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长安乐GL》作者:七墨宣 文案: 大遂新帝孟翼遥亲政的祭天礼即将来临,京城内看似平静实为暗藏汹涌。 冠军侯呼延翦与豫国公府小公爷公玉昊对安乐公主孟鹤知皆是势在必得,可他们又岂会知晓孟鹤知早已心有所属,可那人却总对她若即若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天之骄子,青梅竹马,攻受不明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苍术,孟鹤知┃配角:孟翼遥,呼延翦,公玉昊等┃其它:百合,朝堂谋略 一句话简介:谁说女子不如男 立意:女子从来就不是男子的附属品 第1章婚事 京城内的茶楼一如既往的宾客满座,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大厅的台子早已布置好,一布衣老者,一手持折扇一手捂着一方茶壶,慢悠悠地踱步走向了台子。 只见这老者来至台中央,将手中的折扇和茶壶放置桌案。伸手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一起一落茶楼内顿时鸦雀无声。宾客们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位老者。 老者丝毫不怯场,面带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开口便道:“书接上回,这白怀朝着实是个龙章凤姿的人物。年纪轻轻便稳坐朝堂高位,朝中文武百官无人质疑其才能……” 茶楼内的宾客们注意力尽数被这说书老者吸引,无人瞧见这角落处的一年轻人。但见其头戴幞头,身着雪青色的圆领袍,面容清秀斯文,唇红齿白,端的是个白净书生模样。此人目光虽时常落在说书老者那处,却又不似旁人那么全神贯注。 “君侯今日请下官来,莫不是就纯粹想让下官听这说书人如何戏说家父生前事迹?” 这书生一开口却不似一般男子那般粗犷,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婉。如此再一细瞧,可不正是位俊俏的男装女公子。原来此人正是台上说书人口中所说白怀朝的遗孤——白苍术。 “白常侍哪里话,本侯也是偶然听闻,这茶楼新来不久的说书先生说得一口好书,今日也只不过是恰好讲到白太傅的片段罢了。” 呼延翦扬了扬嘴角,眼眸虽然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却总是带着一丝玩意地拿眼角余光偷觑着这白苍术脸上的神情。 却见这白苍术听完自己的话,仅是端起她面前的茶盏啜了口茶,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 呼延翦见状,蓦地咬紧了自己后槽牙,心中暗自碎了一句:“当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呼延翦本就是急性子的人,瞧着白苍术如此淡然的模样。自然是心急火燎,索性主动出击说道:“白常侍这些年一直跟随陛下,想必已然知晓了陛下的心思。” 白苍术微微侧过头,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反问一句:“君侯认为陛下的心思,竟是下官能够知晓的?” “本侯说的是安乐公主的婚事。” 见白苍术依旧要与自己兜圈子,呼延翦终于憋不住地与其直言,多了一丝被逼急了的咬牙切齿,“白常侍常年跟随陛下身侧,又时常与安乐殿下见面,想必应该知晓陛下将安乐殿下许配与何人。” 白苍术似笑非笑地看着呼延翦,约莫小片刻后,才斯条慢理地说道:“君侯应当知晓当今陛下还未亲政,眼下仍是由五王爷和豫国公两位顾命大臣把持朝政。待三日后的祭天礼过后,陛下方可亲政。 当下这个节骨眼上,君侯问下官安乐殿下的婚事,这下官还当真不知该如何回话。虽说当下敲定了在君侯您和豫国公长公子之间挑选一位。但或许五王爷和豫国公觉得还需要再商讨一番,亦或者他们打算等三日后,陛下亲政后,由陛下亲自为安乐殿下挑选夫婿也未尝可知。” 呼延翦听罢,知晓这白苍术依旧没有松口。压住怒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却多了一丝阴鸷。 白苍术也知晓不能将人逼急的道理,更何况又是性格暴烈的呼延翦。于是又继续说道:“不过,下官倒是听闻了一些朝中大臣们的说法。这朝中大臣们说,君侯您毕竟是武将出身,下手没个轻重,安乐殿下毕竟方才出阁年纪,他们唯恐殿下若是嫁与君侯您,怕您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主。” 呼延翦不屑地冷笑一声:“难道公玉昊那瞧着身无二两肉的瘦弱模样,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只怕他给不得安乐殿下幸福。要本侯言,不若让本侯与他比试一番,一较高下。” 岂料,白苍术听后却是轻声哼笑,这笑声是毫不掩饰的嗤笑。 呼延翦怒瞪她一眼:“白常侍莫不是在嗤笑本侯。” 白苍术不紧不慢地回话道:“君侯莫忘了,陛下与安乐殿下的感情一向深厚。而五王爷是殿下的皇叔,豫国公则是殿下的舅舅。他们两人虽在政事上偶有意见不同,但两人对安乐殿下的宠爱程度却是大臣们有目共睹的。这若是他们两人询问安乐殿下的意思……”她的说话声缓了一下,看了眼呼延翦,接着就发问道,“依君侯方才所言,与公玉昊比试一事又有何意义?” 呼延翦拍了一下自己亮堂的脑门,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喜不自禁地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地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回过身对白苍术道,“多谢白常侍提点。” 客套完这话,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楼。 白苍术独自又坐了一会,又啜了口茶,放下茶盏的那一刻也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她站在茶楼大门处,抬起头看着这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有感而发道:“也不知道这好天气能维持多久。” 她迈开步子,跨过门槛。 此时,身后的茶楼内,台上的说书先生恰好讲道:“……可惜天妒英才,白怀朝在被任命为当即圣上的顾命大臣后不久,便遭歹人所害,被血洗满门,此案至今仍未告破。” 与此同时,安乐公主府内。书房内的安乐公主孟鹤知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一抬眸,便见自己的贴身侍女琼荷神情略显慌张地出现在书房外。琼荷喘了口气,朝安乐公主福了福身子:“殿下,豫国公求见。” “舅舅?” 孟鹤知不自觉地蹙眉,她心中明白公玉闻此时登门,恐怕也就只有为了她的婚事。 “殿下?” 琼荷见她有些走神,便唤了她一声。 孟鹤知缓缓点了下头与她说道:“本宫晓得了,这便去见他。” 她有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后,迈过门槛与琼荷一道朝前厅走去。 待她来至前厅,心急如焚的公玉闻正在前厅里来回踱步。一抬眸见孟鹤知来了,当即喜上眉梢道:“安乐殿下。” 孟鹤知面带浅笑朝他微微颌首,故作不知其来意地招呼道:“安乐不知舅舅今日何故登门,莫不是为了三日后,陛下的祭天礼?” 第2章豫国公登门 公玉闻知她三日后方才及笄,自然以为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来自她跟前,开门见山地说道:“殿下,舅舅今日登门并非为了陛下的祭天礼。而是,为了殿下您的婚事。” 孟鹤知故作惊愕,接过话道:“为了安乐的婚事?” 公玉闻点了下头。 孟鹤知俏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显得没想太多地随口答道:“可安乐记得前不久,五皇叔和舅舅已经为安乐挑选了两位合适人选。那么就劳烦皇叔和舅舅在这两人中挑选一位最合适的人选便是。” 公玉闻却眉头紧蹙,与她说继续道,“殿下可知,舅舅与五王爷挑选出的两位人选是何人?” 孟鹤知微微颌首,不急不缓地回话道:“一位是冠军侯呼延翦,一位便是豫国公世子公玉昊。” “问题便出在此处。” 孟鹤知闻言,疑惑不解地看着公玉闻。 公玉闻重重地叹出口气,随后给安乐分析起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殿下可知,您的婚事看似只需从这二人中挑选一个人即可,但这何尝不也是陛下需从舅舅和五王爷之中挑选一个最信任之人。” 听到公玉闻说到这里,孟鹤知心中当即了然,公玉闻自然是给自己的儿子公玉昊来当说客的。 孟鹤知故意流露出错愕之色,而后摆出略有惊慌的姿态地求助般询问公玉闻道:“安乐竟不知自己的婚事如此重要。可安乐年少不知该如何抉择,更何况若是陛下心中已然有了人选,那安乐的意见又岂能左右陛下。舅舅,这该如何是好?” 公玉闻正等着安乐这话,但他也不急着表态。而是先问一句:“殿下,可信任舅舅?” 孟鹤知颌首回答道:“安乐自然是信任舅舅的。” 公玉闻闻言,心中当即一喜。表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地说道:“那若是陛下问起殿下的意见,殿下只需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告知便可。” 公玉闻这话看似并没有让孟鹤知表明自己非公玉昊不嫁,但实则再明确不过。公玉昊是孟鹤知的表兄,他们两人自小时常见面。虽长大后见面次数少了,可孟鹤知对公玉昊还是有所了解。反观呼延翦,孟鹤知只闻其威名却从未与其见过面。 如此一对比,孟鹤知与陛下袒露自己的真实感受,何尝又不是等于告知陛下,在呼延翦与公玉昊之间,自己更心仪于公玉昊呢。 孟鹤知心照不宣,做出一副乖顺的姿态与公玉闻道:“安乐晓得了。”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后,公玉闻自然是心满意足地离开。 一旁未曾言语的琼荷此时上前询问:“殿下,豫国公今日为何不与您明言,却如此兜圈子呢。” 孟鹤知垂眸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笑意道:“他这是为了日后不落人口舌。方才他言语之间,无不是从本宫的立场出发。如此,日后本宫再不愿,他也可说这是本宫当初自己的选择,他从未逼迫过本宫。” 琼荷听罢,倒吸了口凉气。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有些替孟鹤知抱不平地说道:“豫国公他可是殿下您的亲舅舅啊。” “可他更是豫国公,亦是公玉家的人。所以,不论他本意如何,他还是得从公玉家的立场出发。” 孟鹤知语气平缓,好似与琼荷分析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琼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最终吐出一句:“琼荷觉得这事情,琼荷还别知晓太多为好。” 孟鹤知嫣然一笑道:“你这丫头,这会就知晓明哲保身了?” 琼荷却道:“琼荷只是想着能多陪在殿下身侧伺候。” 孟鹤知听罢,不言语。 大约沉默了小片刻后,这才轻启朱唇地问琼荷道:“阿术还没来么?” 琼荷瘪了瘪嘴回答道:“白常侍倒是想早点来啊,可刚一出门,就被冠军侯拉走了。” 一听呼延翦将白苍术拉走,孟鹤知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不悦之色。 琼荷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可瞧着孟鹤知此时的脸色,不禁欲言又止地合上嘴。 孟鹤知一眼瞧破,看向琼荷道:“琼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是,琼荷听得了一些传言。” 在琼荷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告知孟鹤知没多久,被呼延翦拉走的白苍术此时终于姗姗来迟。 孟鹤知的脸色此时氤氲散去,露出了一个能使枯木逢春的微笑看着白苍术。 白苍术上前与孟鹤知行了叉手礼道:“白苍术见过安乐殿下。” “免礼。坐下说话。” “谢殿下。” 待白苍术坐下后,孟鹤知盈盈一笑就道:“本宫早前得了一本诗集,今日原本请阿术你来瞧瞧。没想到倒是让阿术被冠军侯抓了个正着。” 白苍术苦笑一声,回话道:“下官为何被冠军侯拦住去路,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 孟鹤知微微颌首,又道:“不过,此事着急的似乎也不仅仅是冠军侯一人。” 闻言,白苍术顿时明白孟鹤知的言下之意。她似笑非笑,语气平缓地接过话道:“能有如今这局面,想必殿下也早就料到了吧。” 孟鹤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是直接转了话题道:“对了,本宫刚刚听闻了一趣事,既然一方当事人来了。那可就少不得被本宫问上一问了。” 白苍术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微笑着接话道:“殿下不妨问上一问,若是苍术知晓,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户部尚书杜大人有意将他的小女儿许配给阿术。” 孟鹤知微微一顿,细细打量白苍术脸上的神情变化。但见她神色如常毫无异样,猜想着她可能早有耳闻就继续问道,“不知阿术你是否知晓。” 白苍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与孟鹤知对视,嘴角微扬反问一句道:“那么殿下想从苍术这知晓什么。是杜大人为何想将小女儿嫁给苍术这同为女儿身的常侍,还是这桩婚事苍术自己有何种看法?” 第3章突发命案 孟鹤知默不作声,她定眼看着白苍术。白苍术口中的这两个问题,看似是她关心的问题,可实际上在她听闻琼荷提及此事时,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沉默半晌,白苍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就自问自答道:“想来殿下会问苍术此事并不是觉得此事过于荒唐可笑,想必殿下也瞧出来了这朝堂中的人实则各怀心思。杜大人此举看似荒唐,却又何尝不是想通过此举来向陛下证明他是倾向于陛下呢。 苍术虽然是一名小小的常侍却也是时常伴与陛下左右,在杜大人看来,苍术无疑是陛下的亲信。他选择将小女儿许配于我,便等于告诉他人,他站的是陛下,而非豫国公或者五王爷任何一方。” 孟鹤知带着些揶揄意味地微笑道:“宁可将女儿嫁与同为女儿身的阿术,也不愿将女儿嫁与豫国公或是五王爷身旁之人,倒也是能博得个好听的名声。”她侧过头看向白苍术又继续道,“如此,即便阿术你拒绝了这门亲事。这位杜尚书也能博得个不站党派的名声,日后陛下自然会在一些事务上会优先考虑到他。只是……” “只是如此,对杜大人的那位小女儿的名声会有所损坏。毕竟这婚事,我是断然不能应下的。” 白苍术接过孟鹤知的话,随即却又嘴角微扬地继续说道,“若是苍术认这位杜小姐为义妹,殿下觉得如何?” 孟鹤知双眸一亮,微微颌首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倒也是便宜了这位素未蒙面的杜小姐,虽然未曾见过阿术你,但有你这义姊在,旁人即便想说她些什么,还得卖阿术你三分薄面。” 孟鹤知话音刚落,公主府的金管事急急忙忙地从大门方向跑来。他来到孟鹤知与白苍术的跟前,对着两人分别作揖后就对孟鹤知禀报道:“殿下,陛下命白常侍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听闻是孟翼遥寻白苍术,孟鹤知自然不好托大挽留白苍术。微微颌首表示自己明白后,就看向一旁的白苍术。白苍术勾起嘴角,颇为无奈地站起身对孟鹤知摊开双手道:“瞧,这一日的休沐算是浪费了。” 嘴上虽说是这般抱怨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对孟鹤知行礼拜别道:“白苍术先行告退。” 孟鹤知目送白苍术离开,可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身旁的琼荷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凑近些小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身体不适?” 被琼荷这么一问,孟鹤知回过神,侧过头瞧了琼荷一眼随即缓缓摇头。然后目光再次望向大门方向:“只是本宫隐约觉得阿术今日这一去……” 会有什么祸事。 这小半句话,孟鹤知即便脱口而出却也赶忙闭上嘴将其又咽了回去。她在心中想着也许她不说出口,那不好的预感应该就会烟消云散。 白苍术上了宫中派来接她的马车,跟着一名小内侍来到了孟翼遥所在的太极殿前。依照礼制,待内侍报唱完,方才迈过门槛入了这太极殿。 她来至孟翼遥的御案前,眼角余光发觉五王爷孟骏德也在。孟骏德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她已然从对方的神情中读出了他来找孟翼遥的目的。白苍术给孟翼遥行过礼,孟翼遥便开口道:“苍术,五皇叔今日给朕送来了些有趣的玩意。你来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孟翼遥与孟鹤知是一对龙凤胎,他较孟鹤知早出生一些便是哥哥。三日后的祭天礼,既是孟鹤知的及笄亦是孟翼遥的束发,他也要开始学习更多事务。不过未满十五岁的孟翼遥,脸上流露出更多的还是稚嫩。 因此,不论是豫国公公玉闻还是五王爷孟骏德都是以孩童的对待方式来对待他。这看似是对孟翼遥的疼爱,实则又何尝不是阻止他的成长,甚至想要让孟翼遥习惯依赖他们呢。 “陛下,皇叔给您带来的那些玩意是送给您的。至于白常侍,皇叔也单独准备了一份。” 孟骏德见孟翼遥要与白苍术分享他送的玩意,就出言解释了一下,随即从自己身后取出一只紫檀木质地的画轴盒子道,“白常侍向来喜爱书画,正巧本王偶得易安山人的一副画作。今日就赠予白常侍。” 白苍术盯着孟骏德手中的画轴盒子并没有上前去取的意思,倒是孟翼遥见状,直接替她拿了主意道:“苍术,既然五皇叔都这么说了,你就拿着吧。”说罢,就从孟骏德手中接过那画轴盒子,转递到了白苍术手中,“这可是五皇叔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辜负啊。” “谢陛下,谢五王爷。” 白苍术只得硬着头皮收下。 “白常侍留步。” 捧着画轴盒子正准备离开的白苍术忽然被身后的孟骏德叫住。她转过身就将孟骏德朝她走来,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白常侍,本王听闻呼延翦今日请你去喝茶了?” 白苍术扬起嘴角回答道:“五王爷的消息果然灵通。” 孟骏德一听白苍术这话,立刻朝她摆了摆手解释道:“不,白常侍误会本王的意思了。本王的意思是白常侍无需在意呼延翦对你的言论,本王并不在意他最终是否能与安乐成婚。能成婚自然是好事一桩,若不成也只是他没这个福气,本王大可以给他安排别的婚事。” 白苍术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孟骏德。 孟骏德似乎也没有心虚之意地与白苍术对视,温文尔雅地继续说道:“今日这副易安山人的画作,就当是本王替呼延翦这小子给白常侍赔个不是。”说罢,他对白苍术微微颌首过后,便先行离开了。 白苍术一时之间似乎无法看破孟骏德的话,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又低头瞧了眼手中捧着的画轴盒子,暗自叹了口气也就朝自己的住所走去了。 是夜,京城的夜晚应当是十分安静的。可今夜的冠军侯府却是灯火通明,府内的士兵被调动到了书房前,书房里的呼延翦瞧着眼前的一幕更是面如冰霜,他朝着一旁的副将吼道:“快去给本侯将京兆府的人叫来!” 第4章临危受命 天未亮,白苍术就被京兆府尹王羽请去。她眼眸微红坐在桌案旁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听着王羽给她说道着昨夜呼延翦府上发生的案子:“这昨晚上,冠军侯的随行官就这么被人用□□射死在他的书房当中。而且他府上那么的府兵愣是没一个人瞧见那刺客的身影……” 白苍术有些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当即引得王羽止住了话语。王羽心烦意乱地快步来至她的面前道:“我说白常侍您可别不把这案子不当回事啊。” “王大人,既然君侯的随行官是死在他的府邸里,又在您京兆府的管辖范围之内。那您大胆去查便是。特意把下官喊来作甚?” 白苍术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并用手指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满是不将这案子放在心上的姿态。 王羽忙不迭地解释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这案子牵扯的偏偏是这冠军侯呼延翦啊。”他看出白苍术没心思听他多说旁的,又讨好地给白苍术倒了一盏热茶嘴上也没闲着,“白常侍,您可是陛下的亲信的。您在本官这京兆府坐镇,冠军侯可不得瞧着您的面子上,卖本官一份薄面。” 白苍术听出王羽话中之意,敢情是他受不了呼延翦的火爆脾气,想把自己当一尊神像给请进来驱赶呼延翦这瘟神的。 可眼下她并不想摊这趟浑水,于是推脱道:“王大人,您这可就是为难下官了。下官不过是一个四品的闲官,您可是从三品的府尹。这要是您都沉不住的场面,又岂是下官我能撑得住的。”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王羽见状,赶忙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张开双手堵住去路道:“别别别,白常侍,您可千万别走啊。您也知道本官这京兆府尹本就是极为难做的,更何况这冠军侯还是安乐殿下的驸马备选人。即便他最后没能当上安乐殿下的驸马,可他也是个君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白苍术负手站在原地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王羽。 王羽觉得此事或许有门,更加卖力地给白苍术戴高帽地说道:“白常侍向来是个心善之人,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若是白常侍怕自己没有合适的理由介入此案,那本官立刻给陛下呈上一道折子。况且您作为常侍,可不就是哪里缺人手就去哪里帮忙的么。”末了,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口吻过于强硬又特意软了些语气,颇为恳切补充了一句,“白常侍,您,您就发发慈悲,就当积德行善成不?” 白苍术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转身又走回桌案旁坐下道:“下官腹中空空,王大人不会就打算用一盏热茶待客吧?” 听出白苍术是应下了,王羽喜不自禁,点头如捣蒜又发现自己如此反应岂不是承认自己在怠慢白苍术,忙摇了摇头回答道:“那自然不是,本官这就让厨房给白常侍准备早膳。” 孟鹤知是在早膳时听闻了呼延翦昨夜府上的这桩命案,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一蹙又特意询问了一遍前来禀报的金管事:“呼延翦的随行官,可是那位姓鲁的随行官?” “是了。” 金管事如实作答道,“冠军侯发现这位鲁姓随行官被人用□□刺穿后心,倒在他的书房内,连夜就喊了王羽大人过去。”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 孟鹤知见状,淡淡瞥了他一眼问道:“可是这呼延翦又提了什么苛刻的要求?” “那倒未曾。只是今天一大早,王大人将白常侍喊去京兆府了。” 金管事此话一出,孟鹤知当即冷笑了一声,吐出一句:“他倒是很会做人。”话音一落,又继续喝着自己的莲子粥。 金管事与琼荷对视了一眼,琼荷用眼神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金管事便对孟鹤知行礼道:“小人告退。” 待金管事离开后,孟鹤知才又开口说道:“琼荷,你可知本宫为何先猜呼延翦身旁那位姓鲁的随行官?” 琼荷不假思索地作答道:“那肯定是殿下知晓君侯身旁的随行官姓鲁啊。” 孟鹤知嫣然浅笑,考虑到琼荷之前说过她并不愿意知晓太多。孟鹤知索性就遂了她的心愿附和了一句:“嗯,你这么说也没错。” 用罢早膳,白苍术由王羽领着来到了停尸房。勘验那名鲁随行官的尸首,王羽特意喊来两名衙役让他们搬动尸首,好让白苍术看仔细,同时不忘给她介绍道:“白常侍,您瞧。这就是死者的致命伤。” 紧接着又将从尸体身上取下来的箭递到她面前:“这便是那支箭。” 白苍术从他手中接过这支箭,发现这箭较一般的□□小巧上许多,箭头上设计了倒刺,即便是活着被发现,若是处理不得当会被硬生生地拉下一层肉,必定也是躲不过失血过多而身亡。她在心中想道:“看来这刺客就是为了将刺杀目标置于死地。” “可是本官不明白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位随行官呢。” 王羽十分苦恼地看着这位死者,“本官特意查了一下这位随行官的户籍以及他的人际关系,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仇家,平时待人也是和和气气的。” “这位死者身长多少?” 白苍术冷不丁地发问,王羽停顿了一下赶忙答道:“八尺有余。” 白苍术微微颌首,又细细检查着死者的伤口角度,发现这伤口是自上而下所致。那么这名刺客要么就是高于死者,要么就是站在高处。她看向王羽问道:“王大人可曾去现场勘验过?” 王羽讪笑几声,方才回答道:“白常侍,您也知晓冠军侯对本官向来都是呼来喝去的,又怎会让本官派人去现场勘验呢。”言下之意,要不然也不会找白苍术来了。 白苍术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她自然是不怕与呼延翦对上。微微颌首过后,便主动请缨道:“行,那么就劳烦王大人给下官派几个人手,下官去冠军侯府上走一趟。” “好咧,本官这就去准备。” 瞧着王羽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白苍术心里明白他等的就是自己的这句话。 可这冠军侯府,又岂是白苍术想进就能进的。正当白苍术做好了要被呼延翦拒之门外的准备时,意外发现孟鹤知的马车停在呼延翦府外的僻静角落,琼荷正站在马车旁,瞧见白苍术出现便转身对马车内的人说话。 白苍术猜想着,应当是孟鹤知也知晓了昨夜呼延翦府内的这桩案子。于是,她吩咐身后的衙役原地待命,朝孟鹤知的马车走去。 她来至马车前,对马车行了叉手礼道:“下官拜见安乐殿下。不知殿下何故在此?” 第5章另有蹊跷 孟鹤知掀开马车车帘嘴角微扬,带着一丝隐约的调侃同她道:“本宫听闻昨夜冠军侯府上出了人命案,王羽大人又忙不迭地将阿术你找去,怕是想将这烂摊子甩给你。恰好今日无事,索性就在这呼延翦府外守株待兔。不成想,还真的逮着了。” 白苍术笑而不语。 孟鹤知又放下车帘,待琼荷将她搀扶这下车,孟鹤知已然戴上了一顶帷帽。今日她穿着一身天缥色的衣裙,其色如晴空,倒也颇为符合她这花朵一般的年岁。 “阿术,我同你一道去拜访冠军侯。” 孟鹤知来至白苍术身后,因着她头戴帷帽,白苍术虽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也能明白她的用意。 于是,对她再次行礼道:“白苍术谢过殿下。” 原本躺在榻上休息的呼延翦一听孟鹤知亲自登门拜访,顿时喜上眉梢,猛地起身一把推开给自己传话的管事,就要往大门处跑。管事见他连靴子都未穿上,惊呼道:“君侯,靴子,靴子还未穿呢!”喊着话,忙拿起被呼延翦落在塌边的靴子。 “快给本侯穿上!” 呼延翦催促这管事和一旁伺候着的侍女给自己将靴子穿好。 穿好靴子,呼延翦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大门赶去,若不是碍于礼数,他恨不得径直朝大门跑去。距离大门仅有几步之遥,呼延翦已然瞧见了孟鹤知,正大喜过望地想要上前,却又倏地驻足。收回了脚,又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回头与自己家管事对视了一眼。 管事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朝着他缓缓点了下头。 等到这满意的答案后,呼延翦这才昂首挺胸地朝大门走去。 “呼延翦拜见安乐殿下。” 他收敛些狂傲,彬彬有礼地来至孟鹤知跟前,行了叉手礼。礼毕,抬眸才瞧见孟鹤知身旁跟着的白苍术,以及她身后的几名京兆府的衙役。 若换作平日,呼延翦少不了对白苍术一阵刁难。可现在孟鹤知在场,他又迫切希望自己能够与孟鹤知喜结良缘。自然是得在孟鹤知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让他过于谦卑又是呼延翦所不耻的,于是他就问道:“白常侍何时在京兆府当值了?” 第四章 白苍术似乎早就料到呼延翦会有此一问,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君侯的话,下官身为常侍,原本就是哪里需要人手便往哪处去。既然京兆府尹王大人需要人手,下官自然当前来协助。” 末了,还不忘回敬呼延翦一句,“君侯应当不会因为前来的不是王大人,而是下官便不让下官进门吧?” “当然……不会。” 呼延翦牵扯出一丝笑意。回答完白苍术的话,又忙不迭地开始招呼起孟鹤知,笑脸盈盈地问道:“安乐殿下,今日怎会有空来本侯府上?” 孟鹤知抬眸隔着帷帽瞧着一脸笑意看自己的呼延翦,语速平缓吐出一句:“偶遇白常侍,听闻冠军侯府上发生案件,一时好奇便与白常侍相伴而来。不知冠军侯是否介意本宫不请自来。” 呼延翦听罢,讪笑连连。孟鹤知之言是告知其,若非今日遇上白苍术,只怕她也不会来自己这冠军侯府。如此一说,呼延翦反倒是得感谢白苍术,更加不好怠慢她。只得对孟鹤知赔笑道:“本侯早就听闻殿下与白常侍关系匪浅,如今看来这传言不虚。” “那么君侯,我等可否入府?” 白苍术这话询问的同时,也是给了呼延翦一个台阶下。呼延翦再不情愿也只能承情:“自当可以,安乐殿下,白常侍,请。” 一行人直奔呼延翦的书房而去。 即便孟鹤知言明自己来此并非为了看望呼延翦,却依旧无法浇灭呼延翦极力想要在她面前表现的欲望。 等他们一抵达书房门前,呼延翦赶忙拦住孟鹤知阻止道:“安乐殿下,本侯这书房虽说已然没了那随行官的尸首,可毕竟死过人,殿下还是莫要进去沾染了晦气。那对您这千金之躯可是极为大不敬。” 不等孟鹤知开口反驳,他又忙不迭地嘱咐身旁的管事道:“还不赶紧去准备些茶水瓜果伺候着。” 嘱咐完自家管事,又变了些许态度对白苍术道:“白常侍,这书房你随意勘验。本侯就不进去碍事了,本侯在这里陪着安乐殿下。” 白苍术抬眸瞧了眼孟鹤知,孟鹤知对着身旁的琼荷道:“琼荷,我们去冠军侯这院子里的亭子里坐坐。”话音一落,就领着琼荷朝亭子的方向而去。 呼延翦见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继续搭理白苍术,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白苍术身后的一名衙役瞧见这景象,低声与自己身旁的另一位衙役道:“瞅瞅君侯对安乐殿下这态度,哪里是什么虎威将军啊,和小猫差不多。” 他身旁的几名衙役听完,纷纷偷笑。 白苍术闻言回过身瞧了他们几人一眼,几名衙役赶忙闭上嘴,低头不敢发笑也不敢言语。白苍术反而被他们这姿态给逗乐了,微微颌首地回应了一句:“嗯,确实挺像只猫的。”说完便迈过门槛,走入了书房。 留下几名衙役彼此对视过后,不约而同地轻笑着按照之前分配的工作。两人守住书房的门,其余的人跟着白苍术进入书房找寻线索。 在京兆府时,白苍术对王羽说出自己的推测之时,王羽又特意告知她,这名鲁姓随行官是坐在背对窗户的榻上着人偷袭,并非站着身。如此,那凶手必定只能选在高处将其射杀。 她来到那榻前,对准了随行官生前曾经坐过的位置,抬眸看向窗外。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一道矮墙,可如此似乎带来了新的疑问:呼延翦这书房设在内院,若对这冠军侯府不甚了解者,又岂能轻易找寻到这里。并且,这凶手又是如何避开耳目,能够在杀死这随行官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呢。 这个新疑问的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凶手必定熟悉这冠军侯府。要么就是曾经在这冠军侯府当过值,要么就是依旧在这冠军侯府里当值。可想清楚这一点的白苍术并未觉得高兴,在这个疑问解开后,她又有了一个新的疑惑:凶手若是与这名随行官有私仇,又为何选在呼延翦的书房内杀了他。若是选在府外某处杀害的话,不是能够更加拖延死者被人发现么? 还是说…… 白苍术有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第6章替死鬼 她当即冷下脸,一旁的衙役见状,谁也不敢上前询问她是否发现了什么问题。只是彼此面面相觑,等待着白苍术的命令。 “你们在此处好好勘察,看看能否找到其他蛛丝马迹。” 白苍术扔下这话,便独自一人走出书房,径直朝孟鹤知与呼延翦他们所在的亭子里走去。 呼延翦瞧见她朝亭子处走来,自然十分不满,觉得白苍术是故意打搅他与孟鹤知相处,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白常侍这么快就勘验完了?” 白苍术可没工夫搭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君侯,您书房中靠窗户的榻,平日里可是您时常坐的位置?” 她这一发问,呼延翦短促一愣却也不敢怠慢,缓缓颌首可语气上依旧好不到那里去:“是啊,本侯特意在那窗户外设了一道景致,平日在书房内若是看书习字累了便会在那榻上坐坐,欣赏一下景致。”说到这里时,不用白苍术继续往下问,呼延翦自己似乎也发觉出了端倪。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竟是猛地拍案而起。目光中多了一丝阴鸷,声音也冷了几分道:“白常侍的意思,那凶手一开始的目标并非是本侯的随行官,而是本侯?!” 白苍术如实回答道:“在君侯回答下官方才那个问题之前,下官并不敢下如此结论。”她说话的同时,目光又大致将呼延翦的体态打量了一番,然后就继续往下说道,“如今观君侯之体态,与那名随行官相差无几。只怕那名随行官是做了君侯的替死鬼。” 一听白苍术言随行官当了自己的替死鬼,呼延翦顿时脸色煞白,随即又痛心疾首道:“他虽是本侯的下属,当对本侯而言,与自家兄弟无异。昨夜,本侯见他面露疲态,就让他在书房内稍作歇息。本侯替他去清点府兵人数,不曾想竟是本侯此举害了他的性命。”呼延翦最后竟是潸然泪下。 面对白苍术的态度也是大有改变,他看向白苍术道:“白常侍,你一定要替本侯找出这凶手。本侯定要将那厮碎尸万段!” 白苍术听闻呼延翦方才言当时他在清点府兵,如此他府中当值的府兵便也排除了嫌疑。于是,她便继续问道:“君侯可知您曾有何人是因为在您府上犯事而被您赶出府的?” “不。” 岂料,呼延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即为本侯的府兵,本侯就不会轻易将他们赶走。又何来故意寻本侯报复一说。” 闻呼延翦此言,白苍术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倒是呼延翦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道:“本侯觉得想要杀死本侯的并非一定就是本侯府内之人。白常侍也知晓近日朝堂之上议论最多的是安乐殿下的婚事,若是本侯死了,那这驸马便不会有其他……” 人选二字还未出口,就被一旁默不作声的孟鹤知冷不丁地打断道:“冠军侯慎言!” 呼延翦当即发觉自己失言,他如此当着孟鹤知的面将矛头指向她舅舅一家,岂不就等于不将她放在眼中。呼延翦忙不迭地给孟鹤知行礼致歉道:“是本侯失言,还望安乐殿下赎罪,莫要同本侯一般见识。” 孟鹤知并不说自己是否原谅他的失言,只是继续冷声说道:“侯身处侯位,应当知晓自己的一言一行与寻常百姓不同。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府外,不仅影响的是冠军侯与豫国公两家的关系,两家的名声也会受到损害。或许在冠军侯眼中这点名声算不得什么,可朝廷以及本宫的名声也会受冠军侯言行所累,此事就会沦为百姓间茶前饭后的笑柄。” 一听孟鹤知如此分析,呼延翦顿时冷汗直冒,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懊悔之意,低头鞠躬行叉手礼:“是本侯失言,本侯今后定会谨言慎行。还望安乐殿下赎罪!” “好了,本宫有些乏了。就不在冠军侯这里叨扰了。” 孟鹤知说话间站起身,一旁伺候的琼荷来至她身后,孟鹤知隔着帷帽又瞧了眼此时低头不敢看她的呼延翦,“还望冠军侯记得今日自己所言,谨言慎行。” “是,本侯记下了。” 白苍术与呼延翦一齐退至一旁,白苍术随即也行叉手礼道:“恭送安乐殿下。” 待孟鹤知走远后,呼延翦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坐回了桌案旁,给自己猛地灌了一口茶水,用袖口擦拭着自己额角滑落的冷汗,不禁感叹道:“想不到安乐殿下年纪虽小,到底是帝王家的女儿。” 白苍术没有接话,只是吐出一句:“既然现在查到此案与君侯有关,那下官就先行回去禀报王大人。” “白常侍留步。” 原以为呼延翦巴不得自己赶快离开,没想到却要她留步。白苍术转身看向呼延翦询问道:“不知君侯有何赐教?” 呼延翦再次起身。来至白苍术跟前,面色凝重地与她说道:“虽然安乐殿下不希望此案与豫国公一家有关,但本侯依然觉得此案必定与豫国公一家脱不了干系。” 言毕,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府牌递到白苍术手中:“白常侍请看,这是本侯在书房附近找到的。” 白苍术闻言,低头定眼一瞧,顿时大惊失色。她未曾料想,呼延翦从怀中掏出的这枚府牌竟是印有豫国公府的字样。却又疑惑于方才孟鹤知在时,呼延翦并未将此府牌取出,就脱口而出道:“君侯方才为何不当着安乐殿下面拿出这府牌,君侯如此莫不是特意避开安乐殿下。” “方才安乐殿下对本侯的态度,白常侍也应该看清楚了。本侯只是嘴上一说,殿下已然觉得本侯是故意攀咬豫国公。 倘若本侯将这府牌当着殿下的面拿出来,殿下指不定也会认为是本侯故意找人伪造了这豫国公府的府牌。若是如此,那本侯在安乐殿下的心目中不就成了个为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的小人。” 呼延翦说到此处,略显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本侯可没打算给他人作嫁衣,既然现如今是由白常侍查办此案,那么就劳请白常侍拿着这府牌去豫国公府对峙。本侯倒是想瞧瞧这豫国公府会给出什么答案。” 第7章抓拿凶手 绕是白苍术也没有想到自己被王羽用来抵挡呼延翦之后,又被呼延翦驱使去豫国公府走一遭,若她带着京兆府衙役贸然前去,必定会落下话柄。 几经思量,白苍术又低头瞅了眼手里这枚府牌,不论这府牌是否伪造,既然到了她的手里,她注定就得去豫国公府走上一遭了。她抬眸看向呼延翦,对其行叉手礼道:“既然君侯信任下官,那么下官自然登豫国公府的府门求证。” 听到白苍术的答复后,呼延翦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稍稍有了些笑意道:“那就劳烦白常侍了。” 白苍术离开冠军侯府后,却是打发衙役回京兆府,独自一人前往豫国公府。 来到府门前,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白苍术对他们解释道:“下官白苍术,有事请教豫国公,故登门拜访,还望两位代为通传。” 两名侍卫一听见白苍术的名讳,当即就彼此对视一眼。虽说白苍术只是一名常侍,可她的名声在京城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他家豫国公可能还需要卖她几分颜面,非他二人的身份所能得罪之人。想清楚这一点的侍卫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对彼此点了下头,其中一人开口道:“劳烦白常侍稍后,待小人这便去通传我家国公爷。” “有劳。” 白苍术目送着那名侍卫入了府门去通传。 不多时,那名去通传的侍卫便回来了。并非他一人而来,他身后跟着公玉闻的长子公玉昊。公玉昊快步来到白苍术面前,行了叉手礼道:“白常侍,家父今日出门会友并不在府内,府中一应事务都由我来负责,不知白常侍登门所为何事?” 虽然不知这公玉闻是真的出门会友,亦或是单纯不想见她,白苍术并不打算深究。她也没有拐弯抹角些什么,开门见山地问公玉昊道:“不知小公爷可听闻冠军侯府昨夜发生了一桩命案?” 公玉昊满脸惊愕地看着她回答道:“未曾听闻。”随即又觉得古怪,眉头短促一蹙有所不满地反问白苍术道,“冠军侯的命案与我豫国公府有何相干?!” “小公爷问的好。” 白苍术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印有豫国公府字眼的府牌,满带微笑地看着公玉昊道,“下官今日冒昧登门,只因君侯交予下官此物,原本想请豫国公帮忙瞧瞧是否真是府上的府牌,既然豫国公不在,那就劳烦小公爷过目。” 说罢,白苍术就将手中的府牌递到公玉昊的面前,公玉昊接过白苍术递来的府牌,仔细一瞧,蓦地脸色一变:“这……这,白常侍可问过冠军侯是从何处得了这府牌?” 白苍术如实回道:“君侯告知下官,乃是案发地其书房附近发现所得。” 公玉昊闻言,又对手中这府牌好一阵打量,却依旧未能瞧出作假端倪。他眉头紧锁,抬眸与白苍术面色凝重地说道:“若真是歹人藏于我豫国公府中,我与父亲自然不会袒护。这府牌上亦有编号,那就劳烦白常侍与我一道去管事那核对。”言毕,让出路并对白苍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白常侍,请。” 白苍术迈入豫国公府的府门,由公玉昊领着去找府上管事:“眼下管事正在前院,府中护院正在前院日常训练。” 没多久,公玉昊领着白苍术来至了前院。 正如公玉昊所言,前院正有不少劲装的壮汉,正拿着各自称手的兵器比试。 公玉昊对着一旁站着的中年人道:“余管事。” 余管事回头见是公玉昊,赶忙行叉手礼道:“小公爷,您怎地来了?” 公玉昊也没同他多说废话,直接将白苍术交给他的那府牌塞到他手中道:“查查,这是府中何人的府牌。” 余管事虽疑惑不解,却还是瞧了眼手中这府牌与上面的编号。如方才公玉昊一般,亦是脸色大变,惊道:“小公爷,这是府中曲护院的腰牌。怎地到了小公爷手中?” 公玉昊闻言冷声又问道:“曲护院现今身在何处?” 余管事侧过头看向院中那波正在比试的护院,此时一名想必其他护院身形瘦弱些,手持流星锤,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走到院中央,应该是正好轮到他要与人比试。余管事指了指那人道:“此人便是曲猛曲护院。” 白苍术与公玉昊一道看向那人,公玉昊眉头再一次蹙起,似是自语又像是为了与白苍术表明立场:“居然还敢留在我豫国公府。” 余管事闻言就知定是这曲护院在外惹了事,弄丢了府牌眼下被人拿着府牌寻来了。他忙朝场内的曲护院喊道:“曲护院,你先莫要比试了。小公爷有事找你。” 正准备大展手脚的曲护院顿时愣在原地,朝余管事投来不解的目光。目光一下子就触及了余管事手中那枚府牌,倏地脸色大变,作势就要逃走。 公玉昊见状,当即大声对其余护院命令道:“将曲猛拿下!” 原本要与他比试的护院,自然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冲了过去,手中那柄大钢刀朝着曲护院袭来。 曲猛虽是背对此人,但他手中这流星锤却如同长了双眼一般,由曲猛腋下灵蛇出洞般朝着此人的面门而来。逼得这名护院不得不将攻势改为格挡,手中钢刀硬生生地吃了一记流星锤,震得他虎口一阵生疼。 与此同时,公玉昊早就拿起一旁的白蜡棍,一个纵身已然来到了曲猛身旁,来了一招青蛇扑面直袭曲猛的后脖颈。这一招来得猝不及防,迫使曲猛不得不放弃逃跑,只得转身应战。 可不知何时,曲猛的脚法开始变得刁钻诡异起来,多以粘字诀的法子来与公玉昊对阵。此法甚是有效,公玉昊的活动范围被他所限制,手中的白蜡棍越发使不上劲。反观曲猛手中收放自如,好似有生命一般的流星锤却总能出公玉昊不意攻其不备,公玉昊越发力不从心,眼见就要败下阵来。 一旁观战的白苍术见状,决定助公玉昊一臂之力,拿起一旁石桌上的一只茶盏对着曲护院的太阳穴就抛了过去。 曲护院只觉耳边忽地生出一道风朝他袭来,在成功令公玉昊手中的白蜡棍脱手之际,又忙身子一后仰,使出一记铁板桥,成功躲过了白苍术朝他抛来的茶盏。 公玉昊瞧准时机,使出一招爪手就要去抓曲护院的小腿。却见这曲护院如同泥鳅一般从自己手中溜走,又听白苍术与他喊道:“小公爷当心!” 第8章负伤 公玉昊一抬眸便见那如壮汉拳头一般大小的流星锤已然来自面前,他顿时直冒冷汗暗道不好。 就当他以为自己必定得吃下这一击流星锤,电光火石间,白苍术已然来自他身旁。公玉昊被她拉扯出来流星锤的攻击范围。又见她将公玉昊带离之际,自己反而迎了上去,左脚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右脚自上而下落在地这流星锤上,竟如有千斤力般将这流星锤的力道尽数落在了院子的地砖上。 只听得一声石碎之声,这流星锤将地砖砸出了一个不小坑。底下的地砖早就被砸了个粉碎。公玉昊一阵后怕,额头与后背皆是汗如雨下。他忙用衣袖擦拭去额头的汗水,心中想道:“若非白苍术相救,这流星锤真砸在我的脸上,毁了容貌还是小事,只怕会当场丧命。” 曲猛见自己的流星锤被白苍术控制,当即脱手,转身就要纵身跳出院外。但白苍术根本不会给他逃走的机会,已然来自他身后,一把摁住了他的左肩头,冷声问道:“曲护院,本官只是来问你几句罢了,你何故如此紧张?” 曲猛哪里有什么心思与她对话,抬起左手肘挣脱白苍术束缚的同时,就朝白苍术手臂袭来。白苍术抬起左手又侧身躲闪,躲过了这一招。但曲猛已然转身,借着转身的惯力一记右摆拳朝白苍术袭来。 与此同时,白苍术发现了曲猛右袖口里闪过一丝寒光,便知他的右袖口中必然另有玄妙。 就在曲猛这拳头离白苍术愈来愈近之际,他的袖中蓦地冒出一把寒光逼人的短剑。这短剑的剑柄似乎连在曲猛的手腕上,原来是一把袖里剑。 公玉昊见状,怒喝一声道:“曲猛,你作甚!” 白苍术一个后下腰,右掌撑地,对着曲猛的右手腕处来了一记连环腿。而她也借着这个力后翻与曲猛保持了一定距离,曲猛也因为她这连环腿被逼的后退数步。随即又听他冷哼一声道:“白常侍,好俊的身手。” 白苍术面带笑意,将自己的左手负于身后道:“曲护院的身手也果真厉害。”她说话的同时,她负于身后的左手有血滴顺着她的手背滑落到地上。 原来在公玉昊怒喝曲猛之际,曲猛竟用袖里剑中倏地射出了一支箭。因公玉昊站在白苍术的正后方,如果白苍术直接躲过那必然会伤及公玉昊。 于是,白苍术右掌撑地使出连环腿的同时,左手掌击打箭杠,成功地令那支箭改变了轨迹。这箭虽然未能伤及公玉昊,可箭头的倒刺还是划破了白苍术的左小手臂,拉开了一道长口子。 此时,豫国公府的府兵将这前院围了水泄不通,曲猛已然是插翅难飞。几名士兵上前将手中的雁翎刀夹在了曲猛的脖颈上,曲猛不怒反而大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苍术藏于身后的左手,语气平缓又有些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句:“白常侍,你如此护着这位小公爷,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白苍术瞧着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道:“本官自然不会后悔。” 曲猛微微颌首:“白常侍,保重。” 扔下这句话,曲猛便被豫国公府的府兵押走。白苍术赶忙来至公玉昊面前,与他行叉手礼道:“小公爷,此人与昨夜冠军侯命案有关,还望小公爷能命人将其押送至京兆府,由王大人来审理。” “白常侍,你的手。” 这时,公玉昊才看见白苍术受伤的左小臂,自手腕处起至手肘之间被倒刺划破了一道口子。公玉昊想要仔细查看,又忙对身后的余管事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小公爷,是苍术自己学艺不精,这等伤势无需如此担心。” 白苍术话语刚落,一名侍卫上前手里拿着方才从曲猛袖□□出的箭,他将这支箭呈上:“小公爷。” 公玉昊面色凝重地盯着这支箭瞧,并没有接过而是与这名侍卫嘱咐道:“带上这支箭,押着曲猛去京兆府报案。” 侍卫领命离开。 “谢小公爷。” “谢我作甚,倒是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公玉昊想起方才那虽是短促,却如同在地狱门前走上一遭的经历,便觉得后怕万分,“若不是白常侍,只怕我就成了曲猛那流星锤的冤魂了。所以,还请白常侍在我府上处理完伤口再离开。”似乎是担心白苍术会拒绝自己的心意,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不然,我也不好向鹤知交代。如果让她知道你是因我而受伤,一定会与我置气的。” 白苍术原本是要拒绝公玉昊的这个提议,可一听见他提到了孟鹤知,明白若是公玉昊不替自己处理伤口,必定会落下话柄,百官对他的评价也会有所折损。 于是,白苍术又将原本要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好,那下官谢过小公爷体恤。” 白苍术的伤口是处理完了,可她受伤的消息走漏了出去被孟鹤知知晓。 临近晚膳之际,孟鹤知就登门来寻,她神情不悦地看着白苍术,瞧得白苍术心里发虚:“安乐殿下为何这般盯着下官。” 孟鹤知小脸上的不悦越发明显了:“阿术,若我不来寻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自己受伤的事情?”随后,她朝白苍术伸过手道,“让我瞧瞧。” “已经处理过了,就不必……” “让我瞧瞧。” 孟鹤知不容置喙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又道,“阿术总不希望我强拽你的手吧。” 白苍术见躲不过了,只能将左衣袖拉到手肘处,她那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小手臂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孟鹤知的眼前。 孟鹤知瞧见后,默不作声。 白苍术想要赶紧略过这个话题,就装出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安乐殿下,方才下官说了,这伤口小公爷已经命府上的大夫包扎好了。每天定时换药便是。”说着话,她就打算将衣袖放下。 却不想,孟鹤知忽然将手伸了过来,附在她打算放下衣袖的手上。当孟鹤知的手触及到白苍术的手背时,白苍术不自觉地身子颤抖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殿下,您这是……” “嘘……让我再好好检查一下。” 孟鹤知低眸看着白苍术被包裹着的小手臂,她将放在白苍术手背上的手沿着白苍术的手肘一路往下,直至她的左手手背处。这期间,孟鹤知想要触碰她的小手臂,又担心哪怕只是自己的指尖轻轻划过也会牵动白苍术的伤口。 随后,孟鹤知抬眸,眸子多了一丝幽怨地嗔怪白苍术道:“阿术,你自己也是女子。从前总是让鹤知要珍惜保护好自己,可如今你自己为何如此不珍惜。” 白苍术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笑意,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孟鹤知帮助下将自己的衣袖放下来,一边又似有无可奈何地与孟鹤说道:“殿下与我不同。” “有何不同?” 孟鹤知秀眉微蹙,颇为不满地继续道,“若阿术说的是身份与地位,那抛开这些,你我皆是女子,又有何不同。有何不同到阿术你可以如此不懂得珍惜自己,若是留下疤痕……” “留下便留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苍术打断了孟鹤知的话语,将自己的衣袖放下整理好。 听着她这满不在乎的腔调,孟鹤知莫名地有些动怒了,正准备反驳几句。 守在外头的琼荷忽然出声禀报道:“殿下,陛下传白常侍前往太极殿。” 第9章争论 “本宫与你一道去。” 孟鹤知与白苍术一道起身。 白苍术哭笑不得地劝道:“安乐殿下,陛下不知何事唤我,您同下官一道去未免有所不妥当。” “有何不妥当?本宫恰好也许久未见皇兄了。与白常侍一道前往也没什么不妥当的,本宫只是在前往太极殿的路上,偶遇了白常侍罢了。” 孟鹤知不由分说地扔下这话,就先白苍术朝外走。 恰好听见她们两人对话的琼荷忍俊不禁地又催促了杵在原地的白苍术道:“白常侍,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待她们到了太极殿,出去孟翼遥之外,孟骏德与呼延翦居然也在,甚至是王羽也在这太极殿内。 小片刻后,公玉闻与公玉昊父子二人也到了这太极殿内。 白苍术与孟鹤知两人与豫国公父子皆是疑惑不解,但王羽看向他们父子两人的目光略显微妙,而孟骏德与呼延翦则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孟翼遥让众人坐下后,就与王羽道:“王大人,同大家说说冠军侯那桩案子现今如何了?” 王羽起身对孟翼德行礼后便开口禀报道:“启禀陛下,下官对那名叫做曲猛进行了审问。其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并且也承认自己一开始要杀的人是冠军侯,称冠军侯身旁的那名随行官仅是一名替死鬼罢了。” 一听王羽此言,呼延翦迫不及待地问道:“曲猛可说了他为何要杀本侯!” 在此刻的他看来,曲猛是如何摸清他府中情况,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都不那么重要。 偏偏听到呼延翦这问话的王羽突然犯难了起来,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地飘过公玉闻。 公玉闻被王羽瞧得浑身不自在,眉头一蹙地开口问道:“王大人,冠军侯正问你话呢,你回他便是,你看本国公作甚。” 王羽讪笑连连,并未作答公玉闻的话,又对孟翼遥行叉手礼道:“启禀陛下,那曲猛供述自己是受人指使前往冠军侯府,其目的就是为了铲除竞争对手,已确保安乐殿下的夫婿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公玉闻闻言,当即拍案而起:“胡言乱语!这曲猛分明就是随意攀咬。” 呼延翦与孟骏德对视了一眼,他随即冷笑一声道:“豫国公,有陛下坐镇,这案子自然会秉公办理,你又何须如此着急撇清干系。” “呼延翦,你此言何意!” 公玉闻冷下声音,怒瞪呼延翦。 有了孟骏德在旁撑腰,呼延翦顿时硬气不少,带着些冷嘲热讽地回道:“这人是从你豫国公府里抓的,那就是你豫国公府的人。那他肯定是听从豫国公你的安排,而且我呼延翦只是个侯爷,相比您这国公爷可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你……” “豫国公息怒,这呼延翦是个粗人,心直口快的。” 孟骏德却在这时做起了和事佬,他看向王羽又说道,“王大人若那曲猛交代的事情仅有这些,想必你也不会特意跑到太极殿来。陛下也不会特意找我们前来。” 王羽回道:“回五王爷的话,那曲猛交代的确实不止这一桩案子。” “那他还交代了什么?” 公玉昊眉头一蹙,在白苍术拿着府牌来寻他时,他已然有所不安。如今被王羽这么一说,那心头那悬着的石头越发重了。 王羽瞧了眼公玉昊,就对众人说道:“那曲猛交代自己在五年前参与了一起灭门案。”说到此处,他又看向站在孟翼遥身侧的白苍术,眼神不偏不倚,神情严肃且凝重地说道,“而曲猛口中的那起灭门案,正是五年前轰动京城的白太傅灭门案,也就是白常侍一家的那桩悬案。” “污蔑,这纯粹就是污蔑!” 听见王羽这话的公玉闻当即与王羽争执起来,“王大人,你听了曲猛的一面之词便来同陛下禀报,莫不是想陷我豫国公府于不义。” “豫国公言重了,下官只是与陛下禀报此案进展,何来陷国公不义之说。若下官真的听信了这曲猛的一面之词,只需上一道折子便是,又何须在这太极殿内与豫国公您面对面的对证呢。” 王羽说到这里,倒是来了些兴致,他冷笑一声反问公玉闻道,“莫不是豫国公见自己的人被抓了,就着急撇清干系,深怕给自己府上惹祸?” “王大人莫不是一心将这案子往我豫国公府上扯!” 相比较公玉闻与王羽的争执不休,孟翼遥身旁的白苍术显得过于安静。明明王羽方才提及了她最不愿提及的那个案子,可她现在却好似无事发生一般,甚至有些漠然地看着王羽与公玉闻之间的争执。 一旁见状的孟鹤知揪心不已,她心中不论是对据理力争的公玉闻,亦或者坐着观戏的五皇叔孟骏德。在她瞧来,他们只是表现不同,本质上就是一丘之貉。他们想的就是好事要往自己身上招揽,而祸事一定要撇清干系,最好引到对方身上。 却是无一人关心王羽方才提到的关键,曲猛承认了他与当年白家那桩案子有所关系。当下公玉闻关心的却是如何与王羽说清楚曲猛所做之事与豫国公府无关。 是啊,他是豫国公,他该关心的就应该是豫国公府的事情,白苍术的事情,白家的那桩案子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白苍术的脸上越是平静,孟鹤知的内心便越是心疼。最终,孟鹤知忍不住地出声道:“王大人,这曲猛可还说过些旁的。” 她的声音悦耳清澈,说话声虽然不大却也透露着帝王家的威严,让王羽和公玉闻争论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一齐看向了孟鹤知,孟鹤知却是一点也不怯场,笑脸盈盈地继续说道:“王大人既然是来向陛下禀报案子的进展,那么是否禀报完毕,亦或是还有其他未曾禀报的?” 王羽毕恭毕敬地对孟鹤知行叉手礼道:“回安乐殿下的话,那曲猛交代了自己受豫国公指使参与白太傅一案后,又说出豫国公之所以要这么做的缘由。” 公玉闻冷哼一声反问道:“本国公有何缘由要他杀了白太傅一家。” 王羽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因为豫国公在陛下登基之初,曾与大相国寺算过一卦。那卦象上指出白太傅会阻碍豫国公府今后的运势,以及豫国公子女的仕途。” 第10章回府 “简直一派胡言,可笑至极。” 公玉闻极其不屑地说道,“难道本国公会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卦象,就杀了白太傅一家?” 方才缄默不语,仅是在一旁看戏的孟骏德此时终于出声说道:“诶,豫国公此言欠妥当。本王记得白太傅在世时,豫国公与太傅时常意见不合。本王就在旁目睹过几次,这一点,豫国公中不会忘了吧。” 知晓孟骏德是在火上浇油的公玉闻依旧辩解道:“我与怀朝兄意见不合,可这并不能成为我想要杀他全家的理由啊。” “行了。” 高坐龙椅之上的孟翼遥也终于开口说话了,年少的他脸上还带着些稚气,却又是不怒自威的架势,“此事今日怕是辨不出个真伪。但这曲猛的确是从豫国公府中被抓住的,豫国公即便与此案无关,可对府中之人管教不严,铸成大错这一点是逃不掉的。” 听闻孟翼遥此言的公玉闻并没有如方才那般极力辩驳,反而对孟翼遥行礼认错道:“是,这一点确实是微臣做的不对,微臣今后定然对自己府中之人多加管教。” 孟翼遥听罢,微微颌首又对王羽叮嘱道:“王大人,既然这曲猛交代了自己参与了白太傅一案。那这案子就交给你了,给朕好好查查这案子到底事出何因。”他说到这里,又微微侧头瞧了眼身旁站着的白苍术,又补充了一句,“此案与白常侍有直接的关系,故白常侍不得参与此案。” “是,微臣明白。” 一听孟翼遥这话,王羽心中了然,定是之前自己在禀报孟翼遥就拽着白苍术去自己的京兆府帮忙,令孟翼遥有所不快。可与案件有直接或间接关系者又的确不得参与案件调查,王羽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年轻的皇帝,明明只是说着符合律法的事情,却也警告了自己别总想着让别人替自己干活。 白怀朝这案子,早就是京兆府公开的悬案了。今日,孟翼遥金口一开,这悬案就必须开始重新侦办,王羽当即有些哭笑不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白苍术替自己抓住了这曲猛到底是替自己得了份功绩,还是找个担子挑着。 孟翼遥见王羽应下后,微微颌首又一次看向公玉闻道:“不过,豫国公的罪责仅仅是管理好府中的人可是不行的。” “陛下!” “管教好府中的人,本就是豫国公自己该做好的事情。今次,即便曲猛未能刺杀冠军侯,可他终究是杀了人。那么这连坐之罪,豫国公也是逃不掉的。” 孟翼遥根本不给公玉闻解释的机会,“即日起,豫国公一家闭门思过,不得外出。什么时候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了,就可以解除这道口谕。” 孟翼遥话音刚落,孟骏德与呼延翦立马起身附和道:“陛下圣明。” 此时,公玉闻与公玉昊父子二人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然被孟骏德给算计了。可眼下,孟翼遥已然颁布口谕,他们两人也不敢轻易抗旨。公玉闻脸色极为难看地接了这道口谕:“微臣领命。” 再观白苍术依旧是如她无关的模样,神情淡然地瞧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方才孟翼遥那道口谕,无异是将豫国公闲置出去,那么当下与他最为亲近的便仅剩下他的五皇叔孟骏德了。 呼延翦似乎是觉得大局已定,颇为骄傲且挑衅地朝着公玉闻身旁的公玉昊抬了抬下巴。公玉昊暗自攥紧拳头,满心委屈却又无处发泄。 待众人一道离开太极殿,公玉昊便迫不及待地拦住了孟鹤知道:“安乐殿下。” 孟鹤知心中明白他定是与自己来诉苦的,孟鹤知知晓她的这位大表哥自小虽被舅舅公玉闻严厉管教,却也保护的极好。她停下脚步应道:“小公爷唤本宫何事?” 公玉昊正欲开口,却被公玉闻从旁厉声打断道:“还觉得今日丢人现眼的不够么。”被父亲这么一吼,公玉昊只得将万般委屈咽下肚,毕恭毕敬地给孟鹤知行了叉手礼道:“是公玉昊唐突了,还望安乐殿下赎罪。公玉昊这边告退了。” 孟鹤知站在台阶上,目送着今日落败而走的豫国公父子。蓦然想起方才孟骏德提及舅舅公玉闻与白苍术的父亲白怀朝时常意见不合,当年年仅十岁的她也曾与白怀朝有过数面之缘,白怀朝待人总是和和气气的,从未给旁人脸色看。 即便公玉闻的性格更为耿直一些,真的有所不和也必然会当面说出来,必然不会在背地里做什么手脚。 想到此处,孟鹤知明白白怀朝一案必有蹊跷。 就在此时,白苍术也从太极殿内出来了。孟鹤知身旁的琼荷瞧见赶忙提醒了她一声:“殿下,白常侍出来了。” 孟鹤知赶忙回过身,看向正沿着台阶走下来的白苍术。白苍术来到她面前,行叉手礼与她说道:“时辰不早了,安乐殿下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孟鹤知却是一言不发,目光一直注视着白苍术。引得白苍术有所不解,又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安乐殿下?” 岂料,她话音刚落,就被孟鹤知蓦地一把抓住了手腕。孟鹤知拉着她就继续台阶走,同时还不忘同琼荷嘱咐道:“琼荷同陛下身旁的内侍说一声,若陛下有事找白常侍,就来本宫的公主府来寻。” 琼荷含笑福了福身子应下,转身就朝太极殿殿门走去。 白苍术任由孟鹤知拉着自己,同她一道上了马车。待琼荷回来后,一行人便乘坐马车朝着孟鹤知的公主府而去。 马车内,孟鹤知瞧着坐于身旁,正闭眼小憩的白苍术,心中的沉闷似乎又重了一分。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地开口问白苍术道:“阿术都不好奇本宫为何拉你走?” 白苍术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微扬地回答道:“留在那只怕又得听些不喜欢听的话语,多谢安乐殿□□恤。” 孟鹤知听完轻哼了一声,小声碎了一句:“就你聪明。” 白苍术含笑又重新闭上双眼继续休息,一旁看戏的琼荷也忍不住掩鼻偷笑了一声,心中也不由感叹一句:“看来殿下还是太年轻,依旧拿白常侍没法子啊。” 三人回到公主府后,吃罢晚膳,孟鹤知又拉着白苍术往自己的闺房走:“阿术,你我许久没有同榻夜话了,不如今夜你便留下吧。” 第11章意外来客 “阿术,你信王羽说的那些吗?” 白苍术与孟鹤知两人平躺在床榻之上,孟鹤知虽然不信公玉闻会做出指使曲猛杀害白怀朝一家之事,但她不清楚白苍术是怎么想的。 半晌,就在孟鹤知以为白苍术已然入眠。白苍术方才吐出一句:“不知。”暗自叹息随即又道,“即便现在曲猛承认是他杀害了我的家人,将他绳之於法又如何,下官的家人终归是回不来了。” 听见这句话,孟鹤知心中了然,白苍术心中其实已经对自己家这个案子不抱任何希望了。光是从今日王羽在接下孟翼遥那道口谕后的神情变化,莫说是白苍术了,就连孟鹤知也能瞧出王羽十分不乐意再将白怀朝这个案子提上日程。 “殿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白苍术似乎不愿意孟鹤知过多在意她家的这个案子。孟鹤知心中清楚她的用意,虽有些愤懑不快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却还是选择了听从白苍术的话:“好。” 翌日。 琼荷端来给孟鹤知洗漱用的清水,已然醒来的孟鹤知有些茫然地瞧着身旁昨夜白苍术躺着,现下已然空置了的床榻。 琼荷见状,上前与她说道:“殿下,怎么呆坐着?” 孟鹤知没有抬头,依旧低眸瞧着那里,探过手摸了摸上面残留的温度。早已没了什么温度,语气有所不佳地问道:“阿术何时离开的?” 琼荷听出些端倪,却也只能如实作答道:“白常侍,天未亮便离开了。宫里来了内侍唤她回去。” 孟鹤知心情低落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就在孟鹤知正味同嚼蜡般地用着早膳,一位不速之客突然而至。 金管事追着那人喊道:“二公子,您不可如此擅闯啊!” 伴随着金管事这声喊叫,那人已然来到了孟鹤知身前仅几步之遥。一旁的琼荷见状,赶忙挡在了孟鹤知身前,朝那人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 在旁的侍卫也纷纷亮出了腰间的佩刀,却见那人噗通一声跪倒,然后连磕三个响头喊冤道:“求安乐殿下救我豫国公府一命啊!” 孟鹤知隐约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她抬手轻轻拍打了一下琼荷的后背。琼荷会意地退到一旁,孟鹤知定眼一瞧,顿时惊愕不已。 但见此人头发与衣裳皆是凌乱不堪,脚上那千层底的布靴满是污泥,他那原本斯文秀气的脸上此刻煞白,惊恐万分,活似才从战乱之地逃窜到了孟鹤知的府中。孟鹤知认出此人是豫国公府二公子——公玉晁。 只是他此刻如此狼狈形象着实让孟鹤知有些对应不上那位平日温文尔雅的公玉晁,孟鹤知朱唇轻启问道:“二公子这是何故?起来回话。” 谁知这公玉晁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道:“除非殿下应下救我豫国公府,否则公玉晁定不起来。” “二公子,您有话好好说,万不可如此要挟殿下啊。” 金管事见状,好言相劝道,“若是殿下能帮上忙的话,自然会想办法。可二公子也该明白,我家殿下虽是长公主,但朝中之事又其实她三言两语能够说了算的。” 见金管事唱起红脸,琼荷索性就唱起了白脸道:“金管事,琼荷瞧着你也莫要劝这位二公子了,既然他想跪着就跪着吧。所为何事也不说,就这般姿态做给谁看,到底是来求人的,还是来摆架子的。” 一听琼荷这话,公玉晁赶忙起身,红了脸与孟鹤知致歉道:“是公玉晁失态了,还望安乐殿下赎罪。” 孟鹤知放下手中的汤勺,转过身面温和地对着公玉晁道:“二公子先坐下再说吧。” “谢安乐殿下。” 公玉晁在圆凳上坐下后,缓了口气就与孟鹤知说明情况道:“冠军侯带着人将我豫国公府为了个水泄不通,是说不许我豫国公府的人踏出府门半步,违令者便当场斩杀。我是从后院那扇小偏门翻墙出来的。” 说到这里,公玉晁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站起身对孟鹤知行叉手礼义愤填膺地说道:“殿下,虽然陛下了口谕让我父兄闭门思过,可从未下旨要如此对待我豫国公府中一干人等啊。” “竟还有这事?” 孟鹤知眉头一蹙,她虽然知道呼延翦蛮横霸道,却没想到竟会蛮横到如此地步。她微微颌首地回道:“若真是如二公子所言,本宫现在就入宫面见陛下问个清楚。” 公玉晁先谢过孟鹤知此举,随后又面露难色,显得有些犹豫道:“还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二公子既然都开口了,那就没有什么不当讲的了。” 站在孟鹤知身边的琼荷小声嘀咕了一句,公玉晁虽然没有听见,但孟鹤知听个正着。她微微侧目倒也没有责备之意,对金管事道:“金管事,你先去忙你的吧。” 金管事退下后,孟鹤知又命侍卫们退出去数步。这才对公玉晁道:“好了,二公子有话就直说吧。” “安乐殿下,冠军侯府上所发生的这一命案,实则是冠军侯自己编排,拉着白苍术演的一出戏,其目的就是为了牵制我豫国公府。” 公玉晁这一番话听得孟鹤知当场一愣神,她身旁的琼荷率先做出反应道:“二公子,您如此言论可是要拿出真凭实据的,不能单凭您一方言论就认定白常侍与冠军侯是一伙的,保不齐还会落得个污蔑朝廷命官之罪。” 听闻琼荷此言,公玉晁倏地露出惊愕的神情,瞧了琼荷一眼过后,又看向缄默不语的孟鹤知继续说道:“安乐殿下莫不是从来不知,这白苍术是如何当上这散骑常侍一职的吧?这散骑常侍虽然是个从三品的闲官,却能时常伴随陛下身旁,朝中不知有多少官员盯着这个位置。 当年白怀朝身亡后,白苍术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又有何本事当上这炙手可热的散骑常侍。这些年她虽然伴随的是陛下,可她的内心倾向是五王爷。当年若不是五王爷的扶持,她又岂能当上这散骑常侍啊。” 公玉晁说到这里,唯恐孟鹤知不相信自己的言论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若殿下不信,大可去问陛下。此事可是朝中人人皆知之事。” 孟鹤知却是出乎公玉晁意料地并没有反驳他些什么,而是询问了一声:“所以,二公子今日就是为了告知本宫这些?” 第12章同流合污 “不,自然不是。” 公玉晁忙不迭地否认,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特意缓了口气后方才继续说道,“公玉晁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提醒安乐殿下,今后切莫再与白苍术交往,她这人心思重的很。而且她配合呼延翦这一出,就是认定了当年白家那桩案子的主谋就是我父亲公玉闻。” 末了,他又忽然冒出一句:“难道殿下没有发觉白苍术昨夜从太极殿出来后,就变得有些反常?” 公玉晁此话一出,引得孟鹤知眼神中划过一丝异样。她暗自攥紧拳头,想到了今早白苍术的不告而别。 “二公子的意思是让本宫找人暗中调查白苍术?” 面对孟鹤知的这个提问,公玉晁也毫不掩饰地回答道:“殿下,昨日这白苍术可是拿着一枚府牌登我豫国公府的府门。您想想若真是我豫国公府去刺杀呼延翦,会蠢笨到身上带着自家府牌,甚至还就这么凑巧地掉在案发地附近么? 在我看来,那枚府牌恰好就证明了此案与我豫国公府无关,是歹人想要毁我豫国公府的名声。”说到这里,公玉晁的情绪不禁激动了几分,赶忙又给孟鹤知跪下,磕了响头哽咽道,“安乐殿下,他们如此陷害我豫国公府,就是看不起陛下与您的母族啊。若真的让五王爷他们得了势,那我豫国公府必然是第一个遭殃,就连陛下与殿下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啊。” 一旁伺候着的琼荷见孟鹤知面无表情地看着公玉晁,她脸上惯有的礼貌微笑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同时,琼荷发现桌子孟鹤知还未用完的早膳早已凉了,凑近些孟鹤知,稍稍弯下些腰低声问道:“殿下,早膳凉了。琼荷让厨房给您再重新布置一桌吧。” “不必了,都撤下去吧。” 孟鹤知稍稍回过神,将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清澈如水的眸子一直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公玉晁,孟鹤知并没有劝他起身,只是吐出一句:“若真如二公子所言,那此案确实值得深究。但二公子执意将过错皆归结到白苍术身上,是否有所不妥当。” 公玉晁显然没有想到孟鹤知会如此一说,他当即一愣抬头不解地看向孟鹤知。 孟鹤知则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既然那府牌的确是你豫国公府上的,且那曲猛也的确是你豫国公府上之人。单凭此一点,二公子如何说白苍术是故意陷害豫国公府?” “这……” “难不成二公子想说着白苍术心思深沉,早就在豫国公府上安插了人手。甚至这人还是其不共戴天的仇人?” 说到这里,孟鹤知的声音不禁冷了几分。惊得公玉晁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手足无措起来。 孟鹤知大抵也只是想教训一下公玉晁的出言不当,随后又缓和了些语气道:“当然,二公子怀疑此案并无过错,此案确实应当仔细查办。” 在公玉晁跑到孟鹤知的公主府上求救之时,呼延翦正骑着高头大马立于豫国公府之前。他抬高了下巴,得意洋洋地抬头望着豫国公府大门前的匾额,暗自冷笑在心中自语道:“再过段时日,这豫国公府能不能尚存都很难说了。” 他稍稍放下些视线,看向豫国公府紧闭的大门。用拿着马鞭的手指了指对着身旁的副将道:“去,让他们把门打开。陛下说是让他们闭门思过,可没说他们不能敞开门迎接客人。” 呼延翦的话语刚落,豫国公府的府门打开了。 呼延翦见状,冷笑一声,纵马来自台阶前,死死盯着这扇被缓缓打开的府门,他一心想要瞧瞧豫国公府内的人是如何垂头丧气,郁郁寡欢的。 不想,门内走出的却是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白苍术,怎么会是你?!” 呼延翦惊愕地瞧着白苍术迈过门槛走了出来。 今日的白苍术身着一件鸦青色的圆领袍,她的面色较昨日似乎憔悴了一些,但她的脸上却带着呼延翦一直讨厌的微笑。 送她出府的公玉昊瞧见骑着高头大马的呼延翦,就在门槛内止步。十分谦逊地朝着白苍术行叉手礼道:“白常侍,请回禀陛下。家父与我必定在府中好好反省。” “小公爷留步。” 白苍术转身回礼完毕后,回身扫视了一番呼延翦身后的那些府兵,然后又看向马上的呼延翦问道:“君侯这是何意?” 呼延翦冷哼一声道:“陛下命豫国公和小公爷在家闭门思过,本侯不过是来替陛下监督而已。” “哦?可下官从未听闻陛下让君侯来监督一事。” 白苍术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走下台阶,来自呼延翦的身侧,目光落在呼延翦的副将身上。 虽然白苍术是面带微笑,可副将瞧着她脸上那笑容有些发憷不敢直视,心道发虚地垂下了头。白苍术对副将的状态不以为然,依旧不抬头看呼延翦,不急不缓地问道:“君侯如此行事,可曾问过王爷的意思?” 一听白苍术提及孟骏德,呼延翦不禁心里发虚:“你,你莫要拿王爷压本侯。” “君侯应当知晓王爷是最爱惜名声之人,满朝文武何人不知道您冠军侯乃是王爷的人。今日君侯如此招摇行事,只怕早就传入了某些大人的耳朵里。 这若是他们在陛下面前参上君侯一本,那王爷定然会觉得君侯的行为折损了他的名声。届时,君侯还有何等资格如此张扬地骑着高头大马立于豫国公府前。” 白苍术的声音不大,却是字字诛心。 呼延翦本就是依仗着孟骏德才有了现如今的地位,若是孟骏德迁怒于他。那他在朝中的地位必然有所影响,只怕到时比现如今的公玉昊更加不如。想到这里,呼延翦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的副将道:“传令下去,全部撤回府中。” “谢君侯体恤。” 白苍术这时才稍稍回身给呼延翦行了叉手礼。 呼延翦鄙夷地冷哼了一声:“白常侍,本侯是看你我皆是为王爷办事,才卖你这份薄面。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坏了王爷的大计。” 第13章金吾卫大将军 白苍术目送着呼延翦率领他的府兵全部撤离豫国公府后,这才慢悠悠地朝着停在角落旁的马车走去。没有片刻停留,马车径直朝皇宫的方向走。 回到了她的住处,白苍术打发了正在清洁的小宫女们。当屋内仅剩下她一人时,她才来至榻旁坐下,轻轻闭上眼又缓缓地吐出口浊气。随后,撩起左臂衣袖,瞧了眼此刻被包裹的敲到好处却已然渗出不少血水的伤口。 那是昨夜睡前,孟鹤知亲手替她换的药并包扎好的。 白苍术一直避免让孟鹤知瞧见自己这伤口,但孟鹤知却不乐意,格外地执拗。命琼荷拿来了金疮药和纱布就要给她换药,白苍术最终拗不过她。只能硬着头皮让孟鹤知解开了原本包裹着的纱布。 当孟鹤知瞧见白苍术左小臂上的伤口,顿时触目惊心,当即倒吸了口凉气。原以为只是划开了道口子,却不想竟是被硬生生刮下些肉来,伤口红肿不堪甚至还有不少脓血流淌出来。 瞧着孟鹤知那被伤口吓得有些煞白的小脸,白苍术下意识地要将左手收回来。却被孟鹤知拉住了左手,并且她还死死盯着那伤口。 “安乐殿下?” 白苍术顿时愣住,不明白孟鹤知这是什么用意。然后,她便见孟鹤知的那双星眸含着水雾直视她,倔强地与她说道:“我来替你上药,阿术你若是觉得疼就与我说。” “好。” 回忆至此,白苍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拿过藏于一旁的药匣子。卸了左小臂上的纱布,那伤口似乎比昨夜更加红肿,甚至流出的血水已经透着些诡异的黑色。白苍术却是面不改色地,从药匣子中取出一把小刀,将其放在烛火上烤过之后便用它来刮去伤口上的腐肉。 即便被疼的满头是汗,却还是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待处理完伤口上的腐肉后,她才给伤口重新上药,再度包扎起来。如此一番折腾,屋内不免带了些血腥味。她特意打开了窗户,用火折子点了香炉内的熏香。 待将小刀清洗,药匣子放回原处后,白苍术才再次打开房门。这时,一名小宫女小跑着来自她跟前对她福了福身子道:“白常侍,陛下让您即刻前往太极殿。” 白苍术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颌首答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当她来至太极殿内,便见孟骏德坐在一旁,呼延翦则是跪在孟翼遥的御案前。如此场景,自己为何被唤至太极殿,白苍术心中了然。她无视了呼延翦朝她投来的敌意目光,给孟翼遥和孟骏德行礼过后,孟翼遥先行开口道:“白常侍辛苦,坐下回话便是。” “谢陛下。” 待白苍术坐定后,孟骏德坐着对孟翼遥行叉手礼道:“陛下,呼延翦今日的所作所为是本王平日管教不严,本王自请闭门反省三日。” 孟翼遥闻言,当即挽留道:“五皇叔不可,明日便是祭天礼了。豫国公已经被朕罚闭门思过,您若是也不在场的话……” “是啊,王爷,万万不可。” 跪在地上的呼延翦忙不迭地接过话。却被孟骏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呼延翦当即低头不敢再言语。 孟骏德则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呼延翦道:“本王为何要闭门思过,冠军侯难道不知。若非白常侍及时出面阻拦,只怕冠军侯就打算将豫国公府当突厥给剿灭了。”说到此处,孟骏德不禁冷笑一声揶揄他道,“冠军侯真是好生威风啊。” 呼延翦顿时无地自容,赶忙同孟翼遥请罪道:“陛下,是微臣莽撞。但此事微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与王爷无关,还望陛下莫要迁怒于王爷啊。” “闭嘴,本王无需你偏袒。” 孟骏德却是丝毫不领呼延翦的情,他站起身对着孟翼遥行礼道,“陛下,冠军侯包围豫国公府一事,本王不敢偏袒,好在未曾酿成大祸。本王自请闭门思过,还望陛下恩准。”言毕,竟是对孟翼遥行了跪拜礼。 惊得御案后的孟翼遥蓦地站起身,快步来到孟骏德身前将他扶起来道:“五皇叔不必如此。朕相信若是五皇叔早就知晓冠军侯的意图,此事必然不会发生的。五皇叔又何须如此自责呢。” “陛下。” 孟骏德满是感激地看着孟翼遥。 孟翼遥朝他微微颌首,继续说道:“此事既然五皇叔不知情,那便不该领罚。明日的祭天礼,朕还仰仗着五皇叔帮忙把持呢。” 听闻此言,孟骏德忙道:“多谢陛下信任。” 孟翼遥含笑地扶着孟骏德回到他原本坐着的位置:“五皇叔先坐下,此事朕已有了想法。”说罢,松开扶着孟骏德的手,转身来到呼延翦身前与他道:“冠军侯行事鲁莽,虽未酿成大错,但此事影响颇深。免去金吾卫大将军一职,罚半年俸禄。” “陛下!” 呼延翦一听孟翼遥免了他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当即就不乐意了,正欲辩解却被孟骏德一记眼刀给憋了回去,叩拜谢恩道:“呼延翦谢陛下。” 孟翼遥随即又道:“白苍术接旨。” 一旁的白苍术赶忙起身,来到孟翼遥跟前,行跪拜礼道:“白苍术领旨。” “即日起,由白苍术担任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白苍术听罢并未立刻谢恩,显得有些犹豫。 孟骏德见状,开口劝道:“白常侍,陛下既然下旨,便是对你的信任。”言下之意便是要她领旨,显然孟骏德是知情人,并且他也赞同了孟翼遥的这个决定。 白苍术没有一丝欢喜之色地接下了这道旨意:“白苍术谢主隆恩。” 见白苍术应下,孟骏德与孟翼遥皆是十分开心。只有那依旧低头跪着的呼延翦心有不甘地攥紧了拳头,眸子的阴鸷越发明显,恨不得当即举刀杀了白苍术。 “恭喜白常侍荣升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孟骏德微笑着对白苍术道贺。 白苍术却是苦笑一声道:“五王爷莫要寻下官的开心了,下官与冠军侯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们两人一道看向不远处正快步离开的呼延翦,孟骏德却是不屑冷笑道:“技不如人怨不得你。” 第14章疏远 金吾卫大将军原是副职,上头还有一位金吾卫上将军。奈何身为金吾卫上将军的公玉闻,现今闭门思过,只怕无缘出席明日的祭天礼,这祭天礼当日的巡查戒备工作便落到了白苍术的肩上。 孟骏德见白苍术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当即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道:“白常侍也不必如此多虑,这祭天礼当日的巡查戒备工作自然会有懂的人去办。你只需着金吾卫辟邪袍,面戴将军傩(nuó)面具,立于陛下下首位听令便是。”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至于白常侍的辟邪袍,陛下已经命尚衣司去制作了,想必定能在明日祭天礼开始前送到白常侍面前。” 这时,原本不说话的白苍术忽地挑了下眉。侧过头与孟骏德道:“王爷,您说若是这冠军侯遇上了安乐殿下,他是会打完招呼就离开,还是会纠缠不放?” 孟骏德眉头微蹙,不解于白苍术为何有此一问:“白常侍此话何意?” 白苍术朝着呼延翦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便迈开步子走下台阶,往呼延翦离去的方向而去。孟骏德顺着白苍术方才下巴所指的方向一瞧,当即眉头拧紧,连忙也追了上来。 原来,孟鹤知正巧入宫要去拜见孟翼遥,不想竟是在半道上遇上了灰头土脸准备回府的呼延翦。孟鹤知身旁的琼荷小声与她道:“殿下,是冠军侯。” 孟鹤知没有回应,并且还表现得没有瞧见一般。 呼延翦瞧见孟鹤知便如久旱逢甘霖,欣喜不已地快步上前拦住了孟鹤知的去路。含笑行礼道:“见过安乐殿下。” “冠军侯好生无礼。” 琼荷将孟鹤知护在身后蹙眉道,“竟如此拦住我家殿下去路。” 昨日孟鹤知陪着白苍术到呼延翦府上时,孟鹤知头戴帷帽,呼延翦虽然努力与之多做接触,奈何这帷帽遮的严实,使得他从始至终未能看清孟鹤知真容。 今日的孟鹤知未戴帷帽,妆容得体精致,身着盈盈色衣裙。 四月的京城,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盈盈之色自古便与桃花相得益彰,孟鹤知生的娇美,面似鹅蛋,眉若柳叶,肤如凝脂,唇若涂脂,眸似星辰,精美的惊鹄髻旁垂落着精美的翠玉步摇。腰肢纤细,身姿玉立,无一处不展现皇家仪态,亦是无一处不让人神魂颠倒。 只这一眼,呼延翦便觉得被孟鹤知夺了魂魄,顿时愣在原地,双眸圆睁直勾勾地听着孟鹤知,心里一阵直痒痒,竟是开始浮想联翩。 “冠军侯如此直视安乐殿下,莫不是忘了何为礼数?” 白苍术这揶揄之声将呼延翦那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正欲回身反驳,却不想一回头就瞧见孟骏德正怒目瞪着他。 呼延翦忙不迭地朝孟骏德行叉手礼请罪道:“是呼延翦失礼,请王爷责罚。” 孟骏德冷声哼笑道:“你该道歉的并非本王,而是安乐殿下。” 听闻孟骏德此言,呼延翦又连忙对琼荷身后的孟鹤知行礼赔罪:“呼延翦无礼莽撞,还望安乐殿下赎罪。” 孟鹤知瞧了眼呼延翦,她心中清楚呼延翦嘴上虽然说着要她赎罪,心里还不知是如何想法。她并未瞧漏方才呼延翦那令她不舒服的眼神,她并没有回应呼延翦的话,而是看向孟骏德与他福了福身子后,这才缓缓开口道:“五皇叔,这冠军侯既然是您的人,那就交由您处置吧。” 一听孟鹤知此言,呼延翦暗道不好。此言一出便表明孟鹤知并不想与他有过多接触,只怕那驸马人选必定是没了着落。 与对待呼延翦的态度不同,孟骏德对孟鹤知微微颌首,颇为温和亲切地说道:“好,既然安乐这般说了,那剩下的就交给皇叔来处置。”说罢,他上前几步,来至呼延翦身侧,随即冷声说道,“随本王来。” 待孟骏德领着呼延翦离开,此处便就仅剩下白苍术,孟鹤知与琼荷三人。琼荷知趣地退至一旁,低眉顺眼地站立着。 “阿术今早为何不告而别。” 孟鹤知终究是放不下醒来之时,未能瞧见到白苍术。 白苍术缓缓作答道:“今早醒来便觉难以入眠,再者想及豫国公与小公爷被陛下下令闭门思过,虽与下官无直接关联,却也是因下官拿着那府牌登门所致。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便去登门请罪了。” 听罢白苍术的解释,孟鹤知未言信与不信。只是见着白苍术与孟骏德以及呼延翦似乎都是从太极殿方向而来,于是就顺嘴多问了一句:“明日便是祭天礼了,可是陛下又吩咐了什么差事?” 一听此言,白苍术的脸上不禁又浮现起了一丝苦笑。如实作答道:“方才陛下免了冠军侯的金吾卫大将军,却将此职务交予下官。明日便是祭天礼,想必今夜下官不得安眠了。” “陛下命阿术当任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孟鹤知话语间透着些喜悦之色,“这可是个不错的差事。阿术原是从三品的散骑常侍,现如今又当了这正三品的金吾卫大将军,这可就相当加官进爵了。”说到这里,她又缓缓颌首,嫣然一笑道,“这是好事。” 白苍术却是不以为然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等明日便能知晓了。” “阿术此话何意?” 孟鹤知听着白苍术的话,不禁秀眉一蹙。心中暗道:“莫不是阿术她知晓明日这祭天礼上会发生些什么?” 白苍术却不想继续将此话题进行下去,便寻了个颇为生硬却又合理的由头对孟鹤知行礼告辞道:“距离明日祭天礼时日不多,下官方才接了这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得需尽早熟悉军务。这便先去金吾卫报道,下官先行告辞,请安乐殿下见谅。” 听出她话语之间不愿与自己多言语,孟鹤知心中蓦地失落起来。但她也不希望明日祭天礼出现什么岔子,强扯出一丝笑意与白苍术道:“既然阿术有公务在身,那便去忙吧。” 第15章哄骗 “殿下,白常侍已经走远了。” 琼荷看着杵在原地目送白苍术离开的孟鹤知。孟鹤知缓缓过神,点了点头并未回应。见她如此,琼荷又低声确认了一遍:“殿下,那我们还去陛下那吗?” “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孟鹤知终于舍得收回了眼神,她看向琼荷,“走吧。” 孟鹤知入了太极殿后,也并未久留,只是闲聊一会便起身告辞。孟翼遥虽然对她此番来意并没有多加揣测,却也能够瞧出她眉宇间的阴霾。在孟鹤知告退之际,孟翼遥终于还是多问了一句:“安乐,你……真的没有旁的事情么?” “陛下所指何事?” 孟翼遥深吸了口气,缓缓颌首与她允诺道:“这两日发生了诸多事情,朕明白你的担心。放心吧,你的婚事暂且放一放,驸马之选也未必就要从那两人中挑选。” 闻言的孟鹤知愣了一下神,她大抵没有猜到孟翼遥会主动提及此事。恍惚之间,她才猛然想起自己与孟翼遥到底是双生子,自己心中之事即便不说,孟翼遥也会有所感应。 孟鹤知朝孟翼遥福了福身子致谢道:“谢陛下关怀,安乐告退。” 孟翼遥目送着孟鹤知离开太极殿,放在御案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在心中暗道:“便是明日了。” 孟鹤知回府的马车忽然被人拦下,赶车的马车夫勒紧马绳,让马停了下来。 原本正在小憩的孟鹤知缓缓睁开眼,投给身旁的琼荷一个眼神。琼荷会意地起身掀开马车帘问道:“何人敢拦安乐殿下的马车。” 说话间,她已然瞧清了挡在马车前的竟是公玉晁。琼荷眉头倏地蹙了下眉,稍稍提高了些声量问道:“二公子,豫国公府的危机已然解除,你何故拦下殿下的马车。” 公玉晁不紧不慢地上前,对着车内的孟鹤知行了叉手礼道:“安乐殿下,公玉晁感谢殿下替我豫国公府解了此次危机。特意设了一桌酒席,还望殿下赏脸。” 琼荷回身看向依旧端坐的孟鹤知,孟鹤知听完公玉晁的话多少有些不太想搭理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二公子言重了,豫国公府之危机并非本宫替你们解围了。你又何必与本宫致谢,若要致谢,那二公子应当感谢白常侍才对。” 孟鹤知自太极殿归来,自然是从孟翼遥那里听闻了呼延翦设在豫国公府外的府兵是如何被撤离的。 公玉晁却道:“即便那冠军侯的府兵是白苍术给劝走的,多半也只是想借此卖我豫国公府一个人情罢了,那是有所图谋。 可殿下不同,殿下原本可以在听闻公玉晁的话语之后置之不理。但殿下却特意入宫面见陛下,此行为于我豫国公府而言,便是大恩……” “你,跟踪本宫。” 孟鹤知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惊得公玉晁立刻戛然而止。 但孟鹤知似乎是瞧在豫国公府的面子上,打算给公玉晁留些余地,随即又吐出一句:“是么。” “殿,殿下。” 公玉晁回过神,行叉手礼的同时,弯腰鞠躬又忙不迭地解释道,“公玉晁也是关心我豫国公府的安危,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赎罪,公玉晁设下酒席也是为了与殿下赔罪。希望殿下能够给公玉晁一个表达歉意和赔罪的机会。” 片刻之后,孟鹤知才斯条慢理地吐出一句:“也罢,本宫念在二公子心系豫国公府,也就不同你多计较了。只是……”她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这酒席便作罢,此时豫国公府正处于特殊时刻,二公子不该如此铺张浪费,还是快些回府去吧。” 孟鹤知言毕后,便又轻闭上双眼,全然一副不想再与公玉晁多余的样子。她身旁的琼荷便与马车外的公玉晁继续说道:“二公子,您也听见我家殿下的话了。还是请撤了那酒席,快些回府吧。” 就在琼荷要将马车帘放下去之际,马车外的公玉晁忽然提高些声量说道:“方才公玉晁失言,公玉晁已经派人去请白常侍前来赴宴。” 马车内的孟鹤知猛地睁开了双眼,琼荷明白她的心思,与她确认了一遍:“殿下打算如何作答?” 孟鹤知到底还是因为公玉晁的那句已经去请白苍术之言所动摇了,由着公玉晁领着她与琼荷入了酒楼的雅间。 公玉晁对孟鹤知行礼道:“安乐殿下,白常侍现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劳殿下在雅间稍等片刻。公玉晁去酒楼外迎接白常侍。” 孟鹤知缓缓颌首,算作应答了公玉晁之言。 她身旁的琼荷虽是默不作声却也是仔细观察着,当她瞧见公玉晁离开雅间时还特意带上门便泛起了一丝疑虑。她杵在原地稍作等待,待门外的公玉晁走远后,先是来到门边试着用手去拉门。 赫然发现门被公玉晁给反锁住了,她当即便觉大事不妙。转身却将孟鹤知气定神闲地坐在圆桌旁,正用茶盏品着热茶。琼荷按捺住自己的慌张,抿了下嘴快步来至孟鹤知身侧,伏下些身子与孟鹤知禀报道:“殿下,公玉晁将门反锁住了。” 岂料,孟鹤知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琼荷一瞧孟鹤知这架势,就明白孟鹤知或许早就猜到了公玉晁有问题。她不解地拧眉问道:“殿下既然知晓这公玉晁可能有问题,又为何要来赴宴呢?” 孟鹤知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开口说道:“本宫就是想瞧瞧这到底是谁给了这公玉晁如此大的胆子做出哄骗本宫之事。” 几乎是孟鹤知话音刚落之际,雅间的门便被人猛地推开。光瞧着这气势,孟鹤知当下便猜到了□□分:“本宫未曾想到冠军侯竟是与公玉晁有些私交。” 那人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正是冠军侯呼延翦。而说着要去迎接白苍术的公玉晁当下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呼延翦喜不自禁地上前与孟鹤知行礼道:“呼延翦见过安乐殿下。” 第16章雅间内 孟鹤知神情淡然地瞧着面前的呼延翦,嘴角微微上扬地说道:“冠军侯当真是威风的很,竟能驱使豫国公府的二公子对你唯命是从。”她的话语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揶揄。 她身旁的琼荷早在呼延翦推门进来之时,已然来到孟鹤知的身前,满脸警惕地看着呼延翦。呼延翦瞧着琼荷小小年纪却如大人般的架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甚至没将琼荷这小丫头放在眼里,用玩笑的口吻道:“琼荷,你一小丫头居然敢如此直面本侯,倒也算的上有些胆量。” 琼荷却是镇定自若地反问他道:“君侯可知自己的行为若是落入陛下耳中会是何等罪责。”不等呼延翦作答,她便给出答案道,“此乃大不敬之罪,即便是君侯您,也是要被重重责罚的。” 呼延翦却是不以为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满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嗯,可若是让陛下知晓安乐殿下私下与本侯见面,那是否也意味着殿下意属本侯了。” 言毕之际,呼延翦还很是嚣张地大笑了几声,紧接着又板着脸警告琼荷道,“你这小丫头若是多活些时日,就老老实实在旁伺候着便是。莫要因多嘴多舌而丢了性命才好。” “琼荷。” 琼荷正要再与呼延翦理论几句,却被孟鹤知打断。琼荷会意退至孟鹤知身侧,一张小脸上却满是不情不愿。 孟鹤知朱唇轻启,缓缓问道:“冠军侯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本宫请来所为何事,莫不是真如公玉晁所言,只是为了吃席?” 一听孟鹤知与自己主动搭话,呼延翦的态度蓦地有了大转变。他当即堆出笑脸与孟鹤知道:“方才在宫中,呼延翦见得殿下真容,惊为天人。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呼延翦虽是一介武夫,但多少还是读过些诗经,知晓如殿下这般的女子只当以礼相待。奈何若是以呼延翦为名请殿下来,殿下定然会拒绝。故而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安乐殿下赎罪。” 听罢呼延翦的解释,孟鹤知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浅笑嫣然地缓缓颌首:“安乐早前就听闻冠军侯是个十分擅长打仗之人,想来定然也是读过不少兵书之人。而今瞧来,当真是如此。” 孟鹤知这话从表面上瞧着是对呼延翦的赞许,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呼延翦虽是武将,但多少也还算有些脑子,能够听出孟鹤知的言下之意。呼延翦哈哈一笑,与孟鹤知言道:“殿下莫要故意激我,本侯想来是个脸皮厚实之人。”他身子稍稍前倾,凑近些孟鹤知,又吐出一句,“尤其是对自己喜欢之人。” 孟鹤知并没有如呼延翦所设想的那般局促慌乱,她就好似没有听见呼延翦的调戏之言那般,优哉游哉地用她那青葱玉指捏起茶盏啜了口茶。 一旁的琼荷见她的茶盏中没了热茶,正欲上前给孟鹤知添茶。呼延翦抢先一步地提着茶壶往孟鹤知的茶盏内添了些茶水:“殿下觉得这茶水味道如何。” “初尝时带了些微苦,但含在口中便有一抹别样的花香味,咽下后便会有一抹回甘。” 孟鹤知这就如同与老友叙旧一般的回话,让呼延翦误以为她已然默许了自己对她的亲近。却不曾想下一刻,孟鹤知又开口道:“就是不知冠军侯今日请本宫来这酒楼,到底意欲何为。” 呼延翦向来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一听孟鹤知问他来意,他自然就开门见山地回答道:“本侯自然是想知晓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孟鹤知脸上的神情,“殿下到底意属本侯,还是那懦弱不堪的公玉昊。” 孟鹤知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稍稍回过头,无所畏惧地直视着呼延翦的双眸,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却是不直接给出答案反过来问呼延翦道:“那么冠军侯觉得本宫会意属于何人,或者冠军侯觉得本宫该意属于何人。” 这两句话仅有一字之差,意思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耳里,大抵是不敢言语了。 可偏偏听见此话的是呼延翦,他当即就好不谦逊地作答道:“若要本侯言,那殿下自然应当意属于本侯。本侯可是靠着战功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上,他公玉昊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父亲是豫国公,才有了小公爷这称号。他哪一点是能与本侯相提并论的。” “冠军侯如此言语,看来豫国公在冠军侯眼中也不过是尔尔罢了。” 说出此话的人并没有坐于呼延翦面前的孟鹤知,亦不是孟鹤知身旁的琼荷。而是雅间外的另一人,而听着此人的声音,呼延翦眉头不自觉地拧紧,回过头看向雅间门口处。 就瞧见原本应该早就离开的公玉晁被人推了进来,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随后,白苍术便迈过门槛走入雅间,嘴角含笑地说道:“听闻二公子为表谢意特地在此设宴,不想竟殿下与君侯竟也在此。如此看来君侯与这豫国公府的关系匪浅,那又为何会有方才之言。” 公玉晁手足无措地看向呼延翦,正要开口呼救。岂料,呼延翦竟是怒目而视,公玉晁当即闭上嘴,低头不敢言语。 呼延翦故作镇定地看向来者不善的白苍术,强扯出一丝笑意问道:“白常侍当下不该去金吾卫报道么,怎地还有空到这来。莫不是打算懈怠公务?” “君侯说笑了,下官自然是报道完毕才前来赴宴的。” 白苍术对着呼延翦行了叉手礼,随即又将目光落在公玉晁身上道,“二公子可是特意托人给下官带了口信。下官一听是二公子设宴,自然是得紧赶慢地过来。” 她的目光从公玉晁身上挪开,直视着脸色不佳的呼延翦,“下官听闻了二公子邀请了安乐殿下,却是不知晓冠军侯也在场。这是否就说明了冠军侯与二公子早就相识,并且还有别的勾当。” 第17章当面承认 “白苍术!你好大的胆子。” 呼延翦拍案而起,怒声呵斥道,“竟敢如此揣测本侯。” 白苍术不为所动,依旧面带笑意,不卑不亢道:“君侯言重了,下官也只是有所好奇罢了。早前君侯的随行官是被豫国公府内的护院曲猛所杀,君侯也因此而率府兵将豫国公府团团围住。 如此一分析,君侯应当是对豫国公府的人怀恨在心才对。可为何这豫国公的二公子竟能凭着三言两语就将君侯请来,这样一来岂不是前后矛盾,又岂能不令人生疑。” 白苍术瞧着呼延翦脸上的神情越发微妙,稍稍缓了口气便继续说道,“且下官方才见君侯与这二公子的眼神交流,不论如何去瞧,这二公子都像是惧怕君侯。与其说他是豫国公府的二公子,倒不如更像是君侯手下的一名随从。” “白苍术,我……我豫国公府的名声岂能允你如此诋毁!” 一旁的公玉晁毫无底气可言地吐出这么一句,似乎是想以此来自证清白。却不想他此言一出,竟是引得孟鹤知嗤笑一声,她随即冷声言道:“二公子如此姿态,倒像是默认了白苍术所言。莫不是这冠军侯允了二公子什么好处,才会令二公子不顾豫国公府的名声,做出此等龌蹉行径。” 公玉晁吞咽了一下,越发心虚,讪讪启口:“安乐殿下,您莫要听这白苍术之言。她认定了是我父杀害了她的家人,那一定会给我安上莫须有之罪责啊。” “究竟是莫须有之罪,还是确有其事。二公子不妨移步前往京兆府如何。” 这时,王羽带着京兆府的衙役们走了进来。他先后给孟鹤知与呼延翦见礼后,又对白苍术行叉手礼道:“白常侍辛苦了,接下去就交给本官来处理吧。” 白苍术缓缓点了下头,便负手退至一旁。 王羽板着脸,郑重其事地与公玉晁道:“公玉晁,现豫国公府来报案。言你不顾家族声誉,伙同外人妄图国公之位。本官特来请你回京兆府,待进一步查明自会给你个说法。”言毕,就命衙役将公玉晁押走。 公玉晁见状,惶恐万分。忙不迭地扯住了呼延翦的衣角,大喊道:“君侯救我!” 呼延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极为难看。他瞧着这不成器的公玉晁,眼中满是鄙夷,他猛甩衣袖将公玉晁推开,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与他道:“这是你豫国公府的事情,与本侯有何相干。既然王大人请你去京兆府,那你去便是了。” 呼延翦此言对公玉晁犹如当头棒喝一般,蓦地就将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敲碎,又令他陷入那深不可测的泥潭之中再也无法抽身。 公玉晁瘫坐于地,满是失魂落魄,无比凄凉。 就当众人以为他会这么呆傻许久之际,公玉晁忽然仰天大笑,那神色甚是癫狂,他不管不顾地抬手指着呼延翦的鼻子骂道:“好一个言而无信的冠军侯,若非你言会助本公子从公玉昊手中抢夺那国公之位。本公子也岂会为你所驱使,眼下见大事已去,便想着将自己摘个干净。”公玉晁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怒瞪呼延翦道,“本公子告诉你,休想。” 公玉晁忙不迭地来至王羽面前,与他承认道:“王大人,在下早前是不甘于无法继承父亲之位。可最开始,在下并非有此妄念。是他!” 他说着话,再一次指向了呼延翦,满是一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神情继续说道:“若非这呼延翦告知在下说他有法子来助我拆除公玉昊,在下必然不敢起这妄念啊。还望王大人明察!”公玉晁说罢,便给王羽行了跪拜之礼。 不想,这呼延翦丝毫不惧他的言行,冷哼一声,带着一丝轻蔑说道:“公玉晁,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莫要因被家人检举,就无端攀附本侯。本侯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着先前本侯对豫国公府确有失礼之处,想着以今日这酒席化干戈为玉帛,让你我两家这芥蒂就此消除。不曾想,原来你心机竟是如此深沉,居然想拉着本侯下水。当真歹毒至极!” 他们双方各执一词,王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正当他考虑着将呼延翦一并请回京兆府之际,门外一人喊道:“王大人,我家王爷有事寻冠军侯,当下他不便与大人回京兆府。” 门外来人正是孟骏德府上的吴管事,他面带笑意,毕恭毕敬地给王羽行礼又特意补充道:“王大人放心,此事在下定会禀告我家王爷。若此事当真与冠军侯有关,我家王爷自然会给王大人一个交代。” 王羽闻言,稍作思量便点头应下道:“嗯,那便有劳吴管事代为转告五王爷了。” 吴管事对王羽行过叉手礼后,来至呼延翦面前,脸上的笑容蓦地散去:“君侯,请吧。” 一听是孟骏德找自己,呼延翦哪里敢怠慢。可孟骏德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呢?呼延翦下意识地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白苍术,阴鸷一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白常侍这兵法学的也不差啊。” 白苍术笑而不答,只是对他行礼道:“君侯慢走。” 待这两拨人先后离开,这雅间之内便仅剩下了白苍术与孟鹤知,以及琼荷。与方才对待呼延翦的状况不同,这下琼荷自觉地对着孟鹤知福了福身子道:“殿下,琼荷在门外候着。” 琼荷说罢,不等孟鹤知应声便退至雅间门外,并将雅间的门带上。 孟鹤知瞧着白苍术,语气平缓却较平日多了一丝疏远道:“公玉晁并没有派人去找阿术对吧。” 白苍术没有回话,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孟鹤知。与其说她没有作答,倒不如说白苍术这是默认了。 孟鹤知紧接着又说道:“所以,阿术你真的和五皇叔有所关联。” “殿下既然已经猜到了,那又何必非要问个明白呢。” 白苍术云淡风轻地接过话,但这说出口的话却令孟鹤知无比震惊。 第18章谈话 就在孟鹤知还有所恍惚之际,白苍术缓缓起身:“若殿下没有别的事,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她扔下这话,毫不犹豫地来到门边,拉开了雅间的门。 “阿术。” 原本一声不吭的孟鹤知就在白苍术即将抬脚迈过门槛之时,开口喊住了她。白苍术并没有回过身,只是微微侧过头脸。紧接着她就听见孟鹤知的问话:“你还是当年的阿术么。” 白苍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将目光看向雅间外,不经意地与守在门外的琼荷有了短暂的视线接触。白苍术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提出一句:“殿下如此一问,想必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又何须听下官的回话呢。”言毕,她便撩起衣摆,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琼荷见状,便知两人这是不欢而散了。她赶忙提起裙摆再次回到雅间内,便瞧见暗自伤神的孟鹤知,一双眼眸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我见犹怜又岂会让人不心疼。琼荷咬着下唇,不禁也是满腔悲愤:“殿下,琼荷这就去找白常侍理论。” 琼荷说完便要转身去追白苍术,却被孟鹤知出声制止道:“莫要去。” “殿下。难道这般时候了,您还要护着她?!” 琼荷紧蹙眉头,一时激动地说道,“自打五年前她家那桩案子后,您就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她,总是怕触及她的伤心处。如今,白常侍对您这般无礼,您怎么还护着呢。” “可是方才阿术她并没有说错。” 孟鹤知苦涩一笑与琼荷解释道,“既然本宫同她问出了那话,就证明了本宫觉得她变了。却还多此一举地当面问她,所以本宫不怪她。只是本宫想不明白,平日里阿术与五皇叔的接触不多,又怎么会有如此瓜葛呢。”她说到这里,稍稍一顿。 忽然想起之前公玉晁在她府上与她说的那一番话,这使得孟鹤知在心中分析道:“公玉晁曾经说过阿术五年前之所以能够当上这散骑常侍,与五皇叔有必不可分的关联。而公玉晁显然与这呼延翦有着交易,想来关于阿术这消息源自呼延翦。 再对照方才呼延翦对阿术的态度,看来阿术却是与五皇叔有着某种关系。可这种关系真的只是因为听闻了舅舅极有可能是杀死她全家的幕后真凶?若真是如此,她大可不必去替豫国公府解围。如今这状况,怎么瞧着有诸多矛盾之处。”想到这里,孟鹤知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琼荷见状,关心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身子不适,不若先回府吧?” “好,先回府。” 孟鹤知忽然觉得白苍术身上有着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的开端便是五年前的白家灭门案。 孟鹤知乘坐着自家府上的马车,便朝府邸驶去。 她所不知道的是早于她离开酒楼的白苍术此时正坐在酒楼对面的茶楼,二楼靠近街道的这边目送着她离开。在孟鹤知马车离开之际,白苍术暗自吐出口浊气,她端起面前的茶盏啜了口茶。 “苍术倒是好兴致啊。” 白苍术回过头,便见孟骏德身着常服朝她走来。她赶忙起身对其行叉手礼,正要开口招呼,却被孟骏德制止道:“本王只是来在你这讨盏茶喝,不必如此多礼。”他说完,就在白苍术对面的位置坐下,见白苍术还站着,“快些坐下吧。” 白苍术给孟骏德倒了盏茶,孟骏德捏着茶盏抿了一口,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后,又很快舒展开,他将手中茶盏缓缓放回桌案上:“这茶倒也有趣,入口带了些苦涩,却是回甘生津,且带了些荷花香。本王倒是从未饮过。” “此茶名为白毛。据茶楼的老板说,是近些时日从南方运来的一批新茶,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白苍术与孟骏德介绍之后,拿起自己的那只茶盏啜了口茶。 孟骏德听罢点了点头,低头瞧了自己那只茶盏却没有拿起来再品一口的意思。随即与白苍术道:“呼延翦的事情,本王会妥善处理。你就多花些心思在明日的祭天礼上,本王的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白苍术咽下嘴里的茶汤,无声哼笑过后,缓缓开口道:“王爷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下官只当从命,只是明日冠军侯还是得出现在祭天礼上为好。毕竟,下官今日才领了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只怕金吾卫的那批人可不愿听下官的号令。”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本王自然是有安排的。” 孟骏德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又瞧了眼似乎还打算再多坐上一会的白苍术,便提醒了她一句道:“白常侍,明天便是祭天礼。你身为金吾卫大将军,还需多费些功夫去了解你在祭天礼的职责。” “下官明白,多谢王爷提醒。” 白苍术抬眸朝孟骏德微微一笑,“王爷慢走。” 目送孟骏德离开后,白苍术低眸瞧了眼茶盏中的白毛茶,自言自语地说道:“白毛除了能生津解渴,提神醒脑,还有强心解痉,清热解毒之功效。”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随即低语一声,“当今这朝堂确实需要来上一壶如此功效的白毛了。” 话音一落,白苍术便将茶盏的茶水饮尽。 这时,一名茶楼小厮提着一包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拿到白苍术面前,乐呵呵地与她说道:“白大人,这是您要的白毛茶。掌柜的说,您先喝着,若是觉得喜欢,咱们茶楼可以定期给您送过去。” 白苍术站起身从小厮手中接过这包白毛茶,与小厮点了下头道:“有劳了。” 小厮忙道:“白大人哪里的话,掌柜的说了这几年若不是您照拂着,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呢。”末了,他补充道,“对了,掌柜的走之前让我来问问,那位说书先生真的不打算在咱们茶楼常驻么?这段时日,他在咱们茶楼说书着实招揽了不少客人呢。” 听见小厮的询问,白苍术嘴角微微上扬道:“他说书也就是图个新鲜,指不定明个又会当个走街串巷的郎中,全凭他的喜好罢了。” 第19章祭天礼启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只是孟鹤知因为白天里发生的事情而难以入眠。清晨起身时,琼荷瞧见她眼下的乌青,当即倒吸了口凉气,极为慌张地上前:“殿下。” 孟鹤知似乎知晓她为何会有如此神色,朝她微微扬起嘴角,又缓缓摇了摇头,寻了个由头道:“无碍,只是想及今日这祭天礼,有些兴奋的难以入眠罢了。” 这理由看着极为合理,但今日的祭天礼主角是孟翼遥,孟鹤知虽要盛装出席,却也只需立于金吾卫大将军的上首,全程目视便可礼成。至于她的及笄礼则被安排在祭天礼的末尾,那时才需她登上祭天台。如此一分析,孟鹤知所言因祭天礼而兴奋地难以入眠,显得有些言过其实。 年幼却聪慧的琼荷心中清楚孟鹤知难眠的真正原因,瞧着孟鹤知不愿道明也只能将那些话尽数咽回肚子里,她装作信了的模样伺候孟鹤知起身洗漱。却也不忘在心中暗自咒骂了几声,那在她看来着实对不起她家殿下的白苍术。 虽然琼荷没有继续就此事询问下去,孟鹤知也明白这小丫头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至于她自己的打算是想着待祭天礼结束后,再寻机会与白苍术好好谈谈。 待琼荷伺候孟鹤知洗漱完毕,一行宫女便捧着今日孟鹤知要穿着的衣裙头饰走入房内。礼仪嬷嬷也一道走入,来自孟鹤知面前对她福了福身子后道:“殿下,奴婢这便替殿下梳妆。” 孟鹤知毫无兴致地扫了一眼宫女们捧着的衣裙与头饰,随即对那位嬷嬷缓缓点了下头道:“有劳嬷嬷了。” 与此同时,身着紫罗繍(xiù)辟邪袍,面戴将军傩面具的白苍术已然来到了祭天台下。她一言不发,时刻关注着祭天台四周围的状况。 “哼,白常侍现如今倒是十分神气模样。” 白苍术回过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呼延翦,她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呼延翦,依旧未发一声。 呼延翦一瘸一拐地来至她面前,冷声说道:“本侯劝白常侍莫要太得意,你如今得势不过是本侯大意罢了,再过些时日,本侯定要你将这金吾卫大将军之位双手奉还于本侯。”扔下这话,不等白苍术回话便继续朝前走,离开前还有所发泄般地故意撞了一下白苍术的肩膀。 白苍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回过身看向呼延翦一瘸一拐地来到他的席位。较他往日那意气风发,趾高气昂的架势,今日这姿态着实是显得狼狈不堪。 “白常侍莫要与他一般计较。这冠军侯不过是小肚鸡肠罢了,明明是他自己做事不周,怎可赖白常侍抢了他的位置呢。” 王羽不知何时来了。听到些呼延翦说的话,便上前带了些讨好的口吻与白苍术笑道,“白常侍请放心,曲猛那里本官已经审的十之八九。想必,白常侍一家的冤屈应当很快便能得到昭雪了。” 白苍术听罢,依旧未发一言。对着王羽行了叉手礼以示感谢,王羽忙不迭地回礼道:“今后若白常侍有什么地方用的到本官的,白常侍尽管开口。”言毕,对白苍术又行了叉手礼后便寻自己的席位去了。 这才送走了王羽,白苍术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孟骏德又悄然来至她身边,与她说道:“看来这金吾卫大将军之位让你来坐,可比呼延翦有用上许多。这京兆府的王大人居然也肯与你许下这话,着实不易。” 白苍术朝他低头行礼,与昨日不同这次孟骏德并未阻止。甚至严肃地与她告诫了一声:“这王羽也不过是个见风使舵,墙头草一般的人物,他的话你莫要尽数当真。牢记你的职责,莫要被王羽之言说的飘飘然,而误了本王的大事。”孟骏德扔下这话,便不理会白苍术作何反应便撩起衣摆,顺着台阶朝祭天台走去。 殊不知,就在他登上祭天台之际,他身后的白苍术已然抬头。将军傩面具下的那双眼眸与往日息怒不轻易袒露的白苍术有所不同,此时的这双眼眸似乎多了一丝决绝与恨意。 又过去了些时辰,已换上盛装的孟鹤知由身着女官服的琼荷搀扶着入了这祭天礼的场地。 已然到场的文武百官纷纷对孟鹤知鞠躬行礼,孟鹤知目不斜视地来至自己的席位前。此时,白苍术正立于她身侧靠后的位置,孟鹤知没有侧目去看,只是压低了声,用她们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量与白苍术说道:“阿术,稍后我有话与你说。” 孟鹤知说完便立于自己的席位处,也不等白苍术会做出如何反应。至于她身旁的琼荷倒不似孟鹤知这般含蓄,一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好气地瞪了白苍术一眼。那神情似乎是在告诫白苍术,若是一会她家殿下等不到白苍术,那白苍术便死定了。 片刻后,礼部尚书便率先出场,立于祭天台前端,朝着台下的众人喊道:“吉时已到,恭请陛下行祭天礼。” 此话一出,台下百官纷纷朝着祭天台行大礼,高呼:“恭迎陛下!” 身着冕服面带天子傩面具的孟翼遥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从行叉手礼一步一顿地朝着祭天台中央走去。 忽然有一阵微风轻拂而过,稍稍带起了孟翼遥的左长袖。台下的孟鹤知隐约之间似乎瞧见了他的左小臂上缠绕着纱布带,这使得她顿时一愣。小声询问身旁的琼荷道:“琼荷,方才你可瞧见陛下的左小臂缠了纱布?” 琼荷惊愕之色转瞬即逝,安抚孟鹤知道:“殿下,许是您瞧错了。陛下的左手可从未受过伤啊。” 左小臂受过伤…… 琼荷一言惊醒梦中人,孟鹤知蓦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先是偷觑了眼立于自己身后的白苍术,又目不转睛地看向此时已经来自祭天台中央的孟翼遥。 正当礼部尚书准备喊唱下一句之时,忽然一阵突兀之声响起。礼部尚书率先做出反应,大声喊道:“陛下当心!” 第20章遗诏 不知从何处射来了一支箭。因为礼部尚书的大声喊叫,孟翼遥成功躲过了这支箭。礼部尚书吓得险些瘫软在地,忙不迭地朝祭天台下喊道:“有刺客,快护驾!” 随即便听见台下的金吾卫们纷纷亮出了腰间的佩刀,却是未有一人上前。礼部尚书大为吃惊,又对着白苍术喊道:“白常侍,你还不快快上前护驾啊。” 岂料,白苍术不为所动地立于原地,甚至连腰间的佩刀也未曾拔出。 此时,礼部尚书的身后传来了一记冷笑:“韩大人可真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韩大人猛地一回头,便将一侍卫打扮的人已然用一把匕首抵着孟翼遥的脖颈。而方才发出冷笑的正是孟翼遥身侧的孟骏德,此时这位尚书大人方才恍然大悟地朝着孟骏德怒道:“五王爷,你这般行径可曾对的起先皇重托么!” “先皇的重托?” 孟骏德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道:“当年若不是他孟骏安仿冒了文帝的遗诏,又哪里他当皇帝的份。”他说着话便如同变戏法一般地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只锦盒,“本王这里也有一封遗诏,不如请韩大人来瞧瞧这是否是文帝的笔迹。” 他说着话就将手里的锦盒朝这位韩大人递去,韩尚书警惕地又看了他一眼,确认他不会对自己出手,这才接过这只锦盒从里头取出孟骏德口中那份文帝的遗诏。这位礼部尚书韩大人已经是三朝老臣,他是见过文帝的亲笔字迹。 当他一打开这封遗诏,瞧见里头的文字之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这……这确实是文帝的笔迹。”他抬眸看向孟骏德,眉头紧蹙地问道,“既然这遗诏在王爷手中,王爷当年为何不拿出来,非要拖到现如今才拿出来呢?” 孟骏德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封遗诏,本王也是偶然所得。早些年,本王一直认为文帝是将皇位传于孟骏安,所以本王也是一心扶持,这一点本王相信在座的各位文武大臣都是有目共睹的。” 祭天台下的文武百官闻言,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知何人起头道:“是了,先帝在世时,五王爷一直是全心全力地扶持。可先帝却总是有意排挤,就连五王爷这辅政大臣之位,也是我等同先帝请命才得来的。” 凡事有一人出了头,其后的第二人,第三人便会接踵而至。如今局面亦是如此。只要有一人响应了,其余响应者便会纷纷跳出来赞同。 顺水推舟之际,呼延翦便跳出来,对着祭天台行跪拜礼,大声喊道:“请陛下禅位,将皇位还于五王爷!” “请陛下禅位!” “请陛下禅位!”…… 戴着天子傩的孟翼遥一言不发地瞧着祭天台下那些跟随呼延翦高呼让自己禅位的大臣们。 “皇爷爷的笔迹,本宫也曾有幸见过。也不知道韩尚书是否老眼昏花,瞧不清这字迹真伪。” 孟鹤知轻笑一声,丝毫不见慌张之色,不急不缓地顺着台阶上了这祭天台与这韩大人面对面,她朝其伸出手道,“不如让本宫也来瞧瞧。” “这……” “莫不是这遗诏仅是韩尚书和五皇叔演的一出戏?” 瞧出韩大人的犹豫,孟鹤知随即巧笑嫣然地收回了手,随后缓缓颌首地继续说道,“也对,方才韩大人虽然出言让陛下小心,自己却早就躲到一旁怕被伤及。可见韩大人一早就知晓这弓箭是从何处射来。” “安乐殿下,莫要污蔑下官!” 韩大人吹胡子瞪眼地与孟鹤知争辩道:“下官虽是上了些年纪,但依旧耳聪目明。文帝的笔迹,下官又岂会不认得。” “哦?” 孟鹤知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那么韩大人应该会乐意将这遗诏给本宫一瞧才是。”她说着话,再次将手朝这位礼部尚书一伸,又十分刻意地大声说了一句,“若是韩大人不敢给本宫一瞧,那岂不是恰好证明了尚书大人心中有鬼。” 韩大人显然被孟鹤知这句话给堵住了退步,他讪笑了一声开口道:“下官有何不敢,殿下若要看,那便给殿下看吧。” 他说完话就将手里的文帝遗诏递给了孟鹤知,但却没有立刻挪开手,反而施加了力道:“安乐殿下,若是查验后,这确实是文帝笔迹,您又该如何说法?” 孟鹤知不慌不忙地盈盈一笑道:“若真是皇爷爷的遗诏,安乐身为皇室血脉,自然会谨遵皇爷爷的遗愿。” 有了孟鹤知这句承诺后,韩大人终于松了手。即便笑道:“好,有安乐殿下这一句话,下官就放心了。”孟鹤知瞧出他笑意中的狡黠之色,便暗道不好,莫不是这遗诏真的是文帝亲笔所写? 可即便她心里有所惊慌,却是面不改色地打开这封遗诏。 乍一看,这封遗诏确实与文帝的字迹别无两样。但孟鹤知又岂是如此轻易妥协之人,若是她承认了孟骏德拿出的这封遗诏,无异便是承认了她的父皇夺了孟骏德的皇位。莫说孟翼遥的皇位,就连她这长公主之位也非实至名归了。 孟骏德见孟鹤知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遗诏,不慌不忙,与往日无异地含笑问道:“安乐可从中瞧出些端倪?” 孟鹤知前后瞧了两三遍,最后缓缓点了点头。瞧着她这模样似乎是确认了这遗诏的真伪,抬眸看向孟骏德提高些声量道:“五皇叔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一听她这话,莫说祭天台上的众人,就连祭天台的百官也不禁哗然。 呼延翦心直口快道:“安乐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想混淆我等视听,想将这文帝的亲笔遗诏当作伪造之物!” 孟鹤知将手中遗诏收好,不搭理呼延翦的话,也不打算将这遗诏交还给韩大人。她转而问道:“韩大人可知文帝是在何时何地,又在何等身体状况写下这遗诏。” “这……” 韩大人稍作思量,倒是并没有被难住,开口即道,“自然是弥留之际……” 孟鹤知冷笑一声打断他道:“既然是在弥留之际,文帝又怎么可能留下这封所谓的亲笔遗诏呢!” 第21章出乎意料 孟鹤知之言,当即引得祭天台下的文武百官哗然不止。 也使得有另一波官员主动站出来,更有甚者直接从队列中站出来大声说道:“微臣是文帝二十年中的进士,承蒙文帝厚爱,曾任礼部侍郎一职。也曾在文帝榻前侍奉,彼时未曾见过文帝有何传闻诏书。传位一事皆为文帝口谕,由先帝近榻听旨,亦有不少官员在场。” “是了,微臣彼时亦在。未闻文帝提及传位诏书!” 一者站出,便有支持者接踵而至。如方才支持孟翼遥禅位相似,此刻也有不少官员站在了孟翼遥这一边,认为孟骏德伪造了此所谓的文帝传位遗诏。 一名心直口快的武官不禁大声说道:“莫不是五王爷这些年习惯了大权在手,现如今不肯将大权还给陛下,便来了这么一出。还是五王爷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将大权还于陛下!” “大胆!” 呼延翦是孟骏德的拥护者,他又岂会容得旁人当着他的面讽刺孟骏德。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名武官,随即对金吾卫发号施令道,“金吾卫听令,将在场不听话者就地处决!”说罢,抬起的手重重下落。 他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正准备看着金吾卫如何处决这名不识时务的武官。却不料,金吾卫对他的号令无动于衷,竟无一人上前去处决那武官。 这使得呼延翦万分惊愕,拉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金吾卫的衣领,满是怒意地质问道:“为何不停本侯的号令。” 这名被他抓住衣领的金吾卫低头不语,气的呼延翦朝他大声吼道:“回答本侯的话!” 就在这时,呼延翦见一旁的白苍术缓缓抬起手做了个示意那位金吾卫退下待命的手势。这次,这位金吾卫当即就给出了反应,对着白苍术毕恭毕敬地点了下头便从呼延翦手中挣脱,往后倒退了数步。 “你……” 瞧着这名金吾卫对白苍术的无声号令竟做出的反应,令呼延翦震惊不已。他苦心经营好些年,未曾想到仅一夜之间便被白苍术所瓦解。 呼延翦满腔愤怒,怒火中烧地朝白苍术投去一记眼刀,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对方的名字:“白苍术,你究竟是使了什么妖术,竟让本侯的人对你惟命是从。” “冠军侯说的哪里话,这金吾卫自然是陛下的人,何时成了你的人。” 王羽早就看呼延翦不顺眼了,现今有机会巴结讨好白苍术,又能酸一酸呼延翦,他又岂能错过,“莫不是冠军侯早就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王羽!本侯看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呼延翦怒喝完王羽,便立刻朝王羽袭去。 瞧见呼延翦要对付自己,王羽大惊忙不迭地朝白苍术呼喊道:“白常侍救我!”他呼喊的同时便朝白苍术身后退去。 呼延翦嘴角泛起一丝阴鸷冷笑,其实他对这王羽早有杀之而后快的念头。今日既然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他当然不能教王羽失望,况且他认定白苍术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即便王羽求救于她,她也会视若无睹。 可这白苍术今日却出他之预料,竟真的因为王羽这一声求救而介入他们二人之中。呼延翦瞧着白苍术一掌推开自己正欲去抓王羽的手,踉跄小半步站稳之后,朝她吼道:“白苍术,你今日到底是何意!” 面对呼延翦的提问,面戴将军傩面具的白苍术犹如充耳未闻一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呼延翦,并没有一声回应。 如此局面,又岂能令原本就是火爆脾气的呼延翦不为之恼怒。他原本就不满孟骏德更器重白苍术,甚至因为昨日酒楼之事,孟骏德还罚了他一顿板子。使得他倒现在还有些腿脚不利索,但即便如此,呼延翦也有足够的信心去对付白苍术。 呼延翦想着白苍术不过一介女流,即便平时举止打扮多似男子,可这体魄气力终究是男女有别。更何况,她本就有伤在身,加之她的体内…… 想清楚这些后,呼延翦的嚣张气焰越发猛烈。哼笑一声无比鄙夷地对白苍术道:“好啊,从前王爷总是拦着不让本侯与你一较高下,今日本侯也就不顾忌这些了。”言毕,就将攻击目标从王羽转为白苍术。 正如呼延翦一开始预料的那般,白苍术一直将受伤的左手负于身后,不让呼延翦有机会抓住自己的左小臂。可呼延翦就是要与之作对,每每专攻其左小臂,逼得白苍术节节后退。 但即便如此,呼延翦却是一点也不轻松,白苍术虽未将佩刀抽出,将佩刀连同刀鞘拿在手中去阻挡呼延翦的进攻。 可呼延翦仗着自己天生神力,不断在力道上给白苍术施压,这使得单手应对的白苍术终究有些吃力,不得不将左手伸出,两只手并用地与呼延翦对抗。 呼延翦见状,顿时大喜。他就喜欢要寻机会去抓白苍术的左小臂,之前白苍术将左手负于身后,使得他无破绽可寻。但现在不同了,一旦白苍术将左手伸出,那么自己的机会便多了许多。 忽然,白苍术的左手似乎停滞了一瞬,也就在这个瞬间,呼延翦抓准了时机,猛地抓住了白苍术的手臂。 祭天台上的孟鹤知见状,不禁扑到护栏旁朝着白苍术的方向大声喊道:“阿术,小心!” 孟鹤知这心急如焚的喊叫,更使得呼延翦嫉妒不已。他得意不已地朝着面前的白苍术冷声哼笑:“白苍术,有安乐殿下关心你又如何,你终究敌不过本侯。” 话音一落,呼延翦就要施力去压迫白苍术左小臂的伤口。可当呼延翦的指尖触碰到对应的位置时,他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哪怕是隔着衣裳,他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包裹伤口的纱布才对。可现下,他隔着衣袖能够感觉到的竟只能感受到紧实有力的小臂,却毫无半点纱布的痕迹。 也就在呼延翦这愣神之际,他面前的白苍术已然从刀鞘中抽出自己的那柄佩刀,一眨眼的工夫,精准无误地划破了呼延翦的咽喉。 白苍术手中佩刀的刀身寒光四溢并无一丝血迹,反观呼延翦咽喉处却是血如泉水般涌出。 第22章武祭 此时的呼延翦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对付眼前之人,他万分惊愕地抬手去捂住咽喉处的伤口,试图以此来减缓鲜血涌出。他刚一张口,口中倏地淌出不少鲜血:“你……” 不是白苍术这几个字还来不及从嘴里吐出来,就听见面前这人带着三分笑意开口说道:“冠军侯何故如此惊讶,这一招移花接木早前你不是也使过么。” 面前这“白苍术”说着话便摘掉了自己面上戴着的面具,这哪里是什么白苍术,分明就是孟翼遥。 此时的呼延翦方才后知后觉,他仅知晓白苍术身长七尺六,却从未知晓孟翼遥的身长。如今他才恍然大悟孟翼遥为何总是坐在御案之后接见众人,原来孟翼遥和白苍术两人早有此打算。 瞧见这一幕的众人,顿时惊愕不已。 祭天台上的孟鹤知见状也是惊讶不已,她猛地回过身,看向那身着冕服面戴天子傩面具的“孟翼遥”。却意外瞧见那人手里握着原来挟持她用的匕首,而那名原本劫持她的侍卫不是何时已然被其放倒,此时早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原来就在方才呼延翦被孟翼遥用佩刀划破咽喉之时,伪装成孟翼遥的白苍术趁着挟持自己的侍卫分神之际,将其击晕,并夺走了对方手中的匕首。她又当着孟骏德面,摘掉了天子傩面具,面带笑意地与他说道:“王爷,这不该奢望之事,就不该付诸于行动,否则便是空欢喜一场。” 即便白苍术说话显得还有些气力,可她那比昨日越发没有血色的脸却已经告知孟鹤知,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她此刻表现的这么好。 而与白苍术面对面站着的孟骏德自然也是瞧得出来,他显得没所谓地挑了下眉,哼笑一声:“不如试一试,又岂知不行呢。”他死死地盯着白苍术的脸,“白苍术,苍术。当真是一味祛风散寒的良药。只可惜啊……” 孟骏德故意缓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只可惜什么!” 原本在祭天台下的孟翼遥,此时也已然领着几名金吾卫匆忙上了这祭天台。他恰好就听见了孟骏德那意有所指的只可惜。 孟鹤知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双眸死死盯着白苍术。她隐约觉得白苍术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而白苍术则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与孟鹤知有眼神交流。 孟翼遥示意金吾卫上前,拿下孟骏德。 孟骏德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孟翼遥与孟鹤知,便轻轻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口浊气,随后再次开口道:“你们抓住本王又能如何,若是本王今日不能活着走出这祭天台。那么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这时,有一批人马声势浩大地闯入了祭天台下。 祭天台下的金吾卫们,纷纷站了出来,列队做出一道人墙,将诸位大臣和祭天台护在身后。这批人马见状,并未上前与金吾卫对峙。 不消片刻,这批人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公玉昊护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随后,众人便见这批人马在队伍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身着战胄的公玉昊沿着这一条道一路快步上前的人,金吾卫的人认得公玉昊,便立刻收了武器又撤了人墙,容许公玉昊上前禀报。 公玉昊快步来至祭天台下,对着孟翼遥行了跪拜之礼,大声禀报道:“豫国公府不负陛下之重托,现已包围了五王爷的府邸,并抓拿了叛乱的一干人等。” 孟骏德一听公玉昊此言,犹如糟了晴天霹雳一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随即又是仰头大笑带着些心有不甘的悲愤大声呼喊道:“苍天负我啊!!” 他蓦地看向站于自己对面不远处的白苍术,红着双眼,一副恨不得要其扒皮生吞的架势,就要朝她冲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金吾卫拦下。 孟鹤知见状,赶忙上前,将白苍术护在自己身后,俏脸上多了一丝寒霜:“皇叔,这是何意。” 孟骏德充耳未闻般无视了孟鹤知的提问,转而抬起手指向她身后的白苍术,满是讥讽的笑意道:“好,当真好的很。白怀朝当真教出了个极有本事的孩子。可那便又如何呢,这地狱虽冷,但有你白苍术相伴,本王亦可踏歌上路。” 面对孟骏德此言,白苍术仅是一如既往地浅浅一笑,自孟鹤知身后走了出来,步履缓慢地来至孟骏德面前。毫无惧色地直视孟骏德,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本向死而生之人,能得王爷如此评价,也是此生一件乐事。” “将他带下去。” 孟翼遥命金吾卫将孟骏德带走,那位刚才与孟骏德沆瀣(hàngxiè)一气的韩大人,此时却是连滚带爬地来至孟翼遥跟前,不住地与他磕头谢罪道:“陛下,陛下。微臣不知那五王爷竟有如此野心,他居然敢意图谋朝篡位,他……” “够了。” 孟翼遥紧蹙眉头,冷着脸不怒自威地看着他反问道:“朕瞧韩大人虽是一介书生,方才躲那冷箭的本事倒也不逊色于一般的武将。” 这时,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人被一名金吾卫押到孟翼遥面前:“启禀陛下,方才那支冷箭便是此人所为。”言毕之际,用手便将此人的头往上一仰。 白苍术认得此人是孟骏德府中的一名府兵,随后她便听见孟翼遥哼笑一声,再次看向这位礼部尚书,冷笑质问道:“韩大人,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讲?” “陛下赎罪,陛下饶命啊。微臣只是一时糊涂。” 韩大人自知无法辩驳,只得不断地向孟翼遥磕头,请求他的饶恕。但孟翼遥却根本不想听其瓜噪之声,他示意金吾卫将其押下去。 随后,祭天台下公玉昊呼喊道:“陛下,冠军侯已身亡。” 孟翼遥慢悠悠地来至祭天台的护栏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极为冷漠地扫了眼已然僵直了身体躺在地上的呼延翦。呼延翦依旧用手捂着自己的咽喉,双眼圆睁满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孟翼遥年纪尚小,且初次动手却丝毫不惧。他甚至再次抽出了自己腰间佩戴的那柄佩刀,并将其用双手呈上展示于上天。 紧接着,他便大声与上天说道:“我大遂自□□开国以来,祭天礼本就分为文祭与武祭。历代先祖崇尚文祭,但今有奸臣谋逆妄图颠覆我大遂皇室。翼遥身为大遂皇室子孙,不得已重启这武祭,斩奸臣于祭天台下,望大遂先祖赎罪,佑我大遂千秋万世。” 第23章不得偏私 之后,孟翼遥与白苍术换回了各自的服饰,这祭天礼虽起了些波折,但也如期举行。而祭天台下的大臣们也见识到了孟翼遥的手段,谁人还敢小觑这位年少君王,只怕会落得与呼延翦一般的下场。 换回紫罗繍(xiù)辟邪袍,头戴幞头的白苍术信守承诺,站在一旁全程观看着孟鹤知的及笄礼。待及笄礼毕,孟鹤知来至白苍术仅数步之遥,正欲开口与她说道些什么。 公玉昊却是不合时宜地走上前与她行叉手礼道:“恭贺安乐殿下。” 也正是他这一声打断,白苍术便被一内侍给叫走了。两人就这么错过去了,这让孟鹤知心中有所不悦,但毕竟今日于她和孟翼遥皆是大喜之日,自然也不好随意恼怒。她也只能按捺心中不快,与公玉昊回礼道:“谢过小公爷。” 公玉昊存的是个什么心思,孟鹤知心中自然清楚。今日之前,公玉昊还要与呼延翦一分高下,现如今这呼延翦被孟翼遥亲手斩杀,那自然便已是不足为惧。那么这驸马之位,在公玉昊自然是别无二人,势在必得。 可孟鹤知却不这么想,她的心思全系在白苍术一人身上,又岂有旁的心思去应对公玉昊。在她谢过公玉昊之后,便赶忙喊来了琼荷与她询问道:“琼荷,白常侍因何事离开?” 琼荷上前,毕恭毕敬地回答孟鹤知的问话道:“琼荷方才听得一些,说是关于五王爷那遗诏一事。” 听罢琼荷的回答,孟鹤知当即一蹙眉。也就是被琼荷这么一提醒,她才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安乐殿下?” 公玉昊见孟鹤知有些晃神,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孟鹤知回过神,便对他言道:“本宫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未处理,就先告辞了。”她忙不迭地又与琼荷道,“琼荷,我们走。” 琼荷快步跟上孟鹤知,虽然孟鹤知未曾言明她要前往何处。但琼荷已然知晓孟鹤知是要前往那太极殿内。 公玉昊立于原地,望着孟鹤知远去的身影。心中自然也是有所猜想,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便快步跟上孟鹤知。 而此时的太极殿内,孟翼遥面前摆放着的正是那孟骏德口中所言文帝的遗诏,他十分清楚文帝从未留下什么遗诏,那么面前这遗诏必然是伪造的。可又是出自何人之手,竟是能将文帝的笔迹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白苍术身上,正欲开口问她的意见,就听一旁的公玉闻道:“陛下,依微臣所见,这遗诏只怕不是近些时日才完成的。”他稍稍缓了口气后,又继续说道,“微臣曾听闻在文帝仙逝之际,太极殿内曾丢失了一诏书。而当时玉玺就在太极殿内摆放着,可这玉玺完好无损地摆放在原处,却丢失了一诏书。” “豫国公之意是说这诏书是文帝身边之人偷走交予孟骏德的?” 孟翼遥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他抬手指了指这遗诏上的文字,“可朕记得文帝身旁可没有与他字迹相似之人。” “文帝身旁没有,可不代表先帝身旁没有。” 户部尚书杜大人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他跨步上前对孟翼遥行叉手礼道,“陛下,据微臣所知,先帝身旁善文帝笔迹者当属白太傅,若其称为天下第二,就无人敢称天下第一。”他言及于此,眼神还偷觑孟翼遥身旁的白苍术,顺势便问她道,“白常侍身为白太傅的遗孤,不会认不出你父亲的手笔吧。” 一听杜大人此言,公玉闻当即便蹙眉。他听闻前些日子,这位杜大人为了权势,一度妄想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同为女儿身的白苍术。白苍术回绝了这门亲事,难道这位杜大人是想借此机会来报复白苍术? 想到这里,公玉闻看向这位杜大人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鄙夷:“若按照杜大人此言,但凡善文帝笔迹者,都有可能帮助孟骏德伪造出这遗诏。白太傅善文帝笔迹不假,但不见得在我等所不知晓处,就未有善模仿笔迹者。杜大人这一席话未免牵强了些。” 孟翼遥自然不信杜大人之言,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白苍术问她道:“白常侍,此事你如何看?” 岂料,白苍术并没有立刻回答孟翼遥的问话。而是从御案后来至御案前,对孟翼遥行了跪拜大礼后,方才开口言道:“回禀陛下,正如方才杜大人所言,这文帝遗诏确系我父伪造。” 姗姗赶来的孟鹤知闯入这太极殿内,便听闻白苍术这话,当即驻足不前。她身后的琼荷也是惊讶不已,随孟鹤知而来的公玉昊也恰好听见白苍术此言,也是万分不解,他心中暗道:“此事若换作旁人,即便真与自己家人有关,定会百般辩解,绝不会如白常侍这般当着陛下的面承认。白常侍此举究竟是为何?” 杜大人暗自冷笑一声,他正愁白苍术会不承认。却不想这白苍术居然主动承认,如此也就不必他多费唇舌。他正要开口为白苍术所言添一把火,却不想孟鹤知已然冲了进来,她瞧着跪在地上的白苍术,不顾他人地问道:“阿术,这便是你与本宫所言的不同么。” 白苍术苦笑不语,并未对孟鹤知的提问做出答复。 “安乐,你怎会……” 孟翼遥瞧着面前的孟鹤知很是意外。按照礼制,她该留在自己为她准备的宫殿内庆贺及笄礼。可他目光转向跪在那里的白苍术,顿时了然于心。也不理会孟鹤知擅闯太极殿是如何不符合礼数,而是暗自攥紧了拳头与白苍术说道:“白常侍既承认这文帝遗诏是已故白太傅所作,这便好办许多。那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去查,朕倒是要看看这白太傅究竟为何替孟骏德伪造这遗诏。” “陛下,那这白苍术该如何处置?” 杜大人一听孟翼遥这话,显然没有要处置白苍术的意思,便迫不及待地反问道。 他这一问,当即引来在场除去白苍术以外的众人眼刀。孟翼遥知晓现如今的局面,他不对白苍术做出处置,便难以堵上朝中这些大臣们的嘴。他再次紧了紧拳头,看向跪在御案前的白苍术。 白苍术却是抬眸对他浅浅一笑。她这一笑令孟翼遥恍然大悟,若她方才不承认,只怕此事闯入那些朝中大臣耳中,必然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偏私。 知晓白苍术之用心,即便心中百般不愿,孟翼遥也不得作出判决,他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白苍术现涉及孟骏德谋反一案,按大遂律押入地牢听后发落。” 第24章入狱 “白常侍,这地牢里常年晒不到什么太阳,这床被子十分软乎您先用着,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就直接与小人说便是。” 白苍术虽然被关押进了地牢,但看守的衙役不仅没有对她冷嘲热讽,甚至还关心起她的居住条件。 孟翼遥特意派人交代过这些人,不许任何人苛待白苍术。他这一句话就等于是告诉这些会见风使舵的衙役们:“白苍术若有任何闪失,朕必然拿你们是问。” 白苍术虽然未曾见到替孟翼遥传话的人,可她光听着衙役这一句话,心中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委。这既然是孟翼遥的好意,她便收下了,她与那衙役道:“多谢兄弟了。” 这衙役朝她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与她说道:“其实小人曾经受过白常侍的恩惠,只是白常侍贵人多忘事,大概是不记得小人了。” 一听对方这么说,白苍术还特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瞧着他的面容确实觉得有些面善。缓缓颌首过后与他说道:“你是阿秋?” “是啊是啊。” 叫做阿秋的衙役没想到白苍术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他情绪也不禁激动了几分道,“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白常侍居然还记得小人。” 白苍术笑而不语。 阿秋瞧着她那不太好的脸色,又忍不住地关心了一句:“白常侍,瞧着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 “阿秋,你在磨蹭些什么啊。给白常侍铺好床就赶紧出来,有人来看白常侍了。” “来了!” 没等阿秋说完,地牢就有一个粗嗓门的衙役与阿秋喊话。 有人来看她? 白苍术并没有听漏地牢外那名衙役的最后小半句。她在心中有些疑惑道:“这个时候,谁会来看我?” 只小片刻后,已然褪去盛装换上常服的孟鹤知领着琼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孟鹤知的出现令白苍术眼中闪过一瞬错愕,随即她又是苦笑连连地与孟鹤知说道:“安乐殿下,您不该来此的。” 孟鹤知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白苍术追问道:“为何不该?” “今日可是您的及笄礼。您应该在宫殿内庆贺……” “可今日亦是阿术你被迫锒铛入狱之日。” 孟鹤知一听白苍术这话,就知道她又在刻意疏远自己。又见她在说话时,刻意撇过脸不肯与自己对视。 这举动令孟鹤知心中满是委屈,她努力不让自己哽咽,可说话时的声音还是带了丝微微的颤抖:“阿术既然知晓今日对我是值得庆贺之日,又为何当着陛下的面承认了五皇叔手里那份文帝遗诏是白太傅伪造的。难道阿术不清楚自己一旦承认了就意味着什么吗?”末了,孟鹤知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地带了哽咽与幽怨,同白苍术小声地补充了一句道:“当初说好的,待我及笄后,你会带我去放孔明灯的。” 一听见孟鹤知这话,白苍术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又暗自攥紧了拳头。她与孟鹤知的确有过这样的承诺,那是五年前,她家中还未曾发生那场变故。 “可那毕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既然是五年前的事情,那罪臣未必……” “若是阿术真的不记得了,还会记得这番话是你五年前同我说的嘛!” 这是孟鹤知第二次打断了白苍术的话,白苍术也因此感受到了此时的孟鹤知与以往那温顺的模样有些不同的,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似乎要与她一较高下。 白苍术转过头便正对上了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眶有些微红,眸中含着薄薄水雾,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孟鹤知。白苍术又岂会不知此时的孟鹤知心中有多么委屈,她到底是对孟鹤知狠不下心,只能妥协地缓和了声音唤了她一声:“安乐殿下。”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可满肚子委屈,甚至有些在气头上的孟鹤知觉得白苍术的下一句必然是为她自己辩驳,索性就拒绝了与她沟通的意思。微微侧过头对自己身后的琼荷道:“琼荷将药箱拿来。” 琼荷将手里提着的药箱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孟鹤知紧接着就用命令的口吻对白苍术道:“阿术,你去桌案那坐着。” 白苍术默不作声却也十分听话配合地走到桌案旁坐下。 孟鹤知也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随后又说道:“把左袖子撩开,我要给你换药。” 打从白苍术瞧见琼荷手里那只药箱,白苍术就清楚孟鹤知来看她的目的。想到自己左小臂的伤势,白苍术有些不大乐意:“殿下,这换药之事……” “我刚刚说过不想听你说话,你就老实做好让我给你上药就好。” 这大概是她们两人相识以来,孟鹤知第一次对白苍术如此任性骄纵,“要是阿术你不肯让我给你换药的话,那我就坐在这里跟你慢慢耗着。” 听见孟鹤知这么说了,白苍术哪里真舍得让身娇肉贵的孟鹤知陪她在这地牢里久待。只得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将自己的左衣袖撩起,然后那渗着鲜血的纱布赫然出现在了孟鹤知的眼前。 孟鹤知并未有一丝惊恐,反而是十分心疼地看着白苍术左小臂的伤势。小弧度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唇,一双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拆解白苍术此刻包裹着伤口的纱布。 待这纱布拆解完,孟鹤知瞧见伤口处新长出的肉有溃烂迹象。顿时就数落起白苍术道:“阿术,你是不是没有找御医瞧过!” 白苍术却是习以为常地淡淡说道:“这伤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安乐殿下今日这药箱中可有小刀?” 一旁的琼荷立刻接过话道:“自然是有常用的工具,只是不知白常侍要这刀……”她话还没有问话,当即就自答道,“莫不是要用刀将这溃烂处切割下来?!” 一听琼荷此言,孟鹤知当即就抓住了白苍术的手急道:“阿术这样不可,若是用刀割肉的话,那必然又要流不少血,你如今的面色已经这般差了。”她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紧了紧拉白苍术的手,“你先前是不是就是如此处理自己伤口的!” 第25章情分 白苍术并没有直接回应孟鹤知的问话,她的嘴角依旧带着些如往日一般的浅笑。看出孟鹤知大抵是不会将药箱中的小刀递给她,于是她转而对孟鹤知身旁的琼荷道:“琼荷,劳烦将小刀递给我。” 琼荷自然不会立刻将药箱中的小刀取出递给白苍术,她抬眸看了眼孟鹤知。虽然孟鹤知只是小弧度地回头瞥了她一眼,琼荷却立马会意回应白苍术道:“白常侍,琼荷只是陪着安乐殿下来看您,至于这药箱之事,还得殿下说了算。” 回答完毕后,琼荷还特意朝边上有退了一大步。 见自己想琼荷求援无望,白苍术也只是默默地瞧了眼孟鹤知。随即便自己站起身,探过身子去药箱里找,一边找一边还不忘与孟鹤知耐心解释道:“这溃烂的位置若是不及时切除,只怕罪臣这伤口便会越发恶化了。倘若真的任其溃烂恶化,那罪臣这手臂便就彻底废了。” 一听见白苍术这话,孟鹤知猛地抓住了白苍术探药箱的手:“我来给你找。” 她说完,便从药箱里取出了小刀。原来白苍术并没有找对位置,所以探了好半天愣是没有找到。 “还是罪臣自己……” “在我面前,阿术你无需刻意强调这个称呼。现如今你深陷牢狱,仅是无奈之举。我与陛下定能寻得法子救你出去的。” 孟鹤知并没有将手中的小刀递到白苍术手中,而是一边与白苍术说着话一边用桌案上的油灯炙烤刀身。 待炙烤了小片刻后,孟鹤知依旧没有要将小刀递给白苍术的意思。可白苍术却执意由自己来处理,她主动伸过手捂住了孟鹤知那有些微微颤抖,握着小刀的手道:“安乐殿下,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吧。”似乎是担忧孟鹤知会开口拒绝,她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待我处理完后,还得劳烦殿下给我上药包扎。” 听见白苍术这句话,孟鹤知原本不情愿松开的手也终于妥协地松开了。 见她松了手,白苍术暗自松了口气,随即面带微笑地又哄道:“那现在劳烦殿下先背过身去,这处理的法子未免有些血腥,怕是会污了殿下的眼。” 这次,孟鹤知并没有妥协,十分倔强地与她回道:“既然一会是我替阿术上药包扎,那势必还是会瞧见这伤口。早瞧见与晚瞧见区别不大,所以这背不背过身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苍术没有多劝,只是又特意与她嘱咐了一句:“一会若是瞧着不习惯,可千万别逞强。” 孟鹤知没有出声回应却也点了点头,随后便神情凝重地盯着白苍术随时准备给下刀子的左小臂。 看着孟鹤知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倒是让白苍术错愕一瞬,孟鹤知的模样全然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反倒是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学模样。 白苍术顿时有点啼笑皆非,却也很快集中精神开始处理自己左小臂伤口上溃烂的肉。没有磨磨唧唧,而是十分干脆利落地将那块肉给割了下来。 到底是比最初好了不少,溃烂的大小已经比原先小了足有三倍。白苍术处理起来也比最开始轻松不少。 一直盯着白苍术伤口的孟鹤知一见白苍术处理完,立刻将药与崭新干净的纱布从药箱中取出,小心翼翼并颇为认真地给白苍术包扎伤口。若不是不清楚孟鹤知身份的人瞧见了这一幕,多半还以为她是孟翼遥特意派来给白苍术处理伤口的医女呢。 “阿术,我包扎好了。” 孟鹤知先是瞧着自己给白苍术包扎好的位置,盈盈含笑地抬眸看向白苍术,活像个求夸奖的孩童般继续说道,“你瞧,我没有半点不适。” 一旁的琼荷瞧见孟鹤知此刻的模样,也不禁忍俊不禁怕自己笑出声会被孟鹤知听见,忙不迭地侧过身子偷笑了一声。 孟鹤知应当也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迟缓了小片刻后,立马轻咳了一声随即又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问白苍术道:“阿术可有什么不适?” 白苍术轻笑出声,缓缓地摇了摇头又试着活动了一下左小臂与孟鹤知回道:“未曾有不适,比方才舒缓多了。多谢安乐殿下医治。” 说罢,还似模似样地要起身给孟鹤知行礼。 孟鹤知赶忙阻拦她道:“阿术,你坐下好好休息便是。” 琼荷这时,透过地牢那扇天窗瞧了眼外面的日头。凑近些孟鹤知身边与她低声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陛下就要寻您了。” 孟鹤知会意地点了点头,琼荷便识趣地又退回了原处。 虽然孟鹤知还想与白苍术多聊一会,毕竟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询问白苍术的。可想到她们两人毕竟也是偷溜出来的,虽然有孟翼遥的首肯,但毕竟也不能让旁人知晓她在及笄礼的晚宴上跑到地牢探望白苍术。 倘若今日自己来探监一事被那些个文武大臣知晓了,想必定会给白苍术引来更多的非议。白苍术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她的能力以及受孟翼遥重用的程度难免会引得一些人的嫉妒之心。 想清楚这一点后的孟鹤知即便心中有万般不舍与不甘却也只能顾全大局地与白苍术道:“阿术,你好生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好,殿下回去后,便莫要再来了。” 白苍术自然也是十分清楚孟鹤知非常不适合再出现在地牢,瞧出孟鹤知正欲说些什么,她又赶忙补充道,“殿下来一次即便真的被旁人知晓了,也只会认为殿下是念在儿时作伴时的情义。 可若是再来,只怕会让他们觉得我就是仗着您的情分才受到陛下的器重。如此必然也会波及陛下与殿下您的声誉。苍术自然知晓陛下与殿下的一番好意,可这番好意现如今在旁人眼中只是要尽快处决苍术的一个罪名罢了。” 她说到这里,最终还是站起身对孟鹤知行了叉手礼道:“若殿下希望我们还能在这地牢之外的地方相见,就请听苍术这一回。” 第26章席间对话 孟鹤知领着琼荷紧赶慢赶地回到了晚宴上,孟翼遥瞧见她终于现身稍稍松了口气。避开旁人低声问道:“苍术的伤势如何了?” “给她换过药了,目前的状况还好。只是……” 一想到白苍术面不改色地将那溃烂的伤处割下,孟鹤知便不自觉地蹙眉。 “只是什么?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见孟鹤知没有继续说下去,孟翼遥心中也不由跟着一紧。在他心中,早就视白苍术如自己的亲姐姐一般。听见白苍术的身体状况可能有所抱恙,他又岂会不紧张呢。 孟鹤知也瞧出孟翼遥的紧张,赶忙宽慰他道:“陛下放宽心,安乐只是担心阿术的伤势会有所反复。” 经孟鹤知如此一提醒,孟翼遥忽然想起来刚刚王羽与自己汇报审问曲猛的进展,的确与自己说起过曲猛在他射出的那支箭上是淬过毒的。可究竟淬过什么毒,曲猛却只字未提,甚至还带着诡异的笑容说道:“我真是没想到白常侍的体质异于常人,竟然还如此生龙活虎的。” 他也没有打算特意瞒着孟鹤知,于是就将此事大致复述给孟鹤知听。 孟鹤知听完当即便蹙眉,顿时惴惴不安起来。她不自觉想起白苍术在祭天台上与孟骏德说的那句她本就是向死而生之人。 向死而生。 孟鹤知这才想起,刚刚自己在地牢时,竟是忘记询问白苍术这件事情。现如今她又已然应下了白苍术让她不要再去地牢的请求,孟鹤知顿时懊恼不已。甚至也开始怀疑白苍术事先料想自己会问她这件事情,于是这不让自己再去看她,亦有不让她有机会去问。 想通了这一点的孟鹤知不自觉地暗自攥紧拳头,心中不禁咒骂了白苍术一句:“平日里对付别人的招,今日竟也用在我的身上了。” 可转念一想,待她想法子将白苍术从地牢中救出来,也可以让她到自己的府上好好就这个问题讨论一番。如此,孟鹤知的心里又稍稍好受了一些,她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一些。 既然今夜是宴会,那么在座的各位大人们自然免不了多喝上几杯。 就在耳热酒酣之际,忽然有一位大人忽然感慨道:“若是白太傅在世,由他抚琴,想必这杯中酒定然更有一番滋味。” 显然,这位大臣并不知晓白怀朝与孟骏德手中文帝遗诏的关系。 “哎,只可惜白太傅……” 另一位大人欲言又止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 “说起来,今日这宴席上为何没见着白常侍呢?” 也不知道哪位大人随口提了这么一嘴,顿时引得其他大人纷纷交头接耳:“是啊,为何不见白常侍?” 只有知晓内情的户部尚书杜大人捏着酒盏冷笑一声,十分轻蔑地摇了摇头,随即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之前在祭天礼上,站出来反驳的那位武官正好坐在杜大人的对面,他并没有遗漏杜大人这神情,当即就快人快语地问道:“杜大人方才为何冷笑,莫不是知晓些我等所不知晓之事?” 若非是在这宴席上,杜大人自然是会不吐不快,恨不得借助此事狠狠地挽回一把自己因白苍术而丢失的面子。 可一回想起白苍术被带走前,孟翼遥冷着脸告诫他的话:“杜大人,这案子交给大理寺与刑部去查办便是,你是户部尚书,可千万别越界了。” 孟翼遥这番话显然也是控诉对他的不满,若不是他现在对孟翼遥而言,还有些用处。只怕孟翼遥早就寻个由头,将他也给查办喽。想到这里,这位杜大人哪里还敢多说一句旁的,只能胡诌道:“本官想着大抵这位白常侍现下被陛下委派去处理旁的事情了,哪还有心思与我等一同参加这宴席。”言毕,忙不迭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会招致孟翼遥的怒意。 即便他想讨回面子,可与全家性命相比,他这点面子又算的了什么呢。更何况,现如今这白苍术已然被关押在地牢里,他已经出了一口恶气了。 那位武官本就是随口一问,听到杜大人的回答后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但他们两人的对话自然还是落入了孟翼遥的耳中,他暗自哼笑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位杜大人还算识相。” 可他也十分清楚白怀朝为何伪造文帝遗诏一事,不能查清的话,这局势便对白苍术非常不利。 “陛下,安乐想去见一见五皇叔。” 孟鹤知与孟翼遥想到一处,她也深知若文帝遗诏一事没有答案的话,那么白苍术就无法从地牢中被解救出来。而这个问题,显然从孟骏德那里突破最为妥当。 一听见孟鹤知主动请缨要去见孟骏德,孟翼遥当即眉头一蹙,很是不放心道:“不行,安乐你只是一介女流,若是他与你耍手段,还是朕……” “陛下,您觉得您去和安乐去,他更乐意与谁说话?” 孟鹤知打断了孟翼遥的话,孟翼遥还真就被她给问住了。 倒不是说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而是这个答案过于显而易见,却也是孟翼遥最不放心的那一个。 孟鹤知盈盈浅笑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孟翼遥,随即开口道:“请陛下相信安乐,安乐定会从他口中问出答案。” 孟翼遥稍加思索,忽然想起白苍术曾经也与他说过:“陛下莫要小瞧了安乐殿下,正如旁人莫要小瞧了陛下一般。” 他十分信任白苍术,对他而言,白苍术是姐姐也是他的老师。既然白苍术对孟鹤知有如此评价,那么他又岂会不相信孟鹤知呢。 于是,孟翼遥点头首肯道:“安乐若要一试那便去试试,即便失败了也无妨。但要带着侍卫一道前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口道,“朕从金吾卫中挑选几人与安乐你一道前往。” 见孟翼遥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孟鹤知心中自然是十分开心。正想着要起身谢恩,孟翼遥忙不迭地咳嗽了一声,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坐回去。又小声提醒道:“宴席还未结束。” 第27章探望 文帝遗诏之事到底还是关于皇家颜面,大理寺与刑部自然不敢怠慢。次日便来到太极殿要与孟翼遥汇报情况,孟翼遥还特意派人去京兆府将王羽喊来。 王羽属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虽目睹了孟骏德取出那遗诏,但他对此事毫无了解。可既然孟翼遥喊他去了,即便他再不清楚什么情况。也只能秉承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观念,硬着头皮前往太极殿了。 好在孟翼遥并不是一开始就问他的话,而是让他一旁站着,自己则继续听大理寺卿的汇报:“……在文帝驾崩当天,太极殿内的确丢失了一封诏书,且第二日便秘密处置了一名小内侍。至于这诏书究竟去了何处无人知晓,若孟骏德手中这封的确是文帝时期的诏书,便极有可能就是当时太极殿内丢失的那一封。” 孟翼遥听罢,缓缓颌首关于大理寺卿所说的这一点,之前公玉闻就曾经提及过。看来这件事情并不是传闻,只是…… 他眉头微蹙地问道:“难道是那名小内侍偷了那诏书?” 大理寺卿回答道:“微臣去查阅过这名小内侍的档案与他的日常事务登记,他虽然有机会来这太极殿却是没机会接触诏书和玉玺的。” 大理寺卿这一作答,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这名小内侍被人当了替罪羔羊。 这时,孟翼遥忽然看向王羽道:“王爱卿,你在调查曲猛之时,可还发现些旁的?”许是担忧王羽不知要从何作答,孟翼遥特意与他提点道:“比如他是如何潜伏在豫国公府的。” 一听孟翼遥这话,王羽当即就明白他的意思。曲猛在豫国公府被抓一事是有人为了栽赃陷害豫国公府,他当即就上前对孟翼遥行叉手礼答道:“回禀陛下,当日微臣听闻是呼延翦将曲猛的府牌交给白常侍,又让白常侍去豫国公府。呼延翦此举显然是要陷害豫国公府的同时,又想挑拨白常侍与豫国公府的……” 关系二字还未从口中吐出,就被孟翼遥打断道:“朕要问的不是这个,朕问的是曲猛通过什么手段入了豫国公府,这一点,你可曾去了解过?” 王羽一愣,明白是自己会错了意,赶忙找补道:“是,微臣去了解过。据豫国公府的余管事说曲猛是五年前,通过公玉晁的引荐入了豫国公府的。” 公玉晁前几日就被豫国公府以伙同外人祸害家宅为由,告到京兆府并由京兆府收押。与曲猛的不同,公玉晁是个软骨头,为了让自己减轻罪行,并不用王羽多问便一股脑儿地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全盘托出。这其中就包括了曲猛一事。 听到王羽的这个答复,孟翼遥点了点头:“这下关于曲猛为何会在豫国公府就说得通的。看来这曲猛其实就是孟骏德的人。” “如此说来,五年前杀死白太傅一家的人应该就是孟骏德了。” 王羽这一话一出当即引得在场的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满脸震惊。 孟翼遥却是一脸平静,他又与他们三人嘱咐了几句后便让他们退下了。随后,孟鹤知与琼荷从一旁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孟翼遥微微看向孟鹤知问道:“安乐方才可听清楚了?” “安乐听清楚了。” 孟鹤知领着琼荷一道与孟翼遥福了福身子。而后,抬眸看向孟翼遥道,“请陛下容许安乐先行告退。” 孟翼遥点了点头,又特意叮嘱了一句:“若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切莫与他死磕。我们另寻法子。” “安乐明白,那安乐便告退了。” “好,你去吧。” 孟鹤知从太极殿出来后,片刻也不愿耽搁领着琼荷直奔关押孟骏德的天牢。 天牢内的孟骏德瞧见来与他会面的竟是孟鹤知,眸子闪过一瞬惊讶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即便此刻身处幽暗的天牢,他也依旧不改往日儒雅。 孟骏德正襟危坐于草席上,从容地开口问道:“安乐今日怎想起来看皇叔了?” 面对孟骏德的提问,孟鹤知也是不紧不慢地嫣然浅笑着来到他跟前,朝着他福了福身子道:“皇叔哪里的话,毕竟安乐与皇叔是血脉至亲,只要这血脉不断,安乐自然会想起您这位皇叔。” 孟骏德闻言,略带嗤意地冷笑了一声,随即带了些讽刺意味地开口道:“好一个血脉至亲啊。” 但孟鹤知并不惧怕他这般,反而转身给身后的琼荷递了个眼色。琼荷会意地将手中的食盒递到孟鹤知手中。孟鹤知提着食盒又走近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子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放在孟骏德的面前。 随后,她又开口说道:“这些都是皇叔平日里爱吃的。”说罢,又取出一壶酒和两只酒盏以及两双竹箸(zhù)。分别倒上了酒,捏起其中一盏递到孟骏德面前。 孟骏德却没有立刻接过手,只是抬眸看向孟鹤知。孟鹤知当即会意,将给孟骏德的那盏放在他的面前,紧接着捏起给自己的那盏:“这盏是安乐敬皇叔的,谢皇叔这五年来对安乐的照顾。”话音一落,便将手中这盏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孟鹤知又拿起其中一双竹箸小口小口地一一将自己带来的菜都尝过一遍。待咽下嘴里的这菜,孟鹤知就将竹箸放下,抬眸含笑地看着孟骏德,朱唇轻启地问道:“皇叔还是不愿尝尝安乐带来的这些菜和酒水吗?” 孟骏德微不可察地轻挑了下眉,既然孟鹤知尝过那必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虽然没有回答孟鹤知的提问,却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酒盏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瞧了眼面前这几样令人食欲大振的佳肴却也不着急动箸,反而是又重新坐好,稍稍缓和了些语气看向孟鹤知问道:“安乐今日来,怕不单单是为了来看皇叔这么简单吧。” 孟鹤知倒也十分爽快地与他回答道:“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安乐便如此。” 第28章忽闻噩耗 “哦?那本王倒要好好听听。安乐殿下会为何事而来。” 孟骏德轻且快地挑了下眉,即便身上穿着的是囚服却要是特意抬起双手,习惯性地甩了一下衣袖,满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孟鹤知眉眼含笑地给孟骏德添了酒:“其实安乐所为之事在皇叔看来,应当是十分容易作答的。”说到这里时,她恰好给孟骏德添满了酒,将酒壶收回的同时,抬眸看向孟骏德,直截了当地问道:“白太傅一家是为了皇叔手中那份所谓的文帝遗诏而丧命的,是与不是?” 孟骏德似乎早就猜到孟鹤知会问及此事,低头轻笑出声,却又不急着回答而是捏起孟鹤知方才给他添满酒的酒盏,又是一饮而尽待口中的美酒尽数咽下肚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安乐既已知晓,又为何来皇叔这求证呢。” “若真是如此,当初皇叔为何又帮着白苍术做了陛下身旁的散骑常侍。” 孟鹤知敛了些笑意,秀眉微蹙地与孟骏德继续说道,“依照皇叔的习惯,不应该是直接选另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推举给陛下么。还是说……”她稍稍缓了口气,继续观察着孟骏德脸上的神情,“皇叔令她心甘情愿地同你做了什么交易?” 孟骏德显然没有打算直接将这个问题的答案告知孟鹤知,他用目光示意孟鹤知给自己添酒。孟鹤知竟也没有不快,而是依他所愿地给他又添了一盏酒。 她并不催促孟骏德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继续分析道:“若是在安乐来看,在白苍术当年去找皇叔时,她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全家因皇叔你而死。但在这五年间,她渐渐掌握了各种之前不曾了解的线索,她将这些线索串并之后,分析出了当年白太傅一家是皇叔您幕后操控。但皇叔为何非要让白太傅来伪造这一封遗诏,难道就因为他擅长文帝的笔迹么?” 孟骏德依旧没有回答孟鹤知的话,这次他拿起了竹箸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那斯条慢理的模样,显然是让孟鹤知继续分析下去,更是说明了他杀了白怀朝一家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瞧着他这默不作声,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佳肴。孟鹤知就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这时孟骏德终于开了口道:“安乐殿下这是选择不继续分析了?”他的话语中不乏轻蔑之意。 孟鹤知却不受其扰地盈盈浅笑作答道:“皇叔多虑了,只是安乐觉得坐着有些乏了便起来走走。” 孟骏德没有接话,便算作是相信了孟鹤知的话。 但孟鹤知也不是胡诌的,她站起身后来回踱了几步之后,便又一次开口道:“依安乐想来,皇叔当时应当是发现了白苍术不在家中。那夜她被安乐留在身旁,宿在安乐府上。若是她当夜留在白府,只怕也早就殒命了。”她侧过头看了眼孟骏德,孟骏德的目光跟随着她。 孟鹤知这一转头,两人的目光正好触碰到一起。孟骏德微微浅笑,却依旧没有接话的意思。若换作公玉闻那般性子急的人,只怕早就上前抓住其衣领质问。 可孟鹤知显然并不是个急性子,她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那么皇叔手中这封遗诏就会有两层作用:一是为了助自己登上帝位,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不能,便是如今这般,只要皇叔未能登上帝位,那么陛下定会追查这遗诏出处。 那陛下一定会查到已故的白太傅身上,也会怀疑白太傅当年也参与了皇叔夺权篡位的计划之中。如此身为白太傅遗孤的白苍术必定受牵连,更何况在皇叔看来白苍术是依附于您才走到现如今的地位。那么即便她现在帮助了陛下扳倒了皇叔,但白太傅的这封遗诏以及她之前替您做过的那些事情,陛下必定不会留她性命。所以皇叔认定她会与您一道上路。是与不是。” 这次,孟骏德终于给出了反应,他缓缓颌首随后看向孟鹤知对她说道:“依照你这年纪能分析出这些也是不错的。只可惜,本王所说的白苍术要与本王一道上路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何?!” 一听孟骏德这话,孟鹤知到底还是有些急了地追问了一句。 可等来的却是孟骏德淡淡一笑,然后继续享用他的美酒佳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想来,安乐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在孟骏德话音刚落没多久,就有一名金吾卫匆匆赶到天牢。 琼荷一见金吾卫来了,想必是孟翼遥那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赶忙喊了孟鹤知一声:“殿下。” 孟鹤知回过头也瞧见了这名行色匆匆的金吾卫,此刻她也顾不得孟骏德那边,赶忙从天牢内走了出来问这名金吾卫道:“可是陛下那发生了何事?” 金吾卫正欲禀报,却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天牢内的孟骏德。而后低语了一声:“安乐殿下请随下官前往长平殿便知。” 长平殿?! 平日孟翼遥接见她和大臣们几乎都是在太极殿,今日怎么突然换到了长平殿。可孟鹤知来不及多想便领着琼荷跟着金吾卫朝外走。 因此,她便错过了身处天牢内的孟骏德那狡黠的笑容,他轻哼了一声继续享用着面前这顿佳肴。 “陛下究竟因为何事竟转到了长平殿?” 孟鹤知十分清楚长平殿是宫中用于休憩的场所,想到这里,她不由地追问道,“可是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名寻她的金吾卫赶忙回答道:“不,陛下安好。只是白常侍忽然在地牢中晕厥过去,是一名唤阿秋的衙役发现的。陛下得知消息后,就将白常侍从地牢接到了长平殿休养。” 原本听见金吾卫回答孟翼遥安好,正准备松了口气的孟鹤知一听见他接下去的这一番话,一颗心当即悬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又同这名金吾卫确认了一遍:“你刚刚说白常侍怎么了?!” 第29章身有剧毒 从金吾卫的口中得知白苍术在地牢中晕厥过去的这个消息,孟鹤知当即就脸色煞白。一从马车上下来,就顾不得什么礼数,提着裙摆赶忙往长平殿赶。 孟鹤知跑的十分急促,平日里几乎是鲜少摇晃的步摇,此时却摇晃的厉害,甚至上头的珠子还会碰撞出声音。 “殿下。” 琼荷今日穿的是较为便捷的女官服,即便努力去追赶着孟鹤知,却发现还是十分乏力。但她不敢劝孟鹤知慢些,她自然清楚孟鹤知一颗心都系在白苍术的身上。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白苍术千万别出事,若是白苍术出了什么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孟鹤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一路小跑来至长平殿前,孟鹤知却不敢立刻跑进去。她不知道这殿内是否有孟翼遥以外的人在,即便心里想立刻冲进去,却还是不得不顾及皇家颜面地理了理衣裙。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恢复如常的端庄模样便领着紧跟而来的琼荷与报信的金吾卫一道进去。 金吾卫开口禀报道:“陛下,安乐殿下到了。” 孟翼遥紧蹙眉头地站在床榻旁,胡太医正捋着自己的胡子也是拧巴着眉头给白苍术把脉。 孟鹤知目光紧盯着床榻上的白苍术,此时的白苍术脸上毫无血色,甚至连唇也泛白的吓人,那模样几乎与死人无异。孟鹤知忽然有些不太敢靠近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却又努力保持平静地来到孟翼遥身旁。 “陛下,她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孟鹤知是否有意识到她问孟翼遥话的时候,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着。而她的目光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苍术。 孟翼遥听到孟鹤知的话后,便询问胡太医道:“胡太医,白常侍状况如何?” 胡太医捋胡子的手蓦地一顿,眉头又紧拧了一下,捋胡子的手挪开发现竟被自己硬生生地拔下了两根胡子。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将白苍术的手放回被褥下。自己则站起身对着孟翼遥行叉手礼,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地回道:“启禀陛下,这白苍术除了这手臂上的毒,她的体内还有一种下官探查不出的毒素。但若非她体内这不知名的毒,只怕白常侍受这一箭便会殒命了。” 一听胡太医这话,孟鹤知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追问道:“那她手臂上是什么毒?” 胡太医如实禀报道:“此毒名为见血封喉。只需一点划破了肌肤,无论是凶猛的野兽,或是魁梧的壮汉,都会立刻心脏麻痹而死。”他说到此处,微微转过身瞧了眼白苍术,“可是这毒竟只是令白苍术伤口溃烂,着实令下官好奇她体内这毒究竟是什么。” 孟鹤知可不想理会这些,她又追问了一句:“那这毒可有办法压制?”她心中清楚既然胡太医不知白苍术体内是何毒,那么他必然无法解毒,但总应该有法子压制一下毒性吧。 胡太医缓缓颌首道:“下官这就开方子压制,可……”他稍稍缓了口气,似乎有些犹豫。 孟翼遥见状,也是心急如焚地催促道:“有话便讲,朕恕你无罪。” “是。” 孟翼遥的承诺令胡太医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便继续说道,“但白常侍体内这毒压制着终归不稳妥。下官听闻这民间有不少擅长解毒的游医,若是张贴皇榜,请这些游医来指定会有法子解毒。” 听闻胡太医此言,孟翼遥稍作思索便点了点头道:“嗯,确实有些道理。”他看向胡太医又叮嘱道,“胡太医你先去给白常侍开个能压制毒性的方子,用不着吝啬,只要朕库房里有的,你只管用便是。” “下官遵命。” 待胡太医开了方子,孟翼遥便命身旁的内侍去抓药煎药。 见胡太医走了,孟鹤知便在床榻旁坐下。她想要去触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白苍术,却又担心自己这一碰会影响白苍术的伤势。她便将手收了回来,紧咬着下唇,又暗自攥紧拳头,看似自语又像是与孟翼遥对话:“阿术体内怎么还会有毒呢?” 短促的沉默之后,孟鹤知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白苍术与孟骏德的交易有所关系。 孟翼遥来到她身边,显得十分懊恼地低声说道:“当年,朕不知道她为何要朕至多五年铲除孟骏德的势力,原来是这样。” “什么至多五年?!” 这是孟鹤知第一次听闻此事,她猛地转过身,双眸中满是惊愕地看向孟翼遥,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刚刚说的至多五年是何意?” 孟翼遥沉默不语地看着孟鹤知,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但事情已经发展到现今这个地步想要继续瞒着孟鹤知…… 他将目光从孟鹤知的身上挪开,又下意识地微微低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更像是试图以此避开孟鹤知的这个问题。 可孟鹤知显然不会让他如愿,又哽咽着唤了他一声:“玄鸟。” 孟翼遥一听她对自己的这个称呼便猛地一抬头,瞧着孟鹤知那微红的眼眶,孟翼遥不禁慌了神,正要出言相劝。 忽然,床榻上的白苍术不知是梦魇了什么,开始十分痛苦地挣扎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什么,孟鹤知与孟翼遥见她如此,当即没有继续对话的心思。孟鹤知赶忙凑近些想要听听白苍术在说些什么。 “丹歌……快走……走……” 听清白苍术嘴里喊得话,孟鹤知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孟翼遥当即上前扶住了她:“丹歌,你……” “玄鸟,若你真的为我好。就将你知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 孟鹤知记不清白苍术上一次喊自己的乳名是在多久之前了。她现在不是大遂的安乐公主,只是白苍术儿时的玩伴,一名叫做丹歌的玩伴。 而孟翼遥亦不是大遂的皇帝,而是一名唤作丹歌的少女的叫做玄鸟的哥哥。 孟翼遥又瞧了眼床榻上的白苍术,最终下定了决心与她回应了一声:“好。” 第30章真正的不同 “五年。陛下,下官至多给您五年的时间。” 十岁登基的孟翼遥看着面前这个刚上任散骑常侍的白苍术,听着她对自己说的这句话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孟翼遥微微低垂下头,心里急的有点红了脸,他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为,为什么是五年?” 白苍术嘴角微扬地回答道:“因为五年后便是陛下的祭天礼,您需要独当一面。” 现今的孟翼遥瞧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苍术,他叹气道:“当时朕不清楚她为何会给朕限制五年的事情,如今这胡太医一说,朕才明白原来她当时已经中毒了。” 孟鹤知听到这里,便立刻有了一个判断,在心中分析道:“五年前,那时的阿术已经当上了散骑常侍。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已经与孟骏德有了约定。那么这毒必定是和孟骏德有关。当初的顾命大臣除去白太傅,还有豫国公和孟骏德,但阿术为什么独独选择向孟骏德求助,而不是向豫国公求助呢?” 分析至此,孟鹤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翼遥瞧见了她这细节变化,当即就关心地问道:“安乐,你怎么了?” 孟鹤知抬眸看向孟翼遥询问道:“陛下可曾想过阿术五年前为何向孟骏德求助,而不向豫国公求助?” 她这一问使得孟翼遥当即愣住,随即陷入沉思。紧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知晓了什么,而她所知晓的事情与孟骏德有关。” 沉默小片刻后,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一个名字:“白太傅。” “是了。” 孟鹤知坚信自己的推断,“定是阿术知晓自家这案子是孟骏德幕后操作,却又故意装作不知晓而且极有可能还表现出一副坚信这案子是豫国公所为,于是就登门找了孟骏德。” 孟翼遥接过她的话继续说道:“而依照孟骏德的性格,他必然不会轻易相信,于是就用了这毒。”分析到这里,他蓦地兴奋道,“若是如此,这孟骏德身上一定有解药。” 但孟鹤知可没有孟翼遥这般乐观,她脑子里一直记得孟骏德说的那句要与白苍术一道上黄泉,显然就是只要他死了,白苍术便别想活。所以,当她听见孟翼遥这话时,就直接泼冷水道:“即便他真的有解药也不会给阿术的,陛下难道忘了他在祭天台时所说的黄泉路上有阿术相伴,他也心甘情愿么。” 被孟鹤知这么一提醒,孟翼遥也想起了白苍术应答的那句自己是向死而生之人。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小火苗也被彻底浇灭,他不甘心且不情愿地回应孟鹤知的话道:“是啊,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苍术,当年若是苍术也在家中,他必然也会杀之而后快。” 孟翼遥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地吐出口浊气:“看来只剩下张贴皇榜一个法子了。” 相比孟翼遥的苦恼,孟鹤知却意外地显得十分平静,她瞧着白苍术,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在心中默默地问道:“这才是你说的你我不同对吧。” 即便得不到白苍术的答案,但孟鹤知明白她会沉默以对。她站起身对孟翼遥行礼道:“陛下,安乐想留下来照顾阿术,还望陛下成全。” 孟翼遥哪里会拒绝,他与白苍术自小关系不错,而白苍术与孟鹤知的关系只怕与自己比起来只会是更加深厚。他缓缓颌首地与孟鹤知道:“安乐若是愿意,那朕自己是同意的。若有什么需要,安乐只管告知内侍。” 孟翼遥刚说到这里,忽然他身旁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内侍来至他身旁,对他行过礼后又瞧了眼孟鹤知,随即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 听完小内侍的禀报,孟翼遥当即脸色大变:“此话当真?!” 小内侍低头不语,见他如此,孟翼遥明白他不会谎报。于是就与他说道:“朕知晓了,你下去吧。” 待小内侍退出长平殿后,孟翼遥便转身对孟鹤知道:“安乐,朕还有些事情要去太极殿处理。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们了。”随后又对琼荷嘱咐道,“琼荷,若是这边有什么事情就立刻派门外的金吾卫来告知朕,听明白了么。” 琼荷领命对孟翼遥福了福身道:“是,琼荷遵命。” “待晚些,朕再来看你们。” 孟翼遥扔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虽然,他没有说出是为了何事离开,可孟鹤知已然有所猜想:这案子既然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细查,那么他们必然是尽心尽力去查。即便祭天台时,白苍术从未承认那封遗诏是出自白太傅之手。可那伪造的文帝遗诏当时有那么多大臣瞧见了,只怕这文帝遗诏来自何处那些大臣们迟早都会知晓。 想清楚这些的孟鹤知并未着急,反而是重新坐回床榻旁,好似没事人一般与琼荷吩咐道:“琼荷去打盆水来。” 琼荷亦不多问,听了孟鹤知的吩咐便去打水了。 长平殿这边还算是风平浪静,可太极殿这头却是过于热闹了些。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走漏了风声,一班子大臣跪在太极殿外请求面见孟翼遥,望他严查白怀朝伪造文帝遗诏一事。 孟翼遥来到太极殿外,冷着张脸瞧着这群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臣,冷冷地开口问道:“诸位爱卿是从何处听得这文帝遗诏与白太傅有关?” 他问话的同时,便在这群大臣里寻那位户部尚书杜大人是否在列。他还未找到杜大人,就听见人群里有一大人开口道:“陛下,无论我等从何处听闻此消息,这伪造文帝遗诏一案既然与白太傅有关,那么陛下就该严查此案,严办白常侍啊。” 不等孟翼遥回应他的话,就听公玉闻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他一边顺着阶梯朝太极殿而来一边冷笑着质问那位问话的大人道:“好一个严办白常侍,不知区(ōu)大人可知晓白太傅是在何种境遇下伪造这文帝遗诏。本国公相信白太傅绝非自愿伪造!” -------------------- 作者有话要说: 手头还剩下五章,看明天或者后天发吧。 第31章有何资格反驳 公玉闻同孟翼遥行叉手礼道:“豫国公拜见陛下。” 孟翼遥朝他缓缓点了下头:“免礼。” “谢过陛下。” 公玉闻站直身躯,转过身看向方才发言并被自己点了名的区大人。嘴角泛起的是一丝冷意又道:“既然区大人会有方才那番言论,那本国公倒是想听听区大人的真知灼见。听听区大人是如何做出这一番决断的。” 这位区大人似乎并没有想到公玉闻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并且如此明确地站在了白苍术那边。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位豫国公应当是与白怀朝的关系不太融洽。可现如今这局面又是为何? 但他转念一想,公玉闻站在白苍术那一方又如何,说到底这白怀朝伪造文帝遗诏一事,就是理当灭九族的罪过。想通后的区大人,当即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应答道:“依大遂律,伪造传位遗诏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白苍术苟活至今,已经……” “苟活至今?” 孟翼遥不怒自威地重复了一声这四个字,他无声冷笑地朝区大人射去一记眼刀,“区大人,亏你也是恩科出身之人。苟活至今是这般用的么。” 区大人当即收了声,连忙同孟翼遥请罪道:“微臣用词不当,望陛下赎罪。” 孟翼遥不理会他的请罪之词,又扫视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这群大人,轻猫淡写地问了一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可在?”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相比较太极殿外那凝重的气氛。长平殿内则显得安静平和不少,孟鹤知替床榻上的白苍术擦拭过脸颊后,又命琼荷燃了安神熏香。自己则是随意取了一本书籍坐在床榻旁,翻阅起来。 公玉昊随着父亲公玉闻一道入了宫。但他未有官职在身,不易前往太极殿前干涉朝政,于是就来这长平殿探望白苍术。他来至长平殿外,一抬眸就瞧见了孟鹤知坐在床榻旁翻阅书籍的模样,但他丝毫不意外。 公玉昊自然清楚孟鹤知与白苍术的交情,白苍术虽是一介女流,但公玉昊也是十分钦佩她的能力,更何况她当初救了自己一命,这救命之恩更是没齿难忘。 正给孟鹤知奉茶的琼荷,无意间的抬眸就瞧见了立于长平殿门外的公玉昊。她当即来至孟鹤知身旁,俯下身子小声与孟鹤知禀报道:“殿下,豫国公世子来了。” 孟鹤知缓缓颌首,轻轻放下手中书籍,微微侧过头看向殿门外,微微扬起嘴角,那是她以往戴克最为常见的浅笑:“世子既然来了,不妨便进来吧。”言毕,将手中书籍搁置一旁,由琼荷搀扶着站起身。 公玉昊连忙行叉手礼道:“谢过安乐殿下。” 他撩起衣袍,迈过门槛走入这长平殿内。见孟鹤知与琼荷已然来自他面前,便与孟鹤知解释道:“公玉昊听闻白常侍病了,就想着来看看她。没想到安乐殿下也在,还望殿下勿怪公玉昊唐突失礼。” 听闻公玉昊之言,孟鹤知轻缓地点了下头回道:“世子言重了,白常侍眼下的情况不方便见客。还望世子见谅。”随即,她转头吩咐身旁的琼荷道,“琼荷,给世子奉茶。” 琼荷应道:“是。” 孟鹤知瞧着略显局促拘谨的公玉昊,落落大方地说道:“世子莫要站着,请坐吧。” 公玉昊忙不迭地言谢道:“谢殿下。” 待两人坐下后,琼荷又奉了茶。孟鹤知才再次开口道:“琼荷,本宫有些饿了,你去看看小厨房哪可有什么点心。” 琼荷会意地暗自瞧了眼公玉昊,领命离开。 窗外忽地吹过一阵凉风,孟鹤知便站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户关上,又将帘子放下,如此便不会对白苍术静养造成影响。 公玉昊见她这般,赶忙又站起身想要上前帮忙却又觉得若自己真的这般做了便是不合礼数,只得选择站在原地,将双手以叉手礼交叉着放于胸前,微微弯腰低眸等待着孟鹤知出来。 孟鹤知小弧度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公玉昊的举动自然也是能映入她的眼帘。公玉昊的知礼是在官宦子弟中数一数二的,以及他那出众的样貌与学识,在那些大臣们看来的确是个十分合适的驸马人选。 孟鹤知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后,公玉昊才敢再次坐下。孟鹤知拿起茶盏啜了口茶,随即开口道:“世子可是有话要说?” 正捏着茶盏准备啜茶的公玉昊一听孟鹤知这问话,当即停住了饮茶的动作。忙将茶盏放回原处,随即讪笑着问道:“安乐殿下何出此言?” 孟鹤知嫣然浅笑,将手中茶盏放回桌案上便斯条慢理地回答道:“若非如此,方才本宫命琼荷去拿糕点之时,世子应该可以随意寻个由头离开便是。又何故沉默不言等待至此呢。” 被戳破心思的公玉昊又讪笑了一声,对孟鹤知言道:“安乐殿下,当真聪慧过人。”言及于此,公玉昊深吸了一口气,便骤然起身对着孟鹤知再次行了叉手礼。 紧接着,公玉昊便直言不讳地说道:“想必安乐殿下应当知晓,当初陛下给您备了两名驸马人选。现如今那呼延翦因自身罪行而被陛下在祭天礼上就地正法。那么这备选驸马仅剩下公玉昊一人,公玉昊斗胆还望殿下应了这门婚事,公玉昊定不负殿下所托,今生今世与殿下相见如宾,举案齐眉。” 言毕,公玉昊便行着叉手礼低着头,在没有得到孟鹤知的首肯前,他不敢轻易抬头去瞧孟鹤知是如何反应。 可是,即便公玉昊话语说的十分诚恳,端坐在那的孟鹤知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较方才收敛了些,面色似乎也冷淡了一些,朱唇轻启地低声重复了一遍公玉昊的那句:“不负本宫所托,相见如宾,举案齐眉?” 虽然孟鹤知说话声不大,但公玉昊却听得一字不差。以为孟鹤知是在试探自己,这便令他觉得孟鹤知如此试探必然是要应下的前兆。公玉昊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应道:“是的,必然不会负丹歌所托。” 却不想下一刻,孟鹤知当即冷言冷语地质问道:“世子好大的胆子,何人许你直呼本宫的乳名!” 一听孟鹤知此言,公玉昊暗道不好,吓得他当即将叉手礼改为跪拜礼同孟鹤知道:“是公玉昊失言,望安乐殿下赎罪。” 孟鹤知缓缓地长呼一口气,俏脸上的笑意早已淡然无存。她冷眼瞧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公玉昊:“世子知错便好,世子的一言一行可都连带着豫国公府,本宫瞧在豫国公的面子上,便不与你计较了。” 公玉昊额角泛出一丝凉汗,诚惶诚恐地回应道:“是,公玉昊必不会再犯,谢殿下赎罪。” 按照孟鹤知过往的脾气,听见公玉昊如此言语就会让他起身。可今次他所言之事依然触动了她的逆鳞,她便让公玉昊跪着听她的话:“在世子眼中,这世间女子是否只能如菟丝草般依附着男子才能活着。” 听见孟鹤知的问话,公玉昊没有立刻回应,他犹豫再三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能给出个答案。即便他一直低着头,孟鹤知已然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暗自冷笑了一声,与以往的含蓄有所不同,她直截了当地脱口而出道:“本宫不这么觉得,这世间男子能有千万种活法,女子为何不可。男子能够游历于山川河间,女子又为何不可。” 面对孟鹤知的质问声并不大却是掷地有声,让公玉昊一时之间无法作答。他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与孟鹤知所问所想千差地别,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与驸马之位失之交臂。索性就豁出去地回应道:“殿下若是想游历这山川河间也并非不可,但这与我们的婚事又有何干系。况且,此事也是陛下允诺的了,殿下又有何资格去反驳。” “有何资格反驳?” 孟鹤知彻底冷下声道,“这是本宫的婚事,本宫自然是能做得了主的。” “可陛下已然对外宣布在公玉昊与呼延翦之间为殿下择婿,现在呼延翦已死……” 公玉昊抬头看向孟鹤知,孟鹤知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道:“所以,世子就觉得这驸马之位是十拿九稳了?看来,本宫在世子眼里只是个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公玉昊后知后觉,知晓自己方才之言惹下大祸,当即煞白了脸。忙不迭地否认道:“不,不是……” 此时,琼荷提着食盒从殿外走了进来。她好似没瞧见长平殿内的紧张气氛,眉眼含笑地对孟鹤知说道:“殿下,今日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点心。” 她说着话就将食盒放在了桌案上,打开食盒将那一碟碟的精致点心从食盒里拿了出来。孟鹤知也是一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地侧过头瞧着被琼荷摆放在桌案上的点心。嘴角终于泛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嗯,光看着这色泽和样式就很是可口。” 对琼荷说完这句话后,孟鹤知头也不回地就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公玉昊道:“世子今日既然已经探望过白常侍了,那今日便回去吧。本宫就恕不远送了。” “是,公玉昊告退。” 公玉昊哪里还敢逗留,他腿脚发软地从长平殿退了出去,在迈过门槛时,还险些因为站不稳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跟。 孟鹤知捏起一枚糕点,小小地咬了一口,嘴里的甜味慢慢泛开,连同她不愉悦的心情也稍稍消散了一些。 第32章行宫养伤 公玉昊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不多时,公玉闻也回了马车上。公玉闻见到已然回来的公玉昊短促一愣,瞧着他的脸色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公玉闻在他身旁坐定后,叹了口气道:“昊儿,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作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玉昊一听公玉闻这话,当即惊愕地唤了他一声:“父亲!” 公玉闻却抬手示意他别说话,随后又继续说道:“你可知方才在太极殿前,陛下下了何等口谕?” 公玉昊答道:“取消了孩儿与安乐殿下的婚事?” 公玉闻瞥了他一眼,有些许无奈甚至也觉得孟翼遥的那个决定或许真的是为大遂的将来考虑。他又长长地叹出口气道:“你本就是个备选,何时定了这婚约。陛下言要多设一门恩科,女子恩科。” “女子恩科?” 当孟翼遥将自己的决定说与孟鹤知听时,孟鹤知也是万分惊讶。孟翼遥却显得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我们大遂皇室本出自汉人口中的夷族,历来信奉的便是母神。只是为了方便管理便实行了制度上的汉化。可……”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继续说道:“可白太傅的这桩案子让朕意识到完全推行汉化也并非上上之策。汉化的大体说到底就是以男子为尊,这本质上与我大遂根基有所冲突。而且安乐你的婚事,又让朕觉得若是让你如物件一般随意任他人摆弄,极为不公平。再者,这些个迂腐的大臣们也的确需要有人敲打,需要注入些新鲜血液才行了。” 孟鹤知听完孟翼遥的解释后,也只是神情淡淡地点了下头,随后又问道:“那么大理寺那边可曾查出了什么新线索?” 孟翼遥点了下头与孟鹤知回答道:“那份遗诏虽是白太傅伪造,可并非他自愿所做。大理寺言前不久曾有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给他们提交了一份册子,那册子上写清了诸多白太傅一案中的疑点。按那位道士的话说,白太傅生前似乎早就预料到孟骏德心存歹意,于是就用一本册子记录了孟骏德的种种罪行。也正是因为这本册子才让白太傅引来杀身之祸。” “可若是如此,这位道士为何当年不将这册子交予大理寺?!” 孟鹤知当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随即抬眸看向自己方才放下的那帘子,“那样的话,阿术便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了。” 孟翼遥眉头微蹙,满脸苦涩地回答道:“据那位道士说,白太傅将册子交给他时,曾经与他做个一个约定。若是孟骏德没有被抓,便不能将这册子拿出来。” 听到这里,孟鹤知忽然觉得白怀朝也是个极为残忍之人。难道他就没有想过独自一人留在这世上的白苍术么。 这时,一名金吾卫急匆匆地来至他们两人跟前,与孟翼遥禀报道:“启禀陛下,宫门外有一郎中揭了皇榜,说自己能够医治白常侍的伤。” 闻他所言的孟翼遥与孟鹤知当即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激动。孟翼遥忙与他道:“快传他入内。” 待这名郎中入内,孟翼遥只是又与他问道:“你当真能治好白常侍的伤?” 这位郎中不卑不亢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含笑回应道:“那么请问陛下还有别的法子救她么?” 孟翼遥当即便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孟鹤知替他解围道:“那就有劳郎中给她瞧瞧。” 郎中瞧了孟鹤知一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孟鹤知瞧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含打量,可这种打量并未让她有任何不适,因此孟鹤知也就由着他去了。 郎中也不含糊替白苍术诊脉完毕后,竟是面不改色甚至还是面带笑意。紧接着,他站起身来到桌案旁,提着笔便在纸上开出了方子。他拿着这方子递给琼荷道:“按照这个方子,每日早晚各一次,不出三日,她便能醒来。” 一听见郎中这么说,孟鹤知就又与他确认了一遍:“当真?” 郎中含笑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是那一句:“那么殿下除了草民这方子以外,还有别的法子么?” 孟鹤知也败下阵来,哑口无言。她给琼荷递了个眼神,琼荷会意地拿着方子就去抓药了。 就在众人庆幸白苍术有救之时,没有人发现这位郎中给白苍术嘴里喂了一枚药丸。郎中喂完后,暗自松了口气便与他们请辞道:“好了,既然看完这伤了,草民就告辞了。” “先生留步。” 孟翼遥喊住他道,“既然朕答应了谁有法子医治就有重赏,那么先生想要什么,只要不有违大遂律例,不论是金银财宝,还是权势地位,朕都可以许诺给你。” 怎料,这郎中听完孟翼遥的承诺后,并没有喜不自禁。依旧淡然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微微扬起嘴角道:“治病救人本就是草民的职责,相比较什么金银珠宝,权势地位,草民倒是要谢谢陛下给草民医治白常侍的机会。” 郎中此言引得孟翼遥和孟鹤知的一脸疑惑,郎中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草民曾经受过白常侍的恩惠,本就是她救草民在先,草民如今行径不过是报恩罢了。又岂想着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说罢,他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医药箱,对着孟翼遥和孟鹤知两人行了叉手礼,“草民告辞了,若有什么需要,草民这段时日住在城西的云来客栈,陛下可派人到那寻草民。” 孟翼遥听罢,缓缓颌首道:“好,先生不图钱财和地位,朕十分钦佩。先生慢走。”他言毕,还对着这位郎中微微低了下头。 孟鹤知站起身主动请缨道:“既然先生不求旁的,本宫便亲自送一送先生吧。” 这次,郎中并未拒绝,他对着孟鹤知行礼的同时又弯腰鞠躬道:“草民谢过殿下。” 郎中由着孟鹤知领着走出了长平殿,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孟鹤知方才开口道:“方才本宫若是未瞧错,先生应当还是有别的话要说。” 郎中轻笑一声道:“安乐殿下果然是聪慧过人。” 原来,郎中方才给孟鹤知递了个眼神,孟鹤知会意这才请缨要送送郎中。 孟鹤知领着郎中来至拐角处,接着便驻足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郎中道:“现下未有旁人,先生若有什么事情要说的话,便告知本宫吧。” 但郎中似乎并不着急告知孟鹤知自己要说的是何事,反而忽然问道:“草民不知朝廷打算如何处置白常侍。” “处置?” 孟鹤知秀眉微蹙,敛去些笑容看着他道:“先生何出此言。” 郎中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没头没尾地说道:“不过看当下的样子,陛下应当不会真要处决了白常侍,但白常侍留在这宫中,只怕还是会招来非议。”说完这些话后,他又对孟鹤知行礼道,“这些不过是草民的自言自语罢了。不过,殿下,依照白常侍当下的状态,她不适合在宫中休养。应当给她另寻一僻静之处好好调理才是。” 孟鹤知虽然疑虑郎中这前言不搭后语,可这郎中说的话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于是,她缓缓地点了下头:“先生说的,本宫记下了。” 听罢孟鹤知的答复,郎中脸上再次扬起笑意,又对孟鹤知行礼:“殿下便送到这吧,草民告辞了。” 听他这般说,孟鹤知便遂了他的愿:“好,先生慢走。” 送走郎中,回到长平殿内,孟鹤知就与孟翼遥提了带白苍术去城外的行宫休养。孟翼遥自然是非常赞同的,他瞧着床榻上的白苍术,十分内疚地说道:“说到底,朕亏欠白常侍与白太傅太多太多了。”说完,他长长地叹出口气,看向孟鹤知含笑道,“那就有劳安乐替朕好好照看白常侍了。” 孟鹤知扯出一丝笑意回应道:“陛下哪里的话,这是安乐自愿的。” 这虽然是为了白苍术养伤才去的行宫,但对外宣称的却是孟鹤知身体不适去行宫静养。以此来堵住那些爱闲言碎语的大臣们,孟鹤知心中清楚那些大臣们根本不在乎当年的真相到底是如何,他们只想着死抓着白怀朝曾经伪造过文帝遗诏这一点不放。 大抵还是因为白怀朝在世时的官运太过亨通,仕途亦是顺风顺水。而白苍术虽是一介女流,但在孟骏德得势时,被举荐为散骑常侍,常伴陛下左右。在此次事件爆发之前,她亦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了。这又岂能让朝堂里的那些大臣们不嫉妒呢。 自打白苍术被下狱之后,这朝中除去少数几个保持中立的大臣替她说话,剩下的那些个大臣一个个恨不得将其扒皮活吞了。那位户部的杜大人在明面上收敛了不少,可暗地里谁又知道他是如何损害白苍术的名声。 孟鹤知甚至在前往行宫的路上,也曾无意间听闻民间有传言,杜大人曾有与白苍术结亲的念头,全是被白苍术的权势所迫,不然哪家的父亲乐意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去个女人床上,行那假凤虚凰的事情。 孟鹤知冷笑一声,又瞧了眼床榻上的白苍术,同她抱怨道:“阿术,你瞧瞧这些大臣们是如何诋毁你呢。明明是他自己想出的荒唐事,到头来又赖到了你的身上。我瞧着你若是再躺着睡懒觉,你原来积攒的好名声可就真的要被他们这群坏人给败光了。” 自打到了行宫之后,孟鹤知便一直守在白苍术身边,任何事情皆是她亲力亲为。陪同的琼荷瞧见极为心疼,便劝了好几句道:“殿下,您再这么下去,白常侍还没醒,您自个可就要累垮了。” 孟鹤知却是摇了摇头问她道:“琼荷,今天是第几日了?” 第33章失踪 琼荷如实回答道:“启禀殿下,已然是第三日了。” “竟然已经是第三日了。” 孟鹤知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好似自语又像是与琼荷搭话,“那郎中明明说过阿术服用过他的方子后,不出三日便能醒的。” 琼荷接过话道:“是啊,殿下,莫不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孟鹤知看着床榻上的白苍术,对琼荷道:“琼荷,派人去云来客栈寻那郎中。” “是,琼荷这就命人去。” 琼荷自然不敢怠慢,她派去的人自然也是不敢马虎。可偏偏派去寻的侍卫赶到客栈时,客栈的掌柜却说那位郎中离开客栈还没有回来。 得知此消息的孟鹤知当即秀眉一蹙,她觉得坐在行宫中等着不是个法子。于是,她又与琼荷道:“琼荷,随本宫去云来客栈。” 琼荷应答:“是。” 孟鹤知头戴帷帽与琼荷一道坐在郎中居住的房间内,一晃眼竟是入了夜,可这郎中却依旧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孟鹤知心头一颤,顿觉事有蹊跷。当即又领着琼荷寻这客栈的掌柜道:“掌柜的,你在说住在你这客栈中的那位郎中,今日只是出去了,为何现在还未回来。” 柜台内的掌柜正忙着拨弄算盘记账,头也没抬地将计算好的结果登记入册,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孟鹤知道:“兴许今夜他吃罢了晚饭才会回来吧。” 瞧着掌柜如此态度,孟鹤知眉头蓦地蹙起。她觉得心中那抹不好的预感可能应验了,冷下声又问了掌柜一遍:“当真如此?” 掌柜的显得十分不耐烦地抬眸指责道:“嗬,咱瞧你是位娘子对你客气些,你居然还蹬鼻子上脸啊,信不信……”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守在门口的侍卫听见了他对孟鹤知的无礼,当即入内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掌柜的见状,当即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 孟鹤知无声冷哼一声:“我再问一遍,那郎中当真还会回来?” 掌柜的正要开口作答,琼荷又出言提醒道:“掌柜的,你说话可得小心着些,我们府上的侍卫这手里的刀可不是好糊弄的。” 侍卫闻言,当即又抬了抬他手中那柄寒光四射的佩刀。吓得掌柜的当即咽了下口水,忙不迭地就说出了实话:“行行行,咱说实话还不成么。那郎中今早就离店了,还给了咱五两银子,说若是有人来问他的去向,便让咱答他出门去了,而不是离店了。” 听罢掌柜的回话,孟鹤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怒极反笑地笑了一声:“很好。那我就不打搅掌柜的做生意了,琼荷,我们走。” 她转身离开了云来客栈,正欲踏上马车回行宫。 这时,一名侍卫快马飞驰而来。这名侍卫一下马对忙对孟鹤知行礼禀报道:“启禀殿下,白,白常侍失踪了!” 孟鹤知听闻此消息,顿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就要摔倒,琼荷忙不迭地将她扶住:“殿下!” 孟鹤知不死心地又问了那名侍卫一次:“你方才说什么?” 侍卫紧抿了一下嘴,又禀报了一遍:“白常侍失踪了,属下带人寻遍了行宫内外的每一处角落,未能寻到白常侍踪迹。” 琼荷深知孟鹤知当下必定是六神无主,便替她问那侍卫道:“可行宫内戒备森严,白常侍自己又无法行走。她又如何能做到销声匿迹。” 侍卫来不及作答,又闻孟鹤知的问话:“你们是何时发现她不见的。” 侍卫如实作答道:“回禀殿下,是在殿下离开行宫后不久,去打扫寝殿的内侍和宫女发现的。” 听闻侍卫此言,孟鹤知恍然大悟当即苦笑连连:“看来本宫今次真是遭人算计了,看来这位替阿术瞧伤的郎中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琼荷蹙眉又问道:“那么殿下,接下去该当如何处理?” 孟鹤知忽觉浑身没了气力,有些发软地回答道:“先回行宫吧。”说罢,正要上马车,却是脚下一滑,好在琼荷搀扶着,虽然没有摔倒,却也整个人晕倒在琼荷怀中。 “殿下!” 琼荷惊呼一声,见怀中的孟鹤知没了回应,忙对身旁的那两名侍卫嘱咐道:“快,快去禀报陛下。让行宫的随行御医在行宫大门处候着。若是殿下出了任何闪失,我们三人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听琼荷这话,那两名侍卫哪里敢怠慢,领了各自的命便去行事了。 琼荷则是使劲了吃奶的力气将孟鹤知抱上了马车上,又对马车夫道:“要快些。” 马车夫扬起马鞭便往行宫赶,一刻也不敢耽搁。 孟翼遥得知白苍术失踪后,立马对百官宣布白苍术已然身亡,并且立刻赶往行宫。那些原本猛足了劲要弹劾白苍术的官员,因为这一条消息而顿时觉得白忙活了,便立刻开始拟定新的奏章,主要针对的便是孟翼遥要开设女子恩科这一事件。 当下在行宫内的孟翼遥又岂会不知晓这消息,只是一记满不在乎的冷笑便将那些迂腐的大臣们暂时搁置一旁。眼下他只关心的是妹妹孟鹤知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等孟鹤知醒来之时,早已是白昼入了黑夜。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阿术呢?” 孟翼遥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反而是与她道:“你现下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皇兄,阿术呢?” 但此时的孟鹤知显然听不进孟翼遥的话。孟翼遥暗自叹了口气与她道:“朕已派人去找了。”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朕已经对那些大臣们宣布白常侍因中毒,无药可医已然身亡。” 孟鹤知苦笑一声,心中自然是清楚孟翼遥这般做的用意:“陛下您这决定可就意味阿术以后不能再用白苍术这个身份了。” 孟翼遥强扯出一丝笑意与她说道:“但至少不会再被朝堂这些大臣们所扰。” 他们两人都十分清楚这些年,白苍术过得是如何举步维艰。 “其实,公玉昊想来看你。” 一听见孟翼遥这话,孟鹤知当即就蹙眉,满脸都是不情愿。孟翼遥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又继续说道:“但被朕拒绝了,朕明白安乐你的心思,你不喜欢他。” 孟鹤知听见孟翼遥提及了喜欢一词,当即就与他挑明道:“我是不喜欢他,也不愿意嫁给他,安乐一直将他视作兄长。” 会意的孟翼遥点了点头道:“朕明白,既然安乐你不喜欢,那他这备选驸马也就作罢了。说到底,当初你这婚事也不过是为了稳定当时的局面,既然这局面已经解开了。那么这婚事暂且放一放也无碍。只是……”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打量着孟鹤知的神情,稍稍凑近她些,低声说道,“你好歹同朕说个喜欢什么样的,朕好给你物色。” 孟鹤知看向孟翼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道:“陛下当真不清楚安乐喜欢的人是谁?” 孟翼遥当即一愣,张了张嘴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是朕不知晓反倒好了。”说罢,便站起身,“朕还有公务要处理,既然你已经醒了。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走出去几步,忽然又再次驻足,回过身与孟鹤知道:“眼下安乐你尚及笄,朕多留你几年倒也没什么,只是当下她失踪,即便她回来了,朝中这些大臣们都认识她。恐怕你们两人也难在一起,而且……” 孟翼遥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安乐你对她有情,可知晓她对你如何?” 孟鹤知瞧着并没有指责她不该喜欢白苍术,反而多为她考虑的孟翼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疑问了一句:“陛下,似乎并不反对?” 孟翼遥十分坦然地说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苍术的确是没几个人比得上她。安乐喜欢她,倒也不怎么令朕意外的。你好好休息吧,接下去,怕是有的你忙的。” 孟鹤知明白孟翼遥说的是什么,她又与他说了一句道:“若是陛下不介意,安乐想出去散散心。” “散心?” 孟翼遥先是疑惑,随后又很快想通了,点了点头道,“也好,朕就说你在行宫里养病,外人不得打扰。若你有什么需要,就派人直接与朕说。” 转过天,孟鹤知换了一身男装,领着琼荷和一名侍卫打算在京城内四处走,不过在那之前,她打算先去城门处瞧瞧。 琼荷对于孟鹤知的这个举动不甚理解就开口问道:“殿下,您今日特意打扮了出来,莫非是想找……”她并没将白苍术的名字说出口,唯恐一个不留神被有心人给听了去。 虽然她没有提及那个名字,但孟鹤知也十分清楚她想说什么。缓缓颌首地回答她道:“京城出入查的严,若是有人带着没有醒来的阿术离开,那么守城的人一定会有印象。” 孟鹤知并不是自己直接上去询问守城的军官,而是让与她一道来的侍卫拿了腰牌与军官打好了招呼。军官一瞧侍卫的腰牌骤然起身,哪里敢轻慢来人。 军官忙不迭地上前,行叉手礼道:“末将见过大人。” “免礼。” 孟鹤知稍稍压低了些声音,“你们这昨日可有人带着昏迷不醒的病人出城?” 军官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并非瞧见大人口中所说之人。” 孟鹤知听见他回答没有瞧见这样的人,暗自松了口气,想着大概带着白苍术离开行宫的人并没有带着她离开京城。 军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特意询问了一句:“大人,末将若是发现了大人口中的人该去哪禀报?” 第34章圈套 孟鹤知回了军官一句:“去安乐公主府上禀报。” 那名军官回应了一声:“是。” 吩咐完后,孟鹤知又叮嘱了侍卫几句,命他与其他侍卫一般在暗中保护即可。侍卫领命便离开了她和琼荷身旁。 琼荷虽然对孟鹤知如此安排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嘴问,老老实实地跟着孟鹤知开始四处转悠。 虽说瞧着是闲逛,但琼荷发现孟鹤知并不是漫无目的地瞎转悠。走的都是人多的地方,有许多的游医郎中的地方,孟鹤知会特意停留一段时间。 琼荷恍然大悟地低声问道:“殿下,您是在那名郎中吗?” 孟鹤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却是笑而不语。但琼荷已然从她这笑容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道:“可有没有可能那名郎中其实还有别的身份,或许现在早就换成了旁的身份。” 听闻琼荷此言,孟鹤知猛地止住了脚步。她小弧度地缓缓颌首:“嗯,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我们还是先瞧瞧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说完这话,孟鹤知就打算领着琼荷继续往前走。 忽然,孟鹤知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立马顿住了脚步,双眸不自觉地睁大了,小声地嘀咕了一声:“白太傅?!” 她瞧见那人要走远了,也顾不得要和琼荷说些什么,就马上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琼荷见状,惊慌地喊道:“殿……公子,您要去哪!”她一边朝孟鹤知喊一边追了上去。 孟鹤知无法相信那个在旁人口中,在五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居然会出现在京城的街道上。而且,若是白怀朝真的还活着,他怎么能忍心白苍术独自一人承受了现如今的这些。 就在孟鹤知有些追不上那道士打扮的人时,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地朝着那人喊道:“白怀朝!” 前面那位道士听见她喊得这名字真的就停了下来,缓慢地转过身。如此,孟鹤知便与他面对面相望。在孟鹤知瞧清他的脸时,一种莫名的愤怒感油然而生。就连孟鹤知与他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当真是你!” 那位道士却是一副与她不相熟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才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安乐殿下如此打扮,贫道当真是有些认不出了。” 一听见他的说话声,孟鹤知又是一愣。她认得这声音:“你是那个给阿术看伤的郎中?!可你为何……” “殿下,您跑的太……” 琼荷来不及将话说完,正好也瞥了站在孟鹤知对面的那人,倒吸了口凉气脱口而出道:“白太傅?!这,这怎么可能。” 那位道士哈哈笑了几声,一甩手中的拂尘,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回道:“贫道出家之前,在家中名为白怀易,出家后道号易安。” 孟鹤知一听见他爆出的名号,当即就明白了之前没有想明白的地方:“道长便是易安山人,而且还是阿术的伯伯或者叔叔?” 易安山人哈哈笑了几声道:“安乐殿下当真聪慧过人,按照贫道在家中排行,苍术应当喊贫道一声大伯。” 知晓了易安山人和白苍术的关系,孟鹤知又与他问道:“所以阿术这些年收集易安山人的画,并不是完全因为喜欢,而是你通过画给阿术传递了什么消息,对吧。” 易安山人含笑并没有回答孟鹤知的问话,转而反过来问她道:“安乐殿下,是在找苍术对吧。” 被他这么一问,孟鹤知立刻笃定道:“是你带走她的对吧,你故意说是三日便会醒,可你心里清楚她不可能这么快醒了。昨日,你也是故意买通了掌柜的,为了就是给你从行宫中带走阿术拖延时间。”她说到这里,稍微缓了一下随后又道,“只是,有一点我至今未能想明白。道长你明明从未去过行宫,又是如何弄清楚行宫里的状况?” 易安山人笑了几声之后,开口说道:“这一点,恕贫道不能回答安乐殿下。”他自然明白自己这回答必然会引得孟鹤知不悦,又立刻接了一句,“不过,贫道可以同殿下保证,苍术她现在很安全,并且没有如当今陛下所言那般。” 闻易安山人此言,孟鹤知当即暗舒了一口气。对着易安山人行了叉手礼道:“安乐谢过道长告知此事。” 岂料,她这举动竟是引得易安山人忽地来了一句:“安乐殿下当真如她所说那般,着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易安山人口中的她所指何人,孟鹤知自然十分清楚,同时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眸看向易安山人,一边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欢喜,深怕最终会落得个空欢喜一场,一边又忍不住地与对方确认道:“道长的意思是阿术她已经醒了么?” 但易安山人显然与她卖起了关子,并没有就此事说下去的意思。但倒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发信号用的木质管子,上前几步将这木质管子递到了孟鹤知的面前:“没什么见面礼可送的,这就当贫道送给安乐殿下的见面礼。若是遇到了危险,便将它打开,朝天发射。当然,贫道希望安乐殿下最好永远不会打开它。” “谢过道长。” 孟鹤知从易安山人手中接过这木质管子,还没来得及多说上几句话,便听见身后意外地传来了公玉昊的声音:“安乐殿下!” 孟鹤知蹙眉转过身,发现真的是公玉昊领着几名金吾卫走了过来。孟鹤知觉得不能让他与易安山人见面,又忙回头打算知会一声,却不想这易安山人竟是不知何时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身旁的琼荷,用眼神询问琼荷是否有看清易安山人是何时离开的。但琼荷却是冲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易安山人是何时离开的。 “殿下,你怎么就带着琼荷一人出来。” 公玉昊来至孟鹤知跟前,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孟鹤知瞧着他身上穿着金吾卫大将军的官服,暗自冷笑了一声。她明白孟翼遥如此安排不过是为了让旁人相信白苍术是真的死了,但公玉昊不该穿着这身官服来到她面前晃悠。她微眯了下眼,带着些讥讽之意地轻启朱唇道:“世子刚当上这金吾卫大将军,就带着金吾卫在京城内转悠,当真是威风的紧。” 扔下这话,示意琼荷与自己离开。 公玉昊正要开口与孟鹤知解释,琼荷明白自家殿下不愿与他多说话。就自己开口与他道:“世子,我家殿下出门可是带了侍卫了。只是殿下吩咐他们暗中跟着,若是殿下真有事情,那些侍卫自然便会出来。可方才我家殿下正与好友说话,世子冒冒失失地领着金吾卫过来,不知道地还当殿下做了什么坏事一般。”言毕,还不忘替她家殿下轻哼一声。 公玉昊听闻琼荷的话,尴尬地当即红了脸,不敢再上前与孟鹤知搭话。 琼荷追上了孟鹤知,又赶忙问道:“殿下,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先回府。明日再来寻易安山人。” 孟鹤知说着话,又突然驻足与琼荷又补充了一句道,“回行宫后告知底下的人,本宫不想看见公玉昊出现在本宫的视野中。”她这话便是要彻底断了公玉昊那不该有的心思。 可接下去几日,孟鹤知每日都出门去寻易安山人,甚至还派出去不少侍卫乔装打扮地去寻。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找到易安山人的踪迹,这令孟鹤知不得不担心易安山人通过某种法子将白苍术带离了京城。 也就在这个时候,看守城门的军官那传来的消息说是瞧见了孟鹤知之前命他留意的人。一听见这个消息,孟鹤知心中忍不住地激动欢喜,但没有瞧见人之前,她不敢轻易下结论。 孟鹤知来不及换衣裳,命琼荷取了帷帽便乘坐马车直奔城门而去。 当日的那名侍卫随行,他们抵达了城门处,那名侍卫便先去军官处问询情况。待问清楚后,便命军官将人带到马车前,来的是那名负责伤员走的人。他佝偻着背,畏畏缩缩地来到孟鹤知的马车前。琼荷替孟鹤知半掀开马车帘,孟鹤知认出此人并非易安山人便开口问道:“这位先生是要带何人离开?” 那人快速抬眸偷觑了孟鹤知一眼,随即吞咽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话道:“就……就小人一朋友,前不久受了伤,京城看病太贵。小人就想着带他出城去寻个土郎中给瞧瞧。” 孟鹤知听后又问道:“先生的朋友在何处?” 那人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回应道:“这不是被军官拦下了么,出不去又不让咱们走远,俺就找个僻静些的小巷,让他先在哪休息一会。” 一听见他这答复,孟鹤知当即蹙眉,心道:“阿术当下本就虚弱,近来这天气越发冷了,哪能被他如此折腾。”面上却与此人说道:“先生若是信得小女子,不妨领小女子去瞧瞧。” 闻言,那人大喜过望,当即憨笑道:“好好好,娘子瞧着便是个有善心之人。俺这就领您去。”说罢,就推到一旁,等着孟鹤知下了马车。 头戴帷帽的孟鹤知下了马车,又与侍卫叮嘱了几句便领者着琼荷与这人一道前往他口中朋友所在的街巷。 但这越走越偏,莫说孟鹤知了,就连她身旁的琼荷也察觉出了有些不对劲。可孟鹤知却意识她不要出声,静观其变。 待这人停住了脚步,孟鹤知便开口问道:“先生所说的朋友现在何处?莫不是拿小女子寻开心?” 就在孟鹤知一发问,周围突然窜出来好几名彪形大汉。而后有一人开口道:“安乐殿下,末将略施小计,竟便引得殿下上钩,如此看来殿下到底是稚嫩了些。” 第35章命定之人 孟鹤知认出了说话之人:“你是五皇叔的季副将。”这时,她明白过来近些日子京城内的金吾卫时常走动就是为了找寻此人。 季副将冷笑道:“王爷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若是他不幸被抓,就命末将带着他的近卫离开。这几日,末将恰好听闻安乐殿下在找寻什么人,如此天赐良机。末将又岂能浪费了。” “如此说来,季副将是要拿本宫去换你家王爷?” 孟鹤知一边问着话一边瞧着将她与琼荷围住的几名彪形大汉,嘴角却是一丝轻蔑的笑意,“季副将莫不是当真以为本宫将那些侍卫都支开了吧。”她话音刚落,她带来的那几名侍卫也跳了出来,朝着他们亮出佩刀。 可这位季副将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就这么几个人还真当能困住我们?”言毕,便下令让那几名大汉动手。 琼荷见状,当即将孟鹤知拉到一旁,以免她被伤到。侍卫们同那些大汉打的不可开交,竟是无人注意季副将,他当机立断地一个箭步来到琼荷身旁,一掌便将琼荷推了出去,掳走了孟鹤知。 琼荷来不及起身,就惊恐地喊道:“殿下!快,快去救殿下!” 可这季副将早就计划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径直朝城门冲了出去。守城门的军官认出了马背上的孟鹤知,唯恐士兵阻拦会伤了孟鹤知,立马要求士兵按兵不动并派人去京兆府禀报情况。 待季副将带着孟鹤知跑出去好几十里的路,才慢慢地放缓了些速度。他得意洋洋地瞧着被自己掳走的孟鹤知,满是轻蔑地笑道:“安乐殿下,如此一瞧,您这些侍卫也也不外如是。” 出于他意料的是,孟鹤知未有丝毫的惊恐与害怕,而是稀松平常地回道:“哦?也不见得吧。” 季副将冷笑一声,翻身下马随即又好不怜香惜玉地将孟鹤知从马背上拽了下来。他紧抓了孟鹤知纤细的手腕道:“安乐殿下都已然是如此狼狈姿态了,居然还能如此泰然,当真是有胆识,有魄力。” 孟鹤知轻笑一声回道:“未到最后一刻,局面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季副将却毫不将她放在眼里:“那么末将请问殿下,这四下无人的局面,您觉得谁还有能力来救您?” 可他却不知孟鹤知心中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她觉得那个人定然是醒了,并且一定会出现。 就在他话语刚落之际,他忽感有什么东西朝他袭来。迫使季副将不得不松开了抓着孟鹤知的手。接着便是一道人影闪过,那人搂着孟鹤知就将她带至一旁。 电光火石间,季副将伸手要去抓此人。那人却是身法了得,他竟是连此人的衣角都未曾触碰。孟鹤知被这人成功带到了一旁,她抬眸去瞧,见到此人脸上的面具,她的呼吸一滞,那是狴犴(bìàn)的面具。那也是当年白苍术上元节时的面具,当夜因着孟鹤知不小心在这面具上划了一道痕迹,而这人脸上的狴犴面具上,在同一个位置上也有一道痕迹。 孟鹤知当即红了眼眶,她小声地唤了一声:“阿术。” 这人似有回应又好似没有,将孟鹤知护在身后,随即对季副将开口道:“季副将,五王爷现今早已成了阶下囚,你为何还要做出如此冥顽不灵之事,离开京城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不好么。” 如果说之前孟鹤知只是半信半疑,在这人开口之际,她已经能够笃定这人就是前几日失踪了的白苍术。 季副将却道:“王爷现今只是被关在天牢,只要我寻到法子定能将他救出来。只要我将他救出来,那么局面就会被彻底就扭转。”言毕,就不顾一切地抽出自己腰间的刀要朝她们袭去。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照着他的后心射了过来。季副将当即就应声倒地,一十二三岁的孩童拿着一把□□走了出来,满脸嫌弃地瞥了地上的季副将道:“废话真多。” 随后,他先是瞧了眼孟鹤知,虽然瞧不清孟鹤知的长相,但出于白苍术刚才那么护着的模样,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对白苍术问道,“师姐,她应该就是老头说的你没来得及接走的小媳妇吧。”问完也不等白苍术作答,又补了一句,“可惜瞧不清她的模样,应该,不,肯定是个美貌的小娘子。” “没来得及接走的小媳妇?” 孟鹤知一听这孩童对自己的称呼,不禁觉得甚是有趣。她先是瞥了眼面前的白苍术,面具之下的白苍术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不明白白怀易为什么要同抱朴(bàop?)说这些。 孟鹤知虽然瞧不见白苍术脸上的表情,却也能猜出一二,自然也不为难她。于是就与那朝她们走来的抱朴嫣然含笑地问道:“小先生是从何处得知小女子的身份?” 她这一问显然是默认了抱朴口中所说的身份,引得白苍术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 “那当然是从老头那里知晓的。” 抱朴将手里的□□收了起来,似乎是担心孟鹤知不明白他嘴里的老头是谁,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哦,我说的老头就是他们说的易安山人。” 同孟鹤知说完这句话后,抱朴又询问白苍术道:“师姐,那现在带你小媳妇一起回去么。” 白苍术正打算张嘴说点什么,孟鹤知却蓦地将她一把抱住,并且对抱朴道:“那是自然,你刚刚不是也说我是她的小媳妇了么。” “丹歌。” 白苍术清了清嗓子后,低声与她说道,“别闹,你被这季副将掳走,陛下必定十分担心。还是先送你回去与他报个平安。” 正当白苍术说完话,不远处就来了一队人马,领头之人正是白苍术方才所说要孟鹤知报平安的孟翼遥,他身着常服,掩盖着自己的皇帝身份,瞧着就是一位颇为贵气的公子。 抱朴见来的这一行人哥哥骑着高头大马,露出了十分羡慕的眼神:“果然这官家的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们只能骑毛驴玩。” 这一队人马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孟翼遥翻身下马来至孟鹤知面前,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的状况:“安乐,你没事吧?” 孟鹤知朝他摇了摇头,随即又听见琼荷唤她的声音:“殿下!” 琼荷跑到孟鹤知跟前,满脸的泪,抽泣着说道:“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就在琼荷与孟鹤知对话之际,孟翼遥瞧见了孟鹤知身旁站着的白苍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面具,心中清楚眼前这人是谁,但他也明白对方的名字不能再被轻易喊出。又瞧了眼她身后的抱朴,于是就开口对她道:“多谢先生,就救下家妹。” 白苍术闻言,立刻明白了孟翼遥的意思。索性对他行叉手礼回礼道:“不过凑巧路过罢了,公子言重了。” 这时,孟鹤知扯了扯孟翼遥的衣袖,孟翼遥虽然瞧不见帷帽下妹妹的神情,但心中自然清楚妹妹的意思。瞧着白苍术醒来后,就跑来救下了孟鹤知,孟翼遥明白白苍术对孟鹤知也是有心的。 若是错过了今日,真是不知下次见面该是何时了。孟翼遥索性就来了一个成人之美,缓缓颌首过后便缓缓开口说道:“早前就有一算命先生给家妹推算过,说是在她及笄礼之后便会遇上命定之人。”他说着话就看向戴着狴犴面具的白苍术,“如今看来这位算命先生所言非虚,想来先生便是那位算命先生所言之人。” 不给白苍术再次开口的机会,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上前将其交予白苍术嘱咐道:“这是在下家中一信物,家中产业大遍及大遂全国。先生带着家妹出行之时,若有需要便可拿着这玉牌去找我家当地的铺子的掌柜即可。” 随后,孟翼遥回头又与琼荷道:“琼荷,你好生照顾你家姑娘,日后若是让公子我知晓小姐有所抱恙,公子定不会饶了你。” 琼荷一听孟翼遥如此交代,立刻明白他所言何事。琼荷瞧了眼孟翼遥身旁那戴着狴犴面具之人,耳边又传来孟鹤知的小声提醒:“叫姑爷。” 琼荷当即就明白这人是谁,立刻笑脸盈盈地喊道:“姑爷。” 孟翼遥听见琼荷的喊声,嘴角微扬又回过头看向白苍术,低声与她说道:“你护我许久,今后的路也该我自己一个人走。若真的觉得有所亏欠,就请好好待丹歌。不过,我也相信你会好好待她的。” 听罢孟翼遥的话,白苍术看着他那微红的眼眶,低声唤了他一声:“玄鸟。” “玄鸟的羽翼已长全,今后就便展翅翱翔。” 孟翼遥低语言毕,朝后退了一步,对白苍术又是一记叉手礼大声说道,“今后就有劳先生对家妹多加照顾了。”言毕,转身又对孟鹤知说道,“以后记得给为兄来书信,知晓了么。” 孟鹤知轻咬着下唇,她明白孟翼遥这是让她跟着白苍术离开,这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好,小妹记下了。” 孟翼遥强扯出一丝笑意,快步来到自己的马前,翻身上了马对身后的人道:“将马车给小姐留下,我们该回府了。”对自己带来的人马吩咐完,又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又与孟鹤知交代,“一定要记得给为兄多写书信。” 扔下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领着这队人马离开。 尘土飞扬,季副将那尸首也被孟翼遥带离,留下的仅是一辆马车。 “若是不舍……” 白苍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鹤知打断:“若是回去了,便是辜负了玄鸟的一番好意了。”她回过头看向白苍术一边摘掉了她脸上的狴犴面具一边追问道,“还是说夫君这般快就厌倦你家夫人我了?” 白苍术摘下面具后那微红的脸被孟鹤知瞧个真切,她哪里敢作答忙不迭地朝马车走去:“不是说要走了么。” 抱朴十分兴奋地追了上去喊道:“我可从来没坐过这般好的马车。” 孟鹤知盈盈含笑地看着白苍术赶着马车来到她面前。 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五年前的上元节,当时偷瞧白苍术后,许下的那个愿望:“丹歌身旁有阿术相伴,便是长安乐顺遂。愿我两人永不分离。” --------------------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本文更新完毕,有考虑写个江湖篇,但多半也只能算个姐妹篇吧。江湖篇就看什么时候故事组织的完整了再开篇。毕竟这部里,某公主手里还有个东西还没用。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