《让渣渣们悔不当初的日子里》作者:执笔忆流年 文案: 千年狐王渡劫失败,被迫绑定了一个系统。 “你将会成为对渣渣们求而不得的炮灰,下场凄惨,虐身虐心。” “所以呢?我需要做什么?” “虐回去,让他们纠结,悔恨,痛苦难当!成为他们的朱砂痣白月光,心底的一道疤,说不得碰不得,只要一想起来就痛彻心扉!” “这有何难?” 玉简穿越之前: 渣渣1: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也配提什么真心? 渣渣2:你不过是他的替身,现在他回来了,识相的就自己滚出去! 渣渣3: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吗?还包养,敢作践我,让你一无所有! 穿越之后,渣渣们痛哭流涕:对不起!我爱的是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你回来吧! 某人笑得纯良且无辜:你哪位?我们……好像不熟吧?老攻,这里有变态…… 老攻:乖,放着我来收拾,别碰脏东西。 不爱我是吧?替身是吧?绿我是吧? 没关系,你的原谅帽已经送达,请戴稳哦么么哒!还有你的原谅色套餐,祝食用愉快哦~ 暗恋成狂闷骚精分蛇精病攻*怼天怼地武力值爆表狐狸精受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玉简 ┃ 配角:渣渣一二三,配角四五六 ┃ 其它:虐渣打脸,占有欲强,黑化,苏爽 第1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一) 【主角攻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还有三分钟,请宿主做好准备!】低沉的男声混合着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玉简有一瞬间的恍惚,开始梳理脑中莫名出现的记忆。 一家蛋糕店外面,“爱の心意”四个大字高高悬挂,店门大敞,阵阵诱人香气引得路过行人不由放慢脚步,可他们的目光却是落在靠窗的一个少年身上。 很精致的长相,一头浅栗色的短发非常服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乖巧,眯着眼一脸享受地咬着一个小蛋糕,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残屑,一看就家教很好。 “砸店啊?太暴力了,我觉得这家店味道不错呢……” 玉简消灭了一块,又伸手去拿下一块,嘴就没停过,两颊鼓鼓囊囊活像只小仓鼠,不停地进食储粮。 他随意地跟脑中那个叫“系统”的东西搭着话,却不以为意,偏头对一直沉默站在他身侧的男人招招手,“一一,再来三盒。” “少爷,您吃的太多了,肚子会不舒服的。”许一面无表情,眼神却泄露几分无奈。 “放心,我带回去吃,最后三盒,我保证!”玉简举起三指,笑嘻嘻撒娇道,怕是任何人都狠不下心来拒绝这样一双眼睛。 许一实在没抗住,转身去了柜台,将他刚刚多吃了几口的全部打包。 玉简单手支腮,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偏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盘,乖巧等着。 这一幕落在外面那些人眼中,恨不得将人抱进怀里好好揉一揉,再将全世界的美味都捧到他面前,却不包括闻讯赶来的韩煜琛。 他盯着玉简的脸看了半天,目光从进门时的惊艳转化为不屑只花了三秒。 呵,也就一张脸能看了,安静下来勉强像个人,谁能知道内里竟然是这样一幅蛇蝎心肠! 一想起苏白遭人恐吓,吓得连续几天都无法安眠的可怜模样,就觉得怒火中烧,现在竟然他竟然还想砸了白白兼职的店! 实在是太恶毒了。 韩煜琛深吸一口气,大步跨了进去,差点撞到转身的许一。 “许炎!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做什么下作的事情?之前你对白白做的那些龌龊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玉简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满脸怒意的男人。 就像一只喷火龙,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爆炸。 这就是主角攻? 【韩煜琛,19岁,韩氏继承人,也是原主的倾慕对象】系统适时出声道。 玉简挑了挑眉,刚穿越过来,这么乍一看,不愧是主角之一,长得确实英俊非凡,身形高大,还带着几分少年的单薄,只是一脸的怒意就像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我怎么不能来了?这家店是你开的?”玉简挑眉,双手环在胸前,明明是一幅颐气指使的小模样,却让人丝毫生不出恶感。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白白兼职的店!”韩煜琛两步上前准备揪住他的胳膊把人扯出去,却被许一拦住,“韩少爷,请自重。” “白白?”玉简挑了挑眉,主角受? 怎么跟叫狗一样? “那又怎么样?它是门上写了不准我进,还是说这是你韩大少爷的私人场所?再说了,我不过是作为客人来品尝一下美味,还是你想说他们家的蛋糕一点都不好吃,根本不值得我来?”玉简哼哼两声,伸手拿起许一放在柜台上的蛋糕,拆开包装又吃了起来,“你要是说不好吃,那我以后都不来就是了。” “当然值得!不是……你不能来,谁知道你怀的什么鬼心思!”韩煜琛被他绕的嘴瓢了一下,顿时火气更旺了,恨不得把对面那个破小孩抓过来打一顿。 但他不想在苏白的店里闹事,而且许炎带了许一在身边,他不是对手。 什么时候这家伙会把许一随身携带了,他以前明明最讨厌他了! “莫名其妙。”玉简朝他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许一的胳膊,“我们走,以后就是请我,我也不会来的!” 两人走出去许久还能听到韩煜琛的怒吼声,许一有些担忧,“少爷,您今天……这样跟韩少爷争执,没问题吗?” 倒不是他多心,实在是许炎爱韩煜琛爱到死去活来,偏偏又不会表达,每次两人见面就吵,惹得人家对他恶感愈深,偏偏过两天又后悔了,还要拉下脸去哄他。 今天甚至还让他特意带了家伙来,想要砸了那家店,好在最后是没有动手。 玉简听着脑海里系统发布的打脸成功,爽点加一的简讯,随口回了句,“不用理他。” 他左右看看没人,把许一拉过来小声道,“我上午让你去把店砸了是吧?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把那个师傅挖过来。” “是!”许一严肃着脸,低头应了,然后扭头看向街尾,“咱们还是快些回去,老爷夫人该等急了。” 繁忙的街尾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流畅的线条和独特的设计让它有些扎眼,但是看不出是什么豪车品牌,低调的奢华。 车窗微微开启一条缝子,露出一双深邃的眼和高挺的鼻梁,视线随着少年转身的动作缓慢移动。 “他是谁?”顾承瑾无意间看完了全程,突然对那个猫儿一样的少年产生了几分兴趣。 “那位……属下不知,不过与他争执的是韩家的韩煜琛,也是咱们此次的合作对象。”他旁边的男人低眉顺眼,带了副近视眼镜,一派精英模样。 “去查。”顾承瑾关上车窗,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复又睁开眼看向那家蛋糕店,“他刚刚吃的那些,去给我打包一份。” 想起少年一脸享受的模样,他突然有些好奇。 这种过于甜腻的点心,真的有那么美味吗? 秘书金冽微微瞪大眼,十分识相地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您不是从来不吃甜食的么? 躺在自己松软的大床上,玉简却还有些兴奋,揉着微撑的小肚子,难以入眠。 他原是一个高级修□□中的狐妖王,天生地养资质超绝,是真正的天道宠儿,可以说无论吃饭睡觉都在涨修为,可兴许是太过顺遂了,竟在最后关头飞升失败了! 为了拯救小命,他不得不跟这个突然出现的叫“系统”的东西签订契约,去各个小世界里完成任务,来收集爽点和悔意值,好回到自己的世界。 原本的生活如此无聊,他倒是不在意这种生存形式,只是…… 他扮演的角色似乎下场都不怎么好,用他们人类的话说叫做…… 炮灰? 还是备胎? 这次据说还是系统为了让他适应人类角色,专门给他选的一个最低等级的D级现代世界。 许炎,江恒,韩煜琛都是二代,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只是许炎却喜欢上韩煜琛,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 偏生他从小就是个傲娇又火爆的性子,像是被宠坏的小孩,过强的占有欲和尖酸刻薄的性格并不讨喜,原本他们还愿意让着他,可随着许炎对韩煜琛的控制欲越浓,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恶化。 恰在此时,韩煜琛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主角受苏白,一个虽然出身平凡,但是却长相甜美,性格坚韧,又很自立自强的少年,两下对比,大少爷一样的许炎瞬间就被比进泥里了。 许炎那样的性子,哪里能容忍得了那种事,几次三番针对苏白,被忍无可忍的韩煜琛直接将许家逼破产。 他的父母因不堪忍受奋斗一生的心血灰飞烟灭而自杀了,留下一个孤苦无依,除了一身脾气没有半点谋生技能的儿子。 而许炎,也在冲去找韩煜琛理论的时候,被他好生嘲讽了一番,又当着他的面跟苏白大秀恩爱,受了刺激,直接从二十几层的高楼跳了下去。 明明许炎生前是最爱臭美的,对自己的外貌也很是珍惜,死的时候却连具全尸都没留下,变成了地上的一滩烂肉,吓哭了无数小朋友。 不知道这是为了惩罚他自己识人不清,还是为了让主角他们不得心安了。 啧…… 幸好他这个系统是逆袭系统,若是扮演系统,他说不定会忍不住拉着系统跟天道一起同归于尽! 今天原本的剧情就是许炎带着许一去砸了蛋糕店,让苏白没有地方兼职又受了好一通惊吓,韩煜琛自然是趁机刷足了好感,又彻底厌弃了许炎,凭着许家对他的信任,开始着手打击许氏集团,扩大自己实力的同时又能给恋人出一口气。 现在么…… 就让他来见证一下这对恩爱眷侣那能让天道意识都为之动容的爱情吧。 许一的效率非常高,第二天,那位蛋糕师就来许家上班了,专门负责给小少爷做各种美食。 蛋糕店自然还是是关了。 苏白现在正在勤工俭学阶段,设计系的天才,热爱生活阳光向上,平日里更是喜欢做些美食,先是俘虏了韩煜琛的胃,很快又用自己的才华和坚韧的性格抓住了他的整颗心。 所以他还是给韩煜琛留了个献殷勤的机会,可真是善解人意! 傍晚,玉简算着时间,甩开了许一独自出去觅食,刚刚拐过一条小巷,就听到系统传来的疯狂警报。 【前方有危险,请宿主做好准备!请宿主做好准备!】系统的声音就是机器合成音,眼下竟听出了几分焦急。 明明这都是在玉简的算计之内,它却依旧极度不安。 这位大人就算之前再厉害,眼下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我知道了,你好吵。”玉简伸手掏了掏耳朵,他素来喜爱清净,这个系统太聒噪了些,吵得他头疼。 【警报警报,还有十米!八米!五米……】系统拉长的警报声还没停下,小巷的尽头已经出现了六个壮汉,身材魁梧,体型健壮,每人手里握了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钢棍,面色凶煞。 玉简就像没看到一样,径直朝他们走过去,在领头的大汉靠过来的一刻,脚尖在地上点了一下,体态轻盈高高跃起,又在墙上蹬了一脚,借力扭身,一下揣在他的侧脸,将人瞬间踹飞,健硕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一声闷响。 甚至在地上滑了三米多远。 玉简抬起头,对上剩下几人因为惊惧而陡然瞪大的双眼,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不过三分钟,除了他再也没有站着的人了。 所有人软趴趴躺在地上,哼叫都无力,似乎已经全部昏死过去。 玉简缓慢踱步过去,抓起他们的领子,让他们直视自己的眼睛,“来,看着我的眼睛,打伤你们的是许一,记住了吗?” 那人本来就已经没几分神志了,又被那双隐隐闪着蓝色光芒的眼盯着,瞬间就迷糊了,半点神采都无。 “都说了我知道了,这么点小事,吵得我头疼。”玉简站起身神来,晃了晃脑袋,没事人一样地走出了小巷,衣服半点没乱。 乖乖巧巧的,猫儿一般的邻家小弟弟模样。 【所以你是故意去挖那家蛋糕师,就为了逼韩煜琛对你动手,又不愿暴露自身实力?】系统疑惑出声,不是说这位大人一千多岁,但起码有九百年都是睡过去的吗? 现在看来,怎么还颇有心机? “怎么可能?他哪值得我费那个心思。”玉简嗤笑了声,舔了舔唇,“我就是单纯觉得那个师傅做的东西好吃而已……” “再说了,许炎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哪里会打架,你可别乱说。” 【……爽点+5】 他竟然从这六点里看出了无奈的味道,系统不是人工智能吗? 拟人到这般程度,也是新奇。 其实也就是顺道试验一下这个爽点的具体获得方式,有么最好,没有么…… 打脸顺便活动一下筋骨,也不亏咯。 不过,这个韩煜琛,下手可真够狠的啊…… 有点意思,倒是小瞧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叮,你的凶残小可爱已上线,请查收~~ 没什么三观,极品美貌,天然魅惑,武力逆天…… 大概就是一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我却偏要把你摁在地上摩擦的凶残小可爱进化史。 第2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二) “这个身体不错。”玉简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谁也想不出竟蕴含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虽然不及他本体的千分之一,但作为人类来说,勉强够用了。 【只要宿主认真完成任务,积攒爽点,可以用于优化体质,甚至可能兑换宿主的本体,所以请继续努力。】系统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想起那位大人的嘱咐,默默腹诽了句。 这根本不是什么柔弱的菟丝花,而是凶残的霸王花,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这些小世界通通玩没了! 说起来,为了让他尽早适应任务,所以第一个世界会很简单,也就是俗说的新手教程,面对的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不会有太厉害的手段。 倒是没想到,这韩煜琛下手也挺狠的,虽说心性浮躁了些,不过在他这个年纪,也算正常。 许炎虽然生性骄纵,受不得别人忤逆他,但使用的手段也不过是威胁,恐吓,甚至是给人甩支票,可这位主角攻就不一样了,上来就是要让他断手断脚啊! 而且那些人没有做任何遮掩,显然是完全不害怕曝光,许氏和韩氏还是世交,生意上也往来频繁,他这动辄就下这么狠的手,甚至毫不掩饰,不就是笃定无论他将许炎伤成什么样,他都不敢真的跟自己闹翻,甚至还要想方设法替他隐瞒,避免两家关系恶化。 更是舍不得败坏他这个心上人的美好形象,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认了。 说不得伤好了还要凑上去,再跟他温声道歉,装可怜去博取同情,好生哄哄他。 呵……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玉简随手给许一打了个电话吩咐善后,没管他那头近乎咆哮的责问,心情愉悦地继续觅食。 虽然人渣很碍眼,但是美食实在诱人不过,他吃得分外满足,听说韩家那边又购买了一批新的碗碟,脑中响起爽点加三的声音,心情更好了。 “顾总,这是您要的资料。”顾承瑾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叠资料,不厚,很快就翻完了。 他眉梢微挑,“爱慕?还圈内皆知?” 他嗤笑一声,回忆起少年微微眯起眼,唇边沾了纯白奶油的模样,就觉得心头一阵悸动。 爱? 那小孩看韩煜琛的眼神,哪有半点爱意,满满都是嘲讽和不屑,得是有多瞎才能认为那是爱的? “对了,方才许少爷似乎是遇到了意外,不过他并没有受伤。”金冽又递上一个U盘,正是一处较远路段留下的监控视频,所以很模糊,但是那个白衣少年却格外显眼。 顾承瑾瞳孔猛地缩了下,探手想去抢那只U盘,手却顿在了半空。 他自己都不明白那突如其来的火气是从何而来,明明跟少年只见过一面,充其量只能算是感兴趣,怎么竟是…… 已经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呢? 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不喜,顾承瑾有些疲累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记得我们这合作对象正是韩家?他的口碑可不算好,把韩煜琛负责的项目全部取消,另外帮我联系许明翰。” 许明翰,许炎的爸爸,许氏掌权人。 “明白。”金冽对自家老板这种背后下黑手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恭敬应了,转身出去。 屋内静了下来,顾承瑾将那段模糊至极的监控视频当成电影一般,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着魔般地盯着那道白色的人影,灵动狡黠。 记忆中,他似乎也曾经这般默默注视过少年许多年。 “宝贝……”他恋恋不舍地摁下暂停键,拿起一旁的资料,看着上面笑意璀璨的少年,忍不住落下一吻,“等我……” 下一瞬,他猛地僵住了。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些! 素来冷心冷情的某人陷入了无比煎熬的纠结中,心情越发差了。 第二天玉简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他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蹭了蹭,丝毫没有要起的意思。 “小炎,还睡呢?太阳晒屁股了!”房门被人打开,一道人影走了过来,床边凹下去一块。 人形蚕蛹默默将被子拉高了些,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动了。 “好了,起来我们出去玩,阿琛也在等你。”那人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剥出一张睡得粉嫩嫩的小脸,怔楞了一瞬。 被陌生人这般戏弄,就是死人也该醒了,玉简坐起身,被子围到肩膀,一头呆毛四处乱翘,小脸红扑扑的,眼睛还没睁开。 只用那初醒时还带着丝丝软濡的声音喊道,“阿恒,你怎么来了?” 轻轻软软,竟带了丝说不出的诱惑,就像被一只猫爪收拢了指甲,在心头挠了挠。 不痛,却激起阵阵瘙痒。 江恒呆滞了瞬间,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听说你昨天又跟阿琛闹矛盾了,来喊你一起出去玩,散散心,自家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呢?阿琛就是嘴毒了些,平日是最疼你的了。” 是,最疼了,疼得恨不得让他断手断脚,永不超生! 玉简冷笑一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 江恒,江家继承人,三个人里最大的一个,今年20,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存在,所以才能这般自然地出入许家和许炎的卧室。 他跟韩煜琛关系更亲近一些,更是痴情男二配置,所以当韩煜琛对许氏进行打压的时候,他选择了做壁上观,更是在许炎上门求助的时候,将他拒之门外。 其实要说起来,他没有非得为许炎出头不可的理由,不过既然自己现在成为了许炎,那面对这么一个间接推手,总是没几分好感的。 “好哥哥,让我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玉简睁开的眼又阖上了,朝他伸出一个手掌,然后飞速倒了回去,用被子蒙住头,好像刚刚根本就没起来过一样。 江恒有些看着鼓起来的被子团,慢慢蹙起了眉。 许炎有起床气,跟大小姐一样,若是吵了他,定然又要好生发一顿脾气,本来想让他直接把气撒出来,免得真的影响跟韩家的生意,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可是方才他用软软的语调喊自己“好哥哥”的声音不断在耳中回荡,竟让他觉得头皮发麻,匆匆丢下一句“赶紧起床,不然就不等你了。”便出了门,脚步快了几分。 江恒并没有看到,某人微微勾起的唇角。 等玉简好不容易收拾好走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楼下大厅坐了两个人,韩煜琛看到他,轻哼一声就别过头去,一幅完全不愿搭理他的高冷模样。 要不是自己老头子下了死命令,还一副他不来道歉就表演当场晕厥的模样,他才不想来! 可当他的视线触及自己臂弯里的少年时,又瞬间软了下来。 “白白,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玉简看着这个世界的主角受,虽然不是多漂亮的脸孔,但气质干净,白衬衫加牛仔裤,穿在身上也跟时装秀一样,配上一双水润的杏眸,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 他的视线瞥向一旁的江恒,果然看到他正在偷瞄主角受,神色复杂。 这个江恒也有意思,明明知道许炎讨厌苏白,却还是一声不响地任由韩煜琛把人带了过来,带过来也就算了,更是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拿这儿当自己家了! 要真说起来,这样两个天之骄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得不到,主角受最多只能算是长得还行,却把这两个大少爷迷得不行,江恒更是求而不得地去寻找各种像他的男孩子带在身边以慰相思之苦。 这未免太扯了些! 恐怕就是所谓“主角光环”吧? 受天道眷顾的主角们,总是会得到庇佑的和偏爱的,会让相关剧情人物觉得他们分外“迷人”。 “他为什么在这里?”玉简靠在扶手上,懒懒散散的,突然地发难道。 以往他就算再看苏白不顺眼,也不会当着韩煜琛的面对他如何,他害怕面对心上人那种全然陌生,一副将他当成敌人的厌恶眼神。 “你别太过分了许炎!白白怎么就不能来了?他是特意来看你的。”韩煜琛下意识还嘴道,扭头开始哄自己已然红了眼眶的恋人。 这小模样,哭起来还挺好看。 玉简默默评价了句,撑着扶栏站直了身子,慵懒的气质瞬间变了,微微耷拉下肩膀,默默红了眼眶。 他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眼眶里蓄了薄薄的一层晶莹,死死盯着他们,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挤出来的水珠挂在睫毛上,湿.漉.漉雾蒙蒙的,惹人心折。 “谁稀罕!”就在他们都以为许炎要发飙的时候,他只是捏紧了双拳,瓮声瓮气道,“这里是我家,我不喜欢他,他没有经过我的邀请就来了,我为什么不能说?” 韩煜琛被堵得哑口无言,刚准备反讽回去,就见许炎扭过头看向江恒,像是隐忍到再也无法克制之后,憋出了一声哭腔,“江恒哥,你怎么也帮他啊,明明……” 明明什么,他却没有说出来,因为眼中的泪再也兜不住了,顺着瓷白的脸流了下来,挂在尖细的下巴上,欲坠不坠,像是要落到人心坎里去了。 许炎性格火爆,没什么坏心但嘴上从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少有的示弱也是梗着脖子一脸别扭,从未像今日这样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急需亲近的人来关心爱护的脆弱模样。 他本就生的好,单论相貌能甩主角受十条街,突然卸下了那满身尖刺的外壳,竟是惹得人心头一颤,开始不自觉地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我……”韩煜琛被梗住了,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愧疚,但很快就被他自己驱散。 许炎不过是在博取同情罢了,他不会惯会如此吗? 当面一脸乖巧,背地里就对着白白极尽恶毒之能事。 他抱住苏白的手紧了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江恒走了过去,轻轻把人揽进怀里,“乖了,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阿琛是专门来给你道歉的,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是个小玩笑,你就原谅他好不好?” 江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虽然性格温润,但对于骄纵的许炎也是从来看不上眼的,今天却奇异的,对他产生了一丝疼惜。 然后他就感受到,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自己胸前蹭了蹭,软乎乎暖洋洋的,像是抱住了一颗小太阳,他猛地僵住了身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玉简的表演早就结束了,只是当江恒抱上来的时候,系统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宿主禁止跟剧情人物产生亲密关系!】 他心下疑窦,索性逗了逗它,差点被那警报声刺破耳膜。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可真奇怪,只要能完成任务,对你来说不就算好事?还管这么宽啊!”他这个系统,确实莫名透着一股不同寻常…… 【……】系统没吭声,过了半响,干巴巴重复道【宿主禁止跟剧情人物亲密接触!】 要是被那位大人知道了,它怕不是得被人道……不,天道毁灭! “你就没有别的台词了吗?”玉简仗着别人看不见,朝天翻了个白眼,从江恒怀里退了出去,伸手捏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依赖之情溢于言表,“你这个系统很污啊,我可什么都没想,再说了,我还没成年,我只是个孩子。” 【……】这次系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一千多岁的……孩子? 脸呢? 第3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三) 虽然系统没说出来,但玉简还是深深感受到了系统对他的鄙视。 可这事,还真不是他胡诌的。 作为天生地养的狐王,随时随地涨修为,偏偏他性子又懒,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过去的,所以也没察觉什么不对。 但现在想想,一千多岁了,他却一次都没有过发.情期,所以他那副身体根本还是未成年! 作为重欲又随心的狐族,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思及他本身的特殊性,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可怜了族里那些哭着闹着要给他生小狐狸崽子的母狐狸。 你家大王未成年,没辙! 江恒用心不怎么好,一声不吭由着韩煜琛把人带过来也是为了给许炎难堪的,还能在他们吵起来时当个和事老,两边不得罪。 但是当他被小家伙一路揪着衣摆,亦步亦履跟在身后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些恍惚。 许炎比他小三岁,比韩煜琛小两岁,好像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就喜欢一直粘着他们,相比温润如玉的江恒,他却更喜欢总是黑着一张脸,凶巴巴的韩煜琛,跟他也更亲近些。 随着年岁渐长,青春期懵懂的小孩懂了些别的感情,而他寄托感情的对象,自然就是最亲近的韩煜琛。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被许炎这般依赖过,看着小家伙梗着脑袋,紧紧抿着唇,委屈又强自隐忍的小表情实在是惹人心疼。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被他依赖的滋味,竟意外的不错。 “炎炎想吃什么?我给你烤。”江恒低下头,看着许炎神色恹恹地盯着对面那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委屈巴巴的。 因为这次是四人烧烤,素来锦衣玉食的韩煜琛大少爷在享受了自家小恋人的投喂之后,也决心露一手,一时之间两人气氛好到冒泡,完全忘了道歉那回事。 有什么好说的,许炎那蠢货还真敢跟他甩脸子不成? “吃烤肠!要烤的比他的还要好吃的那种!”玉简盯着韩煜琛喂苏白的那串烤肠恶狠狠道。 江恒却宠溺地笑了笑,知道他是在耍小孩脾气了,但比起以前动不动就摔桌子甚至动手,现在的小孩可爱太多了。 “喏,慢点吃,小心烫。”江恒年岁大,照顾两人已是习惯,随手递过去一串,却比以前要温柔许多。 “嘶……真香……”他叮嘱的话还没说完,玉简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果不其然被烫到了,但是他却舍不得吐掉,探出小舌头嘶嘶抽气,嫣红的柔软暴露在空气中,一双眼雾蒙蒙的,可怜兮兮。 他本就是狐妖,还是妖王,根本不需要如何刻意,一颦一笑都自带一种天然的魅惑,江恒盯着他粉嫩的舌尖,半响回不过神来。 然后就被塞了一串烤翅,有些烫,却并不是难以忍受的,“哥你也吃!” 小孩好不容易咽下了那一块磨人的烤肠,嘴唇还有些红,眼睫上泛着水汽,偏头看过来的样子,纯良得不可思议。 江恒默默地咬掉了一只鸡翅,素来注重形象的他,甚至没在意下巴沾上的油渍,顺着滴到了衬衫上,将白色的衣领污开一大片。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玉简瞥见了,嬉笑了声,拿起湿巾给他擦拭了一下。 江恒低下头,就能看见少年的发旋,柔软的头发蹭在自己下巴上,还能闻到清新的洗发水味。 他今天是怎么了? 总是莫名其妙被许炎吸引,明明是看了十几年的脸了…… 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小动作,玉简的耳朵差点被系统震破,他发现这个系统,对他在某方面的管控过分严格了些。 太可疑了…… 韩煜琛看着那边几乎完全贴在一起的两人,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 一个是他看做大哥的人,一个是从来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的人,他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竟让他莫名产生一种被排斥的错觉,明明以前许炎都会跟只癞皮狗一样黏在自己脚边的,赶都赶不走。 过于气愤的某人,甚至来不及关注自己小恋人的失落,直勾勾盯着那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还没来得及开嘲讽,手机就响了,拿起来看了眼,瞬间接通,“喂?爸,怎么了,我在外面……” “什么?”韩煜琛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差点撞翻了坐在一旁的苏白,被他用手拉住,“我马上回来!”脸色难看极了。 玉简一直关心着那边的动静,闻言有些紧张地抬头,盯着韩煜琛的动作,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关心一下,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又有些憋闷地将头扭到一边。 “乖,阿琛肯定有什么急事,我陪他去看看,你……”江恒想让他独自回去的话顿住了。 本来随时甩下许炎是件无比正常的事,对他来说没有比韩煜琛更重要的了,毕竟江韩两家生意往来甚是密切,甚至还有一些姻亲关系。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江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在那看起来触感很好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就像摸到了苏娜的毛。 苏娜是他养的一只布偶猫,有着非常漂亮的蓝色双眼,竟莫名和少年看过来的视线重合。 “不用,许一会来接我的,哥你快去吧,万一真的有什么急事呢?”玉简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既然已经确定了大致尺度,他可不想被系统高音荼毒。 “你……自己小心。”江恒还想说什么,眼见韩煜琛两人已经走得没影了,只能快步赶上。 “终于清静了。”玉简伸了个懒腰,对着满桌子的材料两眼放光,“都是我的啦!” 【你会烤吗?】系统适时打击道。 “……”玉简伸手的动作僵住了,“我学还不行吗?要吃还没有办法!” 对一切都抱有极度好奇的某人兴致勃勃地动起手来,好不容易将一串看起来黑漆漆,还能闻到一股明显焦味的烤翅送进嘴里,下一秒就苦着脸吐了出来,“呸呸呸!还是等许一过来吧!” 系统正准备幸灾乐祸,就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靠近,瞬间哑声,缩了回去,再也不敢冒头。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玉简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 这是一个长得极其出众的男人,俊美到近乎凌厉的五官过于深邃,背着光能看见大片阴影,身量挺拔修长,堪比那些欧美男模,一身气势惊人,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显然带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强硬。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出声之前,他都没有感受到有人接近。 “我的手艺不错,要不要试试?”顾承瑾看清少年眼底的警惕,连忙收敛气息,不太熟练地露出一个笑,他不想让小家伙对他第一印象就不好。 他方才只是,太激动了些。 玉简左右看了看,他们选的是一处有名的风景区,这里算是最漂亮的腹地,本来是禁止烧烤的,但是对于他们这种特权阶级来说,不算什么事,再说也是架在草地上,远离树木。 四周没有别的什么人,怎么看都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好地点呀。 玉简有些恶劣地想道。 “好啊,请坐。”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男人却仿佛没看懂,径直在他身边坐下,纤长漂亮的手指拿起几根竹签,熟练地抹上油,放到架子上转动起来。 明明是这么烟火气的举动,男人做起来,竟还是那般优雅,就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贵族。 可他眉宇间极深的一道痕迹却能够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现在却过于温柔了些。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倒是想看看,这人目的是什么。 “尝尝?”玉简飘散的思绪还没收回,就被凑在鼻尖下的一串肉勾走了魂。 好香…… 肥瘦适宜,油肉上还滋滋冒着泡,噼啪直响,勾得人心痒痒。 男人的手艺意外得好,话又少,没有刻意去挑起话题,两人之间竟也不显得尴尬,甚至还很是融洽。 一人烤一人吃,他只是在少年微微眯起眼享受时,神色才会缓和几分,眼神直勾勾钉在他脸上,毫不掩饰。 “爽点除了强化体质,还有什么?”玉简吃着串,戳了戳系统。 【可以兑换体质,外貌,敏锐度,武力等等体质强化类,也可以换一些实际物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兑换不了的,不过耗费爽点不同罢了,你想干什么?】系统迟钝了几秒,才给出回应。 “唔……你那有没有空间?就是那种时间静止的空间,不用太大……不,还是大一些好。”玉简突然想到,系统一开始就说过,第一个世界是新手任务,之后的世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也许会变成垂垂病死的犯人,甚至是直接被送到人烟稀少的原始社会那种E级世界去。 他随性自在,别的倒是不怕,但要是再也吃不到这些美味了,那他可不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么…… 【……】系统沉默片刻,【空间并不贵,只是那种带灵气的芥子空间会花费高一些,你若只是想存吃的,几十爽点就够了,多余的还是留着增强体质吧!】 玉简竟听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所以说还是换个大一些的,可以多装一点。”他自顾自道。 【……】竟无力反驳。 “用你的说法,只要各方面碾压剧情人物,让他们悔恨,痛苦,纠结,就可以获得爽点是吧?”玉简勾了勾唇,这还不简单? 【你想干嘛?】系统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早就知道这个宿主不是善茬了,但看到他这幅表情,依旧觉得后背一凉。 虽然它连实体都没有。 “当然是用他们最骄傲自信的事情去击败他们啊,这样才爽不是么?”玉简不知想起什么,微微垂下头掩去了一抹笑,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没在意到一旁男人愈发深邃的目光。 他方才跟系统在脑内沟通时,进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顾承瑾却像没注意到一般,只是默默将拷好的肉放在一旁的小碟里,丝毫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 直到许一匆匆赶来,打破这堪称温馨的气氛。 “少爷!”他跑得有些喘,听到自家小少爷又被丢下,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然后看到一旁极具压迫力的男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顾少!” 作者有话要说:玉·吃货·简:别给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要空间,大空间!能装很多很多美食的那种超大空间懂不懂?起码也要一辈子吃不完嘛…… 第4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四) “少爷要快些回去,我们就先走了。”许一朝顾承瑾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带着玉简赶紧离开。 而顾承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说话更没有挽留,就好像他专程过来真的就只是为了帮玉简做一次烤肉。 “那是谁?”坐在车上,玉简才想起来,方才气氛太好,他都没问那人的名字。 莫名其妙跑过来给一个陌生人做烤肉吃,这人可真有意思。 “那位是顾家大少爷顾承瑾,顾家生意都在国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他的资料很少,性格喜好不明,您还是要当心些。”许一尽职搜刮着自己脑中为数不多的资料。 从小在许家长大,他比许炎还要清楚许家的一些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但对这个顾家,实在知之甚少。 知道的人少,并不代表它没什么影响力,恰恰相反,这是足够影响整个业界风向的超级大咖。 顾家起源欧洲,祖上甚至跟那边的皇室都有交情,还曾经承袭过爵位,似乎是受到了那种所谓贵族的熏陶,外人对顾家人的评价一向是高贵,优雅,胸有成竹,似乎没什么事能难倒他们。 最近确实有风声传来,说是顾家准备开始发展国内业务,但是这些消息瞬息万变,谁都辨不清真伪,可今日看来,八成是真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从未露过面的顾大少,是因为什么盯上他们小少爷了。 顾家? 玉简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情,好像是有这么号人物,韩煜琛搭上了需要开发国内市场的顾承瑾,从而得到了数额巨大的资金注入,从此一跃成为了商界翘楚,瞬间打破三足鼎立的态势,还顺便拉了他的好兄弟江恒一把。 独独逼死了许炎,整垮了许氏。 他都不知道是该夸这人爱憎分明,还是心狠手辣了。 这里面的是非对错,说不清辨不明的,只是这个男人,他必须要多加留意了。 “系统,这个顾承瑾的详细资料有没有?” 【请查收】 这次系统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回应,可传送给他的那些资料,跟他了解的差不离,什么天才儿童,十三岁开始经商,十六岁就闯出了名堂等等,非常官方的消息。 “你刚刚怎么反应那么慢?死机了?”系统也会反应迟钝吗? 【……】系统沉默半响,它被那位的气场压制得厉害,根本无法正常运转,却又无法说出来,只能装死。 好在玉简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他翻着原主留下来的那一大摞设计类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你准备学设计去碾压苏白?他已经学了快十年了,临时抱佛脚可能不行,如果找枪手不算打脸成功】系统认真道,它很怀疑宿主会不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想什么呢?”玉简默默翻过一页,“既然说了要碾压他,那必须是亲自动手才有成就感啊,再说了,这种东西,也没多难的样子。” 他拿过一旁的铅笔,草草在纸上勾画了一下,就将刚才书上的图原原本本绘制了下来,简化了些许线条之后,看起来更加明朗,竟多了种别样的韵味。 “看,是不是还不错?”玉简左右看看,欣赏了一下,拿橡皮擦掉了整件晚礼服的下摆,又寥寥添了几笔,变成了优雅的鱼尾,上面由吊带变成抹胸。 短短十几分钟内,他就在原本的基础上改出了七八套,风格迥异,完全没有之前的影子。 “这个框架一般般,我还是自己想吧。”玉简皱眉看了会儿,却怎么都不满意,索性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又开始翻看起来。 原本快有半人高的书堆,才一个晚上,已经被他翻了一半,整整齐齐堆在墙角,显然是没有二次温习的打算。 【……】旁观了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系统觉得自己还是太小题大做了些。 原本它还在担心宿主弄不清规则平白受累,现在却觉得他是在欺负小孩子一般。 真心凶残! 已经受过荼毒,系统淡定地看着玉简花了两个晚上翻完了所有相关书籍,然后草草画了一张图,十分心大地睡了。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吃完早点窝在沙发上,十分惬意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这只猪好蠢,猪长这样吗?你不知道山里的猪简直丑得没眼看,又黑还有刺哈哈哈哈哈……”玉简笑得乐不可支,一边看一边跟系统疯狂吐槽,直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关掉电视,坐直了身体手里捏着几张纸,有些紧张地看过去,抿了抿唇,眼神带了几分期许。 许明瀚下楼就被自家儿子的小眼神击中,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炎炎?怎么这副表情,需要爸爸帮你做些什么吗?” “爸爸……”玉简深吸一口气,快速道,“我想学设计,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报在沈悦老师门下,我一直……很喜欢她的风格。” 沈悦,国际知名设计师,纳兰美奖的唯一华国人,得奖的时候才不过三十几岁,后面声望越大,自己开了工作室,又专心带起了徒弟。 苏白就是她最得意最看好的一个学生,将会在半年后的设计大赛上展露锋芒,成为最年轻的获奖人,闻名世界的天才设计师。 这是他辉煌的开始,也是许炎悲惨人生的起点。 许明瀚对自己儿子的一切都密切关注,自然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放弃原本最喜欢的音乐去学什么设计,又是从哪里听到沈悦这个名字的。 其实从他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儿子再过度沉溺下去。 韩煜琛对他没有半点感情,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可是对上儿子湿漉漉,带了些乞求的眼眸,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咱们家……跟沈悦工作室还算有些业务往来,我可以帮你争取,但是不能保证一定有用,不过我倒是可以替你联系切伯格老师,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跟他学钢琴吗?他最近会来国内巡演……” 许明瀚絮絮叨叨苦口婆心道,希望最大限度地打消自己儿子钻进死胡同的决心,直到被几张白纸挡住了视线,“爸爸,这是我自己做着玩的,你只要帮我交给沈老师就可以了。” 许明瀚接过来,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细细翻看,神色逐渐凝固,紧蹙的眉头松了开来,微微挑起,满是喜悦,“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他虽然是个商人,但是也能看出这寥寥几笔构成了好看的图案,足以想象成为实物时该有多惊艳,便呼噜了一把儿子的脑袋,高兴道,“不愧是我儿子,真棒!爸爸为你感到骄傲,你肯定比那个什么……什么苏白……” 他的话头突然顿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玉简的脸色,见他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才继续道,“都要好,我儿子是最棒的!以后你负责设计,爸爸给你开个工作室,只做你设计的衣服,肯定大赚,还会有许多人慕名上门来求你,到时候我们二老就可以沾儿子的光了,出门那可有的好吹了,看!这衣服!我儿子做的!他们指定羡慕不来……” 他絮絮叨叨地勾画着美好的未来,一是对儿子天赋的肯定,二是想给他些自信,不要一直活在那几个人的阴影下。 玉简撑着下巴,状似在认真凝听,脸上甚至还有些小羞涩。 “他为什么完全不怀疑我是抄袭或者找的抢手啊?而且知道儿子喜欢男人,还被伤得那么深,他都不会责骂他吗?” 【这是原身的父母,对儿子是信任且深爱的】系统想了想,找了个相对好理解的说法。 “爱?”玉简挑了挑眉,他从来没有父母,无人关心过,族人都知道他是历代最强的狐王,对他只有狂热的崇拜和追逐,从来不认为他是什么需要关心的弱者。 不敢也不会那般想。 所以第一次被人关心,还是这般不搀任何利益纠葛的关心,哪怕是情思淡漠如玉简,也觉得有几分窝心。 心头暖暖的,鼓鼓涨涨,竟觉得鼻头酸涩。 这样的……家人,他该是要好好护住的,想来原主对于那样的结局,也是后悔万分的。 所以才不惜用自己的灵魂为代价,以恨意为驱使,放弃所有转世重生的机缘,换他来逆风翻盘。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定会尽心尽力,只是不免唏嘘。 年少时期的爱恋美好又奋不顾身,没有收拢尖刺的少年,虽然预想到可能会伤害身边的人,只是怎么也猜不到结局竟会是这般惨烈。 “炎炎?发什么呆,看你最近脸色都不好,再去睡一会,等会你妈妈醒了,给你烧糖醋排骨吃。”许明瀚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放心,这件事爸爸一定给你办好啦,我儿子这么有天赋,那必须得好好培养的。” 玉简温顺地低下头,感受着粗糙干燥的大掌传递过来的温度,初到一个世界的陌生瞬间消散,心里阵阵发热。 真好,他有些开始羡慕原主了。 这样实实在在的关心和爱护,不比那个韩煜琛强一百倍么! 关系到自家儿子,许明瀚的效率没得说,第二天下午他就被送到了沈悦的工作室。 沈悦今年36岁,应该是女人正美好的年纪,一头微卷的发随意用一只铅笔簪了起来,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亚麻布长裙,松松垮垮遮住了玲珑的曲线,脸蛋很漂亮,没有化妆,只是脸色不太好,黑眼圈有点重。 她用近乎审视的眼光盯了玉简许久,扬了扬手里的纸,“虽然并不礼貌,但我听说你没有系统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之前的兴趣爱好也跟设计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希望你能证明一下自己。” 她把那几张设计稿正面朝下压在了桌子上,抽了几张白纸放在他面前,“现在,做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吧?洛希风格的……” 玉简拿起笔,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飞速动起来,纤细凌乱的线条渐渐汇成了一副艺术品,迤逦的裙摆上似乎连接着奔腾河流,荡出水一样的波纹。 沈悦的表情从最初的严肃转化为惊讶,然后是种近乎狂热的欣喜。 她不会在没有确定真相之前,戴有色眼镜去看待任何一个人,所以才愿意给他个机会,让他坐在这里。 但显然,眼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少年,带给她的惊喜远超想象。 “这里,线条如果处理得再圆润一些会更好,你看,你整体的风格是偏轻快的,只是这里……”她不自觉地凑了过去,抓下头上的铅笔开始跟玉简一起创作。 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垂在脸侧,有些痒,她只是不耐地别了回去,眼神半分舍不得离开这张手稿。 苏白好不容易熬夜改完了一张图,兴致勃勃地准备送给自己老师批改,却从半敞的大门里看到了这一幕。 那个素来严厉的女人,脸上挂着笑。 那是只有当他熬夜熬到眼都红了,拼命修改许多次之后,好不容易交上一份最满意的作品,才有可能得到的一个鼓励性微笑。 她现在却对着那个除了家境优渥一无是处的大少爷笑得那般开心! 那是很难在她脸上看的的神色。 连他敬仰的老师,都开始变得趋炎附势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玉简:系统是什么? 系统:智能辅助工具,高科技手段。 玉简:高科技?你能飞吗? 系统:不能…… 玉简:你能修炼吗? 系统:不能…… 玉简:你能长生吗? 系统:好像……也不能…… 玉简:啧,真没用。 系统,卒,死于乱码。 第5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五) “老师……”苏白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沈悦却没有半分回应,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她就是这样,一旦全心投入进创作中,满眼就只有那一张雪白的,待她去填满的画布,以及可以被她握在手中的笔。 苏白连着叫了三四声,都没有得到应答,反倒是玉简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宛若实质,落在苏白眼中,满满都是嘲讽和不屑。 看,你费劲心思才能踏进来的大门,我不费吹灰之力。 你敬仰无比的老师,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我的作品。 甚至你心心念念想到得到一句表扬,于我不过顺手。 苏白静静站在门外,手指微微用力,将雪白的纸张捏出道道褶皱,又被他快速用手抹了开来。 但是他这淡然无比的颗心,也就像这纸一样,哪怕再怎么努力去抚平,也依旧留下了无法忽视的褶皱。 “老师!”在他第七次呼唤之后,沈悦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看着华丽的设计稿,久久不能回神。 太完美了,这已经趋近完美,甚至可以直接送去制作成品,哪怕它仅仅是张初稿,却觉得似乎已经没有可以再修改的部分了,画蛇添足反倒会破坏这种美感。 “沈老师,门外有人叫你。”最后还是玉简扯了扯她的衣袖,将她的注意力引到苏白身上。 “老师。”苏白瞬间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把那点阴霾全部埋进心底最深处,推开门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将手里的设计稿递上去,扬起一个甜美的笑,“这是我昨天晚上改好的,拿来给您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动手制作了,另外我做了两处小修改,您觉得怎么样?” 他素白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图中两处,一旁还有几行小字备注,“因为我觉得红色是非常张扬的颜色,可若是艳到极致,却难免会产生一点俗,所以设计上要多费些功夫,我想在这里加上……”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信又从容的样子令玉简都不禁侧目。 提到自己擅长又真心喜欢的东西,终于是绽放了几分纯天然的美,恐怕这样的他,才是真正吸引韩煜琛的苏白吧? 只是可惜…… 回想起这人的心机,当面纯良背着韩煜琛对原主大加讽刺,逼得他发疯来对付自己从而增强韩煜琛对他的恶感,远不是原主可以招架的。 也许勉强可以称之为自卫反击,但是许炎跳楼,他还是要负一些责任的。 纯白无垢的白月光么? 他不会主动动他,不过是公平竞争罢了。 说起来,他入门的时间还短呢,不算欺负人。 “所以我觉得在这处加上一个配饰会好一些,不会破坏整体,还能增色不少,我改完着急想让您看看,没想到您还有客人。”苏白一口气说完,也带了几分要在许炎面前表现的意思,扭头看过来,眼尾微微向上挑起,带了几分挑衅。 “这是许炎,他不是客人,以后会跟你一起学习,你入门早,他又没学多久,你要多带带他。”沈悦低着头看着设计稿,完全没在意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来,你过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改好?”沈悦朝许炎招了招手,表情自然无比。 她的原意是想多听听不同的意见,可落在苏白耳中,就是一种诺大的讽刺。 看看? 他能看出个什么? 这样的大少爷,平日里只知道跟在阿琛屁股后面跑的跟屁虫,怕是连什么是手稿都不知道! “我觉得月形太素了,红色张扬,那就张扬到底,放在胸口未免小家子气了些,如果是星串,收拢在腰侧,可以成为点睛之笔。”玉简一边说着,一边动手直接在纸上落笔,几颗满天星一样的坠芒连接成一片,将将落在腰线收紧处,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苏白的呼吸急促了许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他擦去,那些冥思苦想出来的点子被人轻易否定,甚至他的老师都一脸赞同,恨不得逼他承认的模样。 “你说得也很好,不过不同设计师对自己的作品都是有独到见解的,只是给你做个参考,你可以先做出来看看具体效果。”沈悦说着,拍了拍苏白的肩头,没有注意到他略微僵硬的神色,“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我带他去处理一下这副作品。” 沈悦拉着玉简的手腕径直朝门外走,边走边道,“你之前的想法很好,如果……” 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屋里只剩下苏白,静的有些吓人了。 他死死盯着门口,手里的纸已经彻底被揉成一团,灰黑的碳素笔被潮湿的手汗晕开,糊糟糟的,看上去凌乱又狼狈。 就跟它的主人一样,活像是被人在当众在脸上狠狠甩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身上却很凉,从头凉到脚。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仿佛忽然之间,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可思议到近乎玄幻,怕是他去跟韩煜琛说,他都不可能信,还要反过来笑自己出现幻觉了。 苏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脸上的表情调节好,扯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来,才有些僵硬地朝外走去。 这就是一场噩梦罢了,明天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了…… 玉简不知道主角受被他随便一出手,就逼得有些精神恍惚了,沈悦确实是个好老师,但“业界魔女”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既然要拜她为师,自然也是要认真学的。 作为狐狸精,玉简对美有天生的敏锐,更何况过目不忘的能力加上过于聪明的头脑,足够让他把教科书一样死板漂亮的例图彻底转化为自己的东西,但是还远远不够。 对于客户群体偏好的把握,对于一些课本上没讲但更为灵活的搭配,甚至是真正对于设计的入门,他都是需要主动夯实基础。 好在,沈悦很愿意教,他也愿意学。 至于苏白盯着他越发阴郁的表情…… 谁管他!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一天天过去,而另一边的韩家已经乱成一锅粥。 “你是怎么回事?顾承瑾不过才回国多久你就把人得罪了?跟韩氏的合作,独独把你负责的那一块全部取消,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放?你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去管理员工?谁能服你啊!” 韩旭咆哮道,五十几的人了,老来得子格外宠了些,加上儿子还算争气,除了性子浮躁,平素也没让他操什么心,便专心忙事业,只想着给他打下一片江山来,以后也不用像自己那么累。 这两年随着儿子成年,慢慢地给他放权带分公司做项目,一直没出什么错,要不是顾承瑾突然发难,他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能耐这么大! 之前几个项目都不小,实际操作时资金出了一些问题,对于新手来说,这也算是种磨练,韩煜琛没有上报也没有请求他的帮助,自己拆东墙补西墙填了这个窟窿,导致在银行那边差点失信。 几个看不过眼的老员工想要劝阻,却被他强横压了下去,有不服气的,竟直接开了。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授意的,便憋着一肚子气转投到竞争对手的公司,在这次的合作里给他们找了不小的麻烦。 本来这种事虽然不好听,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关起门来教训两句也就是了,可是没想到那个顾承瑾竟然以此为由拒绝了合作,偏偏他们又不能得罪他。 不能也不敢。 眼下就只能这样不死不活地吊着,连给自己儿子说说好话都做不到。 “一周后是你妈妈五十岁生日,我准备大办,邀请顾承瑾来家里,你给我脑子清醒一点,去查查人家的喜好,交好他比做什么项目都管用,听到没!平日里看着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个关键时候抓不住重点?”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韩煜琛,也只能耷拉着脑袋,乖乖听自家老爹的训.诫。 他心脏不好,总得多让着点。 “对了,最近许家跟咱们关系怎么也淡了许多?你跟许炎不是一直很亲近吗?我看那孩子从小就黏你,就冲这点许明瀚有什么生意都得先可着我们来,淮水的块地,他怎么就给了别人了?你们吵架了?” 韩旭有些狐疑地盯着自己儿子,以往他虽然不怎么看的上哪位娇纵任性的小少爷,却也总是能把人吊着,最近这关系一下子淡了下来,跟顾家的合作又出了这么个岔子,让他不免有些心力交瘁。 “没什么的。”韩煜琛听到许炎的名字,厌恶地皱了皱眉,见韩旭紧紧盯着自己,才勉强解释道,“他小孩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稍微不顺着他就开始闹,过两天我再哄哄就是了。” 哄? 哄个屁! 那天把他甩下之后已经快一周没主动联系自己了,倒是突破他的历史记录,还敢耍小脾气了,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凑过来求他原谅? 有什么好哄的! “你知道就好,”韩旭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按了按自己涨的发疼的太阳穴,“你也不小了,别再玩那么疯,收收心,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该断就断了,你们不是一路人。这到关键时候能帮上忙的还是那么一两个,你心里要有数……” 韩旭语重心长道,这个孩子没让他操什么心,但是到底年纪轻爱玩闹,之前认识的那些所谓朋友他都没计较,只是这么一个特殊时期,他也该长大了。 韩煜琛强忍住想要反驳的欲望,乖顺道,“我知道了爸爸。” 他还没把自己跟苏白的事告诉韩旭,一方面是他的白白比较害羞,暂时还不愿意露脸,一方面是自己还没做出什么成绩来。 不过没关系,白白那么可爱,爸爸一定会喜欢他的! 顾氏大楼里,金冽放下一张烫金的请柬,古朴厚重的质地,拿起来还颇有些重量,一看就是特意定制的。 现代人很少用这种东西,除非为了表示特别尊重,只是这花纹图案,多少娇柔造作了些,颇有点附庸风雅的味道。 “韩氏邀请您参加韩夫人的五十大寿,应该是想趁机询问韩煜琛的那部分项目。” “没空!”顾承瑾头也没抬道,随意将请柬抚开,差点就顺着桌子边缘落进垃圾桶里。 金冽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重新放了回去,一本正经道,“听说许氏小公子会随着他父亲一起出席,韩许两家关系素来不错。” 顾承瑾奋笔疾书的手顿住了,抬头看了过来,金冽非常有眼色地把请柬重新推了过去,很有眼力地接道,“这周日您只有一个会议,关于欧洲那边的市场调研,可以酌情推迟。” “嗯。”顾承瑾把笔放下,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略略朝两侧拉开,露出性感的喉结。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请柬上凹凸不平的花纹,连原本觉得太过做作的图案都变得可爱起来。 那个小孩也会来? 原本强逼自己不要去过度在意,可陡然想起,却发现心头的思念已经压抑不住了。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他已经快一周没见到他了,隔了这许多年,难怪如此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顾承瑾: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这么多年没见你了,还不让我抱抱? 玉简:……是这么用的吗?欺负我读书少? 某人连忙把炸毛的小爱人抱进怀里:哪能啊,我们家小玉儿天下第一聪明,是我想你了…… 今天也是想锤爆渣男狗头的一天呢…… 第6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六) “宴会啊……”玉简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滚了一圈,把枕头抱在怀里,“不知道宴会上的东西好不好吃?” 【您除了吃,还在意什么?】系统略带嘲讽道,连敬语都用上了。 “还在意爽点啊,你担心什么?”玉简摆摆手,“一场好戏,自然要人到齐了才唱的起来啊……” 晚上,沈悦工作室里,两道人影相对而立,玉简低头在修改他的效果图,沈悦已经定稿了,很快就能看到成品。 “你什么时候学的设计?”苏白盯了他许久,眼见那人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心头火气更盛。 他在许炎面前,一向是自卑又自负的。 许炎家事好样貌好,这个起点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 但他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身王子病,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不像自己,坚强,独立,上进,大学开始就在兼职负担自己的学费,这也是韩煜琛最欣赏他的一点,而不是像这种人,只是依附于父母和周围人的米虫,没有半点能耐。 没了那点家世,他还算个什么呢? 他曾经如此恶劣地想过,若是许家破产了…… 这个骄傲任性的大少爷,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更何况,他在设计方面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从小被人夸到大,更是破格被沈悦收为学生,前途不可估量,又哪里是这样一个满身铜臭的富二代可以比拟的? 所以他在许炎面前,素来是高傲的,骨子那点矜贵被他牢牢端着,通过对比来获得更多病态般的快感。 可现在…… 一切似乎都乱了套,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嗯?两个多月吧。”玉简认真摆弄着一把剪刀,小心地将一块布料剪断,漫不经心道。 “你!”你是在侮辱我吗? 开什么玩笑?! 苏白用力捏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扣进手心里,尖锐的疼痛勉强唤回了一丝神志。 他急促地喘息了两下,闭了闭眼,大步朝外走去,免得自己一个没忍住,直接将拳头砸在那张该死欠扁的脸上! 刚推开门,苏白就看到韩煜琛站在门外,被他抱了个满怀,连日来心头的动荡和不安都因为这一个有力的怀抱安稳下来,眼眶发热地回抱过去。 “阿琛?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不是很喜欢在外面跟韩煜琛做什么亲密动作,可是现在,他急需一个安慰。 “煜琛哥?你来啦!我好想你!”玉简听着外面的动静,甩了剪刀一脸欢喜地冲了出去,却在看到那两道紧紧相贴的人影时,顿住了脚步,瞬间红了眼眶。 “你怎么会在这?”韩煜琛下意识把苏白拉到自己身后,满是戒备地盯着玉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会随时将他的白白嚼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我……我来跟沈老师……学设计……”玉简低着头,涨红着一张脸,两手死死搅着自己的衬衫下摆,将它捏出道道褶皱,手指都被勒红了。 “学设计?你?”韩煜琛嗤笑一声,“许炎,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看得我恶心,这里是什么地方,沈悦是什么人,也是你想进就进的?砸了再多钱,本事没到位,照样被人家看不起。” 苏白躲在他身后,没有说话,脸色却慢慢僵硬,慢慢涨红。 这话落在他耳中,竟也是那般刺耳。 玉简哼出一声略显粘腻的鼻音,眼前一片水光模糊,被他抬起袖子胡乱擦了去,潮湿的水痕蹭在脸侧,愈发可怜了。 “我没有,我通过考试才进来的。”他低着头,一副想要辩解却无力的模样,索性转移了话题,“周日阿姨的生日会,你会来接我一起过去吗?” “想的美!”韩煜琛毫不客气道,再也不愿意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揽着苏白朝外走去,“要是让我知道你又想对白白做什么,饶不了你!识相地自己赶紧离开,别以为我会像上次面包店一样那么轻易放过你!” 放过? 玉简简直要仰天大笑了,请了打手来准备给人断手断脚这叫放过? 还是在他韩煜琛的心中,只要没死,只要是他给的,是糖是刀都该受着? 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 玉简懒懒地靠在门框上,抬手附上了自己的胸口,兴许还残留着属于原主的本能反应,阵阵抽疼,疼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傻瓜呦!”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苏白被韩煜琛半抱着,方才许炎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的情景一次次在他眼前回放,莫名抚平了他这几日的心酸和不甘,甚至还感受到了几分快意。 两个月学出来的天才? 骗鬼呢! 两月前就是他跟韩煜琛正式在一起的时候,许炎因为什么搞的这一出真是再明白不过了,可是那又怎样? 韩煜琛厌恶他至此,次次为了自己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天之骄子又如何,娇纵任性又怎样,还不是只能像狗一样伏在他的脚边,乞求心上人的一个眼神垂怜。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对付他的好办法。 有效,且致命,足以令他锥心刺骨,绞痛难当。 “他刚刚说什么生日会?”苏白突然想起这个,转头看向韩煜琛。 “就是我妈的五十岁生日,这次会办的比较大,他们应该都会来。”韩煜琛随口道。 比较盛大么? “我要去。” 韩煜琛的脚步顿住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白白,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类活动么?” “你妈妈生日,我总是该去的,怎么,我不能去吗?”苏白拉下脸来,还没等他辩解就转身走开,“要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就直说,我没那么下贱!” 韩煜琛连忙快跑几步扯着他的胳膊把人扣进怀里,揉了揉,轻叹一声,“我的小祖宗呦,想哪里去了,若是不想带你见人,之前就不会邀请你那么多次了,你愿意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还想着抽个时间带你回家吃饭,现在正好,我的白白那么可爱,我爸妈肯定都会喜欢你的。” 苏白窝在他的怀里,唇角微微勾起,脸上伪装出来的愠色早已消失。 想起方才许炎一副小心翼翼又期待的小模样,就觉得心中十分快意。 天之骄子? 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你费劲口舌想要得到的特殊关照,我只需动动嘴皮就能办到。 真是可悲。 在众人期盼之下,日子过得飞快,周日的宴会放在盛世豪爵,是韩氏旗下规格最高的一间酒店,全部清场。 门口立着巨大的欢迎牌,平时难得一见的豪车都像大白菜一样,排的整整齐齐,宛如一个豪车展,走下来一对对衣衫靓丽的成功人士。 韩煜琛作为主办方,早早就出发去接苏白了,他今天穿着自己给他量身定做的一套米白色小西装,整个人精致得像是小王子,迷得他有些把持不住,跟自己的黑色西装还是情侣款式。 “真好看。”趁着没人,他偷了一个吻,笑得有些荡漾。 尤其是他对自己从来没有那些令人恶心的献媚讨好,就像极有风骨的竹子一样,坚韧挺拔,内心却是柔软的,这样出众耀眼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韩旭忙着招呼来往宾客,一大早就找不见自己儿子,正急得冒火,一回头就看到他跟一个少年并排联袂而来,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素来视为骄傲的儿子,从来不让他操太多心的好儿子,半搂着人的腰,姿态亲密地站在自己面前,“爸爸,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苏白,我的恋人。” 韩旭觉得天都要塌了。 “你……胡闹!”他涨红了一张脸,想要大声斥责,却顾忌着场合,生生将那一句话咽了回去,嘴唇都有些哆嗦。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韩煜琛的手,快速道,“趁着许家还没来,你赶紧给我……”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许明瀚带着许炎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距离他们只有五步不到的距离了。 要糟! 韩旭脑门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许炎对自家儿子什么心思,对于他们来说简直跟明镜似的,虽然并没有要他入门的打算,但是这样一个深坠情网又心思单纯的少年实在是太好控制了! 只要把人稳定下来,哄也好骗也罢,甚至娶了他也行,总能给韩氏带来不小的益处,就像现在,韩氏近三成的合作都是稳定跟许氏在谈的。 可是现在那个蠢货竟然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这么大一个难堪! “老韩,有段时间没见啊。”许明瀚好像没看到他脸上的不自然,客套地跟他握了握手,转头看向苏白,故作不知地问道,“这是?” “这是我们阿琛的一个好朋友……”韩旭捏着韩煜琛手腕的手握的死紧,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韩煜琛却像没看到一样,宣誓般地将苏白搂的更紧了些,“这是苏白,我的男朋友。” “哦,这孩子看起来不错。”许明瀚的神色冷了下来,淡淡地朝韩旭点了点头,拉着玉简就走了。 “你这个……这个……”韩旭觉得自己的心脏实在是有些难以负荷,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阿琛,你爸爸好像不喜欢我。”苏白有些不安道。 他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类人,说白了,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韩旭还是许明瀚,仅仅一个眼神就足够他无力招架。 “想什么呢?爸爸最疼我了,他从来不过问我感情生活的,等会宴会结束了我带你们一起吃个饭,正式认识下,以后你可就是要被打上韩氏标记的人了,想跑都跑不了。” 苏白羞红了脸,想起方才许炎苍白的脸和一脸心痛的神色,心情又愉悦了不少。 果然这人要有对比,才能获得快乐啊…… 他们心中悲痛欲绝的许炎,正守在一个小桌旁,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喂着布丁,神色木木的,仿佛食不知味。 实则他在跟系统聊天,乐开了花。 “这个布丁不错,回头让家里的师傅做做看,甜度也刚刚好,简直完美……”他语气欢快,显然心情极好。 【你用激将法提前把苏白曝光,就是为了让许明瀚看看,好切断韩许两家的交情?】系统有些不解,商人重利,哪怕许明瀚再心疼儿子,一时半会那么大的资金纠葛,也是没办法抽身的。 说白了,就是上了贼船,要下来,难免还要惹上一身腥。 “一半吧。”玉简勾了勾唇,眼眸微弯,眼尾向上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此时他身后若是有尾巴,肯定都甩出花来了。 “韩旭那么满意这个儿媳妇,我提前给他送了过来,不用太感谢我。” 不过原本是,韩氏已经得了顾家支持,成为商界翘楚,而苏白也得了大赛冠军,成为设计界新贵,享誉海内外之后啊…… 因着选了一个完全没有商业背景的人,还是有名的大设计师,韩煜琛可是好生卖了一把深情人设,韩氏的形象也高大了不少,韩旭的宽和包容,对子女的尊重,在圈内也为人津津乐道。 甚至他还大力支持苏白的事业,在韩氏名下又开了一个品牌,销量火爆,苏白更是参与了许多产品的外观设计,名利双收。 有良心的企业家? 好像是这般评价的,人家可是个设计师,艺术家呢! 难怪总觉得韩氏的产品,比其他家的看起来更顺眼些! 这一次,相信他们一家四口,也会“相处愉快”的。 顾承瑾一走进来,看到的却是他家小孩独自一人缩在一个避光的角落里,慢慢地往嘴里喂着东西,眼神没焦距地投向一个地方。 可怜,弱小,又无助。 那么喜欢吃的人,却连吃都吃不下了? 他有些阴鸷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令他们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莫名以为是厅内空调开得太低了些。 看来有些人,是该收拾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玉简:我可怜,弱小,无助,但能吃! 外白内黑玉*外黑内黑瑾 你的黑心棉夫夫已上线,请注意保持距离……避免误伤 第7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七) 手里的小布丁软嘟嘟香喷喷的,上面还浇了一层焦糖糖浆,散发出甜腻的香气,一勺子下去,丝滑的糖浆就会顺着破口流下来,混杂着软嫩的布丁,甜淡适宜。 好吃是好吃,就是……小了些。 这种甜品,放在饭后解馋的,做的小巧精致,两勺子就没了,桌子上的一排六个,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玉简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悄悄挪到旁边的桌子上,将手伸向了下一个。 【你能有点出息吗?】系统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贪吃就算了,还喜欢边吃边跟它解说口感。 它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甜软,嫩滑是什么味道好吗? 说得好像它能尝到一样! 简直丧心病狂! “你不懂,这个确实跟我之前吃过的不一样……”玉简伸出去的手顿住了,他面前伸过来一只大手,捧着一个小玻璃碗。 那手是健康的小麦色,形状很漂亮,被它衬得那碗布丁更小了,还没他手掌一半大。 玉简顺着看上去,是之前那个奇怪的男人。 “你好,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顾承瑾,很高兴……”他说着,眸光微微闪了下,才喟叹道,“认识你。” “谢谢。”玉简接过他主动递过来的布丁,朝他扬起一个笑,“我是许炎,你也是韩叔叔的朋友吗?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顾承瑾笑了笑,没有接话,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而开始给他介绍这里的美食,轻易地就将玉简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而另一边,苏白却发现韩煜琛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来跟他打招呼的人,都会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惊讶,嘲讽,不屑,甚至……还有些怜悯。 但无一例外都带着某种恶意,令他的神经越发敏感,下意识地想要寻求安慰,便发现了韩煜琛的反常。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一个角落,而此时应该黯然神伤的许炎和那个给了他一个巨大难堪的顾承瑾,正相谈甚欢。 韩煜琛的心绪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看着素来只有对他露出笑脸的许炎,也能这般毫无芥蒂地跟别的男人调笑,他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不是刚刚被自己狠狠羞辱过吗? 他此刻就应该像只老鼠一样缩在角落,可怜兮兮地给自己舔舐伤口,默默痛苦难过才是,他怎么还笑的出来? 怕不是又自甘下贱地想要去勾引别的男人吧? 他有些恶劣地想到。 许炎嘛,不就是这样,说是有多喜欢自己,爱得如何隐忍又无法自拔,不是转头就能跟江恒撒娇吗? 他以前可是从来不搭理他的。 说不定…… 他故意做出这种举动,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呢? 想让自己在意从而回心转意…… 小孩子的把戏。 “没什么。”自以为找到了真相,韩煜琛心底那口气终于顺了,偏头在苏白额头落下一吻,“我有事要找顾总,看起来他似乎有点忙。” 苏白顺着看过去,第一眼注意到那个极具存在感的男人,过于俊美的五官令他有点不敢直视。 而现在,那个一看就很不好相处的男人,正低头跟许炎说着什么,一手端着一个小布丁,另一手已经去抓下一个了,只要许炎吃完,立马会有新的放在他手上。 男人脸上笑意浅浅,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明明看起来那么冷漠的一个人…… 看着被他们万般鄙夷的人突然被人这般珍视,他方才还不容易舒畅的那口气,似乎又堵住了,不上不下的,卡的难受。 这个许炎还是……不够惨,不够绝望呢! “这种布丁做工不算复杂,不过用料比较讲究,所以口感更好一些,但是并不算顶级,我知道有一家甜品店的师傅做这种甜点特别好吃。” 顾承瑾看着小孩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差点没忍住直接摸了上去,语气又软了几分,循循善诱道,“不过那个师傅脾气比较大,每天只卖定量份,卖完从来不会加量,但是我跟他还算有点交情,下次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吃。” 玉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个男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跟着我,才有可能尝到那种所谓的顶级美味。 其实以他的意思,只要发个话,让人家多留几份就好,哪里用得着麻烦他这个大忙人专程带路呢? 再说了,你有时间的话? 没记错的话,这位顾总每天公务繁忙的,这话倒像是要先可着他的时间表来了。 “时间啊,我随时都有的。”玉简乖巧道,他今年不过十七,许家虽然已经开始让他参与家里的生意了,但是其实一点都不忙,学校里的课程对他来说又过于简单了些。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样?”顾承瑾顺坡下驴接道。 今天? 玉简更奇怪了,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好啊!”他笑意浅浅,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顾总?顾总!不知道您来了,真是失礼……”韩旭在那边跟许明翰说了一堆好话,都只被人不咸不淡地呛了回去,正有些焦躁,就看到顾承瑾的身影,连忙告罪走了过去。 因为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顾承瑾一个侧脸,正在偏头跟什么人讲话的样子,而他宽阔的背影将那个人遮了个严严实实,看不清是谁,所以当两人同时看过来的时候,又是好一阵尴尬。 “炎……小炎……你跟顾总也认识吗?”韩旭觉得自己的心脏越发不好了,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刚刚认识。”玉简如实答道。 韩旭松了口气,来不及安抚他,想起这次办宴会的主要目的,转头看向顾承瑾,扬起一个略带讨好的笑,“顾总,不知道您来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这有几瓶红酒……” 他提前做过功课的,自认为对顾承瑾的喜好摸得还算透。 “没空。”顾承瑾直接道,一看到这张老脸,就没什么好气,“我来找人,先走了。” 说着,他伸手半揽上玉简的后腰,却也只是一个带引的动作,等着人乖乖顺着他的脚步走出去,又非常绅士地放开了。 不带半点暧昧,仿佛是极为正常的一个动作,完全不会引起某人的警觉。 而在玉简看不到的角落,他收回去的那只手微微蜷起,互相摩挲了一下彼此的指尖,感受着残余的温度。 小孩的腰……太细了。 这么瘦,是该多吃点。 他这般想着,直接把人领上车,扬长而去,完全没在意自己的态度会让韩旭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径直把车开到了一处闹市区。 一家三层的蛋糕店,装修十分精致,来来往往的客人几乎将一楼的大厅塞满了,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顾承瑾小心护着人上了二楼,忙得快要晕头的服务员急匆匆跑过来,脸上的汗珠顺着滑落衣领,那里已经濡湿了一大片,“顾总,您怎么来了,需要叫沈师傅过来吗?” “不用,拿一些招牌过来,送到小房间。”顾承瑾带着人直接往上走,玉简有些好奇地左右看了看,甜品店,竟然还有包房? “尝尝,这家的布丁,味道是最棒的。”顾承瑾将一个小碟推了过去,随着移动,软嘟嘟的布丁轻轻晃了晃,看起来很Q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但也看不出有多特别。 玉简挖了一勺放进嘴里,两眼瞬间瞪大,又吃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细碎的灯光被遮了去,却还是从那条缝里泄露了出来,看起来真的是极满意的。 “好吃。”他含糊了一句,毫不扭捏地夸赞道,这人说得没错,确实是极品。 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料,入口即化,唇齿间留下一股甘甜,却总觉得不过瘾。 顾承瑾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的盯着他,贪婪地不愿放过每一个表情,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痴迷,却没感到任何不对。 玉简察觉到那过于炙热的眼神,惊讶的同时还有几分好笑。 明明才见过两次面,他自认这具身体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美人,一见钟情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更何况还有系统在,不得与剧情人物亲密接触来着。 所以说,喜欢上一个任务者,还蛮惨的。 “你不吃么?”他都消灭了大半,才想起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同伴,不过没几分诚意就是了。 “不用。”顾承瑾笑着摇了摇头,将因为摆不下,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份推了过去。 玉简双眼微亮,伸出去的手差点触到某人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却被他自己迅速撤回。 系统的高音警报太可怕,惹不起惹不起…… 顾承瑾有些失望地收回手,过了一会才道,“若是喜欢,我可以随时带你过来。” 他还特意强调了随时两个字。 “不用麻烦,我记着路了,而且……”玉简左右扫了一眼,虽然这件店规模不小,但是花点代价,想要把人挖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顾承瑾对他的观察何其入微,几乎他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之前那件事他也清楚,连忙接道,“这位沈师傅挺有背景的,并不缺钱,而且这家店对他意义非凡,所以想要挖他很难,平时他也不会刻意留些余量出来,所以还是我带你来比较妥当,免得白跑。” 顾承瑾顿了顿,虽然觉得自己过于热切了些,怕是会吓到小孩,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推销一下自己,“若是炎炎有需要,我随时都有空,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玉简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种带着炙热爱意的双眼在千百年间他不知看到过多少,可男人的眼神…… 格外纯粹。 不是对他皮相的痴迷,不是对他身份的崇拜,不是对绝对力量的渴求,不是别的任何东西,似乎就只是抛开了这所有的一切外在,直直看到了他的灵魂。 他有种,被人从内而外,看了个通透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我,玉简,布丁一次能吃十八个!就问你怕不怕! 渣攻:我不爱你,我可以肆意羞辱你,践踏你,折磨你,但你只能受着。哪怕被我伤的遍体鳞伤,也得乖乖呆着,随时准备充当我逗趣的小玩物,要是敢爬墙,我打断你的腿! 我就仗着你爱我,为所欲为…… 玉简:来来来,脑残是病,得治,让我给你开个瓢冷静冷静。 第8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八) “啪——”的一声响,伴随着一声不轻的磕碰声,惊得来回收拾走动的员工多看了两眼,又连忙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你这个……这个……”韩旭抖着手指着韩煜琛,一张脸涨的通红,另一手捂着胸口,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气短模样。 韩煜琛捂着脸梗着脖子,后腰咯着桌子,一脸的不服气,却到底没有再刺激他的老父亲。 “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啊!我都跟你说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都不要再来往了,你倒好,还跟人搞上了,这就算了,还把人带到这种场合里来!你明明知道,最近许氏跟我们的关系已经淡了很多,你不趁机跟他们拉拢关系,你还……”韩旭滔滔不绝地骂道,然后突然卡住了。 “你该不会……你是不是早就跟那个什么,什么白的搞在一起了?许炎知道了?所以最近他们才会慢慢地切断跟我们之间的生意?!”韩旭大吼道,“韩煜琛!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是苏白,不是什么白。”韩煜琛小声辩解道,“许炎只是闹闹小脾气而已,许家跟我们的关系不可能断的,就算我不跟他儿子在一起,许明翰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合适又知根知底的合作对象,更何况咱们也不怕他们什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韩旭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着这个儿子,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人家不欠你的,若不是因为许炎,多的是人想要分走许家那块肥肉,更何况,你带那么个不三不四的东西,直接把许炎和许明翰的脸往地上踩,人家贱啊上赶着给你羞辱?许家给我们的价格远比其他人优惠得多,你以为是因为什么?你没看到许明翰的表情吗?你要是不能稳住许炎,以后两家关系恶化,你觉得还能有你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你不是没看到顾承瑾对他的态度,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你失了顾家的支持,你总得搞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吧?别平白又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白白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韩煜琛忍了半响,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大了几分,“他又乖巧又懂事,非常独立自强,从来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对我有所巴结,很有原则,而且他非常有才,不光做的东西好吃,还是大设计师沈悦最喜欢的学生,前途不可限量……” 韩煜琛自动忽略了韩旭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讲着心上人的优点。 他是真心希望爸爸能认识到他的好,从而接受他。 “韩煜琛!”韩旭大吼一声,脸色已经隐隐发青了,“你最好……不,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必须跟那个人断了,再把许炎的心给我拉回来,不然这个总经理你也不用当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心里只想着自己,完全不为公司的前途考虑,你可真是能耐!” 韩旭粗粗喘了几口气,终于站不住了,瘫倒在椅子上,抖着手去摸抽屉里的药。 韩煜琛连忙帮他拉开抽屉,倒了两片白色药片出来,软了几分语调,“爸爸,你别生气,许炎那边我会去说的,但是白白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我是……非他不可的。” 他咬了咬牙,放了句狠话,“我真心希望您能接受他,不要带那种有色眼镜看他,他跟我之前接触的人都不一样,要是您还是不接受,那就等我做出成绩来,一定会得到您的首肯的。” 说完,他又给韩旭拍了拍背顺气,才转身离开。 他直觉自家老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想再见到自己了,还是不要再惹他不快的好。 “爽点+1” “爽点+2” 玉简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对于突如其来且断断续续的爽点值,没有丝毫意外。 他就算不去教训,也有的是人会替他动手的,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在请教自家甜品师傅,报废了近十锅材料之后,玉简终于烘焙出了一些饼干,和几块酥酥软软的小蛋糕。 他捏起一个细细端详了一下,鼻尖萦绕着浓浓的香气,令他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唾液,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唇齿留香,总算是没白费他这些日子的心血。 【你打算用美食俘获韩煜琛吗?然后再狠狠甩掉他?】系统有些不解,光是看着他这几天倒腾,就觉得累。 “怎么可能,他哪有那福气。”玉简毫不停歇地把剩下几个成品全部喂进嘴里,揉了揉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一脸满足。 稍微休息了会,他开始着手将那些烤焦了的,完全看不出原形的黑漆漆一片收拢起来,非常细心地分成一个个小袋,最后装进了一个浅蓝色的礼品袋里。 上面还系了一根丝带,收拢袋口之后扎成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移动的时候还会上下摇晃。 【你想干什么?】系统警惕道,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透这位宿主,半点猜不到他下一步计划。 “毒死他!”玉简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开嘴笑了起来,“他不是喜欢美食吗?当然得让他好好品尝一下这种‘极品美味’呀……” 【……】系统缓缓打出六点省略号,过了半响才道,【你觉得他会吃你送的东西吗?】 “当然不会!”玉简斩钉截铁道。 若他是韩煜琛,也绝对不会收的,还会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系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那你还送?】 “你不懂。”玉简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一脸智者的通透,“这人啊,总是犯贱的,他现在看不上的东西,以后才会越发珍贵啊……” 系统仔细思索了半天,都没能听懂这一高深的发言,只能默默闭嘴。 如果不是他在胡说,那就是自己智商不够,这一事实还是不要暴露出来比较好。 玉简正跟系统聊得欢,就听到许一来通知,韩煜琛和江恒来了。 “看看,这不是说什么来什么吗?省的我还特意跑一趟。”玉简捧着那个小袋子,一脸兴奋地冲了出去。 只是那眼底的兴奋,却不是因为即将见到心上人的期待,而是…… 那种要去坑别人,甚至宰猪的兴奋。 系统默默在心里给剧情人物们点了一排蜡。 “阿琛,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玉简挂着羞怯的笑,朝韩煜琛走了过去,将那个小袋子藏在身后,似乎没有过之前宴会的那场难堪,不见半点阴霾。 毫无芥蒂的一张笑脸,满满都是见到韩煜琛的惊喜,甚至完全屏蔽了站在一旁的江恒。 “怎么,就看到你阿琛哥,看不到我啊?”江恒看着许炎一副心神都牢牢系在了韩煜琛身上,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思及之前小家伙对自己短暂的依赖,一时竟有些吃味。 “哪能啊,我也很想你的哥。”玉简勉强将视线从韩煜琛身上撕下来,看向江恒,乖巧地喊了声,又瞬间转了回去,“阿琛,我跟你说,我这两天一直在……” 他边说,边把藏在背后的小袋子拎了出来,送到韩煜琛面前,一脸娇羞。 像是要向自己心上人送出情书的稚气男孩,满满的紧张和期待,还带了几分忐忑。 韩煜琛看着许炎一张灿烂的笑脸,原本还想说点软化的心思瞬间散了。 呵,他就知道。 许炎么,只会像癞皮狗一样蹭过来,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他,没有半点自尊和风骨,他自己都把自己轻贱成这样了,哪里值得别人尊重呢? 还是他的白白好,自尊又自爱。 所以这种蠢货,也只配让他这般对待了。 韩煜琛冷笑一声,直接将玉简的手拂开,那个包装精美的袋子被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却没有散开。 “别对我那么笑,恶心。”他皱了皱眉,收回手,像是被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有些嫌恶地甩了甩。 “淮水那块地,一声不吭就给别人了,你们倒是能耐了,不知道当初是谁非要跟我们合作的,我也就先不跟你计较,剩下的项目,你们必须再让利两个百分点,不然,你以后就不用来见我了。” 撂下这句堪称可笑的狠话,韩煜琛非常潇洒地转身走了,宛如一个战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了怎样一场大胜仗,其实不过是从爱慕者那边搜刮好处的脓包罢了。 玉简微微垂下脑袋,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跟系统吐槽道,“这么蠢是怎么当主角攻的?天道都不怕被这种蠢儿子玩坏了整个世界的气运?” 【可能……】系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托词,他们穿的不一定是完整的世界,也有可能是一些小说话本等等衍生产物,大概是某些作者的报社之作吧? “这家伙太恶心人了,真的不能直接宰了他吗?”玉简磨了磨牙,恶狠狠道。 拧断他的脖子就跟掰开一根黄瓜一样容易,非要搞得那么复杂。 【禁止直接伤害剧情人物!】系统吓得差点短路,他毫不怀疑这位祖宗话里的真实性,但是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们现在处在这个世界,本就为天道不容,是跟这些命运之子对着干的,因为它的屏障,可以在短时间内保护宿主不被发现,只要慢慢打脸主角,削弱他们的气运,就可以彻底掩盖自己这个外来者的身份。 所以主角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绝对不能跟他们有直接关系,否则就落在天道眼中,几乎就跟那黑夜中的探照灯一样显眼,马上就会被发现。 一旦被强行驱逐甚至绞杀,宿主的神魂必将受到重创,那个后果,它承担不起。 那位大人的怒火,这大小三千界,谁都承担不起。 “啧,麻烦。”玉简撇撇嘴,“暂且让你狂两天,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你必须给我钱,给我让利,给我balabala…… 玉简:毒死你!再闭不上嘴,宰了你呦~ 第9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九) “小炎,这里面是什么?”江恒没有跟着韩煜琛离开,而是温柔地捡起那个被随意践踏的礼品袋,轻轻地拍掉了上面的灰。 “是一些……小饼干……”玉简抬起头来,眼眶通红,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动作向下滚落,砸在地上。 似乎也落在了江恒的心上,烫的他禁不住蹙起了眉。 “别哭呀,像只小花猫一样,我们小炎最招人疼了……”江恒下意识哄道,伸手想要替他拭去脸上的泪,被玉简偏头躲开。 江恒的眼神暗了一瞬,随意收回手,却没将礼物袋还给他,“说起来我还没尝过小炎做的东西,送给我怎么样?” 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脸上是善解人意的温润笑意,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替他解围避免难堪,不带任何私心。 “好,就是做的不是特别理想……”玉简揉了揉眼睛,哭的时间太久了,眼睛疼,“哥你先坐,我去洗把脸。” “不了,我看你精神不好,还是睡一觉吧,我就先回去了。”江恒体贴道,还随手带上了门。 【你的饼干要毒死男二了】系统凉凉地开口。 “嘛,那么丑,他肯定不会吃的,无所谓啦……”玉简没什么责任心地摆摆手,果断回去补眠了。 至于降价? 他想得可真美! 于是在许炎的暗中操作之下,许明瀚给韩家的价格不仅涨到均价了,还开始积极找寻下家,因为许家一向信誉极佳,所以只要放出风声,多的是人上门求合作。 江恒坐在车上,动作小心地拆开那个包装精美的袋子,拿出来几块烤得焦黑,一看就是失败品的东西,原本期待的表情都不由得僵住了。 不太理想…… 还真是毫不夸张。 但是一想到素来骄矜的小少爷,是怎样苦着脸在厨房里倒腾那些材料,又是怀着怎样满满的爱意,捧着如何一颗真心去做它,似乎又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江恒捏起一块,送进嘴里,一股苦味蔓延开来,令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太干太硬了,磕得牙疼,焦得令舌尖发苦,甚至引发了下意识的呕吐欲。 但是最初的苦味过去之后,那点丝丝缕缕的甜味又逸了出来,就跟那个小孩一样,娇纵任性的伪装下,却是这样一颗柔软又赤诚的真心。 包裹得极好,轻易不给人瞧见,只有当真正走进他的心里,才能窥见一二。 再软绵绵的,毫不设防地捧给人家,将那点脆弱的自尊心也一并交付,任由别人毫不怜惜地次次推开摔碎。 然后自己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粘合好,等着下一次送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痴情的傻孩子? 那种纯净至极的爱,令他都心动不已,仅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仿佛心要随着他的一起碎了。 江恒又吃了一块,这次嚼的更慢了些,似乎在认真品尝,脑子里走马灯般掠过三人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苦涩难当,又夹杂着一股难言的悔意。 若他当初能对小孩好一些,再好一些,能真切体会到他的不安,而不是只在一旁看着,多了解一下他,看透小刺猬样的小孩内里藏着的柔软,那现在得到这份爱的,会不会就是他了? 一想到能被他用那样炽热火辣的眼神凝视,半点塞不进别的东西的样子,就麻得他心尖发颤,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宝贝,你怎么偏偏喜欢他呢?他不值得……” 静默的车厢里,突然逸出一声轻叹,几不可闻。 但从这一刻,有些东西,注定会变得不一样了。 【江恒悔意值+15】 玉简正在厨房里勤勤恳恳和面,一张小脸上盖了薄薄一层面粉,衬得他肤色越发白了,几滴汗珠顺着额际滴落,划出不一样的肤色,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又因为少年过于明亮的双眼,难掩俏皮。 “嗯?江恒怎么了?突然后悔个什么劲?”玉简有些不解。 系统检测到方才江恒的想法,也吃惊不小,但是没敢告诉玉简,万一这位主子因此对他多加关注,它还不得被大人手撕了! “说起来,这些配角的悔意值也能作数吗?”玉简突然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任务难度简直是大大降低了。 【作数的】系统言简意赅道。 玉简挑眉,“分开计算还是叠加计算?” 【叠加计数,不过配角的悔意值比任务对象的数值比例要低的多,所以很少有宿主会在配角身上下功夫】系统如实道。 配角和主角的悔意值比例大概是1:3,也就是下同样的功夫,得到的成果可能只有三分之一,便很少有人再走这种偏门路子了。 但是它的宿主…… 显然不是什么一般人。 “那感情好啊……”玉简的双眼猛得亮了起来,让系统都有些心肝颤。 玉简没有针对江恒的意思,不过在许炎的记忆力,这位温文尔雅的大哥哥,却远没有看起来那般温柔可亲。 许炎从小就生的漂亮,像个女孩子一样,偏偏又体弱多病,跑一步喘三口,常常被那些二代小朋友们调侃,姑娘长姑娘短,甚至还试图去脱他的裤子,看看他是不是女孩子,又或者抓着他的头发想给他梳小辫。 那时候许一还没有跟着他身边,而许家派来的保镖认为这不过是正常的孩子间打闹,跟别家的保镖守在外围聊着天,许明翰夫妻两又醉心于事业,对此从未正视过。 小小的许炎只能用力扯着自己的裤腰带,一手护着头发,被小孩没轻没重地扯几下,疼得眼眶通红,而江恒…… 那个最大的孩子,素来温文尔雅的好哥哥,也只会一脸笑意地劝解别的小孩不要这般欺负他,却从不会主动出头替他解围,或者真正去做些什么。 快十岁的江恒已经接受系统的培养,有了一个完美继承人该有的一切素质。 温柔可亲的外表,令人如沐春风的态度,长袖善舞地游走在各个小团体之间,成为所有人的“江哥”。 所以他不会,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许炎,得罪这么多未来需要拉拢的合作对象,甚至因为他的温柔劝导和特殊照顾,许炎被欺负得越发惨了,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原本的许炎是想不到这些的,每当被那些孩子欺负狠了,又顾着面子不敢回去跟父母告状时,这位大哥哥就会恰到好处地出现,给他擦干净眼泪,整理好衣服,温声告诉他,“别怕……” 许炎曾经无比感激他,直到小团体里又加了一个人。 韩煜琛冷着一张脸,将那些欺负他的熊孩子揍得满场乱跑,哭的凄凄惨惨,然后扭头看着小姑娘样委委屈屈的许炎,嫌弃道,“真丑!” 但嫌弃归嫌弃,也许是许炎看起来真的太弱了,也许是韩煜琛的英雄心作祟,以后每次有熊孩子想欺负他,都会被韩煜琛提着拳头打跑,几次下来,再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让他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夏天。 有了对比,哪怕是懵懵懂懂的孩子也能隐约觉出点什么。 一个是温温柔柔看似处处为你好,实则从未替你出头的大哥哥,一个是面冷心热,嘴上嫌弃得要死,却会用实际行动保护他的小哥哥,孰轻孰重似乎一目了然。 哪怕只有短短两个月,也足够许炎将这段珍贵的回忆存在脑海里一辈子,甚至在无数个被韩煜琛伤害的夜里拿出来细细品味,自我安慰阿琛还是心里有我的,他只是不会表达。 所以韩煜琛身后多了条小尾巴,许炎那乖张暴戾的性格也与此不无关系。 弱者是要被欺负的,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掌控一切,这是他从韩煜琛身上学来的。 察觉到玉简在翻这些非常古早的资料,系统有一瞬间凝滞。 【你会觉得韩煜琛其实并没有错,对他无法下手吗?】它其实挺怕宿主受到原身记忆影响,从而对任务对象手软。 “同情?”玉简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他哪里需要同情?” “喜欢一个人没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错,许炎对苏白使的那些小手段,韩煜琛早就百倍千倍的替他讨回来了,他识人不清,又被嫉妒蒙蔽了心智,该罚,但是家破人亡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许炎欠的拿命还了,他们欠许家的,又该由谁来偿还?许明瀚从来没对韩家用过什么手段,处处忍着让着来维护两家关系,拳拳之心得到这么个结果,又该由谁来负责!” 玉简字字铿锵,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谁年少轻狂没爱过两个人渣呢? 只是没经历过太大风浪的少年,颤巍巍捧出一颗真心,哪怕被次次碾碎都无所畏惧,因为这在他们看来是勋章,是通往幸福路上必须付出的代价。 哪有什么都不想付出就能得到的好事呢? 所以对于这一切,卑微也好痛苦也好,都甘之如饴,大不了赔上一个自己!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代价会那般大,大到令他难以承受。 你欺我,辱我,作践我,我都认了,我犯贱我活该! 可是爸妈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一星半点啊…… 玉简单手捂住胸口,那里正砰砰剧烈跳动不停,他的神色平静,眼中却溢满了泪水,被堵着无从发泄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那是原主本身最真的痛苦与悔意。 “没事了,”玉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挂着满脸泪水,语气温柔到近乎宠溺,“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爸妈我一定给你保下,你所有的心愿,都由我来完成。” 语调轻缓,却莫名带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哪怕他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却也足够了。 主角们暂时都没空来他眼前蹦哒,玉简本来安逸地画画弹琴,却也苦恼不少。 他在刻意避着顾承瑾。 他纵然有一千多岁了,对待感情,却都是白纸一张,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此痴缠的眼神。 更何况有系统在,他不想被吵死的话,还是不要跟他往从过密得好。 顾承瑾喜欢谁都好,只是不该是他这样的任务者,他完成任务之后,就要脱离世界,没必要伤害这样一颗真心。 但是这人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甚至作为年长者,他总能步步紧逼,却又掌握一个恰到好处的尺度,随时随地突显自己的存在感,又不至于惹人厌恶。 在拒绝了他三次吃饭邀请之后,这人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 于是放学后的校门外,他常去的甜品店,甚至走在路上一个回神,都能看到那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 跟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能透过深色的玻璃,看到里面那人专注的神色。 被人这般跟踪,放在普通人早就恼羞成怒了,要不就是惶恐不安,玉简却觉得有趣。 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上心过,这于他而言,同样是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往常他若是拒绝了某样东西或者送上的人,以后便不会再看到他们了,可是这个男人…… 未免太坚持不懈了些,还意外地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玉简转身,朝着顾承瑾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黑色的玻璃缓缓落下,露出那张深刻得过分的脸。 那人一双眼坦然地望了过来,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好巧,最近似乎总能见到你呢。”玉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单纯又不带一丝阴霾,丝毫没有被人跟踪多日后的不耐和恐慌。 “在等你。”顾承瑾勾了勾唇,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玉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滚烫的掌心扣住他的皮肤,烫得他有些受不住地抖了一瞬。 他眼见男人的动作,下意识往回抽手,却快不过男人的速度,正当他凝眸等着系统的高音荼毒时,却什么都没发生。 嗯? “系统?”他甚至主动呼唤了声,也没收到回应,系统似乎与他彻底切断了联系。 果然有问题啊…… “等我做什么?”玉简乖巧道,眨了眨那双水润润的眼,没有再挣扎,“我最近很忙的,都没有时间出去玩。” 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第10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 “在忙什么?”顾承瑾自然接道,就像一个关心他的邻家大哥哥,语气过于熟稔了些。 “忙很多啊,做饭,做小蛋糕,画画,弹琴……”玉简真的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过来,满脸认真。 看,我真的很忙,没空陪你玩那个恋爱游戏。 “那真是好忙。”顾承瑾听懂他话外之意,好脾气地笑了笑,“炎炎最厉害了。” 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大拇指还在玉简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的表情分外宠溺,眼神温柔,动作却是十足的流氓。 “所以说就不打扰浪费您的时间了,再见。”玉简飞快地说完这句,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 因为顾承瑾捏得太紧,他又抽得急,白皙的腕子一直到手背通红了一大片,他却毫无所觉一般,转身跑远了。 只在拐过街角的一瞬间,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 顾承瑾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能触到那如玉的温凉,软软弹弹,手感极好。 不过,小家伙的力气竟那么大么? 为了防止小孩跑路,他虽说没有用上十成的力,也不是这个年纪的小毛孩子能轻易挣脱的。 原就是想把人扣住,再直接拖上车带走,到时候要去哪,还不是他说了算? 顾承瑾两根手指凑在一起轻轻摩挲了下,似乎在回味什么,眸色有一瞬间的暗沉,眉心微蹙,之前的愉悦一扫而空。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有点在意这个有趣的小孩,看着他吃东西就会觉得心情愉悦,对上那双水灵灵的猫瞳就觉得浑身酥麻,但也就这样了。 他今年27岁,顾家的地位自是不必说,从小贴过来的男男女女多到令他麻木,但从没有谁让他真正想亲近,无论再好看的脸,都觉得乏味且无趣。 小孩的相貌算不上极品,性子也没有多特立独行,更是从没把他放在眼中,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他这个姓氏,这个人代表了什么一样。 但就是这样的许炎,却莫名吸走了他的注意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似乎已经有些超脱他的控制了。 无论是幼稚得想用美食绑住他,还是这连日来跟踪狂一般的举动,放在之前有人敢说,怕是要被他活活打死。 他原以为这只是感兴趣,但现在看来,怕是远不止于此。 甚至在小家伙挣脱开他的手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竟想不顾一切地冲下车,把人牢牢扣进怀里,蒙住他的眼把人吻到无力反抗,再将人带回家,关起来。 只给他一个人看到。 从没有过的黑暗念头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他没什么奇怪的癖好,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自制力更是一等一的好,可面对许炎的时候,却似乎格外难以自控。 就好像…… 他曾经这样默默注视过少年的背影很久很久,只有将人时时刻刻放在眼前,锁在怀里才能安心一样。 可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但是既然确定了小家伙对他重要性和特殊性,那他不介意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毕竟他自己都害怕,一旦耐心耗尽量,会做出些什么来。 玉简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之后上下学有许一专程接送,甜品由他买了送回家里,连去沈悦那都绝对不落单,可谓是把宅的属性发挥到极致。 直到某天回家,他看到那个在他们家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男人,一身墨色西装笔挺,头发向后梳起,严肃得过分的脸微微柔和了下来,却难掩压迫。 这确实是他的家对吧? 玉简左右看了看,确认了下,有一瞬间的愣然。 他到底想干嘛? 自己对这人感官不差,并不想对他动手,他怎么就那么咄咄逼人? 顾承瑾从玉简进门开始,眼角余光就紧紧跟随着他,看到他迷糊又可爱的小动作,下意识地勾起唇,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炎炎,回来了,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许明瀚听到声音,转头朝玉简招了招手,脸上的笑都真挚了许多。 “顾叔叔好!”玉简挂着一脸单纯的笑意走了过去,在许明瀚身边坐下,乖巧地叫了声。 顾承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嘴角的弧度终于绷不住了。 他死死盯着玉简,暗自磨了磨牙,恨不得现在就把那装乖的小孩抓过来,摁在自己腿上,狠狠揍他一顿屁股才能消气! 察觉到那有些凶恶的眼神,玉简抬头看了顾承瑾一眼,又迅速低头,往自己爸爸身边蹭了蹭,奶猫样的粘人,看的许明瀚心都化了。 “这是我儿子许炎,你们已经认识了?” “认识的爸爸。”玉简在顾承瑾开口之前接道,“韩阿姨的宴会上见过,顾叔叔见我无聊,还带我去吃过好吃的。”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可真是个好人呢!” 许明瀚满脸笑意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让他赶紧把书包放了去休息。 这个顾承瑾不是一般人,得谨慎对待。 他感觉顾承瑾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身上压力陡增,只能转移话题,“没想到顾先生跟我们炎炎还是见过的,上次没来得及拜会您,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照顾那臭小子……” 那次宴会他被韩家父子两恶心得够呛,为了落他的面子,故意扯着自己之前的几个合作伙伴说话,没怎么管许炎。 小孩这么大了,对韩家比对自己家还熟悉,出不了什么事。 却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小半天,就惹上这么一个不得了的人。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顾承瑾对他家那小子,怕是格外感兴趣,但是并没有听到传言他是喜欢男人的,所以他暂时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是上次见面闹了什么不愉快。 这样一想,许明瀚对待顾承瑾的态度越发谨慎了,他还不想跟这样一顿大佛交恶。 玉简不知道那边在谈什么,也没兴趣去听。 他在脑子里呼唤了两声系统,发现它还是能回应自己的,只是反应格外慢。 那个顾承瑾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干扰系统到这个程度? 他一边想着一边摘菜,嘴里还在跟一旁的陈阿姨逗趣,“陈阿姨,你烧的水煮鱼真的好吃,下次教教我呗?我妈好像也挺爱吃的……” 他说着,却没有得到回应,陈阿姨已经端着一盘菜去了旁边的小厨房,玉简收回视线,专心盯着手里的大白菜,似乎已经能闻见醋溜白菜的那股酸味,嘴里开始不自觉分泌唾液。 “你还会烧饭?”顾承瑾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鬼知道他怎么摆脱许爸爸的纠缠! “嗯,在学。”玉简背对着他,一个眼角余光都没往后放。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那个荣幸,可以尝到炎炎的手艺?”顾承瑾又朝前凑了几分,双手撑在料理台的边缘,把少年轻轻松松地圈进了怀里。 却没有真正抱上去,两人之间半点肌肤接触都没有。 隔了一两厘米,却也隐隐能感受到身后那具成年男性的躯体上,不断传来的热度。 顾承瑾就着这个姿势,往前探了探头,几乎要将下巴磕在许炎清瘦迷人的锁骨上,暧.昧气氛陡升。 然后他听到少年淡漠的声音传来,“没有那个机会。” 玉简面不改色将盆里的水逼掉,摸过一旁的菜刀,脊背挺直,没有移动或弯曲,只是伸长了手臂,显得脖颈越发修长。 “我只会做给我爱的人吃。” 顾承瑾呼吸一窒,手指慢慢蜷起,捏的死紧,关节处一片惨白。 “挺好的。”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将自己从玉简身上撕了下来,自然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等着。” 留下这么句意义不明,略带歧义的话,顾承瑾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传来了他跟许爸爸交谈的声音。 “系统?”玉简在心里呼唤了几声,耐心等了三秒,才听到那边的回应。 【什么事?】 系统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男声,混杂着无机制的电脑合成音,听起来很怪异,但往常还能听到些许情绪起伏,现在却平板得很。 就像是重新启动之后那段空白时期。 “这个顾承瑾好像对我图谋不轨,他不算剧情人物,我能把他处理掉吗?” 玉简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却让人丝毫不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足以飞升的修为,哪怕被压制到不足千分之一,他也远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强大。 【……】求求你别作死啊! 系统很想撬开这位宿主的大脑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构造,或者对着他的耳朵长啸一声来个高音荼毒。 但保密机制让它只能闭嘴,憋屈了半天,憋到快要短路了,才哼哧哼哧挤出一句【不可以!】 铿锵有力,真情实感,有人气多了。 “哦。”玉简无所谓地应了句,继续切菜,“我就那么一说,我看你好像死机了,帮你活络一下,不用感谢我。” “不然毒死他也是可以考虑的吧?或者你看看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消除记忆的药?” 【违规操作!】系统已经有炸毛的趋势了。 “开个玩笑,我能搞定的。”玉简摆摆手,熟练地将菜下锅翻炒,已经有那么点大厨风范了。 顾承瑾在许明瀚的挽留下用了晚饭,但是看着端上来的菜,显然没有之前小家伙动手的那一盘。 还真是……半点念想都不给人留。 他强压下有些陡然升起的酸涩,抬头看了玉简一眼,低声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S市,不知道能不能让小炎陪我熟悉一下?我跟他一见如故。” “这……”许明瀚看了看自己一脸乖巧的儿子,又看了眼笑得温和有礼的顾承瑾,实在找不出理由反驳。 更何况,只要不是韩煜琛那个臭小子,那就不是什么大事,都是男孩子,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炎炎就多陪陪小顾,以后肯定是要经常见面的,先熟悉熟悉,而且他可是相当有本事的,跟着人家好好学学。” 鬼知道一天不到,顾承瑾是怎么从生疏有礼的顾先生变成带了些亲昵的“小顾”的! 玉简眉心一跳,朝顾承瑾看过去,正好对上他无声的唇形。 咱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玉简:顾叔叔好! 顾承瑾磨牙:改口! 玉简诧异:怎么了?不对吗?你不是比我大十岁吗?老牛吃嫩草……唔…… 把人里里外外吃个遍之后,某人心头那口郁气才算通畅。老不老,看行动。 咱们,来日,方长…… 第11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一) 许爸爸下了令,玉简只能不情不愿上了贼车。 好在顾承瑾并不想逼他太紧,说是四处看看,竟真的就是尽职尽责带着他四处溜达。 让来了这里之后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玉简,都不由得心生欢喜。 不过敢拿顾氏当家人作司机使唤的,怕是天下独一份了。 郊外的跑马场,高尔夫球场,喧闹市区的游乐园,又或者是清净的博物展览馆。 顾承瑾带着玉简几乎跑遍了S市的每一个角落,用着他独特的方式,在试探那人的喜好,然后一点一点往他身边靠拢。 耐心极了。 就像一只隐藏在暗夜草丛里的捕食者,盯准了自己的猎物,就静静潜伏下来,不时缩短距离,寻找着最佳的一击必胜的时机。 既然这人没什么过激举动,玉简也不想真的对他做什么,两人就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平模式。 除了男人的视线,有时实在是过于炙热,恍然让他生出一种要被活活烧死的错觉外,一切都还可以忍受。 努力了小半个月,玉简终于从厨房杀手变成了一位合格的美食家,做出来的东西不说顶美味,也算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他强行把两位忙得脚不沾地的家长留下来,有些紧张地把一盘盘菜往出端,对上二老惊诧的眼神,微微红了脸。 这却不是演出来的,而是许炎最真实的感想。 之前的惨死让他认清了许多,除了对自己的愤懑不甘之外,对这二位老人,才是最深的愧疚。 为了一个男人,搭上自己,搭上整个家族的基业甚至爹妈两条命。 而他却都不曾好好给他们做一顿饭。 也没有好好叫过他们。 每次撒娇起腻,都是为了从自家亲人这里套取更多好处,去讨好他那个所谓的心上人。 更是不曾注意过,他的父母早已不再年轻。 鬓边露出来的几根雪白银丝,和眼角悄然爬上的皱纹,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 玉简对上许妈妈苏婉微红的眼眶,没忍住伸手在她眼角拂过,摸到了些许水渍,又笑嘻嘻地去捏她的脸,“都看着我干嘛?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不许说不好吃!” 尚还青涩的少年微微昂起头,眼角余光却不住往他们脸上瞟,一副期待又忐忑的小模样。 两位老人心头微暖,各自红着眼眶,拿起了筷子。 儿子的一片心意,十几年来第一次。 哪怕是炭渣,他们也能面无表情咽下去。 许明翰刚刚夹了一块红烧茄子,还没送进嘴里,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动静不小。 半分钟后,许一领着两个人进来,许明翰扭头看了一眼,嘴角的笑都淡了几分。 “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他挂着一个商业性礼貌微笑,右手扯过玉简,将他拉到自己跟苏婉之间坐下,又稍稍挺直了脊梁,将两个不速之客挡了大半。 “许叔叔,苏阿姨好。”韩煜琛跟江恒并肩站着,朝他们问了声好。 韩煜琛虽然还是一脸不耐烦,稍稍收敛了点,江恒还是那副温柔的笑意。 “坐吧。”许明翰抬起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完全没有之前的熟络,“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半点都不想跟他们寒暄,直入主题。 毕竟再拖一会,菜都要凉了。 韩煜琛脸色难看了一瞬,他以前在许家,哪里受过这种冷遇? 没个笑脸,没有倒茶也就算了,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追问来意,一副早说完早滚蛋的样子。 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出来的,那口气却没那么顺畅,更何况是从小就被两家当宝贝当亲儿子照顾大的。 “我是看看许叔叔的,也有段时间没见了,爸爸也很关心您的身体。”韩煜琛想了想,还是想先拉近一下关系,便把手边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他一个朋友带回来的红酒,想有空请您过去聚一聚。” 几瓶斯图帕,市价一百五十万一瓶,倒还挺有排面。 许明翰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我最近肝肠不太好,医生叮嘱要戒烟戒酒,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拿回去吧,还有什么事吗?” 韩煜琛的面色扭曲了一瞬,那点强撑着的笑意终于绷不住了,语调也低了三度,“那我就直说了,许叔叔,咱们这个月的报价是不是有问题?价格似乎不对啊。” “不对?”许明翰一脸惊诧,回头看了玉简一眼,又一脸莫名地转了回来,“难道我们报价比市价高了?不应该啊,我明天去查查看。” 不是比市价高,而是比原本的优惠价要高的多! 可许明翰这么一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驳,似乎无论怎么说,都是在占便宜。 “这个价格是您跟爸爸商定好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我们家也在别的地方给予许氏一些支持,大家互惠互利。所以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爸爸让我来问问,若是生意上我有什么做的不妥的,您尽管批评就是了,别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 韩煜琛这话说得像是在服软,可他分明知道许明翰态度改变是因为上次宴会的事。 而他现在一不提自己跟那个叫苏白的男孩子是怎么回事,二进门之后连个眼神都没给玉简,张口闭口就是生意。 似乎只要他生意上没出错,就没资格擅自调价一样。 许明翰是多少年摸爬滚打的人精了,这点偷换概念的小伎俩,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真拿别人都当傻子了! 许明翰心头冷笑一声,面上也不显,“小顾你也说了是这么多年都没调价,这物价飞涨,我们也没办法。现在一只鸡蛋都要一块钱了,什么东西不涨价?而且我们也没涨到均价之上,我自问还是很顾忌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的,要是这个价你觉得不合适,那咱们可能就没法再合作下去了。” 许明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越发和善,“毕竟相信老兄弟总不会舍得让我亏本经营的。” 韩煜琛死死咬住牙关,俊脸憋得通红。 许明翰到底算是他长辈,他就算有再多话,也是说不了的,看来这件事还得落在许炎身上。 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下那些暴戾和狂躁,乖顺地点了点头,“许叔叔说的是,这也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我回去会跟爸爸好好商量一下的,下次请您吃饭可一定要来。” 他站起身,朝许明翰弯了弯腰,“那就下次再来拜访您了。” 然后才转头看先玉简,对他说了今天晚上第一句话,“小炎,有空多出来一起聚聚,别总闷在房间里画画,偶尔散散心,才能有灵感知道不?毕竟身体最重要。” 难得的温柔语气。 玉简有些诚惶诚恐地低下头,避开那道看似温柔,实则眼刀直射的视线,耳根到脖颈红了一大片,心头却狂笑不止。 “看到没,好大一张脸!” 他一面对系统吐槽,一面朝后做坐了坐,“我得离远点,不然我怕这张大脸会占据我全部视线,那我晚上绝对会做噩梦的。” 拳打脚踢砍头插眼的那种噩梦。 托许爸爸的福,这一顿怼,爽点值又加了十点。 这有人给撑腰的感觉,棒极了! “阿恒啊!来来来,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啊?忙什么呢?”玉简本来在仓库里翻找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兑换,却听到许明翰笑意明朗的招呼声。 一抬头发现,当了整场戏背景板的江恒,竟然没有跟着他的好兄弟一起走,而是坐在了饭桌边,拿起了筷子,似乎想要跟他们一起用晚饭。 “哎!那个……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玉简出声道,把两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来。 他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江恒,期待他能赶紧去追自己的好兄弟。 江恒被他那双软软的猫瞳盯得心头一窒,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筷子,“不忙啊,忙完就来找你了。” “对对对!”许明翰接话道,“那好不容易有空,一起吃顿饭吧?不是我跟你吹,今天这所有的菜啊,都是我们家这个臭小子亲手做的!嘿嘿,看起来不错吧?这臭小子也是,闷声不吭的,就想着给我们一个惊喜……” 有了韩煜琛做对比,许爸爸显然对江恒好感度爆棚,拉着人一顿胡吹,恨不得将这一顿家常菜吹成米其林大师做的私房招牌菜,脸上的骄傲是藏也藏不住。 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兴奋与自豪。 “是吗?”江恒两眼一亮,盯着玉简笑得越发温柔,“小炎真是越发懂事了,那今天我就托叔叔阿姨的口福了。” 他说着,迫不及待夹了一块酸菜鱼放进嘴里,双眼微微瞪大,一脸诧异。 是真的很不错了! 比起上次的“剧毒”小饼干,简直就是人间极品美味! 玉简盯着他的动作,心痛得在滴血。 糟蹋了…… 造孽哦! 第12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二) “我们的人在许家门外看到了韩煜琛,可能是去商量价格问题的,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然后江家小少爷没有跟着一起,应该是在许家留饭了……” “啪——”的一声响,金冽抬起头,盯着自家面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的BOSS,心头发怵。 因为他家顶头上司要求事无巨细汇报的,可这…… 他确实只是汇报了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对吧? “老大?”金冽跟着顾承瑾的时间也不短了,替他处理大大小小事件无数,绝对的自己人,也更习惯叫他老大,而不是总经理。 “没事,继续。”顾承瑾面不改色地将被他捏断的笔扔进了垃圾桶,又从抽屉里重新拿了一只,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韩家最近焦头烂额,江家没什么动作,咱们这里的生意都还算稳,之后会有两个大项目的招标,之源那块地,还有就是一个新能源,不过后面这个只是小项目,后续发展比较艰难,最近也没什么苗头,咱们要不要插一手?” 顾家刚刚在国内稳定下来,想要彻底站稳脚跟,自然也要有拿的出手的东西,所以这次的招标,他们定然是不会放过的。 “不着急。”顾承瑾摇了摇头。 他还不知道小孩他们家想要那个项目,所以是真的不着急。 “那个江家……”顾承瑾想了想,还是吩咐道,“去查查他们的老底,暂时不需要做什么,但是要找出点东西来。” “明白。”金冽点点头,利落地将文件收了抱在怀里,临出门前又想起什么,“对了,最近许炎小少爷为了准备纳兰美设计大赛,可能会很忙,基本上是要住在沈悦工作室了。您如果想找他的话,需要把控好时间,之后我会给您一张完整的时刻表。” 顾承瑾随手将笔甩了,靠在座椅背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兀自沉思。 他手头有许炎非常完善的资料,甚至可能比玉简知道的还多,所以自然清楚他是为什么去学的设计。 哪怕私心里明白小孩对那韩煜琛并没什么爱意,却依旧觉得胸口堵得慌。 啧…… 真想他啊,哪怕就这么远远瞧上一眼,看看那张纯真的笑颜,都能抚平心头无名的怒火和焦躁。 最近没怎么见面,一是生意确实忙,二是自己主动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便想着缓一缓,让小家伙有时间品味品味自己的好。 可这个小没良心的,只要他不找过去,就永远不会主动找自己! “啊嘁——”玉简猛地打了个喷嚏,眼睛里不自觉氤氲起一片薄薄的雾气,揉了揉通红的鼻头,“这是谁在想我啊……啊嘁!” 话没说完,又是两个连着的喷嚏。 【这是感冒在想你。】系统幸灾乐祸道,却还是控制着空调,默默调高了几度。 “瞎说,我堂堂狐王大人怎么可能感冒?”玉简撇撇嘴,感觉温度高了,又脱了一件外套。 【……】冻死你算了! “都准备好了吗?”脱完衣服舒服不少,玉简伸了伸胳膊,坐的过久有些僵硬的骨头发出一阵噼啪脆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准备好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我修改国外那场交流会的名单,把沈悦调出去?她好像跟这次大赛没什么关系,因为你们要参赛,所以她都不能当评委】 “笨啊你,人都在的话,主角受哪里还有机会?他可是想凭借这场大赛一举夺魁,那我不得好好帮他一把么?” 玉简翻了个白眼,这人工智能真的就只是模拟智能而已,智商实在是…… 【你帮他?】系统实在是糊涂,接收到玉简略微嫌弃的脑电波,默默闭麦。 它什么都没听到。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苏白随意敲了敲门,没等到门内应答就推开门,果然空无一人。 他对这次的大赛很重视,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脑中正好想到一个点子,奈何老师又出去交流了,只能来这里翻翻她的手稿,借以刺激灵感。 苏白径直走向了书架,纤长的手指从一本本书脊上划过,点在一本稍显破旧的笔记本上,将它拖了出来。 厚厚一本,合页处磨损严重,显然是被时常翻阅的,正是沈悦的手札。 里面有不少她随手画的草稿图,还有亲手写的心得体悟灵感等等,是不可多得的宝藏库。 苏白拿了书准备转身离开,路过桌子时,眼角余光却瞟到一个雪白的边角。 沈悦的桌子实在是太干净了,没有任何稿件,所以这么一个小角莫名扎眼,周围还零零散散放着铅笔橡皮,仿佛它的主人随时会回来继续工作一般。 苏白心头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慢慢走了过去,将那张纸从压板下抽了出来。 眼角只瞥到了一些龙飞凤舞的线条,心头略微酸涩。 老师竟然允许这个人随意使用她的工作室了! 就连他,也是在入门快一年之后,才被允许随意出入沈悦的办公室,因为她非常讨厌在设计时被打扰。 可现在,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少爷,不过才学了几个月的家伙…… 那些不屑夹杂着嫉妒,逼迫他将目光锁在了纸上,当他看清整副图的时候,双眼瞬间瞪大,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 许炎的参赛稿? 上面绘制的是一套奢华的晚礼服,抹胸的设计,一侧肩膀有一条丝带绕到后颈,白色渐变银灰色,腰腹收得极好看,几点星芒落在腰侧,而往下就是华丽的大长摆,每一处褶皱都精心设计,相隔固定的距离落下一颗闪闪发光的水钻。 银灰色本就亮眼,配上这种设计,在灯光的照射下…… 苏白已经感觉些许窒息,过了半响,直到肺部都感受到了缺氧的痉挛,才用力喘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他双手撑着桌面,身形摇摇晃晃的,头脑昏沉,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 他红着眼,又盯着那张图纸,视线已经带上了几分杀气。 这是许炎那个草包的参赛稿? 哈,开什么国际玩笑! 因为这段时间,玉简都是被沈悦单独辅导的,所以苏白至始至终没有见过他的图纸和成品,对他的实力,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但要说许炎能画出这样国际水准的设计图来,苏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这里是沈悦的工作室,说不定是她自己接的单子…… 他的自我安慰,在看到自己右手大拇指捏的地方露出字迹时,被彻底击碎。 璀璨。 龙飞凤舞两个字,就跟许炎这个人一样,嚣张至极,招人厌恶的同时,也让人不由得被他吸引视线。 那笔迹他却是熟悉的,无论如何都无法自欺欺人。 许炎,许炎……许炎! 怎么哪哪都有你! 为什么偏要跟我作对! 心头不断涌上的惶恐令苏白有些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对于一个素来高傲的人来说,要承认自己的对手,尤其是被他百般看不起,甚至进驻该领域并没有多久的人,比自己强,那简直是比自杀还要痛苦。 说不定…… 这就是那个富家小少爷为了打压自己,高价请枪手买的呢? 甚至有可能就是沈悦为他一手设计的…… 他心思越发阴暗,极度惶恐之下急需一个感情的宣泄口,而用这种恶意来揣度许炎,从来都能给他带来无限快感和满足。 这次也不例外。 这么想了一通,他突然平静下来了。 切,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苏白冷笑一声,甩了甩手里的纸,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他低下头,挪开挡板,将它小心翼翼放了回去,连露出来的角度和图案,都跟原来一模一样。 然后拿起了一旁的笔记,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玉简解完馋回来,推开门的一瞬间,就了然地挑了挑眉。 他快步走回工作桌旁,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却掩饰不住他嘴角隐隐的笑意。 “希望苏白不会自闭,我可是很贴心地提前把答案都公布了。” 【你怎么知道苏白来过?】系统有些诧异。 玉简跟它不一样,它的监控密布每一个角落,可以精准知道周围或是特定范围发生的每一件事,但玉简现在不过是个凡人。 没有了修炼出来的灵力和五感,跟普通人无异。 “味道啊。”玉简耸耸鼻子,用手扇了扇,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一阵凉风吹来,驱散了屋里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一屋子的醋味和骚味,遮都遮不住。” 【……】系统很识趣地没有答话,却免不了腹诽。 你确定那骚味不是你自己的? “本大人可是天生地养的灵胎,只是化形在狐族所以本体为狐狸,若真要计较,我应该算是那块灵玉胚,怎么可能有狐臭那种东西。”玉简撇撇嘴,“下次别在我脑子里说我坏话,蠢。” 系统自闭了,哄不好的那种。 晚饭在员工食堂吃的,苏白却破天荒地端着餐盘坐在了他面前,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玉简快要吃完走了,他才状似无意地问道,“大赛的初始稿件你准备好了吗?这次只有我们两个参赛,你又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别忘了时间,临到要开始了才手忙脚乱,丢老师的脸。” “要你管!”玉简轻哼一声,“本少爷早就准备齐全了,就是老师去参加交流会联系不上她。不过你也一样,这次没有老师指导,咱两正好可以比一下真正实力,某些人怕是还不如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呢!” 玉简说完,转身就走了,是许炎一贯的冷嘲热讽,没有丝毫破绽。 留下苏白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你确定那骚味不是你自己的? 玉简:我只是本体是狐狸,又不是真的狐狸崽子,本大人天生地养,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系统:那你也是狐狸精啊…… 玉简:我看你缺少社会主义的毒打。 第13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三) 在两人各自的小心思之下,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大赛就开始了。 纳兰美大赛跟其他赛制没什么不同,一共是三轮。 初赛和复赛两个人都很稳,因为出自同一位老师,同一个工作室,所以他们的比赛顺序和场地被强制分开,苏白只能看到墙上的分牌不停转动,心头越发焦躁。 他比许炎低了三分。 苏白深呼吸一口气,握笔的手都在抖。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比那个大少爷差在哪里,现在也只不过说明他做的准备更充分一些罢了。 他看了眼这次的关键元素,按照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稿件开始落笔,六个小时的时间足够磨人,好在并不算太难。 时钟一分一秒走过,苏白缓缓停了笔,一副洛希风格的设计图跃然纸上,本来是极美的,但是他无论怎么看,却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太寡淡了些。 这次的主题是“荣耀”,本该是能让人非常澎湃又自信的一种感觉,他的设计图却怎么看都有绵软无力。 就像是站在王宫门前,衣着华丽却稍显拘谨的乡下姑娘,哪怕穿的再得体出众,可那通身的气质,却都带了几分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明明他之前改完,觉得还是很满意的。 可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许炎那张“璀璨”。 奢华至极的视觉享受,加上大赛提供最优质的材质和他们所需的一切配件元素,一定会成为全场最大的亮点。 苏白的视线渐渐模糊,甚至开始出现了重影。 他的脑海里一会出现穿着自己这套衣服的乡下姑娘越过了守卫偷溜进后花园,被那美丽的花朵迷了眼,颇没教养地折下一朵,一会又看到另外一位女王,穿着那套“璀璨”,戴着华丽的王冠,缓缓登场。 她甚至都没有开口,那漠然的神情和高贵的气质,都已经把姑娘比进尘埃里了。 姑娘受不了那过于压迫性的视线和卫兵们嘲讽愤怒的视线,匆忙将手里的花甩开,转身落荒而逃,却被过长的裙摆绊倒,身形不稳,猛地摔进玫瑰花田。 那炙热的火红玫瑰将她包围,温柔又高傲,可那尖锐的倒刺却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手臂,令她不由惨叫出声,挣扎着想要起身,然后被倒刺勾住了华丽的衣摆。 “嘶拉——”的裂帛声传来,姑娘羞愧到无地自容,然后她看到那位女王伸出素手抚摸了一下玫瑰花瓣,掀唇朝她露出一个笑。 讽刺,怜悯,不屑,高高在上的睥睨…… 她的脸逐渐幻化成许炎的样子,精致的面庞即使被套上了一套女装,也没有丝毫维和。 “我的是璀璨,而你,是尘埃……” 许炎低低笑了起来,一刀一刀,刺得姑娘心口生疼,令苏白也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窒息。 他猛然睁开眼,手里的设计图已经被他撕成了两半,想来就是方才的裂帛声。 得救了…… 苏白粗粗喘了两口,过了半响才缓过来。 原来他潜意识里,竟然是在害怕许炎的吗? 他有什么好怕的,他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苏白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拿了一张纸,在裤子上擦了擦潮湿的手汗,准备再画一张。 时间还来得及。 可他的手腕却开始颤抖,甚至根本没法画出一条完整的直线,稀稀拉拉,比小学生都不如。 他咬了咬下唇,用疼痛强逼自己集中精神,耳边却不断传来裂帛声和许炎的嘲讽。 “嘶拉——” “我的是璀璨,你的,是尘埃……” “是尘埃……” “尘埃…… “啊啊啊啊啊啊!”苏白赤红着眼,猛地将纸笔全部扫落,手的动作太大,扫到了一旁的针毡,疼得他哆嗦了一下,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时间还剩…… 两个小时。 而他比许炎低两分,所以他的设计会被优先展示。 他排在许炎前面…… 如果…… 如果他提前画出了那张“璀璨”呢? 那结局会怎么样? 沈悦去国外交流了,根本没有提前看过这张稿子。 她的办公室里也没有监控,没有人能证明什么。 他很确信,“璀璨”有夺冠的实力,如果是他的…… 如果他先画出来了…… 那不光冠军是他的,还能让许炎身败名裂! 苏白深呼吸一口气,他似乎想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重新抽了张纸,捏着笔,开始自我催眠。 这本来也是许炎花钱买的,跟本不算他的东西,所以自己拿了,也没什么。 而且许炎家里有钱,他根本不靠它生活,可自己不一样,做一名国际知名设计师,是他从小的梦想和毕生追求。 他过惯了苦日子,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让他成功一次了。 更何况,许炎一直不要脸地缠着韩煜琛,试图第三者插足,对于这样的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愧疚的。 这都是许炎欠他的! 苏白深呼吸两口气,神色渐渐冷静下来,他面色如常地拿起画笔。 手果然不再抖了。 如果不是那满头的虚汗,根本没人知道他方才经历了怎样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 早已无意识在脑中刻画了许多遍的图案跃然纸上,苏白的手极稳,打完草稿之后凝眸看了会,又拿起橡皮擦,做了少许修改。 玉简通过系统的看到了苏白的举动,乐不可支,歪倒在地上,没个正形。 他的手边,赫然放着那张“璀璨”,一丝一毫都没改动。 他就跟系统一起看了四个小时的动画片,然后才开始看戏。 【你怎么知道苏白会抄袭你的设计稿?】 “我不知道呀,愿者上钩吧。”玉简耸了耸肩,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苏白为了套话而不断出现在他面前时,给他下了一点点小小的心理暗示。 他的那些不堪的过往,贫穷的童年时光,被韩煜琛的朋友讥讽嘲笑,被许炎毫不客气地恐吓打压…… 都是他心里最真实也最痛的记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没有半点捏造成分在里面。 童叟无欺。 这些东西的叠加,足以动摇他的心智。 就像生了一颗毒瘤,不断流出剧毒的脓水,逐渐腐蚀着他的心,直到他把那些隐藏极好的本性全部暴露出来。 小白花谁不会装,能永远装下去,那才算厉害! 系统旁观了全程,也是很莫名,它觉得苏白自己画的那副也不错,怎么好好的就给撕了,还扭头就开始抄袭? 他不是极高傲的一个人吗? 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身上留下污点? “他是不允许自己留下污点,可他更不允许自己输,尤其是输给许炎。”玉简坐起了身,“好了,开工,让他先跑五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 制作时间过后是展示评分环节,苏白的模特是一位欧美籍模特,颜高腿长,肤白胜雪,几乎可以赶得上纯白的抹胸。 当她摇曳生姿地走出来的时候,满场寂静,似乎真的看到了女王亲临。 原本的抹胸被他改成了深V,细长的一条缝子,刚好可以看到半片雪白的高峰,颈部的那条飘带被他换成了项链,一柄权杖的样式。若有似无地遮住了掩藏不住的风情,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摆动,却又受到距离限制,只能被困在方寸之间。 永远逃不出女王的掌控。 她的一头璀璨金发高高盘起,却没有收得很紧,两缕俏皮的卷发垂在耳侧,斜斜带着水晶皇冠,慵懒不羁,又美丽端庄。 整套礼服从腰部开始渐变成银灰色,逐渐加深,宽大的裙摆上坠满了碎钻,随着她的走动闪着细碎的光,令人移不开眼。 美轮美奂。 几位评委扭头窃窃私语一番,讨论了几句,甚至还出现了些许的争执,但神色都难掩惊艳和满意。 显然,他们都被征服了。 后面出场的人已经引不起太大轰动,等到这一场展示落幕,苏白从后台探出一个脑袋,偷偷看向那边还在激烈讨论的几位评委,他们的只字片语里泄露出来的信息令他激动不已。 两个小时之后,是许炎那一组的展示环节,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是评委们看起来兴趣缺缺,直到又一位美人走上台。 然后台下轰然炸开了锅。 嘘声一片。 玉简用的是最初的设计草图,半点没有改动,一丝不苟的抹胸,飘逸的丝带,不过是由浅灰色渐变,差别细微。 虽说设计之间难免会有重叠的元素,这每一项分开来看都没有什么相似,可合在一起,却非常明显,尤其是裙摆上碎钻的分布,几乎是一模一样。 甚至根本就是之前那件的低劣简化版! 抄袭? 还是在这种国际大赛上? 无论是谁抄谁,一定有一个人是抄袭!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玷污了这门艺术的灵魂! 几位裁判出奇得愤怒,下面的观众也不断发出怪声,勉强捱到后面的模特全部走完,今天的赛制结束,裁判们愤然离席,直接冲进了后台。 苏白和许炎被叫到了一起,连带着他们各自的模特,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 两相对比之下,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苏白对上许炎不敢置信的眼,有一瞬间的心虚,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下去。 他赌许炎什么都不敢说,因为他是找的枪手! 不能慌…… 这就是你的东西,谁都夺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苏白:你的东西还不错,归我了。 玉简笑眯眯:不客气,送你的。既然有手拿,可千万拿稳了哦…… 第14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四) 玉简脸上神色复杂,震惊、愤怒、夹杂着秘密被戳穿的惶恐,让苏白心下大定,原本只有五分把握的,现在已经是十分了。 “这是我的设计,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你抄袭我!”玉简死死盯着苏白,眼球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惊骇至极,双手握拳收在腰间,一副下一秒就会冲上去给他一拳的架势。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苏白被他仇恨的视线盯得恍惚了一下,不动声色朝后退了一步,面上依旧沉静如水,“我的设计理念是这个月2号看流星雨时突然的灵感,璀璨夺目却转瞬即逝,所以我想留住这种美,你呢?你的灵感是什么?” 哦豁…… 上钩了! 玉简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惊慌到极致。 因为这个流星雨,正是他写在之前那张草稿旁的小批注,主角受果然没让他失望,记得清清楚楚。 “我……我是……是……”玉简磕磕绊绊,结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整张脸涨的通红。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恼羞成怒,高下立见。 周围闻风赶来的摄影师纷纷举起镜头,长.枪短炮对准两人,挖掘着这绝对能上头条的大新闻。 不,丑闻。 “更何况,我的作品优先展示,在此之前我们都是分开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工作室里就偷看了我的参赛稿,但是我真的很伤心,让老师知道,她也会相当失望的。老师那么要强的人……” 苏白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句,微微垂下头,满脸愁容和愧疚,好像是在为自己没有带好师弟而自我检讨。 “你血口喷人!”玉简抖着手指他,浑身都在颤栗,却除了否定,说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和反驳的话,而这一幕落在在场众人眼中,显然是心虚,词穷了。 赛事主办方很有眼力地将两人的参赛资料和基本介绍拿了过来。 一个是学习设计数十年,且从小就有“小天才”之称的苏白,一个是入门不过半年,家境优渥不学无术的玩票富二代。 一个为人谦逊有礼,一个却性格暴戾,据说还多次当众对苏白表现出嫉妒和不满。 而且两人素有私仇。 这真相,似乎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想来是就是这个许炎无耻剽窃了师兄的作品,却因为本事不到家,改都改不出个样子来,只能做出一个伪劣的仿品,指不定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通过初赛和复赛的。 但是猜测再多,他们也没有确凿证据。 “既然如此,那你们二人本次成绩全部暂时保留,加赛一场,只是要在我们监督下进行,以新成品为最终成绩,而被证实抄袭的那个人,将被永远禁赛!”几位裁判交流了一番,提出了一个暂时可行的办法。 是骡子是马,直接拉出来溜溜,比什么都强。 苏白瞳孔微缩,眼角余光瞟向许炎,只见他已经蓄满了眼泪,却不是气的,而是怕的。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任由抄袭者骑到原创者头上,这样的比赛,我才不想来!”玉简模仿着许炎的口气,耍了一通大少爷脾气,推开层层叠叠的摄影师,直接跑了。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这是……心虚了? 苏白一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勾起一个笑。 他就知道许炎不敢。 这人怕是根本没有买多余的手稿,一旦加赛,他必定露馅! 真是活该啊…… 【你不乘机拆穿他吗?】等到远离人群,系统才憋不住开口。 它还特意录了那天所有的视频,全方位无死角,保证将苏白脸上的情绪变化拍的清清楚楚。 “拆穿他干嘛?”玉简已经跑到了一条偏僻的街上,微微慢下脚步,悠闲地踱步,好心情地开始欣赏美丽的街景,方才的慌张恐惧,似乎都是幻觉。 一张脸言笑晏晏,满是少年的鲜活与得意。 “这人啊,对于轻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不珍惜,但是这可是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使出他曾经最看不起的下作手段才得来的冠军,自然是珍贵非常,更何况一朝美梦成真,我们的苏大设计师才会飘啊。” 玉简伸手接住一片落叶,轻轻摩挲着上面泛黄的经络。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他要冠军我给他冠军,他要名誉我给他名誉,不过么,既然伸手拿了,那可就得拿稳了,至于到手的是香饽饽还是烫手山芋,那可就说不准了。”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将那片叶子捏到变形,直至完全碎裂,再也不复完整。 “登的越高,摔得越重,好戏当然要越精彩越好看。” 玉简笑嘻嘻张开手,拍掉残屑和手上的汁液,双手插回兜里,“走吧,布完这个局,暂时都不用操心了,咱们去给人家圆梦吧。” 【圆梦?】系统有些茫然。 圆什么梦? 谁的梦? 系统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玉简悄悄摸回了许家,走进了别墅二楼的一个小房间。 窗帘拉开,室内瞬间亮了起来,照出了正中央的一架施坦威钢琴,他的手指从琴盖上轻轻拂过,一尘不染。 虽然已经大半年没有使用过了,但显然还是经常清理和保养的。 玉简拉开琴凳,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一双手,轻叹一口气。 这双手,曾经伤痕累累,甚至一度再也没法弹琴。 钢琴家对于手指的灵活度要求极高,可许炎为了讨韩煜琛的欢心,又不愿认输,弃了曾经最喜欢的音乐,转而却学设计,但不得不承认,他在那方面,是真的没有天赋的。 甚至可以称得上笨拙。 原本漂亮的手,变得伤痕累累,被小刀划开的细碎伤口布满整个手掌和食指,圆规扎出来的血洞足有芝麻粒大小,半个月都好不了,留下一道道丑陋的疤。 到最后,竟不小心被牛皮刀割开了中指的经脉,从此再也没法弹琴了。 为了一个没意义的东西,放弃了自己视若生命的音乐和已经拥有的一切,甚至连一条命都搭进去,让玉简想要痛骂他一顿的同时,又觉得无比心疼。 热情似火的少年,奋不顾身的少年,无所畏惧的少年,生生将自己化成了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烈火,却至死都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光和热。 玉简闭上眼,手指按上琴键,循着原主的记忆,一串串流畅的音符从他指尖倾泻而出,过了一个章节之后,节奏突然加快,音调陡然拔高,像是一个人在不断地呐喊,宣泄着心底的愤懑和不甘。 整个键盘似是起了火,指尖在其上停留的时间极短,指腹快速划过琴键,几乎要被生生磨破一层皮,变得炙热而敏感,冰凉的琴键非但没有剿灭这股热度,反倒令它越烧越旺,直至燃起熊熊大火,将整个人焚烬。 这时候,没有任务,没有渣男,没有那些不堪的岁月,只有一串串优美的音符,在他的指尖调皮跃动,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一曲毕,玉简双手猛地压在琴键上,低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留下,砸在琴键上,激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隔音的墙壁弹回略微粗重的呼吸,撩得人耳尖发痒。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明翰,神色却带了丝茫然,似是还没出戏。 而他这幅模样落在许明翰眼中,就是深受打击,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样。 “爸爸。”玉简就着这个略微僵硬的姿势,扭头看他,软软地叫了声。 “恩。”许明翰走了进来,顺手开了门,让这一室压抑的气氛松快了许多。 “我没有抄袭。”玉简道,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死死盯着逐渐走进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偏执的脆弱。 像是方才离开母体的小兽,受了伤之后只能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那委屈又濡慕的视线看的他心头一软。 “我知道,我们小炎不会做那种事。”许明翰轻叹一声,抬手抚了抚他细软的短发。 眼下这样憔悴又委屈的脸,跟之前那意气风发,拿着设计稿向他讨要表扬的小脸截然相反。 令他心头一窒,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了,无法呼吸。 “爸爸,我还想弹琴。” “好,我去帮你联系切伯格大师,我之前就把你的资料给他看过了,他对你很感兴趣。”许明翰神色温柔,语气和缓,满是对儿子的信任和。 他知道孩子目前急需亲人的肯定和支持,所以他对之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只是带着他一起畅享美好的未来。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值得关心的,是未来。 苏白毫无意外地夺得了纳兰美奖的魁首,甚至因为之前的抄袭事件,无形之中又给他炒了不少热度。 许炎的资料也被生生扒了出来,一时间为人们津津乐道。 本来什么人头上套了个“二代”光环,总是会先被加上一层滤镜,现在这档子事一出,更是几乎石锤了,这些富家公子哥,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又卑鄙又下作,技不如人还偏要争强斗狠,甚至不惜毁掉人家的心血,其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自小天才有“贫民贵公子”之称的小可怜苏白,和二代光环下除了脾气大心性歹毒一无是处的许炎,两相对比之间,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有好事的人甚至扒出了他们之间那段狗血的三角恋,更是给这次的抄袭事件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妒忌罢了。 可令吃瓜群众没想到的事,许炎在这件事后一直保持一种极度的低调,久到抄袭事件的热度都快耗光,苏白已经在设计界展露头角了,他却突然以另外一种身份重新回到了大众视线中。 在国际顶尖音乐大师切伯格·霍夫曼的全球巡演上,一位东方面孔的少年格外显眼。 他年轻,俊美,鲜活又谦逊。 甚至可以和霍夫曼大师同台竞技,表演了一出四手联弹。 这是……许炎? 作者有话要说: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第15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五) 玉简一身得体的西装,俊美矜贵,不过短短几月,就彻底卸去了浮躁与稚嫩,眼角眉梢尽是冷淡,眼底却燃烧着炙焰,仿若火舌寸寸舔过,要直接烧到观众的心里。 一曲毕,两人起身致谢,切伯格特意拉起他的手,朝观众示意,又拿起话筒,“谢谢你们的到来,也谢谢我最喜欢的孩子,炎。” 玉简朝众人点了点头,深深鞠了一躬致谢,然后转身下去了。 下面是霍夫曼的独奏,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演出结束后,年过半百的霍夫曼被闻讯赶来的记者包围,面对他们的苛刻与咄咄逼人,气的差点砸了摄像机。 “造谣!绝对是造谣!” “炎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孩子,他对艺术有着天然的敬畏和追求,只有一片赤诚之心才能跟那些音乐巨匠们产生共鸣。” “他的灵魂干净而纯粹,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可耻的抄袭犯!” “我用我半辈子看人的经验做担保,他绝对是无辜的!” “……” 这些话被长.枪短炮直播到了各个平台,造成的轰动玉简都早有预料,所以并不如何关心。 他走回后台,抬手扯松了一丝不苟的领带结,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脸疲惫。 这小半个月个月他一方面是想让苏白自由膨胀,等他自以为成功了再进行打击,另一方面,的确是太累了。 说实话,许炎的钢琴造诣不算顶尖,许爸爸从小给他请的最好的老师进行教育,水平可以比得上一些专业的选手,大大小小的奖牌也得了不少,但是要获得切伯格这种国际顶尖音乐大师的青睐,依旧是不够看的。 这是普通人和真正的天才之间的差距,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起码以许炎的水平,再练十年都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认可。 玉简却不认输,他知道许爸爸用了一些手段,让他能够跟着切伯格学习,但他素来喜欢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极致,所有条件齐全,又怎么肯认输,让自己浑浑噩噩混日子。 所以他这段时间,几乎把自己的潜力逼到极致,进步飞速,终于让切伯格对他产生了一丝认同。 有天赋又勤奋上进的孩子,足够讨喜,更何况他和自己一样,有着对音乐近乎狂热的追求。 而且他发现,这孩子对音乐的共情能力极强,甚至是他自己都比不上的。 弹琴并不是把琴谱上的调子一个一个敲出来就好,若是不能真正理解它的情感,便没有灵魂,不过是堆砌着令人烦躁的噪音。 玉简偏偏在这方面极有天赋,取长补短,他到底是成功了。 “很累?”因为太过投入,甚至每次都要沉浸到音乐里去理解那些作曲人的感情,所以精神异常疲惫,他靠在墙上微微喘了一口气,眼前却突然落下一片黑影。 玉简睁开眼,就看到顾承瑾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形逆着光,显得极有压迫感,那双眼却极亮,直勾勾盯着他,伸手过来想摸摸他的脸,被他偏头避开。 “你怎么还在?”玉简用力摇了摇头,让头脑清醒了几分,然后撑着墙壁慢慢站直身子,他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他跟着切伯格演出这几天,顾承瑾就一直跟着他,买的都是最前面的特等席位,几乎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场场没有落下。 “那个苏白……”顾承瑾抿了抿唇,顺着他的心意转移了话题,还没说完,就被少年强硬打断。 “不用你管。”玉简微微仰起头看他,明明两人身高差了近十公分,气势上却几乎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 “顾总刚回到国内,需要处理的事情应该不少,还是生意为重,不要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玉简抬手将被发胶固定的头发打散,随意落了下来,遮住过于凌厉的视线。 “我这种小人物,该是不值得您如此大费周章的,至于我的事,还请您不要插手。”撂下最后一句狠话,玉简转身想走,却被男人突然捏住了手腕。 顾承瑾将人扯近了几分,高大的身形极有压迫感,注意到少年微微吃痛的表情,松开了一点桎梏,却依旧无法轻易挣脱。 “你的事,便不是没有意义的事,而且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心甘情愿。”顾承瑾盯着他的眼,两人之间相距不过半寸,呼出的潮气喷到对方脸上,气氛陡然暧.昧。 他甚至能闻到少年身上浅浅的薄荷味沐浴液,还有清新的汗水味。 满是少年人的青涩和活力,令他有一瞬间失神,差点想就这么不管不顾抱上去。 “哎,”他轻叹一声,欺身上前,抬起另一只手,不容逃避地拂开了玉简遮住眼睛的刘海,将它别到脑后,温热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微微泛红的眼尾。 旋即收回手,松开桎梏。 “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谁也没见过他这样的笑。 玉简得了自由,迅速后退了两步,像只警惕的猫,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顾承瑾站在原地,靠上方才玉简倚过的那面墙,看着自己的手,轻笑出声。 果然是魔怔了。 这是彻底栽了。 对于他这样的人,突然遇到如此能撩拨心弦的人,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警惕和排斥。 顾家的地位和他的身份让他不得不谨慎,更是要十足理智,过于能牵动他心绪的人和事,都不该存在。 所以在短暂的接触之后,他放任自己逃避,甚至自我安慰那不过是一时的见色起意,却在那段见不到少年的日子里,痛苦焦躁到无以复加。 眼前满是他的影子,时不时就会出现他唇角微翘,笑得一脸纯良的样子,又或者是两颊鼓起,小仓鼠进食般的可爱模样。 然后晚上做梦的时候,除了那些略显旖.旎的美梦,剩下的就是他盯着少年的背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天荒地老。 他嘶吼,他愤怒,他试图挣扎,最终都只能化为更深的绝望。 无论如何都碰触不到,只能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看着他,旁观他的喜怒哀乐玩,却从参与不进去。 而现在,他有了可以无限接近少年的身体和自由,显然再没有什么理由逃避,至于那些可能有的算计和暗害,他不在意。 他要的,只是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用什么手段都好。 他可以等,却等不了太久呢…… 玉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仰躺在沙发上缓了一会,才敲了敲系统,“苏白那里怎么样了?” 为了这场演出,他不断调整状态,几乎是进行了全封闭式训练,也屏蔽了那些糟心的消息,免得影响心情。 【主角受名气很响,但是境遇不算特别好,所以整个人有点浮躁。】系统检测到苏白的身体特征,又整合了一下他最近的资料传了过来。 “呵,果然是这样。”玉简闭着眼,轻笑道,“许家会对他进行打压是肯定的,顾家……暂且不提,倒是没想到,这一世,他这个曾经的掌中宝,竟然也会被自己的‘好岳父’针对。” “不过也是,韩旭眼里只有利益,连儿子都不过是可以交易的商品,这一世的苏白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自然讨不了好。” 原本的苏白是以世界顶尖设计师,沈悦工作室接班人,最年轻艺术家的身份出现的,而那个时候,韩家早已搭上了顾家身价倍涨,说难听点,钱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一个数字,一堆没用的废纸罢了。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名。 名利名利,从来是相辅相成的,有了利,自然想要好名声。 商人重利满身铜臭,已经是人们固有的认知了,所以他不介意借用这么一个“清贵”的青年艺术家,来为自己这团烂絮进行包装。 更何况苏白本身的价值就不低,他在大赛上出尽风头之后,沈悦有心栽培他,背后更是有韩煜琛这位多金的男友给他坚实的经济支撑,让他一跃成为上流社会的新贵,颇受推崇,甚至连国外也有不少贵族慕名而来,邀他进行私人订制,前途不可估量,对韩氏的发展也助力不小。 这么一来,再加上韩煜琛对他至死不渝的爱,可不就是顺眼至极,贴心至极的好儿媳么? 可是眼下,他第一次亮相就让韩旭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不仅跟许家的联盟关系岌岌可危,更是成为了魅惑儿子的狐狸精,让他完全不顾公司利益只管儿女情长。 这样的人,韩旭是绝对不喜的,更何况最近韩家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了。 据说韩旭正在积极给儿子物色联姻对象…… “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吧。”玉简关掉资料,直接缩在沙发上,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准备好好休息下。 【你不准备拆穿苏白吗?他现在虽然境遇不好,但是名气是真响】系统不解道,它感觉自己捂着的那些视频已经蠢蠢欲动了,可是正主却一点都不急,让它也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的。 “拆穿?会有人替我拆穿的,”玉简翻了个身,将毯子又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刺眼的灯光,“记住,这件事情里,许炎从头到尾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的手是用来展现艺术的,必须干干净净。” 强撑着困意说完这句,也不管系统听没听懂,玉简就陷入了深眠。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人靠了过来,扯下已经有点阻碍呼吸的毯子。 灯光刺得他眼珠不安地转动,似乎快要醒来,然后下一秒,一团黑色的阴影覆了上来,伴随着一个温软的物体落在他的额头。 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小王子,睡美人又沉沉睡去,安心极了。 之后的日子,玉简就是排练,演出,拒接了来自韩煜琛和江恒的所有电话。 他在等。 等沈悦回来。 一个月的封闭式交流期终于过了,当沈悦打开手机时,顿时被上面铺天盖地的新闻和几乎将手机打爆的未接来电惊到说不出话。 当天晚上,苏白哭着给韩煜琛打了个电话,“阿琛!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语调悲怆绝望,满是后悔和恐惧。 夜,还长。 好戏,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你布了那么久的局,怎么还不动? 玉简: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人家可是搞艺术的人,可单纯了,从头到尾干干净净的,你憋污蔑我! 系统:呵……呵呵……要不是我全程旁观,真是信了你的邪哦! 第16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六) 断断续续听完了整件事的韩煜琛,已经气到发抖,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根本没懂。 晕乎乎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这段时间都在为公司的事上下奔波,许家偏偏又打算解除合作,身心俱疲不说,这个素来乖巧懂事的小男朋友竟然给会他惹这样的麻烦! 而且抄袭? 这简直太荒唐了,苏白是什么人,许炎又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去抄许炎的东西? 之前抄袭丑闻他还嗤笑了许炎许久,可现在事实翻转,竟像是被人当面扇了几巴掌,脸颊生疼。 偏偏素来冷静的苏白现在只会哭哭啼啼求救,一个劲让他去找许炎把这件事揽下来,否则就要身败名裂。 这倒是不难,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韩煜琛还有别的事,要找许炎帮忙。 勉强耐下性子哄了哄自己的小恋人,韩煜琛换身衣服准备出门,他站在镜前,一时竟有些恍惚。 说起来,他好像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许炎了。 印象里他还是那个脾气暴躁,阴晴不定的小孩,可现在回想起来,他盛气凌人的模样竟不再清晰,从脑海里慢慢浮现出的,却是他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满是委屈与欢喜。 那双眼望向他的时候,就像盛进了漫天星子,似乎会发光,一直乖乖顺顺地跟在他身后,等着他回眸一瞥的注视。 然后这双眼逐渐跟几天前电视上那惊鸿一瞥重合起来,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影子。 冷淡,矜贵,又很是自信,仿佛什么都不值得他放在眼中。 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没敢多看,就匆匆调了台,可纵然如此,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 明明…… 许炎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后面却越长越歪,甚至到了令人厌恶的地步。 而他竟想不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 韩煜琛甩了甩头,将心头陡然升起的一丝奇怪感觉压了下去,转身出门。 霍夫曼的下一场演出在一个月后,许炎现在一定在家。 说起来他也是胆肥了,竟然敢不接自己电话! 【爽点+40】 【韩煜琛悔意值+10】 玉简听着系统的播报,看着虚拟地图上男主朝这边越来越近的距离,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将几张纸塞进了一个文件夹里,又特意露出了一个小角,随手放在了鞋柜上。 像是换鞋之后就不小心遗忘了一般。 “来来来,主角来了,来送积分了,他可真是好人!”玉简嘻嘻笑着换上一身居家服,舒服地窝进沙发里,端起果盘,等着请君入瓮。 【人家有名字】系统沉默了一瞬,尽职尽责提醒道。 “人?拜托你不要侮辱人好不好,人是一种多么温顺良善的种族,他们温和有礼,谦逊又富有同情心,哪怕有些或多或少的小毛病,却总体还是心善的,可没有这么歹毒。” 玉简朝嘴里扔了一颗葡萄,小嘴叭叭个不停,“他是来干嘛的?让我给苏白顶包的呀!这么厚的脸皮,绝对可以载入那个什么……吉尼斯纪录的,一般人可不敢比。” 【……】你就皮吧! 门铃声传来,玉简迅速将果盘推开,故意拖了一会才去开门。 于是在韩煜琛已经等到有些烦躁的时候,一只炸了毛的兔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鸭睡衣,顶着一头呆毛出现在门口,手还在揉着眼睛,显然是刚醒不久。 “阿……阿琛?”玉简瞪大了眼,脸上满是突然见到心上人的兴奋和雀跃,猛地将门拉大,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试图挽回一点造型,连声音都有几分抖。 “你怎么来了?快点进来,我手机被爸爸没收了,我刚下飞机,正准备睡醒就去买手机呢!”韩煜琛听着玉简的解释,被拒接电话的郁气散了几分,难得柔和了面色,抬手想要给兔子顺顺毛,却被他避开。 “我还没洗头……”玉简红着脸道,不动声色拉开两人的距离,将人引到沙发上坐下,“你是来看我的吗?是不是看到我之前的演出了?我发挥地是不是特别棒?” 被人这样满是殷切地盯着,就仿佛自己是他的唯一,甚至是全世界一般。 韩煜琛难得地有些心软,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竟破天荒地感到了一阵羞愧,难得温柔地配合着他的话题,将人好生夸赞了一番。 【韩煜琛悔意值+10】 “呵……男人……也就有求于人的时候知道要脸了。”玉简撇撇嘴,有些促狭。 “上次的设计大赛,我看了,你很有天赋。”顾承瑾踌躇了一下,终于转到了正题。 “嗯,”玉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多了些许委屈和痛苦,“是苏白陷害我!阿琛你要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中迸发的强烈恨意令人心惊。 “是,我知道,我知道的。”韩煜琛柔声安抚了两句,“是白白的错,我知道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嗓音像是被堵上了一块棉花,咯得生疼。 玉简趁着他演深情的时候,抽空看了眼沈悦发表的声明和当时的监控录像,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沈悦的办公室之前丢过东西,所以才装了监控,不过那段时间,苏白正跟韩煜琛腻在一起,沈悦又不可能主动提起。 更何况,苏白跟她学习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自己了解她的性格,她这个人,非常耿直,又极有原则。 她喜欢你的时候,掏心掏肺对你好,恨不得倾囊相授半点不藏私,这也是苏白能自由进出她的办公室取用她手札的原因。 可同样的,这样的人也绝对嫉恶如仇,一旦她判定你人品有问题,对你失望了,那之前所有的喜爱都会化做被背叛的愤怒和仇视。 苏白在沈悦那里,已经是个背叛者和可耻的小偷了。 昨天沈悦打电话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还让他来找自己道歉,是真心实意认为他欠许炎一声对不起,而不是让他用这种方法来压下丑事。 所以一大早,沈悦办公室就向纳兰美大赛主办方及裁判提交了所有证据,并发表了声明,将苏白开除,从此以后他跟工作室再没有任何关系,更不能以沈悦学生的身份自称。 手段果决,雷厉风行。 不过韩煜琛为了这次谈话做足了准备,甚至把手机都调了静音,不然现在一定已经被打爆了。 “炎炎,”韩煜琛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看着玉简,身体前倾,试图去握他的手,“我知道你学设计只是为了证明给我看,你比他强。你做到了,我知道我们炎炎最棒了。” 玉简抬手去够果盘,正好错开他的咸猪蹄,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直勾勾盯着他,“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不靠设计吃饭,你看你钢琴弹的那么好,以后是要当音乐家的,所以没必要去争这一次长短,给白白一个补救的机会吧,他从小就没享过什么福,当设计师是他一生的追求和梦想,就当我求你,这件事,就算了吧?” 玉简看着他,眼睛已经没有焦距了,像是被他这一番话彻底砸懵,就像个漂亮却失去灵魂的洋娃娃,“从没享过什么福?是我让他吃苦的吗?是我让他爸妈离异的吗?是我抓着他的手,摁着他的头让他去抄袭的吗?” 【难道不是?】系统突然插嘴道。 “好像也是……”玉简沉默了一瞬,“你别说话,我正吵架呢,万一我没憋住笑场了,那多尴尬。” “凭什么?”玉简继续飙戏,用力抹了把眼睛,将果盆直接砸在两人之间的台子上,仿佛一夜之间又变回了那个娇纵任性,脾气暴躁的小少爷。 “我问你,凭什么?!” “炎炎,你听我说,白白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不小心做错事,如果这件事捅出去,他的前途就全毁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只是生气我对他好,以后我也会对你一样好的。你不是喜欢吃烤肉吗?以后我经常给你烤好不好?”韩煜琛摆出温情攻势,继续劝说。 “是啊,他不是故意的,我才是故意的,我之前出丑,被人谩骂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韩大少爷仗义援手呢?”玉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像只重新竖起了满身尖刺的小刺猬,再也没有半分柔软。 “更何况,就算我不揭发又能怎么样?本来这件事就只凭两幅相同的画,他说是他先那就算他先好了。”玉简别过头,不再看他,但语气已经有点松动。 韩煜琛一听有门,又朝前凑了两分,“沈悦好像在办公室装了监控,所以……希望你去跟她说说好话,白白还小,总该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 “韩煜琛!”玉简偏头,冷眼斜睨着他,“他还比我大两岁呢!” 韩煜琛表情扭曲了一瞬,活像是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看来是我这些年对你太掏心掏肺了,让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傻子耍!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感情,比不过一个认识才一年的人,你真的有心吗?我是喜欢你,可我也是个人,我也要脸,音乐跟设计不搭界?艺术无国界,想来之前我的演出你也看了,你就是希望我以后不论走到哪里,不论演奏多优美的曲子,都会被人摁着头骂一句抄袭犯!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韩煜琛语塞,后槽牙磨了下,艰难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玉简站起身,抱臂从上而下俯视着他,眼神冰冷,“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不是准备牺牲我?那你打算怎么同时保全我和你的小情人?” “我……”韩煜琛脸上涨的通红,被他这一番抢白堵住了所有话头。 玉简几乎快被脑海里疯狂刷屏的悔意值震晕。 瞧瞧,这男人啊,只有在自己丢面子的,才会感到后悔。 “你走吧。”短短几分钟,韩煜琛的悔意值已经飙到四十,今天的任务完成,玉简就没心情再对着这样一张到胃口的脸,“谁有证据,你去求谁,别来烦我!” 眼见人不动,玉简把人从沙发上扯起来,直接推到了玄关,然后背过身去,“你走!去找你的小情人,我不想看到你!” 韩煜琛额头青筋直跳,被从来拿他当神祗一般崇拜的小孩这般对待,脸上实在挂不住。 说白了,他对苏白的喜欢,不足以让他抛弃自尊低三下四地去哄许炎。 所以他只是捏紧了拳头,转身就走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刚想开口,眼角余光却不小心瞥见一旁台子上的一份合同。 露出来“竞标”两个字。 他深呼吸一口气,顺手拿了到关门出去,一气呵成。 【韩煜琛悔意值+10】 【爽点+10】 作者有话要说:韩煜琛:他还是个孩子…… 玉简:对对对,请千万不要放过他,快点打死他! 第17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七) 偷东西的时候悔意值也会增加,怕是为了那廉价的羞耻心吧? 这个时候知道要脸了,也真是可笑。 韩煜琛回到家,面对苏白已经哭肿的眼,想起自己刚刚在许炎那里的受的气,感到一阵烦躁。 “阿琛……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该怎么办?”苏白扑进他怀里,掐着一把软软的小嗓音,哭得人心都碎了。 “好了好了,没事,你太累了,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吧,一切都会好的,之后我安排你去我公司做创意总监好不好?放心,你还有我,我养你……” 苏白在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得到恋人的安慰和应承,又感动又心酸,赖在他怀里好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殷勤地替他除了外套,“你信我,真的是许炎陷害我的,他一定早就知道沈悦办公室有监控,都是他……” 韩煜琛猛地皱了皱眉,他回想起之前许炎的控诉,心头也窜上了一把火,“那他怎么知道你会去看他的设计稿?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进去,然后正好在那个时间放在那里?” “我……”苏白僵住了,他只是下意识地抱怨两句,又想给自己的行为挽回点面子。 往常这个时候,韩煜琛都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怎么今天,竟然这么噎他? 韩煜琛看着苏白重新变得雾蒙蒙的眸子,第一次对着这张脸产生了烦躁情绪,甚至对这个人都感到几分陌生。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苏白。 “好了,我开玩笑的,别多想,早点去休息吧。”韩煜琛拍了拍他的侧脸,接过自己的外套,绕过他走进了房里。 留下苏白一人呆愣在原地,被滔天的委屈和恨意所淹没。 韩煜琛拿走的,是许氏对于之源那块地的底标,还有其他一些公司对于竞标的一些准备工作,看起来极其机密,却也不是绝对无法得手的,所以他并没有起疑。 只当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顺便再嘲笑一下许炎的愚蠢罢了。 玉简等于是把这块肥肉送到了韩煜琛嘴边,他不可能不吃。 更何况他今天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替苏白出头,不过是个幌子,只是被他一通乱拳,打乱了思路。 自古地产是大头,凡是搞地皮的,就没有不发的,风险稳定回报率高,绝对的抢手货。 原本这块地是被许家拿下的,韩旭凭着两家的关系在里面分走了不小的份额,可后来施工途中闹出了人命,又扯出了后面的贪污案,项目被暂时冻结。 但凡沾上点这种事,都瞬间变成一滩烂沼泽,不少投资商撤资,出现了一个极大的资金缺口,韩氏在这个当口,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倒背靠着顾家的庞大资金流,冷眼旁观着许明瀚不断用自己的公司去填补那个窟窿,等着他扛不住转手,才用最小的代价拿下。 经过这件事,许氏大伤元气,许明瀚更是有些精神恍惚,被自己大半生的朋友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实在是给他造成了太大的打击。 之后韩氏更是一鼓作气,直到将许家逼破产,也不过是小一个月的事。 然后就是……许家的三条人命。 既然韩氏想要,那就送给他,希望他能好好建设他的商业帝国! 做完这一切安排,玉简就安安心心缩回去睡觉了,接下来等着他们自寻死路就是了。 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韩煜琛的悔意值又涨了,也只当是幻听,翻个身继续睡。 之后的招标会,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许家拿下的是那个新能源,韩煜琛拿走了之源的地。 如此激烈的竞标,几乎云集了S市最大的几家公司,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项目也相继落幕,所有人都注意力都放在了韩家身上。 这么大一块蛋糕,独吞是不现实的,只能合作,韩家瞬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谁都想不到,这一切的幕后的推手竟然会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甚至都没正式接手生意的人。 他就像一个棋手,拨弄着棋子到他想要的位置,自己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上半点腥风血雨。 不过与韩家的盛况想比,许家的现状就有点惨淡了。 新能源是一个全新的项目,之前只是一个概念,而且前期投入极大,却不确定是否能得到等价的回报,所以大部分合作商都还在观望,并不想把钱扔进这个深不见底的窟窿里,免得连个响都听不到。 项目拿到手,按照合同要开始筹备了,可资金却不到位,连许明翰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项目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连带着公司里的一众董事股东也开始不安。 一时间人心惶惶,偏偏又不能违约。 许明翰肉眼可见得憔悴下来,看得玉简心疼又愧疚。 他是事事俱全也早有准备,只想着给许家一个更辉煌的未来,却忘了对于这些不知道的内情的人来说,该是有多焦躁不安的。 许家现在无疑是在悬崖上走钢丝,运道好了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运道差了就直接阴沟里翻船,怕是要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我现在有多少爽点?”玉简敲了敲系统,说起来这个物品兑换,他还从来没有用过。 【59点,可兑换体力+5,魅力+5,感知+3……】系统尽职尽责介绍着对他有利的东西。 “有没有丹药类的?普通人能用的,强身健体的。”玉简打断道。 【低级聚灵丹,低级聚气丹,低级美容丹,低级长寿丹】 “够兑多少?” 【一颗10点爽点】 这种东西没什么实际用途,价格还虚高,远不如强化自身来的实在,所以不怎么受欢迎。 “两颗长寿丹,两颗美容丹。”玉简爽快道,惊得系统差点死机。 【40爽点!用完了只剩19点了!你自己就不够兑什么了!万一下个世界……】 玉简苦着脸捂住耳朵,奈何这魔音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发出的,“用完了再赚就是了,几个大活人在那呢,还不容易?这爽点不就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再说了,完成任务的标准是悔意值,爽点对我没什么用,你管兑就是了。” 系统气急,可他无法违背宿主的话,最多只能建议。 所以再不甘愿,还是乖乖兑了,看着红艳艳的19,它竟觉得自己都比玉简心疼。 这傻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玉简看着手里的四颗小药丸子,心情颇好的去下厨,准备给许爸爸一个惊喜。 许明翰和苏婉回到家,享受了来自自家儿子的关怀慰问,又被哄着喝了一杯牛奶,心里妥帖非常,连带着心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今日格外困倦,强撑着说了没几句,就彻底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甚是香甜。 玉简还对两位老人下了心理暗示,这个难关一定会度过去的,不要太过焦躁,免得伤了身体。 与此同时,江氏集团顶楼,两道人影相对坐着,气氛有些凝滞。 “许明翰撑不了多久的,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们求助了。”韩煜琛轻轻抿了一口红酒,这段时日的吹捧,让他迅速膨胀,变得越发霸道又自负,毫不收敛。 “是啊,许伯伯这两天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不少。”江恒大概知道他的来意,也配合着他的话头。 “我是肯定不会帮忙的,之前许明翰对我们家的背叛我可还记得,那段时间老头子心脏病发了不知道几次,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愧疚,我劝你也不要沾这趟浑水,那什么新能源看着新奇,根本不知道内里是个什么糟心玩意,倒不如来帮我开发之源,要说合作,那我可只放心你。” 韩煜琛举起酒杯主动碰了一下他的,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做生意,还得咱们两兄弟一起,不是么?” “说的是。”江恒浅笑了声,同他碰了杯,两人对视一笑,传递着彼此都懂的信息。 “总经理,许氏的小公子找您,要让他上来吗?” 背后真的不能说人,刚提到许炎,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恒让韩煜琛在一旁的小会议室里休息,同样也能听到这边的动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表态。 “小炎,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抱歉,你来得晚了一些,昨天我爸爸已经跟阿琛他们定好了合作方案,之源的地大,需要的资金流不小,实在是没有余力了。” 江恒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捏捏对面那个少年快要哭出来的小脸。 再等等……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 韩煜琛不知道的是,江恒同意跟自己合作弄垮许氏,为的不是报复或者什么,只是为了许炎这个人。 江恒其人,极度理智又善于伪装,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目的性,凡是他想交好的人,没有失败的,凡是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毕竟这样的一副表象,让他足以迷惑对手,再趁其不备一击制敌。 微笑,果然是最好用最强有力的武器了。 许炎心里没他,他很清楚,可若是许家破产了,年幼又柔弱的小白兔失去了庇佑,韩煜琛对他还是那副态度,那自己只要趁着这个机会对他施以一点援手,就足够得到他的心。 而且他也再没有余力拒绝自己了,倒是若是提出联姻来挽救许家,他不可能不答应。 用最小的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才符合江恒的处事守则。 等你一无所有,你就是我的了…… 玉简走出大楼,一路上心情极好,完全不像是刚被人无情拒绝过的样子。 【刚刚韩煜琛就在旁边的房间里】 “我知道。”玉简双手插兜,买了一个冰淇淋小口舔着,“江恒已经上了韩家这艘贼船了,不可能帮我的。” 【那你为什么还去?】系统有些时候实在搞不懂自己这位宿主的脑回路。 他做的许多事都相当无厘头,明知前面是南墙还一头撞上去,可后来看看,似乎又总有他的道理,所以它也不敢妄自下定义。 “怎么说江家跟许家也是世交,不去求助说不过去,而且别回头咱们发达了却要被他讹上,那可太恶心了,我要他自己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玉简心情不错,难得耐心地跟系统讲解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到一人身上。 “抱歉。”他下意识道,侧了侧身子想要让过去,却被来人猛地捏住了手腕,拖进了一旁的小巷。 背后是粗粝冰凉的墙面,面前是顾承瑾烧得通红的眼。 这场景,实在是有几分凶案现场的嫌疑。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江恒:我等着你走投无路来求我…… 玉简:不好意思,好像是你先死…… 第18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八) 顾承瑾一手死死摁着他的肩膀将人抵在墙上,另一手撑在他身侧,把人紧紧禁锢在怀里,却又体贴地留出一点距离,没有过于压迫。 天知道当他听说许氏陷入危机之后是怎样心急如焚,每天盯着手机等着小孩来找他。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听着许氏的动荡,听着外面那些人观望和幸灾乐祸,甚至知道了许炎来找江恒时的惊慌失措,却都没有等到人来找自己。 顾氏的财力有目共睹,他的那些心思也都剖析得明明白白,可为什么,到了这么危机的关头,小孩依旧不愿意在他面前露怯半分! 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想起之前秘书无意说的,若是再等等,等到许氏最危机的关头,他一定能怒刷一波好感,总好过现在这样的僵局。 可他怎么舍得? 没有一拳砸在金冽脸上,已经是看在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了。 玉简朝后靠了靠,后脑勺抵上坚硬的墙面,冰淇淋已经有点化了,顺着流到了他的掌心,有些粘腻。 好可惜…… 他满脸心疼地松了手,才将目光转向这个罪魁祸首,语气不大好听,“许家的事,许家能解决,不劳顾叔叔费心。” “我要注资。”顾承瑾大手捏紧了两分,看到玉简有些吃痛的表情,又轻轻揉了揉,然后撑在墙面上,语气是不容违拗的强硬。 “不需要。”玉简毫不畏惧地回望,也很坚持,这家伙现在插一脚算是怎么回事? 他才不想莫名其妙承这么大一个人情。 哪有上赶着送钱的。 “许炎!”顾承瑾的语调拔高了几分,嗓音却带了些沙哑,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江恒也好,韩煜琛也好,他们都不可信,但是我能……”顾承瑾不遗余力地给情敌上眼药,却被玉简打断。 “你什么?这么大一笔钱,没道理就是为了做个慈善,你想让我怎么还?”玉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完全没有被人掌控的不安,悠闲极了。 “不需要。”顾承瑾摇了摇头,神色竟有几分委屈,“我不需要你还,我只要你开心。” “我的心思你明白,你可以不接受我,我也给你时间考虑,甚至考察我,但是你不许拿你自己开玩笑。我不准你受半点委屈,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玉简有些惊诧地抬头看他,明明算是一句霸道又动人的情话,但是他却觉得有几分傻气。 却又直白得可爱。 “我不会答应你什么。”玉简认真道。 “我知道。” “你投了钱也没用,而且我不需要。” “好好好,小祖宗。”顾承瑾叹了口气,“是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你就大人大量,分我一杯羹好不好?” “呵……”玉简摇了摇头,一弯腰从他手臂下钻了出来,回头看他,“不走吗?请你吃饭。” 这个人哪,实在太矛盾了,明明是那么成熟又有魅力的存在,某些时候却又觉得他幼稚得像个小朋友,令人忍俊不禁,怎么也无法对他真正冷下脸来。 “哎?好!”顾承瑾呆愣半秒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生怕他反悔一般,“我知道附近有几家特别好吃的店,你看今天是想……” “顾叔叔。”玉简往旁边跨了一步,偏头看他,“我今年才17岁。” “所以……顾叔叔不会有恋.童.癖吧? 顾承瑾僵住了,他似乎有些明白小孩的意思,自己今年27,而他却都还没成年…… “我不是!我没有现在就要你给我什么回应。”顾承瑾感觉头皮都炸了开来,舌头都不太灵活了,“你别多想,我可以等……” “哈……”玉简实在没忍住喷笑出声,又朝后退了一步,方便看到他的全部表情,“我开玩笑的,别在意,嘻嘻……” 看着某只小狐狸笑弯了腰,顾承瑾才觉得差点从喉咙跳出来的心脏重新落回了原位,他磨了磨牙,两步走进,用力在他微微鼓起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其实也没舍得真使劲,跟抚摸差不多,还气哼哼地拧了一下,“小坏蛋……” 玉简笑得越发放肆,这个家伙果然有意思极了! 顾承瑾的速度够快,两人还吃着饭,那边的合作就已经敲定了,许明瀚连带着一众股东都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许明瀚总隐隐有预感这次的危机能平安度过,但现在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 背靠着这么一颗大树,那就是想输都难,比放进保险箱里还安全。 玉简这边完全没有旁人想象中那样的坐立难安夜不能寐,是玩好睡好吃嘛嘛香,而另一事件的主角,也是有几分春风得意的。 韩煜琛回到家,玄关上摆了一双拖鞋,鞋口朝着他的方向。 他换好鞋走进客厅,看到的是暖橘色的灯光,和桌上丰盛的晚餐,鼻尖萦绕着诱人的香气,将他工作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 这种家里有人等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爱情.事业双丰收,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剧本。 韩煜琛甚至不合时宜地产生了几分阴暗的心思。 以前,苏白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是设计还是美食,似乎全都排在他前面,他知道是自己发起追求的,先爱上的人是输家,可对比许炎对他直白得近乎赤诚的痴迷,他不得不承认,苏白,似乎是没那么喜欢他的。 起码比起许炎,那份喜欢太淡了。 可现在,自从他爆出抄袭事件,名声尽毁之后,他就像是被折翼的蝴蝶,再也挣扎不起来,只能扑棱两下,又乖乖地落回他掌心,甚至还要因为那点渺茫的复出希望,百般讨好他。 这太阴谋论了些,也过于阴暗了,可韩煜琛完全抑制不住自己这些念头。 苏白在讨好自己,他需要自己,他离不开自己…… 就像那神坛上的神祗,一朝跌落泥底,还要奢求他的垂怜,这种感觉,意外得好。 “阿琛?”沙发上那一团微微耸动了一下,苏白爬起身子看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那点清冷疏离的气质都染上了烟火气,就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妻子,温顺极了。 “回来了,今天累吗?”苏白走上来,自觉地接过他的外套挂上,然后推着他进卫生间洗了手,才塞了双筷子,又夹了一大块糖醋排骨,“辛苦了,尝尝我今天学的新菜。” “好。”韩煜琛的心被填的满满的,酸甜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微微眯起眼,十分享受。 苏白小心看着他的神色,见他满意了,才踌躇着开口,“阿琛,你之前说让我去你公司上班,我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啊?我这两天呆在家里,闷得快要发霉了。” 韩煜琛咀嚼的动作僵住了,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吞掉,温声道,“最近公司在忙之源的开发,爸爸的全部心血都在那上面了,所以暂时没有推出新产品的想法,你学的又不是建筑设计,帮不上什么忙,等忙过这段,我们收回一部分利润之后,很快就会上新品,到时候哪里缺得了你苏大设计师啊?” 苏白对于这个答案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法反驳。 而且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之源的地对于韩氏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 “好,我知道了,来,吃菜。” 顾承瑾接受了他细心的投喂,心情却有几分沉重。 甚至是心虚。 设计师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和口碑,而抄袭几乎是自杀式的操作,有过抄袭污点的设计师,根本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立足,除非他去给别人当枪手,完全不能用自己的名字,甚至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能任由自己呕心沥血出来的作品署上别人的名字,接受世界的夸赞。 所以说,苏白已经废了,这条璀璨的大道永远向他关闭了。 而且韩旭也对他进行了再三警告,韩氏这么大的公司,绝不可能把新产品全部葬送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没被扒出来也就算了,若是扒出来了,连带着韩氏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 所以他只要像现在这样,乖乖烧好饭打扫好卫生,等自己回来就好。 韩氏的钱够他们花几辈子都花不完,他完全养得起苏白,没必要的…… 韩煜琛这般自我安慰道,原本还算温馨的气氛却突然被一个电话打破。 “喂……什么?!死人了?死了几个?全都曝光了?” 韩煜琛猛地站起身,将身后的凳子带倒,发出了一声巨响,却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甚至来不及跟苏白说一声,就匆匆拿了钥匙冲出了门,慌张极了。 【爽点值+10】 【韩煜琛悔意值+5】 【爽点值+15】 【韩煜琛悔意值+3】 【爽点值+5】 听着系统连续的播报,玉简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看着全新的设计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边有动静了?”他捏着橡皮,将多余的几根线条擦去,左右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只是开始,咱们慢慢玩……” 作者有话要说:玉简:我才17,你今年都27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顾承瑾大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如果不是你我连人都不会喜欢啊! 玉简:哦,所以你还是喜欢小的…… 顾承瑾:…… 说不过,还是堵上吧。 第19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十九) 之源的项目拿下之后,自然要加紧开展工期。 工地里难免发生些磕磕碰碰,伤到哪是再正常不过的,只要安全措施做好,后续的医疗赔偿到位,就不会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来。 可是这次却是整整四条人命! 据说是因为脚手架坍塌导致的高空坠落,而且不知道那四名工人怎么回事,安全带竟然没起到应有的防护效果,近百米的高空,都没个人形了。 这倒还不算太糟,家属的安抚,遗体的处理,事故认定,还有相关的赔偿到位,起码不至于造成过于恶劣的影响,更何况韩氏还有强大的公关团队,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压下来,想出相应的说辞来面对大众和媒体。 但是这次却是见鬼了,本应得到补偿的工人家属直接闹到了韩氏大门口,可就算他们对补偿的金额不满意,也应该是在跟法务部沟通,而不是就这样聚集一帮人,拉了横幅,在大厦前的广场上静坐。 一副快要被冤死逼死的壮观景象,惹得路人纷纷拍照发博,不到半个小时,全国都知道这事了。 而公关部却像缩着脑袋的鹌鹑,屁都没放一个。 这不对…… 这很不对! 怎么会这样呢? 韩煜琛的脑子都是懵的,赔偿款再多也不可能有整个项目重要,公司那批人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还任由事态发酵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等他赶到公司的时候,就被楼下那乌泱泱一大群人惊到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外面围了一圈看戏的,围着他们指指点点,偏偏保安又不敢暴力驱赶,不然怕是明天韩氏仗势欺人当街行凶的新闻又要上热搜了。 韩煜琛黑着脸被保镖护着走进大门,外面的人看到他情绪更激动了,推推搡搡地想要往里冲,被保安拦下,好好的一座金融中心,生生变成了菜市场。 原本他以为事情已经足够糟糕了,可当他走出电梯的时候,却发现大厅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看着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殷切和惶恐,像是见到救星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 大白天的不工作,都是来公司吃干饭吗? 他一句呵斥压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穿制服的男人,一个证件被摆在他眼前,“韩先生你好,我们是纪检委的,有人举报你们韩氏涉险贪污违法,还请你配合调查,把办公室的门打开。” 韩煜琛的头皮猛地炸开了,脑子嗡嗡作响,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又重复了两遍,才僵着身体转身,“好的,请跟我来……” 他的手抖得厉害,差点都没能将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以后,他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将他的办公室翻了个彻底,又带走了一些东西,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几分惶恐。 之源的地非常抢手,虽然有了许炎那边顺手牵羊偷过来的底标和其他一些公司做的前期准备工作,但他对许炎,到底是不信任的。 不信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放置,也不信许家有那个能力查到那些核心资料。 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总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的确是…… 使了一些手段的。 虽然不光彩,但是也不算出格,只要他们的工程质量过硬,后期各大商家加盟之后,那点投入都是完全值得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看管严密的工地怎么就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不光出了人命,还闹出一个贪昧赔偿金的事,再经由广大热心群众一转播,将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总之,在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工程是不要想继续了。 就算侥幸没问题,拖了这么久,好好的一块风水宝地也都变成了烂沼泽,且不说这段时间会有多少投资商撤资,但是这个名声,终归是不好听了。 他已经能预见到这个项目完工后,都会和哪些热词一同出现了。 完了…… 全完了…… 玉简重新站在纳兰美大赛的舞台上,手边牵着他之前请的那位模特,穿着上次被批判抄袭的礼服,轻轻扬起一个笑意,似乎是在为自己彻底洗刷冤屈而高兴。 之前大赛的主办方一直邀请他回到主赛场,要给他郑重道歉,被他以练琴的名义拒绝了,现在正是时候。 只是脑海里系统的爽点值不断跳跃,吵得他有些头疼。 实际上,他的确什么都没做啊…… 许家的底标放进去之后,他又加了一些从别的公司搜集来的资料在里面,因为他知道韩煜琛这个人天性多疑,这么齐全的东西,反倒让他不敢信了。 他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更何况之前韩旭已经在明里暗里给他介绍相亲了,想要将他的心定下来。 那样叛逆的一个青年,自然急于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也好脱离父亲过于严密的掌控和监管,所以这次他是势在必得。 他输不起。 所以甚至可能会不顾父亲的劝诫,使些小手段,反正只要成功了,没人会在意他的成功方式是什么。 但可惜啊,他走的每一步,每一个可能有的想法和行动,都在玉简的计划之内。 所以他的运气,似乎总不大好。 那四名工人的悲剧似乎是无法避免的,原本该是被从高空坠落的材料砸死,哪怕他已经做了一些相应的防备,却抵不过剧情的力量。 四个人,正正好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玉简唯一插手的,就是将因公致死的赔偿标准告诉了那些家属,又挡住了公关部的信息口,让他们变成了聋子瞎子,任由事态发酵。 其实差的数额不算大,韩氏还算有心,并没有太过分,可对于刚刚失去至亲的人来说,依旧是不可饶恕的。 钱能有人命重要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愿不要那些钱,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丈夫能活生生的回来,可偏偏还有些黑心的企业家,竟然吃人血满头,喝死人的血,嚼死人的骨,简直是丧尽天良! 现代社会的信息发达不是吹的,往常死个把人,烂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数月都不一定能有人发现,可现在,有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吸引民众的视线。 何况还是这样的,企业家与民工之间的经济纠纷。 #企业家#、#农民工#、#赔偿款#等等几个极其敏感的字眼,足够将韩氏钉在耻辱柱上活活钉死。 哪怕以后翻身了,这个污点也去不掉。 更何况,他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的。 “之前的大赛,因为我们的判断失误,对许炎先生造成了误解和名誉损失,我们在这里向您表示郑重的歉意,另外给您颁发迟来的奖杯。” 大赛的几位主裁判站在他面前,双手给他递上奖杯,脸上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热切,带了几分愧疚和善意。 这样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不能被他们亲手毁掉。 “谢谢。”玉简接过奖杯,对着媒体和观众鞠了一躬,“我曾经一度以为我真的失败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湿润,连带着眼底的红血丝都被投放到大荧幕上,嘴角的笑意却依然坚强。 那强忍泪意的模样被众人收入眼中,都觉得心头一悸,他们似乎才想起来,他才17岁。 还是个孩子,甚至是纳兰美大赛历史上年龄最小的参赛选手。 “我曾经想过放弃,但是这次的作品,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从小叛逆,从来没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成绩普通,调皮捣蛋,让所有老师都头疼不已。“ 玉简抬眼,目光直视镜头,却又好像哪都没看,嘴角的笑意又拉大了一些,“可就算这样,我的家人依旧没有放弃我。我的母亲是位很温柔的人,她会在我打架之后严厉批评我,却又含着泪给我的伤口涂药,她会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给我做好吃的饭菜,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两个人,真正无私的爱着我,所以我很喜欢这次的主题。” “荣耀,真的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词,”玉简牵过一旁的模特,将她暴露在屏幕内,“这套衣服,名为‘璀璨’,是我为我母亲四十岁生日准备的贺礼。我曾经想过,该用怎样一个词来形容母爱?我觉得它该是璀璨而绚烂的,会像黑夜里的烛火一样,照亮我前行的路,耀眼且迷人。” “可这段时间的休息,却让我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玉简转身看向后台,一位美妇从台下缓缓走了上来,她虽然没有模特那般高挑的身材,但也是比例完美,面容精致,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苏婉的身上穿了一件蓝色的抹胸晚礼服,从腰部往下由水蓝色渐变,到了裙底则是属于夜空的深蓝,上面星星点点的碎钻没有什么规律地分散排布着,可那光却朦朦胧胧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它们竟是被绣在内衬上的,而外面那层,原来只是层薄纱。 随着她的步伐荡出星子一样醉人的光,让人一瞬间觉得仿佛看到了漫天星河。 “‘璀璨’似乎又太过显眼了些,我的母亲从来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她低调又体贴,那些爱意被她细细密密地藏进了每一件小事里,该是更加温柔的东西,却又令人绝对无法忽视。” 玉简上前,挽过苏婉的手腕,面对着她站立,伸手轻轻拂过她随意垂下的发丝,笑意温柔,“所以这才是我对您最好的形容,‘星辉’。” “妈妈,您是我的星星,就算偶尔被云朵藏住,却依旧美好。” “您才是我的‘荣耀’。” 第20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二十) 台下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衬得背景音乐越发舒缓悠扬。 玉简把苏婉揽进怀中,抚摸了一下她瀑布般的长发,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妈妈,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不是他要煽情,这的确是许炎,最想对她说的话。 一腔真情错付,他最为遗憾的,其实是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这对世上最好的父母,不曾耐心听他们讲过话,甚至没有说过一句爱。 而这个字,并没有那么难开口。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震彻了整个大厅,经久不息。 玉简红了,红的彻底。 戏剧性的事件本来就给他炒了一波关注度,他的这一番发言,又将他与普通的设计师区分开来,尤其是他为苏婉做的那件“星辉”,成为了绝对的爆款,可偏偏许氏没有将它上架。 因为它只是为一个人订做的,够资格穿它的,也就只有那一位罢了。 但即使这样,还是抵挡不了狂热的粉丝,各式各样的高仿和改版开始悄然流行,却多多少少都缺少了些韵味。 除此以外,许炎之前随着切伯格一起演出的视频也被人翻了出来。 当时切伯格的话还历历在目。 “他的灵魂干净而纯粹,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可耻的抄袭犯!” 不得不说这些在艺术领域浸淫大半生的老艺术家的确眼光毒辣,在所有人都嘲讽许炎的时候,他却透过了那些虚伪的假象,看到了他最纯粹的灵魂和一颗赤子之心。 能如此表达自己爱意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坏人呢? 与此同时,本来已经臭了名声,都快要彻底沉寂下去的苏白也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但却不是什么天才设计师,而是可耻的抄袭犯兼不孝子了。 单单抄袭师弟作品并对人进行污蔑,就足以给他打上人品低劣的标签,可偏偏他好死不死,抄的还是许炎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C国自古以孝道为先,哪怕现在没有那般孝字大于天,却依旧是维系着人类社会的一根枷锁,对长辈不敬,总难落到什么好名声,何况还是这样的,把别人一片心意都践踏了。 “璀璨”已经不仅仅是一件参赛作品了,它是一份礼物。 一个孩子用他擅长的画笔,捧着一颗赤诚的心,怀着满腔的爱意制作的一份礼物。 它本该璀璨又美好,却因为这样一个人而彻底被玷污,哪怕许炎因为这个刺激改制出了更完美的“星辉”,也不能将他的罪行减轻一丝一毫。 原本为了苏白扒出来的所谓许炎黑料,更是成为了他的一道索命符。 舆论风向完全逆转,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同样的事,得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结论。 许炎跟韩煜琛从小竹马竹马一起长大,却被这个可耻的小人第三者插足。 两人争夺中心的韩煜琛更是被卷进了最近的那件大案子里,两个人做的事都足够恶心。 一个不孝不悌品行低劣,一个草菅人命贪赃枉法。 真是乌龟配王八,再配没有了。 苏白这两天窝在家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神经质一样地在屋里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不知道谁把他的手机号和家里电话泄露出去了,几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会有陌生人打过来对他进行谩骂,用词之恶毒,语气之嘲讽,让他恨不得自己彻底聋了才好。 甚至只要一闭上眼,耳边就会一遍一遍回想那些堪称诅咒的谩骂。 “得奖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恩?爽吗?像你这样的……” “你妈死了!你没有母亲吗?你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你不是你妈生的吗?你就半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史上第一天才少年?我呸!看看身份证上那比人家还大两个数字,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 甚至连他的一些私人账号也全部被披露了出来,微博上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以及不少惹人歧义的话语。 无穷无尽,哪怕只是隔着网线,也足够令他感到胆颤。 所有人都异常愤怒。 因为之前自己的无脑黑行为被打脸,总得有人为此负责,来挽救他们那些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和英雄梦。 看,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人,只要针对他,那我们就没错了。 坏人么,就是用来惩罚的。 苏白最近根本不敢出门,之前在大赛上出过多少风头,现在那张脸,就有多少知名度,遇上普通民众只是对他指指点点,遇上脾气暴躁的,兴许就直接动拳头了。 可就算如此,他关了电话拔了网线,却依旧不得安宁。 他的住址也不再是秘密,打不通手机,每天就会有不同的外卖员来敲门,餐盒里可能摆了一些污秽物,死老鼠,订单上的备注则更加不堪入目。 于是现在,只要房间里有一点响动,就足够他紧张半天,瑟瑟发抖不能自己。 韩煜琛忙碌了一天,上下疏通关系还要应付老头子给他安排的相亲,实在是有些疲累,可当他打开门,却没有熟悉的暖色小灯和诱人的饭香味。 房间里漆黑一片,灯亮起之后,客厅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惊得他弯腰脱鞋的动作都踉跄了一瞬,直接撞上了一旁的鞋柜,膝盖一阵剧痛。 “鬼吼鬼叫什么!”韩煜琛火了,大步走了进去,却有些傻眼。 只见客厅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撕碎的纸屑,砸碎的啤酒瓶渣,一旁的台灯也倒在地上,磨砂的灯罩布满裂纹,微微变形。 而苏白,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T,将自己缩在沙发的一个小角落里,小脸惨白。 “你……”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温热的物体就撞进他怀里。 “阿琛……阿琛!你救救我,救救我!好多人……好多好多人,他们都要害我,他们打我,骂我,诅咒我,天天敲门,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苏白仰着一张小脸,一双眼睛通红,眼皮浮肿,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我不要呆在这里,带我走好不好?求你了……我们走……” 韩煜琛对上那张可怜到极致的小脸,一腔的怒火慢慢平息,他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揽上苏白的后腰,安抚性地拍了拍,“好,你要是不愿意住在这里,我们就走。” 他有那么多房产,换房子就跟换旅店一样方便,确实没什么为难的。 不过是上班的路程要稍微加长一点罢了。 等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搬到新房子之后,苏白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懈下来,勉强撑起精神去厨房做饭。 韩煜琛累瘫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正好播到玉简领奖的重播。 看着那张明媚的脸,突然感觉一阵恍惚。 他有多久没看到许炎的笑脸了? 似乎每次见到他,不是在生气,就是在嘲讽,再不然就是一张泫然欲泣,仿佛被如何辜负了的怨妇脸。 其实这小孩,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突然,厨房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苏白戴着围裙冲了出来,两眼充血,死死盯着电视,第一次对韩煜琛大吼道,“关掉!快关掉它!” “你又发什么疯?”韩煜琛面色微沉,他是真的很累了。 因为苏白的原因,让他们的项目经受了更多的风雨,他都没跟他计较什么,还强忍着火气哄了他几句,可他实在太过分了。 他毕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苏白眼见韩煜琛的眼神变得冰冷,心头一跳,耳边不断传来许炎温柔的声音,整个人都当机了,等他反应过来,场面彻底失控。 电视机被他用撑衣架砸了个稀碎,而一向疼他如珠如宝的韩煜琛,正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还是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韩煜琛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他实在没精力再跟他吵一架了,明天还有场硬仗。 空荡荡的客厅里,苏白重新将自己缩成一团,一股焦味渐渐飘了过来,却没有引起他的丝毫注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玉简吃着顾承瑾殷勤夹的菜,看着系统实时转播的小情侣闹掰画面,心情异常美好。 “还有多久?”他敲了敲系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时间应该就在这两天。 【明天】系统给了准确答复,玉简彻底放下心来,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撤下去。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顾承瑾看着他的笑脸,胸口涨的厉害,脸色阴沉。 跟他在一起,却还能想着别人吗? 为什么就不能只看着我呢? 玉简听出他话里的异样,有些诧异地抬头,却不太能理解这人突如其来的情绪,只能转移话题,“在想我的十八岁生日,不知道会收到怎么样的礼物,有点好奇。” 这话是真的,千年的时光实在是太漫长了,对妖族来说,若是每年过一个生日,烦都能被烦死。 所以对于人类的这种仪式,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你想要什么?”顾承瑾的语气重新温柔起来,目光不断在他脸上巡视,带了几分肉食者的侵略性。 “想要什么,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苏白:为什么会这样呢?之前明明一切都很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玉简:为什么会这样,你心里真的一点X数都没有? 没有没关系,现实教做人。 第21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二十一) 系统的消息从来不会错,说是明天就明天。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来支持新能源的开发与应用,参与相关项目的公司,不仅能得到丰厚的资金补贴,还会有相应的专家提供技术支持,更是能在上面人哪里露个脸挂上名号,以后办事会方便许多。 一直笼罩在许氏头顶的乌云,终于散了。 顾承瑾的强势注资只能保证他们不会被这个项目活活拖死,而现在,则是完全可以确定,这将是许氏辉煌的开始。 许明翰这两天劲头十足,作为一个生意人,任谁遇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都会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恨不得直接住在公司里,形势一片大好,之前积压的项目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而与此相对应的是,韩煜琛那边的情况似乎越发糟糕了。 工程被暂时冻结,但是那么多人员,就算临时裁掉一些不需要的,堆积在那的建筑材料,巨大的场地维护费,剩余人员的开销,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更何况这件事出了以后,韩氏的信誉大打折扣,原本就投入不多,只是试试水的那些股东们见势不好直接撤资的也大有人在。 最多损失点钱,可要是等韩氏真的被查出来什么,到时候要赔进去的可就不仅仅是钱了! 这些商人都是多少年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了,审时度势的能力堪称一流,甚至没有给韩煜琛任何反应的时间,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商业联盟就已经坍塌了大半。 再加上因为韩氏信誉受损,连银行都来提前催债了,绝对的雪上加霜。 韩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好在也不是没有挽救办法的。 比如找寻强大的合作伙伴。 顾氏那样的。 顾氏投资新能源的项目已经是众人皆知,虽然以顾家的财力,要再做一个项目也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承瑾似乎对他们有着极强的敌意。 别说帮助了,他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他们都得谢天谢地。 除此以外,似乎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联姻。 再没有什么联盟比商业联姻更紧密了,况且韩煜琛还是单身未婚,人又生的高大英俊,简直是再好用不过了。 原本这个时候,韩旭第一个考虑的肯定是许炎,他对自己儿子的那点小心思,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是…… 之前的种种打脸行为,还有强行恢复原价的事,很明显两家已经生了嫌隙,许明翰这个人他也还算了解一二,当你是兄弟的时候确实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但是一旦涉及到他的宝贝家人,那就是再大的利益都是不可能说动的。 更何况现在许氏正是如日中天,两相对比,对他们肯定是更加看不上眼了。 就算这样,韩旭还是试探性地提出想要让韩煜琛和玉简试着“磨合”的想法,却许明翰直接骂了出来,就差亲自上场揍人了。 没有这作践人的! 眼见这条路走不通,韩旭迅速转移了策略,干脆利落地断掉了韩煜琛的一切日常活动和自由,压着他去参加了几场相亲,全是大财阀的女儿,长得也算貌美,关键是身家不菲,又都对他有兴趣。 现在可不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时候,韩煜琛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虽然恼火,却也没有过度反抗。 他很清楚,离了韩氏,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韩氏不能倒,更何况这还是他爸爸一辈子的心血,那颗不那么健康的心脏,也在不断昭示着这个残忍的事实。 韩氏不能败在他的手上。 一场无形的风暴在整个商界席卷而过,所有人都能感受出来,要变天了。 可对玉简来说,这都是早已注定了的事,所以他这段时间,过得分外惬意。 沈悦对他的有不少愧疚,将他时时带在身边教导,更是给他牵线搭桥,介绍了不少优质客户。 更何况许炎本身的身份就足够旁人吹捧的,甚至听起来还带那么点传奇色彩。 17岁的设计天才,国际一流设计师沈悦的关门徒弟,国际顶尖音乐大师切伯格的学生,曾陪他一起进行了全球演出。 这个本该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已经达成了旁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成就。 所以他们都很好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 有了好奇,就会有探索,无形中又给他扩大了客源。 玉简赤着脚坐在地毯上,抱着一块画板涂涂抹抹,顾承瑾坐在旁边,手指灵活地削完了苹果皮,将它切成了小瓣,用牙签戳了一块送到玉简嘴边。 玉简低头看了看苹果块,又抬眼对上男人认真且执拗的眼,轻轻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感觉在嘴里蔓延开来,刺激着味蕾,分泌出更多的唾液,滋味不错。 顾承瑾自然地收回手,将缺了一小块,还留着牙印的另外半块送进嘴里,神情愉悦。 玉简微微眯起眼,这个人自从强势插手许氏的项目之后,更是以一种奇异的身份登堂入室,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许明翰的,几乎常住在许家了,低头抬头,总能对上那双过于深邃的眼。 尤其是里面炙热的情愫,饶是迟钝如玉简,都没法忽视。 好在他对这种感觉并不讨厌,甚至有几分新奇。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般缠着他,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珍视。 那种仿佛被当成.人间至宝的感觉,意外得不错。 “传说顾氏当家人有很严重的洁癖,从来不让任何男男女女近身,怎么,治好了?”玉简挑眉,眼中满是促狭。 “是啊。”没想到顾承瑾就着他的话头说下去,“你是我的良药,什么毛病都能好。” “唔……”玉简眦了眦牙,没再看他。 骚不过骚不过。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线,江恒也快要撑不住了吧? 不出所料,第二天,韩煜琛最好的兄弟,现在最大的依仗,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让他彻底变成孤军奋战。 韩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据说韩煜琛去找江恒要说法,却连面都没见到,就被人赶了出来,往日里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在最危机的关头给他后背插了一刀。 这下不用韩旭催了,韩煜琛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出现在各大酒会上,游移在不同名媛贵女之间,甚至都想不起自己那个已经快有一个月没见过,精神不太好的小恋人了。 眼见所有演员都到位,玉简动了动坐太久有些僵硬的身体,勾起一抹笑意。 太无聊了,这人一无聊,就得学会自己找点乐子。 “走,去演戏。”他换了一套宽松的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牛仔裤,清清爽爽得宛如夏日的一缕凉风,令人不由得注目。 【你来这干嘛?】系统看着人来人往的江氏大楼,有一瞬间迷惑。 它似乎总是跟不上这位大人的思维。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去向韩煜琛表达一下善意或者嘲讽,让他明白自己之前的行为和那所谓纯粹的爱情是多么可笑的事,想来悔意值会升的很快。 玉简实在不想费这个口舌教育他的傻系统,只睁大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大厅里来往的职工,有些局促又温软的小模样令人心碎。 已经有不下三波人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了。 “小炎!”江恒的声音远远传来,素来注重形象的人竟然是跑过来的,发胶固定住的头发也散了一缕垂在耳边,显出几分焦急来。 “怎么突然过来?下次直接上来就好,没人敢拦你。”江恒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他,却被玉简险险避过。 “我……我就是来看看哥,还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走,我们上去说,已经给你备好你最喜欢的甜点了。”江恒放下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颇为绅士地走在旁边,将人带了上去,留下一众窃窃私语的员工。 他们敢拿自己今年的年终奖打赌,自家BOSS从来没笑得这么真诚过! “怎么突然来找我?要是有事,给我打个电话就是了,当然了,我也是很想见到小炎的,我很开心。”江恒给人端了一碗小布丁,贴着人坐在沙发上,一手放在沙发靠垫上,几乎是将人半揽在怀里的姿势。 “我……想请哥帮个忙。”玉简垂着脑袋,捏着小勺子把布丁戳成一块一块的,又下意识地搅了搅,变成一滩奇怪的东西,让人瞬间没了食欲。 “恩?” “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从韩氏撤资?”玉简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他看着江恒,瘪了瘪嘴,委屈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都特别好,可是这次的事情太大了,要是连你都不帮阿琛,他该怎么办呀?” 江恒脸上的笑僵住了,上翘的嘴角慢慢拉了回去,抿成一条直线。 “你希望我帮他?他那样对你了,你还希望他好好的?你就那么喜欢他?”江恒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话里的醋意酸得他牙疼。 胸腔更是着了火一般,恨不得当场把这个小孩打一顿,或者揪过来好好抱一抱,亲一亲,才不至于被活活烧死。 “可他毕竟,是阿琛啊……”玉简哽咽了一下,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滑下,“爸爸真的生气了,完全不准我提他的名字,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琛毁掉,他那么骄傲的人。他那个项目可以起来的,以后一定会跟我们家的项目一样,都是能赚钱的!真的!你别放弃他好不好?我求求你,我还有不少零花钱,之前做设计也赚了不少,我还可以去借!这个难关一定会过去的,求求你了……” “江氏还不是我做主,我父亲对这个项目也很不看好,对不起,这次我帮不了你。”江恒深深喘了一口气,眼神越发冰冷。 “怎么办啊……那该怎么办啊……”玉简两眼无神,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中,低声喃喃。 “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他神经质般地自言自语道,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对!还有顾家!我去求顾承瑾,我去求求他,他跟我爸爸有合作,我可以去求求他!” 玉简说着,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江恒黑着脸扯住,猛地压在了门上。 “韩煜琛根本从来没在意过你,你还要为了他舍弃自己的尊严去求别人?我求求你长点心吧,看看我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爱这样一个人渣?他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不,我不会忘的。”玉简摇了摇头,双手护胸呈抵抗状,“我一件都不会忘,可是……可是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我做不到。” 他灵活地弯腰,逃开了江恒的桎梏,匆匆跑开,留下那个男人有些颓然地靠坐在墙边,扯了扯自己隐隐作痛的头皮。 “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江恒悔意值+20】 系统尽职地播报着,却依旧没懂他的用意。 这招数,如果用在韩煜琛身上的话,恐怕就能涨三倍悔意值,好像有些不划算啊。 “怎么可能。”玉简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好戏还没开始呢,你急什么?” “该急的,是别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我真的不懂你在做什么! 玉简:没看到吗?我在挖坑啊,这么大的坑。 系统:万一人家不跳呢?! 玉简:不跳?不跳就踹进去啊,多大点事儿! 第22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二十二) 办完了事,玉简心情不错,在路上吃吃喝喝逛了半天才回家,但是一开门,就感觉屋里气氛不对。 门口放着一双皮鞋,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窗帘紧闭,灯也没开,敏锐如玉简,却能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影,以及那双熬得通红的眼。 “傻坐着干嘛?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打开灯,正好对上那人直直看过来的视线,不小的空间却显出了几分逼仄,气氛沉重。 “你希望我帮韩煜琛吗?”顾承瑾盯着他,单刀直入。 他本来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生平所有的克制和柔软,怕是都给眼前这人了。 “嗯?”玉简换鞋的动作一顿,听出他情绪不对,偏头看去,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帮他?” 顾承瑾站起身,沉默地看着玉简放好东西走过来,然后猛地拽住他的手,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皮质沙发承担了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向下凹进去一大块,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玉简被人压制住,眸色黯淡了一瞬,眼中闪过一阵杀意,又慢慢放松下来。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如果你希望我帮他,我可以出手,所以……”顾承瑾死死捏住他的手腕,将人整个禁锢住。 他的面色是阴沉的,嗓音是低哑的,语调却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所以你不要去找江恒,也不用去见韩煜琛,你想要什么东西,想要做什么,告诉我一声就行,我都会替你完成。” “告诉我,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顾承瑾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他却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重,到最后甚至只能别开头,再不敢看那张明媚的笑颜。 霸道如他,面对喜欢的人,依旧是忐忑又不安的,总怕他不喜欢自己,怕他不接受自己,更怕他推开自己后,会发生怎样失控的事。 “顾叔叔。”玉简突然出声,对上男人已经猩红的眼,毫无所觉地动了动自己有点生疼的手腕,“不起来吗?还是你准备当回禽兽?” 顾承瑾的耳尖发红,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起身,顺便把少年也拉了起来。 余光瞥见他白皙皮肤上的一圈红肿,心疼又愧疚地去找了医药箱,半跪在他身前,给人仔仔细细上了药。 玉简惬意地坐在沙发上,伸出一只手被人握住,他看着眼前浑身都散发着颓丧气息的男人,觉得竟有几分可爱。 就像摇着尾巴的大狗讨喜又惹人心疼。 他是真的不讨厌这个人。 “我知道了。”玉简素来随心所欲,想逗逗他,就逗了,想哄哄他,就哄了。 “下次有需要,我会请你帮忙的。” 顾承瑾猛地抬头,看着小狐狸样笑得满脸狡黠的青年,感受掌心那只手又软又嫩,忍不住低头,在那白皙的手背落下一吻。 “我的荣幸。” 苏白这段时日过得有些凄惨,导致他的神经越发敏感脆弱。 原本还能给予他一些鼓励的恋人也不在身边,甚至自从那次失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整整一个月。 他在做什么呢? 以前韩煜琛是绝对舍不得这么长时间不找自己的,虽然理解他最近肯定很忙,但是不至于忙到连给他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强烈的思念和焦灼使苏白克服了恐惧,哆嗦着手摸过手机,充上电,摁下开关键。 打开的一瞬间,手机就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无数红色的未接来电差点将手机逼得重新死机。 他手忙脚乱地开了静音,可即使这样,屏幕上也时不时地会跳出一个来电提醒,挂掉的时间都不够干点什么。 好不容易拔了电话卡,打开浏览器,却被上面的标题深深刺痛了双眼。 #韩氏继承人有意联姻,好事将近# 苏白深呼吸一口气,抖着手点进去,还在自我安慰一定是外面那些人捕风捉影,传些不实的绯闻。 可那一张张新鲜的路透图,却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照片抓拍的角度很巧妙,能看见韩煜琛半张英俊的侧脸,他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目光温柔,一手扶在她的腰间,微微低头仔细听着她说话,唇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然后下面就是他跟别的女人的合照了,不得不说韩煜琛“海王”的属性被发挥到了极致,普遍撒网,重点捞鱼,但凡是家境优渥又对他明确表示出兴趣的,他都没放过。 到了这串照片的尽头,就是韩煜琛和许炎面对面吃甜品的照片。 这张照片一看就有些时日了,许炎还很嫩生,一张白净的脸上婴儿肥都没有完全褪掉,满满的胶原蛋白。 他嘴里咬着勺子,歪着脑袋看对面的男人,两眼弯成了月牙,其中满满的情谊藏都藏不住,满屏粉红色泡泡。 这是还没有跟他认识前的韩煜琛。 苏白虽然知道他们两现在不是这种关系,却依旧被气的肝疼,远比上面看到那些陌生的女人还要难以忍受。 “韩许两家素来交好,不知道在这个夏天,我们是不是能等到他们的好消息呢?两个人看起来这么般配,不知道是多少年相处磨合出来的,真是令人羡慕不已啊!” 最后那一段话彻底将苏白的理智烧断了。 他绝对不能忍受,自己输给许炎! 而且他很清楚,许家的实力强劲,那个不要脸的又一直对阿琛虎视眈眈,说不定会趁着现在这个时间,威胁阿琛跟他在一起! 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苏白感觉快要被自己的妒火烧晕了,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他怕是真的要疯。 有了动力,苏白终于壮着胆子出门,他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拿着新买来的电话卡,给玉简打了个电话。 “我们谈谈。” 玉简握着手机,沉默了半分钟,道,“好,半个小时候,‘慕言’见。” 苏白捏着被挂断的手机,心砰砰直跳,他迅速上网搜索了一下这个“慕言”,是市中心的一间小酒吧,但是装修得非常有特色,保密性又好,所以许多上流人士的富家公子哥很喜欢去。 最重要的是,那里极重私密性,毕竟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娱乐项目,所以不用担心有监控等等。 简直是天赐良机! 想起等会自己要做的事,苏白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蔫红。 我的东西,谁都夺不走。 半小时后,苏白如约赶到,被人引进包厢的时候,玉简已经坐了一会,小布丁都吃掉三盘了。 “许少,您跟您的朋友慢慢聊,有事随时叫我们。”带路的服务员恭恭敬敬朝玉简行了个礼,跟方才在苏白面前判若两人。 “要谈什么?我的时间不多,还要回去赶稿子。”玉简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吃着甜点。 “是你做的吧?”苏白强忍着反胃,走到他身边的座位坐下,又朝他靠近了两分,“沈悦的办公室里从来都没有监控,之前被人偷稿她都没装,怎么这次就多了这个东西?是你做的吧?故意把自己的稿子放在桌子上,还露出一个角……” 过了这么久,之前发生的一点一滴不断在苏白脑中回放,一帧一帧拆开来,反复品鉴。 虽然他还没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但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贱人一定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玉简有些嫌恶地朝后靠了靠,面无表情道,“啊,是啊,终于被你发现了。我就是故意在沈悦办公室装摄像头,故意把稿件放在那的,而且我还每天放一张,每张都不重样,就等着你来偷。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他唇角弯了弯,眼中满是恶意,“这个答案满意么?有没有抚慰到你可怜弱小被人陷害的小心灵?” “你果然是故意的!”苏白瞬间就炸了,一双眼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吃了他的凶狠表情。 “要是这么想能让给你可怜的自尊心一个安慰,那随你。”玉简继续刺激他,目光扫过他微微鼓起的裤子口袋,闪过一丝期待。 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你还是那么不要脸。”苏白轻哼一声,手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能够轻易化开皮革,锋利异常。 “彼此彼此。”玉简看着那闪着银光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惧意,眼睁睁看着苏白摊开粉嫩的掌心,刀尖朝下,用力划了下去。 献血瞬间涌了出来,他疼得面色扭曲了一瞬,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下手是否太重了些。 苏白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将刀扔进了玉简怀里,被他接个正着。 玉简捏着这个凶器把玩了一下,气定神闲,仿佛没看到上面可怖的血液,和对面那人一副快要活活痛死的悲惨景象。 恰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韩煜琛站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的视线扫过屋里,苏白的半边身子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以及玉简手里那把一看就很锋利的小刀。 韩煜琛大步朝玉简走过去,脚下虎虎生风,然后高高扬起手,死死盯着那张白净漂亮的脸,用力扇了下去。 却被两根纤细的手指抵住,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玉简站起来,将手里那把刀举到他面前晃了晃,又比划了两下,“怎么,毁了你的小情人,心疼了?” “许炎!你太过分了!白白最珍惜的就是这双手,你简直是……丧心病狂!”韩煜琛死死咬着牙冠,手臂青劲爆起,却依旧无法逃开玉简的桎梏,憋的满脸通红。 “是啊,丧心病狂才会爱上你。”玉简冰冷地看着他,“毕竟我无恶不作,蛇蝎心肠,不付诸行动,怎么对得起这个名称呢?” “好了,我累了,不陪你玩了。”他将那刀扔在了桌上,后退两步,嫌恶地甩了甩手,又用袖子擦了擦方才摁住他的两根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推开门的一刹那,玉简顿住了脚步。 “谢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我,不爱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白:你是故意的! 玉简:瞎说,我没偷你稿子没打你也没拿刀捅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怎么你了? 苏白:&??*?&(好气哦,但是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第23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二十三) 我不爱你了。 不爱你了…… 韩煜琛怔愣在原地, 门被用力关上, 一声巨响之后, 就陷入了一片朦胧中, 包厢不大, 只开了单边壁灯,视线骤然变暗。 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这句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爱……我了? 甚至他都来不及看一下少年那时的表情。 他应该高兴的,被这样一个大小姐脾气的人单方面纠缠这么久, 佛都有火气了, 明明是该值得放烟花庆祝的事, 胸口却莫名泛上了一阵苦涩,像是被一把细小的钩子勾住了软肉,细细密密的疼蔓延开来。 甚至有些阻碍呼吸了。 “阿琛……琛!救我……”直到衣服下摆被人用尽全力扯了一下,韩煜琛才看到已经滑落在地的苏白, 那满地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他似乎才想起来, 这里还有个伤患急需治疗。 也同时压下了那股陡然升起的心慌与不安。 错觉吧…… 【你怎么知道他是要自伤, 不是捅你?】旁观了一切的系统依旧是迷迷糊糊的, 它实在不明白, 自家宿主这事事都在预料之内自信心从何而来。 方才他根本没做任何防备,浑身上下懒懒散散的, 似乎完全不担心那刀会不会划到自己。 “哈?他要是还有点脑子,现在应该就在想办法除掉我这个情敌,顺便赚一波愧疚稳定自己的地位, 说起来,他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玉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再说他要捅我也无所谓啊,他又打不过我。” 【……】好有道理的样子。 “真是难为他算好时间,还下那么重的手了。”玉简有些怜悯,“你看看这个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不是你逼的吗? “你可别瞎说啊,我一没偷他东西,二没对他动手,三没捅他刀子,我这双手可是要弹琴的,干干净净的,哪里能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玉简面无表情道,“自作孽不可活罢了,要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就可以去抢夺别人的东西,那这世界,早就完了,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被比自己更强大的人给碾压。”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找你的麻烦,而不是那些女人?跟韩煜琛相亲的又不是你】 “她们会搭理他吗?”玉简翻了个白眼,“苏白也就只能在许炎身上找找存在感罢了,换做是别人,怕是见都不会见他。欺软怕硬,人之本性。” 【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我还是觉得你在诡辩】系统不客气地拆穿道。 “谢谢夸奖。” 【我没夸你】 “我知道。” 【……】这届的宿主真的很难带! 吵吵闹闹间,玉简走出大门,正好看到外面那辆黑色的车,没什么矫情地坐了上去,却被男人钳住了手腕,摁在沙发背上。 这个男人似乎总喜欢用这种姿势捉住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怎么弄的?”顾承瑾黑着脸,死死盯着他掌心和袖口的那点猩红,捏着他的手细细摩挲,呼吸都停滞了,“伤哪了?” “没事,不是我的。”玉简笑着往后抽了抽,被那大手拂过掌心的纹路,激起一阵细碎的痒意,要不是这人脸上的表情太过正经,他都要以为是在刻意撩拨自己了。 “下次,别这样了。”顾承瑾却笑不出来,一张俊脸崩的死紧,他本来就长得严肃,浑身上下满是身居上位者的威严,平时不加克制的时候,通身的气度足以止小儿夜啼。 怪能唬人的。 玉简胡思乱想着,却没有分毫害怕,他感觉对面那只大犬,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眼中的心疼压都压不住,总担心下一秒就会直接舔上他的手指。 “没有下次了。”玉简抿了抿唇,看着那人颓丧的模样,突然感觉有些心酸。 那便哄哄。 他手指用力,反客为主地抓住了男人的大手,奈何自己这具身体的手太小,只能圈住他的三根手指,就像小孩抓住大人一般,意外地萌。 “我以后,不会去见他们了。”他郑重保证道,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的确没那个必要。 顾承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撰紧了那片柔软,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好。我明白了。” 他能感受到小家伙对他的态度逐渐软化,现在连隔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阻碍都没有了,若是再不抓紧机会,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回到家里换了身衣服,又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玉简旁观了一下自残事件的后续。 他不得不承认,苏白对自己是真的够狠,也足够愚蠢。 第一次动刀的人,根本掌握不好下手力道,更何况用来裁布料的刀,意外的锋利。 苏白差点把自己半只手掌切下来。 偏偏韩煜琛那个傻逼,只顾着跟自己斗气,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送去医院,流了那么多血,虽说现代医疗技术发达,但到底比不上完整的手。 保不齐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过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要完成许炎心愿的最后一站,没心情再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切伯格的巡演,还剩最后一场,他的起点是C国,終点也在C国。 过了这一次,这位享誉音乐节的泰山前辈就要正式退居幕后,除了教导学生,怕是再难看到他的专场音乐会了。 所以这次的场面空前盛大,门票几分钟内就被抢光,而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冲着玉简去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人的确都是视觉动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艺术家,和一个正值青春的漂亮少年,显然是后者更有吸引力,更何况他还有着同样出色的能力与天赋,是被切伯格亲自带上场的存在。 仅是玉简那一张脸,就足够吸引一票颜粉了,再加上之前设计大赛的不断反转,更是给他添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好生圈了一波粉,所以这一次,才是许炎被所有人看到的最佳时机。 他今天穿的是墨蓝色的一套西装,自己亲手制作的,里面浅蓝色的衬衫正正经经扣到了最上面,一丝不苟地蝴蝶结系在脖颈,头发向后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高挺小巧的鼻梁,弱化了那种少年气,带出了几分遗世独立的冷冽。 玉简的身边坐着切伯格,两人先合作了一首曲子,然后切伯格就放下了手,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玉简垂着脑袋,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缓缓按下第一个音符。 沉重,缓慢,像是在诉说一段不太好的回忆,一个一个音符化成了一副画面,还稚嫩的小孩,不断在黑暗里奔跑,然后一次次摔倒。 四周空旷,黑暗,没有任何回应,腿上的伤疼极了,他却不敢哭,只能呜呜咽咽地咬住下唇,生怕黑暗里会冲出什么怪物将自己叼走。 这一小节的旋律非常慢,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心口,泛起一阵酸疼,胸口堵了一口气,半天缓不过来,甚至有人开始皱眉,不太舒服地换了一个坐姿。 太压抑了。 从未觉得这半分钟能有如此漫长。 然后最后一个音符划过,琴声陡然高亢,小孩终于跑出了黑暗,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欢呼,他雀跃,他充满了期待,然后才发现。 外面的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 成年人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阿谀奉承,甚至是打着为你好旗号的栽赃陷害,小孩再次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 是遵从本心,成为一个人群中的异类,还是顺应着成长的轨迹,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呢? 原本平稳的琴声降了几个档又瞬间拉高,那是阴郁过后的灿烂,小男孩等到了他的光。 他绚烂,耀眼,引导他走出迷茫,找寻到了真正的自己。 故事本来不是这样的,但是玉简就是想给许炎一个完美的幻想,所以后面的发展,就是很俗套的爱情故事,在爱人的帮助下,男孩慢慢成长,学会了不少东西,变得出色,变得耀眼,也能被人衷心夸赞一句,“你是我的骄傲。” 你是我的骄傲。 玉简闭着眼,手背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几乎糊住他的整张脸。 他太投入了。 几乎把许炎这么多年的愤怒,不甘,期望和绝望都放在了这一首曲子里。 只要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浑然不顾自己的一身伤,才拼得现在这份成就。 而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都不再被他放在眼里,他的身边,终于只留下了那一束光。 然后已经成为了真正成功人士的男孩,却乖巧地坐在男人面前,收敛了自己浑身的锋芒,等着他的一句夸赞。 你是我的骄傲。 得了夸奖,他才嘻嘻哈哈着跑远,不遗余力地去追寻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他要让他看着他,让他们都看着他,耀眼的孩子才会被人注意到,所以他要做到最好,哪怕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也甘之如饴。 就像曾经的许炎。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玉简缓缓受了手,他的眼眶通红,刘海被汗水粘在了脸上,却丝毫无损他的美。 玉简扭过头,将自己的脸整个暴露在大荧幕上,他开始下意识寻找自己的亲人。 坐在第一排的许明翰,苏婉,再往旁边,是一身同色西装的顾承瑾。 刚刚的故事是他为许炎编织的美好童话,而眼下的一切,才是最真实的。 玉简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谢谢大家,也谢谢一直爱着我的人。” 他站起身,朝观众鞠了一躬,“我不是什么天才,也没有什么特殊,我所做的,便是我热爱的,每个人在前进的路上,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总是会教给你一些道理。” “或许美好,或许疼痛,但是经历过之后,还能坚持最本真的自己,我觉得才是最珍贵的。我也曾经犯过错,做过傻事,甚至一度心灰意冷,可是还有那么多爱我在意我的人,我不能放弃我自己。” “我并不完美,也从未做过什么让他们高兴的事,但是却希望能让他们感到骄傲。最后还有两句话,想要跟我最在意的人说。” 玉简捏着话筒,看向苏婉和许明翰,单手轻轻抚上胸膛,应和着许炎遗留下来的汹涌情绪,轻声道,“对不起,我不会再放弃自己,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 他放下话筒,一步一步朝着台下走去,迎上早就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两位老人,轻轻抱了一下他们。 许炎他真的知道错了,所以你们别伤心,别难过,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手掌拍的通红,他们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向抱在一起的三个人行注目礼,眼眶湿润。 这么小的孩子,却能有这么深刻的人生体悟和共情能力,着实令人惊艳。 这一首他自己做的曲子,没有多么华丽的指法和炫技,却让人莫名沉浸其中,似乎能透过它读懂那个男孩孤独又悲哀的前半生,莫名酸涩,情不自禁想要帮上一把的时候,他又自己站了起来。 顽强地宛如风中的野草,半点不肯妥协。 音乐就是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可以轻易调动人的情绪,玉简全部做到了。 他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或欣赏或疼惜或殷切的脸,轻轻勾起了唇角。 你想做的事,我全部替你做到了,其实你是个好孩子,不用太过自责,只是下次做人的时候,眼睛放亮一点,别傻傻地把自己全部往外送。 许炎,你特别好,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玉简微微垂下头,感受着那最后一缕怨气的消散,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顾承瑾从后面绕过来,小心翼翼把人揽进怀里,玉简挣了挣,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这里欢声笑语,另一边却愁云惨雾。 医院的病床上,韩煜琛有些烦闷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拉过苏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见没有出血,才松了一口气。 哪怕两人之前有一些小矛盾,他对这个少年,也还是喜欢的。 少年时期的心动不是装出来的,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的干净少年足够令人心动,所以哪怕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各种相亲,他也是没有想过要断掉这份感情。 他本来就是喜欢男人的,跟那些女人不过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大不了委屈一下白白,让他先做一段时间的地下情人,等公司的危机度过,他自然能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和补偿。 只是没想到,变故总是来得这么快。 一想到自己那天看到的场景,韩煜琛就觉得额心突突直跳,尤其是许炎最后那后“不爱你了。”更是像梦魇一样,频繁在他梦里出现。 原本还一脸笑意的少年,下一秒就变了脸,冷冷淡淡生人勿近,扯着唇朝他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走了,任他拼尽全力也追不上。 该死的! 韩煜琛用力砸了手里的苹果,嚯的一下起身,准备回去睡一觉。 他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会频繁想到那个人,只要休息够了,一切就都会好的。 回到家,韩煜琛将自己摔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些许的声音都能盖过房间的阴冷气息,多多少少增添几分人气。 可他还没调到自己喜欢看的台,就被一阵凶猛的砸门声惊得跳起来。 用砸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门外那人一副再不开门就直接踹开的架势,令韩煜琛瞬间黑了脸。 知道他身份还敢这么胡来,是嫌命太长了吗? 可当他打开门,却看到外面站着的是有许久不见的江恒,自从上次被莫名其妙背后捅刀子,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虽然他知道江氏还不是他做主,很有可能是那老狐狸的主意,但依旧不妨碍他对这个人撒火,十几年的兄弟了,关键时刻来这么一招,可真够意思的! “你来做什么?看看我有多狼狈吗?赶紧滚,趁着我……” 驱赶的话还没说完,韩煜琛就被江恒的拳头砸蒙了。 江恒两步跨了进来,用脚后跟勾上门,然后一拳砸在他脸上,满脸是与之气质不符的凶狠,一副要将他活活打死的样子。 韩煜琛的脑子翁的炸开,被打的晕眩了一瞬,下意识抱头,躲过了后面几拳,只是落在胳膊上的拳头依然坚硬,像是要将他的手骨砸断。 “我草!你疯了吗?你他妈……”脏话还没骂完,又是几圈下来,江恒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听他说话,似乎今天特意过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跟他打一架。 韩煜琛就是个佛也被逼出火来了,何况他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论起打架还没输过,稍稍退后了两步,开始了反击。 此刻,两人之间再也不是兄弟,也没有那些共同扶持度过的时光,就是彻头彻尾的仇人,用自己的拳头,膝盖,不断打向对方最脆弱的地方,不遗余力地试图造成最大的伤害。 以命相搏的狠辣。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两人都瘫在地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原本走出去也是百分之九十的回头率,现在有百分之百了。 两只猪头,可不就引人注目么? 谁都没有手下留情,那帅气的脸上高高肿起,看起来竟有几分喜感。 “你他妈吃错药了?发什么疯?”韩煜琛瞪了江恒一眼,想要伸手将人扯了扔出去,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江恒没有回答他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机扔了过去。 “什么东西?”韩煜琛下意识闪了一下,没有接住。 手机砸在地上,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化,他微微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 这正是上次苏白被许炎伤害时的监控录像。 但是事实,似乎与他了解的有很大出入。 甚至完全相反。 他看着苏白坐下,跟许炎说了些什么,然后许炎突然站起身,苦了脸,又别过头,似乎是不想跟他起争执。 于是苏白从口袋里掏出了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上划下,又扔进了许炎的怀里。 后来发生的事,倒是跟他知道的一样。 “这不可能。”韩煜琛艰难道,嗓子疼的快要冒烟,“白白不是那样的人,这不是没有声音吗?一定是许炎说了什么……”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江恒笑了起来,用手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想要爬起来,似乎准备再揍他一顿,最终还是无力栽倒。 “你从小就是这样,只要他跟别人起冲突,你永远先教训他,不论是非黑白,不论谁对谁错,你知道为什么吗?”江恒扯了扯嘴角,满是恶意。 “因为他最好欺负不是吗?因为不管你怎么对他,他都会傻乎乎地跟在你身后,就跟只忠诚的狗一样。所以你习惯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总是会让人格外有欺负他的欲望不是吗?更何况还能给自己赚一波好感。” “好人坏人都让你做了,可真是聪明。” “你不也是吗?”韩煜琛沉默半响,抬头直视着他,“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亲近你,你自己不知道吗?” 江恒瞬间红了眼眶,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痛,现在却被人这样直白地扒开伤口,又狠狠撒了一把盐。 “再说了,使这种小伎俩不是他最擅长的吗?他怎么会约白白在‘慕言’见面?根本就是知道那里有摄像头……” “那里是我的地方。”江恒冷冷打断他,“我喜欢这个名字,一周前才买下来,他们去的那天才刚装好监控,你说,许炎知道不知道这事?” 韩煜琛瞬间哑火,他低下头,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件事,突然感觉浑身发冷。 他好像真的弄错了什么。 眼下发生的种种,把他印象里许炎跟苏白的形象完全对调了,最单纯的那个才是心机最深沉的。 甚至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之前跟许炎莫名其妙的关系恶化…… 是不是也有他的手笔在里面? 韩煜琛脑子乱哄哄的,不断闪过三人之前相处的场景,曾经被他忽略的情节一个一个浮现出来,清晰极了。 每次许炎发怒,都是在他跟苏白单独相处过后。 每次许炎摔东西,都是在苏白对他举止亲昵的时候。 甚至每次跟许炎的争吵,都是因为苏白,但是他却连具体争吵的原因都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少年那双圆溜溜的兔子眼,委委屈屈地盯着他,跟那天许炎离去前的最后一瞥重叠起来。 “我不爱你了……” 韩煜琛突然觉得心慌得厉害,似乎真的要失去重要的东西了。 江恒瞥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冷笑一声,继续爆料,“是不是觉得他挺烦人的,天天粘着你?只有他会在韩氏最困难的时候,哭着过来求我,希望我不要撤资。他能存多少私房钱啊,还想着要帮你,甚至!” 江恒深呼吸一口气,有些艰难道,“甚至想要为你去求顾承瑾。顾承瑾是什么人?他为什么投资许氏?恐怕一开始,他就算计好了这一切,就等着小炎傻傻地往里跳呢。” 江恒摸着柜子慢慢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监控后面还有一段音频,相信你会有兴趣的。” “对了,”他转身,一手扶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谢谢你放过他。” “你不配!” 门被猛地带上,韩煜琛呆坐在地上,半响形象没有。 视频播完之后,开始自动播放下一条音频。 许炎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钻进他的耳朵里,将他的注意力瞬间吸引过去。 “可他毕竟是阿琛啊……”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他那么骄傲的人……” “你别放弃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还有不少零花钱,之前做设计也赚了一些,我还可以去赚……” “我去求顾承瑾,我去求求他……” 韩煜琛整个人呆住了,就像失去灵魂的傀儡娃娃,呆呆地听着音频,等到播完了,又拉回进度条重新播一遍,脑子里甚至可以勾画出许炎说这话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 他好像,真的错了。 他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得去把他找回来。 巡演终场之后第二天,就是许炎的十八岁生日。 许明翰跟顾承瑾两人一拍即合,将整个生日会办的异常盛大,来来往往都是商业大鳄,这么多重量级人物出席一个十八岁孩子的成.人仪式,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宴会正式开始前,玉简躲在房间里,换上一身白色的西装,这是顾承瑾送来的,跟他身上那套,是相同的款式,这点暗搓搓的小心思,看的玉简想笑,却又觉得心头柔软。 正想着,门就被从外面打开,顾承瑾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却不发一语,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怎么?宴会提前开始了?”玉简没有看他,将袖口的扣子扣好,又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才转过身去,目光扫过他背在身后的手,闪过一丝了然。 “你今天十八了。”顾承瑾沉声道,带了几分暗哑,像是强自压下了最浓烈的情绪,极力想要克制自己的焦躁和不安,“我……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个好时机,但是我等不了了。” 他上前几步,掏出戒指盒,单膝半跪在玉简面前,抬头仰望着他,目光缱绻又夹杂着疯狂,“我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你不属于我这件事。所以宝贝,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知道我比你大很多,我会疼你,爱你,宠你,一辈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一定就是在爱你。” “好俗哦。”玉简嘻嘻笑着,却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但是微微加速的心跳却骗不了人,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迷人,甚至以狐族对美近乎苛责的标准来说,都是惹人心折的。 “你等我一下。”玉简想了想,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系统,任务完成后,我能在这个世界继续停留下去吗?”他敲了敲系统,然后静静的等着回复。 约莫半分钟之后,系统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可以,不过需要用爽点来兑换。D级小世界,需要100爽点】 “一百啊?不贵,那就换吧。”玉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实不贵,按照他之前的布置,爽点值怕是很快就要被刷爆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100点可以兑换很多东西,尤其是强化体质,这样的世界以后还会有很多,你别……】系统又一次出现类似焦急的情绪,却被玉简堵住了话头。 “我当然知道,你换就是了。” 这样的世界有很多,可是这个男人,却只有一个啊。 爽点值随着他任务世界的增加,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这个男人,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他承认,他心动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任谁被另外一个人无微不至照顾了那么久,都很难不心动,哪怕是他这样,天生迟钝又缺爱的。 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之后,玉简重新回到房间,顾承瑾还维持着方才那个姿势,真的没有挪动半分,听到动静转过来的一刹那,真的像是那种忠诚又沉默的大犬。 乖巧地等待着主人回来。 玉简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随手接过他手里的戒指盒,放进他的掌心,又将自己的左手伸出来,“我答应你了,我们试试。” 他眼睁睁看着男人呆愣了一瞬,那样一张严肃的脸,意外多了几分萌感,然后瞬间从地上跳起来,几乎是抖着手将那戒指套在他的左手上。 “要是对我不好,宰了你呦!”玉简笑眯眯地威胁道,下一秒就被人死死抱进怀里,一股恨不得将他勒死的凶狠力道。 “不会。”顾承瑾低头埋在他的发间,轻叹了一声,带了几分颤抖,“永远不会。” 这是他上辈子苦苦守候多少年才盼来的宝贝,他怎么舍得? 新出炉的恋人黏黏糊糊闹了一会,外面都来催了三次了,才晃晃悠悠出去,看着下面随神态各异的人,玉简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凑在一起,人类这种活动,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他懒懒散散地站在话筒前,照着之前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朝台下的顾承瑾伸出手,“谢谢大家的光临,另外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顾承瑾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蒙了,告白成功之后就直接昭告天下了,他的小宝贝比他还大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狂喜,素来沉稳的男人两步走上高台,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揽上玉简的腰肢,将人半抱在怀里,凑在话筒前道,“纠正一下,是未婚夫。” 玉简白他一眼,小声道,“我怎么不知道?” 顾承瑾笑得荡漾,伸手摸了摸他戴着戒指的左手,“订婚戒指都带了,哪还能反悔呢?” 玉简又被堵了回去。 果然不能跟这种人比脸皮,免得被他气死。 台下静默几秒,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管他们有什么暗搓搓的小心思,此刻都只能收着,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毕竟这两尊大佛,一个都惹不起,现在强强联手,S市肯定要变天了。 许明翰拍手拍得最响,他看着台上的一对璧人,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只要不是韩煜琛那个杀千刀的,谁都行,更何况还是顾家的呢? 自己儿子就是棒,连顾家当家人都拿下了! 好好的一场生日宴,在两位主角的胡闹之下,生生变成了订婚宴,好在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也就是互相奉承一番,再敬一杯酒。 玉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江恒脸上的淤青非但没有褪,休息了一晚之后反倒愈发可怖,亏他心里素质够硬,还敢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席宴会。 “小炎,我们能谈谈吗?”江恒一手死死掐进手心,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刚刚直接冲上台,跟顾承瑾打起来。 “我觉得你们没什么好谈的。”顾承瑾从后面贴过来,宣誓主权一般地将人扣进怀里,两眼盯着他,带了几分狠厉和防备。 “阿瑾,你先去帮我敬一下酒。”玉简大概猜到江恒要说什么,所以不介意给他再来最后一点刺激。 顾承瑾不太愿意,却被玉简落在颊边的一个吻闹的半点脾气没有,只能狠狠瞪了江恒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为什么?”江恒看着两人的互动,只觉得怒火中烧,完全没理智去思考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去质问他的。 就像捉奸一般的口吻,好没道理。 “因为他对我好,我说什么他都宠着我,我提什么要求他都接受。”玉简挑了挑眉,回答却是有几分认真的。 被人这样宠爱着,石头都能被捂热了。 “我也可以……”江恒一听,急急道,冲上前两步想要抓住他的胳膊。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也是……” 然而他这句话,却是来不及说完了。 “哥。”玉简笑道,“可是你拒绝我了呀。” “而且不止一次。” 玉简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纯良,却毫不客气地继续打击道,“其实从小到大,你都没真正应过我什么,不是么?” 不是么? 江恒感觉自己的脑子哄的一下炸开了。 过往那些被他自己强行忽视的细节重新浮现,小小的被欺凌的孩子,大了之后被韩煜琛冷言相对的少年,甚至是前不久还在他面前哭的眼泪汪汪的青年。 他好像,确实从来没有无条件答应过他什么。 可那是因为…… 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心,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 “哥。”玉简又后退了几步,避开江恒无意识伸过来的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生你气了,你也要好好的。” 这句话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恒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前所未有的后悔,为什么?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拒绝他…… 【江恒悔意值+80】 【爽点+90】 看着江恒一副大受打击,下一秒就要晕厥的可怜模样,玉简摇了摇头。 男人哪…… 还是自家大犬好。 第24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二十四) 苏白从昏睡中醒来, 麻药的效力过去了, 手疼得厉害。 他是第一次拿刀划肉, 跟划开皮革的感觉完全不同, 甚至都没用上几分力气, 就已经流了满手的血,甚至糊住了伤口,让他根本看不清严重程度。 那股诡异的妒火发泄出来之后,苏白才渐渐冷静下来, 觉出几分后怕。 他的手没事吧? 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他现在觉得这么疼, 就说明没有伤到神经, 只要好好修养,很快就能跟以前一样,而且阿琛也会因为愧疚,重新回到他身边…… “醒了?”苏白自欺欺人的心里建设还没做完, 就听到一旁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 粗砺得宛如金属擦过磨砂纸, 令人心悸。 他差点听不出来, 这是韩煜琛的声音。 “阿琛, 我的手怎么样了?没事的对不对?”苏白扭过头, 睡了太久, 视线一片朦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来, 你先看看这个。”韩煜琛却没有安慰他,甚至带了几分粗暴地一把将他从床上拉起来,捏着他胳膊的手堪堪擦过伤口, 疼得苏白一声惨叫。 “阿琛你干什么,疼!”然而他的惨叫还没持续多久,就被眼前发光的荧幕吸引了注意力。 灰白的画面,画质不算太好,但是能看得清人脸。 里面正是他自己跟许炎那天在酒吧发生的一切。 “拿开!快拿开!”苏白猛地抬手将手机打落,手脚并用往后爬,害怕得手都开始抖,被包成木乃伊的手掌压在床垫上,又是一声惨嚎。 “能耐啊你,我倒是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韩煜琛就静静地立在床头,看着他挣扎,眼底满是厌恶,甚至夹杂了几分恨意。 恨他,恨自己,恨许炎。 恨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跟自己解释? 却又不会去考虑,他其实从来没有认真听许炎讲过话。 这强烈的恨意就像是毒液,不断腐蚀着他的心脏,将表面那层血肉烤焦,又往里探寻,似乎要将他的整颗心毁掉。 “不是这样的,是许炎陷害我的,他知道那里有监控,所以才故意把我叫过去,又说那些话来刺激我,都是他设计的!就跟之前在沈悦办公室一样,他都是算计好了的!” 剧烈的疼痛让苏白被恐惧羞耻腐蚀了的大脑勉强恢复一丝清明,对上韩煜琛那双冰冷的眼,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这样的眼神,从来都不该属于他。 只有许炎才应该被这样对待! “故意的?”韩煜琛冷笑一声,弯下腰,微微贴近他的脸。 原本这个姿势,是要接吻的,现在却只是为了让苏白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恶意和讽刺。 “‘慕言’是江恒的地盘,而且就在你们去的当天上午才装的监控,我怎么不知道许炎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沈悦办公室的监控,所有人都知道,难不成还是他们都刻意瞒着你?” 韩煜琛嗤笑了一声,撤掉那层恋爱滤镜之后,曾经被他刻意忽视的事实都逐渐清晰,似乎是在嘲讽他的愚蠢一般,一遍遍回放,片刻不得安宁。 “更何况,就算是故意的设计你的,那又怎么样呢?”韩煜琛勾了勾唇,“就算他知道那里有监控,难不成他还会知道你的下一步行动?他知道你会去当可耻的小偷,还是知道你会心怀怨怼想出用这种方法才报复他?” 韩煜琛又贴近了几分,“这可都是你自己的行为,没有人按着你的手,甚至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去做那些事啊!要是没有监控,你的阴谋不就得逞了吗?” “所以你哪有脸,觉得自己无辜呢?” 心底那些隐秘的不可说的心思全部被韩煜琛剖开来,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被撕碎,坦然暴露在空气中。 苏白害怕得浑身都在抖,抱膝缩成一团,低声喃喃,“不是这样的,就是他陷害我,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韩煜琛嗤笑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苏白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猩红着一双眼大吼,“就算是又怎么样?他总是厚颜无耻地纠缠你,我帮你给他一个教训啊!你不是一直讨厌他吗?那他被怎么样了又关你什么事!你从来不在意这些,平时恶毒的话也没少说,凭什么全怪在我头上!” 苏白.精神都不太稳定了,说话口无遮拦的。 韩煜琛转过身来,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为了我?我可真感动,可是为了我的话,为什么好处都是你自己得了?偷他的稿子拿第一名,也是为了我?明里暗里给人上眼药,也是为了我?” “你这份爱可太伟大了,我要不起。” 他转身,手捏在门把手上,“你让我恶心。” 门被轰然关上,苏白怔愣了一瞬,铺天盖地的惊慌和绝望朝他压来,昏暗的房间显得越发逼仄,气氛越发压抑。 他哆嗦着爬起来,扯掉了手上的输液管,扒开门冲着那个背影大喊,“阿琛!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求你,别离开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韩煜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还加快了步伐,很快就隐没在拐角,苏白被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死死摁住,强行拖回了病房。 不会的,他一向最疼我了,他只是生气了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到时候再好好哄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苏白自我安慰着,将被子蒙过头顶,呜呜咽咽的声音被压得极低。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了打算,却依旧低估了韩煜琛的心狠程度。 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再加上他对许炎那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恨不得一把将苏白掐死在床上。 那些怒火,总要有人承受的。 于是第二天,苏白就被停了药,他本来住的是高级病房,用的是纯进口最好的药物,24小时都有专人陪护,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什么,但是韩煜琛这一撒手,后续各项费用堪称天价。 况且他刚准备做手术。 他那一刀下去,几乎生生切掉了自己半个手掌,已经不是简单缝合可以解决的了。 讽刺的是,自从跟韩煜琛在一起,苏白的生活质量日益提高,他的那些小金库非但没有存下来,反倒花得七七八八,还清现在医院欠费都难,更别说手术费。 当他拿到医院的催款单时,当场晕了过去,这无异于是一记重拳,生生将他砸蒙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柔情蜜意,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的男人,真的心狠起来,竟是这般可怕。 苏白穿好衣服,踉跄着冲到了韩氏,这下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往常对他毕恭毕敬的前台,似乎也知道了他的处境,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不好意思,韩总不想见您。” 那笑落在他眼里,是极度讽刺的。 苏白怎么都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尤其是手越来越疼了,经过他这一番折腾,红色的血液浸透了纱布,红艳艳的一大片,看起来很是吓人。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联系自己早已断交近一年的老朋友,东拼西凑才弄了点钱,找了家还算正规的医院,可比起韩煜琛为他专门请来的专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后续的护理他更是没钱做,本来就是靠手吃饭的人,现在手伤了,几乎是坐吃山空。 等死。 人生似乎从未如此令人绝望过。 韩煜琛用极其凌厉的手段断了与苏白的所有联系,自然包括曾经给他的那张无限额副卡,就好像人生中从没有这个人出现一般。 没有真正对他做些什么,已经算是看在这一年的感情上了! 原本以为,解决了这个人之后,就有机会去追回被自己遗弃的宝贝,可当他无论如何都见不到许炎一面时,才意识到不对。 许家,许氏,沈悦办公室,所有他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统统没有人影,甚至连顾氏楼下都蹲了。 他根本不知道许炎还有可能去哪里。 直到现在,韩煜琛才发现,他对许炎,是一无所知的。 他喜欢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平时去哪些地方,不高兴时会做些什么,统统不知道。 原来世界真的这么大,大到一个人只要不愿意,你就永远找不到他。 原本时时刻刻像狗尾巴一样跟在身后,一转身就能看到的人,终究是被他自己弄丢了。 韩煜琛再一次从许氏无功而返,走到了一处商场,他靠在墙上,突然感觉有些迷茫。 这两天除了找许炎以外,那些被迫的相亲也没有停下,韩氏的危机并没有接触,依旧是需要大笔资金的,他甚至一度开始幻想,如果他当时没有鬼迷心窍,被那个表里不一的苏白所欺骗,而是能看到身边人的好,现在一切是否都会不一样。 错把鱼目当珍珠,甚至丢弃了真正的珍宝,这种感觉,太扎心了。 轻叹一口气,韩煜琛转身,准备找人再查一下许炎的行程,一扭头却看到对面的大荧幕上,正好在放许炎钢琴演奏的最后一场。 矜贵俊美的少年已经褪去的浮躁,他看着镜头,目光淡淡的,似乎透过镜头直接看到了他的心上。 “每个人在前进道路上,都会遇到一些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总会教给你一些道理。” “我也曾犯过错,做过傻事,甚至一度心灰意冷……我不能放弃我自己。” 犯过错? 韩煜琛的脊背猛地绷直了,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呼吸急促了几分,他死死盯着屏幕,大脑甚至产生了几分晕眩。 犯错? 许炎把他们的那些曾经,归结为犯错? 他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错误?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可能? 面前表情冷淡的青年,跟那天说着“我不爱你了”的身影悄然重叠,几乎要生生捏碎韩煜琛的心脏,骤然升起的疼痛令他有几分难以适从,眼前模糊一片。 他怎么能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明明他们之前那么要好…… 不行,他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找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愿应验,还是诺大的讽刺,他找疯了的人,竟然一转身就出现在面前。 只不过旁边跟了个十足惹人厌的顾承瑾。 玉简刚刚跟自己定下的未来老攻去度了一个月假期,没有阴谋诡计,没有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不用去推进剧情,甚至连系统的提示音都关了,好好享受了一把人类的生活。 不过一下飞机就能看到剧情人物,也够糟心的。 “炎炎。”韩煜琛见他转身想走,顾不得什么,两步追了上去,想去拉人的手被顾承瑾狠狠拍开。 “请注意分寸,这是我未婚夫。”顾承瑾将人揽进怀里,手搭在他腰间,十足占有欲的姿势。 “未婚夫?哈……未婚夫……”韩煜琛笑了起来,满满嘲讽,他看着玉简平静的脸,突然有些失控地扑过去,“你喜欢他?你爱他吗?你不过是为了报复我!” 即使被顾承瑾扭住了手腕,韩煜琛依旧不依不饶地试图向玉简身边靠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跟苏白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他,我们谈谈好不好?我知道你只是气不过,但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得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这么多年?你还真有脸说啊。”玉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在他面前不断挥舞的爪子,有些嫌恶,“许炎爱了你那么多年,你就算不喜欢他,拒绝远离都好,非要人家家破人亡才能甘心,这就是你所谓的错?” “你不会忘了吧,之前偷我们家底标的事。” 韩煜琛猛地僵住了,他刻意忽视的事,似乎并不能被完全抹去,虽然现在证明之源只是一个烫手山芋,但是他当时的行为,确实是令人恶心的。 而且他根本没有给许家留任何后路,包括拉拢江恒一起准备落井下石将许家逼破产,他们都不可能不知道。 “我那时候,是鬼迷心窍,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韩煜琛有些艰难道,曾经他对许炎有多狠,现在就有多心虚。 “原来,这些在你眼里都只是伤害。”玉简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多谈,“我说过了,都过去了,我不想报复你什么,也不想再见到你。” “炎炎!炎炎你听我说,我这次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我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之前只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心,不愿意承认,所以迫切找了个跟你性格完全不同的苏白想要向自己证明,但是我的心里,的的确确是只有你的!” 韩煜琛的两只手都被顾承瑾别到身后,一条长腿抵住他的后腰,差点半跪在地上,以一个极屈辱的姿势僵持着,他却还拼命仰起头,想要看清玉简的脸。 “爱?你的爱就是心里想着一个,然后和别人结婚?恩夏氏千金的未婚夫?” 之前的相亲自然是有结果的,这位夏小姐,就是韩家千挑万选出来的最佳人选,品貌一流不说,夏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集团,完全符合他们的所有期望。 “不是的,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是绝对不会跟她在一起的!”韩煜琛使劲扭了扭身子,想让玉简看到他的决心。 玉简被他这幅蠢样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瞬间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所以呢?如果我说,许氏永远不会给予你们任何支持,你还会坚持吗?” 韩煜琛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的脸慢慢涨红,但是一句“不介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现在执着于这个人,除了愧疚和心动,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再没有这样一个傻小孩,会那样全心对待自己了。 “看吧,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钱。”玉简两手瘫了瘫,耸耸肩,“但是我不缺钱,所以我只要爱我的人就好。” 他撒完一波狗粮,又对韩煜琛来了最后致命一击,“我不要了的东西,就再也不会要了,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不必来找我,不然许家会不会对韩氏落井下石,可就说不好了,虽然你们做的不是人事,我们却还是想讲一点道义的。” 说完,玉简再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顾承瑾用力将人踹翻在地,也快步跟上,韩煜琛爬起来,只能看到那个男人,小心翼翼将许炎搂进怀里的样子,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而他也确实值得人这般对待。 自己为何没有再早一点发现呢? 为什么竟能眼瞎到这个地步,生生将这样一份美好拱手让人! 挽回失败,可日子还是要照过的。 韩煜琛还是娶了那位夏小姐,之源的地不久也被重新放了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重新运转,他的心里却越发不满足。 当人在吃不饱饭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要填饱肚子,而当这个问题解决之后,就有空去思考一些更高级的东西,比如他曾经失去的真挚爱情。 韩煜琛是个gay,但旁人只以为他是个双,那位夏小姐也这么以为,可当她连守了近一年的空房之后,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不过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更遑论韩煜琛为了尽早扩大势力,好将自己失去的东西夺回来,更是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明目张胆地试图吞并夏氏,争斗不休,两败俱伤。 而这一切都跟许炎没有关系,他接受了某人之后,就过上真正王子般的生活,万事不操心,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在家将养着,又白嫩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怎么都不像已成年。 就在两人盛大的结婚仪式上,除了几人的亲友,再没有旁人了,尽职尽责的保安团将所有不相干人员拦在外面,巨大的荧幕上,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这是顾承瑾特意安排的,他要他们所有都看着,这个人,是他的了。 直到戒指被交换完毕,两人拥吻在一起,角落里的人才回过神来,一直憋着一口气,差点生生将自己憋死。 “怎么,不好受?”韩煜琛还有些恍惚,身后就传来一句讥讽。 他回过头,是同样眼眶发红的江恒。 “彼此彼此,起码我还有过几年的真心,而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局外人。”韩煜琛毫不客气刺了回去。 “真心?被你亲手摔碎的那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幼稚得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说到最后,都说不下去了。 嗓子生疼,差点咽不下那口气,原本柔软的气体,此刻竟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不断划拉着细嫩的软肉。 他们都是输家,谁比谁高贵呢? 这一年以来,两人都是拼命的架势在壮大自己,想着以后有机会能将自己的心上人抢回来,可悲哀的是,他们发现,无论他们多努力,做出怎样的成绩,在顾氏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云泥之别。 甚至顾氏想要搞死他们,真的动动手就可以了。 所以他们不明白,顾承瑾那样霸道的性子,为什么能容忍他们这么久? 可怜几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不过是某人用来收割爽点和悔意值的工具罢了。 【韩煜琛悔意值+30】 【江恒悔意值+20】 【苏白悔意值+60】 【爽点+85】 系统尽职尽责地播报着,对玉简来说,却不过是一串数字跳动罢了。 所以说之前的任务者为什么急着要走? 就这么看着他们痛苦,不是更好玩吗? 江恒每晚都在噩梦里惊醒,他无数次梦到小时候备受欺凌的许炎,只不过这次他勇敢冲了上去,将他从那群恶霸孩子的手中解救出来,得了人软乎乎的一声“小哥哥”和甜甜的笑。 可等到醒来,却又只剩他一人,还有铺天盖地的两人恩爱广告,逼的他几乎发疯。 他身边的男孩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像他,却又总有那么几个部分不像。 因为他们终究不是他。 韩煜琛终究是跟夏家闹翻了,公司再度陷入危机的时候,韩旭心脏病突发,没救回来,甚至没来得及最后看一眼这个他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地方,将被他的儿子亲手毁掉。 苏白的手彻底废了,手术做的并不理想,术后恢复也不到位,原本视若生命的右手,现在却连端个水杯都难,只要超过三秒,就是脱手砸在地上。 他的梦想,他的未来,他原本想从许炎那里夺走的一切,最终都被反应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下半生,注定碌碌无为,不说许炎,韩煜琛都不可能允许他好过的。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报应不爽,还是莫做亏心事。 玉简在这个世界成功活到寿终正寝,他亲手送走了男人,顾承瑾已经不再俊美,却依旧帅气,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开他的手。 “别难过,等我。” 玉简笑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这次却不是那虚伪的戏份。 他从来想不到自己会为什么哭。 所以甚至没意识到脸颊上的那点潮湿是什么。 “走吧。”他将自己的灵魂抽离出来,没有再看一眼,直接投入下个世界。 也许只有真正忙碌起来,才能忘掉某些人,忽略心头那股锥心的痛。 再次睁眼,玉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旁弥漫的怪味恶心吐了,他面前的马桶里已经吐了不少,周围零零散散落了不少酒瓶。 这是…… 酗酒把自己喝死的? 第25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一) 身上的味道实在太恶心, 玉简打量了一下四周, 果断去另一间卫生间洗了个澡。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 冲走了那浑身的粘腻和酒气, 大脑也被熏的有些迷迷糊糊, 他还是强撑着接收了世界资料。 然而等他看完,酒也醒了,似乎只有卧槽两个字能说。 这还是一个现代世界,讲的是一位娱乐圈影帝, 白枫的奋斗史, 也就是主角受。 草根逆袭, 素人进入演艺圈逐梦,凭借自己姣好的相貌和精湛的演技,以及至死不渝的爱人帮助,一路过关斩将, 最后夺得影帝殊荣的故事。 整个世界定格在这位新晋影帝和娱乐圈巨头的一场世纪婚礼上, 画面唯美至极, 任谁都要夸一句天作之合。 个屁! 主角视角来看, 简直就是励志界的典范, 爱情界的楷模, 先后经历了黑粉,黑热搜, 雪藏等等诸多磨难才能修成正果,可真是情比金坚。 可这感天动地的伟大爱情故事背后,又是怎样一副腐朽到令人恶心的真相呢? 玉简附身的这个人, 叫宋文言,是星娱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董事,从小父母工作就忙,跟孤儿差不多状态长大,刚刚成年父母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除了一个硕大的星娱和一群如狼似虎的所谓亲人,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好在宋文言不傻,他虽然性格孤僻,但是头脑清醒,从小的孤独让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热情去对付那些两面三刀的亲戚。 从没见过几面,没有亲情可言的人,只能叫还算熟悉的陌生人,又能有什么面子可讲呢? 所以他收拾起来干净利落,利落到令人胆颤,甚至都不敢在背后嚼什么舌根。 原本看到这里,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剧本,只要一直维持他现在的状态,除非星娱破产,不然怎么都不可能沦为炮灰。 但是可怜,这又是一个眼瞎的的小孩。 宋文言四年前遇到了疑似小时候救过他的渣攻周深,从此对他一见钟情,各种资源不要命地往他身上砸,生生砸出了一个影帝。 按理说,这种事情也不少见,大不了最后一拍两散各生欢喜,可事情坏就坏在宋文言入戏太深,而周深的心太狠。 其实说是包养,这么对年,宋文言对周深可谓是言听计从,好到完全没了自我没了原则,甚至外人都笑,这哪里是养了个宠物? 分明是养了个祖宗! 星娱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地位,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宋总,平日里看着清清冷冷,不争不抢,却只有一个逆鳞,那就是周深。 之前曾经有想要包养周深的女投资商,只是摸了周深的手,第二天自家公司就宣布倒闭了,也有想过要跟周大影帝捆绑炒CP的女星,不仅被黑了电脑爆出了之前为上位做的丑事,更是被三家公司娱乐巨头联名封杀,沦为了十八线艳星。 除了拍摄一些卖.肉博眼球的封面,再没有别的邀约了。 他对周深的维护,已经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其实圈内能跟他正面杠的,不是没有,但是大家都不会去惹这个疯子。 宋文言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唯一在意的就是周深,一旦将他惹火了,拿整个星娱去拼,谁也招架不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必要。 况且除了周深以外的事,宋文言还是很好相处的,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所以圈内人戏言,“宁惹活阎王,莫惹宋家郎”。 宋文言以为他们之间是爱情,他从没逼迫过他什么,要什么给什么,恨不得把一颗真心剖开送上去,可是对于周深来说,他却是被宋文言毁了的。 也许刚开始依靠他得到资源的那段时间,他心里可能还有些许感激和庆幸,可随着时间推移,拿到的奖越多,得到的成就越高,心态却逐渐失衡。 因为他无论多努力去演绎一个角色,就算被观众一致认可,背地里依旧会被人指着脊梁戳。 “说到底还是运气好,这脸长得好,有人捧。” “可不,其实演技也就一般般吧,我要有他这资源,保管比他还早成功两年。” “嗨,他啊,靠着裤腰带上位的,也是辛苦,幸好这宋文言长的还可以,不然……哈哈哈哈………要说他们也是怪不容易的,是吧,这白天晚上都得干活,谁受得了……” 各种污言秽语向他砸来,曾经的那点喜悦和感激早就变质了,甚至生出了仇来。 连他的名字,在旁人嘴里,都变成了“宋家那个谁”。 将他的存在彻底抹杀。 周深的成就越高,他的脾气就越发暴躁,甚至当他发现,无论他怎么作怎么无理取闹,那个人都会像哄孩子一样无条件迁就他时,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你成就了我。 可你同时也毁了我! 既然如此,这份苦果便不该只有我一人承担! 他开始跟宋文言冷战,分居,甚至气急了还会直接动手,更是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换小男友,想要借以报复他,让他心痛,看他痛苦。 而主角受白枫,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长相甜美,素人出道,性格温柔又体贴,最关键的是。 他很干净。 非常干净。 他的身上有那种还未被整个圈子浸染前的纯净,就像雪般纯洁无暇。 周深很庆幸,他在这孩子刚出现,就将他纳入了保护圈中,让他得以避免被这污浊所浸染。 心头白月光和墙上蚊子血,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更何况他在宋文言面前一直是带了一些自卑的。 所以他只能用冷漠和高傲来掩饰自己的自卑,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他,用最下作的手段对付他,这样才能获得一些快感和满足。 就好像他将这个人彻底踩在了脚下。 这种诡异且变态的满足感令人沉醉。 宋文言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他跟以前一样,特意找了这些孩子来跟自己闹脾气,其实只是为了撒娇。 可当他连续半个月都没有再见到周深之后,才隐隐察觉了什么,而手下搜集来的资料,更是令他气到肝疼。 牵手,拥抱,接吻,他们做尽了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而且周深甚至将他为他找来的资源拱手让给了白枫。 这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他想捧他。 说起来也是好笑,有金主的小宠物,竟然成为了别人的金主,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样能让他那被损害到的自尊心得到一点安慰和满足? 两人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剧烈争吵,周深摔门出去,宋文言在家里酗酒,喝到差点胃穿孔。 也就是玉简现在穿回来的时间点。 难怪胃里感觉那么不舒服。 玉简揉了揉肚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下,才慢慢接着往下看。 这次争吵之后,宋文言决定不再忍耐,他直接出手想要将白枫封杀,想要借此逼迫家里那个玩野了心的小宠物回家,却没想到彻底激起了周深的逆反心理。 他假意回家哄宋文言,却趁机在他的吃食里下了东西,让他染上了毒瘾,又假惺惺表示即使这样,也不会抛弃他,要陪着他一起戒断。 可当瘾头上来了,这人便不能称之为人了,周深趁着他神志不清,让他签了股权转让协议,将整个星娱都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对外却宣城是他们的爱的象征。 偏生还没人怀疑什么,宋文言对周深的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命都能给他,何况是个公司? 只当是他们小情侣之间的一点情趣,完全没当真。 直到周深使了点手段,让宋文言在发疯的时候自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前星娱董事身染毒瘾,不堪忍受自杀,死前将自己的全部家产送给爱人,想要给他最后铺平道路。 而周深在痛苦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走出来,恰在此时遇到了他生命中另外一个重要的人的,成为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力量。 于是一个是新晋影帝,一个退居幕后成为了真正的娱乐帝王,夫夫联手打天下,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 美好到令人作呕。 一想到宋文言就是在刚刚那个浴缸里割腕的,玉简就觉得这个地方下不下去了,他立即给自己的秘书宋祁打了个电话。 “过来接我。”那头虽然有些茫然,还是应了,已经隐隐能听到关门的声音。 “所以说,这个白眼狼,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花着我的钱,拿着我的资源去包小白脸,竟然还他妈想搞死我?” 玉简眯了眯眼,杀气四溢。 “这种渣滓真的不能直接搞死吗?” 【禁止直接伤害剧情人物】系统感受到他的愤怒,语调也有几分抖。 人家是担心自己宿主无法完成任务,它却要天天担心宿主用各种方式玩死主角! 真心累。 这届宿主太难带了! 【不然你多虐虐他,越虐越爽,你看你刚兑换了一个小空间,但是如果爽点多的话,还能升级为芥子空间,到时间能装多少好吃的?】 系统只能无奈哄诱道,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瞬间将玉简的火气降了下来。 “你说的对。”玉简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就这么搞死,太便宜他了。” 【……】依旧感觉很不妙怎么破! 门铃响了,宋祁站在门外,一头的虚汗,显然是跑上来的。 “走吧。”玉简没有多解释什么,把门关上径直走了出去,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以后我都不会来这了,把门锁给我换了,衣服什么的通通烧掉,里面全部给我重新装修一遍,要装的面目全非,不能有任何以前的东西遗留。” 宋祁虽然有些不解,却依旧乖乖应了。 应该是两位吵架了吧? 不过吵架吵到要拆房子,这还是第一次。 以往自家宋总就算再气,也是不舍得离开这间房子的,因为这里面的所有一切,都是他们两一点一点亲手布置出来的。 但是作为秘书,他只要执行命令就好,于是将玉简送到了星娱附近的一处公寓之后,装修队就浩浩荡荡开进了这片高档别墅。 半夜施工扰民,不过也没几个人敢说就是了。 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没了那些恶心的气味和令人作呕的装饰,玉简才觉得气顺了些。 能把这种人生赢家剧本玩成炮灰剧本,这宋文言也是个人才! 这具身体刚刚跟人大吵一架又喝了个半死,他还接收了数据庞大的信息,一时间身心俱疲,头沾枕头两分钟不到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玉简下意识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喊到,“老顾,我要喝鱼片粥!” 然而他伸长脖子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那只温热的大手和毛巾。 他这才想起来,已经是第二个世界了。 他的老顾,也已经…… 不在他身边了。 心脏猛地刺痛了一下,陡然间缺了一块,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从那个破口中钻出,遍体生凉。 疼…… 又酸又疼,疼到想落泪。 玉简有些不适应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泪水已经爬了满脸。 他抬手抚上脸颊,指尖触到了一点温热和潮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在意一个人。 如果早知道失去会这般痛,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开始。 粗粗喘了一口气,玉简冲进洗手间,掬了捧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液体终于浇灭了丝丝焦躁。 他就算再难过,也无济于事,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凡人区区数百年,只能尽早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虽然这般自我安慰,但是当他从空间里拿出顾承瑾提前给他熬好的粥时,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起来也奇怪,他当时逼着顾承瑾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明显超过他的食量,一看就是要浪费的,他却连问都没问一句。 堂堂一个顾氏总裁,整天系着围裙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神情柔和到不像话,偶尔瞥见他探过来的小脑袋,只是哂笑一声,顺手捏一块小炒肉塞进他嘴里,再挑逗地摸摸他的唇,然后在玉简暴起咬人之前拿开。 想着想着,玉简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他决定立刻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掩盖那种蚀骨的思念。 他让宋祁找了一个人的完整资料和档期给自己。 这个人叫陆之寒,22岁,也就是被宋文言认错的救命恩人。 宋文言到死都不知道,他剖出一颗真心去对待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但是玉简有系统发过来的所有资料,上帝视角自然能看的全面。 这个陆之寒也没什么背景,进圈两年,纯属玩票性质,很快就退了圈,据说是出国了,后面都是白枫他们的恩爱史,再没有任何跟他相关的资料了。 只是一个无所谓的路人甲。 宋文言小的时候回外婆家,曾经不小心掉进了水里,那时候才12岁的他,从内陆来,从没见过水,地道的旱鸭子一只,而那一片地方又太过偏僻,呼救半天,只引来了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瘦弱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熟知水性,在岸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等到宋文言都没什么力气挣扎的时候,才跳下水,用自己并不算很强壮的胳膊抓住了他,将人往岸边拖,好在两人离岸都不远,才没落得个更惨烈的下场。 陆之寒就是在推着人爬上岸的时候被岸边凸起的一块石头划破了手腕,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疤,而那时宋文言也已经迷迷糊糊了,被小男孩的家人发现将两人都送到医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小孩。 只留下一个隐隐的印象,和手腕上一道疤。 所以当他无意在片场看到周深手上浅色的一道疤,以及了解到他曾经在临江呆过一段时间之后,又旁敲侧击了一番,被颇有心机的周深找到了空子,顶下这份情,开始了他们那一份孽缘。 报恩认错人,想要对他好却弄巧成拙,自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权.色交易,宋文言活得真是够失败的。 明明出发点都是好的,却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是该讽他一声无脑,还是心疼他所托非人了。 玉简坐在星娱的大厦顶楼,看着对面的眉眼冷峻的青年,有一瞬间的愣神。 22岁,刚好跟他包养的周深时的年纪一样大,周深是一种儒雅的帅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曾经他用这张邻家大哥哥的所谓初恋脸,骗了不少小姑娘的芳心,一度被誉为“偷心贼”。 只要哥哥笑一笑,就感觉花都开了。 好像是这么形容的。 而这个陆之寒,则是极具侵略性的俊美,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青涩与成熟交杂,是一种极为矛盾,又令人无法忽视的气质。 他的眉眼深邃,眼睛形状较扁,嘴唇很薄,微微抿着。 只是这么正面看过来,好像极认真,又认真过了头,侵略性十足。 “我要你出演《江山》的男一号。”玉简把玩着一支笔,开门见山。 这是之前宋文言给周深特意准备的本子,剧情是他最喜欢的古代权谋剧,直接作为最大投资方让他饰演男一号,又邀请了其他几个影后和当红小花来助阵,就是为了当周深能够去挣一个影帝的三连冠。 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为什么?”陆之寒沉声道,嗓音略微低哑,完全没有少年的清亮。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眼睛,感觉太冷了些。 “没有为什么,看你好看呗。”玉简扔了笔,将面前的合同推到他面前。 “你!”陆之寒的脸色瞬间黑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谢宋总抬爱,不过我最近档期也排不开,您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说完转身往外走,玉简这才意识到他方才的话似乎有歧义。 于是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不是想要包养你,我没有半点那个意思。” 陆之寒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满是疑窦与防备。 玉简瘫了瘫手,朝后靠着,静静看着他,表明自己的诚意,“如果你看得上这个剧本,直接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怎么可能看不上? 这可是圈内老前辈精心改编的,又不知道被导演他们磨合了多久的台词给出的剧本,绝对的上上精品。 娱乐圈里水深,各种剧本质量良莠不齐,能遇到一个好本子,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陆之寒却显然没被他说服,还是冷冷地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准确来说,我是要捧你。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什么都不需要,做你自己就好,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经济或□□纠葛。” 陆之寒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解。 他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商人哪有拿钱出来做慈善的?更何况按照他的说法,真的就是捧着东西“送”给他了。 可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越是这样,才越可疑。 “不需要,谢谢。”陆之寒关了门,毫不拖泥拉水。 “哎,你说,这怎么送好东西给人,还有不要的?”玉简两条腿搁在桌子上,晃了晃脚尖,感觉舒服多了。 【你不知道人类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系统凉凉出声。 上赶着做好人,是个人都得怀疑他居心不良。 “这样啊,可是如果他不要的话,那也就只能让给下面别的人了,有点可惜。”玉简有些纠结,他自然知道这剧会火到什么程度。 可以说但凡参演的,都火出了十八线,连着三个月刷屏,霸占了各大榜单的榜首,成为了绝对的爆红剧,参演人员的人气是以几何倍数增长的,更何况几个主演呢? 周深正是凭借这部剧彻底摆脱“花瓶”称号的,起码证明了他还是有些实力,而不是谁的附庸。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玉简又把宋祁叫了进来。 想他狐王大人要对谁好,哪还有被拒绝的道理? 他让宋祁亲自去转告陆之寒和他的经纪人,只要他愿意出演这部剧,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于是当天晚上,他就接到了陆之寒打来的内线电话。 “你一定要我接这部剧?”陆之寒的声音比白日里又暗沉了几分,甚至带了几分沙哑。 “是,这本子不错,你会红的。”玉简诚实道。 “好,要我答应也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陆之寒顿了一瞬道,“我要你也参演!” 第26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二) 让一个堂堂娱乐圈总裁去演戏? 这就是他拒绝人的方式吗? 玉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也不是不可以。” 那边静默了半分钟, 陆之寒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同意, “你认真的?” “行, 那就这样定了, 等会我让秘书把合同和剧本给你送过去,不过我没演过戏,也不知道要挑什么角色好,就麻烦你帮我选一下了。”玉简拍板道。 顺便放了一点小小的权利给他, “你自己再看看, 要是有什么觉得需要修改的, 直接联系导演和编剧就好。” 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出了怎样一个承诺,玉简又念了一串电话号码,就转头睡了。 留下一个握着手机半天回不过神来的人,度过这注定失眠的夜晚。 原本以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当第二天被秘书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的时候, 他才意识到, 那个高冷的小朋友似乎真的对他很有意见。 《江山》讲的是推翻昏庸荒政, 改立新朝的故事。 男主沈如渊是没落将门世家, 家里一个父亲连带四位兄长都被一场平阳战役夺走,他因为身上挂着个败将之子还有半个侯位, 被发配到了边境苦寒之地,美其名曰为父守卫边疆,实则山穷水恶, 时不时有流民游窜袭扰,边境摩擦也是时有发生。 而他那个时候,才12岁。 偏生皇帝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和对将门后代的关怀,每年都会将他召回京参加宴会,以确定他没有不臣之心,再给些装模作样的赏赐聊作安抚,然后刚过完年又会被赶回去,防止他有空结交一些权臣。 按理说一朝帝王不该如此反常,但是这位皇帝却是心虚的。 他资质平庸,做个守成之君也只能算勉强,好在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才能坐稳这个位置,但偏生还养了个敏感多疑的性子。 皇帝戒备将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可他却半刻忍不了,拖着救援生生葬送了一位主将四位副将,远在京都的沈夫人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再也没醒过来。 整个沈家被清理个干净,只留下一个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休养的沈如渊。 沈如渊从小体弱,一门全是将门,对这个最小的幺儿疼宠得紧,沈家早有慢慢退下的想法,所以沈如渊是不会武的。 虽然身体羸弱,但是他却非常聪颖,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在一众大老粗里,更是得宠。 然而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孩,却被一道圣旨送去了边疆,基本等同于断了他入仕的念头,甚至想将他葬送在那里的。 毕竟山穷水恶,去的途中更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不幸身染重疾去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随着年岁渐长,昔日里羸弱的少年非但没有死,反而在风沙和战争的洗礼下长成了偏偏俊公子。 他读过的书写过的文章,都成为了温润的外皮,遮盖住了那颗早已千疮百孔,被毒液完全腐蚀的心。 更何况他跟皇帝之间,还有着五条人命的血海深仇。 在一次京都的百花宴上,沈如渊结识了丞相家的苏浅语,一个快要被皇帝选秀招进宫里的深闺女子。 短暂接触之后,沈如渊发现她并不像普通闺阁女子那般循规蹈矩没有自我,相反从小被丞相以最好的教习先生教养出来的,却是一个极有主见,胆大心细的奇女子,甚至她的远见和对朝局的判断,远比许多的官员还要通透。 而苏浅语则发现这个所谓的大老粗兵痞子,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完全不像一般粗人,更是才富五车谈吐上佳,最最关键的是,他对这个朝堂也并不满意,况且他还有兵权。 于是一个不愿意嫁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做妃子,一个想要了解朝局动态,获取支持,两人一拍即合。 原本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大家都是聪明人,各取所需,可一来二去,却慢慢生了情愫。 于是刻骨铭心的家仇,现在还要加上一条夺妻之恨,为了不让心上人入宫,沈如渊使了些手段,边境乱了起来,甚至这股火被越烧越旺,皇帝自然慌了,哪怕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给他调兵去平乱。 只是得胜归来的将军,转头就率军开进了皇城,经过的每一个城镇都城门大开,有的是他父亲的学生,手下副将,或者单纯就是被暴.政欺压到无法生活的百姓自行组织的投诚。 整整七道天险关,竟如入无人之境。 前朝被推翻自拥新帝,披着战神.的名号,本就更容易被民众接受些,况且沈如渊从来就不是单纯的莽夫,他励精图治,折子都要批到深夜,外辱强敌厉兵秣马,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百姓本就没有多忠诚,说白了皇帝姓什么还不如他们晚上是否能吃到不发馊的大米来的重要,仅有的几个顽固派老臣,除了实在无法说服的被他放回家颐养天年了,其他人对这位新帝都是心悦诚服的。 原本算是个披着权谋剧的爱情片,但是编剧是相当资深的老人了,导演更是国际知名的大导潘海,权谋和背景被充实得非常完善,两人间是一种势均力敌的博弈,而非单纯的甜宠,可偏生冷静自持目的性极强的人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这部剧可以说是迎合了大部分人的口味,爆红也是在意料之中。 再加上绝对精美的道服化,消息一放出来就惹得一线明星全部来竞争试镜,起码能在潘导面前留下个印象。 但是宋文言作为最大投资商,这身份又不一样了,更何况他让宋祁转达了全权交给陆之寒去折腾的意思,这小朋友就硬生生给他加了一个戏份。 不是剧中原本的角色,而是添了一个新的人物进去。 想来编剧老师也是熬秃了不少白发。 他这个身份是皇帝的第九子于歌,一个舞姬生的夭子,从小生活不如意,长大了造就一副玩世不恭流连花丛,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整日里眠花宿柳,也是苏浅语的爱慕者。 后来城破家亡,一朝皇子不堪受辱,自尽在了大狱里。 从小到大到位就是一个胸无大志,懦弱又好色的形象,最后更是不得善终。 宋祁捧着连夜改好的新剧本送上来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只知道宋总跟家里那位闹了不愉快,虽然这次闹大到需要拆房子了,甚至将内定好的剧本都送给了别人,这些他都可以理解为小情侣之间的情趣,不过是要另一方低头认错的手段罢了。 但是宋总要参演,那才是真的惊到他了。 宋文言从小寡言,性子又冷,稍稍有些娇气且有很重的洁癖,要穿着那样厚重的戏服在太阳下暴晒,往水里跳,这对他这个没空调绝对会死的性格来说,真的比杀了他还严重。 所以宋总已经气到要通过自残来报复对方了吗? “我觉得不错。”出乎意料的是,宋文言竟然没表示反对。 玉简翻看了一下大致人设,他确实挺感兴趣的,莫名就是能从里面读到一点大智若愚的味道。 一个舞姬生的九皇子,连名字都取的是“于歌”,想要在吃人的皇宫里平安长大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如狼似虎地盯着,他能出头吗? 不能。 不仅不能出头,还要死死压制自己,没母族没势力,就算有什么小算盘,也只能在暗中进行,眠花宿柳恐怕只是他的假象,其根本是一个很有主意,城府极深的人。 只是中途杀出一个沈如渊…… “就这样吧,我同意了,看看陆之寒什么时候进组,我也一起去。”玉简将剧本放在一边,低头给陆之寒发了个鬼脸。 然后才开始处理工作,好在宋文言虽然在看男人方面眼睛有点瘸,但是管理公司的确是一把好手,基本没什么纰漏,更何况玉简上一世被顾承瑾言传身教了那么久,恐怕早就比那些老油条还要老练得多。 所以他基本没费什么心思,处理完公司的事就找了一些渣攻和主角受相关资料,这才发现,白枫也在《江山》这个剧组里。 呦呵,他这小宠物可以啊,自己拿了资源,还不忘稍带上自己相好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但是戏份也不少,勉强算个男四吧。 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这可真是…… 仗着不要脸为所欲为啊。 玉简想了想,没有动白枫,他觉得让这个人在组呆着,可能会更有趣一些。 《江山》的前期筹备非常充分,除了几个主演,其他演员是早就定下了,定妆照也都拍完了,所以玉简这边一松口,两人进剧组的时间就近了,恐怕导演也是恨不得第二天就把人抓进剧组,早日开机。 玉简到的时候,陆之寒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藏蓝色长衫,一根腰带勒出精瘦的腰身,头发高高竖起,这时候他还是那恣意的少年,起码表面上没有任何阴霾,只是被边疆的黄沙将轮廓打磨得更为硬朗了些。 倒是压下了那种冷淡疏离的气质。 玉简多瞟了他两眼,心里嘀咕,这人可不得混两年就退圈么,一副性.冷淡的样子,看谁都有深仇大恨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质,可不就是让人越看越不顺眼么。 不过这次有他,小朋友如果很喜欢演戏的话,他不介意替他扫平所有障碍。 玉简也换上了一身大红的衣服,又做了妆发,等他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整个大厅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半响回不过神来。 玉简一身大红色戏服,腰带系着却又好像没系紧,上半身松松垮垮的,微微敞开的胸口能看到里面纯白的里衣,露出来的脖颈纤细修长,他的脸上只上了淡淡的一层妆,把桃花眼的眼尾微微拉伸了一点,又点出了眼尾的那颗小痣,目光流转间尽是醉人的风情。 如墨的长发扎起一半,被一根白玉簪子斜斜固定住,批下来的长发乖顺地贴在胸前,随意极了。 明明也没露出多少皮肉来,浑身上下却都散发出一种勾引的气质来。 这哪像皇子,倒像是哪个南风馆的头牌! 说是去调戏姑娘的,怕根本是去被姑娘调戏的! 第27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三) “不好看?”玉简见他们都盯着自己, 低头看了看自己松松垮垮的衣服, 抬手将外衣扯得更开了些, “这样呢?” 毕竟是刚从青楼出来的么, 而且以于歌的性格, 定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放荡不羁,越轻佻越好。 “咳,好看。”陆之寒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对上男人略微懵懂的眼神, 突然感觉有些无语。 这个男人明明都26岁了, 早就过了独属于少年时期的青涩和单纯, 却莫名就是给人一种无辜又呆萌的感觉。 偏生他自己似乎毫无所觉。 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瞥见周围工作人员惊艳的表情,陆之寒突然感觉一阵火大。 他两步走上去,拉住玉简的衣服两侧,用力往中间一扯, 遮住了大半, 连带着微微敞口的里衣都被带着收拢了几寸。 “你是皇子, 不是小倌, 像什么样子。”玉简没来的及避开, 好在没收到系统的高音荼毒, 想来是隔了一层衣服,不算直接接触。 听到这话, 他愣了一瞬,正当众人都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玉简却缓缓勾唇笑了起来, “你说的有点道理,小朋友不错啊,把握人物很到位,以后还要你这个‘前辈’多多指教了。” 玉简两手一拢做了个行礼的姿势,整个大厅都没声音了。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 这位小宋总,终于要换口味了。 这么明显要捧陆之寒,虽然这部戏都给了他,多少已经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但是今天他这番表现,可谓是移情别恋的石锤了。 不就是小情侣间的情趣么。 大家都懂的…… 陆之寒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敏感地感觉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下意识皱了皱眉,开口却不是要解释,而且有些气哼哼,“不准叫我小朋友!” “你不小吗?”玉简微微诧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中的歧义。 毕竟他在原本的世界,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过去的,而上一个世界,却是以人类的身份,真真切切地过了八十多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少,心态竟也有几分从少年到迟暮的沧桑之感,所以骤然面对这样的小朋友,是带了几分宠溺和包容的。 更何况就他现在这具身体来说,26岁的宋文言对上22岁的陆之寒,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陆之寒脸都绿了,忍不住吼了一句,“你才小!” 然后转身就走了。 留下玉简一个人发呆,有些不明白状况。 【咳,男人不能说小,你可以说他年轻】系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插嘴道。 哦…… 玉简恍然大悟,又有几分好笑地摇了摇头,“小朋友自尊心还挺强。” 看着那道飞速逃离现场的背影,玉简泄露了几声笑意,见他即使被这样吼都没有发火,众人更是对陆之寒的地位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恐怕要当成周深第二来对待了。 “说起来,小统统呀,”玉简眯了眯眼,突然撒娇。 【干什么!】系统有些凶恶道,声音都有些滋滋啦啦的,听不太清。 “我要当演员的话,可是要拍戏的。” 【所以?】 “所以难免会有肢体接触,你要是次次都高音荼毒的话,我状态不好,NG次数就会多,次数多了,我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怎么想做任务了……”玉简挑了自己的一缕长发,搓了搓又捏了捏,手感不错。 他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长发的自己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亲密接触,指牵手,拥抱,接吻,及以上,其余正常范围都可以】系统将前四个字咬得极重,极慢,颇有几分想一口咬死他的感觉。 “哦……”玉简似懂非懂,“不能再放宽点?” 这回系统再也没搭理他了,喊了半天都没反应,直到导演都来请了,也没能磨得它松口。 他突然有点想念老顾在的时候了,起码那段时间,系统除了被他主动呼唤,基本处于死机状态,哪像现在,还处处呛他,一点都不可爱。 老顾…… 这两个字似乎变成了禁词,玉简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胸口又泛起那种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情感不受控制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还是不够忙啊…… 今天要拍摄的是沈如渊和于歌的初见。 沈家再如何没落,沈如渊头上都还顶着个平宁侯的头衔,更何况他手上还有边境二十万兵马,所以来迎接的人,怎么也不能身份太低了。 但是皇帝七个儿子,哪怕他自己因为是独子没有体验过夺嫡的惊险,却也得日日防备自己的儿子们提前把他从这大位上赶下去,所以素来采取中庸制衡之道,让所有人的实力都差不多。 除了于歌。 这个歌女之子,注定与大位无缘的小儿子。 没什么本事,性格懦弱又好色,整日里不务正业,但起码还有个皇子头衔。 让他去接待平宁侯,还不用担心他结党营私,可谓一举两得。 一辆宽阔的四驾马车停在路中间,将宽敞的道路堵了大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不敢有任何不满,低着头匆匆钻过缝隙,生怕沾染上分毫。 毕竟那马车旁,可站了一排带刀侍卫,各各冷面肃杀,不像普通侍卫。 明黄色的帷幔被一只素白玉手掀起,露出后面娇俏的美婢。 她朝沈如渊弯腰行了个礼,就侧开身子,露出没骨头似得半躺在榻上的九皇子,正由另一名美婢服侍着,吃下一颗颗翠绿葡萄。 于歌的目光从美人身上缓慢迁移,落到沈如渊身上时,微微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才泄露几分笑意。 他半撑起身子,低头从马车上钻了出来,站在沈如渊面前,一身大红的衣袍从肩侧滑落大半,挂在了手肘处,被他随意拉扯两下,就成了一副领口大开的不羁模样,皱皱巴巴的,看得沈如渊不动声色蹙了下眉。 尤其是他身上扑鼻而来的浓烈香气,劣质的香粉夹杂着不知哪位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味,竟有几分呛人。 “平宁侯,幸会幸会,本殿奉父皇之命前来迎接,没有迟吧?”于歌笑盈盈地将长发撩到背后,眼神却有几分促狭。 他不过是在路上想起了洛烟似乎上次提到了想要的胭脂,顺手给她带了过去,又顺便坐着听了一会小曲,再喝了两口小酒罢了。 被足足晾了两个时辰的将军面色冷肃,又不敢发作,后退一步,下颚绷得死紧,才勉强泄露一丝笑意,“殿下并未来迟,是本侯记错了时辰,正好欣赏一下这京都的繁华,也不算辜负了美景。” “啊,原是如此。”于歌笑意更浓,转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那便请上车吧,说起来本殿下生长在皇城,倒不曾四处游历过,比不得平宁侯见多识广,若是不嫌弃,便跟本殿讲讲那些边境趣闻吧。” “边境枯燥,整日里练兵驱赶流民,没什么……”沈如渊的话头突然断了。 他站在华丽的门前,车厢里浓郁至极的香气几乎要将他生生熏晕过去。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想念边境连天的风沙,那粗粝的沙硕夹杂着泥土的腥气扑进鼻腔,都比这个味道好闻。 “不了,臣一介粗人,怎么能脏了殿下的马车?还是骑马随行吧。”说着,也没等于歌同意,翻身就跨上了一旁副将牵着的骏马,静静等待于歌上车。 “嗨,侯爷这话说得可生分,父皇特意吩咐了,要本殿好生招待于你,这下,怕是要怪我待客不周了。”于歌似真似假抱怨道,却还是乖乖上了车,没再多为难他。 等到马车缓慢行驶起来,窗幔也被撩起,露出一颗小脑袋。 于歌趴在窗边,盯着冷面的将军,“说起来,侯爷还比本殿年长几岁,我在宫里也是无聊,难得领了这差事,若是侯爷愿意与我讲些趣事,我也告诉你京都最有名的青楼和头牌是谁可好?甚至那些花魁们各自擅长的技艺,我都可以与侯爷分享一二。” 沈如渊的侧脸似乎抽搐了一瞬,他忍着极大的耐心才能勉强维持住假笑,“不必,殿下若是想听,臣必当言无不尽。”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皇子,但凡有点想拉拢他的意思,他都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偏生遇上的是一个顽劣不堪,从来不知什么叫分寸的于歌。 再好的涵养对他都笑不出来。 “咔!”到这里,这一场的内容就结束了,导演反反复复看着镜头,有些诧异。 竟然一条就过! 一个是从来没有演过戏的大总裁,一个是从偶像转型,只拍过几个小配角的十八线小明星,还都是第一次合作,竟然配合这么默契。 这恐怕,只能解释为“灵气”了。 “你很厉害。”陆之寒站在马车旁,由化妆师补妆,他看着坐在车辕,无聊晃荡着两条腿的玉简,也有些诧异。 本来就是想为难一下这人才会要求他也参演,更是带着几分报复的心思,给他选了这么个颇具戏剧性的角色,却没想到他竟能表现这么好。 “啊?还好吧。”玉简看着他,摊了摊手,“自由发挥罢了。” 说起来恐怕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里面的台词,统统是他会说得出来的。 分外符合他的人设,完全代入自己就是了,要调戏这样一个很能装的伪君子,想挑战他的底线,看他气闷变脸,很有趣不是么? 这也是于歌想做的事。 所以说,真的是自由发挥。 陆之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正当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宋祁从外面跑了进来,站在玉简身旁,有些为难道,“宋总,那个……周先生来了。” 周先生,能被他用这种语气喊的,还能有哪个周先生。 玉简刚想说不见,不远处就传来了不小的骚动的,一道身影大步跨了过来,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场。 毕竟周深在宋文言心中是怎样的地位,这四年已经足够所有人明白了,哪怕小宋总想偶尔打个野食换换口味,也是没人敢拦他的。 才让他径直闯了进来。 这是正宫来抓小三了? 刺激! 第28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四) “文言, 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有话对你说。”周深勉强露出一个笑, 伸手就要去拽玉简的胳膊。 天知道他的角色被换掉了, 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还是今天他让助理去查了一下进组日期才得知《江山》易主的事, 他当时就气疯了,不知道哪个找死的投资商搞的这一出,真的是不想混了! 可是助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遍体生凉。 是宋文言亲自打电话, 把角色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明星, 叫什么陆之寒的, 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还给他放权修改剧本,甚至自己也准备参演。 真是疯了。 想来是为了报复他之前说话说得太重了,有点闹脾气了。 所以虽然万般不情愿,他还是来了。 原本他只要在家里等就好, 以这人的骨气最多不超过三天, 就会乖乖回到他的面前, 用那种小兔子似的神情, 凄惶又后怕地跟他保证, “阿深, 我只是……只是太生气了,只要你以后都回家住, 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我这里还有几个代言,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如果……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给那个孩子准备些礼物, 但是阿深你要记住,这世上,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 本来应该如此发展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却觉得格外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正在逐渐超出他的掌控。 已经四天了。 他等不了,也等不起。 只有趁着现在,刚刚开拍没多久,把人哄好了,换人才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江山》他准备了很久,也非常喜欢,所以他从来没想过也决不允许,这东西不属于他。 玉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只手,神色漠然,“你来做什么?” 前所未有的冷淡。 原本的宋文言,只要看到周深,哪怕有再多的气和委屈,都会瞬间消散,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 那是见到心上人时,发自内心的喜悦,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所以他是极好哄的。 周深甚至都不用费什么心思,只要收拾自己的行李,回到这个家里,站在他面前,那就够了。 周深脸上的假笑有点维持不住了,他本来就还憋了一肚子火,勉强压着性子赶过来哄人已经是极限了。 别给脸不要脸! “你跟我过来。”周深脸色微沉,上前一步,探手去抓玉简的手腕,速度很快,力道极大,神情恶狠狠的。 盯着他的眼已经带上了几分威胁。 玉简又退了一步,本来想直接将人推开,但是想想不免会有肢体接触,就选择了躲避。 然后,周深伸出去的手被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陆之寒截住。 稳稳的,不能寸进。 “你是谁?我跟他说话,有你什么事,走开!”周深被下了面子,又隐隐感受到周围人看热闹的表情,觉得脸上烧的慌。 羞耻心不允许他被人当猴子一样观赏,所以一贯的温柔表像都维持不住,只想赶紧把宋文言拽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好好教训。 “他不想去。”陆之寒捏着他的手腕,身体微微侧了一步,挡在玉简面前,青年还有些单薄的身形,骨架却已经不小,肩膀宽阔,看起来竟有几分可靠。 “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周深用尽全力都没将自己从这个青年手中救出来,他比这人还矮上几公分,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对上那双清冷的眼,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我叫陆之寒,周先生么,我自然是知道的。”陆之寒轻声道,语调冷冷淡淡的,但落在周深耳中,却莫名带了丝嘲讽意味。 这圈子里的人,哪有不知道周深的呢? “陆之寒?”周深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眼神死死盯着陆之寒,阴冷的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脸色更难看了。 陆之寒是那种偏冷的气质,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眼神都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无损他的俊美。 他的骨相极美,线条立体轮廓深邃,皮肤又好,简直是最黄金最完美的时刻,身形哪怕稍微单薄了些,身材却是极好的,单是一手稳稳桎梏住他的手腕,就能看到手臂上微微突出却并不夸张的肱二头肌。 可以说,自己除了年纪,基本被这个孩子比到尘埃里去了。 以往就算宋文言跟他闹脾气,也从来没有找过别人,所以周深便有了一种自信,自己是被他深爱的。 他爱他超过爱自己,甚至爱他爱到失去自我,没有原则。 而现在被这样一个小孩当场下了面子,又惊又怒之下,差点不管不顾直接破口大骂,那明天的热搜,他是预定了。 “宋文言!”他又用力抽了两下,手腕处已经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似乎有点抽筋了,都没能挣脱出来。 他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在一旁看戏的玉简,用一种全场人都能听见的嗓音,对他低吼道,“让他给我放开!你跟我出来一下!我只说一遍!” “说什么?”玉简看着这场闹剧,凉凉地开口,“说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说你从来没要求过什么,说你对我不过是玩玩,说我让你恶心,还有呢?” 玉简一手抵着额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周深……真是这么说的? 怕不是疯了吧? 如果他真的说了这种话,那别说被抢了资源,就是被封杀也毫不稀奇,他怎么那么大胆子?! 这是好日子过久了,昏了头了? 周深差点晕厥过去,之前他对宋文言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在脑中炸开,将他整个人轰得体无完肤。 “你真令我恶心,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觉得你很伟大吗?当初是你求着我和你在一起的,既然如此,你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他?他当然是我喜欢的人,不然难道喜欢你吗?你已经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够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没了你,我照样能行,甚至远比我现在的成就还要高!” “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不走是吧?好,我走!” 那一幕幕,不断回放,本来每次吵架都会说的话,他也没觉出有多伤人,这么多年都忍了,这人现在闹什么脾气! “胡说什么?脑子烧糊涂了?跟我走!”周深涨红着一张脸,拧过半边身子,想要越过陆之寒去抓玉简,谁知他进一步,陆之寒也进一步,两人到最后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压力朝他碾压过来,偏生他半点奈何不得他。 “滚开!”周深彻底恼了,另一只手猛地攥拳朝陆之寒脸上砸去,眼冒凶光,甚至已经不在意热搜不热搜的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些碍眼的人全部消灭掉,然后把宋文言抓回去好好教育一顿,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到时候他又会变回那个乖巧懂事的模样。 届时不管是《江山》还是热搜,亦或是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意图上位的毛头小子,都可以轻易解决掉。 前提是他必须先控制住宋文言。 也不知道这人今天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呛他。 然而他挥出去的拳头,却被陆之寒稳稳制住,然后用力一扭,两只手叠在一起,半分挣扎不了。 玉简眼眸微沉,稍稍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在陆之寒背上了,然后从他身侧探出一只手,在周深肘部的麻筋上轻轻一戳,让他瞬间卸了力道,浑身瘫软地摔坐在地上,狼狈无比。 “自己说以后与我再无相干,怎么,这是准备出尔反尔?”玉简冷冷地看着他,“不是要自由么?我给你自由,闹什么?还有,谁准你动我的人?” 陆之寒也放开了周深,但是却没有推开,还是稳稳站在他面前,闻言却脊背一僵,呼吸都顿住了。 他强忍着没有回头,眉头微微蹙起,死死盯着地上那个男人,心头暗恼,这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胸腔里突然烧起一把无名火,灼得他的心脏焦躁不已,似乎想去破坏些什么,把这股怒火发泄出来,才不会或被活活烧死。 恰在这时,宋祁带了保安一路小跑过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也愣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呆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把人拉出去?”玉简没看懂宋祁纠结的表情,身体放松下来,又靠在了车辕上,等着收场。 拉出去? 拉谁? 宋祁的视线在不断抽搐面色青白的周深和双目隐隐泛红的陆之寒身上溜了一圈,有些犯难。 这宋总也不给个确切提示,万一拉错了人,他怕是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听着周深细弱的呻.吟,宋祁狠了很心,指挥着两个保安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颇为不雅地朝外拖去,一边偷偷回头瞄玉简的脸色,见他面色无常,才松下一口气来。 还好赌对了。 看来这位周先生,是真的失宠了。 “放手!滚开!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今天你们动了我,明天都得滚回家,听到没有……唔呜……”周深已经被那又酸又麻的感觉折腾到没力气了,连骂人都没什么气势,还被听不下去的宋祁捂住了嘴。 三个人架着他,一溜烟出了大棚,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自觉地散开去做事,虽然刚刚吃了那么大一个瓜,但是如果他们还想要饭碗的话,在这件事没有彻底定锤之前,是万万不敢乱编排什么的。 万一…… 人家只是小两口的情趣,到时候一个总裁一个影帝,够他们下半辈子被封杀到死了。 “没事吧?”玉简有些担忧地看着陆之寒,这傻孩子从方才起就一直呆呆的,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抱歉,是我疏忽了,下次不会放他进来了。” “怎么可能。”陆之寒轻嗤一声,转过头看着他,由上往下俯视着玉简的脸,嘲讽道,“宋总的眼光,可不太好。” 不知是不是玉简的错觉,他竟莫名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眼瞎。”玉简耸耸肩,大方承认了,“所以这个错误应该被及时更正。我现在不是在及时止损了吗?” “好了,”玉简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下面就是你跟女主的戏份了,我就先走了,下次要是周深再过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用搭理他,如果他想伤害你,你马上给宋祁打电话,他会来帮你的。” 听到他这么说,陆之寒突然觉得有些高兴,心口那股怨气就那么散了,莫名其妙的。 “不能打给你吗?”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就怕你身边的人,不会太把我当回事呢。” 然而这话刚脱口,陆之寒就后悔了,甚至有几分遍体生凉。 他这是…… 鬼迷心窍了,在还不确定这个人的真正用意和目的之前,竟然就这么不经大脑思考地脱口而出,万一将他惹恼了,也会很麻烦。 “宋祁还是很敬业的。”玉简皱了皱眉,“不过你打给我也好,就怕有些事他不敢擅自决断。”于是招来一旁的场记要了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私人号,晚上十点到早上七点不准打,我讨厌睡觉被人吵醒。” 说完将纸条塞进陆之寒的手里,就转身回了化妆间。 热死了! 陆之寒维持着一个双手交叠捧东西的姿势,半响没回过神来。 轻飘飘的一张纸,现在竟有千钧重量一般,让他的手僵到无法弯曲。 短短两天时间,他的生活似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这么一个人,用一种随性且强势的态度入驻进来,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人想做什么,或者说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难道他真的就只是宋文言用来报复周深的一个工具? 等到他们和好,等到他的小宠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去求他原谅之后,他就会被抛弃。 如果他敢这样…… 如果他敢这么做,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第29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五) 处理完那些糟心的事, 玉简洗了个澡, 舒舒服服泡了会去除暑气, 才一头栽在被子里, 半点不想动弹了。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之后, 他刚迷迷瞪瞪把手机扯进了被子里,就感觉到了一阵震颤,嗡嗡的震得他胸口发麻。 玉简勉强撑开眼皮,划开了手机, 放在耳边, “喂?” 刚刚睡醒还有些沙哑的嗓音, 又软又酥,像是有只小猫爪在皮肤上一下一下轻柔地划过,激起一阵痒意。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倒吸气,却没有应答。 “说话!”玉简气哼哼道, 不知道扰人清梦很会遭天谴的吗? 他还想再睡十分钟…… “今天还有你的戏份, 你什么时候过来?”听筒里传来陆之寒有些微哑的嗓音, 不知道是感冒还是什么, 他的嗓音一直如此, 总感觉跟那张脸分外不搭。 玉简皱了皱眉, 把手机拿远了点,瞟了一眼时间。 7:01 得, 说是不能在七点以前打,这人还真是听话。 “下午吧,到时候再看, 你要是有别的事,也可以……哈啊……先去做。”玉简打了个哈欠,体贴道。 他觉得小朋友催这么急,可能是想尽快结束今天的拍摄任务去做自己的事。 “没有。”陆之寒沉默半响,久到玉简又快睡着了,才说,“那你早点过来。” 然后挂了电话。 陆之寒捏着隐隐发烫的手机,耳朵通红,耳尖更是像要滴血一般,连带着之前接电话的那半边侧脸都感受到了手机的热度。 那个男人…… 那个该死的男人!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陆之寒忿忿地摔了手机,却还是认命地起身换衣服出门。 今天要拍的是百花宴,他突然有了个点子,不知道现在跟导演说改剧本,来不来得及。 玉简又迷迷瞪瞪睡了半个多小时才彻底醒过来,随便挑了一身西装就出门了,哪怕公司没什么事,他还是要去的,只有先把紧急的文件处理掉,下午才有可能赶过去。 宋祁抱了一大堆资料进来,偷偷觑了他两眼,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玉简头也不抬道,他是狐狸精,对这种自以为暗搓搓的视线实在太敏感了,浑身都不舒服。 “宋总,那个……昨天晚上周先生能行动之后,就自己开车走了,好像现在还没回家。”虽然觉得周深已经失宠了,但是宋祁觉得还是有必要汇报一下的。 毕竟这曾经是他的每日任务。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以后都不用再做这种事了。 “哦。”玉简头也没抬,“这么大的人了,不回家有什么稀奇的,他的事,不用再跟我汇报了。” “是。”宋祁了然,以后该如何对待这位“周先生”,心里大致有了底。 “周深现在在哪?”等宋祁出去了,玉简才戳了戳系统,“他是不是在白枫家?” 【知道还问我?】系统嘀咕一句,还是尽职尽责把画面接过来。 都是打了码的。 玉简看着那一团团辣眼睛的高糊马赛克,还有耳边低沉的喘息阵阵,冷笑一声。 在他这里吃了排头落了面子,当然得去自己的小宠物那里找存在感了。 层层压迫层层剥削,毕竟如果有个比自己还要弱的人能承受他的怒火,起码证明他还没有那般无能。 对比产生美啊。 “你打马赛克干什么?你什么时候那么纯洁了?”玉简撤回了视线,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毕竟你还是个“宝宝”,我们有专门针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机制!】系统平板着声音严肃道。 一本正经搞笑。 “噗……”玉简没忍住,喷笑出声,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闹脾气,报复他呢。 以前他跟老顾两个人整天黏在一起,连体婴儿一般,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性质高昂,总是会多胡闹一些。 偏偏系统好不容易免疫了顾承瑾,起码在他出现的时候不至于死机,但是一旦他们有什么亲密接触,还是会被强制关进小黑屋,放出来之后五分钟内都很难运转良好。 可怜它一天基本…… 一半时间都是瞎的,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好像有点惨。 玉简颇没诚意地决定心疼它三秒钟。 【……】要不是我没实体…… 等玉简忙完到片场,再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一转身就看到陆之寒斜靠在门框上,两眼直勾勾盯着他。 “你的戏份都结束了?”玉简有些奇怪,今天要拍的可是他跟女主公然撒糖的环节。 沈如渊出手教训了一个喝多了酒,冲撞女宾席的世家公子,博取了不少好感,更是顺手救了快要被混乱波及到的女主。 原本两人在之前的灯会上就见过,不过是各自隐瞒了身份,一个闲来无事夜游,一个好不容易摆脱家里的看守出来看灯,偏偏又遇上了手脚不干净的小流氓,自然是一副英雄救美的美好画卷了。 这一次正式见面,对彼此的印象将会从稍微有点好感的人,转移到各自的身份上,聪明又有本事的人,可以成为盟友。 “我觉得以沈如渊的性格,一直韬光养晦,为了不被其他几位皇子盯上,他可能不会强出头,起码不会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把自己暴露出来。”陆之寒摊了摊手,“所以我跟导演商量,临时改变了一下剧本,这场戏,没你可不行。” 他说完,两眼死死盯着玉简,连他的一丝情绪波动都不愿放过,似乎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导演同意了吗?”玉简问道。 陆之寒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当然同意了,不然我现在在这里干嘛,早拍完了。” 同意是同意了,不过同意的前提是,他打着宋文言的名号去改的。 谁让星娱是这部剧的最大投资商,别说是改剧情了,就是临时要求全部推倒重写,他们也只能同意的。 “哦,既然导演同意了,那就说明他也是认可的,看来你很有天赋啊。”玉简笑着夸了句,“好好努力。” 陆之寒怔愣在原地,久到助理过来喊了,才回到大棚。 这个男人明明都26岁了,怎么有时候竟会这般单纯,甚至有几分…… 可爱? 他用力摇了摇头,将这种诡异的念头驱逐出去,认真投入了戏里。 今日是百花宴,难得的年轻人都不必拘束,甚至可以自由走动攀谈的场合,也算是一个变相的相亲会,若是有看上了,回去跟父母提一嘴,门户比较一下,差不多就能成就一桩美事。 不过这百花宴还是对女子更重要一些,在场的几乎全是京都的名门贵女,身份不低,互相自然有个比较。 除了家世之外,琴棋书画更不是不愿落于人后,几番争斗下来,胜者会得一枚“百花令”,即告诉整个京都,此女品貌上佳,艳冠群芳,便是家里也能跟着沾光。 所以这些贵女们都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也算是一番奇景。 原本苏浅语是被要求好生表现一番的,但是她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更是不愿意把自己像物品一样展示给别人,只闲闲地坐在一旁,看着家里的庶妹大出风头。 “九皇子到!”门外传来一声高喝,众人闻声看过去,目光却多有不屑,有的甚至根本没转头,继续自己刚才的事。 一个歌姬之子罢了。 若是上进,有几分本事站对了队,说不得还能被封个王爷,去封地享享清福,可偏生又是个懦弱性子,整日眠花宿柳,一身脂粉香隔得老远都能闻见,果然是遗传的下作。 心底是百般不屑的,可当他们看见走进来的红衣美人时,却又忍不住失神。 一袭张扬的红衣猎猎,外衣永远松松垮垮,被门口的风扑中,紧紧贴在身上,更衬得那腰身纤细,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那双长腿被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偏生他本人还毫无所觉,随手撩了撩散乱的长发,“不必见礼,本殿不过是路过,不会久坐。” 等他的身影都消失在回廊的尽头了,众人才能回过神来。 这怕是……哪家青楼的花魁吧? 学的他娘一样,轻浮浪荡的性子,偏又生得魅惑,若不是还顶了个皇子的头衔,指不定就被哪家有特殊癖好的养了起来,倒也不至于整日在外游荡。 “平宁侯,独自躲在这喝酒,可真是无趣,这满园的艳色,都不能让我们大将军视线偏移半分,如此心性,本殿实在佩服。”于歌没骨头似地靠在门扉上,对上冷面将军阴郁的视线也不为所动,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说起来,平宁侯今年也是十八了,不知可有看上的贵女?这边疆苦寒夜里凄寂,得佳人相伴才不算虚度啊。” “佳人?”沈如渊冷笑一声,“哪里有?” 他的目光从窗外那些贵女身上溜了一圈,定定地停在于歌身上,“有殿下在此,倒是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称之为佳人了。” 他这话说得无礼,但凡是个男子都不会高兴得起来,于歌却好像并不在意,他放下杯子朝沈如渊凑近两分,“如此说来,平宁侯可是觉得本殿相貌上佳?” “我……”沈如渊原是想恶心一下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子,却没想到他总是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然而刚想开口,就被外面一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 整个庭廊已经乱了起来,喝醉酒的是一位侍郎家的嫡子,暂无官职在身,不知怎么就从男宾区跑了出来,仗着醉意随意冲撞,诸位佳人花容失色,四处逃窜,推搡间难免不稳,差一点就要栽进后面的荷花池。 苏浅语就是那个倒霉的。 原本她看到骚乱的时候,极为镇定地撤到了边缘,准备随着人流一起朝出口走,却没想到她身后几位小姐突然抬手推了她一把,直接摔在了亭子边缘,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眼看就要坠入湖中。 而离她们最近的,只有这边偏殿,躲避人群的沈如渊和于歌了。 沈如渊随手捻起桌上的一粒花生,屈指弹了出去,正好打在那人的膝弯,然后整个人从窗口窜了出去,快到只剩残影,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单手拦住苏浅语的腰身将人带了回来,然后又迅速放手,后退一步,“得罪了,姑娘可安好?” 对上除了于歌以外的人,沈如渊又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表象,嘴角上扬的弧度无懈可击,生疏又有礼。 苏浅语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不久前才见过,竟又被他救了一次,心绪不可谓不复杂。 沈如渊却没有体会到她的复杂心情,见人无事,便转身退走了,显然不喜被众多佳人包围的样子。 “好一出英雄救美。”于歌站在窗前目睹了整个经过,双眼微弯,略微促狭地看着沈如渊,“倒是看不出,侯爷还有这样一面,不知有多少佳人要失心了。” “下次殿下有难,臣亦不会坐视不理。”沈如渊面对他又是那张冷淡的脸,毫不客气地开口刺道。 “本殿记下了。”于歌依旧没有生气。 他就像一个耐心极好的猎人,用玩世不恭的面具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半分不给人瞧见,那些伪装又太过完美,让人分不清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城府太深。 “咔!”导演喊了停,除了中间跳窗出去有一个转场之外,又是一条过。 这次连他都不能说是侥幸了,真的是极有灵性的。 “拍的不错。”玉简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虽然他有心想捧陆之寒,但如果他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也会有几分为难,好在这人比周深强上太多了。 恐怕同样的资源砸下去,足足能缩短大半成功的时间。 “不过你这样跟女主的交集就太淡了啊,后面要怎么谈合作?”玉简有些迷惑,他感觉剧情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原本沈如渊救了苏浅语之后,两人发现了对方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且略有好感的人,互换了姓名之后,沈如渊更是即兴做了一首诗以赠佳人,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莽夫。 但现在…… 没有那藏头诗做引,便不会有后来女主被人构陷与人私定终身,这要怎么发展感情线? “后面夜探相府的时候就会发现她的不同之处,不会很突兀。”陆之寒面无表情解释道,手在背后收成拳,捏了满满冷汗。 “哦。”玉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 “你的戏份已经结束了,等会要一起吃饭吗?”陆之寒连忙转移了话题。 听到吃饭,对面那个男人,似乎眼神都亮了,让他有一瞬间哑然。 “吃什么?” “额……这附近有……”陆之寒硬着头皮一个一个数过去,用余光盯着他的表情变化,终于找到了玉简最感兴趣的那种食物,于是这个剧本问题,就这么揭过了 在等陆之寒卸妆的过程中,玉简看到了白枫。 他在《江山》里饰演的是一位尚书之子,从小聪颖,更是榜眼入仕,只是因为太过耿直中立,暗地里站在了沈如渊这边,被其他几位皇子所猜忌,在送出了最后一份情报之后,就在家里自杀了。 倒是给观众留下一个白月光的形象。 玉简赤.裸裸的眼神盯得白枫有些不安,他不是不知道这位小宋总跟周深的关系,可一来他对周深实在用情至深,轻易不会动自己,免得给两人留下隔阂,二来他确实没法拒绝周深背后的庞大资源库,所以做了他的地下情人。 但是他脚下这片地,似乎已经没那么平稳了。 昨天没有他的戏份所以不在现场,可周深跟宋文言争吵的事依旧绘声绘色地传到他耳中,令他心惊不已。 如果连周深都吃了败仗,那自己会面临什么…… 他根本不敢去想。 “白枫是吧?”玉简见人已经快把头都埋进地里了,轻笑道,“好好加油。” 然后就跟走出来的陆之寒并肩离开,留下白枫,出了一身冷汗。 【白枫悔意值+10】系统突然出声。 玉简勾了勾唇,毫不意外。 【你不好奇他在后悔什么?】系统见他似乎胸有成竹,忍不住想逗逗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玉简撇撇嘴,“我都懒得动他,自然有人会去好好给他上一课的。” 【?】你又知道了什么? 它发现它似乎总是跟不上这位大人的思路,明明半点也不想承认自己智商不够…… 第30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六) 玉简嘴里嚼着奶糖, 翻了几份资料, 眼眸微弯, 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抹笑意。 之前拍完之后, 有个女性工作人员给他塞在口袋里的, 味道意外得不错,所以他马上差人去买,囤了不少。 这是之前跟周深有过特殊关系的所有男孩子资料,白枫的最为详细, 兴许连周深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找的这些所谓替身小真爱…… 都跟宋文言莫名相似。 有的是唇形, 笑起来的弧度跟宋文言一般无二,有的是眼睛,有的是侧脸…… 乍一看似乎发现不了什么,可当这一张张照片被摆在一起时, 却似乎能从那稀碎的特征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宋文言。 哈, 我爱你而不自知, 只能通过找替身的方式来获得平衡? 爱着你却上着别人? 这可真是…… 令人恶心! 玉简冷笑一声, 又撕了一颗奶糖塞进嘴里才稍稍平复胸腔里的杀意。 若是真正的宋文言看到这些东西, 怕是只会感动非常, 从此对他更甚以往吧。 所以怎么总是有这种人,喜欢用所谓深情的表象来掩饰自己的渣呢? “宋总, 周先生又来了。”宋祁的电话打了进来,被玉简教训了一顿,“不相干的人不要放进来, 下次不用跟我汇报了。” 周深再一次被保安请了出去,他站在广场上,抬头仰望着巍峨的大厦,第一次发现他跟宋文言之间的差距竟这么大。 宛如天壑。 甚至只要他不想,自己根本是连见都见不到他的。 原本都会被他们恭恭敬敬用专用电梯送上去,现在那些人似乎也都知道他失宠了,看着他的目光不无嘲讽,甚至连那营业性假笑都颇为刺眼。 这该死的宋文言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等他气消了,一定要好好给他个教训,竟然敢这么对他…… 周深阴着一张脸走了出去,准备暂时冷处理一下。 他能感受到宋文言现在还是在生气的,那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只有等他自己冷静下来了,又发觉那个什么陆之寒根本是半点都比不上自己,自然就会乖乖滚回来求他复合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再忍一忍吧。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人竟然真的那么现实,原本还在观望的那群人,眼见他跟宋文言冷战,甚至还没有完全确定,他的通告就已经少了大半。 除去已经谈好的,就剩合同的那几家更是第一时间反悔的,剩下的都是之前就已经签好的,或者名气不是太响,暂时不敢得罪他的。 这才两周! 勉强赶完了几个不算太紧的通告,投资方对他的态度都没有以前热情,甚至提到下一季度的合作,也是打了个哈哈就糊弄过去。 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给人一点希望却又很渺茫,惹人心烦。 然后周深惊恐地发现,他竟然再没有通告了。 原本每天的行程都被挤的满满当当,连吃饭都只能在车上扒两口的周大影帝,竟然连着三天蹲在家里。 闲的要发霉了。 而那个专门管理他资源的经纪人,也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本来觉得很烦的人,跟宋文言一样天天在他面前晃荡,板着一张脸事无巨细地汇报接下去的流程,现在看不到人了,心底的惶恐越发明显。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周深再也忍耐不下去,他订好了一间牛排店,准备了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难得精心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确保自己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帅到掉渣。 正式得像是要去参加选秀。 然后怀里抱了捧火红热烈的玫瑰站在门口,面带笑容得敲了敲门。 他甚至都不知道,宋文言对花粉过敏。 而且他最讨厌吃牛排,每次不过是因为周深喜欢,才强忍着恶心陪他。 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周深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他又敲了敲,贴在门上朝里面喊,“文言,我知道你在家,你开门我们谈谈好吗?”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把它解释清楚,开开门好不好?你知道,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周深强忍着鸡皮疙瘩,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响,想要捕捉到里面细微的声音。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太过安静了些,连电视机的声音都没有。 明明每次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必须开着电视才能睡着。 周深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他再也没耐心等了,伸手自己去开锁。 “密码错误,请重摁手指。” “密码错误,请重摁手指。” “密码……” 他“嘭”的一拳砸在门上,红着眼去输数字密码,祈祷着不过是线路老化,导致这种仪器失灵罢了。 密码是他的生日,然而随着最后一个数字按下,迎接他的是刺耳的警报声。 这种门,都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密码输入错误达到上限,或者试图强行破门都会触发警报。 而且宋文言住的这种高档别墅群,别的不敢保证,安保工作是绝对到位的,必须要给业主营造一个满意舒适的私人空间,所以半分钟不到,快到周深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打击中反应过来,他就被四名保安团团围住了。 “周先生。”为首的是保安队长,自然是认识周深的,所以也有些犯难。 他看着周深一副魂不守舍,狠狠盯着大门恨不得将它砸烂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周先生,上次您离开之后,宋先生就找了装修队来把房子重新装修过了,可能是换了密码还没来得及告诉您,不然您打电话问一下宋先生吧,不然这我们也不好办啊。” 装修? 上次? 周深已经被怒意彻底侵蚀的大脑缓慢转动起来,想起来上次他们争吵的时候,自己摔门离开的场景。 不过是一次吵架,宋文言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他死死咬着牙,后槽牙之间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奇怪声响。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身后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如芒刺在背。 往常的那些敬佩,艳羡,崇拜,现在都变成了浓浓的嘲讽。 全世界都在看不起他! 周深拐过一个转角,将玫瑰花顺手塞进了垃圾桶,然后微微扯松了一丝不苟的领带,阴沉着脸赶到片场,准备好好跟宋文言谈一下。 哪怕他不愿意,也得谈。 可是他从片场从三点堵到傍晚,等到今天的戏份拍完,陆陆续续收工,他都没等到人。 而是看到了陆之寒,那个令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 现在他的身边,正跟着自己哪位消失多日的经纪人。 她就像面对自己一样,严肃着一张脸,喋喋不休地对陆之寒叮嘱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和可以选择的通告。 说了整整十分钟,都没停下来。 周深就那么看了他们十分钟。 陆之寒察觉他的视线,转头看去,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陡然接触,充满了浓浓的□□味。 一个是本就天不怕地不怕,满腔热血和自我的青年,一个是强撑着那点自尊,满心自我安慰的人。 陆之寒微微勾起唇角,朝周深笑了笑。 他不常笑,这张脸本就偏冷,笑起来有种非常独特的气质,极好看的。 落在周深眼中,就是满满的嘲讽与不屑。 甚至…… 杀意。 年轻俊美的脸蛋,高挑健硕的身材,似乎每一项都将他比进了尘埃里。 他大概唯一只能胜在年纪了。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以周深的落荒而逃为終。 等到他反应过来,车子都已经开出三十多公里了。 “草!”周深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背后被冷汗浸透了。 方才那一瞬,他竟有一种马上就要被杀掉的危机感。 又是恶狠狠几拳下去,整个车身都跟着震颤了一瞬。 不能再这么被动了,他必须尽早见到宋文言! 【爽点+15】玉简好不容易加好班,准备去片场。 “周深碰上陆之寒了?”他坐在车上,哼着上一世老顾常哼的一首歌,心情不错。 【你又知道了?】其实系统很多时候真的很怀疑,它这位宿主怕是根本就完全保留了本体的能力,如此敏锐的感知,不然解释不通。 “这还不好猜,周深失宠了,肯定要来找我的,看到了陆之寒这么个……小鲜肉,心里能好过才怪。”玉简轻笑一声。 宋文言啊宋文言,但凡他当时再问清楚细节,就不至于被周深糊弄过去,哪怕年岁太小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但是一件事情真相如何,总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可惜啊,一开始就错了,被爱情蒙蔽了心智之后,就更看不清了。 虽然他不过是个友情客串,不必天天去片场报道,但是玉简对这种新鲜事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基本上有空就会去看看。 反正他暂时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导演看到他,满脸堆笑地把人送进化妆间,这除了是他们的金主,还是个演技不错的演员,自然要好生讨好着。 玉简微抬下巴,让化妆师给下颚扫上淡淡的阴影,那位女性化妆师一边动手一边赞叹,“宋总这皮肤可真是好,到底不经常化妆,干净又通透。” “您这样,跟圈里那群十七八的孩子都有的一拼呢!” “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保养的,要是您不介意啊,可要好生给我们传授一下经验,咱们这天天熬夜的,满脸爆痘……” 玉简轻声回应着她,虽不熟络,却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惹得化妆师话越发多了起来。 察觉到一股冷冽的气息靠近,玉简微微偏头,看到了靠在门上的陆之寒,衣服都还好好穿在身上,像是知道他会来拍对手戏一样。 “还没走?”玉简明知故问道,眼角眉梢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连最后一点疏离都淡了,惹得化妆师啧啧称奇。 “刚才周深来过。”陆之寒走到他身边,靠坐在化妆台上,低头看他。 “哦。”玉简应了声,没了下文。 “应该是来找你的。”陆之寒又道,两眼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从那掩藏得极好的表象下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宋文言真的不在意周深了? 证明他不是那人用来打击报复周深的工具? 然后呢…… 就算证明了这些,之后要做什么,他又有些迷茫了。 但是不妨碍他现在不断用这种近乎幼稚的手段去试探这个男人。 “哦,没事,等会我跟保安说一下,不会放他进外围,不用担心。”玉简淡声道,他的神色太平静了。 平静得甚至有些反常。 仿佛他们在讨论的不是他曾经深爱并为之付出一切,谋划周全的心上人,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哦,比陌生人还多那么几分厌恶。 “走吧。”玉简没心情去探究陆之寒的心路历程,见画好了妆,就拿起一旁的道具长剑,走了出去。 他们今天要拍的是陆之寒被三皇子郊外伏击,近百人围攻三个人,而于歌收到消息之后,前去救援的场景。 似乎也是陆之寒主动要求加的,玉简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打戏他可是相当拿手的。 今天场景不同,于歌穿的是一身黑色练武服,紧袖窄腰,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腰身,素来放荡不羁的长发也被高高束起,用一个小玉冠固定住,方便打斗。 武术指导带着几个群演和武替,给玉简示范了一下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放的极慢,生怕他看不懂。 玉简安安静静看完了全程,然后颠了颠手里的长剑,朝他们点点头,“好,我记住了,来吧。” 记住? 就来? 几人都有些懵,武术指导老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宋总,不然我再给您演示一遍,然后您在练习两下,虽然都是慢动作,后期还可以剪辑,但是如果能一镜到底,机位跟起来会更顺畅……” 玉简转了转脖子,直接走向陆之寒,“不用,直接来就行,我都记住了。”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不得不把几个武替叫过来,好生叮嘱了一番,等会动作一定要慢,仔细着别把人伤了,不然全剧组怕是都得去喝西北风。 “这么快就学完了?”陆之寒见他走过来,也连忙靠过去,事实上他的视线,就没有从男人身上移开过。 “恩,不是都挺简单的?”玉简朝他挤挤眼,促狭道,“这回倒是我先英雄救美了。” 陆之寒怔愣一瞬,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缓缓牵起一个笑,两手一合平举胸前,装模作样地给他行了个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咳!咳咳……咳……”原本是句调节气氛的玩笑话,玉简却反应极大地咳嗽起来,差点将肺都咳出来的剧烈程度,惹得周围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陆之寒有些担忧地伸手想要给他拍拍背,却被玉简躲开,“没……咳,没事没事……” 他连忙灌了几大口水,才勉强将嗓子里的痒意压了下去。 “这要是救命之恩都得以身相许,那宋文言岂不是报不过来了?”玉简有些促狭地调侃道。 【现在不是古代了,救命恩人随时都可以再踩两脚,何况以身相许?】系统嘲讽道。 它终于有种扳回一局的喜悦。 果然成就感这种东西,不嫌多。 “你……成吧,一点幽默都不懂。”玉简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不知道系统从什么时期起,就变成这样了,几乎句句都要呛他,说不过就开始使些小手段,比如突然高音警报,或者给他眼前全部变成马赛克等等。 傻透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玉简咳得肚子都有些疼了,他现在脸被化妆品遮了还是很白皙,但是脖颈却通红一片,眼尾飞上一片嫣红,像是抹了一层胭脂,连带着水润的眸子,都带着惑人的光,勾得陆之寒移不开眼。 他眼看着男人抬手拭去了被睫毛挤出来的一滴泪水,被夜间的打光板所影响,就像是一颗滚圆的珍珠粒,诱人去深挖。 陆之寒突然觉得有点渴,前所未有的渴。 第31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七) “发什么呆?”玉简伸手在陆之寒眼前晃了晃, 那人才回过神来。 他觉得这个小朋友, 看他的眼神总是很奇怪。 不过想想也是, 被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示好, 又不知道缘由, 心里肯定多少是有些不安的,就只能不断地试探他,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唔…… 那等这部戏拍完之后看一下小朋友的后续发展怎么样,再告诉他真相好了, 不然他怕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安排。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 但是他能看出来, 这个人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与胜负欲,轻易不肯认输,更是不愿意受人摆布。 所以当时他会同意接这部剧,本来就在玉简的意料之外, 原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和手段的。 很快工作人员就来催了, 陆之寒走到了树林中央, 拔出长剑。 随着剑锋存存出鞘, 似乎隐隐有杀气从他身上溢出, 瞳孔幽深, 虚望着镜头的眼,黑漆漆暗沉沉, 带着令人心悸的厚重杀意。 “将军,顶不住了!”沈如渊带出来的都是他自己的兵,习惯叫他将军, 这两个人身上也是刀伤痕累累,有一人更是背上扎了一只长箭,依旧坚强地挡在他面前,半步不肯后撤。 “再坚持一下,小六他们很快就来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卫队里出了内奸。 本来是找苏浅语商量下一步行动的,却转瞬间就被团团包围,只能让人先把苏浅语护送回去,自己在这死守救援。 三皇子? 还是五皇子? 亦或是……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有那个理由和动机,但无论是谁,动手之后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伸了这个手,就当心点自己的爪子! “啊!”又是一声惨叫,他前面的那个侍卫腹部被一柄长剑穿透,他左手死死抓住了剑身,右手成爪,直接捏断了杀手的咽喉,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沈如渊接住。 “陈勇!陈勇!你给我清醒一点,不准睡!”沈如渊双目赤红,反手将面前凑过来的几人全部扫开,撕下自己的里衣用力堵住那个血窟窿。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跟了他起码六年以上,从他还是一个瘦弱小儿的时候,一声“小将军”叫到现在,是比亲兄弟还要重要的存在! 可那群杀手却感受不到他的怒意,缓慢围拢过来,手上的长剑折射出阴冷的光,盯着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所有人都举起了长剑,齐齐朝他劈下,却被一柄雪白的长剑挡开。 “平宁侯这是在赏景么?不知地上的美景可好?” 正当沈如渊以为是救援到了,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调笑,他缓缓抬头,惊讶得瞪大了眼。 于歌一身黑色劲装,身姿灵活地在杀手群间穿梭,宛若一尾游鱼,又像是暗夜的幽灵,一下一下收割着人命。 他的腰肢柔软,轻松下仰躲过一柄长剑之后,竟在没有任何接力的情况下,空中扭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反手狠狠捅进了来人的腹部。 跟他刚才想捅自己的地方,分毫不差。 “你会武功!”沈如渊难掩惊诧,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群黑衣蒙面人,冲进了战局,其中两个蹲下身,替他救治伤员。 “略懂皮毛。”于歌笑意浅浅,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狠辣,巨大的反差令人头皮发麻,几乎不敢直视他。 两人并肩杀敌,然后逐渐变成了背对着彼此的姿势,完全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全然的信任。 “将军!”恰在这时,沈如渊的手下也带着援军赶到,形势瞬间逆转。 杀手们变成了被猎杀对象,其中一人吹动短哨,剩余众人迅速向四面八方撤退。 “拦住他们!”沈如渊瞬间变了脸色,猛地冲了出去,一剑从背后穿透一个,又转身继续追赶,“不能放走一个,不然你就会……” 会怎么样呢? 说到最后一句,他人已经离开很远,只剩轻轻的一声尾音,也被林风吹散了。 “会怎么样呢?”于歌长剑回鞘,双手抱胸靠在树上,又变回了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其实……怎样都好,无所谓了……” “卡!”这一场终于完了,因为太过顺畅,导演甚至都舍不得喊停,就这么拍了下去,除了有几个群演在拍群戏的时候稍微入境了一点,都还算完美。 “厉害啊宋总,您练过?”那位武术指导老师第一时间冲过来,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惊奇不已。 这位小宋总只看了一遍,不仅完整的做了出来,还自己加了两个转身和下腰的动作,让整套打戏更加顺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一个一个慢放抠出来的呢! “嗯,小时候被绑架过,后来练过一段时间,算是有基础吧。”玉简淡笑,十分淡然。 这倒是真的,宋文言从小就是一个人,身边的保镖不可能时刻跟着他,太好下手了。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将自己完全封闭进了自己的世界李,谁进不去,他自己也不出来。 直到跟周深相遇,原本黑白的世界因为他有了光彩,却转瞬间又被推进了更深的绝望深渊中。 “啊,这样啊,那您……”武术老师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陆之寒的声音,“沈老师,刚刚导演叫你过去一下。” “啊?啊!好,那我就先过去啦。” 等到人走远,陆之寒也站到了玉简面前,可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他,神色复杂。 “看什么呢小朋友,试戏哪?”玉简笑着往后退了点,等会于歌就是要被沈如渊这样盯一路,但是他可不喜欢。 陆之寒看他的眼神总是很奇怪,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时不时也会令他感到有压力。 可能小朋友的心思都会比较难猜一点。 小孩嘛,阴晴不定也是正常的。 “你那时候……害怕吗?”陆之寒盯了他半响,却憋出这么一句。 “啊?”玉简呆住了,小朋友的表情却异常严肃,好像对他的答案很在意,他想了想,只能敷衍道,“不记得了,我那时候多小。” 陆之寒低下头,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迷,看的玉简越发迷茫。 这小朋友的心思,真的是很难猜啊…… 两人休息了会,接上下半场戏。 浑身浴血的少将军从丛林深处走来,他的衣衫破烂,脸颊上都有避免不了的血渍,还有一处极明显的划痕,像是被树枝一类刮的。 “我的人已经收拢了口子,还是跑了四五个人,该死!”他狠狠一拳砸在树上,树叶被摇得哗啦一声脆响,洋洋洒洒飘落几片,停在他头顶和肩头。 “那么多人,拦是拦不住的,若是死战倒还好,不过眼见目标落空,只能退走,没什么稀奇的,你这不是没事么?”于歌探手将他头顶的叶子摘下,噗嗤一声笑出来,“平宁侯在边境是战神,在这京都也是翩翩佳公子,好歹注意点形象,不然那些爱慕你的姑娘们,一腔痴心错付,多罪过。”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逃走之后,你的武功和这么多年的隐忍布置都将毁于一旦,谁让你来的!”沈如渊两眼通红地盯着他,素有佳名的小将军,此刻却像炸了毛的刺猬,满身□□味,恨不得跟他狠狠打一架的凶恶表情。 “没谁,不过收到了消息,你怕是碍了我那些皇兄的路。你要是死了,那浅语得多伤心?你知道的,我最怕美人落泪了。”于歌笑得肆意又张扬,半点不为自己处境担忧。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如渊咬牙道,本来一场还算感人的救命之恩,却闹得不欢而散。 后来回城的路上,沈如渊想要骑马,却被于歌强硬拽进了自己的马车。 “堂堂平宁侯在郊外遇刺一身狼狈,传出去不好听吧,这都城尉是我的人,我还想让他多呆两年呢。”于歌没骨头似地斜倚在软榻上,看过来的目光略带嗔怪。 “你……”沈如渊再次失声,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想做什么。 说起来两个人是情敌关系,甚至立场闪婚,算是仇家了,但是这人却一次次试探撩拨。 可若只是想诱他露出马脚,那今天完全没必要暴露自己来救他,只要躲在暗处,等着他的哥哥们斗到不可开交,再坐收渔翁之利。 甚至如果操作得当,这次起码能拉下三个皇子,而他这么个唯唯诺诺手头没有半点势力的,完全不会成为怀疑对象。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如渊心情复杂,死死盯着那个慵懒的男人,下意识问道。 原本都没指望能得到回答,于歌却懒洋洋地睁开眼,单手撑着脑袋,侧头看他,“不用那么紧张,你想做什么,我就想做什么咯……” 沈如渊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起,他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匕,慢慢靠了过去。 “我想做什么?”他伸手,缓缓按在于歌的腰侧,划到他曲起的手肘处按住,另一手迅速地将短匕架在了他白皙的脖颈,又微微向下压了一点刀刃,不至于真的划伤他,然后缓缓开口。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的目的,是复仇。 五条人命,连带着在那场战役里被生生葬送的数十万军士的血海深仇。 而他要复仇的对象,是整个王族,自然包括眼前这个,满脸悠闲的男人。 于歌微眯着眼,顺势朝后靠了靠,连带着沈如渊的重心也跟着偏移,就像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一样,姿势十足暧昧。 “你小心点,”于歌眼底没有半分受制于人的恐慌,身体极为放松,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要是划伤我这张脸,不知道多少闺阁小姐要心痛落泪了。” “她们巴不得!”沈如渊嗤笑一声,却也跟着放松下来,身体倒向一旁,侧着头看他,“我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看看你这个人,自己要问我,我说了你又不信。”于歌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从下方的暗阁里取出一件衣服,天蓝色的薄锦,外面还罩了一层薄纱,“就委屈侯爷将就一下了。” 沈如渊看了看怀里的衣服,又盯着那张笑意浅浅,带着几分促狭玩味的脸狠狠咬了咬牙,却还是乖乖换上。 等到了城门口,就听见有守卫上来盘查。 “对不住对不住,例行盘查,九殿下莫怪,咱们也是当差的……” 沈如渊浑身紧绷,下一秒,他就被男人一把扯过去半靠在怀中,枕着他的大腿,鼻尖飘过一阵清冽的莲香,竟压过了媚俗的脂粉气。 于歌甚至还体贴地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至于压到胸口上的伤。 下一秒,门帘就被一只手掀开,露出一张满头大汗,略带尴尬的脸。 “殿下,得罪了,就是例行检查一下。”他的视线在整个车厢里扫了一圈,落到于歌身上,顺着看到了躺在他腿上的人,“殿下,这……” “嘘……”于歌单指放在唇前,压低了嗓音道,“小点声,我这小美人可刚睡着,他的脾气不好,若是吵醒了,被砍着本殿可不管。” “哎!是是是!得罪得罪!”那人吓得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外面又是淅淅索索一阵响,马车再度行进起来。 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沈如渊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一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布满红晕,恶狠狠地瞪着他,“小美人?” “难道不是?”于歌笑眯眯道,“平宁侯这一张脸,也是不少女子的春闺梦里郎,本殿也没夸大什么。” “哼!”沈如渊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谁人不知,这九殿下于歌才是生了一幅好面孔,怕是整个皇室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了,所以说起来只能是随了他那位第一舞姬的娘。 但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多谢。”等到马车在一处陋巷口停下,沈如渊才看着于歌,认真道谢。 “不必。”于歌摆摆手,看都没看他,“平宁侯能把你想做的事全部做好,就已经算是报恩了。” 马车缓缓跑开,最后一个镜头,停在沈如渊神色复杂的脸上,慢慢拉了上去。 “收工!”导演喊了停,所有人都围拢过去看,玉简坐在凳子上,拿了个小风扇对着脸吹,方才的舒适邪魅之感顿消,一双被热到有些呆滞的眼看过来,竟有几分可爱。 “你真的从来没有拍过戏?”陆之寒走过去,顺手拿了一瓶冰水贴在他脸上,冻得人打了个哆嗦,接过来紧紧攥在手里。 “你觉得呢?”玉简朝他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你们演员辛苦了,但是没想到这么辛苦,我简直是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没有当场把你甩出去,你身上太烫了。” 现在还是傍晚,温度已经凉快了不少,但是车厢本就闷热,为了让镜头拍的稳,还是几乎没有动的,门帘窗帘挡了个严严实实,连丝风都透不进来。 “还不是因为你……”陆之寒下意识道,然后瞬间噤声,快步走开了。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动作,凑得那么近,他怎么可能身体不发烫! “恩,恩?什么?”玉简等了半天没下文了,抬头的时候,就看不到人了。 “奇奇怪怪的这个人。”玉简挑了挑眉,没放在心上。 “周深是不是还在外面?”玉简戳了戳系统,他直觉这段时间周深已经快到底线了,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见到他。 曾经大红过的人,是很难再彻底回归平凡的,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一般人都难驾驭,更何况还是他这种,突然间从云端跌落泥底,更是痛苦万分。 【在你的车后座上】系统探查了一番,语气也不大好了。 “哦,倒是有他的。”玉简扔了瓶子,去更衣室卸妆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依旧没看到陆之寒,也就没有刻意跟他告别。 地下车库里,车辆稀稀拉拉地停着,玉简假装不知道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钥匙刚刚插进去,后面就伸出来一对手,想要环住他,伴随着一声低沉的男声,“我好想你。” 那双手摸上他脖子的一瞬间,系统的高音警报开启,同时他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一个甩尾开了出去,然后在堪堪要撞上墙的时候停了下来,急刹让两人的身体狠狠砸在后座上。 玉简有心里准备还有安全带保护稍微好一些,周深是完全没预料到,后脑勺磕在皮椅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你要是还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手。”玉简冷冷道,倒车然后驶出的车库,向着最近的一家餐厅开去。 拍戏拍了这么久,有点饿了。 哪怕这种渣滓也不能抵挡他觅食的冲动。 “文言……”周深被刚刚那一出吓得不轻,此刻只能乖乖坐在后座上,委屈巴巴地开口,“我真的很想你,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我跟那个白枫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想气一气你……” 周深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玉简连个眼神都没回他,甚至还抽空让系统帮他定了个位子。 等到两个人坐下的时候,玉简才注意到周深的打扮。 一身黑色格子衬衫,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配合黑色的口罩,半点都没露出来,恐怕就是宋文言本人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更何况他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胸牌,难怪能顺利混进地下车库。 “文言,你瘦了。”好不容易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周深连忙摆出最深情的表情,目光款款地盯着他,盯得玉简差点把嘴里这一口布丁喷出来。 “我给你五分钟,说完你就可以走了。”玉简头也没抬,看了看手表,继续吃着东西。 “文言,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只是在跟我赌气。”周深皱了皱眉,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捉他的手腕。 “还有四分三十秒。” 玉简错开了那只手,端着布丁小心翼翼朝后挪了挪,避开了咸猪蹄的侵袭范围。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希望我道歉,我道歉了,你希望我求饶,我也都愿意,这段时间你一直避着我,现在连家里的密码都换了,你想干什么?真的要跟我分手吗?”几次三番被打脸,周深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说话带了几分怒意。 明明来之前就提醒过自己,到时候无论宋文言对他什么态度,说了多恶毒扎心的话,都一定要忍下来,先把人稳住才是最重要的。 可当真正看到人,见到这张脸,他才发现,他做不到。 他被宋文言惯坏了。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肆意张狂,他的每一点情绪变化都是宋文言宠出来的,他将他宠得口无遮拦,无法无天,现在却要一夕之间将那些特权都收回去,凭什么? 他凭什么?! 就是为了耍着他好玩吗? “是啊,不是分手了吗?”玉简终于说了今晚第一句话,“你走的时候说,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蹙了蹙眉,嘴里咬着小勺,神情茫然,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句话的真伪。 “你!”周深气得冒火,猛地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宋文言!你别太过分了,你想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别这样让我猜来猜去的,有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吵架的时候说的气话,算不得准的。” “气话?”玉简冷笑一声,“每次吵架都会说一遍,我听说这谎言说了一百遍,也就变成了真话,你觉得你有没有一百遍?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周大影帝又何必屈尊降贵跟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在一起呢?岂不是侮辱了你高尚的品格?” “再说了,周影帝演技出众相貌绝佳,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也就是被我拖着,才让人屡屡质疑你的能力,没有我,你只会过得更好。” 玉简将他那些心里想了千万遍,却到底没有勇气敢说出来的话都一句一句剖了开来,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摆在面前。 像是在嘲讽他的天真。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你不要瞎想。”周深被戳中了心事,有些气短,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 “你对我很好,我知道,我也很爱你,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别人,只有你,我爱你……” 周深红着脸,满是神情地凝视着他。 眼中浓郁的感情满得都要溢出来了,恐怕比他之前拍的任何一场感情戏都要到位。 “爱我?爱我什么?爱我的钱还是地位,还是给你的那些资源?”玉简笑了,气的。 “我只是爱你而已,根本和别的任何东西都无关。”周深摇了摇牙,脸颊涨的通红,倒是有几分被误解的屈辱与委屈。 “哦,那我知道了。”玉简用勺子一下一下敲击着碗沿,“你想回来?可以,咱们定个协议,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一个代言,一部剧,只要跟我在一起,负责逗我开心就好。” 他看着周深乍紫乍红的脸,调笑道,“怎么了?不是爱我吗?想来只要能陪在我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吧?” “宋文言!”周深大吼了声,“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你看看你,”玉简笑着摇了摇头,笑得流出了眼泪,“多么冠冕堂堂啊,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啧,这嘴脸。” “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理所当然拥有了那么久的东西,突然间全部失去,心里不太好受,不过……” 他抬头,看着周深,歪了歪脑袋,一脸纯真的笑意,“那些,真的是属于你的东西吗?” “当年救我的,到底是谁呢?周大影帝……” “你的演技巅峰,恐怕都用来骗我相信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吧?” 第32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八) “你说……什么?”周深整个人都僵住了, 满脸呆滞, 夹杂着一瞬间秘密被戳破的尴尬和不可思议, 随即又回过神来, 掩饰般地大声道, “你在胡说什么!当然是我,当年你不是就问过也调查过了吗?” “是啊,你还知道我调查过,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玉简两手相握放在桌子上, 大拇指互相抵着, 颇有节奏, “因为你的确在临江呆过,甚至去过那条小河边,所以我没查到什么,再加上你手上那道疤, 我认错也是正常的。” “不过么, ”他挑眉, “很不巧的是, 我再次派人去调查的时候, 你借住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记得当年的事, 你跟亲戚大吵一架之后,没过几天就回了自己家, 而那次,距离我去的日子,隔了足足小半月, 本来他们也是记不清的,但是当年你突然的脾气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写进了日记里,你说巧不巧?” 玉简言笑晏晏,投完这一颗炸.弹,继续低头挖布丁吃,完全不在意对面那人通红的眼眶。 “我那几个亲戚从来都看不得我好的,我火了之后,他们还曾经上门要挟我父母借钱,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呢?”周深死死攥紧拳头,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勉强扯开一个僵硬的笑意,“文言,你竟然只相信那些外人,都不信我了吗?” “这样啊。”玉简抬头看他,似乎也被他的厚脸皮所震慑,“可是我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的具体情节,我不过是问了一下你在临江呆了几天罢了,他们又为什么要为一件不知道首尾的事情向我撒谎?” 周深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玉简毫不怀疑,他是想活活吃了自己!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哈……原来如此,”周深朝后靠了靠,已经攥到青筋暴起的拳头猛地松开,大力地拂过自己特意打好发蜡的头发,不顾它本来的方向朝后捋了捋,变成一个有些可笑的发型,彻底没了那型男的样子。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是在报复我?恩?用这种办法来报复我……”周深喃喃道,终于给自己这么多日的冷遇找到一个原因,他真不知道是应该松口气还是该感到害怕。 糊弄了那么久的人突然智商回来了,不好糊弄了,实在是令人头疼。 “报复?”玉简有些诧异,微微瞪大眼的样子竟然有些意外的萌,“我不过是把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都收回去,这就算报复你了?我还没断你资源,全网封杀你呢,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外面包的小情人,我可一个都没碰,我自认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玉简顿了顿,勾起一个有些恶劣的笑意,“就当是我对你这段时间的补偿吧,毕竟你也挺不容易,要跟一个自己这么厌恶的人虚与委蛇,是吧?” “宋文言!”周深终于忍不住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时时注意这里的保安都被惊动,靠拢过来,却被玉简挥手遣开。 “就算当年不是我救的你,可这么多年,实实在在陪了你四年的人是我吧?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度过的,难道没了这份恩情,我们之间的那些爱就不作数了吗?全都能一笔勾销了吗?都是假的吗?” “爱?”玉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慢慢地控制不住变成了大笑,最后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居然还有脸提爱?”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一点晶莹,掀了掀泛红的眼,微抬下巴,斜睨着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救命之恩,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 “宋文言你……” “是你的狠毒,还是你对我的拳打脚踢,还是你花着我的钱拿着我的资源去包养小三无数,亦或是你对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的鄙夷和轻贱?”玉简笑得很勾人,说出来的话却令他遍体生凉。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恩?” “我……”周深彻底呆滞了,他涨红了一张脸,张了张嘴,努力回想两人平时的相处,却越想越心惊。 那些气急时的口不择言,甚至脾气上来了还会不管不顾动手,反正这人都不会真的生气,甚至背靠着星娱,成为了众多新人的最佳金主人选。 而他自己在家的时候,连一顿饭都没做过,一件衣服都没洗过。 他以前……竟然是这么对宋文言的? 他怎么会这么大胆…… 周深自己都有点细思极恐,那个“爱”字却再也说不出口。 就像一个诺大的讽刺,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连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我不是……”周深动了动嘴唇,呐呐无言,他用力摸了一把脸,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都湿透了,“对不起,文言,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其实我只是不安,我真的只是不安。” 他像是找到了新的借口,两手撑在桌子上,矮下.身子看玉简,目光灼灼,“我那时候一无所有,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要给我一切,我当然心慌,我22岁都还是十八线,拍了那么多部都没有红,我想火,谁不想火?” “你说,干这一行的,谁不想火,所以这个机会我必须抓住!”周深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痛苦,“你对我很好,好到让我都感觉不真实,所以人都是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感到不安,就像小孩子总是会犯一些低级错误,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声响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一样,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耐心能持续多久,我只能一点一点试探。” 他喘了一口气,眼神甚至带了几分悲戚,“我就像是被你捡回去的小狗,只能颤颤巍巍地试探着你的所有反应,来确保自己安全,并且会不自觉做出很多很矫情的事来试探你的反应,通过这确信自己不会被抛弃,就像小情侣总喜欢为难对方去做很多事来证明爱意一样,我只是不安。所以我并不是不爱你,而是太爱了,才忍不住,想要证明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文言,”周深睁开眼,深情款款地盯着他,“我知道是我的方法错了伤害到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正视自己的心,再也不别扭,好好地去爱你,去回应你。” 玉简定定地望着他,神情似有松动,实则在跟系统聊天。 “他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哎!” 【麻烦把你脸上的笑收了再说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系统毫不客气地拆穿道。 “嘻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口技’了吧?三言两语就能给自己的伤害行为全部裹上一层爱的借口,真是好大的脸,你的屏幕是不是只能看到他这一张大脸了?” 【干你的活!】系统拉长一声警报,就静音了,再也没理他。 玉简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爱你所以我要打你,我爱你所以我要羞辱你,我爱你所以我要找别人来试探你的反应,你的爱的真伟大,我要不起。” “毕竟你其实长相也好,性格也好,都太一般了,我没有胃口再跟你玩一次恋爱游戏,不然你可以尝试一下,把你这份‘特殊’的爱,送给别人看看,说不定就有好这一口,正好天生一对了。” 不得不承认,玉简毒舌起来,真的是能活活把人气死的。 “宋文言!我在好好跟你说话!”周深两手捏紧了下面的餐布,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掀了桌子,把这所有的菜都扣到玉简脸上。 “听到了,我也在认真回答你,你年纪大了,长得也很一般,我看不上。”玉简拜拜手,“没什么事就走吧,没有封杀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将会遇到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姿态随意地就像是在招呼一只狗。 周深终于是忍不了这种羞辱,转身一脚将凳子踹开,大步走了出去。 想来“老”周先生,起码有那么几个月,是消不了气,拉不下脸再来纠缠他了。 【其实你也没多年轻】系统凉凉道。 “我知道啊,但是我长得好呀!”玉简吃完布丁,又剥了一颗奶糖放在嘴里,两颊微微鼓起,随着咀嚼的动作上下滚动,十足的可爱。 【……】无法反驳怎么破,但是并不想让这人继续嘚瑟。 【你每天吃糖,会蛀牙的,你这幅身体只是凡人】 “你不说话不会死。”玉简嚼完了又剥了一颗,刚刚被人渣恶心到了,要多吃两颗洗洗胃才是。 【会死机】 “……”玉简朝天翻了个白眼,终于没再接话。 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跟久了,这个系统也越来越不要脸了。 【爽】好不容易掰回一局什么的,真是太令系统开心了,也就不吝惜汇报点数,【爽点+30】 【周深悔意值+20】 “这人脸皮可真厚,所有的小心思和谎言都被揭穿了,竟然只有20点悔意值,不过不要紧,你知道毁掉一个人最痛苦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然后一次性全部拿走。” 第33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九) 周深经历了怎样沉重的心理打击玉简不知道, 也没心思去窥探, 只是第二天陆之寒看他的眼神, 也十足的古怪。 似乎有些同情, 又有点生气, 但是跟他的眼神对上,又多了几分心疼。 “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今天拍的可是你回边疆的戏份,你这个眼神……怕是要多卡几次了。”玉简撩了一把长发捏了捏, 歪头看他。 陆之寒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本来打了满腔腹稿的话,现在是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他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让人一看到他, 便移不开眼, 甚至在摄像机里更是如此, 原本只是一个客串的小角色, 虽然因为他的私心戏份逐渐增多, 但是只要摄像机拍到他, 那后面的一切精美布景,恢弘的场面, 甚至是跟他搭戏的演员都黯然失色。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就是让人无法忽视。 似乎他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聚集了所有的灯光, 璀璨得近乎耀眼。 这样的男人,之前到底是怎么收敛锋芒,让人一想到他就只能回忆起那段不堪的情感经历,而完全忽略他本人呢? “那个周深,不是什么好东西。”陆之寒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大半身子都朝他这边倾倒,姿势相当别扭。 “恩,我知道。”玉简点点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应该不需要他额外提醒。 “所以你不要再跟他见面了,这种人就像狗皮膏药,被他缠上哪怕不能怎么样,也十足恶心。”陆之寒严肃着一张脸,甚至想要伸手来抓他的手腕,被玉简避开。 “好,你昨天看到什么了?”玉简偏头看他,陆之寒这表情,不难猜他昨天可能看到或者听说了什么。 不过这种捉奸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他的确没有……潜规则这家伙吧? “没有。”陆之寒别过头去,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下摆的褶子,“你自己知道就好,导演喊了,我们过去吧。” 玉简耸耸肩,既然这人不想说明白,他也没有探究的想法。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外人,除了那份莫名其妙的恩情,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只要确保能给这人最好的一切就好,至于他心里打什么小算盘,自己并不在意。 反正也不是输不起,不怕再养出一个白眼狼。 今天要拍的是沈如渊准备动身回边境,经过之前的刺杀,他在这里的处境已经变得异常尴尬,而且有了苏浅语和于歌的帮助,他得到了不少机密资料,是时候回去为自己,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 在他的操作下,边境乱了,所以哪怕皇帝再不愿意放人,也不得不暂时隐忍下来,只是拨给他一队侍卫,混了十几名暗卫进去,随时准备在击退来敌之后将少年将军直接留在边疆。 兵权在他手上已经留得太久了,是时候该收回来了。 沈如渊坐在酒楼临窗的位置,从他这里刚好可以将下面的整条街道全部收入眼中,而下面的人往上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要回去了。”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回应,不由地转头望去。 只见于歌没骨头似地斜斜靠在美人榻上,单手支着额头,一条腿曲起竖立,另一条腿自然地垂在一旁,悠闲极了。 也放松极了。 似乎完全不担心对面这人会突然给他一剑,十足的闲适,浑身都是破绽。 “明日启程。”沈如渊又接了一句,虽然不舍得吵他睡觉,但是他现在心里闷得厉害,只想把这人闹醒,跟他说两句话,一起承担这莫名其妙的苦涩。 “恩?恩……是了,越早走越好,这一片沼泽,尽早脱身。”于歌终于给出了回应,眼睑微敛,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灌了两口。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沿着胸膛下滑,隐没在了红色的里衣里,将那一块的衣物染成了深红色。 “父皇给你派了一队守卫,护送平宁侯安全回程,想必你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喝完茶,于歌才清醒了些,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抬手打了个哈欠。 “他准备了十八人留下你的命,不过其中十一个是我的人,你可以相信他们,也可以等事情结束之后,将他们赶走,不过……”于歌伸出去的手顿了顿,连带着那张纸都被捏住了道道褶皱,“留他们条命在。” 沈如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那纸接了过来,目光扫过,呼吸越发急促。 “你!”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 这个……多智近妖的可怕男人。 上面不仅仅是十一个名字,更有他手下掌握的一些大臣机密。 几乎是将他们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可想而知,手握如此多机密的沈如渊,想要做的事,根本是再无阻碍。 可他要的是颠覆整个王朝。 那是眼前人的家。 他竟然……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沈如渊有些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人如何是好了。 就像捧了一个珍宝在手上,颤颤巍巍地不敢有丝毫移动,生怕它不小心就碎了,可这珍宝偏生没有半点自觉,总是不断地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就好像,他的计划里,从来没有保证自己安全这一条。 “侯爷想做什么,我便想做什么罢了。”于歌还是那句话,不咸不淡地顶回去,“起码,你还不错。” 于歌说着,偏头看他,露出一个笑。 不是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假笑,也不带丝毫魅惑和慵懒,而是带了种欣赏,那是真正看到了他的好之后,露出的由衷微笑。 “侯爷若是无事,便早些动身吧,今晚想来也不会太平。”于歌收了笑意,又躺了回去,浑然不顾形象。 “那你呢?”沈如渊却不依,走到他的塌边坐下,低头看他,“那十一人是保护你的吧?都给了我,那你呢?你怎么办?之前那次截杀,你的哥哥们早就对你起疑了。” “那不是很好?”于歌睁眼看他,“有我这个活靶子,他们就暂时没法往边境插手,起码一两月的安定还是可以保证的。” “你会死的!你明不明白!他们对你根本没有亲情可言,根本是欲除之而后快,你还把自己身边的人调走,真的就是任人宰割了!”沈如渊双手捏拳,极力克制自己把这人抓起来暴揍一顿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么不爱惜自己,他反倒是心急如焚。 “你去做你的事就好,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左不过是条命罢了,再说了,谁伤谁,还不一定呢。”于歌又闭了眼,翻身朝里侧躺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平宁侯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别是忘了你的目的是什么,若是如此,我才会看不起你。” 沈如渊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想要再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他给的东西,自己的确是迫切需要的。 他起身,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眼,嘴唇张了张,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等我。 等我处理好这一切,等我扫清所有障碍,等我给你一个你期望的清平盛世。 “卡!”这场过了,玉简揉了揉脖子从榻上坐起来,准备去化妆间换衣服。 他戏份不多,早点拍完就可以杀青了,也不用公司和片场两头跑,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家睡觉。 狐狸本就是种很惫懒的生物,而且没有老攻在身边,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太大兴趣。 “你知道于歌为什么把一切都给了沈如渊,让他放手一搏吗?”陆之寒却突然靠了过来,站在化妆镜旁,完全不在意化妆的小姐姐,两眼直勾勾盯着他。 就跟沈如渊盯着于歌的背影一样,他似乎还没出戏。 “为了报复。”玉简随口答道,“于歌从小生活得相当悲惨,舞姬之子,本就身份低贱,原本母亲还能安慰照顾他,可当她也死了之后,他就已经彻底恨上这里的所有人了,他的父兄们麻木不仁,都是刽子手,他想复仇。” “还有呢?”陆之寒又靠近了两分,嘴唇微抿,似乎对他这个答案不满意。 “为了百姓吧?”玉简看着小朋友异常严肃的表情,只能认真想了想再回答,“朝廷腐朽,皇室娇奢,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就算已经到了家里揭不开锅的程度,还在加重赋税去修宫殿,他心里多多少少是在意的。” 他这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但是陆之寒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还有呢?他对沈如渊是什么心理?他有这种本事,为什么自己不反,却要把全副身家给一个外人,让他来推翻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陆之寒继续逼问道,眼睛里已经隐隐可以看到火星了。 “因为他懒。”玉简摆摆手,“他跟我一样懒,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去当那个皇帝的。当皇帝有什么好?而且就算是将军做了皇帝,都好过他这个舞姬之子。一个战神一般的皇帝,和一个出身就有着巨大污点的皇帝,差距还是不小的。虽然成王败寇,他完全可以不用在意众人的闲话,但是以于歌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被那些亢杂的事务牵绊住。” “说白了,他有夺取天下的实力,却没有管理天下的野心。”玉简最后铿锵有力地下了总结。 而陆之寒的脸色已经黑到没法看了。 “赶紧下一场吧,天都要黑了!”说完,他就气哼哼出去了,化妆间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我没得罪他吧?”玉简被这人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搞懵了,可自我反省了一圈,都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只能将其归结为,小朋友的叛逆期到了吧…… 第34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十) 沈如渊走的那天, 于歌没有去送, 某人苦苦在城门外等了半响, 等到日落, 误了出发的时辰许久, 都快要算抗旨了,才有些颓然地走了。 而不远处的酒楼上,于歌坐在上次沈如渊坐过的位置,百无聊赖拨弄着盘里的花生米, 放在指尖搓了搓, 又揉了揉, “都走了,这皇城啊,又要清净如往昔了。” 边境战乱,鼓声震天, 每天都有无数鲜血浸透漫天黄沙, 因为土质特殊, 干了之后变成骇人的凝块, 令人触目惊心。 沈如渊在边境, 却每隔一日都能收到京都的来信, 明明人远在千里之外,对于局势的把控却没有丝毫减弱。 老皇帝中了毒, 身体快要不行了。 五皇子率先谋反,携着几千私兵攻入皇城,当众将二皇子和六皇子斩杀在殿外。 八皇子坐收渔翁之利, 等到殿内又是一番酣战,最后逼着油尽灯枯的老皇帝立下传位诏书,其余皇子就地斩杀,对外宣称是于歌所为,将其下狱囚禁,百般折磨,同时昭告天下,连发十一道急诏,诏沈如渊回京。 将军顿时疯了,原本是为了心上人不至于被新帝强行纳入后宫笼络丞相,现在却成了为那个特殊的人。 他还在等着我! 三十万大军百战告捷,然后直接掉头朝关内行进,率兵勤王。 经过的所有城镇,城门大开,百姓自发夹道相迎,沈如渊也约束着兵士,不准侵扰百姓,于是整个过程异常和谐,如入无人之境。 整整十三道天险关,只花了不到半个月,八皇子屁股下的凳子还没坐热,就已经火烧眉毛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到自己的继位大典! 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少年将军一门死绝,这次回来本就是想给他赐婚好让他有所牵绊,无奈形势变化太快,现在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根本没有弱点! 不,倒也不是。 他还有一个心怡的女人,和愿意为他阻截刺杀的好友。 于是当沈如渊大军行至城楼下,便远远看到于歌和苏浅语被绑着押在城楼上,八皇子站在他们中间,拿了把刀架住苏浅语的脖子。 苏浅语还好一些,想来原本他不想得罪丞相,之前一直没对她做过什么,除了发髻微微有些凌乱,脸色惨白之外,显然没经历什么太大的磨难,而于歌,却已经基本没了人形。 他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布满了伤痕,刀枪剑戳,邢堂里的百般刑具,想来都再他身上一一试验过了,满脸的血污,若不是那双眸子依旧明亮,还有那一身布满污渍的暗红色衣袍,沈如渊根本不敢认。 “沈如渊!朕命令你!退兵三十里!上交兵权,朕还可以既往不咎!你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吗?沈家满门忠烈,你做了这种事,有什么脸面去见先祖!你对得起你的父兄吗?” “父兄?你还真敢提他们,他们是怎么死的,那十万将士又是怎么死的,想必殿下比我更清楚。”沈如渊冷笑一声,强忍着没有看那个脆弱到令他心碎的男人,生怕露出丝毫端倪,反倒将他们置于危险。 “好!好好好!”八皇子微微佝偻着腰,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短短几日从天堂跌倒地狱的落差让他难以承受。 他把苏浅语抓得更紧了些,锋利的剑刃已经有点陷进肉里去了,殷红的液体在雪白的肌肤上越发刺目。 “看来我们的大将军已经不甘为人臣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他们呢?你心爱的女人呢?为了你的霸业,连女人也不要了吗?还有这个贱婢之子,他帮过你对吧?一个贱种,一个乱臣贼子,你们还真是绝配!” 八皇子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输的彻底,反倒不怕了,毫不在意地继续刺激道,“你说,这清贵高洁的丞相之女,尝起来的什么味道?我手下这些兵士可是对苏小姐仰慕非常呢,既然大将军不在意,那想来,这个女人,对你也没什么用了,我们玩玩,也是可以的,对吧?” 沈如渊神色微冷,双手捏拳置于身侧,单从他的表情上,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动摇,“你拿一个女人来威胁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在意?” “哈?你不在意……”八皇子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都在抖,他低下头凑在苏浅语耳边,“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倾心的男人,他说他不在意,哈哈哈哈哈……” “皇兄何必为难一个女子?”于歌轻咳了一声,嗓音沙哑至极,“江山和美人,您这还不如为难我呢。” “怎么?我不为难她,应该为难你不成?”八皇子阴冷的视线狠狠扫过他,“人家平宁侯连心爱的女人都可以舍弃,更遑论你这么个贱种?你真以为救过他的命,他就会把你当回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歌笑了笑,他的肺似乎也出了问题,只是这么简单一个动作,就咳嗽不止,“我是说,皇兄应该冲我来才是,毕竟京都的防御图,和各位大人府邸的密道,都是我给他的。” “你说什么?什么密道?什么防御图?”八皇子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身后的队伍就乱了,无数身穿铠甲的军士鬼魅般的窜出,屠杀着他带上来的亲卫。 本就人数不多,大部分都被他留在下面守城门来,也就是说…… “你这个……这个贱人!”他怒吼一声,猛地将苏浅语推开,抬剑朝于歌刺去。 于歌侧过肩膀硬挨下这一击,然后不顾伤口被洞穿的危险朝八皇子那里逼近,抬脚猛地踹上他的膝盖,趁着他吃痛弯腰的时候,直接将靠在墙边的苏浅语撞了下去。 两个人就像两片轻盈的落叶,纠缠着从空中坠下。 于歌在半空中揽住了她的腰,将人放在自己上面,自己则背部朝地,准备生生受了这一击,护她周全。 “别哭呀。”于歌还有空调笑,“他来接你了,没事了。” 话音未落,两人离地就已经不足一尺距离了。 “于歌!”沈如渊大吼道,又惊又怒,他几乎用上了此生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只堪堪赶得及击出一掌,将快要落地的两人平移着推了出去,卸去大部分下坠的力量。 两人抱着滚了一圈,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于歌已经彻底昏死过去,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某人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脸颊上的湿润。 导演喊听之后,玉简睁开眼,对上陆之寒红彤彤的兔子眼,有些诧异又好笑,“真的哭啦?” 陆之寒对于他的调侃充耳不闻,只是维持着方才半抱他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玉简这下是真的有些迷茫了,他能感受到这人身上传来的极度脆弱和痛苦,那种失去挚爱之人的绝望他曾经经历过,所以能感同身受,但是这个孩子…… 不过是拍场戏,未免太难为自己了吧? “还没出戏呐?去喝口水休息一下。”玉简抬手推他,却被陆之寒死死抓住手腕,呈禁锢状。 玉简皱了皱眉,警惕心还没来得及升起,那人又突然放手,起身快步离开,脊背紧绷,看起来状态差极了。 “奇奇怪怪的。”玉简嘟哝一句,揉了揉自己被捏到泛红的手腕,愤愤不平,“不喜欢亲密戏就不要改这种剧本,撒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嘛……” 陆之寒不知道他方才的举动已经让人彻底误会了,他快步走进了一旁的树林,重重的一拳砸在树上。 剧烈的疼痛顺着指骨向上蔓延,俗话说十指连心,那痛可想而知,他却像没感觉一样,自虐般的又是十来拳。 该死的! 他为什么会改这种戏! 明明知道只是演戏,明明知道他身上还有威亚保护,明明知道城墙一点都不高!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那人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根本无法呼吸,心跳都要骤停。 那种胸腔都要炸裂的窒息感令他倍感煎熬,只要一想到这人会遇到危险,他根本没办法保持冷静。 恨不得毁了全世界给他陪葬的绝望。 就好像……他曾经失去过这人一般。 那样浓烈的绝望,他绝不想再尝试一次,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宋文言……”发泄完过多的精力,陆之寒额头抵在树干上,急促地呼吸着,“宋文言……文言……” 他想起网上那些新闻,圈里的传言,这人之前的种种,周深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从他心口蔓延出来。 这种人…… 这种人就不应该存在。 “呆在我身边吧,哪都不要去。”陆之寒喟叹道,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的身体有一瞬间虚弱,缓慢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他们都不值得。”最后的喃喃被呼啸的林风锤散了,谁都没有听到。 收拾完之后,两人去赶了最后一场戏,然后玉简就可以杀青了。 于歌再次醒来,是在辉煌的宫殿李,身下躺的不知道是谁的床,绵软异常,鼻尖还能闻到清列的龙涎香。 “醒了?”一双大手把他扶了起来,于歌一扭头就对上一张憔悴万分的脸。 沈如渊此刻再没了半分翩翩公子的潇洒俊秀,青色的胡茬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有些骇人,完全不像是刚打了胜仗就要登基的人,反倒像是吃了败仗的。 于歌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侯爷这副尊荣去上朝的话,少不得又要被言官弹劾了。” “还笑,你个没良心的!”沈如渊狠狠瞪了他一眼,抬手捏了捏他的侧脸,却只捏到了薄薄一层皮。 他实在瘦的厉害,在大狱里被折磨太久了,形销骨立的,看着甚至有几分可怖。 “你快点养好身体,我把皇位还给你。”沈如渊握着他的手,认真道。 “我要那东西干嘛?”于歌把手抽出来,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没兴趣,侯爷三十万兵马抢来的,总该好好享受不是?若是你不要,那就随便给那个宗室子弟好了,反正我不要。” “你!”沈如渊气急,抬手想打他,却发现他这一身病骨,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你当皇位是什么,说送人就送人的吗?”他狠狠磨了磨牙,克制着没有动他。 这人现在脆弱得跟琉璃似的,生怕一碰就碎了,他哪里舍得? “你好走了,我想睡。”不想在这件事伤争论不休,于歌翻身背对着他,毫不介意这是即将登基的新皇,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沈如渊无奈,只能离开。 于歌在皇宫里吃得好睡得好,身子很快就养好,又恢复成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沈如渊辞行。 “你要走?”沈如渊放下手里的奏折,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定要走吗?” “这山川湖泊四季变化,我还没看过呢,比不上陛下见多识广。”于歌转了转扇子,唰的一声打开,山水画扇面遮住他大半张脸,独留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噙着一抹笑意,分外勾人。 “不能为我,留下来吗?”沈如渊站起身,走下高台,走到他面前。 这一刻,他不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除去他身上明晃晃的黄袍,似乎还是那个斯文俊气的青年,两人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关系。 玉简呆住了,剧本里没有这句话。 原本沈如渊听到于歌要走,虽然伤心,但是也知道留不住他,索性给他封了侯,将人放了出去,唯一要求他每年起码回来一次相聚。 沈如渊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失神,又逼近了两分,重复了遍,“不能为我留下来吗?” 玉简很快反应过来,重新回到角色里。 于歌后退一步,朝他恭恭敬敬作了个揖,“陛下会是个明君,而我,现在不过是前朝余孽,留在这里将会成为你的污点,所以没必要。” 他直起身,大着胆子拍了拍沈如渊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当坦然立于天地间,又不是见不着了,我还活得好好的,以后只需一封书信我便会回来相见,不必如此恋恋不舍。” 于歌摆摆手,铁了心一般,直接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才大力挥了挥,“后会有期,希望陛下能遵守诺言,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我会看着的。” 摄影机从两人头顶的位置切出,一直照到外面的初阳,才结束了这段。 然后玉简就彻底杀青了。 他伸了个懒腰,觉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虽然跟陆之寒飙戏很爽,但是疲劳却是实打实的,更何况他的待遇还远比剧组其他人好太多。 可见演员这一行,是真的不容易。 拒绝了导演的杀青宴,玉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小朋友,方才自己卸妆的时候,他跑过来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他,却又不说话。 等到玉简好不容易开口询问了,他又走了。 看那神色,似乎是又生气了。 难道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就是这么阴晴不定的? 小朋友不想见他,玉简也没有非要跟人家道别的执念,让宋祁来接自己直接回家。 不用迁就他的时间之后,《江山》的拍摄进度推进得飞快,更何况在他进组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戏份,所有后期做好之后,很快就在各个平台上映,口碑还算不错。 “宋总!宋总!您上热搜了!”宋祁从门外冲进来,神色有些激动。 玉简好奇地接过手机,实在想不通他有什么好上热搜的。 而且他不过是一个商人,曝光度和知名度本就不高,哪里能到这种程度,可当他看清热搜标题,却有几分傻眼。 #渊歌CP# #渊歌虐恋情深# #于歌宋文言# 渊歌CP? 那是什么? 玉简手指微动,点了进去,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于歌小美人为了爱不惜以身犯险,这爱情杀我!我的眼泪不值钱,明明他就已经够苦了,还要帮外人图谋自家的东西,这心里该有多难受?” “都是爱啊都是爱!看没看到他去救人的时候怎么说的,不想让苏XX伤心,这个时候难道不该一鼓作气打击情敌,再趁美人心灰意冷乘虚而入?神他妈为了女主,你敢冲出去暴露自己,敢不敢承认你爱他?!” “我于歌美人从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老子心都碎了,他到最后都不忘维护那个女人,可是沈如渊根本从始至终都没在乎过她,他在乎的一直是你啊,甚至你们摔下来的时候,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这爱好伟大,我要你坐稳皇位,我要你毫无弱点,我要你没有污点,我要你当盛世明君,所以我宁愿离开,只在暗处默默看着你,听着百姓对你的歌功颂德,便此生无憾,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世界上怎么会有小于儿这么好的人?” “拔剑吧情敌!于歌是我的!” “性.感小于儿在线索命!要不是还有番外,我绝对去给导演组寄刀片,直接挂在他们门口!” “我可以单身一辈子,于歌CP必须在一起!!” 玉简眼见话题越跑越偏,整个人都有点懵,他眉头紧蹙,“渊歌CP是怎么回事?女主呢?后期宣传不到位吗?怎么男女主的CP没炒起来,反倒跟男配凑成了一对? 这都哪跟哪啊? “宋总,您是不是还没看过番外?”宋祁小心翼翼地偷看了眼他的脸色,接过手机戳了两下,又递了回来。 然后迅速低下脑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让玉简心头疑窦越深。 他按下播放键,双眼猛地瞪大。 这是…… 第35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十一) 这结局还是隐藏式的, 只有会员才能看到的双结局, 玉简觉得心里越发不踏实了。 普通版本的结局是沈如渊当上皇帝之后, 整顿吏治, 厉兵牧马, 不过三年时间,整个国家焕然一新,百姓富足海晏清平,而沈如渊, 真的实现了他的承诺, 成为了一个盛世明君。 可为此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处理政务了,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批改机器,桌头永远有批不完的奏折,而原本跟他心心相惜的女主, 更是从他率兵攻城之后便再没见过了。 甚至沈如渊还看在昔日情分上, 替她指了桩不错的婚事, 婚后生活相当美满。 然后剧情定格在沈如渊身上, 殿内烛光微亮, 他微垂着头批改奏折, 仿佛什么都没法影响到他。 整个大殿空空荡荡,连个随侍的宫女都没有, 画面渐渐拉了出来,照到了殿外,又是那抹初阳。 全剧终。 等等…… 这走向不对啊! 人生赢家剧本怎么变成孤独终老了? 玉简微睁着眼, 切到会员版结局,把进度条往后拉了拉。 那抹初阳之后,沈如渊下朝回了寝殿,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一声清亮的男声,“陛下可真是勤勉,是百姓的福气,不过也该注意点自己的身体,我在这坐了一夜,骨头都脆了。” 沈如渊双目圆瞪,一手放在门上,却迟迟不敢推进去,生怕这只是他的幻听。 又过了几秒,屋里彻底没了声音,沈如渊才有些慌乱地推开们,视线一刻不停地在屋内巡视着。 带着几分希冀,和难以掩饰的害怕。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桌边的男人,似乎还是走的时候那副样貌,明明三年过去了,却没有分毫改变,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跟他梦里一般无二。 红衣美人坐在桌边,闻声看了过来,笑意浅浅,“怎么这么慢?我酒都要喝完了,宫里最好的美人酿果然名不虚传,想来陛下不会吝惜吧?” 于歌朝镜头举起了酒杯,又仰脖一口喝净,有几滴酒液顺着下颚滑落,隐进衣领里,画面顿时变得有些色.情,暧昧不明。 然后沈如渊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全剧终。 玉简看完了这个结局,有点一言难尽。 这个镜头,其实是他最先拍的,因为拍戏不可能按照剧本顺序来,所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配音更是由配音老师来,那句话谁都能说,只是放在这里…… 而且他只看过原来的剧本,后面的都只有自己戏份的一页页小纸张,也没有在意过别人的戏份,所以他竟不知,剧情怎么就歪成了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个突然加进去的男配,好像真的抢了不少戏份。 毕竟除了给他额外加戏,增添曝光率之外,就只有把别的演员的戏份挪给他这两种办法。 所以他拿了…… 女主剧本? 玉简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一是懒得管,二是对陆之寒还比较信任,所以也没想到他会将剧情改成这样。 虽然内里核心不变,该有的爽点一个不缺,但是从好好的言情剧歪成耽美剧…… 这小屁孩想干嘛? 为了跟他捆绑炒CP? 他图什么呢? 玉简微微蹙眉,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试图去猜他的想法。 他将两人之前的一幕幕全部在脑海里回放一遍,突然一个被他忽视的小细节跳了出来。 当初自己突然出现,说要捧他,可又没真的做什么,这小孩是在试探他的真心?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好意,而且宋文言在圈子里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听。 所以陆之寒对他总带有警惕,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捧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份示好能维持多久,更有甚者会觉得是把他当成了报复周深的工具…… 一旦目的达成,就会被立马抛弃。 于是他选择,直接把两人绑定在一起? 玉简恍然大悟,他忘记告诉这孩子真相了! “之前让你给他准备的代言和剧本都准备好了吗?”玉简看向宋祁,这是他的失误,他得想办法纠正。 “好了,十六个代言,五本剧本,都是最好的。”宋祁偷偷看他脸色,似乎没有被捆绑炒作的愤怒,心里就明白,这个陆之寒的地位,恐怕远比他想的还要重要。 “等会拿过来,再看一下他的通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让他下午过来一趟。” 宋祁点头应了,连忙去把东西准备好,又让人去把那些对陆之寒不利的评论压下去,进入完全备战状态。 他那位上司每次谈恋爱都是惊天动地的,总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好。 下午陆之寒走进星娱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完全是自说自话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 改剧本,加戏,甚至跟他一起炒CP,原本是憋着一口气,不想让这人跟他之间清清白白,半点关联都没有,可现在回过神来,却觉得遍体生凉。 他这一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为了炒作。 突然有些心虚又委屈。 “来坐。”玉简听到他的敲门声,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今天叫你来,是谈一下你接下去的工作安排,你看看,有没有想接的?” 他把手边的一叠东西推过去,然后继续埋头奋笔疾书,面色平静。 陆之寒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偏偏是他这种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样子让他越发不安,然后翻着手头的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着那个一身精英气质的男人。 脱下了火红的戏服,他也不再是于歌了,没有那撩人不自知的魅惑,变得清冷疏离。 高不可攀。 “嗯?没有喜欢的吗?”玉简有些诧异,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都是很不错的资源了,足够捧出几个一线。 再加上现在《江山》热度正盛,陆之寒只要后续资源跟上,彻底红起来是必然的事。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陆之寒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忐忑,面色却更加冰冷。 “唔……”玉简想了想,道,“这些都任你挑选,要是不满意,我会让宋祁给你继续找,你的前途……光明无限,所以没必要炒作,你本身实力就很不错,别用这种手段给自己留下什么污点,况且本来我的名声也不是很好听。” 玉简神色认真,隐隐带了几分劝诫的意味。 陆之寒呼吸一窒,双目微睁,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就这样? 没有愤怒,没有责骂,没有失望,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可以称得上是安慰的话。 他做了那样的事,这人都没有生气? 陆之寒深呼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直勾勾盯着玉简,“如果我说,这些我都不喜欢呢?我不想再拍戏了,我不想呆在演艺圈,你要怎么办?” 他的语气生硬,却又有几分小心翼翼,试探着那个答案。 试探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 “不喜欢演戏?”玉简了然,这个人在剧情线里本来就是玩票性质的存在,确实可能对演戏没有太大的执着,他就转了话题,“那你想做什么?如果别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提,我能力范围之内,都会尽力给你做到最好。” 陆之寒的瞳孔微缩,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耳膜,他甚至觉得整个办公室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陆之寒轻声问道,嗓音暗哑低沉,有种隐忍着快要克制不住的感觉。 玉简却松了一口气,这小孩终于问出口了,不然他主动提起,多少会有些尴尬。 “因为……”他朝前坐了点,刚张嘴,就被敲门声打断。 “宋总!实在抱歉,但是周先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混进来了,非要见你,已经砸了一间办公室,现在外面乱成一团,您看是直接赶出去还是?”宋祁推开门进来,一手擦着头上的冷汗,还有几分后怕。 那人的架势,是想把他们这楼给生生拆了! “让他进来,下次加强监管,别什么人都放进来。”玉简想了想,还是把人放进来,不然外面那群人又不敢真的伤了他,少不得还要闹腾一段时间,烦。 陆之寒提的高高的心又落了下去,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免有些失望,兀自垂头坐在一边,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周深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凝实,就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坐在玉简对面的陆之寒,浑身散发出一种近乎恐怖的气息。 热搜的事他都知道,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这么作死。 跟宋文言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的一些习惯和底线自己还是清楚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他不愿意被人绑着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甚至在他们还没在一起之前,那些试图爬床的人,都被他干脆利落解决了,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而想要跟他捆绑炒CP,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陆之寒等于是自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碎,这是他当年都不会做的事。 所以自觉现在宋文言应该处在一种失望又难过的情绪中,被别的男人这么利用,他的心里定然不好受,自己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们之前那四年度过的一切,说忘就能忘了。 这人越是对他避而不见,他越是确信他心里还有自己。 而且…… 他也确实是没办法了,这段时间哪怕宋文言没有动他,他的处境也是每况愈下。 圈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被甩了,不仅再也接不到任何新的资源,之前那些被他得罪过的,嫉妒他的,更是恨不得趁这个机会把他踩进泥坑里! 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所以哪怕还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他怎么在这?”周深下意识道,话说出口了,对上陆之寒看傻子似的眼神,觉得脸烧得慌。 “你来干什么?”玉简敲了敲桌子,打断那两人之间气氛诡异的对视。 “文言,我们谈谈好不好?”周深看向玉简,满眼深情地乞求道。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是没带脑子还是没带耳朵?哪句话不明白我可以给你再重复一遍。”玉简凉凉道。 “文言……”周深蹙了蹙眉,神色痛苦,“你别这样,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谈谈,我保证,只要我说完,以后就再也不会纠缠你。” 玉简挑眉看他,似乎在评判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让陆之寒先出去,到一旁偏厅的小卧室休息。 陆之寒冷笑一声,“谈就谈呗,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要是见不得人,那你也不用说了,没那个美国时间听你废话!” 周深的脸都绿了,玉简却笑了。 他把那堆资料又推了过去,哄小朋友一般的口吻说道,“好了,听话,你去看看,要是真的没有喜欢的再想别的办法,你也可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然后再告诉我。” 陆之寒心头不满,可是被他用这种语调安抚着,却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只能冷哼一声,拿起剧本走了出去。 在经过周深身边时,他扇了扇手里的剧本,极幼稚地挑衅道,“你挑的这些剧本好是好,可是就是因为都很好,我不知道该选哪个好,如果都要的话,时间又安排不过来,真是愁人……” 嘚瑟完,才撞开周深的肩膀,推门走了。 周深眼中的怒火和嫉妒已经掩饰不住了,可当他的视线扫过陆之寒手上那叠剧本时,却猛地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疤。 他自己手上也有一个,位置差不多,只在形状上有着细微的差别。 也正是因为这个疤,让他被宋文言当成了救命恩人,享受了四年的好日子。 原本意识到这件事,他心中应该越发忐忑,但是他却莫名想到了另外一层。 宋文言还没有跟这个陆之寒在一起。 他能看出来,他只是把这人当弟弟,当孩子一样逗弄着,所以对他那么好,不过是因为想报那救命之恩。 可同样是被当做恩人对待,当年宋文言给自己的远不止于此,除了资源那些虚的东西,甚至把他自己,那一腔真心都搭上了。 同样的救命之恩,两种报恩方式,也就是说…… 宋文言心里有他,一直都有! “文言,你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那个曾经救过你的人。”周深走过去,两手撑在桌子上,低下.身子看他,带了几分压迫感。 “所以?”玉简朝后靠了靠,避开他喷出的热气。 “所以你心里一直都还有我,我不相信那四年的感情说忘就能忘,我承认我当年对你的态度不好,可以后不会了,因为我真的爱上你了。” 周深深呼吸一口气,喟叹道,“我一直没意识到这件事,可当我真正失去你,我才知道曾经的我有多么混账,我弄丢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白枫也好,小万也好,他们其实,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像你,才会被我放在眼中。” 他苦笑一声,抬手捂住眼睛,“甚至在那么早之前,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爱上你了,潜意识里都在找像你的人,把他们留在身边,想要对他们好。就像你上次说的,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再给我了,也没关系,因为我爱的是你,而不是那些外物,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玉简听完他这一番所谓情真意切的发言,只觉得幼稚得想笑。 “哇哦,因为爱你,所以伤害你,然后去找跟你相似的替身,对他们好,来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你这份爱,我还真是不敢要。”玉简嗤笑一声,“你这种性格,不适合跟我在一起,就应该更他们在一起,这样你还能怀着愧疚与悔恨,好好对他们,不是么?” “文言,我不是那个意思。”周深有些急了,甚至越过桌子想要去按他的肩膀,被玉简隔着袖子反手捏住手腕,又在他背上踹了一脚,把人踢了一个踉跄。 四肢着地,姿势相当狼狈。 “我看你也是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了,既然你这么空闲,我也不用对你手下留情了,想来是我最近腾不出手来收拾你,让你觉得我只是在开玩笑了。” 玉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又摁了铃叫宋祁进来,连带着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下次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你们全都回家吧。”玉简冷声道,看到周深被人拿领带堵住了嘴拖出去,心情才稍微舒畅些。 “陆之寒呢?”他叫住准备出去的宋祁,方才这里这么大动静,以那个人的性格竟然没有跑过来,也是奇怪。 “陆先生走了,大约五分钟前。”宋祁又擦了擦汗,心里头叫苦不迭。 这神仙打架,遭殃的永远是他们凡人! 哪个都不好得罪。 “走了?”玉简怔愣了一瞬,这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还是生气了? 可是又搞不懂为什么。 想不通就没再想了,都不是孩子,没什么好在意的。 周深被保镖痛揍一顿之后,绑着手扔了出去。 他揉了揉抽筋的胳膊,龇牙咧嘴地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却发现前面阴影处站了个人。 等走近了,看清那人的脸,他便扯了一抹嘲讽的冷笑,“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喜欢你吧?” 第36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十二) 整整两天, 玉简都联系不上陆之寒。 手机打不通, 也没去剧组, 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是他用系统搜索的时候, 这人又好好呆在家里, 时不时动一下,从沙发到床上来回移动,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闹什么别扭,但是既然小朋友不希望别人找到他, 玉简也就没再多关注了。 直到第三天傍晚, 他的房门被人敲响。 因为是星期六, 他在家里休息了大半天,刚捧起手机打了两把游戏,手机还没焐热。 “你怎么来了?”玉简有些惊诧道,他看着外面那人狼狈的模样, 脸色微变, 侧身把人让了进来。 “外面在下雨?你没打伞吗?”玉简朝窗外看了一眼, 厚厚的窗帘将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是他方才午睡的时候拉上的。 “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玉简弯腰给他找拖鞋的时候才想到这个关键点, 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陆之寒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像淋湿了的小狗崽, 可怜巴巴的。 “哎……”玉简无奈叹气,把人扯了进去,直接塞进浴室, “自己去洗个澡,等会衣服我给你找,有什么话洗好再说。” 陆之寒木头似的被他推了进去,过了半响才有动作。 他视线扫过,墙上挂的毛巾,洗手台上随意摆放的洗面奶,一旁架子上的洗浴用品。 满满都是他的气息。 陆之寒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挫败又有些心酸。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虽然他是在家里辗转反侧两天都难以入眠之后,头脑发热跑过来的,但是这人的态度,总是让他不由得多想。 可想起周深对他说的事,又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透心凉。 真的……完全是出于恩情吗? 陆之寒打开淋浴头,温热的水打在身上,那种刺骨的寒意才被压了下去,冻到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温度,心却依旧惴惴不安。 飘在半空,落不到实处的感觉。 思虑这么多,踌躇不前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若是他想得到的人,就算是使一些手段也不会让他逃掉,可是这个人…… 总是舍不得,也不想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 他更希望这人能真心接受他。 两人心意相通地在一起。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来之前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在见到人的那一刻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想要狠狠拥抱这个人的欲望。 陆之寒在浴室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搓着半湿不干的头发,下.身就围了一条浴巾走出来,在浴室门口放了一把椅子,整整齐齐摆了一叠衣服。 一件棉质睡裤,一件宽松T恤,和全新的一条内裤。 衣服上还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很好闻,更有一种晒过太阳后,异常温暖的感觉。 让他的心静了几分。 “好了?”玉简玩赢了一局,抬头就看到那个差点以为晕倒在浴室的人走了出来,下巴微抬点了点对面沙发,“说说看,你怎么过来了?” “我……”陆之寒走过来,蹭到他身边坐下。 玉简皱了皱眉,不太习惯地往后挪了挪,陆之寒又往前凑,直到把人都逼到沙发角了,才被玉简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赶紧说,说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你对我好,是为了报恩?”陆之寒撩起自己的袖子,将那个疤露了出来。 “你知道了?”玉简微讶,然后反应过来,“周深。” 是了,难怪上次把周深赶出去之后,这家伙也不见了,看来是追出去了。 “我本来那天你问的时候就想告诉你的,也是我的错,第一次见面就应该跟你说清楚的。”玉简缓和了口气,安慰道,“所以我上次说的不是骗你的,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目标,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予你最大的帮助。” “只是为了报恩?”陆之寒两眼定定地看他,有一丝受伤,嗓音都有点抖。 “只是……为了报恩?” 他又强调了一遍。 “恩?”玉简有些迷茫,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不然呢?” “你说过,你觉得我很好看。”陆之寒深呼吸一口气,手指扣住了T恤的下摆,将宽松的料子扯得死紧,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腹肌的形状。 “恩,是好看啊。”玉简大方承认道,从他对美近乎苛刻的角度来看,都不能违背良心说陆之寒丑。 那种清冷冷的气质,和过于漂亮的脸蛋,确实是很好看的。 “所以,你不喜欢吗?”陆之寒凑近几分,直勾勾盯着他,逼迫玉简跟他对视。 眼中满是肉食性动物那种掠夺的光,夹杂着几分忐忑,却半分不肯后退。 话已经说出口了,他早就没有退路。 不,在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什么?”玉简呆愣了一瞬,过近的距离让他有些不适,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我把你当弟弟,22岁的小朋友,还是多做做别的事,找几个可爱的女孩子谈恋爱比较好。” 知道了那种心思之后,玉简心中的防线瞬间拉起。 他本就不能跟这些人有什么亲密接触,更何况经过老顾的调.教,他也根本没办法再接受别人。 这样想着,他神色越发冷淡,“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就想起身,却被陆之寒捏住了手腕。 他眼中的希冀已经消失,里面的星星全落了,变得黑黝黝暗沉沉的,压抑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暴戾。 “哥哥自己说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呢?”陆之寒手上用力,趁着玉简半起身的动作平衡不稳直接把人扯了下来,翻身压了上去。 陆之寒紧紧把人摁在了沙发上,对上那张依旧好看到令他呼吸一滞的脸,露出一个有些疯狂的笑。 像是冰山融化之后,露出了内里的火山熔岩,能瞬间将人燃成灰烬。 “既然是救命之恩,哥哥难道不该,以身相许?” 然后,用力吻了下去。 小孩的吻技不好,相当青涩,就像是初吻一样,毫无章法可言。 仿佛是只小狗崽,急切又粗鲁,却不得其法。 他紧张得整个人都在抖,摁住玉简的力道却很大。 生怕人跑了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人桎梏住,分毫动弹不得。 他的睫毛微颤,呼吸粗重,带了几分视死如归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狠厉。 玉简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手上蓄力,准备直接将人掀下去再暴揍一顿,甚至微微闭上眼,等待着系统的高音荼毒。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熟悉的静默令人窒息。 往常那个摸一下小手都要被教训许久的系统,又一次失联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 在那个人身边。 但是可能吗? 他不是个凡人吗?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玉简微微瞪大眼,怔愣的瞬间松了防御,被人长驱直入,脑子越发糊涂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清明,连忙将人推开,不顾那人有几分悲怆的神色,几步冲进了卫生间反锁住门。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布满潮红的脸,本来清冷禁欲的气质顿消,红艳的唇多了几分难言的暧昧,整个人的状态一塌糊涂。 “系统?”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上,低声唤了句。 没有回应。 玉简微垂着头,十分耐心地等了五分钟左右,才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 【什么事?】 又恢复成那种冰冷无机质的声音,那是重新启动后的一段空白时期,他对此无比熟悉。 玉简问:“你好了吗?” 【什么好了没?我能有什么事?】过了一会,系统才慢慢恢复正常。 “好,我知道了。”玉简鞠了捧水浇在脸上,稍微降下点热度,然后打开门出去。 正对上那张布满担忧和懊悔的脸。 “我……”陆之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什么事都不喜欢表现出来,更愿意用行动来表明。 也因此,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我是真的……”陆之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玉简揪着领子压在了墙上。 形势完全颠倒。 陆之寒微微瞪大眼,屏住呼吸,忐忑无措又有几分期待。 他不知道下一刻迎接他的,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还是暴怒的拳头。 但不论是那个,他都甘之如饴。 “我想确定一件事,希望你配合一下。”玉简单手撑在他耳边,凑近了几分。 近到呼吸相缠,鼻息相绕。 十足暧昧的距离,仿佛下一刻就会吻下来。 “什……什么?”陆之寒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感觉身上热的厉害。 他的手心都在冒汗,强忍着没有搂上面前人纤细的腰肢。 快要……忍不住了! “就是……”玉简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露出一个笑,趁着小朋友失神,覆了上去。 四瓣柔软的唇瓣相贴,激起莫名的热意。 玉简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这么贴着,在心里默默呼唤系统。 连着三四遍,都没有任何回应。 又死机了。 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人是特殊的! 他竟然…… 也追到了下一个世界,而且又爱上了自己! 这种被人在意,被人珍惜,被人热烈爱着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好到连玉简都无法拒绝。 陆之寒忍到极致,忍不下去了,瞬间夺回了主动权。 而这次,他再也没有被推开,甚至做了许多梦里才敢想的事。 美好到有点不真实。 晨光破晓,热闹了一夜的屋子才安静下来,陆之寒看着身旁满脸倦容的爱人,忍不住凑过去,又在那粉嫩的脸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他小心翼翼把人环紧了,一眨不眨地盯着,根本不敢闭眼。 生怕一睁眼,发现这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 得到了再失去,他一定会疯的。 届时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等玉简醒来,就正对上一双囧囧有神.的大眼,眼睛有点红血丝,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直勾勾盯着自己。 “睡得不好?”他轻轻开口,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我怕这是假的。”陆之寒诚实道,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两分,“不是做梦对不对?” “傻气!”玉简都被他气笑了,抬起酸软的胳膊,捏住他细嫩的脸蛋朝一旁扯去,把人都扯到变形了才松开,认真道,“我喜欢你,不是假的。” “好了,”说完这句略显煽情的话,玉简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遮住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睡!” 触手可及的温度,触手可及的幸福。 他抓住了。 第37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十三) 将人吃干抹净, 陆之寒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死皮赖脸地哄着人, 把自己的指纹录了进去, 当天下午就登堂入室。 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堂而皇之坐在玉简家的沙发上,对着两只新鲜出炉的情侣马克杯拍了张照。 “一直以来都感谢哥对我的照顾,送你一杯子,许你一辈子。” 配图是他自己斜躺在沙发上, 偏头看向镜头, 笑意温柔, 另一只手向前伸出,想要抓住什么的动作。 上面还用气泡框加了两行字。 “过来,让我抱抱。” 然后堂而皇之地@了另一位正主。 微博发出后不到半小时,就上了热搜。 #渊歌CP成真!# #陆之寒公开出柜# #宋文言 包养# 话题一个比一个劲爆, 更有所谓的好事者把陆之寒出道以来的所有剧和资源扒了出来, 得出一个结论。 不温不火的十八线小明星, 除了一张脸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虽然演技尚可但是也还需要磨练。 总结, 这样的人, 根本不可能出演《江山》这种大制作的男一! 虽然最后魔改成了耽美剧,但是也不能否认这部剧的制作精良。 起码未来三年都很难超越了。 而且这部剧, 最大投资商宋文言还倾情出演了,足可见它的地位,现在里面的演员几乎全部爆红, 后续资源也都非常好。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金川奖,会将大部分奖项收入囊中,虽然陆之寒用自己的演技向观众证明了他的实力,但是总逃不过一个出身。 他咖位不够。 而且之前拍海报的时候,上面的人还是三届影帝周深,一个实力与运气并存的男人,更是宋文言的心头肉,现在来这么一出,众人心头只会有一个想法。 这是新人换旧人,小宋总换口味而已。 不然他的角色哪里来的? 还不是睡来的! 对这件事,众人诧异之外也是见怪不怪。 如果是宋文言的话,做什么都正常的,只是会好奇,之前被他捧在手心里,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旧情人竟然也能说扔就扔,未免要感慨一句心性薄凉。 之前他怎么对周深的大家都有目共睹,还不是说换人就换人了。 等玉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事态已经发酵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除非他公开声明跟陆之寒毫无关系,可那又会证明他只是想抱大腿蹭热度,这人基本就毁了。 啧,这小破孩! 玉简又好气又好笑,他没想到,自己都那么保证了,这人还是没有安全感,非得踹开这柜门,把他们死死绑在一起才罢休。 “你想干什么?”玉简电话播过去,语气平淡,“这么着急出柜啊,其实这件事对你影响还是不小的。” 他只是再陈述一个事实。 陆之寒跟他不一样,出道之后走的是高冷路线,虽然脸蛋漂亮但是半点不娘气,身上贴的是初恋标签,也迷倒了不少颜粉小姑娘。 更何况他从来都是一张冰山脸,对男对女都没什么好脸色,但是也不像是GAY。 所以难免担心这人的莽撞。 陆之寒却瞬间炸了,“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了!免得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上贴!” 玉简了然,有些感动又窝心。 宋文言之前跟周深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把人宠上天了,他的深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移情别恋,他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了,就注定会有无数人盯着,想要填补上去。 只要不是周深,那他们都有机会。 只要被看上了,哪怕从人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也足够他们飞黄腾达了。 就像陆之寒。 没人认为他们之间的真爱,陆之寒的脸蛋确实漂亮,身材也好,所以恐怕只是宋总分手之后临时找的逗趣的小玩意。 但即使是这样,《江山》依旧令他大红大紫。 娱乐圈里从来不缺好看的人,多的是人愿意去尝试,都想从这个大蛋糕上咬一块下来。 于是这段时间,玉简确实经历了不少糟心的事,走路好好的往他怀里倒的,直接拦路脱衣服的,甚至还要试图下药的…… 千奇百怪的手段,那些或娇媚或俊美的脸蛋看得他都有点审美疲劳了。 原来小朋友是在在意这个…… “我知道了。”玉简勾了勾唇,挂了电话。 前一世老顾比他大十岁,事事宠着让着他,替他思虑周全,这一世,恋人变成了小四岁的男友,可并不会影响他对他的喜欢。 所以他愿意为他做一些改变。 这还是前一世老顾教他的,两个人在一起,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质疑和挫折,而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抓紧彼此的手,坦然面对世人。 如果能让小朋友安心点,他不介意给恋人更多安全感。 陆之寒愣愣地捏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心慌。 他这次自作主张,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然而他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手机就传来一声响,他打开微博,特别提醒就跳了出来。 “好,我接住了。” 短短五个字,下面是宋文言转发的他那条微博,后面甚至还跟了一个小红心。 万年不发微博的人啊…… 宋文言到底跟他们不一样,微博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消遣的工具,而且作为一个知名度不低的社会人士,他不会去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原本干干净净的微博,就只有这么一条,分外惹眼。 陆之寒突然眼眶有些热意,他仰起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才缓过来。 既然这人不在意,那有些事该提上日程了。 玉简晚上回到家,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头,在玄关那里站了一会,然后背后就贴上来一个不属于他的体温。 “很累?”陆之寒偏头在他颈边吻了一下,也没闹他,只是善解人意地伸出拇指给他按摩着太阳穴,稍稍纾解疲乏。 “还好。”玉简背小朋友一样地背着他,两人一路互相拖着走到了沙发边。 他伸手把人扒了下来。 “小朋友,哥哥求你件事呗。”玉简歪头看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有些流氓腔的动作,逗得人瞬间红了脸。 “别闹。”陆之寒别开眼,却没舍得动,任由对面那人像调戏良家妇女一般逗弄自己,手下意识捏紧他的腰,沙哑道,“你想求什么?” 什么都答应你。 “求个婚。”玉简抿着唇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对戒指。 银色的戒身,两侧有金色的边线,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华丽装饰了,简洁大方。 “不知道小朋友愿不愿意,把你的余生给我呀。”玉简拿出一枚在他眼前晃了晃,清晰地看见了对面人眼中的晶莹。 这是他上一世跟老顾学来的,是老顾最喜欢的表达爱的方式。 喜欢就要表达,想要就直接说,可却不知道怎么,把这一世的小朋友弄哭了。 “哎!别哭别哭,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你要是不喜欢,那就先……”玉简有些慌乱地想把手收回去,却被陆之寒一把抓住。 “谁哭了!”他猛地欺上一步,恶狠狠道,“你还想收回去?都给我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这辈子都别想!” 然后捏着玉简的手指,给自己套了上。 他捏起盒子里另外一枚戒指,单膝下跪,望着玉简还有些怔愣的脸,深呼吸一口气,深情道,“给我你的余生,好不好?” “好。”玉简把手伸了过去,手指传来一阵冰凉,然后就被套住了。 连带这个人,这颗心,都被套住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人类为什么都这么喜欢送恋人戒指了。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环,就像一重枷锁,把心爱的人套住,同时也向外人释放信号,宣誓领地。 这个人是我的。 你们都不准想。 下一秒,玉简就被人推到在沙发上,铺天盖地的一阵狼吻落下,他还没回过神来,脑袋晕晕乎乎的,那人就突然跑开了。 失去了炙热的体温,他居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两秒之后,陆之寒又从卧室冲了出来,他手里拿了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不过是漆黑的绒面。 玉简微微瞪大眼,有些傻眼。 “我早就准备好了,其实在我认清自己心意的那天,就已经准备好了。”陆之寒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款对戒,“谁知道你那么狡猾,竟然先我一步。” 陆之寒捏着他的手指,细细摩挲把玩,比了比之后,将自己的戒指也套了进去。 “不准摘了!”他有些凶巴巴地,脸颊微鼓,把另一枚塞进玉简手里,又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我的也要戴。” “哪有戴两枚戒指的。”玉简有些哭笑不得,可看着小朋友在意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来拒绝。 于是两个人,每人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两枚戒指,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不准摘,”陆之寒捧着他的手,轻轻在戒指上吻了一下,“起码今天不准。” 玉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下一秒就被人打横抱起,扔在了床上。 “求婚成功了,接下去应该干什么,哥哥知道吗?”陆之寒从上往下俯视着他,将人罩了个密密实实。 也许是吃的多了,陆之寒的身板不像以前那样单薄,加上适当的锻炼,现在也是有八块腹肌的标准身材了,他脱了衣服之后,颇有几分压迫感。 “什么?”玉简明知故问道。 “洞房。”陆之寒咧开一个笑,颇有几分邪气,“今天,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拒绝我了。” 玉简要被他气笑了,真当他没结过婚,不知道洞房是在什么时候吗? 但是难得小孩高兴,他也只能舍身饲狼了。 第二天,前一日的热度还没下去,两位当事人又相继发了微博。 配图一样,都是一双拉在一起的手,无名指上明晃晃的戒指。 “遇见你,爱上你,把我的余生都给你。” “遇见你,爱上你,把我的余生都给你。” 全网都炸了,两位当事人官宣的消息瞬间登上热搜第一,而两个在平静水面投下炸.弹的人,宣誓完主权之后,又互相抱着睡了个回笼觉。 完全没管那群磕昏了的粉丝。 “渊歌CP是真的!妈妈!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见证我磕的CP结婚!” “太劲爆了,小宋总就算了,我们陆大美人怎么好好的一颗白菜,就撞猪上了?” “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是咱们陆美人动的手!” 下面配图三张,第一张是于歌城外去救沈如渊的时候,沈如渊一脸愠色地看着他,“如果没杀完,你就危险了!” 第二张,是回程时沈如渊躺在于歌腿上,放大了看,竟然能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很是自得的样子。 第三张,就是最有名的表情包,已经身着黄袍的沈如渊定定地看着于歌,神色凄苦,“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 每一张要表达的意思或许不同,但是陆之寒眼中的深情,确实根本掩饰不住,他也懒得掩饰。 就那么赤.裸裸,直勾勾地盯着人瞧。 恨不得把人盯出两个洞来,活像要把他吃下去! 楼中楼评论,还有人附赠路透图,宋文言饰演的于歌坐在椅子上化妆,陆之寒就坐在化妆镜前,低头看他。 低到只有两指的距离。 这是一般人,哪怕和最要好的朋友之间都难以保持的安全距离,已经可以说是有点挑战心理防线了,但凡关系没有那么铁,那么信任,都会下意识回避。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自然了。 就好像陆大美人真的是在欣赏宋文言的盛世美颜一样。 除了开心到过年的CP粉和一大票腐女,同时微博沦陷的还有周深。 这位“前”宋家郎。 周深被抛弃,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四年的感情,不是说舍就能舍的,谁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哪天就来个旧情复合。 可打脸总是来的分外迅猛。 他曾经有多高调,现在就要承受多少嘲讽。 甚至他之前的对家都开始不遗余力地黑他,生生把 #周深被抛弃#、#周深耍大牌#、#周深被包养#等极具攻击性和诱导性的话题刷上了热搜。 正正好好排在宋文言他们下面。 竖着下来一排六七个,被他们三个人包圆了。 红红火火,看起来分外喜庆。 好生上演了一出豪门虐恋,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第38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十四) 最震惊的, 应该就是周深了。 随着他跟宋文言分开的时间越久, 原先那些笃定和自得统统不见了, 心里越发没底。 他真的不明白, 这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争吵, 怎么这个人这次就偏偏狠了心,竟然真的不要他了。 那个爱他爱到要死要活的宋文言,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漠又绝情? 现在,更是一言不合就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而且当他发现, 他无论如何都再也见不到宋文言的时候, 那种慌张更是瞬间到达顶峰。 电话被拉黑, 哪怕他换了新的号码拨过去,那人却像有预知能力一样,从来没有打通过。 住的地方也换了,连他都不知道在哪的新公寓, 更是每天早晚上班都由那个该死的陆之寒接送, 哪怕他试图跟车, 也会在离人还有五十米的距离就被保镖拦住。 这群人是真的确定他失宠了, 原本对他毕恭毕敬的人, 现在几乎是见他一次打一次, 下手毫无顾忌,似乎真的不怕把人打死, 更不怕上什么新闻热搜。 狂妄极了。 周深现在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来回焦急地踱步,时不时冲撞两下, 却怎么也破不开这困局。 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有人在恶意针对他,不光是没有资源这么简单,他从出道以来的所有事情,都被人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更是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黑料,都被栽赃到他头上,挂出来全网嘲,几乎每天上一次热搜。 但都是黑的。 吸毒,包养小情人,耍大牌,潜规则,打压辱骂新人…… 有一些是真的,大部分是假的。 但是民众对真假并不在意,他们要的不过是足够劲爆的消息,看个乐子,再骂上两句,排遣一下自己生活中的郁气和愤恨。 所以整件事越闹越大,到后面,周深已经成为了“滥.交”,“吸毒”,等字眼的代名词了。 这位曾经的男神,现在是彻底跌进了尘埃里。 玉简躺在沙发上小憩,陆之寒把他的两条腿搬到自己膝盖上,给他轻轻按摩着肌肉,可摸着摸着,就变了味道。 手逐渐往上游走,快要揉到人的大腿根了,被玉简翻个身压住,“别闹,困。” 陆之寒瞬间没了动作,右手被夹在他腿间,身体侧靠,呈现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也不敢轻易动弹。 他慢慢俯下身,盯着玉简弦长浓密的睫毛仔细地看,根根分明,羽扇一样上下扑闪,勾得他心里痒痒,想伸手去挠。 但是看清玉简脸上的疲惫,他又有些不忍心,只是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他。 原来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分外满足,心里非常平静,就像是从喧嚣的城市中剥离出来,只剩下他们两。 这样想想,似乎也不错? 陆之寒看了一会,实在没抗住玉简的盛世美颜,明明宋文言这张脸只能算帅气,可落在陆之寒眼里,就是莫名带了丝勾人的媚意,让人完全无法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看着看着,没忍住偷亲了一口。 过了一会,又亲一口。 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除了让自己肝火越发旺盛,起不到任何缓解作用。 然后他悄悄探手拿出手机,对着玉简的脸,按下了快门键。 但是他似乎忘记关音效。 咔嚓一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果然,下一秒他就对上了一双雾蒙蒙,带了丝丝水汽的眸子。 “你在做什么?”玉简打了个哈欠,看着这个半边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偷袭?” “什么偷袭!我亲我自己爱人,光明正大,法律都许可,叫什么偷袭?!”陆之寒气哼哼地,当着他的面又亲了一口,还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玉简只是含笑看着他,扫了眼他手里的手机,“给我看下。” 陆之寒红了脸,把手背在背后,不肯拿出来。 玉简无奈,捧着他的大脑袋,主动亲了一口,诱哄道,“给我看一下?恩?” 陆之寒这下红到脖子了,乖乖把手机交出来,然后轻轻压了下去,躺在他胸口,却小心地撑起大半身子,免得把人压坏了。 说起来也奇怪,两人早就进入老夫老妻模式了,按理说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有的时候却会因为一些非常简单的小动作而感到害羞。 “拍的还不错。”玉简勾唇点评了下,“可以作为下期杂志的封面。” “说起来,你对周深出手了?”玉简把手机甩到一边,抬手抱住了身上的人,狗崽崽一样拱来拱去的脑袋蹭的他有些发痒。 周深他一直没有刻意去动,一是他觉得还不到时候给他雷霆一击,只要断了他的资源,就足够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喝一壶的,更何况,他连这人后面会有的一系列举措就已经预算好了,不会有任何失误。 二是,自从见到他家老攻之后,他就对这人不再给予过多关注。 毕竟…… 家里已经养了一只蛇精病了,还是极度病娇的醋精。 不管哪一世,不管这人变成了什么样,成熟或者幼稚,年龄偏大还是偏小,这个醋劲,都是一样的。 “怎么,你心疼了?”陆之寒听到那个名字,瞬间变了脸,再也不用胳膊撑着自己,结结实实压了下去,用力在他的红唇上亲了一口,又咬了一下,“再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我不保证你明天还能下床。” 玉简朝天翻了个白眼,腰部用力直接带着人滚了一圈,翻身坐到他腿上,“你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是不能弄死了。” 轻飘飘的口吻,好像弄死个人,跟弄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也隐隐能察觉到,他的这位小朋友,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虽然不过是在剧本里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男N号,但是他似乎也有着不小的势力,这段时间的黑热搜,背后肯定有人在运作。 不是他,就只能是陆之寒了。 “哼!”陆之寒盯了他几秒钟,哼出一声气音。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他心里也隐隐有个预感,这个人确实是不能轻易搞死的,就好像有什么规则限制着,模模糊糊有个大概印象,但是又说不出个具体。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很生气。 于是今天晚上,莫名又多加了一次。 周深最近过得颇有几分凄惨,根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他的经纪人也不再管他,任由事态发酵。 他还曾经试图挣扎,花了些钱想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 可是没用。 他撤了多少热搜,就会有多少新的冒出来。 而且每一次的黑料都不一样,他一个人,根本搞不过一个致力于将他彻底锤死的团队。 他不知道这后面的人是谁,但是他直觉知道不是宋文言。 毕竟这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他的漠视,无论是他做什么,最多是不理他,而且以这个人冷漠的性格,并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左不过旁观他自己堕落,怕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走投无路之下,周深去找了白枫。 说起来也讽刺,当初白枫这个角色还是他帮忙安排的,那时候他是男主,自己的小情人是男配,两个人之间还有不少对手戏,基本上是公费谈恋爱。 而且这孩子非常干净又知情识趣,他是真的很喜欢。 可现在,形势却完全颠倒。 白枫凭借着《江山》里尚书一职走红,因为干净漂亮的脸蛋,颇受欢迎,虽然远比不上陆之寒,但是在配角里,算是知名度最高的了。 也因着这个原因,《江山》播出之后小小地火了一把,宋文言同样没有为难他,凭着他自己的知名度签了一部都市青春偶像剧。 剧不算大,导演也没什么名气,但是剧本不错。 而且他是男主。 这是他第一次接到男主的戏份,虽然是小成本,但是主打青春偶像剧,自然都是俊男靓女,非常符合现代人茶余饭后聊做消遣的目的,给他新添了一个“贵族小王子”的标签。 日后的红火程度,已经可以想见了。 “你说什么?”白枫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他捏紧了拳头,在周深的注视下又坐了回去,期期艾艾道,“哥,这个我真的没办法,虽然我是男主,但是本来就没什么名气,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权利,说给你安排个角色就能安排上的……” “你还知道你那个角色是我安排的啊?”周深笑了下,阴冷冷的,皮笑肉不笑。 他往那边蹭了两下,在白枫身边坐下,摁住他惊得快要跳起来的身体,把人半揽在怀里,“想想当年是谁一手提拔你给你机会?恩?你刚进娱乐圈,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是我给了你这个机会和希望,你才能有现在的成就。” 周深把他两只冰凉的手搂在怀里,轻轻摩挲着,笑得分外温柔,“当年我都没嫌弃你,现在我有难,我的小心肝也不会忍心让我真的被活活逼死吧?” 白枫缩在他怀里,哆嗦个不停,牙齿都在打颤,“哥,这不是我想不想帮你的问题,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说话没什么分量的,而且……而且这部剧也不是我们公司签的,我……” “嘘,嘘……别紧张,”周深搓了搓他的手,一手揽上他的腰肢,极为色.情地摩挲了一下。 他低下头凑到白枫耳边,轻声道,“你们那个导演,我记得是姓王吧?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情怀还是有一些的,拍出来的片子不能说多好,也总能赚一些眼泪钱,而且你长得又这么漂亮,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白枫被他夸地越发坐立难安,开始挣扎起来,“哥,哥你先放开我……” 周深手上用力,把人摁紧了,腰间那只大手也逐渐不规矩起来,向下游走,摸得白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像是被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心慌得厉害。 “这个王导自喻是个才子,这样的人不太好交好,但是他这个人,我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喜欢那种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孩子,越干净越好,我想这也是他选中你的原因。” 白枫整个人都要炸了,一声惨嚎被他压在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你看,你从出道开始就被我养了起来,最是干净了,他肯定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是软语求求,他怎么会不答应?”周深捏住他的手,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有些暧昧地朝他唇边呵了口气,“所以说,我们小白是有能力帮我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我做不到啊哥,真的做不到,对不起,求你了,别这样,我害怕……”白枫哆哆嗦嗦地哭喊出声,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一张小脸惨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瞪大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不会的,你怎么会做不到呢?你只是不愿意做罢了。”周深的眼神变得薄凉而锐利,“虽然我觉得你能拿到这个角色,应该已经付出一些代价了,但是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也不好逼你。” 周深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好像真的要就此罢休一样。 然后他转过身来,手里的手机亮着,上面有一张照片。 是白枫半裸着上身的睡眠照。 虽然从腹部往下都有被子挡着,但是仅是那白玉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玫红痕迹,就足够令人遐想了。 “就是之前我觉得宝贝太漂亮,拍了两张照片,希望你不会太介意。”周深收了手机,对上白枫红的滴血,像是要杀了他的目光,笑得病态且危险,“我想,现在宝贝愿意为我争取一下了吧?等你电话哦。” 周深抬起一只手做接听状放在耳边,还朝他飞了个吻,“爱你。” 然后就走了。 身后是噼里啪啦一顿响,颇有几分吓人。 “啊啊啊啊啊啊……”白枫吼道嗓子都哑了,却也没人知道,也无人在意。 【白枫悔意值+40】系统有些惊讶,玉简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会? 【爽点+20】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玉简颇没形象地趴在床上,两条白嫩的腿来回晃着,扯动了酸疼的腰,终于苦着一张脸,消停了。 【什么猜测?】 “我一直很好奇这个悔意值是怎么计算的。”玉简乖乖缩了回去,把被子拉到了腰部盖住,“是必须由我出手进行打击,还是只要他们产生后悔情绪,就可以被计算进去,于是我做了个测试。” 【所以你这次,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动白枫,就是为了测试这个?】系统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白枫的悔意值波动两次,在我完全不插手的情况下,上一次是因为周深,这一次还是因为周深,我猜他后悔的应该是,遇上周深。”玉简晃了晃脑袋,“反正就随便试了下,要是我猜错了,再动他也不迟。” 系统沉默一瞬,不得不承认,这个宿主真的大胆。 而且不是一无所知的那种大胆,是事事尽在掌握的大胆。 【那你怎么确定周深会去找白枫麻烦,而不是狗急跳墙来对付你?】 “因为他还想混这个圈子,他还舍不得自己那些辉煌呢。”玉简嗤笑了声,“这一次,我唯一做的事,就是彻底断了跟周深的联系和曾经给他的资源,没有黑过他,没有恶意整他,没有封杀他,所以……” 他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他会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呢!” “我的态度告诉他,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我都既往不咎,也就是说,如果他有本事自己爬起来,我也不会去打压他,这种时候,他的重点就会放在如何东山再起,而不是跟我死磕。” “除非他真的活腻了,想找死,那我也成全他。”玉简拨了拨手指头,“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跌落尘埃,我有的是办法整死他,也就没什么好急的了。” “不过这样就不好玩了,”玉简慢悠悠补充了句,“这世上啊,最折磨人的,不是绝望,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实现的希望啊……” 【你真可怕】系统下意识道。 “瞎说。”玉简翻了个白眼,故意捏着嗓子嗔怪道,“人家还是个宝宝!” 【拜托你要点脸!】系统都要被气笑了,他觉得如果自己是个人,绝对不会想跟玉简这样的人交朋友。 当然,更不想成为他的敌人。 “怎么不是了,你看老顾,再看看我们家小朋友,哪个不是宝贝长宝贝短的,再说了,我死了也才一百多年,加起来才一千一百岁,两千岁都不到!我还没成年,怎么就不是个宝宝了!” 【……】系统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并选择了关机。 逗完了系统,玉简觉得心情也好了不少。 与天斗与人斗与系统斗,都其乐无穷。 挺好。 让他再看看,那两个人还能把自己作成什么样! 第39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十五) 白枫付出了什么代价, 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周深真的被他塞进了剧组。 虽然是一个戏份不重的男三, 还是反派, 但是比起之前一直接不着戏, 已经算很不错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导演看他现在热度实在是高,想博一把。 这黑红也是红,现在哪怕是那些超一线明星,都没有他这么高的曝光率, 反正他这种小成本小制作, 买都买不来这样的数据。 “宝贝,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真是太爱你了。”周深笑着吻了吻白枫的脸颊,假装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抵触和厌恶。 他的手也逐渐不规矩起来,“这么久没见了, 宝贝就一点都不想我?以前不都是深哥长深哥短的, 你这样, 我会很难过的……” 周深故意拉长嗓音, 那双眼还是深情款款。 其实他天生就长了一双多情的眼, 看谁总是含了半分情, 而且当了这么多年影帝,里面有多少水分暂且不提, 基本的演戏功底,定是不弱的。 白枫被他恶心得不行,却还强撑起笑意, 主动凑过去,趴坐在他身上,“当然想,哥对我的好和照顾,我都牢牢记着,铭记于心,半分不敢忘……” 周深笑了,为他这拙劣的演技。 但是他也不会拆穿他,不过是小宠物的一点不痛不痒的反抗罢了,不必在意。 周深进了组,也没有经纪人和助理,甚至之前专门为他准备的保姆车都被玉简收了回去,他身边只跟了一个新招来的小男生。 一副刚出校门的单纯样,身板瘦弱,站在周深旁边就跟小鸡仔一样。 周深到底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多年的老油条,虽然被吹捧惯了,但是这种类似的场景也见过不少。 所以面对那些人的白眼,他还能强忍着怒气,选择无视,但是那个小助理却没这么好运了。 一个不知道那个角落钻出来的土冒,看起来连箱子都提不动。 明星们跟明星过不去,周深跟他们迎来送往之间唇枪舌战,倒还不一定会输,但是这小助理,被别的助理打压排挤,可就不是那么好过的事了。 “哥,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菜了,只剩下这一些,不过饭还有一份,你看……”小助理一脸为难地端出两个盒子。 一碗结结实实的饭,一碗几根茄子,几片菜叶子的下饭菜。 这放在以前,就是周深嘴里那种“猪都不吃的东西”。 可现在,他不吃这些,就只能饿肚子。 “没有你不会提前去买吗?我一个月六千雇你,就是让你吃白饭什么都不干的吗?” 小助理动了动自己被踩到生疼的脚,鞋子上面两个乌黑的脚印,衣服也被扯到变形,颇有些委屈,“可是这里离集市太远了,我们也没有车,我过去再回来……” “你还顶嘴!”周深憋了一天的火,终于憋不住了,一股脑全爆发出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演员他得罪不起,这么个愣头青年他还说不得了? 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将他这段时间遭受的不公和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心情多少舒畅了些。 然后接过那两碗饭,皱着眉吃了个干净就去继续拍摄了,留下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助理。 拍摄进行得还算正常,除了偶尔会被人穿小鞋之外,周深只要脸皮够厚,混的就还可以。 毕竟也是曾经的影帝,拍摄起来还算让人省心,不说一条过,起码不至于像新人一样NG许多次,多少让导演感觉到安慰。 玉简就静静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应付一下自家小朋友的过度热情,过得算是春风得意了。 白枫这部剧赶的暑期档,主要面对的是那些女学生,所以赶挡非常紧,在没有人刻意阻挠的情况下,还是顺利播出了的。 而且大火特火。 只是这个火,大部分还是因为周深,甚至连两个青年主演的风头都被压了下去。 毕竟是曾经的影帝,还有那么高的黑话题度,让人想不关注他都不行。 而且大家没想到的是,这人都被全网黑了,还没了金主靠山,竟然还能接得到资源。 他更是厚脸皮地出演了,这简直是找骂,活生生将自己摆出来,接受全网人民的愤怒。 “这演的是什么鸟杰宝玩意?就这还是影帝?之前喜欢他的小姑娘怕不是眼睛瞎了吧?” 这人截了一段周深壁咚女主的动图,他微垂着眼睫尽力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但是那微微上挑的嘴角,和自认为邪魅的眼神,却怎么看怎么油腻。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周大影帝的影帝头衔怎么来的,咱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大家心知肚明有啥好说?不如来聊聊别的,比如咱们周大影帝的艳情二三事啊?” 下面放的是九宫格图,周深跟各色男女混在一起,肆意的,放纵的,情.色的,不一而足。 半.裸的,全.裸的,隔着屏幕都掩盖不住那种即将溢出来的暧昧和欲望,满满都是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当然都是P的,但是谁在意呢? 这些照片够劲爆,能给众人一个光明正大的发泄口,那就够了。 再说这人靠卖自己爬到这个位置,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算冤枉了他,至于添了多少料,那无所谓。 黑五分和黑十分,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不过却没有一张是跟宋文言的,以他的身份地位,还不是一般能拿来调侃的,这已经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活靶子了,没有必要再去拉上不那么好惹的小宋总。 更何况之前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把两个人恶意绑在一起,不光那个帖子被永久封禁了,连带着那人的电脑也被黑了,所有秘密信息被全部曝光,也是凄惨了一段时间。 所以没必要,还是欺负欺负好欺负的“老实人”。 于是继之前长达一个月的黑热搜之后,周深再度占领个各大头条头版,其速度之快,势头之迅猛,令人咋舌。 并且连带着这个剧组里的其他人,也都小火了一把。 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能接受这样一个人的剧组,又是怎么样的一批人呢? 在众多网友的‘火眼金睛’之下,许多若有似无的黑料都被一一扒出来,就像连罪一样。 男主白枫被爆出包养丑闻,而金主则是更为恶臭的周深。 有人查出了现在白枫住的房子,是由周深出资购买的,虽然名字写的是白枫,但是银行流水还是能证明一些东西的。 而且白枫在《江山》里的戏份还是周深给牵的线,不然以他这种刚出道的N线小演员,没门没路,就是男配都轮不上。 这下之前小宋总突然的分手和将人扫地出门似乎都有了解释,时间线完全对上。 这周深,在被人包养期间,还拿着金主的钱和资源去保养了自己的小宠物,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谁不知道宋文言拿他当命一样宝贝着,从来不允许外界对他有丝毫质疑和污蔑,把他当成唯一的底线。 要钱给钱,要资源给资源,为了他更是几乎把圈子里那一票大佬都得罪透了。 可就是这样,这周深还做了那种事,那不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是什么? 而白枫,还有他跟不同制作人在一起的照片,这一对简直是绝了。 绝配! 女主角被挖出整容,学生时代的照片真的是没眼看,还有上学时期的风流艳史,“初恋”标签瞬间被撕毁。 两位主角尚且如此,更别说别的小配角了。 这个剧组就像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全剧组都陷入了一种极度倒霉之中,上至主演,下至配角,里里外外被黑了个透彻。 竟然没有一个能置身事外。 不过也是,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点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一旦被有心人察觉,拉出来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添油加醋口诛笔伐。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哪里还会有什么完全干净的人呢? “滚!让他给老子滚,还有你也是,你看看你招的是个什么货色,那就是个丧门星!”王导瘫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一口气怎么都喘不匀。 虽然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酵成这个样子。 甚至连他自己,之前睡了哪个小明星,凭借着职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一清二楚,他也是彻底毁了。 这种事,私下里做也就是了,可被人这样堂而皇之扒出来,实在是太难看了! 人品败坏,他将永远抬不起头来,观众也不会买帐。 他们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有多深刻的艺术情操,做出怎样的好作品。 “这也是当时您同意的,现在都怪我吗?”白枫脸上被甩了一巴掌,半张脸通红,偏向一边,看着男人的目光阴冷阴冷的。 “呸!要不是你……我会同意?你也是犯贱,他都这样了,你还舍不得他?怎么?旧情复燃?还是要上演一出忠贞不渝?连宋文言都看清了这种人是个什么货色,就你还巴巴往上凑,简直是……” 王导絮絮叨叨骂了许久,白枫也只能站在一旁听着,等那人累了,动动腿想走,却被一只咸猪手摸上了大腿,恶心透顶。 “这件事我损失太大了,你得好好补偿我……” 等到晚上回家,身心俱疲,白枫软着腿朝浴室走去,想要先弄干净身上的粘腻,神色木然。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周深仰躺在沙发上,抬头看他,“回来了?” 白枫浑身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明明白白的不悦和恐惧摆在脸上,“你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他换了锁。 “上次在剧组的时候,我随手配了钥匙。”周深坐起来,甩了甩手上的钥匙,习惯性露出一个笑。 似乎没有生气他私自换掉锁,也没有对他的黑脸表示不满。 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好情人一样。 但白枫却知道,这人就是一条毒蛇,一只粘附在他身上的水蛭,一旦他的第一步底线没有守好,后面将会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你还想做什么?你答应过我,那些照片你都会删掉!”白枫有些崩溃,他上次明明亲眼看着周深删了照片,那么这次呢? 他的筹码是什么? “删了呀,”周深朝他走过来,伸手撩了下他额边的短发,有些担忧的口吻,“怎么出这么多汗?身体不舒服吗?来,先坐着再说……” 他没管白枫明显抗拒的表情,将人扯到了沙发上,用力按了下去。 看着他臀部接触到沙发时一瞬间狰狞的表情,心中闪过几丝快意和怨毒。 明明这是他要求的,甚至是他期望的,可仍旧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旁人玷污的不悦感。 可能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吧,所有好处都想占了。 他也是个俗人,自然不例外。 “你看,上次的四张,我真的都删了,不过我忘了,我实在太爱你了,就没忍住多存了一些……”周深在他身边坐下,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机,这次又是新的照片。 不过更露骨一些。 “但是好像比不上我们宝贝跟别人的那么火辣……”周深的手左右滑了滑,一张比一张劲爆,完全不输那些P出来的激情图。 “那都是假的!”白枫咬牙切齿道,探过身子想要去抢手机,牵扯到酸痛的腰部,差点落泪。 “哦……这样啊……”周深挑挑眉,似乎被他说服了。 其实之前白枫早就找人鉴定过了,全是合成图,稍稍洗白了一下自己。 但是网民其实并不在意。 一盆脏水已经泼下去了,就算抖落再干净,都会留下或多或少的污渍,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这是真的。”周深在他腰间揉了把,笑得越发温柔,甚至有几分粘腻的恶心。 “你到底想做什么?!”白枫的精神已经趋近崩溃,连日来的谩骂和折辱令他身心俱疲,这段时间甚至还有黑粉跟踪,并给他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现在连粉丝送过来的东西都不敢接了,谁也不知道呆萌可爱的娃娃里会不会藏了个被扎了针的小人,甚至是一包血袋。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害的。 如果没有他,自己一开始的路可能会走得很艰难,但是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深陷泥沼。 而他,还要在这个时候死死攥紧自己的脚腕,想要将他一起拖进那无边炼狱中去! “我听说有个代言找了你。”周深收了笑容,谈起正事。 虽然他被黑得厉害,但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曝光度,而且那些墙头草一般的投资商和代言商已经确定,他们即使用了周深,也不会被小宋总报复。 所以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于是他接到了这段时日以来第一个代言的洽谈,不过对方也找了白枫。 看来是还在权衡。 而周深,已经等不及了,他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东山再起。 他一定要证明给宋文言看,即使没有他,自己也能过得很好,达到足够的高度。 而等他成功以后,曾经的那些黑料又有谁会在意呢? 黑料会被他的最新动态所掩盖,黑粉会被新粉和死忠粉所替代,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彻底翻篇。 只要他能成功,都不是问题。 “你想做什么?”白枫抖着嗓子,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才没一拳打在那张欠揍的脸上。 “我要你拒绝他。”周深用力把人抱进怀里,不顾他的挣扎,颇有些温情地摸了摸他头顶的碎发,“我的小宝贝还这么年轻,这么美好,以后的机会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 “想想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不用担心,一旦我起来了,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白枫咬紧了牙关,后槽牙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掌心甚至已经见了红。 他没说话,低下头,默认了。 “乖,哥疼你……”周深笑了起来,春风得意,打横把人抱起,直接朝浴室走去,“我帮你洗澡……” 周深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而最早那一批找他的代言商在一片哄骂声中,赚的盆满钵满。 于是他后续的发展,已经慢慢走上了正轨,虽然完全比不上之前的档次,甚至连三线都不如,但已经是好转的迹象,他还比较满意。 更何况,他还有个可以无限压榨的劳动力,白枫可是出了不少力。 这天,忙碌了一下午的周深回到家,破天荒地看到白枫的身影。 这人明明对他避如蛇蝎,今天倒送上门来了? “哥,你回来了。”白枫朝他露出一个青涩又勾人的笑,似乎时光一下倒回到两人初识。 一个是知名影帝,一个是娱乐圈新人,但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实在漂亮,惹得周深多看了两眼,然后就再难忘记。 “怎么突然过来?”周深稍稍缓和了一下口气,扯松了领带走过去,“不是怕我怕得紧,突然想我了?” “想。”白枫红了脸,强忍着恶心靠了上去,“哥说过,你情况好了,会帮我的,我最近过得不开心,需要哥的帮助……” 他语调绵软地撒着娇,就跟之前要《江山》的角色一样,直白又热烈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半点遮掩。 周深也喜欢他这样的性子,清楚透彻,没有什么过多的花花肠子,想要的想说的,都写在脸上了。 好猜。 这样的宠物,养起来才放心。 “恩,放心,哥都记着呢。”也许是白枫看起来太乖巧,也许是他的理由找的太合理,周深渐渐放下戒心,跟着他走到了桌边,看着那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有几分愣神。 他恍惚间回到了之前和宋文言在一起的时候。 那人也是这样,堂堂一个集团大总裁,每天会做好的美味的晚餐,乖巧地等着他回家,偶尔情绪高了,再准备上两只蜡烛和优美的音乐,两人用完餐之后跳一曲舞,再一起去浴室,美好又宁静。 那美好的虚妄被重新拉回现实,周深盯着桌上的两只蜡烛,没了笑意。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一口一口吃着白枫夹过来的菜,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和宋文言的点点滴滴。 他等自己等睡着,趴在桌子上小憩,等自己回来又兔子般跳起来的样子。 他洗完头之后,湿着头发出来,偏要先给他吹干的样子。 他看向自己时,满满恋慕与痴迷的样子。 曾经以为不在意的一切,都一幕幕浮现出来。 原来他早将这些都牢牢地刻进了记忆深处,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份爱何事发芽生根,让他甚至来不及认错和弥补。 心里烦闷异常,周深端起一旁的红酒杯,一口饮尽了,对上白枫有些诧异的视线,挑眉笑道,“别愣着,不是想让哥开心吗?来,陪我喝,喝开心了,哥就满足你。” 白枫强压下胸口翻滚的呕吐欲和杀意,乖巧地应了。 三四杯之后,周深感觉脑袋越发昏沉,他以为是酒喝多了,站起身来摇摇晃晃朝白枫走过去,“困了,走,去睡觉……” 他的手还没碰到白枫的胳膊,就猛地一头栽倒在地,不醒人事。 白枫屏息凝神,等了近五分钟,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看来药效不错。 他蹲下身,从周深身上翻出一个手机,用他的指纹开了锁,翻出了自己的所有照片,越看手越抖得厉害。 他从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 若是这样,周深可以一辈子将他拿捏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喘气。 白枫删除了全部照片,又将手机砸碎,把一小块一小块的碎块冲进了马桶里,又去翻他的电脑。 好在周深连电脑都是指纹解锁的,开起来毫不费力。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没有传输痕迹,本地盘也没有相关照片,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白枫还是准备把电脑带走。 走之前,他看着躺倒在地的周深,毫无所觉的样子。 然后做着最恶毒的事,试图将他活活逼死。 这段时日以来受的委屈和凌.辱统统爆发成实质的恨意。 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根针管,捏着他的手腕注射了进去。 身不由己,生不如死的滋味,总也得让他尝尝,才算公平啊…… 第40章 踹了那个渣影帝(十六) 周深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大中午了。 他在地上躺了太久, 骨头都隐隐发疼, 虽然是夏天, 但是夜里还是很凉的, 好像有点感冒。 药效过去之后,昏沉的脑袋才逐渐清明起来,周深骂骂咧咧爬起来,视线在屋里找了一圈, 却都没看到人。 桌上的菜早已冷透了, 甚至因为第二天的高温, 已经散发出一些不太好的味道,看来真的是过去不短的时间了。 周深用力捏了捏眉心,也没有接到小助理的电话,他分明记得今天还有工作。 “草!”他低声咒骂了句, 来来回回找自己的手机, 一边想着等再见到白枫, 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竟然敢就这样把自己扔在地上! 可当他找遍了整个屋子, 都没看到自己手机时, 才觉得后心一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窜入脑海。 周深踩着酸软的脚步冲进房间里, 果然,电脑也不见了。 他的脸色黑的彻底,顾不得身上的阵阵酸痛, 打车去了公司。 他暂时没空去收拾那个小贱人! “深哥!你怎么才来啊!我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品牌方等不及,刚刚走了,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小助理看到他,急得快哭了。 “打不通你不会去家里找我吗?啊?你的脑子是摆设吗?我要你有什么用?”周深快气疯了,压根没想到,他从来没有给过小助理自己家的地址。 他快步跑了出去,隐隐能看到已经拐过街角的那辆车,想也没想地追了上去。 用腿去追汽车,他也是急疯了。 还没跟到一条街,就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当街跪了下去,面色惨白,惹得行人对他指指点点,更有认出来的,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将他这副丑态全部拍了下来。 于是当晚,周深失恋的消息,又上了热搜。 毕竟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是太惹眼了些,虽然后来官方出来澄清,那辆车里坐的不是什么绝色大美人,而是某某品牌的品牌方,也引来一阵嘲讽。 睡懒觉睡到忘记工作,打数十个电话三请四请请不来,这位“前”影帝,可真是敬业啊…… 原本周深稍微有点上升的人气和口碑瞬间又跌落回去。 不过本来也在谷底了,差不了多少。 “白枫,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识相的乖乖把我的手机电脑还回来,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然到时候鱼死网破闹个没脸,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周深捏着小助理的手机给白枫打了电话,那边的语调却还是温温柔柔的。 “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天你喝多了就让我先回去,我想留下你都不准。 ” “放屁!”周深没忍住破口大骂道,“我的酒量我不清楚?几杯葡萄酒就想放倒我,我最后问一遍,东西你还不还?”周深捏着手机的指骨微微泛白。 倒不是说那些照片有多重要,反正他已经存了档,更何况以现在白枫的身份地位,给不了他更多都东西,但是里面确实还有不少重要的联系人和备忘录,要是丢了,会很麻烦。 “我真的不知道哥在说什么。”白枫叹息一声,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出他被人污蔑之后,委屈又无奈的样子。 “好,很好,你有种!”周深撂下狠话,狠狠摔了手机,完全没管身后小助理块哭出来的脸。 当天晚上,又一条热搜压过了周深的犯蠢纪事。 #清纯校草的激情表演# 极具讽刺和引导意味的话题,白枫确实是走清纯路线出道的,虽然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已经把他黑过一遭了,但是最后都被证明是P的,多少缺了点说服力。 可这次的不一样。 灯光昏暗,隐隐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和漂亮的腰线,很明显是偷拍的,甚至画质都有些高糊。 但正是因为这种模模糊糊的质感,才让人越发怀疑它的真实性。 一共两组共十八张,全是侧脸和后背,但是有一张闭着眼睛的,却能明显认出,这的确是那个以“干净”,“初恋男神”为标签的白枫。 再有技术帝出来认证一下,图是真的。 所有人都炸了,点赞和转发量数百万,直接爆了。 虽然白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花钱降热搜删帖,但是没有任何用,下载量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身材不错啊,勉勉强强能看吧,加入午夜场哈哈哈……” “是的哪,瞧这姿势,多熟练,啧啧,看片都没看这个带劲……” “所以说上次的也是真的咯?这次的看不到另一个人的角度,但是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么算算,怎么也是小十人了吧?找白大美人,承受能力挺强啊……” 嘻嘻哈哈的嘲弄和不堪入目的下流评论盖起了高楼,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有种特殊的优越感,每个人手里的键盘都变成了一把利刃,瞅准了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扎了一刀又一刀。 白枫瘫软在床上,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完了。 【白枫悔意值+45】 【爽点+30】 系统看着不断上涨的数值,也沉默了。 它觉得,以后还是任由这个宿主自己折腾去吧,反正都能完成任务。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差不多吧。”玉简扶着酸痛的腰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谈恋爱真好。 身心愉悦。 就是费腰。 他现在到底还是个凡人啊……经不起这么造! “周深的毒瘾犯了吗?”玉简靠在料理台上,又苦了脸。 “说起来,先给我加强下.体制。”玉简揉着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爽点不是让你用来兑换这种东西的!】系统有些咬牙切齿。 自从宿主被那个狼崽子拐跑,它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一半的时间在小黑屋里! 更别提平时来个法式舌吻什么的,都能让它死机五分钟。 这是人干的事? “嘛,没了再赚就是咯,你先给我换了。”玉简转了转脖子,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这副身体太弱了,要是他原本的身体…… 【好了。】系统不情不愿道。 玉简站起来活动来下,果然感觉舒服了许多。 “休息这么久,干活吧,周深的毒瘾什么时候犯?”玉简松了松筋骨,心情舒畅了不少。 【今天傍晚】 “哦,记得拍好看点。”玉简耸耸肩,走回屋里去。 他其实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在白枫准备实施这个计划时,给他提供了一点便利。 比如说…… 那根价值五个爽点的高浓度毒品,是他特意替周深挑选出来的。 那是他曾经,切实用在了宋文言身上,将他毁了个彻底的东西。 这滋味,总得让他自己尝尝才公平。 扭动的躯体不断在床上挣扎,一张脸泛着诡异的潮红,瞳孔涣散两眼大睁,泪水和涎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伸出手一下一下抓挠着,却都止不了痒,也没法浇灭身体里那股燥热,恨不得破开胸膛,将那块活生生挖下来才好。 到最后,整个人湿漉漉汗淋淋的,活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服拧一拧,怕是都能挤出水。 眼前甚至已经开始产生幻觉,整个人的感官系统都被麻痹,脑子里像炸开一团团烟花,下一秒又坠入无尽的深渊中,半点由不得自己。 宋文言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挣扎着。 他戒不掉,也没办法,更是被周深惯得成为了深度瘾君子。 他试图将自己关在家里,把自己绑在床上,五花大绑,却都没用,起先那人还会假意在他身边柔声安慰,到后来,他便是一个人了。 发作前是个憔悴的人,发作时彻底成为了欲望的奴隶,泯灭神志,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挣脱出来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发作后,满目疮痍。 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那个曾经被他精心布置起来的家。 两人共同挑选的情侣杯碎在了地上,豁口处的碎片正扎在他的脚底,宋文言却都没什么感觉,只是瘫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任由那血越流越急。 然后他似乎想要起身,茫然地伸手去抓,带倒了一旁的台灯,直接朝他这个方向砸了下来。 宋文言整个脑袋发出“嗡”的一声震颤,额头裂开了一道口子,涓涓往外冒着血,他整个人却还处于一种极度迟钝的状态,花着眼,迷迷茫茫地四处看了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单纯地宛若稚子,更像一个智障。 曾经叱咤风云的小阎王,到后面连自己的大小便都无法控制,就像一滩即将腐烂的烂肉,静静地,孤独地腐烂在了那个房间里。 这让素来心高气傲的宋文言如何能接受? 甚至连唯一最后的依仗都被周深骗走,一无所有。 连毒品都抽不起了。 身染毒瘾,爱人离开,公司易主,身败名裂…… 他好像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 于是他就在这个温馨的,还留有最后一点回忆的房子里,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手里紧紧拽着一张合照。 也是他跟周深间,唯一一张,且还保留完好的合照。 上面浸满了鲜血,已经彻底模糊不清了。 堂堂星娱总裁,甚至到死,都是尸体已经腐烂之后,散发出浓烈恶臭被物业强行破入才发现的。 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那张已经无法辨认的脸上,即使关了记忆,那浓烈的恨意和不甘,依旧让玉简心情激荡。 而现在,周深正在遭受这一切,他自己曾经亲手的策划的一切。 玉简在系统的直播下,完完整整看完了周深犯瘾的样子,拍了拍自己悸动不已的胸口,喃喃自语,“乖,他欠你的,我全部都会十倍百倍讨回来!” 周深发现自己染了毒瘾,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可是他谁都不敢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要凭借着意志力,熬过去。 他不能去医院,不能去戒毒所,不能曝光。 他还有大把美好的人生没有享受,绝对不能毁在那种阴暗潮湿的角落的里。 可是人,似乎总是容易高估自己。 尤其人的意志,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顽强也最脆弱的东西。 想当然的,周深属于后者。 等他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怎么给小助理打的电话,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的货,好歹是熬过了这一波。 周深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他现在的财产,足够他消耗的。 只要当成是日常必需品就好,然后等他的情况好一点之后,再假装申请去国外进修,把这东西彻底拔除了。 都会好的。 他给小助理涨了工资,照常上班,拍戏,只不过时常精神恍惚,跟人说着话对着台词,注意力就会散掉,根本没办法长期集中。 对外的借口是最近太累了,可是他每天吸食的频率却越来越高了,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神仙般的空白期。 整个人是处于一种极度空虚又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的。 这天,周深匆匆告了假,却还没来得及赶回家里,就在车上吸了起来,小助理在一旁目不斜视地开车。 他扫了眼副驾驶上已经完全没了意识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方向盘一转,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黄德强,周深跟宋文言的老冤家了。 也就是那个曾经当众调戏周深,想要给宋文言一个下马威,结果被人直接活活逼到破产的老男人。 他对两个人的恨意之深,怨念之强,都令人难以想象。 宋文言实在太强了,他全盛时期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 但是周深不一样…… 这是一个丑闻缠身的丧家之犬,只要给他一个机会…… 毫无所觉的周深被自以为最信任的人送到了老男人的床上,吸食毒品的后遗症令他的五官暂时失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何种可怕的酷刑。 黄德强恨毒了他,本来也是极会玩的,几乎生生把人玩死。 好运没死,也是半残了。 为什么说是半残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算是男人了。 周深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这是一间逼仄的出租屋,墙壁满是黄褐色的油斑,边缘微微翘起,异常恶心,而他,正躺在狭窄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小床上。 手脚都没了知觉。 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存在。 周深瞪大着眼,用力张嘴想要呼救,却只发出几声呜呜咽咽,宛如遗弃的小狗一般的悲鸣,沙哑又微弱。 “醒了?”旁边传来一道男声,他勉强偏了一点头,用余光扫了过去,睚眦欲裂。 那个曾经被他百般羞辱过的男人,手里拿了一根鞭子,来回晃了晃,逆着光还能看到上面闪着微光的,细若牛毛的倒刺。 “还影帝呢,这身体,我看着都反胃,叫都不会叫,也不知道宋文言瞎了眼图你什么。”黄德强嗤笑了声,龇开一口大黄牙,“不过没关系,老子对你也没兴趣,只是想跟你玩个游戏罢了。” “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不过我想,等我们周大影帝这瘾头上来的时候,自然会乖乖求我的。”黄德强站起身,走上床边,从上往下俯视着他。 谁能想到,这样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背地里不光乱.交,还是个瘾君子呢? 想起他当年在落魄的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黄德强抬手就是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他却觉得这种血色美极了,比起那副道貌岸然的君子脸,顺眼极了。 周深失踪了,却没人在意。 除了一个小助理,支支吾吾表示了他曾经跟自己说过想要先休息一段时间,没人会怀疑什么。 毕竟能一觉睡过头放合作方鸽子,这样的人,就算再做什么毁约的事,也毫不奇怪了。 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影帝呢? 眼见这人的热度下去了不少,网上突然又爆出了周深吸毒的原版视频,闪着银光的针筒,和一脸迷醉的神情,骗不了人。 众人再度爆炸,私生活紊乱不说,还吸毒?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底线? 现在联想到他之前的失踪,莫不怀疑他是担心自己的事迹败露,逃走了。 这让愤怒的网友无法接受,开始发起搜寻,一定要把这个社会的渣滓揪出来,好生惩办一番。 吸毒这事跟之前的性质都不一样,甚至还惊动了警察,毕竟他是个公众人物,而且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 大家闹闹哄哄找了半响,终于在一个破落的出租屋里找到了已经半死的周深。 将他送去了医院,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再塞进了戒毒所。 【为什么不让他就死在那里?】系统有些不理解。 明明黄德强足够把这个人弄死了,剧情人物没有直接死在他们手上,便不会有影响,又何必费那个心思把人捞出来? “想死还不容易?”玉简卷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再松开,任由它自由弹开,“死多简单啊,活着才能好好赎罪。” 【……】系统发现他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个宿主的认知。 惹天惹地都千万不要惹玉简! 不然还是自己找根绳子上吊来得痛快! “白枫最近的悔意值不动了?”玉简问。 【他已经彻底堕落,最近过得……还不错……】系统有些支支吾吾,不太好描述,直接传了段影像过去。 曾经最“清纯”最“干净”不过的白枫,现在也彻底堕落了,似乎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彻底毁了,索性放飞自我,拿自己做筹码,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资源也好,代言也好,过得竟还不差。 “呦,这是想开了?”玉简挑眉,看来这人已经在低谷了,反倒容易触地反弹,毕竟也没有再可以失去的了。 不过……真的如此吗? 低谷下面……还有深渊。 那是他自己,亲手挖的。 隔日白枫在周深家做的一切,就都被送到了警察面前,包括他偷走的电脑,连带着那只沾了他指纹的,已经冲进下水道的针筒,和犯罪的全过程。 前一个大明星的吸毒案还没了结,这凶手就出来了,倒真是一举两得。 白枫是在睡梦中被人吵醒的,面对门外那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却被不由分说地戴上了手铐。 面对着如山的铁证,白枫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假的,合成的!绝对是假的!” 他太了解周深了,这个人对自己的私人领地极为看中,绝对不可能在家里安装摄像头,所以他才敢动手。 那这个视频,一定是假的! 一旁的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经过我们同事的检验,这段视频非合成伪造,内容真实有效。” 白枫如坠冰窖。 这怎么可能? 无论他怎么拒绝哭喊都没用,证据确凿。 曾经的当红小生,现在沦为了阶下囚,实在令人唏嘘。 但是却又难免快意,报应总会来,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周深在戒毒所里呆了两年,情绪不稳定极了,时不时抓狂打人,甚至像狗一样逮着人就咬,被打了镇定剂之后整日里昏昏沉沉,脑子越发不清醒,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到后面,即使不给他打针,他也已经没什么太大反应了。 整个人直接垮掉了。 从精神到肉.体,彻底垮掉了。 他的毒瘾戒掉了,人却不好了,还没走出戒毒所的大门,转手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痴痴傻傻浑浑噩噩,宛若稚童。 白枫呢? 白枫过于漂亮的长相和风流艳史在监狱里受了不少罪,人也日渐消瘦下来,等到玉简去看他的时候,一双曾经明亮的眸子浑浊得宛如鱼目,二十几的年纪,生了一半白头发,形销骨立,瘦得脱了相。 “你后悔吗?”玉简问他。 白枫的事,他从头到尾没有插过手,他却依旧走到了这一步。 可能只能说是报应了。 “悔……”白枫看着玉简,缓缓流了两行泪。 自己的狼狈和那人明媚形成鲜明对比,然后他看到那个同样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脸疼惜地搂着宋文言的腰,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是他从未得到过的真心和温柔。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 为什么要遇到周深? 为什么要走所谓的捷径? 即使是从最底层做起,一步一步爬上去,都好过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怎么,就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这样? 我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白枫悔意值+30】 【爽点值+15】 【是否脱离世界?】 玉简摸上腰间的大手,笑着摇了摇头,“我要留下。” 留在这个有他的世界,任务慢一点没关系,他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和代价去完成。 悔意值用完了,可以再挣,但是这个人,却是独一无二的。 他现在,只想留在这人身边。 第41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一) 周深和白枫都还活着, 活的好好的。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忏悔去体悟。 两个人的悔意值总是来回波动, 早就超过一百点了, 所以事实证明, 这玩意没有上限。 只要人还活着, 活得不如意,就会一直涨。 玉简就像一个耐心极佳的猎手,隐在幕后,看着猎物在陷阱里挣扎痛苦, 一派淡然。 他跟陆之寒一起度过了许多年, 两人从没红过脸, 就算有什么小矛盾,在床上都能解决。 也从未分开过超过两天以上的时间。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陆之寒26的时候,他选择了在事业最顶峰退出娱乐圈, 届时也已经是四届影帝得主了。 别人或许觉得可惜, 玉简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朋友对演戏根本没有太大兴趣, 更何况陆家在海外的资产, 甚至远超宋文言, 可以被称之为财阀了。 他之所以坚持这么多年, 不过是为了从任何一方面都把周深比下去罢了。 小朋友的幼稚,却意外的可爱。 后来玉简跟他去国外办了盛大的婚礼, 星娱也逐渐开始开拓欧美市场,双总裁的传闻流为佳话,令人艳羡不已。 再度被从那个年迈的身体里抽离出去之后, 玉简一秒都没有停留,催促着系统赶紧传送。 平素里冷冷淡淡,万事都不放在心上,总是胜券在握的男人,第一有了忐忑这种情绪。 这是第二世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还会不会跟去下一个世界。 他怀着几分期待,几分惶恐,几分后怕,睁开了眼。 几个穿着侍卫服的人拔剑对着他,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一身黄色帝王服的男人,一双阴冷的眼扫过来,透露出几分复杂难辨的情愫。 古代世界? 玉简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原地听那些人对他口诛笔伐,快速浏览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大致剧情。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名韩硕阳,是南邵国的新君,年少有为,继任短短五年时间统一了三大国,成为历史上第一位一统天下的开国明君。 为后世所传唱,再无人能出其右。 而这副身体的原主,身份则更为复杂些。 他原名洛云萧,今年18岁,是承影阁的少阁主,也是个极聪慧的孩子,可以说是博通古今,其学识之渊博,令许多国士都倍感惭愧。 承影阁,天下第一消息汇聚地,阁内人才辈出,善刺杀的,善追踪的,善毒善医的,善收集信息的,再加上历代阁主都是不世出的绝世天才,甚至流传出“得承影者得天下”的谣言。 承影阁是贩卖消息的,地处三国交汇之地的一处高山上,并不完全属于哪个国家,也从来不参与皇权争斗。 但是这一规定,却在洛云萧这一代被打破。 洛云萧十六岁时老阁主失踪,任是由承影阁的消息网都查不到人,韩硕阳恰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拿着老阁主的信物和亲笔书信。 原来他在外出游历的时候遭遇仇家追杀,被暗卫所救,后面虽然还是不幸伤重去世,却欠了南邵国一个人情,要洛云萧满足来者一个条件。 来的正是韩硕阳,他刚刚继位,满身的戾气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他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只说了三个字,“我要你。” 于是小阁主给父亲办了丧事,匆匆继任阁主之位,就进了宫,成了“萧妃”。 原只是为了辅佐,不在乎以怎样的方式和身份,但是每日下朝,韩硕阳从不进后宫,而是来他这里商讨国事对策,晚了同榻而眠也是常有的事。 帝王少年俊美,对于他又是尊重有加,看过来的视线,火辣辣赤.裸裸的,这对于从小被人吹捧惯了,又多少带了点清冷性子的洛云萧来说,是很难抗拒的。 通晓天下事,心思最为玲珑剔透的人,往往才是最单纯的。 于是,洛云萧就从承影阁的阁主,彻底变为南邵国君的“萧妃”,也是宠冠六宫。 韩硕阳再没去过别人那里,他以为这就是爱。 可是堂堂一国皇帝日日宿在一个男妃那里成何体统? 更何况洛云萧的真实身份又不能公开,所以他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姿容绝世的妖孽祸水,勾的陛下失了魂。 为了保护洛云萧,也暂时平静一些肱骨老臣的怨气,韩硕阳不得不“暂时”冷淡他,可当他的消息再度传来时,却是萧妃仗着武功,与宫妃通奸。 任何一个帝王,怕是都无法容忍这种事。 洛云萧慌得厉害,面对曾经爱人阴冷的,刀刮似的目光,素来聪颖的大脑浆糊似的,甚至没法为自己说出一句有力的辩白。 只能哆嗦着唇,反反复复摇头,“不是我,我没有……”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丢了面子,总要有人来承担怒火。 而已经彻底陷入魔障的洛云萧,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让爱人放心,自废武功,彻底成为韩硕阳的掌中之物。 回忆到这里,玉简觉得差不多了。 他睁开眼,扫了下周围的人,目光定在了韩硕阳身上,勾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看那夹杂着痛心和失望的眼神,看那微微攥紧的拳头和忍到发抖的身躯,放在现代,妥妥影帝级人物。 被这样深情又夹杂着痛意的眸子盯着,有谁会相信,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呢? “陛下不信我?”玉简直直对上双眼,不带半点慌张,没有半分焦急和泪意,平静极了。 韩硕阳对上这样一双眼,呼吸一窒。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这人聪明早慧,但是情情爱爱上却十分单纯。 这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感受到他眼里对自己越发炙热和浓烈的痴迷。 所以为了留在自己身边,他一定会选择自废武功。 这样才能完全被他掌控。 只有切切实实握在手中的东西,才能让他放心。 “你做了这种事,要朕如何信你!”韩硕阳偏头看向另一侧。 角落的床榻上,躺了个衣衫凌乱的女人,被子拉到胸前,发髻也都散乱了下来,遮住半张脸孔,依然难掩美貌。 她缩起身子,呜呜咽咽地哭着,那浓烈的悲戚简直是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韩硕阳一招手,一旁的侍卫抬上来两个人,同样的侍卫装扮,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凌乱,只有脖颈上有细细的一道血线。 “朕问你,这是不是你的独门秘技金蚕丝?” “是。”玉简都没有扫他们一眼,坦坦荡荡承认了。 “你太令朕失望了!”韩硕阳用力一拍扶手,发出一声巨响,有些痛苦地闭上眼。 玉简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韩硕阳,我只问你,你可信我?”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陛下名讳,你……” 侍卫的叫嚣被韩硕阳挥手打断,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沉了脸色道,“当初把你带回宫,朕便顶了极大的压力,这次的事,是你做的过分了,然……这一年多的朝朝暮暮,朕心不忍,你若肯自废武功,给淑妃的父亲一个交代,朕便能保下你。” 韩硕阳说着,柔和了一下面色,甚至没有再用“朕”来自称,“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哈……”玉简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放肆,甚至笑出了眼泪。 洛云萧这张脸,虽然比不上他原本的,但在这个世界里,也是极品美貌了。 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不只是个吹捧。 美人总是令人赏心悦目,哪怕是这样放肆的大笑,依旧好看到令人移不开眼,再加上玉简本身的极致魅惑力,成功让韩硕阳看呆了。 他对洛云萧,是有几分真心的,毕竟是个大美人,又有才能,更是对自己情根深种,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很能满足他作为男人都虚荣心。 但是美人再好,他还是更爱天下一些。 更何况洛云萧总是娇矜自持的,在他面前,大多时间都垂着头,时时需要他去引导才有可能有不同的表情,时间一长,实在是累人。 可今日,看到这样鲜活的洛云萧,韩硕阳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自以为再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情绪波动的心脏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就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直愣愣得看着,就像被摄了魂,根本移不开视线。 “你别忘了,我进宫,来到这里,是你当初怎样求我的!”玉简抬起手,白皙的指节微微蜷起,拭去了眼角笑出来的泪,“既不信我,又何必留我?” “事实怎样,陛下心知肚明,我记得当年陛下给我唯一的允诺是信任,既然不信我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无法继续了。” 玉简抬手,拆下了头上的玉冠和簪子,扔在地上,朝韩朔阳露出一个笑,有些冷然,夹杂着几分苦涩,“约定作废,一年的时间,无论人力物力,我已是仁至义尽。” “我呢,一介素人,山野村夫而已,受不起这锦衣华服,现下自然是不好继续厚颜无耻地享用陛下的恩典。” 韩朔阳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我们……两清。”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落在空旷的寝殿里,很快就被周围人粗重的呼吸吹散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听清。 玉简随意地解了腰带,宽下华丽的外衣,雪白的中衣被明亮的烛光衬得有些刺目,韩硕阳猛地攥紧了拳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朝他走过去。 简直是…… 不知廉耻! 虽然青年从头到脚没有一寸肌肤露出来,但是轻薄的中衣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越是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越是惹人注目,几名侍卫不由地看直了眼,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再也不敢多瞟一眼。 玉简站在原地,看着韩朔阳黑着一张脸朝他扑过来,歪了歪头,薄唇轻启。 “再见。” 无声的两个字,随着他唇形的变化逸了出来。 然后脚尖一点,飞速朝殿外掠去。 “拦住他!”韩朔阳彻底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会这般决绝。 他的反抗,愤懑,示弱和懊悔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从没想到过会是眼下的场景。 帝王的怒喝让那些心神荡漾的侍卫回过神,匆忙追了出去,却只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轻盈跃上房顶,腾挪跳跃几下就彻底没了人影。 洛云萧厉害的,又何止是智谋呢? 一手秘技金蚕丝舞得出神入化,消无声息夺人性命,除了一道细微的痕迹,连半点血迹都不会有,一身武功更是由阁内数十位长老日夜监督苦训出来的,比起阁里最顶尖的杀手都不遑多让。 他只是…… 败在了一个情字罢了。 玉简舌尖微卷,清脆短促的哨声响起。 数十道黑影从宫廷各处窜出,追着他的方向前进,远远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默契地排开拦截追赶过来的暗卫。 玉简脚下生风一般,几乎将身后的所有人都甩开一段不短的距离,可是他并没有直接离开皇宫,而是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园。 这里已经接近内宫的边缘了,隔着一面墙,就是那些大臣的住所,却荒芜得仿佛没有人烟。 杂草疯狂生长,几乎快要淹没他的小腿,院里只有一口枯井,几个沾满污泥的石桌石凳子,一个木架子,也早已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支棱在地上,像是地里长出来的藤蔓,纠结着互相缠绕在一起,十足的恶心。 玉简毫不在意自己一身白衣沾染上草间的尘土,抬步往里走去。 推开门,一片厚重的灰扬了起来,朝他扑来,他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等到稍稍沉淀了,再往里去。 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哦,勉强还有一张床。 只是那中间的木板也塌下去了,黑黝黝的一个洞,似是张着巨嘴的恶兽,令人毛骨悚然。 屋里满是阴冷的潮气和霉味,多吸一口,脸色都要难看几分。 根本难以想象皇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哪怕是冷宫,怕是都比这好上许多倍。 玉简匆匆扫过一眼,将这简单得过分的一切都深深刻在脑海里,最后打量了一眼,才转身退了出去。 他埋伏在宫里的手下一共十二人,都各自易容换装,潜伏下来,随时准备听候主子的调遣。 只是却被韩朔阳忌惮着,不能随身侍候,所以他自废武功的时候,他们都不在现场,哪怕后来拼死换了几个人充作侍卫,也依旧是…… 一个都没能留下。 八个人在与追上来的暗卫酣战,将他们拦截在这座荒园之外,三人立在他身侧,屏息凝神,没有催促,更没有打扰他。 只是默默地守卫着他,忠诚而又可靠。 “你说,这草……”玉简弯下腰,拔了一株地上的野草起来,微微捻了捻,“好吃吗?” 他的指尖瞬间就染上了一层灰色的泥。 前些日子刚下过雨,草叶上的尘土沾了水,变得越发顽固,现在也许是贪恋美人的指尖,停留得格外久。 几名侍卫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是在问他们吗? 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稍微活波一些的青年轻声应了句,“回阁主,应该是……不好吃的。” “恩。”玉简点点头,把这株草凑到鼻尖嗅闻了一下。 野草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冲入鼻内,嘴里似乎已经能尝到那特殊的苦味了。 “我也觉得,该是不好吃的。”他喃喃自语道,没有一人再敢接话。 野草微苦,怎么可能好吃呢? 可是他记忆里的这处荒园,却是连野草都没了。 洛云萧毁了容之后,被发配到这处,屋顶破了个大洞,连绵阴雨的时候更是难熬,他本来就因为强行废除武功而损了经脉,身体远比普通人还要弱上几分,再加上这样的环境,没熬过三场雨,就大病了一场。 没有太医,没有药,没人照顾,甚至没有干净的水。 他整个人烧到糊涂睡过去,再活生生烧醒,盯着天花板那个破洞,涣散着思维,任由那黑暗和高热吞噬了自己,又凭借着一点生机活了下来。 只不过身子更差了,差到手脚都无力,等同于一个废人。 这里是比冷宫还要荒僻的所在,也没有来送饭的宫人。 或许有吧,不过可能菜端上桌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轮到他这里,什么都不剩,连个空碗都见不着。 倒也不是从未吃上了,偶尔厨房做多了,或者饭菜馊了,那些惯爱作弄他的宫人会端过来,强逼着他吃完,再好生嘲讽一番。 仿佛踩着别人的脑袋和尊严,自己就能得到升华一般。 其实哪里用逼呢? 洛云萧是人,□□凡胎是必须要吃东西的。 没东西吃,又没力气出去找怎么办? 瞧见院里这片杂草,便是曾经风华无限的承影阁阁主,唯一且最安心的饱腹餐了。 不用担心会被黑心宫人贪昧掉,也不会有那些不长眼的耗子来抢,是独属于他一人的。 洛云萧拖着一身病骨,从床上软趴趴地栽倒,再三尝试也站不起来,只能用两只胳膊微微撑起一点距离,一点一点朝外爬,就像一条蠕动的蛆虫,可怜又无助。 他浑身都瘦的厉害,微微凸起的肋骨摩擦着地面泛起火烧般的疼,手臂和腹部都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 这是曾经能轻易扼死老虎的手。 现在却连自己都撑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外,已是去了半条命,大脑一片昏沉,胃已经饿到痉挛,哪里还顾得上干净不干净,薅起一把野草就往嘴里送。 苦涩的汁液连带着腥气的泥土味和沙石只往喉咙里扑,下意识想呕,却被他自己生生捂住。 他想活。 他得活。 于是这一片杂草园,就成了他最后的生命栖息地。 野草长得有多快? 一阵春雨之后就又能冒尖,该是无穷无尽的。 可是他的记忆里,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彻底的荒园。 荒到能看清下面黑褐色的泥土,和一个个,被连根带起时留下的深坑。 而下一场春雨后冒出来的嫩芽,却终究没有等来采摘的人…… 玉简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从那段极度压抑痛苦的记忆中剥离出来。 他扔掉了那株杂草,拍了拍手,“走吧。” 最后一名侍卫回来了,他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件大鳌,黑貂皮的质感,看制式,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阁主进宫前,属下收着的。”那人低着眼,抖开来给他系上,手法灵活。 看来是经常伺候他的。 玉简摸了摸突然暖和起来的身子,站在这个院子里沾染的阴冷感觉顿消,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谢谢。” 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人对他这种只着一身单衣出现的方式表现过震惊,只是沉默地守卫着他。 明明有这样真诚的关心,洛云萧又是怎么被那样一个伪君子骗了心呢? 不过都过去了,不重要了。 他拢了拢领子,转身掠上墙头,对着正在围攻的暗卫就是一掌,将离他最近的一人狠狠掀翻,从屋顶滚落下去。 然后转身,看着身后一众炙热晶亮的眸子,轻叹一声,“走,我们回家。” 这里不属于他,更不属于洛云萧。 十三人顺利解决了所有的暗卫和纠缠不休的侍卫,堂而皇之地出了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韩朔阳知道之后,狠狠砸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陷入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气馁之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为什么就不愿意服软,任由自己拿捏呢? 渣男的心路历程玉简没心情去领悟,他坐在属下找来的豪华马车上打着盹,补充灵魂转换消耗的精神力。 等到了承影阁总部之后,玉简望着眼前巍峨的高山,不由地发出一声喟叹。 “人间仙境。” 他们从一侧小路走了上去,山腰往上就被笼罩在一层细密浓厚的白雾里,绵软地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抓。 但这雾里却有麻药和迷幻剂,如果有外人硬闯,只要吸入半点,就会身陷幻境,直接从百尺高崖上摔落,尸骨无存。 断头崖,绝命谷,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称呼。 这里却住了一群最可爱的人。 换了衣服,焚香沐浴洗去一身的霉气,玉简披了一件白色外衣坐在桌前,看着几案上堆积如山文件和重要信息,觉得有些头疼。 “我有理由怀疑,洛云萧是不想工作才一直呆在那个渣男身边。”玉简颇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揪着衣服下摆的流苏。 【你以为都像你啊!】系统没好气道。 这人聪明是聪明,唯一的问题就是懒,偏偏他还总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让它都没法说什么。 “我怎么了,我……”玉简嘟了嘟嘴,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阁主,玉雪楼卖来一个孩子……” 第42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二) 既然是消息汇聚之地, 承影阁名下财产, 最多的自然是青楼酒馆了。 灵通到什么地步呢? 某些官员去吃饭, 这头说着话, 那头就会被摆在玉简的案头上, 不过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玉雪楼是燕国最大的一处青楼,也是承影阁名下产业,每天都有许多人被卖进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自愿的就给点盘缠放回去, 这还用我教?”玉简握着毛笔转了一圈, 随意道。 “那是……”来汇报的小厮站在原地, 踌躇了一瞬,然后道,“是北渊的九皇子。” “嗯?”玉简抬起头,有些讶异。 堂堂一国皇子, 沦落到被人卖进青楼? 他闭上眼回忆了一下这个人, 因为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出现实在是太少了, 还有些不好找。 谢瑾瑜, 北渊国九皇子, 生母是曾经艳冠天下的第一舞姬, 被皇帝看上后承恩一晚就有了孩子,孕期被怀疑与人通奸, 斩首前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他,然后撒手人寰。 身份不祥的舞姬之子…… 虽然后来太医证明了这的的确确是皇帝的血脉,但是这样一个满是污点的孩子, 绝不讨喜,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当时的场景和那副惨相,所以连名字都没给他起。 堂堂一国皇子,名是母亲生前想好的,身份是不被认可的,甚至同在一个皇宫里,总共只见过自己的父皇两面。 每次还都被驱赶开来,再遭上一顿毒打。 然后就是被年长的皇兄们带出宫玩,再没了下落。 原来竟是被卖进了青楼? 若是他没回来,这孩子的下场…… “把人带过来吧。”玉简挥了挥手,身世可怜的孩子,总是能让人心软几分的,而且排行第九,又是舞姬之子,竟莫名有些像他上一世演过的于歌。 心情有些微妙,便总想看一看他,没法彻底放弃不管。 玉雪楼离承影阁有段距离,所以到了快傍晚,玉简才见到人。 先进来的是上午那个下属,他后背顶开门,进了半边身子,两手探在门外不直在做些什么。 这诡异的姿势成功吸引了玉简的注意力,然后他看到,那人手上捉了一个孩童。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了块布条,看起来颇有几分虐待儿童的既视感。 “这是在干什么?”玉简蹙了蹙眉,那人知道他是要生气了,连忙解释道,“回阁主,这孩子性子野,药效过了之后就开始疯狂挣扎咬人,我们暂时不敢伤他,只能捆来,您千万小心。” 玉简倏的对上了一双狼一样狠绝的眸子,愤怒,厌恶,恨意,杀意,和被掩藏得极好的恐惧。 有点意思。 “把他放开。”玉简单手托腮,看着小孩被松开手脚之后,迅速抽掉了嘴里的布条,然后用力在那人腿上踹了一脚,扭着身子钻进了角落。 他缩在一处阴影里,两手握拳护在胸前,凶狠的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个人,掠过玉简脸上时微微一滞,然后转变成如出一辙的抗拒和杀意。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要是再不放了我,被我父……父亲知道,你们统统得死。” 小孩瞪着一双眼,色厉内荏地喊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听得玉简想笑。 “那我真是好怕哦。”他卷了一丝长发在指尖,琉璃似的眼眸看过来,“你想走,走就是了,都给你松开了。” 谢瑾瑜猛地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随机又阴沉了脸色,显然是不信的。 “开门,让他走。”玉简抬了抬下巴,“门在那边,只有你走的掉,没人会拦你,不过……” 他顿了一瞬,歪了歪脑袋,“你确定,你想回的那个地方,真的还回得去吗?” 谢瑾瑜瞳孔一震,流露出一丝脆弱和痛色,很快又被他收敛起来,重新变成一滩死水般的宁静。 他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背贴着墙,一点一点往门口移动,在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一脚跨了出去,瞬间就没影了。 “去,看着他,别摔死了。”玉简随意摆了摆手,承影阁的总部哪里是那么好闯的? 自然要出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等屋里重新安静下来,他轻叹一口气,把刚刚匆忙收起来的宣纸拿出来,一脸愁容。 洛云萧的学识渊博,字自然也是极好看的,只是他这种从来没有握过毛笔的人来说,哪怕有原主的记忆,甚至身体还残留着本能,都只能划拉出几个鸡爪一般的东西。 简直是惨不忍睹。 【挺像狗爬的】系统中肯评价道。 “狐狸爬的,谢谢。”玉简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它。 【哦,真是糟蹋你这张脸】系统毫不客气道。 顶着一张绝世美人脸,写出一手像某种无机物的字,实在有些辣眼睛。 玉简没理他,拿了张纸,翻出洛云萧以前的手记,开始对着练起来。 第一次吵架吵赢的系统,竟然有点想放烟花的冲动。 太不容易了! 半个时辰之后,谢瑾瑜昏迷着又被人拖了回来,放在角落里,虽然喂了迷烟的解药,但是他身体虚弱,恐怕还要再多睡一会。 谢瑾瑜缓缓睁开眼,发现他回到来之前那个地方,两眼顿时红了,死死盯着玉简,却没有动。 他的身体很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定是这个卑劣的男人做了什么手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解药生效,力气逐渐回笼,谢瑾瑜矮下身子,紧紧贴着地面,轻轻地,缓慢地朝玉简的方向移动着。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玉简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同一个字写了五六遍之后,就渐渐有了形态,看的系统咋舌不已。 能嘲笑他的时间原来这么短吗? 缓缓落下最后一笔,玉简头都没回,微微偏头,伸手扭住一旁窜出来的小手,捏住他纤细的腕子折到身后,将人瞬间制住。 因为疼痛,谢瑾瑜一直捏着的那只手终于松开,露出一块石片,像是山脚下随意捡的,但是尖锐的一端锋利异常,正对着他。 小小年纪,倒挺沉得住气,也够狠。 “没什么本事还敢逞凶,谁给你的勇气?”玉简单手把小孩压在地上,侧脸都被挤压变形,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开分毫。 谢瑾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个男人,太强了。 他跟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样,宫里那些人,对他打骂也好,折辱也罢,都不敢真的要他的命,虽然就算他死了,那个被他称作父皇的男人也不会多看一眼,但是到底不好听。 而先前将他捉住的那个侍卫,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也不敢伤他,哪怕被他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都没有把他怎么样。 可是这个男人,轻松就能拧断他的胳膊! 他的眼神满是对生命的漠然,还带了几分嘲讽,像是扯开了他的所有遮羞布,将最真实最无能的那个他从阴影里拉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无所遁形。 “你说过放我走的!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谢瑾瑜仍旧没有放弃挣扎,但是力度小了许多,想来也是体能到了极限。 到底还是个孩子…… 玉简轻叹一口气,手上用力,把人轻轻甩了出去,落到了厚厚的地毯上,没多疼。 “我方才说的是,只要你走的掉,就没人会拦你,你不是连大门都没能出得去么?” 谢瑾瑜回想起自己方才莫名其妙晕倒,警惕心更强,却也只是缩起了身体,没有再贸然做傻事。 “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玉雪楼买下你花了五十两银子,你不把钱还了就想走,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吧?”玉简撩起一张纸,吹了吹,终于没那么惨不忍睹了。 “只要你放我回……回家,我家里……有很多钱,一定会还给你的。” “家?”玉简终于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嗤笑了一声,“你确定把你‘卖’进玉雪楼的家人,会来赎你?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要那么天真好吧?” 谢瑾瑜沉默了一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双手握拳,收在腰侧,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要我做什么?我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没钱就拿力气换,又不是没手没脚。”玉简努了努嘴,“过来给我研磨。” 做好对方提出什么惨无人道要求的谢瑾瑜愣住了。 就这样? 他有些不可置信,便愣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拒绝,似乎是在思考。 玉简没有理他,兀自练着字。 过了整整半柱香,谢瑾瑜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蹭地挪到桌旁,却是在玉简对面,隔了一个桌子的距离,吃力地伸长手臂,去够另一侧的砚台。 玉简没有看他,也没有呵斥他,就当没这个人存在,桌上的宣纸堆了一张又一张,洋洋洒洒一大片,突然有一两滴墨水溅出来,落在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一块黑点。 “轻一点,手不要抖,平稳一点。”玉简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好的青松烟墨,差点被他从中拗断。 他伸手过去,还没碰到谢瑾瑜的手,他就已经缩了回去,满脸警惕地盯着他。 “看清楚了,动作要平稳,就像这样……”玉简左手拢住袖子,右手捏住了小小的墨条,显得手指纤长白皙,简直要泛出光了,“要快慢适中,看明白了吗?” 亲自教学一番之后,玉简又坐了回去,也没管对面那小鬼一脸深思的表情,安静地着自己的事。 空旷的房间里,两个人一坐一跪立,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只能听到纸张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研墨的轻微摩擦声,竟是诡异的和谐。 谢瑾瑜盯着玉简的脸,一眨不眨,半点都不敢放松警惕,就怕这个男人什么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可就算他绷紧了全部心神,在这样过于宁静和安逸的环境中,也不免放松几分。 不用担心那些宫人会突然从背后将他踹倒,不用担心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拿着小石子追着打他,更不用担心挡了哪位娘娘小主的道,直接被从桥上扔进一旁的水池中,折腾半响都摸不到岸。 这个人对他没有杀意。 他竟莫名有点相信这人不会伤害他。 可是他的神经才没放松几分,门外就进来了几名侍卫,拎着一个个食盒,依次摆在一旁的桌上,“阁主,该用晚膳了。” 玉简指挥着他们分出四道菜放到另一边的小几上,漠然道,“自己去吃饭,别说我虐待员工,连饭都不给吃。” 谢瑾瑜等玉简走开,已经开始动筷子了,才慢慢走到了他自己那份前,微微瞪大了眼。 肥瘦适宜的红烧肉,褐红色的酱汁被全部收了进去,涓涓冒着热气,上面的油肉连着皮,感觉异常嫩弹,似乎只要动一下盘子,就能看到它荡出浪花一样的波光,单是看一眼,都觉得口水开始泛滥。 旁边还有一盘清蒸鱼,鱼腹上划开的口子里可以看到里面塞着的腊肉片,鲜香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诱得人越发饿了。 然后就是两盘炒菜,绿油油的,看起来非常健康。 谢瑾瑜从来吃过这样的美食,更是可以说从来没见过。 他往日里就被拘在自己那间破落的小院子里,只有饿的狠了,才敢晚上偷偷溜进御膳房,寻些残羹剩饭。 那个时候,御膳房里是不可能有完整的菜品的,他只能从那泔水桶里扒拉一些,或者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灶台上还会有他们吃剩下的残渣,那是再好不过了。 而每年唯一有机会吃到宫宴的年会,他自然也是没有出席资格的,所以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食。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敢动筷子。 连那些奉命伺候他的宫女太监都敢对他非打即骂还克扣他的食物,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给他吃的这么好? 于是谢瑾瑜就坐在小几旁,死死盯着几盘小菜,一副要把盘子盯穿的架势。 他的肚子饿得厉害,闻到这股香味更是受不了,于是用力的摁住腹部,好抵消那种饥饿感。 起码不要显得太没出息。 玉简的余光扫过小孩,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吃了一顿饱的,又坐回去练字。 半个时辰后,先前布菜的属下来收盘子,收到谢瑾瑜这边时,对上那几个分毫没动的盘子,有些犯了难,“阁主,这……” “不吃就放着,又没人给他下毒,难不成还要人哄着喂着?肚子饿了自己会的,既然不喜欢吃热饭,那就吃冷的好了。”玉简不甚在意地拿过一册字帖,颇为不客气道。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低头下去了。 阁主还是心软,这话…… 有点脑子的,应该都能听懂。 谢瑾瑜听见了那番话,却只是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示弱,也不肯泄露半分委屈。 又过了一会,那几盘菜都凉透了,方才一人又转了回来,断了一盆清水和一盒药膏,“小公子,我家阁主吩咐给您上药……” 他说着,要去抓谢瑾瑜的手臂,却被他用力打开,然后几步退后,缩回了那片阴影里。 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捏住了那块碎石片,死死攥在手心,就像绵软的狼崽子一样,露出没什么威慑力的乳牙,想要吓退自己面前的敌人。 石片锋利的边缘钳进了肉里,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流到手腕上,谢瑾瑜却像完全没有痛觉一样,捏的越发紧了。 “放那就好,哪有那么娇贵的。”玉简看着小崽子满是警惕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等到那人出去了,谢瑾瑜又渐渐放松下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那些防备和敌意,轻易就会瓦解。 “不想手废掉,就放手,自己上药,还有身上那些。我这里不需要一个残废的属下。”玉简淡声道。 谢瑾瑜盯着那个小瓶子,手是慢慢松开了,堵在肉里的石块被拔了出来,血流得更猛了,屋里开始有隐隐的血腥气飘散开来。 可他却毫无所觉,没有任何动作,就跟刚才的饭菜一样,动都没有动一下。 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像块木头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简也没有催他,只留了一点心神在他身上,自顾自写字,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咚”的一声响。 小孩终于是熬不住了,一头栽倒,脑袋磕在了小几的角上,发出不轻的声音。 “哎……”玉简又叹了口气,起身朝他走过去。 他把小孩抱起来,才发觉这重量,轻得过分了。 已经十二岁的孩子,身高只有七八岁一样,堪堪长过他的腰部,身上根本没二两肉,就这么缩在他怀里,就像是幼崽般弱小。 方才这小崽子偷袭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人发着高热呢。 想来是身上的伤口发炎,又吸了过度的迷烟,能强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能忍的了。 玉简唤了阁里的医师来,看着他们给小孩解开了衣服,纵然之前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却仍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小孩瘦弱的胸膛上肋骨清晰可见,根根分明,而原本平整的肌肤上更是青青紫紫,甚至还有不少淤痕,刀伤,划伤,甚至是烧伤,就像是被人拿火把烫的,留下一块难看的疤。 然后小孩被翻了过来,背上还要严重,甚至还有鞭痕! 手臂上更是布满了细小的针眼,和被指甲恶意揉掐留下的椭圆形疤痕。 这还只是个孩子! 玉简胸膛里似乎烧起了一把火,烫得他有些难受,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等到医师将人收拾干净又上了药,已经接近半夜了。 伤口太多,处理起来难免要小心一些。 等到人都出去了,他才坐在床边,捏着小孩鸡爪一样的手看了看,拿起被搁置的药膏,轻轻地抹在掌心处,还没来得及涂均匀,那只手就猛地缩了回去,然后他对上了一双满是警惕的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谢瑾瑜下意识往后缩,脊背却顶上了坚硬的墙壁,而后背异样的触感让他不由得低下头,看到自己满身的绷带之后,呆滞了一瞬。 “你说呢?”玉简闻言,嗤笑一声,“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是你的钱?还是你作为北渊国九皇子的地位,亦或是你这张脸?” 他凑近了几分,有些恶劣地看着小孩瞬间慌张起来的脸,“你说说看,我还可以图你什么” 他竟然知道! 玉简点破他身份的时候,谢瑾瑜简直想要惨叫一声,但是却被他死死压回喉咙里。 然后他有些悲哀地发现,这个男人虽然笑得恶劣,可他说的,都是对的。 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 甚至那唯一能被拿来做文章的身份,也不过是外人看着华丽,他自己却知道,哪怕他就那么死在皇宫里或是那个角落,他那个父皇都不会来看一眼的。 他甚至根本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儿子。 他似乎真的是,毫无用处。 “所以说,一无所有的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逗弄得差不多了,玉简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心里有仇,有怨,自己变强了然后亲手报回来,在这里冲着我这个陌生人闹什么脾气?只会迁怒的人,是最没本事的!” 玉简朝他轻哼一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松了松久坐的骨头,才道,“我要你留下来学点东西,然后为我所用,作为报酬,我会帮你报仇,如何?” 为他所用? 谢瑾瑜呆了一瞬,下意识的警惕还没来得及升起,方才玉简的话就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 报仇…… 可以报仇,还能学本事,天底下会这么好的事? “你要我做什么?”他抬头,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你就不用管了,我说了计划你又不同意,我岂不是很亏?”玉简走回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下,“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会让人给你备些银钱送你下山,不过之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生死祸福都是命,好生享受吧……” 谢瑾瑜低下头,死死咬住了嘴唇,然后又偷偷看了玉简一眼。 他突然,有点想相信这个男人。 虽然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一直很恶劣,但是比起那些宫人,已经好太多太多了,而且哪怕他说话难听,却都是有道理的。 更何况他根本就是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好,我答应你。”小崽子轻柔的声音传来,玉简轻轻勾了勾唇,和周公下棋去了。 想来会是一场美梦。 第43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三) 再醒来, 已经是第二日凌晨了, 玉简起身, 觉得有些脖子疼。 他迷迷糊糊地扫了一眼, 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就缩在这榻上睡着的, 把床让给了那个小崽子。 难怪脖子酸的厉害。 他站起来,朝床边走去,却没看到人。 床单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 触手冰凉, 像是没人躺过的样子。 人呢? 大早上的玩人间蒸发? 毕竟这小崽子也知道, 不可能轻易从这里逃走的。 玉简揉着脖子,在屋里找了一圈,然后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谢瑾瑜。 小孩蜷缩在一起,两手抱住自己, 呈下意识的防御动作, 额头几乎快要碰到自己膝盖了。 像只幼兽, 惶恐又不安地试图寻找一点安全感。 有床不睡, 睡地板? 玉简有些搞不明白他, 索性弯下腰, 准备把人抱起来。 然而他刚刚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跨步, 那人就瞬间惊醒了,下意识开始挣扎起来。 小孩人不大,拼死挣扎的力气却不小, 玉简手一个不稳,就要将人摔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扯住小崽子的一只胳膊,将人提了起来,落地时只是踉跄了一下,不至于摔疼。 “你!”谢瑾瑜有些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他,满满都是惊慌和戒备。 玉简这才意识到什么,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抱歉,你不喜欢别人碰你啊。” 谢瑾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他挺习惯的。 说起来也好笑,他接触的最多的触碰,就是拳头了。 只是总要疼上好几天。 “在这里,没人会动你。”玉简抬手抚平自己压得满是褶皱的衣袖,却也没多说什么。 这种已经刻进骨子里的警惕和不安,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他能理解,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收拾一下,自己换药,吃完早饭再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玉简拍了拍手,几名仆从鱼贯而入,端着干净的水盆和衣物,想要服侍他。 “放那就好。”玉简淡声道。 他还是不习惯被这些陌生人触碰,而且他毫不怀疑系统会趁机给他来个高音报复。 小心眼的系统! 【……】 玉简换好衣服,坐回桌前,端起一碗白粥吃了起来。 粥熬得嫩滑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表面还漂了一层米油,配上小碟里的五六个小菜,令人食指大动。 他低头喝着粥,眼角余光瞥见小孩躲在床后面,脱了衣服,给自己胸前和腹部的伤口上了药,然后苦着一张脸伸手去够后背。 手到底是没多长,而且背上还有伤口,这个姿势不免扯到伤口,眼眶瞬间就红了。 玉简就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催促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知道这小崽子的倔强。 等他自己哆哆嗦嗦着上完药,粥也冷了,玉简继续练字,争取在正式处理事物之前,能把字迹模仿到七成像。 谢瑾瑜走回桌前,对着小几上的粥罐,又沉默了。 罐子上面有个盖子,确保它不会那么快冷掉,即使还没掀开,他都能闻到米的诱人香气,夹杂着酸菜的味道,诱得人口水泛滥。 “自己盛,这里没人会给你下毒,我刚刚才喝过,况且……”玉简目不斜视,只是唇角向上提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毒药也是很贵的。” 谢瑾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抿了下唇,乖乖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白粥。 白粥小菜,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了,谢瑾瑜含在嘴里第一口,却差点落下泪来。 他低下头,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不让别人瞧见,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滴进了粥里,也没人在意。 一碗,他吃的狼吞虎咽,差点连盘子都舔干净了,瞥见瓦罐里还有一点,有些心虚地看了玉简一眼,然后给自己又盛了一点底。 不吃,也是要浪费的,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了…… 玉简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心却软得不像话。 其实洛云霄的餐食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但是他考虑到小孩饿了那么久,昨天又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才让人送的是粥,养养胃。 好不容易吃上一顿饱饭,谢瑾瑜一直紧绷的心神微微放松,似乎也没那么怕玉简了,小心翼翼磨蹭到他身边,隔了不小的一段距离坐下,伸长脖子去看他写字。 “识字吗?”玉简偏头看他,浅淡的瞳孔正对上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映出一圈金色的光圈,溢满流光,而他净白如瓷的脸上没有半点瑕疵,还能隐隐看到耳朵上极其细微的绒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还是个男人。 谢瑾瑜一时愣住,直勾勾盯着他,没有回答,也根本没听清问题。 玉简对上那双有些无辜茫然的眼,心里一软,大概也知道了。 生母是舞姬,身边根本没有得力的宫人和教养嬷嬷,平日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去上书房了,想来是不认识的。 “你过来。”他往旁边挪了一下,空出一小块地方,正好够谢瑾瑜看清他写的字,又不至于产生什么肢体接触。 谢瑾瑜盯着男人好看的侧颜,默默地坐了过去,身体还有些僵硬,但是不至于浑身都是掩饰不住的警惕。 玉简捏着笔,刷刷写下两个大字,指着它问道,“知道这两个是什么字吗?” 谢瑾瑜绷直脊背,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羞赫地垂下头。 他其实识得一点字的。 之前晚上偷摸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曾经在草丛里捡过一本《启蒙录》,应该是他的皇兄们启蒙的书籍,里面的字都很简单,但是没人教导,只能平日里注意着,连猜带蒙,倒还认识一两个。 可这两个字,笔画太多,他确实是识不得的。 “你不管要做什么文章,学什么知识,甚至成为怎样的人,这两个字都是最先,也必须认识的。”玉简指着它,食指从上往下滑动,一字一顿道,“瑾、瑜”。 然后他又在最上面添了几笔,重复道,“谢瑾瑜”。 谢瑾瑜猛地瞪大了眼,整个脑袋都凑了过来,差点一头撞进玉简怀里。 “瑾瑜……瑾……”他哆嗦着嘴唇,伸出手指,似乎想要去摸那两个字,又怕被自己碰坏了,踌躇又小心的样子看得人有些眼酸。 玉简从笔架上挑了一只小号的毛笔给他,铺开一张宣纸,一笔一划重复了两遍。 小孩很快就记住了,自己捏着笔,只是控制不好落笔的力道和姿势,笔画粗的地方足有一根手指粗细,细的地方又只有浅浅的一缕墨痕,更是没有任何结构和美感可言,歪歪扭扭糊成一团,比玉简第一次握笔还要难看。 玉简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看他,没有对他的字发表任何意见。 他一个识字的第一次握笔都写得像狗爬,还能要求人家什么呢? 已经很好了。 谢瑾瑜像是魔障了一样,傻愣愣地写了整整一张纸,慢慢地越来越顺手,角角落落的缝隙里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字。 玉简又抽了一张给他,轻声道,“瑾,是美玉的意思,‘怀瑾握瑜’,亦喻美德;瑜,也是美玉的意思,‘瑕不掩瑜’,指优点。” 他轻缓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谢瑾瑜的耳膜,不知何时他已经停下了动作,竖着耳朵听玉简的话。 “你的名字特别好,你是美玉,不是瓦砾,现在不过是明珠蒙尘,没什么好自卑的。” 玉简说完,转身去翻桌上的书,再多的,也没必要了。 他言尽于此。 谢瑾瑜呆呆地坐在他身边,瘦小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团成一团,额头快要触到桌面了。 然后圆滚滚的泪水一颗一颗砸在纸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将那墨迹晕开,全部糊在一起。 玉简没有理他,也没安慰,等到人哭得都有些脱力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递过去,“明天开始,我会安排阁里的师傅给你补习,读书练武,一样都不能少,会很辛苦,你比别人起点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单看你自己想不想要。” “我可以的!”谢瑾瑜抬头,露出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肿的没法看了,衬得他的脸越发小,尖细的下巴快成锥子形了,几乎没有他手掌一半大。 “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不怕,再严厉点也没有关系!”他两只眼睛瞪圆了,里面的警惕已经褪去,怀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和忐忑,独独没有了那种自怨自艾的颓丧之感。 玉简跟他对视了一会,默默移开视线。 没有彻底自暴自弃,还算有救,便有值得栽培的价值。 【你想要他干什么?】系统突然出声道,他直觉觉得自家宿主,不像是那么人美心善的样子。 “韩硕阳我是绝对会除掉的。”玉简淡声道,就凭他回忆里看到的那些和占了这个身体的份上,这个人,必须死。 “他死了以后,南邵大乱,我可不想当皇帝。”玉简晃了晃脑袋,“每天批那么多奏折,还要被一群老头说教,还要开后宫,没兴趣。” 【所以你想培养他?】系统似乎有些明白了。 毕竟没谁比他更能理解自家宿主懒的本质了。 “嘛,皇帝这个职位,谁干不是干呢?这小孩起码是正宗皇室血脉,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了,这承影阁,我得替洛云霄守住了。”玉简眨眨眼,说到后面,神色认真了几分。 承影阁地处本来就比较尴尬,三国交汇之处,说起来是个三不沾,其实也就意味着,它没有任何庇佑。 也就是三不保。 现在之所以还能屹立不倒,一则是因为它的确实力雄厚,而且所拥有的信息是各大势力都需要的,有求于它,自然不会将它一棍子打死。 哪怕再眼热,也没人愿意冒那个风险对它出手,万一将它惹毛了,把那些机密信息全部公布出去或者直接和对家合作,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所以没人会出这个头,也没那个自信能将这样庞大的一个组织一网打尽,而不会引起后续疯狂的报复。 二则是承影阁不参与任何党争和皇权斗争,基本皇室相关信息,他们是不会出卖的。 可洛云霄入宫,就打破了这个平衡。 如此强大的一个组织被韩硕阳直接收编进了暗阁,实力暴涨。 各国的秘密信息都被他握在手中,一统天下可不就是时间问题么? 韩朔阳既然那么喜欢皇位,便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甚至不惜委屈自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都要得到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好了。 想来才够刺激。 两人就这么练着字,一下午就很快过去了。 晚膳时候谢瑾瑜没再闹什么幺蛾子,乖乖地吃完了自己面前的所有东西,又凑到了桌子前,反反复复练着那两个字,似乎不写的跟玉简一样,就不罢休。 等夜深了,到了就寝时间,侍卫过来敲了门,“回禀阁主,小公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外阁。” 玉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他拿笔敲了敲小孩的手背,“先去睡觉,明天开始上课。” 谢瑾瑜顿住了动作,学着玉简的样子,小心翼翼把笔放回了笔架上,然后垂着脑袋看着桌面,不动也不说话。 “去吧,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得高。”玉简见他实在乖巧,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考虑到小孩的洁癖,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我不去。”谢瑾瑜一动不动,也不抬头看他,自顾自闷声道,“我要在这里。” “恩?”玉简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要在这里。”谢瑾瑜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他偏了偏头,露出半张小巧的侧脸,“我要在这里……” 玉简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这又是在闹什么脾气,“在这里,没人会害你,你不必非留在我这,而且我这没有偏房。” 谢瑾瑜终于抬起头,眼中竟然带了几分期许和恳求,“我不需要床,我可以睡在外面,我什么都不需要,让我留下……” 说着,那双墨黑的眸子里竟泛起了水光,看着有几分可怜。 他直觉认为,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才是绝对的安全。 这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玉简站起身来,微一甩衣袖,自顾自宽衣,“随你!” 原是一句气话,谢瑾瑜真的欢欢喜喜爬起来,一溜烟跑到了门外,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玉简也没管他,躺在床上闭眼休息,可强撑了半宿,都没能入眠。 他满脑子都是小孩昨天高烧晕倒的画面,和那张烧得绯红的脸,还有他脱下衣服后,突出得吓人的肋骨。 啧…… 又勉强躺了一会,实在是静不下心,索性披了外衣推开门,就看到缩在墙边上小小的一团。 现在虽然是夏日,但是这是毕竟是在山里,昼夜温差不小,更何况还有潮湿的雾气,他就在这站了一会,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凉得刺骨。 “醒醒。”玉简蹲下身,摸了一下他的外衣,已经凉透了,可以想见身上是什么温度。 “进去睡。”玉简把披着的外衣解下来给他裹上,将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小崽子整个包在了衣服里,等两人都已经踏进了门,他才幽幽转醒,然后又是下意识的挣扎。 “别闹。”玉简把人放开,小心地保持着距离,“我没碰到你,别害怕。” 他的手指了指一旁的美人榻,“你先睡这里,明天我再让人安排。” 谢瑾瑜瞪大了一双眼,手里紧紧抱着他的外套,颇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被塞了两床被子和一只枕头,才回过神来,眼眶一时有些湿润。 这个人…… 这个认识才不到两天的人,为什么对他一个弃子这么好? 好到仅仅是一碗粥,几句话,就足以将他这十几年来筑起的心防瞬间摧毁,溃不成军。 说到底,他也还只是这个孩子,平日里用冷漠和敌意来保护自己,心底深处还是渴望着温暖和关怀的。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梦寐以求的东西,竟是来自一个外人。 甚至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谢瑾瑜抱着玉简的外衣,身下垫了一层被辱,身上盖了一层,被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温暖包裹住的感觉,好到令他想落泪。 而玉简的外衣上还有淡淡的香气,就这么轻薄的一件衣服,被他拥在怀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第一次不用担心那些宫人的突然闯入,耗子和蟑螂的造访,又或是不知什么时候会砸下来的瓦片,甜甜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玉简就让人来收拾自己寝室旁边的小隔间收拾出来,原是用来当书房的,摆满了书籍,正好他跟小崽子都需要学习,索性归拢了一下,腾出一片地方安了张床,然后又造了隔断,倒是像模像样,整个人就像被埋在书堆里一样。 日日熏陶夜夜枕书而眠,说不得他还真会培养出一个大文豪来。 玉简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他要培养谢瑾瑜,就真的安排了阁内最好的老师和教习师傅给他上课,然后每天晚上还会对他进行抽查提问,倒真像是个贴心的兄长。 这天,谢瑾瑜刚下了课,缩在玉简身边跟他讲那位师傅不小心拔掉自己几根胡子的趣事,就听见门外有人来报,“南邵陛下来了,要见阁主。” 玉简脸上的笑瞬间冷了下来,眼角眉梢俱是寒意,看得谢瑾瑜微楞。 经过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哥哥虽然嘴上严厉偶尔毒舌,但是真的是最心软不过,对他的那份真心和包容毫不掩饰,这样温柔的人,又怎么会露出那种神色? 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的漠然与杀意,全然不复之前的柔软。 南邵国……皇帝吗? “不见。”玉简朝后靠了靠,肘部撑在软垫上,双腿悬空,微微晃动着,竟有几分俏皮的可爱。 “陛下带着老阁主的身份玉牌,我们不敢拦……”来人的脑袋都快埋到胸前了。 玉简愣了一瞬,似乎才想起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原主头脑发热的时候,送出去讨好心上人的,见玉牌如见本人,承影阁上下都不得阻拦,通行无阻。 不过没什么实质性用处就是了,且只有一次效用。 “那就让他进来吧。”玉简甩了下袖子,也没起身,维持着这个姿势看向一旁的谢瑾瑜,“你去吧,下午的课上完了再回来。” 明明离下午的课还有半个时辰时间,并没有多着急。 我不能听吗? 谢瑾瑜下意识道想张嘴,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不该的,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 可是心头就是莫名委屈,索性站起身冲出了门,很快就没了影。 玉简没发觉他的异样,摸着自己腰间的那块玉牌,冷笑了声。 好大一个局啊,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韩朔阳当年派人围杀老阁主,试图从他嘴里得知能号令整个承影阁的玉牌在哪,老阁主性子烈,宁愿自杀也不愿被他拿去要挟儿子,所以才有了后续的所谓一系列救人故事。 他拿着老阁主的身份玉牌,和命人模仿笔记的书信,来诓骗还涉世未深的洛云萧,只是他唯一算漏的一点是,洛云萧也不知道那块玉牌在哪。 承影阁唯一的信物就是玉牌,一共三块,老阁主和洛云萧的身份玉牌,和能调度全部力量的墨色玉牌。 先认身份,再认玉牌,当人不在的时候,玉牌便代表了那个人,可以发号施令,指挥作战。 而老阁主死后,他的玉牌就失了效力,只能当普通的通行玉牌来用,韩朔阳也清楚这一点,他与洛云萧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旁敲侧击,甚至连美男计都用上了,都没打听出那块墨色玉牌的下落。 他原是以为洛云萧对他始终有所保留,便想着一不做二休,废了他以后,将人囚禁起来,拿着两位阁主的玉牌,且还是在他们二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足以拥有整个承影阁。 可他不知道,洛云萧是真的不清楚玉牌在哪里。 这种东西,只有每届阁主传位的时候才会告诉下一任,而老阁主是突然死亡,这东西的下落,便再没人知道了。 洛云萧从一开始就给了韩朔阳他全部的爱和信任。 只是他不信罢了。 第44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四) 洛云萧太聪明, 可能所有的技能点都被点亮在智谋上了, 所以情商格外低。 这样的人, 事少, 不作, 也迟钝。 他原是纯客卿,宫妃身份不过是个掩护,奈何生的极美,而韩硕阳又是个极有心机的人。 一块玉佩, 一封伪造的信, 就能让这人尽心辅佐自己, 那再多一些呢? 只有能真正握在自己的,才是最可靠的。 而且洛云萧长的还不难看,总也不算吃亏。 情场老手想要将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收入囊中,实则再容易不过, 可这一年里, 任凭他用尽一切办法说尽好话, 都没能让人松口。 这便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洛云萧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爱自己, 要么他就是真的不知道。 若是前者, 那这个人也是不可靠的,心机深重, 绝对不好操控,不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若是后者,那他就没什么用了。 只要如法炮制, 夺了洛云萧的身份玉佩,整个承影阁就能收入囊中。 而且令韩硕阳暗自恼火也绝对无法忍受的一点就是,他的宫妃里,真的有对洛云萧情根深种的人! 说起来也好笑,原是听说陛下得了个新宠,日日牵挂夜夜春宵,将她们给比进尘埃里去了。 后宫的女人,常年没有自由,甚至得不到宠爱,都快变成深闺怨妇了,总有那么一两个单纯得可爱的,被人挑拨一两句就气势汹汹地去找那个小贱人的麻烦 。 却在见他第一眼,就丢了心,失了魂。 虽然明知他们之间没什么,而且洛云萧一颗心都吊在自己身上,可这对韩硕阳来说依旧是奇耻大辱。 自己后宫的女人,哪怕他不爱,哪怕他连名字都没记住,哪怕他见都没见过,但是她们心中心心念念的是别的男人,这还是令他无法忍受。 更何况,洛云萧是住在后宫的。 离他最近的一处院子。 也就是说,这些女人是随时可以看到他的。 后宫的女人有什么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万一洛云萧受到了蛊惑,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女人,或是被她们使了什么手段,那他一定会疯的。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将人彻底圈禁在身边,把他的势力得到手,再做后面的打算。 只是世事无常,且人心易变。 韩硕阳废了洛云萧之后,花了大量时间精力收拢承影阁,将人员彻底打散编入暗阁,还要防止他们挂念旧主,只能将洛云萧秘密关了起来,永不见天日,对外只说是练功走火入魔需要闭关。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甚至靠着这只神军一统天下之后,为了稳固地位,韩硕阳大婚了 。 娶的是得力干将的女儿,虽然不过是政治联姻,但到底名正言顺,他又惯会伪装,浓情蜜意信手拈来,没什么难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洛云萧。 纵然自废了武功,承影阁中灵丹妙药无数,能让他暂时恢复武力的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他一直在等。 他在等那个男人说的,还他一个清白,证明他没有与人通奸。 他在等那人把他放出来,告诉他自己依旧爱着他。 他在等他平定好一切,还他一个之前允诺好的盛世。 “这是我们的天下,是我和你的。”韩硕阳曾经这么说过。 可等了那么久,从日落等到黄昏,窗外的树黄了又绿,甚至都辩不出时间了。 却什么也没等来,只听到新帝大婚,大赦天下。 鲜艳的红铺满了整个宫廷,小宫女们欢喜地四处跑动,握着比平时还要多的赏钱,连送上的菜肴都比往日丰盛。 这浓浓的喜悦,唯独没有传到这一处院子来。 韩硕阳将他囚在这里,四周高门大锁,只有一扇透气用的小窗格,只能过一个脑袋而已。 每日的清水和食物由门下的缺口送进来,关犯人一样。 而孤独的时间太久了,洛云萧整个人已经有点迟钝了,长久没能跟人交流,更是有些失语,往日清亮温软的嗓音变得沙哑而粗砺,思维也不甚清晰。 可他依旧在等。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那人告诉他,等平定好一切,会来接他,再还他一个清白。 而现在,美梦碎了。 他的存在仿佛是个笑话,守着那无妄的承诺,已然濒临崩溃。 洛云萧拆下了自己的发簪,拗断成两截,尖锐的断口划破他的手掌,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只是将空心部分的粉末倒进嘴里,然后一头栽倒在地,瞬间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重塑经脉实在是太疼了,更何况还是这种一次性的暴力方法,等这股劲过去,经脉具断,他就彻底成为废人,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了。 半个时辰后,洛云萧沾了满身的土也顾不得打理,一掌拍碎了门,将看守他的侍卫全部打成重伤,一路冲到了大殿,正好赶上大婚。 他看着韩硕阳将象征身份的凤印递给了身边的女人,牵着她的手接受排山倒海的欢呼和称赞。 “这就是你说的爱?”洛云萧气的发抖,错过了男人眼里一瞬间的慌张和恐惧。 “你怎么出来的?”韩硕阳眯了眯眼,在他身后搜索了一圈,没有看到本来应该严密守卫他的人,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洛云萧怒极,一掌朝他劈了过去,被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拦住,而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曾经还是他的手下! 可是三年时间,足够把一切事物变得面目全非了,原本已经死了的主子突然出现,动摇了不少人的心,但也仅仅是放缓了攻势,真的站出来护他的,没有。 最衷心的十二名护卫,早就被韩硕阳秘密处决了。 以一敌百,就是洛云萧全盛时期都做不到全身而退,更别提现在这样强行提升武功的,没过半柱香就败下阵来,被人压着,跪在了韩硕阳面前。 “拖下去。”韩硕阳只有这么一句,转头不再看他。 然后他就被人锁进了房里,之前那些嫉妒的女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彻底毁了他的脸。 一个不良于行的废物,还奇丑无比,实在是不好见人。 不知道为什么,韩硕阳一直没有处决他,难不成是担心午夜梦回良心难安? 可也没过得多好就是了,然后洛云萧就被拖进了那个小院,度过了他生命最后,也最痛苦的时光。 玉简闭上眼,轻抒一口气,胸中的杀意奔腾不休,若不是还有系统的限制,他一定第一时间拧断这人的脖子! “陛下倒是好雅兴,怎么有空来我这深山老林?”玉简维持着那个懒散的姿势,抬头看韩硕阳,五分讥讽,三分漠然,两分媚意,看得韩硕阳喉头一紧。 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太陌生了。 这人不会用那种干净赤诚的眼神盯着他,甚至不会再对他露出乖巧的笑,陌生得有几分可怕。 “我不能来吗?这才几天,就已经这个态度了?”韩硕阳捏紧了拳头,忍得额头都快爆青筋了,才没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狠狠摇一摇,还是刺了一句,“连规矩都没了!” “规矩?”玉简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下子失了力,身子后仰,纤细的天鹅颈拉出一道弧线,隐隐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血管,隐没在雪白的肌肤下。 “我的好陛下,您还真是积威日重啊!”玉简抬手拭去了眼角氤氲开的一点潮湿,盈盈笑意不达眼底,就转为了如刀般的讽刺,“这里是承影阁,不是南邵皇宫,我是洛云萧,不是萧妃。” “你的名字已经入了皇籍,你的人已经上了我的床,还想毁约不成?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怎样的承诺!”韩朔阳几步上前,欺身压了上去,想要把玉简控制在自己身下,却被他一脚踹中腹部,从榻上滚了下去,一时脸色青白交加,甚是好看。 “承诺?什么承诺?”玉简站起身,有些嫌恶地甩了一下袖子,将那丝丝缕缕不属于他的香味打散,有些戏虞地勾起唇,“这一年,我所做的,早就超过了当初的协议内容,更何况,就算我不遵约定又如何?陛下是要派兵,踏平我承影阁?” 他的衣袖在空中划开一道好看的弧度,从他身上飘散开来一股香味,却辨不清是何种香料,带了丝淡淡的甜味,似乎是奶香。 “更何况,陛下难道不该,跟我解释一下所谓通奸的事吗?” 韩朔阳眉心猛地抽了一下,过了那个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了当时那个场景和氛围的烘托,现在已经不是谈论那件事的好时机了。 他清楚这人的聪慧,所以不是怒急攻心又惶恐忧惧的情况下,洛云萧一旦反应过来,就不可能任他摆布了。 “是德妃。”他轻声道,将之前已经拟定好的替罪羊推了出来,“德妃嫉妒淑妃家世显贵,又嫉妒你得宠,才想了这么个阴损点子,那两名侍卫身上的伤口,也不是金蚕丝,而且她买通的杀手,使的银线。” “那个女人已经被我处置了,跟我回去吧。”韩朔阳伸手想要去搂他,指尖却只触到半片衣袖,残留一点香风,快得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站在了角落里。 “我会拟一道圣旨,为你洗脱冤屈,我知道这次让你受委屈了,今后一定加倍补偿你。”韩朔阳眼见玉简毫无反应,又柔和了面色,打起感情牌,“你还记得吗?之前你说我会是个明君,想要辅佐我开创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现在目标还没达成,你怎么能离开呢?回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他朝玉简伸出手,脸上深切的情谊和真挚的恳求,怕是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软下来,任由其摆布。 “真令人感动。”玉简颇给面子地拍了拍手,神色越发薄凉,“好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握在掌心,微微用力,只听到咔哒一声,青玉酒杯碎裂开来,成为了几片碎片,“不知道陛下可有办法,修复好这杯子?” 韩朔阳蹙起了眉,见他对自己的话毫无回应还顾左右而言他,有些生气,“你别转移话题,我是真心来道歉的,这次的事,我一定……” “你看你,永远这么没耐性,都不听人说完。”玉简勾唇笑了下,打断他自以为深情的演讲,“杯子碎了都无法复原,哪怕是勉强粘合都会留下裂纹,更何况是人心?” “况且,”玉简右手放在自己胸口,“若我当时真的自废武功,不知陛下这几句话,对我可有任何意义?能否修复我的经脉?亦或是能让时光倒流阻止一切的发生?” 他看韩朔阳黑的如锅底的脸色,毫不客气地继续打击道,“都不能么?那看来陛下的致歉也没什么意义,什么都改变不了,不过几句废话罢了。” “洛云萧!”韩朔阳终于忍不住了,恨声道,双眼已经隐隐透出猩红,颇有几分吓人,盯着他的视线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一般,再没了装出来的浓情蜜意。 他怎么敢! “在呢,我耳朵不聋。”玉简掏了掏耳朵,满脸漫不经心的随意,“若是没有别的事,陛下还是请回吧,我这地方简陋,没有留客房,届时还要委屈堂堂南邵国君露宿山头,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韩朔阳捂着自己隐隐做疼的腹部,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在他看来,自己堂堂一国皇帝,愿意屈尊降贵来到这个破地方哄他,甚至放低身段说了那么多好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洛云萧不过是气他当时没有维护自己,可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 见好就收才是正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泼妇一般对他的过错穷追不舍。 没有半点大是大非的通透! “发生过什么吗?”玉简瞪大了眼,微有些讶异,“陛下方才的话,是说我做错了什么?” “你!”韩朔阳语塞,却又不愿承认自己话里的小心机,而且这人既然半分脸面都没给他留,他也不必客气。 索性一甩袖子转身离开,末了留下一句狠话,“记住你今天的话,可别后悔!” 他太清楚这个人的性子了,现在能说出这些刺他的话,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大的勇气,等过了这阵子消了气,自然会乖乖回来的。 届时再好生教训他一顿好了。 “我记得下山的路挺复杂,这山还挺高的。”赶走了不顺心的人,又大吵了一架,玉简感觉浑身通畅,连日来工作的郁气都被一扫而空。 【所以呢?】系统总感觉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有点不太想理他。 “所以如果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也很正常啊!无论是摔死还是摔残,我觉得都挺好。”玉简摸着下巴,一派认真思考的模样。 虽然是带了些戏虞的语气,但是系统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这么做。 【摔死得不到悔意值】它只能委婉提醒一下任务。 没有悔意值,他就无法脱离世界,将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谁说没有悔意值?”玉简撇撇嘴,“他可以后悔来见我嘛!快要摔在地上那一刻,是不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悔意值就能满了。” 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颇为认可的模样。 【……】系统沉默了半秒钟,冰冷道,【不予计算】 便没了声音,再也不理他了。 “系统?统统?阿统?”任他怎么呼喊,系统都不理他,可能是找地方自闭去了。 玉简逗完系统,心情更好了,他的视线扫过门外,提高了点音量,“还不进来?” 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才从门口冒出一颗小脑袋,挂在门边上,偏着头看他,怯生生的,“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谢瑾瑜有些踌躇地走上前,虽然明知道这样不对,甚至可能会受到惩罚,但是他忍不住。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腿离开这个地方。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能让男人如此在意的人,是怎样的存在。 短短这几天的相处,他心目中的玉简强大,无畏,又带了几分漠然。 似乎没有什么事会令他困扰,没有什么人能被他真正放在心上。 还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不需要对任何人虚与委蛇,就可以达成自己目标的绝对自信。 他说要培养自己,但其实对他并不在意,这种待遇不怎么特殊,不是他也可以是别的阿猫阿狗。 谢瑾瑜甚至毫不怀疑,一旦自己的表现不能令他满意,自己将会马上被放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神祗一般无欲无求的存在,也会有那般在意的人么? 哪怕那是恨。 玉简看了眼小孩纠结的脸色,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淡声道,“偷听,还明知故犯,下午先生布置的课业抄十遍,不抄完不准吃饭。” 都已经准备好经受严厉惩罚的谢瑾瑜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就这样? 惩罚得这么轻? 玉简却没有理会他,将人赶了出去,尽量想扮演好一个严师的角色。 奈何他不知道,现代学生最害怕的抄写,对于古代人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这惩罚过轻了,未免就变了味道。 才让小崽子敢于踩在导火线上,一点一点地试探他的底线。 韩朔阳回去之后,本来还想给玉简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竟是自己的皇宫先乱起来。 淑妃被他当成了棋子,她的父亲好歹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而德妃被他拉出来做替罪羊,虽然没能成功将洛云萧骗回来,但是骗谁不是骗呢? 于是德妃的母族和淑妃的父亲之间就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整整两个月时间,日日弹劾,光是韩朔阳桌子上的奏折就堆起小山。 两大家族之间的斗争,虽然能加快他们的内耗削弱实力,但是韩朔阳需要付出的精力也着实不小,以往这种事都是由洛云萧替他收集再整合的,现在全部由他自己经手,工作量一下子大了许多。 偏韩朔阳又是个多疑的性子,断不肯将这种事假手于人,所以只能勤勤勉勉,一时竟腾不出手来对付玉简。 谢瑾瑜的训练第一阶段已经接近尾声,下面将会由阁里的前辈带着,出去执行真正的任务。 这天,玉简叫上了刚刚下课的小崽子,将他领到了一处暗室。 墙上的灯亮起,屋子被照亮,当谢瑾瑜看清屋内的人,瞬间瞪大了眼。 地上五花大绑了四个人,三名宫女一名太监,被蒙住了眼睛跪坐在地上,听到他们的动静呜呜咽咽挣扎着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四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谢瑾瑜走过去,蹲下.身,一个一个细细看过去,呼吸粗重了几分。 这正是对他非打即骂,在他暗无天日的童年中,将他磋磨得最惨的四人。 他们曾经在冰天雪地里给他泼上一盆凉水,让他去外面跪着。 他们曾朝他身上扔石子,还不准动,彼此之间比较谁扔的更准。 他们曾经逼他吃过那些死动物的尸体,甚至在他为数不多的馊饭里加了几只蟑螂,骗他那是牛肉片。 他们曾经数九寒天将他推下湖,并用杆子在上面戳他,只要一冒头,就会被重新打下去,直到他再没力气挣扎,软软沉底才会被捞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海里飞速掠过。 明明才三个月时间,谢瑾瑜却觉得恍如隔世。 他从那个地狱一样的生活里脱离出来了,现在再回头去看,甚至有几分不真实感。 他自己都有些迷茫,当年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玉简走到他身边,将谢瑾瑜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手里塞了一把剑,“杀了他们。” 他漠然道,语气平稳,没有一丝颤抖,说杀人的语气,跟讨论今晚菜色的语气没什么两样。 谢瑾瑜呆住了,似乎是没听懂。 玉简看着小孩略有些呆滞的眼,低下头,迎上他的眼,一字一顿重复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谢瑾瑜这回听清了。 握剑的手开始抖。 第45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五) “我……”谢瑾瑜呼吸都乱了, 出口仅仅一个字, 已经带上了颤音, 看着玉简的眼, 有几分惶然无助的无辜和迷茫。 他恨他们吗? 当然恨。 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里, 被戏弄过后抱着自己疼到已经麻木的身体,心里翻涌的杀意都是那么真实。 可当他真的握着剑,站在这几人面前,他的手却不稳了。 手里的剑很锋利, 剑刃反射出刺目的光, 在他的眼底凝成一道线, 刺得他想闭眼。 明明只要轻轻把剑推出去,就像他曾经训练过的无数次那样。 这薄薄的一层衣物和脆弱的血肉根本无法阻挡剑尖的入侵,轻易就能将他们的性命收割掉,他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傻愣在原地, 怎么也下不去手。 手刃仇人, 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玉简抬手, 似乎是想摸他的头发, 又慢慢下滑, 隔着一指宽,虚虚描绘着他的眉眼, 多情似得透出几分缱绻。 “你要走的路,远比现在危险一百倍,如果你克服不了, 那我宁愿你没出这个门。我会安排一个合适的理由送你回去,约定作废,你也不欠我什么。不过若是敢透露任何承影阁相关事物,我可以保证你活不过第二天。” 玉简一双浅色眼眸定定看着谢瑾瑜,却又好像没将他放在眼中,漫不经心地说着威胁的话,没有半点威慑力。 “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自己选的,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安逸也好,动荡也罢,只需自己想清楚。”玉简勾了勾唇,圆润的指尖透着微粉,轻轻在他鼻头点了下,一触即分。 “从心所欲,不必逞强,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转身,关门。 雪白的外衣被烛光映出水一样的波纹,有些刺眼。 【他要是下不了手呢?】系统突然有些好奇。 它不觉得自己的宿主是多么心善的人。 没有价值的人,恐怕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下不了手就放他回去呗,不然呢?我还能把这段时间他装进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玉简靠在门上,姿态随意。 “最多催眠一下,让他都忘了就是了,不过那个地方……他自己不敢改变的话,这一次怎么来,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都是自己选的,什么结果都由自己承担,很正常,也很公平。” 【……】它就知道! 抹了记忆等于将他重新变成那个一无是处的弃子,再将他送回去,等于去送死! 【真不知道那……】系统下意识道,却又瞬间噤声。 “什么?”玉简疑惑道。 【没什么】 真不知道那位大人看中他什么。 看起来温软无害,实则心性最是凉薄不过,通透到可怕的地步。 谢瑾瑜看着玉简离开的背影,心头涌上一阵恐慌。 他想拉住那人的衣角,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握着的铁剑似乎重逾千斤,夺走了他全部的力气和勇气。 方才男人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提醒了他一个事实。 如果他不够强大,无法达成他的期许,他将会被抛弃。 彻底抛弃。 回到原本的那个烂泥沼里,被各种纠结的藤蔓缠绕住,活活溺死在里面,无法脱身。 而这次,不会再有一个人,朝他伸出手了。 更不会有人站在他面前,坚定的告诉他,“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行! 绝不可以! 谢瑾瑜红着一双眼,转过身看着那四人,手酸得厉害,几乎抬不起来。 他张了张嘴,对着绵软的舌尖用力咬了下去,剧痛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一下蹿上头顶,连带着手指都用力攥紧,然后趁着这股力,用力刺了下去。 “噗呲”一声,又轻又短。 让人几乎无法听清。 随之而来就是那人被蒙住脸,压抑在喉咙里的痛呼。 谢瑾瑜木着脸,将长剑拔.出,那人顺着力道倒在地上,开始剧烈地挣扎扭动,身下一滩深红色被他蹭的到处都是,浸湿了地板。 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他第一次杀人,没有刺中心脏,偏了两分,所以才让人挣扎了这么久。 谢瑾瑜站在一旁,盯着他直到呼吸全无,有些颤抖的手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 想象永远大于现实。 其实这真的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刺偏。 两炷香之后,门打开了。 谢瑾瑜沾了一身猩红,长剑还在向下滴血。 他走路有些摇晃,脚步虚浮着,伸手想要去拉玉简的袖子,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即将擦上那抹皓白时,停下了动作。 别不要我…… 他抬头,看着玉简,视线一片模糊,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只想吐。 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人血溅到脸上的温热,浓重的腥味在鼻尖萦绕,长剑穿透血肉的噗嗤声在耳边回荡,令他难受极了。 却强撑着不肯表现出一丝脆弱。 只是挣扎着,想要靠近那个人。 却又怕满身鲜血的自己,会玷污了他。 玉简看着意识模糊,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小孩,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似乎自从遇到他,自己叹气的次数与日俱增。 他毫不在意那些血污,张开袖子,将人拢在了怀里,大手抚上了他的后脑勺,安抚似地摸了摸,“做的不错。” 他是否对他太严苛? 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可是外面的世界却更残酷,甚至他的身份地位和所处的环境都不允许他脆弱,心慈手软换不来宽容和谅解,只会是更残忍的掠夺和压榨。 “别怪我……”玉简轻叹一声,抱起已经没有意识的小孩朝外走去。 半夜,谢瑾瑜发起了高烧。 他的身体底子本就弱,连日来的高强度训练更是将他的体能完全透支,加上精神高度紧绷,今天又来了这么一出,顿时绷不住了,一下子病的起不来身,浑身滚烫,就像一只小火炉。 阁里最好的大夫来看过,给灌了药,却都被他吐了出来。 小崽子倒不是故意的,就是下意识的,胃部痉挛一样,会将所有灌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一旁的老大夫都愁的拼命揪自己的头发,却无计可施。 哪怕点了穴道,强行灌进去,等会就会全部呛出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搞。 “先下去吧,叫人拿些烈酒过来。”玉简坐到床边,看着小崽子烧得通红的脸,又忍不住想叹气。 别人或许不知道理由,他却是知道的。 小孩小的时候,生了病,不仅没有御医来看病,甚至那些缺德的宫女太监还会给他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尿。 或者是一些喂畜生的泔水,有的时候甚至是巴豆磨成的粉。 整个人已经烧到不行了,身体还会不由自主地做出相应反应,上吐下泻,生生去了半条命。 也不知道他那时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或许是曾经吃的亏多了,小孩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在自己身体虚弱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吃什么都不会喝,就算被人强灌了,也会逼着自己吐出来。 他想活。 他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他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选择等死。 哪怕是药,也不吃。 要么熬过去,要么死。 而且他知道,不会有人希望他好的。 所以他只能死扛。 烈酒和干净的衣物很快被送了上来,玉简掀起小孩的衣袖,用绷带沾了烈酒,在他身上缓慢擦拭起来,他记得以前老顾教过他,这样可以短暂降温。 虽然不知道真伪,但是不妨一试。 而且就算无效,他还有系统,大不了用爽点兑换一些丹药,总不能真的让他出事。 擦拭了半响,谢瑾瑜身上的温度似乎真的下去了不少,摸着还是热,但是没有那么烫手了。 “热……”小崽子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眼珠转了转,有了几分意识,却还是睁不开眼。 “来,把药吃了。”玉简见状,连忙把人半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端过那一碗已经转温的药凑到唇边,诱哄道,“乖,喝了就会好了。” 谢瑾瑜意识模糊间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张嘴,被他喂了一口,却瞬间就吐了出来,眼眶红了个通透,几滴晶莹的泪珠从那眼缝中逸出,滴落在玉简的手上。 “苦……不要……不……”哼哼唧唧,呜呜咽咽。 小兽一般可怜又无助,话都说不全,伸出绵软无力的小爪子推拒,却没什么用。 玉简想了想,把碗放下,准备将人放平躺,去找系统兑点灵丹。 他刚撑着小崽子的后脑勺把人放下来,转身准备去放碗,就被人扯住了袖子。 谢瑾瑜勉强睁开眼,茫然没有一丝焦距,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却都没有定在他身上,只是小手抓住他的袖子,拼命往自己这边扯,哑着嗓子道,“别走……我错了……我听话的……别,不要我……” 玉简愣了一下,没有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惶恐是怎么回事,却看到小孩摩挲着想要去抓药碗,只能无奈地坐了回去,重新凑到他唇边,“小心别呛着。” 谢瑾瑜神志似乎又恢复了几分,这次没有再闹,一手扒着碗,乖乖喝了个干净。 只是那苦味仍旧让他皱了一张脸,下意识想呕,两手捂住自己的嘴,强逼着自己咽下去。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喝了……喝了,别走……”全部吞下去之后,他又去摸玉简的袖子和手,生怕他突然就走了一般。 “张嘴。”玉简手腕一翻,从空间里取了一颗奶糖出来,上一世囤了不少,够他吃几辈子的量。 感觉有什么香香甜甜的东西味道嘴边,又听到了玉简的声音,谢瑾瑜下意识张开了嘴,一股甜味瞬间压下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苦味,皱紧的眉头渐渐松开,手里捏着他的袖子,迷迷瞪瞪又睡了过去。 喝了药,出了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玉简准备去休息,却发现小崽子把他的衣袖捏得死紧,像是活活扣进了自己的肉里一般,怎么扯都扯不动,若是去掰他的手指,又会发出几声低泣,听的人心头一软。 算了。 玉简索性不再纠结,将人往里面抱了点,自己也合衣躺下。 谢瑾瑜半夜醒来,身上软的厉害,出了一脑门的汗,身上凉透了,脑子却昏昏沉沉,又感觉有些热,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他睁开眼,却猛地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玉简睡相算不上好,但是好在还有点意识对面有个伤号,没有什么太过逾矩的动作,乖乖将自己缩成一团,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一头黑亮的长发瀑布般地倾泻在枕上,还有几缕调皮地落在他颊边,看得人有些心痒。 他一直知道这个男人生的美,在遇见他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哪个男人可以用美来形容,总感觉过于娘气了一些,可是玉简,却担得起这个字。 偏偏又不会让他将他误认为女人。 他那强大的实力,足够令任何人为之心折。 之前的记忆慢慢回笼,谢瑾瑜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生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对他来说,甚至比吃上一顿没有馊的饭都要频繁。 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死,所以他其实是无所谓的,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可是一醒来,却是在松软的大床上,身边甚至有另一个人在陪着他,这种感觉,实在好到有点不真实。 好到让人想落泪了。 而且他现在嘴里还能回忆得起那股甜味。 谢瑾瑜突然感觉鼻头很酸,却被他强忍了下去,他怕把男人吵醒。 就这样就好。 让我再多呆一会儿。 让我再多看一眼。 我一点都不贪心,一小会就好…… 他就这么大睁着眼,痴痴地盯着玉简的睡颜,目光如有实质地划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想将这张脸彻底刻进自己脑海中。 玉简敏感,被人这么盯着,怎么可能不醒。 他伸手摸上小崽子的额头,退烧了,还有一点余温。 睁开眼就对上一双近乎痴迷的眼,也没有多想,这人又出了一身汗。 病成这样,肯定没法起身,他便索性将人提了起来,给他套上了放在一旁的干净里衣,又打了个哈欠,“再睡会,明天放假一天,不用上课。” 说完,终于恢复了自由,转回了外间的榻上躺下。 可以睡个好觉了…… 谢瑾瑜从被人挖出来,到换了衣服,再被人塞进被子里,整个人都是懵的。 后知后觉地爬了满脸红晕,羞得整张脸都往杯子里钻,却又抑制不住拼命上扬的嘴角。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从来没有……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约莫就跟自己第一次得到宠物一样开心,甚至远远比那还要开心。 他曾经有过一个小宠物,那是一只小蚂蚱,他在草丛里抓的。 从来什么都没有的人,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那种雀跃的心情,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谢瑾瑜甚至用草,给它编了一个丑丑的小笼子,每天看它在里面蹦蹦跳跳,时不时跟它说上两句,哪怕从来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却依旧开心。 哪怕是没有吃到晚饭的痛苦,似乎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将小蚂蚱小心翼翼藏在床下,等那些人都走了,才会将它捧出来,一下一下逗弄着它,乐此不彼。 这是属于他的东西啊…… 多么迷人的存在。 可是他却没能护住它。 那群人发现了它,更发现了他对它的在意,两个人将他摁住了,当着他的面,把小蚂蚱踩死了。 最后一样属于他的东西也没了。 那种感觉…… 就好像世界一瞬间都没有了光,他甚至不想再强撑了,做什么都是徒劳,连活着都这么累,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会这么难? 而现在,谢瑾瑜黑暗了十几年的人生,重新拥有了光。 那是一抹皓白,带着温柔的甜香,轻缓的语调,重新入了他的梦。 真好。 他想,他可以为他而活。 这样,他的人生便重新拥有了意义。 玉简不知道小崽子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了什么,折腾了一天,他也累了,可等他醒来时,床上却已经没了人影。 问了下人才知道,谢瑾瑜一能下床,就马上去找师傅了,一天课程都不愿落下,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 玉简有些恼火,他废了那么多功夫,甚至不惜亲自给小崽子服务,就是让他这么糟践自己身体的? 于是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小崽子看到他,露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笑,清软地叫了声,“哥哥……” 嗓音还有些哑,没有多好听,却软软的,勾得人心尖发痒,忍不住想要疼惜几分,尤其还是这么亲昵的称呼。 亲昵得过了头。 “身体没好乱跑什么?嫌烧得不够重?”玉简愣了一瞬,却没对这个称呼发表什么意见。 谢瑾瑜见状,唇角的笑意又大了几分,大着胆子去扯他的衣服下摆,抬头看他,眼神暖暖的,满是濡慕,乖巧极了,“哥哥别生气,我真的已经好了,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下午的课我就不上了,但是先生昨天教我的,我还没学会,多来听听,总是没错的。”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玉简眉头微蹙,怒气降了几分,依旧满脸不赞同。 “可是我想多学点,快点变强。”谢瑾瑜歪了歪头,眼神又软了几分,带了丝丝恳求,“我会努力的,我会变得很强,哥哥等等我好不好,别不要我。” 他早在自己从玉简床上醒来时,就知道这人的态度了,现在说这番话,更多的是为了撒娇罢了。 “不行,现在跟我回去。”玉简强硬道,“我是有事需要你做,但是我不需要一个病秧子。逞能并不算什么本事。” 谢瑾瑜低下头,有些委屈的模样,却还是乖乖起身,跟他走了回去。 他看着前面玉简走得飞快,带了几分怒意的背影,唇角微勾。 没了半分可怜和装出来的委屈。 哥哥真是心软呢。 教训人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被强摁着喝了药,又是一颗糖送到嘴边,哪怕原本只是为了讨个乖,也依旧被这种甜味吸引了心神。 小孩子对这种东西,总是没多少抵挡力的。 “哥哥,”谢瑾瑜有些小心翼翼道,“以后,我要是表现好的话,能多给我两颗这种糖吗?” 他看了眼玉简的脸色,又改了口,“一颗也行……” 玉简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小崽子,眼中浮现点点笑意。 小孩就是小孩。 于是之后,两人之间的讨价还价都变成了这种孩子气的打闹,充满了甜腻的奶香味。 谢瑾瑜成长得很快,阁里的老师都夸他很有天赋,极有灵气,不过半年,就可以跟着一起出任务,而且每次都拼杀得异常勇猛,玉简欣慰的同时,也隐隐有几分担忧。 他是不是把小孩逼得太紧了? 仅仅半年时间,小孩的身高就已经长到了他肋骨下方,随着个子增长而增多的,还有他身上的伤痕。 出任务难免受伤,哪怕他专门吩咐人对他多照看两分,依旧没有什么用,这小孩回回往上冲,拼杀在最前线,偏生他力气和身板都比不过那些成年人,除了占了几分灵活的优势,总是难免受伤。 这次,他亲自组织策划了一场截杀,对象正是他那好二哥。 也就是将他卖到玉雪楼的人。 此人贪玩,狩猎踏青样样不少,这次他们埋伏在他出游的路上,两方人马酣战,谢瑾瑜亲自对上了他二哥,卸了他一条胳膊,而自己,也被他的暗卫刺中了肩膀。 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不要命一样的凶狠。 尤其是对自己。 最后任务完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醒来后,看到玉简黑透的脸,还能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哥哥,我回来了。” 玉简恨不得将这个破小孩抓起来打一顿,却又对着他这样一张惨白的脸下不去手。 他给人上药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那小崽子又开始哼哼唧唧叫唤,“哥哥,我疼……” “疼死你算了!”玉简瞪了他一眼,草草给人裹上绷带,木着一张脸不再理他,小崽子却得寸进尺,又扯住了他的衣袖,掐着嗓子软软地撒娇,“哥哥,陪陪我好不好?” 陪陪我好不好? 一会会就好…… 第46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六) “现在知道怕了, 往上冲的时候想什么呢?我不需要一个没有脑子的杀手, 这样的人, 阁里要多少有多少。”玉简眯了眯眼, 还是在床边坐下, 盯着他又被裹得密密实实的小身板,忍不住想叹气。 “哥哥,我下次不会犯了,其实师兄们也都把我保护得很好, 只是二哥那边, 必须由我亲自动手, 所以才一时不慎,不是故意的。”谢瑾瑜舔着一张小脸,小幅度地挪动着被包成粽子的手,去扯玉简的衣袖, 身子也不由自主往他那边倾斜, 越靠越近。 他砍了二哥的右手, 是因为这人曾经命人制住他, 用那双绣满金丝银线的靴子生生踩断了他的右手手骨, 那时年幼的他, 小臂粗肿得像块馒头,他自己学着别处看来的方法用了木板夹着, 才没真的废掉。 虽然后来被阁里的医师彻底根治了,但是这仇,却是要一点一点清算的。 “愚蠢。”玉简毫不客气点破道, “报仇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甚至让自己受伤的,是最愚蠢的一种。” 谢瑾瑜瞪大了眼,被他突然的怒意所震慑,有些不知所措。 “要对付一个人,自己亲自动手,是下下策,还能受伤,根本是愚蠢至极!用自己人去对付他,为中策,或许能达到目的,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算聪明,但是你还可以选择用他的敌人,甚至是他自己的人对对付他,完全将自己摘出来坐山观虎斗,无论成与不成,目的达到多少,你都可以全身而退再策划下一次行动。” 玉简语重心长道,“这种话我只说一遍。” 他单手拖住谢瑾瑜细瘦的手腕,用内力替他化开堵塞的经脉和淤血,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动作放轻到极致,只有一股暖意在两人相接的地方流转,面上依旧是一片漠然,还带了几分嫌弃。 跟那温柔的动作全然不符。 “给我护好你自己,你是我买下来的,是我承影阁的人,我不允许,你就不能受伤,听懂了吗?” 谢瑾瑜愣愣地盯着他,半响都没回过神来,脑子嗡嗡作响。 护好你自己。 我不许你受伤。 霸道又强势的话像是烫到他耳朵一样,让他失神半响,随之而来的是心头涌上的狂喜。 这个人是在乎他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和对阁里其他成员的不同。 这样的区别对待,令他欣喜,着迷,并贪婪地想要更多。 “哥哥,我想喝药,我会尽快好起来,就能帮上你了。”谢瑾瑜看着他,脸颊微微下垂,有些羞涩道。 玉简探手拿过那药碗,朝他递了过去。 谢瑾瑜似乎想去接,可是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实在是很难抬起来,他小心翼翼看了眼玉简,小声道,“哥哥能……喂我吗?我拿不稳碗……” 玉简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小崽子敢提这样的要求。 而他的沉默落在谢瑾瑜眼中,令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太急躁了些,会让他产生戒心。 谢瑾瑜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砰砰直跳的呼吸和淡淡的失望,努力撑起身子,将头凑近玉简手中的碗,想就着这个姿势喝药。 他的腹部还有一道划伤,虽然不严重,但是这个姿势,总是难免挤压到伤口,所以弯腰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谢瑾瑜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别动。”一只大手摁住他的肩膀,将人牢牢压了回去,下一秒,一只纤细净白的手捏着白玉勺,盛了满满一勺,在边缘剐蹭了一下,甚至还细心地凑到唇边吹了吹,才送到他唇边。 温热的勺子碰上嘴唇,谢瑾瑜一时间竟停止了呼吸,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勺子侧边,尝到了些许苦涩,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两眼定定落在玉简身上,傻得连张嘴都忘了。 “张嘴。”玉简木着脸道,“若是连张嘴都不会了,这药也不用喝了,还是直接裹了席子扔出去比较好。” 谢瑾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将那一勺吞了个干净,咽的太快,苦涩的汁液呛进了气管,又是好一阵咳嗽。 玉简端着碗,静静地等着他咳完,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等他那口气顺了点,才继续喂下去。 明明药汁苦的厉害,捏着鼻子一口气闷了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谢瑾瑜偏偏选了这种小勺来喂,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玉简竟然还纵容了他这种近乎无礼的要求。 于是每一口都会比上一口更加苦涩,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还没消下去,就又加重了几分。 可谢瑾瑜却觉得甜的厉害。 他乖顺地坐在那里,即使偶尔被玉简有些粗鲁的动作直接怼到了牙齿,也是一声不吭,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亲昵。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好得令人心醉,只想独占。 又想得到更多。 人果然是种最贪心不过的生物。 一碗药喂了小半柱香时间,直到碗见底,谢瑾瑜都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张嘴,却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是一颗浑圆的白色糖丸,外面包装它的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 这人身上似乎总是带了很多糖。 丝丝缕缕甜味夹杂着浓郁的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一路甜到了心坎。 这一瞬,谢瑾瑜真的觉得,想把命都给他。 “你既然已经拦截了他,想必有你自己的计划,后面打算如何处理?该不会只是为了泄愤砍他一刀吧?”玉简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虽然小崽子看起来挺精明,但是到底年纪小,总怕他思虑不够周全,全凭一腔热血莽撞行事。 “这次我带去的人,不小心遗落了几枚玉佩,是我三哥秘密培养的亲卫标识,而且二哥追踪我们的时候,一直到三哥郊外的宅子附近消失,所以这件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谢瑾瑜低头把玩着他的袖子,来回小幅度地晃荡着,丝毫不怕扯痛伤口。 “这两位兄长素来不和,父皇很是苦恼呢。”他似真似假地叹了句,整个人坐在那,乖巧地像个娃娃。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身量拔高了不少,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只有那脖颈,依旧很纤细。 现在这么微垂着,纤长的脖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微微突出的骨头将那弧线从中截断,丝毫不显弱势。 “做的不错。”了解了小崽子的计划,玉简不吝夸奖。 谢瑾瑜只是腼腆地笑,耳廓微微泛起红,一路蔓延到脖颈,乖巧无又羞涩,跟那个冷着一张脸,生生将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臂砍下的冷血形象全然不符。 他在阁里,也是从来没个笑脸的。 永远是绷着一张脸,跟谁都不亲近,不过阁里人,对他也没多少好感就是了。 一个被卖进玉雪楼的人,瘦弱无比,一无是处,却能住进玉简的房间,这种待遇,从来没人享过。 也没人想过。 阁主在他们心中,永远是高岭之花的存在,可现在却多了那么几丝人气,偏是因为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外来小子,心中不悦是定然的,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所以玉简并不知道,他眼中这个越来越甜腻的小孩,在别人面前却是越来越冷酷的形象。 真的像一个人形兵器,无情无欲,只知修炼和学习,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练功堂。 半年多的时间,韩朔阳失去了一个免费劳动力,之前从承影阁得到的各家机密也都被带走,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培植亲信,大开后宫,将对自己有利的女子全部纳为嫔妃,顺便做牵制用。 但是女人之间的嫉妒心总是难以平衡,所以为了防止后宫起火,韩朔阳不得不根据那些人对自己的重要程度,挑着捡着宠幸,原是做男人最快乐的事,他却将自己变成了种马,而且哪怕在后宫呆得再久,抱的女人再美,似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怀里的身躯太过绵软了些,不够柔韧修长,鼻尖脂粉气息太浓,不是那种清淡的花香,甚至她们看他的眼神,更多的是透过他看到了那些名利欲望乃至家族前程,却少有几分真情。 那种真真切切的痴迷,他是再没见过了。 韩朔阳自认也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且不说他的外貌,单是地位,就足够令天下女人都趋之若鹜,可现在却发现,他的身份竟成了某种阻碍。 她们优先看到的,总是他的身份,和背后所代表的的东西。 而不是韩朔阳这个人。 这明明是他心心念念追求的结果,要成为天下共主,要名留青史,要开辟一个新的盛世王朝,为此他付出了一切,其中也包括了洛云萧对他的爱。 爱这种东西太脆弱了,而且他是谁? 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还会有千千万万人来爱他,一个洛云萧,除了身份和他背后的承影阁,实在是太过无足轻重了一些。 所以能被他轻易算计,抛弃。 可当那样纯粹到极致的眼神消失后,韩朔阳却又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后宫三天两头吵架,各种陷害手段令人发指,前朝也因着这一团乱麻激荡不已,各大势力之间火.药味十足,都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踩死,永不超生。 他有些累,尤其是望见山堆一样的奏折,更是心累。 原本这里面一些不重要的,洛云萧都会给他提前看好摘出来,只留一些迫切需要处理,和极为重要的,而现在,他竟是再不敢相信别人去做这件事。 为什么洛云萧就不能乖一点呢? 韩朔阳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额头,烦躁不已。 但凡他乖一点,愿意将承影阁归入暗部,他都会好好待他,一生一世的荣宠他不是给不起,可他怎么就那么倔,非要闹到这一步呢? 不知怎的,最近想起他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韩朔阳直觉这不是一件好事,只能用更多的事务来塞满自己的时间,才不至于去想那个人。 玉简泡在浴桶里,头靠在边缘,昏昏欲睡。 谢瑾瑜下了课在门外轻声喊了句,却没得到回应,径直推开门走进去,绕过竖起来的屏风,瞬间愣在原地。 脚下像生根一般,半点动不了。 热,极度的热。 热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7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七) 从他这个角度, 正好能看见半个白皙的背部, 漂亮的蝴蝶骨像是要起飞一样, 微微向上凸起, 两条玉臂搭在木桶边缘, 被水泡过之后,又被微弱的烛光一衬,白的几乎发亮。 谢瑾瑜呼吸猛地粗重了几分,又被他强行屏住, 生怕会惊扰到浅眠中的人。 可哪怕屏住了呼吸, 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却是他无法控制的。 玉简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躺在那里, 潮湿的发搭在肩上,有一滴承载不住潮湿的水滴顺着他的脊背滑落,又隐没进深褐色的桶里,带起几分不舍分离的缱绻暧昧。 “谁?” 谢瑾瑜的目光宛如实质, 根本没法从他背上撕下来, 所以玉简还是醒了。 “哥哥, 我刚刚敲门你没应, 就进来了。”谢瑾瑜吓了一跳, 轻声回应了句, 有些心虚,语调越来越轻。 “嗯……”是小崽子。 玉简还没来得及提起的警惕心瞬间消散, 迷迷瞪瞪又快要睡过去。 “哥哥?”眼见那边没了动静,谢瑾瑜大着胆子朝前走了两步,“泡太久怕是要着凉, 不然我帮你擦背,早点回床上休息?” 他这一段话说完,人都没醒,也没人回应,没听到一般。 谢瑾瑜的心跳越来越快,长久扎马步本该极稳的下盘都有些虚浮,怕是此刻地上的随意一块石头都能将他绊倒。 他缓慢伸出手,指尖直直朝着那漂亮的蝴蝶骨。 随着玉简微弱的呼吸,还会轻微地上下滑动,真的像蝴蝶一样。 五寸…… 两寸…… 一指远…… 谢瑾瑜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满眼都是那片雪肌,就在快要完全触上的前夕,浴桶里的男人又开口了。 “不用,你出去吧。”玉简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他没有被人看着洗澡的爱好。 哪怕这是他还比较纵容的弟弟。 此刻,他若是回头,就能看到谢瑾瑜已经通红一片的眼眸,布满了血丝,颇有几分可怖。 狼一样犀利凶狠的眼神,像是盯紧了猎物,即将出击的最后几秒,根本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好,那哥哥快点,水要凉了。”他的语调轻快又柔软,一派天真,面上却是几乎忍到内伤的扭曲,死死咬住了下齿,嘴里已经尝到了腥甜。 那根距离只有不到一线的手指,隔着这段距离,虚虚划拉了一下,粗略勾勒了轮廓,便颤抖着收回去,转身快步走开了。 他不能再留下去了。 直到离开房间,粘着潮湿水汽的脑袋被凉风一吹,才降下几分热度。 谢瑾瑜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是完全屏住了呼吸,肺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窒息感,当下撑着门框大口大口喘息起来,如获新生。 还好他醒了。 谢瑾瑜暗自心惊,就他方才那种入魔的状态,再晚一秒,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他不敢赌,至少现在不行。 他不能承受任何可能会引起男人警惕,厌恶,甚至是失去他的可能性! 所以要忍,忍不住也得忍!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连小崽子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门打开后,外面的风扑进来,吹散了热气,玉简才惊觉,水真的凉了。 无奈,他只能起身,拿起一旁的布擦干净水分又套上一件中衣。 下次还是去殿后的浴池泡澡吧。 哪里是一处天然温泉,又用暖玉石砌了壁,实在是会享受,只是那里的硫磺味对他来说有些刺鼻,所以平时还是更愿意用这种洗澡方式。 唤了人来收拾,玉简刚回到桌边,准备给自己倒杯水,面前就伸过来一只小杯子,温的。 “怎么还没睡?”玉简自然接过来抿了两口,水液滋润了他因为泡澡过度而微微干燥的喉咙,眉眼又舒坦几分,越发显得温柔。 没有了那复杂的外衣,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黑亮的长发随意搭在身后,轻薄的中衣罩在身上,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和其上诱人的凹痕。 现代世界呆久了,什么样清凉的衣服没穿过没见过,玉简完全没想到,他现在这副样子,落在某人眼里,竟是该死的诱惑。 若隐若现半遮不掩,真的是惹人心池荡漾,偏玉简还毫无所觉,看着他的眼神干净又明媚,带了几分迷糊的困意。 “想请哥哥允许我离开一段时间,我有点事要办。”谢瑾瑜抬头看他,半跪在桌旁,乖巧得紧。 “什么事?”玉简随口问道。 小孩这次却沉默了,闭紧了嘴不肯说话,玉简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正好对上那双微微颤抖的眸子。 在紧张? “去吧,把影五带上。”玉简移开视线,捏着小玉杯晃了晃,饮下最后一口已经有些微凉的水,起身去睡了。 影五是他得力心腹里武功最好的,也是教导谢瑾瑜的师傅,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谢瑾瑜愣在原地,原以为要经受好一番盘问的,不禁有些傻眼。 哥哥不光同意了,还将影五给了他。 哪怕那可能是为了监视他,却依旧无法压下心头的狂喜和蜜意,唇角不自觉向上翘,压都压不下来。 当晚,谢瑾瑜做了一个香艳的梦。 梦里的内容,令他回想起来就脸红心热,身上更是疼得厉害。 被子沾了潮气,压在身上很不舒服,只得半夜爬起来冲了个冷水,然后等不及天亮,就带着影五出发了。 第二日,玉简没见到人,虽然诧异他这般急躁,却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兀自过着自己的日子。 燕国最近准备送一位公主去跟韩硕阳和亲,这事原本的洛云萧也经历过,当然是在他已经被废之后。 两人好生过了一段柔情蜜意的日子,而韩硕阳也毫不客气地从她嘴里打听燕国的事,上至皇室成员甚至老皇帝的兴趣爱好,下至各大官员党派之间的分类站位,凡是她知道的,都被挖了个透彻。 不过到底是位公主,养在宫里的,哪怕再得宠,知道的那些消息也不过是表面上的,随便派个细作就能打探清楚,没什么用。 可即使这样,韩硕阳也还是对她极好,好到六宫专宠,甚至所有人都以为将来是要被封后的。 所以当燕国被灭时,打击才来得格外大。 昨天还在她床上对她说着绵绵情话的好夫君,今日就成为了令她家破人亡的凶手,这巨大的反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甚至她的父兄,直到被一队鬼魅般的大军破开城门时,都还以为女儿得宠两国交好,起码还能维持几年的短暂和平。 但是这男人,心狠起来是真的狠。 连他动了几分真心的洛云萧都能毫不犹豫抛弃,更何况是这些从一开始就不被他信任的女人呢? 那位小公主终于是疯了,步上洛云萧的后尘,她当年承受了多少宠爱,就要分毫不差甚至加倍还回来。 死无全尸。 同样的悲惨,他不介意帮她一下。 然而玉简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收到了消息,南邵国皇祠着火! 那是什么地方,安置历代先皇列祖列宗的地方! 还有各种重要的宗谱,也都被存放在哪里,只有在每年祭天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 现在却是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和难以置信,但凡这样的地方,防风防火措施总是到位的。 “你做的?”玉简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小崽子,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小崽子的形容有些狼狈,面色萎靡不说,衣服上还沾了土和泥浆,看上去像个泥猴。 前两天南邵国大雨,而他们若要赶回来,将近三日的路程被生生压成了一天半,几乎不眠不休,熬得两眼通红。 “哥哥欢喜吗?”谢瑾瑜没有否认,乖乖坐在桌子对面,离开玉简有一段距离。 他本来想先去收拾一下的,现在身上味道肯定不好闻。 玉简敛眉,将人上下打量了下,看清他眼底的倦意和眼下乌青,又心软了。 欢喜吗? 当然欢喜,能让那渣男倒霉的事,他都开心。 其实他也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好奇这孩子是怎么办到的。 “去洗澡。”玉简朝屋里指了指,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手上的纸条,面上不辨喜怒。 谢瑾瑜有些忐忑地起身,走进屋里,看到那氤氲着水汽的大桶,唇角又难以自制地勾了起来。 就算是要被骂,也值得了。 泡在水里,温热的水液漫过肩膀,为他连日来风吹雨淋的身躯驱散了几分倦意,卸下心神之后浑身散架般得疼,马背上的颠簸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些。 但是他想起之前韩朔阳与玉简争执时,说的那句,“你的名字已经入了皇籍”,令他格外难以忍受。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也清楚自己那偏执又阴郁的性格,不过现在既然有这个天时地利,他是怎么都会把那个人和补全的。 他嫉妒着韩朔阳跟哥哥的过往,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他无力改变,但是这人的未来,他必将会强势参与,若是男人不开心,也没法赶走他。 除非他死。 这份近乎扭曲的,疯狂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被称之为的爱意的东西不断撕扯着他的血肉和神经,叫嚣着让他多做一些,再大胆一些。 要么得偿所愿,要么死。 无外乎就这两个答案。 而他最不怕的,偏偏就是死亡了。 无惧无怖,所以无畏。 才可以拼尽一切,却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得到那个想要的人。 “别睡着了,要着凉。”玉简的声音从外间响起,将谢瑾瑜快要跑偏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 话里的忧虑令他心情舒畅。 看啊,这么好的人,让人怎么能不爱? 哥哥,你是我的…… 不要怕我,不要赶我走。 看看我好不好…… 第48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八) “坐。”玉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又推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过去。 虽然知道小崽子现在很累, 但是该问的事还是要问清楚, 免得留下隐患。 “说说吧。”他耐心得等人喝光, 才开始发问, 神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在意。 “淑妃被废,她的亲信仆从被打压得厉害,德妃想将他们全部除了的。”谢瑾瑜捧着还剩一点余温的粥碗, 眼眸微眯, 似乎有几分得意。 “我救下了他们的家人, 他们拿命去换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不过却没说全。 他们是在身上浇满了油,才往皇祠里冲,而负责守卫的那一批的人, 刚刚好好身体不太舒服罢了。 后面追查起来, 便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嫉恨和恶意了, 只是不小心闹大, 成了这副样子。 这几位衷心的仆人, 本来是想替自己主子报仇, 烧了德妃寝殿的,谁让德妃得宠之后换了地方, 搬去了离韩硕阳更近的丽华殿呢? 这后面就是皇祠,虽然晚上睡觉难免慎得慌,但是为了接近皇帝, 也就顾不了这么多。 莫名被牵连而已…… 至于那几人,生生被烧死,定然是痛苦万分。 虽然就算他不救,他们在德妃手下也活不了,但他还是不愿哥哥知道他这种阴暗狠辣的心思,便只说了大概。 可聪慧如玉简,又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话下之意? “去休息,明日给你放假一天。”玉简心中了然,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等到小崽子去睡了,他才把影五唤出来,汇报的跟小崽子差不离。 “阁主,那些人……”影五有些踌躇,他指的是那些被谢瑾瑜救下的老弱妇孺。 其实全杀了是最好的,这件事可不好处理,不能留下一点把柄,只有斩草除根,才不会有后患。 不过本来也都是无辜之人,既然小崽子想留下,他倒也没意见。 “把人带回阁里,事情没结束之前,不准他们离开,另外你带上影十再回去一趟,把扫尾做了,处理干净。” 影十善跟踪,更是一位反向侦查的高手,再去处理一下,会比较放心。 韩硕阳心里大概也是清楚的,这事跟他脱不开关系,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且再过不到一月,楚国公主就要嫁过来了,他还有的要忙。 其实之前他不是没动过派兵围剿承影阁的想法,只是这不现实,代价也太大。 承影阁地处深山,且消息最为灵通,他就算派了大军,恐怕还没出城门,那边已经人去楼空了,一旦真的彻底撕破脸皮,哪怕只有寥寥五千人,将那些辛密全部公之于众,也足够他乱上好一会了。 甚至是,玉简将那些官员之间把柄,还有韩硕阳的一些军机布置送给别国的话,足够颠覆整个王朝! 韩硕阳都知道,但是他没办法。 所以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只能自己咽了这苦果,心里怎么诅咒他不说,人是没时间过来找麻烦了。 韩硕阳曾经给楚国公主下了绝孕药,他不可能让一个流着别国血脉的女人生下自己的继承人,而这一次,玉简准备帮她一把。 做完了一系列布置,玉简将目光投向北渊,废了两个皇子,并没有給他们造成太大的打击,毕竟这位皇帝种马属性不错,最不缺的就是儿子,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他奸.淫个遍。 不过品质都不怎么高就是了。 “你打算怎么做?”玉简把收集来的消息给小崽子看,他既然培养他,自然是需要他发光发热的,把这一滩浑水搅得越混越好。 “哥哥,我清楚他们的弱点,我会安排的,只需要哥哥借我人手即可。”谢瑾瑜捉住了玉简的两根手指,并拢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顺着向上摸到了他的手腕,捏紧了,揉了揉,摩挲半响舍不得放开。 玉简下意识往回收,却都没有被系统怎么样,他有些诧异。 转性了? 要知道这系统自从打嘴仗次次输给他之后,更加致力于在这种方面报复回来,但是细细回想,似乎小崽子在他身边,并没有被过多排斥,系统也安静了不少。 不得与剧情人物亲密接触。 看来对于一个在原本剧情线里出现不过几秒的小人物来说,确实应该宽容些的,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再多的,怕是只有他家老攻才能镇得住它了。 玉简晃了晃手,也没能成功脱开,懒劲又上来了,索性就着这个姿势靠在桌上,歪头看他,“阁里都把你当半个主子了,人员调度随你心意就好,哪里用特意跟我说。” 他本来是随意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却听得谢瑾瑜心头一跳。 “我没有,哥哥!我没有……我没有不尊敬你的意思,我……我所有行动都会跟先跟哥哥报备,我绝对不会做哥哥不允许的事……”小崽子整个人都很紧张,越过桌子跪坐在玉简身旁,捧着他的手塞在怀里,整个人都要靠到他身上去了。 玉简一愣,才想起来自己这话有歧义。 原本就是跟小崽子相处久了,精神放松说话便随意了些,倒是没想到被他误会了,不过小家伙难得的焦急状也很好玩就是了。 “我都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玉简轻笑了声,伸手去捏了捏他细嫩的脸蛋。 许是在阁里吃好睡好,谢瑾瑜除了身高开始疯长之外,脸蛋也渐渐张开,肉嘟嘟粉粉嫩嫩的,已经隐隐有了他那个第一美人的母亲的风范。 捏起来的感觉更是不错,像嫩豆腐一样。 “我对你信任,才会如此,知道你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不愿意太过拘着你,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总是畏首畏尾,像什么样?”玉简语气难得的温柔,看着小崽子的眼神多了几分长辈对小辈谆谆教诲的慈爱,“有什么想法去做便是,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来问我。” “哥哥……”谢瑾瑜痴痴地望着他,又往前凑了凑,把自己的脸更加近的送入玉简手里,甚至颇有几分依恋的蹭了蹭,“你信我,信我……哥哥的所有心愿,我都会为你一一达成……” 玉简失笑,却也没打击小崽子的自信心,默许着点了点头。 小孩子总是要哄的,他懂的。 在玉简的操作下,楚国公主身边一直随身服侍的奶娘兼医师假死,换了个身份潜伏在她身边,替她揪出饭菜里的那些东西。 绝孕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她心目中的好夫君,令众人都艳羡的美好姻缘,原来就是这样。 从小在皇室长大的女人,再受宠也不会单纯到哪去,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很快就敲定了她自己的报复方式。 同样的手段罢了。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奶娘在一旁出谋划策,韩朔阳更是出于那几分莫名的愧疚对她多番忍让,使得一切都进行得格外顺利,只差一个爆发的契机。 而小崽子这里的动作也一刻没停,他在宫里呆了那么久,对于自己父兄之间的那些烂账还是有所了解的,总是能狠狠踩住他们的痛脚,每次对付一个人,顺手甩锅拉下另一人,做的格外顺手。 很快,原本还算安逸的北渊国大乱,老皇帝病重,请了大师来作法,又找了星天鉴测算,所得的答案都是一样。 宫里煞气太重,怨气太浓,已经严重侵害到老皇帝的身体了,他急需一个鲜活的,单纯的血脉,来替他过了这病气,身体才能好。 年纪越小越好,这样体内杂质不多,才能成为更好的容纳器皿。 单纯的血脉倒不难理解,只是这鲜活,似乎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而且年纪小…… 他最小的夭子,今年也是二十有一了,府中皇子妃并上两房妾室,孩子都有了,哪里称得上单纯呢? 恰在此时,身边亲信的宫人适时提了两句,之前九皇子出宫游玩,不慎跌落湖里,至今没有找到尸体。 死不见尸,便是还有活着的可能。 老皇帝瞬间来了精神,从来不在意的人,开始大规模派兵,沿着当时他们出行的道路搜寻,广贴皇榜,一定要把这个小儿子找回来。 赏黄金万两! “都准备好了?”玉简看着换了一身粗布衣,依旧掩盖不住那通身气度的少年,嘴角含笑,却是讽刺的。 “你的身份我都安排好了,被一户农夫从河里救上来,在河底磕到石头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玉简说着,把人招过来,给他理了理领子,心下竟生了几分不舍。 他养的好好的孩子,要送回去给那群人渣糟蹋,哪怕知道这都是小崽子一手策划的,也依旧心里郁郁。 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北渊皇宫! “老头子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老道士的几句话,就能大张旗鼓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演什么父子情深。”玉简轻嗤一声,“着急拉你回去续命呢!” 谢瑾瑜嘴角含着笑,大着胆子搂上玉简的细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哥哥别生气,你看着我……” “你看着我,我就不怕。” 他都计划好了,却没想到唯一的变数,竟在玉简这。 他原是想着先回去,将所有一切安排妥当,把所有危险全部处理掉,得到那个位置,能给他最好的一切,再把人接过来。 可现在,人还没出门呢,仅仅是想想,将会有那么长的时间见不到这人,心就像疼的快要裂开了。 他忍不了。 一刻都忍不了。 他后悔了。 “哥哥随我一同去可好?哥哥,求你了……”已经长到玉简胸口高的少年,将头埋在他胸前,带了三分泪意,三分委屈,三分对未来的茫然,和一分狠厉,乞求着男人能再纵容他一回。 “我身份特殊,随你进宫,会给你招来麻烦。”玉简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那脑袋,“影一到影五都给你,照顾好自己,得了空,我会去看你的。” 谢瑾瑜被滔天的惶恐所包围,抬眼看他,眼眶通红一片。 他张了张嘴,呐呐无言。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他心里不断嘶吼着这四个字,任由那汹涌到无处发泄的情绪撕扯着胸口的嫩肉,张嘴却是,“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所以看着我。 别放我走。 第49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九) “我是你的, 哥哥……”谢瑾瑜又重复了一遍, 扯着玉简的手往自己脸上放, 一副求顺毛求抚摸的姿态。 “哥哥, 你得看着我, 不然怎么能放心呢?我是你买来的,我是你的,你得看着我……”谢瑾瑜前言不搭后语,紧张又无措的样子格外可怜, 像只快要被舍弃的幼崽。 玉简哑然失笑, 他这一副看负心人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信任他, 不会拘着他还不好?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玉简抽回手,难得的强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没有谁会永远陪着另一人的, 等你该做的事做完, 也不欠阁里什么, 届时你还会娶妻, 生子,总想把我带着算个什么事?” 玉简只当他是害怕回去那魔窟, 还是心软地哄了两句,“你先回去,等你稳定下来之后, 我会换个身份去看你。” 谢瑾瑜眼眶通红一片,却没有泪意,他见玉简没有松口的意思,只能扯了扯嘴角,软软地撒娇,“那说好了,哥哥要来。” 说完便起身走了,想来自己那位好父皇的人手,已经排查到那户农户附近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他拿这个男人毫无办法。 这人对他好,就像养了个弟弟,或者一只粘人的小宠物,平日里娇惯着,可真的有什么事的,他并不会因为自己妥协。 可有可无。 可以随时抛弃的一个小玩意。 谢瑾瑜背对着玉简,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心头阴暗的心思再也抑制不住,就像要破笼而出的小野兽,现实却足够给他当头棒喝。 没有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权利,你又凭什么留住他? 凭什么让他多看你一眼? 你现在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弱小又委屈的孩子,就算他将一颗真心剖出来捧给他,他也是不信的。 既然这样,他需要换一个策略。 谢瑾瑜的斗志前所未有的高涨,一是确定了目标后的坚定和兴奋,二是即将见到他那些“好亲人”的期待和雀跃。 弱肉强食,这可是你们手把手教给我的! 小崽子走了以后,原本也没多热闹的阁里越发冷清了起来,空旷得令人心慌,孤寂到有些压抑。 “你能检测到老顾的灵魂吗?”他不报什么希望地问系统。 他是真的想老攻了。 被人追着跑了两世,明明加起来也才不到两百年时间,却已经习惯身边有个人。 会提醒他在身体不好时该吃些什么,会在他洗完澡之后替他吹干头发,会告诉他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喜欢养着你,会在夜里一遍一遍拥抱他,永不知疲惫。 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了,按照以往的时间,那人如果跟着一起追过来了,一定已经在他身边留下了,而那浓烈的带着爱意的眼神,该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 可他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那人的影子。 阁里与他关系亲近的,也都排查过了,难道这次这人不在他身边? 亦或是…… 没有追过来。 但是第二个猜测实在太过可怕,玉简不愿去想,索性用更多的事来填满自己的时间和空缺,加快布置都速度。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把承影阁留给小崽子,就去找他吧。 心情不好,玉简就喜欢找人麻烦,他连夜去了南邵皇宫,凭借着高超的轻功和对宫里布防的了解,轻松溜进了韩硕阳的寝殿,外面守卫的暗卫,也早已被影十控制了。 韩硕阳处理了一天事物,原本想直接宿在御书房的,最终还是吃不消,准备回来休息一会,再回去继续奋战。 “谁!”他刚踏进寝殿,就发现了不对,靠近龙床的那一侧蜡烛没有点燃,轻薄的床幔也被放了下来,罩住后面影影卓卓的黑影。 他拿起墙上的宝剑,大步上前,用剑鞘挑开了纱帐,却发现那只是包在被子里的枕头,被人摆出一个竖立的模样,就像有人的样子。 “许久不见,陛下还是这么敏感多疑。”身后传来一道笑音,韩硕阳一直握紧着剑柄的手微微松开。 “阿萧……”他扭头看去,却还是没能看到人,视线顺着那道声音往上看去,便看到半截晃动的小腿,和斜卧在横梁上的白衣美人。 心头的那点警惕瞬间散了。 说起来也好笑,他都准备把人废了,甚至那些恶心事都做足了,却还是下意识相信这个人。 相信洛云萧不会害他。 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自信从何而来。 “你回来了?”韩硕阳走到横梁下,抬头看他。 这种弱势的姿态令他不喜,下意识想要开口呵斥,却被他自己强行屏住。 今时不同往日了。 “来恭贺陛下新婚大喜。”玉简嘻嘻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盒子倒真是一副来送礼的模样。 “阿萧!”韩硕阳沉了脸色,“你非要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吗?你下来。” “不了,我觉得上面空气好。”玉简没理他,嘴里不停道,“倒是没想到陛下艳福不浅,这位公主殿下也是出名的美人,性子又好,想来还会亲手为陛下洗手做汤羹,跟陛下真可谓是天造地设一对……” 他越说,韩硕阳的脸色就越难看。 貌美是真,性子好也是真,但谁知道这个女人发什么疯,对他突然冷淡至极,过一段时日却又非常粘腻,整个就一精神紊乱的疯婆子! 偏她的身份摆在那,还得宠着惯着她! 玉简看着韩硕阳不断变换的脸色,只觉得可笑。 “看啊,这种人就是这样,他怎么对别人都可以,只要别人对他不好,那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却从来不会想为什么原本爱他如命的人,统统舍弃了他。”玉简轻声对系统说道。 能这么轻易地舍弃,算计,甚至是践踏旁人对他的爱,被怎么对待都不冤。 韩硕阳面色微苦,看着玉简,动了动唇,轻叹道,“阿萧,朕很想你……” 【韩硕阳悔意值+20】系统听着他的发言,还不忘做个播报,但却有几分疑惑。 对于这个人,它家宿主除了刚穿来,便从没见过了,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也都不可能让他知道,怎么这见一个面,悔意值就涨这么多? “每个男人啊,如果跟现任过的好,当然是新人接进门,旧人扔过墙,可若是现在过的不好,可不就得开始回忆曾经那些美好时光,追忆往昔,再感慨一二,这点悔意值都没有的话,洛云萧未免死的太不值了。”玉简轻嗤道。 他这次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你跟谁学的这种话?】系统沉默半响,总觉得这种浓浓教育意味又带着几分渣男既视感的话,跟他家宿主莫名相配。 “老顾教的。”玉简骄傲道,撩了一把长发,将手里的盒子扔给韩硕阳。 悔意值到手,再看这张脸,就有点遭罪了。 跟往眼睛里倒垃圾差不多。 “阿萧!”韩硕阳手忙脚乱地接住盒子,见他要走,焦急道,“我是真的意识到我爱你了!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急到连自称都忘了。 “爱?”玉简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抖落下来正好盖了某人一头一脸,有些甚至进到了眼睛里。 韩硕阳瞬间低头眨眼,用力揉了揉,疼痛没减,倒是泪腺起了作用,又耿着脖子强逼自己抬头盯着玉简,生怕他就这么走了一般,努力睁着一双红彤彤兔子眼,竟有几分可怜。 “多爱?”玉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满脸好奇。 韩朔阳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他,毫不犹豫道,“此生挚爱!” 哇哦。 玉简差点没忍住喷笑出声,这可真是太……深情了,若不是见过原主的死状,他都要相信了呢。 “好啊,我给你个机会。”玉简蹲下.身,半坐在横梁上,挑眉看他,“你把盒子里的东西吃下去,我就留下来。” “是什么?”韩朔阳脸色难看极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圆溜溜的药丸。 褐色的,约有指甲盖大小,凑到鼻尖还能闻到一阵略微刺鼻的味道,没有半点药草的芳香,怎么看怎么像毒药。 “你别管是什么,你吃了,我就信你的诚意。”玉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欣赏韩朔阳的变脸大戏。 既然他想做戏,那做戏就要做全套,哪有既不想付出什么代价,就能轻易获得原谅的说法? 这种歉意,张张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事,未免也太廉价了。 “洛云萧!”韩朔阳终于绷不住了,近乎恶狠狠地盯着他,手里的盒子被他捏的死紧,坚硬的棱角几乎要钳进手骨里,“我是真的,想要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你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无聊的事?”玉简摇了摇头,多一句都不愿再说,“这就是陛下的爱意,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我早说过了,陛下的爱,太贵重了,我要不起。” 他脚尖一点,就像一只轻盈的鸟儿一样,直接从大开的窗户里跃了出去,在房梁上轻挪跳跃数下,就没了影。 “生机百补丸,可以活气血除暗毒,帮助陛下延年益寿,算是全了我们这些年的情谊,自此山高水远,两不相欠!”最后一句话,被玉简用内力送了过来,已经不见人影。 两不相欠,抹的是洛云萧那无妄的感情,至于那些曾经受过的伤,遭过的背叛,自然要一笔一笔,慢慢清算干净的! 等韩朔阳拿着药找御医分析,发现确实是难得的灵丹妙药之后,心头更加悔恨难当。 痛苦夹杂着悔意烧灼着他的心,夜不能寐,直到吃了那丹药之后才舒服了许多。 他好像,真的弄丢了一个极重要的珍宝。 【悔意值+15】 【那是毒药?】系统疑惑道,它的宿主不可能那么好心。 “灵丹妙药,真的是好东西,延年益寿,承影阁都只有三枚呢,看我多有诚意。”玉简道。 【……】信你的鬼哦! “你看看,跟你说实话你又不信我。”玉简啧道,“那小公主给韩朔阳下的药太猛了,最多再有半月,就挨不住了,他身体一虚就要招太医,到时候查出来解了毒,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你帮他把那毒压制住了?】系统似乎有点明白了,莫名觉得后背发冷。 好毒啊…… “是啊,看我多贴心。”玉简瘫了瘫手,“分手了还要为前男友的生命安全着想,我是不是可以排上十佳好男人了?” 【鬼哦!】 “嘻嘻……”玉简一边施展轻功,一边对系统道,“这药真的是好东西,滋补润脾呢,等他觉出来,那绝育药就再也查不出来了,看这盛世江山啊,后继无人也怪惨的。” 他像模像样点评道,“不过江山也不是他的,好像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系统默默缩回壳子里,拒绝跟他交流。 它现在真的无比想念之前那个软萌还有几分温柔的小吃货宿主。 怎么跟那人呆了两世而已,就变成这样了呢? 玉简不管系统的吐槽,从南邵皇宫出来之后,马不停蹄就赶去了北渊,在几名影卫的帮助下,顺利溜进了皇城,甚至一路摸到了谢瑾瑜现在的寝殿。 谢瑾瑜下了学,绷着一张脸往回走。 一身剪裁得体的皇子服穿在他身上,通体天潢贵胄的气度,那是玉简和阁里的师傅,一点一点,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看着孩子步步走近,玉简心头突然涌上一丝骄傲。 这是他教养出来的孩子,出众又可靠。 谢瑾瑜走进门,眉头一拧,手中的绵软的书本瞬间激射而出,携着千钧之力掷向一侧角落,那力道,足够直接将它插进墙里。 然后下一瞬,他就追着书本的方向,蹂身攻了上去,腰间缠着的软剑被他握在手中,没有任何花架子,直直劈了过去,激荡的气流直接将竖立的屏风劈碎。 只听得咚的一声响,那书卷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下一秒他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人捏住手腕扣进怀里,怒意还未升起,一道他日思夜想的男声突兀出现,“反应不错,身手稍差,不过有进步。” 长剑瞬间脱了手,没有内力支撑,又变成软趴趴的一团,飘落在地上,就像一卷绵软的丝带。 随后就是两人双双倒地,叠加在一起的身影。 第50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十) “慢些, 你又长高了。”玉简无奈地推了推身上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住他的某只小狼崽, 简直要被气笑了。 “看来老头子把你养得不错, 好重。”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玉简索性放弃了, 抬手环住他的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真的,快起来, 要被你压坏了。” 谢瑾瑜呼吸一滞, 这话很正常, 联系他之前半撒娇半抱怨的话,再正常不过了,可是落在他这个有特殊阴暗心思的人耳中,却无异于赤.裸裸的挑逗。 他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但他不想放手。 谢瑾瑜小心翼翼撑起自己的下半身, 两手却还是死死搂住玉简的腰, 发了狠一般, 恨不得将人揉碎的力道。 “一个月了哥哥, 一个月!”他控制不住地低吼一声, 用从不被允许的亲昵姿态, 向这个男人诉说着委屈和不安。 他既然说我是个孩子,孩子自然该有撒娇的权利。 谢瑾瑜这般想着, 浑身都在抖,他心里却是清楚的,就这一次。 只有这一次机会。 能这般毫无顾忌地触碰他。 他的头埋在玉简的颈窝, 近乎贪婪地呼吸着那微甜的气息,像是渴水的鱼,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 “好了,我要喘不过气了。”玉简捏住谢瑾瑜的肩膀,这次用了几分力道 ,是认真想推开他了。 谢瑾瑜最后蹭了一下,温软的唇瓣状似无意地擦过他白皙的脖颈,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顺手把玉简也拉了起来。 两人这么面对面站着,才发现小崽子好像真的长高不少,快到他下巴了。 “宫里伙食不错?”玉简摸了摸下巴,有点小小的心塞。 “不是,是我吃的比较多。”谢瑾瑜有些不好意思道,牵着玉简的手腕,把人拉到床边坐下,自己也贴着他坐。 “吃得多?”玉简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心头了然,十四岁的少年,确实是正长身体的年纪。 只是他不知道,某人为了能尽快长大,每天逼迫自己吃更多的东西,饭量远远超标,日日跟着影五的练武也没有落下,倒是乖巧得紧。 “哥哥是专门来看我的吗?会留下来吗?呆多久?最近吃的好吗?”谢瑾瑜死死盯着玉简,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似地砸出来,听得玉简越发想笑。 “你问我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一个?”也许是真的一个多月不见,习惯被小崽子无时无刻粘着的玉简,对他又多了几分容忍,一直耐心颇好地包容着他。 “就这么想我?”他看着小崽子,满脸促狭。 原是一句调侃的话,谢瑾瑜却差点红了眼眶。 “想。”毫不犹豫道。 快想疯了! “乖,”玉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懒懒地靠在床框上,“我从南邵皇宫出来,正好转道过来看看你。” “南邵?”谢瑾瑜原本燃得正旺的心火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只余丝丝热气,在嘲笑着他的天真。 “哥哥去南邵干什么?见那个人吗?”他有些不甘心地朝前凑了凑,手里握着玉简的手腕,捏了捏又揉了揉,怎么都不肯放手。 其实他更想就着这个姿势把这人狠狠摁在身下,用一个绵长霸道的吻封住他所有可能出口的他不爱听的话,并要他做出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跟那种人有任何接触。 南邵…… 韩朔阳…… 都该死! “有些话总是该说清楚的,不提他了,倒胃口,你怎么样?老头子对你还有什么疑虑吗?”玉简撇撇嘴,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不似作伪,好歹安抚了某人快要憋到爆炸的心脏。 “没有,哥哥安排得很周全,他对我没有任何疑虑,作为唯一一个对他没什么威胁,又不会觊觎他皇位的儿子,甚至想把我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享受一下所谓的天伦之乐,再多过一点病气给我。”谢瑾瑜轻嘲一声,满是不屑。 停了药,身体自然就好了。 不过这一切功劳都被算在了谢瑾瑜头上。 一个带着小可怜光环的儿子,不光身世凄惨还惨遭落水失忆,对自己的身体还有帮助,对于老皇帝那种半只脚快要踏进棺材的人来说,自然是不吝惜多给他一点关爱。 父慈子孝,装总是不难的。 “呵,他算盘倒是打的精。”玉简挑眉,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又落回谢瑾瑜脸上,虚虚划过他的眉眼。 明明只有一个多月不见,他竟好像有点不太认识这孩子了。 洗去了几分稚气,就连在他身边养出来的婴儿肥都被抹淡,露出精致的下颚曲线,眼眶显得愈发深邃,看着他的目光,竟显得有几分深情。 他的生母就是带了几分外域人血统,谢瑾瑜显然也很好地继承了这一点,看谁都含情脉脉的,自然容易博取好感。 “哥哥会留下来吗?”谢瑾瑜分毫不肯退让,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带了几分焦急。 玉简看着他,有些哑然。 他其实没想这么多,只是顺道来看看他。 只是对上那双殷殷期盼的眼神,仿佛下一秒被他拒绝后马上就能哭出来的水润双眸,一时竟有些不忍。 “你长大了呀,怎么还这么爱撒娇……”他轻声嘟囔了句,目光直视萧君逸,有些无奈的妥协,“可以是可以,不过我需要做些准备。” 像今天这样偷偷溜进来,没惊动任何人已经算是他运气不错了,虽然被发现了也可以安然脱身,但到底会引起不小的麻烦,他不愿意那样。 若是想天天看到,现在这个身份显然是不行的。 “我明天晚上回去吧。等我准备好了,再过来。”玉简征询道。 “好。”谢瑾瑜虽然有些不舍,但又开始隐隐期待下一次正式汇面,他宽了外衣,拉开被子,拍了拍床板,“哥哥,那我们先歇息吧?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玉简一愣,他没考虑到过夜的问题。 但这纠结仅仅维持了一秒,就在小崽子殷切期盼的目光下躺了下去,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他的手,还在他手里握着。 肌肤相贴间传递着不属于自己的热度,掌心沁出的薄汗打湿了他的手掌,略微粘腻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玉简挣了挣没挣开,索性随他了。 谢瑾瑜就着这个姿势,跟玉简絮絮叨叨他这段时日的经历,上至在朝堂上的对应和私下的布置,下至今天的晚膳,挑着所有的话题跟玉简说了个遍,似乎只是为了哄他多说两句话。 玉简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低声回应两句。 连日来赶路的疲倦涌了上来,他就在小崽子越发轻缓的嗓音中睡了过去,意外的香甜。 朦胧间,他的脸上似乎覆上了一片温热,轻柔地来回抚摸着,伴随着一道道令人心碎的祈求声,“别醒,继续睡……” 这道声音太耳熟了,还没升起警惕,就已经下意识放松,陷入了深眠。 彻底对那不断骚扰他的温软失去了感知。 第二日,盯了心上人一整晚的谢瑾瑜,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起身去上学,而且是御书房。 老皇帝为了把人时时带在身边,索性担下了教导他的任务,也想缓和一下父子关系。 毕竟这个儿子现在就是一张白纸,若是能得到他的忠心和支持,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助力。 他年纪不轻了,儿子们都已经有些安耐不住了。 当惯了皇帝的人,又哪里舍得这个位置呢? 这个时候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威胁,对他又极度依赖的儿子,无异于会成为他心中特殊的存在,谁不希望被那样纯然崇拜的眼神盯着呢? 下了学,谢瑾瑜谎称自己身体不适,拒绝了老头子的挽留,脚下生风一般地冲回了寝殿,满心欢喜地推开门,却只留得一室寂寥。 那个人在或不在,连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明明早秋,他却生出了几分遍体凉意,如坠冰窖。 他走了? 他就那么走了? 说好了再陪他一日,傍晚才走的呢? 他僵着身子坐在桌旁,连书掉在地上都没发觉,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木木呆呆。 “发什么呆?用过晚膳了吗?”谢瑾瑜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却突然听到玉简的声音,整个人瞬间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从椅子上弹了依赖,猛地抬头,正对上刚刚翻窗进来的玉简。 跟上次在南邵国一样的姿势,半跪坐在横梁上,垂眸看着下面的小崽子,心下却是一片平静,还有几分暖意。 看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大约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哥哥,下来。”谢瑾瑜走过去,向上举着双臂,定定看着他。 这个高度…… 就是个孩子都不一定能摔出什么来。 玉简笑笑,脚尖一点,轻盈地落在谢瑾瑜面前,刚想开口,就被小崽子上前一步,狠狠搂进怀里。 “哥哥,如果要走,一定要告诉我。”他的鼻子蒙在玉简胸前,说出的话嗡嗡的,带着气音。 还有几分委屈。 “好。”玉简愣了一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 两人吃过了晚餐,谢瑾瑜干脆是连话都不说了,也不看书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盯着他瞧,生怕少看一秒,这人就要直接走了。 但是要走的留不住,月朗星稀,屋内已经没了人。 谢瑾瑜躺在床上,将昨晚玉简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两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半响没有睡意,就这么发呆一整晚。 之后的几天,他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对外的表现就是愈发的冷漠,基本除了在老皇帝面前,全然生人勿近的表情,连装都不愿再装了。 这天,老头子突然把他叫到御书房,指着一个俊秀青年对他说,“这是陈太傅的外甥,也是鲁纪大师的关门弟子,刚刚好回京,朕想着你也没有固定的老师,朕近期也是公务繁忙,你便跟着他好生学习,不可怠慢。” 陈太傅是国学院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鲁纪更是有名的得道高僧,连老头子都要卖他几分薄面,这样一个人被指给谢瑾瑜当老师,也不算辱没了他。 更何况以他的身份,本来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师傅的。 一个学识不错,还没有太高地位,不至于让人心生嫉妒和警惕的老师,老头子这回算是有心了,真的替谢瑾瑜考虑周全。 “是,谢父皇。”谢瑾瑜全程面无表情,谢过之后带着人就往外走,丝毫没有跟他交流的意思。 “小兔崽子,知道我为了弄到这个身份废了多少力气吗?你就这个态度?” 第51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十一) “你!”谢瑾瑜瞬间转身, 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全然陌生的脸孔, 清秀白皙的一张脸, 跟玉简没有半分相似, 但是那声音那语调, 他做梦都不可能认错。 “哥哥……”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朝玉简走了一步,被他迅速退开,还像模像样行了个礼,“殿下, 需得早日完成课业, 不可怠慢。” 谢瑾瑜愣住了, 半响才反应过来,紧紧抿住唇,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看那速度, 还以为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 于是宫里就出现这样一幕, 素来矜贵稳重的九殿下, 不顾形象地在宫里疾走, 而令人惊叹的是, 他身后跟了一个文文弱弱的文官模样, 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纤细的腰肢似乎风一吹就倒, 也没见他脚步多块,竟也能稳稳跟着,半点没被甩下。 到了寝殿, 玉简后脚刚踏进大门,就被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门扉在他身后合上,身上的力道颇重,挣脱不开。 “好了,我既然进宫了,就是来陪你的,别像小孩子一样。”玉简挣了挣,一颗小脑袋埋在他胸前来回磨蹭的感觉,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关键这小崽子长得确实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慢慢的有了青年的雏形,被这样抱着和小时候抱孩子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有些不太适应。 太亲密了些。 孩子长大了就不能再这样了。 玉简用了些力气,把人推开,不管他撅着嘴委屈巴巴的表情,兀自在桌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吧,你今日的功课。” 谢瑾瑜拿起来翻了一下,竟然是鲁纪大师的手札,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但是他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哥哥,你当真要教导我课业?”谢瑾瑜尤不死心地问道,伸手想去捉他的手腕,也被避开。 “不然我这么大费周章干嘛?”玉简瞥他一眼,又把那摸摸索索蹭上来的小手打开,“看不完不许用晚膳。” 谢瑾瑜只能委委屈屈坐在一旁,又是将近一个月不见,还没如何亲昵,就被塞了功课,这种感觉实在难熬。 即使这这样,也丝毫没有磨灭他对玉简的思念和渴望,基本是瞥书一眼,就要扭头死死盯着玉简许久,若是那目光有实质,他怕是要把人盯穿了。 “我来若是会影响到你,那就是害了你,再看我就走了。”玉简无奈道,他手里翻了一本杂谈诡记,民间的话本玩意,跟现代的差不多,也颇有意思,用来打发时间更好。 但是那道视线,实在是搅得他心神难安。 谢瑾瑜瞬间收回视线,死死盯着那本手札,像是能从上面看出花来,看似认真,只有他自己知道,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玉简就以学士的身份在宫里住下,平日里负责教导九皇子谢瑾瑜的课业,而这人的听话程度,也让一众人惊掉下巴。 谁不知道这谢瑾瑜看起来毫无背景,待人冷漠疏离,却是最不能得罪的人物。 宫里的皇子们越来越少不说,几乎跟他有过节的,很快就会倒霉,大小不论,但从来没有平平安安的。 而更令人愤愤不平的是,几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的父皇,心都是偏在他身上的。 几乎是无原则包庇。 所以将他的性子养的越发唯我独尊了些,这次被硬塞了这么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学士,又是他最讨厌的那种瘦弱小白脸类型,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最好能直接把这位小学士赶走,甚至打他一顿或者怎样,同时得罪陈太傅和鲁纪大师,就够他喝一壶的。 可谁都没想到,他竟能乖成这样。 那位陈姓小学士慢悠悠在前面走,嘴里念叨着什么,谢瑾瑜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凑上去讨好地笑两下,接过他的话茬。 “呦,这不是我那好皇弟吗?什么时候这么乖了?真的像只狗一样,被人牵着来回溜呢!”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谢瑾瑜的脸色沉了下来,却没有搭理的意思,只是快走一步,拉住玉简的胳膊,想要把人带走。 “别走啊,见到皇兄不行礼,这是谁教的规矩?陈学士是吧?早就听闻陈太傅年轻时也是一位风流俊朗的人物,现在看来,果然是不错的,久仰啊……”来的是七殿下谢宸,也就是老头子倒数第二小的儿子,也是唯二的,还建在的皇子了。 比起谢瑾瑜的一无所有,谢宸可以说是绝对的人生赢家了,他的母妃是极得宠的贵妃,外公是户部尚书,那就是个钱篓子,从小锦衣玉食着长大,现在也是最有希望,也唯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了。 就差一纸诏书罢了。 起码在谢瑾瑜回来之前都是如此。 而现在,可能除了一个出身和背景,他没一样比得上这个家伙了。 尤其是他那张日渐张开,跟他那第一舞姬的美人娘亲越发相似的脸,连父皇都常常盯着他出神! 谢瑾瑜却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捉住玉简的手往另一边走。 谢宸哪里能这么轻易放过他,眼见两人就快要脱离他的视线,他两步上前想要去捉落在后面的玉简,被谢瑾瑜转身狠狠拍在胸口上。 十成十的功力,半分力道没留。 谢宸当场就吐了血,整个人脑子都有些昏沉。 他迷迷蒙蒙的视线死死盯住玉简的背影,明明身上疼的厉害,心里却翻滚着汹涌的喜意。 他这个弟弟,不喜美色,不爱金钱,甚至对权势也是淡淡的,似乎什么都没法被他放在眼中,这样的人是最难收买,也是最难对付了。 但是看他今天发现了什么? 那是谢瑾瑜的弱点! 足以致命的弱点! “滚,再敢动他,我要你的命!”谢瑾瑜冷冷的看着倒地的人,穿过围拢过来不断惊叫着的宫女侍卫,拉着玉简回了他的寝殿。 “哥哥,无论是谁,只要想伤害你,千万不要留情。”谢瑾瑜把人拉到桌旁,那只手却没有放开,而是捉在手心里,两只手掌捧着,放在自己侧脸,“不需要考虑我分毫,只要有人想对你不利,马上出手,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的殿下,你最近是越来越叨唠了,敢打我主意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好吗?”玉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小孩越长大越像管家公了,以前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约束他。 谢瑾瑜微垂着脑袋,不让玉简看到他涨红的脸,却暴露了通红的耳朵。 “我的……”仅仅是这么两个字,玩笑话,就撩得他差点当场失控。 谢瑾瑜连忙把人放开,自己难得坐到了离玉简很远的小桌旁,半响都没敢再看他一眼。 这次的冲突事件,谢宸被谢瑾瑜那一掌打到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还伴随着时不时的咳嗽与恶心,谢瑾瑜都只被老皇帝不痛不痒申斥两句,罚在家闭门思过半月。 这天,谢瑾瑜被老皇帝叫去考察学业情况,玉简就在一旁的偏殿等他。 门突然被敲响,进来一个小太监,“陈学士,九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玉简看了眼这个全然陌生的小太监,心下了然,但是眼见他一副不跟着去就不会走的样子,索性无聊,也就跟着走了一遭。 两人穿过了几个院子和庭廊,玉简被带到了一间寝殿面前,看起来没有半分异常。 他推开门,迅速闪身,躲过了扑过来的熊抱。 同时嗅到了空气里过于甜腻的香气。 玉简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在一旁站定,静静的看着小丑一样的谢宸。 “七殿下好兴致啊,不知把微臣骗到这里,意欲何为?” “小陈大人当真不知?当然是做我那好皇弟想做的事咯,还是说,他尚未得逞?”谢宸带了几分淫.邪的目光将玉简上下扫视了一遍,十足的惹人恶心。 玉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人,在放什么屁? 然而对上那双已经熬到有些通红的眼,心下了然,真是酒囊饭袋,就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是小崽子的对手? 他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说到这个点,玉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这个老皇帝种马属性强,一共生了九个儿子,小崽子陆陆续续拉下马这么多,最后留下的却是这个看起来实力最强的废物,怕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这样一想通,玉简油然而生几分骄傲和自豪。 他教出来的孩子,果然优秀,思虑极其长远。 玉简对上冲过来的谢宸,没什么耐心地一脚将人踹飞,然后踩在他的胸膛,低下头逼那人看着自己,眼底闪过一抹蓝色幽光,“知道等会该做什么吗?” 原本是一个宁静的下午,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御花园却突然传来了惊声尖叫,令人费解,吵吵闹闹小半时辰才平静下来。 后来才听人说,这七殿下不知道着了什么邪,突然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光天化日之下抓着一个宫女就要行不轨之事,都快把人扒光了,又突然开始扇自己耳光,左右开弓扇了四五十下,一张脸彻底变成了猪头,嘴角开始流血,都没停下来。 趁着这个空档,那个小宫女拉起衣服跑了,没了目标,却还有一肚子火要泄,谢宸就开始在御花园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宫女太监浑然不忌,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场面甚是滑稽。 玉简没有回小崽子寝殿,而是去了一处无人的深山,生生劈断了近百棵几人合抱的大树之后,才将那过剩的精力发泄干净。 那迷烟很厉害,饶是他都有些吃不消,不过还没到完全无法自制的程度。 回到寝殿,整个房间一片漆黑,他凭着记忆摸到了桌旁,准备点上蜡烛。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道压制到极致的低沉声音。 “你去哪了?” 恰在这时,蜡烛点燃了。 玉简回头,就对上一双熬得通红的眼。 像是要将他活吞了一般凶狠。 第52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十二) “做什么不点灯?”玉简有些奇怪道, 看到谢瑾瑜眼底压抑着的, 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意, 满脸迷茫。 “哥哥去哪里了?”谢瑾瑜又走近两步, 他已经快长到玉简鼻子的高度了, 微微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半分也不肯移开视线。 “处理了一些事情,说起来下午谢宸那个白痴造成的轰动不小,你都处理好了吗?”玉简把火折子收好, 放回桌子上, 微微松了腰带, 准备宽下外衣。 谢瑾瑜没有回答他的话,又凑近两步。 在这个距离,足够他闻到这人身上略带腥气的泥土味,清新的花草味, 和被挥发得差不多的甜腻香气。 更是看清了他现下的狼狈。 玉簪微微松了, 一缕调皮的碎发落在了耳后, 又有些挂不住地掉在颊边, 配上那人一双懵懵懂懂看过来的眸子, 清纯无辜又诱惑至极。 他身上的衣物略微松散, 多了不少褶皱,倒有些像是被人抱过之后, 揉出来的。 谢瑾瑜沉着一张脸,强压下怒气,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玉简惊了一瞬, 腰部一扭脚下生风,落在了桌后,离人有三四米远。 “先别碰我。”玉简道,他外衣上沾了药粉,不知道还有没有余效,小崽子要是不小心吸入了,乐子可就大了。 “等会再跟你说,我要先沐浴。”匆匆将脱下的外衣团成一团,塞进了一旁的箱子里,想着等会处理掉,就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朝内殿走。 谢瑾瑜看着他的背影,死死捏紧了拳头,还是唤人备上热水,强忍住冲动,才没有绕过那屏风,去看后面的人。 他蹲下.身,将玉简的外衣从箱子里拖了出来,凑在鼻尖闻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合.欢香! 功效正如它的名字一般,能让中了的人失去意识,完全成为欲望的驱使物,丑态毕现。 谢宸! 谢瑾瑜眼睛红到要滴血,浓烈的醋意和愤怒甚至压过了他的生理反应。 哪怕只剩一点残香,能被放在宫里用的,效用定然非凡,他也不能免俗。 那哥哥呢? 他是…… 经历了什么,才把这狂潮压下? 那微皱的外衣,颇为狼狈的形象,和冰凉的躯体,似乎都在隐隐暗示什么。 谢瑾瑜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他知道玉简不喜欢男人,这么多年却也没见他对那个女人另眼相待,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明明是这样耀眼的存在,却过得像个苦行僧。 越是这样清清冷冷冰山一样的人,对他的那点特别和亲近才越发令人难以克制。 谁不想成为唯一呢? 可现在,却因为那样一个蠢货和他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有可能去抱了别的女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是谁呢? 他带过来的侍从? 还是迷乱情迷之下随便抓的? 又或者是哪条花街柳巷随便选的? 谢瑾瑜被自己的幻想将那把火烧得越旺,嫉妒,恨意,悔恨,不甘,种种负面情绪胶着在一起,狠狠蹂.躏着他的心脏,几乎将他生生逼的背过气去。 隔着一块屏风,淅淅沥沥的水声越发明显,甚至还能看到袅袅升起的水雾。 他的哥哥就在那后面,赤身裸.体,毫无防备。 谢瑾瑜心头蔓延上毒液一般的恶意,猩红着眼朝那走了几步,他有些,控制不住了。 可当他的手碰到屏风,触到冰凉的框架,瞬间唤回了几分神志。 他的眼前飞速掠过玉简的脸,愤怒的,慵懒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而最多的,就是一副清清冷冷,似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淡然。 就像那九天上的神祗,不沾烟火,不落尘埃。 谢瑾瑜犹豫了。 原本已经快将他烧死的烈火被那样的眼神轻瞥,瞬间被兜头倒下一大盆凉水,凉透了。 却不是放弃了这个令他兴奋不已,又势在必得的计划,而是他突然意识到,想得到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东西,急躁冒进是大忌。 他没有能力留下他。 在他剖析了那些阴暗不堪的心思之后,依旧能将他留在身边的实力。 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还要克制收敛好自己的感情,不能露出丝毫端倪。 他承担不起任何可能失去男人的后果。 谢瑾瑜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到桌边,手里还紧紧拽着玉简的外衣,而身上也是燥热不已。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屏风,似乎能透过它看到后面的人,索性放纵自己,就荒唐这一回。 等玉简洗完,谢瑾瑜也收拾好了自己,重新换了一身衣物,甚至空气里些微的麝香味都被香炉里燃起的香料盖了过去。 “哥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谢瑾瑜看着玉简走进,依旧是一身单衣,只是外面罩了一件月白的薄纱,松松挂在身上,腰上没有束腰带,随性自然,依旧遮挡不住过于美好的曲线。 “让我先喝口水的。”玉简拿起杯子,灌了整整四小杯,才觉得舒坦许多,开始说整件事情的经过。 没有过多的赘述,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完了,像是经历了一场无聊的课程一样,平板无波。 连带着他冲到树林里劈了无数树木的事也说了。 谢瑾瑜一直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下来了,随之涌上的是浓浓的喜悦,还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 哥哥啊哥哥…… 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对他才好。 他总是极有自己的原则,从来不会头脑一热,或者遵从欲望的趋势,但凡他不愿意做的,就是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让我看看手。”谢瑾瑜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驱了出去,蹲到玉简身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检查了一下。 有内力护体,其实并没有多严重,只有中指的指节处破了点皮,其他部位只是红了。 但就是那么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伤口,都被他用清水洗净了,轻轻抹上宫里最好的药,又拿纱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 不得不说,包的极丑。 就像一只熊掌,甚至没办法弯曲一下。 谢瑾瑜美其名曰,“静养。” 起码短期内,玉简是不要想用手了。 将事情说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之前那种状态,只是谢瑾瑜看他的眼神越发露骨,偶尔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谢宸吃了这一个大亏,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是冲到这里想要找玉简算账,结果他根本连人都没见到,被小崽子出去说了两句,就乖乖回去了。 等到晚上,整个人就不太好了,发起了高烧,烧到神志不清乱说胡话。 老皇帝听说了,本来想斥责的心又多了几分柔软,下了朝特意过去看他,这毕竟也是他的儿子。 唯二的骨血了。 谢宸烧到迷糊,嘴里念念叨叨,声音不太响,老头子本来想安慰,却敏锐地捕捉到某个词,低下头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那蠢女人不是我们害的,是那个侍卫说喜欢她,母妃只是把她灌醉又把人放了进去,什么都没发生呢……” “皇后的明珠还在母妃的床下暗阁里,那种东西,除了母妃,谁都不配!” “老头子什么时候传我皇位,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死,外公要等不及了……” “那个小贱人怎么就活着回来了?当时应该再卖远一些的……” 絮絮叨叨,一字一句,清晰极了。 若非老皇帝亲耳听到,怕是根本就不敢信! 他心目中乖巧懂事的老七,竟然…… 能做出这种事! 还有他那个惯会伪装的娘,竟是如此善于伪装的毒妇! 想想这个女人与他朝夕相伴的日子里,都是怎样在心里诅咒他,就令他怒火中烧。 当天晚上,还发着高烧的七皇子,被认为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七殿下,被连夜下了大牢,而贵妃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冲进了房间,堵着嘴扔进了冷宫。 一个晚上而已,天翻地覆。 “你用了‘无忧’?”玉简听到消息,毫不意外。 无忧,是承影阁的秘药,是那位医师早年无意间研制出来的。 其效用,是令中了“忘忧”的人,彻底陷入昏迷中,并且反反复复回忆自己脑海里印象最深的画面和场景,回忆的次数多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将梦当成现实,全然没了克制,有问必答,甚至还会重复梦中的台词。 这功效,跟它的名字像,也不像。 但是目的达到,玉简便不会在意小崽子用的什么办法,只会觉得欣慰。 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赢面,他做的相当不错了。 后面的日子,老皇帝几乎是用培养继承人的架势,天天把谢瑾瑜抓在身边,带着他处理公务,批改奏折。 本来这就是他最后一个儿子,又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愧疚难当。 再加上年岁确实大了,接近半生的权势争斗,他是真的累了,有点力不从心。 可能是想再体验一把真正的父子情深吧。 没了小崽子整日在眼前晃,玉简的日子过得越发悠闲,平日里品茶看书,睡觉练武。 惬意无比。 这天,他埋伏在南邵国内的探子发来密信。 那位楚国小公主,楚妃有孕了! 彼时玉简正在喝茶,差点一口水喷在纸上,污了没看完的信息。 “哈哈哈哈哈……”玉简随手将杯子放下,好不容易将那口茶水咽下,笑得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韩朔阳的悔意值没有变化】系统适时打击道,看不得他这幅嘚瑟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玉简抬手拭去不存在的眼泪,觉得自己肚子有点疼,“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恶毒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系统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又实在耐不住好奇心,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玉简掀了掀唇,勾起一个上挑的弧度,眼中满是恶意。 他倒是没想到,那位小公主,不光性子泼辣,还是个…… 不会亏待自己的主! 那孩子,应该是侍卫的吧 随着她一起背井离乡远嫁至此,想来关系不一般。 “哥哥在笑什么?”谢瑾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玉简微微后仰的身体靠上宽厚的脊背,腰间搭上一只手,另一手上的纸条被人抽走。 过了良久,背后的胸膛微微震动,带着笑意的从头顶泄下,“活该。” 轻飘飘的两个字,凉飕飕的。 “起开。”玉简瞪了他一眼,从他的怀里脱离出来,扭头看着身后的少年。 他真的怀疑这孩子是吃激素长大的,若非是他日日看着,真的如原本一样过个半年一年再来,怕是要完全认不出了。 已经长得颇为高大健硕的少年坐在他背后,站起来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而且还在长。 像是想一次性把之前失去的东西全部补回来。 各个方面的。 “韩朔阳不会想要这个孩子,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不过这楚妃也不是一般人,瞒得极好,竟生生拖到了五个月才被发现,你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吗?”玉简正色道。 “保护她生下孩子,然后再暴露出韩朔阳的身体问题,让他跟楚国之间开战!”谢瑾瑜亮晶晶的一双眼盯着玉简,带着几分渴求表扬的憨态。 “聪明,但是还不够。”玉简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韩朔阳此人心机极重,野心也极大,他知道真相之后,最大的可能性是给楚妃报一个病逝,然后悄悄把孩子拿掉再把人弄死,这样楚国不一定愿意开战。” “那哥哥的意思是?”谢瑾瑜乖乖坐直身体,像个认真听课的孩子。 “我在楚国埋了线人,他们会说服楚妃一母同胞的皇兄,带着医师和贺礼去南邵国祝贺,”玉简盯着烛光,火焰微微跳了跳,让他的眸子又重归一片黑暗,再度亮起来,多了几分诡谲的笑意,“保胎。” 谢瑾瑜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韩朔阳再不能光明正大将她弄死,偏生还绝不可能真的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所以他会选择……早产,一尸两命!” “呵……”玉简轻笑了声,单手支腮靠在桌上,“届时可能只是一个后宫妇人的争风吃醋罢了。世事变化无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第53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十三) 玉简的手段向来雷厉风行, 楚妃怀孕的消息刚刚传出, 韩朔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她的皇兄就已经带着最好的御医和成箱贺礼出发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走了将近十天才到, 但是起码在他们离开之前, 楚妃都会是安全的。 两国交好,还留下了血脉,这无异于是种保证,起码短期内是不会变化的。 等到车队进了皇城, 楚妃开始安胎, 玉简才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让韩朔阳身边的人, 在他的饭菜里下了一点“落星”。 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不是毒药,不是灵药, 就这么吃下去, 不会有任何问题, 完全能骗过试菜的人。 而它唯一的功效, 就是化解生机百补丸的药效。 生机百补丸失效之后, 之前被强行营造出来的身体康健的假象将会消失, 韩朔阳会觉得头晕恶心,日渐乏力, 只要他招来御医…… “哥哥,你最近关注他们是不是太频繁了?”谢瑾瑜坐在玉简身边,手里拽着他的袖子, 如果可以,他其实是想把人抱在怀里的。 “你的事情都做好了?老头子撑不了多久了,北渊不可能置身事外。”玉简把袖子抽回来,转过身看他。 养了这么久,该收点利息了。 “哥哥,你是……想要这天下吗?”谢瑾瑜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坐直了身子,第一次无比正经地看着玉简,似乎想透过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看透下面真正的心思。 “差不多吧。”玉简歪了歪头,他不想要天下,不过他不介意给韩朔阳添堵。 更何况这个人,并不会成为一个明君。 “我要你,得到这天下。”玉简认真道,“这是我对你的期望,也是我的要求。” “当然,”玉简笑了笑,神色缓和几分,“如果觉得困难的话,只要吞并南邵国就可以,之后我们就两清了,你再不欠我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谢瑾瑜提出要求和目的。 作为当年救他的回报。 两个人都懂,但是谢瑾瑜还是觉得心里憋闷。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拿这个来做条件,只要他开口,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想办法摘下来。 更何况,再不相欠…… 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 “哥哥别说这种话,”谢瑾瑜顺着袖子,把玉简的手腕扯过来,强硬捏住了他纤细的腕部,细细在他掌心和腕部的皮肤上滑动,激起一阵痒意和令人心惊胆战的粘腻触感,“我一定会达成的!” 只要这是你的愿望! 原本把谢宸搞下位之后,小崽子就成为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但是现在,他却是没那个时间慢慢适应了。 “这是黄峰。”玉简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着这个人的一生。 将门之后,影响力并不大,所以从未参与任何党派,只是在一个极其偏远的城镇当着守城将军,实则是已经对这个朝廷彻底失望。 自古将门难善后,他也不例外,一家父兄,当年征战沙场战功累累,最后还是只能马革裹尸还,甚至还要被猜忌打压,最后不得不远派到这样一个偏远的城镇度过余生。 只余下一身伤痛,根本活不长,但是能力确实实打实的。 “这个人,我派人把他引回京都了,调令稍后就会下达,我要你自己,去得到他的认可和追随,若他能为你所用,那这场博弈中,你将会拥有更大的赢面。” 玉简说的还是较为委婉,实际上有他在后面做推手,小崽子根本不可能输。 谢瑾瑜对玉简的话,向来当圣旨一样执行,于是这个黄峰刚到京都,他就隐瞒身份与人相交,诱他慢慢打开心扉,然后再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一步一步获取信任。 而韩朔阳那里的暗线也在稳步进行着,据说陛下招了御医当晚,大发雷霆,把御书房毁了个干净。 那个御医,第二天就因为以下犯上被处了死刑。 以下犯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逃不过君臣二字,可具体原因是什么,无人知道,也没人敢猜。 于是当韩朔阳知道真相后,楚妃肚子里的孩子,就变得愈发碍眼了。 原本就是不可能留下来的,但是现在,似乎只要让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种多活一天,在他面前多晃一天,就会觉得自己头顶越发绿云盖顶,真的是一刻都忍不了。 更何况她那位皇兄带来的御医还日日用着最好的药材滋补着,只要一想起来那个孽种的由来,韩朔阳就觉得胃里火烧般的难受,恶心到想吐。 想他一世英明,也是年少有为,自小的聪明过人,教导过他的太傅哪个不夸一句此子聪慧? 可现在,却被一个女人,一个他自认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女人,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出现,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是只王八,甚至还对他下了那种药! 单是想想,就让他恨不得将人凌迟处死,把她肚子里那个小畜生生生挖出来喂狗! 其实他只要等楚妃的皇兄离开南邵之后再对她出手,就能完美接上他原本的计划,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是一天都忍不了的。 于是没过多久,他就约着那位皇子殿下出去狩猎,而等他们接到消息回来时,那个已经快六个月大的楚妃,就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痛苦地呻.吟着,身下血红一片。 据说是一名妃子嫉妒她得了龙子,打着探望的名义,在送来的汤里下了落胎药,又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肚子正好撞在桌子上,当场就疼晕了过去,又生生痛醒。 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了些,且不说这种关键的时刻,一般妃子根本不可能随意闯进楚妃的寝殿,单是她自己,都不可能去喝别人送来的汤药,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会医术的宫女嬷嬷看着,没机会入口。 可当那位皇子殿下满皇宫找他带过来的御医时,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韩朔阳像模像样流了两滴眼泪,又严厉申斥太医院一定要母子平安,再不济也得保住大人,回头就在催产药里加了点料。 紧闭的大门开开关关,血水端出来一盆又一盆,女人的嘶吼声愈发微弱,到最后渐渐没了声息。 她的皇兄在外面急到不行,却碍着男女有别只能来回踱步,再如何伸长脖子,也看不到任何情况。 等到了大半夜,门彻底打开了,迎上来一众宫女婆子,皆是满头满脸的冷汗,诚惶诚恐。 一尸两命。 大的小的,都没了。 那位皇子殿下当场就红了眼,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他直接从一旁侍卫手里抢了长剑,冲到了关押那个妃子的地方,外面站了几名侍卫。 “都滚开!这个女人必须死!”他已经没有了理智,一晚上的焦灼,将他仅剩的耐心全部耗尽。 原本带着贺礼和父皇母后的殷切期盼想要来探望一下的,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仇,他必须报! 怒火上头,便没了理智,他被侍卫阻拦的时候,只是下意识拔剑还击,想要将他们全部放倒,再把里面那个该死的女人杀了,祭奠他可怜的妹妹。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几名侍卫里,有一个人,实力远超平均。 所以当他被一柄长剑当胸穿过时,他整个人还是震惊的。 这里是南邵皇宫,他是楚国太子! 这个普通的侍卫,竟然敢公然刺杀别国皇子? 这是出自谁的授意? 韩朔阳? 还是真的只是失手? 然而后面的事情,他已经没有精力想下去了,等到韩朔阳带着侍卫赶到时,只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和跪了一地的侍卫,而那个杀人的凶手,却已经堂而皇之地退走了。 跟上去的暗卫都被暗中解决,一个都没回来。 “废物!一群废物!”韩朔阳狠狠将桌上的奏折扫落,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死了一个女人没什么,他只要把那个妃子处理好,给楚国一个交代就好,之后他们定然会提出再送其他公主过来联姻。 左右是联姻,谁都可以,所以这事他有万全把握不会闹大,可是那个蠢货! 那个蠢货怎么竟会被一群侍卫杀了? 这让他怎么跟楚国交代?! 一个公主一个太子,全部死在了南邵皇宫里,甚至时间间隔不过一晚,这事怎么看都无法善了,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紧急向南楚发了一封文书,详细标明了是宫内闯进了叛贼,不小心误杀了太子又让公主殿下受到惊吓动了胎气,最后才没能保住孩子,并且十分诚恳地表达了愿意给予相应的补偿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同时他也开始筹军备战,这一战,恐怕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比他的书信更早到楚国皇宫的,正是楚妃的贴身嬷嬷,也就是那个被玉简保下的,精通艺术的医师。 韩朔阳曾经做的一切,都被彻底曝光在了烈日下,无所遁形。 老皇帝直接把派来的使者扣押了,第二日就斩了,将尸首挂在城门上,成为了开战的信号。 几日后,楚国和南邵国正式开战,双方各三十万大军在楚荒打成一片,而不远处就是承影阁。 虽然它不参与朝廷事,但是为了防止被波及,玉简还是下令所有人暂且撤离,另外建立基地。 “两国交战,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玉简将手里的纸条凑到烛火旁,燃起炙热的火焰,一路舔舐着整张纸,向上卷曲又缓缓飘落,短暂而绚丽。 “积蓄力量,厉兵秣马。”谢瑾瑜乖乖坐在桌前,就像挨训的小朋友一样,视线却一刻都没有离开玉简的脸。 “我给你两年时间。”玉简伸出两根手指头,“南邵国力最强,韩朔阳又年轻气盛,手下确实有几位实力不凡的将军,这场战争,楚国最多只能拖一年半。” “剩下半年,给你去兑现你的诺言。” 从这一刻起,谢瑾瑜将会继任北渊皇位,身份地位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把人带到这个份上,玉简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起码在北渊境内,再没人敢忤逆他分毫,他身旁的守卫也足够,学识更是有那些国士去教授。 所以他应该功成身退了。 他准备回阁里,帮助他们新建基地,等到整个局面彻底稳定下来,就将承影阁留给小崽子,然后去找他那一直未曾露面的爱人。 阁里的人都被他一一排查过了,从来没有任何异样的眼神出现,再不就是身材和性别不对。 换做以前,他是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会对一个男人这般念念不忘的。 “哥哥,我去军营里历练,这皇城,我就交给你了。”谢瑾瑜穿过桌子,死死把玉简的手包在自己手里,力道大得令他的骨头都感受到了些许疼痛。 “我不……”玉简下意识想要拒绝。 似乎是怕他拒绝,直接道,“除了哥哥,我谁也信不过,虽然现在只剩我一个继承人,但是我很难军营和宫里兼顾,我需要有一个绝对信任的人能帮我。” 谢瑾瑜瘪瘪嘴,已经出落得越发冷硬的面孔撒起娇来,还是颇有杀伤力。 起码玉简拿这样的无赖就毫无办法。 谢瑾瑜走之前,将玉简直接封了丞相,至于那些颇有微词的老臣们…… 第二天都得乖乖跪在宫门前,将手里的奏折奉上。 心软归心软,可当玉简面对成山的奏折和处理不完的政务时,他真的后悔当时天真的自己。 怎么就被小崽子吃的那么死呢? 要是这点小事他都办不好,自己也不需要多留恋什么,怎么偏偏就受不了那家伙嘟着嘴,瞪着一双狗狗似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就什么原则都没了。 两年…… 他忍! 事实果然跟玉简预料的半分不差,一年半之后,楚国落败,韩朔阳直接将其纳入了附属国,根本连谈和的机会都没给他,迈出了自己扩张版图上的第一步,然后就被小崽子直接咬上。 长时间的消耗,楚国和南邵都元气大伤,完全比不上军事力量强到变态的小崽子。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最为不起眼的北渊,是从什么时候起,竟完全变了模样,甚至足以对他们产生威胁。 而小崽子那边也不好办,哪怕他这两年努力强大自己,已经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国家,但是要一对二,还是有点吃力的。 所以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将整个局势稳定下来。 仅剩下最后一战。 一旦突破这一道天险,韩朔阳的整个防线将全面崩溃。 谢瑾瑜忍不住想要跟玉简分享这个好消息,他真的做到了。 哥哥说的事,他都做到了。 可当他兴冲冲把人接过来,想让他一起见证胜利的时候,却只看到那人微微扬起的嘴角,和越发欣慰的眼神,以及从那张好看的嘴里吐出的足够将他瞬间击溃的话。 “做的不错,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就把承影阁给你,好好休息休息,你会是一代明君的。” 把承影阁给他? 他要走? 第54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十四) 原本的喜悦瞬间湮灭, 谢瑾瑜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一口气被堵在喉咙里, 那些呼之欲出的东西, 快要压抑不住的东西, 变成了滚烫的烈焰, 不断焦灼着他的心脏。 前所未有的疼痛和难受。 他的后背瞬间湿透,睁着一双有些涣散的眸子死死盯着玉简,依旧无法理解。 为什么呢? 你不是要这天下吗? 这几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就为了能得到这天下亲手送给你, 你怎么能不要了呢? “哥哥要去哪里?”谢瑾瑜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道, 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眼前人迷蒙成一片,连五官都不清晰了。 “四处走走,我去过的地方不多,一直呆在一处也无趣, 而且我还要找个人。”玉简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 目光放空, 陷入了回忆里。 已经这么多年了, 那个男人还没出现。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还没找到他, 四处走走看看, 都好过觉得那人根本没有跟过来。 如果是没跟来,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烦了, 腻了,不愿继续了。 不外乎这几个,再可怕一些, 可能那人的能量,不够支撑他随着自己一次次穿越。 无论哪一个理由,对他来说,都十足的令人沮丧。 谢瑾瑜察觉到男人突然消沉下去的气息,尤其是在提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之后。 他想伸手将那人抱进怀里,仔细安抚,温柔照顾,但是却连手都在抖。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况不对劲,体内的气息紊乱,四处冲撞,竟像是要走火入魔了一般。 而且他无比清楚,自己控制不住的。 只要触到那片肌肤,就想要更多。 会想撕开那碍眼的衣物,毫无阻碍的触碰那片莹白,更想狠狠堵上哪张红唇,让它没办法再说出那些他不爱听的话。 甚至会忍不住对他做些残忍的事,让他没办法再离开自己。 “哥哥要找谁呢?我可以帮你……”谢瑾瑜咽下喉咙里那一口腥甜血气,强自稳定心神,尽量平稳语调。 “我的爱人。”玉简顿了一瞬,这个词对他来说无比陌生,本来以为说出口会有些羞耻,却是如此自然,就跟之前那几百年一样。 他对那男人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渗入骨血中,成为了一种本能。 习惯了那人充满爱意的眼神,习惯了转身就能看到他,习惯了生活里无时无刻的存在感和擦不去的痕迹。 陡然之间失去这一切,绕是心性通透如玉简,都有些无法接受。 以往每次都是那个男人主动来到他身边,而这次,他决定主动出击。 若是找到了,他愿意主动发起攻势,让他重新爱上自己,多少找不到…… 那他认栽。 “爱人?爱人……”谢瑾瑜已经无法思考了,嘴里喃喃这两个字,眼底猩红一片,胸腔里鼓动着滔天的杀意,又是一口血涌上来,这回,他再也没能忍住。 谢瑾瑜赶在自己吐血之前转身,朝着营帐后的密林里冲去,这一跑动,真气逆流越发迅速,眼前一片血红,一头栽了下去。 玉简意识到他的不对,连忙追了上去,正好抱住那无力软倒的身躯,吓了一大跳。 “怎么样?”玉简抱着人往回冲,一边让系统给他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急火攻心,有走火入魔的征兆】系统尽职尽责道。 “急火攻心?”玉简看了看怀里惨白着一张脸的小崽子,虽然身上已经没了半分儿时的柔软,依旧令他心疼不已。 “换个药,你知道换什么的。” 【蕴灵丹,30爽点,无后遗症】 “换!”玉简毫不犹豫道,之前几个世界他积攒了不少爽点,本来他就不怎么依赖这些外物,更何况就算用完了,韩硕阳活着,还怕爽点不够?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就是死了都能救活,更何况只是小小的走火入魔? 小题大做了些,还平白多了一甲子功力。 “没事吧?”等小崽子再度醒过来,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甚至他的神色也很冷静,就像之前的失态不曾发生过。 “哥哥的‘爱人’,”谢瑾瑜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道,“叫什么,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玉简伸手把人扶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一个靠枕,神色难掩落寞,“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长相也是不清楚的。” 小崽子这么一问,直接问到了他的痛处。 他真的恨极了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习惯事事握在手中,偏偏这事却又脱离他的掌控,令他越发心痒难耐。 他现在无比期待一个可以将两人彻底绑定的世界。 单是他的传承记忆里,就不下四五种方式,即使转世重生,也不会消弭那印记,直接作用于灵魂的。 如果那时候那男人还在他身边的话。 玉简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要把这项权利握在手中,再也不会这样盲目地傻等和瞎找。 不知道要错过彼此多久。 “不知道……么?”谢瑾瑜低垂着头,神色莫辨,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冷静到可怕的地步。 “找不到没关系,哥哥不用着急,等我的事情结束了,我会帮你的。”他抬头,看着玉简,露出一个略带暖意的笑,没有丝毫阴霾,只在眼底深处,压抑了那即将爆发的情愫。 他终于发现,他错了。 错的离谱。 这样卑微的暗恋根本都没有可能得到他的眼神,也是时候换个方式了,他承担不起失去他的可能。 被玉简重新加持过的谢瑾瑜功力大增,遇事也越发沉着冷静,三个月后,他大败南邵,一路杀进了京都,血洗了整个王城,也抓住了那个男人。 自此,天下统一,谢瑾瑜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位大一统的皇帝,且不过十八。 “哥哥准备什么时候走?”打了胜仗,却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三国间的风俗,官员,甚至是语言文字,都需要重新统一,更何况还时不时会有一些小的起义和反抗,谢瑾瑜可谓是忙到脚不沾地。 但即使这样,他也将玉简日日拖在身边,半刻都不能离了视线。 而最近,玉简表现得越发焦躁了些,似乎是等不及了。 “过两日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去就没我什么事了,我想尽早出发。”玉简半躺在榻上,有些无聊地看着小崽子批改奏折,但是那满满一桌堆得摇摇晃晃快要塌下来的奏折依旧令他心惊。 当然,他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是了。 帮忙批了两年的奏折,他需要休假。 “哥哥可以再缓几日吗?”谢瑾瑜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仰头看他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一只小狗崽,虽然现在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出半头,欣长健硕,可看他的眼神,却满是依恋与欢喜。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双眼睛。 “为何?”玉简被他的神情晃了一下神,下意识问道。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方才似乎看到了浓浓的深情。 而且是那种过于炙热的,浓烈到令人触目惊心的神情与欲望。 但是转瞬即逝,他又没法确定。 “哥哥啊……”谢瑾瑜轻叹一声,有些可怜巴巴的,语气都低迷了几分,“再过几日,是我十八岁生辰,我打算迁都,哥哥便连这一点时间,都不愿给我了吗?” 玉简眨眨眼,似乎才想起来这回事,顿时感到有些羞愧。 脸上泛起微粉,撇开视线有些不敢他。 他这个哥哥当得也未免太失败了些,完全不关注孩子成长,这样不好…… 之前他就已经把脸上的易容卸了,用原本的那张美人脸做这种表情,谢瑾瑜顿时觉得下腹一紧,眸色越发暗沉。 这样诱人的哥哥,怎么可能放他出去呢? 玉简出于某种愧疚心里,这段时间温顺极了,就呆在谢瑾瑜给他准备的寝殿里,半步都没出去过,手边是他派人特意从西城摘来的时令水果,看着小崽子搜罗来的各色民间话本,竟也不觉得无聊。 很快,小崽子的十八岁生辰就到了,玉简挑了一身还算隆重的衣服换上,刚准备推门出去,就撞上一身华服的小崽子,将他重新塞了进去。 “哎哎,做什么?不是宴会吗?你这个主角还这么磨蹭,成何体统?” “那是晚宴,哥哥。”谢瑾瑜无奈叹息道,“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呆一会,毕竟时间不多了。”他意有所指道。 他都这么说了,玉简当然只能应了,而且奇怪的是,明明他觉得自己的处理方法没有任何问题,可对上那人一双仿佛要被抛弃的眼,就总是会有种自己是负心汉的错觉。 他只是自己捡来的孩子对吧? 而且他已经成年了对吧? 他完全有能力独自生活对吧? 那自己在心虚自责个什么? 玉简收敛了心神,被人拉着在桌旁坐下,看着他从手上的食盒里一样一样往外拿菜,还配有一小壶酒,打趣道,“还要劳烦堂堂陛下做这种粗活,臣真是受宠若惊。” 他嘴上讨巧,人却坐在凳子上,支腮看着他,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如果是哥哥,做多少都不会腻。”谢瑾瑜笑了下,脸颊甚至有个浅浅的小酒窝。 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男人,卸去了戾气和尖刺之后,那份柔软令人格外心动。 乃至玉简被人灌了好几杯酒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将杯子凑到鼻尖闻了一下,一股清甜的水果香气扑面而来,又细细抿了一口,很好喝,真的像是果酒,酒味被压得极淡。 “这是什么?”玉简又倒了一杯,两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双眼微微眯起,显然很喜欢。 “美人醉。”谢瑾瑜笑了笑,也没管自己空了的杯子,认真地侍奉起玉简来,只要他碗里空了,杯子空了,就会续上新的,不大的酒瓶很快就空了。 玉简从头到尾清醒,喝完了最后一口,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歪了歪头,想着要让小崽子下次多备一些,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脑袋快要磕到桌上的时候,砸进了一片柔软的掌心。 随后他整个人都被揽进了一个炙热滚烫的怀抱。 谢瑾瑜像抱娃娃一样抱着他,就着这个姿势抱了许久,将头埋在他颈窝,无比陶醉地呼吸着这人身上的气味,又轻轻吻了那微张的唇瓣。 柔软得宛若云朵,似乎含一下就要化了。 谢瑾瑜深呼吸一口气,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嘴唇,他将人细细密密吻了个遍。 却更像是动物标记领地一般,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只是在通过这,确认所属权。 这是我的了。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和满足。 这是他的礼物。 美人醉,宫里度数最高的一种酒了,偏偏不含多少酒精味,喝起来像果酒,后劲却大,往常只需一杯,就能让人失去理智,玉简方才,可是喝了整整一壶。 谢瑾瑜抱着人站了起来,手在一旁的书架上拨弄了两下,一旁的墙壁凹陷进去,露出一条暗道,他大步跨了进去,门在身后缓缓阖上。 玉简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他动了动手腕,想要坐起身,却都失败了。 身上软的厉害,一丝力气都没有,甚至根本感受不到内力。 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这是什么情况? 玉简在心里呼唤了两声系统,确认它还没有罢工之后,心中总算安定了两分,只能微微转动头部,看到不远处的桌旁,站了一道身影,躬身似乎在摆弄什么。 “谢瑾瑜。”玉简冷声道,一字一顿。 用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 “哥哥醒了?”那道身影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果然是那只狗崽子,手里端了两杯什么东西朝他走了过来。 “散功散,软筋散,还有迷情香……”玉简嗅了嗅空气中混杂的气味,脸色越发难看,“你想做什么?” “我本来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完的,但是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这个仪式,非常重要。”谢瑾瑜没有回答他的话,端过那只酒杯,凑到了玉简唇边,“哥哥,喝了吧?” 玉简别开头,冷冷地盯着他,眼中那点柔软全部消失,变成芒刺,一根根扎进谢瑾瑜的心里,刺激得他手都在抖。 “哥哥,今日大婚,喜酒总是要喝的。”谢瑾瑜无奈叹息,神色难掩落寞,但是强撑出来的笑脸依旧帅气逼人。 玉简这才发现,这家伙穿了一身大红喜服。 他蹙了蹙眉,刚想开口斥责,就被人捏着下巴,吻了上来,滚烫的唇舌渡过来一口酒,他下意识推拒,不小心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 “系统,兑换复灵丹!”真是仁慈久了,让某些人以为他太好欺负了! 可呼唤了三四声,系统都没有任何反应。 玉简微微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正对上他已经含了几分水汽的眼。 “哥哥,我爱你啊,你怎么能看不到我呢?你怎么能离开我呢?我都那么努力了,你不是要天下吗,我都为你打下来了,你若是不要,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声声质问,敲击在玉简的心头,似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我总有办法让哥哥离不开我的。”玉简的怔愣落在谢瑾瑜眼中就是沉默,他苦笑了一声,咬了咬牙压了上去。 “你是我的,别想着离开我,除非我死!” 第55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十五) 玉简再度醒来时, 身上依旧无力, 软筋散的药效还在, 屋内弥漫着那股过于浓郁的香气。 身上异常酸痛, 稍微动一下, 就差点被逼出泪来。 这种感觉熟悉得过分了。 玉简睁眼望着屋顶,双目还有些涣散,似乎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醒了?饿不饿?”谢瑾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一只大手自发地开始替他按摩腰部,手掌裹挟着微暖的内力, 疏通着经脉, 带来酥酥麻麻的舒适感。 “你……”玉简僵住了身子, 偏头看他,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 像是之前走火入魔之后留下的一双血瞳,又像是熬了一整晚,熬到双眼通红。 他心里默默呼唤了几声系统, 全都没有反应。 熟悉的沉默。 熟悉的爱恋眼神。 熟悉的占有欲。 他之前是怎么竟半点都没察觉呢? 玉简现在还有几分迷迷蒙蒙的不真实感, 养了几年的小崽子竟然是他那一直没有露面的老攻, 这刺激着实大了些。 这小崽子, 刚见到的时候实在是太瘦小了些, 完全没办法往那上面想, 导致他这么多年看他,都带了一种看孩子的滤镜, 才会造成这种误会。 看这事闹的…… “哥哥,你现在不想理我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但是饭还是要吃的,不然身体吃不消,到时候你想怎么罚我都好。”谢瑾瑜坐起身,小心翼翼跨过他下床,随意批了一件外衣,过了一会,端了一碗热粥进来。 “来,张嘴。” 玉简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身,看着那人舀了一勺放到唇边尝了一下温度,才送到他嘴边。 清香软濡的糯米夹杂着清甜的莲子,香气扑鼻,让玉简被震惊压下去的饥饿感重新沸腾起来。 他早就被老攻服侍惯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低头乖乖喝了,由着他一口一口喂。 直到空碗见底,谢瑾瑜把它放在一旁,又取了帕子给他擦嘴,自始至终眉目温柔,眼神却难掩悲怆。 “你……”玉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之前才告诉他自己要去找爱人,回头就发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想来是他之前决绝的态度把这人几乎逼疯了才做出这种事,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人的占有欲有多强烈。 他该怎么让他相信,自己爱的是他呢? “你给我解开,我不走了。”玉简叹气一声,“真的,我会留下来。” 谢瑾瑜看着他,苦笑了一声,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又撬开齿缝细细舔允一遍,还有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哥哥,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恨得紧,我知错,但是……”他偏头,蹭了蹭玉简的侧脸,朝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不悔。” “我会对你很好的,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找别人呢?”谢瑾瑜轻叹一声,“哥哥不乖哦,要接受惩罚。” 玉简看着小崽子充满疯狂与痛苦的脸,觉得揪心得紧,认真道,“我不会走了,我说真的,因为我爱上你了,我一直一直,爱的都是你。” 谢瑾瑜瞳孔猛地一震,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却又很快湮灭了,成为了一滩寂静的死水,涌上越发浓烈的悲哀与自嘲。 “为了逃离我,哥哥竟然都愿意说这种谎了。”他低笑了声,再抬起头,眼眶甚至湿润了几分,“可是怎么办呢?明明知道哥哥是骗我的,我却还是很想听。” “哥哥多骗骗我好不好?我今天晚上可以不碰你……”他带了几分乞求道,卑微极了。 “啧,你个小兔崽子!”玉简难得的告白却被人当了谎言,心里有些不爽,可思及这家伙的不安和恐慌是从何而来,又泄了气,“我爱你,爱你啊!听清楚没?所以我不会走,你不用这么不安。” “恩,听到了。”谢瑾瑜乖巧点头,像只被驯服的小狗崽,“谢谢哥哥。” 他笑得异常甜美,但是玉简知道,他还是没信。 只当他是在哄孩子,顺便想着怎么逃走。 无论怎么说都说不通,玉简索性放任他了。 从小宠到大的孩子,本来感情就不一般,现在又成为了爱人,那种感情只会越发浓烈,他本来就比这人大上许多岁,该让让他的。 他没有安全感,就给他安全感。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玉简对谢瑾瑜的一切行为都是近乎无底线的纵容,无论是他固执的亲手投喂,还是各种亲昵,全都照单全收。 唯一会产生抗拒情绪的,不过是在小崽子精力太旺盛,缠得他实在是应付不来时,会可怜兮兮地求饶一通,其余种种,都像是已经在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那般自然。 除了他身上的软筋散和散功散,一切都非常正常。 他被小崽子从那间暗室送回了寝殿,每日除了上朝,那人的所有时间都消磨在他这了。 奏折是窝在他身旁批的,午膳晚膳是先喂了他之后,再自己吃的,甚至连洗澡,因着他手脚无力,都是小崽子全盘代劳的。 就像是养了一个四肢不勤的米虫,偏偏他还乐此不疲。 而平时,那些挨挨蹭蹭的小动作更是不少,谢瑾瑜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般,批着批着,就得扭过玉简的头跟他唇齿交缠一番。 直到把人吻到不能呼吸,涨红着一张脸瘫倒在自己怀里,那颗漂泊无依的心才最终安定下来,才能认真做自己的事。 “哥哥,你爱我吗?”这是两人之间每日都会发生的对话,甚至一天会问个数十趟,恐怕也就只有玉简,才会不厌其烦一遍遍回答他。 “爱。”玉简毫不犹豫道,任由那人捏着自己的耳朵吻上来,身体更加放松了,由着他上下其手,乖顺至极。 “哥哥,我准备迁都至南邵京都。”谢瑾瑜抱着人,下巴蹭在他的额头,磨了磨,“好不好?” “南邵?”玉简昏昏沉沉的大脑醒了大半,自从上次韩朔阳被俘,悔意值陡然涨了三十点,就再也没什么波动了,这段日子又忙着安抚小崽子,倒是把他忘了。 “好,你决定了就好。”玉简点点头,表示支持。 “哥哥,那我们大婚好不好?我要你当我的皇后。”谢瑾瑜偏过头看他,神色认真极了。 这是他准备了许久的事,甚至可能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所以他只是象征性询问一下罢了,原本做好了被拒绝准备的某人,看到玉简点头的瞬间,还有些不可思议。 “哥哥?” “恩,听到了,不过娶一名男子为后,你的压力可不小,更何况你的后嗣……” “不需要!”玉简还没说完,就被谢瑾瑜急急打断,他鲜有地激动,双手捏住玉简的肩膀,将他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我不需要后嗣,我那几名皇兄都有子嗣,再不济旁系还有许多优秀后辈,我们可以抱养一个,哥哥一定能将他教导得很好。” 我们这两个字,说地如此顺口,让谢瑾瑜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他真的已经跟玉简成为心意相通的爱侣了,可以自由随性地讨论未来,而不用整日担心这人会突然消失。 “好,都听你的。”玉简看着他,笑意盈盈地凑上去吻了一下他颤动不已的眼皮,眼神温柔似水。 “哥哥……”谢瑾瑜看痴了,瞬间扔了笔,抱着人滚到了床上。 等到一切结束,他依旧是死死将人揽在胸前的姿势,“哥哥,我把你的软筋散解了好不好?但是你千万别想着离开我,要是被我抓回来,下次再也别想能够自由活动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凶巴巴的,透着几分狠厉与无奈,眼神却有几分不安和痛楚。 “好,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玉简被老攻调.教了两世,对各种情话不说耳熟能详,关键时期还是能蹦出一句的。 谢瑾瑜受不了他这样的撩拨,床板很快重新震动起来,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从床幔里伸出来,磕在床沿上,很快被另一只大手捉住,寻了指缝插进去,捞了回去。 一室旖旎。 谢瑾瑜行动力向来很强,这又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所以很快这项浩大的工程就启动了,当玉简重新回到南邵皇宫时,还有些恍惚。 洛云萧的悲剧是从这里开始的,自然也该在这里了结。 “韩朔阳呢?”他偏头问小崽子,这么重要的犯人,他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过,实在是防范太深了。 “关在地牢里呢,哥哥问他干嘛?他现在又脏又丑的,别污了哥哥的眼睛。”谢瑾瑜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我要给他换个住所,你别这幅表情,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玉简拽着人,一路走到了当初关洛云萧的那个小院子。 韩朔阳已经被狱卒提了出来,扔在院子里,玉简这才看清他的惨状。 一身囚服破破烂烂,裸露出来的肌肤布满了各种刑具造成的伤痕,新伤叠着旧伤,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灌脓,往外流着腥臭的红黄色液体,看起来恶心异常。 他原本一张还算帅气的脸上被烙印摁了两个疤,一左一右还很对称,皮肉翻卷焦黑一片,就像是在脸上贴了两片狗皮膏药,完全没法看了。 “洛云萧……”韩朔阳没有力气,软倒在地上,死死盯着那道欣长的身影,恨到几乎双眼滴血。 “你竟敢叛国!” 玉简朝后靠了靠,舒舒服服地倚在小崽子身上,“我承影阁地处三国交界,从未被划归南邵,何来叛国一说?” “你这个……这个贱人!”韩朔阳用力挣扎着,似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是你!一定是你!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造成的!” “你想废了我武功,我就让你断子绝孙,彼此彼此。”玉简毫不避讳道,他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再说了,那药可是你的美人亲手喂的,至于她为什么恨你,想来你是心中有数的,若是一味想自欺欺人,那我也没办法。” “哈……啊!哈……唔……”韩朔阳被他气到有些内伤,本来他的肋骨就被打断了两根,朝里面戳着他的肺部,平时不动就足够折磨人了,一旦情绪激动呼吸急促,那更是像上刑一般煎熬。 “这样一个贱人,你怎么也看得上!就是为了这张脸?哈……”韩朔阳强忍着咳嗽看向谢瑾瑜,满脸讥讽,“你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唔……” 他恶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影五用力踩在背上,一口气没上来,瞬间白了脸,哆哆嗦嗦地咳,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挖了他的舌头。”玉简面不改色道,他不在意那些恶意,但是被一只苍蝇那么见天地嗡嗡叫唤,也足够折磨人的。 “废了经脉。”他继续指挥着影五,直到韩朔阳已经快晕厥过去,才对着他笑了一下,倾倒众生。 “这是你欠洛云萧的,而你,自始至终都没被我放在眼里过,你不过是个卑微低下的蝼蚁,比不上我宝贝一根手指头。”玉简薄唇微掀,偏头在谢瑾瑜嘴角落下一吻,“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自己失败的人生吧。” 玉简说完,拉着谢瑾瑜往外走,毫不意外听到悔意值+20的提示。 还早,咱们慢慢玩。 玉简把当年洛云萧经历过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兑现了,死蟑螂老鼠的尸体,馊掉的饭菜,时不时的毒打,甚至饿到极致只能吃院里枯草的痛苦。 “这草,好吃吗?”他听说之后,特意去看过韩朔阳一次,蹲在他面前,拔了一颗草,细细捻了捻,“洛云萧可是全都吃光了,不知道你觉得,味道如何?是苦还是甜?” 韩朔阳大张着嘴,露出一片漆黑的空洞,只能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 “我听不懂啊。”玉简有些苦恼道,“不过没关系,洛云萧一定会懂的,他在下面等你,可不要让他等太久哦……” 韩朔阳闻言,有些恐惧地朝后缩了缩,一副见鬼的表情。 本来也差不多,他要是知道这个身体根本换了个人,惊悚程度不比现在少。 韩朔阳就这样痛苦地苟延残喘着,而最可悲的是,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看守着,连自尽都是种奢望,甚至什么时候太过虚弱了,还会被灌进各种名贵的补药,生生给他拖着性命,务必要他好生感受这种绝望与痛苦。 另外还有宫人每日前去,负责给他讲解近日帝后的趣事。 “陛下近日与皇后游湖泛舟,兴致颇高,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恩爱缱绻。” “陛下近日竟然亲手为娘娘做了一顿晚膳,色香味俱全,馋得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咬下来,哦……洒家忘了,你没有舌头……” “陛下近日又驳斥了礼部选秀的折子,说是此生挚爱,唯娘娘一人,这感情,真是羡煞旁人,也不知道娘娘这么好的人,有些瞎了眼珠子的人,是怎么舍得磋磨的……” “近日……” 一日一日,从未断过,比他遭受的毒打来的都要准时。 不断折磨着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铺天盖地的悔意袭来,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后悔些什么。 悔当年太决绝,没有保下洛云萧,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是悔不够狠心手辣,没索性将人毁个彻底? 还是悔没有把那个蠢女人一开始就弄死? 还是…… 总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玉简曾经承诺要送给他,都达成了。 而他,就这么乖乖地呆在小崽子身边,一直没有恢复武功,甘愿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为了让他宽心。 你看,我现在很柔弱,很需要你,也无比依赖着你,所以不要不安了。 我爱你,甘愿画地为牢。 第56章 替身游戏(一) 韩硕阳有宫里的御医照看, 撑了不少年。 这期间他的悔意值涨涨停停, 磕磕绊绊过了一百, 爽点更是一路激增到两百, 玉简兑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药给小崽子。 当皇帝, 不得不说,是个累人的活。 尤其还要成为明君。 谢瑾瑜曾经承诺过,要给他一个盛世山河,他做到了。 他的所有一切, 除了玉简, 就都奉献给这天下了。 他唯一的放松和消遣就是呆在玉简身边, 所以往日里,只要找不见陛下了,去皇后的寝殿看看,准在那, 又或者完全摒除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 把人拘在御书房。 哪怕什么都不做, 只是睡觉, 只要陪着他就好。 但就算这样还不够, 还得有肢体接触。 谢瑾瑜不愿放开玉简半分半秒, 又舍不得扰了他休息,就在腿上放了软垫, 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直接把人抱在怀里。 批着批着就低头摸摸玉简的脸,或者忍不住诱惑偷个香。 玉简就像他的绝世良药, 只要亲一口,触碰一下,瞬间精神百倍,仿佛不知疲倦。 这种行为颇为人诟病,宫里的老臣不知道拼死上谏多少次,都没能让谢瑾瑜改变主意,民间甚至传出了无数个陛下惧内的版本,或者是皇后是妖精转世,如何倾城绝色,将陛下吃得死死的。 对于这些流言话本,最后都会回到玉简手里,成为他消遣时间的小玩意。 被那些极品良药养着,谢瑾瑜一生无病无痛,也是史上寿命最长的一任皇帝。 最后还是玉简先走的,他的神魂被剥离出一半在这些时空中穿梭,时间长了到底会有所危害。 皇后死的那一天,宫里竟是意外的平静。 没有哀报,没有哀乐,甚至秘不发丧,除了几个贴身侍奉的宫人,无人得知。 三日后,陛下也殁了。 等到闻讯赶来的宫人冲进宫殿的时候,只能看到相拥而眠的一对璧人。 天气凉爽,尸身腐烂速度不快,就像睡着了一样,甚至嘴角都挂着笑。 谢瑾瑜是服毒而死的。 这毒药还是他找太医特意备的,为了让自己死的样子不会太难看。 哥哥喜欢长的好看的。 所以他下去找他了,也得帅气逼人,这样下一辈子还能缠着他。 玉简的身上穿着大婚时的那套婚服,是谢瑾瑜亲手换上的,甚至还给他梳了发髻,戴了玉冠。 帝为后殉。 闻所未闻。 谢瑾瑜成为了史上争议最大的一位开国皇帝,他的丰功伟绩自不必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跟皇后之间的一段绝美爱情故事了。 但嘲讽是一回事,更多的却是艳羡。 试问有谁不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如此疯狂又专一地爱着自己呢? 生死相随,原来真的存在。 哪怕他是皇帝,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甚至全天下的美人,却只看着,爱着那一个人。 玉简醒来的时候,身上疼得厉害,眼前一片猩红,胸腔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困难不说,还伴随着阵阵剧痛,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在叫嚣,但是听不真切。 【警报!警报!宿主生命体征低下!开启疼痛屏蔽!】 【疼痛屏蔽50%】 【疼痛屏蔽80%】 【疼痛屏蔽完成!】 没有了那令人窒息的疼痛感,玉简勉强睁开眼,看清周围的环境。 一间极其狭窄破落的小出租屋,目测不过十几平,泛黄油腻的墙面斑驳不堪,墙边桌子上堆满了零零散散的衣物,最上面还架着两个空的外卖盒,散发出一股恶臭,不知道放了几天。 而他的脚边,躺了一个女人,额头正在涓涓往外冒着血,看起来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妈的,手气那么背,肯定是被你克的!”一阵掌风伴随着一名男子的怒吼袭来,玉简下意识朝后一躺,避开了那巴掌,然后对上一张充斥着愤怒和屈辱的涨红猪头脸。 “你他妈还敢躲?老子让你躲!”那人又顺手抄起了一旁的棍子,姿势熟练至极,看起来没少做这种事,甚至棍子的顶端还沾着一些红色的不明液体。 “滚!”玉简对上他的眼,眸中蓝光一闪,那人瞬间僵住了动作,晃了晃神,便乖乖走到一旁的墙角,双手抱头,面对墙蹲着。 玉简先给旁边明显快要断气的女人塞了一颗续命的丹药,然后才开始梳理剧情。 随着剧情线的展开,他的脸色越发冰冷,甚至周身的杀意已经凝成了实质。 系统缩在他的身体里瑟瑟发抖,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去扭断那个男人的脖子。 确实太惨了些。 玉简这次的身份,有些复杂。 原主名叫赵羽,今年才五岁。 缩在角落里那个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名叫赵成刚,而地上躺着的这个女人,是他母亲徐莹。 徐莹是农村出来的,不过初中文化,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实在养不起就送人了,送给了一户瞎眼独居的老婆婆。 老婆婆人很好,对她也很好,唯一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干不动农活了,眼睛又不利索,村里给的微弱补贴也都被贪昧干净,只能凭借着一身还没瞎的时候练出来的本事,编些草篓子,小扇子之类的,送到集市上卖,赚点零碎钱。 徐莹从小也懂事,成绩是班里第一名不说,下课回家还要去附近山上打猪草,喂从隔壁大叔家换的两只小猪仔,顺便给老婆婆做饭。 有她帮衬,家里的条件慢慢好了起来,起码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徐莹也顺利考上了初中,在当时的农村,算是相当不错了,可是好景不长,老婆婆生病了。 脑子里生了个瘤子,活不久了,要是开刀的话,花销是她们这样的家庭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 可就算这样,徐莹也没有放弃婆婆,她辍了学,安顿好家里之后,到外面的大城市里打工。 一个未成年的漂亮姑娘,又没有一技之长,又需要赚快钱,被村里几个据说发了大财的前辈带着,下场可想而知。 在歌舞厅里卖酒,偶尔抛弃自尊心被人上下其手也只能忍着,因为真的来钱快。 而需要要经受的苦难和挫折,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她本来就是抱着用自己这条命去报答老婆婆的想法,倒也没什么所谓了。 就是在这时,她遇到了赵成刚,那家歌舞厅的酒保,顾名思义,看场子的。 在一次被客人强行灌酒的时候,赵成刚从旁边经过,替她说了两句,又赔了个笑,帮她干了整整四瓶啤酒,却都没被放过,最后升级为肢体冲突。 赵成刚也是刚过二十的年纪,年轻气盛,直接把客人给打了。 于是当天晚上,他就被歌舞厅解雇了,跟着徐莹回到了她的小出租屋。 从没被人维护过的徐莹对他有种近乎英雄的崇拜情绪,一颗真心瞬间就送了出去,哪怕赵成刚之后没再找工作,只是窝在出租屋里喝酒睡觉,都没有嫌弃他。 后面两人发展自然而然,又没做什么措施,徐莹很快就生了赵羽,可她自己那时候,也才是个17岁的孩子。 她原本想着两人之间有了孩子,能刺激赵成刚重新拾起责任,起码出去给孩子赚点奶粉钱,但是每次提起这个事情,都要被他好生骂一顿。 觉得她看不起自己,觉得她在讽刺自己,觉得她外面那些大老板看多了,心已经野了。 火气上来,语言冲突加剧,到最后都会升级为肢体冲突。 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徐莹都是鼻青脸肿的,甚至不得不盖上很厚的粉才能出门,也好在歌舞厅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楚。 而从两人在一起的那一刻起,赵成刚就没有往家里拿过一分钱。 不光如此,他还会花着徐莹辛辛苦苦甚至不惜出卖自己换来的血泪钱,出去吃喝嫖赌,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 被徐莹发现之后,理亏的那个叫嚣得最凶,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似乎想要活生生用拳头把这个女人揍服,来成全自己那卑微可怜的自尊心。 徐莹一度产生了退缩的想法,她不多的积蓄被赵成刚挥霍无度,老婆婆只做了一次化疗就从医院转出来了,不得已她甚至抱着孩子躲回了老家,想着先给婆婆把病治好,结果却被赵成刚提着刀一路追了过来。 “你家地址我知道,你爸妈和那几个兄弟的地址我问问也能问出来,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就把这个糟老太婆一刀捅死,再捅死你全家!” 徐莹知道他说的不是玩笑话,他真的做的出来这种事。 所以她只能无奈,带着赵羽又回到了那个逼仄的出租屋,成为了赵成刚发泄怒气的工具和提款机。 前天两人之间刚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 赵成刚把徐莹这些年东摸西藏好不容易攒下的三万块钱,全部堵输了。 甚至一晚上时间,写了欠条无数,现在已经利滚利滚到了八十万,想来明天就是一百万了。 徐莹知道后,直接崩溃了,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抄着刀跟赵成刚狠狠干了一架,可女人到底打不过男人,她的头上被他用烟灰缸狠狠砸中,已经在地上躺了一晚了。 赵羽也在阻止的过程中被赵成刚狠狠踢中腹部砸飞在墙上,直接断了三根肋骨和左手小臂,甚至因为诊治不及时,留下了终身残疾。 而很快,赵成刚就会用为数不多的钱,将徐莹带去医院简单包扎一下,等她醒了,就将她卖给了那群放贷的。 他们将她侮辱了之后,又把她关了起来,强迫她去卖.淫,用自己去偿还那天文数字的债务。 卖了老婆之后的赵成刚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远远不够,他的窟窿太大了,只能东躲西藏,一旦有些不如意,就会拿自己的儿子出气,动辄将他打个半死。 赵羽就是在一次遭受毒打之后,忍不住跑了出去,晕倒在路边,才遇到了那个男人,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兑换还元丹。”玉简道。 吃了丹药之后,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骨头也开始重新合拢,很快就恢复如初,连气色都变得红润。 他起身,走到墙边,一手揪住那个男人的头发,将他拖拽到地上,一脚踩住他的咽喉。 哪怕这个身体只有五岁,由他展现出来的力量也是恐怖的。 “滚去处理你的烂摊子!”玉简漠然道,就像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做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还想那么轻松地生活? 死都是便宜他了! 赵成刚眼神混混沌沌,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出去,很快就没了影。 玉简又走到徐莹身边,蹲下.身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心口阵阵抽疼。 “扫描一下。”他道。 【头部有淤血,肝脏衰竭,肋骨断了一根,体内携带梅毒,生命体征微弱】系统尽职道。 “你看着兑,我要一劳永逸的。” 【兑换清灵丹一枚,扣除爽点150】 玉简给徐莹喂了丹药,在她缓缓睁开眼之后,对她甜甜笑了下。 “妈妈,我们该回家了。” 第57章 替身游戏(二) “回……回家?”徐莹迷茫了一瞬, 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是啊, 妈妈, 你不是说收拾一下东西, 咱们去别的城市生活吗?他已经走了。”玉简看着她的眼睛, 笑得越发温柔。 “走了?啊……是了,他走了,我们也该走了……”徐莹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 起身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两件已经洗到褪色的衣服, 和墙砖下最后的三千元钱。 是原本赵成刚准备用来给她治伤的。 不过也只花了八百缝合加包扎,剩下的也没忘记再买两包好烟。 玉简给徐莹下了暗示,赵成刚欠了钱之后,直接跑路了, 所以他们也得尽快走,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办法完全篡改她的记忆, 给她编制一个近乎完美的幸福过往, 只能说, 那些曾经经历的苦难, 最后都会成为时间的馈赠。 只要她愿意改变,跳出那个圈子。 两个人连夜坐了大巴去临近县, 虽然没有C市发达,但是也算不错了,是之前徐莹完全没考虑过的地方。 其实在哪里无所谓, 玉简要的,只是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后续的事情,他都会安排好。 两个找了一间小旅馆住下,30一晚,比之前那个小出租屋还要小一倍,只有进门一张桌子,和靠墙的一张小床。 晚上玉简缩在墙边,整个人已经快扒到墙上,就像一张卷在一起的肉饼,有点点可怜。 床实在太小,徐莹仰面躺着,基本就不留多少空间了,哪怕她现在侧躺,两人也是前胸贴后背的姿势,玉简不太习惯跟异性靠得这般近。 【你让赵成刚去解决他那些债,他要怎么解决?他不是没钱吗?】系统有些好奇。 毕竟那个男人可能穷的只剩自己了,连饭钱都是没有的。 “我管他!”玉简翻了个白眼,“砍手,砍脚,还是被抓去做苦力,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呗。赌是他赌的,欠条是他写的,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玉简沉声道,他素来看不起这种只知道窝里横的软柿子。 尤其是这么极品的! 杀了他都是便宜他了! “还不起是他的事,会遭受怎么样的对待也是他该受的,他没资格回去找自己的家人承担这一切,钱又没花在我们身上。再说了,就算有,我哪怕烧了也不会给他。美的他!” 系统沉默了,它感受到玉简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也有点怂。 这次的时间线,实在是太提前了些。 按照原本的规律,他们应该是穿越到赵羽遇到渣攻之前,扭转这一切。 但是没想到他对自己原生家庭的怨念也这般深,想要完全改变自己的人生,宁愿付出更多的代价来达成自己人生的彻底大翻转。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现在这个身体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你打算去找戚铭吗?】 “我找他干什么?快两千岁了我还养不活自己?再说了,赵羽要的,是我们还他欠下的人情,不是再欠一次。” 玉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困意涌上心头。 赵羽的悲惨童年生活其实只能算是他的经历中相当小的一部分,只是由于太过悲痛,令人难以释怀。 他那次熬不住毒打从出租屋里跑出去之后,就被正好路过的戚铭捡了回去。 作为一个豪门继承人,他聪明,出众,却又寂寞,原是当捡了个小宠物的,可等赵羽醒来,说了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后,也忍不住心头火起。 怜悯是一回事,更多的是看不惯这样的渣滓丢了男人的脸。 等赵羽带着几个保镖回到出租屋里,几乎是严刑拷打把徐莹的大致关押位置翘了出来,可兜兜转转找到人,也花费了两三日,毕竟戚家的主要势力不在这里。 而那时,徐莹已经只剩半口气了。 她一身可怖的伤痕不说,脏器都开始衰竭,即使被送到医院找了最好的大夫,也只撑了不到一周。 将将二十几岁,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华,她却像是老妪一样,头发黑白参半,光洁细嫩的脸蛋变得蜡黄,眼角甚至能看见明显的细纹。 活像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了。 原本可能就是熬着最后一口气,还想见一见自己的孩子,这下是彻底油尽灯枯了。 赵羽不敢想象她在这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竟能生生将人折磨死! 他是世界似乎一夜之间,彻底坍塌了。 戚铭看他可怜,对他也没有多少排斥心思,抱着逗弄的心思把人带走了,就当给自己养了个逗趣的小玩意,却没想到,后来先动心的,竟然是他自己。 戚铭将人当做弟弟来宠,他比赵羽大了整整十二岁,一向孤单的童年似乎也因为捡了这么个孩子而得到了圆满,对他越发好。 好到所有人都把赵羽当成是戚家小少爷。 原本是一出逆袭人生的戏码,甚至可以说是乌鸡变凤凰的恶俗偶像剧情,而这份恩情,赵羽是怎么也还不清的。 可他不光没有帮上他,甚至还差点毁了戚铭。 戚铭对他好,毋庸置疑,可他在戚铭面前,是自卑且懦弱的。 戚铭太过强势且霸道,将他从头到尾都控制得死死牢牢,时常让赵羽有种提线木偶的感觉,他对自己的定义,更多的是戚铭的跟班和下人,而不是他宠爱的弟弟。 更何况,一看到他,就会回想起自己那些悲惨的过往,那样无助不堪的一幕都被他亲眼见证,这让赵羽在戚铭面前怎么都自然不起来。 而就在他十七岁那年,他遇见了杨裴,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 跟戚铭的霸道和冷漠不同,杨裴温润如玉,教养极佳,跟他相处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曾经的那些阴影。 像是被当成了一个完全平等的人格来对待,来宠溺,来呵护,这是赵羽从来没有尝过的温暖。 但是他不知道,他也不过是许书意的替身。 一个同样在家暴的环境中长大,却已经完全脱离开原生家庭的影响,出国留学的成功人士。 相似的脸庞,相似的过往,甚至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相似的痴慕,这让杨裴很是受用,甚至一度将他当成了替身。 似乎只要对这样一张脸好,就能弥补他曾经对着许书意无能为力的那些年。 杨裴的好是真的好,直接当成替身的那种好,傻傻的赵羽一头栽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而替身游戏,最赤.裸又残酷的真相就是,你永远只是一个替身。 见不得光的影子。 只要正主回来,平时再如何被宠在掌心,都得乖乖挪位置滚蛋,甚至完全搞不懂自己一直浓情蜜意的爱人究竟为什么会变脸这么快。 赵羽这个人有个优点,也是个极大的缺点,他认准的事,就算撞破南墙,也是不会回头的。 莫名被分手之后,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一个说法,日日骚扰夜夜蹲点,终于知道自己不过是替身。 看着从大厦联袂走出来的一对璧人,尤其是许书意跟他起码有五分相似的冷淡脸庞,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讽刺和恶意。 “你的眼睛真漂亮,里面好像有星星,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我相信你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 “你不用压抑自己,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喜欢做的事,我想看到每一面不同的你。” “你所有经受的苦难,才能打造成这样美好的你,你不需要自卑什么,你是最棒的。” 如此这般的话,赵羽听过无数,原本是心动又泛着暖意,现在只觉得讽刺。 那些星星不是他的。 喜欢不是他的。 美好也不是他的。 只有苦难,和身上难以磨灭的疤痕,以及时不时会从噩梦中惊醒的痛苦才是属于他的。 杨裴等到了自己真正的白月光,曾经的红玫瑰早就变成了账上的一抹蚊子血,看着都无比刺眼,更何况这个人还这般不识好歹。 他都说了分手了,都说了不要再见面了,还这么一次次凑上来恶心人,其心可诛! 但是似乎,这个傻愣愣的小孩,对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戚铭对他的宠爱是真的,信任也是真的。 于是杨裴秉承着一箭双雕的想法,再次骗着赵羽去偷了戚铭的一个核心文件。 核心到什么地步呢? 也不过是差点让戚家破产而已。 若不是戚家在海外实力雄厚,怕是真的熬不过这一次打击。 这下赵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那所谓的请求他帮忙的一个小东西,竟然只是借刀杀人的手段。 而他,就是那把刀。 因为自己的愚蠢,被用来对付了他亏欠最多的人。 他不知道戚铭对自己的感情早已变质,可就算这样,对戚家,他也是当牛做马都还不清的恩情,然而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毁了。 他这种行为叫什么? 白眼狼。 还是最恶毒的那一种。 得知了真相的赵羽彻底疯了,直接开车去了杨裴下班的地方把他敲晕了,想着同归于尽,可在路上的时候,杨裴就醒了。 眼见他就要跳窗跑路,赵羽索性狠了很心,一头撞上了路边的一颗大树,车头瞬间凹陷进去,然后顺着惯性整个侧翻,他被变形的方向盘死死压住了腿,杨裴却凭着他的主角光环毫发无伤,直接从后窗溜了出来。 他逃出的那一刻,车辆就自燃了。 哪怕过往的车辆行人纷纷停下来帮忙灭火,赵羽也被生生烧成了十级的重度伤残,已经彻底没个人形了。 戚铭日日陪着他,对着已经裹成木乃伊的赵羽不住安慰着。 “会没事的,我请了最好的专家。” “等植了皮,我们小羽还跟以前一样好看。” “只要你好起来,我保证日后再也不凶你了。” 絮絮叨叨,那一腔隐没在冷漠表象下的赤诚爱意再也掩饰不住,令赵羽震惊无比,又羞愧至极。 趁着他出去跟医生聊了会天的功夫,费尽心力拔了自己的氧气管。 他实在是没脸,再去见他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第58章 替身游戏(三) “愚蠢!”玉简毫不客气评价道。 做错了事, 只想着自杀一了百了, 不过是没勇气去承担那份后果。 赵羽就这么死了, 杨裴和许书意却都活得好好的, 他曾经的敌人只会彻底松一口气, 唯一会为此痛苦的只有真正爱他的人。 亲者痛仇者快,自己得到了救赎,把痛苦都留给了别人。 不是愚蠢是什么? 还很自私。 玉简承认这孩子确实可怜,但是他对他的处事方法, 并不认可, 这或许就是他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以后需要我的时候, 我会尽全力帮他,不过现在就只能拖后腿而已,找他干嘛。睡觉!”玉简撇撇嘴,以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第二天徐莹出门找工作了, 顺便去看一下附近的便宜房子, 玉简就在小旅馆里鼓捣那些东西。 他用爽点兑换了一台电脑, 连着系统的网, 翻墙进了几个国外的网站。 【你准备当黑客?】系统看着他鼓捣, 有些不明所以。 “瞎说什么呢, 赚钱得有正规途径不是吗?”玉简没理他,飞快地下了几个软件, 合成了一张谱子,又通过几个邮箱发了出去。 “我第一世的时候,没少做歌。”敲完最后一个字, 玉简松了松一直紧绷的神经,活动了下筋骨,“我有的是办法养活自己,为什么要去当黑客?” 虽然他的电脑技术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但是作为一只狐狸精,玉简对追求事物的完美已经到了一种近乎严苛的地步,他不允许自己出现在别人眼中,是平庸的。 所以每一世,他都会将原主的技能全部吸收化为己有,并将它发挥到极致,必须是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顶尖水平。 所以他现在的知识储备量,可以说是超过了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跟他的年纪和处境没有任何关系。 他静心等了一会,期间又起身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屋子,本来打算借着厨房做点饭,但是当他仰头看了眼比他还要高出两个头的厨灶,默默放弃了。 这具身体真的太弱了,一直到剧情开始之前还有那么多年,玉简第一次感受到了几分无奈。 他还要那么多年才能去找老攻,不然就是违法啊! 屋里溜达了一圈,邮箱跳出来一封回信,玉简凑过去看了一眼,终于露出穿越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他的那三首曲子投给了音乐大师艾迪恩,并表示是仰慕他的才华,特意做了送给他的。 艾迪恩绝对是音乐鬼才,不夸张地说,只要是乐器,他都玩得转,而且全部都是顶尖水平。 他几分钟就能做好一张谱子,并成为传世经典,被放在各大音乐学院做模板,任何一支曲子,只要经过他的手改编,都将拥有灵魂,他本人甚至被戏称为M国的国宝。 殿堂级音乐大师。 这个时间,那边应该正好是凌晨两点多,旁人可能会担忧艾迪恩正在休息,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邮件,更何况他每天都要接收那么多封来自世界各地的表白信,根本没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 玉简便做了一个小程序随着自己的邮件一起发了出去,让它出现在了邮箱的前排,并且有十分的自信,只要他看了,就会给出反应。 果然,叮咚一声脆响,那边回来了一封邮件,全英文的。 艾迪恩难得激情洋溢地表达了谢意和对他的爱才之心,甚至想要邀约见面。 见面的事宜倒是被玉简拒了,他还没张扬到这个地步,只是跟艾迪恩交换了一个联系方式,又发了一些随手练习的简谱过去,令他越发相见恨晚,两人聊了整整一个晚上。 等到徐莹回来的时候,玉简收了电脑,乖乖坐在床边仰头看他。 “乖仔,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徐莹蹲下.身,将玉简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摸着他的短发,语气难掩欣喜,“我找到了一家服装店做导购,一个月两千二,但是如果做得时间长,晚上可以晚一点的话,可以到三千五呢!” “哇哦,妈妈真棒。”玉简非常配合地夸奖道,一双黑葡萄样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和对她的崇拜。 三千五可能只是她以前一周的收入,但是这性质和意义完全不一样。 “我看了一圈,准备在那家店附近租一间房子,可能小一点,但是那附近就有一所小学,我们乖仔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你回来方便。”徐莹继续道。 赵羽快六岁了,很快就可以上小学了。 她自己吃够了没有知识的苦,当年但凡她还有别的选择,都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所以哪怕拼尽全力,她也会让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往上冲的机会。 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知识可能真的是改变命运的唯一,且最快捷的方式了。 “好的妈妈,我会很乖的。”玉简又哄了她两句,得以开始新生活的母子两相拥而眠,第二天就搬到了那个出租屋。 比之前那个稍微大一点,起码有个溢满油渍的厨房,然后就是一间一居室,浴室卫生间公用,在走道的尽头,每到冬天,能生生将人冻感冒。 一月租金一千二,还是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 徐莹找的那家服装店老板娘正好跟房东认识,也是她推荐的,又见她单身带个孩子不容易,格外优惠了些。 从那以后,徐莹白天去上班,玉简就在跟艾迪恩交流学习,另外将自己几首不是特别在意的歌挂了出去,卖了个不错的价钱,不过他暂时没有跟任何人提。 他在等。 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月后,他进了附近的一所小学,民办的,所以可以收留他们这些外来务工者的子女就近入学,只是学费稍微高了一点。 玉简委婉地跟安迪恩提了自己将要回到学校,之后可能通过邮件联系会更多一些。 艾迪恩似乎这才想起来,强力邀请他来到自己执教的霍兹音乐学院入学,他一定会倾尽全力教导他,并当场给他发了一封邀请函,可以免除考试,直接入学。 玉简嘴角微勾,直接回了一句,自己目前年纪太小,可能没法过去。 艾迪恩又给了他一个艾迪恩音乐基金会的名额,表示会一直资助他,到他成年为止。 每个月的钱,是徐莹工资的数倍! 这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表达了谢意和自己对于学院的向往之后,玉简让系统给自己拟定了一个虚拟账户,完全不需要卡和密码,将自己这段时间卖歌的收入存了进去。 又把基金会打来的第一笔钱存了徐莹的账户,等到晚上徐莹回来时,才有些忐忑地站在她面前。 “妈妈,今天我去上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叔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想要资助我上学。”小孩乖乖巧巧地站着,踌躇地搅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看上去很是紧张。 “资助?什么样的人?”常年的社会生活让徐莹对于这种事情有着高度的敏锐和警惕,绝不可能再这般情轻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 “一个穿的很好看的叔叔,长得也很好看,他说我很聪明,会帮助我,让我好好长大。”玉简简单形容了一下,神色越发不安起来,“他说会直接把钱打到你的账户里,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徐莹一听,吓得不轻,当即拉着玉简去了附近的一家ATM机,插上卡一查,多了一万多! 这对当时的她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还是凭空多出来的,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又令人后怕了。 徐莹看起来已经有点吓傻了,玉简见她受的刺激不清,又编了一个手机号出来,让她打过去。 当然是系统接的。 变声后的系统低沉了几分,除了语气较为平板,听起来跟普通人无异,它好一通解释,徐莹才有些相信这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也几乎被砸蒙了,傻愣了半响无法回神。 “那个叔叔说,每个月都会打这么多,是不是很多钱呀?”玉简拉了拉徐莹的衣袖,一脸纯真地看着她,“如果很多的话,我们可以分给婆婆一点,她就有钱看病吃药啦!” 徐莹怔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越发沉默了。 私心里,她是不愿意接受一个陌生人这样大笔的馈赠的,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虽然读书不多,她也知道拿人手软,可是…… 儿子的学费,书费,生活费,还有即使被判了死刑,却依旧□□着的老婆婆,一笔一笔都是钱。 这似乎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 而且听方才他的语气,是一位很有家教的先生,绝对不差钱的那种,他们孤儿寡母的,没什么值得他图的,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只是这人情,以后是难还了些,大不了她给人家当牛做马,一辈子记得这份恩,眼下却是矫情不起了。 尤其是在玉简告诉他,那个男人叫戚铭的时候,之前的种种顾虑更是被彻底打消了。 即使孤陋寡闻如徐莹,也知道戚家的产业,那样一位天之骄子,没那个时间精力跟她们这种小人物玩心机,动动手指头就足够捏死她们了。 可能真的是看儿子聪明,想要培养他,以后好成为自己的左右手。 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大美事。 戚家旗下的任何一个企业,都是旁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的,她们这还算是占了大便宜。 眼见徐莹终于对这笔钱放下心来,玉简也舒坦了几分,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事。 【你为什么要报戚铭的名字?直接说是艾迪恩的资助不好吗?】系统有些不明白他这一波操作。 谁的资助不是资助,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你蠢吗?”玉简做完了一张卷子,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准备休息。 “一个从来没有学过音乐的五岁小孩,不仅无师自通能用电脑翻墙到国外,还跟安迪恩这样的音乐大师成为朋友,得到基金会的资助,你觉得她会信?还不如说是抢的!” 【……】合着被戚家这种世家资助就不惊悚了? 你是不是太高估五岁的小孩了? 第59章 替身游戏(四) 有了钱, 玉简估算着徐莹卡里的余额, 提出了想要学钢琴的想法。 虽然一台钢琴依旧很贵, 但是对他们来说, 已经不是完全无法负担的了, 尤其是在徐莹看到了一小段,玉简被学校的钢琴老师带着练琴的视频。 小小的孩子坐在钢琴旁,短肥的十根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因为不够修长, 所以没法非常自如地跨音域, 但这一切在他做来, 却都非常自如,甚至快到只能看到残影。 据说这是小羽被音乐老师仅仅教导一次的结果。 甚至那位老师都专门打电话来,语气很是激动,表示愿意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给他上课。 儿子是个天才。 这是徐莹的第一想法, 而这种认知令她自豪又有些惶恐。 素来当惯了普通人, 对那些只存在于网络电视上的所谓天才, 神童没有什么具体印象, 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会是那么聪明的存在。 但既然知道了, 哪怕是倾家荡产, 她也会支持的,更何况现在他们的条件, 已经比最初好上太多太多了。 不大的出租屋里摆了一架钢琴显得越发逼仄,徐莹不得已清掉了许多用不上的家具,变得越发简陋。 而玉简每天就在放学后练一会, 好在他们这处出租屋地处较偏,周围都是在外面打工的,没到深夜回不来,偶尔有一两个上夜班需要休息的,和着阵阵悠扬的乐曲声,竟能安然入眠。 靠着这个,徐莹还打好了邻里间的关系,不少附近的大妈偶尔会送一些蔬菜水果过来,顺便八卦一下她家的音乐小天才。 就像逢年过节被拉出去给亲戚表演绝技一样,虽然苦恼又烦闷,但总不好拒绝,玉简也只能被迫营业,他对徐莹那种自豪又隐隐充斥着欣慰的眼神毫无抵抗力。 只要她开心就好。 毕竟也不知道以后她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去国外学习生活。 那位婆婆之前被玉简用丹药强行吊着的身体终究是熬不住的,他能兑换的也只有延年益寿的药,已经算是从阎王手里抢人了。 所以他们搬家后没过多久,兴许也是听说自家闺女脱离苦海得以重新开始,一直憋着的那口心气散了,人就去了。 没了这最后一个牵绊,徐莹消沉了一段时间,将所有心力都投入到工作和玉简身上,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未来人生的唯一希望和目标。 玉简计算着时间,给安迪恩发了一封邮件,表明了自己的情况,有些忐忑又羞涩地询问是否能提前进入专业的音乐学院学习。 得到自己的小粉丝今年才八岁时,艾迪恩无疑是震惊又激动的,他甚至当天买了机票,飞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三线小城市,面基了自己网聊两年多,几乎快要引为知己的小朋友。 事实上玉简之前一直推脱见面或视频他不是没有感到过疑惑。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专业,真的需要打开视频,面对面和着钢琴,去细细敲定每一个音符,而不是这样时差颇久的邮件往来,更何况现在信息如此发达,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通讯手段,着实令人费解。 所以他曾设想过,这可能是个腼腆的孩子,二三十岁的年纪,才有可能达到这个水平。 又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残疾,但他不在意。 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现这么大一个惊喜! 当玉简用着娴熟高超的技艺在他面前演奏了他们曾经合作修改过的曲子时,曾经所有的疑窦和审视都消失殆尽,甚至兴致颇高地坐下来合奏了一首。 这样的天才,该是要从小培养的,越小越好,他现在真的是最黄金的年纪。 更何况他现在的水平,已经可以算是登峰造极了。 安迪恩教过无数聪明的孩子,聪明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惜才之心和音乐上的共鸣让他忍不住邀请玉简跟他一起回去,接受更为系统的训练,又在得知了他们家的情况之后表示能够带着徐莹一起走,并给她提供住所和工作。 再加上每个月的资助,非常优厚的条件了。 徐莹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见到屋里多出来的这个外国人很是诧异。 她不懂音乐,也从来不了解,所以对他没什么概念,但是却不难从这个中年人的眼神中看出对自家孩子的喜爱和怜惜之情,满满的善意和近乎欣喜的狂热做不得假。 所以她只是沉默了半响,就同意了艾迪恩的提议。 不会外语没关系,她可以学,人生地不熟没关系,她在哪里不是住呢? 只要能对儿子的未来有帮助,那她怎么样都可以。 玉简原本甚至都做好了她拒绝,然后给她安排好所有后续事宜的准备,现在也有些触动。 其实在第一个世界,他就隐隐对这些亲人有了一个朦胧的概念和期待,但是许炎的父母到底养尊处优,身份地位也全不一样,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太大的让步和妥协。 可徐莹…… 她几乎是将自己的整个后半生都奉献出来了。 甚至完全不考虑自己,愿意跟着他远赴他国,愿意跟着他一起成长,愿意为了他体验那些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东西。 原来母爱真的可以伟大到这个地步啊…… 艾迪恩的手脚很快,几乎这边敲定好,那边机票和他们后续的住所就安排好了。 就在霍兹学院附近,其实是他的一处空置房屋,甚至很贴心地给徐莹安排了一个语言老师,教她学习英语,而玉简则被他抓去做全封闭式训练了。 每个音乐家都有自己独特的音乐风格和表现手法,玉简跟切伯格学习的那些技巧已经很棒了,但是艾迪恩又有一套自己的音乐理论,两人之间争论,磨合,再变得融洽,使时间流逝得非常快。 转眼间,几年过去了。 这天玉简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西装,被造型师抓着精心弄了头发,在艾迪恩的狂轰滥炸之下,刚刚结束了自己的第十场全球巡演,就要赶赴下一场宴会。 “Jan!这里!”刚踏进大门,远远地就能听到艾迪恩的大嗓门,相处久了才发现,他不仅是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还是个话痨。 真不知道这样聒噪的人,是怎么能将自己完全从说话的欲望中剥离出来,专心做音乐的。 他简直是半分钟不说话就会被憋死的类型。 于是秉承着互补原则,玉简就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地坐在钢琴旁,听着那个男人絮絮叨叨,时不时用琴音回应两声,连张口都免了。 音乐能表达人的内心,这话真不是吹的,起码他们这种鸡同鸭讲的聊天方式从没出过什么太大的理解偏差。 “怎么来这么晚?”艾迪恩抓住他的胳膊,往他手里塞了一杯香槟就将他往人群深处拖去。 “堵车。”玉简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就又闭了嘴,懒懒地随着他的动作往前走。 这里是在C国举办的高端宴会,出席的都是各界名流还有贵族,就是没有普通人。 艾迪恩的身份自不必说,只要他想,皇宫都能出入自如,而谁都知道,这几年他培养了一个继承人,当儿子一样带进带出,恨不得将他介绍给全世界一般的张扬无羁,令人不得不在意那个少年。 初时是因为艾迪恩强硬的态度,后来却都真正为玉简的才华所折服。 十岁不到就从霍兹音乐学院毕业,十二岁就开始了自己的全球首秀,甚至为红墩赛事谱了主题曲,试问这样的成绩,还有谁能做到? 而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似乎连鬼才都无法确切地形容他了,众人已经可以预见到少年光辉灿烂的未来了。 他将会是第二个艾迪恩。 甚至成就还远在他之上! “这是M国的总理和他的夫人……” “这是高峰集团的董事长,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这位是……” 艾迪恩几乎拉着人,把他自己的人脉都介绍了个遍,而他们也都很给面子地寒暄了两句,玉简一一乖巧应了,态度谦逊,只是神情过于清冷了些,看起来这样觥筹交错的宴会格格不入。 就像是不小心从污泥里长出来的高山雪莲,周围全是遍地野草,就他遗世独立,格外惹人扎眼。 少年的气质太过突出了,明明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甚至视线都放空在远处,却就是让人没法忽视他的存在。 而当他们满是好奇地看过去的时候,又会为他天使般的相貌所倾倒。 有才华的人很多,长得漂亮的人也很多,可有才华又漂亮的孩子,却变得稀少。 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孩子,和出众到令人根本生不出嫉妒之心的能力。 他就像是上帝格外偏爱的那个孩子,集所有美好的愿景于一身,完全不落世俗。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面前突然多出来一只酒杯,好不容易逃开歇口气的玉简不自觉蹙起眉。 他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下意识的拒绝愣住了。 “你叫Jan是吗?我有关注过你的演出,你真的非常出色。”男人笑了笑,自顾自用酒杯碰了一下玉简的杯壁,“我是戚铭,很高兴见到你。” 玉简盯着人足足有三秒,才回过神来,举起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 “很高兴认识你,戚……先生。” 他的唇角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瞬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露出了第一枝绿芽。 第60章 替身游戏(五) 眼见着对谁都清清冷冷的少年却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笑,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似乎只是为了他嘴角上翘的那点弧度, 远比谈下几十亿的单子还要令人振奋。 戚铭是知道玉简的。 他这张脸, 在电视上出现的次数不少, 前段时日还轰动了一场甚至上了新闻。 国际音乐巨星Jan, 将他全球巡演的所有门票钱,全部捐给了艾迪恩慈善基金会。 玉简把他曾经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帮助,原原本本还了回去。 去助梦跟他一样的,心怀梦想却又受现实所迫的人们。 单是这笔巨款, 就让他一夜之间跃到全球慈善家排行榜前二十名。 而他今年才十七岁。 他身上似乎总是有这样一种矛盾又异常融洽的特性, 漂亮又有能力, 清冷又夹杂着几分狂放不羁的野性,高傲却不自满,知世俗却不世俗。 种种特点蹂杂在一起,成就这这样光鲜亮丽的孩子。 也或许是因为这些, 早在第一次见到玉简时, 戚铭就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 素来不关注这类人的戚铭, 在商场的大荧幕前站了足足有五分钟, 完整地看完了一场演出。 直到一身燕尾服, 神情冷峻的青年离开舞台,彻底消失在幕后, 他才回过神,转身就让助理搜罗了少年的所有资料。 但是却没有什么动静。 连助理都好奇,看他这个样子, 明显是上心了,无论是献殷勤也好,还是去见他也好,这人偏偏什么都没做。 甚至还推了几场有Jan出席的酒会。 而与之相对的,是他办公室里越来越厚的资料和照片。 高糊的,高清的,代言的,偷拍的,甚至还有电视采访截下来打印的。 任谁都看的出他对少年怀了怎样的心思,抱有多大的兴趣,却独独不去见他。 戚铭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纠结别扭什么。 或者说在坚持什么。 一见钟情这种词,出现在他这种见惯世故的人身上,未免有几分可笑。 更何况他比少年大了十二岁,早就过了懵懵懂懂又冲动的年纪了。 都说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漂亮的孩子他见多了,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种突如其来的在意和近乎疯狂的霸道占有欲令他自己都心惊不已。 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撕开他那疏离淡漠的表像,去窥探最深处的本真,逼他露出各种各样的撩人表情。 但这实在太奇怪了,甚至令他不得不心生警惕,若非是唯物社会,他都要怀疑少年是给他下了蛊。 所以他选择了冷却,想滤清自己这到底是一时被惊艳迷了眼,还是真的起了别的心思。 而事实证明,他实在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 哪怕刻意错开了三场宴会,他也没落下少年的演出,只是买了贵宾席,却一次都没去,任由那位置空着,而他自己,则透过直播将少年的一颦一笑全部纳入眼中。 克制了半响,那些欲望却越发膨胀,甚至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所以他今天出现在了这里。 朝他日思夜想的少年伸出了手,得到手中的一抹温软,和那人如昙花一现般的美好笑意。 “你的演出我每场都有去看,真的特别优秀,你对情感的把控也相当到位,那首第四小夜曲,似乎能感受到一种对心爱之人的强烈渴求和追逐,就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会错了意?” 戚铭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他的手还把玉简比他完全小一号的手牢牢包在掌心,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像是想就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进行交谈。 玉将手里的香槟一口饮尽了,然后用了一分巧劲从他的大手里脱离出来,将空杯子换到了右手,又抬起左手召唤了一下应侍生,叫了一杯新的酒。 “戚先生的理解很透彻,那首曲子,确实是为了某个人做的。”玉简礼貌地回道,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 “看不出Jan这么小小年纪,竟然能把感情看得如此透彻并且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戚铭脸上的笑意微敛,有几分不是滋味,“那人是……你的爱人吗?” 他这话,作为一个第一次见面,刚刚认识的人来说,太过逾距了些,玉简却只是扫了他一眼,掩下了眸底深处的一抹笑意。 这种醋到不行,又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的眼神,他实在太熟悉了。 其实经过前几世,他对于自家爱人会附身的对象,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颜高腿长,并不在主要剧情线内,绝不可能是主角攻受,还有就是…… 年龄不定,实力超群。 可能比他大上十几二十几,可可能只是个哭哭啼啼捏着自己袖子的小软包。 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近乎可怕的占有欲和浓烈到能将他焚尽的炙热爱意。 循着以上条件去找,其实也就不难猜了,只要不被自己的思维局限住。 回想起上一世的闹剧,他就忍不住想笑,小崽子一脸苦大仇深,离不开他一步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又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好笑。 这丝丝缕缕的笑意沁入脸庞,令戚铭眸色越深,他又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我也学过几年音乐,但是感觉完全没有Jan那么了解,不知道是否有机会跟你时常探讨?你最近都会留在C国吗?” 什么爱的人,他完全不想知道了。 不管他都没有,都不重要,他也不想听,因为结果只会有那一个! “我最近有计划搬回C国居住,毕竟学业已经完成,我的母亲最近也越发思念祖国了。”玉简浅笑了一下,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自然该回到剧情开始的地方。 “好,那我过两天来找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戚铭压抑着狂喜,打蛇随棍上,又趁机拉近了距离。 他当然知道少年的所有联系方式,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正大光明约他。 留了联系方式,戚铭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这个小角落里跟玉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学识渊博,见识面又广,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一些新闻趣事都信手拈来,让人完全没有丝毫负担,也不用担心冷场,一时间气氛非常融洽,直到艾迪恩找了过来。 “Jan!你这个坏小子,一个人躲了那么久,我到处找你!”穿着小西装的男人小碎步走了过来,意外得萌,真的只有私下里接触了,才能感受到这个人与荧幕上完全不同的一面。 “酒喝多了,躲一会。”玉简毫不客气道,“你要见的人都见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艾迪恩朝天翻了个白眼,作势要打他,“你每次都这样,呆不了多久就闹着要回去,你看看,你才来半个小时,奥斯的公爵先生和他的夫人也过来了,人家上次还专门包了架专机去看你表演,跟我过去敬个酒。” 艾迪恩知道玉简不喜欢那些人际交往,但是他已经算是半隐退状态了,所以总想给他把路完全铺好,自己才好放心。 玉简知道他的心思,对于他也是真心敬重,没多说什么,跟戚铭告罪一声准备起身。 艾迪恩这才注意到这个昏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他对着男人因为站起来,而逐渐从阴影中剥离出来的脸部轮廓看了很久,只觉得无比眼熟,似乎也是经常上财经杂志的一类人,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你……戚铭?”他操着不太正宗的中国话道,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太拗口了些。 “您好,我也是您的粉丝。”戚铭主动走过去,跟艾迪恩握了下手,“您的九乐章我非常喜欢,只是最近都很少见到您,还好今天我来了这里,得以见到了真人。” 艾迪恩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性微笑,跟戚铭寒暄了会,亚洲富豪榜第一人,全球榜上前十名,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更何况这人生的还好,曾经有一段时间屠榜了各大财经杂志,只是随着他年岁渐长,就很少这般出风头了。 客气两句,艾迪恩连忙把人拉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问,“你跟他认识吗?戚家好像不太好相处的样子,除了这个继承人曾经上过杂志,好像就没什么别的风声了。” “刚认识。”玉简如实道,他歪头想了想,又添了句,“他人还不错,也确实懂音乐,我们聊得还可以。” 他都这样说了,艾迪恩才算放下心来,他这个小弟子虽然性情淡漠了些,但看人却是极准的,如果他说这人没问题,那很大概率就是没问题的。 玉简被艾迪恩带着又敬了一圈酒,虽然香槟度数不高,他酒量也不错,但耐不住这具身体抗酒性不好,浅薄的红晕透过白皙的面皮,像是浮上了两片红霞,格外诱人。 原本气质高洁的少年微微氤氲着眸子,微红的脸蛋站在那里,又多了几分人气,偏偏神色依旧冷清。 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强撑着大人的气场,努力挺起胸膛想要掩饰自己的奶气。 艾迪恩又被一位老友叫走了,玉简在桌旁站了会,听着脑海里系统的提示,转过了身,准备去拿桌上的小蛋糕,一旁却突然伸出来一只盘子。 顺着那只大手往上看,撞进一双含情脉脉的眼里,带着五分笑意三分促狭和两分心疼,“我看你好像有点醉了,不如吃点东西,会稍微舒服些。” 杨裴终于鼓起勇气,向这个他盯了许久的少年伸出手,实在是他那张脸,跟小意太像了。 他受不了顶着这样一张脸的少年露出什么委屈的神色,所以难得放下矜持,主动搭话。 然后他就看到那漂亮至极的少年盯着他的脸足足有一分钟,也没有接过盘子,也没有说话。 一双雾气蒙蒙的眼带着迷茫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却又好像没有在看他一样。 过了半响,才笑了起来,嘴角露出两个小括弧,“哇哦,你跟他他好像啊……” 杨裴猛地僵住了。 第61章 替身游戏(六) “谁?”突如其来的烦闷感令杨裴无法再维持客气的假笑, 嘴角向下抿了一些, 肉眼可见的不悦。 “嗯?啊……不好意思。”玉简似乎才反应过来, 伸手接过杨裴手里的小蛋糕, 垂眸盯着它, 神色依旧温柔,带着几分追忆的怀念,“你长的很像我一个朋友,所以一时有些失神, 不好意思。” 这是曾经杨裴搭讪赵羽时说的话, 一模一样, 一字未改。 单纯的赵羽只当这是一个无聊又古早的搭讪方式,不过是男人的笑容太过温柔,才无法拒绝。 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怎么样的朋友?”杨裴继续追问, 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 竟会被人当成影子去看什么别的人, 那种感觉太过怪异, 委屈又满是怒意。 恨不得将少年抓过来, 捏着他的脸, 让他认真盯着自己瞧一瞧,他跟那个不知名的人, 没有半分相似! “唔……”玉简无意识地拿叉子在蛋糕盘里戳了戳,将那块蛋糕戳的惨不忍睹,看起来没有半点食欲。 “啊, 抱歉。”他似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冲杨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手将盘子放在了桌上,举起杯子朝他倾斜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方才那个问题。 越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越是惹得杨裴不满又心焦,原本都自信款款摆出了自认为最好的状态想要搭讪,结果根本没被人放在眼里。 其实也不是,只是不甘心,那么漂亮的眸子,竟根本看不到自己,就像当年小意毅然决然出国一样。 无论他有多在意,多喜欢,为他付出多少真心,只要一点诱惑和困难就能将人从他身边带走。 “你……”杨裴越想越憋屈,又上前一步,想要再问问清楚,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挡住了胳膊,一个人影钻了进来,插.进他们两之间。 “招呼都打好了?”戚铭一手将杨裴拨开,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视线牢牢钉在玉简脸上,“等会要跟艾迪恩一起回去吗?” 玉简把假意在桌上巡视的视线收回,朝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意,“不了,老师他喜欢喝酒,不会这么早回去的,但我已经有点头晕了,我等会打车回去。” “我送你!” “我送你!” 两道低沉的男声同时响起,惹得周围人好奇地看过来,露出一个暧昧的笑。 戚铭和杨裴对视了一眼,杨裴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分外眼熟,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合作。 “这位先生……”杨裴勉强笑道,“你……” “我们走吧。”他话还没说完,也可能是根本没有听他硕花,戚铭就反手拉住玉简,将人带走来。 少年纤细的手腕被他一只松松垮垮包住,不得不收拢一些,牢牢牵住了怕人跑了一样。 但是这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又过于亲密了些。 玉简却不在意,稍微调整了一下被拉得踉跄的步伐,跟上男人的速度。 杨裴盯着两人的背影出身,手指渐渐收拢。 他想起来那个男人是谁了。 戚家的,跟他们纯粹竞争关系。 他和那个Jan是什么关系? 少年刚刚说的朋友,就是他吗? 可是杨裴却找不出自己身上跟戚铭半点相似的地方,那不过是一个冷漠自大的男人罢了。 “刚刚那个是?”直到一鼓作气把人塞进了自己的车里并系好安全带,戚铭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甚至完全没在意自己这种类似看到出轨现场一般吃醋的情绪,双目直视前方,实则余光全落在玉简身上。 半点不想错过他细微的情绪和表情。 “唔……不认识,也没问名字。”玉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随口报了一个地址,就歪头睡了过去。 这副身体喝完就犯困,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戚铭将车速慢慢降下来,开得极稳,他甚至还能伸手到后面取了一张薄毯盖在玉简身上,小心翼翼给人压好了边角,慢慢开到了他说的酒店。 玉简过两天还有一场巡演,所以这几日都是住在酒店里。 戚铭就把车停在一处阴暗避光的角落,将车灯全部息了,撑着脑袋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玉简的睡颜。 他的视线细细扫过少年皮肤的每一寸,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这鼻子,眉眼,嘴唇,样样完美,完全戳中了他的审美。 盯着盯着,戚铭有些坐不住了,他偷偷解开了安全带,倾身凑过去。 带着几分心虚和忐忑,戚铭越来越靠近他瓷白的脸,炙热的呼吸直接喷洒到敏感的皮肤上,似乎能看到细细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那红润的,微微嘟起的果冻般软嫩的唇,着魔似的低下了头。 就在快要亲上的一瞬间,玉简突然翻了个身,脸侧向了窗户,冰凉的耳骨直接从他唇上擦过,被烫到似的微微缩了缩。 戚铭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屏住呼吸,等待审判一般看着盯着少年的脸,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醒,不然见面第一日就要轻薄人家,给少年留一个轻浮的形象,以后怕是不好办了。 经过这么一吓,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被他收了起来,妥帖地藏进心里。 又抬手将座椅靠背慢慢放了下去,让少年睡得更舒服些。 虽然现在把人叫醒,再绅士地将他送上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舍不得。 哪怕是一分一秒,能呼吸着同一空间的空气,都觉得幸福。 过了两个多小时,体内的酒精代谢差不多了,玉简睁开眼,正对上某人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浓浓的饱含着爱恋的眼神令他心惊不已,然后就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这次,好像是他先找到他了呢。 “谢谢戚先生,我就先上去了。”玉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打开车门,被人拽住了左手。 “明天……明天你有事吗?我来接你吃饭好不好?我知道几家不错的菜馆,你一直没回来过,对咱们这里的菜应该也很感兴趣吧?”戚铭难得放软了语气。 他早在来之前就查过少年接下去所有的行程,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窝在酒店里睡觉,什么时候兴致上来了,还会去大厅里演奏一曲。 “好。”玉简反手抓住他的手,小朋友似的上下晃了晃,眼眸微眯,“很高兴认识你。” 第一次的会面,算不上多完美,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可以说是进展飞速,所以玉简一晚上心情都很好,美美地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天被一阵铃声吵醒。 六点半…… 这人可一点都没有眼力劲。 若是放在普通人,玉简绝对是挂机拉黑一条龙服务,但当他看清上面的电话号时,心头的郁气却散了不少。 “喂,Jan,我是昨天宴会上见过的杨裴,我这里有一个商业代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这就忍不住了…… 一个小时后,玉简跟杨裴坐在一家餐厅里,不住地打着哈欠。 他今天穿了一件修仙 身的白色卫衣,搭配牛仔裤,显得越发嫩生了。 他将手微微往衣袖里缩了点,只剩下四根修长的指节,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一脸困顿,像是还没睡醒的小懒猫,骄矜自持。 “昨晚没睡好吗?”杨裴非常殷勤地给人布置碗筷,又考虑到他未成年,叫了一杯果汁给他。 “我喝完酒就犯困,早上起太早,没办法。”玉简无意识嘟了嘟嘴,明明是正常叙述的语气,却就是让人感觉在撒娇,杨裴顿时酥麻了半边身子。 “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只是我手上有一个商业代言,正好是乐器相关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我觉得……”杨裴说着说着,住了口。 他发现玉简又是半撑着脑袋,用那种虚无缥缈,还带着几分怀念的眼神盯着他。 空荡荡迷迷朦朦的,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完全没落在他身上。 那种憋屈的感觉又来了。 他到底是跟那个人有多像?! “Jan!”杨裴提高嗓音呼喊了两声,玉简才回过神,这下视线才真正落在他身上,“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到,你说什么?” “我说……”杨裴本来打算继续说代言,却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之前说那个跟我很像的人,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很重要的人。”玉简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玉简抬起头,看向杨裴,露出一个微甜的笑,“能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杨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也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不过是某个人的替身。 可若非因为这个,少年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Jan的高冷内向是众所周知的,除了艾迪恩和他那一众老师,没见他对谁另眼相待过,想要见到美人一笑,更是难上加难。 可他却看到了。 不止一次。 但却又不全是因为他。 那种诡异的感觉越发浓烈,杨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明明会关注这个少年,也不过是因为他有几分像小意罢了。 可现在却格外不甘这人没将他放在眼里。 好在他们以后还有合作机会,他可以把人先拴在身边,利用这点比旁人多得多的好感,慢慢让少年明白。 他是杨裴,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玉简随手翻了翻那份合同介绍,兴趣缺缺地放在一边,撇了撇嘴,“我从来不接商业代言。” 然后又在杨裴想要说话之前继续道,“不过如果是你的要求的话,我可以破这个例。” 从来不接…… 破这个例…… 这两句话在杨裴脑海里反复回放,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是一副无意识咧嘴的傻样。 玉简轻笑一声,拿出从方才起就一直震颤不已的手机。 近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轰炸,来自他昨天才加的男人。 这熟悉的盯梢模式。 玉简无奈笑了,点开微信,回了几句话过去,很快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 “喂,我在吃饭。” 戚铭的语气很不好听,任谁一大早开车去等心上人,却左等右等没人,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虽然也是他自己没有说清楚早饭还是午饭。 “跟谁?”戚铭下意识问道,没在意自己这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太过了些。 “一个商业代言,我看了还可以,准备接了。”玉简如实道,坐在对面的杨裴也不由坐直了身子。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语气完全变了,竟有几分宠溺。 “不准接!”戚铭突然道,然后才回过神来觉出自己语气不对,掩饰地咳了一下,“你若是想接代言,我公司名下的所有代言任你挑,你在哪?我现在过来!” 第62章 替身游戏(七) “不用了, 我这里快结束了。”玉简软下语调,低声哄了两句,“我很快就回酒店了。” 然后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全程都温温软软的,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关系,看起来整个人乖巧到不可思议, 完全收敛了那些锋芒和不屑, 就像是个邻家小弟弟一样。 只是过于漂亮了些。 全程被忽视的杨裴脸色越发难看,明明他都做好了完全准备, 却依旧会被忽视。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提议, 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有事再联系。”玉简挂了电话, 朝杨裴点了点头,拿着合同就准备起身。 全程交流的话没超过十句。 杨裴的脸色难看极了,想要去抓他的手腕, 却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欢脱得像兔子一样跑远。 为了去见那个人? 那他算什么?! 杨裴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 引来周围人的专注和服务员着急惶恐的问询, 觉得脸上烧的慌。 这么狼狈, 是第二次了。 连续两天! 因为同一个人! 他几乎恨到咬牙, 那种无力的憋屈令他愤懑不已,可面对少年那张纯然无辜又带着盈盈笑意的脸,便像一拳砸进了棉花里。 不得其法。 玉简打车回了酒店, 还没下车,就看到旁边停着的一辆极为炫酷的跑车,他明明记得,昨天这个男人开的还是低调的越野。 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戚铭不太好看的脸,“上车。” “那你等我先放个东西。”玉简对他的黑脸没有半分害怕,只觉得可爱又窝心,丝毫没在意自己转身的刹那,男人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吃人来形容了。 再度坐上车,戚铭黑着脸附身给他系上安全带,状似无意地蹭过他的手背。 “我知道几家不错的店,你有忌口的吗?”车子缓慢发动起来,明明是用来秀性能的顶级超跑,却以龟速前行,平稳至极。 这熟悉的对话,让玉简嘴角的弧度拉的越大,毫不客气地报了一连串菜名。 能活活将他撑死的量。 戚铭转过头,才看见小孩脸上的促狭和笑意,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掐一掐他那张嫩脸。 等了一个上午的气瞬间消散了。 “小馋猫。”戚铭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只能选一样,但是只要你搬回国内,我可以天天带你去吃。” 他意有所指道。 玉简假装没听懂他的暗示,偏头看着窗外缓慢掠过的缩影。 是时候该回来了。 不过并不想让某人太过得意。 “你刚刚说的代言,是怎么回事?”心情愉快了,戚铭却还没忘记让他苦等一上午的罪魁祸首。 “哦,就是昨天那个人,他说有一个代言,我觉得品牌还可以,正好我打算回国发展就接了。”玉简轻飘飘道,完全不觉得自己太过草率了。 “杨裴?”戚铭眯了眯眼,他昨天晚上回去,就让人把杨裴的资料调查了个遍。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杨裴那个竹马的照片,跟他的宝贝,相似度极高。 这也就不难解释,昨天那个人莫名的亲近和殷勤了。 “推了。”他毫不犹豫道,“那个杨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接近你的目的并不单纯。” “可是,我已经签了合同了耶。”玉简偏头看他,似乎有些懵,掩去眼底深处的一丝笑意。 “毁约,违约金我付。”戚铭强势道。 “唔……这样不太好,我还准备回国发展呢,第一个代言就毁约,不好不好。”玉简状似苦恼地摇了摇脑袋,“再说吧,以后接代言我会认真筛选的,先这样吧。” 说完,就歪着脑袋闭上眼,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气氛还有些凝滞,是戚铭受不了这种氛围,主动说了几个笑话,主动把小孩逗乐了。 几日后玉简进行了这次巡演的最后一场,几首新曲子演奏完毕之后,鞠躬退席。 然后在后台被人截住了。 杨裴看着画了妆,穿着一身精致小西服,闪闪发光的少年,眼中满是赞叹。 他就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馈赠,让人完全没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你今天表现得特别棒,等会一起吃个饭吗?顺便跟你说一下之后代言要注意的一些事。”杨裴认真地看着他,却发现这小孩一直在低头看表,这说话的间隙就看了四五次,很是焦急又心不在焉。 “唔……恩……不用了,我还有事。”玉简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分给某人,眼看着分针缓缓归零,脸上瞬间绽放一个开心的笑,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愉悦,甚至带了几分娇羞。 然后看都没看杨裴一眼,扭身从他旁边跑了出去,就像一阵小旋风,转瞬就没了影。 杨裴伸出去拽他的手再次落空,愣愣的维持这个姿势,半响没回过神来。 第三次! 第三次了! 你可真是好样的! 杨裴用力一拳砸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他让秘书特意去抢的前排贵宾席票,揉成一团随意扔在了地上。 他还特意将几场重要的会议延后,就为了能来见这个少年一面。 杨裴自己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魔怔了,越是被他用这种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态度吊着,对他就越发上心,有时候甚至都想狠狠心不再关注他了,脑海里却会一次次出现少年对他毫无防备地甜笑和依赖的表情。 哪怕那些都彻底属于另外一个人。 该死的! 杨裴用力抓了抓头发,被发胶固定地一丝不苟的发型瞬间乱了,他也没在意,只在心里思考着后面的事。 Jan这样的人,从来只有音乐,想来没弄过代言,更何况后面还会有几份高清海报需要拍摄,他不熟悉流程,总会拖一些时间,到时候去堵人,就一定能堵上。 玉简就穿着一身小西服,钻进了路旁的一辆跑车里,对上戚铭深沉的视线,有些不悦地哼了哼鼻子,“我的最后一场巡演你都不来?现在来干嘛?” 他的嘴微微嘟起,颇有些趾高气昂的味道,身体却很诚实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一副准备乘坐的模样。 “我的小祖宗,上台前才刚见过,你可不能污蔑我啊。”戚铭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相处了这几日,早就把他们家宝贝的性格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这是戏精附体,跟他闹着玩呢。 “衣服换了,包那么紧你不难受吗?怎么出来这么晚?”戚铭从后座拿了一套新的宽松衬衫给他,刚好比着他的尺寸买的。 家里甚至已经专门腾出了一个房间,置办了各种少年可能喜欢的东西,还有满满一面墙的衣物,都是按照他平日的衣着喜好买的。 只是他暂时还不敢说出来,怕吓到他。 玉简把外套脱了,开始往里套,闷闷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刚刚那个谁找我说了两句话,也没多晚吧,你给我发信息就马上出来了。” 软软糯糯的语调总像是在撒娇,等到整颗小脑袋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憋了个满脸通红,可怜巴巴的。 戚铭听到某人的名字,原本愉悦的心情被蒙上的一层阴影,冷笑一声,却没有发难。 他的少年还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也不想逼他过早地成长,至于不干净的东西,他来收拾就好。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急,他的宝贝还小,他愿意等。 杨裴在公司颇有些坐立不安,今天少年会做来弄代言,怎么都能把人留下吃一顿饭的,可当他掐着时间点下楼的时候,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摄影棚,和正在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 “他人呢?”他黑着脸抓住了一个走过的摄影师,语气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 “啊?走了半个小时了吧?”摄影师看了看表,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四十五分钟了。” “那么快?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拍?”杨裴蹙起了眉,满脸的不信。 “有啊,那个孩子镜头感和走位特别棒,眼神控制得也很好,基本都是一条就过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换角度多拍了几次,都很完美。”摄影师苦着脸把人领到了摄像机前,将已经拍好的照片和视频调了出来。 确实如他所说,很完美。 少年端坐在钢琴前,纤长的手指抚摸过琴键,像是情人间的低喃细语,嘴角的弧度和眼底的缱绻都令人心折。 而下一张,他已经换了一身纯黑的礼服,高高昂起头,眼睑微微下垂,轻蔑地盯着琴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像是在看着已经被他彻底驯服的奴隶。 那些跳动的音符,泾渭分明的黑白键,都不过是他手下的玩物,不值得费心。 他掌控着一切,在音乐面前,他就是绝对主宰。 这一张跟杨裴印象里的软萌小兔子完全不相符的硬照在他眼中反复回放,仅仅是看着,都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似乎连他,都快要被那样嚣张又霸道的少年气场所征服。 他真的太迷人了。 清冷的,高贵的,迷糊的,可爱的,霸道的,张狂的…… 这每一面都是他,又都不足以将他概括完全,似乎只有全部综合起来,才能凑出少年大致的样子。 而如此一来,他就变得越发神秘了,就像一本书,每翻一页,都开始期待下一页的故事。 杨裴要了这些底片,又让下面人印刷了几分高清的海报给自己,回到家里摊开,挂在了墙上,给原本空旷的墙面增添了几分灵气。 仿佛跟少年面对面生活一样,原本空虚的精神被填补地满满当当。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起初赌气一般的心态,已经变成了一种病态的痴迷,且有往更深层次发展的迹象。 玉简做足了完全准备,才带着徐莹回到国内,房子是早就看好的,有一处小花园,又养了一只猫,多了几分人气。 回国之后想要站稳脚跟也并不容易,但是之前杨裴的那只广告效果太好,他的高清海报一度占领了各大头版头条和商城大荧幕,那款钢琴瞬间卖断货。 于是为了配合效果,玉简之前巡演的视频也被滚动播放着,不少孩子只是因为看了他在钢琴前潇洒专注的脸,就缠着自己的父母,以后想成为跟这个漂亮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甚至还有一些星探过来联系,想要包装他,都被玉简一一拒绝。 他现在其实并不急。 戚铭给他准备了几个代言和广告,他都很喜欢,毕竟是那人一个一个亲手挑选的。 谁能想到日理万机的戚大少爷,竟会专门抽出时间开了个小会,用来讨论他后期的发展呢? 更何况玉简并不是戚家什么人,跟他也暂时还没有合同关系。 可戚铭就是做了,不遗余力的资源砸下来,玉简原本就已经有的人气瞬间炸了,火出了天际,甚至远超那些顶流明星。 靠的竟是几场巡演和几只广告。 和那张过于出众的脸。 杨裴也没想到少年会火的这么快,甚至以他现在的身价来看,当时他接的那只代言,根本就是廉价了,倒像是他在占玉简便宜,而不是卖了他一个好。 尤其当他后来想继续邀请玉简合作的时候,却发现那该死的戚铭,正正好好把他们两家公司的竞争产品全部交给了玉简去玩,他就不可能再接自己的合作了,就像是想生生斩断他们之间任何联系。 让他连公事交往的借口都没有,憋屈得厉害。 于是杨裴只能采取小朋友一样的幼稚攻势,每日问候邀约,二十次里玉简能去一次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这种状况在外人看来是极不可思议的,没人知道这杨大总裁是发了什么疯,毫不掩饰地想要追求这样一个音乐家。 况且现在谁都知道,这个小少年,后面站着戚家呢。 难不成这其实是两位当家人之间的抉择,这少年不过是个打掩护的炮灰? 外人的猜测玉简不知道,他看着系统提供的时间线,悠闲地工作,喂猫,陪妈妈,惬意极了。 直到许书意回来。 这个诡异的三角关系终于被打破。 第63章 替身游戏(八) 杨裴的生活轨迹一下子被打乱了, 他甚至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许书意就像当年走的时候一样,回来得也是匆匆忙忙,没有任何预兆, 只是在他公司楼下站着,笑着看他。 “裴哥,有没有想我?”许书意比他小两岁, 算算日子, 他确实该从大学毕业了。 只是这段时间,杨裴的所有精力和目光都放在了玉简身上, 跟自己较劲似的近乎疯魔得关注着他,忘了时间。 甚至完全忽视了许书意的存在。 杨裴颇有些心虚地带人出去吃饭, 然后叫人快速把家里铺天盖地的海报收了,和堆满一个房间的代言产品。 许书意刚回来, 没有住的地方,他知道杨裴对自己的心思,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站在他家里时,自然极了。 “小意, 这次回来, 就不走了是吗?”杨裴给人收拾了卧室, 看着那个自始至终眉眼冷淡的青年, 心头一阵恍惚。 他竟以为自己看到了玉简,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名字被他死死压住,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 “是啊, 回来生活,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许书意的语气冷了下来,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郁气。 “没事,有我,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杨裴心头一凛,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瞬间被两人曾经的回忆所填满,有些心疼地走过去抱住他,“有我呢,我在呢……” 许书意湿了眼眶,揽上他宽厚的脊背,将头埋在他的脖颈,撒下几滴热泪。 谢谢你还爱我。 谢谢你还在等我。 两人就像说开了一般,遵循曾经的约定,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恋人,每天一起上下班,再回家做个饭。 这种简简单单的美好是杨裴曾经梦寐以求的,可最近,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一直忙到没有时间的少年,第一次主动约他,他下意识想要欢呼,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具体的饭店和流程,却在下楼时顿住了脚步。 他在干什么? Jan只是一个意外,只是因为有几分像小意,才会被他注意到的不是吗? 怎么这几个月的关注,竟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就像入戏太深,还沉浸在那个追求他的状态中,无法自拔。 可他的小意已经回来了呀! 这样,替身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么? 为什么还要关注他?为什么还要想起他?为什么还会因为他一句两句主动的回应而欣喜不已? 杨裴捏了捏自己鼻梁,感觉疲惫不已,他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去车库取车。 回到家里,却没有香喷喷的饭菜,连等灯都没有打开,没有半点人气,阴冷阴冷的。 “小意?”杨裴在屋里搜寻了一圈,终于在卧室里找到了人。 孤单萧索的背影呆坐在床上,脊背微弯,听到开门的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 遮光帘拉的密密实实,一丝光都没透进来,杨裴摸索着开关,房间亮起的一刻,他才看清屋内的惨状。 桌上放置的一些小东西通通被扫落在地上,打碎的玻璃渣四溅,被他的皮鞋踩出咵擦咵擦的声响。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杨裴小心翼翼绕过一地障碍物,蹲下身,对上一双通红的眼。 “你说他怎么就不死呢?他怎么就不死呢?为什么还要纠缠我?他自己做的事,凭什么要我来买单?!凭什么?”许书意有些崩溃地号啕大哭起来,埋在杨裴肩头,颤抖不已。 他的爸爸是吸毒,将家里的家底败光之后,还将病毒传染给母亲,原本身体就不好的女人,走的特别早,倒也避免了吃苦。 而他,躲在杨裴身边呆了一段时日,终于让那个男人注意到当时也还年幼的杨裴,和他对他的在意。 用近乎卖儿子的口吻,狠狠敲了他一笔。 许书意自觉没脸面对他,接了一个全额奖学金的名额就逃了出去,原本以为这几年的经历,足够他成长,足够他坚强,却还是在又一次被那个男人逼上门的时候,感到了仓皇的绝望。 一大票人堵在他的公司门口,张口就是不养,闭口就是不孝,同事们的指指点点就像刀子一样寸寸划过他的心,令他觉得窒息。 这乌泱泱一群吸血鬼,就是一个无底洞,嗅到一点味道就会蜂拥而上,无所顾忌地想要将他连皮带骨都撕碎咽下,变成自己的养料,生出更多水蛭。 他在他们眼里,不是谁的儿子,也不是谁的侄子,只是一个没有下限,更没有上限的提款机。 你不能拒绝我,因为我是你血缘上的亲人。 你不能拒绝我,不然就是不孝,会有无数人的谩骂指责等着你。 你不能拒绝我,我给了你生命,那你的一切,从生到死,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除了满足我滔天的欲望,你没有别的选择。 杨裴知道他心里难过,也知道他肯定背着自己已经偷偷给过钱了,只是那群人都不知足,才会得寸进尺,才会将他逼成这个样子。 他的小意心高气傲,怎么受得了这些? “别哭,没事的,还有我,我会处理好的,你不想见他们,我就把他们全部赶走,好不好?你现在太累了,需要休息……” 杨裴一下一下哄孩子似的哄着他,直到人哭累了,睡着了,才把他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然后认命地蹲下身,开始收拾这满地狼藉。 同样的场景,其实出现过很多次。 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在那些许书意无助到近乎崩溃的瞬间。 不过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是怀着满腔的爱意,为心上人处理这些烂摊子,一次一次去填补那个窟窿,只为了让他过的舒心一些。 可是这次,他却感到了有些疲惫,甚至是反感。 几年前的阴影重现,原来他出国,真的只是为了逃避这个问题,而不是生出一个足够坚强的心,彻底解决它。 这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他常挂在嘴边。 可是每次被逼到想要跳楼的是他,将自己赚来的所有生活费双手奉上的是他,一次次底线倒退的也是他。 那群人有恃无恐的丑陋嘴脸,难道不是他自己惯出来的吗? 现在又在委屈什么呢? 可是似乎除了诅咒两声,便没有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否则那些千千万万不明真相的人,一人一句话就足够将他钉在耻辱柱上,永远得不到解脱。 连杨裴也很迷茫,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总不能真的把人怎么样,那毕竟是小意的亲生父亲,可是赶走就更不现实了。 不然关起来? 杨裴心思沉重地处理完这些,第二天回公司脑袋还有些昏沉,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还要回家安慰那个心思脆弱的人,逐渐有些吃不消。 起码以前,他也还是个学生,没有这么大的工作压力。 尤其人在疲累的时候,或许更想体会到家庭的温暖,热气腾腾的美味饭菜,爱人鼓励又温柔的笑脸,甚至会给他一个拥抱,说上一句,“欢迎回家,工作一天辛苦了。”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冷冰冰的房子,和再度变得一片狼藉的地板。 许书意从小就是这样,受到挫折之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自我疗伤和修复心情,他会将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在独属自己的空间里发泄着怒火。 等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再去寻找解决方案。 这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却又无法真正狠下心。 每次再看到人的时候,做了无数遍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根本谁也救不了。 “我知道,可他到底是我爸爸,我能怎么办呢?” 少年时期的许书意最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把握好这个度。 不过也是,感情上的事,外人终究只是外人,本来也不理解,更不应该置喙什么。 “小意,先起来把粥喝了,你躺了一天不吃点东西,胃吃不消。”杨裴用自己仅存的厨艺熬了一碗稀烂的米粥,又加了一勺糖,看起来很有食欲。 “走开,别管我。”许书意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声音嗡嗡作响。 “不行,必须把粥喝了再睡。”杨裴强硬道,拽着他的胳膊想要把人拉起来。 虽然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做,但是身体绝对不能搞垮。 “别碰我,走开。”许书意睡了太久了,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下意识想要推拒,却被人强行拖了起来,憋了这么久的火气瞬间爆发了,“我说了别碰我!你烦不烦!” “啪”的一声脆响,在过于静谧的房间里碎裂开来,然后就是更为深沉浓郁的黑暗。 他伸出去的手被杨裴下意识避开,然后打翻了床头柜上的粥碗。 一碗黏黏糊糊的粥顺着地板的缝隙流开来,还有不少溅在床单上,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许书意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道歉,但是他在这个人面前,从来都是高傲又被无限宠溺的那一个,一时竟拉不下脸来乞求他的原谅。 “别来烦我,等会我自己收拾。”他别开脸,重新躺回了被窝里,把被子拉到鼻梁下,遮住大半张脸。 这个姿势总能给他特殊的安全感。 杨裴沉默着走了出去,甚至没有给他带上门。 他真的有些累了。 原本满心期待这个人回来,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之前没有解决的问题依然还在那里,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膨胀生成了毒瘤。 他爸爸的毒瘾已经深入骨髓了,这几年需求的量越来越大,要的钱也越来越多。 本来活不下去,都打算想些歪点子了,谁知道他的好儿子回来。 杨裴叹了口气,他不是出不起,但总归心里憋屈,而且许书意也不希望他过多插手他们家的事。 这似乎是一个僵局。 里面的人走不出来,外面的人爱莫能助。 杨裴深呼吸一口气,压下突如其来的暴戾和委屈,看着阴暗的屋子,感觉到有些窒息。 他打开房门,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回了玉简的信息,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坐在附近商场的一间咖啡馆里,只是气氛有些凝滞。 玉简没心没肺地用小勺挖着碗里的甜品,吃的分外满足,只是间或扔给对面人一个疑惑的眼神,颇有些不谙世事的单纯。 “出来吃饭还这个表情,不是你一直在约我吗?我可是难得有空。”玉简可爱地翻了个白眼,说这话的时候,他刚刚塞了一口布丁进嘴里,两瓣红润的唇抿着勺子,语调黏黏腻腻的。 原本任性至极的话,被他用这幅神态说出来,都让人没法生出气来,只想着给他更多更好的,全部捧到他面前。 “没什么,一点不顺心的事。”杨裴摇了摇头,神色黯淡了几分,不愿多谈。 他招来服务员又叫了几分甜品,只是静静地看着玉简小仓鼠一样地进食,自己一口没动,却觉得这几日的委屈和满腔怒意都消失殆尽。 很神奇,很不可思议,完全没办法找出一个合理解释。 或许是小孩的脸太漂亮了,或许他用着一张神似小意的脸做出这样纯真的表情,就好像他的小意也已经彻底摆脱了阴霾一样。 他似乎是在透过玉简,去看一个更加美好的,他期待着的许书意。 这是原本他的想法。 可现在,许书意却似乎变成了玉简的影子。 每次他看到小意那副消沉的样子,脑海里就会蹦出玉简明媚的笑脸,明明是那么清冷的气质,笑起来却仿佛云雾初霁,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舒爽起来。 只要看到这样一张脸,再大的困难似乎都无所畏惧了。 杨裴现在真的很矛盾,他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许书意,却又忍不住想在玉简身上寻找希望,然后渐渐地本末倒置。 也许被人当情绪垃圾桶久了,接受了太多的负能量,等到那些情绪满溢出来,便是他崩溃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对待小意,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杨裴的心思千思百转,对面的玉简不为所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似乎于他,这世上就没什么痛苦的事,过不去的坎。 一看就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没受过什么人间疾苦的富家小少爷。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有些事情,是你这样幸福的小孩没法理解的。”杨裴朝后靠了靠,微扬起脑袋,视线从上往下投到玉简脸上,带了几分嘲弄和怜悯。 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无风无浪,温室里的花朵罢了。 “幸福?”玉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家境优渥,父母疼爱,没受过什么挫折,不是么?所以你才会觉得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你看不到那些阴暗的东西,更不懂有多少人在那无人的角落里受着怎样的折磨与苦难,无知即是幸福。”杨裴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大气都没喘一口。 玉简却盯着他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可真有意思,”玉简摇了摇头,抬起右手勾起食指,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看到的就是你以为的,所有人都得时时刻刻把伤口血淋淋地摆在桌面上,任由旁人菜市场捡菜一样挑剔评价,参观揣摩,才能证明受过伤?还是说,受了伤遭了难之后,就不配拥有真正的幸福和笑意,只能一辈子活在那些事情的阴影里?” 玉简轻叹一声,放下了勺子,“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他悠悠留下这么一句,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了桌上,转身出去了。 直到人已经走没影了,杨裴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是……被一个小孩嘲弄了? 他懂什么? 自己说的难道有错? 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罢了! 心头的怒意倒是消减了几分他对玉简的好感,看着那刺目的钞票,甚至生出一种被看轻的错觉。 于是杨裴又打包了几分甜品回去,看着阴暗依旧的房间,原本稍微得到慰藉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他虽然讽刺了少年的天真,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很想…… 拥有那份天真的。 起码不会这么累。 要完全承担起另一人的生命重量,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 第64章 替身游戏(九) 走出大门, 玉简沿着街道缓慢前行,悠闲自在,突然, 旁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喇叭声。 他顺着看了过去,一眼认出停在马路边,那辆极其拉风酷炫的跑车, 脸颊瞬间染上笑意, 兔子一般蹦跳着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戚铭没等人坐稳就拉住他的胳膊朝自己这个方向用力拽了一把, 玉简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被他坚硬的手肘和膝盖硌到了, 瞬间红了眼眶,眼泪汪汪的。 “干嘛?疼……” 戚铭也愣住了, 着急忙慌地伸手给人揉着,轻声哄着,“对不起对不起宝贝,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他跟野男人出去吃饭的火气也散了大半, 只余满满的愧疚。 然而低头忙活的戚总没看到某只小狐狸得意翘起的嘴角, 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泪水呢?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两人才一起回了玉简家, 戚铭憋了一路,终于憋不住了,“你为什么又跟那个杨裴出去吃饭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吗?你要是想吃什么了, 就告诉我,我都会满足你的!” 他有些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恨不得捏着小孩的肩膀用力摇晃一下,却又舍不得。 “为什么?”玉简一脸迷茫,“他只是找我谈之前那个代言后续的事,而且他也不像什么坏人呀……” 无辜又单纯至极,就像一张白纸,让人根本不忍心用任何污秽的颜色去填涂他,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戚铭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他对你不怀好意。 因为他只把你当替身。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你! 可是他却不能说,憋到心头火起,憋到内伤。 他不想他的少年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来那杨家还是太闲了,让他有时间动这种歪脑筋,勾搭别人的宝贝! “以后不准见他了。”戚铭抿了抿唇,认真道,自己却都清楚,没几分威慑力,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对旁人也都不亲近,为什么总是愿意跟他出去?” 话音刚落,他就死死盯着玉简的脸,恨不得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尤其是那水润的唇。 生怕从这张小嘴里,吐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因为他很像一个人。”玉简歪了歪脑袋,目光放空,虚虚望着远处,似乎在缅怀什么。 “什么人?”戚铭瞬间警惕,坐回他身边,拽住了他的左手手腕,掌心沁出了手汗。 他突然……有些慌。 “我大学一个老师。”玉简偏头看他,咧开嘴笑得极其无辜,“叫Peter,对我特别特别好,只是后来生了癌症死了,年纪非常轻,可惜了。” 然后又觉得不够,着重强调了一句,“他是除了艾迪恩之外,对我最好的一位老师了,杨裴特别像他。” 戚铭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以为的情敌,甚至在脑海里已经模拟过那么多次的厮杀争执,竟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家小孩,根本没把杨裴当个男人看,所以才完全察觉不到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不过是一个死去的老师的替身罢了…… 看这事闹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该问你的,想吃什么?恩?”直觉自己这次问话的态度不好,跟拷问似得,戚铭秒怂,乖乖钻进厨房给他家小祖宗烧饭做菜,洗手作汤羹。 玉简没骨头似得瘫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没忍住偷笑了声。 让你丫的不告白! 既然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凭什么管他的人际交往? 都乖乖被他养在家里了还没半点自觉,就憋着吧你! 几日后,媒体终于约到了档期对玉简的母亲进行采访,因为他除了工作,基本不参与这类事情,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试图从这位温婉的夫人身上,挖出这位天才的一些密辛。 34岁的徐莹被玉简养的相当好,跟二十几岁的模样没有半分差别,除了姿态气质更端庄成熟一点,说是少女,都有人信。 “您好,徐女士,我们这次是想采访您,究竟是怎么才能培养出Jan这样优秀的孩子?”女主持面对这样一个温婉的大美人,也不自觉地放轻语调,闲话家常。 “没有,是他自己学的好。”徐莹有些不好意思道,“小羽是个很勤奋的孩子,他或许有天分,但是更多的来自他自己的努力,很惭愧,我这个做母亲的,对音乐方面却是一窍不通,没能帮上他什么。” 徐莹低头,似乎有些羞赫,然后再看镜头,那瞬间失控的情绪又被她压了回去,“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是我的骄傲。” 女主持眼见她回答地不温不火,索性转了下一个问题,眼神瞬间犀利,“听说Jan从小就没有父亲,不知道单亲家庭长大,对他是否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这话问得极其刻薄,已经带上了某种滤镜,再去看人,就怎么都不可能公正。 那笃定的语气,就好像杀人犯的孩子不可能是个好孩子一样。 徐莹的脸色白了一瞬,身上那股温婉的气势顿消,也生出一种锐利来,“小羽的优秀,跟他自己的努力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家庭的破碎,或许会让他有些失落和不安,但并不会影响他成长。他缺失的那部分爱,我都尽全力去弥补了,他并不比任何一个寻常孩子差,善良又懂事,更能切身体会到别人的艰辛与不易,这样的共情能力,我想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徐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自信而又充满攻击性,就像一个保护幼崽的母亲,收起了柔软,用最锋利的武器对上每一个试图伤害他的敌人。 “更何况,小羽很小就跟着艾迪恩一起学习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是长过了在家的时间,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艾迪恩将他教养得极好,你不如去问问艾迪恩大师,我们小羽,跟别的正常家庭的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同!” 女主持被怼了这么一句,讪讪一笑,不敢接话。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绵软可欺的女人,凶起来也是这般吓人,更是差点忘了,她跟艾迪恩是平辈相交的,所以才敢这么大方地攀扯他。 谁敢去问艾迪恩? 谁不知道这人把Jan宠得跟什么似得,尤其是他那暴脾气,性子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当众就能将你骂个狗血喷头,偏偏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最让媒体头疼的采访对象之一”,不只是个玩笑啊。 “我没有别的意思,Jan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今天只是来聊聊天才的诞生,看看您能不能给广大母亲一些建议。”女主持扣了扣手心,放软了几分语调,硬着头皮给自己打了个圆场。 敌强我弱,敌进我退,看人下饭。 够难看的。 徐莹显然也没有当众跟她撕破脸的打算,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儿子,只是在某些问题上,有着特殊的坚持,没有触及到她底线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我觉得在亲子相处之间,最重要的是鼓励和信任。”徐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弯,笑得漂亮极了。 “鼓励,和信任?”女主持重复了一遍,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对,我曾经看到过一个故事,虽然可能带了某种偏见色彩和搞笑意义,但是我们还是能从中学到一些什么。”徐莹道,“之前说,一个国外的孩子,拆了家里的电脑,他的母亲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对他进行责罚,而是问清楚缘由,是因为调皮,还是真的感兴趣。然后两个人花了一天时间将电脑原样装了回去,甚至还能正常开机,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有天赋的。” 徐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当然,下面跟帖回复是,如果我敢在家里做这种事,我爸爸会打断我的腿。” 女主持也被她逗笑了,“你的意思是,要善于发觉孩子的闪光点,不要急于去否定他是吗?” “是的。”徐莹点点头,有些感慨,“其实仔细想想,很多时候,我们当看到某些事之后去批评孩子,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孩子,需要先教育一顿,免得延续这种‘错误’。但是很不幸的是,孩童期间,是孩子最为聪明,探索欲最强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被条条框框的知识所束缚,而是会通过不同的方式去发掘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乃至天赋,去做令自己愉快的事,当然,这在父母眼里,可能纯属就是捣乱。” 徐莹手抬起来,虚空做了一个画画的动作,“比如你突然发现你买的漂亮裙子被他拿画笔乱涂乱抹一通,甚至满墙都是无法除去的彩色,但他也许,只是想给你画一朵小花。这个时候如果你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批评一顿,说不定就扼杀了一位未来的大画家呢。” 说着,又可爱地歪了歪头,补充道,“当然,要是纯粹因为调皮,屡教不改只是想捣乱的话,该打屁股还是要打屁股的。” 女主持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瞬间轻松,“所以说Jan小时候展现了极佳的音乐天赋之后,你就决定支持他?他那时候才几岁?” “五岁。”徐莹回忆起那时候乖乖小小的儿子,心头一阵柔软,“其实也不是没有征兆,在他们老师联系我之前,他就喜欢拿两根筷子,把家里那些锅碗瓢盆摆在一起,敲着玩,还一度被邻居投诉。” “所以除了钢琴以外,他的架子鼓也是非常棒的,艾迪恩真的把他教得很好……”徐莹说着,又湿润了眼眶。 后面的问题都温和多了,这段采访被瞬间推送上了各大平台的首页,甚至还一度被那些亲子育儿节目拿出来当范本样例,当然还会有许多质疑的声音。 毕竟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性,不可能一概而论,把别人的经验生搬硬套到自己孩子身上,也不现实。 只是多多少少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么美丽强大又令人艳羡的女人被广大民众所熟知,还有不少广告商找上门想要蹭一波热度,都被她拒绝了。 她并不缺钱。 而且现在也有自己喜爱的事业,儿子已经是个大名人了,她只想守护好这个孩子,对于自己出名,没有任何兴趣。 但架不住她实在太火,生的又美,曾经她在国外参加辩论会,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法语也被人扒了出来,那自信昂扬的模样令人心折,网上竟滋生出了一大票网,想组队当Jan的“爸爸”。 当然,这都是戏言。 而在一个偏远的城镇里,一个男人站在荧幕前,盯着那张跟十几年前没有半分差别的脸,缓缓握紧了拳头。 第65章 替身游戏(十) 玉简本身骨子里就懒, 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基本几个月不出门都没问题,更何况现在跟徐莹住在一起, 吃住都不用操心,除了不能随时撩拨自家那根木头,惬意无比。 所以连着快两个星期, 都没有见过他的人影, 甚至是那些商业的邀约,也全是看心情, 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作曲。 “多久了?”玉简端了杯咖啡站在窗前,他买的别墅位置很好, 视野非常棒,下面的一切景物行人都无处躲藏, 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颗大树下缩着的人影。 【15天了】系统认真道。 它不太明白这个人又想做什么。 其实当时,玉简给赵成刚下的,只是短暂的催眠暗示, 之后能那么久不被骚扰,是因为他真的找不到她们任何联系方式, 更何况还跨了大半个地球。 但现在, 以玉简今时今日的地位, 想要对付一个赵成刚, 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甚至动动手指,就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却没有阻止徐莹的那次访谈。 更没有阻止她为世人所熟知, 甚至是有意的,将她养成了现在这幅落落大方又无比自信的模样。 似乎真的就是毫不在意她的出色和出名,会让她,和他自己,被曾经那些人所纠缠上。 “哦,才两周啊……”玉简挑了挑眉,“赵成刚身上没多少钱,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再晾一晾吧。” 更何况徐莹已经被他送出国交流了,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语气轻飘飘的,没有半点起伏。 辨不出喜怒。 于是在整整二十多天,久到赵成刚都不得不去翻附近的垃圾桶之后,终于等来了他想等的人。 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从里面开了出来,赵成刚不认识这是什么牌子,但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他几乎是不顾自己已经饿到有些酸软的身体,两步冲到了跑车前,直接躺了下去。 “碰瓷的?”玉简下车,看着地上那团黑影,挑了挑眉。 一身藏蓝色的外套,已经染满了污垢,看起来起码有半年没有洗过的样子,颜色变成了污糟糟的黑色,甚至能看到袖口上凝结的机油。 而他的右手袖管空空荡荡,耷拉在地上,扁平的一片摊开来,颇有几分惊悚。 赵成刚听到一声清脆的少年音,立马扭头看过去,两眼直勾勾盯着,就好像看到了砧板上的肉,带着饿狼般的打量。 跟他的狼狈全然相反,少年一身高定手工西装,剪裁得恰到好处的腰线勾勒出极佳的腰身,一双锃亮的皮鞋,头发也是专门做了造型,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精致,当然还有他现在的生活环境之优渥。 两人之间的对比太过强烈,赵成刚的双眼嫉妒得都要红了,死死盯着玉简,半天不说话。 自己穷困潦倒这么多年,甚至还断了一只手,又为了躲债四处流窜居无定所,他们母子两倒过得舒心! 自从知道这位闻名世界的Jan是他的儿子赵羽之后,赵成刚抱着一种奇异的心态将他的所有资料统统搜罗过来,几乎令他不敢置信。 天才儿童,音乐教父艾迪恩的关门弟子,各大乐坛天王天后都吹捧的主要对象,只是为了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能为他们做一首歌。 以及,全球慈善家排行榜前二十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是他这辈子,可能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数额巨大的钱! 而且这人是他的儿子,他的东西,自然也就是自己的! 届时什么赌债,区区三百多万,根本就不值得他再多看一眼! 震惊,激动,欣喜,糅杂着嫉妒,恨意,不甘。 独独没有骄傲与想念。 玉简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没有上限的提款机罢了。 赵成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感激当年没来得及买打胎药的自己。 那个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嘛! 起码还给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说话!车子都有行车记录仪,要是再不走,我就报警了。”玉简站在车旁,浑身上下的贵族气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路边的一坨无机物没什么区别。 只是还要多几分厌恶罢了。 “真是好久不见啊,我的乖儿子,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但我是你爸爸。”赵成刚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但是他眼底的嫉妒和不甘还没散去,整张脸显得有几分狰狞。 一副要笑不笑的丑陋嘴脸。 就差把“我对你图谋不轨”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玉简挑了挑眉,少年年岁不大,但眼神却已经有了几分锐利和锋芒,他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一声,“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你想骗钱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 玉简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我还有行程要赶,没时间听你说这种疯话。” 说完,就转身想要打开车门,却被一直黝黑粗糙的大手死死摁在了门上,让他没法顺利开门。 “我是你老子,你竟然敢诅咒我死了?是要遭雷劈的!”赵成刚涨红着一张脸,红的滴血的眼睛瞪着他,若是他的另一只手还在,怕是忍不住想一巴掌甩上来了。 玉简后退一步,远离那浑身散发着诡异恶臭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天。 “我觉得这种C级小世界的天道,还真不敢劈我。”他还有心情对系统吐槽。 【虽然不想让你太开心,但你是对的】系统不情不愿承认道。 玉简来自最高级的修真.世界,更何况还有那位大人保驾护航,天打雷劈…… 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毕竟是九九天劫都没劈死的奇异存在。 “我会不会遭天谴不知道,但你如果诅咒我的话,你可能会遭天谴。”玉简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偏还一脸认真,又自顾自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你……你这个……这个不孝子!”赵成刚惊呆了,他曾经幻想过无数父子俩重逢的场景。 有可能经过这么多年都没有父爱的生活,玉简还对他有几分留恋和期待,那他也愿意伪装一下自己的性格,当一个“慈父”。 甚至都想好了这人把他当成一个骗子,直接抓去公安局,然后他强制要求做DNA鉴定,届时他那么大一个名人,哪怕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给他一笔不小的封口费。 可却独独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少年看着他,带了几分嘲讽和不屑,并没有叫嚷着不信,伶牙俐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游刃有余。 他不是天才少年吗? 不是被那什么艾迪恩养的像贵族一样吗? 不是很有教养吗? 怎么竟能说出这种话? 怎么竟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和形象一般? 赵成刚脸颊涨的通红,又逼上前两步,想要拽住他的胳膊,“你跟我去做鉴定,或者你给我一根头发也行,好叫你知道知道,老子真的是你爹,让你这么没大没小!”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少年,就被两个闻讯赶来的保安摁在了地上。 事实上玉简早在出门前,就已经叫了保安了。 不早不晚,他们来得刚刚好。 “这个人碰瓷我的车,但是我现在有点事情来不及处置他,你们帮我把他赶走,还有,下次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玉简抬手理了一下因为躲避而微微错位的领结。 两名保安自然知道玉简的身份,有些惶恐地点着头,鼻尖都快垂到胸膛了。 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流浪汉一般的人,竟然能跟着垃圾车一起溜进来。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不然骚扰业主,足够他们的饭碗全部落地。 赵成刚一路叫嚣着被拖走,嘴里污言秽语不断,最后被一名保安捂住了嘴,消失在了路边的街角。 【就这样?你就为了羞辱他一顿再赶走他?】系统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善良! “急什么?”玉简淡定地坐回车上,“这不是给他一个攻击我的借口吗?我等着他闹大呢,不然被这种狗皮膏药缠上,虽然不能造成什么损害,但是耐不住恶心啊……” 【呵……呵呵……】他果然没这么善良。 不知怎么的,难得猜中自己宿主心事的系统,颇有几分老泪纵横的感慨。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玉简淡定地开着车,去跟戚铭会面,今天是他公司举办的聚会,作为品牌代言,他还是有出席资格的。 “怎么来这么晚?”戚铭在门口等了许久,玉简几乎一下车,就被他拉着胳膊拽到身旁,有些担心,“路上堵车吗?你下次还是不要开车了,等我来接你比较好。” “没有堵车。”玉简乖乖地被他拉着,“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有个人碰瓷我车,跟他纠缠了会。” “碰瓷?”戚铭眯了眯眼,“你没伤着吧?你下车了没?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这位操心劳力的戚总大人,”玉简翻了个白眼,在他逐渐收紧的手背上拍了拍,“希望你能了解一下碰瓷的意思,就是这个人,主动冲上来,碰到我的车上,假装受伤好讹钱,这种情况下,受伤的怎么都不会是我吧?” “我还不是担心你,万一你看到人就紧急刹车,自己撞到方向盘了怎么办?会很疼的……”戚铭还在絮絮叨叨,眼见玉简挣开他的手走进大厅了,快步跟上继续念叨,“下次还是我来接你,我不放心啊……” 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戚铭还是派人去查了,就查到玉简被赵成刚纠缠的事,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可当他腾出手想要处理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时,却发现他又消失了。 那两个保安将人赶出去之后,他当天晚上就走了,而且不是本地人,脸上又脏得厉害,一时半会弄不清他的真实身份。 半月后,玉简去公司找戚铭的时候,突然在大厦门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带头的正是已经洗了脸,看上去终于有个人样的赵成刚,和那一圈,早已彻底没了联系的,徐莹的亲生父母一家。 人来得倒是齐全。 第66章 替身游戏(十一) 赵成刚倒是出息了, 还知道找人结盟。 想当年撕的不可开交的两家人,再看看现在恨不得磕头拜把子的共同战线,令人不得不信了那句老话。 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 只有永恒的利益。 徐莹的父母不是没有找过她,在她刚刚打工,攒了一笔积蓄的那一年。 因为她的二哥要结婚了。 十几年没有见过的所谓父母, 不辞辛苦不远万里打听到了她现在工作的地方, 见面起码还知道打一手亲情牌,“当年是实在养不起才把你送人的, 爸爸妈妈还是爱你的,但我们没有办法啊!” 又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了几日, 才表明现在家里条件实在困难,需要徐莹帮助。 “他到底是你二哥, 你也不忍心看他打一辈子光棍吧?你们小时候关系还是很好的……” 徐莹原本还带着几分期待和激动的心,瞬间冷了。 一腔热血降到冰点。 关系好不好,徐莹不知道, 也没有印象,毕竟婆婆接过她的时候, 她才刚出生三天。 看到是个女娃, 基本就已经定了以后的命运了, 没被当场摁死在水缸里, 还算她幸运。 但她从小看着别人的父母,到底还是有些羡慕的,对比眼前这对夫妻热切的, 充满期盼的眼,她竟想不出词拒绝。 说不定…… 帮了他们这次,他们就会想要自己,喜欢自己了呢? 徐莹拿了自己的积蓄给他们,倒是顺利让二哥娶了媳妇,不过这种事,显然不是一次就够的。 家里要修新房,二哥媳妇要生孩子,坐月子办酒席的钱…… 钱来的太容易,让张嘴伸手也变得越发容易。 这时候婆婆的情况又一次恶化,徐莹不得不找朋友借钱才能将婆婆送进医院急救。 然后她一直发热的,不太清醒的脑袋才瞬间冷静下来。 她到底在做什么? 拿婆婆的救命钱,去贴补那无底洞一般的,吸血鬼家人? 值吗? 就是再傻,她也应该知道那所谓的亲情是假的,他们只是想要钱而已! 她要为了维持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所谓亲情,把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婆婆的性命搭进去吗? 徐莹突然清醒了,直接拒绝了下一次要钱,并直言,自己以后都不会再给钱了。 老夫妻两瞬间变脸,所能想象的所有恶毒词汇都用在了她的身上,没管之前她曾经贴补了多少,更是不会想到他们没有尽一天扶养义务,是没有资格开这个口的。 跟之前那副嘴脸截然相反。 “生你出来你就得给我们钱,你就是去卖,也得把钱给我凑齐的,不然就是不孝就是忤逆,死了要下地狱的!” “生你费了老娘多少劲,除非你死了,不然这恩情你永远都还不清!” “不然就让你这边的人看看,你是怎么不孝顺,苛待父母的,当年果然应该直接扔水缸里,浪费老娘三天奶的米汤。” 哦,原来徐莹连一口母乳没喝上,就那三天,用的还是米粥糊糊。 徐莹仅有的几分愧疚,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就像做了一场梦,极其可笑的那种。 好在她从来把钱藏的极好,那段时间也确实没钱了,夫妇两把屋里彻底翻了一遍,又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她的嘴,索性把人打了一顿,恶狠狠地踹门走了。 自那以后,徐莹变得越发内向,工作也几乎是以拼命的态度,之后就遇上了赵成刚。 这时候老夫妻还来闹过一次,却直接被赵成刚打了出去,而且不光如此,他还抄了一把砍刀,冲到了那两夫妻家里,东西全部砸了个稀碎。 他们横,有人比他们更横。 他们狠,年轻气盛的赵成刚远还要狠的多。 这一次是为了出气,下一次则是因为自己的赌债快要到期了,徐莹那边已经压榨不出钱了,他竟然逼老夫妻两个拿钱,如果不从,就扬言要杀了他们儿子。 最后还真扣扣搜搜榨出了五千块,用来还了赌债。 谁都知道平白伸手不劳而获的感觉特别好,老父妻两个也经不住他这样的凶残,直接甩给徐莹一张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协议书,连夜搬了家,这事才算完。 但眼下,这曾经拔刀相向的两家人,却和和气气站在一处,攻击他们共同的敌人。 “乖崽啊!我们是你的外公外婆啊,血脉相连,你不能发达了就不要我们了啊!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我们小时候还抱过你的啊!”老太太哭的撕心裂肺,好像真的被人辜负了一般。 这般颠倒黑白的话,听得玉简想笑。 他们可是在自己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断绝关系了呢。 “是啊,乖儿子,我是你爸爸,你不能不认我们啊!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都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们,你看你都不认识我了……”赵成刚跟着附和,音量刻意放大,眼神乱飘着。 看着周围有热心市民拿出了手机录像,才算松了口气。 他们不怕他不承认,毕竟血缘是抵赖不了的,他们只怕事情闹不大! 他作为一个名人,只要还想要脸,都得乖乖听话。 “我没记错的话,从我出生起,你就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花的倒是不少,后来索性消失了,怎么,现在是那三百五十万的赌债追上门了,所以急需有人帮你填补窟窿?”玉简把赵成刚上下扫了眼,盯着他那只缺失的袖管看了一会,叹息道,“都赌没了一只手了,还是忍不住,赌徒的劣根性啊……” 然后又看向那对比记忆里还要年迈不少的老夫妻,三个儿子的负担,早已将他们压垮。 生儿子生儿子,都知道养儿防老,可生了儿子要操心结婚,结了婚要操心孙子,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儿子。 临到老了老了,该享福了,却还有花不完的钱干不完的事。 这养老养得可真好。 于是就得找人来为他们曾经的决定负责。 比如一个没什么用但是可以压榨出钱来的女儿。 “至于你们……抱没抱过我,我是不知道的,不过你们连妈妈都没抱过,想来也是不可能抱我的。需不需要我替你们解释一下,那份断绝关系的协议是怎么来的,了?以及在此之前,你们从妈妈那又压榨了多少钱?生而不养,她还能给你钱,该知足了吧?” 玉简轻嗤一声,“也是,贪得无厌么,不然你们也不会跟这个人一起出现在这了。” 老夫妻两个和赵成刚瞬间冷汗下来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小孩对当年的事竟然了解得这么清楚,而且毫不避讳地当众说出来! 他疯了么? 竟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了吗? 眼见周围人的眼神已经有点变了,赵成刚急道,“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什么赌债不赌债的,我那是有苦衷的,再说了,你是老子生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身体里流的是老子的血!你敢不认?” “我没有不认,但是我要更正一点,我是我母亲生的。”玉简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十月怀胎的是她,辛苦赚钱养家的她,培养我成才的也是他。至于你……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玉简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是有点印象的,大概……三四岁?五岁以前吧反正,喝醉之后爱打人,赌输了在家里找不到钱了,也会打人。” “你……你这个小兔崽子!”赵成刚红了眼,冲上去想要想儿时一样再把他暴揍一顿。 玉简只是轻轻巧巧地往旁边让了一下,他就重心不稳地栽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狼狈至极。 然后就被大厦的保安摁住了。 他们远远就看到了这里的骚乱,本来是想维持秩序的,现在是真的吓惨了,一边组成人墙把玉简牢牢保护起来,一边给戚总打电话。 这位小祖宗要是出事了,他还不得把楼都掀了! “小羽,你别这么激动,我们知道你心里难受,也受了委屈,但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身体流着一样的血,总得讲些道义,不然会被人说闲话的。”老太太看到这阵仗,也是心里一怵。 要是连这个混混都讨不到好,他们更别想占什么便宜,只能暂时先结盟再说。 今天怎么都得逼他把这亲认下来! “道义?”玉简这才把视线放到她身上,似笑非笑,“那也得跟人才能讲。生而不养,抛妻弃子,动辄打骂,从未尽过一天为人父的责任,十几年后见面第一天就是要钱,呵……” 玉简的视线陡然转利,喉咙里压出一声极低极沉的气音,“说到责任,你不说我都忘了。” 老太太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他既然说他是我父亲,那他怎么能不养我呢?抚养费总是不能少的吧?这么多年的吃穿住行,还有学费补课费,医疗费和其他一些林林总总的花费,怎么也该有个五十万吧?也不多算,他毕竟是父亲呢……” 场面一度陷入凝滞,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还哄闹着嘁嘁喳喳的人群也都安静如鸡,呆呆地看着玉简。 似乎完全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话。 “你……你怎么能……”老太太都惊呆了,哆嗦着手指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哪有儿子管老子要钱,还这么狮子大开口的? 简直是大逆不道,罔顾人伦! “怎么?你们不认可吗?”玉简歪了歪头,一派天真,“我觉得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扶养和尽孝,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你养我小,我养你老。虽然他之前逃避了那么多年,倒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只要他把过去亏欠的,该承担的责任,该尽的义务都完成了,倒也不是不能认他,你说对不对?不然十几年没有接触,突然跑过来想要认亲,这也太突兀了吧,不合理也不合法啊……” “你……你这是狗屁歪理!只要你体内流着老子的血,你就是我儿子,狡辩不得抵赖不掉,我养不养你你都得给老子钱!”赵成刚拼命挣扎叫嚣着,满脸的狰狞都被镜头忠实得记录下来。 “那你就想想吧,不服你可以去法院告我。”玉简嗤笑一声,“你不来我都想不起还有你这么个人,抛妻弃子,不闻不问,甚至还动辄殴打辱骂,已经构成了遗弃罪和家暴,不知道会判几年?” “你要告我?儿子告老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都听听,就是这种人,也配当什么享誉天下的音乐家?我呸!你这个逆子!连亲生父亲都不认的不忠不孝的狗东西!要遭雷劈,天打五雷轰的!”赵成刚破口大骂道。 “父慈才能子孝,正所谓上行下效么,我孝顺不孝顺,我妈妈心里清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玉简淡定道。 赵成刚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人再次堵住了嘴。 玉简没管他,转头看向那两个老太太和他们身后跟着几个陌生脸孔,“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自古以来,亲人没有隔夜仇,哪有孩子记恨父母的?他再不是,也到底没什么不能原谅的,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身为人子,你又何必……非把关系搞那么僵呢?” 老太太身后的一个长的还算和善的妇人站了出来,扶着摇摇欲坠的老太太,“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没那个必要,说到底我们又能把你怎么样呢?别那么深的敌意,闹得不好看了,丢的还是你自己的脸……” 这好像就是他那便宜大舅的媳妇,倒是读过几年书,比老太太会说话,却也不怎么中听就是了。 “原来你们也知道这叫丢脸啊?”玉简惊诧道,“不过也是,亲人哪有隔夜仇,所以就算我不能满足你们,想来你们也是不会怪我的,对吧?”玉简煞有其事点点头,不想再跟他们浪费口舌,眼见目的都达到了,转身准备走。 “自古以来都没有么?现在有了,人要善于创新么不是,毕竟有些人的脸皮厚度,也总是能创新高的。” “对了,”他突然回头,对赵成刚道,“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去找我的助理拿一笔捐精费,我按市场价的三倍付给你。毕竟,这是你唯一的贡献了。” “你……”众人再一次语塞。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怎么敢?! 他们虽然自知理亏,但是想着这万事万物总逃不过一个血缘,更何况他总得维护自己的面子吧? 哪成想这小兔崽子真的油盐不进,半点不怕撕破脸! 后面保安怎么处理人的,玉简并不在意,他刚走到门口,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臂,一把拽进了专用电梯。 “都听到了?”玉简从他的桎梏下挣脱出来,靠在电梯壁上,神色冷冷淡淡,再也没了那份天真和灵动。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颓丧和悲伤,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的幼崽,呜呜咽咽地躲在一旁自行疗伤,又无论如何都不肯依赖旁人。 “小羽……宝贝……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戚铭有些愧疚地靠过去,想要把人抱进怀里,却被他又一次躲避开来,“我问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是……”戚铭哑着嗓子,站在一个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两手向他伸出,姿势有些尴尬。 “我听到了,对不起……对不起……”素来霸道张狂不可一世的男人似乎很难过,比他这个苦主还要痛苦几分。 玉简真的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 “你道什么歉?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冷淡道。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我应该保护好你的,我应该让你幸福的长大的……”戚铭喃喃道,眼眶微红,难得的脆弱。 玉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别开头,“就算遇到,我也不会跟你走的,你是我什么人呢?甚至现在,你又算我什么人呢?凭什么替我难过?” “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戚铭突然激动起来,健硕的身躯压了过来,捏着他的肩膀把人牢牢摁在墙上,逼近他的脸,不给他半分闪躲的机会。 “我不信你察觉不到,宝贝,我是真的爱你,不是因为别的任何东西,就只是,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我原本是想等你18再告白的,但是还有两个月,我等不及了,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照顾你,让我保护你……” 玉简打断他深情款款的告白,“你既然听到了,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温软善良的菟丝花。就像他们说的,我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连所谓的亲人都可以随意批判和拒绝,跟你之前沉迷的那个Jan,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样,你还爱我吗?” “那不是你的错,宝贝,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苛责自己,况且无论你是要与谁甚至是与世界为敌,我都是站在你身边的。”戚铭又凑近了几分,微微矮下身子,让玉简能看清他眼底的决绝和近乎疯狂的爱意。 “信我,依赖我,把自己交给我,你不是一个人。” 玉简动了动唇,刚想说点什么,电梯门就打开了。 他一把捏住男人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 哪怕身高上被人完全压制,气势上却半点不肯认输,是势均力敌的较量,焦灼着暧昧的气息。 “那就给你个安慰我的机会。”玉简扬了扬下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唇上。 粉嫩的指尖将柔软的唇压下一个弧度,随着他开口的动作渐渐变深。 “吻我。” 玉简命令道。 傲娇又任性的小模样,带着几分挑逗和远不该在这个年纪出现的媚意。 糅合成一剂强心剂。 戚铭顿时感觉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知道了。 晚上,这段视频和玉简堪称惊世骇俗的发言就瞬间引爆了各大平台,直接登上热搜榜首,一直保持着十足的热度。 下面讨论得异常激烈的基本分为两类,表达支持的吃瓜群众,和始终觉得这样不太好的某些热心群众。 “干的漂亮,太TM漂亮了,我要是有他一半的魄力和胆量,就不至于被家里那群吸血鬼害的家破人亡了!真的,该死的是他们!我自己也该死!意志不坚定,去同情那群吸血鬼,活该!都是我自己该的!” “刚是真的刚,Jan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虽然可能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有几个人有胆子当众说出来啊?当然了,大快人心就是了,这样有才有颜还有性格的人,我粉一辈子!” “楼上的人都有毛病?这是在传播一种扭曲的价值观啊!对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外公外婆都能说出这种话,他该是一个多可怕的人?对外人又能心狠到什么地步?而且要是广大网友都跟着学,父母稍微有一点不对就大加苛责甚至辱骂,这个社会将变成什么样子?我看他爸爸说的没错,就是道德败坏不忠不孝!” 这位的留言还没停留多久,下面就盖起了高楼。 “楼上这位圣母有事?什么叫“稍微有点不对”?你没听到吗,这个男的自从儿子出生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还赌博家暴,这叫一点小错?还是你没听全?耳朵不需要可以留给有用的人。希望你以后被亲生父亲抛弃,又被家暴之后,还能微笑着把人认回来,承欢膝下。” “楼主有毛病+1,那对外婆外公是什么好鸟吗?生个女儿就不要了,等老了再回来拿孝道压人,我倒是觉得Jan说的十分对,道义那得是跟人才能讲的。你有本事扔,有本事就别去吸血啊!养是不养的,钱是想要的,哪那么多好事?Jan要是对这种人渣都温柔以待,那才是对不起那些值得的人呢!” “虽然但是,其实Jan可以选个更温和的方式,他现在已经这么成功了,三百多万的赌债,还不够他一次演出费呢,既然能帮那多少应该帮一点,毕竟那层血缘关系是无法磨灭的。” “哇哦!楼上好大的口气,三百五十万而已,能帮就帮,那我看到路边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是不是也该给他们每人发一笔钱啊?积少成多也不少了吧?还是你觉得,那个老赌棍会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做梦呢你!不过是变本加厉罢了,反正我儿子有钱,他总能填上的!这才是在鼓励犯罪!自己犯的错,却要别人去承担后果,你以为清朝啊,还TM父债子偿?更何况还是赌债!” “可不是?就是Jan帮着还了,人家也不会感激他,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你没看到那副嘴脸吗?我永远是你老子!我养不养你你都得给老子养老!好嚣张哦,就算有钱给流浪汉人家还能说声谢谢,喂喂路边的流浪猫狗还会冲你摇尾巴。给他?哈,等着被吸干吧,那都是你该的!我要是Jan,有那么多钱,我就是全部救济别人,就是扔水里!也不会给这种人渣的!” “赞同!” “有病!” “……” 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第67章 替身游戏(十二) 网上聊的热火朝天, 玉简这里却是温情脉脉。 他靠在许久没有亲密接触的老攻怀里, 接受他的投喂, 惬意地眯起眼, 这关系不错的朋友,和能共度一生的爱人, 这个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好不容易逼得某根木头开窍,玉简的心情也很舒爽。 然而这么惬意的时候,有些人却显然不想让他这么开心。 听到系统的提醒,玉简缓缓牵起一个笑, 从戚铭怀里坐了起来。 “我要出去一下。”他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就转身想走,却被那人用力拽住了手腕。 “我陪你!”戚铭真的是怕了,这人不在他眼前时会经历什么事, 所以如果人不在眼前,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放心的。 “可以, 你送我回去。不过……”玉简笑得有些诡异,“你必须答应我,等会无论看到什么, 听到什么,你都不准露面。” 戚铭虽然心里好奇,但还是乖乖应了,先跟去再说,至于其他的…… 视情况而定。 两人驱车往玉简的家里赶,玉简让戚铭把车停在一处阴影的大树下, 关闭了所有的车灯,只勉强能看清那边的人影。 然后他下车,状似随意地走了过去,对着那几个躲躲闪闪的身影轻咳一声,“想偷东西?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几人一惊,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看到是玉简,有几分不自在地笑了笑,“乖仔,我们只是想……” 来的不正是那对上午才被收拾过的老夫妻么? 想什么,不用说完玉简都能猜到,左不过是在他这里没讨到好,又从赵成刚那里打听到他的住址,才一路摸过来。 只不过目标对象,是徐莹罢了。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己女儿的心软程度了,当年虽然闹得不愉快,但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女人总是比较感性的,只要软语求一求,好好哄哄,未必不能修复这段关系。 大不了以后对她好一点,补偿她这么多年缺失的亲情。 算盘打得很精,可他们唯一算漏的是,早在这件事情开始之前,玉简就把徐莹送走了。 他不会让她接触这么恶心龌龊的人。 他自己可以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甚至毫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徐莹,他不想让她接触半点不好。 这种渣滓什么的,我来处理就好。 妈妈只要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够了。 “我以为我白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还是你们觉得,我说要起诉,是吓唬你们的?虽然你们是把妈妈送人不是遗弃,但是法律意义上来讲,她对你们也没有什么义务了。”玉简双手插兜,冷冷淡淡。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也不开门,就跟他们面对面对峙。 “谁惯的你这么没大没小?我们来找女儿,还轮得到你反对了?”老太太眼见周围没有保安,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真的是没家教的,基本的素质和礼貌都不懂,我们好歹也算你的长辈,真以为自己有那么点小本事就了不起了?连亲人都不认的东西!” “第一,你所谓的女儿,你已经没那个资格这么叫她了,‘从此以后我们跟徐莹没有任何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你亲笔写的,字虽然丑,但勉强还能认,法律也是承认的。” 玉简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第二,如果我真的是被赵成刚养大的,现在估计已经在哪个角落里当小混混呢,说不定早就进去了。” “第三,你们最多只能算老人,不能算长辈。你们可够不上长辈这么德高望重的存在。我的长辈,只有我妈和婆婆,至于你们……见都没见过的人,也有脸跑到我面前来叫嚣,教我为人处世?!我家教好不好,那是我妈负责指导的,哪里轮得到你跟我指手画脚!” 越说玉简的声音就越低沉,最后这一句,就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压出来的一样,带着几分痛意的嘶吼,配上他冰冷至极的眼神,刺得几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个狗东西真的是大逆不道,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老太太气的仰倒,“你大小也是个公众人物,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旁人会怎么看待你?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旁人干我何事?既然你那么在乎旁人,去管他们要钱好了。”玉简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小羽……”那便宜大舅妈摁住快要爆发的老太太,“你还小,不懂这些感情上的事,再说哪怕你不想认我们,你确定你妈妈也不想吗?她从小就没有双亲,不像你好歹还有她在身边,你做儿子的,总也得替她考虑一下,不能全顾自己痛快啊!” 这可真是深情并茂,感人肺腑。 “你说得倒是有点道理。”玉简自顾自点了点头,似乎是被他们说服了,“看你们的样子,是真的想要跟妈妈打好关系,关心她爱护她,不是为了钱对吧?” 那女人连忙点头,“对对对,你终于弄明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任何时候,都应该团结一致互相关爱才对,不要总是赌气。过去的事情都有诸多无奈,人只有向前看,才能过得好。” “这样啊,”玉简耸耸肩,“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也不是不可以,咱们来签个协议,从此以后,我跟妈妈的所有资产,都跟你们无关,对你们也不承担任何孝顺的义务,不谈钱的时候,才是最能体现感情的纯粹性的时候,对吧?”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那女人也憋不住了,脸色涨成了酱紫色,难看极了,“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总把钱挂在嘴边,说得好像我们只是为了你的钱一样!” “难道不是?”玉简反问道,“我觉得我的表述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还按照你们的意思,给你们一个机会去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怎么,这错还没补完,就已经惦记上我们的钱了?那你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前后矛盾吗?” “跟他废话那么多个瘪犊子的玩意!张嘴闭嘴就是钱钱钱,连亲人都不认!冷血冷清的东西!年龄没多少心眼倒不小呢,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你大小也是个名人,看看这幅嘴脸,我呸!下午那些网友的评论都看到了没?都在骂你呢,要是不想真的身败名裂,我劝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正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我倒是要看看,是你豁得出去,还是我们豁得出去!”老太太一把将女人扯了一个踉跄,整个人炮弹一样弹射到玉简身边,想要去抓他的衣袖,被他闪身避开。 “网友评论关我什么事,你既然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那你找他们去啊,在我这叫嚣什么?”玉简嗤笑一声,“至于身败名裂……” 他将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下,目光在她腰部停留了几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就算身败名裂了,我还可以回国外继续演出,国外的氛围相对轻松,起码不会有人天天拿这一些莫须有的道义逼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连国外都混不下去了,那又怎么样?” 玉简挑挑眉,“我有钱有才华,我有着足够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积累,只要我想,完全不用受任何人约束,甚至可能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我怕什么?” “而至于你们……”玉简顿了顿,拉长语调,“你大儿子在乌河镇的一家自来水公司做工,大儿媳妇在当地一家小诊所里当护士,大孙子今年初中二年级,成绩非常一般,年级一百名开外,不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老太太他们已经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玉简的嘴开开合合,似乎完全没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二儿子前段时间刚刚因为喝酒喝多从车上摔下来伤了脚而被辞退,现在每天在家什么都不做,就是喝酒发脾气打老婆,我猜你们那么着急要钱,也就是为了他。至于二儿媳妇是一家工厂的流水线工人,每天工作工作十个小时以上,特别辛苦,好在女儿还算争气,读书成绩不错,好歹算是得到慰藉了,至于小儿子嘛……” “闭……闭嘴!你给我闭嘴!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太太终于知道害怕了,朝后退了几步,远离这个看起来漂亮,实则比恶魔还要可怕的少年。 他了解得实在太清楚了! 真实明晰到令人害怕。 他们似乎才意识到,以少年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真的是再容易不过了。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们想干什么。”玉简冷笑一声,“这才是威胁,听懂了吗?想动什么手脚之前,先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拿来跟我赌的。这么多年的亏欠,我没来找你们麻烦已经是很仁慈了,还轮不到你们一个个都仗着不要脸,爬到我头上来!” “哦,对了,也不要想着换住址,没什么意义,”玉简突然想起,补充了一句,“毕竟这些资料不过是我下午的时候随便找人调查来的,就算你们换了,也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抓出来,不然……” 不然什么,他没说,他们更不敢往下想。 “对……对不起……我们这就走,你千万别……”那女人也没见过这阵仗,先前的嚣张气焰顿消,搀扶着已经有点懵掉的老太太转身就走,却被玉简从身后叫住,“什么该得什么不该得,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同样的,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你们玩的那套,是我早八百年就玩腻的,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们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加快脚步,瞬间就隐没在了黑暗里,没了人影。 到了安全的地方,那女人掏出老太太怀里的录音笔,点开,却只剩滋滋啦啦的噪音,好像什么都没录进去。 又好像被人强行消磁了,抹去了所有内容。 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落了空,回想起少年俊美阴沉的脸,顿时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呆,连夜乘火车就逃了。 这孩子真的才十七岁吗? 他简直就是个恶魔! 第68章 替身游戏(十三) 老太太一行人终于是跑得没影了, 至于赵成刚…… 可能被戚铭带走了, 不过应该不会伤害他性命。 “宝贝……”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随即背后覆上一个温热的物体。 “不用想着安慰我, 我一点都不难过。”玉简在戚铭怀里转个身,对上他暗含心疼的目光, 叹了口气,“他们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我才不会为这种人难过。” 可戚铭的表情还是溢满了心疼, 好像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了。 “哎呀,你别这个表情。”玉简被他逗乐了,感觉好笑又很窝心, 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主动凑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那我安慰你好不好?” 说着,轻轻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感受到搂着他的怀抱瞬间收紧, 笑得浑身都在抖,被人死死摁住吻到差点断气。 两人这边温情脉脉,有的人过得就不那么舒心了。 杨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家,把包往柜子上一扔,连鞋都懒得脱,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抬起一直手遮住眼睛,阻隔刺目的灯光。 他最近真的是诸事不顺,生意上突然遭到了狙击,几个谈好的项目都崩了,银行甚至放出风声,将会拒绝继续贷款给他,如此一来资金链也会出极大的问题。 关键是,他连谁在背后整他都不知道,只能感受到是一个比他的杨氏要强大得多的集团,但是他并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样的大佬。 而另一方面就是,许书意对他越来越冷淡了。 似乎就是从上次那场算不上争执的争执之后,他们已经有几天没有说过话了,连面都见不到。 “小意?”杨裴扭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动静,家里好像就他一个人。 又唤了两声,才走进卧室,只能看到乌黑的一片。 “小意?”他打开墙上的灯,屋里是熟悉的杂乱,床上还有鼓起来的一团被子,正在不停地耸动,更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来。 “怎么了?”杨裴心头一跳,从被子里剥出一个哭肿了眼,分外狼狈的人儿。 原本的清冷俊美早已消失,只剩下满身的狼狈和无措,像极了受伤的幼兽可怜至极。 许书意摇了摇头,像是哭得太久了,嗓子都有些哑,根本说不出话。 他伸手揪住杨裴胸前的衬衫,将头埋在他怀里,没过一会,杨裴就感觉自己的衣襟湿了一片。 “我……该怎么办?怎……怎么办……”许书意哑着喉咙,断断续续地哽咽道。 原本经过之前的消沉,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管那一家子的糟心事,好好上班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却还是没有被那恶魔一样的家人放过。 他的爸爸因为没有钱继续吸毒,他之前给的那些,早在几天之前就被挥霍殆尽,没想到压榨不出更多的,又似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便大着胆子去借了高利贷,按天复利,连着他之前找亲戚朋友七七八八借来的钱,已经是小一百万了。 这才几天啊! 根本难以想象到后面整个事态会失控到什么程度。 他本想狠了心不管的,任他们怎么撒泼卖惨都不能出这个头,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也已经是孤注一掷了,直接拿了一把刀比在自己身上,“反正被那帮放债的抓到也是这个下场,不如老子自己动手,也好让你亲眼看看,你是怎么逼死你亲爹的!” 说着,竟真的没有痛觉一样直接往自己大腿上捅,殷红的血液瞬间就飙了出来,染红了裤管,许书意当场就吓得腿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的那些决心,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里防御,瞬间崩塌。 就像个笑话。 在这场拉锯战中,没办法真正狠下心来的,永远是输家,而且许书意,已经没有本钱继续输下去了。 他原本在国内还有套小公寓,为了凑够出国的钱就卖了,在国外赚的生活费拿回来也根本是杯水车薪,甚至不够还那人半个月的毒品钱。 所以现在甚至是寄人篱下,说是跟杨裴在一起,又何尝不是把他这里当个落脚点,寻求一个庇护呢? “哥,哥你帮帮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虽然我真的很希望他死,但是……但是当他真的在我面前出事的时候,我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你帮帮我好不好?我需要一百万……一百万……”许书意攥紧杨裴的衣领,整个人害怕得声音都在抖。 他开口的这一刻,就已经将自己的自尊和底线,彻底踩在了脚下。 甚至还狠狠地践踏了几脚! 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就岔开话题的是他,表示永远不需要杨裴插手的是他,三番四次对杨裴冷漠以对的也是他,就为了维持自己那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 可现在,放下.身段去乞求的也是他。 没有人比许书意更清楚了,他开了这个口,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就不再平等了,曾经那些伪装出来的清高,也将变成笑话,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卑微,和所欠下的人情。 “小意……”杨裴皱了皱眉,却没有立马应下,而是有些为难。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能向心上人献殷勤的机会他是怎么都不会错过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公司的情况…… 虽然不至于一百万都拿不出,但是现在确实是抽掉越多资金,就要承担越高的风险。 “哥?”许书意看出了他的犹豫,有些不可置信。 这就是那个说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的男人? 这就是他永远的坚实后盾? 当他真正需要的时候,竟然第一反应是犹豫和退缩? “小意,我现在……可能没办法马上拿出来,你等我几天,好不好?”杨裴咬了咬牙,盘算着自己名下的资产,有几套空置的房产可以卖掉,不过需要时间。 许书意似乎没听见他后半句话,整个人呆呆地看着他,目光完全放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然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将被子拉了起来。 杨裴看着那个重新团成一团的杯子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小心翼翼道,“小意,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就算你能替他解决问题,也不可能管他一辈子啊?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在你爸爸,你要不劝劝他,不要再这样作践自己作践你,不然就……索性狠点心吧,你这些年贴补他的,早就超过他曾经给你的数倍了!” 许书意凭借全力才抑制住自己的颤抖,“你走,你出去,我要睡了……” “小意……”杨裴皱了皱眉,却被更加大声地打断。 “让你走啊!” 许书意抓住另一只枕头,看也不看得朝后扔去,只听到一声闷哼,想来是砸中了的。 等到屋里再度安静下来,他还是没办法平静,总觉得冷得厉害,把身体蜷缩在一起,连头都蒙进了被子里。 他以为的恋人,不光在他最关键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了逃避,还对他的为人处世方式大加斥责。 许书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很可悲。 假的…… 都是假的。 所谓的亲情是假的,自以为能依靠的爱人也是假的…… 他不过是一只逃不出去的可怜虫罢了…… 听到系统播报许书意的悔意值上升,玉简有些意外。 他还没做什么呢,这人就给自己做完心里建设了? 玉简怼所谓亲人的事件还在持续发酵,甚至有不少频道和所谓专家都围绕着“教育”和“孝道”两个专题展开了深入探讨,吵得不可开交。 几日后,事件当事人玉简终于公开接受采访,正是上次采访徐莹的那位女主持人。 为什么选她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女人采访方式,令他格外反感吧。 女主持:“听说Jan觉得血缘不重要?你之前的发言,透露了相当多这一方面的信息。” 玉简瘫了瘫手,“不然呢?生而不养,甚至遗弃,家暴,完全可以构成犯罪。要是仅仅因为没有被追责,就能在若干年后找上门叫嚣着早已被他丢弃的东西,这不是很可笑吗?” 玉简笑道,“更何况,亲生母亲也就算了,怀胎十月到底辛苦,对身体确实造成了部分不可逆转的伤害,我或许会给一笔安置费,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至于更多的,我也是做不到了。至于亲生父亲么……” 他笑而不语。 女主持顿了一下,好看的黛眉微蹙,“可是血缘就代表了义务和责任,这是推脱不掉的,人之所为人,不就是因为明事理吗?” “唔……”玉简低头,沉思半响,然后抬头看着她,“真希望姐姐可以穿越回去,跟他讲讲这个道理,毕竟除了为人父的责任和义务之外,他也不配为人夫,这样算算,可真是相当失败的,是不是也不配做人了?” 女主持被噎住了,脸色微沉,张了张嘴似乎在思考措辞。 玉简继续道,“费力生我的是母亲,养我的也是她,她每天可能要打三四份工才能勉强维持家里的开销,还要为病重的老人攒医药费,更是要为某人的赌债填窟窿,再时不时地成为他的沙包出气筒。” 他偏头看着摄像机,“我对他,其实没什么印象,能想起来最多的,就只有那躲避不开的长棍和锥心刺骨的疼痛。每次挨了打,起码三天都爬不起来,最严重的一次,左手完全没有知觉,被妈妈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晚一点,这只手就废了。“ “会伤害自己的,只有仇人,但是非要算上血缘关系的话,那勉强退化成陌生人,我不会打击报复他,这样不对吗?” 他把自己,从“赡养”直接变成了“打击报复”,这样一对比,不闻不问真的算是最和善的解决方式了。 “陌生人的话,我真的管不过来啊,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了,就算把我捐给基金会的钱全部掏空,也是不够的。”玉简继续道。 女主持似乎才想起来,这位还有一个大慈善家的身份。 自觉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突破口,她的语气陡然转利,“对待那些素未蒙面的人,你都可以怀着一颗无比包容的慷慨之心,可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如此冷漠,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那些所谓的慈善,都是你装出来的?” 玉简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淡定道,“因为他们值得。这世上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有的人可能真的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就能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基金会的创办目的就是为此,就像当年艾迪恩给了我一个实现音乐梦的机会一样。基金会的申请项目排队都审核不完,哪里有余钱来给别人还赌债呢?”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女人,“还是你觉得,他们的梦想,还比不上某些人的私欲?” 女主持瞬间哑火,脸颊依旧白皙,脖颈也已经泛上了大片的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至于那些人,”玉简又靠了回去,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两腿交叠,“恩,等他们什么时候做慈善做的比我多了,再来批判我吧。当然了,如果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帮助,也可以将自己的情况填一张申请表去申请资助,我们的审核人员会认真审核的。” 主持人:“但是……但是……他都已经断了一只手了,说不定就差这一笔钱,就能洗心革面呢?以Jan你的实力来说,三百五十万真的是笔很小的数目,根本不值得你发这么大火。” “这话你信吗?”玉简笑着反问她,“据我所知,在断了这只手之后,他就逃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虽然日子过得苦了些,但是隐姓埋名还是能很好的生活下去的,起码不至于被追债的拿刀子逼醒。那在完全有机会重新开始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又欠了那么多赌债的呢?这件事不是我能不能帮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他自己都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女主持没办法肯定他这个说法,只能尽力往另一个方向委婉地解释道,“他还是有可能改好的,人总会犯错,你得给他一个犯错的机会吧?” “可能?”玉简摇了摇头,神情严肃,“没人有义务为别人的可能买单,除了他自己。更何况,这个可能曾经摆在他面前,被他亲手丢弃了。” 女主持咬了咬嘴唇,“你这完全是带了一种愤怒和偏见在看他,他造成的伤害早已经过去,但是你还有机会弥补……” “弥补什么?”玉简打断她,犀利的视线将这个蠢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他真的怀疑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女主持:“弥补他可能会遭受的可怕后果啊,下次或许就是一只脚了呢?” 她眉头蹙得越发紧,似乎已经预见到那个残忍的场面,心有不忍。 玉简疑惑道,“为什么要我来弥补?而且……弥补?这是我的错误吗?” 女主持头脑一热说出来的话,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措辞有问题,还没来得及补救,就被玉简一串连珠炮似的反问砸蒙了。 “是我赌的吗?” “不是……” “钱是我欠的吗?” “也不是。” “那他的手是我砍的吗?” “不是……” “所以,”玉简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把这个错误归结到我头上?” “还有,”他继续道,“你刚刚说他造成的错误已经过去了?怎么过去的?什么时候过去的?” “我的母亲带着年幼的我,背井离乡一天工作超过二十个小时,身体产生了永久性的损伤,造成她现在每天晚上不吃药,第二天根本脖子疼到起不来。而我,一直到十五岁之前,晚上都是不敢深眠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棍子就会从头上敲下来。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差,只能在熙熙攘攘的白日,趴在桌子上补眠,才不至于猝死,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安全感。” “这些伤害,你跟我说过去了?怎么过去的?你替我翻的篇吗?” 主持人的脸涨的通红,活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臊得厉害,连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再不敢提任何这方面相关的问题了。 第69章 替身游戏(十四) 眼看着采访要结束了, 那名女主持似乎是觉得之前气氛过好, 玉简已经彻底放松了, 冷不丁又问了句, “那么Jan,你是真的认为你这样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不妥吗?” 玉简含笑看着她, 神色倒是没有明显的不悦。 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勇气可嘉。 为了扒更深的料,这是已经彻底豁出去,甚至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得罪自己了。 “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我倒是很奇怪, 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一直在劝我善良宽容,难道不是在助纣为虐吗?” “什么?”那女人有些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这话题怎么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难道不是?”玉简摸了摸下巴, 两眼亮闪闪的, 像只憋着坏的狐狸崽子一样,令人不得不提起十分的警惕,“按照你们的逻辑, 简直是在给某些人提供一种新的犯罪思路。年轻的时候只要祸害几个女孩子,让她们生下孩子,然后不闻不问一走了之,等老了,就可以回来验收成果了。” “毕竟你们所谓的血缘那么重要,除非把血放干都没法完全撇清关系, 届时他只要找到曾经的孩子,一个一个按人头,按月收钱,就跟收房租一样光明正大天经地义,哇哦,那小日子美的……” 玉简轻啧了一声,“那社会才会彻底乱套吧?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不……我不是,我只是……”那女主持被他彻底吓到了,挖明星一些内心深处的东西作为卖点是一回事,被扣了这么大一顶“怂恿犯罪”的帽子可就半点都不好玩了。 她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甚至她已经可以预见到,今天这个访谈一旦被放出去,她怕是……要丢饭碗。 意识到话题彻底跑偏,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当然是能理解Jan你的那种愤怒的,可网上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你这种做法太极端了,毕竟你现在有那个能力,那能帮还是帮一把。” 玉简歪了歪脑袋,“有能力是我的本事,想不想帮是我的意愿,我不想就可以不做不是吗?更何况现在流行父债子偿吗?好像类似这种纯粹为了满足个人私欲欠的钱,法律上都不认可是家庭共同负债,他们又是根据哪本律法,还是哪条规定?不妨找出来给我看看,如果确实是这么要求的,那好吧……” 他瘫了瘫手,“我也只能执行了。” 女主持:…… “至于我孝不孝顺,”玉简继续道,“我觉得我妈妈心里很清楚。对了,说起来,你刚刚好像在怂恿我,去背叛她这么多年的辛勤付出哎?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什么都没做的人也能得到我的照顾和保护的话……那对比起来,我妈妈岂不是很失落?我有值得真心付出倾心相待的家人,为什么要去捡垃圾?去管什么旁的人?” 女主持抖着嘴唇道,“可是广大网友……” 玉简随意摆摆手,“嗨,广大网友一般都比较心善,非常乐衷于替别人去处理他们的私事,想来以他们的高尚情操,是不会放弃这些可怜人不管的。这样吧,我会针对这种类似吸毒啊,赌博啊之类的特殊人群成立一个新的基金会,就叫……” 他认真思考了会,两手一拍,“‘特殊慈善基金会’好了!届时还请‘某些热心的广大网友’多多捐款,帮助他们走出阴霾,一起构建一个更和谐美好的社会吧?毕竟这样的人不少,相信他们接收到这份心意,会好好感谢广大网友的。” 整场访谈全程被玉简牵着走,那个女主持等到后来下台的时候,差点一脚从楼梯上踩空,整个人都在抖。 原本后期想着稍微剪辑一下,让整场访问看起来不要太过激进,却没想到收到某些人的施压,最后只能一分钟都不剪,原模原样发出去。 于是继上次的路透视频之后,玉简再一次登上了风口浪尖。 他远比上一次还要犀利得多的话语一度成为了网络金句,甚至被誉为新一代段子手。 而且令人没想到的是,玉简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设立了一个“特殊慈善基金会”,将捐款账号放在自己原本的那个基金会下面,不过捐款嘛…… 倒是一分都没收到过,于是网络上的画风变得很诡异。 一旦有些人叫嚣着他不孝,圣母心泛滥的网友发言,下面瞬间就会盖起高楼,吵着让上自证,再甩一个基金会的账号上去。 来!上图说话! 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又心地善良的人,不知道捐了多少? 没图闭麦,别瞎哔哔! 于是很快就会引起新一轮的骂战。 楼主:这样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的娃儿以后要遭天谴,虽然他爸是个人渣,但是他更渣! 网友A:来,银行流水晒出来再说话! 下面马上有人反驳:这样的渣滓有什么值得捐款的?自己吃苦去吧! 机智的网友B:那我们赵总还有一个人才基金会,培养了各界人才,人才基金会了解一下?【图片】账户在此,欢迎踊跃捐款! 高楼是越来越高,楼主却再也没发声过了。 一群什么都没付出的人,就开始指手画脚别人的付出不够,未免太可笑了些。 随着事件和网友之间的骂战持续升级,突然涌现了一大批精英人士,带着自己目前的成就和曾经从玉简的基金会里得到的资助为他发声。 有的成为了顶尖的音乐家,有的成了大物理学家,经济学家,甚至是教授,林林总总近百人。 相比之下,一个烂赌鬼,真的就属于浪费钱了。 有那个钱,还不如用来培养更多的人才,起码能为人类的发展做出更多贡献。 一时之间,不少富商富豪也乘着这个秋风,好生刷了一把存在感,在某戚姓大佬的带头下,基金会的金额瞬间翻倍。 而同时,那个所谓的“特殊慈善基金会”,则被人戏称为“人渣基金会”。 从开办到最后,账户里分文没有。 经过这两次事件,玉简变成了一个极具争议性的人物。 夸的人多,骂的人也多,但护着的人更多。 而那些骂他的,大多也只是嫉妒和羡慕他的洒脱,真的敢对抗中国五千年传统的父母血缘至上的规则,不顾他人的眼光将自己标榜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偏偏他每年的捐款数目还在涨,令人只能唏嘘。 后来反对的声音还是渐渐轻了下去,偶尔蹦跶出来,也很快就会被更多的好评所淹没。 闹到这一幕,那老太太一家应该已经知道他的态度,想必以后不敢再来找麻烦,至于赵成刚么…… 玉简没有问戚铭是怎么处理他的,但是他毫不怀疑,以这人的小心眼程度,虽然他们不能真的伤害他的性命,但是他极有可能会把他交给他曾经的债主。 届时会经受什么,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是什么代价,不是么? 更何况还是明知故犯的…… 杨裴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最近他的公司问题越发大了,但是手机震颤个不停,打开一看,所有的首页推荐全都是一个视频,而且还有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看完了整个访谈视频,杨裴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的。 有些震惊原来看似温软的小白兔竟然有么强势的一面,却又隐隐为他感到骄傲。 这样的人…… 这样的风骨,才是值得他敬佩和欣赏的! 同时手机震颤了一下,之前拜托帮他出手房子的朋友也给了消息,最多明后天事情就能成,好歹让他的心情松快了点。 回到家,杨裴本来还打算带许书意出去吃好吃的散散心,他这段时间在家窝的快要发霉了,却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空气不太对。 客厅倒是没有变成一片狼藉,但是也没有人收拾过的样子,明明前两天小意已经重新开始做家务了。 当他推开卧室门,打开灯的那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桌上摆了一张巨大的海报,正是玉简之前替他拍的那只商业代言,旁边的床上还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全是他曾经的代言产品,而许书意正抱着腿坐在地上。 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我出去这几年,你过得也挺开心啊?”许书意冷笑一声,把那张海报从桌子上扯下来扔在地上,“这算什么,替身游戏吗?” 他手里捏着有些硬的海报纸,将玉简的脸露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脸庞,“像不像?是不是很像?恩?” 杨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明明记得叫助理都收拾掉了的,“这些……是哪来的?” “哪来的?你问我?”许书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从床下翻出来的,怎么?藏这么深,方便我不在的时候睹物思人?那你早说嘛,既然已经有了新欢,那我这个旧爱是不是也该顺利退场了?好给你们挪地方啊?” “你别瞎说!”杨裴走上前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有些心虚地将那海报踢到了桌子底下,想来是之前秘书收的时候大意了,回头就开了他! “他只是我之前合作过的一个音乐家,Jan,你可能不知道他,但是他在乐坛还是挺有实力的,那时候刚刚好他要回国,还没什么人脉接基础,所以代言的价格就比较低我才决定用他的,你也知道,我们公司虽然大,但也是要考虑成本的。” 许书意推开他的怀抱,转到床边拿起那一个个瓶瓶罐罐往他身上扔,“那这个呢?这个,这个,还有那些!全是他代言的产品,这些可不是你公司的吧?看看牌子,戚氏!姓戚的跟你是什么关系,不用我多说吧?为了他连对家的东西都买,你还说只是合作?” 哪些东西颇有些重量,许书意又完全没有留手,有几瓶化妆水直接砸在他头上,当即就见了红。 杨裴只觉得头上传来一阵巨疼,随后整个人都有点发晕了。 他红着眼看对面那个心上人,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会对他下手! 一腔热情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而许书意却总是在一次一次地消磨他的真心。 “闹够了吗?”杨裴冷声道,“闹够了就去给我拿医药箱,还是你希望明天杨氏总裁深夜入院的消息直接传出去,动荡股价吗?” 许书意也有些傻眼了,他只是一时生气,看到那血,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可被杨裴这么一吼,却又觉得委屈。 以前…… 无路他做什么,这人都不会吼他的。 “你就是嫌弃我,不会弹琴,没什么本事,还有那样拖累的家庭,你就是嫌弃我……”许书意手里拿着纱布给他止血,却还是忍不住委屈,一直碎碎念着。 “是,我没什么本事,可这样的家庭是我能选择的吗?这样的父母是我能选择的吗?我有什么办法?我说为什么你不同意借钱给我,原来是早就养了小的!那我算个什么,真是太麻烦你了,太碍你眼了!” “够了!”杨裴大吼道。 瞬间将他的无病呻.吟止住。 对上许书意那张溢满了泪水,哭的楚楚动人的苍白脸庞,杨裴第一次感到了厌烦。 他挥开许书意的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拖到了客厅,打开电视,调到玉简接受访谈的节目,然后将遥控器一摔。 “看,自己看!好好看看!” 第70章 替身游戏(十五) 杨裴转身就走了, 将门摔得震天响, 许书意想要去摸遥控的手, 在听到电视里的声音之后,瞬间僵住了。 他几乎是梗着脖子回过头,直直对上电视里那张,刚刚盯了一下午的脸。 说起来也是他最近心情不好没有出门,不然现在外面铺天盖地都是玉简的采访视频和各色代言产品,其知名程度早就超越了一线明星, 粉丝数和影响力暴涨,堪称顶流。 “没有人有义务为别人的可能买单,除了他自己。更何况,这个可能曾经摆在他面前,被他亲手丢弃了。” “为什么要我来弥补?这是我的错误吗?” “有能力是我的本事,想不想帮是我的意愿, 我不想就可以不做不是吗?” 他在说什么? 许书意死死捏紧拳头,两眼通红地盯着电视, 恨不得将里面的人盯出一个洞来。 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但是奇异的是, 自己听到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应, 而是刺激, 是痛快。 太刺激了,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梦的那样,将这种话,一句一句,刀子一样地甩在那群吸血鬼头上, 大方地告诉他们,你给我滚! 可是他做不到。 他害怕。 他怕别人的异样眼光,他怕自己午夜梦回心里难安,他怕面对那群人指责白眼狼一样的眼光。 可明明…… 他什么都没做错啊?! 不是他的错,却为什么要他来承担责任? 还一而再再而三,恨不得将他活活逼死的狠辣…… “血缘和责任,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吧……”玉简的声音继续传来,刺得许书意浑身难受,身体凉透了,像是被关进了冰箱,头顶冰凉,脸上却是无比燥热。 为了那无法压抑的嫉妒和扭曲的怨恨。 凭什么? 他凭什么可以活得那么恣意,那么潇洒? 凭什么一样的脸,一样的出身,他现在已经是家产万贯,甚至有余力去做那些虚伪的慈善,给自己挣一个慈善家的名声,让他即使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狗屁不通的话,也依旧有这么多人护着,支持着? 伪善。 自私。 冷血无情。 这样一个人,同时也勾走了杨裴的心。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狐狸精! 许书意觉得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有了发泄口,几乎是头脑一热,抓了钥匙就冲出门,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冲撞着戚氏楼下的保安封锁,大声叫嚣着。 他知道这个人最近都在戚氏拍代言。 就凭着他那张脸和一脸悍不畏死的模样,保安就不敢将他暴力驱逐,所以没到五分钟,玉简就下来了。 推开某只黏人的大型犬,将他赶到大厅后面才走出来的。 “你找我?可我并不认识你。”玉简挥了挥了手,几名保安迅速放手,却站在一旁,不敢走远。 “没事,这位先生找我应该是有事,你们去忙吧。”玉简浑不在意道。 许书意…… 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过。 “坐。”等许书意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被这个少年指引到附近的贵宾区落座,甚至给他叫了一杯咖啡。 他面前的少年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弄了发胶朝后梳起,露出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通身的贵气。 相比之下,许书意一身穿皱了的T恤,一条牛仔裤,明明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孔,却像是贵族和仆从,天差地别。 心头的火气瞬间又旺了几分。 “我叫许书意,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许书意强压下怒意,尽量平静道。 他得让这只狐狸精远离裴哥! “许书意……”玉简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蹙起又松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 却没说是从哪里查到的,许书意便下意识地认为是杨裴告诉他的。 那么连带着,兴许连自己那些卑微的,可怕的过往,也一并被眼前人知道了。 人与人之间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尤其两人之间的相似度越高,就越是不愿意被另一人超过,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窘境可绝路都被赤.裸裸摊开来,像个笑话一样供人娱乐,他就难以接受。 “你这个狐狸精!”许书意红了眼,双手捏拳,低咒了一声。 “谢谢夸奖。”玉简完全没有生气,笑眯眯得应了。 【……他这是在骂你!】系统听不下去了,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啊,我知道,我就当他在夸我好了,我挺开心的。”玉简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 【……】原来除了打脸意外,自家宿主还可以直接气死人,更省事! “你……你简直不要脸!”许书意都要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这人……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虽然我不介意你骂我,但我有权利知道理由。”玉简瘫了瘫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顶着一张这么像我的脸去接近裴哥,甚至还从他的嘴里听到了我的事情,不就是想取我而代之吗?我告诉你,你做梦!杨裴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你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罢了!”许书意激动得红了脸,声音大了几分,大厅里的人都看过来,臊得他脸越发红了。 气势便自然地弱了下去。 “裴哥哥?杨裴?”玉简眯了眯眼,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眼光哪有那么差啊……” “你!” 许书意瞪大着眼盯着他,眼珠赤红,一副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活活咬死的凶狠模样。 玉简抬起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异常显眼,“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也不知道杨裴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的爱人是戚铭,早在遇见杨裴之前就认识了的。杨裴倒是厚着脸皮非要跟我签代言和吃饭,大多数我都拒了,自从我发现他对我有些不轨的心思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不过他……我确实是看不上的。”玉简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许书意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既然喜欢杨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戚铭呢? 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远比杨裴优越得多的男人,这是他即使带着恋人滤镜,都没办法否认的事实。 而且说是杨裴主动纠缠他,许书意是信的。 单是少年这张脸,就足够引起杨裴的注意力。 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理智胡搅蛮缠的人,相反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每次都在情感与理智之间挣扎,他比谁都看得透,却又比谁都陷得深。 所以许书意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问了他最在意的事情。 他必须想要当面跟人探讨的事情。 “既然你知道我,那你就该清楚我的情况。”许书意沉着脸道。 玉简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所以……”许书意深呼吸一口气,近乎难堪地问道,“你是当真觉得,像你这样的做法,就比我高尚吗?” “不啊。”玉简摇了摇头,“当然不。” 他对上许书意一脸脆弱的,急需他给出解释,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的脸,认真道,“我说的就是我做的,是我的选择,而你怎么做,是你的选择。只是各人的选择不同,不分高低贵贱。” “可是……”许书意想要辩解,“那么多人都在支持你,把你当英雄一样,就好像我们这些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因为我离经叛道,因为没有这个先例,因为这是大家都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玉简晃了晃脑袋,“就像所谓的英雄情结一样,很多事情自己做不到,便希望有人替自己去完成,就好像给了自己一个期望一般,仅此而已。更何况,骂我的不一样很多?” 许书意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人竟会反过头来安慰他。 “许书意,这世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玉简叹了口气,“我选择随心所欲,做一个冷血自私的人,不用承担那些不属于我的担子,相应的就要忍受旁人批评和斥责的眼光,不过无所谓,就算我事事按照他们的心意去做,他们也不会喜欢我,我也不需要他们喜欢。” “而你,你选择寄希望于你那些家人身上,期盼着他们哪天良心发现,不再折磨你折磨自己,你选择了承担这份重担,成为大家口中的孝子,甚至是怂恿了事态的进一步失控,那么相应的代价,也是你该付的,不是么?你又在不平什么呢?” 许书意整个人都僵住了。 玉简的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头上,将他生生砸蒙了,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你自己要承担这件事的。 你自己怂恿他们继续作恶的。 你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的。 你在不平什么? 在不平什么? 许书意傻傻地坐着,脑子似乎已经回不过来了。 “我的爸爸是赌博,断了一只手,他也没长什么教训,当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又不在他身边,我也是无权干预的。所以后面会有怎样的后果,该是他自己承担的,倾家荡产也好,断手断脚也好,都是他自己选的。作为一个成年人,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应该有了预见后果并为之承担责任的能力。我帮了他,他不会变好,只会变本加厉,直至有一天,真的把自己彻底害死为止。” “而你父亲呢,他是吸毒。你给他钱,他去吸更多,然后……” 然后什么,不用他多说了。 “不,我不是,我没有……”许书意抖着嘴唇,脸色惨白。 以往他都只看到自己的悲惨和绝境,甚至没有想过,他的逆来顺受,他的心软,根本是在把这个人往绝路上推! 就跟赵成刚一样,有人还了赌债,他非但不会收敛,反倒会变本加厉,而他爸爸只会拿更多的钱去吸毒,直到把自己活活弄死!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直接推手? 他出了钱,出了力,把自己变得一团糟,他反倒变成了一个罪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 玉简看许书意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语气和缓了几分,“你可以帮,可以不帮,这都是你的事,别人没资格置喙什么,不过是怎么选都容易后悔罢了。成年人嘛,总会有那么些后悔情绪。只是你自己做了决定,便该由自己去完成。他的事情,不该由你来付出代价,但既然你选择了接受这份责任,这就变成了你的事情,不该由旁人去付出代价,不是么?”他意有所指道。 许书意顿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脸涨的通红。 之前杨裴失望的眼神也重新冲进他的脑海。 是啊,想要管闲事的是他,能力不够的也是他,低声下气借钱的是他,心高气傲的也是他。 他在不满什么呢? 这都是他自己选的啊…… “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许书意在玉简面前一刻都坐不住,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然后他就被身后的少年叫住,“我知道你的事情,我也能体会你的痛苦,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 玉简给他推了一张金卡过去,“这里是一小笔钱,应该暂时能解决你的问题。放心,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我借的,等你以后再还。我曾经经历比你还要痛苦的深渊,但是人总得爬起来,一直在谷底呆着,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长什么样。许书意……” 玉简定定地看着他,“我希望你看看自己。未来还有很多路可以走,你很优秀,不要止步于此。不过说到底,我也只是旁人,我的话,对你没有任何影响力的,你只当听过算过罢了。”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张金卡,和已经彻底傻眼的许书意。 走到电梯口,玉简就被男人用力箍进了怀里,“怎么跟他聊那么久?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不如多陪陪我……” “别闹。”玉简笑着拍了拍他的狗头,眼中满是兴味的光,“我只是想做个试验罢了。” 如果有了第三种可能,他是会走原来的老路,还是真的认清自己想要的未来呢? 换句话说,自己,和那些人,他选择了哪一边呢? 尤其是在被无怨无悔压榨这么多年之后…… 后续的事情发展确实如玉简所料,却又有点出乎意料。 许书意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直接报警,把他爸爸抓进了戒毒所,又将那群高利贷的给告了,最后按照正常标准的本利率还了钱,然后直接出国了。 等杨裴凑够了一百多万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空了。 他的白月光也走了。 而这一次,任凭他使尽了办法,都没能找到许书意,他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就像对待他那个渣爹一样,许书意彻底跟过去的自己说再见,只有玉简,时不时能收到他来自国外的汇款。 【你这次怎么这么善良?】系统有些好奇,这不像他家宿主的风格。 他向来是不把他们的最后一点爽点榨干决不罢休的。 “大概是在人间呆久了,沾染了几分人性吧。”玉简撇撇嘴,“许书意倒是不算真的罪魁祸首,所以无所谓了。” 毕竟这次没有他的帮助,杨裴根本没有搞定戚氏,自己内忧外患不断,远不是那个可以对爱人豪言,“我养你一辈子,就算他再怎么吸毒怎么赌,我都能养得起”的脑残总裁了。 半个月后,玉简十八岁生日,戚铭给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晚宴,顺便当着天下人的面,向玉简求了婚,由艾迪恩当证婚人。 这场盛大的婚礼,一度震惊全国,彼时找人找疯了的杨裴,再一次心碎。 白月光和朱砂痣,他一个都没得到。 甚至连自己的公司都没能在戚铭手下扛过多久便宣布破产,最终只能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日日夜夜回忆自己曾经人生里最美好的两个少年。 明明他们都曾经离他那么近,他现在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杨裴日日夜夜做着另外一个人生赢家的梦,那个温软的少年为了他甚至一度自杀,而小意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梦境越美好,现实越残忍。 他怎么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可惜,无人能给他解答。 第71章 仙君的暗恋(一) 徐莹回来之后, 没有对玉简的处理方式表达任何意见, 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一脸慈爱地笑,“我们小羽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要保护妈妈了,妈妈很开心。你自己赚的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替你去做决定, 妈妈支持你。” 她亲手把玉简交到了戚铭手中,平时就在家里修修花草,给儿子打理打理资产店铺,过得也很潇洒,一生无病无痛。 玉简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剧痛无比, 撑着身子爬起来,却又软绵绵倒了下去, 这才意识到不对。 通体雪白的毛发和绵软粉嫩的爪子, 他这是…… 变回狐狸了? 他回去了?! 玉简又尝试了两次都没能爬起来, 只能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系统!你还在不在?” 没有回应。 他又唤了两声,才传来滋滋啦啦的声响。 【在……高级……世界,传送……慢……】 得知自己还没能回去,玉简轻哼一声,开始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梳理毛发, 等着系统重新工作,同时开始运转体内的妖丹,只觉得经脉滞涩,看起来这具身体是受了重伤的。 【好了,高级世界果然厉害,我差点被天道攻击】系统终于恢复正常,连忙将一连串数据传进玉简的脑海,同时扫描了一下他的身体。 玉简看了一眼剧情,脸色不太好看,懒懒地在榻上滚了一圈,缩成毛茸茸的一团,用尾巴将自己盖了起来,在榻上扫了扫。 他在这个世界是第一仙门御清宗的掌门亲传师弟白漓,小小年纪天资过人,已是炼虚期修为,从小到大是被整个宗门疼宠长大的。 而实际上,他却是上一任掌门重渊豢养的一只小狐狸,只因日日在他身边呆着,吸收天日灵气,又被他用各种天材地宝和灵丹喂养着,竟然生出了灵智,自己跟着像模像样修炼,化形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然后重渊就把这小娃娃交给了自己的徒弟青鸿照顾着,收为自己的小弟子。 而白漓除了生长的速度较平常孩子稍微快些,从小天资过人,跟别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全宗门上下,除了已经飞升的重渊和他的掌门师兄,没人知道白漓的妖族身份。 连他自己,都是不清楚的,被重渊炼制了法宝将气息掩藏得极好,还当肚子里那颗妖丹,与往常的金丹无异。 直至他晋升元婴,才终于觉出不同来。 为何元婴期了,他的金丹还没有破碎成元婴? 直到那时,青鸿才告诉他真相,包括埋在他身体里,替他遮掩的法宝被一并启了出来,重新炼制之后再封了回去,让他看上去跟普通元婴修士无异。 白漓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从小除了青鸿和师尊,跟谁都不亲近,因着容貌昳丽,为了避免狂蜂浪蝶般的追逐,少不得要冷脸示人,长此以往便成了个“冷面仙君”,高岭之花,令人又敬又畏。 白漓就算是只灵狐,但按照他原本的生活轨迹走下去,极大可能会渡过合体期,修出肉身来,彻底成为人类,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身份暴露,可他偏偏,只是这个故事里的一个男配炮灰。 青鸿收了一个徒弟,是下面世家送上来的好苗子,那段时间他正在处理魔族的事情,就将顾千泽托付给白漓照顾,也不算怠慢。 而这顾千泽,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知道自家师尊对这位师叔的在意,甚至可以说全宗门都是无比宠溺的,为了得到更多的资源和关注,便索性对他展开攻势。 白漓心思纯净,从小除了修炼便没有别的在意,性情冷淡却也并非冷漠,被他再三撩拨之下,也是很快沦陷,可又怎么能想到,这位年纪不过双十的师侄,对他却只有利用呢? 原本就凭着他的身份和天资,顾千泽能骗他一辈子也好,可他却偏偏遇到了自己的所谓真爱,一个名叫易柯的仙门庶子,天资绝顶,性情温婉,且还有极佳的双修体质。 白漓对于顾千泽的日渐疏离心有所感,但以他的性格,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当面去质问人家是否变心,甚至全宗门都只当他是在暗恋这个师侄,人家只是迫于压力不好拒绝得太明显。 现在有了真爱,他这个烦人的追求者,自然是被抛到墙后了。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就罢了,却无人知道,这个易柯,是个地地道道的穿越人士。 他熟悉这个世界的一切,更是清楚白漓的身份,对他那颗妖丹也是觊觎已久。 由灵力蕴养成.人的灵魂,只要能把他那颗妖丹弄到手,便可以直接吞噬他的全部修为化为己用。 那可是炼虚期的大能啊,绝对是一日千里,更何况他还能通过双修缓慢吸收另一半的修为,渡劫飞升,指日可待。 所以前些日子,在白漓不放心,跟着顾千泽他们一起去一处秘境探险时,易柯故意惊动了一只九阶妖兽,白漓拼尽全力护着他们且战且退,却在脱离险境疗伤之时,被他使了些小手段,差点当场现形,强撑着逃到这个山洞里,才彻底晕了过去。 然后玉简就来了。 心机婊? 玉简伸出舌尖舔着自己的爪子,让系统监控着主角几人的动向,便沉沉睡去,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妖丹都产生了裂纹,他需要足够的精力来修补妖丹。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夜晚了,顾千泽他们似乎是到处找他没有找到,索性就回去复命了。 毕竟他现在这个状态,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见人的。 玉简从系统那里置换了两颗灵丹,但遗憾的是,那些对他有用的起码是六品以上的灵丹,所需爽点极高。 到底是最高等级的修真.世.界,对玉简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等体内气息平稳,稍稍能动弹之后,玉简就开始按着自己原本的修炼方式开始修炼。 白漓所学的虽然已经是顶级功法了,但那到底是针对人类修士的,只是华清替他改编了一二,却并不完全契合。 不然以他的资质,现在早该是大乘期以上了,绝不会只有炼虚期。 苦练半月后,玉简才缓缓抒了一口气,虽然妖丹并未完全修复好,但是起码上面的裂缝已经修补了一些,不会再产生灵力外泄,无法储存的情况,不然任他再如何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玉简从石床上跳下来,两爪前伸,后脚微曲,伸了个懒腰,然后下意识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才缓缓走了出去。 他现在看起来,就只是一只较为漂亮的小狐狸罢了,甚至在他的刻意压制之下,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微微动了动小爪子,玉简循着御清宗的方向飞了回去。 他这个样子太危险了,稍微厉害点的猛兽都能将他捉了去,必须快点回到青鸿身边。 好在这处秘境离宗门并不远,一路上避着修士和大型猛兽,倒也安安全全地到了宗门外围,然后挑了一条人少的小路,偷偷溜了进去。 这里是御清宗后山的一条小径,甚至根本算不上路,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的一条狭窄缝隙罢了,也就是玉简仗着体型优势才能爬上来,毕竟这里离御兽门的弟子最远,不然若是被抓去了,可要增加不少麻烦。 后山荒凉没什么人烟,一般是用来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若是无人受罚,连个守卫都不会有。 玉简一路畅通无阻,过了后山不远就是青鸿的居所了,掌门师兄喜静,屋外的禁制对他是开放的,只要能摸进屋里,他就彻底安全了。 但是今天的后山却格外冷。 冷到令人发抖,尤其是在没有灵气护体的时候,玉简甚至觉得自己的爪子都快被冻僵了,周遭灵气动荡,一股一股威压冲击下来,还没看到人,几乎就要将他彻底压趴下了,原本翠绿的叶子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然后稍稍一碰,就碎裂开来,碎成齑粉。 就在玉简拼尽全力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加以抵抗时,一道极强的意念将他整个扫过,那种被人从内看到外,毫无遮蔽的强大神识令玉简很是不喜,越发不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又被桎梏住,动惮不得。 随着他的挣扎越发剧烈,一双雪白的靴子踏过两旁的青草,缓缓朝他靠近。 然后一双手将他整个捞了起来,落在一个夹杂着冰雪般寒意的怀抱中,冻得打了个哆嗦。 “伤哪了?”一道淡漠至极的男声响起,玉简整个僵住了,他的小爪子被男人捏住,一道张狂冰冷至极的灵力顺着经脉走了一圈,完完全全,毫无阻碍。 玉简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几乎是疯了般地开始挣扎。 这经脉是能让人随便探的? 这跟被人脱光了视.奸有什么区别? 但是男人只是一只手,就将他摁了个结结实实,半点动弹不了,只能发着抖,任由那霸道的灵力在他体内一圈一圈巡视,修补着脆弱的经脉,最后回到了他的妖丹,竟温和了许多,勾勾缠缠地将整颗妖丹包裹了起来,细细温养着。 察觉到这人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玉简才稍稍放松,然后就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一处极为辉煌却又空洞的大殿上,被那双手放在膝盖上,这才有机会看清男人的样子。 然而仅仅是抬头这一瞬间,就让玉简差点炸毛。 这人…… 竟是太上长老华清! 他不是素来避世不出的么?整个剧情里都没有露面过的存在。 实在是太过奇怪。 第72章 仙君的暗恋(二) 察觉到玉简的戒备, 华清又将他整个抱了过去,无视所有的挣扎, 细细地从头上撸到尾部, 又在那蓬松的大尾巴上揉了一圈, 完全是当成宠物一般逗乐。 玉简被他摸得直发抖, 却又不能反抗, 只能咬紧牙关暗自忍耐, 假装自己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 缩在他怀里,自暴自弃般地闭上了眼。 谁知道从来不曾出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后山, 又突然很多事地把他抓起来,不过起码这里灵力充沛,看起来也不会有些不长眼的家伙敢闯进来。 等他再度闭关之后,自己起码就能安心修炼, 只要修出人形,打死不认就是了。 华清把整只狐狸撸成了一个毛团子,两手捧着,揉了又揉, 搓了又搓,似乎是手感太好了,竟幼稚地这样捏着揉着玩了小半个时辰, 气的玉简直接扭头去咬他的手。 “乖……”华清似乎才反应过来,一只手捏住他尖细的嘴,一只手握住他的小爪子, 又送了一道灵力进去,“你且留在此处。” 说着,他五指一翻,直接布了一个聚灵阵,将整座大殿内所有的灵力都聚集到玉简的身上,哪怕没办法被他完全吸收,但起码能保证他被细细滋养着。 玉简的经脉被撑得有点涨,却又不敢在他面前修炼,只能苦苦熬着,忍到实在忍不住了,才扭着身子想要从他怀里钻出来,试图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修复。 华清却不肯放手,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便直接用自己的灵力引导着灵气在他体内游走,又慢慢沉到丹田去修补那颗妖丹,这需要怎样的耐心和对灵力的精准把握根本是难以估计的,完全就是事倍功半。 不仅消耗自己更多的精力,还是替别人进行的修行。 吃力不讨好,更何况,他们完全不认识。 直到玉简今日的修炼已经足够,再多只会让妖丹受损,华清才停下来,捏着他的小爪子,戳了戳软软的肉垫,轻笑一声,“小懒狐狸。” 玉简别过头,没理他。 又不是他让他帮忙的! “说话。”眼见小狐狸不理他,华清又去捏他的耳朵,冰凉的指尖顺着他耳部的绒毛细细抚过,又逆着生长的方向缓慢剐蹭着,痒的那小耳朵不停扇着,都没能逃出魔鬼的掌控。 玉简左右躲了躲,只能无奈发出一声气弱的嘤咛,完全是不堪其扰快要发脾气的小模样。 “呵……”头顶传来一道气音,那只大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的身子摆正,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右手一下一下安抚性地顺着他的脊背,“别怕,休息吧。” 语气是与声音完全不符的温柔,带着浅浅的笑意,听得玉简耳廓一酥,柔软的耳朵扇了扇,又塌了下去。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不是修炼狂魔吗? 怎么还不去闭关? 纵使心里诸多疑惑,玉简还是没抗住身体高度的疲累和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被华清揽在了臂弯里,以一个抱小孩的别扭姿势,轻轻抚摸摇晃着。 而身上凉凉的,那雄浑的灵力还在他体内流转,显然是又替他修复过一次了。 修仙之人只要筑基期之后就可以辟谷,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进食,除此以外,似乎每天的时间就只剩下修炼,可现在似乎连自己修炼的意义都被华清剥夺了,玉简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偏生这人似乎还没有放他下去的意思。 他抬起头,为了不暴露自己会说话的事实,又不想被他一直这么拘着,便呜呜咽咽地叫了几声,抬起绵软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戳了戳地面,回头看他,满是期待。 华清的眼中闪过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意,抬手握住他的爪子,慢慢揉着他的小肉垫,捏到爪子都要忍不住从肉.缝里钻出来,“想去哪?你指路便是,我带你去。” 玉简蹙了蹙眉,当然这个动作在一只狐狸的脸上并不明显。 他试探性地指了一个地方,华清却没有把他放下,而是一路抱了过去,然后拿起那个角落里堆积的仙器法宝开始一一给他讲述,听的人头晕。 玉简连忙指了下一个方向,同时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期盼着这人烦了恼了能把他放下去。 毕竟这位华清仙君,好像是出了名的性情淡漠,冷清到几乎没有人的感觉,不光是因为他修炼的功法几乎是将七情都冻结,还有他活得实在太久了。 具体年岁根本是无法考究,只能说是御清宗建立初期,他就已经是长老了。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大乘期,一直没有飞升,但已经算是半仙了。 不知是刻意压制还是时机未到,不过他的实力,是绝对无人敢质疑的。 玉简被人带着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甚至连那些珍贵的宝器都被细细讲述,中途华清甚至还试图将一枚芥子储物镯往他手上套,惊得他连连往人怀里缩,怎么都不肯把爪子露出来。 眼见那人还没有着恼的意思,玉简思索了一瞬,小爪子指了指门外,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 华清的脸上平淡无波,只是抱着他的手紧了紧,缓步走了出去,完全不在意自己轻易不出关的形象,更是不在乎他的出现,会给整个宗门带来怎样的动荡。 一袭白衣的仙君就像凡人一样缓步朝前走着,漫无目的地散着步,偶尔低下头,对怀里的小团子说些什么,惊得众人纷纷下跪叩拜,心下惶惶。 完全不知道这位祖宗怎么会突然出关的,连忙去禀告掌门,然后眼观鼻鼻观心,视线不敢往上放半分。 有胆子大又眼尖的,偷偷瞄了一眼,便看到那张宛如冰雪凝结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低下头摸了摸怀里的小团子。 众人这才发现,华清长老的怀里竟是抱了一只小狐狸! 只是他一身素白,那只狐狸的皮毛也是雪白,不仔细看根本是难以发现。 青鸿闻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师叔祖,您突然出关,可是有什么……”青鸿的嗓音戛然而止,他两眼死死瞪着华清怀里的那一小团,呼吸都快停了。 他听自己的小徒弟转述了在秘境里的惊险,九阶妖兽相当于大乘期的大能,虽然因为是妖兽并没有那般通灵智,但是也足够将他们全部留在那里,小师弟肯定是拼尽了全力才把他们全头全尾带出去,自己怕是受了重伤,甚至可能透支了生机。 后来他们虽然四处找了,但秘境附近几千公里根本是一无所获,他担心小师弟出事,加派了人手也无济于事,现在骤然之间看到他,可谓是又惊又喜。 人还活着就好,可是白漓显然是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妖丹定然也出了问题,怕是伤势极重。 “怎么,你认识他?”华清淡声道,略带探寻的视线将青鸿从上到下打量了遍,若有似无的威压差点将人当众压趴下。 青鸿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强忍着颤栗,一字一顿慢慢道,“不认识,只是看这灵狐好生玉雪可爱,是师叔祖您养的吗……” “恩。”华清收回了威压,没再理他,抱着玉简从他身旁走过。 待到人走远了,一众弟子才如获新生,直接瘫软在地,“掌门师叔,这位太上长老怎会突然出关?他已有几百年未曾露面了,难道是有什么要是发生?师叔?” 那人自顾自说了一通,又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却发现青鸿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两眼直勾勾盯着华清离开的方向,魂不守舍的。 “掌门师叔?”那人又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青鸿脑子里全是方才小师弟睁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模样,看的他心都快碎了。 这小崽子怎么就被太上长老捉了去?这可怎么是好? 虽然仙修跟妖修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关系也绝对算不上多融洽。 若是被人发现白漓妖修的身份,他势必会被人当成是打入宗门内部的奸细,废了修为都是轻的,怕是会被人生生挖了妖丹,从此变成一只普通的野狐狸,苟活数年凄惨死去。 毕竟能化成人形的妖族少之又少,但凡有一只都将引起狂蜂浪蝶般的追逐和捕杀,只为了那远比普通妖兽高级得多的妖丹。 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怎么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青鸿握紧了拳头,连忙回到寝殿,将之前替白漓准备的诸多灵丹法宝全部塞进储物镯里,他能猜到小师弟现在是无法维持人形,所以必须帮助他尽快疗伤,才能回到他身边来。 华清带着小狐狸在宗门里晃了一圈,毫不在意旁人或惊诧或畏惧的目光,然后才回到寝殿,自始至终都没把玉简放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脊背,“逛完了,开心了吗?” 玉简磨了磨牙,扭过头没理他。 方才看到青鸿的时候,他就想跑的,他相信青鸿会帮他拦住这个人,但是…… 但是! 这天杀的竟然捉住了他的尾巴,还是尾巴根! 这对一只狐狸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华清感受到小狐狸的怒意,不甚在意地又摸了两把,熟门熟路地顺着他的经脉内视一圈,看到妖丹上缓慢在往外泄着灵力的裂缝,眸色微沉。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道意念传了进来,青鸿求见。 “师叔祖,这是一点对灵宠有益的灵丹,想来对这只小狐狸也会有不小的好处,青鸿特来奉上。” 华清的眼眸微沉,身上的灵力开始外放,整个大殿的温度迅速下降。 降到连青鸿都不得不运气浑身灵力抵抗。 “不必!本座自有安排!” 第73章 仙君的暗恋(三) “可是师叔祖……他看起来受了伤, 这些都对修复身体……”青鸿抬起头,急急辩解道, 却被更重的威压生生压趴在了地上。 “本尊说了, 不需要。你可以走了。”华清的语气已是极冷, 他摁住小狐狸不断挣扎的身体, 右手向下, 捂上那双水汪汪的, 黑葡萄般的眼。 “是……”青鸿咬了咬牙, 把那几个玉瓶放在地上,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 退了出去。 临走前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玉简,然而他差点找不见狐狸在哪。 那么小小的一团,被华清两只大手几乎捂了个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窥见半分! 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看得青鸿心头一跳, 毕竟这位的性子喜怒不定偏又实力高强,而他的小师弟也是个冷冷清清不善隐忍的性子,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 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必须得查清楚,师叔祖缘何会对阿漓产生兴趣, 亦或是小狐狸崽子完全受他胁迫? 青鸿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每次遇上白漓的事,他总是格外紧张。 小时候担忧他修为不够, 无法长时间维持人形;大了担忧他修炼人类功法会造成排斥和反噬,反伤己身;后来又担忧他的过于出众的美貌和单纯冷漠的性子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 只能时时刻刻注意着他,除了自己信任的几人, 从不让他与旁人接触过多。 可这孩子一丢就是大半月,现在还被太上长老捉了去,真是将他吓得肝胆俱裂,又急又怒。 华清稍稍放开对玉简的桎梏,起码没有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不过可以也只有尾巴能活动活动了,连扭头过去咬他一口都做不到。 华清轻轻抚过他的皮毛,挥手把那几只小玉瓶招了过来,微微凑近闻了一下,又扔了开去。 “不过几瓶还灵丹,本座为你炼制更好的。”语气颇有几分嫌弃。 玉简眼睁睁看着那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咕噜噜滚远了,气的爪子都忍不住伸了出来,在华清的衣摆上狠狠挠了几下。 当然,跟挠痒没什么区别就是了,根本没法突破大乘期强者的防御。 “乖。”华清捏着他的小爪子握在掌心,任由他发泄般得挠,也不恼,“本座炼丹也颇有造诣。” 这倒不是吹的,活到他这个年纪,什么都多多少少涉猎了些,尤其看他对灵力精准的把控,就知他炼丹方面必是一把好手。 但玉简还是气,成品灵丹就在眼前,还要去炼什么破灵丹? 更何况青鸿认出了他,给他准备的定然都是最好最合适他的那些,还招了这个自大狂嫌弃! 咬死你! 变回原型难得幼稚的玉简在某人怀里大力挣扎起来,爪子牙齿通通用上,哪怕不能弄破他,也能留下一道红印。 华清面色微缓,周身冰冷的气息变得柔和,甚至纵容般的微微松开几分力气,任由那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抓挠泄愤,却又虚虚圈着一个弧度,让他没办法轻易脱离开来。 等到玉简都折腾累了,他那一身白毛也是没法看了,一缕一缕的炸开,七横八竖,看起来好不凄惨,而华清的衣襟也微微凌乱。 带着蓝色边纹的外衣被完全蹭开,几乎要从肩膀滑落,露出里面洁白的里衣,腰封也被扯得松散了,整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冷。 “小色胚。”华清含笑捏了捏他的耳朵,又顺着撸到爪子上,捉住那只小爪子摁在了自己胸口。 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摁在了胸口上。 敏感的肉垫能感受到爪下不断跳动的心脏,温热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跟他本人的冰冷全然不符。 而且心脏跳动的速度还在逐渐加快,烫得他有点停不住手,却被华清捏着,怎么都挣脱不开。 “不急,等你伤好了,都给你。”华清抿着笑意,低头在玉简的湿润的鼻头落下一吻,十足的温柔缱绻。 被突然偷袭的玉简整只狐狸都僵住了,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差点疯了。 有变态啊! 竟然对他一只狐狸做这种事,而且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受到了玷污! 【我劝你别挣扎了。】察觉到宿主剧烈情绪波动的系统冒了个头,刚看了一眼,就吓得又缩了回去,甚至开始产生滋滋啦啦的杂音。 “凭什么?他简直是变态啊!”玉简抖个不停,气的。 【因为你打不过他】因为你从来都在这位大人的掌控之内啊…… “走着瞧!给我兑点东西!”玉简咬了咬牙,兑了一张高阶敛息符。 在这个世界里,由于力量过于强大,所以什么东西都很贵,但也没办法,人身自由都没了,还怎么做任务! 闹腾了一会,折腾到自己都累了才消停。 华清难得把他放下,却又在他身边布下了结界,根本出不了床上这个距离,只能眼睁睁干巴巴看着他。 “很快就好。”华清感受到他的不安和焦躁,摸了摸他的头,自己走到大殿中央,祭出一个金色的炉鼎,他竟真的要炼丹! 无数珍贵的灵植被他操控着一一投入鼎中,下面是一簇小小的蓝色火苗,但即使隔了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过于炙热的温度,若非还有禁制保护,怕是能将他生生灼伤! 这么厉害的火,想来在神火榜上也是有名的,要收集来再驯化更是不易,玉简的心情渐渐凝重起来。 除去那些无聊的逗弄,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又对他做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如果不是要他的妖丹,那就是对他有兴趣。 说起来这种霸道又流氓的性子,倒是有些像…… 他家那位。 更何况,在没有见过他本来面目的情况下,能对着一只白毛狐狸耍流氓,他也算是厉害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么一声不吭就把他绑了,还是令人不太愉悦的。 更何况他还没告白呢! 玉简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在看他,直到被一股极其浓烈的香气唤醒。 华清面前的丹鼎已经收了起来,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丹药香气,甚至勾的他体内凝滞的灵力都开始蠢蠢欲动。 华清看到小狐狸不再是一副对他冷冷淡淡的样子,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甚至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脑袋,颇有几分得意。 他快步走过去,把玉简一把捞起放在怀里,倒了一颗在掌心,凑在他面前,“这才是对你有用的极品灵丹,青鸿到底不善炼丹。” 玉简忍不住想对这个自大又小心眼的男人翻个白眼,却又忍不住诱惑,伸出粉嫩嫩的舌尖去舔那颗灵丹,然后微微卷起舌尖包住灵丹迅速收了回去,连带着脑袋都缩了回去。 一颗极品灵丹下肚,澎湃的灵力瞬间在体内流窜开来,霸道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可是却又没办法完全消耗光,多余的那股灵力不断四处冲撞,找寻着一个发泄口,撑得人难受。 “贪嘴。”华清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另一只手贴上玉简柔软的腹部,运起灵力帮他引导,摸得舒服了,小狐狸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第一次服用,只可半粒,你速度倒是快。”华清有些无奈又好笑,同时胸膛里鼓鼓涨涨着几分自豪和满足。 他那么小,那么虚弱,那么招人垂涎。 小家伙离不开他,需要服食他炼制的灵丹,需要他来帮助消化药力,更是需要他的保护免于伤害。 一想到初见时小家伙经脉尽断妖丹破裂的样子,华清的心里就一阵阵搅疼。 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再无人能够伤他! 华清眸色微沉,想着某些不愉快的事情,手下有些失了分寸,被不舒服的玉简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才回过神。 然后就看到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玉瓶,满是渴望。 “不可以再吃了,你受不住的,每日一颗,再由我疏通灵力,方可事半功倍。”华清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冷淡了些,又添了句,“都是你的,不用急。” 莫名被误会贪吃的某只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自顾自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每天都是一颗灵丹,然后被动修炼,玉简的妖丹在慢慢修复,同时也在等一个时机。 这天,青鸿再次拜访,他低垂着头,眼神半分没往上放。 “师叔祖,您既已出关,是否愿意帮忙支撑虚拟之境的幻境结界?此等小事本不欲烦扰于您,实在是近日几位长老相继闭关,唯恐人手不足……” “不去。”华清半分没犹豫地拒了。 有那个时间,他宁愿抱着小狐狸一起闭关。 “是。”青鸿也没有半分被拒绝的不悦,低眉顺目出去了。 他的信息已经带到,相信小师弟会明白他的意思。 玉简在一旁听着,小耳朵上下扇了扇,心里知道,机会来了。 这虚拟之境是一个等级非常高的秘境,由一位大乘期强者所拥有,自他渡劫失败陨落后,就成为了一个独立空间,坐落在时空裂缝中,必须由五位炼虚期以上的强者支撑起结界,才能打通时空隧道,与那秘境重新建立联系。 但也仅仅只有七日,且危险系数极高。 却同样令人趋之若鹜。 而主角受,将会在这个秘境里得到一本双修秘籍,成为他日后晋升的最大保障。 玉简怎么可能允许那种事发生? 这几日他越发乖巧,几乎是任由华清摆弄,也不耍什么小性子,每日按时服用丹药,妖丹早已修补完毕,默默等待那个契机。 好不容易磨得那人同意带他出去透气,在两人走出结界的一刹那,玉简后腿猛地在华清怀里蹬了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气,华清毫无防备之下被他脱离开去。 落地的一瞬间,他就使用了敛息符,消匿了踪迹,循着秘境的方向瞬移过去,几乎是赶在秘境关闭前的最后一秒,一头扎了进去。 徒留华清立在原地,酝酿着滔天的怒意。 第74章 仙君的暗恋(四) 白色的一团从几名弟子身旁掠过,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然后从一颗粗壮的树木后面, 突然走出一个白衣冷艳的青年, 淡漠的眉眼, 高冷的气质, 正是众人搜寻多日的白漓。 “师……叔?您怎么……”顾千泽下意识把易柯护在身后, 又扭头去看了眼结界入口,竟完全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更何况他不是失踪了吗? “本座为此次带队长老。”玉简抬手抚过衣袖,长剑在握,身长玉立, 扫过来的视线冷冷淡淡, 像是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中,又像是扫过一团空气。 没有半分印象中重伤不振的萎靡。 “白师叔, 您上次跟那妖兽争斗不知所踪, 我们都很担心你, 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现在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易柯从顾千泽身后探出头来, 脸上是甜美的笑, 视线却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感受到那深厚绵长的气息, 有些绷不住了。 他怎么可能没事? 那条九阶妖蟒近乎渡劫期实力,远不是白漓可以应付的,原以为他已经被咬死了, 遍寻不着只是不知道化成原型缩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又或者是被别的未开化的野兽叼了去,尸骨无存。 他还可惜那颗妖丹,只是当时实在凶险,来不及做更多手脚。 可这才短短半月! 竟然已经彻底痊愈了? 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狐狸跟蟒蛇本就是天敌,战况那般凶险,不死也是半残,轻则修为不稳境界大跌,哪有可能没事人一样! 玉简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不显,直接转身,“出发吧,只有七日,尽力而为。” 倒是白漓一惯的风格。 顾千泽看着潇洒转身,已经走在百米之外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 这人……竟一眼都不曾看过他。 在他不懈撩拨之下,这位单纯的师叔早就对他情根深种,冰山般的人儿在他面前也得化成绕指柔,资源功法,更是全部优先他来,那是长老级的待遇。 更何况白漓还是美人。 三千界都少见的美人,甚至美的不似凡人,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而是画本里那些妖精所化。 所以他怎么都是不吃亏的,也有几分怦然心动,两人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结为道侣,仙途永享,似乎也很美好,这是旁人无论如何都艳羡不来的好事。 就当顾千泽快要彻底妥协,准备去跟青鸿求娶时,易柯出现了。 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仅仅是一眼,他就彻底沦陷,将之前刚刚升腾起的,对白漓的微末好感冲击得支离破碎,涌上了无边的厌烦和耻意。 明明不是多漂亮的脸蛋,但是那温软的身子往他怀里一坐,就好像拥有了一切。 柔韧的腰肢可以两手握拢,放.荡又清纯的眼神交织出别样的诱惑,是男人最难以抵抗的样子。 他也无法免俗,像着了魔一样。 这些都是白漓没法给他的。 可等一切尘埃落定,顾千泽内心已经做出选择,却要面对更加严峻的问题。 白漓不是好糊弄的人。 已经心意相通,甚至可以开始谈婚轮廓的恋人一夕之间有了第三者,这怕是谁都无法轻易接受的,更何况是他那么直白又清冷的性子,直接拔剑杀了易柯都有可能。 所以他们两相合计,决定先稳住这人,等把他那些法宝功法全部弄到手,再趁他修炼时偷袭于他,届时不慎爆体也好,走火入魔也好,都不再是个威胁了。 上一次的妖蟒原以为是个机会,毕竟谁都看不出也猜不到,是他们使用了一些雄黄粉刺激妖蟒兽凶性大发,才有了后面的事。 可那件事他做的隐秘,除了他们二人便无人知晓,为什么白漓平安归来,看到他,会是这个态度? “千泽?师叔已经走远了。”易柯的声音将他瞬间唤醒,顾千泽扭头一看,便见到两人有些暧昧的姿势。 他的手下意识将人挡在身后,遮了个严严实实,易柯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一只手搭在他腰上,瑟瑟发抖小鸟依人,像是将他整个从背后环抱住一样。 顾千泽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快步追了上去。 “阿漓,我一直担心你,伤怎么样了?”顾千泽脸上是全然的担心,抬手就想去抓玉简的手臂,被他用剑柄格挡开。 “谁准许你直呼本尊名讳?”玉简冷眼看着他,冰凉的剑柄将他的手背敲得生疼,瞬间青了一块,看起来颇有几分骇人。 “阿漓?”顾千泽捧着生疼的手背,有些不可置信。 这人……往常他受个伤都得红了眼圈,恨不得将那些极品灵丹全部塞过来的白漓,怎么竟像变了个人? “阿漓,你别生气,我方才只是不小心踩到易柯了,他才会抓住我的,你别误会。”顾千泽强撑起笑意,又想去勾他的手,这次却是一道凌厉的风刃割破了手背皮肤。 差点将他整只手削下来! 顾千泽倒吸了一口冷气,后退一步,看着玉简,半响回不过神来。 到底是在闹什么脾气? 哄还哄不好了? 顾千泽强忍着怒意和剧痛,匆匆从怀里掏出药瓶,撒了一些在手上,抬头对上玉简的双眼,却愣住了。 太冷了。 这人看他的眼神太冷了。 冰冷又陌生,像是在看一个纯然的陌生人,还有几分被唐突的恼怒,完全没有半点柔软。 也不像是因为吃醋而蕴起的滔天巨浪。 他这样子倒像是…… “师叔,这段时日……您记忆有损?”顾千泽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浓。 “本座知你是师兄弟子。”玉简摇了摇头,目光清冷,转向他手上刺眼的鲜红后,转为完全的厌恶,“本座不与旁人触碰,此为警告,再有下次,严惩不怠!” 语调是极致的冷,半分暖意都没有了,陌生到了极致。 顾千泽整个人都僵住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形。 上次的大战,白漓定是受了重伤的,甚至于损失了部分记忆! 这原本是件好事,顾千泽该高兴的。 如此一来,他甚至不需要再绞尽脑汁找理由去哄骗这人,两人再无瓜葛。 但是被曾经那双充满爱意和欣喜的眼睛,用这样冰冷厌恶的眼神盯着,却让他从头难受到脚,说不出来的憋闷。 想握住他的肩膀狠狠摇一摇,又或是捏着他的下巴逼他只能看着自己。 但是他不敢,也不能。 “是……师叔。”顾千泽弯腰行了个礼,不甘不愿的,眼底的恼意和愤怒几乎快要隐藏不住。 这三个字,被他念得极轻,一字一顿,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连喉咙都在发疼。 “怎么了?”易柯追了上来,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下讶异。 这人不是素来把这蠢货当个宝,快要宠到天上去了么? 怎么还能让他行礼作揖? “他失忆了。”顾千泽直起身子,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抹了一把脸,眼神阴冷。 “什么?”易柯一惊,“那他岂不是……” 若是没有了那点感情做纽带,他们都不是白漓的对手,那要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妖丹? “静观其变。”顾千泽知道他心里不忿什么,却也只以为他是不喜欢白漓一直粘着自己,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两人面色沉沉地追了上去,心思各异。 有好有坏,一时竟说不出是好是坏了。 秉承着“锻炼”的说法,玉简从头到尾冷眼旁观,除了几人遇到生命危险从不出手,一时之间弄得顾千泽很是狼狈。 明明以前这人总是将他护得无比周全,生怕哪里磕了碰了,现在却全程冷眼,任由他这个带队师兄出尽洋相。 偏偏旁人还没觉得有何问题。 毕竟他一直是那么清清冷冷的性子,就连帮助都是暗中进行,状似不经意的,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可如今…… 顾千泽和易柯又一次被几只大妖追得狼狈不堪,浑身上下像是从泥里滚过一遭一般,顾千泽更是为了保护他,被那只虎妖一口咬住了胳膊,顿时留下两个深可见骨的大窟窿。 “白师叔!您既为带队长老,便是如此冷眼旁观门下弟子受伤的吗?!”易柯终于熬不下去了,那森冷的黏着血丝的犬齿在他面前来回闪现,逼的人几近发疯。 而白漓却靠在几步之遥的大树下,闭眼调息,似乎全然没把他们的生死放在眼中。 玉简闻言睁开了眼,微一抬手,一道劲风瞬间将那虎妖扫了出去,在地上滚落几圈之后便没了声息。 “不过四阶妖兽,竟也值得求救?”玉简抬眸看了眼顾千泽血流不止的胳膊,冷哼一声,“一颗生肌丸便能治好的小伤口……看来平素是师兄将你们保护得太好了,如此没用!身为修士,却连半点冒险意识都没有,事事寻求庇佑,难成大事。” 他似真似假地叹了句,臊得顾千泽脸颊通红。 易柯还准备反驳什么,却被他拽住胳膊,摇了摇头。 他说的完全没错。 甚至连周围的同门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身为修士,本就逆天而行,一路上经历千难险阻不知凡几,甚至有的时候身边都不一定有人可以求救,务必要养成置之死地而后生,凡事靠自己的思维模式。 更何况仅仅是被咬了一口,甚至那虎妖的牙齿都没有毒,只是看起来出血量大,但正如玉简所说,不过是个小伤口罢了。 现在连带来的同门师兄弟都开始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们,似乎没办法理解,怎么这点小伤就需要求救,甚至还因此对白漓师叔出言不逊。 易柯是个现代人,骨子里就没有那种搏命的精神,就算被水果刀不小心划到都足够疼痛好久,根本没法理解这些人对于所谓“小伤口”的定义,才会闹出笑话。 感受到周围人的一样视线,易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都是这个人! 上次那条蠢蛇怎么没直接咬死他! 他的视线扫过这一片地形,心里隐隐有了计较,开始若有似无地引着顾千泽带队,朝那个方向赶去。 原文这里有一处隐秘的山洞,洞里有这位大能从合欢宗的内搜罗来的双修册子,并上一些改善体质的好东西,能让人变成适于双修的体质。 那位大能自然是看不上这些手段的,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塞它,偏偏那朵改善体质的七色花就长在洞口,因为等级过高还引来了一只守护妖兽,所以暂时拿他无可奈何。 但是……他们不是有白漓么? 最好他跟那只妖兽斗个两败俱伤! 易柯心里转着自己的小心思,步伐不自觉加快,几乎是踏入那只花蜘蛛的领地的一瞬间,他们就被发现了。 这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妖兽,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张白色的大网铺天盖地朝几人盖了过来,场面顿时乱了。 第75章 仙君的暗恋(五) 赤焰蜘蛛的蛛丝具有极强的粘性, 一旦沾到身上或者剑上, 就会被牢牢黏住, 瞬间失去了行动力。 几名弟子慌忙掏出长剑应战, 又在看到一名弟子的长剑被蛛丝裹住, 连带着那只手都动弹不得时, 心下大惊, 只能放出各种术法,有修剑道的弟子则以剑气御敌。 好在蛛丝看起来强韧,但还是能被剑气划开,也让他们瞬间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其他弟子的狼狈, 顾千泽还算应对得体, 毕竟他手上握的是白漓为他亲手炼制的上品仙剑,身上穿的是玄天宝衣, 上设禁制无数, 这样的蛛丝, 还是没法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 只是被蛛丝连人带剑裹成一团到底不好看,哪怕知道有白漓在一旁护持不至于让他们真的面临生命危险,但正因如此, 才更不想在他面前出丑。 白漓是御清宗出了名的高冷美人, 天赋高修为强, 地位更不用说, 哪怕不看那张脸,追他的人也足够绕御清宗排上几圈了。 就算对他没有那个心思,到底也是宗门长老, 在他面前出丑,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耻意。 所以众人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抵抗。 易柯却没那么舒坦了,他本来就只有金丹期修为,对于灵力的运用也并没有很深刻,平日里就腻在顾千泽身边,倒是通过双修生生给自己提了几个小境界,可这样得来的修为比纸糊的都不如,甚至哆嗦着手指,半天掐不出一个诀来。 明明电视上看着很容易,原主的记忆也都有,可自己做起来,却是无比艰难。 “小易,你躲到我身后不要出来!” “等会我瞄准他的眼睛,你朝他身上放几个水箭吸引它的注意力,这种蜘蛛视力不好,小心一些说不定能成功!”顾千泽自顾自叮嘱了,制定了一套还算完备的计划,却没关注到易柯瞬间惨白的面色。 顾千泽用了十成的功力震碎这一片蛛网,脚尖一点跃向空中,这些蛛网是赤焰蜘蛛用来捕捉信息的利器,所以他在半空凝出冰锥,借力一踩,长剑下压,直直刺向赤焰蛛的眼睛。 同时给易柯传讯,“就现在!” 易柯手抖了抖,原本就不怎么顺畅的灵力更加乱了,从丹田涌出,在身体里流窜起来,痛得他呻.吟一声,差点弯下腰来。 筑基期都能轻松凝出的水箭,在他手里,只堪堪露出一寸长,就颤颤巍巍散了开去,化成了水滴,稀稀拉拉流了一手,打湿了衣襟。 “快啊!”顾千泽睚眦欲裂,瞪着易柯的眼神凶狠得恨不得吃了他,第一次无法维持那温柔的形象。 可易柯感受到他的怒意,心底恐慌更甚,原本还在试图聚力,这下散个彻底,宛若一颗沙砾坠入海中,没有激起半点浪花。 顾千泽眼睛都红了,他离那只赤焰蛛,不过半人的距离。 而它也已经感受到了杀气和威胁,扭过头来,张开了巨大的口器,直直对准了他。 顾千泽咬着牙,甚至来不及使别的手段,一手朝赤焰蛛猛地轰了一掌,借着这股力腰部使劲,勉强在空中扭转了身形,整个人横着朝下坠,不至于整个掉进那大蜘蛛的嘴里。 但是它巨大锋利的牙还是精准地咬住了顾千泽的大腿,几乎将他的腿完全刺穿,还尤嫌不够地上下甩了甩,差点生生把他从中间撕裂开来。 这断肢跟破个洞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修士肉体强横,修复力也强,再辅以灵丹,恢复起来自然快,可若是直接断肢,那便是要相当于重新塑造一副肉体,所需灵丹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啊啊啊啊啊!”顾千泽一连串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几名还在挣扎的弟子朝他那处看过去,只能看见半个血人。 下半个身子还在那蜘蛛嘴里叼着呢! “漓……阿漓……” “师叔!白师叔!” “救我啊!!!” 一句话被他喊得断断续续,嗓子都哑了。 也是上百岁的人了,却被硬生生逼出了哭腔。 下一瞬,一柄冰白色长剑呼啸而过,直接将那只赤焰蛛的下颚削了下来,绿色的血水混着浓浆溅了顾千泽一身,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却没人再会温柔地拖住他。 那蜘蛛的牙还插在他腿肉里,掉下来的时候姿势不妥,被砸得又扎深了几分,几乎快要活活痛晕过去。 “不过是只赤焰蛛,竟将你们逼成这样,平日里的修行都是在惫懒不成!”玉简冷着一张脸,长剑回鞘,视线扫过狼狈的众人,眼中是明显的不满。 无人结阵,无人指挥,唯一稍微有点合作意识的顾千泽,还选择了相信易柯那个蠢货。 他们就是这样与天斗与人斗的? “师……师叔,我们只是一时不查……”那几名弟子远对玉简远没有多熟稔,敬畏大过亲昵,其实他们也冤,有几个都已经商量好要结剑阵,结果顾千泽整个人都冲了上去,将自己也纳入了攻击范围内。 又被他的重伤刺激到,才一时有些傻眼。 丢人丢到家了。 “哼!”玉简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那赤焰蛛被削了下巴,也是剧痛难耐,眼前这几只蝼蚁还当着它的面旁若无人的交流,似乎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 这下它是彻底被激怒了,稍稍后退一步,腹部下压,猛地喷出一道火光,顺着那蛛丝一路燃了过去。 蛛丝本就易燃,上面附着的粘液更加助长了这种态势,几乎下一顺,整片平原的蛛丝都烧了起来,变成了一片火海。 几名弟子手忙脚乱地开始使用水箭冰墙来抵御,防止自己被灼伤,一时之间场面愈发乱了。 “除非是能将火彻底扑灭的水,不然只余少许护持己身,伺机寻找机会击杀来敌。”玉简抱剑站在圈外,看起来情况危机,其实还真不怎么凶险。 只是疼了些,根本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的余光瞥见易柯的动作,眼睑微垂,唇边却浮现一抹笑意。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就这么迫不及待? 甚至都来不及管他那个情郎的死活。 “呵……”玉简轻嗤一声,缓缓拔出长剑,手腕一抖,它就自己飞了出去,直接插在了那群弟子中间,将他们吓了一跳。 然后下一顺,冰白色的剑身微微震颤,向外释放着冷气,直接凝出了一面冰墙,把所有弟子围了起来。 当然,除了地上半死不活的顾千泽。 而离他不过几十米远的易柯却看不到身后形貌凄惨的人,兀自猫着腰,朝一个洞口爬去。 里面就是那本无上的双修秘籍,洞口长的那朵花还能改善体质,且洞口只够一人通行,还有机关可以将它从里面闭合上。 只要再两步就好! 一步…… 易柯两眼直勾勾盯着那个近在咫尺的黑洞,看起来就像连接着地狱的入口一般,黑黝黝透不出一丝光来。 他的眼睛溢满了希望,指尖都快要伸进去了。 然后眼前一黑,突然落下一个巨物,将整个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震得地面都抖了一瞬,仿佛发生了地动。 易柯的手直接戳在了一块坚硬的外壳上,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缓了半天,才发现,这正是那只赤焰蛛,浑身上下都被冻成了冰块,死得不能再死了。 “愣着做什么?”玉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易柯僵硬着身子,呆呆得回头去看,就见他一手拎着顾千泽的领子,将人缓缓放下,一面不耐地盯着他,“能力这么弱也敢学人家来秘境探险,丢弃同门只知逃跑就算了,现下还发什么呆?等着本座来请你吗?还是等那些其他的大妖赶过来?” 这可不是唬他的,赤焰蛛已死,他留在这里的味道很快就会散去,不久便会有新的大妖来占领这块地方,接收这株灵植。 而它,现在正被压在赤焰蛛的尸体下面,连带着整个洞口都被堵住了,怕是…… 里面的那片狭窄洞穴也早已被压塌。 玉简见易柯一副受了莫大惊吓,半天回不过神来的样子,也没有管他,把顾千泽扔给了一个还没有太狼狈的弟子,转身就走。 整个队伍稀稀拉拉离开了,留下一地焦土,和几株尚还未完全解冻的小草,脆生生的挺立着,被风吹得四处摇了摇,一片平和。 易柯终于缓过神来,眼见队伍已经快走远了,不甘心地伸手想要去推那赤焰蛛的尸体。 但它实在太过庞大,一座小山那般高,身上又冻了厚厚的一层坚冰,又重又硬,根本移动不了。 易柯有些不甘心,却百试无果,只能咬牙起身,跟上了大部队。 几人夜间宿在了一片山谷里,离先前那块平原不远,玉简给他们布了禁制,就兀自打坐,假装没看见偷偷摸摸离开的背影。 易柯思来想去不甘心,这是他此次的最大目标,偷偷摸摸又回到了洞口,惊喜地发现,那赤焰蛛的尸体上,坚冰已经彻底化开,尸体被咬得七零八落,刚刚好露出了那个洞口,放了一块照明石进去,洞穴竟然还没有被压塌! 而且附近也没有新的大妖看守。 他怀着十二万分的激动心情爬了进去,小心翼翼将那株发着微光的花采了下来装进乾坤袋里,又翻翻找找寻出了一本《双修秘诀》,美滋滋地收了。 却没有发现,他想找的那本书,名《双修秘录》,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做完这一切,易柯又摸回了宿营地,佯装无事发生,闭眼休息起来。 玉简扫过他的乾坤袋,轻轻勾唇笑了下。 那笑声极浅极淡,瞬间散落在空气里,寻不见踪迹了。 第76章 仙君的暗恋(六) 修整过后, 众人都精神了不少, 除了一条腿和胳膊依旧无法动弹的顾千泽。 本来是最有资格和实力夺宝的领队师兄, 现在却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被两三名弟子半抱半抬着, 颜面尽失, 好不狼狈。 他这伤, 其实就是几个对穿的血窟窿, 看起来鲜血淋漓整个人去了半条命,但是真的不算特别严重,只是恢复起来慢。 生肌丸也得是慢慢长出新的的血肉筋骨,没个三五日是好不了的, 而那种能瞬间复原的灵丹, 起码是八级以上的极品灵丹,也只有白漓有了。 但他现在闭眼调息, 显然没有拿东西出来的意思。 顾千泽躺在地上, 时不时发出两声抑制不住的痛哼, 面色苍白如纸。 他有些迷蒙的视线瞥向一旁,距离不远的白衣仙君,那人一身白衣不惹尘埃, 一张脸更是精致到不可思议, 眼眸墨黑, 定定盯着你瞧的时候, 直让人觉得发冷,就像压了两块墨色的冰锥在眼里,寒意刺骨。 可在他面前的白漓, 却不是那样的。 素来平板的嘴角会微微勾起,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肉眼都难以分辨的弧度,那双眼看向他的时候,总是无比专注,内里冰山融化,绘成墨色的山水画卷,融进了一个小小的他,似乎还有几分可以称得上缠绵的东西。 所有好东西都会优先给他拿过来,哪怕冷淡着一张脸,也不难看出隐藏不住的关心和爱意。 “此剑乃我亲手所炼,尚还算宝剑,你拿着防身。” 而这把剑曾被他亲手捅进白漓的丹田。 “此乃破婴果,先前下界做任务时一位家主所赠,于我无益,你且收着。” 就是这颗果子,让他一举突破元婴期,成为本届大师兄,一时风光无两。 “此乃先前秘境里寻得的一本剑谱,我非剑修,取之无用,你或可一试,你剑道素有天赋。” 又哪有那么多正好的大能秘境呢? 不过是白漓为了他,特意去接了最难熬的狼妖群任务,除妖之后的报酬罢了。 可现在…… 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跟易柯的关系还没有曝光,按理说以白漓单纯的性子,也不可能主动发觉才是,恐怕真的因为那场莫名其妙的失忆了。 所以只要想办法,让白漓恢复记忆……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又能回到从前! 那些关心,那些爱慕,那些艳羡的目光,都会是他的! 其实这个问题不光顾千泽好奇,连玉简都是不太理解的。 毕竟无论从那方面来说,白漓都比易柯要强太多了。 原本白漓在那个山洞里醒来之后,还担心着他们的安危,甚至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体,强撑着回到宗门,体内掩饰身份的那个法宝碎了,他没能藏住妖气,被众人诘问,当众变回了狐狸。 自那以后,就被青鸿名为监视实为保护地囚禁在了后山,养伤的同时,也听着外面的一个个喜讯。 顾千泽与易柯大婚。 易柯成为了新任太上长老。 两人甜甜蜜蜜执手仙途,然后……魔族攻了上来。 御清宗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浩劫,大到连后山的封印都不稳,被他强行脱离出来,可纵然加入战场,也是腹背受敌。 白漓被关在宗门里太久了,之前熟识他的那一批弟子或老或死,一眼看过去都是年轻的面孔,对着他满脸陌生和警惕。 一个被宗门关押的妖族,显然是不可信的,而对面的魔族对他更是抱有十二万分的兴趣,甚至丢下了那些弟子,转身全朝他扑了过来。 一些低阶人类的血肉,哪里比得上已经修炼到炼虚期的大妖呢? 不说那颗妖丹,单是他的血肉,筋骨,甚至每一寸皮肤,都蕴含了极丰富的灵力,从头到脚都是宝,完全可以拆的骨头都不剩! 白漓本就比人类修士强悍,一时陷入苦战,却不曾伤及性命,直到顾千泽那边发生险情。 他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拼着背后受一剑的危险扑了过去,替他又挡了一剑。 然而顾千泽第一时间不是关心他,而是查看他身后已陷入昏迷的易柯的伤势。 “师叔!小师叔!求你救救他!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不能……”往日里温柔又强势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用他所谓的深情在白漓心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但白漓从来拒绝不了他什么。 最后还是他,抓着两个凄凄惨惨的人逃出了包围圈,然后用顾千泽手上那把长剑,生生捅开了自己的丹田! 剖丹过程极为痛苦,白漓自始至终都大睁着眼看着他,眼底生机渐消,死寂空洞又麻木,刺得顾千泽不敢与之对视,手下的动作倒是半点不慢。 最后他救活了自己的爱人,连带着修为都往上冲了一大截,联袂而归,留下一个半死不活,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的白漓。 而记忆的最后片段,就是山洞外乌泱泱的黑影,睁着红色绿色小灯泡似的眼,直勾勾盯着他。 贪婪,兽.欲,饥饿…… 一双双眼,像死神的镰刀,由远及近地迫入,撕开满地的血肉。 堂堂御清宗太上长老,青鸿最疼爱的小师弟,却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连皮带骨都那群畜牲嚼了个干净,待青鸿重伤出关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他疼爱的孩子了。 只能日日握着那块已经暗淡下去的本命玉牌,连个碑冢都无法立,直到最后,他都没见到过尸体,无从缅怀,甚至不能替他收尸。 玉简胸口剧烈起伏了下,从那不堪的回忆里将自己抽离出来,胸口依旧胀痛不已。 有些人哪,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甚至稍微放过他一点,都对不起委托人付出的惨痛代价。 手脚疼么? 可这算什么,比起被野兽活活分食而死,那可差太远了。 不过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体会,那种绝望。 “千泽?你没事吧?对不起,我那时候灵力逆流,整个人都疼得快晕了,想帮你却连怎么都聚不上力,你是不是疼得很厉害?”顾千泽气哼哼地躺着,神志都不太清醒了。 两眼微微睁开一道缝,就看到一袭白衣,之前的幻想似乎与眼前人重叠了,胸口堵塞的郁气掺杂了丝丝缕缕难以忽视的委屈。 “阿漓……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他勉强动了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攥住了那一片白色的衣袖,眼前越发模糊了。 易柯整个人都僵住了,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顾千泽显然对他冷淡的态度很不满,身上的高热同时烧掉了他的神智,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幼稚,微微用力想把人扯进自己怀里,嘴里还不断哼哼唧唧叨扰着什么。 “伤口好疼……腿也疼,你给我上点药好不好?你帮我看看,摸摸我我就不疼了……”随着顾千泽越说越露骨,易柯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他抬头看向另一侧还在打坐的白漓,神色诡谲莫辨,用力甩开顾千泽的指节,坐到一旁,兀自打坐了去了。 丝毫不在意那人因为他粗鲁的动作泄出的一声痛呼。 他喜欢顾千泽吗? 或许有吧,但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其实他最在意的,是白漓。 虽然知道易柯这具身体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掌有大气运,但他最喜欢最想成为的,还是白漓。 这人一开始的起点,就远远高于易柯太多了,甚至他若是不动手脚,这人能顺利隐瞒身份,加上那绝佳的天资和掌门的偏爱,渡劫飞升不过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他还生了那么一张,狐狸精一样的脸。 他羡慕着,同样妒忌着。 既然自己成为了易柯,那这个白漓,就太过碍眼了些。 所以他主动勾引了顾千泽,甚至一步步将他逼成了这样。 你看啊,绝世美貌也抵不过我的主角光环,修炼再努力也掩盖不了妖族的事实,只要这件事被爆出来,你就彻底毁了。 甚至看似无法动摇的地位和宠爱,也不过像纸一样,一捅就破! 整个宗门的命运和一个师弟,青鸿会如何选择? 由着这种阴暗的心思发酵,易柯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乐趣。 他现有的起点和境遇比这人差太远了,可他却能靠着自己,靠着天道主角光环,慢慢把这个人彻底毁掉! 从身到心,包括哪些围在他身边的人。 他要让他变得孤立无援,要把他扯落云端,要将他彻底踩进泥沼里! 现在想想,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毁掉自己的一切,眼睁睁看着失去所有,这样的痛苦,才最值得他细细品味。 太有成就感了。 快刀子杀人慢刀子磨人,若是他真的就死在了那蛇妖手里,未免太便宜他了。 易柯闭上眼,掩去极深的恶意与狠戾,开始构思下面的事。 其实这些仙门,是最好突破的呢,毕竟一个身份,一个面子,就足以将他彻底压垮了。 玉简何其敏锐? 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易柯的恶意,不过他并不如何在意。 不过是只跳梁小丑罢了。 若非是主角光环作祟,原本的白漓,也是十个他都斗不过的。 只是在这些天命之子面前,天道会不自觉对其他人进行降维降智打击,从他们身上掠夺气运转给自己的孩子。 这样赤.裸裸的偏袒和规则束缚,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不然这些命运之子,根本玩不过他们的对手。 但谁让他们单纯又好控制呢? 尤其是他的那些对手,在被一个任何方面都不如自己人彻底碾压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绝望和能量,才是天道最喜欢的。 不过是变态思维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天道都这么蠢? 【不是!】系统听到他的心声,瞬间炸毛。 【绝对不是!】 你这样瞎想,被那位大人知道,三千界都要炸了! “嗯?你怎么知道?我感觉我目前经历的几个世界,主角都不太聪明的样子。”玉简难得见系统这么惊慌,也来了兴致。 【并非所有的天道都需要通过命运之子来吸收能量,它们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每个人的出生和死亡都会造成一定的能量波动,只有能量消耗巨大,整个体系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天道才需要予以插手。】系统罕见地说了很长一段话。 在诸如人口过剩,怨气过多,或者某些积极能量太过分散的时候,能量无法守恒,天道自然就感受到了威胁。 【不光是正面能量,那些负面的,消极的能量对天道来说是同样重要的,只是……负面能量更容易达成罢了】 那些好的,正面的,积极向上的福泽运气对天道大补,若是怨气,憎恶,悔意,却也不差,只要是能量,它来者不拒。 恨总比爱深刻,且无处不在。 但最怕的就是无欲无求。 “比如发动一场战争?”玉简挑挑眉,这些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倒是没想到这个系统也了解得这么清楚。 太平盛世,人民幸福的同时,能量波动比起那些大痛大悲自然少的多,这对天道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适当减员,是最合适也最环保的手段。 毕竟人类繁衍真的很快,小几百年对天道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等下一批人类稳定起来,它又可以有新的动作。 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他们要那么多能量干什么?”玉简好奇道,天道本就已经处于一个世界的顶峰了,它还能有什么欲求? 【升级】系统沉声道,【大小世界之间等级不同,天道也是一样的。天道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产生了朦胧的意识,久到产生了欲求】 “D级升C级,C级升B级这样吗?”玉简摸了摸下巴,好像有点意思,“可那又有什么意义,而且如果已经是A级世界的天道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又享受不到不是? 吃不能吃喝不能喝,还要养着千千万万的子民,真的比当皇帝还累。 【A级上还有,不过那已经不是我们能窥见的等级了,据说可以……拥有自由】系统沉默了一瞬,难得的产生了一丝语气波动,似乎有几分向往。 “……”好吧,玉简觉得,这么想来,天道还挺可怜的,看起来最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瞬息之间将千万人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中,但它始终只是个NPC。 只是个旁观者。 没法参与进去,只能看着,盯着,瞧着。 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俯瞰着自己养的蝼蚁,莫名竟然有几分悲凉。 “你继续,按你刚才的意思,天道有了自己的意识,可能会分化出不同的特性,有的比较激进,想要通过大量的负能量完成升级,有的就比较保守,不会去做这种事,默默维持自己世界的稳定,如果这样的话……” 那有的天命之子实至名归,各方面都十分出众,有的却是蠢笨如猪,完全像是人家手里的棋子一般,似乎就没那么难理解了。 有欲望,有野心,又不会太过善良。 届时无论是他们毁了别人,还是被人家反杀,所产生的怨气和悔恨都将是一笔极大的能量。 就算死了,再找下一个就是了,对天道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你也是被偏爱的,你总不会觉得自己也是那一类主角吧?】系统没好气道。 “是啊,大难不死还能做任务,只能说明选中我的那个家伙,有眼光。”玉简挑了挑眉,笑嘻嘻道。 【……】好气。 好想打死他怎么办? “不过统儿啊,你……很可疑哦……”玉简动了动手指,相信这时候有扇子,他就要打开来扇一扇转一转了,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系统默默屏蔽了他的信号,缩了回去,任玉简怎么呼唤,都不再出声了。 他恨不得抽死那个突然搭话的自己! 明明知道这家伙就是个小魔王,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修整了一天,众人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除了顾千泽,烧的愈发厉害了。 “各自去吧,本座看着他,若是有危险,及时求救,你……”玉简说完,看向易柯,有几分迟疑。 “我先去探寻一下,顾师兄就拜托师叔了。”易柯连忙行了个礼,瞬间跑没影了,生怕被留下来看着那个废物。 “呵……”玉简看了眼烧得满脸通红的顾千泽,也没管他,自己找了一棵树,横躺在枝丫上,“顾千泽啊顾千泽,这就是你不惜害死白漓,也想要讨好的心上人啊……真是太可笑了……” 易柯脱离了大部队,按照自己的记忆又搜刮了几个洞穴,然后拿出了那朵花。 花瓣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就像是失去了灵气的滋养,易柯也没在意,这种高阶灵植有多种形态是再正常不过的。 等出了这个秘境,他可就没那么多自由时间了,未眠夜长梦多,自然要尽早吃到肚子里才算安心。 不过这近乎抽筋扒皮的疼,也着将他好生折磨了一番,等到大汗淋漓清醒过来之后,已经是最后一天出秘境了。 易柯几乎是冲出了山洞,在禁制附近,就远远的看到了白漓的身影,周围跟了一圈面色不虞的弟子,见到他过来,更是没什么好脸色,“易师弟可让我们好找,师叔唯恐你出事,派我们四处寻找,都不见人影,想来是有奇遇的。” 被派出去找人了,自然就不能寻宝了,他们有怨言也是正常的。 易柯连忙赔了笑脸,解释自己只是在被妖兽追赶时,从一个山坡上滚落下去摔晕了,配上他现在凄凄惨惨的样子,倒也还有几分可信度。 他人长得讨喜,又软下嗓音轻声讨饶,轻易就能博得旁人的好感,倒也揭过了。 秘境缓缓开启,玉简带头冲了出去,等到落地的时候,就看到一脸紧张的青鸿。 他走了过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至极的气势压了过来,夹杂着澎湃的怒意和狠厉,刺得他浑身一抖,下意识戒备起来。 然后才看到,站在青鸿身后的那个男人。 本就面若冰霜,现在正在狂怒中,更是冻人,一起跟着出来的弟子都有些吃不消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默默离的远了点。 “师兄,师叔祖。”玉简佯装不知地行了个礼,转头对青鸿道,“本次秘境,本门弟子五十三人,重伤两人轻伤十二,无人死亡。” “好……很好,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安排。”青鸿即使在这么冷的环境下,也出了一脑门冷汗,盯着玉简,眼神往后瞥了瞥,手指微微动了动。 “是,师兄。”玉简看懂了他的暗示,转身就走,却被一股劲风挡住了去路,直接在他面前三步远的距离炸开,止住了他的脚步。 “师叔祖还有什么吩咐?”玉简回身,假装没看懂华清眼底的波涛汹涌。 他一点都不慌,这人根本没法确认他就是那只小狐狸。 最多不过是怀疑罢了。 但是他没想到,仅仅是怀疑,就足够令这个人发疯,直接采取措施了。 “过来。”华清朝他伸出手,目光沉沉,带着满满的压迫感。 显然不接受任何拒绝的可能。 “师叔祖,小师弟带队秘境归来,想必疲累,还是让他先去休息吧。”青鸿连忙转身挡在玉简前面,垂下眼不敢看他,态度却很坚决。 “我说,过来。” 华清的脸色更难看了,铺天盖地的威压让他有些窒息,脊背都快被压弯了,却半点不肯后退。 玉简看着青鸿微微颤抖的后背,对上华清已经隐隐发红,显然快要失去耐性的眼眸,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好了,师兄。”压力顿消。 “师叔祖既然想请我喝茶,我去就是了,没什么的,下面的事就拜托师兄了。”玉简朝华清走了过去,随着他的前进,那周围刺骨的寒意越发收敛,到最后,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春暖花开,一片繁荣之相。 青鸿伸出去拽他的手还没触到衣袖,就被一道劲风扫过,差点被生生砍下那根手指!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护在手心里的小师弟,被华清粗暴地攥住了手腕,半扣进怀中,直接瞬移离开了。 第77章 仙君的暗恋(七) “轻些……”玉简有些不满地轻哼一声, 却被抓得更紧, 生怕他会从面前突然消失一样。 就像上次, 一离开他的怀抱, 就再也找不到了。 华清不为所动,拽着人一路回到了自己寝宫, 挥手设下一个禁制,然后走过前厅, 回廊,每一处都要重新叠加一个。 等到两人回到寝殿,已是足足七重禁制,将整个宫殿封得密密实实,连只苍蝇都逃不出去。 然后下一瞬景物变换,玉简满眼都是墨黑的长发和雪白的房顶,身下是柔软的被褥。 而不到一寸的距离, 有着另一处不属于他的,炙热呼吸。 “师叔祖……”玉简舔了舔唇, 这三个字被他拖长了尾音, 喊的又软又酥, 不怕死地挑了挑眉, “不知有何指教?” “为何要逃?”华清捏着他手腕的力气颇重, 几乎瞬间就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凌.虐般的红痕。 将他整个人都压的往床铺里陷进了几分。 “我听不懂师叔祖在说什么呢, 方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玉简笑盈盈的,没有半分被桎梏住的惊慌失措。 “第一次见?”华清喃喃重复了遍,眼底已经漫上了几根血丝, 看着颇有几分可怖,俊美的脸庞都快要被怒意扭曲出骇人的狰狞神色。 他捏紧了玉简的手腕,冰凉至极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涌了进去,肆意游走,过于澎湃的灵力撑得他有些难受。 然后那股灵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全部涌向他的丹田,包裹住了重渊给他下的禁制,将那个掩饰修为的法宝慢慢移了出来。 玉简的神色瞬间变了,微末的挣扎都被强行压下。 他看着华清手里的东西,眯了眯眼。 那是一颗小小的珠子,透着乳白色的光,上面镌刻着细细密密的符文,隐隐透着守护之意。 “重渊……”华清抿了抿唇,感受到上面的气息,脸色越发不虞,竟五指一合,直接将它捏成了齑粉! 玉简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根本来不及阻止,那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就已经毁个彻底,有些许飘洋的粉末甚至还落到了他的脸上。 那可是渡劫期大能,飞升前专门为他炼制的! 没了法宝压制,炼虚期大妖强悍的妖气冲天而起,夹杂着狐族特有的异香,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若非还有层层叠叠的禁制挡着,怕是整个御清宗都要被惊动了。 那股异香带着撩人的媚意,配着身下人因愤怒而晕开一抹嫣红的眼尾,让华清越发难以忍受。 从未觉得喜欢的人在身边,也是件如此煎熬的事。 “这下,你出不去了。一旦离开这个房间,就会被那群贪婪伪善的家伙当成猎物。”华清又凑近几分,近到两人鼻息相贴,暧昧丛生。 “你究竟想做什么?还是说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玉简蹙了蹙眉,这家伙,似乎病得更重了,完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我要你。”华清毫不掩饰道,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当初我捡到你,救了你,你就该是我的了!” 玉简对上那双隐隐疯狂的眼,一阵无语。 当初那是捡吗? 那是赤.裸裸的绑架好吗? 一言不发就把他抓了回来,片刻都不许离开,强制给他疗伤,现在还这么委屈? “那你毁了师尊给我下的禁制,我就要永远被你关在这里了,我这个人呢,天性喜欢自由无拘束,若是这样,我宁愿跟外面那群伪君子拼个两败俱伤!” “别闹……”华清感受到他的怒意,稍稍松开他的手,另一只手贴上他的侧脸,轻轻地用指腹摩挲他细嫩的皮肤,安慰道,“重渊那小孩的禁制,我轻易就破了,说不得别的什么老妖怪也能看破,但是我不同。” 他又凑近了几分,用鼻尖在玉简的侧脸上轻轻磨蹭着,落下一片潮热的湿气。 纵然是冰灵根,这时候的气息和身躯都是微暖的。 “如果你跟我结契,我们彼此灵力互通,我就能帮你完全压制住这妖气,只要我不死,你就永远不会暴露,不好吗?而且我修为高,与我双修,定能一日千里……” 华清舔着一张脸,诱哄的语气推销自己,没有半点仙界第一人的气魄和清冷自持。 “你要和我结契?”玉简微微别开脸,想要看他的表情,却被华清不满地捏着下巴又转了回来。 除了脸贴脸,也没有别的更出格的动作了,竟有几分纯情。 “是,我心悦你,想要你。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受到了那种来自灵魂的吸引。想来之前的千千万万年,我们定也是有缘的。”华清坚定道,半点没有胡诌的样子。 “可你总想锁着我,管着我,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喜欢那样。”玉简微微放软了身体,知道这家伙的不安,但还是想逗他。 “不会,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不离开我的视线,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华清连忙表明心意。 他活的太久了。 久到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却又不想飞升,才缩在这么个小宗门里日复一日地消磨时间,消耗自己的生命和激情。 直到那天福至心灵去了后山,又见到了几乎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明明只是一只妖精,他却有种灵魂都被触动的感觉。 明明此前从未见过,却突然陷进去,爱得疯狂,甚至不在意它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妖精,会否化形。 哪怕不会,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去教他修炼,可以用大量的天材地宝去砸他,总能等到它幻出形赖,承载自己过于浓烈的爱意。 不过显然,这个小家伙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天材地宝,甚至修为功法,可以陪你做任何事,你明白吗?”华清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在那侧脸落下一吻,抓过他的一只手摁在自己胸口。 掌心下是温热的胸膛,和里面砰砰直跳的心脏。 明明作为修士,可以毫无阻碍地在水中憋气几天几夜,却只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失了沉稳。 “你明白吗?”他又问了一遍。 迫切地,热烈地,把自己的一腔情思都剖开来,捧着送上来,让人看个明白。 玉简定定地盯着他,对上那样一双熟悉至极的,夹杂着疯狂爱意和浓烈不安的眼,突然有些心疼。 知道这人经不起逗…… 啧。 他手上突然用力,猛然爆发的强大力量让华清一时之间没能制住他,刚想追着他的手腕将人重新压回去,就被他一手贴上了后脑勺,直直摁了下来。 正好对上那,他自始至终都克制着,没有触碰的红唇。 “我不明白,你做给我看……”玉简咬着他的下唇,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不怕死地挑衅道。 然后就被那男人恶狠狠地,从头到脚吞食得干干净净。 青鸿在华清的寝宫外面徘徊了很多天,无奈那重重结界,连他都无可奈何,只能一次次送消息进去,却都毫无回应。 他在外面快要急疯了,屋里却是一片温馨祥和,毕竟吃饱喝足的男人,格外好说话。 几日后,最外面的结界终于开了,青鸿火烧屁股一般地赶了进去,却又被挡在了寝殿外,只能在大厅里来回转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何事?”华清只松松披了一件外衣,也没有束玉冠,一头青丝摇曳,浑身上下冰冷不在,满是情.事后的慵懒和餍足。 衣领没有遮住的脖颈上还能看到一道鲜红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锐器划过。 “师叔祖,我小师弟他年幼不懂事,要是有哪里得罪了您,还望您海涵,我可以……”青鸿连珠炮似得说了一大段,注意到华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在他愈发浓重的威压下闭了嘴。 “说完了?”华清轻哼一声,兀自转身坐下,“正好你来了,我有事要你去办。” “您请吩咐。”青鸿连忙应承,只盼着这位心情好了,能把他的小师弟还回来。 然后就感觉一样东西破空而来,青鸿伸手一捞,入手温润细腻,还带着些许暖意。 “本座要结契,你去准备吧。”华清吩咐了句,就挥了挥手,显然一刻都不想看到他。 “结……结契?”青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位隐世不出的师叔祖会找个什么样的道侣,但是当他的目光顺着看到手上的东西时,却瞬间僵住了。 那是…… 阿漓的身份玉牌! 里面存了一抹他的灵识,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漓”字,半分做不得假。 “师叔祖!阿漓他还是个孩子!”青鸿瞬间红了眼眶,甚至顾不上跟眼前人的巨大差距,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青鸿,你逾矩了,念在你是他的师兄,本座今日不与你计较。”华清脸色微沉,挥手直接将人轰了出去,又是一层禁制,将人彻底挡在门外。 华清走回寝殿,大床上躺了一个青丝披散的美人,睡得满脸潮红,他伸出指尖戳了戳那可爱至极的,蜜桃似的脸蛋,被人皱着眉缩进了被子里。 小小的一团,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他轻轻在人脸颊落下一吻,翻身抱着人睡了。 至于青鸿? 谁管他! 又过了整整一个月,玉简才被允许出门,他找到了青鸿的寝殿,就看到那人捏着他的身份玉牌,长吁短叹,一副不堪忍受的心痛模样。 “师兄,我没事的,师叔祖对我很好,我愿意跟他结契。”他宽慰道。 青鸿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捏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你才是个一千多岁的孩子啊,师叔祖都上万了吧?你们之间……差距太大了,是不是他强迫你的?如果你不愿意……” 青鸿顿了顿,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师兄会帮你的,你可以离开宗门,不需要委屈自己!” 玉简感到好笑又无比妥帖,以华清那个疯狂的性子,青鸿如果真的把他放走了,怕是他这个掌门也做到头了,甚至宗门会发生什么,那都不好说。 这一切,青鸿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他仍然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师弟。 这份拳拳之心,他感受到了。 “师兄,不必紧张,我确实是愿意的,我也……心悦于他。”玉简握着他的手腕给他输了一点灵力,安抚着几近暴.乱的灵力。 “当真?可是为什么……你们此前从未相识……”青鸿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显然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更怕他是为了宗门想要委屈自己。 “之前我重伤变成狐狸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所以……足够了。”玉简低下头,神色甚至有几分羞涩。 青鸿几乎是手把手将自己这个小师弟养大,对他的表情也自认是无比了解的。 那满脸的幸福和笑意不似作伪。 所以…… 他们是真的…… 两情相悦? 第78章 仙君的暗恋(八) “你可要想清楚了, 师叔祖他……你们毕竟……相识时间过短……”青鸿有些艰难道,甚至说不出是因为他的美色这种话。 他总还是害怕自己家小孩吃亏的。 “真的不会,我信他。”玉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这位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的师兄。 自家爱人跟了这么久了, 那份痴情没人能比他更了解了, 青鸿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作为在这个世界唯一真正在意白漓的人,玉简定然会将他护好。 “那就好……就好……要是觉得委屈了, 别自己扛着,跟师兄说说, 知道吗?”青鸿红了眼眶, 满是无奈和不舍。 怎么这天天跟在他身后的孩子,还没怎么看够呢,就要被人拐走了? 偏偏那人是他打不过也反抗不得的。 只觉得糟心得紧。 安抚完自家师兄, 玉简才算宽心,揉了揉已经酸痛不已的腰, 一面朝外走, 一面跟系统得瑟, “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系统莫名其妙。 “师兄也说我还是个孩子, 两千多岁我也不过刚成年罢了!”他轻哼一声, 竟还有几分骄傲。 【……】那是多多多多久远的事情了? 这家伙竟然还记得?! 小心眼的男人! 系统刚准备反击回去, 还没来的及冒个头, 就又被吓了回去。 呸,片刻都不得安生的臭情侣! 玉简一抬头,就看见了守在门外的华清, 往日里数百年不出门的某太上长老,现在倒是随处可见了。 “你怎么跟来了,我才出来多久?”玉简轻笑着摇了摇头,好气又无奈。 加起来可能……才一柱香时间吧? “谈好了?”华清恍若未闻,走上来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身上还难受吗?” 他就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想结契,谁还敢阻拦不成? “还真有点。”玉简见他的视线不住往屋里瞟,连忙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软着语调,将他的大手摊开,贴在自己腰侧上,“你帮我揉一下。” 华清这才收回视线,仔细抚慰起自己的小恋人,一边跟着他回到了白漓的寝殿,然后拿出了一个乾坤袋。 乾坤袋可以容纳所有死物,就是容量有大有小,但他手上这个显然不一般。 直接将寝殿里的一切,基本上除了搬不走的玉床,全部吸了进去,只留下空空荡荡的一间房间,然后扯着玉简的胳膊把人带回了自己那里。 “你住着,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唤人去安排。” 玉简看着这间他呆了快一个月的房间,一时有些无语。 难怪这家伙今天这么好说话,肯放他出去,原来是为了把他连人带东西全部打包回来? “你这是都算计好了的?”玉简偏头看他,华清俊美的面庞透不出一丝红来,半点羞涩都没有。 “我们即将成婚,理应如此。”华清微微撇开视线,一本正经道。 好吧。 自己家的大傻子,只能自己宠了。 两人结契的消息很快就在某人的刻意下传遍了整个宗门,甚至已经开始给其他各门派递帖子了。 整个宗门都在为这件大喜事欢欣忙碌,有两个人却没那么好受了,甚至倍受煎熬。 易柯就不用说了,白漓既然搭上了华清这个大靠山,那他之前的所有安排和设想就得全部推倒重来! 该死的,那位不是从来不出关的么? 怎么一出来就闹这么大一出! 更何况他又看中白漓什么呢?两人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一定是那个狐狸精用他那张脸和那龌龊的媚术勾引的他! 果然是个下贱胚子! 易柯愤愤不平到差点将手里的水杯捏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怒意中,没有注意到一旁顾千泽也分外难看的脸色。 顾千泽死死捏着拳,几乎快要抠破自己的掌心。 外面那些人,现在都是怎么看他的? 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一个笑话! “听说了吗?白漓师叔跟华清长老喜结连理了,那顾师兄呢?师叔以往不是对他情根深种吗?” “情根深种?没有吧,非要说的话,我感觉师叔就是看在掌门的面子上对师兄多照顾了些。你要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的话,好像又不至于,顾师兄也从来没承认过啊,你说你要是被这么一个大美人疼着护着,你不得赶紧把人定下来啊?既然两人都没什么消息,那估计就是谣传吧……” “可不是么?我根本就想不明白师叔看中哪个顾千泽哪里了,长相也只能算上尚可,比起白师叔本身,那可差远了,修为么……不提也罢,师叔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当上长老了,要说深情,我看他一直对师兄不冷不淡的,根本没有半点暧昧的样子,不是吊着,那就是不喜欢……” “胡扯,吊着?他也敢?估计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肖想吧?更何况,他哪里比的上华清长老了?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两相对比,顾师兄简直要被比进尘埃里去了……” “可不是么,颇有些……人间怎么说来着,癞□□想吃天鹅肉的意味……” 几名弟子自以为隐秘的谈话被他听了个全,半句都不曾落下,气的他肝疼,偏偏又不能不顾身份,冲出去跟那几名小弟子计较! 无限的悔意涌上心头,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应该一直吊着白漓,更不应该受易柯引诱,忽略他的好。 现在想想,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曾经的自己做出的蠢事,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时究竟是怎么猪油蒙了心,被那易柯引着走了呢? 甚至头脑发热,丝毫不计后果,更是失心疯了一样,看不进白漓的半点好。 而那些曾经他弃若敝履的一切,现在掰碎了揉开了,竟全是令人心折的柔情蜜意。 手里的仙剑,身上的法衣,甚至是那塞满储物戒的各色灵丹,都昭示这他曾经拥有过怎样一颗真心,却被他亲手抛弃了。 尤其是想到这样的人,这样赤诚的情谊,以后都将属于另外一个人,就莫名令人难以接受。 我的东西,哪怕我不要了,那也得是我的! 更何况,没有白漓的供养,自己的修炼速度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顾千泽憋着一口气,日日在玉简门外蹲点,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这才知道,他已经被华清连人带东西打包回了他那里,可能是不会再回来了。 好不容易在去青鸿寝殿的路上堵到了人,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你有事?”玉简后退了一步,看着顾千泽,眼中是全然的陌生和戒备。 “阿漓,我不信你是真的将我忘了,你定然是在生我的气,但我跟易师弟之间真的没什么,他一直在纠缠我,而他又是长老的得意弟子,我不好真的给他难堪,可也仅限于此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 顾千泽连忙上前一步,急于表明心意,“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那一种花,我曾经给你编过一只花环,你特别开心,还用灵力养着,永开不败,就像我对你的情谊一样。” 他摊开手,握了一只花环在手里,星星碎碎的紫色小花瓣钻出嫩绿的枝条,清新又雅致,但奈何花环实在是太丑了些。 “本座才不喜这种东西。”玉简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绕过他准备走人,却被他再一次截住。 “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了,你摸摸自己的心,是否看到我的时候,才会有难以抑制的悸动?你根本就不喜欢华清长老,你们此前从未见过,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是不是他逼迫你?”顾千泽涨红着一张脸,义愤填膺道,似乎他只要说一个是,他就马上会冲出去跟人拼命一样。 玉简看着他作妖,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有人愿意到你面前耍自己玩,倒也不错。 “我若说是,你待如何?替我拒了这场联姻,还是替我去跟华清说清楚?”他抱胸挑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顾千泽下意识想接下去,却瞬间哑声。 他能做什么? 替白漓拒了这桩婚事? 怕是会被华清活活砍死,据说这位大人脾气可不好。 还是直接戳破两人曾经的关系,去找华清挑战? 那不如找根绳子直接上吊来得痛快。 他不过是想…… 让白漓明白自己最爱的是谁,不要因为结契了,就断了对他的供给和帮助。 毕竟这契不是自愿结的,以白漓的性子,心中定然有所怨怼,只要他再适时表露出自己的温柔和体贴,不愁不能将人的心牢牢捏住。 那就够了。 可想是这么想的,当他被玉简直白问出来的时候,却像是被人当众揭了所有遮羞布一样,赤.裸裸的没有半点遮掩,连带着那些龌龊又阴暗的心思,全部被剖露在阳光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动动嘴皮子是吗?”玉简的眼神愈发嘲讽了,由上往下的视线充满了睥睨的不屑。 就像在看一只搞笑的,独自耍着的猴子。 “更何况,你说你跟我曾经是那种关系?”玉简挑了挑眉,凑近了一步,压低嗓音。 “那你倒是说说,我今年年岁几何?” “所修功法为何?” “平日里,最喜什么?有无忌口,有无偏好?” 顾千泽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似乎没想到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上面去的。 况且白漓不是早就辟谷了吗? 还需要吃东西么? 至于功法…… 那些核心的东西他根本就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又从何得知? 第79章 仙君的暗恋(九) “我……”顾千泽语塞, 怔愣在原地,脸色咋青咋白,难看极了。 “怎么,你不会都不知道吧?”玉简挑眉, 满脸不可思议, “你不是说……我们关系非凡么?想来该是比跟师兄还要亲近吧?况且本座听说,未失忆前本座待你很是不错, 就算不是那样,你也总得上点心, 讨好一下长辈吧?” 他摇了摇头, 嗤笑一声,“怎么你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不成你还想说,是本座一直纠缠你, 主动对你好不成?所以你才没有那般上心?” 顾千泽又卡住了,虽然这是事实, 但他显然不可能就这么承认, 不然岂非自己打脸。 这人完全有可能说一句, “那我先前真的是眼瞎, 不过以后不会了。” “修仙之人……不重外欲, 你也从来不在意这些的……”顾千泽咬着后槽牙, 有些艰难道。 “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花瓶吗?”玉简毫不客气讽刺道, “对本座的一切都毫无所觉,显然不是个体贴的情人了,修为……呵, 不提也罢,与你双修不会有任何好处,甚至只能拖后腿,似乎只能当个花瓶了,不过你这脸么……” 他真的将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有些嫌弃地别开眼,“中人之姿,天赋也只能算勉强,呵……你倒是说说看,以前,本座是看中了你什么?” 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在往眼睛里倒垃圾,片刻不愿沾染。 “白漓!”顾千泽哪里在他这里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和贬低,之前那些弟子的话也在同一时间冲进脑海里,一时气血上涌,又羞又怒。 让他恨不得把这人的脑子撬开,将他们曾经的那些美好情愫全部塞进去。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去骗他一回了。 更何况以这人现在的态度,显然也是没将他放在眼中的,什么柔情攻势都没用。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就猛然被一股巨力掀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后面的山石上。 毫无防备之下被砸的眼冒金星,胸口闷疼,一口腥甜就吐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粉色的纱。 “以下犯上,不敬师长,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免去戒鞭律尺之刑,去后山罚跪一月,以儆效尤。”玉简冷声道,指尖掐诀唤来一名门生,直接将人拖走了。 解决了碍眼的人,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玉简满脸的冰霜有所消融,歪头看向另一处,“还不出来?多大的人了,学小孩子偷听?” 华清冷着一张脸从一侧的密林里走了出来,站在离人两步远,身上的戾气已经快要遮掩不住了。 “被我强迫?恩?”当他听到这人应和时,呼吸都停滞了,强忍着没有马上冲出来,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撕个粉碎。 觊觎太上长老的未来道侣,足够判处死刑了,再遇上脾性爆裂的,能活活将他折磨到死。 “我逗他的你听不出来?再说了,难道不是你强迫的?”玉简挑眉,毫不畏惧地回视,“当初你可是直接把我捉回去的,一点反抗机会都不给。” “就算是!就算是……”华清脸色苍白了一瞬,逼近两步,死死攥紧他的胳膊,想要把人扯进怀里,眼中一片痛色,“就算是这样,就算你不愿意,我也绝不放手……” 他把头埋在玉简的颈窝,嗅着那若有似无的媚香,身上躁动得厉害,心里却是冰凉一片。 他知道自己卑鄙得厉害,强横又专.制,可就算这样,就算知道这人其实并不甘愿,他也是无法退步的了。 生也好死也好,哭也好笑也罢,你的一切,都只能由我赋予! “就算这样,我也依旧爱上了你。”玉简乖乖地被他抱着,哪怕那箍在腰间的力道重得快要将它的骨头捏碎,也依旧完全敞开了自己,纵容着他的一切。 包括对自己的极致占有欲和那些阴晴不定的小心思。 在这个世界里,他似乎还没来的及好好告白一次,无怪乎这人这般不安。 “我若非自愿,便是捏了金丹自爆,也不可能屈服,如果不是因为爱你,你觉得我现在会在这里?”玉简向一侧仰起了头,将另一侧的颈线拉得更长,感受着落在皮肤上的炙热与湿意。 “所以别多想,我心悦你,也只有你,才愿意与你做那种事,至于那个人,他与我有仇,不过一个跳梁小丑,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分毫,不必理会。” 难得的情话听来真的是无比动听,原本已经被刺激得快要气血逆流的华清瞬间感到无比妥帖,抱着人磨磨蹭蹭,恨不得将人摁住,幕天席地就办了。 “杀了便是。”他开始扯玉简的腰带,却被人拉住了胳膊,只能委屈地继续袭击那光滑白皙的脖颈。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心里有数,你不准拦我。”玉简任由已经忍到极致的某人带着他瞬移回去,被压在床上的一刻,还不忘揪住他的领子叮嘱,“听到没?你要配合我。” “好,只要你不离开我,要做什么我都陪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华清把人彻底剥了出来,却没有急着享用,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有些焦躁地催促。 “我爱你。”玉简面带微笑地重复道,伸手摸了摸他一头瀑布般的黑丝,又扯了扯,玩得不亦乐乎。 “再说一遍……” “爱你。” “再……” “滚,不做就给我下去!”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的某人,抬起来的脚还没踹到人身上,就被扣住了脚踝。 他身形纤细,连带着脚踝都是细细小小的,被华清一手捏着,只觉得脆弱无比,甚至不敢用一份大力,生怕生生伤了他。 华清闭上眼,几乎虔诚地吻了上去。 我的了。 他想着,一路膜拜一般的动作,胸口涨得满满的。 这里,那里,所有,都是我的了。 顾千泽的大脑一片混沌,耳朵嗡嗡得响,半响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就被人压去了后山,膝盖被用力摁在了冰凉的石板上,疼得面色发青。 玉简下手是真狠,表面看起来不过是胸口一片淤青,以修士的体魄,至多不过修养两天就好了,但实则他那一脚用了起码八成力,还夹杂着阴冷至极的寒气在他体内四处冲撞,毁坏着脆弱的经脉和丹田。 况且后山本就灵气稀薄,更兼之靠近华清的寝宫,终年被一层冰雪覆盖,本就是用来惩处本门犯错弟子的,他在没有灵气傍身的情况下,处境越发艰难。 而且他不知道,玉简留在他体内的寒气,会慢慢侵蚀他的灵根,让他慢慢变得平庸,直至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所以接下来的近一个月,顾千泽都是浑浑噩噩的,每日在剧痛和寒冷中反反复复,好不煎熬。 况且比起身上的伤,面子上的耻辱才是最令他过不去的。 他是本代首席弟子,不仅是掌门亲传,更是从小就被白漓带在身边,撇开那些暧昧情愫不谈,也是被捧着惯着,娇养着长大的,现下不仅被罚到后山禁闭,还是跪罚,无异于将他的面子活活往地上踩! 更何况之前那些人对他的明朝暗讽还没过去,这下不仅没能挽回面子,还被白漓重罚,几乎是坐实了他倒贴的传言,这令他怎么不气? 等一个月之后,顾千泽的腿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两名弟子架着,从后山山洞里拖出来的,一路上经过的弟子,或讶异或迷惑或兴灾乐祸的表情,都令他格外无法忍受。 躺在自己的床上,顾千泽恨到几乎吐血。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当初是谁像只赶不走的狗一样死死黏着自己,现在不过攀上了另一根高枝,就敢这般侮辱他,这笔账,他记下了。 必定十倍百倍奉还! 易柯低眉顺目地给人上着药,看到那已经变成酱紫色的膝盖骨,面上满是疼惜,心头冷笑不已。 瞧啊,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真是太可笑了。 “小易……”顾千泽捉住了易柯的手,将那素白的柔软包进掌心,眼中满是担忧与柔情,“我为了上次秘境的事,替你向师叔求情未果,还是受了责罚,但我不悔,只要你没事,那我怎样都可以,这段时日以来,他没有为难你吧?” 想要勾搭的人失败,顾千泽毫不犹豫地转移了目标,眼中的深情几乎能将人溺毙。 他知道,他这位小师弟同样天真又单纯,对自己更是拳拳爱慕之意。 倒是不介意用这次的伤,让他更加死心塌地一点。 他笃定,玉简没有把责罚他的真正原因广为传播,毕竟他还想讨好那个华清呢不是? 怎么可能自爆短处。 “没有,我担心你,日日夜夜也难以静心修炼,一直在这里等着,终于把师兄盼回来了,”易柯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小算盘,配合道,“是我不好,上次若是能帮上你,就不至于让师兄重伤,还被师叔责罚,都是我不好……”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易柯的演技也大幅提高,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透着一抹红,带着几分撩人的风情,看的顾千泽又失了神。 无论他对这个小师弟有几分真心,对他的目的又有几分怀疑,但他只要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就像被.操控的木偶一般。 虽然这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已经淡了许多,但还是有几分失神,不自觉地伸手摸上了他的脸。 “说起来,有件事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又怕得紧。”易柯主动将脸凑了过去,甚至在他掌心微微蹭了蹭,忧心忡忡道,“那日你昏迷之后,我也在打坐调息,夜半却突然听到响动,等我睁眼的时候,白漓师叔的位置上只能看到一堆零散的衣服,从里面钻出来了一只白色的东西,我没敢细看,但似乎……” “是只狐狸……” 第80章 仙君的暗恋(十) 华清与白漓的结契大典, 堪称是近千年来最隆重的了,毕竟两人的身份着实很高,狠狠地满足了一把众人的好奇心。 但奇怪的是,这对神仙眷侣出现的时间却很短暂, 前前后后都是掌门青鸿带着一众门生在前后忙绿, 根本见不到他们的人。 大典开始后,两人穿着大红的婚服, 一路踏着虚空,从远处慢慢走来, 可等两人离得近了, 前来观礼的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玉简的脸上不知道被施了什么书法,眼睛以下都隐在一片迷迷蒙蒙的雨雾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根本无从得知这三千界的第一美人的真实相貌。 而华清, 本也是极度俊美之人, 可凡是有胆大不畏死的, 朝上面看上一眼, 顿时觉得犹如芒刺在背, 眼睛里活像扎了根针, 疼到完全无法睁眼, 连忙阖目低头,足足缓了半柱香才稍微好一点,眼泪汪汪的好不尴尬。 两人都是高阶修士, 不跪天地,仅仅是焚了一炷香,象征性地拜了拜,然后华清执起了玉简的手,两指并拢,在他手腕划下,取了一团精血出来,又轻轻一抹,伤口瞬间消失,却还是忍不住泄露一丝心疼。 但这个仪式,是必须做的,以后,他必不会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然后又取了自己的血,这下华清下手可是毫无顾忌,拳头大的一团,慢慢将玉简的那一小团包裹起来,互相缠绕扭曲,很快融在一起,随即两人执手,共同放出心火,对其进行灼烧。 那猩红的一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成了指甲盖大小的两块,虚浮在空中颤了颤,猛地朝两人冲了过去,一触到眉心,就被自动吸收,在火红婚服下,胸口的位置上瞬间浮现两个复杂的图文。 “那是……血契?”观礼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血契,又名同生共死契,不同于一般的婚契,远要更苛刻。 订立血契的两个人,从此灵脉相通,神识相融,同生共死,彼此感知,虽然双修时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灵力等级,但一旦有一方死亡,令一方是绝对无法独活的,会被这契约束缚住心脏,直至衰竭而死。 哪怕再恩爱的眷侣,也是无法将神识完全向彼此开放,那等于是从头到脚,半点秘密都没有了,更何况还要将自己的性命栓在另一个人身上,单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两名正主丝毫不在意下面的骚动,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等礼成,华清更是一刻都等不了,直接抱了人,瞬移回了两人的寝宫,留下一脸苦笑的青鸿应对各大懵逼的世家宗门。 “你该唤我夫君。”华清把人放在床上,信手一翻,端出两杯玉液,塞进了玉简手上。 “还不是。”玉简挑了挑眉,赶在那人面色微沉即将暴怒之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拉下那人的脖颈,抬头将自己送了上去。 两杯被他们分食下肚,华清半撑着自己看着身下人,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怒火和欲望。 “你把我绑住了,我就是你的了?恩?”玉简挑了挑眉,指尖卷着他落下的一缕发丝,又松了开去,任由它自由弹回。 毫不畏惧地对上那双眼,“不够,我要的更多。” “你要什么?”华清微微诧异,他确实不清楚这人还有什么想要的。 名誉,地位,修为,这些潜在的东西显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心上人的神情又太过认真,让他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你的灵魂。”玉简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拉向自己,鼻尖相触,轻轻磨蹭了下,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热意。 “愿意吗?你信我吗?”四目相对,似乎又是一场无言的较量。 华清看着那双带笑的眼,只觉得美好极了,不由自主地被他感染着,想要微笑。 这太棒了不是么? 他对自己有需求,这真是太棒了。 管它是灵魂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好。”华清低下头,贴上他的额头,闭上了眼,完全放开了对身体的掌控和防御,干净得宛如一个稚子,毫无妨碍地将自己交到了玉简手上。 玉简抬头吻了下他的唇角,开始着手做自己的事。 其实这事,并没有听上去那般恐怖,不过是他天赋传承的一种。 针对爱侣,可以与之绑定神魂,在自己的灵魂上刻下对方的痕迹,这样即使转世重生,也不会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只要两人再度相遇,一定会爱上彼此,而彻底交融的那一刻,曾经的记忆封印将会破裂,满怀着这一世,和之前许多世的浓烈爱意,让彼此之间连接更紧密。 他不过是……想吓唬一下这个家伙罢了。 不过显然,他的态度很好,足够玉简将自己彻底赔出去,赌一个生生世世。 更何况,这几世下来,他已经受够了每次都要猜的日子了,平白错过那么多年,这对于以享乐至上的玉简来说,简直是无法原谅的。 玉简探进了华清的识海,勾着他的灵魂,与自己的交融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所有信息和能量波动,盖下一个小小的戳,等待着下一次的解封。 整个过程并不漫长,甚至在华清看来,似乎只过去了一瞬,可饶是这样,他也出了一头冷汗。 那种灵魂被撕扯再重组的感觉绝不好受,像是被人生生剥离了一部分,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难受吗?”玉简抬手替他擦了擦冷汗,抚摸着他的脊背,让他冷静下来。 “这么乖,应该给点奖励的,夫君……”他笑弯了眉眼,拉长了最后两个字,调情一般地从唇舌间逸出,翻身将人反压了下去,“那洞房花烛,就由我来服侍你……” 华清看着身上的妖精,感觉呼吸一窒,连带着那种难受恶心的感觉都消退了不少,满眼只能看到自己的心上人。 整整一个月时间,宫殿的大门都不曾开启,还是青鸿连着几次送信进去,几大宗门会晤,要展开宗门大比,才把两人给叫了出来。 华清暂且不说,玉简的身份,注定是逃不了宗门的事务的,他到底要为青鸿分忧,更不能让人说青鸿的闲话。 更何况,据他所知,两位主角,可是给他准备了小惊喜呢。 当然了,他也同样准备了一份大礼。 “一会,你就当个背景板,无论我发生什么,都不准说话,不准动,更不准出手,明白吗?”坐在前去赴宴的焚炎宝舟上,两人旁若无人地黏在一起,自觉与周围隔开一个结界,谁都不敢往那瞟一眼。 “那得看什么程度。”华清皱着眉看他,不可苟同。 “不管什么程度,你知道的,你可以帮我压制住妖气,所以那都是我的计划,不准插手坏我好事知道吗?”玉简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眼见这人还是不太认可的模样,凑上去在他唇边亲了一口,发出不小的声响,“听到了没?” “好……”华清无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小恋人抱紧了。 可爱是真可爱,可闹腾起来也是常人受不住的,好在这么个小妖精被他收了。 就连耍小性子都这般可爱。 宗门大比乃是几大宗门之间切磋交流的一个重要平台,甚至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相亲大会,所以各个参赛的弟子都牟足了劲,期盼着能好好表现,博得某位仙子的目光,或者是某位长老的赏识,收自己为徒。 “感谢诸位道友前来,本次大比,正式开始,来!”青鸿端着酒杯,朝众人推了推,这是御清宗最有名的灵清液,乃是数百种灵果酿成的,有清心凝神,增长修为之功效,这次一下子启出来几十坛,已是绝对的大手笔了。 易柯坐在顾千泽身边,小口小口抿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两眼猛地亮了起来,仰脖一口喝尽了,两眼直勾勾盯着上面的玉简,眼见他也喝完了,还在与一旁的华清说笑,不由地露出一个冷笑。 高高在上的白漓仙君啊…… 很快就不是了。 “唔……哈……”首座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只看到玉简瘫倒在地,一手握在胸口,脸色苍白,似乎很难受,华清将他半抱在怀里,默默输送着灵力。 “阿漓,马上下去休息,不准逞强。”青鸿紧张地想要去探他的脉,伸出去的手却被华清的视线截住,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然后起身稳定局势,“师弟前些日子修炼出了岔子,不过并不打紧,我们继续……” “掌门!掌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名小弟子踉跄着从人群里栽了出来,手软脚软地四肢趴在地上,抖如筛糠,“是我之前倒酒时,不小心将前些日子摘取的石桑花的粉末混了进去,本来是想等大比结束去猎妖兽的,却没想到会引得白漓师叔身体不适,请您原谅我的失职!” 他两手抖着,将怀里的锦囊掏了出来,用一股灵力托着送了上去,然后不知道谁凌空拍出一掌,白色的粉末四散开来,顿时玉简的情况变得更糟了。 石桑花,能够迷乱妖兽的神志,令他们产生幻觉,等到被迷惑着将花朵吞食下去,就会感觉痛苦难当,体内如同有千百只蚂蚁在爬,没办法聚起丝毫的妖力,若是不能及时服下解药,将会肠穿肚烂而死,阴毒非常。 “石桑花?白漓仙君难不成是……” 场面瞬间乱了。 第81章 仙君的暗恋(十一) “青鸿掌门, 你这位师弟……”那人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青鸿恶狠狠瞪了回去, “不是!阿漓只是练功出了岔子!” “不是的话, 青鸿道友未免太紧张了些。”一个白胡子老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眯眯打着圆场, “我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不打紧,只要让这孩子喝下堕妖,不就可以证明了吗?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堕妖, 正如其名,若是妖物不小心误喝了,就会瞬间现出原型,并逐渐腐蚀妖丹,直至化为一滩脓水。 对人却是无害的, 只能算口感稍差的饮品,还能滋补养颜。 说起来确实容易,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根本无需纠结。 但是……这怎么能试呢? 青鸿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怎么都想不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 他的手扣紧了腰侧的长剑,余光瞥见一抹皓白,就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给华清传音,“师叔祖, 还麻烦您直接带小师弟走吧,离开宗门出去游历,只要没被当众揭穿,就还有婉转余地,相信您会照顾好他的。” 他看着华清,神色已经带上几分恳切,希望这位,他师弟亲自挑选的心上人,能多看顾他几分。 华清沉默着,避开了青鸿的视线,一手扶在玉简的后背,托着他的身子。 “怎么?这不是很简单一件事吗?青鸿掌门在纠结什么?” “该不会,这位小弟子说的都是真的吧?” “堂堂御清宗内藏有妖物,还任由其化为人形,甚至在宗门里地位崇高,该不会,整个宗门,早已不属于我们人族修士了吧?” “诸位也不必激动,想来青鸿掌门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妖族天性狡诈,善于迷惑人心,不小心着了道,也是正常的。” “……” 好好的一场大会,变成了一次除妖誓盟大会,所有人都振振有词,两眼直勾勾盯着脸色惨白的玉简,似乎能透过那张过于美艳的脸,看清他丹田里的那颗妖丹。 那可是……炼虚期大妖的妖丹! 效力堪比顶级的灵丹,其中蕴含的能量,不可小觑。 起码能提升一个大境界三四个小境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咳……不过是练功出了岔子,还要劳烦诸位道友这般挂念,实在是不好意思。”玉简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喋喋不休。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他,看着他靠着华清的胸膛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朝众人摆摆手,“突然灵力逆流,冲撞经脉,不足挂齿。” “小道友说的极是,不过到底……还是要给一个交代的,不然以后身上怕是都会被扣个妖族的帽子,于你也没什么好处。” “那依这位长老的意思,这堕妖,我是非喝不可的了?”玉简挑了挑眉,抬手摁在自己唇上,莫名有几分魅惑。 “只要你不愿,无人可迫你。”自始至终不曾发言的华清突然开口,淡漠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清清冷冷,却让他们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种仿佛被刀刃寸寸划归皮肤的威胁感太浓了,浓到几乎窒息,不自觉地想躲起来,不敢再去出那个风头。 “倒也不是不可以。”玉简微微抬手,用自己的侧脸蹭了蹭身后那人的下巴,安抚着他即将告罄的耐心。 “不过本座堂堂一宗长老,说盘查就盘查,说是妖便是妖,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些,若是查出来,本座是清白的,诸位又待如何?我御清宗的脸面,也不是那么好踩的,此次是我,下回就说不得要轮到谁了……”他似真似假地叹了声,眉心蹙起一道褶。 “这……”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沉默。 要一宗太上长老当众验身,确实是过火了些,但是但凡有丝毫能打击到御清宗的希望,他们都不愿放过。 “小友打算如何?”那位白胡子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色微沉。 “起码需要一个道歉,并承允御清阁一个要求如何?”玉简卷了自己的一缕长发在指尖,颇有兴味地看着下面人变脸,“本来么,这也只是宗门内部的事情,既然诸位这般好奇,总也得下点赌注不是?看戏还得付点费用呢……” “白漓!此等大事,攸关整个修真界的生死存亡,谁知道你是不是妖族派来的探子,识相的赶紧验明正身,我们还能当这件事不曾发生!”另外的人开始叫嚷起来,听得玉简心头烦躁。 “我就是不愿,你们又能耐我何?想让我自己喝,起码得给点好处吧……”玉简掏了掏耳朵,毫不在意他们杀人的目光,“还是诸位,想与我为敌?” 华清缓缓开始释放威压,在场所有人,无论等级高低,均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差点被直接摁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师叔!师叔……就算您仗着华清长老的宠爱,也不该如此不把宗门放在眼中,我之前……确实看见您的原身了,本来不愿多说什么,可您现在这般置宗门,置诸多师兄弟于不顾,我实在不能再替你隐瞒下去了!”易柯强咽下喉头腥甜的血,狰狞着一张脸看玉简。 这次再不能让他逃脱了。 必须要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被宗门施以刑罚,不然凭他现在跟华清的关系,想要报复他们,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他赌不起。 而且看华清的样子,对他的真实身份肯定也是不知情的,定是被他蒙蔽了,狐狸精本就最擅长蒙骗。 “白师叔,您还是主动招认了吧,您真的想让全宗门的弟子都跟着您一起被误解吗?”顾千泽也跟着出声,目光灼灼,甚至顾不得自己现在的逾矩行为,忽视了一旁他的师尊投过来的,杀人般的视线。 “好好好,看来小友这身份,早就暴露无疑了,青鸿掌门,你还要包庇他吗?置十万弟子于不顾?!” “我说了,你们想要我验明正身,就跟我打个赌,不然我就是不从,你们又能耐我何?你们既然信他,那发个誓又何妨,还是说……”玉简微微挑眉,脸色苍白到近乎透亮,“诸位……怕了?” 众人脸上乍青乍白,精彩极了,许多人都比玉简还要大上好几轮,平日里在宗门也是被人吹捧着的,现在却被这样一个小辈讽刺了,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哪怕他们的修为可能还比不上玉简。 “我们发誓,那你若是又反悔不肯喝堕妖呢?”另一名长老是个暴脾气,受不了现在这么不尴不尬的气氛,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那我便……”玉简抬头望了望天,“遭遇九天玄劫,终身不得寸进。” “胡闹!”华清猛地箍住了他的腰,恶狠狠地低吼了声,但是誓言已起,根本没法反悔了,象征这盟誓之约的浅金色光晕落在玉简身上,如有违誓,必将遭遇更严厉的惩罚。 玉简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自动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的更舒服了些。 眼见他已经松口,一直被他带着走的各大宗门长老也纷纷立誓,完全忘记了,他们其实可以逼他直接起誓自己非妖修身份,平白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好了,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那你们给我准备的东西呢?”玉简扬声道,“这么大的一份厚礼,想来是无比齐全的,堕妖在哪?不如先拿出来让诸位长老辨辨真伪,免得诸位说宗门包庇了。” 他这话一出,让原本准备拿出有问题的东西的易柯恨到咬牙,但他还没蠢到暴露自己,于是另一宗门的弟子举着一个小瓶子高声喊着,“我有堕妖,刚准备大比之后用呢。” 众人的表情微妙起来,可无论是这个小弟子,还是易柯,亦或是之前不小心加了东西的那名弟子,看起来都是毫无关系的三人,甚至分属不同门派,怎么看都不像是同谋。 “呵……果真准备齐全……”玉简拿着重新传到他手里的一小瓶,晃了晃,看了眼下面诸人表情各异,突然感觉有几分好笑。 哪怕是修炼得快要成仙的修士,素来讲求大道同合,也抵不过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啊…… 更何况还有妖丹呢。 他仰脖一口喝尽了,但是那股辛辣的液体,却没有顺着流到丹田里,而是被他身后的华清,用自己的灵力托住了,裹成一团,乖乖地浮在胃里,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就算真的喝了,也不过是修为下降罢了,他根本无所畏惧。 “诸位若是没有异议,且记着你们的承诺,我御清宗的脸面,不是那么好踩的!”玉简用力将手上的瓶子扔了出去,清脆的一声炸开在每一个人心里。 “接下来,有些事还要做。”他伸手,直接将那个下药的小弟子抓过来吸在手里,看着他两脚腾空,不断地挣扎,脸色涨的通红。 “说说吧,谁指使的?”玉简脸上带着笑,下手的力道却丝毫不轻,像是要生生捏断他的喉骨。 “不……不知道,真的是不……不小心的……”那名小弟子痛苦得来回动弹,伸出手想要掰开那只玉白的手腕,却被一道劲风击中手腕,顿时失了力道,软软垂了下去,任人宰割。 “哎,到底是同门弟子,听话还能少受点罪……”玉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怜悯,但是手下的力道却丝毫不轻,甚至送了一道灵力进去,寸寸缓慢地将他的灵脉全部冻住,那种逐渐僵硬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这小弟子根本受不住,疼的小脸煞白。 “我……我说!说……是易……易师兄,那药粉也是……他给我的……” “你胡说!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易柯整个人都僵住了,拼命往顾千泽身后缩,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两眼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可能没事? 他怎么可能没有现出原形?! 自己记的剧情绝对没错,这白漓根本就是个狐狸精啊,为什么会这样?! 台下众人脸色也很难看,他们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提议是他们自己提的,誓言也是自己发的,东西更是亲自检验过,不可能有假。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是御清宗自导自演的一个局! 就那个,瘫倒在地上的那名弟子,不就是御清宗的人么? 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正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玉简却不在意他们的心路历程,缓缓走下高台,一步一步走到易柯身边,将他整个人小鸡仔一样地提了起来,鼻头微动,又有些嫌恶地甩开,“我当是什么呢……” “既然已经修了合欢宗的下流功法,看来我御清宗真的是留不住你了!” 他冷冷一甩袖,将易柯扔到了青鸿面前,“不知这背弃宗门,改修其他心法,该当何罪?” 第82章 仙君的暗恋(十二)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易柯身上, 或惊诧或暧昧的眼神, 看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可能知道? 合欢宗早在三十多年以前正道围剿全灭了。 他们的修炼方式阴毒至极, 采用的功法,是直接把与之双修之人当做炉鼎, 毫无原则和下限地吸收, 直至将对方彻底变成一具干尸! 仅有长老级别的,控制力强的,身旁跟着的人才不至于危及生命, 同样的服侍的人需要更多,所以合欢宗素来跟“淫.荡”二字挂钩。 凡是合欢宗出来的弟子,皆是祸害,被他们看上的人都下场凄惨,以美貌杀人, 远比魔族造成的影响还恶劣。 这小弟子……看骨龄也不过二十来岁,怎么会跟合欢宗扯上关系? “师……师叔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修炼的一直是本门的御清法诀,哪里……能知道什么合欢宗呢?真的是听都没听说过。”易柯躺在地上, 身体哆嗦得厉害,满头冷汗。 青鸿抓住他的胳膊探了一下,脸色黑到吓人,他的嘴唇微动,还是顾忌着什么没有当面戳穿他,而是朝下面脸色各异的众人看去。 “闹了这么久, 既然已经证明了我师弟的清白,此事就此作罢,若再有纠缠不休的,别说我们御清宗不讲情面!” 他冷厉的声音响起,被他视线扫过的众人都禁不住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玉简摇了摇头,叹息轻笑,“都说了不过是练功出岔子,诸位非是不信,希望没有伤了和气。” 下面人憋的脸都要红了,自觉被人耍了入了套,莫名允了一个条件出去,恨不得破口大骂,可看到玉简身后的华清,又默默忍了回去,憋到内伤。 真是有恃无恐! 可偏偏又奈何不得他! 连带着一脸菜色的易柯和顾千泽也被恨上,如果不是他们那么笃定地点出玉简的身份,他们又如何会信? 可被当时那个气氛趋势着,誓也发了,人也得罪了,若是现在还不知好歹地想要继续纠缠,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于是哪怕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假笑着开始了大比,一直坚持到了大比结束。 “说,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是说你是别的宗门派过来的奸细?”青鸿将易柯扔在了地上,恨恨地瞪了顾千泽一眼,“你也是!跟着外人瞎胡闹,一起对付你小师叔,他对你多好?恩?但凡是好东西,哪样没有先可着你来,你的良心呢?喂狗了吗?!” 自己的徒弟想要害自己的师弟,这对青鸿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玉简的表情。 玉简原本乖顺地坐在一旁由华清将他身体里的堕妖吸出去,听到这话,华清手下瞬间失了控制,差点将他的手骨捏断,反应过来有些心疼地揉了揉,脸色依旧很臭。 然后暗中用自己的灵力去攻击顾千泽的识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没有的事。”玉简有些委屈地勾了勾他的小指,把自己蹭进他怀里,完全不在意现下是个什么场景,只想赶紧把家里这醋坛子哄好了。 不希望他难受误会是一回事,自己这腰扛不住,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没有!是他,是他说师叔是狐狸精的,都是他说的!”顾千泽整个人已经隐隐有些崩溃了,他的识海被华清搅了个粉碎,脑子一片混沌,下意识往外蹦着话,“是他准备在大会上揭露师叔的身份,又给了那名小弟子一点好处,让他趁机下在酒里,都是他,都是他……” “顾千泽!”易柯恨到几乎要吐血,恨不得扑过去掐死这个没用的东西,青鸿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用威压将他牢牢桎梏住,探手朝他身上摸去。 然后从他怀里掏出了一本秘籍,上书《双修秘诀》,铁证如山,再也抵赖不了了。 而且这《双修秘诀》,乃是合欢宗里最阴毒的一种功法,是完全的采补,甚至是命数和生机都不会放过,一旦炉鼎死去,便是魂飞魄散,甚至连转世重修都再无可能。 青鸿惊惧交加,一把将顾千泽提起来,搭着他的脉象,脸色越发难看。 顾千泽长时间跟易柯厮混在一起,身体早就不行了,只是被一股不知名的气吊着,伪装出一副尚还康健的假象,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从灵根到经脉,都变成了一滩烂絮,彻底废了。 “你这个……这个畜生!”青鸿气急,一掌狠狠拍在易柯身上,将他生生打吐了血。 “咳,一宗掌门,你就是这样包庇妖物的?白漓本来就是狐狸精,难道我说的有错?你不替天行道也就算了,还包庇他,甚至为了他惩罚门下弟子,这就是你的刚正不阿吗?”眼见撕破脸皮,易柯也不愿意再忍耐了,死死盯着玉简,满脸怨毒。 “白漓师叔真是好样的啊,骗了一个又一个,当年不知廉耻地勾引顾师兄,转头就搭上了更加厉害的华清长老,若非是被你这只狐狸精蒙骗了,他们又怎么可能都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单凭这一点,我甘拜下风。” “闭嘴!”青鸿察觉到华清身上抑制不住的怒气,直接抽出了长剑准备废了易柯,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凛冽的剑光飞过,幻化成了无数白色的小剑,将易柯整个包裹起来,完全看不见他的人,只能听到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凄厉至极。 青鸿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沉着一张脸,继续探着顾千泽的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没用了。 发现得太晚了。 为什么好好的,非要跟这个易柯混在一起? 明明他以前很喜欢跟着阿漓的啊…… 等到白光散去,易柯瘫在地上,一袭白衣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被划开的皮肤上是细细密密的剑痕,上面隐隐还有剑气的残留,顺着伤口往体内蔓延。 他似乎是痛极了,一双眼已经彻底没有焦距了,身上软的厉害,像是没有了骨骼…… 整个人摊开来,成为了饼状,诡异极了。 “诽谤长老,戕害同门,论罪,当诛!修炼魔宗功法,彻底判出宗门,着废去修为,囚于后山,永世不得出! 华清说完,就带着玉简直接离开,他也需要好好跟恋人交流一下,那些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曾被人怎样暗害过! 青鸿看着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易柯,没什么同情的,直接差人将他丢进了后山的山洞里,封锁了洞口,任其自生自灭。 而顾千泽,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好的时候像个正常一样,得知自己变成了一个废人,对易柯破口大骂,一没看住就会跑到后山,想要冲进山洞里与之同归于尽。 疯的时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不好生穿衣服,散着头发光着脚,漫山遍野地跑,骚扰附近的女修不说,更是给宗门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堂堂御清宗当代大师兄,竟成了这幅模样,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于是青鸿不得已,只能将他也锁了起来,倒还能有人去送些果实饭菜,被打翻了几次之后,也就不再废那个功夫了。 易柯倒是更惨一些,他的舌头被割掉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可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能感受到一些昆虫蛇蚁从身上缓慢爬过的可怕触觉,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成为了它们的温床,甚至在上面安了窝,每日忍受百蚁啃噬的痛苦,偏偏作为修士,又没那么容易轻易死去。 他正在慢慢腐烂。 腐烂的速度不快,足以令他崩溃。 他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甚至对自身也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就像是一缕游魂,被困在这个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看着那些蚂蚁造窝,搬家,来回忙绿,直至将他彻底掩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不是主角吗? 本来他应该吞下了白漓的妖丹,实力暴涨,再也不用靠吸食顾千泽的生机提升修为,然后他还会遇到许许多多优秀的天之骄子。 他们为他争风吃醋,对他千疼百宠,一路顺遂,直至渡劫成功,仙途永享…… 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到底是那里出了错? 为什么呢…… 【易柯爽点+40】 【易柯悔意值+60】 【顾千泽爽点+20】 【顾千泽悔意值+35】 【……】 接二连三的数据变化,听得玉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果然这人只有废了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细细寻思自己之前的过错,并为之痛苦,悔恨难当。 后悔遇见他,后悔勾引了顾千泽,后悔没早日杀了他……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只在意那个结果罢了。 眼看这个世界的悔意值又要满了,玉简正准备去仓库里兑换点东西,就觉得身体里突然涌上一股强大的能量,撑得他禁不住闷哼一声。 华清修为实在太高了,又拉着他日日双修,灵力交融之下,将他的境界也拔高了不少,这是要渡劫了! 玉简神色一凛,拔.出长剑,快速掠了出去,找到了一片无人的山谷,严阵以待。 不过瞬息,他的头顶就已经聚集起了一片浓厚的劫云,黑黝黝暗沉沉的,像是整片天都要倾塌下来,将他活活压死一般,肉眼可见的距离越来越短,直接悬在了头顶上。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一道又粗又长的闪电直直劈了下来,没有给人任何反应时间,玉简抬手挥出一剑,森然的剑气直接将那雷电打散,生生堵了回去。 似乎是感觉被下了面子,那劫云又朝里面收缩了下,连着七八道雷电劈下,连成了一片天雷阵,玉简刚想应对,就被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头被那人摁在胸前,什么都看不到。 “你做什么?若是插手渡劫,将要承受双倍的能量,太危险了!”玉简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始挣扎,却被按得更紧,什么都看不到。 自然也不知道,华清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微微透明的状态。 不像是虚弱到极致的那种透明,而是…… 能量太多了,即将要满溢出来的那种不真实感。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单手朝天空划了两下,直接就将一大片雷云彻底打散了,乌云散去,一片晴空万里。 华清勾起了唇,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就凭你,也想留住我?自不量力!” 玉简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走了,他被华清牢牢按在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等到两人脚尖都落了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就涌进了脑海。 狐王,渡劫,天道,系统,重生…… 原来竟是这样! 玉简狠狠地将人推开,环顾四周,他果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而系统也不在他身体了。 “你没什么要交代的吗?”玉简冷笑一声,自顾自走回了自己的狐狸洞,两腿交叠坐了下来,抬头盯着男人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华清……还是应该叫你……天道?” “老婆叫什么我都喜欢。”华清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丝毫不在意自己作为一界天道的脸面。 记忆回笼,他有些心虚地抹了把脸,这盘玩太大了,必须把老婆哄好了,不然肯定得溜! 玉简作为天生地养的狐王,一举一动都在天道的注视下,时间久了,天道慢慢生出了别的心思。 它给了他无限宠爱,甚至已经将他彻底当成了自己的恋人和所有物,却没想到,给的能量太多了,玉简没过多久就要飞升了。 飞升之后…… 他就会彻底脱离此间世界,不再受任何管束,而自己,必须守着这个世界,成为最高贵的囚徒,哪也去不了,什么也干不了。 所以他不得不使了点小手段,让玉简渡劫失败,却又捉了下界的一只小天道充当系统,保住他的魂魄的同时,将他送进了轮回,而自己也分出了一缕能量跟着他一起穿越。 附在各个不同的人身上,品尝作为人类的酸甜苦辣,并将自己家的小狐狸崽子找出来,圈进怀里,真实地拥有了他。 两个没有心的人,在逐渐靠近的过程中懂得了爱,学会了退让,更成全了自己爆棚的占有欲。 那些所谓的任务,其实根本不过是天道为了让玉简爱上自己的副本罢了,完不完的成任务对他都不会有什么损害,可既然他完成得那么漂亮,它也可以从中获取能量。 比如……给自己塑造一个身体。 就像现在这样,可以真实地站在玉简身边,拥抱他的爱人。 “即使我那么卑鄙,我也无法放手,我爱你。” “即使你那么卑鄙,我也爱上你了,不要怕。” 原来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某些人的早有预谋罢了。 好在这场感情,始于私心,终于爱情,也不算辜负了它那两千多年的日夜苦思。 第83章 番外:阴谋爱情 华清最早开始产生意识的时候, 他事无巨细地关注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稳定与和平。 幸福, 快乐, 痛苦,绝望…… 每个人都有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且起伏剧烈, 但无论是那种,都是天道需要且乐见其成的,时间久了, 它便渐渐感到了无趣。 凡人所求一生,不过名利,财富,健康,却都躲不过一个生老病死, 不过是蜉蝣罢了,朝生暮死。 而有点本事的修士,妖族,魔族等等, 则终日都在追寻更高境界,为了更强大的力量,为了更长久的寿命,为了突破轮回的宿命,想要长生。 但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见的生死离别多了,看够了各种虚伪算计, 华清索性放空了神识,不在过多关注,兀自沉睡,直到他感受到了一处异样的灵气波动。 那是一片灵脉源,纵横交错着数十条顶级灵脉,甚至已经孕育出了出了灵能。 弱弱小小的一团,指甲盖般大小。 因为是由灵气汇聚之地蕴养出来的,这种超出他掌控的事,令他格外在意,不由得关注更多了些。 他看着那团小小的灵能逐渐壮大,被附近的一块灵玉所吸引,将自己融了进去当了载体来储存能量。 他看着那一小块灵玉拼命吸收着附近的灵气,就像个永远不知餍足的小婴儿,拼命进食,直至吸干了三条灵脉之后,才勉强算是饱足。 然后就没了动静。 华清习惯了每日看着它,再感受一下它的吸收速度,骤然之间陷入沉睡,令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说不出的感觉。 甚至想伸手去拨弄一下那颗小石头,戳一戳,再摸一摸,感受一下它的温度和状态。 可他没有手。 他甚至没有实体。 多可笑啊,他是此间世界最高的存在,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祸福,无论人类,妖族,魔族,甚至是毫无生命的花花草草,砂石土砾,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赋予他们一切。 可以随意剥夺他们的气运,更可以给他们滔天的,根本享不完的福愿。 上一秒还是人间最尊贵的帝王,下一秒就可以是最低贱的阶下囚,人人得而诛之。 刚从山洞里得到顶级功法传承,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代传奇,出了门就能让他被妖兽咬死,尸骨无存。 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握。 他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可直到这一刻,华清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与无能。 是,你掌控着天下,多么高高在上,可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那殷红香嫩的果子你尝不到,那些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你感受不到,甚至哪怕是再平凡不过的一根小草,你都摸不着。 原来他不是什么主宰者,他只是这个世界,整个天地间,最尊贵的囚徒! 陡然清醒的意识令华清越发焦躁,可他生来就是天道,获得了那许多能量的同时,自由就是他唯一要付出的代价,纵使他再不甘,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他的记忆传承里也没有那些。 只要平衡好这个世界就好了。 这是他唯一记得的信息。 如附骨之蛆一般深深镌刻在他意识的每一处。 不,他本来就不应该拥有意识的,那只是一个意外。 有了意识,就意味着有了私心,再也不好控制了。 认清了自己所处怎样的骗局之后,华清心里的愤懑,不甘与日俱增,他想做些什么,不计代价也要做些什么,去报复这个世界。 再不济,毁了它,也是可以的。 所以华清抽了自己的部分能量给那块小玉胚,那是他为数不多感兴趣的东西了。 自然也就是他的东西。 而属于他的东西,必须要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处在灵源的中心,更有天道的气运加成,玉胚很快就蕴养完毕。 因着这一片是天狐的地盘,受着气味的影响,它竟逐渐化出狐形,圆滚滚嫩白的一个小毛团,半个巴掌大小,看起来虚弱无比,却拥有着绝对的压倒性力量。 然后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狐族赶了过来,毕恭毕敬将它迎了回去。 这是天生的狐王,没有任何人胆敢提出反对意见,任谁都无法相信,这么小的身体里,藏着那般恐怖,澎湃到近乎可怕的能量。 而且它的成长速度也是快的惊人,抱回去第三天,族内长老刚给他取名玉简,想着要派人护法,直到他可以安全化形,玉简就自己变成了小婴儿的样子。 之后更是一日一个模样,飞速成长。 很快,他就从那粉嫩嫩的小团子变成了半大的孩童,整日里追着山上的小动物乱跑,或者是挥着粉白的小拳头,把隔壁领地白虎的胡须拔着玩,又或者是下海去骑蛟龙四处溜达。 怎是一个皮字了得。 华清就这么看着他,一天一天见证着他的成长,有种看着自家孩子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关注度令他自己的万分在意。 毕竟玉简的出生,他也是出了不小的一份力了。 可爱的团子慢慢抽长成了少年模样,容貌越发艳丽,哪怕没什么审美可言,在华清心中,他的小孩也是好看到过分的。 然后,长老们开始准备给他选妻了。 华清如何不知道这个选妻是什么意思? 整个狐族,所有适婚的雌性全部被聚集到一起,搔首弄姿着想要脱颖而出,成为她们大王的妻,整个狐族的后。 貌美是必须的,天资更要出众,这样的结合,才能诞生更加优秀的后代,也就是下一任的王。 为了这个光荣的使命,也为了玉简那神话般的身世和实力,众人争破了头,华清只觉得越发糟心。 他还没成年! 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竟然想用那样肮脏的手去碰他,甚至还想跟他做那种事?! 他是我的! 我的! 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所有物被侵犯的恨意,让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将整个狐族全部灭绝。 天灾,人祸,修士的贪婪围剿,怎么都好。 只要他身边什么牛鬼蛇神都不剩! 可临到要下手了,华清还是犹豫了。 他看到自家小孩眼里,对这个族群满满的在意和纵容。 对他来说,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周围的是他最亲的族人,是他要终生庇佑的存在。 华清在人间见过太多那种家族被全灭之后,失去斗志和生机的,变得死气沉沉,宛若提线木偶,魂魄都散了。 他的小孩……也会变成那样吗? 明明一个念头就能做到的事,从来唯我独尊惯了的天道第一次选择了退让。 可他又决不允许自己的小孩被旁人触碰到,该怎么办呢?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 他使了手段,扼制了玉简身体的成长,让他永远保持在一个少年模样,未曾真正成年,便也不会有发.情期。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他一股作气地给玉简加持了更多的气运,让他的修为一日千里,本就是天资纵横,现在有了天道的偏爱,已经是逆天般的存在。 于是为了消化掉增长过快的能量,玉简不得不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沉睡,细细疏离,慢慢滋养自己的识海。 五年…… 百年…… 千年…… 再长的时间,对华清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这一次有所不同。 他每天都在关注自家小孩的变化,完全不觉得腻。 看着他睡着时红润的脸颊,偶尔会微微嘟起的小嘴,微弱起伏的胸膛,细瘦的腰肢…… 这一切落在华清眼里,都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只觉得他的小孩从头到脚都是如此可爱。 直到…… 玉简功法大成,已经再没有进阶余地,需要飞升了。 华清这才慌了,千年而已,他就又要失去玉简了吗? 一旦他飞升成功,将会脱离六界之外,再也不受任何掌控,逍遥自在,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回到此界了! 只有他,将被困在这里千千万万年,永世不得解脱。 这怎么可以? 他还没抱过他家小孩! 他还没告诉他自己的在意! 玉简甚至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这简直比单恋还要痛苦近万倍! 华清终于崩溃了,之前玉简选妻时积攒的怒火也成为了引子,一下子将他点着。 他不甘心! 所以玉简那次的天劫异常凶险,根本是冲着让他魂飞魄散去的。 因为华清真的有想过,让他渡劫失败,或者被打回原型,他就只能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 他可以再养他一次。 可他同样也知道,这种规模的天劫,一旦失败,就是魂飞魄散,恐怕连点渣都不能留下。 华清终究是……下不了手。 但是也绝对不愿意放玉简就此离开自己。 他便从自己管辖的下三千小世界里,抓了一个天道,用他保住了玉简的魂魄并留下了自己的印记,然后开通下界的通道,将他们送入其中,自己也分了一缕意识跟过去。 分分秒秒也不愿意跟他分开,必须时刻看着他才行。 当他成为顾承瑾,第一次看到那个猫儿一般的少年从蛋糕店里走出去,他便知道,这是他的。 “他是谁?” “去查。” 无论他是谁,他都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这是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信念,任何外物都无法动摇。 而人类好像管这种过于浓烈的感情,叫做.爱。 爱吗? 原来他一直深深地,爱着那个人啊…… 顾承瑾不择手段,不顾后果地将自己强硬得塞进了玉简的生命里,终于能能够将他完整地抱在自己怀里。 真实的,温热的,美好的。 他的小孩。 两人恩爱了几十年,可人类寿命太短了,必须在这个身体彻底死亡之前投入下一个世界,偏偏华清只是一抹神识,受现在的天道所压制,没办法带着完整的记忆,所有的能量都用来追随玉简进入下一个世界并挑选附身对象。 陆之寒,谢瑾瑜,戚铭…… 一个个身份,一个个世界,他从来没有弄丢过他的小孩。 直到来到最后一个世界。 这是他早在穿越之前,就精心挑选准备的。 修真.世界,无上功法,天资卓绝,狐狸原型…… 所有的一切都他们原本的那个世界那般类似。 而且跟普通人的身体不一样,他们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能量,甚至已经超过了那个天道的控制,所以它本来…… 是想趁着玉简渡劫,劈死他的! 好在华清及时赶到,又在跟天道对抗的过程中冲破了禁锢,想起了所有。 区区一个A级世界的天道,他从未放在眼中,索性直接打开两界通道,将两人带了回去。 顺便拐了一副实体。 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拥抱他,日日夜夜诉说着爱意。 “就是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爱你了,原谅我吧媳妇……”华清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玉简,没有半□□为一界之主的气魄。 “好大的算计啊……”玉简冷哼一声,往后缩了缩,避开他伸出来的咸猪手,“老实点,还没交代完呢,所以我的身体,就一直维持在那个未成年状态,无论修为多高,永远都不会有发.情期了?” “是……是,”华清抹了一把冷汗,颇为委屈地嘟嘟囔囔,“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他们想给你选妻,让你赶紧孕育子嗣,我没直接灭了他们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那些母狐狸哪里好?根本配不上你,碰都不能碰你!” 玉简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间歇性的发疯,“那你又是怎么给我选择的附身对象?不是随便指的吧?” 华清闭了嘴,微垂下头,斟酌着该怎么回答。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 一个答不好,虽然不至于分手,但是短时间内是别想再上床睡了,那比杀了他还令人难以忍受! “让我猜猜看,”玉简看了眼他的表情,其实这家伙,还是很好猜的。 只要把自己和他过旺的占有欲放在一起联想,就大致能猜出来了。 “你怕我附身到主角身上,会被天道针对,毕竟它们精心挑选的命运之子被人掉包,势必会引起天道的注意。” 华清点了点头。 “你更怕我扛不住剧情的力量,会跟男女主角产生感情,所以让我穿成了炮灰,有着原主恨意的拉扯,我就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多看他们一眼。” 华清抬头偷瞄了他一眼,又点了点头。 “同样的,你还怕我被他们欺负,”说到这个,玉简的语气缓和些许,“所以你让系统发布的是炮灰打脸任务,而不是炮灰扮演。” 华清倒头如蒜,“对对对,就是这样,宝贝,你看我多爱你,我筹划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然后扑上去抓住了玉简细瘦的脚踝,握在手里,死活不肯撒手。 玉简看着大狗一样的某人,心绪无比复杂。 这人对他的在意和爱毋庸置疑,他不是真正的石头,能感受到,他可以说,再不会有比他更爱自己的人了。 更何况这人用了几个世界的时间,教会了他何为爱,如何去爱。 可同样的,曾经的那些隐瞒,和这个可笑的任务,都让他生出几分被戏耍的恼火。 更何况,差点被天劫活活劈死的恐惧,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说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任何一份感情,他都喜欢讲求百分百的投入,更何况这家伙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他爱上这个傻瓜了呀。 哪怕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依旧动摇不了那颗深爱他的心,所以,玉简认栽了。 他捏着华清的下巴晃了晃,笑靥如花,“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的,不过我还是很生气,所以你就给我呆在这里,什么时候我气消了,什么时候再上我的床!” 然后动了动脚,挣开那只大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狐狸洞,躺在了玉床上。 折腾这么久,累了。 “媳妇?宝贝!老婆……夫人啊……”华清在外面叫魂,“让我进去好不好?我保证不做什么!亲爱的!” 玉简翻了个身,给自己下了个隔音禁制。 第二天,睡饱喝足的玉简走出门口,就看到某人可怜巴巴,弃犬一样的小眼神,有些心疼又好笑“让你在外面呆着,没让你跪着,傻不傻!” 华清捉住玉简查看他膝盖的手,牢牢扣在掌心,委屈巴巴,“疼……” 其实以他的体质,别说是跪一晚上,就是直接跪在刀尖伤,怕是连个印都留不下。 但只要能让自家宝贝心疼,那就离上床又近了一步。 两人打打闹闹着上完药,玉简任由华清跟他以十指相扣的姿势一起走了出去,面对一众惊呆了的长老族人,抬起手,亲切地挥了挥,“嗨!” 他们穿越了几百年,但在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所以所有人都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家本该在渡劫的大王,跟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 “您怎么?”一位长老忍不住问道。 “飞升没意思,我放弃了。”玉简无所谓地摆摆手,毫不在意下面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拉着华清的手往上举了举,朝众人展示。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嗯……”玉简顿了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也就是你们的王后了。” 投下这石破惊天的一语,玉简还嫌不够地朝华清挤挤眼,“以后就麻烦亲爱的,多多为本王开枝散叶了。” 华清:…… 众人:! 一天没见大王,就放弃飞升了,还不知道从哪里拐来一个人族男子? 是族里的母狐狸不够漂亮,还是不够妖娆? 怎么看,都比这个…… 然而他们的所有小心思,都在发现看不透华清的修为之后,消停了。 郎才郎貌,般配般配…… 个屁! 华清不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笑得跟小狐狸一样的爱人,只觉得心头火热。 直接拉了人,瞬移回去,压在了玉床上。 “你的能量还是过多,一不小心还会招来天劫,我既不敢放你渡劫成功,更舍不得你渡劫失败。”华清沉声道。 “所以?”玉简挑了挑眉。 “所以,我可以帮你把多余的能量吸出来。”华清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再不忍耐。 他这具身体本就不属于此界,更不会受自己管辖,所以几乎是个无底洞,吸收多少都没事。 “就在这里,千年万年地陪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