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汉字的重要性(异世)》作者:未玄机 文案:甲骨文•篆文落入天泽界,成为了灵族力量的来源——祖源。 超忆症患者•考古专业研究生庄云州机缘巧合落入天泽界,天资惊人,为了回家踏上了寻找祖源的归途。 本文又名《所有祖源都爱我》、《庄云州异界游记》、《多姿多彩的异世界》…… 本文参考《图解—话说汉字》一书所有涉及的源术,皆源自作者脑dòng,并非专业人员,如有不对,请批评指正,不涉及主剧情,一定改正,涉及主剧情,作者也只能在作者有话里说明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云州 ┃ 配角:方启灵 ┃ 其它:异世界冒险 作品简评:神秘的甲骨文,婀娜的篆文……汉字穿越漫漫时空落入天泽界,在法则的影响下,幻化成各式各样的超能力,帮助和人类长相一样的灵族人摆脱了被压迫的地位。种花家小哥庄云州被神秘的祭坛带到了天泽界,邂逅了本土小哥方启灵,从而开启了在异世界的冒险之旅。本文虚构了一个各族为生存而互相竞争的世界,通过主角追逐收集汉字的脚步,一步步揭露了灵族生存的境况。而庄云州和方启灵之间互相温暖、互相支撑的情感亦让人心中动容。文章语言流畅自然,情节紧凑,跌宕起伏,是一篇非典型升级流的慡文。 楔子 失踪的考古队和诡异的祭坛 ‘老李已经去了,老吴也早走一步,小包子也没了,云州,我也去了。’ ‘不!老师,让我去吧,我比你年轻,也许这门吸完我的血后就够了!’ ‘听我说……云州,听我说!我们小组谁死了,你都不能死!只有你记下了全部资料,你要活着,把你脑子里的资料带回去!你答应我,不管这群雇佣兵怎么对你,哪怕生不如死也要忍着,你哭也行,求也行,鞠躬磕头……总之,要忍着,去看看那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活儿,不比死更轻松!’ ‘云州啊,让你做这些事,是老师对不起你……老师,先走一步!’ ‘云州,轮到我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该我了,云州,要活下去啊!’ ‘云州,我走之后,组里只剩你了,你……能活得下去吧?’ ‘肯定能的,云州,肯定能的,九个人了,怎么也够了。活着,你要活着……’ ——对不起,老师,我活不了了。 ——对不起,老李,老吴,小包子,何师兄,大头,美丽,浣熊,阿豪……我已经拼尽全力想活了…… ——对不起,这里没有人能活得了了。 新闻晚报: 现在临时插播一条新闻,今天晚上7点,搜救队在那不茶罗地下溶dòng中发现了失踪的那不茶罗考古队,十名队员,九人不幸遇难,一人失踪,搜救队正在全力搜寻失踪人员。 第一章 初临 “嘎吱——” 破旧的门在清晨微弱的阳光中发出苟延残喘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传出去老远,然而回应它的只有周围杂草被风chuī过后的细小沙沙声。 周围一片荒芜。 一幢苍老的木屋孤独的伫立在小山的山脚下,不远处的细小河流静静的流淌着。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黑压压的门框中缓慢的伸了出来,僵硬而gān枯的五根手指泛着不正常的青色,从黑暗中一点点伸出来,在万籁俱寂的清晨,犹如刚要上映的恐怖片。 怀里抱着一个竹筐的小孩子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猛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惊恐的望着木屋,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启良山下的木屋……不是早就已经废弃了吗?那……那个……是什么东西? 翔子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喊了一句:“……谁……谁在那?!!” 门里没有人应声,寂静的有些诡异。然后翔子就看见一张人脸脸慢慢的从黑暗中一点一点的显现了出来,凌乱的半长头发遮住了一半的眼睛,肤色是犹如尸体般泛着病态的青白色,他以一种不正常的僵硬方式,侧了一下头,唇边勾起了一个狞笑—— “救命呀——!” 庄云州心急的看着醒来之后好不容易见着的第一个人类口中喊着听不懂的语言逃命似的狂奔而去,想要张嘴叫对方留下,但不知怎么了,他醒来之后,不仅身体疼痛僵硬的要命,就连声音也微弱嘶哑的仿若哑巴,这种状态简直犹如刚刚苏醒的植物人。 自身诡异的状态让庄云州的心沉沉的往下坠,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数的思绪翻涌起来—— 这里……究竟是哪里? 那个孩子穿着的衣服怎么如此古怪? 那个祭坛不是吞噬了所有人? 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还有—— 那个石块呢? 被祭坛吞噬前的画面随着庄云州的思考塞满了他整个脑子,然而虚弱的身体根本由不得他这样费神,大量的信息撑的他整个头颅仿佛要炸裂了一般。身体忍不住晃了两下,庄云州闭了闭眼,艰难的用手扶了一下额头,果断qiáng迫自己停止思考。 不管如何,他,活下来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了…… 至于剩下的,总会有办法的。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杂乱无章的由小及大,庄云州看了看不远处隐隐奔跑过来的几个人影,微微扯了扯唇角。 ***************** 启良村来了一个怪人。 这是村里最新最热门的八卦,给这个偏远而古老的小村庄带来了不少谈资。最先发现他的翔子就成了小伙伴们包围的对象。 “哎,翔子,你看见那个人了?我娘说她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见着留神石都不知道是啥……他是不是长的青面獠牙,奇丑无比?” “翔子,我娘说他很可能是láng骑欢那个坏蛋天妖派来的灵奴,所以启灵大人才把他关在小木屋里的,是不是?” “毛头,你娘又瞎说!那个怪人连神识都没有,相当于是一个废物,谁会派他来?!派他来gān啥?!我娘说他肯定是因为天生残疾,爹娘死了之后,兄弟不想养,把他丢出来的!” “我娘瞎说?你娘才瞎说!” “就是你娘瞎说!你娘瞎说!” “你放屁!我娘才没瞎说,明明是你娘瞎说!” “你猜放屁!你娘瞎说!你娘!你娘!” “……我打死你!” 眼看两个小伙伴因为拌嘴扭打起来,其他人围着起哄,再没人关注的翔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嘴笨,其实除了最开始发现了那个怪人之外,他啥也不知道,但是其他人就是不相信,不敢去问启灵大人,老是追着他问啊问的,他知道啥呀! 翔子见天儿的被追着问,这会儿更是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正想偷偷溜走的时候,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个小伙伴却你揪着我的脸蛋,我抓着你的头发异口同声转头:“翔子,你说,到底是谁娘瞎说!” 翔子:滚蛋,你两娘都瞎说! 庄云州并不知道他的到来在这个小村庄里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他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又由于身体还没恢复,能接触的人也非常有限。 经过前天被围住的乌龙事件后,庄云州花了点儿时间观察,总结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现代化的痕迹几乎没有,房子多为方石堆砌,少量是木质的,这高高低低的房屋当中还夹在着一些土胚混茅草的小屋。这里人的长相为东方人的长相,也有不少高鼻深目,有点儿新疆人的感觉。他们的穿着非常古朴,且颜色较单一,材质粗眼看去多为麻布,少量有棉质,绸缎类的庄云州还没有见过,女子普遍发长而盘髻,男子的头发倒是有长有短,发式倒是多种多样,长短不一。而让人惊讶的是,这里的人们身量普遍较高,而且身体素质非常好,他曾见过一个孩子轻松的抱着两米多长,有面盆粗的树枝蹦跳着归家。 难道这里是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古代躲避战争的先民繁衍生息遗留下来的子孙? 庄云州不得而知。他试图分辨这些人的口音,找出跟汉语的共通点,看看能不能跟人jiāo流。而最经常来这个小木屋的只有三个人,一个青年,一个老妇人以及一个中年男人。只是在青年跟他jiāo流却发现两个人在jī同鸭讲之后,庄云州就发现这里的人用的完全是另外的语系,跟汉语压根不搭嘎。而显然对方在不久之后也发现了这一点儿,自此这三个人就很少再跟他长篇大论了,每次都是很简单的单词配上动作。 一段时间观察之后,庄云州也弄明白了,这个青年是救了他的人,救了他之后把他安置在这个木屋。 这个青年人的地位应该非常高。看着老妇人和中年男人恭谨到谦卑的姿态,庄云州默默的想。这种姿态在地位悬殊的两方中很是常见。 又来了。 这种默默观察,冷静又清明的眼神。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清楚神识qiáng大的人哪怕背对着对方,对于这种指向性很qiáng的目光也觉察的一清二楚。 方启灵放下水杯,转头看着这个凭空掉落在他私人领土的灵族人。 对方出现的方式太过奇特。 那天他心血来cháo到启灵山半山腰泡汤,刚舒展开筋骨,汤池上方的天空就突然间划出了一个漆黑的dòng口,这人就这么从天上的黑dòng中凭空掉了出来,砸在他的温汤里,还喷淋了他一身的水。 方启灵救了他,一来大家同为灵族人,二来想看看这个灵族人醒来之后,能不能进行源术jiāo流。有关于空间的源术可是非常稀少的,他很感兴趣。 然而,当庄云州醒来之后,方启灵对他的好奇心却更加深了。衣物虽然破损到几乎无法遮住身体的地步,但材质却罕见稀有,肤色虽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而呈现出不健康的青huáng,但肌肤却是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细腻,更不用说他大方平等的神态,陌生的语言,微小的神识,已经对什么都陌生的样子。 简直……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 这个灵族人以一种疑惑又警觉的姿态对待所有的一切,清醒之后从不轻易开口说话。如果不是对方在清醒之后试图和自己jiāo流,似乎想找什么东西,方启灵还真的疑心自己救得只是一个天生残缺的人。 有意思。 方启灵转头看了庄云州一眼,勾起一个和善的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稳重无害一点儿。 庄云州也回了他一个柔和的笑容,温文尔雅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但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这人之前默默审视他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充满了研究的欲望,也许不是一个施恩不求报的,但眼下这人也并未做出什么有损与他的事情,在此之前,庄云州认为自己只有接受的命。 “你喝水吗?”方启灵笑眯眯看着庄云州俊气十足的脸庞,修长的手指比划起来。 手势简单易懂,庄云州也真的渴了,于是他点点头,就见对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送到自己面前。庄云州刚想伸手去接,就见对方闪了一下手,笑眯眯地张嘴,慢吞吞的比口型:“叫哥哥。哥~哥~”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半空。 根本不知道对方在空中用神识投影让他看的华国小哥哥庄云州看着对方瞎比划的样子,安静的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没有放出神识的习惯,或者说根本不懂的用神识。 多不可思议! 神识纹用肉眼根本看不见,信息储存在留神石中,不管是记录还是阅读……用神识生活是灵族人代代相传的技能,这是本能。而这个人连本能都不会,却能长成如此斯文有礼,清冷淡定的样子。 方启灵微笑着闭上嘴,把水送到对方手里,没有执着于占对方便宜。 越来越有意思了。 方启灵冲着庄云州点了点头,站起来朝屋外走,经过门口的时候,他笑嘻嘻的冲着站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中年男人道:“阿土,要好好照顾他。” “是。”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呢? 还是他来的地方比较特别,能够给他这种在其他灵族人看来简直就是天生残疾的人生存的空间? 方启灵快好奇死了。哼了几句跑调的歌,他掏出传音石,用神识打入了一句话:“藏水啊,来我的启灵山庄玩玩呗?” 远在纳川城的正拿着一块留神石看的如痴如醉的清俊男子被怀中隐隐发热的传音石惊扰了兴致,但无奈能被他直接放在身上的传音石接的都是重要人物。风藏水只得放下留神石,掏出传音子石,看了方启灵的留言,失笑的摇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玩笑。” 想起自家兄弟那两个兄长为了城主的位子争的你死我活的好戏。风藏水想了想,起身唤了贴身的小厮:“小荣,收拾一下,随我去启良山。” 这样也好。不受方城主重视的兄弟在自己的私土上远远避开城中风云,虽然他那两个兄长也没有把这个从婢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弟弟放在眼里,但如果启灵没有早早远远避开,以示自己没有争位之心的话,以那两位的心狠手辣,方启灵也没有现在的逍遥自在。 这种时候叫自己过去,大概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正好山庄里的五莲果可以吃了,去玩玩儿也不错。 风藏水从架子上挑拣了三四枚留神石,并刚还没看完的那一枚一起放在了背篓里。 作者有话要说:对,这个就是攻,非常迅速的出现了,并且经典的演绎了英雄救美。 第二章 jiāo流 “怎么突然想到叫我来这里?”风藏水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饶有兴趣的问懒洋洋靠在一个软榻上吃五莲果的兄弟。 “当然有好玩的。”方启灵拿起一个果子上下抛了两下,想起庄云州,眼中就有了笑意,“我前一段时间捡了一个天灵族人。你猜怎么着?他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不会说灵族话,不会用神识,更不知道什么是留神石。但是他偏偏肌肤软嫩,气质大方,富足家庭里养出来的,你不觉得这种情况非常有趣吗?” 风藏水眼看着方启灵玩味的眼神,就知道他家兄弟肯定是对对方起了无与伦比的兴趣。启灵玩儿心重,好奇心qiáng的要死,从小的时候就能变着法儿的想出各种有趣的东西,城主府里调皮捣蛋的事儿绝对跑不了他,偏偏出了事儿又是没妈小可怜的样子,没少让他那两个哥哥背锅,其实仔细想来,方家那两兄弟不待见他,倒也不全怪人家。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风藏水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对自己在未来一段时间的作用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了解。 “也不全是。”方启灵笑嘻嘻的转头看着风藏水,“城里现在肯定一团糟,你家也跑不了。我那两个好哥哥可烦死人了!你来我这里也能清静清静。” 风藏水心中一暖,微笑道:“哪里又烦的到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已经放手修养,现在风家的事情都是兄长在打理,还有族老,我在家中再悠闲不过了。” 风藏水话虽这么说,但方起灵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落寞。在他看来这个兄弟君子风范,温润如兰,哪哪都比风摄命那个死人脸qiáng一百倍。但一个跟风家代代相传的祖源相排斥的风家子就算是风家家主的独子,也不可能继承风家。风老爹让完全契合祖源的养子持家,在其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了。 “风家又有人在你面前放屁了?”方启灵冷笑一下,脸色沉了下来,想也知道,那些闲的要命的三姑六婆又跑到风藏水面前彰显存在感去了了! 风藏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道:“还是那老一套,废物啊,枉为风家子啊,还比不过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听都听腻了。” “城里的这些人真无趣,天天想的都是这些。”方启灵挑起眉头,“就算是纳川城的城主又怎么样?在大天妖面前也还是卑躬屈膝,受人管辖。” “这天下那么大,城里那些人呢,明明就身处一个小小的池塘中,却还觉得得到了这个小池塘就是得到了全天下。你说说,这有什么意思?”方启灵将五莲果仍回盘子里,“争出来又怎么样?也不过是重复上一个池塘主的生活。” “无聊的很。” “我可不愿待在这里。”方启灵站起来注视着窗外广阔的树海,眼神中闪着跳跃而灼热的光芒,“这外面不知道正发生多少有趣儿的事!我那老父亲性格温吞,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既不让我两个兄长害我性命,又不禁两人夺我资源。我方启灵这一生,要是真就这么安生的过,大约也能过得不错。” “可,藏水,这一眼就望到边的生活,我要是真的过了……扪心自问——那还真是对不住自己。”方启灵转头看着好友,勾起唇角,笑的不羁又旷达。 风藏水沉默,想到家里那一团污糟事儿,想到被风家祖源排斥的自己,忍不住闭了闭眼。 远远离开这个地方,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他也想过的。 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力量就是原罪。天泽界弱肉qiáng食,qiáng大的天妖族群为天地所钟爱,qiáng大的体魄和术法让他们轻易的站在世界的顶端。而弱小的灵族人祖祖辈辈被qiáng大的天妖族役使,托庇在大天妖的领地上才能繁衍生息。直到天降祖源,先人从祖源中悟出源术,这种境况才改变了一些,起码此界不少灵族族群打出了私人的领地,不再只是作为他族附庸,得以发展自己的势力,给族人更好的生活。就连纳川城也是方家先人与天láng妖族争夺数年才得来的地盘,跟着方家先祖的十几位功勋,至今也只有家中祖源传承未曾断绝的家族仍旧延续了辉煌。 没有力量,就没有尊重,没有未来。 “我们太弱了。”风藏水垂了眼眸,轻声道,“走出纳川城容易,可活着,难。” “你虽说的也是。”方启灵又拿起一颗五莲果上下抛了抛,咬下一口,语气无所谓的道:“但若我的一生都只能在我那两个好哥哥之下苟延残喘,那还不如走出去胡乱死在城外的哪个角落,好歹也算是不枉此生。你就愿意呆在你们那个死板的风家过一辈子啊?” “说说你捡的灵族人吧。”风藏水笑了一下没回答,倒是自然的岔开了话题。 方启灵扔了果核,gān脆的起身:“我说的,自然比不上他亲自说的。这次得劳烦你了。” ************** 对风藏水的到来一无所知的庄云州缓缓收势,准备结束今天五禽戏的练习。他胸膛微微起伏,经过这半个月的修养,较之前刚刚清醒时候的枯瘦,已然丰盈不少,早先因身体欠佳而显得青huáng色的肌肤也在这些天好药好食的进补下恢复了原本的白皙,只是看上去是那种病态的苍白,凹陷的脸颊也饱满了一些。 他闭着眼眸,缓慢而深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长而浓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慢慢的睁开,像是打开了一副清新隽永的画卷,眼神平静而深远。也许是运动让他仍旧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血色,就连眼尾都染上了些许动人的嫣红,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灵动的生气。 听见声音,庄云州抬起眼眸朝来人看去,见着来人是有阵时间没见的救命恩人,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方启灵望着斑驳树影下眉目如画,温润俊秀的人怔忪了一下,就听一旁的好友叹道:“看来这不仅是个有趣的灵族人,还是俊俏的灵族人。” 方启灵这才从庄云州前后巨大的反差中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的走过去,惊奇的绕着庄云州走了一圈,忽然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脸颊,感叹:“这简直是大变活人啊!” 无辜被掐的庄云州捂住脸颊,怔愣的眨了眨眼,而后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远离这个看起来忽而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救命恩人。 风藏水瞅瞅又开始不正经的好友,清了清嗓子,微弱的光芒自眉间闪过,落入他的咽喉,开了口:“真是对不住,他没掐疼你吧?” 汉语?! 庄云州蓦地抬头朝风藏水望去:“你会说汉语?”他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不,并不是汉语。 对方说的仍旧是本地的语言,只是他自己听懂了对方的话。 又或者说,对方使得自己听懂了他的话。 “汉语?那是你们的语言吗?”风藏水重复了一遍,而后给了他答案,“不,我并不懂的你们的语言。这是我的源术。” “源……术? ”陌生的词语和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状让庄云洲的心往下坠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气,轻声的问,“这里,是哪里?”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说的……详细一点。” 方启灵看了他一眼,心里的念头转动,张嘴就报出一流儿地名:“这里是天泽界·西境·北荒领主御下·裂天府·纳川城外的启良山。” 这么一长串的名头下来,庄云洲更加沉默了,这里面的地方他一个都没听过,反倒是领主啊,御下啊,这些词让他想起了偶尔看的奇幻小说。 环视了周围一圈,庄云洲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些植物他全都不认识是因为自己并非植物学家,也再也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说,这里还是地球。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不知所措和惶恐一 股脑的涌了上来,庄云洲的拳头不知不觉越握越紧…… 几不可闻的血腥味顺着风飘来,方启灵瞥向他的手,庄云洲都没有看到对方是怎么移动的,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捏住了 :“你还是松手的好。” 沉默了一下,庄云洲慢慢放松了肌肉,吸了一口气,挣脱对方的钳制,温声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了。” “实在是,此地离家乡太远。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此地,跟诸位的言语又不通……一时之间,有些害怕。” 方启灵听着庄云洲用带着些许歉意的声音分析自己的处境,心中对他实在有些欣赏,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权衡好语气,不是一般人的素质。虽然知道对方有些故意示弱的意味在里面,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同情心。 主要是……对方长得好看啊。 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这个人还挺对方启灵胃口的,于是某个人大方的一摊手,慡快的道:“我收留你啊。” 庄云洲迟疑了一下:“那,多谢这位……”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发现说了这么久居然忘记跟对方互换姓名,不由有些尴尬的望向对方。 方启灵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哈哈一笑,道:“方启灵。” 对方的笑容明朗,感染力极qiáng,庄云洲也忍不住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温文尔雅的气质自然流露出来:“在下庄云洲。” “这位是我的好友,风藏水。”方启灵手一摆,风藏水右手中食两指并起,点在额角,微微颔首。庄云洲迟疑的学着他的样子还了一礼。 “走,总在屋子外面站着gān什么?”方启灵冲着庄云洲身后的木屋扬了扬眉,率先大跨步走了进去。 风藏水看看那破旧的小屋子,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跟了进去。庄云洲走在最后,进去之后,先是找了杯子,简单冲洗之后,给每个人倒了杯水才坐下。 “你别说,我这一早上,光顾着吃,还真是渴了。”方启灵眼神一亮,杯子抓起来就一饮而尽,继而毫不客气的把杯子递回去,“来来来,再来一杯。” 这种自来熟的劲儿让庄云洲觉得稍微没那么拘谨了。人类果然还是群居的生物,自从能和对方沟通之后,他的心中也安定不少。 庄云州一边接过对方的杯子,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情况。前些天虽然两人的接触不多,但在庄云州看来,方启灵行事多少有点儿高深莫测,虽然笑的开朗,行事似乎也颇为有礼有度,一副大家子的风范,但他始终忘不了刚清醒的时候,对方那种像是发现什么好玩东西且迫不及待想要研究的眼神。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庄云州将倒好的杯子递过去,无奈的发现自己也只能见招拆招。 但不管怎么样,对方对自己有恩,就必须要道谢:“方兄,你救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天又令人照料我……我是在感激不尽。虽然以我现在的状况,这么说有点儿不自量力,但不管怎么样,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的。” 对方的神情肃穆,眼神清明且坚定。方启灵把玩着杯子,倒是不怀疑对方的话。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领地里的陌生灵族人,虽然好奇,但方启灵也不是单顾着玩儿的人,庄云州养伤的这些日子,自然有的是人把回禀他的行踪。而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从他做的事情当中便能看得出来。 难得的,这个庄云州还真是个温文尔雅,端方守礼的真君子。方启灵觉得这个有意思的朋友,可jiāo。 而已经单方面把人家认定成自己朋友的某人,对朋友,从来都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的。 于是听见这话的方启灵就开心的笑了。他把杯子往桌子上随意一扔,水杯轻飘飘的落在上面没有一丝声音。庄云洲还没来及对他这一手露出惊讶的神情 ,就看见他把手轻快的一拍—— “还等什么以后啊,就现在吧。” 这种施恩就立马图报的gān脆利落劲儿让庄云洲张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额,这个人的性格,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对象还是个宝宝……好奇心超级qiáng的宝宝…… 第三章 今天决定要抱大腿的壮壮 庄云州怀疑了一下自己之前对这个人高深莫测,性格深沉的认知,一时间没有说话。 而方启灵已经彻底放下了在外人面前端着的架子,抬手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骨头一样往破旧的木桌上一趴,冲庄云州露齿一笑,露出期待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客气:“报答是你说的,那你可得好~好~的报答我啊。” “那要怎、怎么报答?”生性儒雅端方的庄云州难得结巴了一下,觉得自己之前的24年人生旅途中,第一次遇见这样不按理出牌的人。 “给我说说你家乡的事儿呗?比如说你神识这么弱,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风藏水一听他说的这话都忍不住无语的拿手扶了一下头,还有这个偶尔说话死命戳人伤疤的特性还真是…… 然而,庄云州的回答却更是让风藏水惊诧。 对方温润的声音中带着点儿迟疑:“什么是……神识?” “嗯?!”方启灵瞬间就定住了,他歪着脑袋不说话的打量着庄云州,看的对方有点儿发毛的时候,才慢慢的直,语气玩味儿,“我之前就有些猜测,你的家乡可能很特殊,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却连神识是什么都不知道。” 庄云洲倒是觉得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的家乡和这里大概有很多不同,我并不知道神识是什么。”虽然有些像是仙侠小说里的修士所拥有的一种能力,但谁知道对方用能力翻译过来的语言是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不是特例。你家乡的灵族人,统统不懂得运用神识?” “我不是很清楚你说的‘神识’是什么,我只能说,我家乡的人跟我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没有神识,你们是如何使用源术的?”方启灵困惑极了。 他这一问倒是把庄云洲给问住了:“如果你说的是这种能让我们沟通的神奇力量的话。我们没有这种力量。” “不可能。”方启灵断然否定,“你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那个虚空dòng口散发出来的源力波动我不可能认错的。如果你们家乡的人没有源术,你是如何通过源术来到这里的?” 庄云洲身体一震,墓地抬头盯着方启灵,轻声重复:“天上?虚空dòng口??我……是通过源术来到这里的?” 方启灵肯定的点头。 震惊席卷了庄云州,纷乱的思绪瞬间充斥在脑袋里,让他一时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方启灵看着似乎僵在当场的人,眼里泛起了疑惑,他刚才说了什么吗? 推了推对方:“你怎么了?” 庄云州醒神回来,舔了舔gān涩的嘴唇,右手颤抖着扶住了桌角。 如果他真的是通过源术来到这里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通过那个所谓的源术……回去?! 老师和同伴们临终托付给他的任务,他是不是……还能完成?! 想起一起同吃同乐的队员在那些雇佣兵的胁迫下,明知死路一条,明知保住资料的可能性非常微小,也毫不放弃,慷慨赴死的样子…… 泪水毫无预兆的顺着苍白的脸庞流了下来。九条人命,压在他的身上,沉得他难以承受,几欲窒息。 方启灵吃惊的看着这个被他捡来的灵族人抬起消瘦的左手,盖住了自己的了眼眶。他用另一只手撑在桌角,低着头,坐在那里哭的很安静,几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被什么他所不能理解的巨大痛苦压弯了背脊,堵住了喉咙。哀痛就像是化成了实质般笼罩了这间小小的木屋,压得人心头沉沉的,像细密的蛛丝密密麻麻的缠住了心脏,勒的人心头一紧。 方启灵被庄云州的姿态震住了,有些无措的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伸出手,在他的头顶轻轻顺了顺,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小声道:“你,没事吧?” 头顶微微的温热唤醒了沉浸在往事中的庄云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花了点儿时间收拾了情绪,抹掉眼泪,抬头看着对方道歉:“抱歉,我失态了。”悲伤是他的事情,不要累得别人一同难受。 庄云洲刚哭过的眼睛泛着些红意,眼仁儿像被清亮的雨水洗过一般,浓密漆黑的睫羽带着水汽,眨动的时候犹如飞鸟轻柔的掠过水面。方启灵能看到里面浓重的悲意,然而这股情绪却被主人硬生生的压在眼底,这让他一时间有些后悔刚才伸出的手,沉默了一会儿,他正色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到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过不去了。庄云洲眼神黯淡了一下,而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容回应对方的安慰: “谢谢。” 这种内敛的礼貌让方启灵叹息,从心里忍不住生出些无奈的怜惜。 屋里又是相顾无言,方启灵看今天这种状况不便再留,于是给风藏水递了一个眼色,站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儿要忙,你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 庄云洲听得这话,知道对方是在体谅他,心中温暖的同时也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真是不好意思……”话没说完就被方启灵截住了:“你道什么歉,是我有事要忙。” 庄云州没傻的把这话当真,只是经过刚才情绪的巨大起伏,他确实没有什么jīng力了。 但有一件事,他还是想弄明白。 “不知方兄救我的时候,我身边可还有什么物品?” “物品?”方启灵摸了摸下巴,回忆了一下,果断道,“物品是没有的。当时你浑身上下就挂着两块破布,你要是还要的话,我叫人拿给你。” “ 浑身上下,就,就两块布?”那不是相当于是光着的? 庄云洲再顾不得悲伤,重复方启灵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磕巴,脸上也挂上了些为难的样子。他自小书香门第,家教甚严,还从未有过于人前衣衫不整的经历,连他老师有时候都会说他是小古董。 方启灵见状倒是一乐,按照这人这么端方的性子,还真的会因为这种小事儿。 眼球转动了一下,他又抑制不住本性的开始调笑:“你有的我都有,这有什么的?再说,虽然我是把你看光了,但当时你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我在沐汤,也光着呢。咱两谁也不亏。” 这歪理风藏水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果断撤回了笼置在他身上的源术,切断了两人的沟通桥梁。一个醒着,一个昏着,也真亏他说的出口。他礼貌的对着失去了翻译再次听不懂方启灵说什么的庄云洲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然后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方启灵看看好友毫不留情的背影,对着庄云洲无辜的眨巴了下眼,比了一个‘走了’的手势,便追了出去。 被人调笑的有点儿无措的庄云州暗自松了一口气,也终于确定救命恩人的高深和城府全都是在无法沟通的状态下,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假象。 但是,说实话,现在庄云州宁愿方启灵真的是高深莫测,城府深沉。对方这种放dàng不羁的性格,真是让他最难以招架的一种。 被方启灵这么一打岔,已经没有那么难过的庄云州坐着放空了一会儿,随后他捏了捏鼻梁,站起身来,将三个人用过的杯子拿出去,一边慢慢清洗,一边思考现在的境地。 异世界…… 存在着神秘的力量…… 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现在…… 没有可以生存下去的一技之长…… 默默的回屋,庄云州将杯子挨个摆回桌面,无意识的将三个杯子摆成完美的等边三角形,神情凝重的露出一个苦笑,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为今之计,好像也只能,抱大腿了。 庄·从小到大别人家孩子·社会jīng英·腿部挂件多如狗·云州,面对这项陌生的技能,表示业务实在不熟。但不熟也没办法,面对生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 方·悲伤存不过三秒·好奇宝宝·靠话痨打断所有负面情绪·启灵第二天一早就掀了风藏水的被子,催着人家往木屋来。一来他抑制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二来也不愿意让庄云州沉浸在悲伤里太长时间。 昨天看留神石看到深夜,一大早还未清醒就被骚扰的风藏水满心无奈,他拢了拢衣服,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从chuáng上坐起来:“你叫我来的时候,明明说有好玩的。好玩的就是叫我来做个间者,方便你们沟通?” 方启灵讪笑着把手搭在他肩上:“你难道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吗?” 风藏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手臂拍开,轻飘飘的回道:“不觉得,不去。”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灵族聚集地,有什么好好奇的,有时间还不如看他带来的留神石来的实在。 “真不去?”方启灵绕道风藏水前面,从怀里摸出几个留神石来,放在手上一抛一抛的,眼神亮晶晶的看他:“你就当,帮我的忙呗。” 看着那几个熟悉的留神石,风藏水气的都快结巴了:“你、你、你什么时候摸走的?!” 方启灵耸了耸肩膀,大大的笑容显得非常无赖。 面对老友手持的‘人质’,风藏水还能怎么办,当然只有答应了。 ************** 而庄云州这边,对于早上一开门就看见两个人戳在门外的场面倒也不显得很意外。他将房门彻底拉开,自然的招呼:“晨安。” 唔,听不懂。 方启灵伸手大大咧咧的捅了捅旁边的好友。风藏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眉心光芒一闪而过,冲着庄云州微微行礼,便径直迈步进屋。 “他不是冲你。”方启灵呵呵的笑着,跟进去之后,扬手把几枚留神石仍给好友,“诺,还给你。” 风藏水伸手一探,宝贝似的接住,而后从中拿了一个出来,把剩下几个小心放回衣袋里,心满意足的将神识探了进去,不再理会这边。 “那是什么?”庄云州看着风藏水手持一块白玉色的方形石块一动不动的坐着,不禁有些好奇。 “那个?”方启灵转头看了看庄云州眼神注视的方向,“哦~~那个啊,那叫留神石。你们没有吗?那是记录知识和见闻的工具。” “记录的工具?”庄云州喃喃的重复了一边,又问,“怎么用?” “就探神识进去就行了啊。”方启灵轻松的道。 庄云州神情一动,还没等他说什么,方启灵就敏锐的回复了:“你不行。你的神识太过弱小。要阅读留神石,首先,你的神识要比这枚留神石本身设置的门槛高,其次,如果你的神识不够qiáng大,里面的内容也是读不全的,qiáng行阅读,只会让你的识海遭到反噬,损伤根本。” 庄云州默默的把这些话记在脑子里,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说起了别的:“这与我家乡可大不相同。我们记录的工具是纸笔和文字,后来科技发展了,又出现了各种电子储存设备。” 文字可以理解意思,大概是类似于神识纹的东西。 但……“纸笔?电子存储设备?那是什么?”方启灵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一边问,一边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出来的急,有点儿饿了。 庄云州看见了他的小动作,眼神顿了顿,没有直接作答,反而先伸手给他到了一杯水,关心的问:“你来的这样早,可曾吃过早饭?” 方启灵又揉了揉肚子,满不在乎的道:“还没……不过,这个不重要,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 瞧着他的样子,庄云州不赞同的拧了拧眉:“一日三餐,是生命之源泉。既然没吃,那不如尝尝我的手艺。”看方启灵仍要纠缠的样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况且,我现在的身体,还饿不得。” 此话一出,方启灵彻底无话可说,他自己饿上一顿两顿倒是无妨,可眼前这个人虚虚弱弱,瘦不拉几的,是得好好补补。 于是他泄气般的chuī了口气,不动了。 第四章 修行之始 庄云州看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去了厨房,手脚迅速的清炒了几个菜,粥倒是早早就熬上了,这会儿刚好是火候。修养的日子里,他最大的收获就是了解了这里的食材。 意外美味的早餐,很好的安抚了方启灵急迫的心情。庄云州是个细致温和的人,用完餐食之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阿土收势了局面,然后方启灵就开启了愉快的聊天旅程。 手边放着触手可及的茶饮,桌子上摆放着不知何时端过来的果子,具是切好成块,上面还细心的用gān净的小木棍插着,手不小心弄脏了,微润着的手巾就递了过来。耳边是对方不紧不慢的轻柔嗓音,低低的,却又并不像是成熟男人的凛例,尾意中多少带着点少年感,听着很是舒服悦耳。 庄云州所叙述的一切都让方启灵着迷不已,那简真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新奇。就连本身说着不感兴趣的风藏水都不知不觉的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了手中的留神石安静的听着,不时用着庄云洲特意放置过来的茶水和食物。 方启灵觉得这种感觉再轻松不过了,简直没有一处不熨帖的,最难得的是对方的这种照顾并不显的刻意,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方启灵露出一个微笑,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杯子,眼神望着庄云洲,感叹:“如果我们能真的沟通就好了。” 风藏水的源术虽然好用,但他摆明了对这事儿不是那么感兴趣,难道每次都要偷藏水的留神石啊?会被打的。 该怎么办呢?方启灵有点儿苦恼。 庄云州听了这话,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你可以教我你们的语言和文字吗?我自认不算个笨学生。当然,如果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我们的语言和文字。” “没用的。”方启灵歪着脑袋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是不愿意教你,只是神识纹肉眼是看不到的。你的神识力量跟刚出生的婴儿……咦?等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支起身子,眼神亮晶晶的道,“我怎么忘了呢?你的情况特殊啊。我得探探你的识海,只要你不是天生的识海狭小那就可以通过修行增加神识力量。等神识qiáng到一定程度,你就能学了!” 庄云洲眼神也跟着亮起来,身体不自觉在方启灵的方向倾斜了一些:“当真?要怎么做?” “闭眼,放空思想,等下我的神识会进入你的识海,不要抵抗。” 庄云洲依言正坐,闭上眼睛,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乖巧。方启灵犹豫了一下,收回已经伸出去准备覆在他眉心的一只手,转而弯下腰,倾身过去,两手扶着对方的肩膀,将额头贴了过去。 额上细腻的皮肤触感和对方过近的呼吸让庄云洲一下子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充满了飞扬的神采。这漂亮的眼神庄云洲恍惚了一下,就听方启灵轻呵道:“闭眼,凝神静气。”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庄云洲闭眼的下一秒从他的眉心蔓延开来,似乎有什么轻柔软滑的东西探入他的脑袋,小心翼翼的碰触着脑海里未知的深处。 这就是神识吗? 他没有抵抗,温柔的接纳了对方的探索。 风藏水看见方启灵的举动,颇觉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好像低估了这个灵族人在好友心中的地位。启灵是真的把这个人当成朋友了,居然会用这种识海直接对接的危险方式来帮助对方,要知道若是庄云州有任何抵抗的行为,那必定直接伤到他的识海本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的视线又转到庄云州身上……这个庄云洲也有意思,就算是对神识、源术一无所知,也不该不明白识海是灵族人的致命部位,居然也真安心让人摸索。 其实不仅是风藏水诧异,就连庄云洲自己都觉得奇怪,大脑这种微妙的地方随意让他人用神秘的力量碰触,他居然没有升起半点戒心。也只能说方启灵这个人……有种让人轻易卸下心防的奇怪魅力,顽皮洒脱又有点儿放dàng不羁,性格让自己难以招架是真的,可他性情明朗眉目清明也是真的。 有点儿庆幸自己是被这样的人救了。 “这种时候,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低哑男声近在咫尺,带着些无奈又好笑的感觉。 关键时刻放空被抓包,庄云洲回神儿后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抱歉,我有点儿走神了?” 咳,神识探索……他该不会能看见自己在想什么吧? “我看不见你想什么,就是能感觉到你识海的波动。”方启灵的声音下一秒又响了起来,虽然声音严肃,但结合刚刚庄云州内心闪过的念头…… 确定……真看不到?庄云洲实在是怀疑。 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好像随即听到耳边隐约传来一声闷笑,但又似乎没有,还没等庄云州确定,就感觉方启灵放开了他的肩膀: “好了,睁眼吧。” 庄云洲睁开眼,顾不得再去纠结刚才的事情,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透着些许的紧张感。 啧啧,这双眼没少勾搭小姑娘吧? 方启灵在心里咕哝了一声,也没卖关子,直接道:“你的识海宽广,资质称得上优厚,若是自小修行,神识定然不弱。现在起步虽然有些晚了,也不如幼时容易,但确实可以通过修行增加神识。” 庄云洲眼神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那我可以跟你学习修行的办法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只是你既然从没修行过,入定可能会有些困难……”方启灵沉吟了一会儿,“况且,神识修行的法门种类繁多,需要好好斟酌,须得挑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等下我把几种法门送入你的识海中,带你运行一个周天,你跟着我,哪种方式你觉得最容易,便选哪个来用。” 庄云州没想到对方如此的妥帖,叹息道:“你这样帮我,真是让我不知道如何回报。我欠你的只怕是越来越还不清了。” 方启灵已经记不得今天被这人第几次感谢了,抬手‘啪’一下拍在庄云州的后背,把人拍的一个踉跄,自己却没心没肺的大笑几声:“你这样谢来谢去,听得我都累了。神识的修习法门算什么?我看上眼的人,只要我有的,就是祖源,给了我都不心疼。你可别客气了,要不然啊,这往后,我怕你一天得说个千八百遍的谢谢。” 听得这话,庄云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认真的道:“方兄,并非是我客气,只是我心中对如今的缘分万分珍惜。你乐意给予,我也想着回报。人间之事,自古是有来有往,世情才能圆通。人情回转,jiāo往才能更加深远。我如今身无长物,也唯有这点儿感激之情可以回报……” “若你实在不耐烦听,我不说也罢。只是,此情,我必定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怀。” “如今你给的,正是我所需要的,我都收着,只是你别太大方了,我怕欠你的太多,还不起。” 方启灵被他说的一愣,片刻之后‘噗嗤’一下笑出来,抬起手虚空点点庄云州:“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别人都想让我对他们好一点儿,恨不得把我的都变成他们的才好,你倒是相反!我说……”方启灵靠近他,慡朗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的意味,“哪天你要是觉得还不起了,gān脆把你自己卖给我得了。我觉得你这个人啊,是个宝贝。” 庄云州移开视线,被他调侃的不自在的攥了攥袖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泄气的放弃了,祭起了大招——转移话题:“……那个、我们、我们还是接着谈修行吧……” 这样自然让方启灵又是一阵闷笑,深刻的觉得捡到这个人真是太好玩了,逗起来特别的有成就感!眼瞅着一片红色悄悄爬上对方的耳廓,方启灵qiáng迫自己收起笑声,清了清嗓子,瞬间完成了变脸绝活,声音特别的正经:“闭眼,要开始了。” 人体温热的气息再次靠近,方启灵扶住对方的肩膀,额头贴着额头,轻车熟路的将一丝神识探入了对方的识海。然而在围着庄云州的识海晃了一圈之后,他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丝神识伸出触角,在庄云州的识海壁上敲了敲:“你的神识太散了,尝试着把它们聚在一起,拧成一条线,如果做不到,团成一团也行。” 这种抽象、且极度不科学的指导让生长在无神论社会主义种花家的小哥哥实在难以操作,他完全不明白怎么把脑子里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拧成一条线,团成一个团’。完全没有神识这个概念的庄云州尝试了好几次,除了让识海里那些散散漂浮的神识起了点小波làng以外,没有任何收获。 方启灵一点儿不着急,看着对方的努力了半天才翻起了一点儿小涟漪然后又瞬间没力气一样迅速平复的识海,甚至觉得有点儿想笑。 “我是不是……太笨了?” 庄云州无奈的声音让方启灵惊觉他是真的笑出声了之后,赶紧挽救:“没有的事儿!你怎么会笨呢?第一次嘛,都这样,以后次数多了就好了!” 虽然想多看几次,但这样不好。方启灵警告自己之后,不再看戏,温声引导:“把脑海里的杂念慢慢抛掉,试着只想一个简单的画面……然后专注这一个画面,不要发散,维持住……” 如此解释就非常直观了。 庄云州闭着眼睛,识海里像棉絮一般懒散漂浮着神识像是被瞬间完成了从小乌guī到闪电兔的变身,‘刷’的一下,在识海中央形成一团白雾,然后像泉水一般翻涌着。 要这么解释才行啊。 方启灵讶然的用神识围着那团云雾饶了一圈,若有所思的伸出神识丝,戳了戳那团胖嘟嘟:“能察觉到吗?” “……痒。” “只是觉得痒吗?那你神识韧性可真不错,”方启灵赞了他一声,而后笑嘻嘻的道,“痒的话的我就得用点力了,弄疼你的话,说一声。” 神识丝在方启灵的控制下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然后大手一抓,直接握住了胖嘟嘟的云雾。 庄云州瞬间就觉得脑海里有被什么东西抓着了的感觉,他不适的皱了皱眉,就听方启灵道:“试着挣脱我的束缚。” 白胖的小云团顿了一下,扭了扭小身子,而后迅速膨胀起来,就像是chuī了气的气球,包裹在它外面的大掌也随之长大,而后用力,小气球就像是被泄了气一般,瞬间被捏了回去。如此来回往复,云团每膨胀缩小一次,身体就更加凝练一点。 庄云州渐渐陷入了一种无知无觉的境界中,云团反抗的力气渐渐的加大,方启灵也认真起来,一点点的按照对方的承受力加大力度。终于,云团再次膨胀,大掌微微缩紧想要把它按回去,然而,这次云团却僵持住了。云雾的边缘微微翻涌颤动,一点一点,缓慢却坚定的把大手往外推。 方启灵嘴角勾起,微微笑了起来,大掌再次加力。 云团又顿住了,云雾剧烈翻涌,颤动的更加厉害。 庄云州没有气馁,端坐在椅子上,任由识海中狂风骤雨,心自如磐石,凝实了许多的神念一点点的蓄力…… “嘿!”低低的轻喝响起,僵持了许久的云团在一秒钟之内瞬间缩小到极致,又在须臾之间猛然爆发—— ‘咔嚓’,听不见的破碎声仿佛在庄云州的识海里响起,方启灵神识凝成的大掌被那云团瞬间炸裂成碎片,刺痛的感觉席卷而来,闷哼声冲到喉咙边,又被主人qiáng行咽下。 作者有话要说:叮,您的皮皮方上线。 第五章 五圣观想图 膨胀的云雾挣脱了大掌的束缚,以舒适的姿态在识海中蔓延伸展,闲适的游走,灵动的仿佛一瞬间有了生命一般。 ‘这就是识海?’庄云州好奇的在自己的识海中漂浮晃dàng着,云雾化作触角探索着未知的神秘领域。这里就像是一个宽大的漂浮在太空中的广场,除却脚下所站之地光亮如白昼意外,余下的全是一片无边的黑暗,蔓延至更加深远的地方,在这广场的上方有一道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薄膜,罩住了这片广场,是保护,也是束缚。 他似乎有点儿能理解神识的概念了。心念一动,蔓延着逡巡领地的云雾翻涌着收缩,而后凝结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正是庄云州自己的形象,只是这影像虚幻的仿佛chuī一口气就会飘散开来。 “可以啊~~”方启灵惊讶中带着赞叹的声音响起,“刚凝聚神念就能聚成人形不散,可比城里那些chuī嘘的什么狗屁天才qiáng多了!” “……廖赞了。”庄云州的虚影温和的笑了笑,又有点儿迟疑从四下看了看,“你……在哪呢?” 一条白色的光带从角落里窜出来,贴着他的眼睛绕了一圈,又飘远了点儿,光带上冒出两个圆圆的眼睛:“这儿呢!” 圆眼对上桃花眼,一眨又一眨。 …… “哈哈……”桃花眼瞬间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庄云州那笑起来少年气格外明显的声音响起:“哈哈,抱歉,哈哈……实在是忍不住……” ……行吧。 “我这也算是博美人一笑了。”自我调侃了一声,光带飘过来拍拍庄云州的肩膀,“你看,世界上那么多开心的事儿都忙不过来,gān嘛要天天绷着一张脸,你说是不是?” 内心里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缓缓流淌,脸上的笑意化成细碎的星子散在庄云州眼中,他盯着那两个圆圆的眼睛,含笑道:“是,你说的对。” 被这双漂亮又温润的眼睛带着笑意的盯着,方启灵居然有点儿小不自在。圆眼移开视线,麻溜的进行了下一个话题:“好了,我们gān正事儿。” “看好了!”光带倏然飞远,飞到识海广场的空地上,由下而上的快速圈了个圈,一只猛shòu的影像突然在光芒迸裂中炸了出来,低沉中带着无限yīn气的嘶吼,在识海的微微颤动下,猛shòu定格成了画面。这一只还没完,或清越,或浑厚,或嘶哑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一只只野shòu从光带画出的圈子中冲出,霸气十足的伫立当场,仿佛活的一般,身上的毛羽根根可见,若不是双目里没有生命的灵动感,庄云州几乎无从分辨真假。 “这是五圣观想图,是修炼神识的法门中里最难的一套。余下的还有八天星宿观想图,北境苍山观想图,花果梦境观想图……”方启灵每说一种,便有一张阵图出现在识海广场,林林总总共罗列了七八种观想法,随即光带停了下来,“原本我以为以你的情况大概只能从难度最低的十物临摹观想图开始,但显然你的神识虽然弱小,可却坚韧灵活,你的操控力也很qiáng。那么,不如玩一次大的,从最难的开始尝试?” “好。” “你既然同意,那……走你!”光带倏然铺开,形成宽大的绸缎迅速将庄云州的神识人影一裹。庄云州就发现自己的人形神识不由自主的变了形状,转而凝聚成了令一条稍小一点儿的光带,被裹挟着冲进了五圣观想图中第一副阵图中。 待冲进阵图中,庄云州才发现这些阵图在外面看是照片一样的影像,可里面却是由无数的点和线条构成的神秘的结构。每个点都连接着数十条线,点线jiāo叉,就像是迷宫一般,让人眼花缭乱。 “跟着我,记住神识游走的顺序,如果走错了路,那么这次修行就算是失败了,换下一个法门。” 庄云州心中一凛,而后就觉得身体被轻轻一带,神识就紧跟着冲进了阵图最顶端的那个点,神识似乎撞破了一层薄膜,进入了一个圆形空间。光带轻盈的绕着圆球飞了一圈,那原本灰色的球壁就轻飘飘的亮起了莹莹的光芒,接着光带冲进了其中一条弧形的通道,然后又是另一个点。 随着两条jiāo织的光带匀速移动,阵图像是黑夜中的万家灯火,一点点亮了。庄云州专心致志的盯着阵图,将这些点和线条的顺序刻在心里,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是个超忆症患者(注1)。 但尽管他可以记住这些这些路线,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说不出来的,似乎来自灵魂的压力却悄然而至,并且随着阵图点亮的越多而越发的沉重,就像是背上了一座能够生长的山峨,庄云州的本体呼吸悄悄加重了些。 方启灵看看还有一小半未曾点亮的五圣首阵图,忍不住稍稍加快了些速度,如果按照现在这样,只怕庄云州坚持不到修行完这幅图。 速度的加快让刚适应了之前压力的庄云州呼吸一窒,脑袋里瞬间泛起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咬住了下唇,而后继续一声没吭的坚持跟着方启灵的神识一路向前。 痛感越发的浓重,庄云州粗重的呼吸声几乎到了遮掩不住的地步,洁白的牙齿深深的嵌入下唇,把原本苍白的唇咬的殷红。 终于,阵图的终点就在前面,方启灵的神识首先冲了进去,庄云州紧随其后,然而就在他将要冲进去的瞬间,光球和通道中间一道薄膜闪过光芒—— ‘啪’,神识撞在上面的冲击感让庄云州瞬间脑袋一黑,眩晕让他不适的皱起了眉头。 神识被阻隔在了球体外边了。 已经完成一个小周天的方启灵神识飘在阵图的外面,光带圆圆的眼睛泛起担忧:“庄云州,这是最后一关,只能靠你自己闯过去。” 庄云州也知道这一点,他的神识在光膜外边盘旋了两圈,而后猛然朝那光膜撞去——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撞击让他的脸色已尽纸色,咬着下唇的牙齿也不自觉的开始用力,头脑里一次比一次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心神,这种疼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尖锐的锤子狠狠的凿击他的头骨。然而,就算如此,庄云州也没有打算放弃,神识发起的冲击依旧坚定而有力。 这种坚持,让方启灵都忍不住露出佩服和不忍的神情,好几次,都差点出手阻止。但,那条小小的光带一次次毅然决然的样子却不知怎么得让他始终动弹不得,方启灵仿佛从那小小的神念当中窥探到了这个始终温文尔雅,端方守礼的男人心底最深处的灵魂。 疯狂且执着。 也不知这种撞击究竟持续了多久,撞到最后,庄云州痛到近乎麻木,只是凭着一股毅力,不停的进行机械运动。终于——‘咔嚓’,清脆的破碎声响起的同时,红色的血滴也从庄云州洁白的牙齿下迸出,隐忍了多时的闷哼也终于冲出喉咙:“唔啊!” 随后,阵图倏然大亮,隐隐的野shòu吼声再次出现。一股舒适感席卷了庄云州的全身,就像是运动过度后泡在温度适中的水中,轻盈又自在,之前识海里那些刺痛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消散无踪。原本已经虚弱了不少的神识,泡在光芒中,又快速的充盈起来,经过此次小周天,量化的算,使得庄云州的神识力量几乎比之前qiáng了一倍。 方启灵惊讶的看着那条神识丝带从阵图中脱离,重新聚成庄云州的样子,竟然肉眼可见的凝实了一些:“看来,这五圣观想图还真的适合你。只是……这阵图的运行路线比较复杂,而刚刚我们完成的只是首阵图的小周天。这五圣观想图需要把五个阵图一次性完成才能算是一个大周天,而大周天形成,这法门才算是入门。”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等级。你……还撑得住吗?要不要试试其他法门?” “如果同等条件下,其他法门会比五圣观想法更快的增加我的神识吗?”庄云州目光扫过识海广场上其他的几种法门,问道。 “这自然是不能的。如果你能在同等时间内运行一个大周天,那么五圣观想图的效果,是其他法门的少则三五倍,多则数十倍。可若你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练习五圣观想图,那么我建议你选择自己上手最快的那个。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自然明白。假如走路能赚钱,一条路走50米能够赚100块,需要花费一小时;另一条路走50米只赚20块,一个小时却可以走500米;那么总结下,第一条路一小时只能赚100块,而第二条路却赚了200块。所以,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庄云州目光定在八天星宿观想图上,神识一动,化作神识丝带冲了进去。这阵图内部仍旧是密密麻麻的点线,尽管比不得五圣观想图,可也不逞多让,只怕运行一周天同等速度下也并不能节省多少时间,舍弃。 余下的六个阵图庄云州也谨慎的一一看过,结合自己的情况之后,终究还五圣观想图最为适合。 “请方兄教我五圣图余下四副图的运行法门。” “好。” *************** 天色渐低,庄云州的五圣观想图也算是渐入佳境,方启灵便笑嘻嘻的告辞离去。只是刚离开木屋所视范围,本来风度翩翩,一派高人形象的青年脸色就苦了下来,一手撑着额头‘嘶嘶’喊疼。 “不惜受伤也要帮他?”风藏水语气意外,“看来,这个灵族人是真的投了你的缘。” “我惜才啊!”方启灵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来,随手往上一抛,仰头张嘴‘啊呜’一声吞下去,“他若是从小跟你我一样修行,现在说不得已然是个了不得的源术师了。这点儿小伤换个人才,我觉得挺值的。” “那也要看他能不能成功开启源灵。”风藏水好心的提醒他,“就算是开了灵源,没有源术法门也没用。就再退一步讲,你舍得自己那些收藏,也别害人家从人才变成废材,能从你两个好兄弟手里剩下来的,不都是废源术?也就只有收藏的料。” 一听好友又开始嫌弃自己的珍宝,方启灵不gān了:“我始终都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废’源术。那些被称为‘废源术’的,只是灵族人没能发现它的用处罢了!” “你就仗着自己天生识海宽广可劲儿的作罢。我看你以后要是找到更qiáng大的源术法门,却发现识海里已经摆不下了以后,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那还不简单,破壁扩张识海就摆的下了啊!”方启灵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风藏水难得翻了个白眼,气的不理这个仗着自己的修行天赋卓越刺激人的孽障。 破壁?多少人修行神识法门一辈子也只能破壁3次,身边这个不务正业的玩意儿至今已经破壁5次…… “方启灵,你先别跟我说话。” …… “哦。”委委屈屈。 “……那个,藏水,你说我明天叫云州搬到山庄怎么样?” “随你,还有——别跟我说话!” …… “哦。”TAT 作者有话要说:注1,超忆症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医学异象,属于无选择记忆的分支,临chuáng表现为大脑拥有自动记忆系统。有超忆症的人利用左额叶(通常这个区域是用来处理语言的)和大脑后方的后头区(通常用来储存图片记忆)储存长期记忆。所有这些似乎都是在潜意识下发生的。具有超忆症的人,没有遗忘的能力。能把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能具体到任何一个细节。(摘自百度百科) 小剧场 风藏水:所以,今天也是被人气的一天。 本作者:以后是被喂狗粮的每一天。 第六章 破壁 方启灵是个想一出一是一出且行动力惊人的家伙,第二天上午庄云州就被阿土打包送进了启灵山庄。 “哎呀,来了啊。”方启灵哥俩好的把胳膊架在人家身上,笑眯眯的道,“以后这儿,就是你的新家了。” 庄云州并不适应这样的亲昵接触,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山下挺好的。你没必要……” 话没说话就被方启灵截住了:“怎么没必要啊!太有必要了!之前我找你聊个天儿,还得走那么老远,多累啊~~再说了,你这刚接触修行,不想要个随时能请教的人啊?” “我……”庄云州语塞,确实是想要,只是——“不会太打搅你吗?” “又跟我客气了不是?!你忘了自己之前说过什么来着?”方启灵挑起眉毛,看着他。 “你要是不喜欢听,我就不说。”庄云州顿了一下,“下次不会了。” “这就对了。”方启灵把手一拍,“再说了,你跟别人可不一样。” 庄云州一怔,转头看他—— “我看上眼的人不多,能同我畅谈的就更少了。有山有水,有友人三两个,还有你这个天资卓越的让我教,这日子不是美滋滋的吗?” “你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儿,太见外,让人难以亲近。亏得我的优点之一就是脸皮厚。” 看着说一边说自己脸皮厚一边沾沾自喜的方启灵,庄云州低头笑了一下,觉得这个人真是个很好的人,能轻易的让人觉得温暖:“那以后就叨扰了。” ************** 庄云州的五圣观想图修行进展简直一日万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神识力量就已经达到了正常灵族人的水准。不仅出乎方启灵的意料,就连风藏水都难得失态的围着他看了半天。 一个怪物已经够让人受打击了,居然又来了一个。风藏水换了一枚留神石看,决定再不问这两个人的教学进度,没事儿多关心关心自己,专注自己的修为多好。更重要的是,以庄云州的神识力量现在已经能够学习灵族人的语言了,以后那两个人爱怎么沟通,就怎么沟通,他再也不用被那个话痨烦了。 看得出来庄云州学习能力挺qiáng的,也许再过不久就能解脱安静的生活了。风藏水把神识探入手中的石头,满意的露出一个微笑来。 庄云州结束了今天的五圣观想图修行,张开眼,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到今天他的神识力量已经能够坚持三个大周天了。方启灵说过,如果哪一天他的神识力量能够坚持运行完三个大周天,那么他就可以学习灵族的语言和神识纹了。 “方兄,三个大周天,我完成了。” “真的?你可以啊!”方启灵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充分的展示了自己的激动情绪,“你等着,我去拿点儿东西。” 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旁边立着的架子旁,方启灵开始扒拉起来:“在哪呢?在哪呢?我记得是摆在这边了啊……小石头,快出来,快出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翻找声持续了好久,庄云州有点儿坐不住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一枚留神石,浑身黑漆漆的,长的像枣焰果的那一个。我前两天叫人找的,就放这边架子上了啊,去哪了?”伴随方启灵困惑声音的还有各种物品被胡乱翻找碰撞的声音。 庄云州叹了口气,站起来,伸手把就在他脑袋上方的一个小盒子拿了下来,打开递过去:“是这个吗?” 方启灵侧头一看,眼神一亮:“就是这个!” 庄云州摇了摇头,把盒子放到他手上,开始整理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架子。 “哎呀,你别管了,反正以后还是要乱的。”挠了挠头,深知自己个性的方启灵觉得对方在做无用功,他这间房从不让山庄的下人整理,自己又是个随用随丢的,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乱七八糟的。偶尔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东西胡乱的丢在一起,权作整理过了。 风藏水之前看不过眼的时候总是说他,后面见他总也改不了,也习惯成自然了。 “很快的。”庄云州低头将架子上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总共也不过用了十分钟,这还包括他qiáng迫症似的将每个物品的间距调好的时间。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看着那整齐的简直不像是能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架子,方启灵就是有一种微妙的被嫌弃了的感觉。 “好了,我们继续吧。”庄云州坐回原位置,就好像什么也没做一般。 ……行吧。 把黑色的留神石拿出来‘啪嗒’一下贴在对方脑门上,瞅着对方有点儿懵的样子,自觉扳回一城的方启灵道:“把神识放出来探入留神石。你第一次神识外放,把留神石贴在眉心是最省力的做法,若以后熟悉了,就可以跟藏水那样拿在手里。理论上,只要你的神识够qiáng,外放的距离够远,随便你把留神石放哪都可以。只是距离越远,越费力而已。如果知道密匙,甚至可以偷看别人的留神石。更有甚者,如果你本身力量够qiáng,还可以qiáng行破解留神石上的密匙。” “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很少把神识外放到其他人身边,这对其他人来说是种挑衅。” 庄云州把这句记下,而后按照之前方启灵教过的办法将神识放出,神识丝慢慢的接触到留神石表面,就像是穿过了一层水膜,而后还没等庄云州反应过来,一个巨làng就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庄云州瞬间睁大了眼睛,庞大的信息流如有海啸般冲进他的识海,拍打在识海壁上,挤得他的脑袋一阵胀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方启灵趴在桌子上,看他这样连忙道:“不要将识海毫无保留的开放,学会用神识保护它,想象着你的识海里有一扇门,慢慢的把它关上。” 庄云州是个聪慧的人,一点就通。渐渐的,那冲入识海的海啸像是被切断了和大海的联系,làng势减缓,而后慢慢的降低了làng头,化成缓缓流淌的河流,温柔的从门外流淌进来,在识海中汇成一片湖泊。 庄云州这才有功夫去看这些漂浮在他识海里的信息。 这是神识纹吗?看着那庞大的湖泊里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扭曲着游动的纹路,数量仿佛有上亿条之多,而且它们一段一段的,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规律。绕是庄·超忆症患者·云州学习能力再qiáng,也瞬间觉得无从下手,头大如斗。 “这些纹路……全都要记住?”他吸了一口气,沉声问。 “记住神识纹?”方启灵疑惑的声音响起,“你记神识纹gān嘛?每个人的神识纹都不一样,你记得过来吗?” “那学习神识纹是学什么?”庄云州不解。 “学怎么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转化为你自己的神识纹存进留神石中,这就是我们灵族人记录的方式。我给你的这枚留神石是天灵族人用来给孩子启蒙的,所以里面的内容是教授语言和如何记录的,是最基本的内容。现在你用神识去触摸它们。” 庄云州的神识飞到那湖泊上面,化作人形,缓缓的将自己浸入那片湖泊。 瞬间无数的画面从湖泊中飞跃而出,一张挨着一张,像是照片连成的一条胶卷,而这长长的胶卷又一圈圈的盘旋起来,将庄云州的神识围在中央,形成了一个柱形的照片墙。 周围一片黑暗。 庄云州仰头看着这堵墙。而后,一张图片亮了起来,快速的从照片墙中飞了出来,放大在庄云州面前,那是一个灵族人的形象,一个温柔的女声同时响起,是灵族语,这个画面亮了三次,女声也重复了三次。庄云州在冥冥之中理解了她的话——灵族语的灵族人的读法。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堂视频教学课! 庄云州悟了!他现在完全理解灵族人为什么没有发展出纸笔和文字,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每一个灵族人的大脑就相当于一台电脑,留神石就是移动存储设备,眼睛、耳朵就像是摄像机,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可以通过神识记录到留神石中,也可以从留神石中提取,而灵族人需要做的,就是学会怎么用神识记录。而这个过程又类似于编程,而神识纹相当于一个个的代码符号。灵族人不需要知道每一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他们只需要能从这些符号中提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足够了。 能从自己的层面上解读这些神秘的力量,庄云州心里像是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了地。这从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寻找到的熟悉感,对此刻的他来说意义非凡。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虽然相隔一个世界,仍旧穿越无数的空间和时间,一只陪伴着他,从未离开,让孑孓一身的他从中汲取到了支撑的力量。 庄云州内心一片安宁,神识也是从未有过的稳固。 ‘咔嚓’,没人能听到的清脆破裂声在庄云州的识海内响起。识海广场上空包裹着的薄膜从虚无中显现出来,一条巨大的裂痕横贯中央,而后犹如蜘蛛结网般快速的向四周蔓延,一直到爬满了整个天空。而后,在短暂的停滞后,‘砰’一声,整个破碎。 起风了—— 方启灵敏锐的察觉到了房间内某种不知名的变化,他和风藏水同时望向端坐着的庄云州,漆黑的留神石在他眉心处滴溜溜的打着转,他面容平静,无知无觉的沉浸其中。 “居然,破壁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确定是个长篇了,因为有些不太一样的设定,开头有些东西需要jiāo代,我又不想纯粹的长篇大论,所以把这些东西夹在剧情里面讲,情节推进可能慢一点儿。大家见谅啊,本文可能得标个慢热的标签了。 第七章 沉迷 破壁,是说一个人的神识力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于是打破识海广场原本的桎梏光膜,扩张识海,达到容纳更多力量的目的。 “真是了不得的天赋。”风藏水喃喃的道,“不过一个月就破壁,他若是启源成功……说不得,灵族中又能出一个怪才了。” “谁说不是呢?”方启灵兴奋的道,“你说我要是离开的时候邀请他,他会不会跟我走?” 风藏水顿了一下,轻飘飘的刺了他一句:“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好奇心那么重。” 方启灵也没在意,事实上,他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细想起来,确实有点儿不靠谱,庄云州没有自保的能力,他还没自大的能在外面护住一个人。 “你留我在这里这么久,城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风藏水也没有追着打击他,反而问起了其他的。 “斗得凶的狠,我大哥虽然在政事上有点儿小聪明,但终究比不上我二哥,他虽头脑简单,但源术实力确实很qiáng。你也知道,现在天láng妖族的láng骑欢对纳川城始终虎视眈眈,叫嚣着要把纳川城夺走,清洗先祖的耻rǔ。我父亲就算更喜欢大哥,也不得不考虑下任城主的实力。况且,老二也有不少人支持。从我父亲受伤之后,他对城里的形势控制力也大不如从前,两派人你争我夺,城里乱成一片。还有你们风家,也没闲着,你父亲向来老狐狸,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对外都是你大哥出面,风摄命表面中立,背后可没少使坏,按照我的看法,他似乎隐约站在我二哥那边。对他来说,有头脑的比不上没头脑的。”方启灵一面盯着庄云州,一边漫不经心的给风藏水解释,他对藏水向来不藏着掖着,说起风家的坏话来也一点儿都不含糊。照他的想法,风藏水如果不姓风,过得不知比现在好多少。 “风家生我养我,我父亲也算疼爱我,我大哥……”风藏水迟疑了一下,“对我也不错。” “不错……”方启灵转头看他,话里的嘲讽几欲冲出,然而顾忌到好友的心情,终是憋了下去,“藏水,你若是不愿,没人能qiáng迫你。我娘这些年虽不在我身边,可陆陆续续给我送了不少东西,我手里也有人用,只要你说话,我把你从风家拉出去。” 听到方启灵提到他娘,风藏水的眼神闪了闪,莫名的复杂情绪浮现出现,又被他垂下的眼眸遮了起来,在冗长的沉默中,他最终仍是淡淡的道:“以后再说吧。” 只是这次方启灵却没打算轻易的放过他,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桌子上玩弄着一颗留神石,淡淡的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娘都不在身边,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也见过彼此最láng狈的时刻,你与我而言,是兄弟。但,藏水,我最近却越来越看不清你在想什么,你若是跟我说你想留在风家听你爹的跟风摄命结亲,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的。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没事儿瞒你。”风藏水快速的否定,盯着方启灵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 两人对视。 风藏水试图用眼神bī退他,但方启灵寸步不让。清亮又锋利的眼神让风藏水几次几欲移开目光,然而他却不能,方启灵的性格他知道,只要退上这么一步,他就会跟着追击,直到把所有想知道的全都抖落出来。但风藏水却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这么毫无底气的qiáng撑着。 无形的张力几乎凝固了这片空间。 “好吧。”终是方启灵不忍bī迫好友太过,先行退让了一步,他转开头,趴回桌子上,“你不想说,我也不bī你。但你要是还拿‘没有隐情’ 这种话搪塞我,怕是把我当成傻子了。” 风藏水将视线投入窗外的天空,许久之后才低低的应道:“知道了。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答应你,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嗯。”方启灵不再说话,死寂的沉默再次蔓延开来。 ************* 庄云州睫毛微颤,从漫长的入定中清醒过来。一种神清气慡的感觉充斥着脑海,浑身上下是自打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就未有过的轻松:“我的识海好像有了点儿变化……” “你破壁了。我们灵族人每破壁一次,识海就扩大一分,力量就更qiáng一分。恭喜啊~~”方启灵懒洋洋的抬起手挥了挥手,刚才跟风藏水的对话让他实在有点儿提不起劲儿。 这淡然的态度让庄云州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月之内破壁这件事有多么了不起,只当这是寻常事儿。倒是一贯敏锐的触觉让他感觉到了这房间气氛有些不对,但向来不太主动探寻别人秘密的他声色不动,只微笑接方启灵的话:“谢谢。对了,刚才那枚留神石我已经看完了。里面的内容比较简单,都是一些动名词,似乎并不涉及到语句构成?” “这个是灵族小孩子学说话的启蒙读物,自然是最简单的……等等,你全记住了?”方启灵本来漫不经心的解释一下提高了音调,他猛地撑起身子,惊讶的看着他。 庄云州摸了摸鼻梁,解释:“其实内容并不算很多。而且用神识学,比我在家乡所用的方法学起来要还要更快一一些。” “不算很多。”方启灵无语的重复了一遍,有气无力的把手里把玩的那一个留神石扔给他,“诺,这个也‘不算很多’。” 方启灵的准头和力道正好,庄云州张开手就接住了,他露出一个笑来:“谢了啊。”刚想拿留神石贴眉心,手又顿住,有点儿迟疑的问,“……这类教学用的留神石,还有吗?” 方启灵抬头跟他对视。 庄云州有点儿不好意思挪开视线:“我就是有点儿着急。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石头, “可能,花不了多少工夫。” 就让方启灵有点儿忍不了了,仰头发泄似的的大喊一声,双手一拍桌子站起来往木架走去:“有啊,多着呢!都给你。” “等等,” 庄云州赶紧叫住他。 “怎么了?”方启灵转过身,就见那人快走几步过来,低声道,“你告诉我它们长什么样,我来找就好了。” 这种完全防着他又胡乱巴拉一气的态度让方启灵更是生气,脚下灵活的一转,绕过庄云州就伸手往木架上捞:“我哪里记得那些留神石长什么样儿?当然要一个个的看啊!” 这幼稚的表现让原本心情沉重的风藏水都忍不住失笑。启灵山庄里放着的留神石还用得着主人一个个拿起来才知道里面什么内容?神识一扫就完了,这方启灵纯粹就是故意气人的。 果不其然,庄云州刚整理好没多久的木架又像是台风过境一般,一片残花败柳之象。他看着横七竖八叠叠jiāo叉在一起的东西,手又蠢蠢欲动。 方启灵一脚跨过去挡住他的去路,把手上扒拉出来的十几枚留神石一股脑的塞给他:“你要的东西,应该够你看几天的了。” 双手被留神石占得满满当当的庄云州又忍不住拿目光往木架上扫了一眼,把方启灵看的差点儿笑出来,那眼角眉梢全都是得意。这些天他早就发现庄云州经常会无意识的把自己目光所及的一切东西都按照自己的规矩摆放的整整齐齐,这种习惯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之前还不熟悉的时候他会克制自己,但之后,这种习惯就有点儿藏不住了,尤其是这人还有时不时放空的毛病,通常他回神之后,自之所及的东西都跟用尺子量过一般了。 方启灵向来装作没发现,可今天这人确实有点儿打击他从来都无与伦比的自信心了,让他忍不住想捣蛋。扶着人的肩膀,方启灵态度殷勤的很:“来来来,坐着看。不着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庄云州被他推着坐回椅子上,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木架,想要起身,眉心就被某人眼疾快的贴了一个留神石过来。忍住心中想要冲过去整理的冲动,庄云州只得专注于眼前。 有一句话说得好,学习使人快乐。很快,庄云州把木架抛到脑后,心神沉浸在庞大的知识海中,如饥似渴的汲取着留神石里的信息。 方启灵回味着庄云州刚才那依依不舍的渴望眼神,捂着肚子,仰头无声的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儿,简直橡是一个开心果,能把他所有的不开心都赶走。 转头迎上风藏水明显写着‘幼稚’ 二字的眼神,方启灵挑衅般摇头晃脑的扬了扬眉毛,这才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刻意清了清喉咙,某人也跟着闭上眼,去自己的识海广场里研究前不久刚得来的源术了。 ******************** 庄云州这一看就是一整天,典型的沉迷留神石不可自拔。飞快却仍旧不肯失掉礼仪的用完晚餐,习惯性的把碗筷摆放整齐的庄云州对两人一点头:“我用好了,先失陪了。” 方启灵和风藏水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方启灵呐呐的开口:“ 我是不是给他的留神石有点儿多了?” “呵呵。”风藏水回了他一声虽然听起平淡,但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嘲讽的笑,“我也吃好了。” “唉——?你什么意思?” 这一天,客房的灯亮了很久,久到方启灵都有点儿不放心了。 第一次接触留神石的人实际上并不宜观看的时间过长,因为操作不熟练,神识很容易消耗过度。但白天事情太多,神识消耗过度这种事情离他也太远,导致方启灵完全忘记嘱咐对方了,这会儿他想起来,叫了一声‘糟糕’就往客房冲。 门关着,方启灵手上巧劲儿一施,本来就没有上锁的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方启灵走进去就看到庄云州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睡看了。 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推了推对方: “云州,云州,起来去chuáng上睡。” 趴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方启灵脸色一变,捧起他的脸仔细一看,这人却是把神识力量消耗一空,已然昏迷了。 第八章 源宝 桌上的人无知无觉的趴着,修养回来的脸色又重新回到了苍白的状态,浓密的眼睫毛乖巧的盖在下眼睑,极致的黑和虚脱的白在昏huáng的灯光下碰撞出一种惊人的美丽。 “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一刻不看着你都不行。”方启灵恨恨的盯着他的脸,心里即有对庄云州不爱惜身体的恼火,又有对自己粗心大意的自责,而这股情绪当中又夹杂了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方启灵叹了一口气,弯腰架起对方的胳膊,把人背起来放到了chuáng上,扒了他的外衣和鞋子扔到一旁。他瞅着庄云州什么也不知道的俊秀容颜,神情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郁闷的拉过被子胡乱的丢到对方身上。 似乎察觉到环境的变化,庄云州轻哼了一声,眉目也似乎舒展了一些。方启灵神色变了几下,终究还是伸手给他把被子拉好,在chuáng边坐下:“欠了你的!” 第一次透支神识力量,夜里只怕会发烧。 果不其然,守了对方没多久之后,庄云州的脸色开始发红,体温迅速上升。如墨般的眉峰拢在一起,在眉心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样子难受的紧。方启灵拎起旁边早先预备的毛巾,不怎么温柔的敷在他的额头,就算知道对方听不见,也控制不住的数落他:“神识虚弱觉得难受的时候就要停下来,你呈什么qiáng,找什么急,留神石就在哪,又不会长腿跑了……你说说你!”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庄云州难受的呻吟声。 看着满面cháo红,被捂在被子里因为热而开始小幅度挣扎的人,方启灵也数落不下去了:“……算了,等你醒了咱们再算账!” 擦了擦对方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方启灵帮他把被子拉开了一些。在灵族,神识透支又叫幼儿症,多见于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孩子,启灵山庄并没有备药,在下人把药从城中送来之前,方启灵也无计可施,只能守着,最多时不时的给他换块冷毛巾。 月色渐沉,庄云州的高烧始终不退。 方启灵发现就算是在昏迷中,这人的姿态也依旧非常克制,就好像始终有什么看不见的规矩束缚着他,躺着的样子异常规矩,犹如经过千百次的练习后把这种‘标准仪态’定格成了本能,将他放上chuáng的那一刻,这人就自动调整了位置。而从他到来以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对方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样,只在难受的厉害的时候,用又小又轻的声音呻吟两声,听起来像是把声音刻意压在喉咙里一般,而就连这样的声音也是短促的,很快就停止了。 方启灵觉得有点儿不对,他把被子掀开一角,就看见庄云州的双手正死死的握成拳头,昏迷中也抵抗着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猛的转头盯着对方的脸,不可思议的道:“ ——你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庄云州自然不会回答。只是苍白的脸色,酡红的双颊,以及gān裂的薄唇……怎么看怎么透出一种让人小可怜的感觉。 “真是的……你这样,让我明天怎么骂你?”烦躁的使劲挠了挠头发,顶着一头鸟窝的方启灵瞪着对方,好像跟自己较劲一般,最终他仰天长叹,终于妥协,“行了行了,不骂你了,我骂自己还不行吗?方启灵,蠢蛋,笨蛋,不仔细,没心没肺……” 嘀嘀咕咕小声骂了自已很长时间,把心里那股火撒出去些的方启灵给庄云州换了块毛巾:“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失去了额头上的清凉,庄云州又闷声呻吟了一下,方启灵赶紧把毛巾给他放上去,拍了拍被子,轻声诱哄: “行了行了,再坚持一下啊,药马上来了。” “别……老师……别去……”出乎方启灵意料的,庄云州居然说话了,虽然是听不懂的语言,但话里恐惧和焦急的情绪却清晰的传递了出来。 那声音有点儿小。方启灵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来,手中附上源力,一抹而过,木牌上莹光开始闪烁。而后他侧耳过去,听懂了对方的话。 “老李……小吴……快回来……别……”夹杂着浓浓自责和浓重悲痛的声音冲击着方启灵的耳膜,让他心里一突,忍不住想要探究更多。然而,这两声许是实在压抑不住才冲出的,很快,庄云州就再度安静下来。方启灵看到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一滴一滴,滑入发鬓。 方启灵直起身,若有所思:庄云州啊庄云州,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主子,药来了。”阿土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快送进来!”方启灵大喜。 阿土端着碗低头进来,刚要伸手扶庄云州坐起来,就被方启灵拦了:“我来。” 侧身坐在chuáng头,扶起对方靠在自己肩上,方启灵把勺抵到对方唇边,手上巧劲一施,撬开牙齿就喂了进去。阿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在方启灵喂完人之后,将碗接过来,恭敬的问了一句:“主子,要不您去休息,这里我来照看就行了。” “用不着,一晚上不睡算不得什么,你下去吧。”方启灵下意识的拒绝了阿土的提议,在人走之后,当真守了对方一夜。 ************** 长夜已逝,天色微曦。 庄云州慢慢睁开了眼,眉心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出声:“嘶——” “醒了?”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庄云州一跳,他撑起身子往后躲了躲,就看见方启灵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chuáng沿淡定的看他,头上还顶着一头鸟窝似得乱发。 “额……醒了。”眨了眨眼,庄云州有点儿迟疑的问:“你怎么在这儿?我……我不是……” “你神识透支,昏过去了。” “那……” “没错,英俊潇洒的本人我,又救了你一次。” “谢谢啊,那……” “是的,帅气善良的本人我,照顾了发烧虚弱的你,一个晚上。”方启灵一摆手,“不过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 这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说话! 庄云州顿了一下,而后飞快的吐出一句: “不是,我是说,你的头发有点儿乱。” 方启灵听到这话直接楞了一下,而后瞪大了眼用控诉般的目光无声的指责他。 庄云州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 …… 于是,方启灵被气走了。 在他走后,庄云州摸了摸鼻梁,坐在chuáng上,无声的笑了一下。 也许是为了庄云州的那句话,再次出现的方启灵显得格外骚包。月牙白长袍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做的,薄如蝉翼却又丝毫不透,飘逸潇洒,在行走间隐纹暗藏其中,若霁月清风,流转动人,显得清灵而庄重。腰间的环带是清淡的绿,上面系着一个造型小巧jīng致的木牌,上面莹莹的光芒流转,庄云州在留神石里见过,好像是叫做‘源宝’的法器。方启灵把头发用同样材质的发带高高梳起一个马尾,如墨般的长丝中夹杂着两条长长的飘带,又把那权贵人家养出来的气势这么拿腔拿调的一端,果然是风流倜傥,公子无双! 用地球的话来说,就是今天这人这么一捯饬,简直出场自带仙气儿。就是这公子手里没有拿着扇子反而托着一个食盘,有点儿破坏画面。 庄云州见人去而复返,还兼顾给自己送餐饭,赶忙起身相迎。 方启灵看着已然收拾整齐,衣物规规矩矩,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妥帖的人,皱了皱眉头:“你身体好了吗?不好好躺着,起来gān什么?” “不怎么疼了,起身也不碍事的。”庄云州笑了一下,“昨天是我看的太入迷了,没想到失了分寸,劳累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说什么劳累不劳累的,要不是我忘了告诫你,你也不至于如此。照顾你一晚上,就当做是我的赔礼了。”方启灵把餐盘里的东西端出来,摆在桌上。 “不是这样的道理,我已经成年,并非不懂事的幼童。我知道虚弱的时候该停下,是我自已逞qiáng。”庄云州正色道,“总归是我太心急的原故,与你有什么gān系?这世间万万没有心安理得任由旁人为自己承担错误的道理。” “你总是有你的道理,我说不过你。”方启灵洒然一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有时候都想问问,庄云州,像这样活着你累不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答案不用听都知道,于是他话音一转,说起了正事,“今天藏水有事,你也不能妄动神识,我教你说灵族语。我手上这块‘源宝’是藏水的源术所拓印的,可以供我们jiāo流。只是按品级来,它入不得品,使用时长很有限,耗费的源力也比较大。” 庄云州点点头:“我昨日从留神石里看到过一些资料。今天早上我就猜想,风兄不在你我也能正常对话,大约有些缘由。就是它啊,感觉真是神奇。” “你已经看到‘源宝’的部分了?”方启灵觉得有点儿不对,“你先告诉我,我给你的留神石,你看到哪了?” “也没看多少,大约还剩一半。”庄云州并不清楚寻常人一颗留神石需要看多久才能消化,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 方启灵眼一瞪:“看了一半儿?!共计十八颗留神石,以你的神识力量,5颗就消耗大半了,你居然忍着难受看了9颗?怎么不疼死你算了!” 庄云州有点儿心虚,又觉得温暖,他试图说些什么让方启灵别生气:“这没什么的,我小时候也曾看书看到呕吐过,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额……怎么感觉他更生气了? 庄云州懊恼自己的情商有时候真的不太够用,越说越起反效果,尝试几次都不成功后,他只好不说话了,只拿一双眼桃花眼看着对方,然后露出一个小小的带着些求饶的微笑。 他记得上研一的时候,同一个导师的师姐曾经说过:庄云州你哪天要是说了什么让人忍不住打你的话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嘴,盯着对方,然后笑就行了,记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师姐的话,壮壮记住并首次不太纯属的运用了。 效果嘛,下章就知道了。 第九章 准备 “……” 方启灵嘚吧嘚嘚吧嘚数落庄云州的话顿时闷在了嘴里。 庄云州见状眼神一亮,笑容里的期盼更多了些。 然而,钢铁之心方启灵面对如此弱小又可爱的庄云州,只回了他一个面无表情的注视以及一个清脆的脑门蹦:“别笑,我们这儿严肃着呢!” 捂住被手指弹到的脑门,庄云州眨眨眼,失望的收起了脸上的笑,默默把头低了下去:师姐说的好像不对。 方启灵右手悄悄摸了摸胸口,眉心浮上一抹疑惑。然而,很快,他就又把刚才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思绪扔到脑后,伸手敲敲桌子,缓和了语调:“好了,念在你初犯的份上,这次就不说你了。云州,你天资卓越,我真不想看你自毁前程,你要记住,神识是一切修行的根本,若有所损伤,要修补回来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提到修行,庄云州不得不重视,既然源术是这一切开始的根源,那么就必定也是结束一切的钥匙。方启灵说的对,确实是他太心急了,要想了解一个世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因小失大,那才是得不偿失。想到这里,他不仅更加庆幸自己能够遇到方启灵这样赤诚待人的友人。 “方兄,能与你相遇,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庄云州的神情温柔,眼神里又带着那么点儿说这种肉麻话的不好意思。 突如其来的直白赞叹让方启灵这种被誉为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都有点儿害羞:“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就只是情之所至罢了。”庄云州的神情坦然而真挚,他虽生性内敛,但也不扭捏矫情。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方启灵挫败的挠了挠脸颊,语中带笑,“有你这句话,我就只能对你好一点儿,更好一点儿啦!” “就从——教你说话开始吧。”方启灵修长的点了点泛着莹莹源力光芒的木牌,木牌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再点点,又亮了起来。他就这样通过jiāo替切断木牌源力的方式,灵族语和翻译语无缝衔接,将灵族语的语句构成,一点点的教给对方。而庄云州的记忆力之qiáng让人惊诧,不仅如此,他融会贯通的也快,举一反三,这种学生教起来异常的省心,只是偶尔的,方启灵也会有点儿坏心眼。 “这句,一般是我们跟平辈人第一次见面时问好的语句。跟我念——‘那哈拉次呀依娜所麻拉内的度’。” “……”庄云州看着他不说话。 “跟我念啊!年轻人,我可跟你说,厌学情绪要不得。”方启灵催促。 “……你别欺负我灵族语水品低。”庄云州忍不住吐槽他,“你这一句里我都能认出两个单词来。‘拉次呀’是哥哥的意思,‘麻拉内的’是帅气的意思。你们灵族人第一次见面都喜欢这么夸同辈人吗?” “对啊。”方启灵这话回答的特别自然流畅且不要脸,坚持不懈的要求庄云州当个好学生,“快点儿,咱们还得进行下面的内容呢!” 庄云州还能怎么办,只能无奈的看他一眼,低声念完:“那哈拉次呀依娜所麻拉内的度。” “嘿嘿嘿,尼兹纳米啦。”方启灵得意的扬起了眉毛,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句话。 这句话庄云州听得懂,他说的是‘你真有眼光’。 “……”他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在教学过程中,那只泼猴儿总会忍不住捣蛋几次,但总体来说,他们的进展相当不错,只是那木牌只坚持了两天就阵亡了,方启灵又开始去烦风藏水,清净了两天的藏水同志自然不想去听对他来说幼稚的语言教学,‘刷刷刷’又扔出几个木牌来:“这次的拓印比较成功,源力消耗会小一点,应该够你们用一段时间了。可惜,纳川城没有拓源师,不然,你们就不需要用我这不入品的木牌了。” “纳川城不过是裂天府下辖的边陲小城,物资本就不丰,这百年来连五代源术都没出过,我要是拓源师,我也不肯来这里的。”方启灵收起木牌,语气颇不以为然。 “说的也是。”风藏水也不再纠结。灵族的拓源师数量稀少,每一个拓源师都需要独特的天资、必不可少的传承以及日积月累的辛苦练习,灵族流转着一句话‘无百年,不成师’,就是用来形容拓源师的,也就是说,没有一百年的时间积累,是做不了一个成功的拓源大师的。 “谢了啊,我就不影响你看留神石了。” “你悠着点儿,别每次都弄的源力耗尽。”风藏水有些担心。 方启灵向后摆了摆手:“不碍事儿的,这也是修行源力的一种方式嘛!” 时光流水,倏然而逝。 两个月的时间一闪而过,庄云州的灵族语已然达到了可以脱离源术小木牌的地步,神识力量也qiáng了不少,而方启灵的源力居然在每天用尽后修炼补充的方式下往前进了一大截。两个人对自己的收获都挺满意的。 而相比于启灵山庄内一片岁月静好的祥和气氛,纳川城内却是山雨欲来。纳川城主的伤势加重,已经昏迷三天,方家老大和老二没了上面老爹的压制,争斗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每日都有探子死在yīn暗的角落无人理睬。 纳川城 风家偏厅 偏厅里两个男子,一人端坐主位,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冰冷气息。另一人蒙面,单膝跪在厅下,低着头,异常恭敬。 “藏水近来如何?”淡淡的声音从主位传来。 “还和往常一样,每日除了修炼就是看留神石。” “看留神石……”风摄命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没有别的了?方启灵呢?” 厅下的男子身子僵了一下,似乎迟疑了一秒钟,最终还是道:“方少主似乎想趁着大少和二少争斗的时候,找机会离开纳川城。” “盯着他。”风摄命冷声下令,方启灵那个碍眼的可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的一走了之的,那女人给他留了些人手,他要是没点儿动作就不是方启灵了,“必要的时候,借方二的手,除了他手底下那几个……” “可那苏梅娘如今在裂天府好像地位挺高的,我们除了她留给儿子的人手……”那人小心的抬眼看了风摄命一眼。 “我又没要他的命。”风摄命瞥了底下的人一眼,“你既投了我,就不要再想以前。况且,一个苏梅娘……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要的,只有风藏水一人。只要方启灵不动歪心思,其他的,我自然也不会理睬。” “你下去吧。” 风家这场谈话结束的很快,那蒙面男子从隐蔽的偏门走出大宅,消失在人海中。 ***************** “主子。” 盘膝修炼的方启灵睁开了眼睛,淡淡的道:“进来吧。” 门外着灰色布衣的不起眼男子推门进来,恭敬的行了一个跪礼,方启灵叫起之后,才垂着头立在厅堂一旁。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只要这边信号升空,一个时辰内就有天鹰族的人来接。” “城里情形怎么样?” “老城主昏迷之后,大少和二少水火不容,只是现在看来二少占了上风,过不久,应该就有分晓了。” “没剩多少时间了啊。”方启灵叹息一声,“你们行事要万般小心,尤其是风摄命那边,万万不可走漏风声。老大老二穷图匕见的那天就是行动的时候。” “另外,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已经办妥。庄少爷的户籍落聚云城,房子就在聚云城的东城,四周邻里都摸排gān净,全是为人和善的人家,聚云学院的入学推荐也拿到了。至于下人,阿土安排了让少梓,已经先行一步候着了。聚云城三间铺子的源契也落到庄少爷名下了。” “七叔,辛苦你了。”方启灵接过齐老七递过来的几样事物,柔和了声音,“这次回来,你和阿土父子也好好聚聚。” “谢少主。” “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去休息吧。” “是。” 目送齐老七的背影离开,方启灵看看手里的木盒,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庄云州盯着他安静微笑的模样。 以后,应该就看不见了吧? 但他却不可能不走。去外面看看,是他从小到大的祈望。他爹不知为何对两个哥哥都放任自流,却唯独限制他不得走出纳川城,别看他的启灵山庄似乎地处城外,但这山的周遭却布满了眼线。为此他一直忍耐到现在,城主昏迷,自己也羽翼丰满,才敢有所动作。 而庄云州,那个人还是适合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握紧了手里的木盒,方启灵起身朝庄云州的院子走去,这一路他走的很慢,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语,也给自己留足了时间准备。 刚踏进庄云州的院子,便隐隐听到歌声,方启灵停住脚步,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那明明是听不懂的语言,却无端让人感到一种揪心的愁绪。 “…… 不知不觉把他乡 当做了故乡 只是偶尔难过时 不经意遥望远方 曾经的乡音 悄悄地隐藏 说不出的诺言 一直放心上 有许多时候 眼泪就要流 那扇窗是让我坚qiáng的理由 ……” 方启灵望过去,就看见庄云州难得没有讲究仪态的坐在回廊的台阶上,他似乎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别人的到来,自顾自的低低唱着歌,长长的睫毛垂着,方启灵能清晰的看到月光在上面打出一片美丽的yīn影。院子里弥漫着一股伤感的气息,那是他难以闯入的空间。 第十章 启源 方启灵转身想要离开,歌声却停住了:“谁在哪里?” 下意识把盒子背到身后藏起来,方启灵迈步走出墙下的yīn影:“是我。” 庄云州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方兄?这么晚了,有事吗?” “也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无意间走到这里了。”方启灵故作轻松的道。 “是吗?”庄云州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眼尖的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于是笑道,“方兄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握着盒子的手倏然一紧,方启灵沉默了一下,缓缓的把它从身后取出,递过去。没说话,思索着如何等会儿要如何说明情况才不会损伤两个人的感情。毕竟云州在山庄里住的好好的,突然给他其他城市的地契,按照正常的理解,这就是变相的赶人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庄云州含笑着接过来,手指轻巧的一拨,打开盒盖,就见里面装着四个小巧的虎爪石牌。一般这样有专门形状的留神石,大多用在比较正式的场合,例如官方文书,家族于家族之间的通讯,学院的课程等等。 这些又属于哪一种呢? 庄云州好奇的拿神识一扫,待所有信息一览无余之后,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又很快的恢复正常,只是垂着的右手忍不住悄悄攥紧了衣袖—— ‘庄云州,天灵族人,男,年25,时天泽新历2345年入籍,属西境裂天府聚云城人。’这是一份户籍证明。 ‘契人庄云州今以源珠3000买聚云城东孟祥里街第三户人家之房屋,户主张莴自愿将源契转让,jiāo易即成,不可反悔,特立此证。’这是一份房产源契。 而剩下的那两颗,一颗是三间商铺的源契,一颗是一封入学推荐书。 这些东西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方启灵是天上自由的凤凰儿,庄云州也有庄云州拼尽全力也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庄云州抬起眼睛,脸上又挂上了初见时的温和浅笑:“户籍和入学推荐书我收下了,这两个我无法拒绝。但至于房子和商铺,还请方兄收回。无功不受禄,我已受方兄恩惠良多,尚未有机会报答,日后……”他笑了一下,“也不知何时再见,我不能……” “别笑了。”方启灵突然出声打断他,庄云州一愣。 “你明明不想笑,我不喜欢你这样。”方启灵直白的让人心惊,庄云州无言以对,他收起了脸上的笑,露出真实的情绪:“笑着分别不好吗?” “不好。”方启灵向前迈了一步。 “你不要我给你的房子和商铺也不好。”又一步。 “我这样莫名其妙的,几乎算是要赶你离开山庄,你也不问,非常不好。”再一步。 “打算毫无理由的笑着接受,更不好!”最后一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方启灵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清亮的眼睛bī视着他。 庄云州看着他,平静的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我是有我的理由,但是你呢?你就没有自己的情绪吗?不会觉得委屈难过吗?”方启灵的质问敲打着庄云州的耳膜,这直入灵魂的问话,撼动着他的内心,似乎从小到大,一直有一个小小的人站在原地,等着会不会有一个人来问他这么一句话。然而…… ‘庄云州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回事儿啊?同chuáng同寝四年,走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流,真是够冷情的。’ 实际上他小心的收藏着每一次的合照,不哭只是认为日后还会相见。 ‘喜欢庄云州?我可劝你别撞南墙,别看着天天温温和和的,实际上高傲着呢,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没有不放在心上,只是没有人试图真正了解他。 庄云州盯着眼前的人,方启灵的眼中充满着怒火,奇怪的是,这怒火的对象也包含了他自己。 一瞬间,庄云州觉得这情况很有意思,他心里某一个yīn暗的地方悄悄亮了起来,像是常年未见的阳光终于想起了这个角落,撒了一把下来,柔柔的照得人暖洋洋的。把盒子盖上,他真正的笑起来:“我没有生气,情绪不高是因为不舍得分离。也没有委屈,你为我考虑的这样周全,我心里只有感激。不问你,并非不在乎,而是因为相信你。” “既然离别已成定局,我又何必在有限的时间里,留给你的全是伤感?不如珍惜眼前,活在当下。” “至于我自己的情绪——我已经长大了,早就已经学会控制和分析。” “抱歉,我不太善于把情绪外放,也很少这样剖解自己的心理,让你为我担心了。”庄云州摸了摸鼻梁,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很在乎你的感受,而且非常希望能维护好我们这段兄弟情谊。” “……是我要离开这里了。”方启灵呐呐的说,他真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儿傻,莫名其妙的生了一肚子的气,说了一堆傻不拉几的话,庄云州的话他都不知道如何接,只能生硬的转移,“我跟两个哥哥并非同母,属于两看相厌,我父亲也不太重视我。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聚云城我经营多年,那里很安全。我知道你想修习源术,聚云学院非常不错,你在那里能得到更系统的学习。” 庄云州第一次听他提自己的身世,有些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方启灵这样明亮阳光,大方慡朗的顽皮性子是因为为家中幺儿被宠出来的,却没想到他是如此身世,也难为他在大家族的权利倾轧下,还能保持这样的真性情。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这两日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后日我为你启源。聚云学院只收启源成功的学生。” …… …… “藏水,你说我是不是傻?莫名其妙的冲人家发脾气。”懊恼的方启灵离开庄云州的院子就冲去找好兄弟哀嚎去了,他真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了,叫人家离开的是他,人家乖乖听话了之后发脾气的也是他,怎么都感觉像是在找事儿一样,也亏得庄云州的脾气好。 “你说说,就云州这种性格,我怎么能放心的下?我怕他被人欺负到死都不知道反击的,可是,带他吧,且不说他愿不愿意跟我走,我怕我保护不了他,让他受伤怎么办?” 风藏水不动声色的听着他这二傻子兄弟无知无觉的说出一些简直不能听的话,非常想把他扔出去。但,毕竟他是有良心的人,就这么一个好朋友,只得认命的开导他:“既然知道自己傻,会做出这种事儿也不奇怪吧。要我说,这种事儿你做的多了去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二娘苛待你,有一次你好不容易得了盘双色名苑糕,跑过来说要跟我同享,结果就因为我多咬了一口,你就生气了。还有那次……” “唉唉唉……停停停!”眼瞅着再说几句,风藏水连他小时候几岁还尿chuáng都能抖落出来,方启灵赶紧叫停,再顾不得纠结于自己的反常,冲着好友做了个求饶的手势,而后就跟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没心没肺的回去睡觉了。 风藏水则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而后缓缓收起了嘴角的揶揄:既然都是要分开的两个人了,你又何苦要搞清楚弄明白自己的隐秘思绪,不过多生是非罢了。 ************* 这一日,天气清朗。 庄云州的五禽戏缓缓手势,吐出一口浊气,讲自己打理了一番,走出院门。 “走吧,今日我们到启灵山顶去,再过一会儿,会是天地间源气最浓郁的时候,山顶少人烟,少了人气的gān扰,启源的成功率会更大一些。把手给我。”方启灵平摊开手掌,朝向庄云州。 “gān什么?”庄云州一边把手放上去,一边问。 方启灵却没有回答,只是神秘的一笑,握紧之后,眉心源术光芒一闪,拉着庄云州就跑:“走咯!” 风在瞬间chuī起了庄云州脸颊边的碎发,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在置身水中一般,随着方启灵或奔跑或跳跃的,风驰电掣般朝着目的地行进。周围的草木石花飞快向后退去,划过一道道模糊的彩色影子。 微凉的风把他的头发扬的飞起,两个人像山间的jīng灵般,在浓密翠绿的山林间自由奔腾,偶尔遇到合适的地方,方启灵还会兴起带着庄云州跳到树顶,直接踏着一颗颗相连接的树顶朝前飞奔,广阔自由的视角和奔袭的自在让庄云州眼神亮的像个孩子。 他们的速度很快,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正巧跃上山头,这时的山顶还带着一丝凉意,方启灵让庄云州盘膝而作:“闭眼。” 方启灵将全身源力凝聚于垂下的双手,浓厚的能量形成两个淡huáng色气旋在他掌心旋转着,他将两手从身体两侧朝胸前划去,在胸前合十,而后猛然一握,huáng光自他的掌心骤然而起,灿如烈阳划破黑暗,但又一瞬间湮灭。他打开手掌,掌心一颗莹huáng色的晶体滴溜溜的悬浮着:“去——” 那莹huáng色的能量结晶冲着庄云州的眉心撞了过去,消失在他的额头。 “这是我的启源晶,不要抗拒他,跟着他,把你体内的源气聚集起来,寻到气海后——灵族人储存源气的气海位置并非固定,你找到你自己的气海后,把源气储存在里面。” 庄云州的神识已然看到了那可小太阳一般的启源晶,来不及想什么,就看到那颗小太阳缓缓落在识海广场上,而后沉了下去,庄云州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它,顿时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一暗一明间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我的体内?”原来道家所说的内视,就是这样吗? 第十一章 源术?汉字? 内视的视角非常奇妙,就像是站在自己的头顶往下看,底下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形虚影,被一层浅薄而飘散的薄雾覆盖着,透过那层薄雾,庄云州甚至能看到那个虚影体内流转着血液的血管以及鲜活运动中的五脏六腑,而脱离于人体自然的器官外,还有另外一套纵横jiāo错贯彻全身上下的脉络网,他有些稀奇的对比了一下,发现居然跟我大种花家的人体经脉网走向分毫不差。 曾经看过的一众武侠小说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庄云州若有所思,这源气难道就是所谓的‘内力’?这么一想,原本还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瞬间就有了些立体的形象,似乎这事儿也并不是很难,一般内力都是沿着经脉运转,而后气沉丹田。源力大概也差不多吧? 就在庄云州思索期间,那源晶就径直冲进了底下虚影的脑门,落入人体的瞬间就像是一个火种点燃了整个世界,那虚影表层浮着的薄雾瞬间像是染上霞光的火烧云,抛却了那懒洋洋的样子,像是飞蛾扑火般追逐着不断沿着经脉奔跑的源晶,在它的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彗星尾巴,流光溢彩的分外好看。 庄云州有些迟钝的意识到那些薄雾就是他体内原本自带的源气。他记得方启灵说的是‘把你体内的源气聚集起来’,但现在这种情况好像并不需要他‘聚集’吧?这些源气根本就是自己追着源晶就跑的挺带劲儿的。 初次修炼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的庄云州只好摸不着头脑的自己也跟着源晶跑,源晶的速度很快,把十二正经,外加奇经八脉都跑了个遍也没用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体内的源气也就这样飞速的被收编,变成了源晶的跟屁虫。 很快,完成了任务的源晶开始寻找气海,就在庄云州以为自己就要气沉丹田的时候,源晶却带着自己的小弟飞快的从丹田的位置掠了过去,顺着任脉而上,经过心包经,而后没有落在任何一个气xué中,反而冲着心脏一头扎了进去。 “……!”绕是不太懂这些,庄云州也知道不对啊,心脏是脏器,根本不是承纳源气的地方!他的神识下意识跟了进去,然而出乎庄云州意料的是,在这里他没有看到血液和心室心房这些任何和生物学有关的东西。相反,这里更像是另外一个识海,只是没有什么广场,漆黑一片的空间中隐约能见的唯有一座巨大的山体,沉默的伫立在那里,仿佛等待了千万年一般,浑身散发着自洪荒而来的古老气息。 源晶成了这空间中唯一的色彩,拖拽着彗星般闪耀的尾巴,义无反顾的朝着山体而行,就像是许久未曾归家的游子看见了门边伫立等待的母亲一般,急切的冲了过去,而后亲昵的绕着山尖转了一圈,滴溜溜的转着,闪耀着悄无声息的化成了同身后尾巴一般的源气带。而后这条流光溢彩的腰带渐渐平静下来,变成雨雾状,绕着山腰匀速的飘动起来。 ‘砰’‘砰’‘砰’—— 心脏有力的搏动声像隆隆雷雨般在耳旁炸响,庞大的力量从心脏处迸发出来,沿着血管流过全身,内脏、骨骼、肌肉、血管、皮肤甚至毛发,就像是久旱的大地,拼命汲取着力量,每过一秒,庄云州都能感觉到身体更qiáng健一分,这种感觉就像是爱书之人见到无数失传古籍般让人满足,忍不住沉浸其中。 忽而,一声古老的吟唱声透过无边的虚空划过这广褒的天空,虚无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靠近,庄云州抬头望去—— 方启灵坐在一块大石上,注视在庄云州的状况。到目前为止,他的源晶没有挣脱出来,就证明启源进行的比较顺利。只是不知道一会儿天地间会不会有源术回应,哪怕有个六代、七代源术也好,起码是最契合对方的术,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用源术宝具给云州完成启源了。 时间尚早,距离开始启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方启灵到也没着急下结论,只两手托腮的盯着庄云州,防备着突发情况,然而看着看着,他就有点儿失神,眼神儿一个劲儿往人家脸上瞄,只觉得这人的五官气质,无一不顺眼,尤其是那双眼,有神采的时候简直汇聚了全天底下的灵气…… 哎呀!我兄弟可真好看啊~~方启灵看着人都觉得美滋滋的,深刻的认为那天傍晚临时兴起去泡汤的决定简直是有史以来最英明的,没有之一。就在他乐颠颠的发散思维的时候,变化突然降临。 ‘噫——’! 苍凉古老的声音突然自灵魂深处凭空而起,方启灵一下就打了个激灵,敏感的察觉到这天地间的源力变了。原本热闹的山林似乎一瞬间寂静了下来,无数动物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方启灵直面这股力量,只觉得仿佛面临天敌般,冷意从骨髓里透出,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原本平和且无法察觉的天地源力此刻激烈的犹如沸腾的油锅,风云涌动的朝这山巅汇集起来,庞大的天地威压连远在百里之外的纳川城内都有所察觉。越是源力深厚的越是感受深刻,一时间,无数的探子带着主家的命令动了起来,每个人的目的都是相同,查清楚这股源力的来源! “……!!!”方启灵死死的盯着虚空中慢慢浮现的东西,嘴唇抖了抖,吐出两个字:“祖源!”居然是祖源! 祖源的来历不可考,有记载以来便是三万年前。那时候的天灵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在天族内属于最弱小的种族,依附于其他天族生存,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忽而有一天,天空骤然赤红一片,无数光球从天而降,落入天泽界的广褒大地,融入草木山川河流中。天族数万种族皆以为神物降临,纷纷出手争夺。然而,得到手之后,才发现这些神物只是拥有奇怪的纹路,试过无数办法,都无法使它们发挥什么作用,于是一时间,被各天族争夺的祖源就成了随手扔掉的垃圾。直到有一天,一个天灵族人将被扔掉的祖源带回了家作为给小女儿的礼物,却在无意间用神识激发了祖源的力量,拓印下了第一个源术,误打误撞的弄明白了它的用法。一时间,祖源似乎又热闹了一阵,但奇怪的是,祖源只对天灵族的神识有反应。自此,天灵族才在摸索祖源使用方法的过程中开始慢慢崛起,对其他qiáng大的天族不再毫无法抗之力。 但三万年实在是太久远的时间,在这过程中,为了力量,天灵族之间互相争斗,掠夺对方,在战火厮杀中,不仅许多源术失传了,就连祖源也渐渐消失了踪迹,除了家传下来以外,世间罕有祖源出世。所以,灵族人渐渐摸索了拓印已有源术的法子,产生了所谓的源术等级。即从一代源术上拓印到的源术叫做二代源术,从二代源术上拓印的源术称为三代源术,以此类推。而到了现在,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源术拓印,源术的等级更是已然排到了十代,而每隔一代,使用源术所耗费的源力就是上一代的数倍之多。天灵族的源师们无一不在追究排名更加靠前的源术。 由此可知,每一个祖源出世,都必然会引起一阵血雨腥风的争斗。但幸好,祖源有灵,天生会隐蔽自身,而且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祖源也在进化,越发有灵性。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新一代的源术被拓印出来后,祖源也会有感,在灵族人启源成功之时所赐的先天源术,会根据世间现有的源术等级而调整,如果天资较差,甚至会倒霉的被赐予十代源术,虽说先天源术定然是于自身最契合的源术,但十代也相当于废源术了。 方启灵真的万万没有想到纳川城这样的偏远荒地,千年之内最多也就出过四代先天源术的地方,居然隐藏着一个祖源,而且还在庄云州启源的时候出现了! 死死的盯着那个造型古朴看上去甚至有些破旧不起眼的石盘,感受着从那石盘身上散发出浓厚的源力波动,方启灵在心里问自己:难道祖源要赐下的是一代源术吗?他看向庄云州,对方仍旧无知无觉的入定中,神情安稳,看上去甚至有些乖巧的样子。 而庄云州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平静。 那古老而神秘的吟唱之后,他便比方启灵更早的看见了那石盘,甚至于那石盘的虚影已然投she在了他的气海当中,但看清那上面的神秘的纹路之后,庄云州便陷入了震惊当中。 因为那是一个字——小篆体的‘医’字。 怎么会?!为什么汉字会出现在另外一个世界中?庄云州忘记了他此刻是在用神识,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那虚影仍旧在,甚至更加清晰了一些,他甚至能看到那石盘上斑驳的刻痕。 不是幻觉。 庄云州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无从探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无数可能流星般划过脑海,似乎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要抓住,却总是与之失之jiāo臂。 第十二章 风起云涌 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庄云州想。 因为他是一个超忆症患者,患病的时间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从记事以来,只要看见的事物就不会忘记,甚至于偶尔做过的梦境,醒来也一清二楚,幼时他甚至因为梦境太过清晰而跟现实混淆,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这种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始终抓不住看不清的画面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事情。 肯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被他忘记了。庄云洲脸色凝重的拧着眉毛,他有预感,那些被他遗忘的画面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关键。 静静的盯着石盘,庄云州看着它从虚影化为实体,明明只是个物品,却给人一种活着的感觉,化实的动作缓慢而小心,就像是在通过什么脆弱的通道一般,待它彻底转为实体以后,庄云州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它似乎松了一口气似得,接着一股不属于他自己的喜悦在心间蔓延开来,庄云州就看见那食盘犹如rǔ燕投林般雀跃着划过一道流光投入了他气海那莫名伫立的大山中。 霎时间,气海骤然大亮,石盘上的小篆体“医’ 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石盘上揭下来一般,虚浮在空中,泛着莹huáng的光芒,而后快速的化一为二,一个字迹清晰,一个稍显模糊。随即,模糊的那个‘医’字化为流星直冲识海,另一个则轻飘又郑重的落在了那山体之上,而后融了进去,身形在山体上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踪影。庄严而眷恋的叹息在心间回dàng,仿佛等待了万年的无依无靠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落叶归根的满足让人心酸又感动。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 “哭了?”方启灵怔忪的看着端坐在原地入定的庄云州,无法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祖源身上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在彻底无法视物之前,方启灵之隐约瞧见一道源术拓印钻进了云州的眉心,待再睁眼的时候,祖源就又消失不见了,而后庄云州就哭了。 周围的一切都回复了正常,鸟shòu虫鸣再次唱响了普通的秋日赞歌,山顶的微风带来了丝丝凉意,和着躁动的山林,格外的明朗和清晰。 庄云州睁开了眼。 “怎么样?”方启灵问。 “启源成功了。” “成功……我知道你成功了,然后呢?就这样完了?”方启灵挑高了眉毛,露出无语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把祖源招来了? !你知不知道祖源出世意味着什么?” ‘祖源?你说刚才那个石盘是祖源?”庄云州一愣,抓住方启灵急声问到。 “是啊,我不会弄错的。源术宝具是灵族仿照祖源建造的,经过一代代的改良和发展,已经分为两种,一种是拓印源术用的,另一种则是可以直接激发使用。我们之前用的小木牌就属于后一种,只是不入品。但不管哪一种,没有哪个源术宝具能有这种威能,哪怕是一代源术宝具也不行。所以,我肯定,那就是祖源。” 所以, 祖源是……汉字? 这个消息冲击的庄云州有些不知所措,脑袋里简直是一团浆糊,怎么可能呢?祖源三万年前就出现在天泽界了,如何能是汉字呢?那么,方启灵和风藏水他们所使用的源术,也全都是汉字衍化而来的吗? “启灵,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源术?”庄云州迫切的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启灵看了看四周,皱起眉头:“我们先回去。这里不太安全。祖源出世,天威地压,必定有很多人感受到了,虽然祖源能够遮掩自身位置,但大致方向还是不错的。用不了几个时辰,这附近方圆几千里,就会有无数的探子和寻源者蜂拥而至。” “这么严重?”庄云州一怔。 “只会比这更严重。”方云周拉住他的手,郑重的警告,“祖源是你引来出世的事情一定要死死的捂住,千万不能让我们二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在你qiáng大之前,也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这个源术。对外就说你虽然启源成功,却没有得到先天源术,得到的源术是从源术宝具拓印而来的七代源术,明白吗?这个盒子你拿着,里面本来是我预防你没有得到先天源术而准备的源术宝具。现在,你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里面挑一个出来,拓印进识海。云州,你对天泽界了解的太少。灵族有一种术叫夺源术,能硬生生的把源术从你的识海里剥夺出来,这会对你的识海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严重的可能修为会终身止步。而现今灵族一般能力的源术师普遍使用的是五代、六代的源术。一代源术, 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它会让无数人疯狂的。你懂吗?” 怀璧其罪! 几个大字狠狠的抽在庄云州心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别怕,还有我呢。”方启灵拍拍他的肩膀。庄云州勉qiáng露出一个微笑,他还没有告诉对方,其实并不止一代源术,甚至于祖源都在他的气海中。而且不知怎么回事,那祖源石盘一分为二,上面的字落在了气海神山上,而石盘则被丢弃在山脚不远处,死一般的躺着。 两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了山庄,风藏水倒是知道他们今天去gān什么,回来见他们,便先问道:‘怎么样?” “自然是启源成功了,只可惜,没有得到先天源术,拓印了一个源术宝具,云州终究还是修行的时间太短了,源气太少。”方启灵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庄云州的肩膀,“没事儿的,先天源术又不代表一切,你那么聪明,只要努力,你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源术师的。” 庄云州冲他们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眉目间有些落寞的感觉。 方启灵求助的看了一眼好友, 风藏水只得接话:“启灵说的对,你天资不凡,只是修炼的晚,如果肯后天努力的话,定然不必其他人差!其实,就算是先天源术也不见得好,万一得了一个十代先天源术……”肩膀被方启灵狠狠的撞了一下,风藏水才察觉到自己好像安慰的挺不对劲儿的,于是生硬的道,“那个,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 庄云州似乎也并不想让人担心,于是重新挂上微笑,点点头:“ 多谢方兄、风兄的开导,我没事的。” 方启灵望着庄云州的背影,眼中担忧一闪而过,故意在院子里说起了刚才祖源出世的事情:“藏水, 刚才你感觉到了吗?” 风藏水点点头,眼神有些异常的清亮:“是祖源!” “谁能想到,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会有祖源出世?你都不知道,云州刚启源的时候,刚好赶上天地威压最厉害的时候,差一点儿就失败了。” 风藏水不疑有他:“他也是有些倒霉。不过,启灵,祖源出世在纳川城附近,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方启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要说没想法那是骗人的,那可是祖源。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只要是源术,我都有兴趣,但是,争得人太多,我嫌麻烦。更重要的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现在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它。” 方启灵在“其他事情’上加了些重音,风藏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近来纳川城肯定不太平,你要小心。” 方启灵什么话也没说,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正如风藏水所说的那样,纳川城很快乱了起来,靠近方圆几千里内的灵族城池满共不过三个,而听到消息前来寻找祖源的人马却越来越多,裂天府本不过是西境小小的一个荒芜之地,也破天荒的来了不少灵族的大人物。单难得一见的拓印师就来了十多位,带着自己的寻源者队伍往不同的方向找寻。 方启灵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外来的人太多,每日鱼龙混杂的,方家老大、老二每日疲于应对这些大人物,对城内情况根本没有那么qiáng的控制力。于是几乎无人察觉到,方启灵在纳川城的产业一间一间的,悄无声息换了掌柜,大量的钱财换成了物资送入启灵山庄。但,几乎无人察觉,并不代表真的没有人知道。 “你说,方启灵手上大部分的产业都变卖的差不多了?”风摄命盯着跪在地上的人道,“看来他是准备要走了。你说他准备了物资,都准备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黑衣人一愣,虽然不明白对方问这么详细的必要性,但很多送来的物资都是由他整理登记的,倒也不难回答:“chūn夏秋冬四季的衣物、应对不同天气和地势的鞋子,寻源者外出常用到的源术宝具,各类药物,gān粮和水……各类果蔬,也准备了一些,还有不少留神石。 “留神石……”风摄命再次念了这三个字,“都是什么类型的留神石。” “这……”地下跪着的人一愣,有些迟疑的道,“属下并没有权限自己探查这些留神石的内容,只是听送来的人提过一嘴,说其中一盒放的是各中杂技和地方见闻。余下的我便不清楚了。” “呵呵。”风摄命冷笑起来,“方启灵自己预备的衣物里可有云雾草丝制成的里衣,果蔬蜜饯里可有密香金瓜,赤色火龙果以及城西百味轩的绵绵千层苏?预备的酒水饮品里可有百花酒酿?” 风摄命所说之物, 跪着的人倒是都有印象: “是有。” 风摄命一点儿也不意外答案,他缓缓的挑起一边的唇角,眼神锋利的像露出獠牙的野shòu,慢慢的说:“你先回去吧。” 那人接到指令后,沉默的退出了院子,踏出风家大宅的时候,拉了拉帽檐,将脸遮盖的更严实了一点儿。 厅堂里主位坐着的风藏水慢条斯理的敲了敲桌子:“戍卫。”黑暗的角落里有人应了一声。 “去,把苏梅娘的事儿告诉方老二,再买一赠一告诉他,他要是不快点儿,方启灵就跑没影儿了。” 第十三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弯弯延延的山路上,一行人正在赶路。 一顶华美的轿子由8个大汉抬着,脚不沾地的朝前掠过,不管什么样的地势都平稳的没有一丝晃动。这轿子并非箱式的,四面通透,只在宝顶下的四柱上挂了层层叠叠的幔帐。幔帐轻柔飘逸,用昂贵的源丝制成,这种源丝是为源术师所制,水火不侵,百尘不粘,通风而透气,且私密性极qiáng,唯一的缺点就是贵,寻常富贵人家都用不起,由此可见,这轿子里的人物身份不太一般。 这幔帐将轿子里的情景遮挡的严严实实,但偶尔山中有风的时候,幔帐就被chuī开一点,能从中隐隐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他悠闲的枕在侍女柔软光滑的大腿上,闭目养神。那侍女长相柔美,小巧的脸,大大的眼睛,眉心一点朱红,好看又柔顺的样子,正手持一柄蓝羽乌长尾做的扇子,小心的给男子送上最合适的清风。她全身只有手臂机械的晃动,其余部分就像不属于她一般,定格成固定的姿态,生怕这枕头做的不合格,被主人所摒弃。冷汗黏在了背上,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温柔小意的笑容,就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 ‘咔哒’,微小的落脚声在轿子外响起,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轻飘飘的落在轿子的抬杆上,在不足脚面宽的杆子上跪的如履平地:“主人,府主虎裂天回函,允我们在府内自由行动。之前感应到祖源的气息在裂天符东北方位,我们只能把范围缩小在千里之内,附近能够补给的天灵族城市有两座,一个是背海面山的纳川城,另一个则是沿着山脉水源而建的流河城。去哪座城市落脚,还请主人示下。” “听说明阳师者似乎也在这附近?他们去了哪里?”轿内的男子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属下不敢跟的太近,只隐隐看到他们往海边去了。” “那就是纳川城了,跟着他们,有人帮我们探路自然要省力的多。” ************** 庄云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将房锁死,取出方启灵给他的盒子却迟迟不敢有动作。 潘多拉的魔盒。 庄云州不知道会在里面看到什么,打开它,放出的或许是需要他执着一生去探寻的真相,生死、痛苦、追寻、迟疑、害怕……充满荆棘和危险,也许到最终,却发现这不过是无望的追逐。 庄云州注视着这个盒子,眨了眨眼,忽而笑了,然后缓慢而郑重的伸出手——盒盖开了。 人的一生究竟要怎么过才算是安稳?是内心的安宁,灵魂的平静?还是肉体的欢愉,观感的满足? 终究是要有什么东西需要坚持和追逐的,潘多拉的魔盒里也有永生不灭的希望。 盒子里放着四样东西,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一颗小草、一片树叶以及一碗水。 附着源力的修长手指自这四样东西上一划过,就像是被巫师施了法术的蜡烛,四样物品一个个浮起了闪着光芒的纹路。这些纹路非常复杂而且没有任何的规律性,似乎就是一个孩童随意拿枝条在土地上抽打、拖拽留下的痕迹,杂乱且斑驳。 怎么会这样? 庄云州内心震惊又不解,就像是笃定前路一片汪洋大海,却猛然看到巍峨高山一般,这震惊中更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的情绪。 如果按照他的推测,这些物品上的纹路也应该跟那个石盘一般是汉字的形象才对。然而,这样繁杂又无序的涂鸦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那个石盘才是巧合吗?只是恰好形成了“医’字的小篆形象?又或者是他太想要找到回家的源术,大脑产生了疑人偷斧般的联想? 源术,并不是汉字…… 庄云州自嘲的笑了一下,觉得刚才那样郑重其事的自己有点儿可怜,那些艰难的挣扎和自我开解都成了一场笑话。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气海中的神山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摆在盒子里的四样物品就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一般,虚空浮了起来,闪着不同光芒的源术纹路同时she出光芒投入了他的眉心。 庄云州周身一震,神念一转,身不由己的进了神识厂场。 此时的神识广场已然大变了模样,原本牢牢占据着广场中央地段的五圣观想图被一个古朴的篆体“医’ 字挤到了广场的一角,‘医’字虽然占地不大,但却像是霸主一般,其他物品不敢略其锋芒,老老实实的空出了中心的一块地盘。刚刚投入识海的四道光芒变为硕大的源术纹路,避开中间区域,将整个识海空间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而纳入识海还未来得及看的留神石信息最可怜,只得化作漫天星辰,贴着识海璧游走。 这四种源术实在太大了,涨的庄云州的识海剧烈的疼痛起来,庄云州本能的察觉到自己的识海根本不能同时容下这四个源术,他试图将其中一个驱逐出去,可不管怎么努力,这四个源术似乎也在拼命的抵抗着主人的驱逐,你推我拉的想把对方给挤出去。 剧烈的疼痛让庄云州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忍不住用双手捂住额头,嘴唇疼的惨白一片,又被他死死的咬住——不能出声,也不可以引人注目! 似乎察觉到了主体的危机,那气海神山再次颤动了一下,你争我夺的四个源术就像是见了猫的耗子,老老实实的静止不动了。一种玄妙的气从神山身上飘dàng出来,落在了识海广场中其中一个源术纹路身上。 那道气息非常微弱,犹如一条细细的蚕丝,对比着几乎占据四分之一识海广场的源术,简直弱小到可笑,不仅如此,它的行动也不快,慢吞吞的,像是一个小蜗牛,一点点懒洋洋的顺着那源术的其中一条纹路攀爬起来。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却让源术纹路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它所爬过的地方,源术纹路消失了。 庄云州愣住了,忍不住用神识扫过去,然后再次确定,那些纹路不是被隐藏了起来,而是真的消失在识海中了,就像是被黑板擦抹去的黑板字,这么一来,庄云州再看那气息的目光就变了。 那道气息仍旧勤勤恳恳的吭哧吭哧攀爬着,它的目标似乎毫无规律,有时候沿着一条纹路爬到一半就停止了,转而缠住另外一条。刚开始,庄云州看的简直一头雾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擦掉的纹路越来越多,源术纹路越来越小,他却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终于,当那道气息擦掉了现在这一条纹路之后,庄云州忽而浑身一震,嘴里吐出一个字:“生!” 汉字‘生’。 只是这个‘生’字不是简体的汉字,也不是跟祖源‘医’字一样的小篆体,而是甲骨文的‘生’字!祖源上的字误导了他的思维,乃至那气息将杂乱的纹路擦的差不多了,他才猛然看出来! ‘生’字的甲骨文像是一颗植物从地上生长出来的样子。《说文解字》中说:“生,进也。象草木生出土上。”意思是:生,长进。像草木从土上生出。 所以……庄云州凌空描摹着被擦掉纹路已然缩小了五分之四体积的源术,叹息了一声:“源术,果然就是汉字啊。”而且还是不同时期,不同形态的汉字。 “这就是所谓的‘金手指’吗?”庄云州看着那道气息好像用尽了力气一般消散在识海中喃喃的道,这种待遇真是不知道该说是受宠若惊好,还是惶惶不安的好。虽然可以想象日后在修行上,先天的优势会让他少走多少弯路,可这金手指对现在的他而言,也犹如稚童背负金山,行于闹市,颇有四面楚歌的意味。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古人诚不欺我啊。”按下有些浮躁的心思,庄云州想到气海里的那座莫名的神山,和刚才那股一个源术还没擦完就没力气了的神秘气息,眉头紧锁。这种身上的秘密太多,还弄不明白的感觉,不是太好。 “果然还是看的留神石太少。”庄云州下了一个结论,又补充了一句,“学上的还是太少。”他看了看剩下三个庞大的源术纹路,觉得实在是有些占地方。他的识海广场就这么大,不过五个源术就已然不太够用了,而汉字有那么多…… 庄云州想了一下,神识落入气海。气海中仍是一片yīn暗,神山隐没在暗中,沉默的伫立着。他试图用神识推动神山引出刚才那股神秘的力量,然而在他的神识刚碰触到神山的瞬间,一股吸力猛然形成,猝不及防的将他吸了进去。眩晕的黑暗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庄云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类似于山dòng的地方,dòng内空旷一片,唯有浓雾弥漫。仔细辨认了一下,他诧异的发现,这浓雾居然和刚才擦去神识纹路的气息同源而生! 神山内部?!这神山究竟要gān什么? 庄云州绕着山dòng逡巡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当他想要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五道野shòu的吼声突然从寂静的空间中迸发出来,或清越,或浑厚,或嘶哑,或霸气……而随着野shòu吼声的响起,一道道身影凭空出现在这山dòng中。 “五圣观想图?!”庄云州惊呼一声。他蓦然将视线重新投入识海广场,原本的五圣观想图却仍旧老老实实的呆在识海广场的一角,两个?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股推力形成,让他不由自主的顺着山dòng里的五圣观想图修行了起来,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一直到第十个周天,庄云州从这莫名其妙的入定中清醒了过来。 神识似乎凝练了不少,而且气息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带上了和神山山dòng中的气息一样的味道。庄云州若有所思的将视线重新投入‘生’字尚未被擦去多余的纹路上,试探的用神识缠了上去,轻轻一绞,那纹路瞬间像被腐蚀了一般,缺了一个角。 庄云州倏然笑了:“授之于鱼,不如授人以渔吗?多谢了。” 神山颤动了下,像是在回应。 第十四章 危机 轻轻扣起的敲门声将庄云州从入定中惊醒,他睁开眼,拉开了房门。 “怎么样?”方启灵问。 庄云州冲他点了点头,方启灵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笑起来:“是什么样的源术?” “大概是种植吧。”庄云州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如果源术跟汉字的意思有关的话,大概就是他想的那样了,不过,如果试验一下的话也不错,“对了,你有没有种子?” “种子?”方启灵想了想,随即眼神一亮,从随身带着的袋子里摸出一个果子来,“你等着啊。” 庄云州就看见这人三口两口把果子吞下去,而后不拘小节的吐出三颗椭圆形的黑色果核递过来:“诺,你要的种子。” 庄云州眼神忍不住微妙起来,方启灵察觉到他的嫌弃,露出无辜的眼神:“我现在上哪给你找种子去?有就不错了。” 然而庄云州并不想伸手。 方启灵‘啧’了一声,托着种子的手心上方忽而冒出了小小的泉水来,咕嘟嘟的冒着泡,水泡泡把三颗种子顶的在泉水中胡乱的跑,洗了好一会儿,方启灵收起掌心泉:“行了,gān净了,拿着吧。” “那是你的源术啊?”庄云州伸手接过种子,对他掌心的泉水很兴趣。 “嗯,其中一种,还挺有用的。”方启灵随意点了点头,下巴一抬,“你的呢?” “大概是这样?”庄云州托住其中一颗种子,源力回转,只见黑色的胖种子晃了晃身子,一颗嫩绿的小芽颤颤巍巍的生长了出来,而后飞快的抽条,长叶,开花,凋落,结实。迷你的果树在庄云州掌心乖乖的站着,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小叶片中隐藏的颗颗果子。 方启灵弯腰凑近,看了半天,抬头跟庄云州面面相觑:“这么小?” 庄云州也有点儿懵,迟疑的道:“应该不止……吧?”想了想,他用源力托着掌心的小树,把它从手中扔了出去,那小树脱离了他的掌心就开始在空中变大。方启灵看着,忽而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大喊一声:“哎哟我去!”拉着庄云州就就往门外冲。 “怎么了?”庄云州急问。 “我给你的果子是银南果。” “银南果?”庄云州也顿住了,蓦然转身望向自己的房间。 银南树,树gān赤色,叶青翠,椭圆形,树种一年深埋,次年秋冬出芽,十年成熟,chūn日结果,果成白色,圆形。树高……25尺。 “我的房间多高来着?”庄云州不太报希望的呐呐问。 “15尺。”方启灵轻声回到。 ‘咔嚓’‘噗呲’‘砰’‘哐擦’——剧烈的声音接着方启灵的话音激情四she般的奏响了一道热闹的音乐篇章。 “……对不住。”庄云州仰头看着折断了无数枝桠仍旧顽qiáng的破开房顶而出的果树,声音实在没什么底气。 小院静了下来,只剩下银南树叶被风chuī过的声音,哗啦啦的,还有点儿好听。一颗顶破了屋顶也坚定扎根树枝上的银南果被风一chuī,终于像是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命运般,‘咚’砸在了残破的屋顶上。 “哈哈哈哈哈!”方启灵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庄云州一愣,看着眼前的一片láng藉,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怪我疏忽了。” 笑的打跌的方启灵摆摆手:“没事儿,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瞅了瞅房顶,忽而纵身一跳,落了上去,伸手摘了个果子,伸手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咔嚓’咬了一口:“这银南果长在东边,我喜欢吃,但总吃不着新鲜的。今儿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三两口嚼完一个,伸手又够了个下来,本想往下扔,想了想却又收了回来,掌心泉再次冒出来,把那果子用心洗了洗,扬声道:“接着。” “啊?!”庄云州手忙脚乱的接住他扔下来的果子,握在手里,仰头看着那人随意又不羁的坐在屋顶,俊朗的脸上带着gān净慡朗的笑,阳光透过高大的银南树,斑驳的落在他扬起的唇角上,一片神采飞扬,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搔了一下,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心底。 低下头,庄云州咬了一口果子,甜的。但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一口咽下去的时候,竟有一丝微微的苦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肩膀上猛然多了份重量,庄云州转头,就见方启灵不知何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一条手臂挂在他肩膀上:“得了,这院儿今儿是没法住了。我小门小户,客院都住满了,院子收拾好之前,委屈你跟我住了。” “……!”庄云州一惊,“跟你住?” “怎么?嫌弃我?”方启灵斜着眼看他。 “也,也不是。”庄云州不自觉伸手攥住了衣袖,“怕打搅你。” “我还巴不得你来打搅我呢。”方启灵不以为然的拖着他往院子外走,一边走一边扬声唤道,“阿土,把这里收拾了,银南果给爷洗一盘送来。” ************ 纳川城 城主府 “此事当真?”二公子方卫平猛然站起来,激动的在厅堂中来回的走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老觉得我爹对那个小兔崽子态度有点儿奇怪,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啊……去,调我的黑衣卫来。” “是。” 启灵山庄里,方启灵正跟庄云州讨论关于源术的问题,并未想到一场危机正悄悄袭来。 “你这个源术有点儿意思。用好了,威力也挺大的。” “威力?”庄云州毕竟还是从和平的地方来的,从‘生’字上,他只想到了生长,种植这些东西,从来也没想过这个词还能和威力扯上关系。 “听过魔植吗?”方启灵轻声道。 庄云州一愣:“听过,你是说……” “只要有魔植的种子,你就可以利用它们,魔植的种类繁多,攻守兼备。不过,具体怎么用,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摸索。而根据我这些年对源术的研究,你要想发挥出这个源术的最大威力,最好能有其他源术配合。” “其他源术?” “对。”方启灵点点头,“根据我的设想,你还需要两种源术,一种可以控制魔植,另一种能够生出土壤。”他解释,“一般威力大的魔植多半不好控制,一不小心,敌我不分。威力越大的,自我意识越qiáng。而魔植不同于普通的植物,用源术催发它们会耗费你太多源力,同理,威力越大的耗费越大,你可能承担不起。有了生出土壤的源术,就可以直接从大地上借力,会省力不少。这两种源术,后者比较单纯,属于物质类的源术,根据我的推测,若是日后你见到土壤、矿物等形态的源术,可以尝试拓印。至于前者,我也并不能很确定,大约找找留神石的原石,或者以植物形态出现的源术。” “不过这种合击的方式,对人的控制力,有点儿要求。”方启灵摸了摸鼻子,轻描淡写的道:“但以你的天资应该不成问题。” 庄云州认真的听着,对方启灵的话深信不疑。源术小白的他完全不知道方启灵所分析出来的事情对其他源术师来说有多么不可思议,他所说的‘对控制力有点儿要求’又是多么高的要求,甚至用源术进行搭配使用对大部分源术师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一般来说,一个灵族人的识海能容纳的源术是有限的,比起需要费时费心还不一定能寻找到的构想中的源术,只找威力qiáng大的源术使用更加省力且稳妥。所以,多数情况下,源术师选择能得到的一种或者几种威力qiáng大的源术作为自己的本命源术jīng修。至于其他的事情,大多利用源宝完成。 方启灵所提出的理论,已经涉及到源术本源和源术合击技这些高深的课题。在当今的天灵族能做到这些的,无一不是对源术研究深刻、天资纵横且身后资源雄厚之辈,源术师们称这一派为‘天赋派’,也就是说,没有天赋的人,就不要不自量力的走这一条路了。方启灵算不得资源雄厚之人,他自小在纳川城内,又有父兄层层封锁,所得的不过是两个哥哥筛选剩下来的‘废’源术,却硬生生凭借自己一己之力,从已有的源术上研究出了这些,若被世人所知,又不知道惊到多少人。 庄云州无知无觉的时候,就被方启灵带入了这条在外人来看最难走的路。此时,还对此懵懵懂懂的庄云州只顾着思考方启灵的话。 生出土壤的源术不难猜,应该就是‘土’字。可能控制植物的字又是什么呢?‘控’?又或者就是单纯的‘木’字?再或者‘契’? 这些到都是方向。可惜的是,要想验证这些猜想,必须找到承载这些字的源术宝具才行。庄云州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曾经做过试验,单纯的靠源力凭空书写汉字根本无法发挥出这些字的作用。对此,他也有过一丝猜想,许是汉字在融入这个世界时,和承载它的物质产生了神秘的反应,要想发挥出源术的力量,汉字本身和这股神秘力量缺一不可。 但,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而且,庄云州总觉得,他要找的回家的路,就在这个秘密里。伸出手,让源力流转在掌心,那莹huáng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谁——?!” 忽然,一声疾喝打破了夜空的安宁。 第十五章 争斗(一) “你留在这里,别出去。”听到这声预警,方启灵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右手成爪,冲着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一拉,衣服被源力拉扯着凌空飞来,在半空中被方启灵抓住,随意的抖落两下,披上就冲了出去。 庄云州并不放心,想了想,转头看向被阿土送来的果盘,除了银南果,那上面还有几种其他的果子,其中有一种果子名为乱枪果,爬藤类,灰褐色,藤叶坚硬且呈针状,有毒,要是不小心被刺到,就会导致浑身麻痹,少则几分钟,多则一个时辰。这种藤如果感受到威胁,藤叶便会化为武器,瞬间激she而出,力道极大,she程最多能达到百米。 用刀将所有乱枪果的果核挖出后,庄云州追随着声音去了前院。此时前院已经满满当当的站了不少人,只是这些人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对峙的意味甚为明显。庄云州抬头环视院墙一圈,从来都不知道一贯清净的山庄原来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人。 前面有说话的声音,是方启灵,只是那腔调是庄云州从来没听过虚假,还带着夸张的热情:“……二哥,你来我启灵山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弟弟我必定扫榻相迎啊~~” 庄云州看向对面的青年,他面相稍显平凡,但在眉宇间隐隐能看到一些熟悉的影子,应该就是方启灵的二哥。那人眉眼冷淡,对自己的兄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淡淡的用一种命令的语气道:“启灵,父亲病重,你在城外住的也够久了,该回去尽尽孝心了,收拾收拾东西跟二哥回去吧。” “我说二哥,咱们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我回去尽孝?我怕老头子没病也被我气出病来。你就行行好,看在咱们兄弟情深的份上,让我再逍遥一段时间。老头子福大命大,肯定能逢凶化吉,有你跟大哥,我就不凑热闹了。”方启灵的腔调仍旧延续了之前那种故作亲热的虚假,调笑的样子庄云州虽然看不见,但见对面那青年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了,他猜,大约是非常欠扁的。 方家二哥的耐性一贯不太好,跟方启灵扯嘴皮子也从来都没赢过,不耐烦的冷笑了一声:“你愿不愿意都没关系,反正今天我是必定要带你回去的。”他挥了挥手,“把他给我抓过来。” 方卫平身后静立的护卫随着这一挥手,瞬间动了起来,为首的甲一、丙二,戊三同时朝方启灵冲了过来,甲一和丙二一左一右侵袭过来,封住方启灵的左右两端,戌三高高跃起,手中源力光芒闪过,一把长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兜头朝方启灵劈砍而去,剩余的黑衣卫则默契的阻挡住山庄护卫的去路,一时间,这院子里各种源术光芒闪动,激烈的jiāo战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庄云州心下一紧,目光紧紧的盯着方启灵,不知不觉攥住了拳头。 方启灵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眼神肃杀,紧盯着冲过来的三人,不留痕迹的冲着齐老七比了一个手势,而后嘴角忍不住勾出一道略带邪气的笑。 脚下源力光芒一闪而过,方启灵身子灵活转动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锋利的刀锋顺着他的鼻尖劈砍而下,却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左手刚格挡开甲一附着着源术的坚硬拳头,右侧丙二放出的火球就已然到了身侧,不等三人露出得手的笃定神情,一道水墙倏然从方启灵身侧升起,像布匹一样将那火球一裹,二者同时湮灭。狠狠跺了下脚,深厚的源力从方启灵身上迸发出来,一瞬间的冲击力撞击到三人的胸膛上,三道身影直接倒飞回去,身体素质并不如其他二人的丙二更是在半空中就吐了一口血,重重跌落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方卫平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变了,他挥手止住想要重新冲上去的三卫,重新审视这个好像从来都没摸透过的弟弟:“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方启灵耸耸肩:“要想日子过去,身上必须藏点力啊,二哥!主要是我怕自己太优秀,打击到你们,虽然不是一个娘,但我这个人吧,还是很看重兄弟情的。你说你何必要bī我呢?大家跟以前一样不是挺好的吗?我对那个位置可可一丁点儿的意思都没有。”他掐了一点点的小指肉比了比,qiáng调的加了重音。 “既然你没有兴趣,那正好,跟二哥回去,只要你帮二哥坐稳少城主之位,二哥保证不再打搅你,你说怎么样?”方卫平将手背在身后,终于用一种稍微温和的声音说话了。 “二哥,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在这城里向来都是小透明一个,谁会听我的啊,就是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继位,也得有用啊?”方启灵不着痕迹的拖延着时间,能和平解决的话最好,他也并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方卫平不足为惧,但他这山庄附近还有老头子布下的眼线,那里面可有几个厉害人物,若是惊动了那几个,他不一定能斗得过。逃,若是只有他自己大概也不成问题,但藏水、云州还有这些属下可就跑不了了,那时候他还是要乖乖的回来。 思绪只在一瞬间,方启灵又挂上了笑容:“我不知道谁跟你说了什么,二哥你别被人骗了才是啊,城里最近来了不少重要人物,这种时候把你调开……”拖长了音调,方启灵的未尽之语显得意味深长。 方卫平眼神一晃,似有动摇,就在此时,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后的不起眼蒙面人微微上前了一些,低声道:“少城主,别中了他的诡计,他在拖延时间。得方启灵,就能得苏梅娘手上的府州卫,láng骑欢实力已至第四层不死虚骨,老城主受伤,城内已无人能抵挡。但他至今不敢有大动作的原因就是忌惮苏梅娘手上的府州卫,他摸不准裂天府主的心思。只要得了方启灵,将láng骑欢拒之门外,您就是纳川城的大英雄,铁板钉钉的下任城主。到时候,就是老城主也……” 这一番话说的方卫平心头一片火热,眼神转向方启灵:“弟弟你既然如此担心二哥的安危,你就别让二哥费心了,跟我回去吧!”最后一句已然是喝出的,从背后抽出的手上不知何时拉出一把长戈,朝着方启灵猛然横扫而去。 huáng色的灵力在脚下闪过,方启灵飞快的向后跃起多过,一道水龙倏然自他右脚而起,绕着他倾长的身体缠绕的盘旋而上,清越的龙吟大起,将他整个人牢牢护住,右手一伸,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 方卫平眼神一凝,自他脚下闪着源术光芒的步伐,身上缠绕的水龙以及手中兵器上一一划过,心头一片大骇,居然能同时控制三种源术,方启灵的神识控制力究竟到了何种境界?!神识六境中的第三境探虚还是第四境入神?若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弟弟今年尚且不满二十一岁。 至此,方卫平向来胜券在握的心中终于生出些不安,眼神也透出些狠戾,今日若真能拿下方启灵,定要不留痕迹的毁了他的识海,今日一事显然把他得罪狠了,若放任他这么成长下去,那才是放虎归山,至于苏梅娘,儿子在他手中,料她也不敢不听话。 方启灵自然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心下一冷,半点儿没有留情的打算了,手下长剑猛然挥出一道道jiāo叉着的带着源力的剑气,冲着方卫平而去。方卫平左手伸拳一握,一座城郭的虚影自他周身升起,剑气撞击在那城郭上,发出金属和石块相撞的肃杀声音。 方卫平右手持戈,壮硕的身躯带着凶狠的气势朝方启灵奔袭而来,方启灵身形灵活的在他周身游走,水龙将他周身护的纹丝不动,偶尔还会冷不丁的甩出一尾巴,‘砰’的打在那城廓的虚影上,震dàng的力道总能让方卫平气血翻涌,然而,方卫平终究修行多年,不管如何手中的戈矛始终稳定如山,推、斩、击、勾,一把戈矛用的如火纯青。 庄云州站在门廊后方的yīn影处,院中的激斗一片,他离得有些远,看得并不真切,心中焦急之下竟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了源力,那感觉很神奇,就像是用了望远镜一般,远处的画面一下子拉的近了,庄云州甚至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用的源术纹路。 但遗憾的是,这些源术纹路大多比较复杂斑驳,他很少能一眼看出那是什么字,唯一例外的是方卫平,他所使用的源术虽然也有些杂纹,可庄云州能轻易的分辨出那是一个‘城’的金文形态。金文的‘城’字左边为两座对峙的城楼形象,右边是像戈一样的武器形象,本意是用武器保卫城池(注1)。这是一个攻守兼备的源术! 而方启灵他身上目前共闪烁着三个源术纹路,从这三个纹路的复杂情况来看,应该都是六、七代往后的源术。水龙很简单,庄云州猜测就是简单的‘水’字,具体是什么时期的文字不明。至于他脚下的纹路……庄云州分辨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些猜测,好像是小篆体的‘逛’字。‘逛’字小篆体分左右两部分,左半部分上边的古文字代表道路,下边则表示脚,含有走路的意思;右半部分为狂,含有肆无忌惮的意思(注2)。所以合起来,‘逛’字表示不受约束的行走。所以,这是一个步伐源术。再来就是他手里的剑,按理来说,那应该就是一个剑字,但庄云州看了半天,却始终寻找不出任何和‘剑’字相似的形状。反而,有点儿像甲骨文的‘兵’? 若是‘兵’的话,本意为兵器、武器,它应该涵盖了所有的武器形态才对。庄云州想。 长戈再次将一道剑气击飞,方卫平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我的好弟弟,别挣扎了,你的剑气对我没用,同时使用三种六代源术,很耗费源气吧?你还能坚持多久,不如束手就擒吧!”长戈看准时机猛然推出,镰刀一样的铁钩闪着寒光,朝着方启灵的脖颈而去。 就在此时,方启灵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右手中长剑忽而变幻了形态——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注1,注2的内容取自《图解·说文解字》一书。 果然不太会写争斗场面啊…… 第十六章 争斗(二) ‘噌’—— 形如弯弓而两头反向成钩状的‘钩镶’坚定有力的架住了方卫平长戈,钩镶上的小钩拉住了长戈的镰刀,锁死了方卫平的行动,方卫平眼神凶煞,粗壮的手臂肌肉奋起,将长戈用力往回一拉,方启灵力量到底比不过自小走厚重路子的哥哥,只僵持了一下,就神色突变的被他整个人拉了过去。 “哈哈,跟我比力气,小弟,你还是太嫩。”方卫平得意的大笑出声,左手化拳,裹挟着浓厚的源力的拳头,势如猛虎下山般猛然击出,朝着方启灵的胸腹而去,这一拳若得中,势必会让方启灵受伤不轻。 方启灵却突然笑了起来,危险的警示瞬间在方卫平脑中升起,然而已然太迟。森冷的金属光芒如闪电般划过他的眼角,一柄长枪倏尔出现在方启灵的另一只手上,顺着方卫平拉扯的力道,枪尖如离弦之箭般刺在了那城郭虚影之上,源力与源力的激烈碰撞迸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而后在方卫平惊骇的眼神中,飞速旋转的枪尖狠狠的钻进了城墙之中,源力形成的城墙犹如镜中水月般,‘咔嚓’一声,破碎成了光影消失了。 方卫平果断松手,右手长戈消散不见的瞬间疾步退后,然而已然太晚了,捅穿了城墙的枪尖威势不减,反而忽而加速,‘噗呲’一声,捅破了他的腹腔,血霎时喷溅而出。方卫平惨叫一声,忍痛伸手抓住长枪枪尖,阻住方启灵的攻势,左手唤来长戈,狠狠朝前一递,试图bī退对方。方启灵到底没有彻底动杀心,只顺势松了长枪,身上缠绕的水龙尾巴一摆,将方卫平猝不及防的抽飞出去。 方卫平被抽出十米开外,狠狠撞在墙壁上,将坚硬的院墙砸出一道guī裂的痕迹后重重跌落在地。方启灵随手挥出一道源力绳索,将对方从头到脚绑了个结实。 眼见这院中的局势在瞬息之间便尘埃落定,那黑衣男人盯着方启灵的眼神带着浓重的戒备,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那方卫平竟然这般轻易的被击败,他们的情报显然有问题。但,反正他的目的也并不是杀了对方,既然方卫平不能阻了他,那就只能让能阻止他的人来了。抬手朝天空放出一道耀眼的源力,不等方启灵有所动作,那黑衣人便出乎意料的转身朝远方疾she而逃。 方启灵抬头看着那道源力信号,眉头蹙起,身上缠绕着的水龙脱体而出,帮着手下把仍旧负隅顽抗的黑衣卫降幅之后,抬手叫来了齐老七:“七叔,信号放出去了吗?” “已经嘱咐阿土放出去了。”齐老七身上沾着不少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再有半个时辰,天鹰族的骑队就来了。” “收拾行囊,我们该上路了。至于城内剩下的产业,就当我留给老头子的孝敬了。”方启灵往院内走去。 “主子,那这些人呢?”齐老七看着院中被绑起来的黑衣卫,比了一个‘杀’的询问手势,平凡无奇的脸上带着冷意。 “不用,全部弄昏扔出去。”方启灵没有回头,“纳川城生养了我,黑衣卫留着,对付láng骑欢吧。” “是。” 庄云州从暗地里走了出来,方启灵见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把手里握着的种子摊开给他看,庄云州道:“我不放心你。” 方启灵一怔,笑起来:“这么担心我啊?没事儿的,我这么厉害,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既然你在这里,也省得我去找你了。” 庄云州看这情形,已然有所预感,心中怅然,提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要离开了吗?” “嗯。”方启灵轻声应了一下,抬眼看着对方,想着日后不能时时见到庄云州,心里竟纠结的有些隐隐作痛起来,忍不住开始了唠叨模式,“我给你留的东西你得好好收着,留下照顾你的是个妥帖的人,放心用,若是不得手,就多找几个人,千万别委屈自己。我……尽量不断了跟你的联系。” 听到这里,庄云州抬眼看他,方启灵无奈的挠挠头:“传音石有距离限制,我不能保证就在聚云城附近活动,但我会定时使人传递消息的。你在聚云城安心修行,”他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问,“若你修行有成,会来找我吗?” 面对这个问题,庄云州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方启灵一看他居然犹豫,满心的惆怅顿时化为了震惊委屈,一把抓住庄云州的手腕,把他bī到墙角:“你不想来找我吗?” “不是。”庄云州急道,“我当然是想的。但,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办。能不能办成,需要多久办成,我都不能肯定……” “我帮你一起。”方启灵打断了他急切的辩解,柔和的音调,“你来找我,我帮你。” 庄云州怔了一下,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心底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就像深埋在地下的种子,颤动着拼命想往上钻。他没说话,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情绪流转在两人之间。 “咳咳。”刻意的咳嗽声就像是魔咒般打破了两个人的眼神的牵引,风藏水从内院走出来,“解决了吗?怎么回事?” 方启灵松开庄云州的手腕:“是我二哥。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绑我回去。” “绑你回去?”风藏水眼神一冷,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启灵,你得赶紧走了。” 方启灵看着好友的神情,皱起了眉头,冷不丁的问,“藏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理由我不能告诉你。”风藏水知道方启灵是个敏锐的性子,遮掩是遮掩不过的,索性直来直往,“总之,你快点儿走。” “走是要走的,但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风藏水愣了一下,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有一种果然这样的叹息,“不,我不走。” “你听我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要怕,离开这里,你就能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去他的‘极一派’,你们风家要一条道走到黑,一生只学一种源术,但你就甘心一辈子只有自己的先天源术?” “我不走。”风藏水还是这句话。 方启灵被他的固执气笑了,二话没说,猛然起手,照着他的脖子砍了一刀,gān净利落的解决了他。将昏迷的好友jiāo给齐老七,方启灵忽而觉得有些不对,照理来说,他们把信号放出去也有一段时间了,天鹰族的骑队这时候也该有回信了…… “七叔,你确定信号放出去了吗?”方启灵突然问。 “属下确实叫阿土放出去了。”齐老七也察觉到不对了,有些疑惑的寻找儿子的身影。 “我在山庄里呆着好好的,我二哥为什么突然来这里抓我?还来的这么急?”身为下任城主的有力继承者,他能调动的力量可不止这些,怎么看,这次的行动都像是赶时间一般。 齐老七脸色也变了,他活的年岁可比方启灵长多了,掌管着苏梅娘留下的这一支暗卫,想到的东西更多,有一种更恐怖的猜测,他想都不愿意想。 方启灵看他脸色骤变,省下了未尽之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放一次信号。” “那就用不着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冷漠的响起。 方启灵身形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内院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华衣的老者,他身量不高,脸上已经布满了褶子,不大的眼中满是淡漠:“老三,打伤你二哥,捆了黑衣卫,是想gān什么?造反吗?” “二族老,您这话我可担不起。只是,我在这山庄里呆的好好的,二哥欺上门来,我还得乖乖让他打啊?你老这话可忒不讲道理。”方启灵委屈的嚷起来,表现的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找长辈撒娇一般。 奈何老者心如铁石:“你二哥是下任城主继承者之一,他要打你,你躲着就是了,伤他gān什么?”这话说的方启灵一点儿都不意外,他那好二哥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的嫡亲弟弟的亲外孙,若是有人报信,这老不死的肯定比谁都着急。 “倒是你,老三啊老三,我这些年人老眼花,倒是没留心你居然还有如此能耐。你若不是苏梅娘的儿子,倒是个护城的好苗子。”那老者的声音很平淡,但那股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何也藏不住,“小小年纪源力就已经破了第5层,神识也近乎入神,你若再忍两年,我还真说不得奈何不了你。可现在,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的好。” “二哥,跟这个小兔崽子说那么多gān什么?直接抓了带走就行了。”就在说话间,那老者身旁又落下一个高壮的老者,面色红润,一只酒糟鼻红的惹眼。 方启灵双手忍不住握紧了,心下一沉,知道今天恐怕没办法善了了,这两人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城主的铁衣卫必然也在不远处。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二位族老,要我跟你们走也不是不可以,但就算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了。我活了这二十多年,向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这忽然之间成了个香饽饽,究竟是为什么?跟我娘又有什么关系?” 从小他就听说他娘是原本城内第一大家苏家的小小姐,幼时苏家不知得罪了谁,除了当时被送到外祖家玩耍的他娘,一天之内被屠杀了个gāngān净净,偌大的苏家落在了当时只有七岁的他娘手中,树倒猢狲散,依附于苏家的势力分崩离析。方家和苏家世代jiāo好,便把他娘接了过去,帮着他娘勉qiáng把苏家维持了下去,但再也不复当初的风光。后来,他娘长大,看上了已经有家室的他爹,一夜风流之后,有了他。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生下他之后,他娘远走,去了裂天府的主城裂天城,临走前留了七叔照顾他。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七叔也没有否认,原本并没有什么怀疑的,可如今这一幢幢的,实在由不得他多想。 他从小到大听到的这些,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芳芳觉得壮壮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委屈的像个二十岁的孩子。 第十七章 被擒 “你不用知道。”二族老掀了掀眼皮,冷淡的道,“你娘勾引城主,本是大罪,夫人既往不咎,你就应该感恩戴德,思取回报。真是养不熟的白眼láng!” “呵呵。”方启灵对此的回复只有一声冷笑,“既然二族老不肯告知,那我自然是不肯束手就擒的。”拼一把兴许还能有条生路,不拼,只怕这两个老不死的抓到自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废了自己的识海。他们的目的很清楚,是要自己这个人,只要是活的就行,没有能力的废物自然更好掌控。 二族老闻言倒一点儿不例外,苏梅娘的儿子要是没点儿血性,那就不对了。可年轻人光有血性是没用的。他站在原地,身上源力微动,瞬间数十把戈矛凭空出现,随着他的挥手,万矛齐发。 方启灵将庄云州一把推出内院,快速低语:“他们不会要我的命,你赶紧跟着七叔走。”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冲了出去,水龙咆哮着从他的右手飞跃而出,瞬间长成了庞然大物,将方启灵围在中间,游走飞翔,蒲扇大的尾巴剧烈的甩出,拍打在戈矛的侧面,将一只只矛戈击飞。 方启灵的额头上隐隐见了汗珠,方卫平刚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同时使用几种源术对他的源力消耗确实剧烈,他所得到的源术等级本来就不高,如此下去,怕也拖延不了多久。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二族老漫不经心的开口,手掌一挥,又是数十把戈矛脱手而出,百余把戈矛凌空而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密密麻麻将方启灵所有退路封死,水龙已然忙不过来,方启灵眼神一凝,神识内‘兵’源术一闪,四面闪着寒光的曲面盾猛然出现,透明的盾牌严丝合缝的连接在一起,形成一道蛋型的保护层,在他身旁竖起第二道防线。 寒芒一闪,一道戈矛穿过水龙的封锁,狠狠的扎在护盾上,点面接触的瞬间,护盾上的源力像是被落了树叶的水面一样dàng起了涟漪,周身压力骤增,巨大的冲击力砸的方启灵胸口一重,闷哼一声,识海因为消耗过大开始针扎似的疼起来。 咽下已经涌上喉咙的鲜血,方启灵面色不改的默默计算着时间,两个族老看重的是他这个人,所以,只要他能把两个族老拖在这里,七叔就能将藏水和云州送走。微微挑起一个微笑,方启灵的眼神瞬间锋利起来,反正这两个老不死的不会放过他,能把两个好友送走,也算是赚了。 没想到方启灵的韧性如此qiáng,方家二族老虽然看上去轻松,可同时操纵这么多戈矛消耗不小,只是为了面子,一直表现的似乎游刃有余,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水龙每一次甩尾击打戈矛,都会让他的源力颤动,以第五层的源力等级撼动他这个源力七层,足以证明他的源力根基是十足的扎实。二族老心里对方启灵更为忌惮同时也忍不住升起一丝遗憾,若不是因为苏梅娘,城主府就又多了一个麒麟儿。成平、卫平二人自小有名师教导,有城主府的资源支持,有各色药物熬炼身体,相比之下,方启灵就是个被放养的,因为裂天府的原因,苏梅娘也不能给他儿子修行上的支持。靠自己硬生生走到这一步,还没有让任何人警觉,如此天赋,如此心性…… 二族老心中叹息一声,忽而扬声道:“老七,风家少爷也在这山庄,你去把他接来,别让不长眼的铁衣卫伤了他。”人这一生,命有时候真的从出生就定好了,就像这方启灵,明明是龙章凤姿,却必须活的像个烂泥一样,老老实实的,才能让人安心。 七族老咧嘴一笑:“好咧,二哥。” 方启灵眼神一冷,知道二族老是故意说这话让自己分心,然而,明知是陷阱,他却也不得不跳,藏水是风家唯一嫡系少爷,性命定然无碍,可云州对七族老来说,只是可有可无,说不得就被他顺手…… 想到庄云州受伤甚至死亡的画面,方启灵眼神狠戾,源力剧烈的波动起来,狰狞的水龙咆哮一声,身形瞬间加速,快的几乎只能看到虚影——‘叮叮叮叮叮’!无数戈矛猛然倒飞出去,还有数十道被水龙用尾巴硬生生直接击碎,化成纯粹的源力光芒消散在半空中。手势微转,趁着这细微的空隙,水龙裹挟着方启灵几乎全身的源力气势如虹的冲向纵身向外而去的七族老,嘴巴大张,锋利的尖牙狠狠咬合而下—— 七族老早有预料,哈哈一笑,回身迎拳而击,源术波动微动,小型的城郭在他的拳头上一闪而过,这一拳侧击在水龙的头上,将巨龙打的嚎叫一声,身形整个偏离出去。脑袋似乎被重锤狠狠击中,方启灵喉头那股献血终于忍不住,‘噗’一声喷洒而出,他疼的一龇牙,骂了一声,伸出左手不在意的在嘴边抹了一把,同时右手一挥—— 头已然偏过去的水龙猝不及防的伸出尾腹的爪子,狠狠在七族老胸腹上抓了一爪子,同时摆动的尾巴猛烈的一甩,打在七族老周身不知何时浮起的城郭虚影上。 一道高大的身影被抽的倒飞回了内院之中。 这一击,方启灵等于放弃了水龙护身,二族老的戈矛阵却没有停歇,看准时机,余下的六七十把戈矛同时击打在方启灵仅剩的兵器护盾上,而他所剩无几的源力根本无法支撑护盾承受如此剧烈击打。 ‘噗噗噗’——— 大片的血迹喷溅在内院青白的石板上,数十把戈矛避开了要害部位,狠狠的贯穿了方启灵的身体,又吐出一口血,方启灵用右手抓住从后下方刺穿他身体的戈矛,抵在地上当作支撑,抬起眼遥望着天空中越飞越高的巨鹰,嘴角露出一个孩子般gān净的笑。 二族老看着就算满身血污也一身傲骨不肯倒下的年轻人,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收回了源力。 骤然消失的源力戈矛让方启灵失去了支撑,重伤的身体晃了晃,他狠狠咬了下牙,硬撑着不肯在敌人面前倒下,缓缓的退了两步,捂住腹部伤口坐在内院台阶上,方启灵咧嘴一笑:“二族老,您老,接下里要怎么处置我呢?” ************ 庄云州被齐老七的拉着,飞快朝外掠去,连一句话都没来的跟方启灵说。挣脱不开,又担心给方启灵拖后腿的庄云州沉默的咬着嘴唇,紧跟着齐老七,躲避着铁衣卫的眼线,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小树林里,齐老七掀开一颗粗壮大树的树皮,先将庄云州推了进去,自己又扛着风藏水走了进来。 这颗树里居然是一个大大的空间! “庄少爷,等一下天鹰族的骑队会来接人,三场两短的鹰鸣是信号,你若听见了,就将这枚信物扔出。风少爷就烦劳您照顾一下了。”齐老七从怀里摸出一根灰褐色的鹰羽,递了过来。 “信号不是没有放出去吗?”庄云州皱了眉头。 齐老七笑了一下:“主子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出现,特意找了两个骑队,其中一个就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呀,自小就是个鬼机灵。” 他的话音中带着些自豪的欣慰,看得出来这是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眉间深深的印痕是皱眉多了留下的印记,这么一个人却有些反常的跟他一个外人说了这么些话。庄云州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一动,若有所悟:“您要回去?” 齐老七点了点头:“这世上还没有主子护着奴才跑的道理。”他转身向外走去,走前留了一句话,“主子拼了命才护得二位少爷周全,您可千万别辜负了主子的心意。” 庄云州没说话,齐老七叹了一口气,足下源力一闪,瞬间消失在大树外。树dòng中,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庄云州瞥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方启灵,握紧了手中坚硬的鹰羽,静静的伫立等待。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静谧的空间中似乎连空气小心起来,远方偶尔传来打斗声,每一声都让他的睫毛一颤,似乎那些声音打在他的身上。羽毛锋利的边缘割裂了他的手心,血流出来,庄云州却没有知觉一样越握越紧。 ‘噍——’‘噍——’‘噍——’‘噍—’‘噍—’ 三长两短的鹰鸣响彻天空。就像是雕像被猛然赋予了生命,庄云州猛然抬头,仿佛能透过树皮看见天空,他快速打开一条缝,将手中的羽毛向天空一抛,鹰羽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一只巨鹰从天空猛然俯冲而下,落在树外的空地上,生硬的灵族语响起来:“人呢?” 庄云州架着风藏水从树中走出来,巨鹰看着两个人,姜huáng色的眼中闪过疑惑:“只有两个?”好像约定不是这样的。 “不,只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回应了他。 “随便,不管几个人,这一趟我们已经完成了jiāo易。”天鹰一族也并不在乎究竟有多少人。 将风藏水放上鹰背,庄云州从巨鹰身上跳了下来,而后重新走回了树dòng中。启灵说过,那些人不会要他的命,那么就算是受伤,最少也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庄云州攥紧了拳头,按捺下心中那股怒吼着咆哮着想要冲回去的欲望,低低的对自己说,等待时机,想办法救他。他唯一庆幸的是,城主府里的人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也就是说,城主府在明,他在暗。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忍耐,计算以及修行。 不管要花多久,我也要让你看见你想要的景色。 盘膝坐下,庄云州将心神沉入了识海。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甜文,跟着作者念,甜文。 第十八章 庄云州的源术 方启灵被带回了城主府,关在了他自己的房间,他昏迷着躺在chuáng上,俊朗的脸上满是失血后的苍白,身上的伤口已然被包扎过了,但也只是止血而已,给他治疗的人显然并不怎么上心。 齐老七探查过启灵山庄,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后,用隐秘的信号发出了一系列指令后,第二天一早就光明正大的回了城主府。身为城主府三少爷的下仆,门廊上的自然是认识他的。很快,这件事儿就被报到了二族老那里。 齐老七理所当然的被拦在了方启灵的小院外,他并不意外,只老老实实的站在院内等着。 二族老正在城主夫人处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苏梅娘事情,得了消息倒是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毛:“哦?他居然敢回来?”跟城主夫人对视一眼之后,二族老起身,“我去看看,这件事情我们回来再议。” 二族老来的很快,齐老七苍老的脸上满是平静,甚至还像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族老。” 二族老背着手,慢慢的说:“老三受伤不轻,正在修养,不见任何人。” 听见主人受伤的消息,齐老七拳头握紧了一瞬又松开,再次深深一礼:“请二族老通融,让属下进去照料。” “我说了,老三不见任何人。”二族老油盐不进。 沉默了一下,齐老七直起身子:“我家主子有信儿让我带来。” 齐老七口中的主子自然不是指方启灵。 二长老眉心跳了跳,吐出一句话:“说。 “我家主子说了,若少主子出了什么事儿,她便血洗纳川城,灭了方家满门。”齐老七的话一贯没什么起伏, 这样的平铺直叙却却飘散出浓浓的血腥味。 二族老眯起眼睛:“这是威胁?” “不是威胁,”齐老七垂下眼,语气中都满是恭敬,只是说出来的话可不是那么回事儿,“ 是告知。” 想起当年那个满身血污,拖着残破的身躯却硬生生把大族老的头颅砍了下来的女人,二族老全身一寒,沉声道:“她就不怕府主发怒?” 齐老七抬起头,似笑非笑:“ 只要纳川城不出事,府主并不介意是谁做这个位置。二族老,明人不说暗话,少主子为什么自小呆在城主府,你比谁都清楚。” 二族老沉默下来,他自然明白,对府主来说,方启灵是个牵制,放在苏梅娘身边,并非是没有能力看管,只是有更省事的办法,就懒得费心而已。他要的是方启灵这个人,至于看管人是谁,府主并不在意。所以,苏梅娘这个威胁对他来说,确实有效,一个方启灵换整个方家,太不值得。况且,他们要的从来也不是人命。 二族老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老三是方家的孩子,我们又怎么会对他怎么样呢?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请她放心。只是……”他话音一转,腔调变得微妙了一些,“也请你家主子安安生生的呆在府主殿,否则,老三这次着实伤的不轻,我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你主子伤心。” “劳烦二族老忧心了,”齐老七并不在乎对面老者yīn冷的面色,平淡的道,“ 只是我家主子说了,小主子身边有人在她才安心,还请二族老通融。” “我方家的孩子,我还会害他不成?”好不容易将方启灵抓住,身旁的人全都换成了自己人,二族老自然不会放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在他身旁,这齐老七本领不差,他若是想做点儿什么,不难。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齐老七忽而掀起一个冷笑,浑身源力涌动,就在二族老脸色突变,以为他要qiáng闯的时候, 对方却出乎意料的一掌拍在了自己的气海上,一口血从齐老七口中激she而出,喷在二族老张开的源力屏障上。他踉跄了两步,原本丰盈的源力急速的散去,六层、五层、四层……二层。接连散掉了四层源力的齐老七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一些,现在的齐老七源力微弱,城主府里随意一个护卫都能轻易的收拾了他。 “这样呢?”不在意的抹去嘴边的血迹,齐老七再次问。 二族老脸色yīn晴不定,他知道苏梅娘定然不会放任自己全然失去对儿子的掌控,如此qiáng硬的态度着实让人恼火,这硬骨头果然是苏梅娘的人!他从牙齿中挤出一句话: “让他进去。” 齐老七笑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 庄云州将心神沉入识海,三座巨大的源术纹路立在识海广场上,杂乱的线条盘旋扭曲,勾勒出一副抽象的超现代画面。庄云州qiáng迫自己静下心来,回忆起之前学过的有关文字的资料,脑海中似乎虚浮起一页页泛着墨香的纸张,《甲骨文字典》、《金文字典》《小篆字典》《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图解说文解字》……等等,等等。无数的汉字排着队走马观花的浮现。 他将视线定在其中一个源术上,中华汉字自原始图画文字开始,到甲骨文,再到后来的金文、篆体,乃至到现代的简体,虽然在结体上错综变化,几经演变,字义、字形也几番变更,但他们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稳定的格局,从甲骨文开始,文字就已经具备了书法的三个要素,即用笔、结字、章法。所以,这些源术虽然复杂,但要从这些涂鸦中将字提炼出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将这源术中明显属于杂文的线条去掉。庄云州闭上眼,心中模拟出这个源术纹路,心念一动,游离在源术周边,明显和其他结构偏离的纹路消失在他脑海中,而后源术中间扭曲蜿蜒的纹路消失,再来就是不符合汉字偏旁构成的纹路消失……随着一条条纹路被模拟擦掉,被遮掩的汉字渐渐显露了它的真身—— 小篆体的‘隐’字狂放不羁的显露了它的身影。 庄云州心神一震,《说文》一书中解释:隐,蔽也。意思为隐藏、隐匿。这个字是一个可以让人或物隐藏起来的源术,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隐身术! 解出第一个字让庄云州心头一松,将目光挪到了第二源术纹路上——这是一个篆体的“果”字。甲骨文中‘果’ 字头为三个类菱形的图案,原本单单代表果实,后篆体将‘果’字的字头变更为‘田’字形,意味着‘果’自此有了粮食的意思。所以,大概吃的问题也解决了。 最后一个,庄云州熟悉了规则后,解读的速度加快。当零散的纹路被驱散,甲骨文的“区”字显现了出来。‘区’ 甲骨字形很简单,一个‘L'字部,内里是三个口的‘品’字结构,本意是装满食物的容器。而‘L’内的三个口又代表着容器内划分了不同的区域,用以承装不同的东西。所以,庄云州猜测这是一个储物的源术,大概相当于就是修仙小说里的储物袋,游戏里的背包。 这三个源术全都不是攻击类的源术,可对现在的庄云州来说每一个都很有用,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些源术纹路太大,耗费的源力不是他能承受的。但,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神识随着庄云州的心念一转,瞬间落入气海的神山山腹。山腹内的五圣观想图亮了起来,和识海广场内的五圣观想图遥相呼应,光芒闪灭间,似乎在呼吸一般生动。而随着庄云州一个个周天不停歇的运转,山腹内那神秘的雾气渐渐浸润着庄云州的神识,将他原本莹huáng色的神识渐渐渲染成了半透明的白色。 这一修炼就是三天三夜,庄云州从入定中醒来,识海广场上那三个庞大的源术纹路已然缩小了一半,无用的纹路被庄云州抹除了一部分,但因神识力量不足,时间也不够,还剩下一些杂乱的纹路在。 他从树dòng中走了出来,三天米水未进,离开树dòng不久,巨大的轰鸣声便自腹中响起。庄云州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荒郊野外,并无人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肚子不给面子的再次发出了巨响,面无表情的捂住肚子,他低低的自语道:“真是太失礼了。” 然而失礼也没办法,纯粹的生理反应,不以人的一直为转移。 庄云州找了一片空旷的空地坐了下来,识海内 果”字源术瞬间亮起光芒,而后一个红薯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就落了下来。庄云州伸手接住,长条状的红皮白瓤红薯,表皮就像洗过一样,没带一丝尘土。 幸亏是红薯。带皮咬了一口,庄云州心里有一些小庆幸,如今他是既没有水,也没有火,这源术若是给了他一把小麦或者稻米,那可就真是为难死人了。 胃袋渐渐被清甜的果实填满的庄云州并未预料到他源术的波动惊动了这林中的另一个人。 “嗯? 就在庄云州不远处的一株高大的树木顶端,一个男子悠闲的闭着眼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躺在一条宽窄适中的枝桠上养神,似乎被这山间柔和的清风和柔软温暖的日光取悦了,清俊的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微笑。察觉到源术的波动后,他掀开眼皮,坐了起来,正巧看见一把不知名的种子落在庄云州手心,被他收进 区’字源术中的画面。 “咦?”将庄云州的源术看的一清二楚的男子难得起了些兴趣,这孩子两个源术的等级可都不低啊,尤其是第一个源术可是偏僻的很,一般少有人会làng费力气拓印。他手中的果实也有点儿意思,好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男子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双手撑了一下枝桠,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了下来。 “诶,小孩儿,你吃的是什么?能给我一个吗?” 突如其来的男音吓了庄云州一跳,他条件反she的取出乱枪果的种子,源力涌动间,三颗藤蔓在半空中瞬间完成了从幼苗到巨腾的转变,针状的叶子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根根直立,蓄势待发。 第十九章 抱朴宫 “嚯!”男子一声惊呼,被突如其来的三株藤蔓呈‘品’字状围在中间,闪着寒光的针叶恍如利器一般,他举起手,颇为无辜的道,“小孩儿,不给也不用杀人灭口吧?” 庄云州看着这个将头发松松绑在身后,衣服穿的歪歪斜斜却天然有一股风流姿态的中年美男子,见对方神色坦然,目光光明,心下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源力散去,略带歉意的摸出一个红薯递过去:“抱歉,是我有点儿反应过度了。” 男子小心的绕过乱枪藤,伸手把红薯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确定真的没见过之后,奇道:“这叫什么?怎么吃?” “就这么直接生吃就可以。”庄云州解释,“若是有条件,也可用火烤着吃或用水煮着吃,滋味都是不错的。” 听他这么说,也没见那男子怎么费力,那圆胖的红薯就被均匀的掰成了两半,先咬了一口,就见他眼神一亮,抬手唤出一团火焰,将剩下的半个扔了进去,饶有兴趣的问:“要烧多久?” “到果肉软绵就可以了。”庄云州回话的同时心下也是暗叹,这人使用源术的时候,身上居然没有一丝源力的波动,可见他对源力控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绵软香甜的烤红薯很对男子的口味,庄云州见状,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个红薯,从乱枪藤上取下一片叶子,切了两小块果肉下来,‘生’字源术施展开来,果肉飞快的长出了藤秧,不多时,两株挂着不少红薯的缩小版红薯藤被源力包裹着出现在他手心中,将这两株红薯藤递过去:“先生既然爱吃,这些就当作是方才的赔礼吧。” 那男子讶然的将那两个包裹着果实的源力球接过来,饶有兴趣的看了庄云州一眼:“那就多谢了。” “本就是赔礼。”庄云州回了个微笑,“我还有事,先生,就此别过了。” 那男子摸了摸下巴,看着庄云州走远的背影,忽而喊了一声:“喂,小孩儿。” 庄云州转头,迎面一个小孩儿手掌大的牌子扔了过来,他伸手接住,就听那个男子说:“我不白拿你东西,这个算是回礼。” 庄云州一怔,低头看那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方方正正的一块,末端用红色的流苏缀着,入手温润,似玉非玉,似金非金。上面神识波动一闪而过,庄云州用神念扫过,一座高大的宫殿跃然而出,被青白的不知名矿物浇筑的浑然一体,坐落在巍峨的山脉间,闪着银光的霜白桑木层层叠叠的植在宫殿门前的石阶两旁,山脚下立着一块碑,威严神圣,上面印着一个源术纹路,简洁古朴,没有一丝多余的杂纹——甲骨文,‘宇’。 抱朴宫。 这个名字自然的浮现在庄云州的脑海。 “先生,这牌子是……先生?”抬头询问的庄云州一怔,却发现面前已然空无一人,树林只剩下他的声音回dàng,似乎刚才的相遇只是一个幻影。伸手将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牌子收好,庄云州放下心中的疑惑,朝着纳川城而去。 “师者,那年轻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离小树林百里外的宽阔道路上,四匹神骏的赤电驹拉着一辆马车疾驰,马车旁还缀着十几个骑着玉顶火龙驹的护卫,有男有女,牢牢的将马车护的密不透风,宽阔的马车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中一青,年纪大的那个赫然就是方才还在百里外树林里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垂着眼,手中把玩着两个源术小球,听到年轻人的疑问,眼神都没抬,漫不经心的道:“顺眼。” 两个字轻易将年轻人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他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悄悄的攥了起来,多少人捧着源脉、源矿、天材地宝想求一块金玉石牌都不得,就被男子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一个源力低下、神识微弱的男人。 这阳明师者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yīn晴不定、捉摸不清的鬼脾气。他这一路上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美味珍馐,华府美衣的尽心尽力侍候,却比不上一个废物给的不值钱的果子。心中的嫉妒不满翻涌,年轻人垂下眼遮住满是恶意的眼神,他知道,即便自己有再多的不满,也得恭恭敬敬的把人供着。 因为他是阳明师者。天灵族最顶级的拓源师之一,手中掌控着世间最神秘莫测的祖源。阳明师者纵横天灵族百年,本身实力深不可测,是在天泽界所有天族中也有名有姓的人物,就连天泽界的主宰,东、南、西、北、中五境的境主都曾经以礼相待。他若厌弃谁,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帮他解决,同样的,他若喜欢谁,谁就能轻而易举的拥有旁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珍宝。 今年整两百岁的阳明师者在生辰日当天,忽然宣布要收徒,五境的天灵族震动,无数年轻人前赴后继的不顾重重危险往抱朴山而去,希望能得到阳明师者的青眼,自此一步登天。而这一切的敲门砖就是阳明师者轻易给出的那块抱朴石牌。 有抱朴石牌者方能入抱朴宫,这是一条死律。 什么都不清楚的庄云州就这么随意的将这块石牌塞进了随着的‘区’字源术中,这个被他彻底擦去杂纹的源术消耗甚少,很是方便了庄云州的行动。他一路向西,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走上了大道,大道上车来车往,有不少挂着神识牌匾,这些便是这个世界的‘公jiāo车’。 用当初方启灵教他天灵族货币时给的源珠付了车资,拿着赶车人找零下来的一堆凡币,庄云州踏入了纳川城的城门。 ******** 城主府中,昏迷了四天的方启灵睁开了双眼。 屋内的窗户开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久未见光的方启灵有些不适的抬手遮挡了一下,有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熟悉的幔帐让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想起那天晚上昏迷前,视线中渐渐放大的苍老手掌,他缓缓伸手摸了摸眉心的识海位置,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无视身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平静的仿若一具尸体。 端着药碗的齐老七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听见动静的方启灵以为是府中的下人,本并不想理会,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主子,该喝药了。” 七叔?! 倏然睁开眼,顾不得伤口会被撕裂,方启灵一下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七叔?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们走了吗?怎么回事儿?云州和藏水呢?” “哎呀!主子,你的伤!!!”齐老七见方启灵醒了过来,顾不得高兴就看见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一幕,吓得赶紧把药碗放在一旁,上前把人给按了回去,“他们没事儿,你别担心,他们没事儿!” 方启灵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那就好。” 齐老七闻言暗暗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把药端过来:“主子,您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您这伤可不轻。” 方启灵乖乖的接过药碗,眼也不眨的一饮而尽,嘴里还逞qiáng:“小伤,不妨事。”抹了抹嘴,方启灵反倒开始责怪他,“七叔,你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老七咧嘴露出一个笑:“您在这儿,我能走吗?” “二族老那么好心?”方启灵才不信,他仔细端详齐老七,忽而脸色一变,“七叔,你的源力……” “没事的。”齐老七笑了一下:“正好,我也是该安心养老的年纪了。主子不嫌弃我老了没用就行。”他们默契的没有谈论阿土,齐数土的背叛是插在齐老七心上的一把刀。他如今这么做,一来儿子背主,老子已经不适合再统领护卫队,二来齐老七未尝没有赎罪的念头,方启灵的识海已破,齐数土百死也不抵其罪。 自小被齐老七千呵万护长大的方启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一贯恩怨分明,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齐数土做的事情怪不到七叔头上,但七叔他定然不会这么想,如今之计也只能—— “七叔,我想吃川味园的白芳糕、金满楼的莲花饼馅、缕子脍,西门门口第二家小摊上的单笼金rǔ苏……”一溜烟报了十几个菜名,方启灵一点儿也不客气的使唤人跑腿。 这些菜和点心分布全城,全买来着实要废不少功夫,齐老七却如闻仙音,乐呵呵的点头,一个叫劲儿说好,看看日头,见快到饭点了,匆匆嘱咐了方启灵一句,就出去忙活了。 待人消失在门外,方启灵脸上的轻松淡了下来,他闭上眼,体内源力缓缓运转,竟开始修行起来。 识海已破又如何?他的气海还在,源力还在! ********** 庄云州用了十个凡币找了个引路人,让人领着找了个靠近城主府的小院子租了下来,那引路人做得就是嘴皮子的营生,一路上竹筒倒豆子的讲了不少关于纳川城的事情,大多是什么酒楼好吃,什么地方最实惠,买衣裳去哪,买护具去哪,甚至连灵族男女隐秘的消遣场所都说的绘声绘色。 庄云州听着,不留痕迹的引着他说了一些城主府的事情,但引路人只是一个未曾启源成功的普通人,所知也不多,说的都是大众所知的那些,见庄云州神色淡淡,不感兴趣的样子,那引路人心中有些着急。这客人衣着不凡,他还想着把人说的开怀后,能得一些额外封赏的,现在这样子,似乎是不成了。眼珠一转,那引路人终于肯撒一些真料,他靠近了庄云州些,悄悄低声做神秘状:“客人可知这城主府有三个少爷?” 庄云州扬声哦了一下,似乎终于提了些兴趣,那引路人心中一松,低声说起来:“我们老城主受伤昏迷,听说三个少爷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斗的厉害,都想登上那个位置。我有一个远方表妹就在城主府里做下人,我听说前两天,三少可是躺着回府的,您说,这权贵人家危险不危险?您要是路上遇见穿着黑衣铁甲的,可要躲远着些!” 终于听到想要的消息,庄云州大方的给了引路人不少小资,喜得那人连连道谢,掩上房门,再也藏不住的忧心浮上了脸庞。 方启灵,你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方启灵表示不太好。 第二十章 抱朴石牌 庄云州给了一个月的租金,院子虽然破旧,但好生活用品俱全,离城主府只有不到两条街,出入都会经过府门口,倒是让他的盯梢并不那么显眼。只是,每日这城主府内外都有护卫巡逻,府内构造他又一概不知,着实难办。 就在庄云州一筹莫展,准备靠‘隐’字术偷偷潜入后再慢慢摸索地图的时候,忽而一个熟悉的面孔却从城主府中走了出来。庄云州顿时jīng神一震,匆匆搁下两个凡币,从路边的茶水摊上站了起来,神情自若的迎着齐老七走了过去。 风光霁月的公子走在路上自然是引人注目的,齐老七瞳孔猛然收缩了下,天鹰族的骑队回信说只接到了藏水少爷一人,主子问的时候他都不敢说云州少爷失踪的事情,只得传信给方启灵的卫队寻人,如今在城主府门口看见庄云州,齐老七震惊的同时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几不可见的冲着庄云州点了下头,齐老七并未改变自己的行程,按部就班的给方启灵买了想吃想用的东西,并照旧回了城主府。 而庄云州也就像一个喝完茶回家的正常人一样,回了自己的小院。没过多久,他的院门就被轻轻的叩响了。庄云州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清秀的女子,见了庄云州,瞬间露出惊喜的神情,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出,余下三指收拢,而后反手将手背贴在额上,躬身行了一礼:“少爷,终于找到你了。” 她面向庄云州的手心里有微弱的神念波动,庄云州轻轻扫过,只见启灵山庄的影像一闪而过,他让开房门,那女子敏捷的窜了进去,将房门掩上的同时,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小院中大惊小怪的响起:“少爷,您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呢?您不知道,您一离家老爷就后悔了,命属下寻您回去呢!” 不多时,左邻右舍的人便都知道了早先租房的那个跟这破旧小巷格格不入的贵公子被家人找来,另寻住处了,东家乐得白得了一个月租钱,转头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庄云州被安置在了一家酒楼内,这产业是齐老七置下的私产,在方启灵被抓之后,他们舍弃了所有原本的据点,将总部设在了这里。 庄云州等了两天才等到齐老七,顾不得闲话,最想知道的事情冲口而出:“启灵兄现在怎么样了?” “主子已经醒了,还在养伤。” 人没事儿就好。庄云州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齐老七神情一暗,恨声道:“只是主子的识海被方家那个老杂种破了。” “什么?!”庄云州猛然往前走了两步,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齐老七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庄云州想起那人胡乱畅想往后自由生活的样子,他说要到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听说天鲸族生活在九千里之上的天空,天鼠族在地下百里建了庞大的宫殿,度母族一生生活在树上,从来不肯接触地面……还说起源术的神奇,说想看遍这世上所有的源术,说哪里有有趣的、好玩的就往哪去……也说起过很多计划,甚至在他的很多设想中,绝境并不在少数,可他一点儿都不怕。他说这些的时候笑容很大,眼中有光,那浑身的劲儿那样明朗,就像是一株向日葵,满心满意的追逐着太阳。 而如今,有人硬生生折断了他的翅膀,悔了一个源术师的识海,根本就是毁了他的梦想!对方启灵那样的人来说,你可以杀了他,但却不能这样折rǔ他。庄云州头一次这么深刻的领会了‘怒火中烧’这个成语,他心头的火烧的那么旺盛,热的他整个人几乎不能控制情绪,恨不能发狂,怒吼,咆哮着撕碎方家那个杂碎! 死死的咬住牙,庄云州深深的呼吸了好几下,勉qiáng找回几分理智:“七叔,别把我没走的消息告诉启灵,我不想让他担心。” 齐老七点了点头,又听庄云州问:“伯母和方城主之间的故事并非那么简单对不对?在这件事情背后是不是还有第三股势力?” 齐老七吃了一惊,他看着庄云州没说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庄云州漂亮的眼眸泛着清冷的光:“如果伯母只是被城主府养大的无依无靠的孤女,城主府不会如此忌惮她,更不会扣着启灵兄作为筹码。若只有两方博弈,你们又怎么会这样束手束脚?让启灵兄一开始就跟着伯母不是更好?更何况,启灵兄龙章凤姿,若没有第三方,我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势力都不会舍得毁了这么一个麒麟儿。所以,这第三股势力定然是伯母和城主府都无法抗衡的对不对?它需要伯母做一些事情,而这件事必然是伯母不愿意的,对不对?” 庄云州每说一句,齐老七都心惊一下,他根本就没想过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人居然如此犀利的将他们试图隐藏起来的真相挖了出来,齐老七想否认,可面对那双异样清明的眼睛,谎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沉默了半晌,只能苦笑一声:“庄少爷,你猜的都对。只是这其中的枝枝蔓蔓我不能告诉你,更不能让主子知道。” “你以为他那么通透的一个人,经过这些事情还能想不到吗?”庄云州反问,“他只是不问而已。” 齐老七无言以对。 “七叔,我现在不问别的,就想问一件事,这世上究竟有哪些人或者势力可以压制住这第三方,破了此局?”庄云州看这棋局,苏梅娘、城主府、方启灵以及那第三方势力在棋盘上彼此牵制,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jiāo织了一张大网,将关键人物方启灵牢牢的黏在了中间,死不得,又生不得。若想安全的解放他,唯有以更大的力掀了这棋盘,撕了这张网才行。 “若得修为在大府主境的大人说话,可解。”齐老七叹息一声,“可那样的大人物,我们又如何请的动。” 大府主境! 庄云州心中一沉,也就是说修为能达到统领一个大州府的人物才能破了此局。 他回忆起天泽界的修为划分规矩——这天泽界原本是没有统一的修为划分标准的,此界所有智慧种族统称为天族,每个种族各自有自己的传承,各自为政的混乱模式不存在统一修为境界称呼的条件。后天族中有五圣横空出世,经过数千年的厮杀争斗,五圣五分天下,确立了如今东、南、西、北、中五境的领地区域。 五圣自立为境主。境主之下,各统辖数万领主,而按照领地的大小,又分为大、中、小三种领主;领主之下又有无数的州府,州府同样按照大小分为大、中、小三种府主,府主下又是各城邦,又是大中小三级城邦,城邦之下,不再细分。自此,境邦安稳。 五境分立后,五圣求贤,在境内大摆天下修行大会,无数豪杰争相涌出。圣人大喜,广纳贤才,按照境内领地的多少,分封了脱颖而出的天族众人。而这些大中小领主、府主、城主囊括了天界的所有种族,自此各族便以这些人当时的修为境界和分封的地域名称,统一了修为境界称谓。 即:境主圣人境,大领主境、中领主境、小领主境、大府主境、中府主境、小府主境、大城主境、中城主境、小城主境。小城主境下各族便自定了,以天灵族来说,便是修行源力,源力十级大圆满便踏入小城主境。 若以游戏等级来量化的话,庄云州源力初启,目前等级为1级,而大府主境的人物等级相当于60级。对于这等人物来说,庄云州就是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蝼蚁。一个1级的人物而现在却需要借用一个等级60级以上的BOSS之力…… 如此困境,确实难! 可难,不代表做不到。庄云州想到安静的躺在自己气海内的祖源,抬眼:“七叔,这次祖源出世,你可知道城里来了哪些大府主境以上的大人物?” “若论大人物,第一个要属抱朴宫的阳明师者,大领主境的拓印师;再来就是修得殿的修得师者,中领主境的拓印师。余下叫的上名号的,还有沧浦府府主陈冠宇,大府主境;讷营府主媚心妍,大府主境;睢峰府府主廖志杰,大府主境;至于静池峰的源尊者姜宇,虽是中府主境,但静池峰门徒遍布天下,姜宇尊者说话的份量并不比一个大府主差。” “抱朴宫?”庄云州一下子想起了那个石牌,难道给他石牌的是阳明师者的人?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将那个石牌从源术空间中摸出来,“七叔,你知道这个石牌是gān什么用的吗?” 齐老七接过石牌一看,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庄少爷,您怎么会有抱朴石牌?” “抱朴石牌?” “阳明尊者生辰时放出风声要收徒。而这个石牌就是拜入阳明师者门下的敲门砖,只有得了石牌的人才能入抱朴宫,而只有进了抱朴宫,才有可能被阳明师者收徒。这石牌抱朴宫一共散出去万枚,听着不少,可五境中的灵族都想要,为了这石牌,不知引起了多少杀戮。这石牌您是如何得来的?” “用果子和偶遇的一位先生换的。”知道这石牌是gān什么用的之后,庄云州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要是放在地球,就相当于他用一袋子红薯换了一个哈佛入学通知书啊。 果……果子?齐老七傻眼。 庄云州倒是突然笑了:“七叔,您说这个石牌,能不能换到一个大府主境尊者出手相助?” “您是说,您要把抱朴石碑……”齐老七内心一震,他万万没想到庄云州居然肯为了主子放弃这等一步登天的机会,“您想好了吗?” “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当设定出一个世界之后,下笔时人物们好像活了过来,会推着我写到原本并没有想到的地方去……果然笔力还不不足啊…… 第二十一章 复原的祖源石盘 用抱朴石碑换得上位者一个承诺,按理来说,不难。哪怕就是自己用不上,谁家也都有小辈。然而,其操作性却着实不易。这第一条,便是如何见到对方;其二,便是如何保密消息。 鹿本无罪,奈何人人逐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天泽界人命并不值钱,抱朴石牌现在犹如海里的一块肉,只要有一丝血腥味透出,无数的鲨鱼便会蜂拥而上。 为今之计,我不能就山,只能让山来就我了。庄云州将抱朴石碑收回源术空间,对齐老七耳语了一番,齐老七露出疑惑的表情,庄云州却没有解释,只道:“七叔,你信我。” 齐老七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最终他只是点点头,按照庄云州的吩咐去了。 是夜,庄云州盘膝而坐,神念沉入气海,转瞬到了神山的山脚。祖源石盘躺在地上,失去了源术纹路之后,它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块,似乎没有了任何神异的能力。庄云州把它拿起来,试探着将源力输进去,可那些源力却犹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祖源沉默着毫无反应。 庄云州蹙起眉头,想了想,加大了源力的输入,他相信祖源石盘定然有别的用处,普通的石块可禁不住这样的源力灌注,他想要的不多,只要祖源石盘还残留一丝祖源气息就行,可这石盘就像是无底dòng一般,对所有的源力来者不拒,但就是不给一点儿反应。 很快,源力就见了底,庄云州毫不气馁,源力用完便修行,修行完便接着贡献给祖源石盘,虽然这石盘跟个饕餮般只见进不见出,他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庄云州机械性的重复修行源力——供养石盘这个模式的时候,经脉里奔流的源力忽而加快了速度,四周的天地源力悄悄的浓郁起来,被经脉里跑动的源力带动,源源不断的钻进了庄云州的体内,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浮现,似乎有一层一直禁锢在他源力周围的膜轻飘飘的破碎了,原本只有一丝的源力瞬间粗壮了不少。 居然突破了源力一层。庄云州睁开眼,天空已然大亮,他嘴角浮出一个微笑,突破好像也没那么难。梳洗后用过饭食的庄云州再次盘膝坐了下来,二层的源力耐用了不少,源源不断的源力供应让庄云州跟祖源石盘的联系越发密切,渐渐的,一种微妙的难以言传的感觉从祖源石盘上传来,这让他jīng神大震,起码证明他不是在做无用功。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庄云州已然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祖源石盘吸收源力的速度见缓,终于一点亮光出现在石盘中央,就像是白日里渐渐升起的太阳,光亮渐qiáng,几乎照亮了整个气海空间。不远处的神山终于第一次在庄云州面前显露了真容。 庄云州眯起眼睛,倏然发现这山似乎并非是山,这世上山脉都是上窄下款,只有基底稳定,方能久存。而这座山却并非如此——它的山脚也同样是尖的,形状简直就像是孩子随手捡起来在地上画画用的小石头的样子。 ……等等,若是把这山缩小无数倍…… “祭坛上的石头!” 庄云州不可思议的仰头望着那山体,一种荒谬又冥冥中确该如此的感觉萦绕上心头,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他所有的经历都窜了起来,这种摸不着的命运让他战栗,又推着他探索,这一切的不可思议都应该有一个答案,也该给他一个答案。 祖源石盘上的亮光稍稍减弱,那座山忽而震动了一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山面上一个‘医’字纹路浮现出来,悠悠然投了一道光下来,就落在那祖源石盘上,捧着石盘的庄云州低头,就见那石盘上就像是有人在用笔挥毫,一个小篆文字一蹴而就的书成。 字的最后一笔落成,石盘闪烁了两下,又明灭了光芒,气海神山也跟着隐没在一团黑暗中。庄云州仔细端详它,发现这祖源和之前的分毫不差,就像这上面的纹路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一样。 所以,祖源石盘又回来了?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庄云州的意料,他以为那天祖源石盘上的纹路被神山拿走,便是废了,却没想还能再复原。修长的手指描摹着源术纹路,庄云州又转头看了一眼神山的位置,若有所思。 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件事,他将千头万绪放下,神念出了气海。 *********** “师者,这方圆三千里的地方都被我们探查过了,并未发现祖源气息,祖源神异,或许已经不再这里了呢?”说话的年轻人小心的避开一个衣衫褴褛的路人,嫌弃的捂了一下鼻子,恭声对饶有兴趣在集市上逛dàng的阳明师者问道。 “我知道啊。”阳明师者漫不经心的扫了一下四周,一个小摊上小贩将一个木头样的东西‘咻咻’的甩了两下,沾了褐色的酱汁,一个个的扔进了油锅,脚步一转,瞬间就到了那摊子面前。年轻人正在思考他的话,眨眼间就发现又不见了师者的行踪,狠狠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的开始了又一次的找人之旅。 满头大汗的年轻人找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坐在一个满是油污凳子上津津有味吃着小食的阳明尊者,三步两步跑过去:“师者。” 阳明师者没理他,反而扬声冲那摊主喊了一声:“诶,给钱的来了。” 丢出一个源珠,顾不得那小摊贩在后面喊还没找钱的话,陆云升再次追着已经离开的阳明师者而去:“师者,您刚才是说……” 阳明师者‘啧’了一声:“你怎么那么笨呢?!” “……”陆云升又吸了一口气,艰难的露出一个笑,“是是是,云升愚钝。只是,师者,您既然知道祖源不在这里,那为什么还留在这个鸟不……咳,这个地方啊。” “你不觉得看着那些人傻子似的跟着我,有趣极了吗?”阳明师者话还没落,就脚步一错,又跑到不远处一个买小东西的摊子边,从中取了一只颇有意思的木簪,“给钱。” 陆云升木着一张脸消化了阳明师者的话,一边掏钱,一边思考着他爹算不算是那些傻子中的一个。这些天他也算是领教了阳明师者的狗脾气,有些怀疑自己拼命往抱朴宫钻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可,这是阳明师者啊,自小他听着这人的传奇长大,叹了一口气,陆云升心中充满了偶像破灭的惆怅,原来还对那个拿了抱朴石牌被阳明师者另眼相待的男人充满了恶意的想法,现在他只想同情对方一秒,抱朴石牌没什么,被阳明师者顺眼就有点儿倒霉了。 ‘轰’—— 就在陆云升内心戏十足的时候,骤然爆发的天地威压重重的压下来,直接在识海内震响的轰鸣让陆云升心口一窒,源力瞬间运转抵消了这股压力,他抬头看天:“祖源?!”师者不是说不在这里了吗? 陆云升又转头去看阳明师者,第一次看见这人脸上露出了类似于‘深沉’的东西,阳明师者将手里的东西扔到陆云升怀里:“你先回去。” “师……”者。称呼都没喊完,就已经看不见人的陆云升抱着一堆不值钱的东西,委屈。 天地威压在纳川城外一处隐蔽的山谷中爆发开来,庄云州望着面前漂浮着的祖源,数了三秒钟,又瞬间将它收入了气海空间,‘隐’字源术施展开来,整个人消失在原地,走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山dòng,他转身将山dòng堵上,只留了一条缝隙方便观察。 在他将这一切做完了之后,山谷中就‘刷刷刷’落下了好几个人。有坐在一朵云彩上的,又手臂变成两个翅膀的,还有一个最早到的,简直像是瞬间出现的一般。庄云州惊讶的发现,那个最早到的,竟然是之前在树林里遇见的男子。 “祖源的气息是从这里爆发的,这次不会错的。阳明师者以为呢?”坐在云彩上来的中年男人给那俊美大叔见了一礼,笑眯眯的开口。 阳明尊者没理他,闭着眼,庞大的神识铺天盖地的涌了出去。被笼罩在这股庞大的神识下,锋芒在侧的感觉让那男人脸色一僵,冷哼一声,也探出了自己的神念在虚空中探索起来。后来来的几人见两个领主境的师者已然开始了行动,也各自放出神念探查。祖源人人都喜欢是没错,可也并非每个祖源都人人适合,可若两个师者寻到了这祖源,又恰好用不上,他们便可以出价了。这便是为什么明明领主境的师者再此,这些人还没有离开的原因。 “嗯?”轻轻的惊疑声响起。 躲在山dòng里的庄云州只觉得身体被什么抓住,用东西堵住的dòng口也被源力整个掀开,一股大力施加过来,他整个人就被扔到了山谷的平地上,隐身术被对方压倒性的源力破开,身形从无到有的显现了出来。 “隐身的源术啊。”有人这么说到。 来了。庄云州垂下眼眸,默默的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本书的前奏快完了。 第二十二章 jiāo易 “你是什么人,为何隐身在旁窥视?” 庄云州从地上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恭行了一礼,神色不卑不亢:“我只是一个采药的,家中有人受伤,我听闻这个山谷有一味白骨子,想来碰碰运气。隐身窥视也只是自保。” 濮修得对对身旁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进了dòng口,见里面铺着一些gān草,gān草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一chuáng薄毯,山dòng角落里架着一个铁锅,dòng壁上有被火烤过的痕迹,靠近dòng口的地方还散落着一些采药的工具,刚采下不久正在pào制的药材,看这些生活的痕迹像是在这里呆了几天了。 他走出dòng口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采药人。濮修得并不想跟这么一个低下的灵族人说话,却没想到一旁的阳明师者笑眯眯的先开了口:“小孩儿,咱们又见面了。”这小孩儿刚才明显是看见他了,却没想着跟他求救,倒是个难得的安稳性子。 “见过先生。”庄云州见他主动开口,这才又给他见了一礼,“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先生,那日先生走的急,还未谢过先生赠牌之礼。” 赠牌之礼?这句话说的几个府主境的人心头各自一跳,阳明尊者给的牌子还能是什么牌子?只能是抱朴石牌啊! 这一句话说出,就连濮修得都仔细看了一眼庄云州,能让阳明尊者亲自给石牌,这人身上有什么特殊吗?但这番打量倒让濮修得失望了,这人虽然相貌不错,气质平淡安稳,面对一众高位者也面不改色,算是难得,可源力太低,神识波动也弱,这么大的年岁了,资质差成这人,这阳明师者到底看上这人什么了? ……难不成是脸吗? 这边濮修得暗自思索,那边阳明师者倒有些意外于他居然坦dàngdàng的将自己有石牌的事情说了出来:“你知道我给你的是什么吗?” “原本不知,后来便知了。”庄云州没任何隐瞒。 “哦?你既然知道,还敢这样说出来?”这番行事倒是出乎意料。 庄云州抬起头:“诸位前辈修为高深,品性高洁,不会为了一块石牌为难于我,况且是当着师者的面。” 阳明师者听他这番话,明白这小子听到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一拧,直觉这年轻人有所图谋,淡了声音道:“我在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不敢,我走了,只怕这里的某些人立马就把你给弄死了。你是想跟着我?” 这一番话说的忒不给面子,几个中府主境的人当场就有些变了脸色,杀人夺宝这种事儿,做是一码,可这么被人光明正大的揭了盖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可阳明师者说这话,谁又敢吭半声。 庄云州听出他话里的冷意,知道对方以为自己是想借机攀附,便微微一笑:“师者身旁的人自然是钟灵秀敏,我资质鲁钝,不敢有此奢想。” 不是?那这孩子纯粹是天真烂漫的以为世界和平吗?阳明师者又有了点儿兴趣,就听庄云州接着道:“正是因为如此,这石牌若给我,便是làng费了。抱朴石牌乃是师者选徒所用,我虽对师者心向往之,但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如今说出来,是想师者将石牌收回。”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在场的好几个人看着场中央的年轻人,差点儿脱口而出。 “你怕死。”阳明师者直指核心。 “是。”庄云州承认的光明正大,“抱朴石牌于我,乃天降神物,可我福气低薄,只怕承受不起。况且,当日相见,并不知师者身份,所赠之物也不过凡凡,当不得师者的抱朴石牌。” “我送出的东西,还没有收回的前例。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东西了。”阳明师者脸上表情有些莫测,可他性子向来捉摸不定,明明一贯的表现是对庄云州青眼有加,可如今这话一出,几乎算是堵了庄云州的后路,消息已经传出,若无法解决,只怕他活不过今天。 一边笑,一边把人往丝路上推,这阳明师者可真是难伺候。 庄云州没有一丝惊慌,抬起眼,同样一笑,将石牌从源术空间中取了出来:“师者金口玉言,既然如此说,那便是许我自主行动了。”他转身面对零零散散分站在不同区域的其他源术师,举起石牌,“可有哪位前辈想要这石牌?” 这话一出,连濮修得都出乎意料,庄云州这么做,可是在明晃晃的落阳明师者面子。不少人下意识的去看阳明师者的脸色。 尤其是濮修得,他和明阳的恩怨那得说到少年时期,平日里最爱听旁人说明阳的不好,如今明阳被一个小人物这样明晃晃的打脸,他心里笑道不行,也不着急找祖源了,着人备了软榻和茶饮,往上一躺,摆明了看戏。 阳明师者懒洋洋的靠着树,面对四面八方暗暗投来的目光,还扫一眼道:“都看我gān嘛?看他去。”语气平平,听不出喜好,四周的修者惊吓的收回目光,面面相觑,尽管心里都想要那石牌,却没一个敢先开口。 陆明间碰了碰好友的肩膀:“这小子胆子可真够肥的,我都有些欣赏他了。崔毅,按你说,这明阳师者怎么想的?” “师者的心思,我哪知道。你既然欣赏他,你去要啊。”被他捅肩膀的崔毅大府主,不耐烦的躲了躲,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家那小子不是哭着喊着要去抱朴宫吗?” 陆明间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忽而扬声道:“小子,你这石牌我要了。” 崔毅没想到他真敢开口,被他吓得脚下差点儿一滑,忙拉住他:“你没毛病吧?没见陈冠宇、媚心妍、廖志杰那些人都没说话吗?阳明师者的脾气,你得罪了他,你那达州府承受的了吗?真想要,一会儿抢不就完了。” “你才有毛病。”之前近水楼台先把儿子送到阳明师者身旁的陆明间可没少从儿子那里听到阳明师者的作风,他虽脾气不太好琢磨,可有一点儿,陆明间很肯定,师者要是真的不慡了,这小子绝不可能安安生生的开口。所以,这可能是最容易得到抱朴石碑的一次了。 他一开口,当场不少人也有些反应了过来。没见阳明尊者说什么,可见师者也不在意这点儿小事儿,心头顾虑消失,媚心妍眼波一转,轻笑一声,那声音可当真如她的姓名一般娇媚入骨:“这位修友,这抱朴石牌人家也想要呢,你说,该怎么办?” 陆明间被她喊的浑身苏麻,眉目间忍不住放柔和了些,就在对方以为他会轻易退出的时候,却听他憨憨的道:“女修友,你长的好看也没用,我可不想胡子被儿子拔光。”大家同为大府主境,虽然达州府没有婉媚府家大业大,但也没理由你媚心妍说两句好听的,旁人就得退让的道理。 媚心妍脸色一僵,却听死对头毫不留情的笑出声。廖志杰笑完,倒也没说什么奚落她的话,蹬着一双高筒靴,往前走了两步:“小子,抱朴石牌只有一个,我们有这么多人,不如,你说说条件?”廖志杰名字虽然很男性化,可确确实实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脾气直接又火爆,耐烦不得那些虚的。 “不求财物,只求一事。”庄云州恭声说。 “说。” “我有一挚友,乃此地城主之三子,得罪了小府主境之人,致使识海被破,母子分离,如今被家人所擒,我人微言轻,若哪位前辈解了此难,抱朴石牌拱手送上。” “区区小府主境……”廖志杰撇了撇嘴,“你这要求也太容易了些。”小府主境,在场的哪一位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抱朴石牌给谁呢? 庄云州微微一笑:“前辈,此事中包括了修复识海之法。”齐老七说过,识海破碎难以修补,这世上只有三种方式能完美无缺的将一个人的识海修复,一乃先天源母神气;二乃修灵复原丹;三乃宝灵草母株中的源髓液。 此话一出,不少人直接摇头表示退出了。别说修复识海的东西,便是缓解这样伤势的东西他们都没有。 “……”廖志杰挑起了眉毛,“小子,你可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有多难得?我只有区区大府主境,可得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庄云州心下一沉,在这三样东西面前,就连大府主境也只是‘区区’吗?看来他远远低估了这三样东西的价值,如今也只能再次拱手:“是我见识浅薄,请前辈莫怪。那,可有缓解之法?” “有。”廖志杰脸色缓和了一些,“我这里有一枚缓神丹,可缓和识海破碎后的苦楚。” 苦楚?庄云州心中一紧,他不是真的灵族人,很多东西还没来急学习,并不知道灵族人的识海被破后,无处安身的神念会时刻在脑海中翻涌,带来巨大的痛苦。 “男人婆,你那缓神丹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小朋友,姐姐这里有一枚定神丹,这定神丹啊,可解除你那好友的痛楚,比缓神丹qiáng多了。”媚心妍从源术空间中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只要你把抱朴石牌给姐姐,明日你那好友就能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庄云州心神一动,很是心动。 陆明间挠了挠头:“两位若只是拿这个出来的话,还是别跟我争了。我给你一缕源母气,这东西可将破碎的识海黏连起来,虽然日后神识再不能突破,但可保你那好友能动用神识。” 此话一出,廖志杰和媚心妍面色都是一变,这陆明间可真是舍得!两人虽不想放弃,但手上也确实没有比源母气更好的东西了。 心知今天是得不到抱朴石牌了,媚心妍冷哼一声:“这位修友,我看你浓眉大眼的,却没想到是最狡猾的一个。”舍得一缕源母气,不仅得了抱朴石牌,还间接的拍了阳明师者的马屁。抱朴石牌换的东西越贵重,可不就越给明阳师者面子吗? 陆明间得了实惠,自然不在乎旁人说什么。至此,jiāo易算是完了。 如此结果已经是不能再好了,庄云州低下头,忍不住露出一个喜悦的神情。 只是,今日之事却并非到此为止,所有人都是为了祖源气息才聚集此地,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场竞拍大会,让不少人几乎忘了原本的目的。 但,那也是几乎。 濮修得将茶杯盖盖上,器具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他抬起头,身旁沉默护卫的黑人男子忽而出手将庄云州摄到了软榻前,濮修得轻飘飘的问:“小子,祖源出世,你可见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自己知道后续走向,也察觉不出剧情好坏,大家如何有什么感想,可以说说吗?我比较喜欢这个文的设定,真的想要把这文写好,哪怕现在看的人不多。 第二十三章 被擒 庄云州踉跄了两下,稳住自己身体,站好后也并不装傻充楞,大大方方的承认:“见着了。” “哦?”濮修得第二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小人物,见他神情平静,姿态淡然,全然没有随时可能被高阶修者按死的惶恐和讨好献媚之意,心里倒是升起了一些类似于赏识的感觉,暗想若这事儿跟他没太大关系,也不用为难于他。 “说说吧。” *********** 纳川城 城主府 经过几天的修养,方启灵伤势渐好,只是这人是个属猴的,刚能动就躺不住了,疼的呲牙咧嘴也要下地走几步。 齐老七从外边进来,恰好看到他又从chuáng上下来了,赶紧跑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埋怨:“主子就不能安心再躺几天嘛?您这伤都还没好利索呢!” “可别让我躺了。”方启灵一本正经的指着chuáng铺:“看见chuáng上那么大一个坑没?都是我给躺出来的。” 齐老七被他气笑了,按着他坐在椅子上:“您可饶了我这老骨头吧。” 方启灵站起来活动了几下,也觉得舒坦了很多,不再挣扎,安安生生的接过齐老七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忽而问道:“藏水和云州近来怎么样?” 齐老七提着茶壶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放下,做平常状:“两位少爷都挺好的,就是担心主子的情况。” “那就好。”方启灵露出一个笑,“叫他们照顾好自己,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捎点儿好玩的,好看的。我跟这儿无聊着呢。” 齐老七看着主子,心中一疼,点了点头,再想到现在不知在gān什么的庄云州,不由得思虑重重,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一些出来:也不知道庄少爷让布置那些东西究竟gān什么用。 他这番思虑的神情一点儿不拉的落在了方启灵眼中,他嘴角的笑几不可察的淡了一些,垂下眼,手握着杯子把玩了一下,仰起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轰——’ 毫无预兆的天地威压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方启灵脸色瞬间变了,他顾不得腿上的伤,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遥望着天地威压爆发的方位——不会错的,这是祖源威压! “云州……”他低低的,带着不可思议和惊骇的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威压他不久前才感受过一次,那次正是庄云州启源成功引得祖源降世的时候,他才不相信现在感受到的同样的威压是个巧合,纳川城是什么dòng天福地吗?短时间内能接连两个祖源出世! 他转头,倏然盯着齐老七,眼神锐利的让齐老七心头一跳:“七叔,你跟我说藏水和云州都到了我们事先安排的地方,是吗?” “是……是啊。”齐老七低着头,qiáng自镇定的应了一声。 方启灵冷笑一声:“七叔,你自小看我长大,我的脾气你是清楚的。这些天你都有些不对劲儿,我信你,没问过。可现在,七叔,我再问你一句,云州真的在聚云城吗?” 齐老七知道他是真的怒了,单单提到庄云州一个人也肯定是猜到了什么,他右手握拳贴在眉心,而后缓缓的单膝跪地行礼,已然是默认。 方启灵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扶住桌子,低声道:“说,那天晚上以后的事儿,都说!” “……庄少爷知道了抱朴石碑的事情之后,就让属下布置了一个山谷,要离城不远,若有什么动静,大府主境以上者随时可到的距离,但要隐秘一些,有地方藏身。至于庄少爷想做什么,他不告诉属下,属下是真的不知。”齐老七低低的把事情都说了。 方启灵心思通透,瞬间就明白了庄云州的意图,更明白他的处境有多危险,这人根本就是在拿命换他的自由!这纳川城中来了那么多高阶修者,虽然不知道云州究竟是怎么让祖源现身,但这第二次的祖源气息逃不脱他们的锁定,一大堆高阶修者锁在的地方就像是一个漩涡,而身处漩涡正中间的云州身负一代源术,根本就像是兔子落入群láng之中,况且他还有抱朴石牌! “不行!不行!”一瞬间如坠冰窟,灵魂也似乎被无数黑暗里伸出的手拉回的拉扯,冷得要命,也疼的要命。理智在这一刻不翼而飞,方启灵踉跄着往外冲,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庄云州! 齐老七赶忙去追。 “三少爷,族老说了,您伤着呢,需要好好修养。还请三少爷回房。”就在他忍痛跑到院门的时候,一道透明的源力墙却堵住了院门,两个黑衣卫一左一右从院门走出,堵在门口,连礼都懒得行,一番qiáng势的态度。 “让开!” “请三少爷回房!” 方启灵内心压抑的怒火和担忧在被激发,他毫无预兆的出手,厚重的源力爆发开来,形如鬼魅的印上两个黑衣卫的胸膛,二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瞬间击飞:“我识海是废了,可源力还在呢!”两个区区三层源力的护卫就想拦着他? 两个黑衣卫眼中忌惮一闪而过,低头行了一礼,终于有了些属下的样子:“三少爷,就是属下让开了,您也不出去——这院子被四族老施了源术。” 方启灵眼神一凝,早就赶来却并不敢拦的齐老七这才上前,小心的说:“主子,回吧。” 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里头像是有一潭岩浆翻涌,烧的他几乎几欲发狂,方启灵死死的攥着拳,瞪着院门,第一次对方家产生了剧烈的仇恨。 缓缓低下头,方启灵在齐老七的搀扶下慢慢的转过身,身上的伤口被他再一次崩开,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点疼痛。咬着牙,方启灵在心中告诉自己,他日若得自由身,不管要受多少苦,多少难,也定要修得无上源力,将今日这一切稀疏奉还! 理智渐渐回笼,方启灵明白祖源既已爆发,事情就已经不是他能阻止的了,可不管结果怎么样,他要把云州带回来。 不论,生死…… “叫人去那个山谷守着。” ************ “祖源是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的,位置大概在这里,但只停留了一瞬间,就又消失了,长得像一个石头做成的盘子。”源力qiáng大的物品无法在留神石中留下影像,庄云州并不怕旁人要他把刚才那一幕输入留神石,简短的把话说完,庄云州平静的等着接下来的问话。 “那祖源可有赐下源术?”濮修得又问。 这次庄云州沉默了一下,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道:“有。” 高阶修者群中掀起了些骚动,多少人都被他这一波操作弄的有些懵,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孩子了。崔毅忍不住碰了一下陆明间:“我说,这小子真是个傻子吧?哪有人这么轻易承认的。” 陆明间乐呵呵的笑了一下,然后说:“我看你才是个傻子。这小子jīng着呢,他若是隐瞒下来,才真没命了。” “不是……你说谁傻子呢?”崔毅不满的皱起眉头,思索片刻,也明白过来,“你是说……” “祖源现世,就他一个人在。就算他说没有,两位师者信了,你觉得咱们这些人能全信?肯定有人抱着宁杀一千,不放一个的心态,到时候这小子暗地里被人找着,那就真死路一条了。现在,起码阳明师者还在呢。” 不提其他人是怎么窃窃私语,就是濮修得也没想到今日居然能有此收获,愣了一下,眼神瞬间闪过jīng光,毫无预兆的伸手抓向庄云州:“小子,你跟我走吧。”源力翻涌,一团云彩在身下一瞬间形成,濮修得带着庄云州直上天空,而一直在他身旁分立的黑衣护卫则冲着阳明师者冲了过去,试图阻他步伐。 阳明冷哼一声,手比成刀,冲着冲来的护卫凌空划下,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那几个护卫闪着各色源术光芒的身躯在手刀停住的瞬间定格—— 阳明师者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定在原地的人上半身忽而掉了下来,下身也跟着倒地,血液如喷泉般从断成两截的身体中喷洒出来,黑衣护卫眼神里的光彩直到现在才慢慢消散。这么多人,就真的只阻了对方一瞬间,就全部丧命于此。众人看着这诡异的画面,皆忍不住周身一寒,冷汗浸湿了后背。 趁着属下阻挡阳明师者的那一瞬间,濮修得驾着云已然跑到了千里之外。天空中的风冷的惊人,庄云州坐在云彩上抱住自己,试图减少些体温的流失。忽而,极速行驶的云彩猛然停了下来,庄云州听到一个平淡的男声:“濮修得,你走行,人给我留下。” 正是阳明师者。 庄云州抬起头,就见对方如履平的般,就这样凭空的负手站在了半空中。 濮修得眯起眼:“阳明,你今天是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吗?” 阳明师者嗤笑一声:“濮修得,好像从来都是你跟我过不去吧?过去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让着你,你倒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濮修得脸色一寒,心中怒火大炽:“阳明,你别太得意!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爹捡你回来,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 “所以,”阳明掀起眼皮撇了他一眼,“今天,我只留了那小子。你要是再废话,我可就不止留那小子了。”他举起一只手,源力在手中渐渐形成漩涡,天地间的源力快速的朝着阳明师者流动,在九天上掀起了一阵qiáng风。 濮修得咬了咬牙,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阳明的对手,阳明是个狗脾气,这次这么坚持,若真硬抗,他杀了自己倒不会,可断手断脚再给接回去这事儿他是办的出来的:“一个一代源术而已,本师者还不稀罕!你想要这小子,给你!” 在一旁安静如jī的庄云州只觉得身下的云彩忽而消失,浓烈的失重感迅速袭来,qiáng烈的风声在耳旁尖鸣,他的身体朝着地面狠狠的坠落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跟我念,本文是慢热文…… 第二十四章 收徒 庄云州坠落的很快,阳明师者眼神一凝,顾不得理会濮修得,右手一挥,源术追着庄云州而去,同时自己也消失在半空中。濮修得望着底下坠落的小黑影被源术包裹着瞬间不见,嘴上冷哼一声,甩了袖子架着云雾走了,阳明这样对他,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定要好好跟爹说道说道。 庄云州睁着眼盯着地面,尽量将自己的手脚张开,增加和风接触的受力面积,同时脑筋飞速的转动起来,从天上看地下物品的大小比例来说,他刚距离地面大约在2000米左右,自己身高180,体重75公斤,带入自由落体公式,再考虑到空气阻力以及现在他身上长袍的受力面积,从他脱离云朵到接触地面,这个过程应该能维持1分钟左右。庄云州数着自己的心跳声计算着时间和高度,等落到一定的高度后,他飞速从源术空间中拿出厚叶丝绒花的种子,这种植株叶片呈现眼睛状,两头尖而中间非常宽大,叶片里的汁液是治疗外伤的上好药材,原本是为了假扮采药人而准备的,现在正好可以拿来当作临时降落伞,缓冲下降的速度,若是能侥幸落在树林或者河流中,或许能够保命。 然而还没等他催发源术,一股力道瞬间裹挟了他的身体,庄云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团了团塞进了一台高速转动的洗衣机中,剧烈的眩晕感侵袭了他的脑海,在耳旁呼啸的风声似乎也变了声调,尖锐的刺耳的鸣声从耳廓一直响到识海深处。 ‘砰’,身体跟地面接触的碰撞感让庄云州心口一窒,肋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似乎是断了。他一手捂住肋下,一手撑着地,狠狠摇了摇脑袋,驱离了那股眩晕感,缓缓爬了起来。 阳明师者看他在空间转移中涨的通红的面孔,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怎么反应那么大,忽而又想起他那低下的源力,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下:“你怎么那么弱?” 确实弱,庄云州没法反驳。他没说话,识海中的‘医’字亮了起来,捂着肋下的莹白手掌上散发出光芒,疼痛感瞬间大减,庄云州甚至能感觉到断裂的肋骨正在快速的复原。 阳明师者眼神一亮,盯着他的手:“这就是那个源术吗?是个治疗源术啊。” 疼痛退去,庄云州舒了一口气,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物,对着阳明师者躬身一礼:“多谢师者救命之恩。” “先别谢。”阳明师者摆手,“你等一会儿指不定还要骂我呢。” 庄云州微微一笑:“我既然没有隐瞒自己得了祖源赐予的源术,就已然做好了准备。师者没有追究我方才在山谷中的不敬,还允我借势,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师者想要这源术,我理应双手奉上。” 这番清醒和才智让阳明师者稍微怔忪了一下,忽而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很像他。不是说长相,而是你们身上都有一种平静的气质。”阳明师者笑了一下,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同样的能为了他人算计一切,还不怕死。” 庄云州知道自己应该是沾了那个人的光,他没说话,阳明师者也不需要一个多嘴的问话人。 收敛了泄露的情绪,阳明师者开口:“源术你可以留着。”庄云州一愣,就见阳明师者淡淡的望着他,“我要祖源。” 四个字重重打在庄云州的心上,他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祖源在他身上之事牵扯到气海神山,这才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他对这个神秘的世界知道的太少了,无法得知这个秘密会不会bào露,以及bào露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我不清楚师者在说什么。”庄云州平静的开口。 “你心性着实不错。”阳明师者绕着他走了一圈,忽而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但是,骗我还嫩点儿。” 庄云州被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下,捂住脑门看他,长长的睫毛蒲扇了两下,带出些少年气的不解。 阳明漫不经心的道:“我追着这祖源走了十万里,从西境最东方的大周山寻到它的踪迹,一直到裂天府,它着实能躲。若非先前不知道为什么bào露了气息,我差点儿追丢了。你说,我追了它这么久,怎么会不熟悉它的气息?可有趣的是,我很确定,祖源第一次在此地现身之后,气息就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中。而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收取了它。我本来已经放弃,可没想到它第二次出现了。” “而你,是两次祖源出世时,同时在附近的唯一一人,再加上你那些手段……你让我相信是偶然吗?”阳明师者摸了摸下巴,继而有些新奇的打量着他,“我很好奇的是,你一个源力如此低下的小孩儿,是如何收了祖源的?更别提你还能让它老老实实的出现又消失第二次。” 庄云州万万没想到这祖源居然是被阳明师者追到此地的,思绪一闪,心中便恍然,怪不得之前启灵说过,此地几百年间从未有过在五级以上的先天源术,可他启源的时候却引来了祖源,怪不得当初在启灵山附近见到了阳明师者,这一切根本不是偶然。 前因后果已经摆在面前,庄云州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枉然,他沉默了一下,抬头:“师者准备怎么处置我?” “处置你倒说不上,我倒是有了点儿猜测。你,是不是才启源不久?”阳明师者微笑着看他。 庄云州迟疑的点了点头。 阳明师者一拍手:“我就知道!这祖源一路都躲得好好的突然就自己现了行踪,定然是有缘由的。你这小孩儿跟祖源完全契合,你在附近启源,它抵抗不了这种天地规则,只能现身。但是你跟它的契合度居然能高到心甘情愿被你收取,也是稀奇。” “从你启源成功到今天,”阳明师者算了一下,惊叹道,“尚不足十日,已经有了二级源力……”他心头一动,是真的起了些爱才之心,沉吟一下,忽而伸手拍在庄云州的眉心上,一丝神念探入了他的识海。 庄云州吃了一惊,想要转头躲开,然而阳明师者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觉得身体一僵,周身像被绳子一圈圈密密的绑了起来,再也动弹不得。徒劳的感受着那丝神念在他的识海中溜达,更加心焦的是,那神念在识海探查了一圈后,居然进了经脉中,似乎在沿着经络寻找他的气海。 冷汗自额头冒了出来,庄云州想起无数仙侠小说中杀人夺宝的桥段,心不断下沉,现在的他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只能闭上眼,默默祈祷自己的气海特殊,对方寻不到。可,这一切还是奢望,他能感受到那丝神念寻了半天,最终还是停在了他的心脏处。霎时间,庄云州心脏瞬间不自觉停摆了一拍,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气海神山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 就在他闭目等着阳明师者动作的时候,出乎意料的,阳明师者的神念在气海外停了一会儿,居然没有探念进去,最终只绕着他的气海溜达了一圈,便离开了他的身体。 浑身一松,庄云州踉跄了一下,就被一双手扶了起来,他抬头诧异的看着笑眯眯的阳明师者:“好孩子,跟我回抱朴宫吧。” 这……是什么鬼操作?!庄云州眨了眨眼,这种毫无预兆的反转剧情实在有点儿考验他的心脏。 才破壁一次便有那么大的识海广场,说明这小子天生识海就广褒,启源晚进步却飞速,天赋惊人,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有虚海!那面积,那坚韧程度,极品虚海啊!简直就是天生的拓印师料子!他阳明广发抱朴石牌是gān什么的?招徒弟啊!这儿有个什么啊!徒弟啊! 阳明师者的内心戏庄云州不得而知,阳明也没想跟他解释,更没想着问他的意见,在他心里,能被他阳明看上,那旁人肯定乐开花了,当下抓着人就想回抱朴宫,这么好的徒弟可得不能让别人给发现了。 “先生,等一下!”庄云州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剧情,但很显然,现在他死不了了。 “还有什么事儿?”阳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徒弟嘛,就是要给他chūn风般的温柔。 这人画风变得太大,庄云州有些不适应的眨眨眼:“先生,我不能走。” “什么?”阳明瞬间收敛了嘴边笑意,“你这小孩儿,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拜我为师,我都嫌麻烦,你说不跟我走?” “您要收我为徒?”庄云州也是大吃一惊。 “我没说吗?”阳明一愣,摸了摸下巴,发现好像是没说明白,他一摆手,“那你现在知道了,走吧。” 庄云州退后一步,摇了摇头:“还是不行。” 阳明大怒,伸手去抓他:“你过来,不走也得走!” “师父,徒儿还有未尽之事!”庄云州在那双手抓住自己肩膀的瞬间大喊了一声。 阳明停住了,脸上瞬间挂了笑,手改抓为掌,轻轻给他掸了掸肩膀处的衣服:“乖徒,想gān什么,师父陪你。” 庄云州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五章 失而复得 “什么叫……人不见了?”方启灵的神色有点怔忪,似乎没有理解齐老七的话。 “高阶修者太多,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等大人们都离开之后……也没发现庄少爷。毛荣偷听了一些话,回报说……”齐老七低着头不敢看方启灵的神情,“那些高阶修者说庄少爷……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 方启灵没说话,眼神茫然的伸手捂住心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个dòng,那dòng里黑乌乌的,冷飕飕的冒着风,chuī的他整个人就像在赤身luǒ体的走在冰天雪地里,被冰风一刀刀的隔着皮肤,又冷又疼。疼到他忍不住抽了两口气,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往外走,他不知道庄云州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找,可内心漏的一大块空dòng驱使着他的□□动了起来,驱使着他必须做点儿什么,否则整个人就像是要爆炸一般难受。 “主子……”齐老七担忧的跟在他身后,不敢劝,也不敢拦,他从未见过方启灵这样,那个庄云州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之高,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守门的仍旧是那两个黑衣卫,看着方启灵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拦,反正他们在此地的任务是监视,自然不愿意出去自讨苦吃。 看不见的源术光膜横在面前,方启灵伸出手,碰到了它。冷冷的看着它,方启灵忽而提起拳头,对着面前的空气狠狠一击—— ‘砰’! 源力间的碰撞让那层膜dàng起了一层水波,可水波过后,那禁锢却仍然坚持的伫立在那里,方启灵面无表情的又是一拳,巨大的反冲力震得他臂膀生疼,他却像感受不到一样,一拳,又一拳。源力的碰撞越发激烈,手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道,血花四溅,刚好没多久的伤口也随着活动渗出了血丝。 城主府议事大厅中,正在接待上府来客的四族老方士忠识海中源术震动了一下,他脸色变了变,附身过去在二族老耳旁说了什么,二族老眼神一冷。 “怎么?事情很难办?”陆明间手下府州卫卫长卢昌荆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的说。 二族老撑起脸上的笑:“不,不难办。大府主能看上老三做少府主的伴读,那是他的福气。只是有件事情不敢隐瞒上使,老三识海已破,废人一个了,大府主不如换个人选?我方家还有两位少爷……” 二族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昌荆一声冷哼打断了:“方族老怕是没听懂我的话——府主要我把府上‘三’少爷带回达州。我只是办事的,至于三少爷是个什么样子,我说不得,你,更说不得!” 卢昌荆的话毫不客气,虽然语气平淡,但那随意训斥的态度让在小城中作威作福惯了的二族老脸色一僵,可还是得赔笑:“是是是,大人说的是,烦劳大人稍等,我这就去让启灵准备。敬明,你在这儿好好陪大人。”三族老应了一声。 四族老听到他的话心中一急,忍不住给二族老使了好几个眼色,二族老瞪了他一眼,拉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二哥,不能啊……” “你闭嘴!刚才的试探还没明白吗?什么要方启灵给少府主做陪读是借口,达州府府主只是要方启灵而已。你拦一个看看,没了苏梅娘我们只是少了个帮手,你得罪达州府,我方家满门都要没命了!”二族老恶狠狠的低声道,四族老顿时呐呐的住了嘴。 他只是不知所措,却不知二族老现在只觉得五内俱焚,心中思绪不断:方启灵的识海是他破的,那小子肯定记恨死他了,若他真的一朝得势,只怕自己的下场会很惨。 一瞬间,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的二族老对方启灵升起了浓浓的恨意,老老实实的呆在纳川城不好吗?非要偷跑?!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废人安安生生的过完下辈子不好吗?找外人来管家事? 四族老也是颇多怨言:“也不知道方启灵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请的了达州府的大府主。二哥也是,你抓他就抓他吧,gān嘛废了他的识海。你说要是没这回事儿,我们也算是跟达州府扯上关系了,到时候láng骑欢算什么东西?!”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二族老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会只恨我一个吗?如果达州府的人真要给他撑腰,我们方家就完了。” “不能吧,他毕竟也姓方。”四族老不太相信。 “总之,得想办法让他听话。你之前得的那个源宝呢?”二族老伸手。 四族老眼神一亮,从自己的储物宝具中摸出一个石卵:“二哥,你是想——?” 二族老把石卵握在手里,大步朝方启灵的小院走去。正走到小院门口,就听到一声源术被破的脆响,血和着破碎的源术迸裂开来,一个人从里面迈步走了出来。 二族老看清人影,眼神一凝,暗道识海都废了,居然还能破开老四的禁锢,这小子不能安然放他离开。虽这么想着,二族老却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反而扬起一个慈爱的笑容,就像是方启灵不是破禁而出,而是正常出门一样招呼道:“启灵啊,出来的正好,我正准备找你呢。你赶紧收拾收拾,达州大府主大人要接你去给少府主做陪读。” 齐老七跟在后面,听到这话愣在当场,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可思议——庄少爷,他没说大话,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可终得自由的方启灵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他死死握着拳头,只觉心中越发悲痛。 他看着二族老,那眼神让二族老心中一寒,眼中yīn狠一闪而过,他将那枚石卵握在了手里,源力暗暗催动,脸上仍旧是慈爱到虚假的笑:“启灵,你记得,不管你到了哪里,你身体里留着的是方家的血,方家生你养你,你得知恩图报。” 方启灵冷笑一声。 二族老看他的样子,也淡了声调:“你最好还是听话。”说着他将那枚石卵举了起来,源力流转间石卵动了动,一道黑芒电光闪石般破开石卵,冲着方启灵直扑而去。 这样的距离太近,方启灵试图闪避,那黑芒却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就在那黑芒要粘到他身上的时候,一道焦急的声音凭空在院门口响起。 “师父——!” 一道亮光闪过,黑芒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失去了活性的落在了地上,化为两半源术纹路,而后消失在半空中。 明阳师者瞟了一眼,便啧啧两声:“哟,可够毒的啊。” 二族老脸色难看的盯着莫名其妙在这里的两个人,心中一凛,然而仔细探查完,心中又是一松。年轻的这个源力只有二级,年纪大的从源力波动上来也不过只有六级,轻蔑的冷笑一声,二族老沉声道:“两位 ,我城主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像你们这种不请自来的人从来没什么好下场。” “是吗?”好久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威胁过,冷不丁的感受一下,还挺新奇的。阳明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的弹出一道源力,二族老连躲的念头都还没来急升起,就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甚至识海里的神念,身体的源力都想被冻住了一般。骇然的望着对方,冷汗瞬间浸湿了二族老整个后背。 “启灵兄,你没事吧?”庄云州见那道黑光被阳明师者斩断,大大松了一口气,快步跑到方启灵身旁,却见他拳头上一片血肉模糊,惊呼一声,拉过他的手就要施展源术治疗。 手腕忽而被对方反手死死抓住,一个力道扯来,庄云州踉跄了两下,就瞬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两条胳膊铁钳似的紧紧锁住对方的腰,方启灵深深的将脑袋埋入庄云州肩膀。 “唉?启灵兄……让我先看看你的伤!你先……”灼热的热体浸透了衣物,落在肩膀的皮肤上,焦急想看他伤的庄云州愣了一下,却感觉到抱着他的人似乎在发抖,带着失而复得后的狂喜和后怕,“……启灵?” 方启灵没说话,只是把他抱的更紧。 庄云州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却冷不丁看到他后背一块深色的布料颜色不对,疑惑的伸手去摸,却摸到一手粘腻,抬手就是一片血红。庄云州脸色大变,脸色qiáng硬的把方启灵的手从自己腰上掰下来,把他推远了一些,仔细上下打量,又发现了六七处同样的血迹,顿时又急又气的问:“你身上究竟有多少伤?” 推着方启灵回了屋子,庄云州道:“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方启灵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把自己扒的只剩一条襟裤,没了衣物的遮挡,他身上十几个被利刃穿过的伤口就这么大刺刺的显露出来,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丑陋不堪,血糊糊的刺激着庄云州的眼球,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心疼的皱起眉头,手中源术光芒闪耀,眼看就要落到方启灵身上。方启灵却往旁边闪了一下,源术落空,庄云州困惑的抬头:“启灵兄?” “好受吗?”方启灵指着自己的伤,轻飘飘的问。 庄云州愣了一下,这才看清方启灵的表情,那神情虽然平静可眼中却燃烧着浓浓的怒火,眨了下眼,他再次伸出手:“你先让我给你治伤。” 方启灵又闪了一下,活动牵扯到伤口,让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忍着疼,他又说:“我凭什么让你给我治?” 庄云州放下手,知道他为自己以身犯险的事情在生气,可却没想到他会这样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顿时表情有些无措:“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要你帮!”方启灵怒喝一声,“庄云州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出了事,我这一辈子要怎么办?啊?我怎么办?!”死死的盯着那人不安颤动的睫毛,方启灵哑着嗓子道:“你知不知道,你死了,对我来说,比我死了还不如。” 庄云州听他这话,心中震撼下,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平息对方的怒火,只得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你就,你就当我还你救命之恩了,行吗?” 第二十六章 修侣 “报恩?”方启灵轻声重复了一下,所有脱轨的情绪被庄云州这一句话给拉了回来,心里纷乱的思绪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失落、不甘、愤怒……糅合在一起,发酵成一种类似于自作多情的难堪。可这难堪又只能闷在内心,不得说出。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难堪!仿佛有一种情感埋在了所有微小情绪的最底层,隐秘的滋长,却又不知姓名,更见得不得天光。 方启灵一下子泄了心头那股气。 庄云州的性格端庄持正,一派君子风范,可又不乏果决坚毅。仔细想想,这样为了朋友奋不顾身的行事完全的庄云州,就是嘴里说报恩,也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这么想着,方启灵又觉得自己刚才发火实在是太过分了。对兄弟怎么能这样呢? “启灵兄?你还生气吗?”庄云州见他情绪似乎稳了些,再次试探的去拉他那只受伤的手,这次方启灵没有拒绝,反而主动的递了过来,庄云州用源术给他治疗,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方启灵有些不是滋味,长叹一口气:“你呀,这样的性格,到外面是要被欺负死的。刚刚那种情况,你就该转头就走,不用理会我——我有什么资格冲你喊?” “你忍着点儿。”庄云州没接这话,是好是歹,他分辨的出来,纵然对方发火,他也只觉得被人关心的温暖。手上加了点儿源力,伤口在源术的治疗下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但细胞快速生长带来的麻痒感让方启灵不适动了动,又被庄云州警告的一眼给定住。 百无聊赖的方同志只好盯着医生看,越看心里越高兴,高兴个什么劲儿,他自个儿都不知道。庄云州被盯的不自在极了,抬眼:“你看我gān什么?” 方启灵老老实实开口:“不知道gān啥啊,就看看你呗。” 庄云州听他说这话,心里也说不出上来什么感觉,有点儿难为情,又有些别扭,他忍不住再次加大了源力输出,方启灵呼吸重了那么一瞬,可还是盯着他。 庄云州只好借着观察伤口情况的理由低头,半晌后,又低低的喊:“你别看我。” “哦。”方启灵抬头看着天花板,忽而又笑起来。 “你笑什么?” “就是高兴。” …… “高兴完了没?”在门口站了半天,毫无存在感的阳明师者忽而冷冷的开口,打破了这房间内不知道何时升起的傻不愣登的气氛。 听到有旁人在,方启灵的笑声倏然收了起来,抬眼望去,看见是方才帮忙的修者,赶紧手忙脚乱的裹上衣服,整理自己。 治疗也刚好完了,庄云州便收起源术,恭敬的问好:“师父。” “师父?”方启灵怔了一下。庄云州才想起来没有给彼此做介绍,冲方启灵招了招手:“启灵兄,这是阳明师者。” 方启灵吃了一惊,刚忙行礼。阳明瞅着刚才那一幕有点儿不太慡,靠着门没理他。 庄云州有点儿无奈,但晚辈不言长者之过,只能当作没看见:“师父,这是方启灵,纳川城城主的三子。” 阳明瞥了方启灵一眼,抬起下巴:“你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们该走了。” “这……”庄云州转头去看方启灵,启灵兄识海破碎尚未有方法解决,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方启灵听见庄云州的介绍,心中便有了预感,阳明师者那是何等人物,他收的徒弟自然是要去抱朴宫的,看见庄云州眉宇间的犹豫,便知他的心思,拍了拍痊愈的胸膛,忽略心底不断呐喊的声音,扬起声调,轻快的道:“我没事儿!别担心我,你快走吧,别让师者久等了。” 还算识相。阳明师者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带徒弟离开的时候,忽而听到外面一阵吵闹,转头看去,就见一堆铁衣卫里三层外三层墙上还有三层的把方启灵的小院围的密密麻麻。 一个身穿蓝衣劲装的男子神情冷硬的迈步走了进来,身后方家四族老跟着,脸上完全是找到靠山的表情,二族老见到来人,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边‘呜呜’的拼命给四族老使眼色,一边恶狠狠的想着抓到人后要如何折磨对方。 卢昌荆原本正在大厅中等着方启灵,却不料人没来,反而等到了惊慌失措的方家四族老,说有人来抢人,他们好生好气的告知达州府已经定了方启灵作为少府主的陪读,可对方不仅不退步,反而还百般污蔑达州府,说什么达州府算什么玩意儿,根本不过尔尔,识相的让自己滚蛋之类的话。卢昌荆本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跟着人来看看,见到被源术定在原地的二族老,心头瞬间信了一半,来人是否rǔ骂州府尚且不知,可要抢人是一定的。 卢昌荆眼里泛起了冷光,看着门口靠着一个人影,正朝里说话,顿时寒声道:“不长眼的鼠辈,可是要跟我达州府抢人吗?” 离开的计划再次被打断,阳明师者脸色沉了下来,眯着眼睛望着走过来的人,冷声道:“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实在狂放,卢昌荆心下不悦,冷哼一声:“我再说十遍又如何?不长眼的……” 阳明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负手盯着卢昌荆。 “师……师者?!”卢昌荆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没说完的话顿时变了qiáng调,豆大的冷汗从卢昌荆的额上冒了出来,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对阳明行了一个大礼,惶恐道:“小人不知师者在此,多有冒犯,实在该死,还请师者宽恕。” 师……师者?! 四长老瞬间瞪大了眼睛,二族老挣扎的动作被按了暂停键,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靠山,一瞬间面如死灰,脑袋里浮现出两个大字——完了! “我要是不宽恕呢?”阳明觉得不慡,这个人他见过,似乎是陆明间那个面憨心黑的滑头的护卫长,想起山谷里徒弟布置的事情,阳明忍住了心头的杀意,哼了一声,“把你的事情办完,回去跟陆明间辞去卫长之位。” 如此结果已然出乎卢昌荆的意料,虽然丢了职位,但好歹保命了,rǔ骂高位修者,还是高位拓印师,搁在平日,最少也是个重伤,心中根本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充满了庆幸,只是……这方家人居然妄图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卢昌荆行跪礼的同时,眼中泛起了浓浓的寒意。 庄云州在屋内看了整个过程,听到‘陆明间’三个字也明白了眼前这人的来意,从屋内走出,温声问:“可是陆府主要你来的?” 卢昌荆小心的看了一眼阳明师者,见对方并未说话,就明白这个说话的俊俏年轻人身份不一般,尽管对方修为低下,也不敢怠慢:“正是。”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石瓶,恭敬的递出,“这是府主大人给小人的,说要jiāo到方家三少爷手上。” 庄云州接过来:“替我谢过府主。”他冲方启灵招招手,把瓶子给他,“我跟达州府的大府主陆前辈做了个jiāo易,这里面是一缕源母气,可将识海黏连起来,虽然不能修复,可自此你不用在受神念肆nüè之苦。” 方启灵默默的将石瓶接过来,心中却知道,今日之事快要了了,离别近在眼前。今日一别,他和云州二人的地位便会有天壤之别,云州是抱朴宫阳明师者的首徒,天之骄子,注定以后光耀五境灵族。而他,识海破碎,只能匍匐于地面,偶尔从别处听到他的消息,自此仰头望着他。可,就算是这样,他心里也觉得敞亮开心,这个人能过得很好就够了。 冲他笑了一下,方启灵又实在不放心庄云州在外,细细嘱咐道:“我知道你为人温和纯良,可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必要的识海手段狠厉些,别为旁人伤了自己。” 庄云州望着他,心中不舍,忽而冲着阳明师者道:“师父,可否允启灵兄和我同去抱朴宫?” 方启灵吃了一惊,忙握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阳明师者两百年未收徒,好不容易松口收了云州,若因此惹得对方不悦,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阳明师者看了一眼方启灵,淡淡的道:“乖徒,我抱朴宫从不收废物。” ‘废物’二字砸的方启灵眼神一暗,也砸的庄云州心头升起怒火:“师父,启灵兄不是废物,若非识海破碎,他的天资要比徒儿qiáng百倍。况且,启灵兄救过我的性命,就连他这伤,若非顾虑到徒儿,也不至如此。” “哦?”阳明听庄云州如此说,倒是明白他家徒弟为何要舍命设局,神念探出,毫不客气的将方启灵上上下下探查了个遍,阳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若有所思的没说话。 “若以你的仆从身份,倒也不是不行。”阳明忽然改口,改的院内听到的人都是一惊。抱朴宫是灵族三宫六院十殿七府中最神秘最难入的山门,至今抱朴宫的宫门朝哪开都成迷,寻常人根本找都找不到。不像旁的学府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灵族各大州府广招门徒,抱朴宫的弟子全都是宫内人自己下山寻来的,等闲资质入不了抱朴宫。如今,阳明师者作为抱朴宫公认的下任宫主,他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 “仆从?!”庄云州皱起眉头。 阳明眼神一冷:“抱朴宫有抱朴宫的规矩,你要是不愿意,以他的资质,便是为师也不能随意做主。”傻徒儿,为师给你挣一个好帮手,你就别添乱了。 然,他的深意庄云州可不知道,他只觉得‘仆从’身份太过于折rǔ启灵兄了。眼神闪了闪,庄云州有些迟疑的道:“那若是以徒儿修侣的身份呢?” 第二十七章 抱朴宫 修侣?! 我和云州……是修侣? 方启灵浑身一震,被庄云州石破天惊的话惊到的同时,心中也犹如一道惊雷划过,那闪耀的雷光带着雷霆般的气势一直劈到心底,劈的他整个人麻麻苏苏的,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涌了上来,让他的嘴角拼命想要上扬,察觉到内心的欢喜,一种明悟从方启灵的心底恍恍惚惚的飘了起来,让他只觉得整个人犹如被醍醐灌顶一般,所有遮挡在眼前,遮挡在心底的迷雾被这两个轻飘飘的字抹了个一gān二净。 是了……原来是这样,也合该是这样。 他那些无处安放,无从辨别的微妙情绪是因为他对云州起了兄弟外的心思。回想起两人一路走来的这些日子,他真觉得自己蠢笨如牛,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到现在才看明白。 木屋初见那个眉目如画的青年时的惊艳,总是经不住想要逗弄对方的心情,想要护着他什么都为他准备好,想到他会受伤便比自己受伤更难受,听到他有可能凶多吉少时,心如死灰想破坏一切的念头……皆是因为,他已经爱慕上庄云州了。 “修侣?”阳明师者提了点儿声调。 院子里一堆恭敬站着的人忍不住飘了些视线过来。 庄云州眼神不好意思的游移了一下,耳廓略微红了:“师父,我们进去说行吗?” 瞥了一眼院子里那些看似垂头低目的人,阳明师者冷哼一声,甩了下衣袖:“都给我散了。” 一大堆人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停留,呼呼啦啦的就撤了,临走方家四长老还不忘用手势比划着让铁衣卫把二族老抬了出去。 院子里一下子就又清净了。 阳明指着方启灵,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次,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庄云州看了一眼木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挚友,硬着头皮道:“……修侣?” 语气上扬的问句把阳明给气笑了:“是不是你修侣你不知道啊!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他要是打着你修侣的名号进了抱朴宫,只要他还呆在抱朴宫一天,你就得作为他的修侣一天。万一哪天你真的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兄弟和心上人,有你难受的!” “不会的。”庄云州微微一笑,“现在的我半点儿也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 “……算了。”阳明瞅着徒弟这实诚的傻样子,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暗叹一声,现在总算明白了宫里那些人为什么老的那么快了,养个徒弟真是心累,“你也别说什么修侣不修侣了,我带他走就是了。只是,话先说前头,我带他去抱朴宫没问题,但是能不能留下来就靠他自己了。” 庄云州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弯起眼睛笑眯眯的行了一礼:“谢谢师父。启灵兄,你快谢谢师者。……启灵兄?” 听见庄云州的招呼,方启灵打了个激灵从深思中醒神回来,脸上还带着些状况外的迷茫,瞅着庄云州疑惑的眼神,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哦哦哦!多谢师者。” 阳明没搭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瞅见这个小子,他就莫名有一种看不顺眼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又不同于以往,看着这小子也没什么想卸他条胳膊腿儿什么的欲望。对于这种矛盾的心态阳明也懒得去深究,反正把这小子丢给镜泊那个小疯子,自有他的苦头吃。 衣袖一卷,阳明三人消失在了方家小院。 星河斗转间,方启灵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整个人便瞬间转换了空间,落地的瞬间,他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虽然刚才他及时用源力护住了自身,可阳明转移的空间距离太过遥远,他的源力并不足以完全抵消空间内的压力,全身的血液压力倍增,一股脑涌上头颅,难受的想要呕吐。 庄云州慌忙去扶他,又抬头看向师父,猜到对方并没有像护着自己一样护着启灵兄,顿时有些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启灵兄这么好的人,师父好像就是看他不顺眼。 阳明仰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迈步上了抱朴宫的台阶,转身负手道:“你们第一次来,必须亲自一阶一阶的把这条石阶走完,不然抱朴宫真正的宫门不会为你们打开,我在宫内等你们。”他转身朝前迈了一步,身影就消失在台阶上不知何时泛起的云雾中。 脚踏实地的站了会儿,血液翻涌带来的不适已然消退。但方启灵看了看庄云州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眼神一转,果断的什么都没说,装作虚弱的四处打量。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几乎高耸入云的宽大石阶,足足有百米宽,通体都是由不知名的矿物堆砌而成,似石非石,似玉非玉,似银又非银,石阶平如镜面。闪着银光的霜白桑木层层叠叠的植在石阶两旁,光芒映在石阶上,仿佛被石阶吸了进去一般,把这条路照的似乎在发光。最顶端,抱朴宫的宫门被层层叠叠的白色云朵遮掩,只在远处高高的群山中显露出零星了几个屋檐,可转瞬间又消失了影迹,在旁处显现出来,看久了,就有一种空间在杂乱jiāo叠的违和感。 两个人站在这条天路下,不由的升起一种天宽地博,自身渺小的情绪。 “真壮观啊。”庄云州仰着头望着仿佛一眼看不到头的石阶,不同于当初在抱朴石牌中看到的缩小版影像,身临其境方真切感受到了这宫门的巍峨,抱朴宫这三个字也终于有了一些真实的重量,千亿灵族心中求学的圣地之一,就该有这样的底蕴。 只是…… 那块石碑去哪了?庄云州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左侧,抱朴石牌里这个地方分明落着一个石碑,上面还有源术纹路……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个甲骨文的‘宇’字。怎么不见了? “我们走吧,这条路可不短。”就在庄云州疑惑的时候,方启灵不舍的挣开了他的手,率先迈步上了石阶。 庄云州点了点头,跟了迈步上了第一个石阶,不经意间,眼角余光似乎瞄到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庄云州蓦然转头,却见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错觉吗?庄云州皱了下眉头,试探着将神识探出,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他摇了摇头,将那丝疑虑扔到了脑后。 抱朴宫求如峰上,几个峰主聚在一起品茗,忽而整座山峰不自然的震动了那么一瞬,快的仿佛是错觉,在山峰间奔走的门徒面如常色,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几个峰主却倏然抬眼,惊疑的互相打量。 “刚刚可是……祖源震动?”潘侯峰峰主夏宏毓首先打破了沉默,询问的眼神抛向左右边的中年美妇,大凡峰峰主代钟琴乃年龄最长,入宫最长的一位,对祖源的了解也是最深的。她点了点头,颇为不解的站起来:“确是祖源震dàng,诸位峰主,我去主宫走一趟,先行告退。” 几位峰主听她肯定,面面相觑的站起来:“同去,同去。” 而此时,抱朴宫的主店中,阳明师者毫不客气的脱了鞋子,盘膝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中,一个个的往嘴里扔仙缘纳元果,把价值数千颗上好灵源石的天材地宝当普通水果一样吃,只是现在的他,没了胡子和眼角的细纹,肤白貌俊,皮肤细嫩,活脱脱像个少年。花白胡子的抱朴宫宫主甘丹青坐在主位,笑眯眯的看着他吃,一点儿也不心疼:“我们阳明也长大了,知道带人回来了?” “师公,我两百岁了。”在外面怼天怼地的阳明师者无奈的拖长了声音。只是这样子更让甘丹青没什么他已经长大了的感觉,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还是那个被老五捡回来的瘦小孩子:“才两百岁而已。” 阳明不想说话了,对修为有成的源术师来说,两百岁是不大,师公今年六百八十五岁,其他山头的峰主修炼到大领主境也都差不多四、五百岁了,几乎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谈话的时候也总是忘了他的修为境界,动不动就塞一些果子,灵源草,丹药什么的哄着他。就是因为这样,他在外面行走的时候才要刻意的做中年人扮相。 叹了一口气,阳明不跟师公争这个,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把话题拉回到徒弟身上:“之前我在不周山寻到祖源的踪迹,一路追着过去就弄到了一个徒弟,还顺便给镜泊师弟弄了一个准徒弟。” “镜泊?”甘丹青惊讶的扬了扬眉,“你给镜泊弄了个徒弟?” “嗯,不过成不成,还要看镜泊师弟的意思。现在都被我丢在外面走照念石阶了。” 甘丹青这会儿是真的有兴趣了,要知道阳明的眼光可不一般的高,这些年宫里带回来的孩子不少资质着实不错,他也没松口。就连这次广发抱朴石牌也不过是因为这些年随着明阳修为一步步往上窜,不少老朋友以及各峰峰主家里明里暗里的打探烦人的要命。阳明体谅他们这些拖家带口的,松了口,把那些有人情往来的人家一个个塞了抱朴石牌,又散了一些给宫里出去寻资质好的门徒看着发,这才有了这次收徒风波。哪成想,这收徒大典时间还没到,他自己倒买一赠一的带了俩回来。 甘丹青衣袖一挥,主宫大殿的空间似乎扭曲一下,再看去,主宫大殿已然变幻了景色,原本桌子中间空dàngdàng的厅堂变得虚幻了,往下看去,居然有影影卓卓的影像,正是宫门口庄云州和方启灵二人爬石阶的场景! 恰逢代钟琴领着几峰的峰主到了,正待禀告,甘丹青挥手止住了她的话:“旁的先不说,都来看看,明阳领了个徒弟回来。” 见宫主如此安定,几个峰主也松了一口气,看来祖源没出问题,这么一来,他们也不在理会祖源震动的问题,一个个在大厅中寻了位置坐下,能让阳明看上眼的,那可真要看看什么本领。 甘丹青见他们都坐了下来,又开口:“钟琴,你联络镜泊,叫他也来,阳明也给他领了个徒弟回来。” “什么?”代钟琴瞬间愣了下,盯着台阶上两个慢慢爬着的人,又看看阳明,这才掏出传音石,给镜泊留了信。 作者有话要说:慡文必备,走天路,请查收——BY:孜孜不倦证明自己慡文作者身份的小jī。 第二十八章 照念六阶(一) 整个山门前除了庄云州和方启灵,空无一人,在登上石阶的瞬间,所有群山树林间的鸟shòu虫鸣统统没了踪影,仿若从闹市区一下进入了隔音区,耳旁静了下来,唯剩下石阶两旁的霜白桑木树叶被风chuī动的莎莎声。 这种仿佛进了不同空间的奇妙感觉让两人对视一眼,又迈了一个台阶。 主宫里,几位峰主单看着也是无聊,索性聊了起来,孟尝卫作为最晚坐上峰主位的人倒是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说起来,入宫多年,我却始终不知这照念石阶究竟有多少级,诸位峰主可知?” 年长的几位峰主呵呵一笑:“这个问题只怕你去问宫主,宫主也说不上来。照念石阶分六段,每一段所测试的都是不同的潜力,你的潜力越深,所走的石阶越多。理论上来说,这石阶应是无穷长的,可人的潜力总是有底的,只是这底在何处,又有谁知道呢?保不齐有万年不出的天才,走上几天几夜也是有的。” “几天几夜我却是不信的,不说别的,明阳已然是天才中的妖孽,他这照念石阶也不过走了一天一夜。便是再有天赋,还能比明阳潜力多几倍不成?”孟尝卫自己走这照念石碑满不共花了六个时辰,潜力已然相当不错,不然也不能在五百六十七岁这年修炼到大府主之境,坐上这浅水峰峰主之位。 “有没有,现在你我都不能说不的,这个问题还需留给后人解答。”回他问题的殷训庭虽也赞同他的话,可也知世间没有绝对。 老宫主微笑着听他们的争论,待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才缓缓开口:“照念石阶能看出的只是一个人的潜力和资质,决定修为成败的固然有潜力和资质的因素,但机遇、信念、努力无一不可少。就拿尝卫来说,当年走照念石阶用时比他长的足足十数人,可如今同一批踏入大府主境的,又有几个?照念石阶只做参考,让你们对徒弟的长短处有个了解。咱们抱朴宫向来不止看天赋和潜力。” 众人齐齐应是。 代钟琴想到镜泊,只觉得不能再赞同:“若真的一切都看天赋,那镜泊师弟就走不到如今之位。”要知道,镜泊师弟天生识海狭小,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成为源术师,可镜泊师弟硬生生做到了,为了能成功启源,他硬生生走了六十年,以小城凡人之家起身,捱过了屈rǔ、贫苦、痛楚,六十年未曾娶妻,不知受了多少苦,才在六十一岁那年启源成功,之后的每一步,他都走的艰难,了解他的每一人都认为他会止步当前,可却每每被他打破,让人膛目结舌。直到二百二十一岁,恒一师伯下山,将他带回抱朴宫收为门徒,镜泊才过了一些安稳的日子。 想到此,代钟琴实在不知道明阳究竟找到了何种资质,才说是给镜泊师弟收的,镜泊师弟修炼的方式太过疯狂和自nüè,根本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的。 就在他们说话这会儿,庄云州和方启灵已经在第一阶潜海阶走了许久了,这石阶走起来一点儿也不困难,可他们在下面看的时候,感觉石阶的第一个平台似乎并不遥远,不至于走了这么久还不到。庄云州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泛起了些疑惑,算起来,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他怎么觉得那平台的距离一点儿都没缩短呢? “启灵兄?”庄云州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方启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下,想要调动源力跑起来试试,然而当他调动气海中源力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自己和气海中的联系不知不觉被切断了。 “我的源力不能用了。” 庄云州听他这么说,尝试之后,也摇了摇头。 “有意思。”方启灵勾起一个笑,一点儿也没有惊慌害怕的感觉,眼中露出些跃跃欲试,“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长。” 庄云州见状,也不由笑了起来,带着些感慨:“你还真是老样子。” “老样子?什么样子?”方启灵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 “小孩子见到玩具的样子。”庄云州还记得当初言语不通时,看见他这眼神,总担心自己成为一只试验小白鼠,为此还很是戒备了一段时间,却不想,这人根本就是个大孩子。 方启灵耸了耸肩:“人生本就愁苦多,我要是不自己找点儿乐子,那活着多没意思。” “说的也是。”庄云州语气也轻快了一些,看着方启灵两步并作一步接连上了两个台阶,一点儿yīn霾也没有,心中即庆幸又佩服启灵兄没有因为识海破碎之事而移了性情。 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庄云州走的很稳,和前面活蹦乱跳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两个半时辰……方启灵已经从一开始的津津有味走的有气无力了,倒不是累,只是无趣,下巴往庄云州肩膀上一搁,他很心机的勾着对方的肩膀抱怨:“只是单单的走路嘛?好没意思。” 庄云州侧头看他,无奈:“第一个平台很近了,我们再走快点儿?” “唉~~好吧。”方启灵叹了口气,放开对方的肩膀,走了两步,随口道,“云州,要不你唱个歌给我听吧,这样我走的有动力一点儿。” 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却不想庄云州虽然有点儿为难,但还是开口认真的唱了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哈哈哈哈,”孟尝卫在主宫中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阳明,这两个孩子还挺有意思的。哪一个是你看上的?” “反正不是那只猴儿。”阳明看徒弟被吃的死死的样子,可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玩。 “听听,听听,阳明也有管人家叫猴儿的一天。”代钟琴作为这一辈的大师姐,自小带着阳明师者,看着他一路撵jī斗狗皮着长大,养成一副任性的狗脾气,可谓长姐如母。如今听他居然说旁人是猴儿,顿觉好笑,“你领了个猴儿回来给镜泊师弟做徒弟,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镜泊老是冷着一张脸,看着跟个棺材板儿似的。我送个猴儿给他玩,让他也跟着乐乐。”阳明靠在椅子上已经开始吃第二波,拿的正是庄云州当初给的红薯,他自己吃还不算,分了不少出去,“都尝尝,我徒弟孝敬的,都没见过吧?” 棺材板儿镜泊冷着脸接住阳明凌空扔过来的红薯:“那猴儿能不能当我徒弟不好说,倒是那年轻人适合做师兄的徒弟——多少能带着师兄稳重点儿。” 阳明被他说的一噎,代钟琴‘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两也真是,每次见面就跟天猫见了天狗似的。不过,说真的,阳明,这两个孩子在潜海阶已经走了三个时辰,尚未达岸,足足证明他们两个识海天生广褒,潜力无穷。可仅这样,还不足让镜泊动容,你为何说那个年轻人适合给镜泊做徒弟?” “因为他识海被破了。”阳明丢出一个大新闻,几位峰主具是讶异,更有几个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如此潜力,识海居然被破了?” 阳明点头:“不仅如此,我探查过,这猴儿经脉天生宽广坚韧,更难的的是,他没修炼过源力功法,更不知为何修炼之时似乎有意压制了自己的修为,每一层的源力都经过反复锤炼,无比厚实。” 镜泊脸上终于露出些波动,阳明所说如果为真,那这孩子真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徒弟。到现在,他才算是真的有了点儿期待。 四个时辰,五个时辰……庄云州和方启灵终于迈上了这石阶的第一个平台,方启灵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做到了石台上,完全不知道在主宫中的峰主们对此有多吃惊。 “潜海阶,居然走了五个时辰?!”在他们走了三个时辰的时候,主宫中的众人还能淡然以对,百年间,抱朴宫总能找出几个天生识海广褒的门徒来,可到了四个时辰的时候,峰主们便有些坐不住了,这样的潜力,便是抱朴宫历史上都少有的,看看阳明,当年在潜海阶逗留了四个半时辰,破识海壁跟玩儿似的,神识力量那叫一个qiáng大,更别提,这两个人足足走了五个时辰! 咸远峰的颜禹舒峰主清了清喉咙,冲着阳明第一个开了口:“师弟,师兄跟你商量件事儿,行吗?” 阳明一看他师兄这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张口就堵了回去:“不听!” 颜禹舒没理他,自顾自的说完:“三个月后有一万个青年才俊等着你顺便挑随便选,师兄我呢,还缺一个关门小徒弟,我看那年轻人骨骼清奇,性情适中,与我很是有缘啊,反正你之前也不想收徒,让给师兄行不?” “师兄你做梦。”阳明回了五个字,外加一个冷淡的斜眼。 代钟琴嗔怪的看了颜禹舒一眼:“阳明一个徒弟都没有,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你当师兄的还要跟他抢?” 颜禹舒肉疼的看了一眼端坐在石阶上休息的庄云州,暗道可惜,这孩子温润儒雅,仪态翩然,实在让人喜欢,可阳明不放手,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就只有识海潜力足呢? 庄云州自觉休息够了,站起身来:“启灵兄,天色不早了,还是快些上去为好。” 方启灵想想也是,坐在地上仰着头,把手一伸,笑眯眯的指使人家:“云州拉我一把。” 收获一枚无奈又纵容的眼神和心上人的肌肤相亲的触感,简直满血复活的方启灵一脚踏上了第二阶段的台阶—— 然后瞬间消失在庄云州眼前。 ???! 第二十九章 照念六阶(二) “启灵兄?启灵兄!”庄云州着急的四处张望,呼唤着方启灵的名字,然而没有人回应,石阶上仿佛从头到尾只有他独身一人,庄云州眼神微沉,抬头仰望似乎遥不可及的山门,抿了一下唇,朝着顶峰跑了起来。 方启灵有些懵的看着脚下站着的平台,他刚才不是迈了个台阶吗?怎么又给自己退回去了?还不让上了?云州去哪了?不是,不让我上,怎么还把我的云州给没收了? “……”看着两个人懵懵的表现,孟尝卫看着阳明师者,问了一句话:“阳明,你没跟他们说照念石阶是gān什么的?” “忘了。”阳明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红薯,“反正都一样,说了是不用走还是怎么的?” “呵。”镜泊冷笑一声,一个字里的嘲讽威力气的阳明差点跳起来开打,代钟琴眼疾手快的把他按了下去,“你消停点儿。这事儿本就是你不对,走‘见源阶’不好受,没有提前知会的话,许测试的不准。你又不是不知道镜泊的情况!好心办坏事儿,说的就是你。” 见大师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阳明冷眼瞥了一眼镜泊,不肯说明自己是急于献宝才忘了这事儿的,嘴硬道:“这两个人要是这么笨,就逐出宫去呗。” “那感情好,”颜禹舒眼神一亮,怂恿他,“赶紧逐出去!” “好让你再捡回来?”夏宏毓跟颜禹舒素来亲近,不由打趣他,颜禹舒哈哈一笑,多少有点儿逗弄师弟的意思。阳明眼神一撇,身旁一个果子消失又瞬间在颜禹舒嘴里出现,正把他的笑堵在喉咙:“师兄,师弟孝敬您个果子吃。” 颜禹舒把果子吐出来,伸出食指隔空狠狠的点了点他:“小阳明,还是不吃亏的性子。” “知道你还招他。”夏宏毓笑他,把话题拉了回来,“这第二见海阶考察的是先天识海广场的大小,先天识海广场大小决定着每次破壁后识海广场增加的多少,从一品到到九品,没记错的话,这一阶段的石阶最多也只有九十阶?说要给镜泊当徒弟的那个年轻人,识海广场已碎,倒是省了这一步了。只是没了识海广场,等会走第三现神阶的时候,有苦头吃了。” “没事儿啊,之前我徒弟弄到了一缕源母气,把他的识海广场粘起来了。”阳明勾唇挑起一个笑。 镜泊盯着方启灵的眼神一顿,挪到了阳明的脸上,微微眯了一下。阳明换了个坐姿,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腿上,意味不明的笑:“没了识海广场,神识在识海中肆nüè的感觉,镜泊师弟应该最清楚了,你又不一定收他为徒,我何苦去做这个恶人?” 镜泊跟他视线相对,阳明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起来充满邪气。平静的转开头,镜泊淡淡的应了一声:“师兄说的是。”再不理他,将注意力拉回到下面的场景。 孟尝卫在一旁听着,半点儿不敢掺和这两个师弟的事儿,只是望着底下皱眉思索的方启灵,不由得升起了些可怜的情绪。 方启灵看了看脚下的石阶平台,又抬头看了看石阶两旁的霜白桑树,突然觉得不太对:“这好像不是刚才那个平台。”单手捂唇,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忽而一骨碌躺倒了地上,这是他刚才在石台上躺着休息的位置,从这个视角看去——果然不是同一个平台。他爬起来,拍拍手笑了:“抱朴宫果然不是这么轻易进的。不管怎么样,只要进去就能见到云州了。”看着眼前的石阶,他抬脚迈了上去。 当两只脚全部站在第三阶之时,方启灵眉头忽而一皱,感觉识海里似乎有了些变化,闭上眼,心神沉入识海,原本宽广博大的识海广场如今不仅缩小了很多,就连表面也变得坑坑洼洼,像是被劣质胶水粘连在一起的破碎镜面。方启灵站在破碎的广场上,四处逡巡,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丝灰色的雾气,那雾气只有非常薄的一层,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都看不出。 退出识海,方启灵没有犹豫的一边奔跑,一边密切关注识海广场的情况,果然,随着他走的石阶越多,那灰雾也越发浓郁起来,而与此同时,一种沉重的感觉竟从神念上传来,向来在识海广场里轻巧自由游弋的神念行动居然有些滞慢起来,仿佛身上压了什么重物,压得方启灵也觉得头颅开始重了起来,他快速奔跑的速度随着时间的增加慢了下来,而识海中的灰雾越发的浓厚,神念的移动已然艰难。 现在的方启灵只觉得神识上被绑了个会成长的重物,自己每走一步,重物就增加些重量,且越到后来,一次增加的重量几乎是前一步的几倍,神念撕裂般的疼痛起来,他的额上布满了汗珠,奔跑早就停了下来,由跑变走,再由走变为挪,到了最后,他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停留很久。尽管如此,他的背脊始终都挺得笔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石阶会这样,可他却觉得,坚持的时间越久越好,因此,就算脑海里翻天覆地的疼,就像有人拿着钝刀一刀一刀的切着肉那般难受,他也没想过放弃。迈上台阶的脚颤了颤,方启灵咬起牙,大喝一声,又站了一个台阶上去。 “此子神识之坚实,这个年纪罕见啊。”夏宏毓动容,他转头看镜泊,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可那端着的茶杯却太久没有再喝一口,心下了然,看来镜泊对这孩子上心了。这个年轻人不仅是神念坚实,最关键的是意志,以及对自己那股狠劲儿,确实合该是镜泊的徒弟。 “阳明,那孩子叫什么?”一直默默看着庄云州的颜禹舒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踏着第九十阶的台阶站上了照念第三阶,内心的撼动无法明说。 “庄云州。”阳明木着脸报了徒弟的大名,也被自己徒弟惊到了。当日他虽探查过庄云州的识海,也发现对方识海广场广大,可也没怎么在意,只因为在庄云州这个年纪天资卓越的灵族人破壁几次,有这么大的识海广场也不足为奇。可如今,见海阶九十阶,先天九品,阳明都想问一句,徒弟,你究竟破过壁没? 颜禹舒应了一声,收起了一直以来的戏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明这会儿有点儿反应过来了,他警惕的盯着对方:“师兄,你别想啊。” “为兄什么都没想。”颜禹舒风轻云淡的摸了摸胡子。 信你才怪,阳明暗地撇了撇嘴,gān脆把话说明白:“他有虚海。今天走的不是照念六阶,是照念七阶。” “什么?”颜禹舒一把扯住了自己的胡子,疼的嘶了一声。 孟尝卫看四师兄这样子诧异的道:“禹舒师兄,你还真起了抢徒弟的心思啊?你就没想过,能让阳明提前带回来说要收徒的,那八成肯定是有虚海啊。”这话就差没加上一句‘你四不四傻啊?’。 …… 颜禹舒真的忘了这茬了,有虚海是成为拓印师的前提条件,阳明自己是拓印师,都发了抱朴石牌,能让他亲自带回来的,那可不是要有虚海?怪不得见到如此璞玉,其他几峰峰主都这么淡定,原来是一早就猜到了自己没戏。 就你傻!颜禹舒在心里骂了一句,自此安静如jī。 阳明解决了一个竞争对手,心情非常好。 庄云州擦了擦额角的汗,揉了揉还残留了些刺痛感的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刚才那一段的石阶太过诡异,竟然直接作用在神念上,他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踏上平台,看着终于离的近了一些的山门,庄云州轻轻提了一口气,再次踏上征程。 而此时,抱朴宫中,山门外有人在走照念石阶的消息已然传了个遍。 “有人走照念石阶有什么好稀奇的?每年接了任务的同门带回来的人还少吗?”不少人都不以为意。 “哎呀,你不知道,这次不一样,这两个人是阳明师者带回来的!”爆料的人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远亲在候峰主身旁近身侍候,候峰主请于峰主叙话,在叙话的时候,候峰主接了个传音石,无意中跟于峰主说,那两个人是阳明师者收的徒弟。” “真的假的啊?不是说三个月后,有抱朴石牌的人才能入宫进行选拔吗?师者这就收徒了?” “真的,不少峰主现在都在主宫观礼呢。听说天资实在卓越!” “你说,于欣雨知道这事儿吗?她可一直盯着阳明师者首徒的位置呢。” “那谁知道呢?一直犟着不肯拜旁人为师,便是有成为拓印师的潜质,天资超绝,阳明师者不收也没用啊。” “天资超绝?她还算不上吧?听说那两个人的照念石阶已经走了九个时辰还没走完呢!” “九个时辰?!” “阳明,你的运气真不错。”代钟琴盯着先后踏上山门最后平台的两个人,压下心头巨làng,缓缓道,“庄云州,测试先天识海潜力的潜海阶,五个时辰;测试先天识海广场大小的见海阶,共走了九十阶,先天九品;测试神识资质的现神阶,两个时辰,;测试天地源力亲和力的潜源阶,三个时辰;测试经脉资质的见源阶,一个时辰;测试源力资质的现源阶,一个时辰;最后测试虚海资质的虚海阶,四个时辰!用时共十六个时辰。” “而方启灵,潜海阶,五个时辰;见海阶,识海已破,暂且不提;现神阶,三个时辰;潜源阶,四个时辰;见源阶两个时辰,现源阶两个半时辰!共十六个半时辰!” 主宫内,后面闻讯赶来的宫主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撼,如此天资,出现一个就是四方争抢的局面,如今抱朴宫一来就是两个!虽说那个方启灵识海破碎,实在可惜了神识方面的潜力,可有镜泊师弟,谁又说得好他未来的发展? 这两个人,一个长于神念,可做拓印师,八方拜服;一个长于源力,可做护山者,威震四方;这是天要兴抱朴啊! “镜泊,你怎么看?”老宫主坐在主位,笑着问一直没吭声的镜泊。 镜泊战起身来,走到阳明面前,缓缓行了一个尊礼:“镜泊多谢师兄。” 阳明翘了下嘴角,又压下来:“记住,你欠我一次。” “任凭师兄差遣。” 第三十章 拜师 庄云州照念石阶走的比方启灵要快,十六个时辰接连不断的行走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转头回望,这会儿他也算是品出了些味道,这石阶怕并不单像师父说的那样,只是入宫的必经之路,应该还承担了某些测试的功效。 启灵兄也不知道如何了? “师兄,小人温宁,奉宫主之命带您入殿。” 正当庄云州暗自思量的时候,一个小童子从高大的门廊下走了出来,半大的少年梳着一个包包头,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庄云州回礼,问道:“这位师弟,我还有一同伴,可已经入宫?” 那童子侧身避开了他这一礼,笑道:“我只是宫门杂守的侍者,当不得师兄之礼——回师兄的话,今日尚未有人入宫。” 庄云州转头看了一眼台阶,从上往下望去,却始终不见有人,但,又不可让长者久等。 那小童子看出他的心思,又道:“照念石阶,千人走便会有千种用时,师兄不必担忧,用时长的反倒是好事。” 庄云州松开眉头,温声道:“烦请带路。” 小童子又朝他笑了笑,露出一个小虎牙,可爱极了。 庄云州跟着童子进了主宫殿,不同于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主宫殿竟出乎意料的朴素。粗略一扫,殿中大约有十几位修者入座,阳明师者赫然在列,只是不知怎么的,没了胡子。他低头行了个晚辈礼:“庄云州见过各位前辈。” “你且起来,稍等一会儿你那好兄弟便也来了。” “是。” 果然没过多久,方启灵便在另一个童子的引领下进了大殿,见到庄云州的瞬间,他眼神一亮,似乎松了一口气,走到庄云州身边站定,悄悄的握了下对方的手,才gān脆利落的行了一礼:“小子方启灵,见过各位前辈。” “起吧。”甘丹青摸了摸胡子,看着两个青葱一般的青年,心情着实不错,“你二人已经走过照念石阶,可愿入我抱朴宫,做我门徒?” 方启灵没想到自己识海已破,居然也能入抱朴宫,当下和庄云州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的喜悦,沉吟了一下,道:“能入抱朴宫,我自然愿意,只是小子如今识海已破,怕……” 甘丹青哈哈一笑:“此事我已知晓,我抱朴宫既然敢收你,自然有教你的法子。只是,唯有一点,你即入了宫,那日后修行可不能叫苦。” 方启灵听得这话,心头一震,识海破碎对抱朴宫来说,难道算不得什么?如若如此,他还有什么犹豫的,当下郑重一礼:“修行之事,哪有容易的?小子定然不负宫主期许。” 甘丹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就好。阳明,镜泊。” “是。”阳明和镜泊二人起立应道。 “领着你们的徒弟安顿去吧。至于收徒大典,就三个月后,同招生大会一同举行。” 阳明和镜泊领着两人退出了殿外,根本就没给两个人叙话的时间,阳明转身便携着庄云州消失在原地。镜泊垂下眼,拎着方启灵的衣领,脚下源力涌出,微微屈膝一蹬,整个人就像飞鸟一般,掠出老远。方启灵惊讶的发现,他这个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师父居然全程未曾用过源术,拎着他就跟拎着空气一样,每隔一段距离脚便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轻盈的好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就这么‘飘’了起来。 抱朴宫建在群山当中,共有九十六座大山峰,数千个小山峰,占地广大,峰与峰之间距离不短,因此每个峰头都有延伸出去的宽大平台,以供源术师们或飞行坐骑从峰头到峰头直接落脚。因镜泊修炼之法异于旁人,并未领大山峰峰主之位,所居的小峰位主宫西南方,名为守拙峰。一路要经过光山、陆晷、太牢、剩山,四个山头。起初方启灵看着镜泊并未下山,还以为他要走什么捷径,却不想,捷径是捷径,但是走法着实有点儿让人害怕。 主宫之所以称之为主宫,便是因为他是这抱朴宫所有山峰中海拔最高的一个,从山顶看去,能轻而易举的将整个抱朴宫收入眼底,站在峰顶,很容易就升起一股‘一览众山小’的天地豪情。可若是有个人拎着你,什么源术也没用,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只怕什么豪情都不剩了。 “师……师……师父!!!!源术,源术啊师父!!!”方启灵惊恐的叫声回dàng在山间的云雾中,镜泊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在心里加了一句,这个徒弟胆子有点儿小,需要练练。 ‘呼呼’冷冽的风声刺破方启灵的耳膜,他心惊胆战的艰难转头看了一眼镜泊,见对方仍是一脸淡定,吞了一口口水,闭上了嘴,他师父看起来不像是个傻子,不会自杀的。 果然,没多久,被云雾遮挡住的光山峰顶平台落入视线,镜泊的脚不知在半空中踏了什么,坠势一停,再轻飘飘的一蹬,不过两步,便落到了平台之上。 方启灵心中震惊,只因他这师父半途借力的地方居然是神识凝成的,这神识之力究竟有多qiáng,居然到了化虚为实的地步,简直闻所未闻! “师父……启灵兄……”已经习惯被阳明师者空间转移的庄云州一落地便忍不住开了口。 “不用担心,镜泊那里是最适合他的地方。”阳明师者多少了解自己徒弟的心思,只怕若不跟他说明白,他就一直挂心那只猴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因为镜泊师弟,也是识海破碎之人。” 庄云州眼神一亮:“难道说镜泊师伯有能够治疗启灵兄识海的法子?” “没有。”阳明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的幻想,庄云州怔了一下,就听阳明师者语气莫名的道,“镜泊师弟至今的识海都是破碎的,就这样一路修行到了大领主境——他是一个奇迹。” “好了,今天你也累了,先去客房休息,明日去挑个院子,我让人收拾出来给你。” “是。”庄云州知道如今是问不出什么了,转身跟着侍者走了。 庄云洲梳洗休息之后,阳明倒是没闲着,作为一个头一次收徒的新手师父,他实在没什么经验,只好大半夜的不睡觉去骚扰几个师兄师姐。可把几个师兄师姐烦的要命,无奈这个师弟源术诡异,来去无踪,赶走赶不走,只好捏着鼻子耐着心跟他说,从如何教授各种技能,到要关爱徒弟的身心健康,再到塑造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简直能写成一本育儿手册。 阳明越听越觉得头大,一边头大一边还得记笔记,接连骚扰了六位师兄、姐,自觉已经掌握了养徒弟技能的阳明一早便信心满满的把徒弟招来了。 晓栾师姐说, 第一步要了解徒弟目前的修为情况。 阳明清了清喉咙:“云州, 把你之前所学,都跟为师说说。” 庄云州应了一声:“子弟之前生活的地方,未曾出过源术师,是以三月前得启灵兄所赠,修行了‘五圣观想法’法门,识海破壁一次。十日前得以启源,共有拓印了五个源术,分别为治疗、生长、储物、隐身、以及食物,目前源力等级为二。” 新手错误之一,不管什么源术都拓印。 “源力功法呢?” “……未曾听说过。” 听说过都不曾?阳明皱起眉头。 “源力等级。” “城主境到领主境……?” 只认知到皮毛。 “那神念等级和神识境界?” “徒儿尚未来得及了解。” “我就不问你虚海和源材了。”阳明叹了一口气,最基本的修行知识都极度缺乏,看来他去问师兄师姐们那是找错人了。他最该去问的是负责教养幼小门]徒的教养所执事! 阳明想了想,索性不去管师兄师姐们说的什么徐徐渐进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牌:“ 这是抱朴宫藏石阁的通行证,你先去第一一层看留神石。每一层藏石阁都有解石人,若有不懂的,便持此牌去问,他们会给你解答。” “五圣观想图尚且算得上不错的神念修行功法,前期你可按照此法修行。可若想将神念修行到顶峰,这种功法是不成的。越是到后来你就会越明白,什么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只有完全适合自己的神识功法,才能成就大圆满。旁人的功法,你只能做到重复,却不能突破。什么时候你能创造出完全契合自身的神念功法,你的修行就算是走上了正轨。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源力功法,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不断的努力和坚持。” “藏石阁第五层有我抱朴宫历届大能们遗留的源力功法,给我抱朴门徒留作参悟。你为我的首徒,可自去挑选一门先做修行。但日后若想参悟,须得经过第五层守石者的考验,记得,不可好高骛远。有时候旁人的经验看多了,反而会乱了自己的步调。” 从明日起,你每日上午去藏石阁,下午到为师这里,至于晚……为师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是把你拓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源术剥离出来。 ” 剥离?庄云州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构建一个世界太费力了。好多情节迫不及待写,可若没有前面的铺垫,又怕太突兀……唉,想砍情节了。 第三十一章 湮灭虚海 阳明看出徒弟的疑惑,为他解惑:“这世间的源术多不胜数,可灵族人的识海广场却是有限的。你所拥有的源术,并非都有拓印的必要,就拿储物的源术来说,尽可以用源具替代,食物的源术也是同理,至于隐匿,你若日后要走诡秘的路子,可留,但为师观你行事,并非如此。至于生长,这个源术倒是不错。可这并非初期合适你的源术,为师并不推荐你保留,若后期你识海广场若是有足够的位置,神识境界提升,倒是可以试试合击技,配合控制类的源术定然会有不错的威力,现阶段并不值得为它làng费空间。祖源所赐的先天源术,医疗是为师唯一看得上眼的。” “你不要舍不得。我当日粗略看过,你所用的源术,等级都颇高,若你只是寻常源术师,没有太多传承,那大可以拓印。毕竟,源术传承已过三万年,这其中不知多少源术或失传或消失,高等级的源术并不易寻得。可你是我的徒弟,我抱朴宫兴起于六千年前,这六千年我抱朴一派的拓印师传承未曾断绝,六千年不断的探索,宫□□收藏了六百八十八种源术,不必像外人一样为了一样源术争斗。” “为师会帮你把这些源术拓印入源材,形成源宝。你若愿意,可将这些源宝拿到多宝阁换取宫分,我抱朴宫多年搜寻的天材地宝,入藏石阁的机会,入拓源宫的拓印源术的机会,乃至峰主亲授的课程,都可通过宫分换取。” 庄云州张了张嘴,刚想问问题,就见阳明瞥了他一眼:“听不懂的名词,明日自己去藏石阁翻留神石。我若给跟你一个个解释明白,今日我们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阳明师者一张嘴向来毫不留情,先前为了把人早点儿弄进抱朴宫,不过温柔了几天,如今尘埃落定,本性又bào露无意,幸而庄云州是个素来温和有礼的性子,并不以为意,反而有了警醒之心,鞭策自身之意。暗暗打定主意,从明日起要恶补有关天泽界的所有知识。 阳明师者递了一个留神石过去:“你可还记得承托生长、隐匿、事物、储物这四种源术的源材的样子吗?——源材就是你是从哪些物品上拓印这些源术的。” “记得。”庄云州接过留神石,将当日从打开盒子看到之物记录进去,jiāo给了阳明师者。 阳明师者神念一扫,发现画面出乎意料的清楚,随口赞了一声:“记性真不错。”随即,当他看清楚盒子里内容之时,准备伸手往储物袋中寻找源材的手顿在当场,神情充满了不可置信。 一块英本石,一碟庐阳水,一片小阳树的叶子,以及一株向心树树苗?怎么会是这些东西?!这不对啊,按理来说,这些常用的低级源材能承托六代源术已然是运气了!普遍用于七代源术的拓印。可他见过,庄云州当日使用的源术最少也是三代源术,源材怎么会是这些东西呢? 这件事根本就违背了拓印师公认的定理!拓印师公认:源材的好坏和源术等级的高低呈现正比,等级越高的源术需要的源材就越好。因为低等级的源材无法承受高等级源术的力量,若qiáng行拓印,必然源材尽毁,源术消亡。 “你确定没有记错?”阳明师者沉声问道。庄云州有些不明所以:“弟子旁的优点不显,唯有记忆力这一条,尽可为人道也。” 尽可为人道也……大可以随意的向旁人说明,以他徒弟的性格,说得出这样狂妄的话,那就必然是真的没记错了。可……“这就奇怪了。”阳明师者百思不得其解,庄云州的记忆力没问题,源材也没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呢,总不至于这么轻易的将几万年的认知给推翻吧? “师父?” 阳明师者松了眉头,摆了摆手:“无事。你将这几种源术使一遍给为师看看。” “是。” 识海中的‘果’字首先亮了起来,一穗玉米凭空掉落,庄云州剥下一粒种子来,‘生’字微亮,那玉米粒在手心快速的生长起来,瞬间成株,结出四个沉甸甸的胖玉米来。他将手掌一合,玉米和玉米杆收进在‘区’字源术中,‘隐’字诀一动,他便整个人消失在阳明师者眼中。 不过一会儿功夫,四种源术接连使出,庄云州解除术法,躬身一礼:“师父,徒儿演示完毕。” 阳明师者盯着庄云州没有任何反应,背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làng——怎么会?怎么会!!!现在这些源术竟然都变成了二代?!!!四个二代源术!!!!不是源材出了问题,也不是源术出了问题,是他徒弟有问题啊!!! “为师……”阳明师者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qiáng稳定了心神,qiáng作镇定用略微gān涩的声音道,“为师曾见你用过这些源术,只是当日似乎并非是二代吧?” “……是。”庄云州心中一紧,当日他的时间紧迫,那股神秘的力量也有限,根本来不及将所有字的杂纹抹去,却没想到都被阳明师者见着了。 阳明师者明显感受到了徒弟的紧张,想到他那匮乏的源术知识,清了清喉咙:“你不必多心。为师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身具湮灭虚海。” “湮灭虚海?” “寻常源术师将源力储存在经脉上的气xué中,这个气xué称为气海,而拓印师不同于一般源术师,我们的源力则储存在虚海中。虚海则可能存在于你身体里的任何一个地方。虚海内生成我们称之为‘印力’的独特力量,而印力便是将源术拓印进源材的关键。拓印后的成品按照等级可分十二品,一至六品称为源宝,七至十二品称为源具。二者区别甚远,相比之下,源宝则更加宝贵。因为源宝上的源术可以拓印进识海,也可激发使用,而源具只能作为物品激发上面的源术使用。品级越高的源宝进行源术拓印的时候成功率越高。” 庄云州仔细听着,纠正着自己的认知,原来源术宝具还有这样的细分。 明阳师者看了他一眼:“至于湮灭虚海则是虚海中最独特的一种。亿万的灵族所拥有的源术师不过近亿之数,数十万源术师中才能出一个拓印师,而数千源术师中才有可能出一个身具湮灭虚海的人。拓印师每拓印一个源术,拓印下来的这个源术的等级就有可能降一代,唯一能逆转这个过程的,就只有身具湮灭虚海的人。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源术从一代到十代的传承,他便可以用湮灭印力将六代源术变为五代,五代变为四代,直至一代。” “我抱朴宫已经近千年未曾出现过身具湮灭虚海的门徒了。” 数十万源术师出一个拓印师,数千拓印师才有可能出一个湮灭虚海……也就是说亿万的天灵族每一代出现湮灭虚海的人也不过数十人。庄云州心神震动,再次升起了巨大的疑问,他气海,不,现在叫做虚海中的神山究竟是什么,居然拥有这种能力。 阳明师者看着庄云州的眼神简直像看宝贝一样:“你既然能将这四个源术逆推为二代,那可曾得了这四个源术的完整传承?” 庄云州不敢让阳明师者知道这些源术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所谓的传承,只能含糊的点了点头。从这些天所得的情报来看,源术传承,应该就是一个汉字每一代的源术纹路。也就是说,假使一个人同时拥有这个字的一代源术纹路和二代源术纹路,那么通过简单的对比法,就能将二代源术纹路上多于一代的杂纹去掉,使这个二代源术重新变为一代。 而现在看来,阳明师者是认定了他有这四个源术的源术传承,所以才只惊叹于他身具湮灭虚海这一件事,并未深究他是如何逆推源术的。 “那可正好,我便不着急帮你剥离这四个源术了。待你将这四个源术逆推为一代后,再来做这件事也不迟。四个一代源术,我可得好好准备下源材!”阳明师者的样子非常兴奋,他将庄云州打发了出去,吩咐对方用完晚膳再来找他,便转身消失在房间中。 离了徒弟的视线,阳明师者勉力维持的稳重形象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哈哈大笑着冲进了甘丹青的别院:“师公,师公!我可立了大功啦!师公,师公,您可得好好奖励奖励我!我跟你说,我给咱们抱朴宫立了大功啦!” 甘丹青正在午酣,冷不丁被徒孙神经病一样的大笑声吵醒,简直吓了一跳,接住扑过来的小徒孙,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头,伸了个懒腰:“你又瞎嚷嚷什么!我这老骨头都快被你折腾散了。” 阳明被敲的痛呼一声,捂住头一点儿也没不高兴,咧着嘴傻兮兮的宣布:“我徒弟的虚海是湮灭虚海!” “哎哟?!”甘丹青懒腰一个没注意,‘咔吧’扭了一下,顾不得疼,抓住小徒孙的手,喜道,“果真?!” “真!我亲自验证过的!” “好好好!”甘丹青心中畅快极了,“东瑾卓那个老匹夫若再在我面前炫耀他家那个小兔崽子,我可就再也不用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多设定,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的明白,这一章真是写的我头疼。 第三十二章 选择 庄云州无辜被师父扔下,只得寻了童子,叫他领着去了执事堂,领了抱朴宫四季各两套的弟子服并一枚证明身份的石牌,因收徒大典尚未进行,所得只是寻常白玉弟子牌,执事堂的长老在庄云州到之前便已从童子那里收到了消息,知道来人的身份,因此态度十分温和:“庄师叔的峰主亲传弟子金玉牌尚未制成,还需些时日,这些日子就委屈师叔暂且用普通弟子白玉牌。抱朴弟子牌是储物源具,内里有记录我抱朴宫的宫规及详细地图的留神石,请师叔先行观览。凭借此牌,师叔可在藏石阁前三层畅通无阻,拓源阁前三层的拓源机会一次,源宫阁中可在前三层取功法一部。不过,您初入宫门,宫主应该会额外赐下赏赐,这前三层的功法、源术到底只是寻常,师叔耐心等待些时日再去不迟。” 庄云州知道这人肯说这么多,必然是想跟自己卖好求个善缘,心中领情,回了一礼,温和道:“多谢温执事提醒。” 那执事见庄云州行事有度,态度温和,心中也是骤然轻松,眼中挂上了真切的笑。他们执事堂掌管各峰后勤工作,虽说手中权利不小,可最怕遇到眼高于顶的亲传——得罪是得罪不起的,想躲吧,亲传每日的饮食起居,每月的月例,哪一样都要安排的妥妥当当,又躲不开,真真让人难受。日前听闻向来最难伺候的阳明师者收了首徒,执事堂从上到下那都是战战兢兢的,就怕又来了一个跟阳明师者一般难以捉摸的,阳明师者从入宫到现在,单单因他所换掉了执事堂堂主就有六个!如今见着了人,可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庄云州本想着领了东西后便先去挑一门源力功法,得了温执事的提醒后,便也觉得不在这一日两日,于是转身往藏石阁而去。 藏石阁坐落在抱朴宫最中心的部位,正是群山包围的平缓地带。阳明师者的忘道峰到此处的距离并不近,庄云州按着弟子牌中的指示招来了一只巨大的白鹤。这白鹤名叫空天白鹤,性情温顺,被抱朴宫驯养了千年,专门作为弟子们在各峰间行走的坐骑。庄云州小心的伸手摸了摸白鹤的脖颈,翻身骑了上去,高大美丽的白鹤仰天清啼一声,拍打翅膀,缓缓朝目的地飞去。庄云州伏在白鹤背上,在这旷山旷野中俯览大地,看着白鹤美丽的翅羽在群山云雾间扇出美丽的弧度,尽管空中风即冷又大,可天宽地广,心中只觉旷达,他打量四周,却发现不知何时,身旁竟多了不少同路人,四面八方的飞禽载着抱朴弟子,汇集向群山腹地。 白鹤开始下降,庄云州朝下看,一座庞大的黑色巨塔伫立在绿色的平原上,由粗狂的黑色巨石堆砌而成,恍如一只洪荒异shòu,威势无边。他落在巨塔前的青石广场前,白鹤低头蹭了蹭他的手,助跑两下便掀起翅膀直上云霄。 庄云州学着四周弟子,将白玉弟子牌持在手中,畅通无阻的进了大门。门口坐着一个头发银白的老者,支着头眯着眼睛似睡非睡,见到庄云州,眼神微微睁开了些:“白玉弟子牌,首次入阁,可入前三层。如有不解需解答的,自去每层的解惑室,白玉牌中每月有三次免费解答的机会,用完可用宫分换取。你若舍不得宫分,或者宫分不足,也可在那边的存异解惑石上留下疑问,也许有人好心,给你免费解答。” 庄云州自进了这大殿便看见那放置在大厅中央的巨大留神石,听老者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这块留神石就相当于大学图书馆几乎都有的留言园地,经常会有换书啊、难题解答,jiāo流学习之类信息在上面。 庄云州谢过老者,入了一旁的放置留神石的区域。就如前世的图书馆一般,一排排的木架放置在厅堂中,大小形状不一的留神石堆在上面,一样望去,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庄云州在木架当中走了走,恍然发现这里所有的留神石都被分门别类整理了起来。在木架临近走道的那面木板上印着神识纹,神念一扫便能轻易的知道这个木架上留神石的性质。庄云州的目标非常明确,神念扫过神识纹,便径直走向第一排。 这书架正处于最外面靠门的地方,琳琳总总大约有二三十枚,庄云州拿起一枚讲述天泽界起源的留神石,将神识沉入,细致的看了起来,根本没注意每一个从门进来的弟子经过的时候都眼神古怪的看他一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庄云州在抱朴宫的一切都已经渐渐走上了正规,而方启灵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他的师父镜泊同志一身源力深不可测,神识力量宽广无边,就是行事不是一般人的套路。 “什么?师父,您刚刚说什么?我耳朵好像出了点儿问题。”昨日,一路被镜泊拎着做了无数次自由落地的方启灵,从身到心都被风chuī到冷冰冰,刚落地得到的不是师父体贴的安慰,也不是舒适的chuáng和美味的食物,而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师父说:“你若真想拜我为师,第一件事,自破识海。” 作为一个纯正的灵族人,自小被耳提面命识海于灵族人之重要的灵族人,方启灵实在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和他师父的脑袋,有一个必然是出了问题的。 然而镜泊平静却冷淡的语气肯定了他的耳朵没问题:“你若做不到,就离开我这守拙峰,我教不了你。” 方启灵觉得这事儿简直匪夷所思,又刚爬了十几个时辰的照念石阶,这会儿又累又急,gān脆拉了一把椅子骑上去,趴在椅子背上仰头看着镜泊:“不是,师父,您总要给我个这么做的理由吧。您知道为了治我这识海,云州差点儿把命都搭上了,好不容易才弄来了一缕源母气,我这识海广场还没粘上两天呢,您要我自破识海?” 镜泊向来不善言辞,同样第一次收徒,想了想,简洁的一句话总结了所有:“我的修炼方式,必须得识海破碎之人才能修行。” 方启灵眨了眨眼,倏然明白了镜泊的言下之意,他张了张嘴,惊道:“那师父您的识海……” “于一百五十六年前破碎。”镜泊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看了看方启灵,镜泊也明白要他现在做决定太过qiáng人所难,难得体贴:“你可以考虑一晚,明日再给我回复。” 方启灵看着镜泊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被震撼到无言。识海是每个灵族人眉心的一片虚无之海,但这海并非是温和包容的,而是存在着无处不在的伤人罡风,唯一的安全之地便是虚无之海中的识海广场。灵族的神念自虚无之海生,安身在识海广场,受广场保护和约束才能轻易被灵族人驱使。源术师们所说的识海破碎,并非是虚无之海破碎,而是指识海广场被打破。一旦识海广场破碎,安身在此的神念失去了庇佑之所,便会被识虚无之海内的罡风日日刮着,夜夜打着。那感觉方启灵体验过几日,真真是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而这样的痛苦,镜泊尊者居然生生受了一百五十六年都没有疯狂,而且可想而知,未来也会继续承受。这是怎么一种非人的承受力! “师父,您是怎么做到的?”方启灵站起来,冲着镜泊尊者喊了一声。 镜泊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对他平静的道:“我心中有个念想还没有达成。” 方启灵沉默了下来,看着镜泊的身影在院门外一转,消失在视线中。重新趴回椅背上,方启灵头一次认真的思考起摆在面前的两条路。 第一条路,维持现状。这样虽然识海广场破碎,神识力量受限不能增长,但好得不用承受罡风刮骨般的痛楚,甚至可以使用源术,这样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但,神识力量的弱小会让他无法发挥出源术的全部威力,就算他想继续修行源力,待日后源力日渐深厚,失去了qiáng大神念的控制,源力失控bào走也是早晚的事儿。 第二条路,自毁识海。镜泊尊者能修炼入中领主境,已然证明这条路可走,虽然没了识海广场,不能拓印源术,但仍可修行神识和源力,同样能有超群的力量。只是,虚无之海的罡风也会随着神念的qiáng大而变大,神念每升一级,罡风就猛烈一分,随之而来的痛苦也加深一分。若没有非人的忍耐力和坚定的信念,非疯即死。 从怀中摸出传音石,方启灵想起了庄云州,云州天赋超群,如今又拜了明阳师者为师,这证明他有成为拓印师的天资,若他选择第一条路,那么自此,就当真于他云泥之别,他心中的妄念,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实现。这天下那么多惊才绝艳之人,云州日后接触的,看到的,追逐的,都是这样的人。他方启灵,会跟庄云州渐行渐远,渐渐成为过去的一个符号。这并非源于刻意的嫌弃和疏远,只是世情如此,哪怕再不愿意,也无从反抗的命运。哪怕方启灵知道,那人性子端方质朴,哪怕他一辈子也只是一个源力低下,为生活奔波的落魄者,他也会一如既往将自己当作挚友,可,道不相同,看到的景色不同,如何能像现在这样亲近。而终有一日,云州会遇见一个倾心的人,与其携手,共度一生。 一想到那画面,哪怕只是做个假设,方启灵都觉得五内俱焚,这种痛苦比神念受罡风撕扯还要难受一百倍! 这么来看,根本不需要犹豫。方启灵勾起一边的嘴角,眼神中似乎烧着一团火:“反正都是疼,那当然选一个更好受的。” 摩擦着传音石,他将神念探入,留了一句话:“云州,今晚月色明媚,守拙峰风景正好,不如我们相约huáng昏后?” 作者有话要说:社会你泊哥,人狠话不多。 第三十三章 再破 庄云州如约而至。 小童领着人来的时候,方启灵已然将自己收拾的gāngān净净,换上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因为深受万恶的特权主义熏陶多年,他可比庄云州会使唤人多了,早早让守拙峰上的侍者选了个望月的好地方,置上矮几,大大的软垫,并上好的茶点、酒水。 月亮许是通人意的,今天的月亮又大又明亮,天空中仅有薄薄的云闲适的逛dàng,抬头望去满眼的银光,气氛安稳又静谧。 见着庄云州,方启灵就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云州,你来了。” 每次看见这人gān净又明朗的笑容,庄云州就忍不住也会跟着笑起来,点点头:“启灵兄相邀,我自然不会推脱。”他又想起方才在传音石中听到的话,见了面就忍不住纠正起来,“只是,这‘人约huáng昏后’一句诗,可不是你这么用的。”那还是和方启灵初见时谈天,庄云州教过他几首诗词,却没想到会被他拿来乱用。 “不是我这么用,那怎么用”方启灵故作诧异状。 庄云州当真以为他忘了,认真的解释起来:“这句诗出自大文豪欧阳修之手,‘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huáng昏后。”说的是元宵节的时候小男女蜜约幽会,互诉衷肠的场景。” 无辜的眨眨眼,方启灵一摊手:“没毛病啊,我今天找你也是为了互诉衷肠啊。”这死不认错的样子让庄云州无奈的摇头:“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也说不清。灵族都没有元宵节。”还能指望这个顽童体味诗词的深意吗? 方启灵被他那无可奈何只能放弃的样子逗的哈哈笑起来,身子往后一仰,手肘撑在软垫上,姿态肆意风流,扬起眉毛调侃:“都是相会,管那么多gān什么?反正我们快活不就行了?” “说的好有道理啊。”庄云州举起手掌拍了两下,话音又一转,“反正不能这么用。” 还真是固执。方启灵心中无奈,暗道这诗当日你解释的清清楚楚,我哪里忘记了,真是一点儿便宜都不让占。 “好好好,你先坐下。”拍拍身旁的位置,招呼人过来,方启灵觉得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心塞的还是自己,索性撇开不谈。 庄云州依言走过去,将袍子掀开,自然的正襟危坐,工工整整的跪坐姿态,跟对面东倒西歪的主人简直两种画风。 方启灵定定看了庄云州一会儿,在对方眼中流露出 ‘怎么了’的困惑后,盘坐起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举杯先饮:“今天师父给了我一个选择题,这题不管选左还是选右,都很艰难。” 庄云州难得看见他这番惆怅深沉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担忧,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题,非选择不可?” “非选择不可。”方启灵点头,又满饮一杯酒,“其实今日我想了很久,心中已有抉择,可前路茫茫,却终觉得底气不足一我怕路太难走,我坚持不下去。” 庄云州见他垂着眼玩弄着杯子,眉眼间尽是沉郁,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光明,沉默了一下,端起酒杯,也学着他的样子一饮而尽,而后淡淡道:“你心中担忧,我却是不怕的。虽不知镜泊师叔要你做的是什么选择,可我知道你的性格一你做的选择,必然有非这么做的理由,虽死不悔。这理由就是你的本心,你若能时时牵挂,勿忘初心,就没什么能够拦得住你。” “况且,若真的太难,你坚持不住了,便唤我来,我总是在你身旁的,你忘了的,由我来提醒你。” 庄云州说这话的时候样子淡然,长长的睫羽上下jiāo错又轻飘飘的分离,清亮又温和的眼神专注而轻柔。方启灵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始终觉得这人长了一双太过好看的眼睛,盯着某个人的时候,总显得深情,让人从心底觉得自己非常重要。可无奈的是,这深情却只是自己的妄念和错觉,更让人觉得悲伤的是,纵然他心里明白,有心抵抗却也无力回天。这个人每每于平静中就能让他的心脏不安分的跳动,不经意的眼神就能让他越陷越深,最终也只得任由这人落入心底,牢牢占据大片空间,挣脱不得,还甘之若饴。 心里涌起的爱意汹涌而至,方启灵怕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痕迹,索性掩饰性的垂下眼帘,用小指勾住酒壶,在庄云州不赞同的惊呼声中,狂放的仰头将整壶酒倒入口中。将空酒壶扔回矮几上,他粗bào的用袖子一抹嘴,痛快的大笑两声,语气似调笑又似认真:“你的话,我可都记在心底了。你莫要有天忘了,那我可是不能饶了你的。” 庄云州心底有一瞬间划过丝异样的情绪,却因为太过微妙,想去探寻又无从找起,便被他压下,对着方启灵一举杯,认真道:“启灵兄尽管放心,旁的不说,你的事,我总是片刻不敢忘的。” ……快点来个人堵住他的嘴,明明没有情爱之意,却总是三番两次的说这种跳动人心弦的话,可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将茶点推过去,方启灵不由分说的拿筷子夹了一块放入碗碟:“快尝尝我们守拙峰的手艺。” 盘中食,务必尽。庄云州笑了笑,将点心慢慢的吃了,方启灵不留痕迹的呼出一口气,笑道:“今夜应是我舒服的最后一晚了,云州可要陪我尽兴啊。” 庄云州酒量并不好,往日总是避免这种场合,如今见方启灵如此这般,也抛开顾虑,舍命陪君子:“自当相陪。”二人相视一笑,各满饮一杯。 庄云州放下酒杯,又被方启灵倒满,两人一边旭着话,一边对酌,竟慢慢的喝了不少。换了平常庄云州定然是喝不了这么多的,只是这酒不知是用什么果子酿的,清甜甘辣,慡口极了。 是以,庄云州一不小心便喝醉了。最开始方启灵并未发觉,因为这人喝醉了也毫无异常,就连跪坐的姿态都仍旧从容端庄,只忽而有一次,方启灵招呼他用茶点,他下箸一下夹了空,却皱起眉头认真的道:“启灵兄,这茶点成jīng了。” 方启灵一下就愣了:“成jīng了?” 庄云州以为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挺严肃的解释:“嗯,就是长了腿儿,有了意识,知道我要吃掉它,会嘤嘤嘤哭着跑走的那种,小妖jīng。嗯,就是小妖jīng。”末了,还qiáng调似得点了点头。 方启灵捂住心口,被他这种样子迷的不成人形,茶点是不是小妖jīng他不知道,庄云州你是个小妖jīng没跑了! “我帮你把他抓回来。”虽然知道明日对方清醒后定然羞愧难当,但方启灵还是没忍住逗弄他的心思,一本正经的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 庄云州皱起眉头,艰难的想了想,大度的一挥手:“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放了它吧。” 方启灵忍着笑看着这人小心的伸手把胖嘟嘟的糯米小点心捧起来,放在地上:“去吧,别被旁人给吃了。”而后见茶点毫无动静,又轻柔的推了推,明明是自己不小心用力过大,把那圆形小点心推得滚入一旁的草丛不见了,却还真以为是那小点心自己长腿跑了,顿时露出老父亲般的欣慰表情。 方启灵在旁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庄云州疑惑的转头看他,因醉酒而显得没有焦距的眼神格外无辜,让人心动。方启灵的笑渐渐减小,忽而问道:“云州,你想要什么样的人和你共度一生?” 庄云州在软垫上乖乖坐好,微微歪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诚实的摇头:“谁也不要。”这答案让方启灵不知是喜还是忧,对方没有心上人这一点他是很高兴,可看来云州也没有计划有心上人,自己这里还没开始就被判出局。 “…… 我有启灵兄相伴就够了。” 这话说的方启灵心头一震,明知道对方的话只是出于友谊,可心里却仍旧不争气的升起了一些妄想。心底像是被注入一股qiáng大的力量,将那些yīn霾一扫而光,轻笑一声,方启灵贴近那个已然开始打瞌睡的人轻声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很知足了。”语毕,将人一一把抱起,送回了屋内。 将庄云州安置好的方启灵一人出了自己的院子,循着童子的指路找到了镜泊。镜泊盘膝坐在守拙峰延伸出去的悬崖边, 闭着眼行功。 方启灵躬身一礼:“师父,我想好了。” 镜泊睁开眼,背对着他没动:“破,还是不破?” “破。”风chuī过方启灵的发丝,月色下俊朗的男人眉宇间是难得的狠绝。 镜泊这才转身,眼神冷静:“你若心中无执念,我这条路你便走不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可要拜我为师?” “要。 这第二个字说的格外郑重和坚决。 镜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好。”他伸出一只手指,点向方启灵的眉心。 修长的手指在视线中渐渐放大,方启灵闭上眼,心神一片宁静,而后跟脑海中瓷器碎裂声音一同传来的就是彻骨的疼痛。 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的方启灵咬住嘴唇不让痛呼冲出喉咙,识海罡风每每刮过神念,就像一个铁钩划过皮肤,留下深深的血痕,他终究没忍住无声的弯下腰,许久才渐渐有些适应。 镜泊看着他忍痛的样子,眼神平静无波,缓缓讲解:“你的神念会被识海罡风困在海内,若想将神识再次探出识海使用,你需要在这罡风中寻到识海璧的碎片。它才是灵族人神识外放的通道,什么时候你找到了它,便能做到再次外放神识,控制源力。” 嘴唇抖了抖,方启灵深吸一口气,忍下疼痛:“是,师父,那我先回去了。” 镜泊点头,看着徒弟有些蹒跚的背景,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垂下眼,镜泊转身立在悬崖边,眺望远处那座大山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微的勾起了嘴角,那笑容看着居然有些温柔。 方启灵忍着疼艰难的回了房间,望着庄云州安然的睡颜,柔和了眉眼,侧身在他身旁躺下,用小指小心的勾住对方的小指,就这么看了他一夜。 天色微曦,阳光she入小院的识海,方启灵抬起头,用眼神细致的将这人的眉眼刻在心中,而后毫不犹豫的起身,低声吩咐小童:“若你庄师叔醒了,告诉他师父要我闭关,要他勿念。”他如今神念全失,连传音石都用不得了。 待小童恭敬应是之后,方启灵遥望了对方一眼,转头往镜泊的院落而去。 对这一夜毫无所知的庄云州醒来之后,昨夜做的傻事一股脑涌入脑海,羞得他听了小童的话也没有任何怀疑,逃也似的立刻守拙峰。 而后回了忘道峰,庄云州便被阳明师者叫去了,接下来便是被点出身具湮灭虚海,满脑子学习的他也没功夫再思索什么,直到站在藏石馆翻看留神石的间隙间,他忽而心神不能安定,想到方启灵昨晚说的话,不知怎么的,竟升起了些略微的不安。 第三十四章 收徒大会 莫名的,庄云州想到昨夜方启灵的话,想到镜泊师叔要他做的选择,还有他那样为难的表情,心中便有些忧心,从怀里摸出传音石,留了些话:“启灵兄,闭关之时,也不知你能不能听到,今日我忽而有些心神不宁,望你安好。——云州留。” 将传音石放入怀里,庄云州取了三枚留神石,盘算着连带着刚才扫入识海的五枚,也够他看一段时间了,眼见师父要求的时间也快到了,便转身去了借阅处登记借阅。 负责登记的是个穿着抱朴弟子服的年轻人,接过他所借的留神石轻轻扫了一眼,抬眼用有些奇妙的眼神瞄了他一下,也没说什么,递给他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庄云州轻声道了谢,出了藏石阁的门,并不知道那弟子在他离开之后,吐槽他了一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尽看幼童的启蒙书?” 于海欣疑惑的看着庄云州离开的背影,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忽而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他是什么人。眼神就是一变,想到最近那些流言蜚语,于海欣咬了咬唇,大步流星的推开借阅处的门:“李师兄,就刚刚走的那个人,他借了什么?” “于师妹?”今日在借阅处值守的正是于海欣所在望月峰的一位师兄李岩,见这位天资聪颖的师妹去而复返,便有些奇怪,“你问这个gān什么?” “师兄,你先告诉我,我才告诉你。”于海欣跟李岩的关系向来不错,说话就有些随意的意思。 一层的借阅资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见于海欣似乎挺重视这个问题的,李岩便将记录的留神石递给她:“你自己看吧,最后的三枚就是他所借的东西。” 于海欣迫不及待的将神识探入,轻易的找到了最后的内容,只是这留神石里面的内容着实…… 抬起头,于海欣认真的问:“师兄,你真的没有记错吗?” “师妹,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登记的,你觉得呢?”李岩反问。 于海欣一脸不可能:“他是阳明师者的首徒,怎么可能看这些书?这不是咱们小时候在育幼院掌院执事教授的内容吗?那时候咱们才六岁!!!” “阳明师者的首徒?”李忠同样感到意外,可他又没有虚海,对拜师阳明师者也没有任何执着,并不像于海欣这样不能接受,调侃了一句,“也许是他缺乏童年呢?” 于海欣却没有调笑的欲望,仍旧固执的道:“身为阳明师者的首徒,他怎么能看着这种书?”捏着留神石的手渐渐用力。 李忠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于海欣,劝道:“海欣,我知道你打小入抱朴宫,立志非阳明师者不拜师,为此还得罪了华师者,但现在木已成舟,你不如专注自身,三个月后,抱朴宫的收徒大会,我宫中未曾拜师的子弟也可参加,若倒是你好好表现,说不得还有机会。” 于海欣何尝不知李忠说的有理,可她心理实在不服。她于海欣4岁那年被抱朴宫弟子带回入住育幼院,5岁启源,出现虚海,7岁破壁,长到20岁,识海破壁三次,神念力量修炼到五级,神识境界已至五时中的第二时,源力已至十层大圆满,随时可能突破入小城主境,在一众同门中也算得上佼佼者,一路在众人的艳羡中长大。 三年前她觉得自身小有所成,参加了抱朴宫每三年一次收徒大会。这大会,门内未曾拜师的弟子皆可尝试,若表现入了各峰峰主长老之眼,便可拜入门墙,享受到更多更好的资源,再不用一人艰难的做任务,换宫分。不出所料的,以她的资质,在大会上大放异彩,照念石阶九个时辰的成绩在一众门徒中排名前三。可阳明师者始终没有开口,反而照寿峰的华师者瞧中了她的资质,想要收为门下。于海欣年轻气盛,当着众人的面直言拒了,道明想要拜师阳明师者。可,随后阳明师者说的那句话,让她铭心刻骨。 那个人高高的坐在大殿上,听了她的话,瞥了一个眼神下来,淡漠的道:“资质太差,教起来麻烦,不收。” 得罪了华师者,又被阳明师者直言资质差,于海欣的境地一落千丈。如今,阳明师者却主动带了一个徒弟回来,在于海欣心里,这个人应该是惊才绝艳之人才对。当日有传言,说这人天资超越她甚多,她虽黯然,但也能接受,远远看了一眼,也觉得对方气度斐然,已有了放下的念头。可不想今日再见,源力低下!神识弱小!最关键的是,不求上进! 天资?呵,天资斐然的人会是这样吗?这让她如何甘心?! 李忠将记录石拿回来,见于海欣神情不甘,也只能叹息一声。三年前阳明师者的一句话已经成了于师妹的心魔,再加上这世上踩低捧高的人向来不少,得罪了华师者,于师妹在资源上没少被人拦卡,当日捧着她的不少同门更是没少落井下石,年龄又尚幼,如今想不开也是人之常情。 李忠有心再劝上两句,可这种事情不是自己想通的,旁人说再多也是枉然,因而他也没再多说。但万万没想到,过了两日,李忠便听到满峰的流言蜚语,说于海欣在华师者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以求师者重新将她收入门徒。 当然,李忠找到她,发现旁人确实没说错,于海欣正跪在华师者的照寿峰脚下,神情憔悴,嘴唇gān裂,任由人来人往的同门打量议论。华师者气量着实不大,李忠也不敢过去拉她,只心急的冲她比手势。于海欣视而不见,她跪在那里,虽看起来láng狈不堪,但她的背脊始终挺得直直的,眼神中像燃着一团火。 看着她这样子,李忠知道恐怕她是不会回头了。于师妹的心思他明白,在她心里,阳明师者收了一个比不上自己的徒弟,她想证明给他看,放弃自己是阳明师者的错误,想要将那个人比下去。可,旁观者清,这样源力低下,神识弱小的人能被阳明师者收入门下,定然是因为这人有让阳明师者都心动的资质。问道有先后,一时的境界高低并不代表最终结果。最后看了一眼于海欣,李忠转身离开,想来对方若真能拜入华师者门下,只要行事小心些,也比现在qiáng。 后来,于海欣如何了,李忠未曾去打听,只是听说她搬出了望月峰。 对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的庄云州泡在阳明师者准备的药浴中,一边默默的忍受着药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酸疼麻痒,一边在识海中阅读。这些天看的这些留神石跟当初在启灵山庄那些幼儿学字的留神石相比,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些天他找了不少写天泽界历史和传说的记录,里面不仅有修行中的各种名称解释,更有他想找的三万年前祖源降临的事情。只是这些记录不少都很主观,唯一统一的是,三万年前祖源降临,改变了整个天灵族的历史。原本的天灵族在天泽界数万种族中实力垫底,多数作为其他种族的附庸、奴隶存在,发现祖源之后的几百年间,惊才绝艳者层出,他们带着天灵族一步一步崛起,直到现在,灵族整体实力已经步入中游,在天泽界也有了发言的余地。 让庄云州在意的是,三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祖源又是怎么降临的?他只觉这件事情跟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可三万年,实在是太久的时光,现在流传下来的记录大多充满着主观的臆想,什么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天崩地裂,其他天族俯首拜服……总之听上去怎么神异怎么来。到如今,庄云州已经听了十几个版本的‘祖源降临’大型神话改编故事了。 就是都不太靠谱。 “好了,起来吧。”阳明师者坐在外间,看了一下时辰,叫停了今晚的药浴。庄云州稍微冲洗了一下,收拾好自己便从内间走了出来,朝阳明行了一礼。 阳明满意的看着筋骨结实了不少的徒弟:“老瞎子的药浴果然不错。” “多谢师父费心。”庄云州自己也感受颇深,天灵族人的体质和地球人的体质大不相同,若非修行源力,他的力气还比不错这里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两个多月前,阳明带着他去药峰,也不知道跟峰主孙损一谈了什么条件,带了人家药峰的大师兄回来,天天的换着法子食补、药补,更兼用源术疏通筋骨,如今两个月过去,他觉得自己轻轻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把一条钢筋捏扁。 “再过五天,宫内的收徒大会就开始了。本来呢,为师即已收你为徒,你可以不用再去。但因此次收徒大会有些特殊,往年都只是宫内门徒参加,这次因为为师,发了一万抱朴石牌,宫内不少峰主的亲朋,灵族大能的子弟都来了。万一达不到收徒标准,让他们空手而回也不妥,所以,这一次,宫中会将不少源宝投放入场内。这些源宝最终都归寻到的人所有。旁的你倒不用在意,唯有一个术,为师希望你能试试运气。这就是我抱朴宫的立身源术——空间术。” “我抱朴宫之所以能崛起,皆是因为萧安冉祖师爷得了空间祖源的青睐,赐下一代空间源术。我抱朴宫的空间源术乃是灵族公认的最诡秘和qiáng大的源术之一,被外界称为‘空间掌控’。可惜,因为祖源爷爷赐下源术全靠心情,没他老人家的允许,又没人能拓印这个源术,这次师公明说本次大会,祖源爷爷会赐下源术,我希望你不要错过机会才好。这些天你大概也没少听各种传闻,说我是这抱朴宫下任宫主继承人,此事也并非空xué来风。咱们抱朴宫有门徒近十万,可目前只有被一千零二十人得了祖源爷爷赐下的源术,源术等级从七代到二代不等。其中得了二代的只有六人,修为高深的有三人,为师便是其中一人。” 庄云州听着阳明师者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师父,怎么听您的话,我抱朴宫的祖源竟是活的吗?” 阳明师者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吐出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不是我抱朴宫的祖源,而是祖源的抱朴宫。” ?! “世间有些祖源没有自我神志,被困在一个家族或者势力中。而祖源爷爷不一样,他能跟我们沟通,只要他不愿意了,随时可以离开这里。整个抱朴山脉都在祖源爷爷的控制中,而这也是我抱朴宫从建立开始就一直伫立的理由。没有人能轻易找到我们的山门。” 庄云州被震撼到无可复加。 阳明师者下了结论:“所以,云州,这次的大会,你要去碰碰运气。” 第三十五章 选拔(一) “启灵兄,离你闭关修行至今已二月有余,未曾听你回音,我心中很是挂念。师父说你于一月前随镜泊师叔离了抱朴宫外出历练,我虽不知你身处何方,能否收到我的留言,盼你珍重自身,平安顺畅。至于我,现在宫内随师父修行,一切安好,你也不必挂心。再有几日便是抱朴宫三年一度的收徒大会,此次大会我也会参加。至于大会考核内容,为求公平师父并未明讲,盼我能有所作为,不负师恩。但,此事恐有些困难。我虽选了功法,源力两月内已至三级,但在一众同门中仍是垫底,因湮灭念力弱小,二代至一代的源术逆推难度出乎我的意料,至今四个源术唯有储物术被师父拓印成源宝。我在拓源宫中另外挑选了一个源术,乃是护身术,师父说我源力低下,攻击力不qiáng,先行保命要紧,又为我挑选了一个逃生术,这个源术能让我的速度加快,只是我总觉得这个术并非这么简单。待我证实猜想,再同启灵兄细谈。——云州留。” 庄云州习惯性的给方启灵留言后,便将传音石收入脖颈上挂着的‘区’字空间中,躺在chuáng上闭眼思索着师父所说的祖源一事。 在他想来,所有蕴含着空间力量的字中,若论最qiáng大的就应该是‘宇’字,郭象在《庚桑楚》一书中说过‘宇者,有四方上下,而四方上下未有穷处。’也就是说,‘宇’字包含的是我们周遭所有的空间,且无限向四周延伸,没有尽头。掌握了这个源术,五境之内无处不可去,所以阳明师者能随意的转换空间,轻易的从一地到达另一地。况且,他曾经在抱朴石牌中见过一个石碑,一个刻着‘宇’字的石碑。虽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照念石阶的脚下并未发现那块石碑,但这恰恰更证明了阳明师者想让他得到的术,应该就是‘宇’字。他若想要得到这个‘空间掌控’的术,那就必须找到祖源赐下的源宝。 想找源宝,先找源材,这是庄云州这些日子发现的规律。这世间源术和承载它的源材之间多半有或多或少的相同特质,例如‘隐’字便是在水中,水本身就是透明的,‘隐’便是将自身变为透明;‘果’字源术乃是从一片叶子上拓印下来的,这就是树叶和果实;而‘生’字更是一株小草,甲骨文的‘生’字本身形象便是一株小草破土而出。那么,按照这样推论,能承托‘宇’字的东西应该是一片空间。可,一片空间,非但并非实体,而且概念太过广大空泛,这就是说源宝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难啊。 庄云州轻轻叹了一声,微微动了动头颅,闭着眼的他根本没有发现他上方的空间有一瞬间的扭曲。 光yīn飞逝,转眼便是收徒大会举行的日子。庄云州一大早便和其他同门站在了崇吾峰的演场台上,等着外界一万手持抱朴石牌的人过了照念石阶,一同进行选拔。崇吾峰是抱朴宫的门户山峰,这座山是抱朴宫除了主宫以外最高的一座峰,下峰宽厚敦实,越往上越尖锐险峻,可这么一座巨大的山峰,居然不是是谁有这等伟力,硬生生将山峰竖着劈开,从半山腰砍了一半去,形成了巨大的崇吾演武台。 此时,演武场上已经站了抱朴门徒约万人。演武场上有一高台,日头斜上之时,三个身穿紫色长老服人转瞬出现在高台之上。其中一人看着年长一些,三人互相礼让一番后,年长的长老开口:“我乃掌徒殿的魏芳长老,我身边的两位是赵昔年和绕海中长老,本次收徒大会,由我三人负责。本次收徒大会和往日不同,除了同门之外,还有宫外一万人同你们竞争,诸位弟子,若想被各峰大能看重,且要加倍努力才行啊。” 此话一落,弟子群中便有不少嗡嗡的小声议论声,庄云州便听身旁一人颇为不忿:“往年参加的人已经够多了,如今还有诸多权贵子弟来,哪里还能有我们什么事儿,赶上这次大会,我也是倒霉。” 高台上三位长老并未制止他们的议论,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魏芳将袖子一挥,高台前便出现了照念石阶的影像:“主位门徒,需等这万人走完照念石阶,本长老再行宣布本次大会的选拔内容。正式开始时间以崇吾钟声为信,听到钟声的半个时辰内到达此地者,本长老便视为要参加选拔之人。此前,尔等可自行活动。” 长老们说完,便有弟子陆续离去。一路经过时,庄云州听到不少对话。 “走吧。一堆人走照念石阶有什么好看的,有这时间还不如修炼呢。” “就是,从崇吾钟响,有半个时辰呢,这半个时辰够我们飞半个抱朴宫了。不如,我们在选拔之前先去吃顿好的?我听说浣溪峰的执事堂得了一批上好的芦娘jī,滋味着实好。” “……” 转眼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了不少,余下不过两三千人。看着高台上神色安然坐着,显然没有离开打算的三位长老,庄云州想了想,在演武场寻了个能将照念石阶场景看清楚的角落,从储物石中拿出一块软垫,盘膝而坐。周遭也有不少人随意找了地方坐着,只有的人原地修炼,有的人看起了留神石,更有几人拿出玩乐之物,聚在一起打发时间。 台下弟子五花八门的表现,魏芳未置一词,倒是在高台上看见庄云州,对身旁的两位长老遥遥一指,道:“看着没,那就是小阳明新收的徒弟。” “哦?”赵昔年顺着他的手望去,见庄云州态度从容,仪态端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阳明那个小家伙,既以收徒,怎么放他出来参加这次大会?虽说天资着实高,可现下还是弱了点儿,他也不怕宝贝徒弟出事儿?” 绕海中洒然一笑:“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宫主又偷偷给小阳明报信儿了呗。祖源爷爷难得赐下源宝,他会不让徒弟来试试?” 三个长老一听这话,都是忍俊不禁,阳明那小子刚入宫的时候战战兢兢的像个鹌鹑,哪能想到胆子大了之后那是撵jī斗狗,无恶不作,霍霍了多少峰的好东西,可他偏偏投了宫主的眼缘,加之这孩子虽霍霍旁人东西,但得了好的,也不吝啬,一转眼就散出去了,各峰峰主对他那是又爱又恨,到现在两百岁了还任性的不行。 三位长老乃宫主甘丹青的同辈师兄弟,总管抱朴宫所有收徒事宜,位高权重,更是没少被明阳祸害,可也平白多了不少乐趣,如今见着庄云州,都有几分移情。 “这孩子看着还算机灵。”赵昔年看着仔细观察照念石阶景象的庄云州,赞赏的点了点头,“不像那群蠢货。”下巴一扬,指向那群留下玩乐的。 看到那群玩的欢乐的弟子,魏芳都有些无语:“看见那个没?领头玩六博的,是我家徒孙余壑看上的,还傻子似的玩呢。” 赵昔年笑了笑:“我看他实力不错,随他去吧。” 魏芳仍是摇头。 庄云州并不知上方长老们的jiāo谈,自顾的观察着走照念石阶的人,他认为长老们将这影像放在这里,定然不是只为了自身观看,收徒大会即已开始,那么长老们为何又放任众人离去?对此,庄云州偏向于选拔从长老们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虽然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内容,可必然跟这一万人有些关系。 照念石阶着实神奇,一万人走上去根本就像是水进了大海一般,居然一点儿不显拥挤,而随着这些人的攀爬,原本一个的影像也随之分出了6个,正对应着照念六阶。有爬得快的,不过两个时辰便已经走完了六个阶段。时间流逝,已然过了五个时辰,留在照念石阶上的人越来越少。第四阶上一人忽而抬头望了望,影像扫过了他的脸庞,庄云州怔了一秒,忽然低呼一声:“风藏水?”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确实是启灵兄自小到大的好友风藏水,虽然不知对方究竟如何得了抱朴石牌的,可若启灵兄知道风藏水也来了抱朴宫,定然会非常高兴。 此后庄云州格外关注风藏水的表现,慢慢的,石阶上只剩下四五人,此时夜色已降临,风藏水走了九个半时辰,跟最后三人先后踏入了宫门。 崇吾演武场又站了不少人,小童领着风藏水三人落在演武场上,朝高台恭敬行礼:“禀掌宫长老,所有抱朴石牌持有者均以走完照念石阶。” “去吧。”魏芳挥退小童,站起来,对这一万人道:“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修整,一个时辰之后,第二项选拔便会开始。” 突然被抱朴石牌传送入抱朴宫,风藏水没有任何准备,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照念石阶,本身就饥渴难耐,现下听到可以修整,有心打听吃食,又不知寻谁,正为难的时候,忽而听到一个声音:“风兄?” 风藏水转头,就看见庄云州正对他微笑。 第三十六章 选拔(二)遂园 风藏水得见故人,也是吃了一惊:“庄兄?你不是已经拜过师,怎么……” 庄云州笑着解释:“是家师命我参加这次的大会的。可惜启灵兄跟着镜泊师叔外出历练,否则,你二人重聚他不知该有多开心。” 风藏水对好友的境况更是关心,听闻庄云州说他已然拜师,先是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又恨恨的道:“那小子整日就知道混来,从来也不知道顾惜自己。”末了,又有些迟疑和小心的问道,“启灵的识海可曾……” 庄云州摇了摇头,也是神情黯淡:“虽用一缕源母气黏起,可并末修复,能修复识海的三样物品就连抱朴宫都没有。”想起镜泊师叔,他又提起了些希望,“镜泊师叔乃抱朴宫中领主境的大能,既收启灵兄为徒,想来应是有些办法。可惜,我们入宫的第二日,启灵兄便随镜泊师叔闭关修行了,我现在也无从得知他的情况。” 风藏水听闻好友之师是领主境的大能,心中更为他高兴,思量着自己既已到了抱朴宫,日后相见的时日还长,便转而说起其他。 庄云州为他备了些吃食,风藏水用了顿好餐,又安安静静修整了大半个时辰,只觉得jīng神好了很多。 咚 ——咚——! 崇吾钟厚重悠远的声音在夜幕中响彻整个抱朴群山,鸟shòu惊动,发出清鸣、吼叫声相和,不多时,便有空天白鹤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漂亮的白色巨鸟上落下一个个抱朴弟子,渐渐汇集在演武场上。 钟声响后的半个时辰转眼过去,照念石阶结束后就闭目养神的魏芳长老睁开眼,紫袖一挥,几只误了时辰的白鹤啼叫一声,在背上弟子懊恼的惊呼和求饶声中掉转翅膀,飞离了崇吾峰。 魏芳长老不为所动,冷漠道:“第二轮选拔开始。内容:在遂园中生存两个月,寻找天才地宝、源材,所寻之物需放入弟子石牌或抱朴石牌中,两个月后,每样天才地宝、 源材皆可计算宫分。本次选拔规则有一:入遂园后,诸位需守望相助,同一队伍中必须同时存在持弟子石牌和抱朴石牌者,队伍人数不限。而不可有三:一不可杀戮同门,二不可伤残同门,三不可对同门见死不救。另,福利有一:遂园中的投入的源宝,不计入宫分,若为诸位所得,则可自行处置。” 此话一出,所有参加选拔的弟子皆惊。尤其是方才不曾关注照念石阶影像的那一批抱朴宫弟子,此时更是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照念石阶虽然不能照出每个人拥有的源术,但天资和每个人的长处甚至于品性却能窥探一二,在彼此不熟悉的时候,这可是挑选队友的最初参照。而抱朴石牌持有者则更惊叹于抱朴宫的大手笔。要知道若在外界一个五代源宝没有几万源晶根本想都不要想,如今抱朴宫竟能白白送出一批来! 虽惊呼暗喜者众,但这其中也有人不为这天大的好处所诱惑,那持抱朴石牌的人群中走出一青年人,对着魏芳长老遥遥一礼:“长老,在下须弥领徐长则,敢问长老,我们这些人中年岁、修为境界各不相同,比如静若领的孙禁言兄长,年约五十,已然有中城主七层的境界,在下二十有五,不过小城主九层之境,若同等竞技,我等修为尚浅的如何争得过?此次选拔是否有失公允?” 魏芳看向这个国字脸青年,又听他自报家门,便知是哪家的孩子,掀了掀眼皮:“你所说宫中自然有所考量,遂园地界庞大,不同境界的修者会被投入不同的地方,不必太过忧心。” 只是会被投入不同的地方吗?庄云州低头思量,魏芳长老并未承诺会将不同境界的人隔开,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增长,原本低等修者出现的地方也可能被高阶修者寻来,争抢资源。这么一来,刚入园的那段时间对低阶修者来说,才是寻找资源的最佳时候,后期,便是以躲藏,守护为主了。 “好了,诸君若没什么疑问,便进遂园吧。”正在众人思索间,魏芳长老又将他那宽大的袖子一甩,庄云州只觉得身子一轻,熟悉的空间转换感传来,视线一黑一明便转换了地界。 他睁眼打量四周,只见周遭树木层叠,遮天蔽日,四周少灌木,多藤蔓和矮丛,而且夜间视野不丰,他也望不出多远,只觉得这里的空气格外cháo湿,这还不到几息的时间,湿黏的感觉就瞬间布满了全身,呼吸间几乎全是水汽。 “庄兄?”风藏水开口打断了他的打量,“掌宫长老说同一队伍中,需同时有持子弟牌和持抱朴石牌的人,不若我们一起?” “自然求之不得。”庄云州看了看四周,和他们一同被传送到这里的大约还有近百人,应该并非是同一境界的全部人,顿了顿道,“我修为尚浅,恐拖累风兄进度,不若多寻几人同行?” 风藏水也是这个意思,对遂园他们一无所知,不论是守夜轮值,还是探寻道路,要在这里平安的度过两个月,还要在一堆异shòu、魔值中寻找天才地宝和源材,都绝不是两个人就能做到的。 很显然,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有人呼喊着组队:“抱朴宫弟子,源力八级,神念三级,求持抱朴石牌者组成队伍,有攻击源术者优先。 “抱朴石牌持有者,求抱朴宫修者组队,源力七级,神念二级,jīng通探查!” ‘探查’二字一出,风藏水跟庄云州就看到不少人感兴趣的凑了过去,若是平日里 ‘探查’这种源术用处并不大,可如今魏芳长老明说本次选拔是用收集的天才地宝和源材计算宫分,又是在这种野外,探查术可就成了香饽饽。几个小团队几番争抢之后,这个拥有探查术的人便加入了一个拥有九级源力小团体。 两人对视一眼,风藏水也扬声道:“抱朴石牌持有者,十级源力,请求组队,不限身份,抱朴宫弟子和抱朴石牌持有者皆可。” 十级源力一出,周遭顿时一片寂静,按照境界划分,这一片区域都是未入小城主境的修者,十级源力已然是其中修为最高者。风藏水顿时成了人群的焦点,不少人涌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想加入。而风藏水并没有独断专行,也询问庄云州的意见。 说实话,抱朴宫的弟子庄云州并不熟悉,反倒是对持有抱朴石牌的人有些心得。围过来的十二三人中,其中一人意志并不佳。照念石阶中走‘见源阶’并不好受,这个人在刚开始难受的时候就直接入了下一阶,这种情况只有一种,便是这人主动放弃了。看他神情衣着,所带配饰,应是富家子弟,虽源力不弱,但不肯吃苦下功夫,源力多半是靠家里资源堆砌而成。这样的人在遂园并非好的队友人选,反而比不上源力比不上他的务实者。更有一人人品堪忧,庄云州曾见他在照念石阶上给同行的一位同伴下绊子。 庄云州将这十二三人每个人在照念石阶上的表现跟风藏水一一作了简短说明,风藏水虽暗惊于他的记忆力之好,但也没有不信的,接着又询问了几人擅长的源术,最后取了三个以攻击见长,源力等级在七至八级的修者,两个防守见长,源力六级的修者,还有一个源力五级,但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修者。取中后,便宣布人员足够。 全家宝未曾料到自己居然会被淘汰,心中怒火大炽,冷笑一声,指着庄云州道:“我有一事不明,此人有什么本事超过我等?阁下宁可带着这个源力低下的废物,也不愿要我这个源力七级的?” 此话一出,加入风藏水小队的几人神情也起了些变化,既然大家在同一个队伍中,未来两个月就相当于是一个利益共同体,若其中一人会拖后腿,那影响的自然是自己的利益。是以,便有两人也出言相询。 “还请阁下说明,若此人没有不可或缺的能力,我等可不愿带着个奶孩子。” 风藏水抬眼看了一眼庄云州,说实话,他提议两人组队,打的确实是帮衬的主意,小队里的其他人提出异议,实属正常,易地而处,他也不愿带着一个源力底下的修者。至于庄云州有什么能力,他也说不好,只是思量他在几个月前连神识都弱的几乎没有,能在短短三月内修炼到源力三级的境界,已经是天纵之资!只是,天资对现下的情况而言,着实没太大的帮助。 面对队友的质疑,庄云州微微一笑:“我擅长后勤保障。”他摊开手心,一株灵果树、几株月粟米飞快长成,结出饱满的果实。质疑其的几人面色有所缓和,在野外这种能力确实很有用,能节约不少不必要的打斗和寻物时间。 正当有两人要松口退去之时,全家宝却发出一阵讥笑:“哈哈,笑死人了。原来是个种地的!想要吃的,哪里需要那么麻烦?我这储物石中,放的可是味品轩的上好源食,一顿便能补充一个六级修者耗费的源力,足够十个人吃上半年!怎么样?你可坚决要他不要我?” 这下,不止站出来的两人,原本未曾有意见的其余四人,也有两人动摇,跟风藏水商量:“修友也是持抱朴石牌的,来抱朴宫选拔,也不想空手而回吧,不如将此人换成这位修友?” 风藏水摇了摇头。 这四人见他如此油盐不进,也为难不已,十级源力修者小城主境下称王,有这么一个人在队伍,他们的竞争力着实不小,可要带着一个累赘,这优势还剩多少,那可不好说。 正当几人进退维谷的时候,忽听一个悦耳的女声道:“几位修友,在下抱朴宫于海欣,源力十级,若不嫌弃,可加入我的队伍,咱们共图前程,不知几位意下如何?”这几人本就犹豫,一听此话,又见一娇俏美人相邀,皆大喜,当下便转投了于海欣的队伍。不一会儿,就连那屡次出言讥讽庄云州的全家宝都簇拥着于海欣离去。 反观风藏水一行,以攻击见长的修者就走了两名,从原来的八人小队降至四人小队,剩下的一人乃防守见长,源力也不过六级,还有一修者是那五级源力的中年人。而更糟糕的是,得知风藏水不肯放弃庄云州后,六级源力以上的修者再不肯来。 风藏水只得又挑选了两个同样以攻击源术的五级修者,凑了六人。 庄云州对着两人也有印象,其中一个正是当初在演武场招呼众人玩乐的抱朴宫子弟。见队伍内有异心者离开,庄云州微微笑了一下:“方才未曾说完,在下还有另外的长处,擅长拓印。” 第三十八章 选拔(三) 什么?! 擅长拓印?!所以,这个人是……拓印师?! 小队里的其他人都未曾想过他们这个源力底下,除了脸好似乎最没用的青年居然是一个拓印师! 拓印师诶! 天灵族修者界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一个拓印师要么已经成为一个移动的源术宝具库,要么就是在成为移动的源术宝具库的路上。 源术师最需要的两样东西,一源宝,二源具。拓印师全部能自给自足! 遇到的源术不适合自己?这种事情,不存在的。 随随便便拓印几个源宝、源具出来,转身就能换到想要的源术。 遇到更好的源术,识海广场没有位置?这种事情,不存在的。 随随便便可以把不想要的源术拓印出来,二次利用,不像寻常源术师那样得用洗源石洗了,每次洗源心都像在滴血。 所以,他们队里有了一个拓印师?!所以,如果遇到源宝,他们就可以请他出手了?这青年年纪尚小,他们也不求能拓印出源宝,哪怕拓印出些源具出来也是极好的。这可都是明晃晃的源晶啊! 源晶是什么?源晶是源力修为,是可以买到的一切好东西!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刻,小队里其他人看庄云州的眼神那不是看一个人的眼神,那是看财神的眼神啊! 庄云州温和的笑起来:“在下修为低下,并不奢望争先,只是若弟子石牌中空空如也,也实在颜面无光,是以,此次选拔赛,还要仰仗诸位。若诸位有想要拓印出来的源术,或遇到源宝,想要拓印的,在下自然也不会推脱。” 小队里几个人也都并非蠢的,人家的意思很明白,想要拓印,可以,拿天才地宝和源材来换。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是大赚。别忘了,这次的选拔赛,所寻的天才地宝那都是要上jiāo给抱朴宫的!天才地宝他们得不到,可若是能将自己的源术拓印出几个源具甚至于源宝,那可都是属于自己的,这些源宝和源具能换取明晃晃的、可爱的源晶! 这可谓是慷他人之慨,肥自己的腰包,这种便宜谁不占谁是王八蛋! 见整个小队的凝聚力和士气几句话之内便被庄云州挑动,风藏水暗暗赞叹,没想到从接触以来就一直一脸人畜无害的人,用起谋略来却是半点儿不含糊。 从他提议组队开始,每次都在关键时候,三言两语便推动了局面。先是挑选合适的战力,再来剔除队内容易被利益引诱而反水的人,最后用更大的利益将小队的人心拧在一起,更确定了自己在小队的话语权。若说在此番话之前,小队人定然是以自己这个源力十级的人为先,那么在庄云州此番话之后,可就不一定了。毕竟,就连自己不也心动了吗? 而见事情的发展按照预期,庄云州内心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此算计并非他本心,但奈何他是这次大会中修为最低的一个,纵然师父总夸他天资纵横,可和他人在修炼时间上的差距并非天资能够一朝一夕补足的。 得遇阳明师者,师父着实帮了他多少,这些事情庄云州都一一铭记在心,如今纵使能力低微,无人期望他能拿什么好成绩,但他也不想成绩太差,让师父脸上无光。 如今,队伍已然稳定,天色已晚,一直以来都很沉默的五级源术师符离忽而开口:“这一片的人在减少,我们也得快点离开这儿,找个地方扎营。否则,捕食的异shòu就要来了。” 小队中野外生存经验最丰富的就是这个满脸胡子的大叔符离,风藏水跟庄云州对视一眼,客气的说:“我等经验不足,挑选营地之事,还得麻烦符修友。” 符离点点头,微微动了动鼻子,又观察了一下四周草木和土壤:“往这边,小心脚下,这里水汽丰沛,四周多有沼泽湿地,尽量沿着树木生长的方向走。” 众人都应是,而后随着符离快速的离了这块区域,刚走出不远,便隐约听到身后那处传来隐隐的shòu吼和打斗声。庄云州心下一凛,只怕就在他们一行人进入遂园的时候,四周的异shòu就已经盯上他们这些肥肉了,只是当时他们人多,异shòu们也知道趋利避害,如今人群拆分成了小组,留在原地的那些可不就成了猎物。 “快走。”符离神色一变,忽而提了速度,风藏水鼓动起全身源力,放出威压,庄云州敏锐的察觉到四周的矮丛和树枝上传来莎莎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退去。 符离想起队里有一十级源力的修者,神色也算是放松了一些,他们又往前方走了越半时辰,空气中的水分在渐渐减少。符离在四周看了看,找了个背风,少树木的平地:“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可有操火的修友?” 毕海波站了出来:“在下毕海波,擅长操火。” 此话一出,另一人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还未等毕海波发怒,便主动站出来说明:“在下烈炽阳,擅长控水。” 这可有意思了,名字里带水的,偏偏擅长操火,而名字里带火的,偏偏擅长控水。毕海波听得他的自我介绍,也是觉得有趣:“咱们可真是凑巧了。” 即有两人做了相互介绍,风藏水索性再带了个头:“在下风藏水,擅长控土。” 大家当即道:“又是一个名字跟源术相反的。” 风藏水也跟着笑,只是笑意没达眼底。可不是吗?谁又能想到有着控风术祖源的风家嫡子居然是个天生亲土系祖源的体质呢。 风和土,一个轻灵自由,一个厚重沉闷。他受家族祖源排斥,不肯赐下源术,那太正常了。可偏偏他生在一个‘极一派’的家里,为了守卫家族传承了数百年的‘极一’风格,压着他这个嫡子不得修行其他源术,美名曰要上行下效,也真是…… 呵。 庄云州看出了风藏水的不对劲,给他递了一个眼色,风藏水将那些令人烦躁的思绪甩开,对他笑了笑,庄云州放下心,冲他点点头,转而也开始自我介绍:“在下庄云州,擅长后勤,能提供食物和医疗。” 医疗?这可又是一遭意外惊喜,虽说医疗用的源具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备上一些,可治疗的次数用一次少一次,队内有一个提供医疗的队友,对大家的钱包都友好不少。 剩下的一人就是队内唯一的女性,擅长防守的李茉莉。至于符离,他并未说明自身擅长的源术,只是这六人中唯有他一人参加过寻源者小队,野外生存经验较丰富,虽源力低了些,可也无人敢小瞧。 至此,小队众人也算是初步对彼此有了了解。 待清理出空地后,风藏水首先让大家退让出位置,控土的源术一出,脚下的土壤便迅速翻涌起来,一幢土做的房屋在空地中拔地而起,一面墙上留了透气的窗户,一面留了两米高的门。 庄云州留心观察他的眉心,一个轻易能辨认出的甲骨文‘土’字一闪而过,心下了然,风藏水的这个源术等级颇高,按照师父所教授的源术光芒等级来看,是个二代源术。《说文解字》一书中说,‘土’本意是泥土、土壤,五行之一,更能引申为乡土,国土,领土。若风藏水悟性足够,这个源术到后来应该可以形成自身领域,即在特定的领土中,风藏水便是一切的掌控者,能够全方位的压制敌人的行动。 简单,可非常qiáng大的一个源术,端看对方能否修行到那一步了。 只是现在看来,风藏水大约还未掌握更高深的‘土’字用法,就只是简单的操纵土壤。庄云州暗自思量,倒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点拨一下对方。虽然就其他方面而言,他是修行的新手,但唯独源术解答和源术发展上,天泽界应无人能比得过他。 房子建好了,虽不如石头那样结实,可作为夜晚的营地,也比shòu皮帐子安全多了。符离是非常满意的,倒是庄云州在里面转了转,发现许是因为这里靠近湿地,土壤的水汽过重,房间里也cháo湿不堪。 从房子里出来,庄云州温声对毕海波道:“能否请毕道友用火将房子烤一遍?” “这有何难?”毕海波走上前,也有心施展一二。只见他眉心源术一闪,一个光芒略黯淡些且纹路较为复杂的甲骨文‘火’字掠过,巨大的火光腾然而起,将整个房子包裹在其中煅烧,土屋所蕴含的水汽很快蒸腾而起,还未脱离火苗的范围便又被蒸发殆尽,足见这火焰的温度之高。 而小队的其他人惊叹于毕海波的控制力,这么大范围的火焰,居然没有没有伤到周遭任何一颗草、一片叶子,连温度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不会让他们这些围着的人感到难受。 庄云州默默的思索着‘火’字的内涵,《说文》中甲骨文的火就是一团火苗的样子,本意是物体燃烧所发的光、焰和热,同为五行之一。如此看来,‘火’字源术,应有三种形态的应用,光、焰、和热,修行到后来,三者应能随意或单独或搭配使用。如今,毕海波的控制力是很jīng细,可却尚未到达更深的境界。 火焰煅烧的时间不长,庄云州叫了停,待温度退去之后,又进屋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不出他所料,此地的土壤跟粘土的成分有些像,再加上含水量本就多,被风藏水用源术搅拌垒砌,几乎是天然的砖石粘土胚子,高温烧过后,不仅去了湿,更是将土房烧成了砖房,变得结实不少。 而这其中的变化,小队的其他人也很快察觉。尤其是作为一个控土者,风藏水更是感受深刻,这屋子煅烧前后的土壤性质大为不同! 他伸手摸了摸变得有些粗糙但更加坚硬的墙体,蓦然转头望向庄云州——这,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张结尾,我让庄云州说自己擅长寻源宝,想了想,这个情节不太妥,前面未曾jiāo代过这方面的内容,有些突兀。所以,今天把那句话删除,日后再找合适的时机写出来。 第三十八章 选拔(四) 不仅仅是风藏水,同样震惊的还有毕海波,他为操火者,也曾和控土的修者jiāo手过,但在他的大火灼烧过后,那人的土墙虽扔能成形,但实际上内部却已经guī裂,根本无法承受他下一波的攻击。可,这一次…… 毕海波不信邪的凝了个火球冲着房子扔去,同样力道的火球,能击碎上次那个控土者的土墙,却只是在这房子上留了一个稍黑的印子。 “……” “怎么会这样?”毕海波眼神灼热的转头望着庄云州,“庄兄,你让我烧这房子,不止是为了去除湿气吧?” 五双眼睛同时望过来,庄云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些人看上去特别惊讶,好像这是特别惊奇的事情。他解释:“这里的土质不同,粘性较大,又靠近水泽地,土中水分太多。风兄方才控土时,将这些土搅拌混合,他们便黏成了类似石块的结构,大火将水分蒸gān,这土墙自然就更加结实。” “土质?”风藏水蹲下来抓了一把土,放在手上捻了捻,眼神一亮,这个源术他刚得不久,修炼也只在粗浅的程度,更无人指点,一个人摸索着,原本也只是想着能将土壤凝聚成不同的形状,或用来攻击或用来抵挡,已然觉得这是这个源术的qiáng大之法了。至于日后的修行方向,多半也是练习控制的jīng细度和凝练土壤的坚固度。可如今如今庄云州这一番话,简直为他打开了修炼这个源术的更宽广世界! 土,亿万年来沉默的铺在大地上,承托着世间的万物,即无声也无息,厚重而沉稳,它难道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种形态吗?风藏水闭起眼,神念深深的探入脚下。这是一片黑暗的世界,看起来紧密,浑然一体的土壤中,存在着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它们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似乎彼此纠缠又彼此远离。 风藏水放开心神,全心的体验着土壤的情感,独立而沉稳的土粒,坚而硬的小石子,感觉带着些清脆的砂砾,乃至粘人的粘土……这一片土壤诉说着土地的成长,雨水如何落下,草木如何扎根成长,水泽浸润中,他们有的随波逐流落入水泽化作淤泥,有的被树木抓住,坚守故土,还有的被雷电劈中,炸裂飞溅中化为透明的砂石…… 风藏水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无悲无喜,无境无我的状态,神念翻涌起来,他四周的土壤中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漩涡,或成流沙,或成gān土堆,或成沼泽…… “风兄这是……”毕海波惊讶的睁大眼,“神识力量,突破了?” 土壤渐渐安静下来,风藏水睁开眼,对这次突破似乎也有些怔愣,随后便听到其他几人的恭贺声,风藏水收起心中的惊讶,一一回礼后,又郑重的走到庄云州面前,躬身一礼:“多谢庄兄点拨。” 庄云州侧身避开:“此事多为风兄平日积累,并非我的功劳,不敢当此一礼。”风藏水并不跟他争论,神识力量的突破有时并非单单靠积累就行,很多时候差的就是那一点灵光,而他的这点灵光就是庄云州给的。 身体跟着换了个方向,风藏水飞快的再次一礼。 “……” 生生受了他这一礼的庄云州无奈,思量着这礼既然受了,肯定不能白受,想了想便道:“我不知道这世间土壤到底有多少种,可大约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特性。日后,风兄不如丈量大地,亲自体味,或许能有所收获。我想,若到那时,风兄只要脚踏大地,就能从土壤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借力打力。你所控制之地,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称这种境界为——领域。” 此话一出,不仅风藏水震撼,就连小队的其他人心里都升起一种莫名的敬畏——这种境界真的是人力可以达成的吗?若真能达成,那又是何种伟力? 抱朴宫中,凡有意收徒的峰主、各峰长老在无数画面中听到庄云州的话的人,也是一片静默。 主宫大殿上,魏芳长老看着不放心徒弟特意来大殿观礼的阳明师者,叹道:“小阳明,你收的这个徒弟,不简单啊。” “未曾修行过控土之源术,所说的话竟和上古之时的地耀尊者所践行的一模一样。典籍中记载,地耀尊者将控土术修炼到了极致,只要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接触到大地,几乎可谓立于不败之地,他的源力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多,即便来者比他qiáng,地耀尊者败不了敌,可对方也别想奈何的了他。” “那孩子刚才说他叫这个为什么?领域?” “为我统领之疆域,果然不错。” 阳明也不知道自己徒弟居然这么能耐啊。但听到向来不轻易夸人的掌宫师叔祖这么说,赶紧先把自己的震惊放一边,虚假的谦虚道:“唉,这小子还差得远呢,当不得师叔祖这样夸。还是要多磨练,多磨练。” 话说的是这么说,但他脸上的得意都快飞出来了。同在大殿观礼的小字峰峰主莫不言都看不下去了,重重清了清喉咙:“我看那个叫风藏水的小子也很不错。” 阳明瞄了画面中的风藏水一眼,想起对方一路对徒弟还算照顾,评价了一句:“还行吧。”那话里的勉qiáng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莫不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也控土的,先看上了啊。” 阳明莫名其妙的回了一个眼神:“你看上就看上吧,我又没看上,不会跟你抢的。” “……”莫不言、莫不言只能吸气。 遂园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各峰峰主、长老眼中一事,参加选拔的所有弟子并不知情。庄云州一行收拾了营地后,简单用了餐食,排了轮守的班次,便进屋休息了。 门窗被庄云州用乱枪藤封上,不仅能简单遇敌,更有一些警戒的功效。这已经是他所施展的第二个源术,再加上尚未展示的医疗,以及还不知道有没有的第四种、第五种……同行之人只能默默的想,果然是拓印师。 一夜无事。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落下,最后一班值守的符离叫醒了众人,稀疏用餐后,符离本想让风藏水将这屋子毁去,却被庄云州制止:“我的储物石比较大,不如收起来。” 符离条件反she的看了看他们身后这个高约两米半,占地约30平米的屋子,想想自己那个全部空间还不到这房子一般大的储物袋,木然的点点头,而后就见对方轻巧的一挥手,屋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很好,非常的拓印师。 “一会儿我们先向北方走。李茉莉善防守,为前端;毕海波,烈炽阳善攻击,注意两翼,风藏水压阵,庄云州作为中心。”符离按照常规的方式安排了小队的站位分工,这样遇见异shòu或着魔植,不至于忙乱成一团,毕竟他们之中还有一个战斗力基本为零的拓印师。 “那符兄你呢?”毕海波问。 符离露出一个笑,淹没在浓密的胡子下:“我当然是先锋,负责探路。”语罢,他眉间huáng芒一闪,身形瞬间消失不见,一条色彩斑斓的细长小蛇盘起身体卧在符离原来的地方,那蛇竖起上半身,姜huáng的眼神中闪着不同于动物的人性光芒,三角形的脑袋上一个源术纹路亮起莹莹的光芒,又在主人的控制下隐没。 “符兄?”李茉莉在那蛇竖起上半身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守护源术放了开来,却不想见到了那闪光的源术,顿时傻眼,有些不确定的冲着那一看就是剧毒的小蛇叫了一声。 符离点了点蛇脑袋,从蛇口中吐出带着浓浓‘嘶嘶’味儿的话:“是我。” 庄云州见了他眉心的源术,心中也是了然。那是一个甲骨文的‘虫’字,这个字的甲骨文字形便是一条三角形头的蛇的形象,所以,虫的本义实际上是毒蛇,只是后来变成了泛指一切昆虫或动物。符离既然能变身毒蛇,大概也能变身成其他动物,只是不知他有多少种变化。 “我先去前面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好东西。”符离变声成蛇的之后,声音总是含糊不清,听着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冷意。但此时,小队的其他人哪里还顾得着这点儿不适,看着那小蛇走着风骚的‘S’形飞速的离了视野。 “没想到符离大叔的源术居然是能变身成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李茉莉还是个小姑娘,因跟五个成年男人同行,一路都保持着戒备,努力的降低着存在感,如今这兴奋的样子倒是显出些小姑娘的活泼样子。 毕海波家里有个跟李茉莉差不多大的妹妹,如今见了茉莉也有些移情的意味,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当初组队的时候,我还可惜咱们之中没人能探查,却不想符离大叔深藏不露。这下可好了!” 庄云州闻言也露出一个笑,确实有有这么一个人在队伍中,真是让他们省了不少事。 符离去的时间并不久,满共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东边有一株蓝夜小青皮,附近有一头一级尖猪异shòu,以我们的实力对付它不难,它额顶的那根刺,也是八级源材。” “走。”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自己越写越像是起点的大长篇…… 分享给大家今天看的一个字——且,猜猜这个字的本义是什么? 是男人的第三条腿。 没想到吧,吓了本小可爱一跳,本小可爱忍着害羞看完了。这个字简直是最早的生殖崇拜了,知道这个字引申为什么吗? 引申为古代祭祖时放祭品的礼器,也可以表示祖先。 神奇不?好玩不?【手动DOG】 第三十九章 选拔(五) “老毕,你退一边去,你火太大,寄山草都快被烧死了,我们忙个屁啊!” 烈炽阳催动脚下源力,分别从左右手的手心中窜出两条水绳,将那头赛铁花豹shòu的两条前肢拴住,使劲一拉,异shòu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的往前一趴,尖锐的石锥凭空出现在他脖颈和背脊jiāo汇处的上方,带着破空声如离弦之箭一般坠落而下,冲着它背脊处的弱点狠狠扎下。 那头塞铁花豹shòu吃痛的发出一声巨吼,顿时狂性大发,带着倒刺的尾巴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甩鞭声,忽而朝困住自己的烈炽阳甩来,那尾巴本来并不长,按理来说根本够不着人,可谁也没有预料到他居然在半空中诡异的伸长—— 布满钩状倒刺的尾尖被阳光照出点点寒芒,在烈炽阳的眼中渐渐放大,正当那尾巴要甩到他身上的时候,三面透明的大盾倏然升起,将他的身体牢牢护住,尾巴甩在护盾之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小茉莉,谢了。”烈炽阳扬声朝守在庄云州身旁的李茉莉道谢,而后又是三条水绳从袖中蜿蜒而出,转眼将塞铁花豹shòu的后肢和尾巴同时拴住。 手一扬,五条水绳窜出,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飞去,缠着五棵粗壮的大树盘旋了十几圈,而后拉紧。 “吼——” 塞铁花豹shòu的四肢和尾巴被一股不抗拒的巨力拉扯,整只shòu被迫摊平,就这么吊在了半空。 它剧烈的挣扎起来,水绳几乎承受不住这股巨力,颤抖了两下。烈炽阳脸色一变,加大源力输出,水绳瞬间又粗壮了一些,可这么巨大的源力消耗让他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快点把这畜生弄死,我快撑不住了。”烈炽阳喊了一声。 早先被嫌弃的毕海波摇摇头,走到被困住的塞铁花豹shòu旁,竖起一根手指,一点火苗从他指尖冒出,瞬间变成一道细细的火线。 手指轻轻一弹,火线绕着塞铁花豹shòu脖颈上一圈,毕海波随即做了一个拉紧的手势。 极致的高温瞬间融化了异shòu蛇鳞样的皮肤,烧化了它的血管壁,血液顺着伤口大量涌出,它的挣扎越来越小,最终头一歪,四肢也无力的耷拉下来,彻底的死了。 收取了寄身草和塞铁花豹shòu的尾巴后,风藏水三人和庄云州三人汇合:“符离大叔怎么样?” “我已经给他治疗过了,一些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撞到头,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醒。” 这已经是他们小队在遂园的第十六天,这些天因为有符离的提前探路,他们躲过了不少危险程度高的异shòu,找到了不少天材地宝和源材。 尽管时不时有人受伤,但庄云州的医疗源术实在是出乎意料的qiáng,所有外伤几乎都是秒好,若是被异shòu之力侵蚀,只要力量不qiáng,也能很轻易祛除。是以,收获很是不错。 对他这个源术,小队成员都非常垂涎,符离在野外生活的时间长,更是知道这种qiáng大的医疗源术可遇而不求,当下便跟庄云州定下jiāo换协议,求了一枚‘医’字源具。 这次他们之所以要找寄身草,也是因为寄身草本身蕴含的能量波动和‘医’字祖源身上的温和气息相似,很适合作为拓印用的源材。只是符离没想到在这株寄身草附近居然隐藏了一只塞铁花豹shòu,这种异shòu最爱吃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蛇类,尤其是毒蛇,越毒越好。 猝不及防的符离被这头异shòu所伤,以他五级的源力根本对付不了这头近乎二阶的异shòu,拼着被咬了好几口逃出一条命,被听到动静的小队成员赶来所救。 符离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小队成员处理完异shòu尸体后没多久便醒了,察觉到身上的伤都好了之后,他对庄云州道了谢,又关心起最关键的问题:“可拿到了寄身草?” 风藏水有些迟疑:“拿到了,可是……” 毕海波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自己的后颈:“我刚才打的太兴奋,一不小心火大了,寄身草,额,好像有点儿不太好……” 不太好? 符离接过风藏水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本来应该呈现出晶莹剔透般青色的小草此时蔫不拉几的垂着叶子,青色变成了青huáng色,更过分的是个别细长的叶边已然被烤成了焦huáng色。 这垂死的状态一看就不能用了。 “……” 符离闭了闭眼,十分不想说话。 庄云州给了他十几种源材的名称,都可拓印他的医疗源术。可惜的是,好多都是高级源材,并非轻易能得到的。 其中以他自己的能力能得到的总共才三种,寄身草便是其中之一,这些日子他没少费劲儿,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株,结果现在…… 可是,面对救了自己命的队友,符离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没、没事儿,再找就行,真没事儿。”TAT…… 完美的体现了什么叫qiáng忍着眼泪。 庄云州叹了一口气,拿过盒子:“给我吧。” 符离不解的看他把寄身草拿出来捧在手心。 庄云州没解释,微微垂头看着手心的小草,眉心莹huáng色的源术光芒闪过,识海中‘生’字纹路散发着莹莹光芒。 小队的其他人惊奇的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们周遭的草木上居然飘出了一些细小的绿色光点,这些光点中透着浓浓的生命气息,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投入了悬浮在庄云州手心中的寄身草体内。 随着这些光点的投入,寄身草原本卷曲无力的草叶在众人的眼皮低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青huáng色一点点褪去,清莹剔透的青色从根部向上蔓延,从草甘到叶片,直到最顶端的叶尖也变得青翠后,漫天的绿色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一株株型完美,生命力qiáng横的寄身草悬浮在半空中,在众人的注视下颤了颤纤长的叶条,犹如美丽的女士舒展了身躯,而后落在了庄云州摊开的手心。 庄云州抬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了。” 还能这样?! 符离将那株寄身草小心的从他手心捏起来,端详了一阵,顿时大喜,看了看庄云州,感叹:“庄兄弟,你这源术要是让那些草药贩子知道了,花多少钱都愿意拓印一个来啊。” “其实我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真的能成。” 这话庄云州一点儿没说谎,这三个月他单单是修炼源力、神识、跟着阳明学习拓印法和辨识源材,还要看留神石学常识,根本没空去钻研源术的使用。 只是他想着‘生’字既然有生命的意思,那么能否反向应用?例如从其他生物身上剥离一小部分生机,给旁的事物,没想到试验了一下,居然成功了。 这边抱朴宫主宫大殿,从庄云州进入遂园基本就没离开过的阳明已经不知第几次被徒弟惊喜到,正想显摆两句,就听一个大嗓门喊:“阳明师者,阳明师者可在?” 一个微胖的老者从宫门外扑了进来。 阳明定睛一看,正是养药峰的峰主杨长生。那老头满面红光,瞅着他的眼神亲热的跟什么一样,那脸色跟当年他去过几次药田后可真真是截然不同! 杨长生看着阳明,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哎呀,阳明师者在呢。真是巧啊,自从上次一别,你也差不多三十多年没去我那养药峰坐坐了,师兄我甚是挂念啊!” “我怎么记得是师兄挂了牌子说‘阳明和异shòu不得进入’呢?”阳明师者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杨长生装傻:“没有啊,阳明你肯定记错了。打小师兄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欢迎你还来不及呢!” “哦,这样啊。那感情好,我记得师兄田里那株无相天叶开花了,咱们不如就一边赏花一边叙旧?”阳明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那师兄定然扫榻相迎。”杨长生心中滴血,脸上却笑意不改,话题一转,说到庄云州身上:“只是,不知师弟你那徒儿刚使得那源术……” 阳明见着他就知道这老抠儿来的目的,虽生气他当年立的那块石碑,有心为难两下。可这会儿抠门的要命的人连无相天叶都舍得拿出来,看来是真遇到难处了,到底是自己师兄,阳明还是抬手放他一码:“回头我拓印一份送到师兄峰上。” 杨长生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虽然拿出无相天叶揪的他心肝脾肺肾都疼,可若能拿到阳明亲自拓印的那个源术,总算是点儿安慰。 · 遂园 捧着漂亮草药嘴角含笑的俊俏公子让一个小姑娘看的愣了神。 李茉莉怔怔的看着庄云州,想起方才那如梦似幻般的景象,以及庄大哥温柔的笑,脸颊悄悄的红了,见对方的眼神似要扫过来,心头一惊,不知为何身体居然条件反she的转到毕海波的背后,躲了起来。 可没过一会儿,一颗小脑袋又没忍住从人形墙壁后探出头,朝庄云州看去,正逢庄云州跟风藏水说话,不知说到什么就笑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眼睛,好看的一塌糊涂。 ! !! !!! 怎么这么好看!李茉莉捧住了脸颊。 被小妹妹当成墙,还忽视的彻底的毕海波侧着头无语的看着小女孩儿被美色迷惑的昏头昏脑的样子,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而后坏心一起,脚下一错就彻底挡住了李茉莉的视线。 ?! 李茉莉疑惑的抬头,对上毕海波从上看下来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gān了什么,脸‘噌’的红了。 毕海波在她脑袋上用力按了按:“小姑娘,就这点儿脸皮还想追男人?” “追……追追……男人?”李茉莉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一边结出一个小圆盾拿在手里,一边结结巴巴的反驳,“谁……谁要……追男人了?!你你……你胡说什么!” 毕海波瞅了瞅她握在手中的武器,嘴角抽了一下,一点儿也不想比较下能挡住塞铁花豹shòu全力一击的盾跟自己的身体哪个硬,赶紧收嘴,双手举过肩膀做投降状:“我。我追男人还不行?你先把那个放下。” 李茉莉横了他一眼,把小圆盾收了起来,娇哼一声:“我才没想追庄师兄,就是觉得庄师兄好看!”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毕哥哥你也不许追!” 只是随口一说就被郑重警告的毕·钢铁直男·海波:???现在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个啥子哟?! 第四十章 选拔(六) 昨天还在苦恼小女孩想什么的毕海波,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李茉莉的小女孩心思了,他现在就想知道妹子到底去哪了?! 李茉莉失踪了。 这事儿还得从早上说起。 他们小队一行六人,五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儿。虽说一路同行配合的挺默契,大家性情也相投,可生活上终究还是男女有别。一连在遂园中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家jīng神紧绷,时时小心,处处留意的,着实疲惫,正巧这日庄云州要给符离拓印一枚源术宝具,小队便决定原地修整一天。 这次的营地不远处有一个小水潭,水质清澈,也不算很深,李茉莉一个女孩子,接连一个月都只能简单的用水冲洗一下身体,早就难受不已。今日难得小队修整,又见着了这个小水潭,实在心痒难耐,便悄悄的跟毕海波说了一声,转身就冲去了小水潭。 毕海波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扎营之前他们已经在这附近细细摸查过了,该驱逐的也都驱逐了。李茉莉一个女孩子沐浴,他们一帮大男人也不好跟过去保护,再加上能亲眼见着拓印师拓印源术宝具的情况,几个人围在庄云州身边,竟都没有关注到李茉莉。 直到庄云州拓印完成问了一句茉莉去哪了,众人才发觉李茉莉离开的时间似乎是有些久了。虽说女孩子洗澡时间是比男人长,可也不至于一洗一个多时辰还没结束啊? “去看看。”庄云州眉头微皱,将拓印好的源宝递给符离,站起身来。 而李茉莉不见了,符离也没什么心思管什么源术宝具了,随手将庄云州递过来的盒子扔进储物袋,跟着众人向水潭冲去。 那水潭中空无一人,周遭静悄悄的。 “你们看!”烈炽阳忽而眼神一凝,指着岸边一块大石头道,“茉莉的衣服。” “小茉莉肯定出事了。”毕海波顿时急了。 庄云州神色凝重的抿了抿唇,看着急的快跳脚的毕海波出声安抚:“毕兄,我们不能慌,茉莉还等着我们救呢!” 他仔细看了一下四周:“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营地离的不远,我们也没听到茉莉的呼救声。还有这衣服,说明……” “说明茉莉实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偷袭的。”风藏水接上他的话。 “嗯。”庄云州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没有血迹。有两种可能,一,茉莉没有受伤,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二,对方的体型太过巨大,根本不需要让茉莉流血就……” 毕海波一想到一头巨大异shòu张大嘴将小茉莉一口吞下,内心就是一疼,当下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声。六人中,他和李茉莉的感情最好,一想到对方可能死无全尸,眼泪根本就忍不住。 一直蹲在附近观察土壤的符离听到他的哭声,站起身来狠狠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你哭个屁啊!现在哭太早了。” “符离大叔,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庄云州敏锐的察觉到符离话里有话。 符离点了点头:“我看过了,这附近没有什么大型异shòu捕食的痕迹。倒是这几个小dòng……” 符离招呼众人过来,蹲下,指着几个大概有孩子小指粗细的小dòng:“这里,这里,还有那边山壁上……都有。” 庄云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确实在山壁上发现了同样的小dòng。当初他们选择这里扎营,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这里有这个山壁避风。而李茉莉洗澡的小水潭就是顺着山壁留下的水汇集而成的。 庄云州仔细看了看那些小dòng,发现它们很有规律,就像是什么东西爬过留下的痕迹。 “是蜘蛛!能在山壁上行动自如的山蛛。”风藏水眼神一亮,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茉莉没有反应就被偷袭了。蜘蛛肯定是从茉莉身后的山壁上爬下来的,蜘蛛爬行的时候本来声音就小,这里又有流水声,茉莉没有发现也是正常。蜘蛛直接用蛛网把她缠在蛛网里,从山壁上拖走了,所以这里没有血迹。 “但山蛛也有很多种类……” 符离将那小dòng挖开一些,挑起一些土闻了闻,很肯定的抬头:“青身血纹蜘。这种蜘蛛生活在山区,爱将巢筑在山dòng中,它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冷香,我之前待的小队接过猎杀青身血纹蛛的任务,跟它们打过jiāo道。” 说道这里,符离又露出一个不解的神情:“但这种蜘蛛多以香味浓郁的花草为食,很少袭击其他生物……” “哎呀!小茉莉都不见了,还说什么蜘蛛的习性!”毕海波着急的打断符离的思考,“大叔,你就说我们该往哪去找吧!” 符离指了指山壁:“都说了爱筑巢在山壁中,肯定是到那找。”见小队其他人都满心焦虑,符离又补充了一句,“小茉莉现在应该没事儿,这种蜘蛛不吃死的,把茉莉带走而没有当场吃掉,应该是把她当成储备粮了。” 听到这句话,毕海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还好,那还好。” “风兄。”庄云州看着风藏水。 “跟着我。”风藏水招呼了一声,手抵住山壁,源力发动,原本垂直而平整的石壁上瞬间冒出一个个半平米左右的平台,风藏水首先跃了上去,追着蜘蛛留下的爬行痕迹,一路朝着山壁向上攀爬。 毕海波紧随其后,接着是庄云州和符离,烈炽阳殿后。 蜘蛛的路线很明显,走到半途的时候他们就在山壁的左侧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黑黢黢dòng口,这个dòng口下方边缘有一处突出的石块,若从下方看,这石头正巧将dòng口挡得严严实实,难怪他们当时清查险患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应该就是这里了。”风藏水停在dòng口不远处,手一挥,dòng口前那块石头快速的生长伸展,长成一个大约十平米的半圆形平台。 几人先后落在平台上。 dòng口里有风chuī出。那风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香味,犹如冬天大雪初晴,门口有野梅的人家走出家门所吸入的第一口空气的那种味道,香的凌冽又清高。 “青身血纹蛛群居,一窝里至少有五只以上。蛛丝坚韧牢固,一般的蛮力无法挣脱。唯一的弱点是火。毕海波将石我们这次的主力。只是……我担心毕海波一人顾不了这么多。你们谁身上还带着火系的源具没有?”符离问。 “我有一枚八级火系源具,但是只能激发两次了。”烈炽阳首先响应。 两次?符离皱了眉头,两次太少。 “还有吗?”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这有些难办了。”符离脸色难看起来,“青身血纹蛛只是一阶异shòu,若是一只,并不难对付,可一群的话,对付起来远超二阶异shòu。况且里面是它们的老巢,此行非常危险。” “毕兄,你还记不记你的火系源宝是什么样子?告诉我。”庄云州突然开口。 “你是想——?”符离诧异的看着庄云州,“这可能吗?临时拓源,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不要紧的,只是低等的源具的话,很快的。”庄云州回道。 符离打心眼里不相信。 庄云州实在太年轻了!他现在与其说是一个拓源师,不如说是个拓源师学徒。一个拓源师的长成,需要的是千锤百炼的锻炼,这些都需要时间的积淀。而且拓源师还牵扯到模拟源术气息,分辨各类原材,虚海中虚源力的运用,以及最重要的对各类源术纹路的了解——要成功拓印一个源术,必须一气呵成,不能有任何错误。 这么短时间内拓源,不可能。 “庄兄弟,这可不是你自己的源术。第一次见的源术,你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拓印出来?”符离并不想làng费时间,“茉莉随时有可能丧命。” 庄云州对符离的担心心知肚明,若换位思考,他也会做如此选择,因此也并不争辩:“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源力低下,进去反而劳累你们保护我,不如我留在这里试着拓印,一旦成功,就进去找你们。” 风藏水不同意:“你自己在这里太危险了,万一外面还有青身血纹蛛呢?” “不用担心我。”庄云州笑了一下,‘隐’字源术发动,身体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队人这才知道他还有这个源术,符离当下道:“那就这么办。” 毕海波快速的说到:“我的源宝是一块火焰晶石。” 庄云州点头,用源术包裹起手掌,朝毕海波伸出:“给我一缕你的火苗。” 毕海波在他手心里一点,留了个源力火种,庄云州将手收回:“可以了。” 符离转身化为一条小蛇,先行朝dòng里爬行而去,毕海波紧跟而上。 见小队其他人消失在山dòng中,庄云州吸了一口气,在dòng口旁盘膝坐下,‘隐’字诀发动,瞬间隐没了身形。 他将那缕小火苗捧在手心,闭上眼。虚源力发动,虚海微微颤动了一下,庄云州手心中那缕属于毕海波的火苗渐渐缩小,犹如水滴没入水面那样,诡异的一点点从他的手心渗了进去。 与此同时,庄云州心脏处的虚海中,一点豆大的火苗却凭空浮现。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无能的人改了文案,也不知道好不好。反正我就这点儿能耐了。 说不想看谈恋爱的那一位,估计你是不能实现目的了,我这文大纲里有甜蜜蜜的爱情咧~~ 第四十一章 选拔(七) 这世间所有的源术纹路都是承载在不同的源材上的。 庄云州之前曾试过用源力直接书写文字,却没有任何源术产生。那时他便有了猜测,这个世界源材本身的力量和字的结合才产生了源术。所以,若想成功拓印一个源术,单单知道源术纹路的写法是不够的,还需要得到承载这个源术的源材的本源力量。 而每个源材本身蕴含的力量都是不一样的。正如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哪怕同一种东西,生长环境的不同,也会造成一些轻微的变化。之所以拓印师必须要有虚海,就是因为只有虚海才能产生虚源力,只有虚源力才能够调整源材的力量。 举例而言,毕海波的火系源术来源于一块火焰晶石,这块晶石生在的西境火山,叫它为‘A’,而庄云州此时拿出另一块火焰晶石,它生长在东境的火山。因环境的不同,它和西境的火焰晶石力量就有着细微的差别,那么叫它为‘B’。虚源力能做到从毕海波的小火苗中分离出‘A’的力量气息,照着‘A’的气息调整‘B’的力量,使它变成‘A’,这个过程叫做虚化。 源材经过虚化后,庄云州在上面书写源术纹路,这个源术才能成功拓印下来。 当然,两个源材不一定要同样品种,大部分源术有自己偏爱的源材属性,只要是相同性质的源材,都可以作为这种源术的承载体。若是平时,火系除了火焰晶石,还有太阳金晶,爆炎树等等,可对现在的庄云州来说,源材之间的差异越小越好,时间紧迫,差异越小,用时越少。 而幸运的是,上源材辨识课的时候,阳明给了他很多教材,而其中就有五颗产地不同的火焰晶石。 火苗在落入虚海的瞬间,庄云州神念微动,一颗火焰晶石被他从储物石中取了出来,托在手上。 虚海中,老老实实悬浮着的小火苗被则被虚源力整个包裹起来,包裹着火种的虚源力分离成丝探入火种中,在颤动中将毕海波本身的源力一点点剥离,火苗渐渐缩小,最终只剩下绿豆大小的源材本源力量。 庄云州松了口气,裹挟了一丝源材本源力量的虚源力从手心钻出,轻而易举的进入了火焰晶石中,霸气的逡巡在晶石内部,调整着整个晶石的力量。直到最后一丝细微的不同也被同化后,庄云州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又换了一块。 绿豆大小的源材本源力在五次虚化后中消失在虚海中,而庄云州身边则多了五块虚化好的源材。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拓源。 庄云州拿起一块火焰晶石,源力凝聚手指,飞快的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火’字的甲骨文形象,闪着荧光的纹路漂浮在半空中,神奇又美丽。 他眼神一凝,瞬间化指为掌,灌注着源力的掌心狠狠的拍在‘火’字纹路上,将它往晶石上压去,就在纹路要贴上晶石的时候,一种阻抗力同时从火焰晶石和源术纹路上传来。庄云州并未理睬,继续qiáng行往下按压着。 本来只是甲骨文形象的‘火’字纹路身上飞快的添上了各样的痕迹,密密麻麻的,就像是经过了无数战场而活下来的士兵,身上布满了伤痕,这些伤痕密集到几乎将原本的纹路全部淹没。 最终,在庄云州的qiáng压下,源术纹路颤抖了两下,化为一道流光,投入了晶石当中。 阻力瞬间消失,庄云州松开手,看过去,此时在他手中的正是一个九级源具。 对于源具的等级不高,庄云州并不意外,火焰晶石本身就只是六级源材,最多也只能成为六级源宝,他追求速度,也没有时间和jīng力消除杂纹,能得到一个九级源具,已然是他虚海qiáng大,外加这段时间学有所成的表现了。 五枚九级源具完成后,庄云州稍微调息了一下,便保持着隐身的状态进了石dòng。 ••• 蛇类视力不好,所以并不靠眼睛观察,而是靠舌头上的红外线感知能力,可以感知到发出热量的物质。符离化身成蛇之后,在这种黑暗的山dòng中,侦查能力反而比身为人身的时候更qiáng。 毕海波左右手各举着一个火球,照亮了一部分的dòngxué,从dòng口看,这个dòngxué似乎并不高,然而进入之后,小队的众人才发现这dòngxué别有dòng天。 山dòng进来经过了一小节隧道,可往里走了大约100米之后,原本那种身处隧道而产生的被压迫的bī仄感顿时消失,使人不禁产生了一种天空瞬间宽广的情绪。 众人抬头看去,毕海波用来照明的火球只能照亮头顶的一小块,更高的地方仍是一片黑dòngdòng。 风藏水眯起眼,似乎瞧着那黑暗的最顶端若有似无的散发出零星的亮光。可在这种黑暗的地方,人眼映照在火光中,也有可能只是错觉。 “毕兄,扔个火球上去照一下上面。”风藏水忽而道。 毕海波点点头,将右手的火球尽最大的力气朝山dòng上空扔去,火球绽出明亮的火花,快速的上升又下坠。 “这山dòng好高。”烈炽阳忍不住叹了一声,毕海波那一扔至少扔出几百米的距离,然而从火光照亮的范围来看,还远没有照到dòng顶。 “小心,山蛛发现我们了。”符离嘶嘶的开口,从进了这个山dòng他就一直在观察,这山dòng里的活物共有十几个,蜘蛛形状的有六只,剩下的形状各异,应该是其他被青身血纹蛛抓来的异shòu,这其中只有两个是人形的。 看来遂园中除了李茉莉,还有一个倒霉鬼也被青身血纹蛛抓了。 “嗯。”听了符离的话,风藏水点了点头,刚才在毕海波扔出火球的时候,山壁上也有些细微的响声,‘咔咔’的,似乎是什么坚硬的东西敲击在山壁上发出的。 “它们下来了。”符离嘶嘶的道,快速的报出几只蜘蛛的方位,“东北方向两只,东南方向一只,西南方向一只,西北方向一只。” “还有一只呢?”烈炽阳一边喊,一边快速跟风藏水、毕海波背靠背,站成一个三角。他娘的,这些蜘蛛居然还懂得合围。 “头顶!”符离嘶叫一声,“毕海波,火盾朝上,放!” 近一个月形成的小队默契让毕海波条件反she的手心朝上,一人大小的火焰大盾直直朝着正上方砸去,借着火光,他看到一只青身血纹蛛用蛛丝吊着自己,悬空在三人正上空,青色的蛛腿闪着金属般的光芒,正要朝下扎来。 火盾撞上蛛矛,灼热的火焰燎了青身血纹蛛身上的蛛毛,在那蜘蛛痛苦的嚎叫身中,一盾牌将它拍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上方的危机暂时解除,而更多的危险扑面而来。五只青身血纹蛛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到了火光照耀的范围内,风藏水眼神紧盯着东北边的两只,源术悄无声息的发动。 ‘刷刷刷’蜘蛛爬行的山壁上突兀的刺出一排尖锐的石刺,有一只最高最尖的正正刺穿了一只蜘蛛的腹部。青色的血液顺着石刺流下,那只蜘蛛短促的叫了一声,八条蛛腿瞬间因疼痛而蜷缩了起来,但它的反应很快,忍痛把蛛腿撑直,硬生生要把自己从这石刺中拔出。 “老实呆着吧!”烈炽阳自然不会让它得逞,一个水球砸下,刚将自己拔出的蜘蛛猝不及防之下再次‘噗嗤’一下,被石刺穿透,这次穿的更加彻底,它剧烈的抖动了几下就不动了。 同伴的死亡似乎激发了青身血纹蛛的凶性,剩余的五只尖嚎着用八只腿‘咔咔’敲击着墙壁,而后爬行的速度瞬间快了一倍。 风藏水试图故技重施,无数的尖刺在蜘蛛爬行过的时候,从山壁中毫无预兆的刺出。然而在山壁上爬行是青身血纹蛛的本能本领,风藏水的控土术又还没有qiáng到毫无波动,源术发动的瞬间山壁内部的细微颤动几乎成了蜘蛛的预警器,这种细微的震动被蛛脚上的细微毫毛放大,青身血纹蛛能轻易的辨认出石刺出现的方位。 一旦蜘蛛们有了提防就再没有一根尖刺伤到它们。唯一的好消息是,为了躲避这些尖刺,蜘蛛们在山壁上跳来跳去,着实给队员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控制坚硬的石壁比控制柔软的土壤费力多了,长久下去,对风藏水的源力是个不小的消耗,更何况,这只是蜘蛛们试探的攻击。 在发觉难以靠近之后,其中一只个头稍小一些的蜘蛛短促的叫了两声,随后有两只蜘蛛退后,躲入了山壁上凸起处形成了yīn影中,不多时,另外三只也不见了身影。 毕海波又扔出几个光球,试图找出蜘蛛们的行踪。然而每次当火光照过去的时候,只能照到些许晃动的黑影。 “它们在借着石壁的yīn影不停变幻位置接近。”符离带着嘶哑的声音提示。 符离的话音刚落,一条蛛丝诡异的从黑暗中带着破空声飞she而来。蛛丝上没有任何热能,符离也没能提前发现,直到蛛丝进入了火光的范围。 “去——!”手一扬,一条火蛇扑过去,绕着蛛丝飞快盘旋缠绕,那蛛丝就瞬间被烧成了灰烬,毕海波得意的一笑,不屑道,“就这点儿能耐还想……草!” 话音还没落,几十条蛛丝同时从四面八方各个诡异的角落朝着小队几人疾she而来。毕海波瞪大眼睛,骂了一声,双手合十,而后猛然拉开,一道火墙从小队外围突然升起,成圆桶状将三人一shòu罩在里面,蛛丝在接触到火墙的瞬间就被高温烧成了灰烬,大量的灰落在几人脚边,散发出青身血纹蛛独有的味道。 火墙落下。 黑暗中‘咔咔’声再次响起,蜘蛛们在山壁上爬动,蛛丝凌厉的破空声让几个人心头都是一沉。毕海波的火系再克山蛛,但他的源力总是有限的。 漫天的蛛丝似乎无穷无尽,毕海波将三人一shòu护的密不透风,而烈炽阳和风藏水在符离的提示下主攻,只是这些蜘蛛一直不停的变换位置,往往符离刚报完,它们就变换了位置。 忙了半天,只给这五只蜘蛛添了些伤,烈炽阳心中又气又急。一咬牙,双手在胸前jiāo叉,浓厚的源力凝聚,带着雷霆的气势超前一挥:“万剑齐发!” 一万把由水源力结成的长剑,朝着四面八方发出了毫无差别的攻击,这样密集的水剑攻击下,黑暗中传来两只青身血纹蛛痛苦的嚎叫。 “击中了!”符离嘶叫,“西北、西南。” 风藏水反应迅速的补了两根石刺,符离的蛇眼看着那两处渐渐熄灭的红色生命体,喜道:“死了两只。” 蛛丝的压力大减,但众人还没来及高兴,就听毕海波勉qiáng的声音:“我源力快枯竭了。” 烈炽阳也是苦笑一声:“我也快了。” 杀死两只青身血纹蛛的喜悦瞬间消失,符离只觉得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风藏水没说话,一言不发的将毕海波和烈炽阳护在身后,毕海波的火焰渐渐已经应付不了飞来的蛛丝,烈炽阳和风藏水不得不加入了防守的队伍。 “这样下去不行。”风藏水眉头紧皱,这地方没有光亮,十分不利于他们战斗,若是能看清蜘蛛的动向,他们也不需要这么被动。 正当战局的天平开始向青身血纹蛛一方倾斜的时候,庄云州的声音忽而在不远处响起:“风兄,接住!” 五枚带着红色亮光的晶石凌空而来,风藏水一把接住,一看之下顿时大喜,喝到:“来得正好。” 五枚源具一同激发,顿时将这山dòng照的如同白昼,青身血纹蛛失去了黑暗的保护,bào露在众人眼中,威胁霎时大减。符离哈哈一笑,带上一枚火系晶石,又化身成一只三耳山彪虎,朝一只躲在不远处的蜘蛛扑去。风藏水的控土术全力发动,很快剩余的三只蜘蛛在两人的攻击下颓势渐涨。 毕海波和烈炽阳见此局势,松一口气的同时赶紧就地拿出源晶来吸收调息。 终于在符离和风藏水的合击下,三只蜘蛛伤口增多。 眼看就要性命不保,为首的那只体型较小的蜘蛛嘴里忽而发出一声尖啸,另两只蜘蛛在这声尖啸声中颤抖了一下,忽而不要命的一般的朝两人袭来,而那只小蜘蛛却出乎意料趁同伴发动自杀式袭击之际,飞快的转身,朝着山dòng顶端飞快爬去。甚至在经过蛛网时,也不知为什么,那只小蜘蛛居然吐丝拉住了一个被蛛丝包裹起来的长条形生物,就这么带着一起往dòng顶攀爬而去。 符离看来一眼,顿时大惊:“那里面是个人!”那个蛛网包里正是唯二的人形生物,不管是不是茉莉,他们都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当初入遂园时,抱朴宫掌宫长老宣布的铁律之一。 毕海波见状,赶紧结束调息,一道火蛇直奔那小蜘蛛而去,然而,此时那蜘蛛已然爬的很高,毕海波的火蛇追着它的屁股,还没到就落了下来。 庄云州眉头一皱,快速道:“毕兄,烈兄,把你们的火焰源具给我。毕兄,等下控火就jiāo给你了。” 虽不知他要gān什么,毕海波和烈炽阳从他成功拓印出五枚源具后对他而决定再无质疑,赶紧将晶石给他。庄云州两手各握一枚,两手jiāo叠一上一下,神念全力而出,将两个源具里的源术纹路瞬间bī出源晶。 两字‘火’字纹路悬浮在半空中,一上一下,组成了一个新的源术纹路‘炎’,顿时冲天的火焰升腾而起,庄云州急道:“毕兄,快!” 毕海波从极度的震惊中惊醒,控制着这庞大的火焰冲向那几乎要爬到山顶的青身血纹蛛,将那蜘蛛瞬间淹没在巨炎中,凄厉的嚎叫声短促了响了一下,就再没响起。与此同时,风藏水的石刺刺穿了另外两只穷途末路的青身血纹蛛,整个山dòng中再无危险。 庄云州松了一口,收回手,那冲天的火焰缓缓消散在空中。 山dòng顶端有光照了下来,众人都是一愣,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这山dòng的最顶端居然是这座山壁的山顶。山顶原本有个dòng口,被蛛网密密麻麻封住。刚才那冲天的火焰不仅烧死了为首的青身血纹蛛,将蒙在山dòng上的蛛网也一并烧毁,这才有天光照下。 在天光的照耀下,被小蜘蛛裹挟走的蛛网包从山dòng顶端落了下来,烈炽阳托起一道水chuáng,将人接住,又指挥毕海波将山dòng腹部的蛛网上粘着的猎物弄下来。 异shòu型的直接弄死。人形的揪出来,就在毕海波手指点着火准备将蛛网扒开的时候,庄云州忽而握住他的肩膀:“别全部烧掉。” 毕海波一愣:“为什么?” 庄云州清了清喉咙,不自在的道:“茉莉她,应该没穿衣服。” 众人这才想起这一茬,毕海波吓得把手一缩:“我去,差点儿坏了小姑娘的清白。”这两个人形蛛网几乎差不多长,毕海波也分不出那个是茉莉,索性都从头部小心一划,将两人的脸露出。 左边蛛网里的小姑娘昏迷着,除了被蛛网包裹呼吸有些不顺畅的苍白,没有任何问题。风藏水在茉莉身边给她凝了个石屋挡住旁人视线,又将衣物放在旁边,轻轻的叫了她两声,将人给唤醒了之后,安抚了两句便出去了。 而另一个被蜘蛛抓住的则是个瘦小的男性,毕海波就没客气了,把蛛网给他除了,简单粗bào的把人推醒了:“诶诶,醒醒,醒醒。” 男子在持续他持续不断且逐渐加大的力道中终于睁开了眼,想起自己遭遇了什么之后,瞬间惊呼:“蜘蛛!” “没蜘蛛。”毕海波拎着人的后领子一把把人拽起来,“都已经被我们弄死了。”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躬身道谢:“多谢各位救命之恩,在下抱朴宫吴家翰。” “你一个人?”风藏水皱眉。 吴家翰摇了摇头:“并非一人,小队的人应该也在找我。” 李茉莉穿好衣服从石屋里走出来,庄云州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营地?” 几人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自然无人反对。 吴家翰没有在几人的小队营地久留,再三道谢后便离开了,临走时,吴家翰不留痕迹的打量了庄云州几眼,隐蔽的没让任何人察觉。 营地只剩下自家人了,毕海波长出一口气,把自己扔到草垫上,揉了揉肚子:“饿了。” 李茉莉觉得因为自己让大家这么辛苦,很是过意不去,自告奋勇的给大家做了一顿午饭,虽然味道一般,但众人也算是给面子,吃的香甜。 吃饭的过程中,大家聊起青身血纹蛛,符离始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青身血纹蛛怎么会突然间袭击起异shòu和人类了呢?一般情况下,只有在食物极度匮乏的时候,它们才会勉为其难的吃点肉食。可这片地儿属于林地,按理说不应缺食物啊?而且,你们想过没有,刚才那只蜘蛛首领,逃命的时候还不忘带上猎物,太不寻常了。” 许是因为他的源术是变身术,符离对各种异shòu的习性都非常有研究,这件事儿弄不明白他实在有些难受。 庄云州听符离这么说,心中也泛起了疑惑,若是这一片出了什么变故,那可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这么想着,视线不经意扫过屋外,庄云州眉头忽而一皱,站起身,走出门,仔细观察起四周来。 毕海波呼哧呼哧的把汤喝完,一抹嘴,大咧咧的拍了一下符离的肩膀:“大叔,别想了,大不了去查查呗。” 风藏水注意到庄云州的举动,想了想,站起来跟着走了出去:“怎么了?” 庄云州指着营地周围,肯定的说:“这里的草木变得稀疏了。” 风藏水仔细看了看,这一看还真看出些不同来,往前走了一段,他蹲下看那一片枯草,拔了一根下来,诧异的抬头:“确实,我记得这里原来有一小片芨芨草。这不过一天不到……怎么就枯萎了?” 两人对视一眼,风藏水迟疑的道:“这会不会是那群青身血纹蛛饥不择食的理由?” “我觉得应该有很大的关联。”庄云州点点头,又往下说,“而能给环境造成这么大影响的……风兄,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源宝?” 第四十二章 选拔(八) “源宝?!”跟出来看看这两人gān什么的烈炽阳听到这两字,眼神顿时一亮,跌声问,“真的是源宝?” 庄云州笑了笑:“我也不能确定,但很有可能。” 被烈炽阳的大嗓门招来的毕海波对庄云州可比他自己有信心多了:“庄兄既然说有,那肯定有!”他兴奋的搓了搓手,问,“我们该往哪找?” 小茉莉也从窗户旁边冒出了小脑袋,期待的看着他。 感受到这种沉甸甸的信任,庄云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没有,你们可不要失望就是了。” 众人根本就无视了他的话,快乐的收拾起营地来。当初抱朴宫说往遂园投放了不少源宝,可如今,他们进入遂园一个月了,是连个源宝毛都没见着,这会儿听说可能有源宝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这附近应该是青身血纹蛛的领地,所以我们扎营的时候这里才这么安静。它们是因为食物短缺而不得不袭击异shòu和灵族人,那么周遭草木最凋零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庄云州分析道,“大家先找找看。” 众人点头,在四周奔波探寻。半晌后,却根本什么都没有找到。 李茉莉泄气的坐在地上:“难道真的没有吗?” 庄云州有些歉意的递给小姑娘一个果子:“抱歉,让你们白欢喜一场了。” 李茉莉接过果子摇了摇头:“不关庄师兄的事儿,师兄都已经提前说过了,是我们擅自抱了太大的希望。” “……说不定真的可能有。”符离面对山壁而立,抱臂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忽而往山壁处一指,“山壁那边,我们还没去。” 小队人都转头看过去,符离又道:“青身血纹蛛把巢建在那山的山壁中,总不是只占了山这边的土地吧?” 听符离这么一说,大家顿时豁然开朗。小茉莉更是跳了起来:“大叔说的太对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借助风藏水的土系源术,一行人直接抄了近路,从山壁上爬了过去,庄云州最后一个站到山顶。 “庄师兄,你看!”小茉莉手朝下一指,庄云州顺着她的手指朝下看去,目光霎时顿了一下。 从这座山的远处一路看来都是是茂密的森林,郁郁葱葱的绿色几乎盖满了大地,而唯独靠近山壁这附近,像是被涂上了其他颜色的幼儿水彩画,满目枯huáng,见不到一丝绿意。 这种情况若是正常,那才不对了,风藏水架好下山的石梯,首先跳了下去:“走。” 几人落下山壁,站在这片土地上,粗壮的树木叶子掉的一片也不剩,枯huáng的叶片铺满了地面。树下,不管是灌木还是草丛,统统都是huáng黢黢的光杆。 “这也太奇怪了。”烈炽阳啧啧称奇,“我猜如果真是源宝造成的,那这个源术肯定是木系源术的克星。” 庄云州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他倒是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字:“我们分头找找吧。” 一般情况下,源宝若跟一地环境相融,就会变得很隐蔽,这片地方的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地。可能一颗枯草,一片枯叶,甚至是一棵树……而这里有千千万的枯草、枯叶、枯木…… 庄云州闭上眼放开神念,他有预感,这并不是一个好找的……额…… 好像,找到了? 他低下头,正看到一根细长的枯huáng草叶缠在他的脚腕上,也不知怎么的,还把自己牢牢的打了个结。 迟疑了一下,庄云州扬起声音:“我好像找到了。” ‘嗖嗖嗖嗖嗖’,五道人影瞬间落到他身旁。 “在哪呢?在哪呢?”毕海波扒开前面小茉莉的脑袋,朝庄云州手里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庄云州被几人围得紧紧的,让他很不自在,忍不住双手立起,做了个往后推的动作:“你们太近了,看不到的。” 毕海波,烈炽阳瞬间往后退了两大步,退的时候还不忘拉上小茉莉和符离,至于风藏水,一来不敢,二来本来也没有靠很近。 庄云州松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脚腕。 五双眼睛同时低头盯过去,正看到那个造型奇葩的源宝,毕海波脱口而出:“你逗我呢吗?!” 这是源宝吗?怎么感觉像是qiáng行赖上庄兄了?还把自己打了个结,怎么看着这么不要脸的呢? 小茉莉不敢置信的用神念来回扫了三遍,才确定那把自己死赖在庄师兄身上的枯草叶子确实是一个源宝没错。揉了揉眼,小茉莉蹲在庄云州脚旁边,仔细看了看,哟,还是个死结呢! 她没忍住,伸手碰了碰打结完留在外面的草叶。却不想,那草叶子却十分傲娇,叶片‘啪’的甩过来,一下抽在她的手指上,而后在小茉莉震惊的眼神中挪了挪,把自己换了个方向。 小茉莉瞅了瞅自己手指上被抽出来的红印子,又瞅了瞅庄云州脚腕上的枯草,一下子蹦起来,语无伦次的冲大家喊:“它、它……它会动!这个源宝会动啊!” 毕海波一手按住乱蹦的李茉莉的脑袋,眼神终于有了些凝重:“啊,我们都看到了。”跟烈炽阳对视一眼,两人手一拦,又把符离和李茉莉往后推了好几步,又示意风藏水也离得远些,接着自己也后退了几步。 “那不是源宝。”毕海波道。 “不是源宝?”李茉莉疑惑,“不是源宝,它是什么啊?!” “那是祖源啊!傻丫头!”烈炽阳呲了呲牙,感叹道,“抱朴宫这手笔太大了!连祖源都舍得往外放,真是太大方了!决定了,不管怎么样,这抱朴宫我是留定了!” 这边小队感叹于抱朴宫的大方,却不知那边正喝茶的抱朴宫宫主甘丹青瞧见那小枯叶子之后,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一贯笑眯眯好脾气的他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怒吼:“谁!谁把祖源给我放进去了!” 三个石化在当场的掌宫长老听见宫主这bào怒的吼声,一个个也是反应过来:“去,快给我叫执规殿的值守来!” 阳明盘膝坐在大椅背上瞅着师公、师叔祖们气的要命,实在看不过去了,一句话怼了出去:“那是祖源,它自己就会跑!” “你闭嘴!”甘丹青冲阳明一指,这事儿他还能不知道嘛!但是心好疼啊,那是祖源啊!被他们天天供着的祖宗,那么不要脸的缠人家一个小青年,抱朴宫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执规殿的人来了,详细的询问了当初投源宝入遂园的长老执事,均无人有印象放过这么一个枯草叶子,况且,祖源被锁在拓源阁中不存不在的第十层,没有源匙,谁也进不去。 明阳抱着手臂瞅着他师公‘哎唷哎唷’的捂着心脏叫疼,又忍不住了:“师公,那是我徒弟,你重徒孙,一个祖源,有什么舍不得的!” “一个祖源?!”甘丹青被这小混蛋不负责人的话气的又是一厥,“你说的轻巧,你给我个!你倒是给我拿出一个来!” 阳明瞅他师公那样子,狗脾气也上来了,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石盘,‘啪’一下拍在桌子上,庞大的源力威压刚弥漫出来,就被这大殿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镇压了。阳明显然知道会这样,也没在意,朝着石盘努了努嘴,不在乎的道:“喏,我拿出来了。” 正是当初庄云州给的‘医’字祖源。 甘丹青一看真的是祖源,眼睛一直,立马不叫了,招了招手,那祖源石盘乖乖的飞到他手中,被他来回的摸索了个遍。 还真是祖源,甘丹青顿时有了些许安慰,挥了挥手,祖源瞬间被转移到了拓源阁第十层。他清了清喉咙:“那我就不追究我那好重徒孙拐走祖源的事儿了。” 阳明冷哼一声:“师公,你想得美。枯木祖源是自己跑的,又不是我徒弟偷拿的。咱们选拔之前既然说了,在遂园中得到的源宝都属于得到的人所有,堂堂抱朴宫一个唾沫一个钉,您好意思吗?” “想要祖源,可以!拿洗髓原液来换。我徒弟那身体差的很呢!” “洗髓液?还洗髓•原液?!”甘丹青气,“你当我抱朴宫有多少啊?!” “反正有。”阳明不负责任的摊手,“师公,我可提醒你啊,这块祖源也不是我找来的。我徒弟呢,十六个时辰,湮灭虚海,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恭顺懂事,还有这说不清的祖源亲和力……师公,你到底给不给?!” 阳明每说一个词,甘丹青的怒气就下降一点儿,说到最后,甘丹青竟也觉得洗髓原液给这么优秀的重徒孙,好像也不亏? “行了行了,给给给……” 阳明得意的笑了,从小到大论从师公手里抠东西,就没人比得过他! 这边庄云州并不知道他师父已经借着这次机会又给他弄来了多大的好处,还在忙活似乎缠上他的祖源。 见大家都自觉离自己远远的,庄云州是在有些困惑,怎么了?他蹲下来,试图把祖源打的结解开,可弄了半天也没弄下来,倒是一旁的毕海波和烈炽阳一脸紧张:“庄兄,庄兄!你可千万轻点,千万轻点……别弄疼了祖宗!” 万一这祖宗一不高兴,他们这一帮人可就全完了!看见这四周满目枯huáng没?这祖宗已经把力量压制到能被当成普通源宝的程度了,泄露出来的力量都弄死这么大一块了。要真惹怒它了……不敢想不敢想。 庄云州听他们这么一说,抬头眨了眨眼,gān脆也不解了,直接伸出手,对着那小枯草道:“你自己下来好不好?” 毕海波听他这话都无语了,祖宗之所以是祖宗,就是因为它,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不带听人说话的!他们家那个祖宗就这样! 然而,现世总是很打脸的。 把自己打成结的枯草叶子在庄云州脚腕上转了转,把打结后剩下的那结叶子抬起来对着庄云州温润的眼神,停了一会儿便出乎意料的舒展开身体,把自己解开后顺着庄云州的手飘入了他的掌心。 庄云州眉头一紧,感受到虚海中许久未见动静的神山,恰在此时颤动了两下。 第四十三章 选拔(九) 神山的颤动似乎影响了庄云州手心里的枯草叶子,那叶子扭了扭,居然从庄云州的衣袖钻了进去,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上爬去。 !!! 这枯草叶子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植物gān枯而成的,贴在身上居然有一种光滑细腻的触感。然而,庄云州一想到这祖源会动,能听懂人说话,心里就十分的别扭,伸手按住对方努力向上钻的身体,皱起眉头轻喝一声:“出来。” 那祖源装作没听到,又不敢伤他,就撑起叶子把自己当虫子一样拱了拱,把庄云州的手供起来,又继续往前爬,不一会儿就爬到了他的肩膀处。 庄云州无奈极了,想把它揪出来吧,可若当众脱衣又实在有rǔ斯文,只得放柔的声调哄它:“你出来好不好?” 枯草叶子并不想妥协,然而就在它到了锁骨处,要往心脏爬的时候,空间中一种隐秘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朝它压了过来,压得它瞬间捋直了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庄云州等人毫无察觉,只看见那枯草叶子在庄云州哄完之后,当真从他侧颈处的领口处探出了一个头。 庄云州修长的手指捏住草jīng,把他拎了出来,那枯草叶子垂着身子,怎么看怎么有一种生无可恋的可怜样子。 庄云州对它想做的事情大约有些察觉,瞅瞅它这样子,压低了声音:“此时时机不对,待选拔完了,我就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枯草叶子听了这话,顿时又jīng神起来,它仰起身子,像是点头一般的动了动。 庄云州轻笑一声,拎着它,把它放在了肩膀上:“你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吧。” 祖源叶子非常自觉,把自己贴在庄云州立起的衣领上,冒充起领上花纹来了。你还别说,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破绽来。 毕海波等人几乎是用膜拜的眼神瞅着庄云州跟祖源这一连串的互动。 眼瞅祖源在庄云州面前乖的像什么一样,毕海波用肩膀撞了撞烈炽阳,掩住嘴巴小声靠在他耳边道:“你说这庄云州是个什么来头?该不会是老天爷私生的吧?” 烈炽阳也掩住嘴巴小声的回他:“这个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呢。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此次一定要留在抱朴宫,他拜谁为师,我就拜谁为师!” “你想的美?抱朴宫的峰主、长老那是你随便挑的吗?” “不行的话,我叫我爹拿源晶砸呗。反正我觉得跟着庄兄有肉吃。”不巧,烈炽阳的爹是个小领主,领地开采出多处源晶矿,家里很是富饶。 毕海波听见这话,瞬间觉得跟烈炽阳的革命友谊该结束了,朝他翻了个白眼,再不理他。 烈炽阳十分无辜,家里有钱还是他的错吗?出生又不是他能选择的。 庄云州安顿好祖源,往前走了一步。毕海波盯着他领子上不起眼的祖源,没忍住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警惕。 停住脚步,庄云州不解的眨眨眼:“怎么了?” 毕海波朝他领口使了个眼色:“那祖宗现在心情怎么样?” 庄云州这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伸手摸了摸枯草叶子,迟疑道:“应该还不错。” 毕海波松了一口气,他们家那个祖宗是火系祖源,那是一言不合就要烧屋子。什么材质的屋子他们家都住过了,根本没用,祖源的火那是非常蛮不讲理,烧的他们家穷的那个快啊。 “庄兄,要是它什么时候不高兴了,你可得早点儿说,我们好逃命去。”烈炽阳一边儿往庄云州这边靠近,一边儿道,他们家虽然没有祖源,可毕竟他爹也是到了领主境的人,对于祖源的辛秘也是多少听过一些的。 这世间的祖源有很多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启了灵智,有自己的脾气和喜好。所以,供养祖源的人家,后辈中得几代源术,那可真是跟天赋没多大关系,全靠跟祖宗的缘分。 如今,庄云州得了一个祖源,单凭这个,他就能自己建立起一个势力来。 毕海波羡慕的看了一眼对方,又看了一眼小茉莉。这个队伍中,符离虽表现的像个穷苦修行者,但偶尔显露出的见识却不是一般修行者能知道的,这个人他有些看不透。而风藏水大约也出自大家,土系源术最低也是三代。而庄云州自不用说,以他的天资不需依靠家族,只要成长起来,他自身就能成为一个家族。 唯独小茉莉,各方面都很平淡,持了抱朴石牌来的。而这抱朴石牌来的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她爹救了一个抱朴宫弟子。那弟子正是被宫内派出去物色抱朴石牌人选的人之一,被人所救,见小茉莉天赋尚可,修行起来又肯下功夫,便给了她一枚石牌,送她一场机缘。 “茉莉,你若没事,多跟你庄师兄接触接触。”毕海波很喜欢这个天真纯朴的小女孩,忍不住点拨了她两句,若是得了祖源的眼缘,说不得那祖源会赐下源术。茉莉的护盾是还不错,但一个源术师没有一个像样的攻击源术,也实在不像话。 李茉莉抬起懵懂的眼睛看着他,摆明了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毕海波暗叹一口气,按了按她的脑袋:“你不用懂,总之听我的就行。”听不懂正好,若是目的性太qiáng,也许反而不美。 “哦。”李茉莉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反正她也很喜欢庄师兄,愿意亲近他。 ••• 又过了几日,小队成员逐渐适应了跟祖源相处的日子,摸清了对方的脾气,就不像最开始时那样战战兢兢。 要让李茉莉说,这祖宗就是个傲娇。是的,经过这么多次,不止李茉莉,小队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想求关注从来不主动,向来都是做出一点儿小动作后,叫别人主动安抚。例如毫无预兆的将他们身旁的草啊、花啊、树啊整成枯huáng光杆。如果庄云州没有及时理他,那小队经过的地方的草木就倒了大霉了,那是成片的倒下。 本来大家也没当回事儿,可直到有一次。那次他们小队难得发现了一株没有异shòu守护的三级药材长须西榕花,这花非常罕见,是药师们经常高价收购的药材之一。别的都好说,唯独采集的困难很大,它根系发达,最长能埋入地下五米多深,根须又细又脆,可偏药性都在根里,每次采集都要慎之又慎。 大家都全神贯注的关注着长须西榕花的采集情况,忽视了周围树木的变化。于是这祖宗不高兴了,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株快到手的珍稀药材一寸寸从顶到底化成了gān花,把人给心疼的啊。 自此,小队的任何一个人随时关注周遭草木的任何变化,每次若看到有什么草木又毫无预兆的枯萎,就招呼庄云州:“庄兄,祖宗找你。” 庄云州对此很是无奈,他尝试跟祖源沟通,小枯草叶一点儿也没反省的意思,它表示自己已经非常克制了,本身就是枯木祖源,把它放在一堆草木中,就跟把一只láng放入了一群嫩羊群中一样。你说,láng能忍住不下口吗? 庄云州叹了一口气,心想也对。这祖源正是一个小篆体的‘枯’字,本义为草木失去水分而萎缩变gān,后还衍生出物体没有水分或水分很少的意思。他们所处林区,草木水泽最多,它能忍住只是偶尔调皮一下,没对控水的烈炽阳下手,已经很不错了。 想了想,庄云州竟有些知足的意味。 •• 小队从进入遂园开始,便一路向西行。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终是走出了林地。一路上,不知怎么的,除了青身血纹蛛巢xué中遇到的吴家翰,竟再没有遇见其他人。 而这一日,是小队进入平原区的第一天清晨,叫醒他们的并非日常值守的队员,而是不远处嘈杂的打斗声。 符离揉了揉眼,轻巧的从草垫上跃起:“我去探探。” 庄云州点点头,其他人麻利的收拾起营地,寻了隐蔽之处等着符离回来。 不多时,一条花斑小蛇游走了回来,转身化为人身。符离的眼神中带着些兴奋和凝重:“前面有一株天源境生果树。” “天源境生果树?!”毕海波惊呼一声,“这可是宝贝,一颗果子顶一般修者五年的源术修炼。” 符离点头:“那树上有三颗果子。” “那前面的争斗……是小队之间争斗起来了吗?”风藏水问。 “不止。天源境生果旁有一头铁犀shòu守着。”符离摇摇头,“所以,现在是三个小队都想要那果子,我怕被发现,没有离的很近。那些小队既要对付那头铁犀shòu,又要防备着对方。现在正僵持。” “那我们怎么办”毕海波问。 “铁犀shòu是二阶异shòu中最难对付的一一种,以我们小队的实力吃下去可能有点儿困难,不如先去看看,见机行事。”符离想了想,还是觉得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 众人也是这个意思。若天源境生果被其他人得了,他们走就是了。可要万一jiāo了狗屎运,那三个小队互相牵制下,跟铁犀shòu两败俱伤,他们也可做一回渔翁。 隐蔽窥视这事儿的重任就落在了庄云州的身上,他用源术将所有人罩住,跟着符离到了地方。 第四十四章 选拔(十) 此地已不属于林区,周遭一片平坦的草原,小队一行人躲在一块一人半高的宽石后,朝那边窥望。 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也不过就符离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那边的局势就有了极大的变化。 那铁犀shòu竟不知怎么的,神勇无敌,三个队伍大约有十三四人,大部分源力在六到八级左右,本领略差些的,已经躺下无再战之力了。剩下的七八人源力都在八级,在城主境之下的修者中已然算是实力不俗,可也无人能抵挡的了那异shòu的一合之力。 这七、八人中有三个使兵器的,一把斧、一杆枪并一张弓。三人本属不同小队,如今各自为政,给对方使绊子的苦果来了,这铁犀shòu简直qiáng的要人命,如今不要说天源境生果,想活命似乎都有些问题,哪里还记得之前因同操兵器源术而升起的瑜亮之心。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迅速达成了共识。 那使斧子以一声大喝为引,迅猛的将手中兵器巧力旋出,巨斧在半空中飞速旋转起来,斧刃带着寒芒旋成一面亮境,那冷光看着都叫人心寒;张弓的手臂肌肉奋起,一道纯源力凝成的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弓弦之上,看着不打眼,待细看又觉得箭羽中带着无尽的bàonüè之力;使枪的一手抓握住枪杆,源力在枪尖凝聚,将枪当成投掷物,狠狠扔了出去—— 三重威力极qiáng的攻击几乎同时狠狠砸在那铁犀shòu身上同一处,源力炸开,众人眼中一片光亮,不过须臾,亮光散去,众人定睛看去,登时吃了一惊—— 小城主境都要吃亏的合击竟然在那异shòu的皮肤上连个印子都没留! 而更不妙的是,这一击反而激起了那异shòu的凶性,它细长的尾巴一扫,快的带着残影,正正打在从背后偷袭的修者腹部,那修者直接被打的口吐鲜血的倒飞出去,背部在草地上狠狠的摩擦,扯断了无数的草jīng,最终躺在地上不动了。 使斧子的源力最深厚,兴许是让那铁犀shòu觉得疼了,解决了背后偷袭的,无视其他人扔来的各类源术,朝着那使斧子的人直冲而去,一路上躲闪不及的直接被撞翻。 庄云州惊骇的发现那些人跟铁犀shòu相撞的部分竟直接凹陷下去,显然是骨头断了。 这么三下两下,三个小队能站着的人就只有三五个了。 烈炽阳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铁犀shòu怎么会这么qiáng?!” 符离也是脸色难看:“我走眼了,那不是铁犀shòu,是铁犀shòu的变异种,黑背铁犀shòu。铁犀shòu不过是二阶高级异shòu,但变异后的黑背铁犀shòu则是三阶高级。城主境的修者才能与之敌对。” “走,趁着它没发现我们。”符离的语气严肃。 众人也知道此事不可成,小茉莉还是第一次见到天源境生果,无比沮丧:“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缘。” 符离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天源境生果是黑背铁犀雄shòu的最爱,吃了能将它头顶的那根角变得更黑更亮更锐利,它们就靠这根角吸引雌shòu。这头雄shòu正在求偶期,这时候去动那果子,会遭受它异常qiáng烈的反击。走吧,除非它离开去求偶,否则,这果子我们没戏了。” “那些人……”庄云州从和平之地来,虽也经历了一些厮杀,但眼见着这么多人将要死去,心中实在不忍。 “这事儿我们管不了。”符离神情淡漠,小队其他人亦然,就连最天真活泼的小茉莉也不过眉宇间有些落寞,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走吧。” “等等,”庄云州想了想,忽而眼神一亮,“我有办法了。” 他抬起手腕,轻抚像镯子一样缠在手腕上的枯木祖源:“小草儿,你能不能把那边那颗果树的叶子给弄枯。” 符离一愣。几人同时看向安静了许久的祖源。 小枯草儿懒洋洋的抬起一个草尖,略动了动,众人就见那天源境生树树冠上的叶子快速的萎缩、变huáng、gān枯。 那黑背铁犀shòu就算是在战斗中也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源果,此时见果树产生如此变故,根本就顾不得这些烦人的灵族人,转身朝天源境生果奔去。 “别把树弄死,行吗?”庄云州眼见黑背铁犀shòu已然转移了视线,又跟祖源商量,这果树若死了,黑背铁犀shòu发起疯来给在场的来个团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枯木祖源简直乖巧的不像话,听了庄云州的话,草叶又是一点,果树的枯势骤停,只树冠最顶端的叶片哭成一片,远望去,就像戴了一顶huáng帽子。 黑背铁犀shòu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矮小果树上枯huáng的叶子,焦躁的叫了两声,脑袋上的尖角忽而亮起宝蓝色的光芒。那光芒柔和的投入到果树中,只见天源境生果晃了晃树枝,枯叶掉落,又飞快的长出新芽。 本来已经绝望的修者被这峰回路转的发展弄的狂喜,趁着那异shòu没工夫搭理他们的时候,还能动的便被背一个、抱两个的飞速溜了。 “我们走吧。”庄云州见人基本脱离了危险,已然尽了自己的心力,同小队其他人悄悄离了此地。 待走的离那黑背铁犀shòu的领地有一段距离后,庄云州便解除了源术。同时将六人隐身这么久,他本就不多的源力几近枯竭。待符离点头示意此地安全后,便再也撑不住了,他从储物石中拿出源晶坐地调息。小队其他人自觉警戒,为他护法。 小茉莉有些闷闷不乐,方才的天源境生果已经是他们进入遂园来见过的最好东西了,看了符离一眼,居然有些异想天开:“大叔,你的源术不是可以变成各种异shòu吗?不然你变个雌性铁甲shòu把它引开?” 听听这什么话!符离在小茉莉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大叔我是个男的,就是化成铁甲shòu,也是个雄的!你这小脑瓜里想什么呢!” “雌的、雄的,长得不都一样吗?”茉莉捂住脑袋,不满的反驳。 “可叫声不一样!雌性铁犀shòu靠叫声求偶,不在jiāo配期的雌性铁犀shòu放在雄shòu跟前都没用!”符离故意叹了一口气,“小茉莉,你可多看点儿留神石吧!” 李茉莉气急。 “叫声?”庄云州从入定中睁开眼,正听到符离大叔的科普,忽而转头看向风藏水。 风藏水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迟疑的问:“庄兄,在下可有不妥?” “不妥倒是没有。”庄云州其实心中也有些不确定,“只是忽而想起旧事。风兄可还记得我们在启灵山庄的时候,你曾用过的源术吗?” 提起自己的天生源文,风藏水神情有些淡,在他看来,这个源术最大的用途便是在接待其他天族时,不必因为语言不通而苦恼:“自然记得。那个源术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符大叔能将雌shòu发情的叫声记录入留神石,风兄的源术似乎可以模拟这种声音。”庄云州站起来,微微一笑,“我也觉得都这么长时间了,咱们难得遇见这么高品质的源果,放弃实在可惜。既然不能力敌,就只能智取。” “我的源术?”因为不得风系祖源喜欢,他启源时只得了那么一个六品先天源术,加之它本身似乎也没有什么攻击力,风藏水一直对这个先天源术不甚在意,更别提研究探寻它的妙处。此时听得庄云州这般说,倒是自己先怔住了。 “是的。”庄云州神念初启之时见过风藏水做的小木牌,那纹路经他后来回忆分辨,分明是一个甲骨文的‘同’字。甲骨文中,同字上面是个‘凡’字,取义‘大都’,而下方是一张嘴的形状,从字形来看,这个字大意为:大家都说话,并且发出的是相同的声音。本义就是相同、共同。所以,当日即使他和启灵兄二人语言不同,但在对方听来,彼此说的都是自己的母语。 庄云州因地制宜的思索过这个源术的用法,若是在天泽界,这个字应该可以复制任何声响。这不是一个没用的源术,要知道,蜂鸣鸟,朝天啼等异shòu的叫声都足以致命,还有其他,毕竟天泽界的声音可不都是无害的。 当然,这源术用法也只是庄云州的猜想,具体如何,还要看风藏水的后续试验。 风藏水、风藏水现在满脸的问号——这是我的源术,不是庄云州的源术吧?怎么我好像都不知道我的源术还能这么用? 不管他如何迷茫,小队剩余的四人可一点儿都不迷茫。符离更是眼神一亮,当即拿出一块留神石,将铁犀shòu雌shòu的叫声拓入,递给了风藏水。 风藏水有些迟疑的接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其他四人希冀的眼神,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他吸了一口气,很不自信的说:“我只是试一试啊。” 庄云州也在旁看着,风藏水神念一扫,一种奇异的shòu吼传入识海。与此同时,‘同’字源术亮起,在shòu吼响彻识海的时候,忽而将这传入的信息包裹起来,一股源力顺着眉心向下,钻入了喉咙,风藏水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巴,和识海中相同的shòu吼从他的喉咙中发出——‘哞’~~~ 明明是浑厚的叫声,却不知怎么,就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意味在里面。 远处。盯着源果的黑背铁犀shòu耳朵忽而jīng神的竖了起来,它站了起来,兴奋的喷了喷鼻气,有些躁动不安的踏着蹄子,转着方向试图分辨声音的方向。然而,让它失望的是,那发情的雌shòu声音只响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响起。 符离松开捂住风藏水嘴巴的手:“你别真叫出来啊!黑背铁犀shòu可以听到百里外雌shòu的叫声!” 风藏水表示自己非常无辜,在试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真能成!哪里还想着什么叫出来不叫出来的问题!可如今成功了,他想的可要多多了。 “庄兄是如何知道这个源术还能这么用的?”风藏水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则是想知道庄云州是否得了这个源术的高阶版。 一直以来他真的忽视了这个源术,庄云州能想到的,此时他也想到了。这世间有杀伤力的声音实在太多!风藏水又是懊恼后悔,又是庆幸兴奋——之前他实在错的太离谱了,这个先天源术不仅不是废源术,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qiáng大源术! 听得此问,庄云州略微迟疑了一下,低低的回道:“我师父教的。” 背锅的阳明师者听着徒弟嘴里蹦出这句话,脸上顿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当即心里给他徒弟盖了个戳:这孩子果然另有传承! 这厢风藏水想起他师父的名号,倒是心下恍然,洒然一笑,给庄云州行了大大的礼:“此指教之恩,风藏水必当铭记!多谢庄兄!” • 吴家翰领着一个华衣锦冠的青年飞速的掠过丛林,一路朝目的地行去。远远望见那高大的山壁,他眼神一亮,指着前方:“大人,快到了。” “那里真的有源宝?你若骗我,哼,你知道下场的!” 第四十五章 选拔(十一) “是,是,那是自然。”吴家翰献媚的笑着,额上不住的冒着冷汗。这两个煞星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修为已达小城主境第二层,行为却宛如qiáng盗。日前,他们小队发现了一块七级源材象屿木,正待取来,却不想正被这二人撞见。这二人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上来,不仅夺了象屿木,更是仗着自己修为高深,qiáng行将他们早先搜集来的物资也给抢走了。 一旦失去了这些天材地宝和源材,他们就无法拿到积分,这样的话肯定无法入抱朴宫。这个结果是吴家翰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他幼时失怙,寄养在姨母家,实在过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自打知道抱朴石牌的消息,他费尽了心思才弄来了这么一枚。为了这一枚抱朴石牌他付出了太多,绝对不可以就这么被人给破坏! 于是在那二人要求他将抱朴石牌里的东西jiāo出来的时候,吴家翰大着胆子提出了一个jiāo易——用源宝的消息换取保留自己所得的权利。 那源宝是他一次吃坏了肚子远离小队去如厕时发现的。他本借着一丛矮丛的遮挡正畅快的一泻千里,却不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作为遮挡物的矮丛便瞬间gān枯。更令人惊讶的是,不仅只那一丛矮灌,而是以这从灌木为界,往东原本葱葱郁郁的林地,皆化为了一片枯huáng。 当时他便推测定然是有源宝落入这片区域。至于后来被青身血纹蛛所擒,也都是因为他想独自一人寻找源宝所致。只可惜,在被猎捕之前,吴家翰也未曾找到那源宝的影迹。 如今看来,倒像是老天留给他的一线生机。 那二人听他如此说来,互相jiāo换了个眼神,便同意了他的说法。 吴家翰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便在前引路,引着他们往山壁那边而去。而这一路上退去了恐惧后,另一个主意又浮上他心头:他那小队原本呆着也算不错,可如今既有更qiáng的人可以追随,为何不去呢?从人家手里随随便便漏点儿什么出来,就比呆在那个七人小队中和旁人平分要qiáng的多啊。 如此一想,吴家翰瞬间觉得心头平顺多了,言语间也多了些积极和献媚。这二人见他如此,虽不明所以,但被人这么捧着的感觉着实不错,也不说他什么。 吴家翰是个惯会看人眼色的,好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最终才把自己的心思夹在里面道出:“大人,小的一看见二位便觉得二位龙章凤姿,仪表不凡,心中仰慕万分。只是觉得两位大人这么事事躬亲,太不符合二位高贵的身份,若不嫌弃,小的愿为马前卒,伺候大人们左右。” 为首的一个华服青年听他这么说,也深觉有理:是啊,他兄弟二人什么身份,平时出入身旁多少人侍候,偏偏这抱朴宫架子忒大,竟不让带奴仆,着实不便。如今这人说话好听,他便也不吝恩赐:“看你也算机灵,先允了你,余下的,待找到源宝再说。” 吴家翰听得这话,也不要脸皮,登时跪下行了大礼:“谢大人恩赏。”如此马屁,拍的兄弟二人舒坦不已。 “起来吧。”为兄的章响男一摆手,做足了架子。 吴家翰起身,眼尖的见到不远处的枯huáng之色,顿时一喜,道:“大人,不远了,就在那边。” 三人入了那片枯草区。章响男见到如此场面,心头对吴家翰的话登时信了九成,收了扇子,急道:“找!”源宝天生就有隐蔽性,但时间长了,周遭的环境还是会受到影响,这片区域改变如此明显,证明这源宝的等级定然不低,章响男如何不兴奋? 三分各自分头行事,然而寻了几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更不妙的是,这林地草木之气旺盛,在这几个时辰之内,这片枯草地里居然有顽草冒出了新芽。 章响男顿时醒悟,大恨:“有人捷足先登!” 吴家翰脸色更是难堪,没有寻到源宝,这两人定要拿他撒气的,这种情况他经历的多了。 果然其然,章响男见他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样子,心中厌烦,一脚踹过来,踢在他的腹部。吴家翰被踢出老远,不敢喊疼,爬起来低声说:“看草木生长的样子,那源宝应该被取走不久。而最近来过这儿的还有一个小队,若再见,我能认出。” 章响男听了,脸色yīn晴不定了一会儿,终于冷哼一声,不再追究。 • 这厢,庄云州几人将谋取天源境生果的计划再次商议完善了一下,彼此留了传音石,各自道了小心,便分头行事去了。 小队分为两组,一为庄云州和风藏水这一组,负责远远的引开黑背铁犀shòu,剩下的为一组,负责侦查源果附近情况,摘取源果。两组约定事成之后通过传音石告知彼此位置,再行会合。 如此,小队分作两端,一南一北奔走而去。阳明给庄云州一个三代的步伐源宝,正是一个小篆体的‘奔’字,意为疾跑、快跑。而风藏水的步伐源术则更简单,一个金文体的‘走’字,本义为跑。 两者都是加速行进的源术,一源术等级高、源力低,一源术等级低、源力高,同时施展源术,速度竟也差不离。往前跑了几十里,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庄云州拿出传音石,询问天源境生果那边的状况。 这次没了隐身源术,符离便化为一只不起眼的小蛇,脖子上挂着传音石,呆在黑背铁犀shòu不远处侦探天源境生果的情况,其余三人则在散附近,若看到人便传音给庄云州等待。风藏水这个他们最大的战力如今不在,要想得到源果,需得等一个周遭无人的时机才好行事,否则忙活一场真相当于是给旁人做嫁衣了。 周遭一连过了五拨人,待同样发现了天源境生果的小队被黑背铁犀shòu教做人之后,这片空间终于静了下来。 就是现在。 四人同时传音:“动手。” 庄云州按住风藏水的肩膀,将两人隐身。风藏水眉心亮起源术光芒,张开嘴巴,喉咙中发出一声声shòu吼,清晰的传出老远,传到了正在树下趴着等吸收完上一颗果子力量的黑背铁犀shòu耳朵。 小耳朵激灵一下竖起,黑背铁犀shòu眼神‘噌’一下就亮了起来,这声音正是之前叫过一声的小美人啊!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那刚成年不久的黑背铁犀shòu鼻孔中喷着粗气,甩开蹄子就往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待那黑背铁犀shòu的身影在草原中远的看不见了,符离化身的小蛇飞速窜到天源境生果树旁,转身化为人形,手一探,便把三颗果子收入手中。 喜悦的笑容还没绽开,符离便听到一个傲慢的声音:“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笑意僵在脸上,符离转身,正看见三个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他身后,再定睛一看,心登时一沉。 小城主境,两个。 “大人,这人正是那个小队的人之一。”吴家翰轻声对章响男说。 章响男眼神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 • 庄云州和风藏水拖着黑背铁犀shòu跑了许久也未曾再接到另一组人的传音,敏锐的察觉到不对的两人对视一眼,果断抛下黑背铁犀shòu往回赶。 风藏水往传音石中留言:“发生什么事了?” 许久才见传音石那边有了消息,毕海波给了一个位置,要他们过去汇合。 庄云州和风藏水到了所说之地,却见四人中,三人站着,一人躺着。 躺着正是符离,他双目紧闭,嘴角淌血,手骨不自然的扭曲着,衣衫上到处是血迹。庄云州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先给符离疗伤的,待他外伤全好呼吸平稳后方站起来,沉声问:“怎么回事?” 毕海波也是一脸怒火:“本来大叔已经得手了,可不知道章响男、章响坤两个混蛋从哪冒出来的,不仅打伤了符离大叔,抢走了天源境生果,还把他抱朴石牌里的所有东西都抢走了。” “你认识他们?”庄云州抬眼。 毕海波没说话,倒是烈炽阳开了口:“他两家是亲戚。这次若不是海波去的快,这事儿还没那么快解决。”他也没想到毕海波居然是那个号称‘最穷领主’毕家的孩子,而章响男两兄弟的母亲就是毕海波母亲的堂妹。 正在几人说话的档口,符离呻吟了一声,张开了眼,察觉到身上的伤痛都没了,就知道庄云州和风藏水回来了。他坐起身,使劲摇了摇头,把脑袋里残留的眩晕晃掉,抬头见小队人一脸凝重,便猜到他们定然在说自己受伤一事,开口:“那两个人问的是源宝。” “源宝?”众人都是一愣。 “还记得我们从青身血纹蛛巢xué救得那个人吗?”符离问,“他跟在那两兄弟身旁。” “我草!”烈炽阳忍不住爆了粗口,事到如今,事情串联起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他被蜘蛛抓住根本不是自己说的倒霉!他就是去那附近找源宝去的!” “章家小混蛋两个都是小城主境。刚进遂园的时候,他们肯定不认识,所以……” “所以,吴家翰,我们救得那个人,想巴结上章家兄弟,把源宝一事告之,结果他们未曾寻到源果。吴家翰怕被迁怒,就又找了我们当作替死鬼。”庄云州把烈炽阳未尽之话说完。 “该死的混蛋!恩将仇报!”李茉莉听完大家一连串的分析,恨恨的骂道。 “不过,我猜他现在也不太好受。”符离揉了揉李茉莉的脑袋,笑了一声。 面对众人的疑惑,符离接着道:“我没承认我们见过源宝。” “他们相信了?”毕海波皱起眉头,那两兄弟又蠢又毒又多疑,怎么会说两句就信了。 “他们用了辨别真话假话的源具。”符离解释,“问我小队里的人有没有见过源宝,我说没有。” “我可没说谎,确实没有——我们见的是祖源。” “看两人的脾气,那个吴家翰,现在应该过得挺‘jīng彩’的。” 小茉莉解气哼了一声:“活该!”又沮丧的道,“可是,大叔的东西和天源境生果还是被那两个坏蛋拿走了。” 符离洒脱的摆摆手:“没事儿。那些东西再攒就是了。” 毕海波皱眉:“怎么叫没事儿呢?那些东西可事关大叔你能不能进抱朴宫啊!”语毕,他便开始从自己的抱朴石牌中往外掏东西,“你等等,我把我的东西给你。”虽然从小到大都看那两兄弟不顺眼,但不得不承认那两个是自家亲戚,符离一路教了他们多少东西,又带着他们躲过了多少危险,怎么能让大叔就这么被抱朴宫拒之门外! 毕海波这么一动,其余几人都开始往外掏东西。 符离心中一暖,连忙推拒,语气坚决:“你们收回去吧,我不会要的。” “大叔……”听他这么说,众人也是为难。 庄云州见符离神情实在难以动摇,抿了抿唇,首个将物品收了回去,认真的对符离说:“你既然不要我们的,那我就让他们把东西还回来给你!” 第四十六章 选拔(十二) 章响男、章响坤两兄弟láng狈的逃窜着,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的要命,不停的奔走几乎耗尽了源力,经脉隐隐发痛,无数次想要休息一下,可又不敢停下,一旦他们停下,就会再次被追上毒打一顿。 两兄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五天前,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们兄弟二人带着吴家翰,吃住有人侍候,不慡的时候有人解气。一路悠悠闲闲,看见境界在他们之下的小队,便轻松的得些天材地宝和源材。眼见着抱朴石牌中的东西越来越多,两兄弟高兴极了,畅想着自己入抱朴宫后在家中的风光日子,越发为自己的‘聪慧’自傲。 可从遇见一个中城主境的修者后,一切都不对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们二人到现在都很迷糊。原本见着高阶修者,知道惹不起的两人没有也没有招惹的意思,打算远远的避开这人。可不想,那修者先看见他们三人的一瞬间,眼神就变了,似乎就像是看到了成堆的源晶般锃亮锃亮的。 章响男最初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人认出,老章家天生的霸气把这高阶修者给征服了,正等着人主动投靠呢,却不想接下来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揍。 章响男试着反抗,可奈何修为不足,根本就不是那修者的对手,越是反抗越是被揍的厉害。最开始两兄弟还硬抗,什么威bī利诱都用上了,就差没骂娘了,那修者却充耳不闻,仗着自己的修为比三人加起来都要高,把人按在地上,哪里疼打哪里,狂揍了半个时辰,打的三人是身上没有一块地方不疼的,而后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扬长而去。 章响男、章响坤、吴家翰被揍的一头雾水,根本就不明白那人为什么揍他们。若说是寻仇,他下手又非常有分寸,打的人只是疼,却连条骨头都没断。可要是没仇,又无缘无故的打了他们一顿。 修为不到家,在这种地方又没有护卫跟随,被揍一顿章家两兄弟也只能自认倒霉,以为撞上了个神经病,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不想噩梦才刚刚拉开帷幕,接下来的五天内,这样的事情无数次的上演。 似乎在这遂园中有了什么神秘的力量影响了全部的人,但凡他们遇见高阶修者就会被揍一顿,一样的不下死手,一样的专挑人疼的地方打。更要命的是,他们五天内足足被揍了七次! 章响男、章响坤都感觉快疯了,从小到大他们两兄弟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周遭似乎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任何的风chuī草动都会让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似乎连一颗草后面都可能藏着一个揍他们的高阶修者。从高高在上主宰旁人命运的世家公子变成了如今仓皇逃窜的乞丐,也不过五天时间。 五天内,没日没夜的换地方,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顿好觉,血液、汗液以及在地上打滚所粘上的不知名物体的味道凝结在身上,头发散乱,鼻青脸肿躲在一个土坑中小心翼翼喘气的三人浑身散发着让人厌恶的气味。 如今再不知道自己这是得罪了人的话,章家两兄弟就真是智障了。可知道也无法,从第一天遇见城主境以下修为的小队开始,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了,就算想找人和解都不知道找谁。 “在这里啊。”一道娇媚的女声在他们躲藏的土坑上响起。 这道若是平日定然会让两兄弟升旗以示敬意的声音如今听在三人耳中,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像猫抓老鼠一般被玩弄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女人娇美的容颜简直就像恶鬼,浓浓的恐惧浮上眼中,吴家翰再也承受不住的首先从土中爬出来,跪在那女修者前面痛哭流涕:“求前辈饶命,求前辈饶命,我再也不敢跑了!再也不敢了!” 那张被打成猪头的丑脸上鼻涕和眼泪一起往下掉,一边哭一边抖,身上粘着的土随着他的哭声扑朔朔的往下落,这样子让女修者嫌恶的皱起眉头,顿时失去了下手的动力——实在太脏了! 算了,追了这三个人半天了,这样子应该可以达标了。林言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人走的不见踪影后,章响男、章响坤才小心翼翼的从坑里爬出来,看见吴家翰哭着求饶的没出息样子,章响男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起来,丢人!” 吴家翰被踢得踉跄了一下,低着头默默的爬起来,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怨毒:都是这两个蠢货的错,动手的是那两个人,他只是帮忙寻找下手的目标,就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凭什么要跟这两个人一样受这样的苦?那些高阶修者也不是好东西,他都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在来火上浇油?! 都是一群冷血、没有同情心的家伙,去死!去死!去死!都应该去死! 不能再跟这两人一起走了,吴家翰在心里默默的下了决心。 林言笑的离开似乎带走了所有的厄运,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遇见任何一个人。夜幕降临,黑的不见五指。三人在黑暗中听着异shòu的叫声,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没被人发现,今天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熟练的踢了踢吴家翰,章家兄弟令他收拾好睡觉的地方,待营地一扎好,又令他守夜,兄弟二人则迫不及待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完全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唯唯诺诺、向来一个‘不’字都不敢说的吴家翰在这天晚上抛下两个人跑了。 ••• 林言笑根据留神石里的提示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营地。 那是一个不大的石屋。石屋四周散着四个男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门口一个小姑娘端坐着修炼,听见人声,睁看眼便扬起一个笑脸,清脆的道:“这位前辈可是前来jiāo易的?若是的话,请将留神石jiāo于我,稍待片刻。庄师兄还在忙。” 六级源力,这个年纪还算过得去。林言笑将记录着她打人的留神石抛给李茉莉,心中暗道,那个庄师兄应该就是散出留神石提出奇怪jiāo易的拓印师。 若能见到留神石中的三个人,毒打一顿,不可致残,不可致死,只需将过程记录下来,便能到留神石里说的位置换取一枚源具。 虽不知真假,但林言笑彼时正好遇见了留神石中里说的三个人,反正对她来说揍这三人一顿又不费事儿,还能顺便解解压,何乐而不为?至于是否能换到源具……试试又不会少块肉。万一就有呢? 于是,林言笑来了,还真的找到了留神石中所说的营地。 石屋的门开了,一个少年从里面带着满面的笑容走了出来,小城主八层的修为,着实不弱。看那样子,似乎对得到的源具非常满意。 林言笑忽而对这个拓印师有了点儿兴趣。 “茉莉,请外面的前辈进来吧。”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林言笑眼神一亮,这声音一听就是个温柔男子。 林言笑推门进屋,那屋内摆着一张简单的木桌并两张凳子。木桌后坐着一个人,正低头整理桌子上的东西,听见脚步声,将最后一样东西不紧不慢的摆好位置,抬起头,轻柔一笑,手臂一摆:“前辈请坐。” 好一个俊俏的男人!林言笑惊艳的看着对方,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声,忽而有些后悔刚才留神石给的太慡快,让这人看见了她凶残的一面。 清了清喉咙,林言笑依言坐下,开始找话说:“你叫什么?” “在下庄云州。”那男人有礼的回道。 好听。林言笑心里笑眯眯,脸上也笑眯眯:“我叫林言笑,你真的是拓印师?” “初涉此门,不敢称师,只是学徒而已。”庄云州伸出手,在桌上摆着的源具上一一扫过,“此皆为八级源具,请前辈挑选。” 好有风度~~~林言笑先是在心中赞,听明白他的话后又一愣,八级源具,这么高的等级?她连忙低头看去。 庄云州一枚枚介绍:“此七枚源具依次是土系源具、火系源具、水洗源具、防护源具、步伐源具、隐身源具、医疗源具……” 真是八级源具,而且是这么多不同种类的源术! 此时林言笑心中的震撼不足为外人道也。她的外祖父是一个真正的拓印师,虽然自己没有虚海,但从小耳独目染对拓印师了解不算少。师叔少时被外祖收徒,足足学了八年,方才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成功拓印出第一个十一级源具,拓印的还是自己所拥有的等级最高的一个三代源术,如此已然被外祖称为天资过人。如今师叔已然三十有八,不过将将能把那个源术提升到七级源术的程度。 而这个人,年龄怎么也不会比师叔大,已然能拓印出近十种不同种类的八级源具! 天之骄子!这四个字跳入脑海,林言笑看着庄云州眉目如画的脸庞,忽而轻声笑了一下,那声音当真是又娇又媚:“若我都没瞧上呢?” 庄云州一愣:“在下现在只能拓印这些,若前辈瞧不上……”他顿了一下,“日后若有想要的源具,也可寻我。到时,我再给前辈补上一枚八级源具。” 这就对了!林言笑站起身,轻快的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诶,你传音石呢?留个神念,不然我去哪找你呢?” 庄云州从怀里摸出自己的传音石,林言笑将自己的神念记录进去,把传音石还给他,看了他最后一眼,推开木屋走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这个大美女好像看上你了呢?”毕海波的脑袋从窗户下冒了出来,趴在窗沿对庄云州道。 庄云州低着头将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收进储物石,轻声道:“你想多了。” 翻身从窗外进来,毕海波靠着墙,摇摇头:“我觉得没有,是不是风兄?” 风藏水从门外走进来,没搭毕海波这一茬,对庄云州道:“第十个人了。” 庄云州点点头:“可以结束了。他们伤了符离大叔身上十处地方,如今也算是两清了。” “该!”毕海波恨恨的道,有这么两个亲戚简直让他在小队的人面前丢尽了脸。况且,庄云州提出的条件,没有伤残,不打死,毕海波知道已经是顾忌到自己了,对章家两兄弟的遭遇更没有半分同情。 •••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有拓印师要用源具换取高阶修者打指定三人一顿’?”于海欣疑惑的问队内闲谈的小姐妹。 “哎呀,于师姐,你还不知道啊?是这样的……”柳青画巴拉巴拉把最近在这一区域流传的消息详详细细的给于海欣解释了一遍。 于海欣听完,眉头微微皱起。暗自思量,这一批人中,抱朴宫中拓印师就两人参加,一为自己,另一个就是阳明师者的那个徒弟,而持抱朴石牌的,也有两人有虚海,也不知这提出奇怪jiāo易的人究竟是哪一个? 若是那个人……那可真是不知所谓!也不知道那三个可怜人究竟怎么得罪他了?居然仗势欺人到用阳明师者给的源具来做这种事儿! 正在思量间,于海欣忽而听到负责警戒的人喝了一声。 “什么人?!” 抬头看去,于海欣见营地周围的草地颤抖了两下,一个浑身是土、鼻青脸肿的人从中滚了出来,一边滚一边颤抖着喊道:“我不是坏人,别打,别打……” 第四十七章 选拔(十三) “于师姐,这好像是我们刚刚说的那是三个人之中的一个诶……” “嗯?”听到小姐妹提醒的于海欣仔细端详了一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对方的样子实在凄惨,看上去也有七级源力,如今就像是被吓破胆的凡人,头发散乱,脸上被揍的五颜六色,看上去好不可怜。 “真可怜。”女孩子的心肠总是更软一些,早先给于海欣科普的女孩子看吴家翰这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声。 于海欣叹了一口气:“先让他洗gān净再来说话。” 敏锐的察觉到安全的到来,吴家翰维持着容易引人同情的姿态,随人整理自己。 坐在浴桶中,他悄悄的发动了自己的源术,营地中的声音被放大,人的谈话声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在这个小队细碎的八卦声中,吴家翰终于明白了这些天被人毒打的原因。 拓印师!他们居然无意间得罪了一个拓印师!吴家翰心中焦躁万分,忍不住再次把章家两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完全忽视了自己也是助纣为nüè的一员。 小队的八卦蔓延到了于海欣身上,待吴家翰听到于海欣源力十级,且也是一个拓印师的时候,心中登时狂喜,眼球转动间便有了主意。 吴家翰换上新衣,将等下要说的话、说话时的形态反复想了好几次。待见到于海欣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只是在他的口中,他便成为了一个分外无辜的被胁迫的可怜人,将四下无亲、担惊受怕的形象演绎的惟妙惟肖。在小队成员的同情中,成功留在了这个小队。 “若再见那位大人,恳请于师姐帮我解除误会,否则,得罪一个拓印师,我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了。”吴家翰希冀的看着于海欣,仿佛她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纵然心里对吴家翰的话抱有一丝怀疑,但这仰慕的目光还是让于海欣受用不已,心想着若事情真如他所说,自己说合一二,也不是不行。 ••• “东西拿回来了?”风藏水靠在一旁的树下问毕海波,毕海波扬了扬手中的抱朴石牌,点点头。 待第十个jiāo易的修者离开,毕海波便跟着留神石最后的地标找到了章家两兄弟。三人相见,毕海波没多说什么,将储藏着三人信息的留神石扔给他们。两人一看之下便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毕海波的小队里居然藏着一位拓印师! 两兄弟对视一眼,顿时认栽。抱朴宫的拓印师,纵使还未正式出师,也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得罪的。 章响男麻溜的将当时从符离那抢来的一应物品全拿了出来,末了还自己添补了不少,客客气气的说是作为伤了符离的补偿。 毕海波没推辞,也懒得跟这两个人寒暄,问了一句吴家翰的消息,就拿着抱朴石牌就回了营地。 而章响男、章响坤受了此次教训,也算因祸得福,稍稍收敛了在家养成的少爷脾气,没再日后给自己招致更多祸事。 时间飞逝,一转眼,离出遂园的日子只剩十天。 庄云州发现他们遇见旁的队伍的几率渐渐增多,且小城主境的修者比比皆是,甚至偶然间还见了一个大城主境修者。而对应的,天材地宝和源材的等级也在渐渐提高。同时更意味着,周遭守护天材地宝的异shòu等级也在增加。 “情况不太对。”敏锐的退出一块夜子矿石的争夺,风藏水看着那矿石被后来的中城主境修者轻而易举收入囊中,皱起了眉头。 这已经是他们小队一日之内遇见的第二个中城主境修者了,这频率比之前一个多月都高。 “这个区域的人太多了。”风藏水环视一周,以前站在高处举目望去都不一定能发现一个人影,而如今不用费力便能轻易的见着好几个小队,“好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往这里聚集。” 庄云州沉吟了一下:“但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进入遂园的约有两万人,所有人都没有遂园的地图,几乎都是随机选择方向行进,这种情况下聚集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太大。” “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是——遂园在缩小。” “缩小?这怎么可能!”烈炽阳条件反she的反驳。 “这里是抱朴宫。”庄云州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解释,“抱朴宫最有名的源术就是空间系源术。” “可是为什么?”风藏水皱起眉头,“把人聚集在一起,好像是在推着人争斗一般。” “我有个猜测。”庄云州轻声说,“也许我们最终的选拔成绩根本不是取决于你得到的宫分有多少。” “什么?!”几人听了他的话,皆是一愣。 “两万人,修为境界高低不同,若这选拔一直是将同境界的人放在一起争夺,倒还可以这么认为。可现在,高阶、低阶一同争抢,注定修为高的人占上风,这样的话倒显得本次选拔多此一举——大可直接按修为高低录取。” 这话在理,几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而这样子的录取规则跟抱朴宫一贯的作风也不符,抱朴宫向来兼容并包,追求高资质门徒的同时,也从不拒绝资质一般的修者。最重要的是……”庄云州抬起眼眸,环视一圈,“入园前,可有谁听掌宫长老说过,本次选拔是按积分的高低收录人选的?” “好像……是没有说过。”李茉莉认真的回忆了一下魏芳的话,激动的跳了一下,“长老只说了这些天材地宝和源材会折算成积分,并未说过积分的高低可以决定去留!” “这就对了。”庄云州挑起嘴角,朝天空看了一眼,“我猜,从我们入园开始,所有人的表现都在诸位峰主、长老眼中。我还记得你们走照念石阶的时候,崇吾峰演武场可是全程投影的。” “哈哈……”主宫殿中甘丹青大笑出声,“小阳明,你这个徒弟可真是个机灵鬼儿。” 阳明翘起嘴角,说了一句话:“那自然,自古都是子肖父、徒随师的。” 甘丹青笑声被噎在了喉咙,点了点他:“那可别了。像你?我的储物袋都要被搬空了!” 阳明冲甘丹青挑了挑眉毛,难得显出些孩子气:“师公疼我嘛。” “宫主,呼雷狮子醒了。”魏芳拱手打断了两祖孙的对话。 甘丹青收敛了脸上的笑,认真叮嘱:“看着他们点儿。” “诶。”魏芳应了一声。 ••• 听庄云州这么一分析,小队众人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接下来就没有迫切的搜罗物资,只小心的观察着周遭的局势。 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 遂园的选拔接近结束,每个小队的石牌中都有丰厚的收获,这对心术不正的人来说就像是驴子眼前吊着的菜叶子,不咬一口实在不甘心。 这几日,灵族人之间的争斗日趋增多,不仅是争夺无主的天材地宝和源材,更有明目张胆的qiáng抢旁人辛辛苦苦收集来的物资。 小队当然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没被人光顾。相反,因为小队整体实力不高,反而成为了一些人的目标。单单这两天就遇见了两拨劫匪,对此,他们的应对是——直接推出庄云州拓印师的名号。 一般而言,这些人听到队伍中有一名拓印师都会自动收起坏心眼,更加聪明的还会主动给些方便。可也不是没遇见坏的特别一根筋的,觉得拓印师怎么了,拓印师也要照抢不误的。 遇到这种人,就轮到毕海波出面了。 “这位前辈,您可得想好了。抱朴宫的拓印师,那是百分之百能拜个本领高qiáng的师父的,以您现在的优秀成绩,入抱朴宫那也是肯定的。您得罪了拓印师,那日后在抱朴宫的日子……您自己琢磨琢磨,能好过吗?我悄悄跟您说啊,别看我们这位拓印师长的一脸人畜无害,温温和和的,实际上最记仇了!不仅记仇,他的记性还特别好!指不定,现在就已经记住您了……” 毕海波那语气、那神态,把那修者哄的一愣一愣,庄云州就负责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轻柔的笑笑。 明明是很好看的笑容,但衬托着毕海波的语气,也不知道那修者脑补了什么,自己就打了个寒颤,都没用毕海波再多费口舌就退去了。 毕海波拍拍手:“解决。” 李茉莉看着他那惟妙惟肖的深厚表演功力,心服口服的把拇指举得高高的以示心意。 毕海波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得意的很:“这算什么。”实际上这种狐假虎威的事儿他纯粹是熟能生巧,他自己的资质不好,但亲哥哥资质斐然,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修炼到中城主境。早先在领地跟别的孩子打架的时候,没少抬他哥的名头出来唬人。 然而,这样的手段也渐渐不管用了。 遂园的缩小渐渐加快,人的密度达到了前所有为的高度,以前合适的营地到到处都是,可现在已经到了要和其他小队同用一地才够的地步,又引起了不少因为争夺营地而产生的争斗。 此时离遂园结束还有五天,不需有人再说,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异shòu们开始躁动,遂园的减小让它们的领地也开始缩减,甚至开始和其他shòu类的领地重合,不需任何人驱使,异shòu们的攻击性空前qiáng横起来。 庄云州六人已经不敢再轻易乱走。他们六个人合力,至多应对一只二阶高级异shòu,可现在外面已经到了二阶异shòu满地走,三阶异shòu多如狗的地步。 众人摒住呼吸,看着那只三阶异shòu从面前奔跑着掠过。庄云州将源术接触,疲惫的吐出一口气,这些天小队能安安全全的多过这么多危险,全靠他的‘隐’字诀,但他终究源力弱小,这样频繁的大范围使用,对他的消耗十分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风藏水看着庄云州这样子,皱起眉头,“遂园还在缩小。” “异shòu迟早要爆发,”庄云州转头道,“得集中所有人的力量,我有预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四十八章 选拔(十四) 离选拔结束还有两天。 遂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异shòu们互相争夺地盘,失败的逃窜,再去抢夺旁的异shòu的。血液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遂园,刺激着所有人和shòu的感官。异shòu太多,蚁多咬死象,高阶修者也不再游刃有余,不得不收敛了气息,小心行事。 伴随着这种混乱而来的,则是高级的源材和天材地宝层出不穷。财帛动人心,死亡悄悄在遂园上空悄然张开了虚无的怀抱。 “快走!”江北一把将于海欣扔出异shòu争斗的范围外,回身一拳击在被激起了凶性的铁叶灵瞳蛇的头颅上,将那巨蛇的脑袋打的偏向一边,头也没回的喊,“带着队伍去守安城!你走了我才好脱身!” 于海欣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面对一头三阶中级异shòu,尚未达小城主境的她完全是拖后腿的存在,咬了咬牙,她大喊一声:“江大哥,我在守安城等着你!” 脚下源力涌动,于海欣再不耽搁,寻到小队的藏身处,带着人小心的朝那平地上高高升起的旗子处汇集。 天安城,一座三天前突然出现的营地。在短短的一日之内,已经在所有修者中传了遍。 据传这座城池是由十几个土系修者一夜之间修成的,用来抵御异shòu的侵袭。这座城城墙高达二十米高,城墙上设了八个瞭望台,方便城中的人观察外界情况,随时应对危机。而这座城的最中央,一颗足足有百米高的旗杆牢牢的插入大地,巨大的黑色旗帜迎风飞扬,成了这片平原地区最显眼的标志。 遂园的缩小越来越快,高阶异shòu出没的越发频繁,不少小队伤亡惨重,无处藏身。这面黑色升起的巨旗成了不少修者心中的坐标,修者渐渐汇集起来。 于海欣的小队也是其中之一。 瞭望台上守望的人早早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远远的冲着城墙打了个手势,一个木系源术师见状也回了一个手势,源术光芒一闪,几根长长的藤蔓从城墙上垂了下去,正好落在于海欣几人面前。其中一条藤蔓卷着一颗留神石,在每个人眼前晃了一圈,提示几人去看。 于海欣神念一扫,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几人按照提示抓住藤蔓,抓稳后,那藤蔓在木系源术师的操纵下带着几人飞速的缩回了城墙。 上了墙,于海欣站在墙头往城内看去,发现这里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只有城墙。整座城实际上就是圈起来的一大片空地,没有任何房屋。所有的小队都是按照规定的地方就地安营扎寨,此时各式各样的营地已经占了一半的地方。 “这位修友,方才的留神石是否已经看了?”就在于海欣打量的时候,一个女子走了过来,盈盈行了一礼,微笑着问。 于海欣等人点头,方才留神石中说的很明白,入了守安城就得守规矩,城内不准私斗,入城需缴纳源晶,每个人都要为守城尽一份心力,不轮值的时候,若想外出猎捕异shòu和天材地宝的,也可登记出城,但当天所得要缴纳三成,作为维护城池的物资。 “缴纳源晶不说,三成也有点儿太多了吧。”小队中有人小声咕哝,带路的女子耳朵很是锐利,这句话可就被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蹙着眉头,冷淡道:“我倒不认为多。你以为这城墙是怎么建起来的?” “不是说十几个土系源术师一起建起来的吗?”外界都这么传。 “谁能在短时间内凑出十几个土系源术师?”女子冷笑一声,“那是庄师兄耗尽心力拓印出了十枚土系源具才建起来的,那些源材都是庄师兄和杜前辈的小队拿出来的。还有这些……”女子指着脚下不起眼的地砖,众人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块眼色略有不同的地砖居然也是源具! 于海欣一眼便看出这源具是八级源具,只差两个等级就够的上源宝了! “源具的价值不用我说吧?这城墙埋了十六个,瞭望塔上还有八个!单单靠土墙能挡住异shòu的冲撞,做梦吧!”那女子看着温婉,实则是个pào仗性子,这座城挡住了追捕她和妹妹性命的异shòu,救了它们姐妹两一命。这些天在城中帮忙,足以让她明白谁才是这座城的核心人物。 “收取源晶也不是单给哪个人的,催动源具不要源力吗?这都是给值守的人提供的!现在庄师兄和另一位师者还在不眠不休的拓印源具,让你们出任务、缴纳源材也都是为了保自己命的。谁要是嫌多,就自己出城扎营!” 这么一连串的话说的先前那个嫌弃缴东西多的人一阵脸红,闭着嘴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不肯在多说了。 倒是于海欣队伍中的小姑娘对女子口中的庄师兄、杜前辈非常好奇,小声询问起来,那女子这才露出笑脸,指着城墙上jiāo谈的两个人:“你们运气好,刚巧杜前辈出去寻找拓印的源材回来,庄师兄到城墙迎他。看见那边两个没,长的俊的那个就是庄师兄。” 于海欣虽仍在担心江北,但也止不住好奇忘了一眼。刚听得女子的话,她对那个建立了城池,又在短时间内拓印出这么多八级源具的拓印师也是敬仰不已。同为拓印师,于海欣最是知道能做到这种程度究竟有多难,反正她自己要想达到这种程度至少还要在练上十年。 这一看,可让她脸色骤然变了。 往前紧走两步,于海欣一把拉住那个女子,疾声问道:“那个就是拓印了这些源具是庄师兄?你确定没有弄错吗?!” 那女子被她扯得莫名其妙,挣开于海欣的拉拽,脸色有些不好:“那就是庄师兄。我怎么会弄错呢?!” “这些源具真的是他亲手拓印的?不是旁人给的吗?”于海欣犹不死心,盯着那女子再问。 那女子被她怀疑的语气问的毛了,冷哼一声:“当然是庄师兄拓印的。谁会没事儿带着十几个相同的源具?” 这话实在有理,有理到于海欣再也无法找到任何借口。她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làng涛,不停的问自己: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所以,什么不学无术、不思进取、资质低下……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偏见吗? 怎么会这样…… 接受这件事对于海欣来说格外困难。因为一旦接受了,她就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yīn暗,承认自己是个心思丑恶的女子。 阳明师者没有收错徒。是她的不服气、她的不甘心推动着她看到些片面便迫不及待的给人定罪,自以为是掌握了全部的事实。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对自己说:看,不收你为徒,不是你不好,是阳明师者眼瞎了而已。 可到头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骗自己的一个谎言,全部就只是输不起而已。 自嘲的笑笑,于海欣心中五味杂陈,又看了一眼那个匆匆往下了城墙的背影一眼,她对那女子说:“我也是拓印师,拓印源具一事,我也可以帮忙。”她要亲眼见见这个人,见见阳明师者究竟收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徒弟。 拓印师?!那女子很是吃了一惊,想起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略带着些尴尬的应声:“额,那可真太好了。我先带你们安顿下来。” 于海欣点点头,跟着她往前走。满腹心事的她没有注意到见到庄云州的同时,变了脸色的不止自己,还有小队收留的吴家翰。 他怎么会是拓印师?!吴家翰内心的也在不停的问自己。死定了,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想到自己对于海欣的说法,吴家翰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碰到了一起,若是旁人他尚且能辩解,独独遇到此人他根本无从辩解。冷汗从吴家翰的额头流了下来,若不是怕引人怀疑,他现在就想转身逃跑。 深深的把头埋下,吴家翰如今简直惶恐欲死。 这一切的发生庄云州都不知,他跟杜若白一边走一边说话:“可找到凝天石了?” “幸不rǔ命。”杜若白点点头,“果然没被你说错。外面的异shòu越发的多了,这次出去三阶以上的异shòu我都见了不下十只,要不是有你给的源具,想不动声色的回来,还真有点儿困难。” 庄云州脸色有些凝重:“只怕遂园还会缩小,各位修友都取了不少异shòu守着的天材地宝。之前距离远,异shòu又不轻易离开领地,才显得安全。可如今就不好说了,要知道不少异shòu记仇,鼻子也灵。” “你是说,恐有异shòu会来袭城?”杜若白也跟着皱起眉头。 “不是恐,是一定会有异shòu来袭城。”庄云州将符离的话转述给杜若白,“符离大叔对异shòu最有研究。下一次遂园缩小的时候,就是异shòu来袭的时候。我们得多储备一些源具。” “好,我叫人再去问问,可还有能用的源材。”经过这几天,杜若白对庄云州的话已经不再怀疑。他想起三天前找到自己的庄云州,心里十分庆幸自己听他说完了所有的话。 作为大城主境的抱朴宫弟子,杜若白建立的小队自然是实力最顶级的一只。当日,全队最高境界只有源力十级的小队找上门说要合作,他差点儿就把人给轰走了。若不是听闻队伍中有个拓印师,他都没兴趣听对方说什么。 来谈合作的正是庄云州,他只说了三句话:“一,遂园在不断的缩小,异shòu会bào动。二,这次考核并非单考验人的实力,还有心性和手段,你有实力,若对其他人见死不救,恐怕也通不过选拔。三,我提供源具,一起建一座城,可解决上面所有问题。” 杜若白一合计,虽觉得他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但转念一想,又不用自己出什么大力气,若对方说错了,有这么一座城,他们当作营地也没什么损失。于是,这么一念之间,守安城建立。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事,一件件被对方说中了。自收留第一支投靠过来的小队,庄云州就将运行一座城的一系列奖惩措施提出来了,所有的权利与义务一应俱全,井井有条的让杜若白佩服不已,每每说起来都赞叹不已。 倒是听他称赞的庄云州暗自惭愧。其实这些条条框框中有很多漏dòng可以钻,但离选拔结束剩不了几天,没时间也没必要更加完善,能够顶住这几天就够了。再者,若奖惩太完善,约束了个人的本性,各峰主、长老又如何评断呢? ••• 时间过的很快,这一日单单追着修者而来被城墙挡在外面的异shòu就有三只,另有一波异shòu之间的争斗波及到城墙,都不是针对守安城,城墙上的源具同时发威,异shòu们在城外徘徊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月亮高高的升起,待明日这个时候,本次选拔就会彻底结束了。 第二日一早,和煦的晨光洒在城墙上的瞬间,遂园再次缩小。这是守塔的修者们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出空间在缩小。原本在视野中很小、或根本就没在视野中的事物几乎在瞬间蹦到了清晰可见的位置。 八个瞭望台上驻守的修者的瞌睡瞬间被看见的画面惊走,接连不断的冲城内打起了手势:“异shòu接近!” 第四十九章 选拔(十五) 有人进来报信的时候,庄云州还在抓紧时间拓印源具,只剩下一天的时间,这一天绝对是遂园空间最小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的关键在于城墙,只要城墙能撑住,他们就能成功的通过考核。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庄云州将最后一个‘郭’字源具拓印完毕,此时神识力量和源力几乎gān涸。熬了好几天的眼睛通红,他踉跄了一下,手臂被一人扶住。 庄云州站稳,转头见是最近刚来的女性拓印师,有礼的退开一步,温和的道谢:“多谢于师姐。” 于海欣内心复杂的回了一礼,没有说话。只是短短的一日相处,于海欣便知道自己之前错的有多厉害,庄云州这个人完全称得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且他在拓印一派上的天资简直可怕,于海欣这次真的认输的心服口服。 人若跟同自己差不多的人相比,若输了便会不服气,更容易心生嫉妒。可若是跟比你qiáng太多的人比起来,那可就真的只剩下憧憬的份了,因为有些人会让你连比较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庄云州于拓印一道上,就属于这种会让你连比较的心思都升不起的人。 直至入了这拓印房,于海欣才知道那城墙上的镶嵌着的十六个源具根本不是两个人的杰作,全是庄云州以一己之力制成的。而这源术也并非他的自己的源术,而是杜若白的源术。这等于说,庄云州在短短一日之内就破解了一个四代源术,并成功将他拓印了出来。 这若让于海欣来办,破解一个四代源术,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需要这个源术的主人在一旁提供足够的源术模板。单单是从源术中剥离源材本源力量,就至少要半个月。调频模拟出着丝气息,也需要时间练习;再来还要熟练的掌握这个源术纹路的画法。 就算这些她全部都会了,拓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每一次的拓印都需要以上三个步骤一气呵成,不能有一丝错误,任何的失误都能造成拓印失败。 而庄云州,得到这个源术开始到拓印成功,用时不超过一个时辰。从杜若白口中侧面问出这个答案的于海欣根本不相信。 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从拿过源材到源具出世根本不超过半个时辰,所有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颤动和犹豫,就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老实说,亲眼所见这画面对于海欣的刺激实在太大了,这是她第一次赤果果的感受到天赋上的差距,并不是只高一点儿,而是彻底的碾压。 认识到这一点儿时候,内心的无力感无法抵抗的汹涌迸发出来,那一瞬间的挫败和对自己的怀疑让海欣心神一颤,原本做的非常熟练的护身源术差点儿就拓印失败。 “于师姐能做出七级源具,真是太厉害了。”庄云州温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于海欣抬头望去,就见那人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刚放在一旁的源具,语带赞叹。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怎的,于海欣脸上就是一红,心间颤了颤,有些慌乱的低下头稳住手上的动作,细声细气的回道:“哪里,只是做的熟练了而已,比不得庄师弟。” “师姐自谦了。” 对方话里带着的真诚和认同安抚了神奇的安抚了于海欣的心绪。 很奇怪的,经过上次谈话,于海欣察觉自己对于不如对方良多这一点上忽然就能接受了,还接受的特别自然。 看着对方没日没夜的制作源具,神识力量用完了,就地坐下修炼观想图,源力用完了,便修行源力功法,将一切杂事都压制到最低,枯燥辛苦,却始终从容淡定,心中的敬佩反而与时剧增。 这才有了下意识去扶住对方的举动。 庄云州的状态实在不好,现在他还要上城墙去观战,于海欣居然有些不放心,正好她的源力也需要时间回复,便将做好的源具拿上:“我同你一起。” ••• 异shòu来袭,今日值守没有放人出去,城内所有有生力量几乎都在城墙之上。四面城墙的守城力量早就在小队进城之时,就被庄云州几人商议分配过了,已经通知下去。如今修者们按照既定的分配位置站着,做好的防御准备。 庄云州上了城墙,接过杜若白递过来的一枚源具,那上面印着的正是一个甲骨文的‘见’字。握住源具,将源力输入进去,庄云州朝远处看去,原本模糊的事物瞬间清晰,这是另一个拓印师的杰作,那八个瞭望台上镶嵌的源具就是‘见’字,所以才能早早的发现异shòu的动静。 如今四方都有异shòu在靠近,大约十几头左右。可他对异shòu的种类实在分辨不清,符离站在他身边,庄云州将源具给他:“符大叔,那些都是什么?” 符离接过,脸色沉了下去:“两头劲风胡豺shòu,三阶中级;金眼五花虬、追风豹、踏日照水虎、jī足爬山shòu……还有呼雷狮子,四阶高级。这里面等级最低的就是那两头劲风胡豺shòu。” 一旁的杜若风也是一脸凝重:“几乎有二十头三阶中级以上的异shòu,四级高级的呼雷狮子,就是我,单打独斗也不是对手。” “这还不是全部,应该还有异shòu在朝这边靠近。”符离又道。 “符大叔,请将这些异shòu的能力通告四方城墙。” 庄云州几乎没有什么对敌经验,他所擅长的便是解析源术能力,在最初的时候,就是根据每个人的源术尽可能的将能打配合的修者平均分配到四面城墙。而这工作已经提前完成,现在的他更多的是做后勤,防止源具力量用尽,再来就是他有医疗源术,也可作为医疗兵。 符离点头。而杜若白作为守安城单兵力量最qiáng的人,担起了这次守城的领头主力,四方城墙皆有对敌经验丰富的高阶修者指挥领头。 异shòu奔袭扬起的灰尘弥漫,或大或小的身影已经近到不需再用源术观察的地步。 “迎敌!”杜若白运起源力,大吼一声,从墙头一跃而下,身后先遣部队的几十人紧跟而下。另外三面也各自有队伍跃下墙头,直奔异shòu而去。 “吼——!”呼雷狮子看着这个胆敢冲着自己而来的灵族人,怒吼一声,紫色的肉掌横拍而去,五根锋利的利爪张开,紫色的雷电缠绕其中,带着让人胆寒的气势直扑杜若白。 杜若白护身源术一闪,一道城墙的虚影围着他饶了一圈,将他整个人护在其中,正是他的四代源术‘郭’字诀。‘郭’本义是城外加筑的一道城墙,换在这里便是百分之百的护身源术。而这个源术要叫庄云州说,更适合作作为守城战的时候运用。是以,守安城上的源具就来源于杜若白的这个源术。 呼雷狮子后掌上带着的雷电跟杜若白的城墙相接,冲击的城墙虚影的源力激dàng,晃动了两下,掉下些许砖墙来。巨大的压力使得杜若白身形一沉,他大吼一声,双臂jiāo叉,弓步用力撑地,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一击。 双臂用力向上一抬,杜若白将狮子的前掌掀开,右手在储物袋中一模,一根jīng铁所致的láng牙棒出现在手中。‘坚’字源术闪过,láng牙棒瞬间镀上了一层莹huáng的源术光芒,双手抡动láng牙棒,杜若白跃起,狠狠朝呼雷狮子头上击打而去。 劲风带着危险的气息袭来,呼雷狮子张开大口,咆哮一声,脖颈处的鬓毛根根直立,紫色的雷电绕缠其中,化作电网将杜若白的攻势尽数化解。 那狮子居然能控制雷电。庄云州在城墙上看着,眉头就是一皱,金属láng牙棒迎战雷电?就算是有源力阻隔也实在不妥。 随手扯过杜若白小队中一人,庄云州低声吩咐了两句,那人毫不迟疑的应了,须臾,那城墙上又下去了一人,远远的在一人一shòu争斗的外围,眼见那狮子要防雷电,便冷不防的扔出一条铁绳,卷上雷电。 金属导电。那派下去的人使得源术正是一个‘铁’字,他可以将任何东西瞬间铁化,修行到中城主境已然可以凭空化铁。那雷电被金属所gān扰,顿时准头大失。而没了雷电的压制,呼雷狮子的威力对杜若白来说也是大大减弱。 杜若白不是个傻的,看到铁器对雷电由此奇效,转头就将jīng铁所致的láng牙棒收回储物袋,那人见状,就按照庄云州的吩咐,将一把硬木所制的棒子扔了过去,杜若白在半空中翻腾躲过了呼雷狮子的尾巴扫击,抓住木棒,‘坚’字诀瞬间包裹了整条木棒。虽然重量有些不趁手,但现在也没什么挑的了。回身一个竖劈,狠狠的砸在那狮子脑袋上,把那异shòu砸的脑袋一沉,险些趴在地上。 抱朴宫中,魏芳长老忍不住摸了摸胡子,叹了一声:“妙啊!因地制宜的搭配源术,再加上那二人的配合默契,我还道这呼雷狮子会是此次选拔的一大障碍,却不想能被应对的这样轻松。” 阳明:“我徒弟指点的。”骄傲。 魏芳撸胡子的手瞬间停住,有个臭小子天天在你跟前炫耀徒弟,虽然对方没夸张,也够人心塞的了。魏芳长老不想说话,直接拿那辈分压人:“阳明徒孙,从现在开始,你别再开口说话了。”这殿内坐了不少峰主、长老,你拉仇恨不要太稳! 阳明知道什么意思,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盘膝往宽椅背上一靠:“不说就不说。” ••• 异shòu们越聚越多,城墙上的修者一波一波的下去迎战,更换失去战力的修友。城墙也间或被异shòu们攻击了不少次,十六个源具在守城人源源不断的源力输入下,坚•挺的挡住了全部的攻击。而于海欣所制作的‘防’字护具也在其中出力不少。 不断有伤者被木系源术师拉上来,庄云州再也顾不得地下的局势,忙的脚不沾地,他的源力等级低,经常很快用尽,但治疗效果好,只要没死的,到他这里基本都死不了,于是医疗组的人都默认了一个规则,轻伤的不用麻烦对方,重伤快死的才召唤对方。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双方也算是配合默契,无人治疗的时候,庄云州便抓紧时间打坐恢复力量,分配合理,也算是没有耽搁时间。 又是一个重伤者被送了上来,庄云州匆匆结束修炼,冲到医疗组:“伤者在哪?” 忙乱中的他,并未注意不远处操控源具的值守中,有一人快速的低下了头,讲自己藏在了队友的身后。 这人正是吴家翰。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但拥有‘听’字源术的吴家翰早就偷听到了足够的信息,庄云州的身份以及能力定然是要入抱朴宫的。以己度人,吴家翰肯定自己要是被认出来,下场定然无比凄惨。这两天他是越发的害怕,低调的差点把自己挖个dòng埋起来。 第五十章 选拔结束 灵族修者跟异shòu的争斗进入白热化,双方互有伤亡,但不同于灵族一方的通力合作,异shòu一方灵智不高,还有打着打着忽而看到天敌,便舍了争斗的灵族,跟天敌一顿互殴的。 是以现在,灵族靠着城池,有计划的进行修整、轮换、医疗,占着绝对的上风。但对庄云州来说,对危险的敌人不是来自于地面,而是来自于空中。那些长着翅膀会飞的异shòu是攻击城池的主力,灵族拥有飞行源术的人不多,而实力qiáng过异shòu的更是少数。 一头长着六只眼睛的灰色巨鸟展开宽大的翅膀,长鸣一声,翅膀掀动间便有狂烈的风打着卷撞击在城墙上,半透明的源力护盾在这狂烈的风中dàng起涟漪,又被修者们加大了源力输入很快的稳住。 攻击未曾奏效的巨鸟恼怒的叫了一声,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尖锐的鸟喙狠狠的啄在护盾上面,每一啄都会让源具上的光芒稍显暗淡一些。 源具的使用寿命是有限的,光盾每一次的颤抖都牵绊着城内人的心。在这段抵抗的时间内,他们已经替换过不少护城源具了,若再继续下去,手头现有的源具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选拔结束的时候。 而正在那巨鸟锲而不舍进攻的时候,一直流光疾如闪电般从城池中斜飞而起,带着霸道的气势一把贯穿了那六目巨鸟的细长脖颈。巨鸟的攻势戛然而止,挥动的翅膀停在半空,而后狠狠的砸落在地上。 正是底下跟一头异shòu争斗的‘弓’字高阶修者终于腾开了手脚,趁那巨鸟不备,一箭she穿了它的要害。 正当那巨鸟死去之时,不知哪里飞来一只长得极美的华鸟,在城池上空盘旋飞舞了起来,长长的正红色尾羽在阳光下泛着光芒,被风chuī动的时候好像晚霞闪动。它张开嘴巴,凄厉的鸣叫起来,声音如泣如诉,让人听了只觉得悲伤:“咕—咕——咕咕~~” 符离脸色一变,抬头看那鸟一眼,先是堵住自己的耳朵,运足了源力大吼:“堵上耳朵,不要听它的叫声!堵上耳朵!” 然而已然晚了。已经有不少人神情变得恍惚,手上的动作也跟着缓慢起来。 庄云州只觉得头脑一阵恍惚,数天未得休息的困倦尽数涌了上来,医治伤员的手仿佛有千斤重。 脑海里无数的画面蜂拥而来,一会儿是幼时礼仪未曾达标被罚跪在祠堂的画面;一会儿是初中看着旁人玩乐,被母亲拉着回家的画面;一会儿又是刚考上研究生见到老师第一面的画面,师母给做的饭,织的毛衣、围巾、手套;还有第一次见面时小包子乐呵呵的样子……最后则是那闪平平凡凡的石门,刺眼的鲜红泼洒在那上面,看着就疼的犹如火焰烙入了眼睛。 恍惚中,无数的声音充斥着脑海,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吵吵杂杂,不停的在脑海中尖锐的吼—— ‘就知道玩,就知道玩,你要是比不过那个野种,你还不如去死!你还不如去死!’ ‘你怎么这么废物!我生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云州,饿了吧,师娘给你做了点东西……’ ‘云州,咱们研究古文字的一定要对文字抱着尊重的心态……’ ‘庄云州?这名字,你跟庄周是什么关系?哈哈哈……’ ‘你要活下去!云州,活下去……’ ‘活下去!!!’ 庄云州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终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被谁推了一把,身体失重一般往下掉,下落的地方变成了一道深渊,张着大口,等着把他吞没。 ‘咻——!’ 箭失尖锐的鸣声划破空气,也狠狠的划破庄云州脑中的混沌,他一个机灵骤然清醒了过来。然后就发现方才那坠落感并不是错觉,他就是在往下掉! “庄师兄——!”一道凄厉的女声从城墙上传来。 庄云州瞪大了眼睛、他如今浑身无力,神识力量所剩无几,眼看着就要落入下面异shòu群中。 城墙上醒神过来的修者皆是呲牙裂目,那木系源术师极速甩了滕蔓下去,人然而终究是没赶上庄云州坠落的速度。 于海欣闭上了眼,根本不敢再看。 一直隐藏在庄云州附近那片晃动的空间见他落入如此险境,终于忍不住了,卷住他下落的身影,瞬间转换了空间。 抱朴宫主殿,见到方才那一幕的甘丹青惊疑不定的盯着庄云州看了又看。学宫长老魏芳也是一脸的诧异,他看向甘丹青,用眼神问话:是那位吗? 甘丹青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阳明,垂下眼睑暗自思索。 ••• ?! 这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人却在半空中瞬间消失了影迹。符离等人瞪大了双眼,寻找庄云州的身影。 “符大叔,于师姐……”身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于海欣身形一顿,睁眼、转身一气呵成,就看见那个人带着有些苍白的脸色站在他们身后微笑。 李茉莉尖叫一声冲进了庄云州怀里:“庄师兄,你没事!太好了!” 庄云州没想到李茉莉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抱上来,有些尴尬的扶住她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让你们担心了。” 李茉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gān了什么,一下从庄云州怀里跳出来,脸瞬间红了大片。周围一堆人又围了上来,庄云州不得不扬声:“异shòu还未褪去,大家先齐心退敌!” “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回应,众人依言散去。 于海欣看着庄云洲,眼中闪着光芒,这个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众人心中的主心骨,谁又能料到他只是一个源力三级的修者呢? 异shòu的攻击终于在傍晚渐渐褪去,遂园又开始了扩张,嘹望台上的值守看着原本近在咫尺的树木在一刹那间跳跃着往远处移动,瞪大了双眼,冲城内吼道:“遂园在变大,异shòu退了!异shòu退了!!!” 呼雷狮子压低了声音对着杜若白吼了两声,保持着这个姿势,带着满身的伤口往后退了两步,而后转身飞速朝远处飞奔而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修者面前。 杜若白一直到最后一只异shòu消失了影迹,方才退去浑身的气势,捂住腰腹上被狮子爪出了巨大伤口,嘶叫一声,骂道:“真他娘的疼!” 众人回到了城墙上。 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人被狠狠推倒在庄云州面前:“师者,就是他把你给推下去的!” 庄云州眼神冰冷:“你是谁?” 那人浑身打着颤,匍匐在地上不敢说一句话。毕海波等得不耐烦了,拉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露了出来,看清人的瞬间,脸色就变了:“原来是你!” 这张脸说明了一切。 毕海波冷笑着松开手:“当日我们救了你,你不思回报也就算了。反而带着人找我们的麻烦。符离大叔大度,打了你们几顿又放过了你们。可如今……你居然敢把庄兄往城下推!早知道就应该杀了你!” 吴家瀚抖着声音,尖锐的为自己辩别:“我不想的,是那怪鸟的错!我也是被控制了,我也是受害者……” 符离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那是亡啼鸟的雌鸟。这种鸟一雌一雄形影相随。雄鸟死亡后,雌鸟的叫声是会迷惑心智,可也只是放大人内心中的影像。你若是不存恶意,根本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吴家瀚听得此话,瞬间面如土色。 杜若白在一边听的不耐烦了,手上源力涌出,就要拍过去:“跟这种人说什么,直接弄死就算了。” 一只手拉住了他。 杜若白看过去,就见庄云州面无表情的脸,疑惑道:“怎么?你还要放过他?” 庄云州摇摇头:“选拔三不可,其中之一便是不可致死。没必要为了他而坏了杜师兄的大事。” “再者,抱朴宫有抱朴宫的规矩,我等不可自专,还是jiāo由执法殿处置的好。我相信执法队定然会给他一个该有的结果。” “说的也是。”杜若白点点头,而后给自己小队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一人站出来把吴家翰拖了出去。 正在此时,傍晚的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城池下面却亮起了点点莹光。 “源宝!是源宝!”忽而一人大声喊了一句,城墙上的人皆是一愣,神念扫去,发现果然是源宝的力量波动。 瞬间,修者们朝着源宝的方向蜂拥而上,原本在异shòu攻城时的通力合作在源宝面前瞬间瓦解,你争我抢的争斗了起来。 杜若白眼神放着光,大笑一声,冲着一个等级最高的源宝冲了过去:“他奶奶的,那是我的!” 庄云州等人未曾下场,一来是实力不足,二来只怕这也是考验之一,共患难的末必能共富贵。 这个道理杜若白也知道,击退几个劲敌,下场取了一枚源宝后,他便转身回了城墙,让盯着他的一些人顿时松了口气。这场中杜若白的实力最高,若是他一再收取源宝,这些人说不得就要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个了。 将源宝收入自己的储物袋,杜若白在庄云州旁边道:“庄兄此次出力甚多,当得一枚源宝,我可为庄兄取来。” 庄云州摇摇头:“不劳烦杜兄了,我已经得了最想要的一枚源宝。”他将手心摊开,只见那手心中藏着一个小小的透明气泡。 杜若白看了半天也不曾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忍不住好奇的用神念一扫,顿时惊异出声:“四代源术?” 庄云州笑了笑:“还请杜兄为我护法。”离选拔结束还剩几个时辰,正好够将将‘宇’字源术纳入识海。 盘膝坐下,将那气泡一般的小球捧在手中,庄云州闭上眼,将神念放出,沟通源宝。 源宝身上的源纹在接触到他神念的瞬间就绽放出了莹莹光芒。此光芒一出,就是证明源宝和修者体质契合。只要没有外界gān扰,一般人都能拓源成功。 杜若白随意的站着,一边注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等着庄云州拓印成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十拿九稳,开始讨论起这个源术有什么作用的时候,意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就在源宝上浮,源纹预备冲入庄云州识海的时候,也不知怎地,那源宝的光芒却骤然收敛,重新化为一颗圆溜溜的气泡小球,从半空中倏然掉落在庄云州的手心中,装死似的呆着不动了。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庄云州睁开眼,将小气泡从手心中捏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而将它递给了李茉莉:“茉莉,你来试试。” 李茉莉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试试呢?这可是四代源术。我不能要。” 庄云州笑笑:“它既然不愿意被我拓印,那就证明跟我无缘。我们之中,你是最需要它的一个,相信我,拿着吧。” 队中其他人庄云州都不担心。唯独小茉莉的资质只能说还可以,但各方面都平平,此次入选与否都在两可之间。这枚四代‘宇’字源术若能成功被她收取,那么入抱朴宫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李茉莉看了看庄云州温和的笑脸,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源术,但庄师兄说的一定是对的。 将那枚源宝接过来,她盘膝坐下。 李茉莉沟通源宝并不像庄云州那么容易,好一会儿才让源宝亮起了光芒,这证明这个源宝跟她的契合度只能是一般,但也不至于拓印不了。 当李茉莉将源宝拓印进识海广场,在冥冥中知道这是个什么源宝的时候,惊得瞬间睁开了眼睛:“庄师兄,你给我的是个空间源术?!” 周遭人一片哗然,谁不知这空间源术是抱朴宫的独门源术,有了它就相当于提前迈入了抱朴宫。 顿时李茉莉的眼中盈满了泪光,看着庄云州含笑的眼睛,李茉莉什么话也没说,只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若是庄师兄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抱朴宫主殿 阳明看着画面中徒弟的笑脸,想到刚才徒弟拓印失败的事儿,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徒弟到底哪里招了祖源爷爷的厌恶,居然不允许他拓源。 这大殿中听他炫徒弟炫了两个月的峰主见此,终是有人忍不住刺了他一句:“阳明师弟,看来您这宝贝徒弟,跟咱们抱朴宫的缘分还是不够深啊。” 阳明‘呵呵’两声:“那这样的话,师兄跟咱们抱朴宫的缘分看来也是不够。”说话的那人正是西语峰的峰主,也未曾得过祖源爷爷赐予的空间源术。 那人被阳明一噎,正待反驳,却逢魏芳长老站了起来,宣布:“两个月已到,该接他们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启灵 选拔结束了。 时隔两个月,重回忘道峰。躺在自己chuáng上的庄云州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轻轻闭上眼睛,他安静的躺着,清俊的脸上没了平日常带的笑意,看上去竟有几分清冷孤高之意。 沐浴更衣,清慡躺在柔软舒适的chuáng上,原本疲惫不堪的他本应早早入睡,可只要一闭上眼,那不茶罗遗迹中发生的一切就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不断的浮现。 超忆症让那些画面所有的细节都清晰的犹如照片一般,进入遗迹之前浣熊说起自己喜欢的女孩的表情,老师对于此次考古发现的期望,甚至老李念叨着这个月房贷的那种肉疼却又心甘情愿的眼神…… 庄云州猛然睁开眼睛,看着木质的屋顶,不想再去回忆。可那些画面却始终如影随形—— 房间中似乎充斥着铺天盖地的寒光。雇佣兵们握着锋利的匕首,宰割牲畜一般毫不留情划过人的脖颈,尖锐的刀尖,刀刃旁的血槽,乃至他们握刀的姿势,站的的角度,老师和同伴们献血迸溅出来的样子……一切的一切不停的停留在他的眼前。 从chuáng上倏然坐起,庄云州掀开被子,下chuáng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白天那只华鸟的叫声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痛楚,虽在那只鸟被she杀之后所有的负面影响都结束了,可那些被勾起的情绪却没那么快平复。无人的夜里,那些被qiáng压下去的东西又这么猝不及防的反扑过来。 拿出方启灵的传音石,摩挲了半晌,虽然知道现在不是传音的时间,可庄云州终是没有忍住,用神念留下一段话:“启灵兄,断绝联系已有五月,不知卿是否安好。夜半叨扰,实属不该,然余今日忆起往时之事,悲痛难眠,惴惴之心,难以诉说。盼见卿之音容。——云州留。” 坐在凉凉的夜里,庄云州盯着传音石,耐心的等待着。然而一如过去的五个月,石头安安静静的呆着,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回应。 失落的笑笑,庄云州低下头,用拇指最后摩挲过传音石光滑的表面,将它收入怀中。 忽而,一阵温热的触感自怀中升起,庄云州怔了怔,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慌忙的将那东西重新掏出。方启灵的传音石终于在失去联系的第五个月亮了起来,里面的信息很简单,只有短短一句:“别难过,等我。” 嘴角不知不觉的上扬,庄云州弯起眼睛,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重新躺在了榻上,闭上眼睡去了。 ••• ‘噗——’ 方启灵吐出一口血,苍白的唇瓣上沾染上艳红的颜色,又被他面不改色的用拇指抹掉。 将传音石珍而重之的放入怀里,他坐靠在chuáng头,闭上眼,忍过脑海中里猛然加剧的痛楚。 镜泊推门而入,闻到熟悉的血腥味,蹙起了眉头:“为师记得警告过你,让你这段时间不要妄动神念。” 方启灵睁开眼,无辜的看过去:“师父,我没有。我可老实了。” 镜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是吗?那站起来。” 方启灵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识海壁碎片铸成的神念通道尚未完全稳固,罡风却早早的在通道旁凝结肆nüè,现在他每动一次神念,就像是拿神念在滚刀子,疼的连呼吸都费劲儿,镜泊让他站起来,他这会儿实在有点儿做不到。 知道瞒不过去,方启灵松了脸上的笑意,苦着脸换了一种方式:“师父,我疼。” “……”镜泊暗自叹了口气,翻手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枚药丸子,熟练的用拇指一弹,弹进方启灵的嘴巴。 jīng纯的药力化作热流滋养了虚弱的神念,方启灵恢复了些许力气,再次熟练的操纵神念在识海里跟罡风打起了游击——我闪,我避,我躲,哎呀,这个避不过去了,撞这边这个小的,疼的轻点儿。 “这是最后一次,你若不听,也不要再叫我师父了。”镜泊这话不可谓不重。 方启灵正色,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徒儿知道了。” “嗯。”镜泊缓和了神色,转身离去。 方启灵松了一口气,把手深入怀中摩擦着传音石,心中泛起浓重的担忧,云州定然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否则断断说不出方才那种话。 正在方启灵担忧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小脑袋慢慢的试探着伸了进来。 “小东西,藏什么藏,进来!”方启灵看到自己贴身的小童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任生磨磨蹭蹭的蹭进来:“方师兄。” “我让你给我守门。师父来了,你也不给个信号。你是守的什么门?!” “尊者不让说。”小童子深觉委屈,也忍不住念他,“师兄你也真是,都这样了,还回什么传音石。” 方启灵在他脑袋上糊了一把:“那是我很重要的人。你还小,不懂。” 小任生翻了个白眼:“什么我不懂。不就是情•人吗?谁还没有似的。”嘟了嘟嘴,他大声宣布,“反正我是不会再给师兄念传音石了!” “唉唉唉~~反了天了你!”方启灵点点他的脑袋,跟一个十岁的孩子掐起来,“你给不给你念,给不给你念?” “不给!”任生很有志气的大声回道。 “你不给我念,我自己看!”方启灵冲他呲了呲牙,“谁还离不了谁了!” “不行!尊者说了,师兄不能再妄动神念。”小任生急了,委屈的撅起嘴,“我给你念就是了。” 方启灵掐了掐他的嫩脸:“这才对。我跟你说啊,珍惜这段能光明正大看你师兄传音石的机会吧。再过一段时间,你想看师兄都不给你看!” “师兄就这么有把握能尽快恢复神念?”任生冲他吐了吐舌头。 方启灵面不改色的:“不是,是少儿不宜,不能给你看。” 任勉之在门口轻咳一声,打断了方启灵污染他儿子纯洁心灵的话:“少爷,主子差小的告诉您一声,让您明天好好休养,不用再去径流山了。” 方启灵眨眨眼,这么说,明日他可以去见云州了? 忍不住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任勉之看他这样,心中叹息一声,提了一句:“明日会恩峰有集市。” 方启灵眼神一亮:“谢任叔。” 第二日一早,方启灵早早起身,跑到隔壁剩山跟认识的师姐借了东西,便对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摆弄起来,正研究怎么往脸上扑粉,就撞上任生给他送早膳。 小任生用不可言说的眼神看着他家师兄往脸上涂脂抹粉,惊的连早饭都忘记放下了。 方启灵转头看见他,完全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还举着两个颜色的脂粉问人家小孩儿:“任生,你觉得是这个颜色衬得你师兄英武,还是这个?” 任生、任生放下饭,吓得跑了出去。 嗯,看来这两个都不合适。方启灵面不改色的拿起了另外一瓶。 梳洗打扮了半天,方启灵让童子唤来白鹤,往阳明师者的忘道峰飞去。 许是两个月的选拔实在太累,方启灵到的时候,庄云州尚未醒来,屏退了童子。方启灵小心的拉过一张椅子,反坐在上面,双臂抱着椅背,也不去吵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的睡颜,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宁。 日头渐高。 庄云州的眼睑颤了颤,浓密的睫毛上下扇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入耳朵,瞬间赶走了庄云州残存的睡意,他猛地转头,看见许久不见的友人趴在椅背上,悠闲的看着他。 “启灵兄?!”一下从chuáng上坐起来,庄云州双眸染上喜悦,“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想我了吗?”方启灵半真半假的玩笑。 庄云州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没有否认。 真可爱。方启灵心想,而后毫不犹豫的把锅推给了镜泊:“师父要我静心修炼,一直关我到昨日。我一看到传音石便来找你了。对不住,让我们云州担心了。” “……”孽徒!因为徒弟在关键期而不放心跟着的镜泊听到屋内方启灵的话眯了眯眼睛,内心毫无波动的想,收徒大典结束后,就让这小子真的闭关吧。 并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的某人还在认真的撩汉:“你是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啊,忍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想你,心里就有劲儿了。” “吃苦?”庄云州的重点向来抓的很有特色,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忧虑的问,“镜泊师叔很严厉吗?你清减了不少。” “那不是一般的严厉!”方启灵听到他说自己清减,心中一惊,而后为了掩盖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根本不念任何师徒之情,瞎掰道,“师父说我这种情况,如果不比旁人多吃些苦头,根本成不了气候。” 又被污蔑了一层的镜泊师叔坐在屋顶:阳明这个徒弟,也该好好用功才是,等下要跟阳明好好说道说道。 这话实在不能算错,但庄云州仍是有些担心,叮嘱他:“修行重要,也要爱惜自身才是。” “你也是。”方启灵心中甜蜜,又听他道:“对了,风兄也来了抱朴宫。你若见到他,定然会很开心的。” “我看到了。”方启灵看着心上人这样鲜活的样子,只觉得再大的痛楚都能忍过了。 他盯着庄云州的眼睛,认真的道:“你给我的传音我都看到了。”过去的五个月,他就是靠着这些留言熬过来的,每一次他以为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让任生给他念传音石。听着那些话,想着若是他熬不过,便会有其他人占了他的位置,每每想到这里,他内心就充满了力量。 他还没有跟云州过过颠鸾倒凤的美好生活,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去? 方启灵一想到日后那些美妙的画面,心情就激动到不行,唇边的笑就带出了几分的风流:“被云州这样惦记,我心里甚是欢喜。”最后那四个字被他念的稍显轻缓,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之味。 庄云州被那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不知怎么的,忍不住转开了头。 第五十二章 集市 方启灵并不愿太孟làng,毕竟庄云州一项矜持。于是他轻松的转移的话题:“今日会恩峰有集市,我带你去玩啊。” 庄云州被他哄小朋友一般的语气弄笑了,弯起眼睛点头:“好。” “那你快换衣服。”方启灵催促他。 然而叫人家换衣服是他,睁大眼眼睛不走的也是他。庄云州看了他一眼,方启灵疑惑回视,装的那个自然。 于是,庄云州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赶他出去。只是背过身去,修长的手指搭上衣领,将内襟扯了开来。 方启灵在他背后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漂亮的背脊。两个月的奔波让对方稍微qiáng壮了一些,比之前的弱不经风多了几分力量感,臂膀和背部的肌肉非常匀称漂亮,取衣服时肌肉拉出的线条看上去gān净利落。 方启灵看的根本舍不得眨眼,眼神从修长的后颈一路往下,划过流畅的脊背落在腰间微微凹陷的腰窝上,终是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下喉结,只觉得体内的温度直线上升。 淡青色的衣袍扬起,终是遮住了那诱人的风景,方启灵嘴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不知是解脱还是遗憾的叹息。 庄云州整理好衣袍,转身:“启灵兄,我们走吧。” 方启灵起身推开门,往天空chuī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礁——’ 一声清越的鹰鸣响彻忘道峰上空,一只巨大的雪鹰从天空中俯冲而下。通体雪白的巨鹰落在庄云州院子的瞬间收了翅膀,黑色的眼睛晶亮的盯着主人。 方启灵首先翻身跃了上去,而后朝庄云州招手:“来,这是我的坐骑,扶云。” 庄云州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方启灵一个使劲儿便将他拉了上去。那巨鹰身上没有任何座椅,可背部宽大,庄云州盘膝坐下也坐的稳稳当当。 方启灵坐在他身后,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又是一个响亮的呼哨。扶云得了起飞的信号,巨大而洁白的翅膀刷的伸开,往前助跑了两下,跃下了忘道峰的山峰,清越的鹰鸣扶摇直上,庄云州被这突然的上升弄的不由自主往后歪了一下,早有准备的方启灵张开双臂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庄云州转头看他,方启灵把人扶正,一本正经的皱眉:“看来下次要让扶云穿鞍了。没个坐的位置真是不行。”就好像一早把人家背上放得好好的座位摘下来的不是他一样。 ••• 会恩峰是抱朴山脉除了崇吾峰最靠近山门的一座山峰。每年的二月是掌管抱朴宫各地产业的掌柜们入宫向掌事长老盘账的时间,会恩峰便是接待这些掌柜的地方,当掌柜们忙正事以后,闲下来的护卫仆从便拿出从各地带来的稀罕玩意互相jiāo换、售卖,不少抱朴宫弟子知道后,也会来问价买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热闹的集市。到后来,甚至连掌柜本身都会要仆从带上些东西来售卖。抱朴宫里很多好东西都只能用宫分换取,掌柜们要想要,集市便是好时机。 雪鹰落在会恩峰上,庄云州和方启灵跃了下来,未经历收徒大典的两人腰间挂着的还都是普通弟子白玉牌,不少在门口摆摊的人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接着摆弄自己的东西。白玉牌的弟子消费能力一般而言都不太qiáng,并不值得热情招揽。 两人也不以为意,比起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自己慢慢摸索探寻岂不是更有意思。 集市很是热闹,各式各样的木桌沿着山道摆满了路两旁,宽宽的山道上人头攒动,不仅有抱朴宫的弟子,甚至连参加这次选拔的修者也来了不少。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灵草、灵药、源材、首饰、修者袍……庄云州看的目不转睛,跟方启灵一边谈天,一边向上走,瞧见不错的灵食和灵药也买了一些。 悠闲的时间总是很快,日头开始偏西,两人逛的有些乏累。于是商量着离开,就在二人转身准备往山下走的时候,庄云州却忽然愣了一下。 虚海神山在颤动。 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启灵兄,我才想起还有一样东西要买。”庄云州对着方启灵疑惑的眼神,解释了一句,便重新转身,慢慢的寻找起来。 终于,在进过一个不起眼的小摊时,虚海身上的震动频繁且剧烈起来,庄云州用神念一样一样的扫过小摊上的东西,神山一开始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神念扫到一枚传承玉简,那颤动便瞬间停了下来。 找到了。 庄云州拿起了那枚玉简。 传承玉简也是留神石,但不同于一般留神石无法记录下源术纹路,传承玉简是留神石经过人为处理后,能够将源术纹路记录下来的工具。 一般而言,这里面记录的都是源术师的传承,若是能得了传承,又寻得传承中所说的源术,那么修习这个源术的难度起码少了一大半。 按理来说,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留不到快要毕市的时候。可惜,这个玉简是小摊主无意间得来的,并没有得到解锁密匙,是以,不少人听到价格还不低后便退却了。 传承玉简涉及传承,自然不会大方的任人观看。每一个传承玉简上都有一个高明的神识锁,若没有密匙,除非破解此玉简的人神识力量比主人高上几阶,否则,一旦qiáng行破解,神识锁就会自动爆炸,抹除玉简中的所有信息。 所以,一个没有密匙的传承玉简,就像是没有钥匙的上锁宝藏盒。虽然知道里面可能会有巨额财富,但拿不出来的宝藏跟没有也没任何区别。 这一整日,所有问价的修者都摇头离开,时间长了,那小摊主也不太抱希望能将这个玉简卖出了,早就将jīng力放在了其他货品上。正在此时,一只手捡起了那枚传承玉简:“这传承玉简怎么卖?” “先说好,没有密匙。”小摊主头也没抬,忙着将一株草药摆到姿态最好的样子。 “我知道。”那温和的声音并不在意他的轻慢,又问,“我有意买下,标价几何?” 那小摊主吃惊的抬起头,看见两人站在摊子面前,一个温文尔雅一个英俊不羁,都是难得的好相貌。那枚灰扑扑的传承玉简被那温文尔雅的人握在手中,正是他出言询问。 摊主扫过两人腰间挂着的白玉弟子牌,在轻易的探出两人的源力等级,眼中失望一闪而过,虽不觉得这两个人买的起,还是淡淡的道:“不要源晶,换两枚防护类的七级源具,或者一枚六级以上源宝,不限类别。” 庄云州沉吟了一会儿。 “要不客人还是看看其他的东西吧,我这里还有不少上好的灵草药,还有不少灵食,滋养身体是最好不过了。”那小摊主以为庄云州嫌贵,抓紧时机推销起摊子上的其他东西。 “我还是想要这枚传承玉简。”庄云州的话摇头拒绝了他的推销。 小摊主听得这话,眼神瞬间一亮,称呼都变了:“这位修友果真要买?” “买是要买的。”庄云州有些踟蹰,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我现在只有八级源具。七级源具尚需时间取得,不知摊主可否让我定下这枚玉简,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卖给旁人?” 那小摊主脸上的笑意立马淡了下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明说。我这传承玉简没有密匙,要卖出去并不容易。但就算不容易,也有你来问价要买。我要是应下你的话,你拿不来七级源具,又让我错失旁的买家,又当如何?” “这……”庄云州虽知道自家肯定能拿出两枚七级源具,可这空口无凭的,要让一个陌生的生意人相信自己的话,也确实有些为难人家。一时间,庄云州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心上人犯愁的样子,方启灵虽不知为何对方会如此执着于一枚没有密匙的传承玉简,可并不愿对方失望,从袖带中拿出一个白玉瓶子,扔给对方:“这里面是三枚养神丹,价值够抵两枚七级源具了。你要是应下我们的要求,我便将这瓶丹药压这里。若我们未曾履约,这养神丹便归你了。如何?” 那小摊贩听到‘养神丹’三个字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的接过瓶子,打开轻嗅了两下便将瓶盖重新盖上,将那小瓶子握的紧紧的,掷地有声的喊出两个字:“成jiāo!” 快的庄云州都来不及阻止。 “启灵兄!不行,那养神丹素你……”正在他反应过来,伸手阻止的当儿,一只大手伸过来,五指张开捏住了他的脸颊。 方启灵微微用力,把庄云州的颊肉往中间一挤,便将他的话挤得变了腔调。松开对方,他不以为意的笑笑:“我拿的累了,不过是让他先帮我拿一会儿。” 庄云州看着他嬉皮笑脸完全没把那养神丹放在心上的样子,心中怒气直线上升。这人识海几月前才黏好,神识受损,那养神丹明明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拿来做抵押,实在是……实在是太熊了!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忍不住蹙起眉,庄云州低低的问他。 本想哄人开心,马屁却拍在马腿上的方启灵一愣,就见庄云州毫不犹豫的转身:“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生……生气了?不是,怎么还生气了?!方启灵不明所以的看着那怒气几乎呈现具现化的背影,一屁股坐到小摊主旁边,鼓了鼓脸颊,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他解不解,小摊主倒是听开心的,他慢悠悠的对方启灵道:“这位修友,方才忘记说了。我这玉简可就只在这集市卖,一旦今日集市完毕,你那位同伴没来,这养神丹可就归我了。” “集市完毕之前?”方启灵转头看他,“方才你怎么不说?”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那位走的太快了。”那小摊主一摊手,“总不至于他一日不拿七级源具来,我就一日不能卖这传承玉简吧?没有这么个道理!” 这话说的,连一旁其他的小摊主都看不过去了:“胡老二,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离集市闭市满不过还剩两个时辰,源具这种枪手的东西,早在上午就置换完了。这么会儿功夫,你让人家去哪弄七级源具去?” “那是他的事儿了。”那小摊主挑了眉头,“我明日就要随掌柜的回了。要不,等他拿了七级源具去寻我?” 这话一出,方启灵便知道对方有心要吞掉他的养神丹了,冷笑两声:“你就不怕我告到执法殿去?” “你去啊?东西是你们主动提出要抵押的,多少人能证明的。就是执法殿来,怕也不会站在你们那边吧?”那小摊主有恃无恐,“再者,我们掌柜的跟执法殿孙堂主那可是老jiāo情了。你要想告,就去告吧。” 第五十三章 这该不会是自己情敌吧? “孙长老?”方启灵冷笑了两声,“还真是好大的靠山。”执法殿下属十二个分堂,分堂又有堂主、副堂主、掌堂长老、长老、执事若gān。这个孙长老名字前未带职位,就意味着此人不过是分堂下属一个小管事的。 镜泊掌管整个抱朴宫执法殿,身为镜泊的大弟子,方启灵的辈分自然不低。执法殿的孙长老在旁人那里可能是师叔、师伯,在他这里大概也就是师侄的辈分。 那小摊主本以为自己有执法堂长老做靠山,捏两个源力都不高的白玉弟子牌门徒定然是十拿九稳的。可却万万没想到今日撞上的是两个百年不收徒大能刚收下的首徒,也合该他倒霉,正撞上收徒大典尚未举行,两人还没更换弟子石牌的时期。所以,自古看菜下碟的人,终有一天夜路走多了,就会撞上鬼的。 而如今并不知就要大难临头的小摊主还道方启灵怕了,轻蔑的哼了一声,轰散了替方启灵说话的人,接着招揽客人。 那摊主叹了一口气,怜悯的看了一眼方启灵,不再开口。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护卫,今年走了关系才混上了这么个随从的位置,比不得有长老做靠山的掌柜小舅子。遇见这种事情说上一句,已然是极限了。 方启灵抱着肩站在一旁,冷眼看那小摊主几枚画本留神石就卖出外面几十倍的价格,心思盘算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日头西落,摊主摊子上的东西日渐减少,庄云州还未回来。那枚传承玉简仍旧放在摊子上,有人问及,那小摊主也照常出价,并未顾忌方启灵在旁。 方启灵见那传承玉简并未卖出,也不多言。这种小人,即便同他争论,他也能想出各式歪理,方启灵根本懒得耗费那个功夫。 离闭市只剩一炷香的时间,集市上的人渐渐减少,不少摊主已经开始收拾物品。那小摊主从怀里摸出养神丹冲方启灵扬了扬:“你那同伴还未来,想来这养神丹是要归我了。” 方启灵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正在小摊主被他气到预备回嘴的时候,一个女声响起:“这个传承玉简作价几何?” 有生意上门,小摊主也顾不得回嘴这回事儿了,忙笑道:“不瞒这位女修友,这传承玉简没有密匙,所以仅作价两枚七级护身源具或者一枚六级源宝。” 没有密匙?于海欣皱了皱眉头,但对她来说,两枚七级源具换取一枚传承玉简,就算没有密匙也还是划算。于是手从储物袋中划过,两枚七级源具被她取了出来,正待递过去,一直修长的手横空截住了两人的jiāo换。 “老板,时间还没到。你这么做,不合适吧?”方启灵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神里却透着冷意。 那小摊主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都这个时辰了,我看他是赶不回来了。去去,别挡着我的生意。” “这是怎么回事?”于海欣不解的问。 “没事儿,没事儿。您要这玉简,给您。”小摊主陪着笑脸,拿起那玉简就要递过去—— “等等。”一个声音再次制止了这次jiāo易,那小摊主正要发怒,却发现来人正是方才定下了这传承玉简的人,这简直出乎了他的意料,登时愣了一下。 “云州,你回来了。”方启灵眼神一亮,笑容瞬间绽开。 “庄师弟?”于海欣也吃了一惊。 庄云州快步走过来,先冲着于海欣点点头:“于师姐,容我先把事情办完,等下我们再叙旧。” “好。” 庄云州越过两人,将两枚七级护身源具摆在摊位上:“这是两枚七级源具。按照先前说的,把养神丹和传承玉简给我吧。” 那小摊主根本就没想过他居然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来两枚七级源具,那传承玉简他到不在意,但是养神丹在一般的府城根本有市无价,如今到手的鸭子要飞,他怎么能甘心。 可,约定在先,如今人家回来了,他到真有些无计可施。恰在此时,闭市的钟声响起,那人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一般,呵呵笑了两声:“传承玉简你可以拿走,但养神丹嘛……这闭市的钟已过,咱们未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jiāo易,我就不能还你了。” “规定时间?”庄云州转头看方启灵。 “听他放屁。”方启灵嗤笑一声,转头便对那人冷了脸,“方才不愿跟你计较,你倒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听得这话,那小摊主心头也是恼怒不堪,当即也是冷笑两声:“既然你对这次jiāo易有异议,那不防让执法堂主持公道,抱朴宫的执法堂那可是最公正不过了。”当下便掏出传音石先是给他的掌柜姐夫传音,又击响了报执法堂的鸣钟,便抱胸胸有成竹的等着。 今日执法堂在集市执勤的正是他的靠山孙长老的心腹,小摊主相信,只要人来了,他将那养神丹分出去一枚,保管事情妥妥的。 熊磊听到代表着需要出动的钟鸣,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这谁啊?!尽赶着要换岗的时候来闹事。”把吃食往盘子里一扔,他站起身来,点了两个人,“走,去看看。” 执法队的人来的很快。熊磊臭着一张脸走过去,那小摊主弓着腰小跑过去,先到了熊磊身旁,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随着那小摊主的诉说,熊磊脸上的不耐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狐疑的神色:“果真?” “千真万确。两个人腰间挂着的都是白玉牌,年纪不小了,实力也不高。肯定不会得罪人的!”那小摊主说的那个掷地有声。 熊磊眼球转了转,拍拍他的肩膀,应了一声:“行。” 那小摊主顿时眉开眼笑。 方启灵看那边的情形,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勾当,掏了掏耳朵,不耐的喊了一声:“你们说完了吗?” 熊磊走过来,清了清喉咙:“事情我已经听苦主说了,这事儿本就是你们失约在先,那养神丹自然不能还了,我看传承玉简你们拿走,这事儿就算完了。” “你说完了就完了?他说失约就失约?”方启灵呵呵两声,“你是十二分堂哪个堂的?戒守堂齐师兄手下还是戒能堂廖师兄手下?” 熊磊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声,这个人居然管堂主叫师兄?能叫堂主师兄的,可都是跟堂主一辈的主峰亲传,可他明明带着没有任何山峰标志的普通白玉弟子牌,说明他是个还未曾正式拜师的普通门徒,难道是使诈? 可,这也不对。普通门徒胆子会这么大吗?不仅在执法队面前使诈,还敢冒充亲传。 正在熊磊惊疑不定的时候,一直白鹤倏然落下,从白鹤上跳下一中年男子,三两步便迈到了几人面前,二话不说揪着熊磊的耳朵就是个360度大回旋。 “啊~!师父,疼、疼疼……!”熊磊先是被他突然出现的师父吓了一跳,又被师父拧住弱点,疼的简直要哭。 宋智五一脚踢在熊磊腿窝,将人踢跪在地,厉声道:“还不快给你师叔赔罪。” 真的是师叔?!让他师父这般严厉的,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师叔。 熊磊不是个蠢货,当即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师侄一时之间鬼迷心窍,还望师叔见谅!” 人跪的是庄云州,看来并不知晓方启灵的身份。可庄云州性格一贯温和,向来不太应付得来这种事情,便下意识的看向方启灵。 “你起来吧。”方启灵淡淡的道,“抱朴宫执法殿是gān什么的,你身为其中一员应该再明白不过,知法而犯,错上加错,这件事我随后会通告分堂,按殿规处理。” 殿规?!熊磊心里顿时一寒,霍然抬头,心中充满了怨怼,不过一点儿小事而已,执法殿中偷偷收礼物的人多了,况且他已经赔礼道歉了,怎么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怎么?不满?”方启灵挑起眉。 坏了。宋智五心下道。 宋智五是接了忘道峰执事的传音来给他那个不争气的徒弟擦屁股的,因而并不能确定方启灵的身份。但可敢这样说话的,身上的底气定然充足。听说阳明师者带回了两人,一人收为徒弟,便是那温和青年,而另一人,则被镜泊师伯收下…… 镜泊师伯执掌执法殿,不会这么巧吧? 熊磊不答。急的宋智五又踹了他一脚:“即是你自己犯错,自当自己承担。死不认错是哪个教你的?!” 被师父教训熊磊重新低下头,咬牙道:“没有不满,我认罚。” “哦?”方启灵挑了挑眉,心中已然做出决断,出乎意料的道,“你既认错,那就算了。”本想安规处置,但看这人满脸写着‘不过小事’那种不以为意的样子,方启灵忽然就不想这么便宜他了。更有,师父执掌执法殿也早有整顿之心,不如就把这个当作一个导火索的好。到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己方出手,对方的友军就会让他明白什么叫难过。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的熊磊还真以为自己被轻易的抬手放过,错愕的抬头,闹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方启灵没再理他,走到依然被吓呆的小摊主面前,朝他伸出手,那小摊主我完全没料到自己抬脚就提到了这么大一块铁板,两股战战的将养神丹和传承玉简递过来,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方启灵把传承玉简递给庄云州,将养神丹放回袖袋中:“我们走吧。” “怎么不放储物石?”庄云州见他就这么随时把养神丹这么一塞,疑惑的问。 方启灵手一顿,若无其事的答道:“哦,没什么,原来的储物石不大,东西都塞满了。对了,这位师姐是?” 庄云州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略过了这个话题:“这位是于海欣于师姐,也是一位拓印师。”又对于海欣说,“于师姐,这是我的好友,方启灵。” 两人见礼。庄云州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若于师姐不嫌弃,我们改日再聚?” “庄师弟相邀,我自然是要去的。”于海欣看着庄云州,温柔的回应。 方启灵看着那长相娇美的于师姐,心中忽然打了个突?这该不会是自己的情敌吧? 第五十四章 因着心里的猜测,方启灵额外看了于海欣几眼,神情有些若有所思。庄云州看在眼中,淡淡的垂下眉眼:“启灵兄,该走了。” “嗯?哦。”方启灵回神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羽落台,方启灵打了个呼哨,一直在附近静等主人召唤的雪鹰回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化作一道闪电落了下来,方启灵先上去,朝庄云州伸出手。 庄云州抬头对他笑笑,却不知怎的,没有伸手回握,反而足下一点,轻飘飘的跃起,自己落到了鹰背上。 方启灵愣了一下,不以为意的把手收回,拍了拍雪鹰的背脊,让爱宠起飞:“我带你去南方坊市,那里有一家灵食楼,味道特别好。” 抱朴宫的坊市有东南西北四个,里面经营的东西各式各样,抱朴弟子在修行的闲暇时间尤爱逛坊市。特别是抱朴宫坊市的吃食,名声早已经传到了宫外。因为掌着空间源术,距离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事儿,五境之内灵族各类特色小吃,只要好吃的,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 方启灵前些日子没少来,而且特别的随心。因为识海破碎,神念不出,招牌上写的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简直就是瞎子点将,点到什么吃什么。有时候遇见特别合口味的,吃到嘴里的时候甚是惊喜。可有时候正巧碰到最讨厌的味道,把自己恶心的不行。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挺好玩的。可惜,他识海又破碎了这件事情得瞒着云州,这些便不能当笑话讲给他听。 “是吗?”庄云州盘膝坐在前端,声音温和。方启灵看不见他的神色,并不知道他此刻脸色略有些变化,还捡着一些好玩的店讲。然而待到了南方坊市,庄云州又是温文尔雅的态度,什么都看不出了。 方启灵引着他去了一家酒楼。 那楼并不算大,形状成长条状,通体都漆着暗沉沉的红漆,一从里到外都是这颜色,唯独门口摆着两盆高大的植株,莹白色的小花凑成簇,一簇簇又挤着挨着,长成了一个饱满的圆形。楼门上挂了一掌留神石做的匾牌,记录着这间店的名字——‘丧宴’。 庄云州脚下一顿,看了方启灵一眼,对方似乎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往里进,他也没说什么,跟着进去了。待进了这屋子,再见着跑堂的都身着白衣,庄云州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点儿不对。 酒楼里的客人少得可怜。方启灵坐下叫了一声点菜,跑堂的点头,就往后方传菜去了。方启灵笑着道:“这家店特别有个性,吃什么客人决定不了,每次都是固定的八个菜。不过,味道真的很好。” 这几道菜上的都挺快,庄云州下筷之后,也是诧异,确实味道很好,跟忘道峰阳明的小膳房比都不差什么了,不由也觉得奇怪:“怎么客人这般少?” 方启灵摊了一下手:“不知道啊,可能是装饰暗沉沉的,不讨喜吧。” 庄云州刚想点头,眼神不经意间看到那掌柜身后挂着的一块留神石,神念一扫,下筷的手就是一顿,倏然抬头看着吃的欢畅的方启灵,又在他察觉之前,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轻声应了一句:“可能吧。”。 此后,庄云州一路都有些沉默,但他的话一贯也不多,方启灵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直到—— “方启灵!”一声热情的呼唤声打断了两个人的jiāo流,庄云州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三个女修站在他们身后的一家裁衣店门口,望着这边笑。 “认识的吗?”庄云州侧身小声问。 方启灵点点头:“是隔壁剩山上的白师姐。” 两人走过去方启灵给双方做了介绍,双方见礼。 “你今日瞧着jīng神倒是不错。”为首一个身着红衣的高挑修者仔细看了看方启灵的脸,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那瓶……” “师姐!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没跟你说!”方启灵心中一惊,赶紧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听她那个开头就觉得不对,接下来那一句更是要吓死个人。为了遮掩病态的脸色,他已经沦落到去扑粉的地步了,怎么能被几句话弄的功亏一篑? 方启灵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握住白落梅的手腕就把人拉到了一边。 庄云州看着,轻柔的笑了笑,跟剩余的两位搭话:“启灵兄跟白师姐关系似乎很亲近?” “嗯,不过方师弟不止跟白师姐很好,跟我们也很好。”圆圆脸圆圆眼的王园园也笑起来,“镜泊师叔的守拙峰就在我们山边上,峰上许久没有弟子,好不容易来一个,我们都很好奇。你也知道方师弟的性格,守拙峰上就他一个人,所以就常来我们峰玩儿。他人很风趣,山上的姐妹们都挺喜欢他来的。” “确实是启灵兄的作风。”庄云州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笑的温温和和的,但那圆脸圆眼的小师姐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可这么一个眉目如画的师弟温温和和的说话,王园园就把那感觉抛到了身后,叽叽喳喳的在庄云州不留痕迹的引导下说了不少方启灵在剩山上的趣事。 “……对了,白师姐刚才还在说方师弟嫌自己脸太白不够刚阳,早上还来借了面脂。真有趣儿。” 方启灵根本就不知道在他跟白师姐说话的当儿,那边的王师姐把他给卖的gāngān净净了。跟白师姐说好之后,神情甚是轻松,转头就看见庄云州弯着眼睛跟师姐们谈笑,脚下一顿,便走回来自然的把胳膊架在对方肩上:“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说什么。”庄云州轻松了转开了话题,转而问道他和白师姐的谈话内容,方启灵嘻嘻哈哈的也含糊了过去。 方启灵怕跟几个师姐呆久了生变,寒暄了几句,便送走了几位师姐,故意伸了个懒腰,按住右肩,又转了转肩膀。 “怎么?累了吗?”庄云州见他如此,关心的问道。 “可能前段时间闭关太久,累着了。”方启灵是不敢再在坊市呆了,这个地方简直是剩山上师姐们的地盘,万一再把他的其他什么事儿抖落出来就完蛋了。 闭关太久?!庄云州数了数方才王园园透露的方启灵在剩山一二三四五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笑笑道:“是吗?那不如我们回去吧?许久未见启灵兄,启灵兄可愿跟我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方启灵控制住自己dàng漾的小心思,微笑回应。 庄云州勾起一边嘴角:“甚好。” 忘道峰•庄云州小院 方启灵和庄云州从雪鹰身上下来,落在院子中。方启灵打了个呼哨,雪鹰便振翅而飞,回了忘道峰。 “扶云真听话。”庄云州看着巨鹰飞远,叹了一声。 说到扶云,方启灵也很满意:“师父送我的。雪鹰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能日行万里,而且耳力非常好,我打个呼哨就飞过来了。” “一般的坐骑不都用神念召唤的吗?启灵兄倒是与众不同。”庄云州赞了一句。 方启灵听这似有深意的话,心中一惊,转头看庄云州,就见对方神色如常,似乎只是无心一句。 “进来吧。我着人备了些茶水瓜果。”庄云州推开院门,朝方启灵招招手。 方启灵迟疑的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似是一间修炼室,里面摆着一张白玉chuáng,chuáng上放着一张矮几并两个软垫。不多时有侍者推门进来,轻手轻脚的将茶水、点心、瓜果摆在矮几上,而后又进来两人,捧着水盆和两张洁白的棉巾,棉巾浸了水,被侍者双手奉上。 庄云州接过来,仔细的擦了手脸,对僵在那里的方启灵道:“在外一天了,启灵兄也去去尘土。” 方启灵gān巴巴的笑了两下:“不,不用了。” 庄云州没说话,从侍者手中接过湿巾,让人退下。门被轻轻的关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屋内静了下来,看着对方莫测的神色,方启灵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把湿巾递过去,庄云州淡淡的道:“擦擦。” 方启灵察觉到不对,摇了摇头,忽而转身下榻:“云州,我忽然想起师父还吩咐了一件事,我得走了,咱们改日再叙。” 他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使劲一拉——没拉开。 “这是我的修•炼•室。”庄云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是被锁死了啊。 方启灵转身,gāngān的笑:“哈哈,云州你gān嘛呢?” 庄云州不答,反而近身上前。而后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捏住了他的下巴。 手指温热的触感让仿佛将方启灵定在了原地,他看着对方微微倾身靠近的俊脸,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了起来。忽而脸上传来微凉的湿意,方启灵一惊,想要抹开脸,却被对方捏着他下巴的手用力的固定住。 微凉的毛巾沿着他的眉眼一点点的将妆粉去掉,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消瘦面庞渐渐显现出来,那眼下的青色格外刺目。庄云州顿了一下,棉巾附上此时显得格外红的唇,用力抹了一下,拿起棉巾一看,那上面果然沾着些红色的口脂。 “……还是我自己来吧。”叹了一口气,知道已然瞒不过去的方启灵从庄云州手里接过棉巾,将脸上的妆容泄了个gān净,卸完把巾帕一扔,坐回榻上,“画这个我容易吗?”口脂专门找了不易脱掉的,结果还是露馅了。 庄云州看着如今卸去了装扮,显得病容格外明显的好友,问话直指核心:“你的识海怎么了?” “你还记得入宫那日晚上我们的谈话吗?”方启灵挠了挠后脑勺,没有正面回答。 ‘师父给了我一个选择题,这题不管选左还是选右,都很艰难。’ ‘我怕路太难走,我坚持不下去……’ 庄云州渐渐睁大了眼睛:“镜泊师叔让你选的路……” 方启灵笑笑:“我师父的修炼方式,只适合识海破碎之人。云州,源母气虽黏好了我的识海,但我的一辈子也停留在源力五级了。我还有心愿没有达成,不愿意也不甘心就那么放弃。” 庄云州想起那些描述识海破碎后灵族人所承受痛苦的语句,声音gān涩:“我记得……你说你想去外面看看。” “是啊……不过,那已经不是我最大的心愿了。”方启灵笑了一下。 庄云州疑惑的看过去,方启灵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反而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一天我都很小心。” 第五十五章 祖源认主 “南境裴洋府有一风俗,家中凡有白事者,丧宴需有八珍,本楼名为丧宴,以此八珍告慰死者亡灵,抚慰生者伤痛。”庄云州背诵了一段话,抬眼看他,“这是你带我去的那家酒楼墙上挂着的提示。” 方启灵一愣,啧了一声,失笑自嘲:“居然是这样。” “方才你离开之后,我还跟王师姐jiāo谈了些许你在剩山上的……”庄云州顿了一下将后两字说完,“趣事。” “……”方启灵gān笑了两声。庄云州的话里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但方启灵听在耳朵里怎么都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撒谎被人当场抓住的羞耻感爆棚。 “把坊市摸得一清二楚,时常上剩山上跟师姐妹玩的人,却告诉我说几个月都在闭关。五个月内,我惦念启灵兄,传音不下百次……”庄云州闭了闭眼。 “抱歉。”方启灵沉声道。 “你不需说什么抱歉。”庄云州声音很疲惫,“这是启灵兄自己的事情,自然有权选择是否告知旁人。”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方启灵急了,“以你的性格,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定然要为我担心难过。旁的人我都管不着,但是你不一样,我……”心悦你,只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所有烦忧之事,最好都离你远远的。 “以后不会了。”方启灵郑重的道。 庄云州抬起眼眸:“此话当真?” “绝对真!” “那我想知道启灵兄现在真正的境况。”庄云州注视着他的眼睛。 “好。我告诉你。”方启灵一咬牙,把自己的近况jiāo代的一清二楚。庄云州听着听着,眉心就忍不住皱了起来,眼中盛满了难过。 “看,皱眉了吧。”方启灵轻笑,伸出一只手指按了按他眉心的褶皱,“不告诉你就是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别担心。现在这种程度我已经习惯了,而且等我在熟悉一段时间,神念躲开罡风,就不会再疼了。”方启灵安慰他,“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可惜,他在这方面的信誉度极低,庄云州就不相信这是真话。 方启灵看他神情凝重的样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趴在矮几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他洒然一笑:“好啦~今天带你出去本想让你开心的。你这样子,岂不是显得我很失败嘛?不就是有点儿疼嘛,疼不死的~~” “说什么死不死的!”庄云州现在最听不得他说这个。 “行!”方启灵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说错话了。反正,你放心,我撑得住。来来来,快给我说说,这次选拔都有什么事儿?” 看那人脸上仍旧是没有任何yīn霾的笑容,庄云州将叹息压在心底,顺着他的话说了很多,听到吴家翰那段的时候,方启灵气的直起身,沉声问:“他现在在哪?” “执法殿的人带走了。”庄云州喝了一杯茶。 执法殿,那正好。方启灵遮住眼中的冷意,叹道:“可惜,你没能得到空间源术。不过,这事儿实在有点儿奇怪。空间源宝主动救了你,能让它起反应,说明你们的契合度也不错,怎么就不能拓印了呢?” “不知道。”庄云州拨弄了一下向手环一样圈在他手上的枯木祖源,被那草叶子圈住手指拉了拉,“可能,空间祖源爷爷不喜欢我吧。” 他这话一落,身后原本空无一物的一小片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想出来又不敢出来,须臾又恢复了平静。 感受到虚海里的神山又轻微颤了颤,庄云州忽而勾起唇笑了一下。 次日一早,目送载着方启灵的雪鹰远去后,庄云州去了阳明处。 “那小子回去了?”阳明看着一早过来请安的徒弟,淡淡的问。 “是。”庄云州行了礼,抬眼,“师父,我听别人说过,修复识海只有三种办法:一乃先天源母神气;二乃修灵复原丹;三乃宝灵草母株中的源髓液。要怎么才能得到这其中的一种?” “没有办法。”阳明垂下眼,叹了一声。 “怎么会?!”庄云州急道。 “先天源母神气是传说中的东西,此物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杜撰都现今已经说不清了;修灵复原丹万年前就已经失传;唯一有消息的是宝灵草母株……它在北境主的药园里。北境主的独子幼时伤了根本,宝灵草母株是治疗其病体的灵药之一。” 心脏沉了下去,庄云州抿了抿唇。北境主,此方世界的五个主宰之一,这条路也可谓是死路一条。 “为师找了三十年,唯一的收获就是宝灵草母株的消息。”阳明摇了摇头,“可惜啊,也是无用功。” 找了三十年?庄云州抬头看阳明,迟疑的问:“师父是为了镜泊师叔吗?” “问那么多gān什么?”阳明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的修为,谈找修复识海的东西都是空谈,去去,赶紧修炼去。” 庄云州也不在意阳明的态度,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一下。”阳明忽而在身后叫住了他。 庄云州疑惑的转身,就见阳明手指轻点在一个水晶样的透明小瓶子上,那瓶子从他手上瞬间消失,又悬浮在庄云州面前,透过瓶身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装着rǔ白色的液体。 “你的根基太弱了,这是洗髓原液。从今日起,每隔十日,沐浴的时候在浴桶中滴上一滴。”遂园两个月,云州的源力积累早就足够突破,可惜身体太弱,拖了后腿。 关于根基弱这一点庄云州无话可说。地球和天泽界灵族人的先天条件就不同,没有经过任何修炼的灵族人的身体qiáng度跟他启源后被源力淬炼过身体qiáng度一样。人体乃承载源力的根本,他的身体条件势必会成为制约修炼速度的因素。 “谢师父!”庄云州郑重行礼。 “谢倒不用。这是我拿你给的祖源换的。”阳明迟疑了一下,道,“空间源术一事,若是听了什么,不要放在心上。至于枯木祖源……在你的虚海化虚为实之前,不要出抱朴宫。” “化虚为实?”庄云州疑惑。 “你方才启源不久,源力不高。日后,随着你源力日渐深厚,虚海便能渐渐凝实。到那时候,源术宝具甚至于源材都能储存在虚海中。”阳明简短的说了一下,“你的虚海空间不小,所需的时间定然不少,不要着急。” 庄云州怔了一下,忽而想到虚海中的神山以及当日自己钻入虚海的‘医’字祖源,他的虚海好像从一开始就可以承纳?不过他尚未主动收纳过东西,也不知寻常的源宝和祖源是否有区别。 这么思量着,庄云州离了阳明处,回了修炼室。 无论如何,修为才是一切的根本,就像阳明说的,没有修为,一切都是空谈。最少,现在有了宝灵草母株的消息,虽然希望渺茫,但也并非完全看不到希望。 将室门紧闭,庄云州盘膝坐下,伸手在枯木祖源的草jīng上拂过:“下来吧。” 打结的枯草叶子舒展了身躯,轻飘飘的从他的手腕上离开,悬在半空。庄云州伸出手将枯木祖源捧在心脏处,闭上眼,神念沟通虚海。枯木祖源在他手心中绽出明亮的光芒,照的整间修炼室大亮。 庞大的源力自祖源处爆发开来,瞬间直冲云霄,浓重的天地威压如洪流涌动,朝着忘道峰凝聚,四周的流云清风仿佛都在这巨大的威势下静止了一般,鸟shòu虫鸣绝迹,天地间一片清净。 “祖源认主?!”阳明骇然站起,几乎瞬间就到了他徒弟的修炼室外。庄云州的门紧闭着,但这件修炼室周遭浓郁到成雾状的天地源力昭示着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认主的祖源会考虑到主人的承受能力,在认主之前会将体内的源力散去大半,直到主人能够承受的了。而散去的这些天地源力最为温和,不需要功法来去芜存菁便能吸收,甚至还有滋养经脉的功效。 “以后忘道峰上的弟子有福了。”甘丹青摸了摸胡子,感慨的道。 枯木祖源存于世三万年,这三万年累计的能量一朝之内全部散出,忘道峰周遭的天地源力密度至少能比周遭浓郁上数十倍。阳明那个小jīng灵鬼定然会布下空间大阵,若将这股力量锁在忘道峰,至少千年内忘道峰上的弟子修炼速度少不得要比其他峰快上几成。 甘丹青为抱朴宫又出了一福地而开心,有人却开始担心旁的。 “宫主,那枯木祖源原是我宫中之物。若只是被阳明的弟子持着,倒也没什么关系,可如今,一旦祖源认主,天下的枯木术可都掌管在他一人手上。这……”敬言长老便是得了枯木祖源赐源的人之一,他问这话倒是不意外。 “师弟还想跟小辈动手啊?”甘丹青明白他那种自身源术被他人掌在手中的不安感,三两句调笑便打消了他的顾虑,“那是咱们抱朴宫的弟子!该为难的是咱们的老对头。况且他才多大点,修炼到能制约你的地步不知要多少年呢?” 敬言一听,心道也是这个道理,哑然:“师兄说的是。只是灵族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祖源认主了,我一时惊讶,竟失了条理。” 甘丹青摆摆手:“不怪你,就是我也没想到咱们抱朴宫如今竟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这方宫内大佬谈话期间,已经有不少人回过味来。 守拙峰上正在听方启灵告状的镜泊在祖源爆发的瞬间便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凝神思索了一下,眼神就是一变,拎着徒弟的领子转瞬就到了门外,足下轻点,踏着虚空往忘道峰飞速而去。 不止是镜泊,但凡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修者,都开始匆匆赶往忘道峰,期望能搭上这股顺风车。一时间,门内弟子身上的传音石不约而同的开始闪烁,神念探入,基本都是一句话——‘快去忘道峰!’ 第五十六章 大提升 一时间各类坐骑腾跃而出,鸟禽飞舞,走shòu奔驰,犹如洪流般朝着忘道峰的蜂拥而去。 忘道峰从未有过这般热闹。普通门徒不得通召不得入峰,只能在忘道峰山脚下寻个源力浓郁的地方修炼。而同阳明jiāo好的峰主、长老们就没有这个顾忌,意思意思的传音给阳明后,便带着徒子徒孙直接落在忘道峰待客的院落,大摇大摆的占好位置入定。 镜泊更是直接,拎着徒弟直接落到了庄云州修炼室前。 阳明盘膝在徒弟的修炼室门口坐定,察觉到人来,睁眼便见到镜泊拎着徒弟一脸平静的对着自己躬身一礼,语调平平:“多谢师兄。” “……”阳明瞪眼,拎着徒弟来这修炼,他同意了没?同意了没?!!还先谢师兄?!这是谢师兄的样子吗?! 镜泊没理会阳明的瞪视,在修炼室的另一侧坐定:“我为师侄护法。” ……护法个屁! 阳明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的吸了口气,但人来都来了,又不能赶他出去,翻了个白眼,阳明哼了一声:“欠我两次。” “好。”镜泊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儿笑意,阳明狐疑的看去的时候他却还是一贯的平静表情。闭上眼,gān脆见不见心不烦。 不管外界掀起了多大的风làng,处在风bào中心的庄云州同样是一头雾水。他能感受到无尽的源力从枯木祖源身上散发出来,那些源力温和而细润,从他的身体里冲刷而过,滋润着体内的血肉、骨骼、经脉,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自主的吞吐着自祖源而出的源力,每一次的呼吸都让他的身体更加qiáng韧,经脉中源力缓慢的增加着。 既然不明白,他索性不再去想,全心全意的修炼起来。随着祖源吐出的源力越来越浓郁,那些源力渐渐的在庄云州身遭聚集,形成了一团白雾,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庄云州只觉得心神就像是沉浸在温热的水中,舒适的让人忍不住想呻吟,一股浓重的睡意弥漫上来,让他没有任何抵抗力的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的极沉,并不知道在他入睡之后,那只从阳明那里得来的水晶瓶忽而浮了起来,瓶口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拧动,打开的瓶口倾斜,瓶中rǔ白色的洗髓原液落入了周身浓郁的源力雾气中,一滴,两地,三滴…… 待那瓶中的洗髓原液还剩下一小半的时候,瓶身恢复了正直,瓶盖飞来自动旋紧,又落回了原地。 洗髓原液落入源力浓雾的瞬间便化为雾气,随着庄云州全身毛孔的吞吐被吸纳入体内。 ‘砰、砰、砰!’ 寂静的修炼室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由小及大,如雷鼓击鸣,渐渐响彻整间静室,又被静室内的隔音拦在室内。 rǔ白色的雾气沿着体内的血管经脉游走,夹杂着温和的源力渗入了庄云州的每一滴血肉。吸饱了力量的血液最终汇集入心脏,原本平缓着跳动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又猛烈的涨开,在这一收一缩间,越来越多的洗髓原液和源力被吸收进来,滋养着心脏的同时,又随着血液将能量输送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庄云州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贪婪的吸收着营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原本并不饱满的肌肉被能量滋润着膨胀起来,盈满了他原本宽阔的衣袖,衬得他整个人像是参加比赛的健美冠军,然而随着时间的增加,能量的充盈使得肌理进一步浓缩,那鼓噪的肌肉又渐渐凝练起来,均匀而完美的覆盖在他的骨骼上,每一块都像是被jīng雕细琢过,极富力量和美感。 源力冲刷过经脉,形成一道奔流的小溪冲入虚海。虚海中原本的源力只是一小团像星云般缓慢旋转的莹huáng色气团,但随着一股股源力的涌入,星云团的色泽渐渐浓郁起来,旋转不由自主的加快,加快,又加快。 一个快速旋转的漩涡出现在虚海中,源源不断加入的源力推动着漩涡不断的运动,终于,一滴莹huáng色的水滴自漩涡的中心形成,而后滴落在了地上。 这一滴水滴的出现拉开了雨季的帷幕,接连不断的水滴从漩涡中形成,又一滴滴的落下,像是一场chūn季的蒙蒙小雨,洒在虚无的虚海大地,渐渐的凝聚成一个碗口大的小水哇。 庄云州周身的气势也随着这小水哇的形成不断的攀升,源力四级、五级……九级、十级!他的源力等级从三级一直狂飙到十级,在源力大圆满的时候堪堪停了下来。 祖源散出的源力越来越少,最终它停止了散源,枯草叶子化为一道流光冲入了虚海当中。 庄云州浑身一震,清醒了过来。 神念落入虚海。此时虚海中一片大亮,一个小篆体的‘枯’字自枯木叶子上浮然而起,冲着虚海神山义无反顾的撞了上去,那‘枯’字落在山体表面,犹如烙印一般印了上去,一层华光从左到右的从枯字表面闪烁而过,将要消失在最后一笔的时候,忽而化成一道光芒冲天而起,直入识海广场。 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自识海升起,识海广场上并没有出现新的源术纹路,但庄云州却莫名觉得识海和虚海神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准确点说,是和神山上的‘枯’字产生了一种神妙的联系。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古老而苍茫的语调自心底叹息般的响起,一些神异的画面忽而在他脑海中闪现又消失,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得看清楚。庄云州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感觉这些画面对他来说一定极其重要。 幸运的是,超忆症能使他将看过的画面一丝不差的记住,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事后认真回忆也一定能忆起。他将方才那些画面重新从脑海中调出来—— 一个穿着shòu皮麻衣的男人坐在地上凝神观察着什么,在他不远处,一群野马自由奔跃,羊群啃着青草……夜幕很快降临,天空中星辰运行,明灭闪烁,男人仰着头观察星空。 庄云州这才愕然的发现他居然生有四目重瞳。 观察羊马蹄印、星辰运行的四目男人…… 仓颉!一个名字自庄云州心中浮现,似乎有什么谜题就快要解开,他攥紧了双手,接着看下去。那仓颉追逐着鸟shòu虫鱼,用脚步丈量名川大山,江河湖海,细致的探查草木器具…… 然后终有有一日,他回到了家乡。坐在家门口,他拿起了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出了第一个文字—— 文字既成,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为潜藏。天降下大功德,仓颉成圣。 白日里粟米成雨自天空中源源不断降下的画面没有让庄云州动容,夜间万鬼齐哭的悲痛诡秘也没让他惊慌,他死死的盯着仓颉手中拿着的小石头,而后缓缓的抬头望向虚海神山。 一模一样的轮廓,乃至一模一样的颜色…… 难不成、难不成这就是当年被仓颉拿着写下第一个文字的那块小石头?也是那祭坛上供奉着的小石头? 庄云州回想起打开那不茶罗遗迹那扇诡异山门后的事情。 那石门后只有一个祭坛,庞大到让人震撼的祭坛。足足有百米高,整个呈现八卦的形状,阶石高耸,由大块大块大青石铺就,每一块青石上面都雕刻着鸟shòu虫鱼、草木器具、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等各类图案。 高高的尸骨堆叠在祭坛脚下,看形状,不仅有猪牛羊等五畜,还有人类的尸骨,皆是头颅被斩断。 人祭,看尸骨的数量,还是持续了很长时间的人祭。 庄云州不小心踩了一根骨头,几乎是碰到的瞬间,尸骨就化成了粉末,昭示着这尸骨已然经历了太久远的时光。 他被那些雇佣兵bī迫着爬上祭台。站在祭台中央的时候,才发现祭台上立着一个高大的石雕,因为年代实在久远,石雕风化的厉害,已然看不清是什么模样。石雕面前摆着一张古朴的石桌,上面摆放着青铜祭器,酒器、食器、水器一样不缺。 看来这祭坛便是祭祀这石雕人物的。庄云州所在的考古队只是因为此地出现了甲骨片才来了遗迹,却没想到遗迹别有dòng天,居然隐藏了这样一处震撼人心的祭坛,可惜线索太少,他也无从推断出这里祭祀的到底是谁。 那些外籍雇佣兵见着了那些青铜祭器万分兴奋,甚至有一个爬上了受祭祀的石雕。 那石雕手中的石块就此被发现。 可那石块实在诡异。在那雇佣兵摸上它的瞬间便绽出华光,重重的打在对方身上,将他打的飞出老远,直接掉下了祭坛,百米高的距离,肯定活不成了。 这番不科学的变故吓了所有人一跳,于是取石头的任务又被bī着jiāo给了庄云州。奇怪的是,那石块对他的触摸并无任何反应,庄云州将它拿下来的时候趁机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当时只觉得那石块斑斑驳驳的,全身都布满了划痕,却没再往深处想。 “那不是划痕,是字啊。”庄云州看着虚海神山,仿佛能看到那山体表面隐没的汉字。现如今,结合目前的境况,庄云州可以肯定,之所以祖源们会前赴后继的找上他,就是因为虚海神山。 归结起来,也不过八个字:落叶归根,游子归家。 谜团解开了一个,可更多的迷惑又随之而来。如果这天地间的祖源字体都是来自于神山,那么他们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神山上的字又怎么成为了灵族人三万年前的祖源? 更重要的是,他还能回去吗? 这些谜团在庄云州脑海里翻涌着,他皱了皱眉,将疑惑压下,不管如何,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一件上——提升实力。 收敛了思绪的庄云州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巨大变化,他不可思议的惊呼一声:“源力十级大圆满?!” 还有他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枯木祖源?但他也曾收纳了‘医’字祖源,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啊?这么想着,庄云州拉开了修炼室的门。 通常空无一人的门口此时却‘刷刷刷’站着一大串人,见着他的瞬间,这些穿着抱朴弟子服的人齐刷刷的躬身行礼:“多谢庄师弟(师叔)。” ……?! 第五十七章 收徒大典 被这些黑压压的人吓了一跳,庄云州懵了一秒,条件反she的找自己熟悉的人。方启灵正站在一众人的前头,在庄云州眼神投过来的时候,几不可察的对他点了点头。 庄云州当即回了一礼:“诸位师兄(师侄)不必多礼。”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把这些人打发走再说吧。 这厢阳明则跟众师兄扯皮。忘道峰周遭的天地源气被他用空间术牢牢的锁在了峰中,如今的忘道峰已然不是之前的忘道峰了,师兄弟们谁都不想放过这处好地方,这个说忘道峰上太过清冷,不如多几个师侄什么的热闹,那个说阳明徒弟太少,要送来几个师侄给他随意差遣。 总之就是一句话,想在忘道峰上给徒子徒孙长期占个坑,方便修炼。 对此,阳明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有人试探他就‘嗯嗯啊啊’的敷衍。 而镜泊则是个狠人,做事向来gān脆利落,直接递了一个储物袋过来:“启灵在师兄处修炼,多有打扰,还要累得师兄照顾,一应物资再不能让师兄负担,还请师兄万要收下。” 阳明心中稍显意外,万万没想到镜泊居然猜到他的心思,还如此配合。他回视镜泊平静的目光,眉毛一挑,笑的甚为和气:“镜泊师弟客气了。”话虽然这么说,但他接储物袋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慢。 看到阳明和镜泊如此这般的举动,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想要占坑可以,但是白给那是不能的。 代钟琴失笑摇头,遥遥点点阳明和镜泊:“如今你二人倒是师兄弟情深起来了。” 镜泊很是平静:“我自来是仰慕师兄的。” 阳明听得这话被噎了一下,总觉得自己概念中的仰慕和这死人脸的仰慕大概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可如今正是两人众志成城坑师兄弟们的时候,他自不能给镜泊拆台,只得呵呵两下附和:“镜泊师弟一贯体桖人,我最是明白的。” 代钟琴看两人这做派,自然明白如今这一刀是不得不挨了,笑道:“你这猴儿且先去吧。你这峰上能住人的地方拢共也就那么点儿,这些人你就是想都应下也是不能的,待我们商议过了,你只管等着收礼就行了。” 听大师姐如此通情达理,阳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也明白代钟琴这是怕他因峰上位置分配的多寡得罪众师兄,特特让他回避,他也不介意投桃报李:“日后若我得空,在峰上开坛授法,小辈们若想来,尽可来听。” 这对众人来说便是意外的惊喜了。阳明天分高绝,却向来不喜麻烦事,所以,师兄弟们也从未想过让他指点孙子徒孙。如今他主动提起,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代钟琴更是连连点头:“到底是收了徒弟,长大了。” 阳明翻了个白眼:“师姐,我向来是最稳妥不过的。”说的他好像还是孩童一般。 他真心这么想,却不想代钟琴听了笑的厉害,直接轰了他出去:“行行行,你快去吧。” 阳明被她这态度弄的郁闷,悻悻的一边往外走一边咕哝:“本来就是如此。” 镜泊就一个徒弟,没必要在里面跟人争论,就随他走了出去,听了这话,倒是淡淡的应喝了一声:“师兄说的是。” 阳明:“……”为什么听了这话反而想打人呢? ••• 庄云州应付完众位同门,招了小童将人安置好,便急匆匆的拉了方启灵入门:“启灵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启灵见他完全在状况外,详细的跟他解释了一边关于祖源认主的事情:“我们皆因此受益,你受这一礼自然理所应当。” 庄云州听了这话,方才明白为何‘医’字祖源和‘枯’字祖源同样重归神山,结果却如此不同。‘医’字投入神山后,本体石盘仍旧存留,万年积攒的源力并未散逸,所以可以重新凝聚为祖源。而他识海中的‘医’字源纹也只是祖源给予的一代源术。可‘枯’字则不同,散逸了全部的源力,连本体都已经消融,化为jīng纯的力量,他所得到的应该是比一代源术更高明的源术。 至于是什么,庄云州尚且不明。镜泊也还未给方启灵讲的如此深入,不能给他解答。 “是祖源术。”正在庄云州困惑的时候,阳明从门外跨进来,“你所得的枯木祖源已认你为主。自此,天下枯木术皆以你为主,若你力量qiáng大,可以任意剥夺和赐予任何人此源术。换句话说,你本人已然成了枯木祖源本身。” 正在庄云州和方启灵因阳明的话震撼之时,阳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徒弟你现在就不要想了,你连小城主境都尚未突破,剥夺和赐予源术离你远得很咧,最多也只是天下的枯木术都对你不起作用而已。” 听得这话,庄云州心底倒是没多大的落差。需知世间但凡有劳才能有得,天资和运气许能让一个人有较高的起点,可决定结果的,却绝不是这些。倘若以他现在的力量便能撼动修行百载的源术师,那这世间的公正也太过儿戏。 清理了略有些浮动的心思,庄云州沉声道:“云州明白。” 阳明满意的点点头:“你已闭关将近两日。明日便是收徒大典,因此次大会有别于往日,会有人来观礼。除了各地领主,三宫六院十殿七府也有人来,为师在外面还算是有些名声,此次收你为徒,说不得有些人要探探你的虚实。你要有所准备,不可弱了我抱朴宫的名声。” 庄云州自然应是。 ••• 将该吩咐的都吩咐清楚后,阳明屏退了两人的徒弟,对镜泊开启了炫徒模式:“师弟,我这个徒弟如何?” 镜泊看阳明明明满意到不行还要故作谦虚的样子,几不可察的牵了牵嘴角,道:“性格沉稳,不因天赋高而自傲,倒是修行的好苗子。” 阳明听得越发得意,眉眼中都带着笑。镜泊看了他一眼,把话说完:“但,此子争胜之心不足,仁慈之心又太盛,内敛有余,锋利不足,行事顾虑太多,如今世道不平,师兄还需早做打算。” 镜泊对庄云州的点评不可谓不jīng准毒辣。自己的徒弟,阳明对庄云州的关注自然只多不少,明白镜泊所说不虚。遂园选拔之行,庄云州向来观看多,动手少,得遇异shòu,若非必要,他宁愿避开,似乎对天生万物都抱着少有的慈悲,这是修者身上罕见的品质。 阳明并不认为慈悲便是软弱,可也不免担心这样的性格会给他招来灾祸。修者修行一向残酷,天泽界虽大,可各族都要繁衍生息,都想要qiáng大,所有人都在争,争领土、争天地源气,争各类宝物……族群若没有一颗争斗之心,只能被旁人踩在脚下,奴役驱使。 并非慈悲有错,只是这世道容不下慈悲。庄云州若不能早点儿明白这个道理,终有一天会为其所害。 阳明沉思一阵,抬头看着镜泊:“待他修为小成后,我磨磨他的性子。” 难得阳明听得进他的话,镜泊神色缓和不少,又想起自己的傻徒弟:方启灵倒是锐利进取,身上那股狠劲儿也足够,可他性格跳脱,太过随心,万事只求当下,不顾将来,极易走极端……若是没人牵绊,说不得长成一个肆意妄为的混蛋。幸亏,如今有个庄云州…… 这两个孩子的性格若是中和一下就都好了。 镜泊对两个人的评价,庄云州和方启灵都不得而知。此时天色已晚,忘道峰的客房里人塞得满满当当的,方启灵顺势夜宿庄云州房内,两人同榻而眠,睡的香甜。 第二日一早,收徒大典在抱朴宫主峰举行,庄云州和方启灵换上下人送来的普通弟子服,跟着所有参加选拔的弟子一起随着守峰执事静立在主宫殿前。 低沉悠远的钟声回dàng在抱朴群山中,庄云州原本略有些紧张的心情在这清越的声音中慢慢平静,主殿一片肃穆。 殿前不知何时布置出了一片广场,四方垒砌了一阶一阶的高台,正对着宫殿的那一面,抱朴宫预备在此次大会收徒的峰主、长老皆在座。宫主甘丹青坐在主位,身旁又有掌宫长老数十位,其他三方看台皆是应邀前来观礼的宾客。 钟声毕。魏芳长老起立,整理衣衫,神情肃穆的对甘丹青一礼,张口用源力将声音送出:“告宫主,此前参加选拔的门外俊杰及门内弟子共计一万九千八百三十九名,于遂园中陨落一千九百八十人,余一万七千八百五十九人皆在此列。门内有意选徒者,亦皆已有定论。” “宣。”甘丹青吐出一个字。 魏芳恭谨道:“是。”他转身面向众人,宽大的袖子一挥,一片青色光芒轻柔的横扫出来,漫过众位弟子的身躯。 庄云州蓦然发现自己身上升起一道青色的光芒,光芒退去,他身上原本素白的弟子服便换了样子,领襟和袖口之处皆镶上了一道金色边条,胸口处有暗纹闪过,神念探过去,便是忘道峰的峰纹。他转头看向方启灵,发现对方也跟自己一般模样。 四周弟子身上有光芒笼罩的衣衫皆有变化,有普通弟子的黑边,亲传弟子的银边,金边首徒似乎只他们二人。 “衣衫有改者,皆可入宫。”魏芳淡淡的说。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弟子中便有各类声音传来,更有一些人不敢置信的惊呼,有些是惊讶于自身居然能中,另一些则截然相反,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未曾得中。 一时间,广场中一片喧嚣。 其中一人乃西境大领主公孙家的子孙,自幼被家人宠爱,脾气火爆,见身后随着他一同前来的小家族之子都换了衣衫,自己却被摒弃于外,越想越不服,终是越众而出,怒气冲冲的道:“长老,遂园选拔,在下缴纳的物资得计宫分两千四百三十分,排在一百二十三位,连个黑边普通弟子都未曾选中,而此人——”他手一指,转向庄云州,“此人若我没记错,他的宫分不过两百二十分,却得了金边弟子服。” “敢问长老,这是何道理?难不成欺我公孙家无人吗?” 第五十八章 我的徒弟! 公孙豹这话不仅是他的想法,更是不少被罢录的人的想法。而这些人听他指出那金边亲传居然在选拔中排名垫底时,心中更是不满,自觉家中有靠山的,心中一横,居然有不少人聚在公孙豹身旁。虽未说话,但也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公孙豹便越发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一个垫底之人都能被授予金边弟子袍,他排名靠前,怎么就能被罢录了呢?这其中定然有些说法的。 而提出质疑的这些人中无一例外,全都不曾经历过守安城一战。遂园太大,尽管缩小无数倍,但终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到达守安,更有一些人仗着自己修为高,不屑去的。是以,庄云州的名声不为他们所知,导致公孙豹竟拿庄云州来做踏脚石。 正所谓,人自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无辜被旁人当作出头的椽子,庄云州皱眉看向那人,在脑海中搜寻一番,忆起这人正是当日遂园之行结束后登记宫分是排在他身后的人。他取出弟子牌内物品的时候,隐约还听到这人不屑的嘲笑声。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被罢录,但就冲着这份到现在还认为选拔当真是按照获取的宫分多寡取录的傻气以及敢在这种场合公然叫嚣质疑的气焰,落选也显得在情理之中了。 公孙豹站在广场上,仰头看着魏芳,虽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恭敬一些,但那目光分明充满了不服的质疑。 “这是哪来的傻子?”主台右侧十方宫前来观礼的一女弟子悄声问周遭的同门,却被师姐捂住了嘴巴。无他,傻子的爷爷正坐在前台首排。 公孙杰已经被小孙子这操作气的快吐血了。他们公孙家是西境天玄领的领主不错,可跟门徒遍及天下的抱朴宫相比,那是万万不能敌的。他一个中城主境的小小修者,抱朴宫的掌宫长老是他能问的吗?还欺公孙家无人?这是要把他爷爷往火坑里推啊!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被身边的狐朋狗友捧着,还真以为自家天下第一了! 再放着不管都不知道这孽障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公孙杰也顾不得周遭的人看笑话了,直接站起喝骂道:“公孙豹,给我滚回来!”又朝主台深深一礼,赔笑,“我这孙子脑子不好,还请长老勿怪,勿怪。” 公孙豹被爷爷骂的一愣,又深觉自己没错,顿时十分委屈。在家中被奶奶惯的无法无天的熊脾气一上来,顶着他爷爷快吃人的目光牢牢的站在原地,可把公孙杰气的气血上涌,满面通红。 燕南宫自来和抱朴宫不和,领头的长老王奕出如今瞧着这事态,乐的火上浇油,也不起身,扬声道:“魏长老,素问抱朴宫治宫有方,对子弟门徒最是公正不过。早先广发抱朴石牌选拔各地俊杰,怎么,如今选拔不公却容不得旁人说了吗?” 魏芳这才掀了掀眼角,淡淡的反问:“不公?何来不公?” 王奕出呵呵一笑:“那位小修友说的可不是不公吗?虽然你抱朴宫向来荤素不忌,什么人都收。可在选拔中垫底的金边亲传首徒……呵呵,也不知是哪位峰主眼光这么独到?”这话中的嘲讽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阳明眼神撇过去,一个字就镇住了场子:“我。” 四方看台皆是一静,王奕正更是一愣,惊疑不定的仔细打量庄云州。抱朴宫的金边亲传首徒不同于一般弟子,峰主可以收许许多多弟子,有普通的记名弟子,还有更为看重的银边亲传弟子。但唯有金边弟子只得一人,这人不论先前在兄弟姐妹中排名第几,一旦定下,便是一峰峰主的下任继承人,更为一峰的大师兄,所以通常抱朴宫的峰主对金边亲传的人选都慎之又慎。 众人都没想到阳明师者首次收徒居然就定下了自己的金边首徒。众所周知,阳明师者是出了名的眼光高,不然也不至于拖到如今,那这个人究竟是何等的天资让阳明师者如此看重? 此时,众人再看庄云州的眼神已然不同。 而这边公孙豹听闻被他指出的金边居然是阳明师者的亲传首徒,被不甘冲昏的理智也渐渐回笼,悄悄看了一眼爷爷要吃人的眼神,想到自己刚才gān了什么蠢事,霎时冷汗就下来了。 阳明师者的名声几乎整个灵族都有口皆碑的,能让他收徒的人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他拿谁做垡子不好,居然找上最不能惹的那一个! 魏芳见众人安静,淡淡开口:“诸位弟子既有不解,本长老便说的再清楚一点。遂园选拔不问结果,只看过程。各峰主和长老们择徒,自然由他们本人取中,同资质、排名以及其他什么玩意儿,一概无关。”魏芳长老说‘什么玩意儿’的时候,淡淡瞥了一眼王奕正,这话所指一目了然。 观礼台上隐隐有笑声传来,王奕正眼中怒火大炽,正待说些什么,被一旁的师兄按住了肩膀,阻拦了下来。 魏芳收回视线,接着说:“更有具体的,空有资质但修行懒惰者,罢录;品行不端,行事歪邪者,罢录;不尊门规,同门相残者,罢录、受戒。”最后两个字一出,不少人心中打了个突,尤其是在遂园中为了争夺资源犯了杀戒的,心中的不详预感更是突破天际。 公孙豹更是想起同自己争夺源宝被打死的抱朴宫弟子,脸色顿时刷白,浑浑噩噩的想着‘受戒’二字,霎时抖成一团。 魏芳长老并未在意低下门徒的反应,接着进行收徒大典,沉声道:“诸位已录弟子上前。” 庄云州和方启灵对视一眼,率先迈步前行几步,其他人跟上。 魏芳沉声道:“见宫主,拜。” 数千名子弟同时拜下,齐声:“见过宫主。” 甘丹青扬手让他们起来。魏芳从储物袋中拿出弟子名册,亲自唱名:“本次取金边、银边、黑边弟子共计一千五百人。名录如下:庄云州,忘道峰阳明师者金边亲传;方启灵,守拙峰镜泊尊者金边亲传;李立阳……” 广场上静静只有魏芳的声音,庄云州等人垂着眼,静静的听着,听到了风藏水去了厚土峰,符离、毕海波、烈炽阳、李茉莉等人皆被收徒,心中也很是为他们高兴。 魏芳唱完最后一人,将名册收起,躬身对甘丹青回禀:“宫主,名册通告完毕。” 甘丹青含笑点头:“好。”他起身,对众弟子告诫,“尔等今入我抱朴宫门墙,需谨尊门规,持守本心,勉励修行。则我灵族之兴盛,源术之传承,皆托于尔等之身。” 数千人齐声应是,声音宏大,气势如虹。 看着这些新生弟子,观礼之人心头皆是凛然。抱朴宫抱朴宫历来神秘,收徒都收的很随性,这次不仅是首次公开选拔,看来也存在彰显实力的目的。 “听说这样的大会,抱朴宫每三年都要举行一次……”受邀前来的领主忍不住低声同家族族老低声jiāo谈,“这抱朴宫究竟有多少门徒?” “整个山脉都是抱朴宫一宫所存。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抱朴宫。”族老也是神情凝重:“领主,之前抱朴宫送来的信函,您是否再斟酌斟酌?” 赞扬和忌惮的jiāo谈声传入燕南宫人的耳朵中,让领头的两位长老心下沉重。 燕南宫和抱朴宫相邻,势力范围多有重合,两宫理念差异极大,抱朴宫讲究有教无类,对门下要求团结;而燕南宫择徒多看天赋,向来鼓励竞争,且并不太限制手段,这就导致了两宫在争夺资源和门徒上摩擦不断。 可真说起争端,多为燕南宫先撩者贱。抱朴宫有空间异能,收徒的地域限制不太大,资质要求也不太高,大多时候都较为平和;反观燕南宫,又被地域所限,又要求资质,争抢起来手段层出,没少给抱朴宫添堵。抱朴宫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被惹了之后自然反击,这么一来二去,两宫之人见了彼此都是横鼻子竖眼。 此番抱朴宫广邀各地人士,除了彰显实力,肯定有更深一层的含义。燕南宫两长老虽不知道是什么,可条件反she的升起了破坏之心。 王奕正跟师兄对视一眼,忽而起身,笑呵呵的道:“如此多才俊看的我好生羡慕……” 阳明瞧着他这虚伪的样子就烦,不等魏芳开口,便直接打断他的客套话:“王长老想gān什么只说吧,不必兜圈子。” 王奕正被他一噎,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忍着怒气把话说完:“本长老这次来,小辈们闹着要跟。这就也带了几个来,方才听师兄夸奖诸位才俊,心中不服,闹着要演武。我想着,不如让他们给大家助助兴。宫主意下如何?” 一时间,看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甘丹青身上。 “可。”甘丹青笑眯眯的点头,“此次大会本就有弟子献艺之环节。诸位修者家中若有小辈想要上场的,也不要拘束。” 如此一说,众位观礼者到真有不少起了兴趣。 第五十九章 拓印比试 难得三宫六院十殿七府人聚的这般整齐,众观礼者也都很好奇究竟是哪一势力的年轻一代更qiáng。 甘丹青见演武一事无人反对,仍旧是一副老好人的软和样子,道:“即如此,各位修友稍待,此地不是演武的地方,咱们换个场地。”话音刚落,就见他将宽大的袖子一摆,四周的空间霎时出现了短暂的扭曲,观礼台便连同场地上的所有弟子便消失在主宫的殿前。 观礼台上的众人只觉视线一明一暗间,周遭的场景已然大变,不见了抱朴宫那个除了高大一点儿也不气派的主宫殿,四周视野一片宽阔,似是一座山峰被切去了一块,形成了一块大大的平台。而观礼主台后方正有一方断崖,上面神识纹又大又闪亮,神识扫过,正是此地的名字——崇吾演武场。 此时演武场已然站着不少身着弟子服的抱朴弟子,见了甘丹青,整齐的上前叩拜,大声迎喝:“见过宫主!” 甘丹青扬手:“起。” 这一手霎时让众人心中一凛。这抱朴宫的宫主看上去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却在这么轻描淡写的挥手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众人连同看台都转移了空间,这份实力可不是一般的qiáng。 而且,不少人注意到,原本在广场中的落选弟子已然不见。本次大会取录的弟子也各自到了各峰峰主身后,这种jīng确的源术操控让人不得不叹服。 抱朴宫冷不丁的给来了个软钉子。王奕正冷哼一声,低声对身旁的荆南飞道:“等下上场不需留手,给我狠狠的落他们的面子。” “是,长老。”荆南飞勾起嘴角,“必不rǔ命。” 庄云州此时被甘丹青放在了阳明身旁,方启灵则跟着镜泊,位置也在他旁边,见无人注意,悄悄的凑过来,用手背碰碰他的手,语气略有些担忧:“等下必然有人要你下场,可要万般小心。” “我知。”庄云州把他的手反手虚握了一下又松开,“放心,我有准备。” “嗯哼。”坐在前排的阳明清了清喉咙,瞥了个余光过来,方启灵顿时目视前方,若无其事的将身体摆正,假装自己没说过话。 甘丹青对魏芳点了点头。魏芳站起,扬声道:“演武大会开始。有意者,可自行上台。” 他话音一落,一个身着抱朴宫银边弟子袍的女修者便抢了先,足下一蹬,翻身上了台,先向四方看台行礼,慡利的道:“抱朴宫大凡峰卓巾帼,小府主三层,请诸位修友赐教。” “代师姐家的老三。”阳明嘴角稍稍扬了一下,这姑娘性格gān脆利落,没别的爱好,就是爱打架的不得了。 十殿中逍遥殿站起一人,对着卓巾帼一礼:“逍遥殿赵立得,小府主境三层。” 两人对视。 “赵师兄,请了。”卓巾帼双手握拳,眼中战役熊熊,脚下一蹬,眉心源纹闪烁,下一秒就到了赵立得身旁,速度快的几乎留下身形残影,一拳击出,碗口大的火球被如离弦之箭朝赵立得飞she而去。 赵立得眉头一皱,脚下狠狠一跺,一面石墙瞬间升起,火球撞上石墙,爆出一阵巨大的响声,而后湮灭在半空中。巨大的冲击力让赵立得脸色变了变,他伸出右手在石墙上使劲一推,厚重的石墙飞速朝卓巾帼撞击而去。 卓巾帼眼神未变,右手空握,一把火焰凝成的长刀从无到有凝成,浓厚的源力凝聚在刀刃,她将那刀自下而上使劲一挥,之间石墙正中有细长的火线一闪而过,霎时裂为两半。 一柄长枪忽的从破裂的石墙中极速刺出,寒光锐利,卓巾帼身体瞬间后仰,腰部使劲,带着上身转动,轻松的躲过赵立得这一击。火刀霎时转成十几个小火球,一股脑朝赵立得飞she,bī的他不得不极速撤退。 卓巾帼勾唇一笑,一手摊开,火焰凝成的软鞭瞬间形成,右手一甩,火鞭带着破空声袭向赵立得,赵立得只得竖起石墙防御,火鞭和石体接触的地方皆是一片焦黑。火焰鞭子被她使得出神入化,赵立得竟片刻也没能近她的身。 “卓师姐真qiáng。”同样是使火的毕海波兴奋的看着场内的争斗,他最是知道卓巾帼这一手控火术究竟有多厉害,火焰拟形,越复杂的越要耗费更多的神识力量,他自己的操作大多还是球、线之类,远远凝结不了兵器。 看台上阳明也是连连点头:“这丫头实力又jīng进了。” 庄云州看着两人的jīng彩演绎,眼神一眨也不眨,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府主修为的修者争斗。尽管他站的这般远,那浓厚的源力压迫感仍旧直bī而来,拳脚兵器发出的碰撞声,源术相撞迸溅出的光影,让他莫名从心底生出一种颤栗感,这种纯粹的力量碰撞勾起了年少时第一次偷偷看武侠小说时那种仗剑走天涯,打遍天下不平事的豪情。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这场战斗终结于卓师姐的拳头,一拳将赵立得击出演武台,对方落地的瞬间就表示这场战斗到底为止。 魏芳站起来:“第一场,抱朴宫卓巾帼,胜!” 卓巾帼遥遥对赵立得施了一礼,满面笑容的下去调息了。 这场战斗勾起了不少人的战意,不等魏芳开口,便有七府中huáng余府一修者站了出来,直接点名邀战:“路信,可敢一战?” 那路信是照瑶院弟子,两人素来不和,闻此邀战,顿时站起:“有何不敢?!” 两人上了演武台,众人才发现两人竟用的是同一种源术,实力也是相当,可谓谁也奈何不了谁,终究平局下场。 如此这般,演武台周遭气氛越发火热,不少弟子已然忘了师长在侧,看到jīng彩处已然忍不住大声喝彩,有认识的师兄师姐,更是卖力加油。 正在庄云州看的正入神的时候。一直未曾派人出战的燕南宫处站起了一个男青年,朗声道:“在下燕南宫荆南飞,日前拜得谢钰师者为师,常听家师提起阳明师者,每每多有赞誉。南飞一直心向往之,如今师者既收徒,想来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南飞不才,想领教一下师弟的拓印术。不知师弟可敢应战?” 荆南飞说这话实在有激将的意思。捧着人家师父,若徒弟避战,损的自然是阳明的名声。若是不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燕南宫向来对抱朴宫多有关注,门内天骄不说了解的全,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个庄云州绝对是新入宫的人,就是拜在阳明门下,时日也不会长。这样一个人便是天资在卓越,拓印术又能好到哪去呢? 而荆南飞自幼便显出虚海,跟着家中的拓印师修行,识源材,辩源术,后又拜师谢钰师者,得了不少指点。如今不过三十岁,已然能拓印源宝。这两者的比试,在燕南宫看来,结果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燕南宫的小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啪啪响。 至于为何揪着庄云州,这就和灵族修行现状有关了。灵族五境中分布着数千亿族人,大小学院、学宫、各类势力不计其数,其中三宫六院十殿七府是为灵族修者最向往的修炼圣地。 每一个圣地的出现都是用资源堆砌出来的。要想发展,你要先有名,有了名才有人来投奔;而旁人投奔你之后,你要有能留住人的利,这样发展壮大后就能取得更多的修炼资源,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其中‘利’是最关键的一环。而对源术师来说,什么东西最有吸引力呢? ——qiáng大的源术! 能做到这一环的是什么呢? ——足够多,足够qiáng的拓印师! 抱朴宫这些年发展的越发快,一大半的功劳在于宫内出了几个实力高绝的拓印师,尤其是阳明。年纪轻轻就已然是二级拓印师,可谓只要他不陨落,抱朴宫至少还能受益几百年。反观燕南宫,在拓印师的实力上比不得抱朴宫,又跟抱朴宫离得最近,常被拿来对比。若两宫同时看上一个修者,那么多半抱朴宫能取得胜利。 既然打击不了阳明,那么打击他们下一代的拓印师,就成了最好的办法。 至于什么以大欺小,以熟欺生,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比试完之后,只需把阳明金边首徒败于燕南宫子弟的名声传出去,对抱朴宫的名声自然是个打击。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只看结果,才不会管内幕究竟如何。 庄云州从阳明身后走出来,温温和和的往那一站,行了一礼:“我自发现虚海至今,虽只跟着师父五月,本领低下,但师兄即请战,云州没有不应下的道理。” 他此话一出,相当于直接把燕南宫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观礼台上顿时便有了议论,十方宫的小师妹再一次忍不住了,小声咕哝了一句:“这燕南宫好不要脸!”小姑娘身旁堵了她无数次嘴的师姐翻了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喝到:“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 荆南飞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不论如何,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说了算。他一摆手:“师弟,请。” 两人上了演武台。 “师兄想如何比试?”庄云州问。 “咱们是拓印师,自然比拓印。你我二人各自从在场修友中挑选一人,拓印此人的源术,以最终的源术宝具品级高低定胜负,可行?” “可。”庄云州点头。 荆南飞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扬声道:“赫连师弟,请上演武台。” 庄云州想了想,对风藏水的‘同’字源术很感兴趣,扬声朝风藏水道:“风兄可否助我?” 风藏水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至此,双方人选都已选定。 荆南飞首先开口:“我要选择拓印的乃是一门储物术。” 储物术!在场对拓印有所了解的人都是一惊,看着燕南宫的眼神那叫一个古怪。一般而言,源术拓印出的源术宝具按照品阶都分为源宝和源具两种。可有几种源术比较特殊,若拓印品级够不上源宝的,一律都成为拓印失败品。而储物术就是其一。 因为源具存在使用次数的限制。你想想,若是你用一个源具放置自己的财物,不知何时,源具使用次数到期了,你所有的物品就会一股脑的掉出来,运气不好的,还有可能被源具里的储物空间吞噬。这样的源具要来gān嘛? 选择拓印储物术也就意味着对方根本就没有给抱朴宫留下任何挽尊的余地。‘拓印失败’和‘拓印成功但等级比不上对方’这两个结果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可以说,为了打击抱朴宫的名声,燕南宫根本就不择手段了。 十方宫的小师妹狠狠的朝荆南飞翻了好几个白眼,一旁的师姐都快无奈了:“师妹~~!”带你出来见世面,不是让你出来到处结仇的!!! 小师妹也很委屈了,掏出传音石用神念给师姐传音:“师姐你说不能说话,没说不能翻白眼啊!” 第六十章 他这是在做什么? 燕南宫这场局早在接到抱朴宫邀请函的时候就应经设下了。抱朴石牌已发,阳明势必要在这些人中挑选弟子,不管如何,只要阳明收了弟子,他们就会用上这一招。当年未能阻止阳明扬名已让燕南宫追悔莫及,如今打压抱朴宫新一代的拓印师,甚至是踩着他们扬名是燕南宫日后的长期目标。 而阳明的名声最大,新徒又刚入门,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岂能错过。 ••• 在荆南飞说出‘储物术’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开始打量着庄云州的反应,在他想来,一个发现虚海不过五个月的人听到储物术,应该是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 可,没有。对面那个人只是冷淡的看了自己一眼就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似乎有些不对。荆南飞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知怎么的,升起一丝不安。 “该不会是不知道‘储物术’代表着什么吧?”十方宫的小师妹也觉得庄云州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 她师姐听小师妹这次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就没约束她,听她这话,也是一肚子的嘀咕。 在她看来,入门五个月的拓印师学徒应该还在学习辨别源材,能成功拓印出十二级源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天赋超绝了。说实话,她其实不太明白庄云州为什么敢就这么接下挑战。 是少年意气,被人挑到头上就硬着头皮接下?或着是顾忌师门名声,不愿避战而逃?不管是哪一种,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注定了——抱朴宫会输的一拜涂地。 十方宫师姐的想法也同时是很多人的想法,年轻一代的弟子彼此jiāo头接耳,对庄云州都不看好,这种对战,连赌坊的人都不会开赌局,结果太一目了然了。 倒是观礼台上的大佬们并未多言,阳明当年在拓印师大会上一飞冲天,他的性子大家多多少少都曾听过,绝不是那种明知道徒弟上去会丢脸还一言不发的。 这场对战,还说不得真要跌破眼球呢。 •••• 不论庄云州究竟有什么依仗,这场比试他一定要赢。 荆南飞定了定神,按捺下心中的莫名不安,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赫连师弟,将你的源术展示一下。” 站在荆南飞身后的高壮青年沉默的点点头,手一伸,数种物品出现在地上,再一抹,东西消失。 庄云州仔细的打量那高壮青年的眉心源纹,飞快的在脑中解析,很快确定那是一个五代源术——甲骨文‘东’字。 甲骨文的‘东’字形看上去像是一个两头用绳子扎起来装满货物的大口袋。所以,这个字最初指的就是一种两头开口的大口袋。落入天泽界,就成为了储物源术的一种。 这么一会儿功夫,庄云州已经在学过的源材中划拉出了好几种备选,他不动声色的温声道:“风兄?可否展示一下你的拟音术。” 风藏水闻言顿觉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庄云州会选择他的控土术,却不想是拟音术,这个术法是他的先天源术,乃天地赐予,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个术最初的源材是什么。若真选这么个术,从第一步挑选源材上就是个难题。 庄云州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安抚的一笑:“不碍事的。” 风藏水点点头,眉心源力光芒闪过,而后张开嘴仰头:“礁——”清越的鸣声从他喉咙中发出,声音在空气中dàng出层层波纹,响彻云霄。 实力低下的弟子霎时捂住了耳朵,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敲击了一下,尖锐的疼了起来。 幸亏这一声过后风藏水便收了声,弟子们揉了揉耳朵,到底没受伤。 “这……澈天鸟的叫声。”十方宫的长老看着风藏水,神情有些意外,“这个源术竟是我没有见过的。” “我也没。看来,抱朴宫又要多一门音波源术了。” ••• 风藏水这个源术一出,荆南飞心中便是一沉,他思索了半晌也未曾想到什么合适的源材,眯了眯眼,锋利的眼神she向庄云州,缓缓的道:“庄师弟,好心机啊。” 庄云州仍旧是温文尔雅的样子,说话不紧不慢:“万万比不得荆师兄。” 绵里藏针的讽刺让荆南飞神情一冷,硬声道:“多说无意。庄师弟,咱们开始吧。” “自然,劳烦这位师兄再施展一下源术。”庄云州客气的对赫连川道。 赫连川看向荆南飞,待对方点头后方开始行动。一样物品被他反手从储物空间中拿出,眉心源术光芒一闪,又很快就湮灭下去,那源力的波动又小又轻,分明是不想那么轻易的被庄云州截留源力种子。 庄云州未曾想到对方居然连这种时候都要先使个绊子,眼中怒意一闪而过,这样三番五次的被算计就算他性子再平和,也要被惹怒了。 荆南飞还假惺惺‘呀’了一声:“怎么,庄师弟没截到源种?真是……”后面的话他轻笑带过并未明说,但那未尽之语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赫连师弟,你再多施展几次给庄师弟看看。” 十方宫小师妹在台下看着,气的鼓了脸颊。刚想说话,余光就扫到师姐锐利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默默拿出传音石,用神念传音:“师姐,他好贱啊!” 方启灵在看台上瞅着荆南飞,眼中厉芒闪过,嘴角掀起冷笑。 庄云州眯起眼神,在赫连川再次故技重施的时候,神识快很准的包裹过去,将他的源力用力撕扯了一段下来,赫连川闷哼一声,显然吃了个小亏。 这份jīng准的神念控制力以及神念韧度让荆南飞意外,但也仅限如此了,同样探出神识截取了赫连川的源力种子,荆南飞盘膝坐下,将源种纳入虚海。 方才庄云州含怒出手,截留的源种较大,他想了想,就将源种分为几份。虚源力探入其中一份源种中,认真将不同于天地源力波动的源材本源力一点点剥离出来。这个过程他非常的小心,这对他的虚源力控制有很高的要求,但凡虚源力波动过大,源种便很容易崩碎。 也许是因为他的超忆症,庄云州的神念力量qiáng而稳,剥离的过程虽然缓慢,但却也没出现什么差错,将几分源种全都处理好之后,庄云州睁开了眼睛。 荆南飞在燕南宫早已不知练习了多少次,在庄云州之前便轻车熟路的将源材本源力剥离出来,见他睁眼便笑道:“庄师弟可要再取源种?”显然并不认为他可以一次就成功的剥离源种中的源材本源力。 庄云州瞥他一眼,声音轻柔听不出情绪:“荆师兄可知道呱杂鸟?”这是天泽界野外常见的除了叫声响亮外什么用处也没有的一种鸟类。 荆南飞笑意一僵,视线yīn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将所需的源材录入留神石,jiāo给了抱朴宫侯在一旁的执事:“还请执事升起屏障,免得有人投机取巧。”眼神飘过庄云州,显然意有所指。 “荆师兄不必多心,我亦做好了选择。”庄云州淡淡的应,取了留神石,很快将所需源材记录下来,同样jiāo由宫内执事准备。 此番动作不仅让荆南飞眼神惊疑,连观礼台上的王奕正轻松的神色都是一变。 “……!”十方宫师姐惊讶的捂住嘴,看着台上仍旧一片风轻云淡的青年,喃喃的道,“只需一次就成功的源材本源力剥离,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仅是她,就是抱朴宫自己人都大吃一惊。 代钟琴坐在阳明身旁,直接转身询问:“阳明,你老实跟我说,这庄云州是怎么回事?” 阳明得意的翘了翘嘴角,低声说了八个字:“此子天资,举世罕见。”天知道他教云州拓源的时候,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维持住面上的平淡。 本身就是妖孽的阳明能说出句话,那就证明庄云州的资质甚至超出他自身许多。她几乎难以想象的出这是怎样的天资,代钟琴心中一片骇然,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一句:“师弟,你的运气还真是太好了。”想起这孩子从来没有半点儿骄傲自负的样子,又忍不住叹道:“更难的的是,性子沉稳,不骄不躁。” “师姐可千万别在云州面前夸他,他并不知道自己于拓印一道上天赋超人。”阳明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代钟琴又一次转不过弯了:“不知道?” 阳明点点头:“这孩子早先没人教。约莫半年前才启源,对修行之事都多有不解,更别提拓印师的事儿了。” “半年?”代钟琴恍然,“怪不得他入宫的时候源力那么低。” “我不想他移了性情,骄傲自满不是好事。” ••• 台上师长们的jiāo谈庄云州并不知道。 他从没觉得剥离源材本源力量有多难。对他来说,这是只需要专注和细致就能完成的步骤,并不知道实际上很多拓印师在拓印的时候,通常在这一步要花很长的时间。阳明只教他如何做,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旁人是如何。 他一直以为旁人的虚海同他一般都这般广阔,实际远非如此。旁人的虚海能有一间屋子大小便已然是很不错的天资了,他的虚海大小足足能容纳上百个神山。虚海大,产生的虚源力自然就多,再加上他的虚源力又有神山力量加持,锐利又稳健,根本就是作弊一般的能力。 这般天资又这般沉稳,让抱朴宫的长辈们喜欢的不得了,也让其他势力产生了qiáng烈的忌惮感。 旁的人还好,因离抱朴宫距离较远,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燕南宫…… 王奕正的眼神中几乎控制不住的泛起了杀意,被一旁的师兄按下:“沉住气,现在比试才到哪?” 王奕正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 执事长老收了两人的留神石,挥手在二人中间竖起一道屏障,隔绝了彼此的视线。不多时,便有人将两人指定的源材送了上来。 荆南飞这边早就知道赫连川的源术是从什么源材上拓印的。冕旒石,一种柔韧性超qiáng的矿石,它能被人随意的拉扯折叠,经常作为储物术的源材,是一种五级源材。按理来说,直接用冕旒石是很保险选择,但这一次,荆南飞要的不是保险,他必须要做到自己的最好。 因此他选择了另一种矿石,十二金旒石。这种矿石是冕旒石矿脉深处由矿脉jīng华形成的,一般为四级源材,品质高的甚至能列为三级。在拓印源术中,源材等级越高,一旦拓印成功,也越容易出现高等级的源术宝具。只是这样一来,拓印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加。 但荆南飞并不惧怕。他在燕南宫的时候已经用十二金旒石练习过不少次了,成功率虽尚不算高,但多拓印几次,总会出成品的。不过,谨慎为之,他还是要了一些冕旒石备用。 看到他选择的源材,德音院的拓印师闻菲菲不由点了点头:“储物术用这些倒是不错。” 与此同时,屏障的另一边,庄云州也拿出了他要的东西——各类shòu皮共计十块,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源术的源具。 ……??? “他这是做什么?”不少人脑中都冒出了问号。 第六十一章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庄云州要的东西是放在储物石中带上来的。当第一块shòu皮从储物石中被拿出来的时候,对拓源术有所了解的人只是略有些意外,然而当庄云州拿到第十块的时候,这些人的表情就已经不是意外而是奇怪了,尤其在他将源具拿出后便将储物石收起之时,看台上的拓印师们已经是满头雾水外加摇头叹息了。 原本对庄云州的表现保有极高期待的高翔师者更是皱起眉头,轻哼了一声:“不知所谓!” 余下看台上的拓印师们也多有不赞同的声音。 十方宫的小师妹听着身旁师长的议论,悄悄靠近同为拓印师的师姐,小声问:“师姐,他选的不好吗?” 十方宫师姐迟疑的点点头,也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方才那个惊艳到自己的人所选的源材,见师妹询问,便低声解释:“储物术一类的源术,从宫中的记载来看,源材基本上都是各类的矿石和灵植。还从未有人用过异shòushòu皮的。” 小师妹扑朔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失望的撅了撅嘴:“那他不是选错了吗?” 十方宫的师姐摸了摸师妹的头:“嗯。选错了。” “云州这是要做什么?”代钟琴实在有些看不懂,低声问阳明,“你教的吗?” 阳明簇起眉头,直接给否了:“并非我教的。”他还尚未让徒弟练习储物术,云州了解这个术也只是当初他讲解一些对拓印师来说比较特别的源术时,稍稍提过几笔。 按照他徒弟的记性,不应忘记他当初提过的源材,但如今他选的源材竟连他这个师父都看不懂了。 代钟琴听见他的回答,神情稍稍变了几分。难不成今日庄云州真要成燕南宫的踏脚石不成? 这厢燕南宫长老王奕正从庄云州往外拿源材的时候原本凝重的神情就是一松,特意去瞧了抱朴宫众人的神色,待看到阳明都皱起眉头的时候,心中的喜意便按捺不住了:“还是师兄说的对,比试这才开始呢。那小子连源材都选错了,看来这一场南飞胜定了。” 杨波虽没说话,但翘起的嘴角也是这个意思。 荆南飞这边已然开始虚化源材,忽听观礼台上嘈杂起来,抬头看去,就看见不少人指着演武台的另一方,神情多有不解、叹息之意,立马意识到肯定是庄云州的选材有问题,原本因为对方一次就成功剥离源种而有些紧绷的心霎时松了一些,用虚源力虚化源材的时候竟又顺畅了一些。 畅快的扬了扬嘴角,荆南飞心中再无负担,一时间虚化源材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庄云州对台上的议论并不在意,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准备。‘东’这个字流传到现代已经脱离了最初的意思,成为了四方方位之一的代名词。可如今在天泽界既然能成为储物的源术,则证明乃是甲骨文的初义起了作用。他的初义既然为盛满东西的大口袋。那么实际上最适合做‘东’字源材的必然是同口袋材质一样的源材。 甲骨文为仓颉所造。而仓颉乃是上古huáng帝时期的史官,他所处的年代人们已经懂得养蚕吐丝,发明了织机,织就了衣裳。但,庄云州认为按照当时的生产力,人们一般而言不会这么奢侈的将丝质的织物随意的装运货物。所以,大概多数应该还是用的shòu皮、麻、葛巾一类。 是以,他挑了十种属性不一的柔韧异shòushòu皮,打算从中再做挑选。而那枚源具则是当初挑选源术的时候,在拓源宫见过的甲骨文‘丝’字——shòu皮若不成的话,还可试试丝织品。 庄云州将shòu皮拿起来,挨个扯了扯,先是选了一块延展度最好的,将shòu皮铺在手上。神念一动,虚源力裹挟着一丝源材本源力冲入shòu皮中,可当庄云州调动虚源力预备同化shòu皮的时候,手上的shòu皮却仿佛被狂风侵袭般剧烈的抖动起来。 这是这块shòu皮的本源力在排斥他的虚化。庄云州眉头微皱,想了想,加大了虚源力的探入,试图压迫shòu皮本源力的反抗,可不想他探入的虚源力越多,shòu皮抖动的越疯狂,最终这shòu皮的韧度不够,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对冲,在他手上倏然炸成了碎片。 王奕正看着庄云州的失败,脸上笑容越发的大,燕南宫的小辈们欢呼起来也不去约束,巴不得让庄云州听了之后心神不稳,便是惹得看台上人侧目也不在乎。 庄云州却并未受到这次失败的影响。他睁开眼,捻起一块shòu皮碎片,思索起来,方才虚源力探入shòu皮的时候,他感受到的是一片冰凉的柔软,像是冰冷的水流,轻轻的冲击过身体。既然两种本源力这样排斥,那么证明赫连川的源术定然不是从水属性的源材上拓印下来的。 水、火不相容。那么,就先试试这块火焰狂蟒的shòu皮好了。 庄云州伸手将一块暗红色蛇鳞的shòu皮拿起来,虚源力再次裹挟了一小粒源种,探入shòu皮中。这次shòu皮的本源力并未像上一次一样反抗的这样激烈,庄云州小心的用虚源力同化着shòu皮的本源力,就在他进行到shòu皮的五分之一时,shòu皮上一股火焰忽而腾冉升起,霎时这块shòu皮烧成了灰烬。 “哎呀,又失败了。”十方宫的小师妹惋惜的叹道,这个师弟长的清俊好看,人品也比燕南宫那个qiáng不知道多少,真不希望他输掉比试。 一旁的师姐道:“抱朴宫的这位师弟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只怕拓源成不了。要想成,等他想通更换源材吧。拓印一个从没见过的源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十方宫师姐的想法也同样是不少人的想法,没人认为庄云州可以成功用shòu皮拓印成功,且抱着一种轻松的态度等他撞了南墙后,回神更换源材。 ••• 火系的也不成。庄云州思量了一下,寻了一块铁鼠皮,再次尝试。这次虚源力倒是探入的非常顺利,两股源材本源力在经过初步的对抗之后,便在庄云州的虚源力调整下,渐渐融合同化。 庄云州维持着平稳的心态,心神沉静,一点点将铁鼠皮的本源力全部浸染了一遍。终于,铁鼠皮上一层黑光一闪而过,原本灰褐的颜色霎时转黑。 成了。庄云州睁开眼,捏了捏shòu皮,露出一个笑。 方启灵在看台上看着他,嘴角也忍不住随他笑起来。虽然就连阳明师者都觉得云州的选择有些鲁莽,但方起灵却从未怀疑过他可以。 恰在此时,庄云州抬起头往看台看了一眼,正巧同方启灵对视。那人俊朗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冲他扬了扬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庄云州愣了一下,霎时笑的更加开怀,笑的场下坐着的几个女弟子心连连跳了好几次。 阳明瞥了他一眼,这次倒是没说什么。 庄云州接到了友人的鼓励,心中更是轻松。既然源材虚化已成,下一步拓源对他来说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唯一一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不能像在遂园隐身时那样肆无忌惮的直接书写‘东’字,需得按照赫连川的源术纹路来。 但在此之前,庄云州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他居然从那块铁鼠皮上撕下了两块布条,又将剩下的布块左右两边jiāo叠,而后从自己的储物石中掏出一枚针来,以源力凝成的细丝做线,飞快的将shòu皮逢成了一个圆筒状,再用那两块布条做绳子,将shòu皮两端扎了起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裁缝吗?”闻菲菲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处理源材,忍不住看向抱朴宫的方向,暗想:这阳明师者究竟教了徒弟什么啊?! 燕南宫被庄云州这神来一手给逗笑了,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王奕正哈哈大笑起来,扬声:“看来阳明师者又自创了一门新的拓印手法啊!不知演武后,本长老能否跟师者好好请教请教?”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阳明却当没听懂,掀了掀眼皮,淡淡的丢过去一句:“你太笨,不教。”可把王奕正气的够呛。 王奕正的声音不小,庄云州自然也听到了,心里冷笑一声,摒弃所有杂思,闭着眼在脑海中将赫连川的源术纹路细细描摹了十几遍,确保无误后,他猛然睁眼,将源力凝聚在手指,飞快的在shòu皮上方凌空将纹路画出。 拟源是拓印非常关键的一环,也是拓印师失败次数最多的环节。整个拟源的过程必须又快又准,快速和准确缺一不可。不快,没有源材承接的源纹结构不稳定,源力很容易散逸,导致拓源失败;不准就更不用说,直接失败没得商量。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庄云州的动作上。 几乎在瞬间,一个完整的源术纹路就在庄云州手下形成,在纹路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半空中源纹光芒闪过华光——拟源成功! 庄云州在源纹形成的瞬间运掌,灌注了浓厚源力的掌风狠狠将源纹朝着shòu皮口袋拍下。 “这不可能。居然一次成功?!”王奕正拿完全没想到庄云州居然能将一个从未见过的源术纹路一气呵成的画出,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心中升起浓烈的不安来,第一次对荆南飞能否取胜起了动摇之心。 杨波同样失去了一贯的从容,眼中划过一丝yīn霾,瞧着一旁沉默的师弟,开口,不知是安慰谁:“他选错了源材,这最后一步拓源是不可能成的。” 第六十二章 一败涂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庄云州那只手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中盈满莹huáng色的能量,被那光芒照耀的像是透明的一般,漂亮的如梦如幻。众人只见那只手快速的下压,将源纹按在了shòu皮袋子上。霎时间,源纹和源材同时炸开刺目的光芒。 一股抵抗力从shòu皮上传来,就像是同极的磁铁,推着庄云州的手试图把源纹推开来。他自然是不肯让的,手掌停在shòu皮上方,同那股抵抗力僵持在了当场。 “不行的。” “定然会失败的。” 有的人摇头,有的人叹息,有的人兴奋,更有人已经做好欢呼的准备。 却不知事情跟他们所想的差距甚大—— 果然,抵抗力没有之前拓源的时候qiáng,大约源材若更贴近字形的话,拓源确实会更容易。 庄云州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勾起唇笑了,手下猛然用力,加大了源力的输出的手掌就这样轻飘飘将源纹按在了shòu皮之上,‘东’字源纹霎时化作一道光芒投进了shòu皮口袋中,那shòu皮口袋身上滑过一道华光,随即隐没下去。 六级源宝,拓源成功! 那代表着拓源成功的光芒实际上并不耀眼,却仿佛灼烧了所有人的眼球。观礼台上一片寂静,这出乎意料的场景简直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直到燕南宫的王长老一声爆喝—— “这不可能!”王奕正瞪大了眼睛,倏然坐直身体,望着庄云州手上那个大约手掌大小的shòu皮口袋,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寂静被打破。议论声霎时大起,沸反盈天。 师者闻菲菲讶异的挑起了眉头,看着演武台上盘膝而坐一派从容的青年,半晌,带着些许不平静的缓缓开口:“此子究竟何等的天资……” 捏了捏手上那个巴掌大糖果形状的毛茸茸黑色口袋,庄云州望向方启灵,弯起眼睛笑了。 心脏扑通扑通猛然跳动了两下,看着他的笑,方启灵心中一片欢喜,甚至觉得脑海中时时肆nüè的疼痛都消失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笑颜。每每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的喜欢已经不能再多了,到头来都发现这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对于庄云州,他增长的情感似乎没有极限。 他这一辈子,大约没救了…… 方启灵轻笑了一声,收敛了思绪,对着庄云州高高的竖起一个大拇指作为表扬,而后指了指荆南飞的方向,把拇指横放,在脖颈处一划——gān掉他! 庄云州被他这动作又逗笑了,幸而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很快稳住自己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要想稳赢不输,六级源宝尚且不算稳妥,毕竟五级源术最高能拓印出五级的源宝,还有进步的空间。 将小包放在一旁,庄云州拿起一头厚huáng石猿的皮毛,这种异shòu乃四阶异shòu,皮毛称得上四级源材,土系。这一次对源材进行虚化的时候比上一次还要容易一些,庄云州有些猜测,大约这个源术就是从土属性的源材上拓印下来的吧。 熟练的对shòu皮虚化,拟源,拓源。很快,又是一次华光闪过,拓源成功后呈现出嫩huáng色的糖果小包被庄云州托在手上,可惜的是,这次的源宝尽管比上一个品质更高一些,但也未曾突破六级。 微微皱起眉头,庄云州仔细思索着所有拓源的细节,试图找出提高源宝等级的关键。 又……又成功了? 观礼台上的众人已然有些麻木,第一次见的五级源术挑选了从未有人用过的源材,不仅成功虚化,更离谱的是拓源竟然也成功了。成功也就成功了吧,居然还敢再来一次?什么时候拓印师的成功率都这么高了吗? “师姐,庄师弟好像没什么高兴的样子,这次出了什么问题吗?”十方宫的小师妹对庄云州多有关注,见他并未想第一次那样开心,不觉有些疑惑。 “……不,没问题。”十方宫的师姐的声音有点儿不太对,好像是咬牙说出来的一样。 可爱单纯的小师妹根本就不知道向来温柔稳重的大师姐正在心中大声质问:你居然还不满意?你有什么不满的?!那是源宝!源宝!!!不是低级源具!你从发现虚海到现在多长时间,五个月!才五个月啊!五个月从五级源术上拓印出六级的源宝,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不要太过分了!!! 十方宫大师姐的想法同样也是其他拓印师的想法,只是不同于十方宫大师姐抗压性较qiáng,不少拓源师学徒被震惊的心神不稳,自信心摇摇欲坠。 于海欣站在华师者身旁,瞧着观礼台上不少拓印师学徒僵硬的表情,眼中的同情一闪而过,这种冲击她曾经也承受过,深知这场面对同为拓印师学徒的人来说有多么刺激,简直是对一个人自信心的摧毁。 旁人的这份惊骇,庄云州不懂。他对自己的天赋根本没有什么自觉,且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超忆症是病变所致,虚源力qiáng大是虚海神山在起作用,绘制源纹无差错是因为超忆症+种族天赋,源术就是汉字。而他生为华夏儿女,接受了华夏文明的无私馈赠,本就理应做的更好。他却不知这份理应却给了旁人更大的刺激。 和这样的人生在同一个时代,简直是同代俊杰的最大悲哀。 镜泊将眼前的一切收进眼底,低低提示了阳明一句:“师兄。”抱朴宫此番的目的可不是结仇的。 阳明点了点头,想了想,便传了音给自己相熟的皓天院政龙师者,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龙兄,丛秧师侄情绪不稳,望周知。 政龙握着留神石的手一顿,看着徒弟一片灰暗的脸色,霎时恍然,不由露出懊悔的神情,开口:“丛秧,你先退下。” 他这一声说的突兀,丛秧的退场也惹得不少人侧目。然而,这也给不少带着徒弟的拓印师了提示,观看这样一场比赛,对一些人来说并非好事,于是接二连三有拓印师学徒退了场。 十方宫的大师姐在宫中长老询问之后摇了摇头,她虽然有些受打击,但远不到不能承受的地步。她知道,天资这种东西是旁人的,羡慕不来,而努力是自己的。拓印师的顶峰就在那里,庄云州也许会先到达,可她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也能登上! 场上的变化让荆南飞疑惑,但他的拓源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分不出多少心力关心旁的人,在虚化失败了两次,拓源失败了三次后,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 庄云州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之所以自己拓源只能到六级的原因——他的源力等级不够,也不够jīng纯。若想成功将一个五级源术原样拓印下来,至少也要小城主境。 这么一想,他便放下了用其他shòu皮尝试的念头。 正好屏障那边的荆南飞尚且没有任何反应,枯坐在演武台上也是无聊,庄云州想了想,拿起了一旁的‘丝’字源具,shòu皮已经成功,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现下正好有时间,不如拿丝织品来试试。 右手握住源具,催动源力,一条条晶莹美丽的丝线从源具中吐出,又在庄云州神念的操纵下形成一片漂亮的丝绸。那布料在阳光看去,薄如蝉翼,轻盈如月光,美得如梦如幻。而庄云州甚至别出心裁的在这片丝绸的右下角加深源力厚度形成了几支姿态飘然的修竹。 在场的女修者几乎在这丝绸织就出来的瞬间眼神便亮了起来,那样美丽又轻盈的布料若是能做成衣衫…… 抱朴宫掌管宫务收支的掌宫长老莫轻言眼神也跟着那些女修亮了起来,不同于女修看到的是美丽的衣服,他看到的是大把大把的源晶,这年头女修的钱是最好赚了!他拿蒲扇大的手掌在阳明身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兴奋的说:“小子,你收了个好徒弟啊!”公认的废源具也能变废为宝! “……”夸他徒弟的,又是师叔,阳明只能忍了。 •••• 庄云州此次织就的丝绸并不大,全部也不过半个手掌大小,卷成桶状更是jīng致。不多时,又有两条漂亮的丝带在庄云州的手下形成,又被他绑在丝质口袋两头。 这熟悉的步骤,熟悉的样子…… 十方宫的师姐渐渐睁大了眼睛:“居然是想用这个做源材吗?”这怎么可能? 她将后面的几个字吞进腹中,因为今天在庄云州身上实在是发生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了,多到她已经没自信对他所做的事情做出预判了。 庄云州不知道自己的天马行空又挑动了多少人的心弦。他将做好的丝绸小包拿在手上,熟练的进行虚化,只是在虚源力探入的瞬间,他便意外的挑了挑眉。 也许是这次他选的源材是自身的源力推动源具产生的,虚化居然进行的前所未有的顺利,虚源力几乎就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整个过程水到渠成。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就在虚化完成的瞬间,那原本就不大的小口袋居然绽出一道华光,再次缩小了一圈。 “虚纯化……”十方宫师姐表示自己已经无力震惊了。她木然的看着那个师弟惊讶的眨了眨眼,似乎自己都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木然的看着师弟一气呵成的拟源,熟悉的源术纹路显现在空中,又木然的看着他将源术纹路拍向源材,然后‘啪’一声,拓源轻而易举的成功。 ……呵呵 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个畜生拓印出五级源宝呢。十方宫师姐勾唇冷笑。 ••• 十二金旒石上华光闪过,这代表着拓源成功的光芒让荆南飞忍不住大笑出声,六级源宝,而且是品质快接近五级的六级源宝!而且他只失败了五次,比之前练习的时候还要快! 赢定了! 荆南飞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意气奋发的扬声:“请执事撤去屏障!”那小子连源材都选错了,若看到自己已经拓源成功,想必脸色一定很好看。 荆南飞幻想着,脸上全是自信满满的骄傲,完全没有注意到观礼台上自家长老铁青的脸色和旁人怜悯的目光。 抱朴宫的执事对着庄云州点点头,挥手撤去了两人之间的屏障。 “庄师弟,您若还没拓源成功,也不必着急,师兄我可以等……”荆南飞带着得意的话语在屏障尚未完全消失的时候便已经响起,又在看见庄云州身旁散落的三个源宝时戛然而止。 “这不可能!!!”无限震惊的吼出这句话,荆南飞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觉得是不是自己陷入了幻觉。 然而,不管他怎么眨,甚至上手揉,一枚五级、两枚六级源宝仍旧静静的躺那里,没有消失。 抱朴宫的裁判执事才不管他如何不相信,检查了两边的源宝后便开口宣布了结果:“燕南宫荆南飞,一枚六级储物源宝;抱朴宫庄云州两枚六级源宝,一枚五级源宝。” 这一场胜负不需说,根本一目了然。 燕南宫一败涂地,荆南飞僵在当场,只觉得天旋地转,简直不知今朝是何夕了。 “荆师兄,第二场还比吗?”庄云州站起来,温和有礼的询问声在荆南飞听来简直像是地狱之声。 第六十三章 猎杀榜 “……”荆南飞现在进退维谷。比,jīng心准备后的源术都已经落败,而且是碾压性的失败,更别说下一场是对方挑选的源术,反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要是不比……不战而退只会更加扬了他人的名声,给燕南宫抹黑。 最终荆南飞一咬牙,qiáng称出镇定的样子:“胜负未定,自然是要比的。” 庄云州微微一笑,直接扬声:“风兄,有劳了。” 于是两人分别截留了风藏水源术的源种,开始了拓印的第一步,选材。 ‘同’字源术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生僻的源术。多数得到它的人根本就没能开发出它的qiáng大功效,就和风藏水先前一般,大部分把它当作是废源术,一代代的传承下来,都默认了这一条。所以,这就导致知道这个术的人越来越少,得到它的也很快把它舍弃。究竟什么样的源材适合它,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 谢钰师者的传承中自然也没有这个源术的任何信息,荆南飞只能根据源术的基本特性摸索着挑选源材,单单这一步他就思考了半个时辰。 而庄云州则早早的想好了几种源材,‘同’字最初的字形也解释为‘大家张嘴说同样的话’,所以庄云州想到的第一样源材就是传音石。而第二种则是并蒂剑兰花,这种花非常有意思,天生会学舌,对着它的花朵说一句话,它就会重复一遍。还有响银矿石、呼风叶…… 可以说,这一场比赛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在庄云州拓印成功的时候,荆南飞连源材的虚化过程都没有完成。 这样大的差距让燕南宫的看台上一片死寂。 荆南飞是燕南宫这一代的天骄,自打他入门,燕南宫便花了大量的资源来培养,祈望他能一飞冲天,扬燕南宫的名声。此次派他出战,燕南宫是打了必胜的心思,根本没想过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长老王奕正的脸色yīn沉的像能滴出水一般。 “抱朴宫庄云州,胜!”执事宣判的声音给这场演武拉上了帷幕。而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试珠玉在前,已至于后来再无人上台。 闻菲菲看着演武台上从容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心中唯有一声叹息,自今天后,庄云州这个名字将响彻整个灵族修者界。 •••• 抱朴宫 主殿 “宫主,其余两宫六院十殿七府的邀请帖已经送去了,十三家的掌门人已同意赴会。余下十二家六家明确拒绝,其余六家尚说要考虑。”掌管外事的掌宫长老huáng宏文起身回报。 甘丹青有些意外:“倒是比我们先前想的要好。” “是啊。”魏芳跟着感叹,“说起来,还是阳明这个徒弟收的好啊。如此天资实在骇人听闻,今日一场争斗撼动了不少人,这些势力答应的容易,着实有他几分功劳。” “想来咱们抱朴宫还得谢燕南宫一场。”周宇阳长老这话说的着实促狭,要叫王奕正听到非得气的吐血不成。 甘丹青倒是叹息一声:“灵族境况每日俞下。三月前,西境大天领的领主林修贤不敌灵鳄族鳄啸,已战死沙场,大天领一朝换了领主,领下灵族的日子一落千丈。百年来,我灵族单单大领主就比之前少了三位,数千万的灵族人因此受难,更别提被旁的天族人夺取的府城之地。祖源难觅,灵族的拓源师成长艰难,源术传承江河日下。今年的天族实力排名榜上,我灵族排名又落了三个名次,长此以往……” 周宇阳提起此事也是忧心忡忡:“祖师爷创下抱朴宫,立志传承源术,护卫灵族兴盛。可如今,灵族各地仍旧各自为政,争斗不休。全然不管族群生息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听他越说越悲观,越说越严重,已然到了拿起帕子要拭泪的地步,huáng宏文赶紧打断了他,周师兄旁的都好,就是说什么事都要往最坏的方向说,说着说着就自顾自的悲伤到不能自拔,再让他说下去,只怕明天灵族就全族灭亡了:“正是因为这样,我抱朴宫才要牵头联合各大势力,互通有无,兴盛源术传承,护卫灵族生息。若灵族能拧成一股绳,师兄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周宇阳听得这话,一想也很有道理,停住眼泪,狠狠的擤了一把鼻涕,而后若无其事的接话:“我已发出召回令,令所有拥有空间祖源的弟子两月内回宫,若此次商谈成功,各地的空间阵便可着手搭建了。” ••• 收徒大典一结束,庄云州便被阳明领着卷着直接回了忘道峰,令蜂拥而上想要结jiāo的人扑了个空。 庄云州的天赋已然出乎阳明的意料太多,每次阳明觉得自己对他的评价已经够高的时候,庄云州都能轻松的打破这个上限,而后跌破他的眼镜。 之前阳明一直可以在庄云州面前保持着一副‘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可如今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庄云州一鸣惊人,可秀木于林,风必摧之,他徒弟一准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他自己再没什么自觉,不能时时警惕,说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旁人给害了。 阳明只得拉了徒弟细细给他讲了一个真正‘普通’的拓印师学徒究竟是怎么样的,庄云州听完瞬间愣在当场。 在阳明的讲述中,一个普通的拓印师学徒拜师后,修行虚源力,辨别源材,练习剥离源种,虚化源材,再经过千万次的源术纹路描绘练习,十五年能拓印成一个十级左右的源具就是正常的速度,百年能够继承师父所会的全部源术就已经是不错。而像是荆南飞那种年约三十就能在几次内成功拓印源宝的拓印师已然是拓印师学徒中的天才,是燕南宫重点培养和保护的对象。 “你的天资实属万年罕见。你若成长起来,并非我灵族多了一个战力这么简单。一个qiáng大的拓印师可以武装起万千灵族修者。天泽界宗族繁多,生存竞争激烈。各族几乎都有一个暗杀榜,上面有他族尚未成长起来的天骄。我灵族最容易在榜上的便是天资纵横的拓印师学徒。” “我之前之所以急着让你拓印空间源术,不是因为它qiáng大,而是因为我抱朴宫的空间源术乃是逃跑速度最快的源术。为师年少时就没少靠着空间源术死里逃生。” “可无奈你确是跟祖源爷爷无缘。如今你修为尚弱,大府主境之前,若无大事不要轻易离宫。若非要离宫也必要上报宫内。懂了吗?” 阳明一番话彻底让庄云州惊到了。他还想待对天泽界的了解再多一些的时候就出去走走,看看能否找到治疗方启灵识海的法子,更有虚海神山,他总有预感,得找到更多的祖源才能进一步解开来到天泽界的谜题,这些问题统统不是困于一隅安然修炼能够做到的。 可如今阳明一番话几乎把这些路都给他封死了。他现在连小城主境都尚未达到,要修炼到大领主境尚不知要花多少年……启灵兄还在时时忍受痛苦的折磨,老师和同伴们的英灵尚未安息,他没有这么多时间làng费。 但阳明所言也是为他着想,人死如灯灭,一旦身死,他所有想做的事情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一时间,庄云州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忽而,庄云州眼神一亮,看着阳明道:“师父,若我能得一枚空间源术,修为再qiáng一点儿,您是否能放我出宫?” 阳明也知道要一个修者困在一宫之中枯燥修炼实在残忍,沉吟了一下道:“你若有空间源术,练习jīng湛的话,为师也并非一定要你修炼到大府主境。” “可是,云州,先前在遂园你已经得了一枚空间源宝。拓印失败便意味着你的体质和空间祖源相斥,若非如此,为师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庄云州听完不再言语,似乎接受了阳明所言,但垂下的眼却遮住了其中的锋芒。 无独有偶,守拙峰上的一对师徒也在讨论关于庄云州境况的问题。 “启灵,庄云州此子天资骇人,观礼者众多,他的消息定然隐瞒不住。说不得现在就已然上了多族的猎杀榜。”镜泊在峰颠的落羽台上,负手而立,轻飘飘的把庄云州日前的困境说的一清二楚。 方启灵心知他所说不虚,不由攥紧了拳头。 镜泊看了他徒弟一眼,说了一句吓死个人的话:“为师知道你心悦于他。” !!! 方启灵倏然抬头,心跳都快停摆了,qiáng自镇定的道:“云州同我只是挚友……” “为师自认双目清明。”镜泊淡淡的刺了他一句,这傻子表现这么明显,还以为自己藏的好呢。 不过……“这很好。为师也非多事之人。你若修为有成,甚至师兄那里,为师都能替你周旋。” 方启灵眼神顿时大亮。 镜泊瞅着他这样子,又冷不丁的泼了他一盆冷水:“你那‘挚友’容貌俊秀,品质优良,又是这等天资,合为天之骄子,只怕日后少不了俊杰娇娥的纠缠。你若不快快赶上,还是趁早收了心思为好。” 一句话说的方启灵心中一沉,狠声道:“请师父教我。” “十日后,你识海通道稳固,为师便会送你去一个地方。”镜泊静静的看着他,“在那里,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出来。” “记得,你若死了,你的‘挚友’便会成为旁人的‘挚友’。” 第六十四章 ‘宇’字祖源 跟阳明的谈话过后,庄云州回了自己的修炼室。夜幕已然降临,他并未点燃源力灯,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后投出一片浅浅的yīn影。他临窗而立许久,忽而在一片静谧中开口:“祖源爷爷,你在吗?” 修炼室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唯独他身后的某个看不见的虚空泛起了水波纹一样的微小涟漪。 等了半晌,没有接到任何形式回应的庄云州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低声自语:“看来祖源爷爷是真的很讨厌我啊。” dàng起过涟漪的虚空在他这句话后僵了一瞬,而后那水波dàng的更加快速而剧烈,一圈一圈被推开的空间波动昭示着主人的矛盾心态,但一直到最后,那虚空中的存在哪怕是犹豫再三,也始终没有现身。 庄云州垂着眼又呆立片刻,慢慢的走过去在白玉chuáng边坐下,望着眼前的虚空,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一笔一划的开始认真书写汉字,先是甲骨文‘宇’字,而后是小篆体的‘宇’字,再接下来是楷书‘宇’字…… 一笔一划,莹huáng色源力在黑夜中闪出点点光芒,庄云州写的缓慢而庄重,似乎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虚海中的神山身上沉睡多时的古老气息露出了一丝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虚空中的涟漪抖动的更加剧烈,那存在似乎在和什么东西进行拉锯战,波动大到庄云州能清晰的察觉到这空间中有旁的东西寻在。 神念忽的洒出,在指尖跳跃的源力被收回体内,半空中漂浮的汉字缓缓消散了字形。那虚空中的存在被神念所捕捉,察觉到庄云州神念的存在后,那东西瞬间一僵,整个空间霎时间恢复了平静,假装先前的那些波动都是庄云州的错觉。 庄云州被它弄的有点儿哭笑不得:“祖源爷爷,您不觉得您现在这样,有点儿欲盖弥彰吗?” 虚空中的存在努力心平气和的继续装作我不在这里。 庄云州并不放弃:“我只是想请教些问题,能否请祖源爷爷出来一见。” 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我不在。” 清晰的少年音忽而在寂静的空间中突兀出现。 “……”这是庄云州。 “……”这是‘宇’字祖源。 两者一个站在地面,一个藏在虚空,相顾无言。 半晌后,那个少年音小心翼翼的开口:“其实刚才那是幻觉,你刚才什么也没听见,我也没在这里。” “我听见了。”庄云州按了按额角,忽而对‘祖源爷爷’这个词有了点儿不可言说的怀疑,那声回应根本就像是在心里碎碎念却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样子。 存在了三万年的祖源,庇佑了抱朴宫整整六千年的‘宇’字祖源就是这样的吗?庄云州在心里叹息一声,朝虚空一礼:“请祖源阁下出来一叙。” 那少年音知道自己gān了蠢事,再也装不下去,只得老老实实开口:“我不能见你。” “为什么?”庄云州顿时疑惑不已。 “因为我一旦见你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重回你虚海内的字石山中去。”‘宇’字祖源说到字石山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怀念和思恋。 庄云州想到‘医’字祖源和‘枯’字祖源,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将灵族语换回了中文:“字石山是否就是当年仓颉大圣创造汉字时随手捡起的那块小石头?” 久违未听到的乡音和那个熟悉又尊崇的名字让虚空中的存在再次颤动了起来,祖源花了一会儿时间抑制自己的情绪,好久才带着颤音回了一句中文:“是。” “当年仓颉大圣因造字立下大功德,立地成圣。因为第一个汉字是由字石刻画而出,在仓颉大圣成圣之时,字石分受功德,有了神异,负责记录天地间所诞生的汉字。大圣云游四方后,字石被圣人的后代供奉祭祀,渐生灵智。但不知为何,某一天祭祀突然中断,祭坛被封,初生的石灵得不到滋养,陷入了沉睡。” “那后来呢?”庄云州问。 “后来就是你和那些异族人重开了祭坛,供奉了祭品,祭祀得以重启,石灵再次醒来。”祖源有问必答,说的详详细细,“你是唯一一个活着到了石灵面前的华夏子民。石灵刚醒,又需要足够的祭品……” “所以,那些突然之间死去的雇佣兵就是石灵在享用祭品。”庄云州接上了祖源的话,终于明白那些突兀死去的雇佣兵是怎么回事。 “是的。可石灵没想到的是,那些异族居然也有古怪的力量。为了护住你的性命,石灵只能打开空间,预备送你离开,却不想中途却被那古怪的力量打中,传送出了偏差,撞上了虚空风bào,石灵受伤,所有汉字都被从字石上剥离,掉入了三万年前的天泽界,而后跟本地的神秘物种融合成了现在的祖源。” 一切都对上了。庄云州闭了闭眼,终于拼上了他记忆中缺失的那一块。 当初那祭坛上出现的祭器是秦代的风格,所以祭祀应该是在秦代断掉的。而沉睡的石灵并不知道热武器的存在。于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炸弹爆炸的力量打破了稳定的传动通道。虚空风bào中,字石上的汉字脱离了字石本体,先行进入了天泽界,而自己和字石则一同漂泊到了三万年后的现在。 那么,石灵既然能够打开空间通道,是否意味着只要找到了石灵,他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心跳声渐渐加大,庄云州摒住呼吸,终于问道:“那么,石灵是否因为伤势过重而在字石山内沉睡?” 祖源迟疑了一会儿,才答:“是,也不是。” “……?”庄云州不解:“怎么说?” “石灵确实在字石山内沉睡,可那并非完整的石灵。当年的虚空风bào打碎了他的灵体,致使他的灵体碎成大大小小许多块。” 碎成了大大小小许多块……庄云州如遭重击,喃喃的问:“这样的话,石灵还能醒过来吗?” 这次祖源停了许久才回答:“能。” 庄云州眼神霍然一亮:“那该如何做才能让石灵清醒?” 祖源叹息一声,回道:“去收集灵体碎片,待灵体修补过半,石灵就会自行醒来。” “灵体碎片……”庄云州蓦然想起当初‘枯’字祖源回归的时候,那些突兀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一个念头猝不及防的闯入他的脑海。 ‘这世间有些祖源天生有灵。’ ‘我不能见你,见你我会抑制不住本能,重回字石山。’ 他开口,惊疑的问道:“……您是不是石灵的灵体碎片之一?” 空间蓦然静了下来,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庄云州攥紧了拳头,默默等待着答案。 “……是。” 一个字让庄云州的心脏狠狠一跳,又稳稳的落下,他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来到陌生世界的惶恐,对未来的焦躁都随着这一个字烟消云散——就像是拨开了未来的迷雾,找到了未来要走的道路。 “所有诞生了灵智的祖源身上都存在着石灵的灵体碎片。”祖源苦笑一声,“所以,我们根本无法抗拒字石山的呼唤。” “但是您不愿意回去。”庄云州从得知真相的震撼中醒来,忽而从心底升起了些警惕,这世间的祖源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难道他们就愿意这样失去独立性,成为旁人的养料吗? ‘宇’字祖源虽然有时候会有办一些蠢事,但并不代表他这些年就真的是白活的,一眼就看出庄云州的担忧,并没有介怀,反而有些欣慰:“你有警惕心,这很好,或许有些祖源舍不得自由自在的生活。可那不是我,相反,对我来说,字石山是我的家,如果可以,我恨不能立刻回去。” “那您现在不愿见我,是因为抱朴宫吗?”庄云州又问。 “是啊。”‘宇’字祖源声音中带着些感慨,“作为灵体碎片,早先落入天泽界的时候其实一直浑浑噩噩的,彻底清醒过来是在六千年前。那一年我同萧安冉相遇,我们一同在天泽界冒险,他教给我很多东西。后来,因叹息灵族源术渐渐式微,他在这里创立了抱朴宫,立志要保卫灵族的源术传承。而我答应过在他死后他要替他守着抱朴宫。” “我看着它从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小门派一直发展到现今门徒遍地。连‘抱朴宫’这个名字是都我取的,是想萧安冉的后继者能够牢记他立宫的初衷,将源术的文明代代传承下去。” “我不能失约。” ‘宇’字祖源的话让庄云州默然,它所有矛盾的行动都有了解释。一个急切归家的游子,却守着君子之约,坚守了六千年,怎么忍心苛责它,又怎么忍心qiáng迫它? 这两难的抉择。 最终,庄云州只是道:“那您能赐予我一个源术吗?我现在很需要它。” “……好吧。”一提这事儿,祖源的声音就听起来非常的不情愿。 庄云州此时对‘宇’字祖源充满了浓浓的敬佩,还以为它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问:“很为难吗?” 祖源立刻道:“是很为难啊。我想回都回不去,怎么分出去的小东西反而抢能先一步呢?” “……” 原来当初不让我拓印那个四代空间源术是因为这种幼稚的原因吗?!庄云州瞬间觉得自己对刚刚对‘宇’字祖源升起的敬重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您的理由还真是……充分啊。”庄云州忍不住讽刺了它一句。 第六十五章 自然是要追求他的 送走了‘宇’字祖源,庄云州躺在白玉chuáng上闭上眼睛,神念沉入识海。 此时他的识海广场又有一个新的源术纹路伫立,和‘医’字一样,‘宇’字源术纹路体型不大却牢牢的占据着广场中的中心地带。周遭小篆体‘隐’字,甲骨文‘生’字、‘果’字三个二代源术呈三角状分列在第二层。‘安’‘奔’这两个阳明给予的源术纹路则为四代,又在第二层之外。 这些源术等级分明,将他的识海广场占得满满的,已然没有空间再来容纳其他的源术。 看来要抓紧时间修炼观想图了。 退出识海,庄云州睁开眼,再次想到‘宇’字所说的话,若想让石灵早日清醒,他就要寻找到世间其他的祖源,他未来的路定然困难重重。 但就算是再困难,前路也已明朗,他只要坚定的走下去就好了,迟早有一日他会唤醒石灵,重回家乡,完成老师和同伴们的遗愿。至于这里的一切,就当作是南柯一梦,上天给予他无趣人生中的礼物吧。 庄云州这样想着。可不经意间,方启灵的脸却闯进了脑海,笑着的,愤怒的,无赖的,调皮的,慡朗的,懒洋洋的……他的眼神总是明亮的,无论是识海被破的绝境,还是如今被痛苦折磨的苦境,他总是坚定的往前,仿佛心中总有一团无法熄灭的光,从来看不到绝望。 一旦回去就再也看不到启灵兄了。 脑海中清晰的出现这一句话,庄云州抿了抿唇,心脏忽而隐秘的疼了一瞬,又被他qiáng制的忽略。 一辈子这样长,启灵兄这样好的人,定然能遇到其他的至jiāo好友。本来,一个人同另一个人相遇,能够结伴而行一段路程就是很好的缘分了,又何必qiáng求长久。 当务之急是将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否则,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虽这样想着,庄云州却从白玉chuáng上一坐而起,打开修炼室的门,去忘道峰上的落羽台上牵了一头空天白鹤,骑上直奔忘道峰。 当方启灵接到小童子的回报说忘道峰上的庄师叔来访的时候,他惊喜之余还有些担忧,这人性格一直比较被动,如今主动来这里寻人,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云州,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方启灵一边吩咐童子上茶,一边询问。 庄云州对上他担忧的目光,这才发现似乎从相识以来他从未主动寻过方启灵,一直都是这个人主动,他如今来的突兀,以至于竟让他误解。 张了张嘴,庄云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半晌才开了口:“无事,你别忧心。我只是觉得,自来了抱朴宫,同启灵兄聚少离多,今夜也不知怎的,分外怀念当年在启灵山庄的时光,一时冲动,未曾提前联络便来寻你了,多有打搅,实在抱歉。” “不对,你肯定有事。”方启灵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睛里没有,往常这人要真的笑起来,眼睛里闪着星星,可现在,里面只是一片黑暗的苍穹。 “我……我……”庄云州看着他,眼中分明有什么悲伤的东西呼之欲出,又被他qiáng压回去,睫羽闪了两下,垂下遮住了里面的复杂,“我找到了回家的方法。” 什么?!方启灵一愣,他没有忘记庄云州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他是被莫名的源术带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而家乡里还有他的亲人。所以,他是来道别的吗? 方启灵只觉得心神遭到了重击,脑海中一片空白,识海中躲避罡风的神念一凝,霎时被罡风打个正着,刀割一般的疼痛让他脸上一白,死死攥住自己的手心,压下冲向嘴边的痛呼。 忍着痛,方启灵扬起一个僵硬的笑:“你……要走了吗?” 他眼睛紧紧的盯着庄云州的脸,像是等待宣判的刑徒。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什么都没来的做,这个人就要走啦吗?识海被破,神念被罡风刮着,让他能在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痛苦中坚持下来的原因,要离开了吗? 不行,不能让他离开!心底有一个魔鬼般的声影在疯狂的嘶吼,想要冲破一切把眼前这人锁起来,折断他的腿,让他哪里也走不了。 可,不行。方启灵面无表情的将那丝黑暗的念头牢牢压在心底最深处,又亲自填上土深埋。 “不是。”庄云州几乎是飞快的否认,可话出口,他又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他确实是要回家的,只是当离别被方启灵直白的说出,那人苍白的脸色和看不懂的眼神让他竟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否认。 但,你确实是要走的。庄云州在心底小小的反驳。 心中的烦躁升起,庄云州无意识的开始摆弄桌子上的杯具,垂下眼不去看对方的脸,刻意放平语气,不知道是解释还是说服的道:“我……我只是找到了回家的方法。这条路很难找,也许要花上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行,更有可能一辈子也没法找到。” “但是,我得去找。我承诺过的,要把东西完整的带回去。我……我不能留下。” 桌上的杯具又被对方在桌子的正中间摆成完美的三角形,庄云州的慌乱和矛盾让方启灵看着心中不忍,又升起了些诡异的安慰,对方也是舍不得他的。 “这样啊。”方启灵微微动了动被自己握到僵硬的手指,望着对方,扬起轻松的语调,“那我陪你啊。” 庄云州一愣,看着他,似乎没听明白。 “我陪你找。”方启灵忽略心底刀割般的疼痛,一字一句的重复,“你说这条路很难,那我陪你一起走也许就不难了呢?” 方启灵的眼神包容又温柔,那一瞬间,庄云州愣在当场,心底那颗早就埋下的种子似乎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养料,飞快的生长、破芽、抽条,而后开出了一朵yīn暗中的花,美得不可方物却又不能示人。 “有酒吗?”庄云州忽而道。 “有。”方启灵也觉得自己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这一晚方启灵喝的潇洒,庄云州也一反平日的温文尔雅,摒弃了一贯的仪态,喝的豪放不羁,从最开始的酒杯,到大碗,一直到最后抱着酒坛直接倒。 平日不怎么饮酒庄云州首先醉倒,趴在在桌上一动不动。 方启灵将酒坛放在一旁,摇了摇他,庄云州没有任何反应。屋内一片寂静,褪去了所有表情的方启灵静静的看着他,看到对方因为喝醉而微红的眼尾,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上去。 那细腻的触感让方启灵心一颤,手蜷缩了两下,又缓缓的收回。他压低身子,自己也趴在桌子上,一眨不眨的望着庄云州的侧脸,看了好半晌,屋内响起他带着颤音的声音,低低的恳求:“别走。” “你别走。” “我心悦你。” “留下来。” “留下来……” 醉倒的人没有任何回应,方启灵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倾身上前,在那人唇角印上一个吻。 ••• 第二日上午的日光从窗台照进来,照在睡的正香的人眼皮上。方启灵眨了眨眼,不适的拿手挡住阳光,坐了起来,使劲摇了摇头,晃掉脑海中的混沌。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藏水?”方启灵愣了愣,而后在房间里左顾右盼。 “别找了,庄云州回忘道峰了。”风藏水扔了一块湿毛巾过去,“早上是他把我放进来的,让我告诉你一声。” “哦。”方启灵用毛巾擦了擦脸,擦去最后一丝睡意,从chuáng上下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你跟他怎么回事?”风藏水问。 “什么怎么回事?”方启灵喝了一口水。 “自然是你喜欢他的事。”风藏水轻飘飘的道。 “噗——咳咳……”骤然听到心事被好友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方启灵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他咳了两下,胡乱的用毛巾擦了擦嘴,“你……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最近他是把自己的心事公告天下了吗?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庄云州的事了。 “看出来的。”风藏水嫌弃的躲了躲,“当初在启灵山庄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那不是比我自己知道的还早?方启灵瞪着好友,忽的拿毛巾抽了对方一下:“那你之前怎么没说?” 风藏水把毛巾给他夺过来扔到一边:“那时候你满心都是离开纳川城,摆明了没结果的事,我为何要点明?” 摆明了没结果…… 方启灵一怔,低头在杯子边缘一划,自嘲一笑:“也是。” 风藏水看他表情不对,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之前听庄云州说你拜师,那你的识海……” “还破着。”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方启灵没什么隐瞒的,把自己的现状全说了,包括和庄云州之间的事情。 “你疯了?居然选这一条路。”风藏水一想到好友现在经受的磨难,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你怎么坚持的下去?” “我可以,我心中有执念。” “哟,有执念?!可惜你的执念要走,你这个傻子还要帮人家!”风藏水简直快被他气死了,“他走了你要怎么办?” 方启灵沉默,半晌才满不在乎的道:“等那时候再说吧。” 风藏水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捂住额头问:“那你就准备就这样作为一个朋友陪着他吗?” “不。”方启灵淡淡的道,“真这样我真成傻子了。自然是追求他。” ……??? 这个人怕不是识海破的时候,连脑子也一起破了吧? 第六十六章 发布任务 “你疯了吗?”风藏水瞪着他,“他来的地方那么诡异——没有神识,不说灵族话,连源术都没有。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那样的地方一旦回去,还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你去追求他?这种明知道没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 面对好友的质问,方启灵笑起来:“未来究竟如何谁都没办法预料,为了一种可能的结果就放弃现在的想要的,对我来说,那不叫远视,那叫胆小。” “若最终我无法割舍,就只能随他一同回去。” 风藏水听的他这话,久久没有回声:“你是真的疯了。” 方启灵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低头喝了一口茶:“你就当我是真的疯了吧。” 气的风藏水和他不欢而散。 ••• 又过了十日,方启灵修补了自己的神念通道,终于能够正常的使用神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方启灵去寻了庄云州。 “云州,明日起我要随师父外出修行。此行似乎有些凶险,我们定个约定吧。若我平安回来,你教我你的家乡话吧?” 庄云州看着他专注的目光,心头一颤,不敢去深想他话中的深意。 方启灵却十分坚定:“可以吗?” 看着他带着恳求的目光,庄云州沉默半晌,终于露出一个方启灵看不懂的神情,点头:“好。” 方启灵笑起来,把一颗红色的小石子塞进他手中:“这是我的命石,你拿着。我得走了。”一个呼哨响起,雪白的巨鹰俯冲而下,方启灵跳上扶云的鹰爪,被它带着飞走了,那速度快的庄云州都来不及拒绝。 “命石……是什么东西?”庄云州不解,但无奈,方启灵已经变成了远空中的白点,无法给他解答。 庄云州低下头,看着手心那颗椭圆形的晶体,这晶体通体鲜红色,一眼看上去晶莹剔透,可若仔细瞧过去,那鲜红色却仿佛会流动一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旺盛生命力,似乎是活着一般。 启灵兄究竟是何意思? 第二日,庄云州去了藏石阁,将先前看完的留神石归还后。想到那颗不知名的红色晶石,迟疑了一下,迈步去了解惑室。 解惑室中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执事服,听见脚步声,手中握着一枚留神石,头也没抬的问:“何惑之有?” “何为命石?”庄云州想起方启灵把这晶体塞给他的时候是说了这两个字。 那解惑的执事似乎没想到居然又人拿宫分来问这种问题,终于睁眼看了过来,瞧见庄云州的金边弟子服,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慢吞吞的开价:“此题,十个宫分。” 庄云州并不在意的取出金玉弟子牌递过去。 那执事用神识一抹,庄云州入宫时的初始一百公分顿时成为九十分。 抹完后那执事淡淡的道:“《上古灵族风俗》中记载过这么一段话:西境有一灵族族群,名南鸣。南鸣古时,一勇者外出即猎,妻幼不知其安危,终日惶惶,心忧而生怖,怖而生畏,畏而伤心,时久,缠绵病榻。后勇者归,遂寻同林石,取心头血,凝神念,赠与妻。妻后知其生死,再无杂思。” “此石一命两石,一枚融入主人体内,另一枚就能感应到主人的生死,是以后人命名为‘命石’。这本来只是南鸣族的风俗,但流传至今,也有不少灵族人也会制作命石留给父母、兄弟、爱人的。不过若是真正的南鸣族人,命石只会赠给心上人。” 庄云州浑身一震,没想到命石居然是这样的作用,心脏‘砰砰’的跳起来,耳郭忍不住红色一片,根本不敢去想方启灵究竟是什么意思。 浑浑噩噩的走出藏石阁,庄云州正想乘空天白鹤离开,忽的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回神看去,就见一个飞快跑远的背影,道歉的声音还未落,那人就已经跳上坐骑冲天而起:“抱歉,我赶时间!” 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庄云州这才注意到不少弟子都行色匆匆,隐隐约约还听到他们说什么‘金色’的,疑惑的拦住一个银边弟子,行了一礼:“这位师弟,可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何诸位同门这样匆忙?” 银边弟子本来被拉住很是不耐烦,一见庄云州身上的金边弟子服,便收敛的脸上的神色,恭声道:“师兄,任务阁发布了金色任务,诸位同门都想去看看是否能接。” 金色任务。庄云州一愣,抱朴宫的任务阁会发布不同的任务给宫内弟子承接。任务难度分为六等,颜色分为三种。任何人都能发布的普通白色任务,按照修为分配的每个弟子每年的黑色必达任务,以及由抱朴宫临时发布的金色任务。 这三种颜色的任务,白色任务取得的宫分随意,黑色任务乃是必须完成的,给的宫分较少,最划算的就是这种官方发布的金色任务,宫分给的都相当的大方。只是金色任务一般不常有,宫内的需求一般通过每年的黑色任务就能完成,láng多肉少,每次金色任务出现的时候就是弟子们拼速度的时候了。 庄云州想想自己弟子牌里可怜巴巴的九十宫分,跟人道了谢,跳上空天白鹤也朝任务阁飞去。 因为金色任务的出现,此时的任务阁已然是人山人海,大厅中高悬的三块巨大留神石正闪着黑、白、金三色光芒。庄云州抬头看去,平时一般而言都暗着的金色石匾果真闪着有任务的光芒。 此时接任务的人实在太多,庄云州便没着急往那边挤,转而来到奖励兑换处看了起来。说起来他入宫多时,一直被阳明据着学习拓印师相关的东西,竟从未来过这里。如今正巧来此,可以看看是否有用得上的东西。 奖励兑换处共有八个窗口,每个窗口的左侧方都有一个镶嵌着留神石的柱子,里面是可以宫分兑换的各类福利。庄云州用神念一扫,其中一项福利霎时映入脑海:“进行祖源共鸣一次,所需宫分,五代源术十万,四代二十万,三代五十万,二代一百万。” 祖源共鸣!庄云州眼神霎时一凝,祖源共鸣的最大作用就是提升源术师所拥有的源术等级。也就是说,例如一个源术师拥有一个五代‘枯’字源术,经过一次‘枯’字祖源共鸣后,便可以将这个源术提升为四代。 但真正让庄云州动容的并非是祖源共鸣的作用,而是这个奖励本身。石灵的灵体可能附着在任何一枚祖源身上,他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找到祖源的踪迹。而现在,只要他能兑换这个奖励,就能轻而易举的见到其他的祖源。 只是……庄云州又看了看兑换这个奖励所需要的积分,默默的收起了激动的心情——就连最便宜的五代源术也要十万宫分。想想自己弟子石牌中那可怜兮兮的九十分,庄云州叹了一口气,果断的奔向任务匾牌处。 神念一扫,金色任务名称映入脑海。 “金色任务一(长期):征集赤月流火矿,云风追云睛,十二金旒石,墨色纳气草。数量不限。奖励:赤月流火矿一枚一百宫;云峰追云睛一枚八十宫分;十二金旒石一枚五十公分;墨色纳气草一颗二十宫分。注:根据品相宫分可酌情调整。” “金色任务二(长期):征集四级以上源宝,种类不限,四级源宝五百枚,三级以上源宝不限。奖励:四级源宝两千宫分,三级源宝五千宫分,二级源宝一万宫分,一级源宝,五万宫分。注:根据源术的实用性,宫分可酌情调整。” 如此丰厚的奖励让抱朴宫众弟子简直流口水,连庄云州都大感意外,按照第二个任务来说,如果他能拿出两个一级源宝的话,就能凑够换取奖励的宫分了。 可惜的是,目前而言,他所有的一级源宝只有阳明帮他拓印出来的‘区’字储物石,这个并不能轻易的换出去。 自己拓印的话,庄云州踟蹰了一下,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想拓印四级以上的源宝实在有些困难啊。 正在庄云州为难的时候,一个声音忽而叹道:“还差两万多宫分才能兑换到祖源共鸣,宫分实在太难攒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把我的风系源术提升到四代啊。” 提升?!庄云州眼神倏然一亮,有了! 湮灭虚海,他怎么能忘了自己的能力。对旁人来说,提升一个人的源术等级也许很困难,可对他来说,这无非是耗时的事情。 来到门口发布任务处,庄云州将手放在任务台上发布了一条信息:“承接源术等级提升任务,所需宫分面议。” 任务台光芒一闪,信息发布成功! 第六十七章 傻蛋! 庄云州缓缓收势,一缕几不可察的白气从他口中吐出,他睁开眼走出修炼室。 一旁的小童迎了上来:“师兄,该用膳了。” 庄云州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问:“师父回来了吗?” 小童子摇了摇头:“师者还未归来。” 庄云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收徒大典第二日起,抱朴宫的上层就隐约忙了起来,宫门口尊客驾临时才敲的客钟更是时常响起,单单迎接各势力掌门人的九鸣就响了十次。阳明被宫主招去,也未曾说明是什么原因。 抱朴宫大殿中,三宫两院四殿一府共计十家掌门人齐聚一堂。 甘丹青坐在主位,表情严肃:“诸位掌门即亲自前来,便是赞同我的主意了?” 水泽府掌门人东瑾卓掏了掏耳朵:“你那传音石中拉里拉杂的说了一大堆,我就看明白一件事儿。若我们水泽府加入你说的那什么商会,就有机会得到你抱朴宫的空间源术,得了他十方宫chūn蚕秘境中种着的凝神果,燕南宫的秘也矿藏,不用每次都被宰一刀了吧?” 甘丹青点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这也得十方宫主和燕宫主愿意拿出这些东西来做奖励。同样的,你水泽府的水泽石也一样。” “这商会若建立,少不得诸位先往里投点东西。待商会建立,凡灵族源术师都可以自由加入,咱们想要的任何东西都可以通过商会发布任务,这样一来便能汇集商会势力范围内所有灵族的力量。当然,其他人也可在付出一部分代价后在商会发布任务。这任务只要在咱们商会缴了保证金,谁都能接下,咱们门下弟子也多了条历练的通道。” “咱们安于一隅多年,对灵族的境况都应该了解。这些年灵族多数各自为政,力量散漫,许多天资不凡的灵族人因各种事情得不到传承和教导,白白蹉跎岁月。天泽界疆域广阔,咱们这些人各守着一片地方,彼此防备实在不是长久的办法。” “我提议建立这个商会,也是想将探寻早先断绝的源术传承,壮大灵族力量。西境大天领的事情诸位也应听说了,属于灵族的大领主又少了一个。商会若成立,大可同各领、府、城主联合,若有旁人多城,也可通过商会发布守卫任务,不至再使治下灵族子民再受旁族压榨。” “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只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甘丹青难得说这么长的话,而诸位掌门人既然前来,也是看到了这件事情做成之后的前景,更是有了加入的心思,只是不知这商会要如何建立,以及最重要的建立后所能所能分得的好处。 若是下了本又没捞着好处,那可不能gān。 东瑾卓和甘丹青互相斗嘴了一辈子,最是不客气的:“甘老头,这些大话就别扯了,就说需要我们给什么,这其中分红又怎么分吧。” 甘宫主非常的简单粗bào:“商会建立,咱们得投入人力物力财力,以一定的时间为限。谁投的人力物资多,谁的分红就多,咱们十家,每家最少不得少于半成,最多不得超过二成。少于半成的补上,多余两成的,自家收回。诸位可有意见?” 这法子虽然粗糙,但却也公平,诸位掌门先后表示同意。 分利一事已定,十个掌门人又就商会的具体管理争论了起来。商会会址选在哪里,商会的执事位置如何分配,如何监管,分会跟主会之如何联络等等。 这一吵就是许久,本来只是各家掌门人在争论,后来涉及到进一步具体操作的时候,掌门反倒没有什么发言权了,各家的长老又开始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 但总归,商会的运行模式也在这场争斗中渐渐成形。 阳明作为抱朴宫如今对外的招牌,自然是被宫主拉出来撑场子。各宫、殿、府中不少人都曾有求于阳明,由阳明出面招待,着实镇住了不少人。 谁都没想过这一场争论会如此之久,各家长辈们又被商会建立一事牵扯了太多的jīng力,各家带来的小辈就在抱朴宫被放养了一个月之久。 而这些能被各家长辈带出门的小辈大多都比较受宠,负责招待事宜的执事堂得了吩咐对他们的管束也颇为宽松,除了涉及到宫内核心的藏石阁和拓源宫以外,抱朴宫并未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都是天之骄子,聚在一起自然多有摩擦。今日你瞧不起我,咱们做过一场,明日我瞧不起你,咱们再做过一场,着实让抱朴宫的弟子看了不少热闹。 ••• 抱朴阁任务阁 钱伟疲惫的抹了一把脸,将一个盒子放在柜台上:“劳烦,jiāo任务。白色一千三百号,笛子角花。” 值守的弟子将盒子打开检查了一遍,冲他点了点头:“确认无误,笛子角花,任务完成。” 看着涨了一百宫分的石牌,钱伟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但一想到兑换‘祖源共鸣’还差的分数,刚扬起的微笑的嘴角就迅速的抹平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就想拜一个师父怎么就那么难?! 在抱朴宫中,没有师父,就意味着一切都要靠自己。宫中虽然有固定的授课堂,还有藏石阁和解惑室,但除了免费的授课堂,藏石阁中关于修行传承的部分还需要看宫分分值,而解惑室更是吞宫分大户,每一个问题都要花费不等的宫分,而修行的资源除了宫内每月初会发下一些外,其余的都要靠接取各种任务换取。 所以,钱伟想拜师,非常想拜师! 可惜他是抱朴宫弟子外出时抱回来的弃婴,自小在育婴堂长大,因为资质不太好,又没有哪一方面特别突出的地方,参加了好几次拜师大会都未能成功被哪位长老看上。 可把钱伟愁怀了,后来跟他相熟的师兄给他指点了一条路子——攒宫分换取祖源共鸣,提升自己的源术等级。虽然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一旦他能把自己的主源术提升到三代,那么下一次拜师,定然会有机会被选上。 “还差一万两千五十分……”钱伟算了算兑换祖源共鸣的宫分,简直快哭了,这些年他是省吃俭用,拼命的积攒宫分,从来舍不得乱花,攒了八年才攒了八万多,离兑换五代源术共鸣还差一万多,至少还要一年的积攒才行。 快熬到头了,钱伟这样告诉自己,而后拼命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兑换四代源术共鸣需要二十万宫分这件事。脚步沉重的挪到三大任务匾牌处,钱伟仔细搜索起自己能接的任务。 正在此时,一条信息在识海中一闪而过,钱伟一愣,暗想,不是自己看错了吧?忙往回翻,停在那一条上—— ‘承接源术等级提升任务,所需宫分面议。’ 居然真没看错!钱伟甚觉匪夷所思,怎么会有这种任务信息,真当同门们是傻子吗?源术等级提升?还没有限制源术类型,当自己是各类祖源吗? 再仔细一看,发布这条信息的是一个代号前面只有一颗空心星星的白板号,也就意味着发布这条信息的人没有在任务处完成过任何一次的任务,可信度极低。 “逗谁玩呢?傻子才相信。”嗤笑一声,钱伟放开这条信息,重新浏览起其他的任务信息来。 只是须臾后,翻动信息的人又缓缓的把那条消息翻了回来…… 一个时辰后,钱伟大步走出任务处,正遇上两个所需时日不长,奖励又不错的任务,心情好了一些的钱伟决定今天破费一下,到北市坊下个馆子。 可不想近来许多外出的弟子回归,常来的这家馆子居然爆满。 “钱伟!这儿!” 钱伟回身看见几个做任务相熟的同门,眼神一亮便走了过去:“你们回来了?任务怎么样?” “兄弟几个出手,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刚去任务阁把任务jiāo了。”回他的叫孟祥,也是跟他一同长大的,两个人就像是兄弟一样,“来来来,快坐。” 钱伟坐下后,孟祥给他倒了一杯茶:“你那宫分还差多少?”听孟祥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同伴也七嘴八舌的问起来,他们这些时常在一起的人都知道钱伟在攒宫分预备兑换祖源共鸣。 钱伟苦笑着摇了摇头,众人见他不开口,顿时就明了了,其中一人赶紧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我跟你们说个好玩的吧,你们猜,我今天在任务处接任务的时候,看见什么了?” 钱伟喝茶的手一顿,瞬间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哈哈,有个人发了一条消息,说承接各种源术等级提升任务!” “真的假的?”孟祥惊奇的问,“发这种一看就是骗人的消息,这人是脑子有病吧?谁啊?” “不知道,发这消息的人是个白板。”说话的人带着一种看笑话的语调,“最可笑的是,居然真有人信了!” “不是吧?还真有人信?!!”几人面面相觑,哄然大笑起来,“一傻还有一傻高啊!” 孟祥笑的不能自已,转头就看见钱伟木然的坐在那里,神色非常不自然:“大伟,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钱伟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孟祥瞧着他好像不太对,皱了皱眉头,回想了一下刚才他们的谈话,忽而瞪大了眼,指着他问:“你刚从哪来?” “任务阁。”钱伟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猜到了,苦笑了一下,“没错,那个大傻子就是我。” 还在笑的几个人听他这话,笑声戛然而止,一时间桌上鸦雀无声。 半晌,孟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你怎么想的?应这条信息花了多少宫分?”这种私人发的信息,不管是发布还是接取,任务阁都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 “二十宫分。”钱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真花宫分得了这个人的联络方式。 “还好,不算多。”孟祥松了口气,“就当买个教训。” 钱伟默默的点头。 正在这时,忽而从旁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嘲笑声:“傻蛋——!” 钱伟蓦然转头,就见一伙穿着水泽府弟子服的人正瞧着这边,说话那人一点儿也没避讳,看着钱伟的眼神里满是嘲弄。 ••• 庄云州看了看自己的任务牌,又放下,今天还是没有人回应自己发布消息的一天。 第六十八章 有趣,真有趣~~! 这话中的嘲笑实在是再明白不过,钱伟本来就有些后悔,这会儿被人这般嘲笑,脸瞬间涨红了。孟祥猛地站起来:“你说谁呢?!” 说话的水泽府弟子一身紫衣,清清秀秀的长相,一双狭长的眼睛挑起来的时候格外挑衅,面对孟祥的质问一点儿都不含糊:“就说你旁边那个傻子,怎么的?” 坐在他旁边稍显年长的人不赞同的叫了他一声:“闻师弟!” 闻饰非却并不买这位师兄的账,冷哼一声:“我说错了吗?那种骗人的话也相信,不是傻子是什么?能提升源术等级的除了祖源,就只有身具湮灭虚海的拓印师。据我所知,抱朴宫还没有人一个拓印师身具湮灭虚海的。” 孟祥被闻饰非说的哑口无言,对方所说的话也是他刚才心中所想,只是自己的兄弟被人这样嘲笑,哪个人能受得了?但要想反驳吧,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急的脸都红了。 “闻师弟,快给这两位师兄道歉!”身旁的师兄看自家师弟把人家bī成这样子,简直都无奈了,看破不说破,这事儿有这么难吗?他们客居抱朴宫,听见了当笑话听听也就过去了,平白无故嘲笑人家gān什么?! 闻饰非在水泽府有爷爷撑腰,早就养成了小霸王的性格,带队师兄说的话他还真不放在心上。他双手抱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又没说错,道个什么歉?就许他们抱朴宫的人chuī大牛,不许我说两句吗?” “还‘承接各类源术等级提升任务’……真当源术的等级提升那么容易吗?东师兄都不敢说这话,抱朴宫的人也不嫌害臊,什么‘三宫之一’,什么注重弟子品性,呵呵,名不副实!” 此话一出,不仅是钱伟这一桌的人,便是旁边抱朴宫的弟子都瞬间露出怒容。 ‘刷刷刷’,食坊内抱朴弟子站起了好几桌,屋内瞬间静了下来,凡抱朴弟子都眼神冰冷的注视着这一桌,有些受伤已经凝出源术玩弄起来。热闹的食坊中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到凝固。 抱朴弟子最是以抱朴宫为傲,如今竟有人rǔ及师门,大丈夫如何能忍! 水泽府领队师兄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站起来一拍桌子,指着闻饰非厉声喝道:“闻师弟,抱朴宫乃三宫之首,受亿万灵族敬仰,连咱们掌门人都常夸抱朴宫乃灵族楷模,谁给你的胆子评判?!咱们水泽府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回去我定要禀告师门重重罚你!” “给众师兄弟们道歉!” 尽管明白水泽府师兄在故意打圆场,但他的一番话还是让诸位抱朴弟子脸色好了很多,加上对方毕竟是抱朴宫请来的客人,众弟子这才忍耐着没有把手中的源术使出,只拿一双双带着怒气的眼睛盯着闻饰非,就等着他道歉。 闻饰非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怒气冲冲的瞪着,稍稍畏缩了一下,却仍旧梗着脖子不肯开口。他心中是觉得自己一点儿都没说错的。事情是抱朴宫弟子做的,他只不过点了出来而已,这年头难道连真话都不能讲了吗?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不公了! 从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小少爷顿时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了。 闻饰非迟迟不肯道歉,抱朴宫子弟已然不耐烦了,食坊内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整个大厅就像是塞满了炸药的火药桶,只需要轻微的一点儿火星就能瞬间引爆。 正在此时,门口忽而进来两人,打破了此时剑弩拔张的氛围。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左边的一人穿着抱朴宫的银边弟子服,右边一人则身着水泽府轻纱紫衣外罩,两个人皆是风度翩翩,尤其是水泽府这位年轻人长相俊秀无比,让人见之忘俗。 水泽府的人见着那穿紫杉的年轻人神情皆是一喜,站起来齐声道:“东师兄。”闻饰非更是瞬间显得有底气了起来,似乎见着这个人就安心了一样。 问话的这个人正是抱朴宫沭阳峰的大师兄杨尝玉,沭阳峰乃是抱朴宫几座大峰之一,大师兄杨尝玉是一位拓印师,在年轻一代弟子中很有威望。 因为杨尝玉一开口,就有不少弟子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一遍。待杨尝玉听明白事情原委,眼中怒气一闪而过,转身朝向跟他一同来的年轻人:“东兄,此事你如何看?” 杨尝玉虽客气的问他怎么办,但态度十分明确,这事儿水泽府是要给抱朴宫一个jiāo代的。 东紫来没说话,迈开脚步直接走到闻饰非跟前,看了他一眼。 闻饰非半点不见方才的嚣张气焰,呐呐的喊了一声:“东大哥。” 东紫来没说话,直接起掌,运着源力的手掌霎时拍在闻饰非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自胸口传来,闻饰非脸色一变,身体瞬间倒飞出去,砸在一张桌子上。 桌子被闻饰非身上的源力余威压得顿时四分五裂,带着他落在满是残羹的地上。闻饰非顺着惯性在地上滚了两圈,半晌才有力气撑起身子,他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一时间脸色苍白如纸。 东紫来这种一言不发直接下手的狠戾劲儿让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 东紫来没理会众人的脸色,淡淡的瞧了一眼水泽府的几人,很快便从那一行人中走出两人过去把闻饰非掺了起来。他此时脸色惨白,望着东紫来的眼神弱弱的,像是被主人无故打了一下的小动物,亲近中又带着浓浓的委屈。 “小非,这事儿是你做错了。”东紫来慢慢的抽出一条紫色的巾帕,细致的给闻饰非擦去嘴边的鲜血,又给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垂着眼,出口的声音甚是温柔,“快给众位赔个不是。” 水泽府跟抱朴宫以后就是结盟的关系了,在这种商议的关键期,断不能传出水泽府弟子瞧不上抱朴宫的流言。 闻饰非猛地抬头,一头撞进东紫来淡漠的警告眼神中,心神一颤,挣开两人的搀扶,转身勉qiáng行了一礼:“方才是我胡说,在此跟诸位抱朴宫的师兄们道歉。” 杨尝玉也曾听师父说过一些宫内和水泽府商议结盟的事情,并不想闹的太过,于是亲自伸手把闻饰非扶了起来:“闻师弟起来吧,你即知错,那此事就此揭过。” 就在众人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东紫来却忽而走到钱伟跟前,开口笑道:“我爷爷曾说抱朴宫藏龙卧虎,方才听师弟说宫内有人可以提升各类源术的等级,才知果真没错。” “在下不才,也身具湮灭虚海,不过比不得那位阁下,只能勉qiáng提升水属性的源术。不知这位师弟可否联系这位阁下,让我们开开眼界?” 杨尝玉听他此言,眼神倏然一锐,看向东紫来,缓缓道:“东兄……” 其实不止水泽府弟子,就连杨尝玉也认定这个任务就是一个恶作剧。闻饰非之错,不在讥讽钱伟几人,而是不该借题发挥,嘲讽抱朴宫。他说的揭过,也有把这个恶作剧揭过去的意思,可不想东紫来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东紫来想的更是透彻,闻饰非虽口无遮拦,但前面的话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为防此后有人拿他讥讽抱朴宫一事说嘴,自然是要做的更彻底一点,让这个‘道理’清清楚楚的摊开在众人面前。 东紫来微微一笑,眼神却并不退让:“杨兄,身具湮灭虚海的拓印师本就少,我在水泽府连个切磋请教的人都没有,实在见猎心喜,请杨兄见谅。” 杨尝玉心中一沉,对方是水泽府掌门人东瑾卓的亲孙子,是水泽府板上钉钉的继任人,他若真想追究,确实不好不给面子。 真是会给抱朴宫抹黑! 杨尝玉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那个发布这条任务的人。 见杨尝玉久久不语,东紫来装作疑惑的扬了扬眉:“怎么?是不方便还是……抱朴宫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说到后面,东紫来的笑容转淡,眼神淡漠的扫视过全场,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睥睨意味。 瞧见他这个眼神,钱伟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一句话冲口而出:“谁说没有?!” “大伟!”孟祥在他身后使劲拉了他一下。 钱伟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不知所措的看向杨尝玉。 东紫来脸上的笑意果然浓了一些。 杨尝玉叹了一口气:“钱伟,把人叫来吧,去对面响月楼要一间静室。” 已然无措的钱伟听得师兄这般说,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任务牌,找到应下的那条信息,发了传音过去。 ••• 正在修行的庄云州神色一动,神念扫过任务牌,顿时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半个时辰后,北市坊,响月楼满月静室,面谈。’ 有人应了他留下的任务。 北市坊离阳明的忘道峰距离不近,庄云州操着还不太熟练的‘宇’字源术,转移了好几次才落在北市坊的门口,略一打听就得了响月楼的位置。 钱伟等在静室中,眼巴巴的盯着门口,心中是即希望有人来,又怕等来一个恶作剧的熊师兄弟,内心之煎熬简直难以赘述。正在此时,忽听有人敲了门,钱伟吸了一口气,走到静室门口一把把门拉开。 门口站着一俊秀青年,气质温文尔雅,让人瞧之忘俗。他声音温和,眼带询问:“阁下可是钱分分?” 钱分分正是钱伟任务牌上的代称。 钱伟瞧了瞧庄云州身上的金边首席弟子袍,张嘴不敢置信的问:“我是钱分分,阁下就是……庄周?” 庄周自然是庄云州给自己的代称。 “正是。”庄云州笑了一下,“不如进去谈?” 钱伟如梦初醒,赶紧把人让进来,一边让一边想:好好的一峰金边弟子,看着挺好的,应该不至于脑子进水的开这种玩笑吧? 这么一想,他心中竟然诡异的多了几分底气。 而从静室大开的窗户中瞧见庄云州的杨尝玉看清他面貌的瞬间便倏然站起,讶然道:“……庄师弟?” 东紫来听到他的呼唤,身形一顿,抬眼:“杨兄所说的庄师弟,可是阳明师者新收入门下的爱徒?” 杨尝玉先是点头,后又有些诧异:“东兄知道庄师弟?” “他同燕南宫荆南飞那一场拓源战,我虽不曾在场,但也听师弟们说了不少……果真龙章凤姿,仪表不凡!只是,原来庄师弟竟也是身具湮灭虚海吗?” 我怎么知道? 杨尝玉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庄云州身具湮灭虚海一事阳明未曾张扬出去,抱朴宫内知道的人都不多,是以杨尝玉只得微笑不答。 “有趣!有趣!”东紫来忽而轻笑起来,看着对面静室的目光中充满了兴致。 第六十九章 服软 不知对面食坊楼上有人在瞧着这边动静的庄云州开门见山的进入了主题:“在下庄云州,忘道峰弟子。不知这位师弟想提升那个源术的等级?” “忘……忘道峰?”钱伟jīng神一震,想起近日来宫内的传言,说阳明师者首徒在收徒大会上大败燕南宫骄子荆南飞,是个不世的天才。 心中霎时燃起熊熊的希望,钱伟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的把自己的源术施展了一遍:“在下钱伟,想要提升的是这个五代风系源术。” 庄云州了然,这是一个甲骨文的‘风’字,此字形状像高冠、长尾的凤鸟。《说文》中讲:风为八方的风。而此八方来风各有名称。东方的风叫“明庶风”,东南的风叫“清明风”,南方的风叫“景风”,西南的风叫“涼风”,西方的叫“闾阖风”,西北的风叫“不周风”,北方的叫“广漠风”,东北的叫“融风”。 在天泽界,这‘风’字大约也有八种不同的效果吧。 “可以。”庄云州思绪一转,便颔首点头,接着道,“任务阁中兑换一次五代祖源共鸣需十万宫分,不仅能帮你提升等级,还能让你对源术的体悟更深一层。我做不到后一种,这样的话,只收取一半的宫分,宫分可在提升等级成功后jiāo易,可行?” 庄云州的态度太过自然,完全没有半点儿为难的意思,钱伟眼神越发亮晶晶。而他的目的主要是提升源术等级盼望着能被收徒,能省一半的宫分已然是天大之喜,哪有不同意的。 自此,两方皆大欢喜。 静室中有两个蒲团,庄云州引着钱伟坐下,郑重的道:“等下我许将神念探入你的识海,万望师弟不要抵抗。” 不需庄云州说明,钱伟也知道若自己忍不住抵抗之后的后果,赶紧连连点头。 两人离了窗口处,对面食坊一直关注这边的两派弟子忍不住有些骚动:“看不见了啊……” 杨尝玉看向东紫来:“东兄,依你而言,一般提升一次源术等级得需多长时间?” 东紫来半倚在窗台上,轻笑了一下:“这可说不准。若是我的话,五代源术提升至四代,少则六个时辰,多则八个时辰。” 杨尝玉对湮灭虚海并不懂,听见这个数据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情。 闻饰非服了伤药,伤势已然好了很多,瞧见抱朴宫弟子都是毫无波动的样子,心中非常之不忿,暗道一群土包子,都不知道东师兄有多厉害。 但经过方才的教训,闻饰非倒也不敢再口出狂言,只是冷哼一声:“告诉你们,东师兄可是我们水泽府千年来天赋最qiáng的拓印师,寻常身负湮灭虚海的拓印师想要提升五代源术的等级,在府主境的,至少也要花上十二个时辰才行的!” 听了闻饰非的话,不少抱朴弟子这才知道东紫来所说的六个时辰有多不可思议,皆是暗暗心惊,再想想方才进去的那位金边师兄,好像……源力十层大圆满? 连小城主境都没到,这……就算他同样身具湮灭虚海,这得花多长时间啊!不得比水泽府的差远了吗? 闻饰非一番话,成功将楼从‘提升各类源术等级’这个话题歪到了‘和水泽府弟子谁更qiáng’上,抱朴宫弟子心里那个焦急啊。 倒是水泽府的弟子昂着头,很是骄傲的样子。 闻饰非悄悄抱朴宫弟子的表情,嗤笑一声,大摇大摆的在桌子上坐下:“来来来,诸位师兄师弟,我看咱们也别在这里gān等了,用完饭食后便回客院吧,我看闭关修炼个几天再来也是可以的。” 他这意思就是说庄云州要完成这次源术提升,少不得得需要几天几夜的时间,简直是明晃晃的瞧不起。 孟祥最看不惯这小子的做派了,直接出言讥讽:“不知换了这位闻师弟,提升一次源术等级用时多久啊?” 闻饰非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他就是个普通的源术师,连虚海都没有,更别提千万源术师中才能出一个的湮灭虚海了。 众抱朴弟子一瞧他的神情便知道了,嗤笑声顿时不绝于耳。 闻饰非的脸色刷的通红,简直怒火中烧,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样嘲讽羞rǔ还无话可说过! 正在他难堪的时候,水泽府一弟子忽而大声道:“钱伟出来了!” 众人一惊,瞬间全都你拥我挤的奔到窗口朝对面望去。 对面的庄云州和钱伟正行礼道别,两人的脸正巧被窗口一株装饰用的攀岩梅挡住,看不清表情如何。 现在虽不知结果如何,但也觉得这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从庄云州进楼到两人告别,满共也没有用一个半时辰,联想到东紫来所说的话,众抱朴弟子面色皆是一沉。府主境的东紫来都需要至少六个时辰方能做到的事情,源力十级大圆满的人一个半时辰能做到吗? 答案正常人都能想到。 “呵呵。”闻饰非嘲笑出声,“看来是提升失败了啊。不知那位钱师弟的源术纹路怎么样了,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这话一落,正巧钱伟挪了个位置,众人一眼就瞧见他露出一个哭丧的表情。 抱朴弟子心中更是一凉。 闻饰非得意的摇摇头:“我说什么来着。” 孟祥神色黯淡,忍不住想这还不如对方真是在恶作剧呢,起码不会对大伟的源术纹路造成巨大的伤害!唉,等会还是好好安慰安慰他吧。 钱伟一推食坊的包厢,刚想进来就瞧见几十双眼睛同时带着怜悯的注视着他。他进门的脚一收,差点被吓回去。 迟疑的迈步进去,钱伟小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孟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很是沉痛:“大伟,没事的。源术纹路出问题也别怕,哥带你去找洗源石,咱们一起攒源晶,攒宫分,再去换一个源术。” ??? 钱伟简直一头雾水:“不是,祥子哥,你说什么呢?洗什么源?换什么源术?” 钱伟这反应着实出乎了在场人的意料,孟祥迟疑了一下:“你不是源术等级提升失败了吗?” “谁失败了?”钱伟莫名其妙的反问,把‘风’字源术一亮,四代源术闪着莹huáng的光芒,简直要刺瞎众人的双眼。 东紫来霎时站直了身体,脸上的平淡第一次消失了踪影。 闻饰非更是不敢置信的直勾勾盯着钱伟眉心的源术纹路,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这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那点实力,怎么能在一个半时辰内成功提升源术的等级?” “可庄师兄就是成功了啊?”钱伟一摊手。 “……”事实在此,容不得他抵赖,闻饰非气急败坏,想了半天又冲钱伟吼,“你既成功了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哭丧的样子!” 钱伟觉得他莫名奇妙的,也冲他吼回去:“攒的宫分一下子去了一大半,我怎么还不能肉疼一下了吗?”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闻饰非无话可说。 孟祥也同样有些无语。 杨尝玉哈哈大笑起来,对于庄云州这个只闻其声未见过其人的师弟充满了惊叹和好奇,东紫来可是被誉为水泽府天资最高拓印师的人,由此可知,庄师弟的资质可谓是恐怖。 “不对!”闻饰非忽而反应过来,“你们这位庄师兄说的是各类源术等级的提升。现在只有钱伟一人,并不能说明什么!” 杨尝玉皱起眉头,转头看向东紫来:“东兄,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东紫来现在是真的对庄云州产生了好奇心,他很难相信一个人真的能做到提升各种源术的等级。 因为一般而言,湮灭虚海跟拓印师本身的属性息息相关,拓印师虽号称什么源术都能拓印,但实际上,若拓印师本身是水属性的话,拓印跟他本身相克的源术时,成功率并不很乐观。 同样的,提升源术等级,一样是相克的属性越难提升。不同于拓印源术,失败顶多源材损毁,提升源术等级,一旦失败就很容易损伤到源术师本身,所以,身具湮灭虚海的拓印师大多有属性,不会冒险提升自己不熟悉的源术等级。 “杨兄难道不好奇吗?”东紫来反问,“庄师弟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杨尝玉不语,他其实也是好奇的。 思索了一会儿,沭阳峰的大师兄对钱伟说:“钱师弟,你再联系下庄师弟,就说有同门师兄弟知道了你的事,也想要提升源术等级。” 这种打水泽府众人脸的事,钱伟那是十二万分的愿意做,直接拿出任务牌给庄云州重新发了信息。 尚未回到忘道峰的庄云州察觉到任务牌的动静,拿出一看,自语到:“这么快?”他是有预料到当有一个成功案例后,会有人趋于广告效应找上门来,却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一次就是三个。 “看来今天就能把两次源术共鸣的宫分攒够了。”他笑了一下,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师兄,庄师兄说一盏茶后就到。”钱伟兴奋的道。 杨尝玉点头,面向诸位同门师弟:“可有谁要提升自己的源术等级的吗?” 霎时师兄弟们响应声此起彼伏。 钱伟适时的在一旁开口:“五代源术,一次五万宫分,四代以上肯定翻倍。” 响应的大半师兄弟一听这话,脸色都绿了,想想自己的宫分值,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杨尝玉倒是没把这五万宫分放在心上,又从有余力支付代价的师兄弟中挑选了两个属性不同的,一同去了对面的静室。 静室的门关了很久。一众抱朴弟子和水泽府弟子谁都没有离开,硬生生在这里等了五个时辰。 夜幕降临,北市坊中点起了灯火,静室的门终于开了。 庄云州抹去额上的细汗,揉了揉因神念力量枯竭而有些疼的脑袋,收回放在对方眉心的手:“这位师弟,幸不rǔ命。” 杨尝玉在自家识海中逛了一圈,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异和喜悦,站起来行了一礼:“多谢。”他的枯木术居然真的提升到了三代! 十万宫分当真不贵! 待他们三人回到食坊,东紫来注视着三人面上的喜色就已然知道结果了。他压下心中的震撼,缓缓道:“抱朴宫,果真不愧为‘三宫之首’。” 这句话就从他口中说出,就代表着水泽府这一次是真的服软了。 第七十章 天显异象 一天时间,庄云州就从弟子牌中只剩下七十分的小可怜,一跃成了手握二十五万宫分的大户。这些宫分够他兑换好几次五代源术的祖源共鸣,连四代的都够了。 然而,庄云州却没着急着去。 原因很简单——他所拥有的源术等级都太高了。 目前为止,他等级最低的源术是三代源术,就算是想拓印一个新的源术纹路,识海广场也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容纳了。若是阳明在,还可央他用引源术把识海中的‘果’字引出来,可惜师父太忙,更无暇他顾。 这就很尴尬的导致,他有了兑换用的积分却没有需要提升的源术。 于是,庄云州只能安心下来修炼五圣观想图,其中的苦恼简直不能为外人道也。 忘道峰 huáng粱苑 庄云州闭目盘膝而作,神念按照五圣观想图的路线快速的运行着,每过一个小周天他的神念就更加紧实一点,每过一个大周天他的神念就会隐隐增加一些。而与此同时,虚海神山山腹中的湮灭之力也随着他神念的运行一同运行着,上下两个观想图犹如照镜子一般。 他静心凝神,直到脑海中传来隐隐的疲累感才收回神念,原本厚厚的识海壁随着修行也越发变得薄了,当识海壁薄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需微微用力,识海壁就能再次破壁扩张了。 只是—— “还是太慢。”庄云州睁开眼,从他第一次破壁至今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识海壁迟迟没有动静,着实让他心焦不已。只是识海破壁本就一次比一次难,尤其对先天识海广场大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庄云州虽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自从打‘宇’字祖源处得知回家的方法,难免有些失了平常的气度。哪怕五圣观想法已然算得上是修行速度快的神念功法,他仍旧不太满足。 ‘师父曾经说过,修行旁人的功法,不管这功法如何厉害,对自己来说也都不会是最好的。最好的功法永远都是在修炼中摸索出的自创功法。’庄云州想起当日阳明所说之话,抿了抿唇,重新盘腿坐下,神念沉入识海。 灵族人通过观想天泽界中存在的各种伟力而生成了神念观想图,例如五圣观想图中的五圣便是当年五分天下的五个天族人,当年的五圣之力传说中可撼天动地,不可抵挡;还有观想天地运行规律的日月星辰观想图…… 这世间无数不可思议的奇妙存在,总有一种会让你心有所悟。 无数的图像过电影一样在庄云州脑海中闪现,从绵延巍峨的万里长城,到奔腾雀跃的huáng河长江,从浩瀚的宇宙到渺小的原子世界,火箭升空,原子弹爆炸……甚至是各种神话传说中的存在,人身蛇尾的女娲娘娘,无头以脐为目的刑天,道家三清祖师…… 还有四目重瞳的仓颉大圣。 就在仓颉的画像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所有其他的画面瞬间湮灭。独独这一幅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占满了他的全部视线。 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浮上庄云州的心头,他看着那画像中的眼睛,冥冥中仿佛真的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这目光穿越了漫漫的历史长河和茫茫的虚空宇宙,平和而包容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庄云州的神念躁动了起来,原本窝在神识广场角落的五圣观想图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湮灭为点点星光,虚浮在广场当中。 “咔嚓——!” 巨大的雷声自抱朴宫上空劈天响起,原本晴空一片的天空中,不知打哪里来的乌云飞速的在忘道峰上空汇集,那乌云压得很低,站在忘道峰上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一般。 天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气氛厚重的让人犹如锋芒在刺,汗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 抱朴宫中商讨商会建立事宜的各方大佬在那雷声降下的时候便同时收声,默契的同时抬头望向天空,待看到那渐渐形成的天地异象之时,皆是一片惊讶神色。 阳明更是瞬间站了起来,神情凝重的对甘丹青一礼:“师公,我得回峰一趟!” 异象凝聚的地方正是阳明的居所忘道峰,甘丹青忙道:“你快去吧。”阳明转身便消失在议事大厅。 十方宫宫主含笑:“恭喜甘老哥了。看这异象,抱朴宫又要多一门qiáng大的功法了。” 其他人也是相继道喜,皓天院掌门人摸了摸胡子:“不知这异象能变幻几次。”三变以上的就是上乘的功法了。 虽然已经结盟,但长时间同抱朴宫作对的习惯让燕南宫宫主看见抱朴宫有好事,还是心中不慡,暗自咕哝:“瞎恭喜什么,异象初聚而已,功法能不能成功出世还不一定呢!” 与此同时,在忘道峰占了小院子修行的抱朴弟子也感受到了峰中极大的变化,一个个全都面带异色的从院中走了出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了一起。 “房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房铭希是葫芦峰的大师兄,问话的人正是今年刚被葫芦峰长老收下的关门小弟子,葫芦峰当日抢到了两个入住忘道峰的资格。 房铭希注视着天空中不停翻滚的乌云层,给小师弟解释:“天泽界,每当有qiáng大功法出世的时候,天地有感,就会像这样有异象显现,这叫做天显异象。” ••• 就在外面乌云聚拢的时候,庄云州识海中的仓颉画像慢慢变淡消失。‘啪’的一下,全部整个识海广场像是骤然被关了灯的舞台,陷入了一片浓密的黑暗中。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五圣观想图化成的点点星光渐渐凝聚,最终化成一只发着光的毛笔,而后gān脆利落的在识海中落下了第一笔—— ‘咔嚓!’ 忘道峰上空又是一道闪电劈下,随着这道闪电而来的就是铺头盖脸打下来的瓢泼大雨。这雨下的猝不及防,直接把出来看热闹的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房铭希正想带着小师弟躲雨的时候,忽而感到那落在身上的雨滴居然化作了jīng纯的源力,就这么轻易的融入了体内。他哈哈一笑,再也不提什么躲雨的事儿,直接拉着小师弟在大雨中盘膝而坐,修炼起来:“快快,运功修行。” “第一重异象,源气化雨。遇到这个异象,也算是沐雨人的机缘啊。”皓天院的掌门人眼带羡慕的看着那落在忘道峰上的灵雨,心念一动,转向甘丹青,“我那不正气的小儿也在宫内,不知宫主可否让他也沾沾喜气?” 这点儿要求甘丹青自然不会拒绝,不管是哪个弟子引起的天显异象,能施恩给几大势力,对日后在外行走都是有好处的。 阳明回了自家地盘,便顺着那股特殊的波动一路寻到了徒弟的修炼室门口,再次确定了引发天显异象的正是自己的徒弟。 内心喜悦的同时也夹杂着浓厚的不可思议。 他徒弟到现在修炼多久了?阳明在心里算了下时间,霎时挑起了眉头——满共半年多。 半年多自创功法……还是能引来天显异象的功法。 呵呵,他徒弟这绝对是上天的亲生儿子! 阳明想起当年自己为了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而在外历练的那些苦日子,忍不住抹了一把心酸的眼泪。说实在的,这样的对比,就算是自己徒弟,也让人忍不住升起忿忿不平的怨念。 但怨念归怨念,这些源气所化的雨,还是不能làng费的。阳明将衣袖一挥,庄云州修炼室的屋顶瞬间便像是被利刃削去了一般,消失在空间中,没了屋顶,雨瞬间落在庄云州身上,化为jīng纯的源力钻进了他的虚海中。 阳明满意的点点头,大度的没去理会那些过来蹭雨的各路人马。 ••• 庄云州静静的注视着那只以识海为画布作画的笔,随着它的落笔,一张端庄威严的圣人像渐渐显现出来,当那标志性的四目从画中出现的时候,所有的猜测都成了定论。 他微微一笑,神念缠上那笔,随着光笔一同构建这张圣人像。 雨哗啦啦的下了一个时辰,忘道峰上突破的气息此起彼伏,不少已在突破边缘的弟子乘着这次天显异象的东风顺利的突破到了下一个等级,峰上到处都是喜悦的氛围。 雨越下越小,直到彻底停了。天空中的乌云再次翻涌起来,忽的,一道阳光破云而出,斜斜的罩在忘道峰上,犹如黑暗中的一道光柱。 这光芒落在各种草木植被上,本就郁郁葱葱的草木霎时间更jīng神了起来。新芽抽条,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过了花期的花朵再次绽放,整个忘道峰成了一片美丽的花海。而峰中灵药园中各种灵草,灵植饥渴的吸收着这阳光,身上流光回转,药力越发厚重。 “让,让,让开!”养药峰峰主杨长风带着一流的徒子徒孙和药仆,每个人抱着一盆灵草,骑着坐骑朝着忘道峰狂奔而去,一边飞还一边叫人小心他那些宝贝灵草。 娘的,居然是天显异象中的‘云出葱茏’!这种异象既然让他碰上了,放过那是不可能的!在阳明的忘道峰怎么了?!怕他不成!大不了……大不了再让那个臭小子敲一笔。 杨长生一边赶着空天白鹤以最大的速度往忘道峰飞,一边惋惜那些来不及带上的灵植,垂足顿胸的,一路上闹的是jī飞狗跳。 “第二个异象了。”皓天院院长摸了摸胡子,笑着赞了一句。 又是一个时辰,云中的光渐渐收回,一抹紫红色的云霞染上了黑云的边,起初只有一些,而后忽的铺开,席卷了整块乌云。原本黑压压的一片天空上顿时云霞遍布,胖嘟嘟的云彩此时就像是染上色的棉花,看上去可爱又漂亮。 细碎的彩色小云朵犹如下雪般从天上飘飘忽忽的落了下来,不少人伸手去抓,那小云彩落入手心就不见了踪影。就在这些人诧异身体没有任何变化的时候。清越的鸣声响彻整个忘道峰山涧,无数的空天白鹤从抱朴宫各峰翩然飞至,在烟霞的笼罩下快乐的鸣叫着。 养shòu峰上群shòu躁动,高亢的shòu吼不停,峰主杨长命手一扬,shòu园的大门霎时打开,被驯服的各类异shòu朝着忘道峰玩命的狂奔而去。杨长命带着长老和徒弟跟在shòu群身后,一路上约束着shòu群,恐伤到人。 只要阳明瞅见这一群有什么感想……杨长命表示大不了从他哥的药园子里拔几颗灵草配赔给他,反正‘烟云送雪’这个异象他养shòu峰是不可能错过的! ———— 杨长命:实力坑哥! 杨长生:……打死! 第七十一章 空前绝后 异shòu们一路嘶鸣着,闹的shòu声鼎沸,不知惊吓了多少不明所以的弟子,引得他们也跟了上来。 就这么一路喧嚣到了忘道峰,在山脚下聚集的弟子们瞧见一大群高阶异shòu鼻中喘着兴奋的粗气狂奔而来,且为首的竟是一只七阶蛮牛shòu,还以为异shòu发狂了,顿时吓得夺路而逃,瞬间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正好给异shòu腾出了位置,而出人意料的是,刚踏入那彩色小云朵的范围内,所有异shòu竟全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自觉的按照等阶在山脚找了位置,愉快的沐浴在云雨中。 那些彩色小云彩调皮的落在异shòu的身上,像小皮球一样弹了两下,便化作各色的光球没入了异shòu体内。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竟从这些异shòu脸上看出了人性化的享受样子。 这场云彩雨也下了进一个时辰。这期间,根据承接云彩数量的多寡,异shòu们的鳞甲、皮毛先后泛起微亮的荧光。待光芒散去,众弟子便一眼看出这些异shòu的毛发更盛,鳞片颜色更加艳丽锃亮! 为首的七阶蛮牛shòu吸纳的云彩最是多,周身的光芒也最盛,云彩消失后,杨长命满意的发现它头上的六只蛮牛角肉眼可见的长长了许多。 这头蛮牛shòu在还是幼崽的时候被他带回抱朴宫,培养了多年才成长到七阶的程度。由于它本身有些先天不足,杨长命以为它终身就止步在七阶了,没想到宫内竟有人引发了天显异象,补足了蛮牛shòu的根基,实在是它大大的机缘啊! 也不知引发此次异象的人是谁,待此事一了,定要好好的酬谢一番。 ••• 烟霞犹如褪色的染料,从上空的云层中一点点褪去,乌云回归,半点没有散去的意思。 “第四重?”皓天院掌门惊讶的望着那云层中酝酿的异象,轻声道。从古至今的记载中,天显异象共有二十六种,而在同一个人身上最多出现过六重变化。以他的眼界,寻常一、二重变化的功法都算不得什么,可一旦到了三重以上,这功法便值得重视了。 是以,原本一些对天显异象并不是很在意的掌门人也彻底停下了商讨的事宜,凝神关注起来。 庄云州识海中,一副圣人像徐徐悬浮于他眼前,一身麻衣,右手持杖,几乎全部完成,只剩下—— 他的视线落下圣人空白的四目中。 那杆光笔此时垂直而立,笔尖上光芒凝聚,似乎在酝酿着神力。过了许久,它终于缓缓飞身上前,墨色的笔尖点在了第一目中—— “呼~~呼~~呼!’ 平静的山峰上忽的一阵风平地而起,头顶乌云缓缓旋转起来,而后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从那旋转的乌云上竟旋出了肉眼可见的风。那风长的犹如小孩画在纸上的简笔画一般,带着明显的轮廓。眨眼间,便有千万个风旋落了下来。 众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些风旋便极速寻了离自己最近的弟子,从他们的眉心中钻了进去,骇得众弟子急忙用神念阻隔。 然而,让人更加肝胆俱裂的是,众人设置的神念屏障对这些风旋来说就像不存在一般,轻而易举便穿了过去,落在识海中,接着便是剧烈的疼痛感袭来。 这浓烈的痛让不少人直接捧着脑袋惨叫出声——这风竟然是直接作用在神念上! “罡风凝神!”十方宫宫主霍地站了起来,若说此次天显异象的前三重,在他眼中实在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异象,可这第四重就不同了。 罡风是灵族识海中广场外的神风,虽然每刮一次都会让人痛不堪言,还容易撕裂神识,但实际上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对神念的一种凝练。识海璧隔绝了罡风和识海广场,尽管是一种保护,可也隔绝了众人炼神的一种高效途径。 况且,这第四重异象‘罡风凝神’凝成的风可比识海中的罡风温柔多了,若真到了你的极限,它便会自动消失,绝不会损伤神念一丝一毫。 等于是给了众人一个凝练神念的天大机缘! 阳明瞧着山上弟子东倒西歪、哀鸿遍野的景象,思量着大多数弟子对天显异象都不了解,便扬声道:“此风可助你们凝练神念,受不得的,可退出忘道峰。能忍的,此后便能体味到其中的妙处了!” 阳明一番话着实起了作用,大多数弟子一听竟是这样的好事,纵然疼到恨不能插自己几刀,也qiáng忍着不肯退去,还有一小半实在受不了这疼,虽还没到自己的极限,也忙不迭的退出了忘道峰。 只是这样的人,若想着等此异象完了之后再上忘道峰,那是必不可能了。 又是一个时辰,罡风褪去,乌云中的漩涡也消弭于无形,可那云层却仍旧厚厚的堆在忘道峰上空,没有一丝消退的痕迹,甚至更加低垂了一些,云层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凝聚。 第五重异象!!! 这下连抱朴宫的宫主甘丹青都沉不住气了,起身迈出了大殿,众掌门人也再不矜持,随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抱朴宫这是出了什么怪物啊……”乐知府大师姐崔求真眼中映着头顶的乌云,喃喃的道。 庄云州顺了顺被不知打哪来的清风chuī乱的头发,瞧着那光笔的笔尖落在第二个空目上—— 婴儿拳头大小的冰雹倏然从云层中坠落,‘噼里啪啦’的砸在众人身上,直把人砸的‘嗷嗷嗷’叫。只是吸取了前一次教训的众弟子谁也没躲,被砸的全身酸慡也坚持站在冰雹雨中。 大师姐代钟琴的徒弟素来和阳明亲近,有个调皮胆大的眼一转,朝峰顶大声喊了一声:“师叔,此次异象又有何用?” “锻体温脉,去芜存菁。”阳明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霎时激起了一片兴奋的嗷嗷声。尤其是幼时家穷,没能打好底子的弟子更是激动到不行。 有些人在阳明话一落便直接呈大字状躺在了地上,形象也不要了,只为了增加被砸的几率。有一些更绝,瞅准了冰雹落的位置,东飞西窜的主动去撞。 虽然被砸的很疼,但这种体内血肉、经脉一点点qiáng韧起来,源力渐渐jīng炼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不少弟子那是一边嚎,一边还傻子般的笑。一时间忘道峰上简直群魔乱舞,而且这其中还混迹了不少其他府、殿、宫的弟子。 这便是第五种异象‘云破冰出’。 “该结束了吧?”燕南宫宫主盯着忘道峰上变薄了一些的黑云,暗想。 然而,天不遂人愿。尽管消散了些,那黑云却仍旧坚挺的存在着。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它似乎离忘道峰的峰顶越发近了。 识海中,那光笔点上了第三个空目—— “诶?起雾了?”一个抱朴弟子忽而叫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纱般的雾气,只是不同于一般的白雾,这雾气似乎隐隐泛着些huáng色。 “虚海生烟!”东紫来沉沉的吐出这几个字,而后在众师弟不解的眼神中直接盘膝而坐,闭目修炼起来。十方宫的大师姐,燕南宫的荆南飞也紧跟而上。 阳明亦是一愣,他徒弟竟然生出了第六重异象,而且还是针对拓印师的极特殊的‘虚海生烟’!若说前面五个异象对他这个层次的人已然没有多大帮助的话,这第六个异象可不一般,它能将拓印师的虚海再扩大! 这个异象对拓印师来说,那可太重要了。抱朴宫的几个师者一见此异象,根本就顾不得什么矜持了,转瞬就到了忘道峰。跟阳明见礼后,直接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甘丹青眼神熠熠的望着被huáng雾笼罩着的忘道峰,再也忍不住畅快的大笑出声,而后他单手掐诀,凡在宫中、且有虚海的抱朴弟子瞬间被他全部扔到了忘道峰上。 这些弟子本来在还惊讶,但在那雾气入体的瞬间,全都浑身一震,再顾不得探寻缘由,一个个立马盘膝修行起来。 一时间,山峰上多了许多被huáng色浓雾包围的身影。 众掌门人听着甘丹青慡快的大笑,心中那滋味着实难以描述。经此一事,抱朴宫的拓印师的拓印实力绝对是整体上了一个台阶! 原本对此次结盟尚且不是那么坚定积极的几家,倒是又悄然增加了些预备投入的资本。 ••• 那杆笔终于移动到了第四个空目上,庄云州摒弃凝神的盯着,待这一笔落下,这幅仓颉圣像观想图就彻底完成了。 这些雾气似乎是黑云层本身,经此异象它肉眼可见的缩小了许多。 “不对!六重异象已全部显现,怎么那黑云还未褪去?”站在大殿前的众人中,水泽府的五长老疑惑的出声。 众人闻言,抬头瞧那云,发现它竟然有了新的动静,目光中皆是骇然:“第七重?!!” “第七重?!!!” 阳明和诸位师者亦同样惊呼出声。 一条黑色的河流缓缓从云层中延伸出来,慢慢倾泻而下,而后在半空中分出两个小支流,宽阔的主河笔直的落入忘道峰一个院落中,两条分流中较粗的那条落在了东紫来身上,莫入他体内不见。而另一条细的像条线的分流则直奔落霞殿一个十几岁的小师弟谢知言。 谢知言瞧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小河,惊讶的睁大了眼,压根不知道为什么这异象会笼罩自己。 随着河流的倾斜,那天空中的黑云开始缩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忘道峰的天空又是一片晴空万里。 “湮灭之云。”东瑾卓缓缓吐出这第七重异象的名称。而后他走到落下殿掌门凤羽身旁,对着尚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凤羽道喜,“恭贺殿主殿中出了一个身具湮灭虚海弟子。” 从属落霞殿的长老们霎时全部看了过来,凤羽也瞪大了一双美目:“东师兄,你说什么?” “方才那异象换做‘湮灭之云’,向来只照身具湮灭虚海的人,那小弟子的湮灭虚海兴许还太弱,殿中没有察觉,但他确实身具湮灭虚海。分流中的另一条照的正是我那大孙子。” 水泽府少主东紫来身具湮灭虚海一事,在修者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凤羽再也难掩激动:“多谢东师兄告知。” 东瑾卓摆手,经此异象,那小子的湮灭虚海定然成长不少,便是他不说,落霞殿也迟早会察觉,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呢。只是,他大孙子受了人家抱朴宫这么大的好处,这人情可不好还啊。 东瑾卓的苦恼也是众掌门人的苦恼,他们的弟子可都沾了此次的光,尤其是燕南宫燕返秋,心中那个别扭啊,跟甘老头子斗了这么久,向来都是打仗多,这回居然欠了抱朴宫这么大一个人情,实在是…… 唉! 旁人的纠结甘丹青可不管,他就知道现在自己是舒服的不得了,最后一重异象一出,他就知道引发天显异象的是谁了,心中对庄云州的重视已然提升到了最高的位置。 此子天资之qiáng横,空前绝后!不出所料,抱朴宫下任的领军人就是他了! 而正在此时,huáng粱苑中,庄云州睁开了眼。 第七十二章 再行突破 “我突破了?” 庄云州盘膝坐在修炼室上,有些恍然的抬手握了握拳,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力量的qiáng横,似乎每一滴血肉中都蕴含着满满的力量。他摊开手,磅礴的源力从掌心喷薄而出,又自然的缠绕在手掌之上。 望着那莹huáng色的光芒,庄云州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这一次本来不过是找适合自己的修炼之路的一次尝试,他都没有抱任何希望,却没想到真的误打误撞的找到了。 他的识海广场再次破壁扩张,一下子比之前的空间大了两倍不止,甚至连之前因为祖源认主源力bào涨太快而难以跨越的境界也一股脑的迈了过去,甚至一股脑到了小城主境的第二层。 心念一动,庄云州对着放在不远处的茶壶伸手一划,识海中‘宇’字源术纹路亮起光芒,那茶壶旁的空间几不可察的扭曲了一瞬,下一秒茶壶便炸成了碎片,水光四溅,霎时便打湿了周遭的地板。 庄云州勾起唇笑了,自打拓印了‘宇’字,以他的源力只能做到短距离的空间转移,扭曲空间对事物进行打击这种高阶应用之前还不曾做到过。 果然,突破到小城主境后,源力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尽管他还做不到像阳明那样切面平滑,但总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攻击手段。 有风chuī起了庄云州的发丝,原本飘在屋顶上空的白云挪开了位置,天光从天上照了下来,正映在他眼睛上。 不适的眯了眯眼,庄云州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疑惑的抬头,一眼就看见蔚蓝的天空中两朵云彩悠闲的飘了过去。 “……”等等,屋顶呢? 他修炼室的屋顶像是被什么神兵利刃横着切走了一般,看着像是‘宇’字源术造成的。难道是师父?庄云州疑惑站起来,打开了屋门。 阳明就站在门口,身旁还有几位师叔,正是此前阳明曾介绍过的抱朴宫其他几位师者。瞧见他出来,几位师叔皆是满面笑容,上次见面时的严肃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云州,这以后啊,阳明若不得空,你有事就来寻师叔。”说这话的正是平素脾气最不好的照寿峰华师者,他阳明点评他心眼儿比针还小,素来不肯吃亏的。 如今这样和颜悦色,可真是吓了庄云州一跳。 可不止是华师者,还有素来骄傲的苏岩师者,性情冷淡的兰溪师者……抱朴宫中最不好相处的三个人通通都和气的不似平常,兰溪甚至给了他一块传承玉简。 旁的不说,这传承玉简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庄云州条件反she的去瞧阳明,他师父似乎明白这一切都因为什么,开了尊口:“长者赐不可辞。” 庄云州这才收下东西,朝诸位师者行礼:“云州谢诸位师叔伯。” 这落落大方的态度看着就讨人喜欢,不少师者恨不能立时把这样的好徒弟抢到自己峰上去。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gān脆眼不见心不烦,诸位师者先后离了此地。 庄云州尚来不及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有小童前来回报,说不少同门想求见引发天显异象之人。 阳明不耐烦的甩了袖子:“不见!说人已经走了,叫他们回去!”天显异象一事,云州不宜出面,他的实力还太弱,见过他脸的人越少越好。 小童应了一声,回去打发了众人。 庄云州瞧着他师父睁着眼说瞎话,忽而想到了当初祖源认主的情况:“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阳明瞟了他一眼,发愁的道:“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究竟是创了个什么功法出来,居然引来了七重的天显异象。你再这样子下去,我看只有你修炼到领主境,我才能安心放你出去了。” 七重天显异象?庄云州一愣,万万没想到仓颉圣人像居然引出了天显异象,还是前所未有的七重,这个风头有些太大了,要知道天显异象可不是灵族独有的,整个天泽界但凡有超凡功法出世,都能引出天显异象。 一旦被其他种族知道,说不得他就真的上了猎杀榜了。 “日后在外行走,切不可随意告知旁人你的真名。”阳明思量半天,总觉得还是要跟师公商议才好。 ••• 天显异象一事在抱朴宫引发了轰动。 只是究竟是何人创出了什么功法,却是众说纷纭,除了地点都是在忘道峰以外,创出功法的人说谁的都有,忘道峰上住的各峰俊杰实在太多了,近来门内又来了不少其他门派的长老、弟子,众人又不曾亲自瞧见创出了功法的人,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不多时就有了差不多几十个版本。 而这其中,说是忘道峰大师兄庄云州的这个版本最不可信。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庄师兄虽然天资颇高,但入门实在太晚,听说连正式修行的时间都短。别说引发天显异象了,他就是能自创功法都让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天显异象那最后一重‘湮灭之云’除了少数人识得以外,众弟子都不解其意,是以,此事在抱朴宫便被遮掩了下来。 其他门牌之人尽管多有猜测,但也都不能确认,虽也试图多方探究,但抱朴宫始终打着官腔,到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这其中知道庄云州身具湮灭虚海,又同时识得湮灭之云的东紫来,是唯一明白创出功法之人真正是谁的人。只是此事在他告知了爷爷东瑾卓之后,也终结在东瑾卓哪里。 “此事切不可往外传扬。”东瑾卓认真的告诫孙子,“庄云州有湮灭虚海一事,叫小非他们也不要再提。” “为什么?”东紫来不解,那是抱朴宫的人,怎么他们水泽府也要护着人? “因为你我都是灵族人。”东瑾卓淡淡的一句话解释了所有。 东紫来沉默了一会儿,便主动约束了当日瞧见庄云州的几个师弟。 水泽府尚且知道约束门人,抱朴宫更不用再提,任务阁中庄云州曾经发布过任务的任务牌被销毁,钱伟等人被告诫,此事终究告一段落。 受不了徒弟总是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搞出大新闻的阳明师者为了自己的小心脏,自此再不轻易离峰,开始了宅在家里教徒弟的日常。 庄云州被禁足在抱朴宫中修行,他的源力跳跃太快,控制力便多有不足,尤其是‘宇’字,它虽然威力qiáng大,但操控起来的难度也非同一般。 •••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 转眼便是六年,自方启灵随镜泊离开,竟再无音讯。庄云州几乎每日都要瞧瞧他的命石,见它都好好的亮着才安心呆在宫内。 四年前,抱朴宫、十方宫、燕南宫等十个门派经过两年的筹备,正式成立了灵修商会,总部设在彻底由灵族掌控的领地逸丰领,分部则由各方势力自行建立。 而依托于空间祖源赐予的源宝,抱朴宫主持修建了商会总部与分部之间的传送阵,彻底将十个势力拧成了一股绳。 短短四年中,在灵修商会的分部便几乎开遍了所有由灵族掌控的大型府城。加入商会成为商会外围人员的修者不计其数,每日来商会发布和领取任务的修者越来越多。 这些任务若各个分会能自行解决的便自行解决,总部不参与抽成,解决不了的,便提jiāo的总部,所得利益,按照商会成立之初的分成给各家分红。 四年来,单单商会接纳的守城任务便不少于十次。集合了灵族修者界最qiáng横的十方实力出动,完成任务自然不在话下,这更让灵修商会名声大震。 各家的收益均比之前翻了个翻,供给门徒的资源也随之水涨船高。最让人兴奋的是,有了商会,许多原本被忽略的优秀苗子被挖掘出来,给十门门派提供了新的有生力量。 拒绝了抱朴宫提议的门派见此情形,也顾不得打自己脸了。没有抱朴宫的空间阵,距离远的无法结盟,相邻的几家便握手言和,也学着他们建立了联合商会。 而商会的发达带来了丰富的税收,越来越多的府主、领主发来石函,请商会在自己的领地上建立分会,再也不见当年抱朴宫去函时的瞻前顾后。 势力的快速铺开就意味着无数的情报随之而来。随着汇集到商会总部的情报越来越多,十方门派上层的气氛就越发紧绷,连阳明对庄云州的管束都没有之前那样严格了。 ••• 庄云州盘膝而坐,他全身的毛孔张开,一开一合间,犹如鲸吞般将周遭所有的天地源力吸纳入体内,经脉中源力如涛涛江河,汹涌的奔流着,万河入海般冲入虚海中。 虚海中一个完全由源力凝成的湖泊静静躺在神山脚下,犹如一团huáng色的清澈琥珀。 湖泊上空飘着一团云彩,无数的源力汇入其中,将那云彩撑的越发臃肿,终于当云彩无法承受的时候,便有雨滴从中滴落下来,由小极大,不一会儿便成了瓢泼大雨。 一滴滴源液落入湖泊中,打出一道道圆形的波纹,又在撞击到对方时同时消弭。随着雨滴不停的落下,原本的湖泊似乎有些容纳不下,可不管源液如何增长,湖泊的边缘却像是被什么屏障阻挡着,始终不见向外蔓延。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觉得拥挤的源液终于激dàng起来,虚海湖泊再也不见原来的平静,在庄云州神念的控制下,源液掀起一个个巨làng开始冲击那道看不见的屏障。那làng头一次比一次更高,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它们怒吼着冲锋着,不知疲倦的撞击着壁垒,却始终徒劳无功。 庄云州脸上未见任何沮丧,始终不急不缓的指挥着虚海中的源力冲击府主境。也不知过了多久,虚海中忽而传来一声脆响。 ‘咔嚓!’ 坚固的屏障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庄云州登时心神一震,神念掀起làng头,全力朝着那道口子撞击而去。 ‘霹雳哗啦——’ 禁锢着湖泊的屏障瞬间碎裂,汹涌的làng头霎时朝着四面八方涌去,待涌到了变大不少的湖泊边缘,又被新的屏障挡住,回缩了不少。 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无数的天地源力涌进庄云州的体内,湖泊上空又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待虚海中传来饱胀感后,庄云州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 小府主境,突破! 心神一动,他整个人瞬间出现在离抱朴宫最远的西市坊中,一转身,便到了东市坊,再转身,便回了huáng粱苑。 此番试验着实让庄云州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破府主境后,用同样多的源力,他的‘宇’字诀转移的距离比之前远了一倍。 这样应该勉qiáng达到师父答应放他出宫的门槛了。 启灵兄六年毫无音讯,着实让人担心。不过在出宫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办。 当年想要兑换的源术共鸣,如今终于可以腾出空来了。 第七十三章 五境夺城战 “什么?你大师兄突破府主境了?”阳明连续在商会总部忙了几日,收到的新情报让他一整天都yīn沉着脸。 迎门的小童子瞧着他似乎心情不好,便想将庄云州突破府主境的事情告知让他高兴高兴,却不想似乎弄巧成拙,阳明脸色更加yīn晴不定了。 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前阳明那肯定是高兴的,却偏偏在这样的时机。 那小童子瞧他这样子,有点忐忑的缩了缩脖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阳明摆了摆手:“不关你小孩子的事,下去吧。” 小童吐了吐舌头,又殷勤的给阳明到了茶水才退出去。 先前他曾经跟庄云州说过,待他修炼到府主境,就放他出宫历练,按照他徒弟的个性,估计一会儿就要找过来,要出宫去了。 这些年庄云州的修炼日夜不停,按照约定老老实实的呆在宫内六年,他若是突然毁约,着实不妥。可是怎么就在这时候呢? 轻叹了一口气,阳明皱着眉头,盘算着该如何打消他徒弟念头。 才这么想着,连叹气声都还没落,庄云州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师父,徒儿求见。” 我施展空间术都没这么快!阳明无奈,烦心的拿袖子盖住脸:“我不在!” “……”这是怎么了?庄云州不解,想了一会儿,他迟疑的伸手推开门,阳明就仰躺在宽大椅子中。 “师父。”庄云州喊了一声,道明来意,“弟子呆在宫内多年,如今正该出宫历练。” “不准!”阳明转了个脸,身形消失在客厅的椅子上,迈步进了内室。 到底怎么了?!庄云州皱眉,他如今已有自保之力,怎么提起他师父反而耍起赖来了? 他往屋内走了几步,见阳明烦心的躺在矮踏上,再次上前:“师父,我已踏入府主境。” “我瞧见了。”阳明瞪他一眼,瞅见他那坚持的样子,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迟疑了一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留神石,抹去密匙,封住一些机密信息,而后扔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庄云州一把接住,将神念探入,无数信息飞快略过,待瞧见一个词,他倏地抬头:“五境夺城战?” 阳明点了点头:“接着看完。” 庄云州再往下看,接着便看到了一个榜单,榜单的名字特意被加重描绘,正是——灵族天才猎杀榜 这份榜单很长,大约有上万个人。每个人都有影像,只是其中有些人的影像是彩色的,有些则成了黑白色。 排在第一位的正是六年前曾经来过抱朴宫的水泽府东紫来,影像中,这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神念扫过,里面是东紫来的大概信息:东紫来,年三十六,灵族水泽府少主,大府主境三层,深具湮灭虚海,天资超绝。 彩色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往下翻,第二名是一个头发散乱,带着灰色面具瞧不清脸的男人。影像中,他衣衫褴褛,一手撑地呈半蹲状,似乎察觉到人的视线,侧着头看过来。一双黑色的眼睛映入眼帘,隔着画面庄云州都能感觉到那双黑色的眼睛中传来的浓烈凶煞之气,整个人就像是一头bàonüè的异shòu。 庄云州扫过他的影像,上面写着:暮云,年不详,出生地不详,门派不详,境界不详(晋升太快,无法预计),天资不详,人形异shòu,六年走出血池,极危险,见之必杀! 血池?庄云州疑惑了一下,把这个词记在心里,接着往下翻。 榜上有不少各门派耳熟能详的俊杰,还有不少抱朴宫的同门。到大约翻到第一千多名的时候,他找到了自己的影像,神念扫过去,更详细的信息跳了出来:庄云州,年三十一,拓印师学徒,抱朴宫阳明之徒,大城主境四层,拓印一途天资卓越,潜力巨大。 庄云州的心一沉,赶忙再往下翻,一直到最后,没瞧见方启灵的名字才松了一口气。 “原先你的排名并没有这么靠前,但夺城战中,拓印师对我们灵族来说非常关键,连带着所有符合年龄的拓印师学徒全都在猎杀的范围内。”阳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yīn沉。 “五年后,五圣夺城战就要举行。五境主会拿出数量不定的府、城,甚至是领地作为战利品。以种族为单位,每个种族需要先派出青年才俊进行‘城令’争夺,只有拿到城令,才有资格选择府城进行城战。按照历届的规定,我们灵族青年才俊的年龄需在四十岁之下。所以,对上榜的人来说,这五年是最危险的五年。” 阳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平时,你要出宫历练,为师并不拦你。但此次正撞上五境夺城战……看见那些影像变暗的人没?这消息不过传来十天,便有二十六位上榜的俊杰死在暗杀下了。” 这种情况下,阳明真不放心他出去。 庄云州沉默了一会儿:“师父,此事躲避是不成的。玉不琢不成器,我不能一辈子躲在抱朴宫的庇护下。” 阳明何尝不知,这事儿若是他自己的话,不用说,来就来! 可是一想到这么危险的事情针对的是他徒弟,他心里就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儿。这是会在生辰时给他下厨,对他嘘寒问暖,天赋还超绝的徒弟!旁人说一句他都不乐意,怎么就能放他在那么危险的境地! “你让我再想想。”阳明一挥手,直接眼不见心不烦的把徒弟转移走了。 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师父扔回屋的庄云州抿了抿唇,转身去了任务阁。 “庄师兄,您是jiāo任务还是领取任务啊?” “我想兑换祖源共鸣。”庄云州将弟子石牌递过去。 ••• “师叔祖,忘道峰的庄师兄想要进行祖源共鸣。弟子已验过任务牌。” 林子听长老乃是藏石阁的守阁人,也是今日负责值守之人。庄云州若要进行源术共鸣,便是他负责。 “让他进来吧。”林子听睁开眼,淡声道。 “云州拜见师叔祖。”庄云州行礼。 林子听点了点头,右手掐诀,一道光从他眉心she出,投在空中。半空中泛起虚幻的涟漪,他收起源术,说了一句:“随我来。”而后迈入涟漪当中,身形隐没其中,庄云州紧随其后。 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色彩斑斓的鸟儿欢快的鸣叫着飞舞,一点儿也不怕人的落在庄云州的肩膀上。庄云州四处打量,发现不远处有三座木屋成品字状分列。 “你想要共鸣的源术是哪一个?” “回师叔祖,是风系。”庄云州恭敬的道。 林子听点头,带着他走到中间的那个木屋前,伸手一推。一阵狂风‘啪’的chuī过来,把门板狠狠的拍在墙壁上。 “唔。”猝不及防的狂风chuī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庄云州猛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眉心‘风’字源术亮起,在周身一转,猛烈狂风便晃晃悠悠的变成了徐徐清风。 林子听赞许的点了点头,半点儿也不受狂风影响的往前走。 庄云州跟了进去,木门在他身后‘啪’的关了起来。 屋内是一片狂风的世界,数百个龙卷风狂烈的旋转着,在空间内来回的游走,将庄云州的衣衫chuī得猎猎作响。他费力的眯起眼睛,在最大的一个龙卷风圈中似乎瞧见了一条飘带,悠闲的摇晃着,像是海中随波逐流的海带。 林子听表情凝重的看着狂乱的风卷,暗道不巧,居然赶上祖源的狂bào模式。他往前迈了一步,浑身源力鼓噪,沉声对庄云州道:“退后。” 庄云州依言往后走了好几步。 恰在此时,祖源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入侵了自己的领地,数百个风眼同时在原地定了一瞬,而后全部朝着两人的方向奔袭而来。而后数百个龙卷风在路上,朝着最大的那个集聚,渐渐合为一体。 此时空间中只剩下一个超级大的龙卷风,带着巨大的风卷转瞬间便到了两人眼前。 !!! 林子听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变故,很是吓了一跳,正要用令牌qiáng令祖源停下,却忽而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方才还狂烈不止的风声似乎全然停了下来,整个空间内的风似乎全部都被束缚在了那巨大的风卷内,没有露出分毫。 正在诧异间,林子听的身体忽的被一股力量提起,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这力道不大,不像是要伤害他,林子听轻松的落地,颇觉莫名其妙的转身,一眼就瞧见那龙卷风正绕着自己带来的弟子转着圈圈,庞大的身躯居然有几分小心翼翼又狗腿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就想起宫中女弟子最喜欢圈养的一种特别会讨好人的小异shòu。 “莫不是,我今天开错门了吗?”林子听眨了眨眼,喃喃开口。 庄云州倒是没感到任何意外,他勾起唇微微一笑,而后朝那巨大的龙卷风伸出手—— 一声娇嫩的欢呼在庄云州识海中响起,旋转的庞大龙卷风瞬间散去,一缕青色的烟雾飘过来,落在了庄云州的手心,瞬间光芒大亮! 想起前些日子出走的枯木祖源,林子听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淡定,瞪大了眼睛,先前枯木祖源认主的人似乎就是忘道峰的,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庄云州? 这个弟子叫什么来着? ——‘师叔祖,忘道峰的庄师兄想要进行祖源共鸣。’ ——‘云州拜见师叔祖。’ !!! 庄云州! 第七十四章 口袋谷 这一次的祖源共鸣进行的时间格外的久,一直到下一位轮守的墨家新长老来jiāo接也不见人出来。 “核儿,”墨家新唤来服侍的小童,问道,“林师弟呢?” “回师叔祖,昨日有一师兄兑换了祖源共鸣,师叔祖领着师兄去了。” 墨家新一听这话,顿时起了兴趣:“哦?昨日何时?” “辰时。” “那到现在已经有十二个时辰了。”墨家新惊讶了一瞬,又赞赏的点了点头,“看来此子天资着实不错。是你哪位师兄?” “回师叔祖,是忘道峰的庄云州庄师兄。” 庄云州?那不是枯木祖源认主的人吗?墨家新眉头一挑,忽而感觉事情有点儿不太对。 正在此时,房间内的空间突然dàng起了涟漪,林子听木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清俊,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弟子。 庄云州瞧见墨家新,先见了一礼,后有转而朝向林子听行礼:“多谢师叔祖,云州就先行告退了。” 林子听话都没说,无力的挥了挥手。 庄云州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墨家新觉得林子听的表情有点儿奇怪。 “风系祖源……认主了。”林子听面无表情的道。 墨家新慢慢张大了嘴巴:“……又一个?” 想想已经空了一半的第十层,林子听简直悲从中来,就连祖源散逸了源力后留下的那处dòng天都不能弥补他内心的伤痛。 庄云州他究竟是个什么体质啊,怎么祖源见着他就跟见着亲人一样了,再这么下去,难不成这第十曾日后就要彻底空了不成?! ••• 阳明考虑了一晚上关于庄云州的事情,思量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好跑到甘丹青这里来求个主意。 甘丹青听他说着自己的苦恼,乐的哈哈大笑:“小阳明,你在云州这个年纪可比他难搞的多了,小五当年也一样时时担忧你的安危,你偏不爱听,偷溜出宫去多少次?!” “你思量思量自己当年,便能明白云州的心思了。”甘丹青加重了语气,“再者,以云州的能力,是参加城令争夺战的不二人选,如今也正该让他出门历练。” 阳明听完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知道,只是现在真做了旁人的师父,才明白养徒不易。一想到他出去会遭受各式各样的难事儿,我就舍不得。” 阳明一贯是个骄傲的性子,难得见他这样失落,甘丹青像小时候一样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正待安慰几句,守卫藏石阁的师弟便一脸心疼的闯了进来,嚷道:“掌门师伯,风系祖源也认主了!” 甘丹青一愣。 阳明心里倏的打了个突,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林子听沉浸在又没了一个祖源的悲痛中,没注意站在甘丹青身旁的人是谁,又接着道:“忘道峰的庄云州昨日去进行祖源共鸣,结果把风系祖源也给拐跑了呀!” ……果然!阳明的脸僵了。 这边林子听还在说:“这小子已经拐了咱们两个祖源啦!我都不知道他那体质是怎么回事!他手上可还握着一个祖源共鸣的奖励牌呢,我只怕再给他开一次第十层,咱们的祖源就又不见了!掌门师伯啊,可不能让他再来一次了啊!” 甘丹青从惊讶中回神,神色莫名的转头看了看徒孙,问他:“这会儿,你还舍得舍不得了?” 阳明的表情那是相当的尴尬,枯木祖源那事儿,他还了一个祖源回去,并不觉得多亏心,但这风系祖源可就…… 林子听听见甘丹青对杨明说话,这才注意到站在掌门师兄身旁的正是他口中‘那小子’的师父,登时瞪大了一双眼睛,怒视:“阳明,你说这怎么办吧?”祖源可是门下弟子源术的重要来源之一,少了任何一个,宫内的源宝供应都要紧张。 阳明还能怎么办?只能给徒弟擦屁股呗。 “师叔,忘道峰往后的源宝任务,我自愿翻倍可行?” 林子听这才满意了,临走之前还留了一句话:“可让你徒弟别来了!”就算前两次祖源认主只是巧合,他也不想拿祖源去赌! 阳明赔着笑把人送走,回头脸就耷拉了下来,问甘丹青:“师公,云州比我年轻时省事儿吗?” 甘丹青果断摇头,起码阳明没让他师父把自己的私房都填进去。 阳明咬牙:“我这就送他出宫!” 甘丹青看他徒孙一脸悲愤,安慰道:“无事,无事。宫中祖源虽少了两个,但长远来看,是好事嘛!” “云州的实力高了之后,宫内弟子就有福了,到时候咱们想要几个一代源术就有几个。到时候,就什么都回来了。” 这话虽不假,但这起码要庄云州实力达大领主境才成,这其中至少还要几十年呢! 想想这些年自己将要折进去的源晶,阳明简直悔不当初——云州要出宫,就让他出宫去嘛,男人经过风雨怎么能成?! 而且想到方才林师叔说他徒弟手中还有一个祖源共鸣的任务牌,阳明就脑壳疼,得了,赶紧送他出去祸害别家吧。 于是当天,庄云州的出宫申请就被阳明麻溜的通过了。 “多谢师父。”庄云州勾起唇,一点儿也没有意外的样子。 阳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脑袋蹦,没好气的道:“你一个人出门必是不行的。” “符离。”他扬声朝门外唤了一声。 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身材挺拔qiáng壮,一身源力深不可测。 庄云州却愣住了,因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选拔之时,同他组过队的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符离!只是那个符离当年不过源力五级,是个不折不扣的探险者,这个符离是个至少也有小领主境修为的大能。 “符离大叔……”庄云州喊了一声。 符离却对他行了一礼:“少主叫我符离就行。” 事到如今,庄云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年就隐约察觉到他不一般,却不想是师父的人。 ••• 抱朴群山之东,霸王领的卓央府有一个在修者中非常有名的地方,叫做口袋谷。 口袋谷的地形奇特,是由一百零二座高低差不多的山风接连而成,从高高的天空往下看,群山中间被圈起来的地带,正像是一个大大的口袋,因此而得名。 此地相传是源脉和地底寒泉jiāo汇的地方,因此孕育出了许许多多的奇珍异shòu、灵矿修石,可谓是寻宝者的天堂。 而口袋城就坐落在口袋谷的入口处,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城主是盘巢一族,盘巢一族,长的像jī,毛羽呈红白两色,双头三足,天生就能御火,实力不俗。 这一日,一辆由普通的马车悄无声息的进了口袋城。对比起口袋城庞大的城门,这辆由两匹赤月shòu拉的马车简直小的可怜。 庄云州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朝外看。 城中的建筑风格迥异,天差地别。有的房屋高大的足有百米高,单单大门便有十几米。有些房子则小到只有半米高,房门不过成人半臂高。城中最多的是树屋,建在一座座大树上,房屋或大或小,颜色不一。 这样风格奇特的城市庄云州从未见过,看的他新奇不已。 城市里的路非常宽敞,可以容二十辆他这样的马车并排通过。 他瞧见了体型巨大的天象族,长的像竹鼠却足足有十二只耳朵的勿听族,牛犊大小的背部长满鳞片的天láng族,猫咪大小双尾的赤狐族……还有为数为数不是很多的灵族人。 符离熟门熟路的将马车赶到了一家挂着留神石匾牌的客栈前,此处是专门供给给灵族人这般体型的天族歇脚的地方。 此地位处东境,东境主乃是形象类似于凤凰的吞羽族,因此吞羽一族的语言就成为了东境的通用语。 符离操着熟练的通用语定了两间上房,庄云州身上带着‘隐’字源宝,源术遮掩了他清俊的面容,让人看之即过,半点儿不会留心。 此次庄云州前来,是因为曾在灵修商会打探到一味灵药,唤做天灵子的,是铁神丹的主材之一。养药峰的杨师伯答应他,只要能找到这味药材,便会帮他动手炼制铁神丹。 而这铁神丹能够提升神念的坚韧程度,最适合启灵兄不过。 “少主,明日我们先作修整,采购入谷所需的物品,再瞧瞧有没有口袋谷最新的地图。” ••• 是夜,口袋城外的一座不大的村子里,灯火都渐渐熄灭了。 村民曾想来家里,他八岁的儿子浩子躺在chuáng上,呼吸平顺,似乎睡着了。浩子娘便小心的拍了拍儿子,熄了灯火,起身回了自己屋。 门和门框相碰撞,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眼睛倏然睁了开来。小男孩偷偷的溜下chuáng,轻手轻脚的将自己房门拴上,轻轻呼出一口气,钻进了chuáng底,chuáng下墙角处似乎有一个破dòng,被人用茅草堵上了。 浩子将茅草用力的拔出来,将手探进去摸出一个gān净的麻布包,他小心的将布包打开,里面放着一块青色的留神石。 他用手在留神石上珍惜的摸了两下,才盘膝坐在chuáng上,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里面是一副源力功法图,浩子闭上眼,认认真真的按照功法修行起来。 从捡到这块留神石开始,他已经偷偷的修行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从来不敢让爹娘发现。 第二日一早,天刚破晓,当第一缕阳光透入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浩子从入定中醒来。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利落的跳下chuáng,将留神石放回原位,茅草也一丝不苟的堵回去,才飞快的跑到门前,将门锁重新打开。 做完这一切后,小男孩麻溜的钻进被窝,闭上了眼。 一盏茶的时间后,浩子娘推开了房门,像往常一样大着嗓门叫到:“浩子起来了。快点儿吃了东西进城去!” 浩子揉了揉眼,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应了他娘了一声:“唉——!” 第七十五章 曾浩的故事 曾家村世代都都生活在口袋城外,乃是口袋城下属的一个灵族聚集村。 一早上,村民曾想来一家便早早的醒了。夫妻二人下了田地,照看地里的生长着的千叶菜,这是他们一家最重要的生存来源,半点儿也容不得马虎。 而小儿子曾浩则在口袋城赤狐族人开的店中找了一个散活,每月也有十枚源珠的进项。 “口袋冒险者大全商店!口袋冒险者大全商店!都来看一看,看一看!这里有口袋谷最新最全的地图,入谷必备的各式用具,品质优良,童叟无欺!!!” 身着一身gān净麻衣的小孩子站在口袋谷的坊市口卖力的用东境通用语招揽着客人,声音大而清脆,天生的好嗓音听着一点儿也不让人难受,再加上曾浩长了一张可爱的圆脸,亲和力十足,不多时便有好几波客人被他引到了主家的店铺中。 坊市大门口,有许多跟他做着一样营生的的同行们没有曾浩这样的本事,招揽的客人总是没他的多。时间久了,小小一只的曾浩便有些招眼了。 几个同行瞧见又一个人顺着曾浩的指引去了口袋冒险者大全商店,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边吆喝一边慢慢的挤到了曾浩不远,每当曾浩要上前揽客的时候,这几个人便一窝蜂的挤过去,把他挤到一边。更过分的几次,甚至暗地里伸脚拌他。 脚下一个踉跄,被人绊倒的曾浩膝盖狠狠磕在地上,伴随着骨头和地面相撞的闷响声升起的剧痛让孩子立马痛呼一声,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生理性的泪花。 曾浩捧着膝盖抬头,正巧对上一个银狐族伙计投过来的目光,对方狭长的眼中充满了赤•luǒluǒ的恶意和蔑视:“呸,灵族小崽子也敢来抢生意……” 怒火在他圆圆的大眼中腾冉升起,拳头死死的攥住拳头,曾浩咬牙,再次在心中决定了,不管爹娘再如何反对,他也一定要修行源术! 他要变qiáng!他要变qiáng!!! 曾浩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这次他谨慎了许多,瞧见灵族人才上前去招揽,几个联合起来排挤他的同行见他这样乖觉,轻蔑又得意的笑了两声,也没再来找他的麻烦。 庄云州和符离迈进了口袋城坊市的入口,不多时就被好几个商铺的伙计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推销自家的店铺。 曾浩站在人群不远处,瞧见是两个身着不凡的灵族人,大眼睛一转,找准了一个时机,扬声用灵族语喊了起来。果然,听见熟悉的语言,两个灵族人便抬手冲着他招了招。 围上来的伙计见此,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散了开去。 曾浩上前,甜甜一笑:“客人想买点儿什么?” “一副口袋谷最新的地图,如果有口袋谷内的情报就更好。”庄云州回道。 这是他们出宫后的第一站。即为历练,符离就不太gān涉他的做法,即便他的思虑多有不周全的地方,只要不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就不先提醒。 他打算先打听点口袋谷的情况再决定采购的物品。 “客人第一次来口袋谷吧?要不要买点儿去味散,再换一双口袋靴?我们店里的品质绝对是这坊市中数一数二的!”曾浩这些天也算是有自己的心得了,庄云州这样的,一听就是头一次入谷。这时候推荐点儿实际的东西多半就能把人留住了。 “口袋靴?”去味散他知道,这口袋靴可是头一次听说。 “口袋谷就一个入口。入口处有一片庞大的沼泽地,叫登门泽,里面布满了黏脚的淤泥。口袋靴就是应付这片沼泽地的,穿上去又轻又结实,半点儿不沾泥。”曾浩解释,见庄云州一片温文尔雅,又大着胆子说了不少其他关于口袋谷的大众情报。 庄云州见他小小一个孩子,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麻衣,却口齿伶俐对口袋谷知之甚多的样子,gān脆道:“你若方便的话,不如给我做个向导,我给你一枚源晶当作报酬。” 一枚源晶! 曾浩眼神倏然一亮,小脑袋飞速的点了点:“客人,您随我来。” 庄云州跟着曾浩,看着小小的孩子熟门熟路的在市坊中钻来钻去,很快拐进了一间看上去除了大没有旁的特点的店铺。 “这家店是专门贩卖有关口袋谷情报的。背后是城主大人,这里的情报虽然有点儿贵,但却是最齐全的。”曾浩瞧着庄云州出手就是一枚源晶,不缺钱的样子,直接把人领到了这里。 三人走了进去。 这店的柜台很高,大概有五米的样子,而且除了门口的这一面外,其他三面都是柜台。 店的中间长着一颗大树,树不高,树冠只到屋顶,数十条树枝向店铺的四面八方伸展开来,横向生长的枝gān几乎和地面呈水平状,而这每一条枝gān都伸进了高高的柜台后面。 每一个枝gān尽头都安置着一个巨大的鸟巢,这些鸟巢用了晒gān后经过特殊pào制的灵草,被染成了红白两种颜色。每一个鸟巢中都坐着一个吞云族人,就是这家店的掌柜们了。 曾浩上前,敲了木质的柜台三下。只见最靠近他们的一条横枝上朝着地面飞快的长出了一条藤蔓。这藤蔓长到快接触地面的时候,尾端反向回来,在庄云州头顶的位置给自己打了一个结,变成了一个圆形的秋千。 庄云州看了一眼店里其他客人的样子,坐了上去,秋千瞬间上升,将他送到了柜台边上,正跟掌柜齐平。 那盘巢族瞧了一眼庄云州,低低的自语了一句:“灵族人……”语气不明,似有深意。 没等庄云州察觉到什么,掌柜的很快换了个公事公办的语气:“客人想要什么情报?” “可有灵药天灵子的消息?”庄云州问道。 “天灵子……”那掌柜查了一下,抬头,“有。位置五百源晶,若要周遭详细地图,再加五百源晶。” 一千源晶着实不便宜,按照药用价值,一株天灵子成品买卖也不过一千五百源晶。可惜,天灵子这味药材可遇而不可求,长的位置很是随心所欲。 庄云州心中一喜,又买了一份谷内异shòu分布图和其他一些地形分布图,一共花费了三千源晶。 三人走出情报店,直接到口袋冒险者大全店铺又买了一些应付谷内情况所用的装备,庄云州并不缺钱,所挑之物都是品质最好的,又是三百源晶出手才把东西都制备齐全。 所谓财不外露,刚出店门没多久他们一行人就被人盯上了。 途径一条小道的时候,三个黑láng族人堵住了路口,庄云州一愣,转身,又是三个黑láng族将后路也堵了起来,六个黑láng族的人实力均在小城主境左右。 “……”还真是经典的打劫桥段,庄云州默然,而后从储物石中摸出了一粒种子。 “灵族人,把储物袋给老子……啊!”为首的黑láng人话还没说完,一条带着尖刺的荆棘迎面飞了过来,凌厉的鞭子带着风声,‘啪’的抽在黑láng人的身侧。 一道黑影凌空飞起,狠狠的砸在一旁的墙上,又重重的落地,连声音都没来及的出口,就被抽的昏死了过去。剩下的五个天族人还没反应过来,全部跟着老大,不如了后尘。 一时间,小道里人影翻飞,‘啪啪啪啪!’ 几息的时间,在口袋城小有恶名的‘黑láng六杀’就全躺下了,庄云州收起魔植千针血,足下都没动过位置。 曾浩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六个黑láng族人,黑láng六杀在他眼中已然是qiáng大的不得了的人物了,居然被一个灵族人想chuī掉桌上的尘土一般,这么轻易解决了! 小孩儿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看着庄云州的眼神亮的几乎要发光。 好qiáng!这个人好qiáng!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是不是可以把哥哥救出来? 曾浩捏了捏拳头,‘噗通’一声给庄云州跪下了。他伸出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将之jiāo叉贴在在眉心,在地上接连叩了六个头:“求尊者救我哥哥!” 这礼是灵族人最高的行礼方式,庄云州被这孩子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你先起来说话!” 曾浩现在让gān什么就gān什么,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又道:“求尊者救命!”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庄云州把曾浩带回了他们入住的酒家。 小孩儿没有说事情,先给庄云州讲了一个故事:“人人都道口袋谷附近只有口袋城一座城,其实不然。在口袋谷的上空还有一座小型城市,叫做乐娱城,乃是梦鹰一族的别庄。” 口袋谷的上空?建在天上的城市?庄云州顿觉不可思议。 “尊者一路行来,是否发现城内的灵族人很少?” 庄云州点了点头,这一点儿他也觉得奇怪:“我原以为是因为口袋谷是盘巢一族聚集地,难道并非如此?” “不是。”曾浩摇了摇头,小小的孩子脸上居然露出些嘲讽的样子,“因为口袋谷所有的灵族人都在城外的村落里。我们从出生开始就不被允许走出村子,除非家中有人被选入乐娱城服侍,否则一辈子就只能在村子中。” 一辈子?!庄云州一愣。 “前年我哥哥被选中了,所以我才能到城中做活。”曾浩眼中露出悲哀的神情。 “口袋城所属的卓央府府主鹰杰是梦鹰一族人,而盘巢一族则是梦鹰族的附庸。乐娱城之所以能在建在天上,就是因为鹰杰找到了一件源宝,而源宝只有我们灵族人才能驱动。” “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鹰杰找了借口杀掉了原先口袋城的灵族城主,盘席接替他坐上了这口袋城的城主之位。后来,城内所有的灵族人被迁往城外,这百年来,灵族成了催动源宝的人形工具。” 第七十六章 发现祖源踪迹 天渐渐的黑了,曾浩失魂落魄推开家门,闷头往自己的房间走。 漆黑的屋内隐约看见有一个人影沉默的坐在他的小chuáng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曾浩垂着头进了屋,待点亮了灯火才发现那人,他迟疑的叫了一声:“爹?” 听见儿子的声音,曾想来转过头,他黝黑粗糙的脸上面无表情,并不见平日里见到儿子的高兴,双眼冷淡的厉害。 曾浩直觉有些不对,他站在桌边,没在上前,小声问:“爹你怎么了?” 曾想来看了他一眼,摊开了一直攥着的大手—— 一个青色的留神石静静的躺在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中。 被发现了——!!! 曾浩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满脑子尖叫的都是这一句话!他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看他爹的眼睛。 “浩子,爹跟你说过什么?”曾想来沉声问。 “爹说,不许我修行源力。”曾浩呐呐的开口。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曾想来厉声道,“你即没忘,那这又是什么?!” 曾浩低着头,这些日子一来所有的压力让小小的孩子再也承受不住,他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拳头,抬头瞪着他爹,满是泪珠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凶狠,这样的眼神让曾想来浑身一震。 “爹,我想变qiáng!”曾浩咬紧了牙齿,“凭什么我们就要在这里困一辈子!我不甘心!!!” “我想要把哥哥救回来!” “修行……”曾浩大吼,“只有修行,才能做到!” “你小点儿声!”曾想来一把把他揽进怀里,死死的捂住儿子的嘴巴。不多时,父子二人就听到屋外响起一个女声:“浩子他娘,浩子回来了?” “唉~回来了,累了一天了,屋里歇着呢。” “我好像刚听见浩子说什么修行,浩子娘,浩子开始修行了?这敢情好,等浩子满十五了,说不能也能被选上去贵人那服侍!听说贵人那里可好了,还能得好大一笔赏钱呢!” 浩子娘顿了一下,笑道:“他哪有那样的福分,天资不行,我跟他爹就指望他继承家里拿点儿田地呢。修行什么的,我不懂,这孩子许是在城里遇见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跟他爹显摆呢。” “哦。那行,不说了,我回去做饭了。” 屋内的父子两同时呼出一口气。曾想来一摸额头,已然是一头冷汗,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曾浩安静的呆在他爹的怀里,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感觉压得他心头一片木然。 留神石被曾想来拿走不知放在了哪,曾浩似乎放弃了修行的想法,每日按部就班的去城里做活,只是比平时沉默了许多。 ••• 送走了曾浩,庄云州心里沉沉的:“符离,方才为何不让我说话。口袋城一事,你可早就知道?” “知道。”符离点头,他的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少主,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 庄云州知道符离并非如此冷血的人,静静的等着他解释。 “虽然不知那孩子从哪知道的这么多,但他说的并不完全。”符离道,“乐娱城之事并非什么秘密。也非我族人麻木,只是这背后的牵扯不那么简单。” “乐娱城的真正拥有者是梦鹰一族的大领主鹰彻天,鹰杰只是恰好管理着口袋谷而已。” “梦鹰一族虽背生有翅,却天生不懂飞行,所以他们格外向往天空,对天空的崇拜已经近乎着魔。乐娱城此时已经成了整个梦鹰一族的圣地。” “府主对所辖之府有绝对的控制权。那个小孩生在鹰杰治下,虽然可怜,可却也无法。就算我族有人得到霸天领领主的许可,发起城战拿下口袋城,梦鹰一族也会再启城战夺回。如此下去,征战永无止境。” “若只救人——救了那孩子的哥哥,就会有旁的灵族顶上;救了这一城的灵族人,还有别的城的灵族人顶上。” “谁又活该遭受这样的罪呢?” 庄云州抿了抿唇,这就像是那道著名哲学题。两个人同时被绑在铁轨上,列车将要驶过,有一个变道拉杆就在眼前。不拉,前方的人必死无疑;拉,另一条铁轨上那个无辜的人就成了替死鬼。 此题无解。 符离垂下眼,嘴角带着几不可见的嘲弄:“况且,这城中,并非所有人灵族人都愿意被救。” 庄云州一顿,着实有些不解。 “家中有人被送入乐娱城的,就能得到赏赐,余下人的生活就会更好。家中有几人入选的,还可以作为辅官管理村落,成为所谓的‘人上人’。”符离淡淡的道。 “以前有个源术师试图救人。” “可惜最后,死无全尸。” “他被人出卖了——被灵族人。” 庄云州心中一滞,难以想象这个人临死前究竟是什么的心情。 “这样的人,不值得被救。少主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符离下了结论,“明日还要入谷,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是夜,庄云州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眠,曾浩的话始终在耳旁回dàng不去。 ‘族人们被带到乐娱城,没日没夜的给源宝输入源力。’ ‘因疲惫而死的族人尸体几乎填满了口袋谷的落英涧。’ ‘从来没有人没有活着回来。’ ‘救救我哥哥!求尊者救救我哥哥!!!’ “唉~~”他躺在chuáng上叹了口气。 ••• 第二日,一晚上没有怎么睡好的庄云州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走吧。” 符离看了他一眼,知道昨天的事情对初出茅庐的人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也说什么。 两人进了口袋谷。 庄云州的脑袋里有寻找天灵子的详细地图,这一路走的不怎么费力。倒是符离发现他还是跟先前一样的作风,遇到异shòu,若非必要,也不肯轻易下死手。 在庄云州又一次将试图将两人当成口粮的异shòu轻轻放过的时候,符离忍不住开口:“少主为何不杀了?” “为何要杀了它?”庄云州反问,“它没有伤我的能力,我也不需要它身上的东西,何必进行无谓的杀戮?” 这样不行。符离见庄云州的态度实在坚决,心中暗暗想到。 临走前师者曾经jiāo代过,少主心慈手软,不存杀气,有朝一日若遇到同境界的敌人,需要拼死,他决敌不过对方。如今看来,师者果然没错。他甚至能qiáng力制服异shòu的话,都不肯伤了对方。 符离并非觉得庄云州这样的品质不好,他甚至非常赞同庄云州的观点,只是在天泽界,仁慈也是需要资格的。 这样的资格,庄云州还没有。 杀伐果断这样的品质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具备的,而这些只能用血来堆砌! 符离眸子闪了闪。 ••• 天灵子所属的位置就在前方不远处,庄云州瞧见那个地图上标志性的山石后,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足下源力一闪,便掠到了前方。 一株通体湛蓝色的灵植出现在视线中,它的顶端开着四朵白色的小花,分别朝向一个方向。 正是天灵子! 庄云州落在它旁边,从储物石中小心的掏出挖掘用的小锄头,从离根部十公分的地方开始挖去。天灵子埋在地下的部分才是药力的jīng华所在,待将周围的土质挖松了了之后,庄云州扬起风系源术,将根周围的土小心的chuī开,用手轻轻一拎,整株灵药就完好无损的到手了! 嘤——嘤嘤! 正在此时,诡异的声音从庄云州头顶处传来,风带来一股腥臭的味道。 庄云州心中蓦然一突,抬头就看见一只长着鹿角的青色虎头张着大嘴,直扑而下。 瞳孔猛然一缩,脑海中‘守’字纹路飞速亮起,在千钧一发之间,屋檐状的源力护盾挡在了庄云州身上,那异shòu一嘴咬在护盾上,差点儿咯掉一颗大牙。 风刃在异shòu身后倏然形成,旋转着切在它身上,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却连对方的皮毛都没有伤到一根,庄云州心中一沉。 紫金玉鹿虎! 六阶异shòu,正相当于府主境的源术师。 巨大的虎爪‘砰’的拍在庄云州的源术护盾上,在上面挠出尖利刺耳的声响,源力护盾晃了晃,庄云州脸色一变,‘宇’字诀瞬间发动,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原本想直接挪移走的庄云州一睁眼,却瞧见了熟悉的景色。四周若有若无的源力波动让他心中一沉,想起了紫金玉鹿虎的天生技能——禁锢! 他们一人一shòu实力相当,庄云州的空间术无法突破对方的封锁,对方也无法彻底禁锢庄云州的身形。 ‘嘤~~嘤嘤~~’异shòu独特的吼声在身后紧随而来,庄云州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既然这样,只能拼死一战了! ••• 一颗硕大的shòu头飞天而起,紫金玉鹿虎的躯体‘砰’一声倒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庄云州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已然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肩膀、背部、腰腹处被虎爪深深浅浅抓出足足十几道伤痕,一身源力近乎枯竭。 喘息了一阵,庄云州从储物石中拿出源晶,待恢复了些许源力后,方才用‘医’字源术给自己治疗。 身上的伤口在源术的治疗下快速的收口结痂,不多时便消失无踪。庄云州睁开眼,仔细回顾方才的战斗,总结不足。一朵硕大的白云从他头顶悠悠然的飘过,在地上投下了一片清凉的yīn影。 正在此时,虚海中的神山蓦然颤动了两下。 庄云州心颤一颤,猛然站了起来—— 这附近有祖源的踪迹! 第七十七章 找到祖源 神山的颤动并不剧烈,这证明祖源虽然在这附近,但离他所在的地方仍旧有段距离。 庄云州抿了抿唇,决定再口袋谷多呆一段时间。 一连三日,庄云州带着符离漫无目的的在口袋谷中行走,试图靠神山震颤的频率找到祖源的踪迹。 这一路上,他不取源材,不采灵药,更不招惹异shòu,跟游玩似的。让符离感到万分奇怪,但他此行只为保护,并不gān涉庄云州的行动,倒也没说什么。 这三日,靠着‘宇’字源术,庄云州几乎踏遍了整个口袋谷。可奇怪的是,不论他走到哪里,神山震颤的频率都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祖源究竟在哪呢? 思索间,庄云州带着符离再次转移了一个方向。 从虚空中走出的瞬间,庄云州呆立当场—— 尸骨! 堆积如山的尸骨! 浓重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尸骨堆的顶端有十几个灵族人的尸体,麻木和空dòng作为最后一个表情定格在青色的脸上,僵硬又诡异。 庄云州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咯,响起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庄云州低头望去,正对上一个骷髅头空dòng的眼眶。他扫视四周,却发现这里漫山遍野的全是残缺不全的灵族人尸骨。 埋藏在草丛中,躺在石头下……无数黑dòngdòng的眼眶望过来,躺在这里,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落、英、涧。 这三个字清晰的浮现在庄云州的脑海里,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却这么自然的知道了此地的名字。 山涧中河水已经枯竭,两旁高耸的山石投下厚重的yīn影,偶尔有山风chuī过,草木沙沙作响,就像是满地尸骨发出的悲鸣声。 一股凉气从脚底钻了上来,梦鹰一族只是为了满足私欲,就可以毫不犹豫的累死这么多人,只是在一府之地讨生活,就要被这样的拘使,生死不由己,旁人还gān涉不得…… 这个山谷中的惨烈画面摧枯拉朽的撕开了这六年多抱朴宫给庄云州营造的温情一面,将天泽界弱肉qiáng食的黑暗一面赤•luǒluǒ的摊开在他面前,前所未有的撞击着他已然成形了多年的世界观。 绕是此前庄云州自认为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残酷的丛林法则,可真当直面这些成堆的尸骨时,那一瞬间的震撼仍旧几乎让他动弹不得。 这不是书上和留神石中的空dòng记载。 他鼻尖萦绕的浓重尸臭,眼中看到的残肢断骨,全身炸起的汗毛……没一处都在提醒他,这是真的,这是没有法律,没有和平的世界。 攥住拳头,庄云州qiáng迫自己看着眼前的一切,将眼前的画满牢牢记在脑海里。 半晌后,他将手搭上符离的肩膀,离开了这里。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庄云州都十分的沉默,周身的温和气息沉寂下去,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着实多了几分威严。 这让符离心生几丝不忍,但却明白这是任何初出茅庐的源术师所必经的一条路。 就这么沉默着回了口袋城,将要进入城门的时候,庄云州的声音突然响起:“口袋城之事,我想管。” 符离一惊,蹙眉看着前面庄云州的背影。对方没有回头,只抬头看着高大的城门,挺拔的身姿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明的锐利。 可符离却不能由着他凭着一时的悲愤做下错事。 是的,这件事,在他心中就是错事。因为这会招惹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开口道:“qiáng大的可以拘使弱小的。这是天地间的规则,也是天族自古以来奉行的道理。” “想要改变乐娱城的情况,除非整个天灵族qiáng大到梦鹰一族不敢招惹。否则,争斗只会无休止的进行下去。可现在的灵族,尚且做不到如此。” “此事,不行!” “不行?”庄云州回头望着符离,他的眼神沉寂,但眼底却烧着一团火,“总要去试试才知道行不行。也许我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证明,现在的法子已然是死人最少的法子了。就算釜底抽薪毁了源宝,也只会招致梦鹰族疯狂的报复。”符离摇了摇头:“少主,很多时候,这世间没有什么两全其美,有的只是你死,或者我亡。” 庄云州顿了一下。 符离接着道:“乐娱城之事纵使让人无奈,也只是此间的常态。有时候生存也是件需要运气的事情。因为在这天下,大部分的弱者存活依靠的是qiáng者的仁善。” “而仁善是上位者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 “要想成为上位者,人就不能心软,因为心软的人通常活不长久。” “少主,此事不能心软。” 符离说了那么多,不只想打消庄云州不切实际的念头,更多的是想要改变他心慈手软的做法。 “如果我说梦鹰族得到的那件源宝是一枚祖源呢?”庄云州忽然道。 “什么?”符离愣了一下。 在回来的路上,庄云州突然就想通了为何不论在什么地方神山所颤动的频率几乎相同了了。唯一的解释就是,祖源不在地上,而是在——天上。 曾浩曾经说过,梦鹰一族得到了一块源宝,依托于此才建立了天空中的乐娱城。可是,什么样的源宝需要这么多灵族人一齐催动?什么样的源宝能够承托起一座小型城市漂浮在天空中? 唯有祖源才能做到。 “祖源……”符离吞了吞口水,“您怎么知道的?” “我心中有感。”庄云州直接道。 符离忽然想到庄云州先前的古怪:“之前在山谷中,您胡乱走就是……” “找祖源。”庄云州点头。 符离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曾经听说过,有一些人天生和祖源的契合度超高,能够察觉到祖源的踪迹,总以为是上古的传说,如今却真的遇见了一个。 “符离,你说如果祖源认主的话,梦鹰一族会有什么反应?”庄云州缓缓的问道。 “认……主?”符离浑身一震,“祖源本就是天地灵物,若自行认主,梦鹰一族应也无话可说。” “可少主,‘祖源认主’一事已成传说,您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最后一句符离没有说完,但那意思已经表露的非常明白了。当年选拔之后,符离完成了保护庄云州的任务,便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了,直至阳明重新招他回来,因此,他并不知道枯木祖源认主一事。 庄云州也没有试图解释,只是道:“去把房间延期吧。” “……” 他是少主,符离自然只能照办。 ••• 是夜,庄云州悄无声息的将自己转移到了口袋谷。他爬上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盘膝坐下,神念沉入虚海,落入神山之上。 一瞬间,一种玄妙的感觉从神山上传递而来。庄云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裹挟着他的神念冲出了虚海,直直的朝着天空飞行而去。 而那天空中似乎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东西,就像是自己失去的半身,让他迫不及的想要与对方合为一体。 庄云州的情绪不知不觉被那不知名的东西所感染,他甚至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情绪。 紧闭着眼睛,庄云州的双颊浮起了激动的红晕,心脏在胸腔中兴奋的跳动着,血液几乎沸腾起来。 终于,经过辛苦的找寻,‘他’来到了对方身边,伸出手试图触摸对方,想要召唤对方一同回归。 可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更加愤怒的发现,这堵墙不仅是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更是牢牢的禁锢了他的半身,使其不得自由。‘他’的半身甚至意识模糊,像是被什么迷失了心智。 ‘他’开始大声的呼唤,召唤对方回归。 过了良久,‘他’察觉到对方正在缓缓的苏醒,喜悦充盈了心间,更加奋力的呼唤起来。 墙中的半身在‘他’的呼唤下,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在看到‘他’的瞬间,半身欢愉的叫了一声,想要冲过来的时候,却正撞在一堵墙上。 半身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他愤怒极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倏然自天地间升起,气势磅礴的拍在那堵墙上—— ‘轰——!’ 常人所听不见的巨响充斥着庄云州的耳膜,qiáng大的冲击波自两种力量的冲撞点爆发开来,朝着四面八方震dàng开来。 余波扫过了庄云州的神念,他只觉得被一只大锤猛然锤中,巨大的失重感徒然升起,神念霎时从空中直直落下,重重的落回识海。 “呼!呼呼……”庄云州猛然睁开眼,急促的喘息着。 而此时,正在乐娱城中安心入睡的梦鹰一族被突然间的剧烈晃动摇醒了。族人惊慌的从屋内跑出,互相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鹰翔天将头从翅膀下拔出,察觉到城中的颤动,神色就是一变。 他从窝中叼出一枚令牌藏进颈下的毛羽,而后推开自己的大巢,将自己团成一团,顺着下面露出的空dòng滚了进去。 主城殿的最下一层,密密麻麻的建满了房间,里面睡着无数粗布麻衣的灵族人,而在这一层的最中间,数百源术师被那突然来的震dàng冲击的东倒西歪。 鹰翔天团成的毛球重重的砸在其中一个倒着的源术师肚子上,喝到:“该死的灵族人,快起来gān活!快!” 那源术师嘴里猛然喷出一股鲜血,眼神麻木的爬起来,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将全身的源力毫不犹豫的输入进中间一个灰色的圆球。 鹰翔天叼出了那枚令牌,将它贴在圆球上,灰色的令牌上一抹诡异的红光亮了起来,从解除的那点开始,蛛网般的红丝瞬间爬满了整个灰球。 乐娱城的震动渐渐停了下来。 鹰翔天的脸色却没有变得好看起来,因为他能察觉到,灰球里被禁锢的东西已然醒了过来,这令牌控制不了对方多久了! 第七十八章 麻烦了…… 梦鹰一族是天空的孩子。 这是族内从上古流传至今的传说。 可讽刺的是,梦鹰一族生而有翼,却无法飞翔。所以这个传说向来被其他有翼的天族人嗤之以鼻,每当族人说起的时候,迎来的都是嘲笑。 可每一个梦鹰人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传说。 因为每当他们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那种自血脉、自灵魂中升起的亲近和憧憬是不会骗人的。幼年的梦鹰最爱的就是看天,经常无知无觉的看上一整天也不觉得枯燥。 因此,梦鹰族得了一个别称,叫做望天族。 这个带着些嘲笑的称谓无比清晰的说明了这一族对于天空的感情。所以,当鹰彻天寻到这个祖源的时候,整个梦鹰一族都沸腾了。 分布在五境的梦鹰大能们齐聚堂,用秘法封印了祖源的意识,集全族之力建造了乐娱城,当这座城市飞向天空之时,此城就已经成为了梦鹰一族的圣地。 但现在,他们的圣地出了问题。 鹰翔天眉头紧锁的盯着那圆球上闪烁着红光的令牌,完全想不通族中的秘法为何会失效,按照敬老之言,封印至少还能持续二十年,二十年到期之时自会有下一个封印者来施展秘术。 可如今,二十年之期尚未到达,出现这等变故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鹰翔天从主城殿的中枢走了出去。此时,所有梦鹰人都聚集在了殿前广场上,等着此次事故的结果。 鹰翔天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的族人沉声道:“封印秘法……失效了。” 广场上一片死寂。 不少梦鹰族甚至都反应不过来鹰翔天说了什么,脸上一片茫然。 鹰翔天没有给族人震惊难过的时间,直接道:“圣城不能陷落。可有勇士愿施展秘法维持封印?” 终于,人们理解的他话中的意思。人群中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广场上就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回应。 “我!”“我!”“我去!” 鹰翔天望着这些满脸坚定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了无限的痛心。 自圣城建立,这里就成了梦鹰一族的权利中心,能入圣城的年轻人都是经历重重考验的天才。可如今封印破裂,唯有献祭生命才能暂时补上,时间紧迫他们甚至无法从旁的地方筛选。 鹰飞踏出行列,他知道自己此去就再也无法回来,但为了圣城,他甘愿奉献一切。 鹰飞最后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星空和脚下的大底,伸出翅膀虚虚的摸了摸,露出最后一个微笑,而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主殿中。 最终,梦鹰一族用五位天才的性命将祖源牢牢的封印在灰色的圆球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口袋谷中,庄云州睁开了眼睛,立马意识到方才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正是神山的意志。而经此一事,他跟神山之间的沟通竟更深入了一些,脱离了方才的状态居然也能模糊的感应到天空中祖源的存在。 只是……庄云州望着天空中那朵硕大的白云皱起了眉头,祖源的气息在减弱,似乎被什么东西一层层阻隔了起来。 定是梦鹰族做了什么手脚。 但是没关系,他的时间还很长。 庄云州最后忘了一眼祖源的方向,起身回了客栈。 ••• 曾浩仍旧在城门口招揽生意,待看到庄云州的时候,他脸上大大的笑容停滞了一瞬间,脸上的神情变换了几次,最终,还是给庄云州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尊者。” 庄云州瞧着几日没见身上源力又厚重了几分的小孩,惊讶于他的天资,又对他总有几分在意,问道:“给你的功法可有不懂的地方?” 曾浩沉默的摇了摇头。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尊者。 他也知道是自己提出了无礼的要求,尊者拒绝是正常的事情,可,不知怎么的,他的内心深处却仍旧控制不住冒出些怨恨来。 无人的时候,寂静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想,尊者那么qiáng大,只要他肯,一定能把哥哥救出来的,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难以自拔。 他的表现太过明显。 符离渐渐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小子,没人欠你的。” 曾浩浑身一震,心思被看透的难堪让他低下了头,羞愧的满脸通红。 而在羞愧之余,一股惶恐也不由自主的升了起来。他这种小人物,一旦得罪了大人,那么后果…… 看着眼前不由自主发起抖的孩子,庄云州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问道:“你可愿随我离开?” 曾浩抬起头,尊者出乎意料的回应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的望着庄云州,重复了一边:“随尊者……离开?” 庄云州点了点头,在离宫之前,他也接了寻找门徒的门派任务,曾浩的本性不错,资质也在中等偏上,带他离开此地,也算是合宜:“你在此处根本无法安心修行,可惜了你的天资。” 他真的可以离开吗?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可是爹娘…… 小孩蓦然攥紧了拳头,显然举棋不定。 庄云州并不qiáng求,递了一块传音石给他:“你若下定了决心,就传音给我。” 曾浩深深的给庄云州行了一礼,尊者如此宽和,向来跟在他身边应该是很好的吧。 虽还未最终决定,但曾浩心中的天平已经悄然倾斜。 ••• 入夜,庄云州又一次进了口袋谷,闭上眼睛,让神念落入神山,再次被神山意志裹挟着寻到祖源。 果然,封住祖源的那堵墙又加厚了几分。不仅如此,原本清醒的祖源意识又有些浑浑噩噩的了。 神山意志察也立马觉到了这一点,顿时很是愤怒。 这一次,庄云州努力维持住了自己的神智。他看到神山意志周身泛起了浓浓的白光,那光芒放出一道光柱,正照在虚弱的祖源之上。 那光芒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补品,祖源的神志骤然清醒,qiáng横的气息爆发开来,qiáng的让人心惊。 ‘砰——!” “砰砰——!” 昨夜的震dàng再次袭来,处于震源最中心的主城殿中枢,数百机械的控制着源宝的灵族人被震得瞬间倒飞出去。 曾qiáng捂着闷疼的胸口,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看向灰色的源宝。这一看,就让他委时瞪大了眼睛—— 那圆球已然不是灰色的模样了,里面亮起了rǔ白色的光芒。透着那光,曾qiáng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每当它贴近光球璧的时候,就有一股qiáng横的力量爆发出来,光球表面猛的往外一突,整个乐娱城随之震颤起来。 这是…… 曾qiáng的心颤动了两下,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光球的中心,呼吸急促了起来。 祖源!是祖源啊! 原来一直以来,他们所操作的源宝根本就不是那个灰球,而是被灰球所禁锢住的祖源!!! 如果……如果祖源重获自由,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口袋城世代被圈养的灵族人也能够重获自由了?! 曾qiáng还没有完全麻木的眼中放出了浓烈的神采。他深吸了口气,在梦鹰一族的驱赶下,深深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躲在人群后,曾qiáng小心的用眼角看着梦鹰人拿出一块令牌贴在了灰球之上。十个梦鹰族人走了出来,施展秘法的瞬间就爆成了十团血雾。那血雾虚浮在半空中,被令牌一股脑的吸了个gāngān净净。 密密麻麻的红丝从令牌中慢慢蔓延开来,渐渐的爬满了灰球表面,随着红丝的蔓延,球体里的光亮一点点的熄灭了下去。 曾qiáng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梦鹰一族长老的声音,用的是梦鹰一族的语言。曾qiáng猛然一震,谁都不知道他懂梦鹰语。 那族老说:“它闹得越来越厉害了,只能将掌令放在这里镇压了。” “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掌令! 曾qiáng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黑不溜秋不起眼的令牌,那令牌贴在灰球上,就像是黏在了上面。 身后又有梦鹰人操着东境通用语驱使他们gān活,曾qiáng低下头,跟同伴们一起的重新给灰球输入源力。 主城殿中,敬老终于从异地赶了过来。 听鹰翔天说完后,敬老眉心狠狠皱起了起来:“麻烦了,肯定是跟祖源完全契合的灵族人出现在了附近!” 鹰翔天听敬老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他狠狠的煽动了两下翅膀:“肯定是这样的!祖源抵抗不了与它完全契合的灵族人的吸引力,所以提前醒了过来。” “去把他找出来,杀了!”敬老平静的道,“这个灵族人,该死!” 次日,庄云州带着符离再次进了口袋谷。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出城后不久,数队身着铁甲的盘巢族士兵就封住了城门,数十只飞禽类异shòu从乐娱城飞出盘旋在口袋谷上方,一个个落了下去。 曾浩用完早餐,正准备照常出门的时候,却在村口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叫向铁,他家送了三个孩子进了乐娱城,所以成了这个村中协助城主之人管理村落的辅官。 曾浩扬起笑脸:“二伯爷,怎么了?” 向铁摸了摸他的脑袋:“城中要盘查灵族人,近日所有村人都不能随意走动。小浩子,家去吧。” “啊?出了什么事了吗?我若不去城内,掌柜的会骂死我的!”曾浩故意苦着脸撒娇。 向铁摇了摇头:“伯爷也不知道,只是消息好像是从……”他gān枯的手指指了指天,“那儿传下来的。都是大人们的事情。” 乐娱城! 曾浩的心脏跳了两下,跟向铁打了招呼后,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冲进了自己的小屋内。 将门反锁上,曾浩把自己用被子蒙了起来,这才小心的从内襟中摸出传音石,给庄云州传了信儿:“大人,城中有人盘查灵族人,似是乐娱城的指令,望大人小心。” 庄云州看着曾浩的留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乐娱城……难道知道了什么? 头顶一声尖锐的鸟鸣,庄云州顺着声音望去,瞧见一只背脊上坐着人的单眼白腹雀落在了不远处的谷内。在那一人一shòu被树梢挡住的瞬间,他瞧见了那单眼白腹雀身上坐着的,正是一个梦鹰族人。 好像,麻烦了…… 第七十九章 计谋 “少主,怎么了?”符离见庄云州的神色有异,疑惑道。 庄云州把传音石递给他。 “梦鹰一族抓捕口袋城外来的灵族人?”符离皱起了眉头,“他们这是想gān什么?” “他们在找我。”庄云州皱眉道。 符离一顿,转头看过去。 “承托乐娱城的祖源正在反抗梦鹰族的控制。”庄云州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您怎么知道?”符离这话脱口而出。 庄云州放出神念,在四周探查:“我能感受到。” 符离条件反she的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天空,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说,能够感应到祖源的气息已然是和祖源高度契合的表现了。而少主竟然能够进一步察觉到祖源的状态,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高度契合了。 符离眼神灼热的望着庄云洲,内心震颤:祖源认主……或许并非传说。 只是他们入住客栈时太过光明正大,此时梦鹰族应该已经拿到了所有进入过口袋城的灵族影像。 近日入口袋城的灵族可并不太多啊。而且,少主入住时还用了源术作为遮掩,原先不过是为了减少麻烦和危险。如今,却搞不好是弄巧成拙了。 其实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趁梦鹰族尚未搜寻到这里的时候赶快离开。 梦鹰族在天界种族排名中同灵族相近,就算是少主同祖源契合度的问题没有被发现,一旦露脸,也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若是让符离来讲,保护庄云州的安全才是他的任务,口袋城的灵族人是很可怜,但却万万比不上少主的性命。 只是,少主只怕是不会随自己离开的。 “符离,走了。有人追过来了。”庄云州扔给符离一个‘隐’字源宝,身影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看吧……符离叹了口气,但隐身之前,一抹淡笑却出现在他的嘴角。 “敬老,十日内进入口袋城且并未离开的灵族尚有一百三十二人未曾抓获。经探寻,这些人应该都入了口袋谷。” “而抓到的五百八十灵族人,我都已派人带到了祖源面前,但这些人都未让祖源起任何反应。” 敬老用翅膀尖点了点留神石,留神石亮起白光,一百三十二个灵族人的影像顿时投在半空中:“我们要找的人,一定就在这些人之间。” 他浑浊的双眼一个个扫过这些灵族人,忽的,眼神定在其中一个年轻人身上,半晌,他用手指指了指对方:“这个人,什么时候入城的?” 身旁一个盘巢族人翻了翻记录:“回大人,六天前。” 鹰翔天仔细看去,这才发现此人竟是用源术遮掩了容貌。源力汇集于眼,遮住庄云州脸的那层迷雾被扶开,对方的面貌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鹰翔天露出一个冷笑:“竟是上了灵族天才猎杀榜上的人物。” 敬老翻出猎杀榜单看了看:“一千多位……三十岁也才不过大城主境,此子不算什么。麻烦的是,他的师父抱朴宫阳明。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这样……抓住他后,若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就放了,然后把他的行踪散播出去,自会有人对付他。”敬老冷漠的道,“若是他,别太明显,做的gān净点儿。现在还不宜和抱朴宫正面对上。” “知道了,敬老。” 庄云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被识破,他带着符离在口袋谷中游走,跟身后搜查的人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 祖源的神智已经被彻底唤醒。此前三番两次的被红丝迷惑神智,已然让他万分恼怒。 时间一长,尽管还不能彻底的摆脱红丝的影响力,但它的抵抗力也逐渐增长。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那灰球中犹如被人用大锤猛力锤击的声音不断传来,灰球表面上被锤出了一个个的凸起。每当响声响起的时候,整个乐娱城就一阵地动山摇,最开始还只是小幅度的震颤。到了后来,祖源反抗激烈的时候,建筑物也开始开裂甚至倒塌。 无数梦鹰族站在宽阔的广场上,看着族人辛辛苦苦建造的圣地一点点的倒塌,不少人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 一批梦鹰沉默的走了出来,迈入了主城殿中,化作一团血雾,以血肉为代价给祖源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 鹰翔天的拳头紧握看着一个个族人甘心赴死,心中对引起祖源异动之人的杀意已升至顶点。 他眼眸一扫,正扫到老老实实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灵族人,心中的杀意再也按捺不住。右翅一动,一根墨色的羽毛飞she而出,一连贯穿了五个灵族人的脖颈才在半空中回旋一圈,重新没入了鹰翔天的翅膀中。 血箭自五个灵族人的脖颈处飞she而出,又被主人下意识的捂住,五人脸上还挂着茫然的神情,只来得及发出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呻吟,就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再也不动了。 敬老皱了皱眉眉头:“不要在这里杀人,它族人的血会污染掌令。” “知道了,敬老。” 鹰翔天背部的毛羽炸了炸,他抖动了两下翅膀,勉qiáng压下心中几乎泛滥的杀意。 曾qiáng和同伴们一起将头埋进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蹲在墙角,耳朵尖却不经意的动了动。 灰球中禁锢的祖源在经过长时间不断的反抗后,似是累了,渐渐平静了下去。灵族人又被驱赶着开始了gān活的一天。 曾qiáng站在离掌令最近的地方,用余光瞟了它一眼,又很快收敛下去。 ••• 庄云州睁开眼睛,喃喃自语道:“不行,这里离祖源实在太远了。”神山带给祖源的力量总是在半途就消耗了一半,祖源若不能一下撞破封印的话,总会被梦鹰一族qiáng行压下。 时间渐渐过去,抓捕还在继续,庄云州同符离两人隐藏在暗处,正好瞧见一个灵族人被抓住后由一个梦鹰族人的坐骑抓着,飞向了乐娱城。 庄云州眼神闪了闪,思索了一会儿,索性找了一个离梦鹰族人不远的地方撤去了身上的隐身术。 符离霎时吃了一惊,正要同样解除隐身,就见庄云州对他摇了摇头。符离顿住动作,立马反应过来,站在他不远处,暗地里守护。 庄云州之所以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他算过了,从昨天曾浩传音至今,梦鹰族要想将这段时间来过口袋城的灵族人全部抓住,应该是不太可能。 而在确定谁是引发祖源异动的人之前,梦鹰一族不会冒着犯众怒的风险大范围杀人。但随着被排除的人越来越多,只剩下一小部分人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所以,这会儿出去,他自己的性命应然是无忧的。 只要能进入乐娱城中,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对方相信自己对乐娱城的一切都不知情,对梦鹰族友好又亲切。 庄云州看向不远处的天竺地膜草,抿唇笑了一下。 天竺地膜草,又名缠缠草,速来是魔植中最不好招惹的一种。 只要有人入侵它的领地,就会被它的触手迅速缠上。它最爱捆住人的手脚,而后用触手从头到脚把猎物一点点的密不透风的裹起来,直至把人给闷死,再拖入根部做养料。 最主要的是,它天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极难杀死。 符离隐身在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家少主一脚踩在天竺地膜草趴在地上几乎和土地融为一体的触角上,生怕对方反应不过来似的重重的捻了两下。 霎时,被激怒的魔植飞she出数十条触手,jīng准的缠住了庄云州的手脚,将他牢牢绑住。 符离惊得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完全弄不明白少主这样做的目的,正要上前帮忙时,就见他家少主眉心一亮,使出了——枯木术。 符离心中顿时就松了口气,停下脚步,无语的看着他家少主光明正大的欺负起了天竺地膜草。 嘞的紧了,枯木术。触手缠的快了,枯木术。想要收回触手,还是枯木术。简直是不想绑了都不行! 符离几乎都能从天竺地膜草身上察觉到那浓浓的委屈,向来怼天怼地的魔植什么时候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触手都要萎靡了,看的符离都忍不住别开了脸。 正在此时,他耳朵一动,听见了声响,顿时收敛了自己的全身气息。 “救命啊!有人吗?救命!”这声音庄云州也听到了,他眼神闪了闪,焦急的用灵族语和东境通用语jiāo替着喊了起来。 鹰朵是此次出来搜寻灵族人的一员。正巧在这附近搜寻,听到了庄云州的呼救声。 “灵族人?” 鹰朵闪身到了庄云州身前,正看见这个倒霉的灵族被天竺地膜草缠的动弹不得,手上还抓着一株灵草,似乎在采集灵草的时候不小心猜错了地盘。 那灵族人见着他眼神倏然一亮,一边挣扎一边飞快的道:“这位梦鹰族姐,你救救我,我家仆就在附近,待他赶我来必有重谢!” 还有一个灵族人?本来想放他自生自灭的鹰朵听他这话,几不可察的抖了抖背上的羽毛,最终还是开口:“怎么救?我可对付不了这个东西。” 天竺地膜草缓慢的缠到了庄云州的小腿,又缓慢的一点点儿往上,庄云州快速道:“我的储物袋中有一枚源宝,你把它扔过来给我。” 鹰朵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人能操作天竺地膜草,就照着庄云洲的话做了,她用翅膀轻巧的一击,圆形的源宝就落入了庄云州大张着的手心中。 那正是一枚枯木术的源宝。庄云州故意在踩踏天竺地膜草之前,把这枚源宝连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在一个储物袋中仍在了地上。鹰朵看了,也不疑有他。 枯木术一出,天竺地膜草的触手从叶尖开始枯huáng,它的触手瑟缩了下,察觉到这人没有再阻止自己撤离后,魔植逃也似的离开了庄云州的身体,委屈巴巴的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十立方体的小可怜。 庄云州飞快的跳出天竺地膜草的地盘,而后力竭似的踉跄了两下,捂住胸口勉qiáng躬身一礼:“多谢这位梦鹰族姐妹,在下庄云州,灵族抱朴宫弟子。” 鹰朵看他一脸人畜无害毫无戒心的样子,眼神一转:“我叫鹰朵,咱们相逢即是有缘,我看你受伤不轻,不如随我去城中修养一下。” 庄云州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就多谢鹰朵姑娘的美意了,稍带,我同下仆传个音,让他自来寻我。” “你让他来此地,我会叫人在这里等他。”鹰朵的声音听上去温柔极了。 于是庄云州更感激了,又谢了她一次。 ———— 鹰朵:大家好,我叫鹰•引láng入室•朵。 第八十章 我对他一见钟情 庄云州坐在鹰朵的huáng巾鹭鸟shòu背上,朝着天空飞去。 那极高远的天空中有一朵厚重的云彩,随着两人的接近,在人的视线中越放越大,庄云州隐约看到有银色的屋檐从云朵旁边漏了出来,心中顿时了然,这座白云就应是乐娱城的真正所在了。 huáng巾白鹭shòu高亢的啼叫了一声,而后整只shòu犹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而上,一头扎进云层之中。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庄云州只觉得周身被浓重的水汽所包裹,就像是洗了一个冰冷的桑拿,qiáng劲的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忽而,头顶一抹耀眼的白光显现。huáng巾鹭鸟shòu合拢翅膀,旋转着钻出了云层。天地骤然明亮,庄云州只觉得视野一片开朗,宏伟辉煌的建筑群跃然而出,在整个云层,上绵延盘亘,气势磅礴。 耀眼的阳光照在乐娱城银色的屋顶上,映得整片建筑群一片银光闪闪,建筑群落之间,有间隔罗错、jīng雕细琢的花园,美丽的花儿竞相开放,姹紫嫣红,云气缭绕其间,轻盈飘逸,竟似仙境一般。 “太美了。”庄云州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乐娱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鹰朵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骄傲。她跳下自己的坐骑,亲自领着庄云州去了客房,又给了他一些伤药,就回去复命了。 庄云州盘膝做调息状,虚海中的神山震动的前所未有的qiáng烈,而不离此地不远处,祖源的气息清晰可闻。 庄云州甚至能感受到因为自己的靠近,祖源对封印蠢蠢欲动的心情,这让他心中一急——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祖源若躁动起来,他的身份可就bào漏了。 许是他的意念太过qiáng烈,祖源居然真的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庄云州松了一口气。 鹰朵进了中枢室,对守在这里的鹰翔天叫了一声:“父亲。” 瞧见自己的小女儿,鹰翔天心情好了一些,他用鸟喙梳理了一下女儿头顶的毛羽:“朵朵,什么事?” “我抓到了父亲所说的抱朴宫的那个灵族人。”鹰朵把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鹰翔天点了点头:“你做的对。这个庄云州是灵族大能的弟子,近来各族的关系紧绷,他若死在我们的地盘上,定然会有它族挑拨是非,引发两族争斗,这不符合我们梦鹰族的利益。你看着他,别让他节外生枝就行了。” 鹰朵得了父亲的表扬,很是高兴,觉得自己再也不是旁人口中没有用的小孩儿了,当即挺着胸脯承诺:“放心吧,父亲,我会看好他的。” 鹰翔天最喜欢女儿自信的小样子,在女儿头上又梳拢了两下,道:“此人来乐娱城有半个时辰了,灵族祖源什么动静都没有,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过两天找个理由送走他。” 半个时辰? 曾qiáng手上的源力几不可察的波动了下,又被他很快稳住,一副沉默麻木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内心已然掀起了滔天波澜。 就在半个时辰前,灰球中祖源并非毫无劫静,它其实飞快的亮了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只是光芒微弱又轻快,除了近在咫尺且一直关注着灰球的曾qiáng外谁也没有注意到。 可相较于这些天祖源的或狂bào或安静的反应,已然是非比寻常了,曾qiáng内心中悄悄升起了些期盼。 这些天梦鹰一族的大人们时常在控制中枢说话。许是百年来,经过长时间驯服的灵族人只会沉默的工作,已然让梦鹰族的人习惯他们就像习惯日常用的任何一件器具一样,这些大人物谈话间从不避讳。 这让懂得梦鹰语的曾qiáng彻底明白了前些天变故的原因—— 有一个和祖源契合度非常高的灵族人进了口袋城,祖源被克制不了的天性唤醒了神志。先前梦鹰族的每一次压制都因为这人的存在而失败了。 他有种直觉,这个叫做庄云州的,定然就是那个跟祖源契合度超高的人。 曾qiáng想到压制着祖源的掌令,黑眸中闪过一缕坚定。 ••• 庄云州的‘伤’足足修养了五天的时间,这些天他在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服用伤药后就是调息,对前来服侍照顾的梦鹰族也非常友好尊重,着实让人省心的不得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灵族人这些天忙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养伤,而是给承载他们圣地的灵族祖源提供出逃的能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梦鹰族几乎将所有今日出现在口袋城附近的灵族人抓到了,只是这所有的灵族人中,没有一个让灵族的祖源产生任何一点儿的反应。若非鹰翔天能通过掌令隐约感觉到祖源的活跃度,梦鹰族差点儿都以为是封印重新起了作用了。 那么,还剩下的唯一一人,即那个叫做符离的下人,定然就是他们的目标了! 只要除掉这个人,祖源没了天性的驱使就不会像这样迫切的出逃,掌令足可以压制住对方,等待二十年后封昙花开,秘法再次试行,就能永保圣城光耀梦鹰。 庄云州睁开眼,出走五日的神山意志终于悄然落回了自己的本体之中,并开始贪婪的吞噬起虚海内的源力修养自身。 一声欢快而充满活力的叫声隐约在他脑海中响起,庄云州望了望祖源的方向,小小的勾起了一个笑容:时间差不多了。 祖源已经得了充足的能量,他刚也收到了回了一趟抱朴宫的符离的传音,说阳明师者并其他两位师伯已入口袋城接应,可谓是万事俱备。 而乐娱城这边,对他的态度已从前两天的隐晦赶人转变成了留人,更是隐隐有些限制他的趋势。想必是怀疑未曾抓到的符离才是他们要找的人,想扣着自己引出符离。 事不宜迟,还是早些离开为上。 庄云州适时的让祖源小小的闹了一场,而后在梦鹰族紧张起来的时候,向鹰朵透漏了告辞的意思:“先前我出宫的急,身无长物,无法报答朵小姐的救命之恩,所以命仆人回宫取物,先前怕小姐推拒,未曾告知。现我已收到了仆从的传音,道他已回了口袋城。还请朵小姐一同前往,不要推辞。” 鹰朵立马就想起了前些天祖源的安静和方才的异动,更是确定了庄云州那个离开又回来的下仆就是和祖源契合度超高的灵族人,顿时大喜过望,恨不能立马跟上去好不费chuī灰之力的抓住对方,连忙叠声道:“不推拒,不推拒!” 这态度诡异到让庄云州不得不露出略古怪的神情才显得正常。 梦鹰也很快反映过来自己的态度太过迫切,生怕引起对方怀疑的她只得qiáng行给自己加人设:“我们梦鹰一族向来耿直——我,就爱钱!” 于是庄云州就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温和的道:“朵小姐喜欢就好。” 很快,在鹰朵的连番催促下,坐骑准备好了,她殷勤的将庄云州送上坐骑,并亲自将人送回了口袋城。 阳明抱着手臂站在口袋城的客栈中等着他徒弟归来,那一张脸冷的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符离自知此事他两人办的理亏,更是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恨不能立马施展源术把自己变成一只小虫子。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师父,云州回来了。” 阳明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轻咳了一声,符离立马低眉顺眼的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他家少主以及一位头顶羽冠为白色的女性梦鹰。 奇怪的是,那梦鹰族女性看见他的第一眼,眼神“噌’就亮了,这让还不知道自己被少主丢出去当障眼法的符离狐疑不已。 阳明倒是在刚才接到了徒弟的传音,里面详细的诉说了他的计划,其中也包括了拿符离当障眼法的事情,让阳明转告符离,可阳明气他二人这么胆大妄为,根本就没跟符离说。 庄云州给双方介绍了身份。 阳明瞟了一眼徒弟,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转向鹰朵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担忧徒弟的好师父,慈爱又宠溺的揉了揉徒弟的脑袋道:“我生平就这么一个徒弟,这次他不听话擅自出宫,着实让我担心不已。现在还出了这种事情,若非鹰朵小姐相救,我这逆徒可就没命了。这是我这个当师父的一片心意,还请鹰朵小姐不要拒绝!” 庄云州适时的低下头,做忏悔状,他是真的忏悔:他师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头顶有点儿疼。 而被阳明和蔼以待的鹰朵则偷偷的吞了吞口水。 他们好像错估了这个庄云州受宠的程度,接一个人居然出动了一、二、三……三个大领主境! 鹰朵头上的羽冠隐晦的飘动了几下,就像是被风带动的一般,传出了梦鹰族特有的信号,本来想qiáng行抓人的梦鹰卫队收到后,顿时僵在门门外。 打……打不过啊! 鹰朵也觉得很绝望啊,他们外面就来了一个大领主境的族叔伯,剩下的都在圣城看守灵族祖源,当着三个大领主境的尊者抓人杀人,是玩命呢?还是玩命呢! 火光电石间,鹰朵看见了阳明手中用作谢礼的储物袋,看过的话本情节浮现眼前,一句话顿时冲口而出:“师者,其实我对你家下仆一见钟情,若真要感谢的话,可否将此人赠与我?” 梦鹰黑色的翅膀尖斜指,已经在一旁把存在感压到最低的符离看了看那翅膀尖,被震得半晌才指着自己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啊?!” 阳明也被这个梦鹰的神来之笔雷得不清,他瞧了瞧符离,沉默了半晌才犹豫的道:“我天族之间速来少有跨族相恋之事,鹰朵小姐既能摒弃种族之隔,我也并非没有成人之美之心。只是符离虽然是我的仆从,却也跟随我多年,此事我不能做他的主。这样吧,我令其留在鹰朵小姐身旁,若小姐能打动符离,我自是不会阻止。” 这鹰朵要的只是把符离带走,根本就不想打动他,哪里有不同意的。 于是,符离就这样被阳明无情的丢给了对方。 鹰朵完全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带着梦幻般的表情就出了门。 “师父,符离……”庄云州有点儿担心的叫了一声。 阳明恢复了面无表情,在徒弟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他自有本事脱身。你先想想看怎么跟我jiāo代吧!” 庄云州捂住头,低低的道:“那能不能先让我把祖源带走再jiāo代?” 阳明一噎,狠狠的一卷袖子,四人就这么立在了半空中。 ———— 鹰朵:大家好,我今天叫鹰•放虎归山•朵。 第八十一章 祖源脱困 阳明对‘宇’字源术的运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庄云州只觉得脚下一片坚实,明明站在虚空,却如履平地。 四人藏身在一团云雾中,透过云雾,影影卓卓的能瞧见远处承载着乐娱城的云朵。 符离被鹰朵扔上了坐骑,她自己也紧跟着跳上去,而后一路疯狂的催促huáng巾鹭鸟shòu朝着乐娱城疾飞而去。没办法,口袋城中站着三个大城主境的灵族人,早点儿回自己的地盘才安全。 在半空中的时候,梦鹰的卫队跟了上来,各式的飞禽类坐骑在身后坠着,呈现出半包围的状态。 符离轻轻皱起眉头,觉得事情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很诡异,甚至连师者的反应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正在这时,属于阳明的传音石微微热了起来,符离不动声色的用神识扫过里面的内容—— ‘梦鹰族认定你为祖源契合之人。待至乐娱城,即刻传音,云州即会引动祖源,你可见机行事。’ 看到这话,符离的脸顿时僵了一下,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瞅了瞅这四周云雾飘渺,衣袂翻飞的美好场景,简直要为自己留下一碗心酸的泪——他娘的,这哪是上天的路,这是入地狱的路啊! 他再也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情,一路紧绷着神经,瞧着那朵巨大的白云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huáng巾鹭鸟shòu一头扎进了厚重的云层。 云雾掩盖了一切的视野,符离眼神骤然锐利,在天空炸亮的瞬间,将音讯传了出去。 裹挟着庄云州神念的神山意志在下一秒脱身而出,飞到了乐娱城的主城殿中。 主城殿中枢处,被梦鹰族封印着的祖源接到了庄云州的指挥,一直默默积攒的能量在这一瞬间骤然爆发! 迸裂的刺目光芒毫无预兆的自灰球中亮起,祖源没有给梦鹰族任何反应的时间,qiáng横的力量狠狠的击打在灰球壁上,只这一下,那灰球上就隐约出现了裂痕。掌令上红光随之而起,火速用能量填报起那道裂缝。 数百围坐在中枢旁的灵族人受到这股能量的波及,霎时被震飞了出去。曾qiáng夹杂在这数百人之中,在身体腾空的瞬间,他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用眼神瞟过那泛着妖异红光的掌令,眼中厉光一闪,身上源力悄无声息的蔓延出去,夹在祖源的力量波动中,瞬间砸在掌令四周的连同自己在内的灵族人胸膛上, ‘噗——!’ ‘噗——!’ ‘噗——!’ 鲜血瞬间从数十人口中喷出,霎时间,控制中枢旁,漫天的血花飞溅。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火光电石间就完成了一切。他族的血让梦鹰族的大能们惊怒不已,鹰翔天再顾不得旁的,身上的毛羽乍然飞出,闪电般飞向灰球,墨色的羽毛在空中飞舞jiāo错,顿时形成了一道坚韧的屏障。 灵族人的血喷洒在他的羽毛上,又顺着光润的毛羽下滑,滴落在地。 又一梦鹰扇动一边的翅膀,一股大风平地而起,数百灵族人被这风裹着,直接扔出了地底中枢。现在这种情势,此地不能再留任何外族之人! 曾qiáng没有任何反抗,在身体被风拉扯起的瞬间,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个非常微小的笑容。 一滴殷虹色的血在墨色的羽毛来临之前,险险的躲过了毛羽的拦截,轻飘飘的落在了掌令之上。 ——那是曾qiáng使了源力推动的,他自己的血。 那血沾上掌令的瞬间,掌令身上妖异的暗红色光芒就倏然黯淡了一下,施加的封印能量骤然变弱,原本在灰球表面如河流般流淌着的红丝也像是没了后继之力一样,断断续续的前进。 掌令就犹如卡带的磁带般,身上的红光时亮时灭,任凭梦鹰大能们给他送入再多的能量也无以为继。 祖源顿时察觉到那封印的减弱,庄云州只听到祖源高亢的长吟一声,天地一片肃静,连他本体处都能察觉到的qiáng横能量自灰球中升起,要回归神山的祖源再不计较这万年来的积累,一身的力量倾巢而出,狠狠的砸在封印上。 ‘咔嚓!’‘咔嚓!’‘咔嚓!’ 封印碎裂的声音即微小又宏大。刺目的光芒自封印裂缝处迸裂出来,qiáng烈的气流chuī得在场的梦鹰身上毛羽一片杂乱,更有几个功力不足的,直接被气流掀翻,狠狠的撞击在墙上,将墙体撞出一道粗粗的裂缝。 地面开始摇晃起来。 鹰翔天在这狂风中,颓然的放下遮挡光线的翅膀,知道大势已去。 敬老站在他身旁,环顾他们建造了百年的圣城,浑浊的眼中闪过水光,而后恨声道:“带领族人撤离圣城!” 祖源终于脱困,一朵洁白的小云朵撞飞了困住了他百年的殿墙,瞬间飞入云层中不见了身影。 乐娱城开始分崩离析,承载着他的庞大云彩没了祖源的束缚,也开始慢慢分裂、变薄,原本恢弘庞大的乐娱城此事犹如将倾的冰山,断裂成好几份之后,从再也承受不住它的云层上掉了下去。 只来得及带上传承物件的梦鹰们挤在飞禽坐骑上悬停在空中,心如刀绞的看着圣城崩塌坠落,年轻的梦鹰们纵声大哭。 鹰朵依偎在父亲身旁,眼泪婆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鹰翔天气的头上的羽冠根根炸起,恨声道:“别哭了!那个灵族人呢?!” “呜……呜呜……!我、嗝——呜呜……不知道……”哭到打嗝的梦鹰qiáng行止住泪,带着哭腔道,“我们刚落地,圣城就开始晃动,我本想杀了他,可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就在我眼皮子低下不见了!我早就该杀了他的!在口袋城我就该杀了他的!!!”哪怕当着三个大领主境的灵族人的面也该杀了他的!! 看女儿哭到几乎昏厥,鹰翔天纵然再痛苦,也不忍再说她什么,祖源出逃并非鹰朵一方之责,掌令出事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这一系列的事情杂糅了太多的巧合,似乎冥冥之中,上天不允许梦鹰一族再回归天空。 尽管这样想着,对于坏了梦鹰大事的两方灵族人,鹰翔天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破了掌令的灵族源术师在圣城坠落的时候没人管他们,没有坐骑,从几万米的高空中坠下定然是活不了了。鹰翔天思及此,心头大恨也算是消了一些,但那个叫做符离的灵族人能在女儿眼皮低下消失,定然是使了手段逃脱了! 此人不死,实在难消他们心头之恨! “传令下去,将符离列入我族猎杀榜榜首!凡我族人,见此人,杀无赦!” 化身成一只针屁股那么大的小huáng虫子的符离躲在鹰朵的huáng巾鹭鸟shòu的毛羽中,悠闲的享受着这段免费的旅程,尚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一族的公敌,还在计划着回去跟阳明商量在庄云州身旁多加两个人手。 主要是他家少主要是再不声不响的gān这种大事,他区区一个小领主境实在是顶不住啊! 庄云州和阳明四人站在虚空的云雾中,一道流光从远方悠然而至,一头撞进了他们所在的云层。 庄云州伸出手掌,一朵只有成人拳头那么大的祥云轻飘飘的落在了上面,柔软又清凉的触感让庄云州忍不住勾起嘴角,轻柔的笑了。 甲骨文‘云’字,字形像是天空中舒卷的云层。本义为云气,云雾。 这就是承载着整个乐娱城的祖源本体了。 早已习惯了徒弟对祖源异样吸引力的阳明心中已然没了什么震撼的感觉,前来助拳的夏宏毓和孟尝卫心中的骇然却无法言说。 阳明寻他二人的时候,只说要他二人帮忙镇个场子,旁的是什么都没说。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来镇个场子,镇到最后反倒是把自己给镇住了。 ‘那是祖源吧?’孟尝卫给师兄使了个眼色。 ‘是……吧?’夏宏毓也不敢说。 谁见过这么乖巧的祖源?!祖源那可向来都是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存在!哪怕是再无用的祖源,只要它是祖源,那就是祖宗! 为防节外生枝,庄云州在云雾中盘膝坐下,将祖源合在掌中,闭上了眼睛。 ‘云’字祖源已然等待多时,在庄云州虚海开放的瞬间便钻了进去,纯净的天地源气自庄云州身上升腾而起,‘云’字祖源为了逃离封印消耗了大半的能量,此时却歪打正着的方便了庄云州的吸收。 夏宏毓和孟尝卫感受着师侄身上bào涨的纯净气息,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这样温和无垢的源力……这就是祖源啊! 现在这情况是祖源认主啊!而且是,就在他们两个眼皮子底下,乖巧而迫不及待的认主了! “阳明师兄,祖源……这就认主了?”孟尝卫用一种如在梦中的语气问道。 阳明睨了他一眼:“认了。” “师兄,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是你徒弟!你徒弟让祖源认主了!”孟尝卫这会儿简直佩服死阳明的宠rǔ不惊了。 阳明‘呵呵’了两声,他怎么不激动?他快激动死了! 他徒弟收了仨祖源,头一个,赔了一个祖源换的;第二个,赔上了他的大半私房;这第三个,根本就差点儿引发两族大战! 他能不激动吗?!让他出门在外小心行事,安全为主。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这才刚出门几天,就这样了,符离回宫说庄云州居然把主意打到乐娱城而且还自己混了进去的时候,阳明吓得脸都白了。 胆大妄为的臭小子!阳明运气,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 ‘云’字业已归根,庄云州睁开眼睛就瞅见师父的一张黑脸,他心中略显不安,悄悄攥了攥自己的袖子,直接低头认错:“师父,弟子知错了,您别生气。” 阳明冷着脸不说话。 孟尝卫瞧着师侄低着头可怜的样子,着实不忍心:“师兄,我就看不懂了。乐娱城奴役灵族,这事儿咱们跟梦鹰族谈了多久,打了多少架也没解决。师侄釜底抽薪,不知救了多少灵族同胞,你怎么还生上气了呢?换了是我徒弟,我非得大大的奖励他一番!” 阳明被师弟这么一噎,训斥的话被堵在嘴里,差点儿没噎死,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云州是你师侄,你也可以大大的奖励他一番啊。” “……师兄说的是。”不过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讹了一笔的孟尝卫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有师叔讲情,庄云州又进一步的赔了不是:“此事是云州鲁莽,师父担心徒儿,生气也是应当的。” 阳明其实也听进去了孟尝卫的话,他瞧着徒弟明明立了功,还要赔不是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是不是操心太过了?阳明在心中反省了一下自己,他看了看小心偷窥自己神色的徒儿,终是缓和了脸色,清了清喉咙:“此事,你立了一功。” 庄云州心中一松,这关是过了。 ••• 失去了祖源的承托,原本坚实的云彩再也不是可以立足的土地。曾qiáng闭着眼睛,耳旁呼啸的冷风像是送行的哀歌,他知道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但思及自由的家人,曾qiáng的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而后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砰!’ 身下柔软的触感让曾qiáng瞬间睁开了眼,洁白又柔软的云朵铺在他的身下,让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他望了望四周,幸存的族人们躺在他身旁,也皆是一脸梦幻的表情。 他们……活下来了?! 曾qiáng使劲抽了自己一巴掌,剧烈的疼痛昭示着这一切都不是梦! 云朵上的哭叫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得救了的曾qiáng一行人不敢再回口袋城,建立了一个寻源者小队,离开此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口袋城的灵族村落不再有人看守,得到了自由的灵族人有些仍旧守着村子,过着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生活;有些离开了此地,开始了自己的冒险;也有些更加怀念从前被管束的日子。 “老头子,你说说,怎么好好的,就不用我们了呢?家里都没有源珠给小远买异shòu肉了。你说说,这事儿弄的,我三个儿子换的呀!” 而曾浩则被一神秘人带走,不知去了哪里。有人问起,曾想来夫妇也是闭口不言,老实的种着自己的田地。 ———— 符离:请叫我符•专业背锅•离! 第八十二章 暮云受伤 阳明即亲自跑了这一趟,庄云州自然就顺路跟着师父回了一趟抱朴宫,将天灵子给了养药峰的杨师伯,在师伯炼药的这段时间,庄云州也没有闲着,‘云’字祖源虽散逸了大部分的力量,但剩余的部分也足够他平稳的往上升两级了。 不过一个月,刚踏入小府主境的庄云州先是在‘风’字祖源那里得了足够的能量,境界足足往上跳了三层,一个月后,‘云’字祖源再行认主,给他的能量又让他往上升了两层,庄云州现在的境界已然已然到了小府主境五层。 他这样快速的升级到让阳明觉得很是不妥,外界来的力量终究比不得自己一点点修炼而来的力量好掌控,在等药的时间段很是给他加了些控制力上的训练,庄云州也察觉到自己对源力控制上的不足,每次训练时都把力量压制到自己能完全掌控的程度,而后一点点的往上加。 每日每日几乎足不出户的修炼,不过半月,他对源力的掌控力几乎是用一种飞一般的速度在进步,着实让阳明咂舌不已。 而这厢,终于弄明白自己身上究竟背了多大一口锅的符离,摆脱了无处不在的梦鹰追兵,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抱朴宫。 刚入山门,迎面就撞见养shòu峰的长老杨长命。 “乐娱城一事,gān得不错!”杨长命一见符离,眼神就是一亮,十分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梦鹰猎杀榜榜首一事,毋须担心。我的莹丝蛛正到了吐丝期,回头做了千面,你先拿去用。” 自己认得主人亲自扣的锅,哪怕重的快把自己压扁了也要死命背起来。面对好心好意的杨长命,符离还能说什么,只能gān笑两声,郑重的行礼道谢。 锅虽然沉,但千面确实是好东西,贴上便可捏出上千种不同的面貌,还没有任何源力波动,完全不担心被人看出来,简直是躲债逃命的最佳帮手。 回忘道峰的一路,但凡见到符离的峰主、长老都要停下跟他聊两句,表扬他一顿。主要是乐娱城坠落一事,gān的着实让人解气。 符离身上这锅是越扣越稳。不过,福祸相依,各式好东西也是越收越多,让符离简直不知该哭还是笑。 当踏上忘道峰的瞬间,符离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的职责就是护卫庄云州的安全,并不介意挡祸。可若是连功劳也一起担了,这就让他心中不安了。只是师者定然比自己早回宫,宫内皆认为是自己gān的,师者即没有澄清,定然有他的考量,所以面对这些夸赞,符离也不敢轻易掀开真相。 得知符离平安归来,庄云州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符离此次实在是受了无妄之灾,他本想对外澄清,但阳明却不许。 “符离乃你身旁护卫,就算是对外澄清,他也逃不了梦鹰的迁怒。况且,他卡在小领主境大圆满二十年不曾进步。此次梦鹰族一事,对他来说虽然危险,同样也是机遇。” “天族中的清鹰和梦鹰两族自上古起就势如水火。清鹰一族有一灵物可助符离突破。此前为师曾经为他求取,可惜未曾得手。如今有了乐娱城一事,清鹰定然不会拒绝,他们素来愿意做任何能给梦鹰添堵的事。你不必忧心符离,他若知此时,说不得还要感谢你。” 果然,符离得知此事后大喜过望。当即表示‘梦鹰族猎杀榜第一’不算什么!这锅,他愿意背上一辈子! 事到如此,庄云州还能说什么。 倒是符离心中有疑问,实在不吐不快:“少主可曾关注口袋城灵族村落的现状?” 庄云州点了点头。 “那少主可知大多数灵族仍旧和从前一样过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有些人家反而更加怀念从前的生活?”符离看到那些情报的时候,心中简直不知是何滋味,“少主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值得吗?” 庄云州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可并没有改变什么,看上去实在多此一举。” 符离不语,他就是这个意思。 “并非如此。”庄云州勾了勾唇,“以前,口袋城的灵族人不得不过那样的生活。而现在,是他们选择过那样的生活。我所做的,就是给他们这样一个选择的自由。” “这两者看似相同,但其中的意义天差地别。有朝一日,他们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可以去经商,可以去冒险,甚至是重新修炼,成为一个源术师,哪怕死亡,也可以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而这就是我所做的事情的最大意义。” 符离心中一震,看着庄云州的眼神再不相同。自此,终是心悦诚服的跟在他身后。 又过了几天,杨长生将铁神丹亲自送了过来。这些年,从庄云州那里拓印的‘生’字源术没少拯救他那些珍稀的灵药,是以,对这个师侄他素来喜欢几分:“可惜啊,若是有风霜宝果、血月天参、幻海神jīng这三味药材,我就可以炼制无极渡海丹,这丹药可比铁神丹qiáng百倍。” 庄云州闻言,眼神瞬间变了,立马一礼:“敢问师叔,这三样东西去哪里可以寻得?” “怎么,你想去找?”杨长生道。 庄云州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些兴奋的神彩。 杨长生瞧着他,忽而问:“云州,你这些年找我炼的这些丹药,都是给镜泊的徒弟准备的吧?” 庄云州没有否认:“启灵兄龙章凤姿,不该受此苦难。” 杨长命在心里略感慨的叹了口气,师父如此,徒弟也如此。忘道峰和守拙峰是个什么缘分? “东境的杏林城被称为药师之城,你可去那里碰碰运气。”杨长命给了他指点,“除了这三味,其他灵药宫中都有,你回来之后,自去多宝阁换取。” “多谢师伯!” ••• 与此同时,东境幻梦领,一隐蔽的小队营地中。幻眼族的沉默、沉稳两兄弟焦急的看着及药师给躺在榻上的人诊病。 半晌,及能收回手,起身露出了躺在chuáng上的人影。尽管带着一张灰色的面具,瞧不清面容,但这人周身的凶煞之气却浓烈的几乎形成气场。似乎只要靠近一点,那紧闭的双眼就能瞬间张开,将靠近的人撕成碎片。 若是庄云州在此,定能认出此人就是灵族天才猎杀榜排在第二位的暮云。 沉默睁开了额头间的第三只眼,焦急的问道:“老大怎么样?” 及能摇了摇头:“受伤很重,身上的外伤还在其次,主要是头上的伤很麻烦,以我的能力根本无法医治。” 沉稳蹙起了眉头:“那怎么办?” “去杏林城。”及能看了看躺在chuáng上的暮云,沉声道,“那里是药师之城,肯定能治好老大。” “咱们老大是灵族人,这种关头不能找别族的药师。药师城里有一个叫做药三大药师,我们去找他。” 沉默眼睛一亮:“是了,就算是熊星族也不敢再药师城放肆。” 三人商定了目的地,迅速的收营离开。 ••• 杏林城 庄云州在城门口缴纳了十枚源珠才得以入城。 入了城后,庄云州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城,倒不如说是占地广褒的庄园群。 城中到处都是宽大的院子,一个个占地庞大。街上到处弥漫着药草的味道,夹在着路旁作为装饰的野花散发出的香味,混合成了一种杏林城独有的风味。 庄云州手持着杨长生给的信物,上前敲开了其中一座庄园的门。 开门的是个梳着双角的小少年,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很是可爱,就是板着个脸十分严肃的样子:“药师说了,谁来了都说他不在!” 庄云州还未说什么,就听符离在身后噗嗤一声笑开了:“哈哈……药师说,他不在?” 小少年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黎浮!”庄云州制止了化名为黎浮的符离继续嘲笑对方,将信物递了上去,“还请将此物转达药师。” “要给我什么东西?”正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穿着灰色麻衣,带着顶高高的滑稽的帽子的老头从门中走了出来,经过小少年的时候还拍了人家脑袋一巴掌,“笨铜子,话都不会传。” 小少年双手捂住脑袋,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庄云州将半颗黑不溜秋的椭圆形种子连同一颗留神石一起递了过去。 药师接过,神念略一扫过,抬眼看了看庄云州,便转身朝内走去:“进来吧。” 庄云州和符离连忙跟上。两人绕过照壁,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的药田,整个院子除了药田中间那一排房子,全部种满了各类药草。开着花的灵药散发出阵阵香味,混在一起竟奇异的让人闻了之后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那药田的中央,一株开着硕大红花灵药独自占据了好大一片的空间,它纤长的花瓣微微向外卷曲,显出舒展的美丽,中间莹huáng的花蕊吐出长长的芯子,端的艳丽非常。 只是,那灵药的叶子微微下垂,看上去总觉得却了点jīng神气。 庄云州收回视线,进了那一排石屋。 第八十三章 云州、暮云见面 药三指着一旁的凳子上庄云州二人坐下,那个叫铜子的小少年随即端了两杯茶上来,上好天青色薄瓷的放在了庄云州面前,给符离的则是农家人常用的那种粗胚茶碗。 这种区别待遇也是非常明显了。 符离端起那杯跟白水没什么区别的淡茶,颇有些无语的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小少年,心道不就是不小心嘲笑了你一下嘛,至于这样小气。 铜子严肃着一张脸回视:“茶不好喝吗?” “好喝啊。”生气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谁还敢说不好喝? 铜子自觉报了一笑之仇,遂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是很好哄了。 药三开了口:“你所求之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三样东西杏林城倒是都有,只是要全部弄到手还需废些功夫。” “风霜宝果在城东头西岳族西丰药师手里,他倒是只要给够了价钱,东西就能到手。” “而血月天参是支芽族横竖药师的宝贝,一般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需上门求问。” “至于幻海神jīng则最麻烦,在同为灵族的棋海药师手中,但是棋海此人性格孤僻又不讲理,素来‘只进不出’,想从他手里拿到幻海神jīng……啧啧,难!” 庄云州眉头微微蹙起,他此次前来已经做好了准备,用宫分从宫内换了不少好东西,再加上走之前阳明给了一大笔源晶,本以为收购三样灵药应该不在话下,如今看来似乎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些。 药三瞧他似乎觉得为难,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在这杏林城中总归还有几分薄面,到时候领你上门,三味药师不至于连谈的机会也不给你。” “只是最近我有要事在身,抽不开身。你先安心在我这里住下,等我几日。” 话已至此,庄云州自然没有催促的道理,跟符离两人就在药师的三药草庐住下了。 ••• 及能赶着一辆马车,趁着深夜夜色的遮掩进了杏林城。 守城的士兵掀开马车的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里面坐着两个幻眼族,冲他点了点头,并无异状。士兵遂放下帘子:“入城费,三十灵珠。” 及能掏了钱,马车重新开动,终于进了城,一路跟人打听着找到了三药草庐。 及能跳下车前去扣了门。 与此同时,在三药草庐客房内睡熟的庄云州却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一抹红光自他颈间亮起,照亮了周遭的一小片黑暗,那光芒贴在肌肤上竟有些滚烫的感觉。 庄云州低头从颈间把那发光之物拉了出来。这是一块椭圆形的小石子,这六年多来一直安静的呆在他的颈间,像是一个漂亮的装饰物一般。而现在看去,那石子原本鲜艳欲滴的正红色此时竟呈现出一片不详的暗红。 这正是方启灵的命石! “启灵兄……”紧紧的握住命石,庄云州有些慌乱的念着方启灵的名字。命石如此,就证明方启灵就在这附近,而且状况非常不好。 他大力的掀开被子,披上衣服,推开房门大跨步走了出去。 启灵兄一定是受伤了,得快点找到他! 恰在此时,及能敲开了三药草庐的大门。 睡眼朦胧的小少年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看着清醒了一些,木着一张脸问:“木族人?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及能行了一礼,伸手指向身后的马车:“深夜造访,实在抱歉。可我兄长身受重伤,求大药师出手相救。” “药师说了,近来要务在身,不接诊。”铜子一板一眼的重复药师的话,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药师不在。” 这回小少年倒是没说‘药师说他不在’,可那最后那一句说的实在多此一举,摆明了是人在家,只是不想出手的托词! 及能无奈道几点。但如今,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只能又是深深一礼:“我大哥也是灵族人。人命关天,请药师看在同族的份上,救我大哥一救。” “药师说了不接诊。”铜子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又重复了一遍,“你回去吧。” 而后就把门关上了。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及能心中一沉,万万没想到居然撞上药师不出手的事情,他眉头紧锁,对着关切看过来沉默和沉稳两兄弟摇了摇头,两人脸色一僵。 “怎么办?”沉默问。 灵族最出名的大药师不接诊,及能自认医术不错,对暮云的病症都丝毫没有下手的头绪,可见一般的药师是不行的。暮云大哥身份特殊,已经上了多个种族的猎杀榜前位,找旁族的大药师又实在是不安全。 及能叹了口气:“今日太晚了,现找个地方休息。明日再来求见,兴许可行。” “也只能这样了。”三人上了车,及能轻轻抽打了一下踏云shòu。 异shòu的蹄子扣在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车缓缓的向前动了起来。 正在此时,一只修长的手忽的从后方伸了出来,扒在了车厢边缘上。及能吃了一惊,本能甩了踏云shòu一鞭子,异shòu吃痛,速度顿时提了起来。 庄云州猝不及防之下,猛然被甩出去老远。他心中一急,‘云’字源术亮起,足下云雾顿生,拖着他飞快的赶上了前面的马车:“这位木族兄弟,可否等一下,在下有事相询。” 小府主境! 他们三人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及能顿觉不妙,也不知对方目的为何,他实在不想停下,可看对方紧追不舍的样子,又不像是随意放弃的。 瞧了瞧庄云州足下的云雾,及能心中思量再三,还是收紧缰绳,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庄云州松了一口气,落在马车前方,礼数周全的行了一礼,迫不及待的问道:“请问这位木族兄弟,车内所坐何人?” 及能沉着一张脸将车门打开,露出了沉默和沉稳两兄弟的脸,两人额间皆长着第三只眼睛。马车内一片平整,再看不见第四人。 庄云州怔忪了一下,疑惑的皱起眉头:“不在?”他握了握手中越来越灼热的命石,又摇了摇头,“不对,定然是在的。” 他目光在车厢内逡巡起来。 及能三人心跳顿时快了起来,暮云行事狠戾,出手毫不留情,简直是仇家遍地,灵族中也有不少人盼着他早点死去。这人不知是敌是友,如此这般,实在让人心惊。 忽的,庄云州的视线落在了那比寻常马车更低了一些外车厢,微微一凝,眼神倏然冷了下来。 在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庄云州源力运掌上,反手如插豆腐般插入车厢地板边缘,扣住那块木板,身上源力骤然爆发,登时将车厢地板掀了起来。 及能三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当车板被掀开,骤然露出暮云昏迷的脸庞时,三人只觉得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庄云州嘴里发出一声惊疑,手中握着的箱板停在半空中,他瞧着车厢内昏迷的那人脸上带着的标志性灰色面具,顿觉有些尴尬。 这车里藏着的人怎么会是灵族天才猎杀榜上排名第二的暮云? 启灵兄呢? 庄云州瞧了瞧手中红光越发浓烈的命石,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悄然浮现—— 暮云,难道就是启灵兄在外的化名? 正在他思索间,沉默沉稳两兄弟额间的第三只眼同时张开,两道紫光的直she而来。 庄云州顿时犹如喝醉了酒一般,头脑一片昏沉,浓重的睡意袭来,眼皮几欲耷拉下来。 不好,中招了。庄云州心中暗叫糟糕,启灵兄的存在着实让他丧失了警惕之心。 神山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危机,一丝深奥之气悄然而生,盘旋在他识海中饶了一圈。庄云州神智骤然一清,他抿了抿唇,‘安’字源术骤然施展开来,一道宽宽的虚幻屋檐垂下,顿时将两道紫光挡在了门外。 及能三人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敌人,攻击不停。 现在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庄云州叹了一口气,索性反手一抹,‘生’字源术发动。 魔植枯季自他手心生出,见风而长,它灰色的细长枝gān上长着一朵向乒乓球那样的粉色小花。外壁光滑的圆形花朵在充足的源力补充下,越长越大,几息功夫就长成了一株庞然大物。 及能三人的攻势对庄云州半点儿作用不起,只能眼见那株球形花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张开了大嘴,一口将他们连同马车一起吞了进去。 庄云州收了魔植,转身朝三药草庐走去,不管是不是启灵兄,先把人留住再说吧。 及能三人被黑暗所吞没,心中近乎绝望。 庄云州却并未关他们很久,进了草庐便将枯季掏了出来,神念一动,枯季扭动了两下枝条,粉色的大脑袋往后缩了一下,一个圆形的空dòng出现,‘噗噗噗噗’,就把四个人吐了出来。 庄云州眼尖,一把把快要砸在地上的暮云接住了,半搂在怀里小心的护了起来。 而被高大的枯季吐出来的及能、沉默和沉稳三人就没人体贴了。三人狠狠砸在地上,只觉得内脏都快震出来了。 及能揉了揉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眼就瞧见庄云州小心的护着暮云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刚才那一架是白打了。 这样子,看上去,好像不是老大的仇人…… 第八十四章 一个吻 及能松了一口气,正在此时,他的肩膀处传来了轻微的碰触感。及能疑惑的转头,双眼正对上一个粉色的大脑袋,正是刚才给他留下了深刻心理yīn影的魔植枯季。 吐出四人后的魔植花朵整个缩小了好几圈,现在也就大约跟人的头颅差不多大。不知怎的,枯季似乎对及能有着莫名的兴趣,见及能转身,那大粉球极其兴奋在他脸上蹭了两下,在及能视线所不及的令一边,枯季的花朵上悄悄的裂开了一条缝。 庄云州将暮云小心的安置在自己的屋内,从内室出来就看见枯季张开了大嘴,就站在那个木族人身边。 “……”光顾着照顾暮云,一时忘记收回源术的庄云州若无其事的切断了魔植种子的源力。原本还有一人半高的魔植定格了一下,身形迅速的缩小,先是从花朵变成了小苗,又从小苗缩为了一个豆芽那么大的小芽,而后就再也缩不回去了。 庄云州招了招手,一朵小云彩凭空出现,托起枯季落在了他摊开的手心中,枯季的小芽扭动了两下,到底也没能彻底化为种子。 说起来,那匹踏云shòu好像是真的被吞了。 庄云州沉默了一下,拿出一个小瓶子,张开五指,聚拢了一团生气扔进去,把瓶口对准魔植,枯季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塞上盖子,庄云州重新把枯季放回了储物袋中。 枯季的种子比较难得,整个抱朴宫也只有区区数枚,长出苗就需要jīng细的了。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变成魔植饭后甜点的及能瞧见庄云州,小心的问道:“您认识我们老大吗?” 庄云州虽然几乎已经确定了所谓暮云就是方启灵的化名,但‘暮云’这个名字在猎杀榜上的排名不得不让他有所顾虑,为了遮掩启灵兄的真实身份,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猎杀榜第二名,我想在灵族中应该少有不认得暮云兄的。” 及能点了点头,绷紧了这么久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老大杀了熊星族的天骄熊蛮子,自己也深受重伤,他处境危险,我三人本领低微,不得不小心行事,方才实在是对不住了。” 庄云州登时吃了一惊,熊星族乃是天族中拍在百位左右的种族,比灵族的排位足足高了两百位,熊蛮子更是在熊星族猎杀榜上排名第五的天之骄子,大府主境大圆满的境界,启灵兄居然能将他给杀了!这六年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见到对方吃惊的神情,及能很是骄傲,只是想到老大现在的情况,他的神情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我们带老大来杏林城,一来杏林城是公认的免战区,二来也是想求大药师药三给老大医伤。可惜,大药师不接诊。我们又不敢去找他族的大药师,如今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药三? 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庄云州直接道:“这里就是三药草庐。” ?! 及能三人登时露出了‘中奖了’的狂喜表情。 时间不早了,庄云州问完了基本的情况,将三人安排在符离屋内的偏房中,准备明日再向药三说明情况。 房内终于只剩下他和暮云二人。庄云州坐在chuáng边,命石在他手中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人,他伸手摸上对方面具的边缘,微微用力想把面具摘下来,然而面具纹丝不动,像是长在他脸上一般。 摘不掉? 收回手,庄云州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伸手拉开了暮云的衣襟,先是外衫,再来是內襟,露出了暮云满是伤疤的赤luǒ胸膛。 而在他的左胸处有一个椭圆形的红色胎记,此时正诡异的发着光,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极富生命力的和庄云州手中的命石遥相呼应。 真的是启灵兄啊~ 庄云州最终发出一声叹息,视线触及他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眉心就忍不住浅浅的皱了起来。 这其中有一道最大最深的疤痕就在心脏边缘处,单看着就能想象出当年这伤口有多严重。庄云州将方启灵的衣襟又拉开了一些,余下的皮肤上也几乎全部都是伤痕,他的心重重的拧了一下,忍不住伸手触上胸膛上那道凸起的疤痕。 ‘吱呀——’ 他的门被推开了。 “少主,铜子替药师传话,我带铜子进……”符离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在瞧见室内情况时,又倏的戛然而止。 庄云州的手指还停在方启灵赤luǒ的胸膛上,未曾料到这种情景,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的拉过被子将方启灵严严实实的遮起来,才起身问道:“不知药师要问何事?” 铜子瞧了瞧chuáng上的人,又瞧了瞧庄云州,严肃着一张小脸:“不用问了,我都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小少年便转身噔噔噔的跑走了。 庄云州简直一头雾水,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他看向符离,符离则条件反she的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而后,也行了一礼飞快的告退了。 庄云州:“……?” 第二日一早,庄云州便起身将自己和方启灵打理gān净后就去寻了药三。 药三老早就起来在药田里劳作,见庄云州来,他请罪的话尚未出口,便摆手示意他无须多言:“铜子已将事情告诉我了,你同那伤者既是修侣,忧心之下未曾提前告知于我,也情有可原。” 修、修……修侣? 庄云州心跳顿时乱了两拍,耳朵尖都红了,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解释:“不是,我们不是……暮云兄是我的好友,并非修侣。” 铜子小少年在一旁听着就狠狠皱起了眉头,一脸严肃的开口指责:“庄师兄你怎么能这样?昨天你手里拿着的是人家的命石吧?命石都收了,怎么现在你又不想认账?” 药三也有些不赞成的看他:“云州,你杨师伯与我也是过命的jiāo情,我把你当子侄。男子之间的情谊虽会有人指指点点,但也并非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会因此对你有什么看法,用不着瞒着我。” “我、我……不是这样的。”庄云州张了张嘴,有些虚弱的解释,“暮云兄与我真的是生死之jiāo的好友。先前我们因故分离,所以,暮云兄才给了我命石。” “庄师兄,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承认?”同是南鸣族的铜子都要替躺在chuáng上的族兄委屈死了,“他的命石融在心脏,只有我南鸣族人才懂得如何将命石融入心脏。南鸣族的命石自来只给心爱之人。你若不喜欢他,那就把人家的命石还回去啊!” 什么,南鸣族?启灵兄是南鸣族吗? 庄云州顿时如遭雷击,铜子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脑袋中一片嗡嗡作响,南鸣族这三个字在他心中无限的轮回放大。 那些被他深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些隐秘的情感似听得了什么仙音般,狂喜的唱着高歌,猖狂的在他身体里流窜,差点儿咆哮着舞动着冲出他给自己定的牢笼。狂喜和悲伤轮番在他脑海里打架,那极致的欢愉和痛苦的压制几乎把他给bī到了极致。 不,不能这样做…… 压抑的情感克制不住的涌上眼底,庄云州死死的咬住后槽牙,闭了闭眼,不自觉的伸手去摸脖颈间挂着的命石。这颗小石子明明已经沉寂下去,此刻却骤然灼热的似要在他胸口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庄云州费力的qiáng迫自已控制住冲到方启灵窗前把他摇醒问清楚一切的冲动,深深给药三行了一礼:“请药伯伯救他。 药三从他脸上看出些不对来,制止了仍旧愤愤不平的铜子,gān脆的应了下来。 庄云州这才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 屋内,方启灵躺在chuáng上无知无觉的昏迷着,他苍白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庄云州坐在chuáng边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半晌才压制不住的喊他的名字:“方启灵……” “方启灵!” 不管是为了完成对师父的承诺,还是字石对于落叶归根的期望,庄云州都注定不会留在天泽界,他和方启灵两个人隔着的不是距离,而是时空和世界。 就一次,就这一次! 庄云州注视着方启灵的脸告诫自己。 告诫完毕,他屈膝半跪在chuáng边,伸出手撑在方启灵了头侧,缓缓低下头,颤抖着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他闭着眼睛,吻非常的珍惜且克制——起码最初是克制的。细细的贴着对方的gān燥唇瓣轻轻的摩擦,一点点的湿润他的唇。 方启灵特别乖顺的躺在那里,接受着他的求索,渐渐的,庄云州便有些不满足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舌尖探出,挑开了方启灵的唇辦,手掐住他的下巴,撬开他牙齿,勾住了对方的舌尖,吸吮缠绵,仿佛世界末日般激烈的几乎要把人整个吞下去。 “唔……”呼吸有些不顺的方启灵从喉咙中闷出一声呻•吟。 庄云州登时如梦初醒,他睁开眼睛,用额头抵住对方,最后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便抬起头,眷恋的用拇指抹去方启灵唇上的水痕,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浓密的睫毛盖在下眼睑上,庄云州闭上眼睛,将方才那个狂乱的自我牢牢封在心底,再睁开时,那些情思便从他眼中抹去。 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这样就够了。 他大跨步走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苏醒 药三果然不愧是大药师,探查过方启灵的伤势后,便大致有了医疗的方向,他唤来铜子,叫他去药室取了通脉丸,自己则运了源力在手上,在方启灵头上用一种奇异的手法摸索按压起来。 这药三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朴素无华的农者形象,整日一身灰色麻衣,极不起眼的打扮,但他那一双手却格外细嫩,这一套手法施展起来,时快时慢,轻柔中又带着诡异的力量感。 药三脸上的神情凝重而专注,不多时额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一套手法对他的消耗实在不小。庄云州站在一旁看着,直到药三收手,从铜子手中接过通脉丸捏开方启灵的下巴把药给他喂进去,松了一口气时才发现自己方才竟屛住了呼吸。 “药伯伯,暮云他怎么样了?” “他脑袋中的暗煞之力已被我拔除了,今日之内应该就能清醒。只是……”药三看了他一眼,“暗煞之力是熊星一族的独特力量,破坏力极大。他受伤的地方又是在头部,而且有一段时间了,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需要时间来调养。” 后遗症?庄云州心中一紧,担忧的神情就忍不住浮现出来了,眼神不自觉的落在方启灵身上。 药三看他这个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暗道:呵呵,只是挚友? 庄云州并不知道药三心中的腹诽,再三道谢将他礼送出门。 刚送走了药三,及能三人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听庄云州转述完药三的话,几人也非常激动,沉稳更是直接,二话不说给庄云州行了幻眼族的大礼:“多谢庄先生出手相助。我们都听说了,你为了让大药师出手,竟装作老大是你的修侣。这牺牲实在太大了!” “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在外人面前说漏嘴的!”万一大药师知道自己受了欺骗,迁怒庄先生就不好了。 沉稳这话说的庄云州都不知道怎么接,说不是装的不对,说是装的吧,他心里爱慕别人,这话说着又着实有些心虚。再加上实在是不知道这三人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中间种种事情解释起来又太复杂,庄云州索性闭上了嘴巴,任由三人自我想象。 及能三人就当他默认了,心中越发感慨:这是遇上好人了啊! 瞧了瞧方启灵身上gān净的衣衫,沉稳感叹庄云州细致的同时,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于是道:“庄先生,既然老大今日就能清醒,总在这里打搅你也是不好,还是把老大挪到我们的房间,由我们照顾就好了。” “啊,不用。”庄云州下意识的拒绝。 沉稳这边却再三坚持,表示他已经帮了这么大忙了,实在不好再多打搅。 庄云州张了张嘴,终是道:“暮云现在是我的修侣,由你们照顾……这恐怕不太好。” 沉稳登时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对对对!我忘记这点儿了,是不妥,是不妥。”他挠了挠脑袋,“那就多麻烦先生了。” 庄云州微笑着送走了三个人,待门关上的瞬间,他忍不住小小的呼出一口气。 回到方启灵chuáng边坐下,庄云州将他伸在外面的手小心的放回被子里,掖了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chuáng上昏迷的人睁开了眼睛,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又在他转身回来的时候,飞快闭上了眼睛,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过的很慢,庄云州守在方启灵chuáng边,一步也未曾离开,喂药喂水都亲力亲为,小心细致到了极点。 日头西落,月牙高升。方启灵尚未清醒,却已经到了庄云州该就寝的时间,他先将自己打理gān净,而后又拧了一条毛巾到了方启灵chuáng前,今日治疗的时候,启灵兄身上也冒出不少汗珠,还是稍微清理一下会比较好。 犹豫了一下,庄云州掀开被子,解了对方的內襟,那湿热的毛巾尚未触及对方胸膛上的肌肤,一只手就骤然而起,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庄云州一惊,抬头就看见那人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警惕的看着自己。 怔了一下,庄云州疑惑的低声唤道:“……启灵兄?” “启灵兄……”方启灵重复了一边,松开了他的手腕,从chuáng上坐起,看了看自己敞开的內襟,伸手将自己的衣衫合拢,自语道,“我原来是叫启灵吗?” ?!! 庄云州顿觉不对:“启灵兄,你怎么了?” “先前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 什么?!庄云州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方启灵下了chuáng,瞧见桌上放着的点心,揉了揉肚子,拉过一张椅子,将椅背反过来,趴在上面,侧过头看他:“我有点儿饿了,不如坐下说。” 这熟悉的小动作让庄云州心中稍微得了些安慰,他在桌边坐下,方启灵便推了碟子过来:“你也吃啊。” 他虽然笑着,但庄云州敏锐的注意到他其实并不是很信任自己,借着拉椅子的动作选了一个不近不远,随时可攻可守可逃跑的地方,甚至连这推让点心的举动,都只是一种试探。 并不饿的庄云州垂着眼眸,从碟子中拿了一块点心,先咬了一口,吞了下去。 见他吃了,方启灵自然的把碟子拉了回去,捡起一个直接扔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而后又慢条斯理的捻起另一个,玩了一会儿才放进嘴里。 庄云州看他这样子,心中一涩,垂着眼睛道:“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我让厨下做些吃食。启灵兄想吃什么?” “只要是吃的都行,我不挑。”方启灵将那块甜的腻人的点心咽下去,笑道。 “不挑……”庄云州顿了一下,想起这人先前挑食还理直气壮的说‘人生在世就是要吃最好吃的东西,看最好的风景’的场景,勾唇,“好,我让他们随意做了。”他大方的唤来符离,说了几样餐食,符离便领命去了。 这几样都是方启灵往日最喜欢的菜色,他自己其实都记不得了,只是觉得这地方厨下的手艺真是不错,好吃的很。 庄云州放下筷子,不动声色的揉了揉饱胀的腹部,终于开始了正题:“你都还能记起什么?” “我叫‘暮云’,我知道这是个化名,真名是什么记不起了。最早的记忆是杀了一个熊星族的熊崽子,好像被什么人给救了,然后就现在。”方启灵眯着眼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吃饱喝足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境况放在心上。 尽管从他先前的表现中已有所准备,但听到方启灵亲口出说来,庄云州的眼神还是忍不住黯淡了下来,及能说过,暮云杀掉熊蛮子是半月前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种种,他都忘记了。 方启灵从清醒至今,看起来放松,实则冷漠的观察着一切,体内源力浮动,若是对方有任何异动,定会迎来他雷霆一击。 可现在看着庄云州的表情,他竟发现自己的心竟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十分的不舒服。他握了握拳头,故意站起来转了两下腰,扬声道:“躺了这么久,躺的我浑身难受。诶,对了,你叫什么呀?” “庄云州。”庄云州轻声道,抬起眼认真的看着他,“我叫庄云州。” “庄云州。”方启灵在嘴里重复了一边,而后挑眉,“这个名字……” 庄云州抬头,眼中不自觉透出些期待。 “好啊!”方启灵慡朗的笑起来,“云州,好听!” 庄云州眼中期待渐渐消失,自嘲的笑了一下,还是温和的道谢:“谢谢。” “那我呢?启灵?姓呢?”方启灵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了一下,补充道,“我们之前应该认识吧?” “认识。”庄云州点头,“我们是好友。你姓方,方启灵。” “方啊……”方启灵摸了摸未被面具覆盖的下巴,“我的名字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那我的来历呢?我之前是什么样的?”方启灵又问。 “你是西境北荒领裂天府纳川城城主的第三子,跟你两个兄长同父异母。后来我们一同拜师抱朴宫,你师父叫镜泊,是我师叔。六年多前,你跟我说,你要随师叔外出历练,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传来。” 庄云州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方启灵用这样防备的态度对待,如今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心头五味杂陈,淡淡扯了一下嘴角,索性把话说明白:“你天资超绝,却投入宫中之前被方家长老破了识海。” 听到这儿,方启灵这才对庄云州的话信了七成。 他还记得自己脸上带着的面具叫‘空衍’,这面具能够挡住所有神识的探查,本就是为了遮住自己最明显的特征。他自身修为已经到了大府主境第七层,若不经探查,没人会相信一个大府主境的人识海会是破碎的,而这人知道这一点。 “原来我的识海是被我自己家的人给破的啊。”方启灵笑了一下,眯着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这样生疏且陌生的方启灵,庄云州实在有些不想面对,他甚至不想叫他启灵兄,他温声道:“暮云兄,天色不早了。你病体刚愈,不如明日我们再叙?我叫人给你预备房间。” 暮云兄?预备房间?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慡呢? 方启灵重新趴会椅背上:“你也说天色晚了,下人应该都睡了,就不用劳烦他们了。今天就委屈你同我挤挤。咱们同榻而眠如何?” “毕竟,你我可是‘修侣’呢。” 第八十六章 瀚海血雾 ‘修侣’这两个字被方启灵微微拖长了语调,带着些微的调笑和戏谑,他放松的扒着椅背,露着的一双眼睛中含着些笑意,竟有几分初见时的调皮意味。 庄云州未曾想他竟清醒的那样早,还听到了沉稳的话,登时羞囧的从耳朵到脖子处具是一片通红,他辩解道:“此事着实是个误会,你我只是生死之jiāo。” “哦~~是生死之jiāo啊。”方启灵仰了一下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生死之jiāo也行啊,都差不多。正好,我就住这里你这里了。” 都差不多?……差多了好吗?!庄云州简直被他弄的没脾气了:“……我让人给你收拾间屋子。” “这么不想跟我住?”方启灵站了起来走到庄云州面前,特意绕着他走了两圈,发出了一连串的灵魂拷问,“我这伤还没好利落呢,生死之jiāo不应该时刻看顾我吗?生死之jiāo就这么放心我吗?生死之jiāo都不愿意分一半chuáng给我吗?” 庄云州被他这一连串的‘生死之jiāo’念的都快不认识这四个字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执着,一定要跟自己住一个屋。 这个问题其实方启灵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心里莫名的有一种声音,在这种时候一定要赖在他身边,千万不能让这个人跟自己拉开距离。 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庄云州自来都不是qiáng势的个性,面对的又是方启灵,直到和方启灵并肩躺在chuáng上他都没能成功捍卫自己的领土权。反倒是方启灵特别的大方,鞋子一蹬,足下轻飘飘的一点,就落在了chuáng上,盘膝坐好后还凡客位置的拍了拍身旁空位:“快上来啊,不是困了吗?” 庄云州头疼的揉了揉太阳xué,用方启灵有些看不太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了chuáng边。折腾了一天,大喜大悲的情绪弄的他实在是累了,庄云州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指过去熄了烛火,和衣躺在chuáng上,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旁边的人。 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却不想那从身旁人身上透过来的热度反倒催生了他的睡意,躺着不多时竟真的睡着了。 听着庄云州均匀轻柔的呼吸声,方启灵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野shòu般警觉的神经着实让他难以在身旁有人的环境下安然入睡。他在心里无奈的啧了一下,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破毛病,睡不着还非得赖着人家。 方启灵小心的翻了个身,侧躺着注视着庄云州的脸,说起来,这个人一定是他先前特别信任的人,否则,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在这种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就算是确认了对方对自己毫无恶意,他也一定会一走了之。 接连两日都没睡好的庄云州昨夜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他起来睁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请铜子给方启灵安排一间客房。 他的想法当然是很美好的,但就是没有旁人行动快。 这一早,当庄云州走进饭厅用膳的时候,就见着方启灵已然跟大药师药三以及小少年铜子聊的热火朝天了,三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来的那么多话聊。 而一旁的及能和沉稳、沉默两兄弟则一副收拾完毕准备离开的模样。 庄云州当下脚步就是一顿。 药三谈笑间瞧着他来着,冲他招了招手,庄云州走过去坐下。 “云州,暮云现下虽醒了,可伤在头部,便是我也不能肯定是否还有残伤遗留。他身旁实在不能缺人照看,我呢,素来不喜旁人打搅,草庐中只得三个下仆做些粗使的活计。分不出人手来,反正你同暮云是……”药三迟疑了一下,方启灵便在旁边提醒,“生死之jiāo。” 药三点了点头,接着说:“反正你同暮云是生死之jiāo,你便多照看他些吧。少时我就让人送新的寝具过去。” 庄云州蓦地转头看向方启灵,他转开脸,扶着头装做一副‘哎呀,头好疼’的样子。 “……”尽管知道他可能是装的,庄云州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就在这时,及能三人朝他见礼:“大哥既然没事,我们三人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庄云州皱了眉头,“为什么?暮云兄不是你们老大吗?” 沉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这个老大是我们擅自认的,之前我们根本就认识。” “那天也是我们幸运,正巧和老大在同一家客栈住宿。熊星族的熊蛮子也在,此人心胸狭窄、凶残bào躁,同未婚妻吵架,对方不过随手指着沉默说了一句‘我宁愿嫁给这个幻眼族也不愿嫁给你’,熊蛮子便发狂的掀了酒家,说要把沉默的眼睛挖出来,我们幻眼族和木族族群弱小,就是给人杀了也无人敢出头,是老大出手救了我们。” “他二人追打到城外便不见了身影。还好我们幻眼族擅长追踪,找到了受伤的老大一路遮遮掩掩的给送到了杏林城。” “如今熊蛮子死了,熊星族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准备找个地方藏身,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庄云州这才明白始末,知道原因也不再挽留三人,赠了对方些源晶以作感谢后,就送走了及能三人。 方启灵听着沉稳的话就像听着旁人的事一样,没有半点共鸣感。 他已经记不得到底是因为什么跟熊蛮子斗起来了,但肯定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因,隐隐约约间,方启灵似乎觉得熊蛮子毁了他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重要到,现在他一想起那个熊星族心里的杀意还是止不住。 不知不觉中,方启灵的眼中浮现出一团血雾,将他整个童眸都染成了妖异的红色,识海中不断袭来的罡风骤然狂烈起来,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气渐渐弥漫了整个虚海,罡风吸收了这血气,竟似吸食了什么大补之物,chuī动之间竟是一片寒光剑影,金石戈鸣。 方启灵的神念在这如刀似剑的罡风中被切割打磨,越发的锋利凝实,但随之而来的剧痛也让他几欲发狂,他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咬着牙齿,忍耐着内心不断泛起的杀意,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爆发,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忍的全身发抖。 一个浓烈的血气自方启灵身上冲天而起,他蜷缩在一起,整个人却像是一头自远古苏醒而来残bào异shòu,桌上的器物被他身上的气势震得咔咔作响。 “瀚海血煞!”药三倏的站起,震惊的看着方启灵。 庄云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刚要冲过去就被药三死死的拉住,拽着他离得远了些。 庄云州急的不行,可药三境界比他高的多,他怎么也无法挣脱:“药伯伯,你放开我!” “别过去,你帮不了他!”药三喝了一声,“这是血池的瀚海血煞,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 瀚海血煞?庄云州猛地停住了,他曾看过一个叫做《天泽奇观》的留神石,里面说过天泽界有一异度空间,换做血池。 每隔百年血池就会开放一次,入口不定,会随即吞噬天泽界的生物入内。这血池共分为九层,只有将这九层完全通关的人才能从血池中走出来。 而血池的每一层通关都有着极其丰厚的奖励,可以说每一个从血池中出来的生物都会产生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 无数天族人渴望着有朝一日进入血池,但又有无数天族人害怕无端被血池卷入,因为血池中终年弥漫着一种血色雾气,这雾气就叫做瀚海血煞。 这血雾有腐蚀人神志的功效,人吸收的血雾越多,就越容易迷失神志,变成只会杀人的怪物,血池中没有怜悯,没有仁慈,铺天盖地全是杀意,在那里,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 那里是地狱般的存在。 “怎么会?!”庄云州怔忪的看着方启灵,“瀚海血雾不是出不了血池吗?” 药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这确实是瀚海血雾。他现在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杀意,最好还是别靠近。” 瀚海血雾越到后面几层就侵蚀力就越qiáng,这人出了血池,体内的血雾定然是从第九层带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隐约留有神志不bào起杀人…… 药三看了看庄云州,更是坚定了两人的关系。 庄云州不再挣扎。 “看来他现在失忆并非是因为熊星族的暗煞之力,是这些瀚海血雾弄的。”药三听说暮云的后遗症竟是失忆时就觉得哪里不对,他当日猜测这人醒来之后兴许神念力量会虚弱甚至倒退一段时间,却不想结果却八竿子打不边。 “药伯伯,那怎样才能驱除这些瀚海血雾?”庄云州急道。 药三摇了摇头:“没法驱除,只能让他自行吸收。这些天最好少刺激他,尽量别让他起杀意,还有就是,若有温养神识的丹药或灵食,多喂点儿给他。” 庄云州当下便深深一礼:“药伯可有药,我愿倾力求之。” 药三点了点头:“你放心,看在长命的面子上,我不会让你的修侣有事的。” “铜子,去药室把所有的养神丹、温神液、元神丹都拿来。” 庄云州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纠正药三的称呼,一颗心都扑在方启灵身上了。 过了许久,方启灵识海中的红雾逐渐褪去,罡风也恢复了平日的qiáng度。刀割火燎的剧痛褪去,方启灵身上那股凶煞之气渐渐没了,他放松了身体,趴在桌上剧烈的喘息着。 庄云州冲了过去,再顾不得什么,把他抱在怀里,塞了两颗温深丹给他。 在被抱住的瞬间,方启灵身体僵硬了一秒,qiáng行将几乎要击出的源力压回体内,躺在庄云州怀里,顺从的吞下丹丸,一股暖流从口齿中弥漫,浸润了他饱受折磨的神念,让他舒服的吐出一口气,勾起嘴角笑了。 识海中被丹药温养的神念重新聚拢起来,竟比之前更加壮大了一丝。 神识力量居然变qiáng了?!药三眨了眨眼,震惊的差点儿揪掉自己的胡子,从来没有听说瀚海血雾还有这等功效啊! 罡风带来的疼痛已经到了习以为常的程度,方启灵实际上已经没事了,他却一点儿也不舍得从庄云州的怀里起来,扔装作虚弱的样子邀功:“这觉得这我第一次忍住杀意,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你觉得?庄云州一顿,点了点头:“嗯,我们是挚友。” 挚友?呵。方启灵表示肯定没这么简单。 第八十七章 不生息树种 经过这么一折腾,方启灵在庄云州的房间里算是正式落了户了。 因为不习惯身旁有人,方启灵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入眠,也已经做好了用修炼代替睡眠的准备。可他的身体竟出乎自己意料的飞速习惯了庄云州的气息。 不过三日,方启灵就在修炼中不知不觉的入了睡眠。天知道当他醒来且发现庄云州躺在身边毫发无损的时候,自己有多不可思议,似乎在这个人身边,他就有一种放松感。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放松一发不可收拾,前几天睡姿还正常的他在第五天就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以一种扭扭蛇的姿态把他的‘挚友’牢牢的抱在怀里,就像是守卫着天材地宝的贪婪异shòu,缠的人家在睡梦中眉头还皱得紧紧的。 尴尬的松手,方启灵摸了摸鼻子,瞅着没了中午压身终于舒展开眉头睡的香甜的庄云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人家的脸庞,咕哝道:“长的可真俊……” 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有星星,还有那眼睫毛,浓密还卷翘,眨眼的时候一扇一扇的…… 方启灵啧啧称奇,暗想,一个人怎么能长得这么顺眼,这么好看呢?就跟照着他心里最喜欢的长相长的一样。这个嘴唇,颜色粉嘟嘟的,怎么就看上去那么好亲呢? 方•原人形异shòu•启灵就这么看了人家的睡颜老半天,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了人家下巴上,嘴离人家的嘴也就差了那么半寸的距离。 …… ……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方启灵倏的抬头,小小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忽然觉得他跟这个人的关系可能、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更不简单一点儿。 比如说,他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就相处了这么几天,他居然对人家有了一些不太适合少儿知道的企图。 到现在,方启灵不得不承认,庄云州一开始拒绝跟他睡同一张chuáng的想法可真对!他现在已经开始担心再这么下去,他在梦里不知不觉把人给轻薄了都不奇怪! 当然,说是这么说,要让方启灵放弃好不容易骗来的福利,那是不可能滴。 ••• 药三最近一心扑在药田中,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照顾他的灵药,方启灵闲着也无聊,便主动进去帮忙。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被药三嫌弃的要死,但他人聪明,学得快,很快药三就不再赶他,闲暇的时候还会教他一些有关灵药的知识。 方启灵就这么拐弯抹角的打听到了庄云州到杏林城的真正目的。 “他来此求三味宝药,风霜宝果、血月天参和幻海神jīng。” “这三样都是无极渡海丹的主药。说起来,无极渡海丹对一般人来说就是个jī肋,虽说有修补神念伤痕的功效,可这功效就跟上品温神液差不多。但温神液只需一般的药材就能得,这三种宝药价格昂贵不说,还极难得,要说起来,唯一特殊的功效也就是能减轻识海破碎之人的痛苦,也不知道他费这么大力气是要给谁寻的。” 药三细心的给一株幻月棉浇了灵液,转头就看见一张就算带着面具还是能看出傻笑的脸:“……我说个无极渡海丹,你傻笑什么?” 方启灵回神,反问:“啊?我笑了吗?” “……”药三瞅了他一眼,暗自思索,没听说瀚海血雾除了迷惑人神志,还有让人变傻的功效啊? 药三不再理会他,方启灵却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一整天对人都如沐chūn风,和气的不得了。 时到正午,被药三支使出去城西买东西的铜子脚步略有些急促的冲进了家门,看见庄云州和方启灵二人便有些着急的道:“我今日在城西见着了一队熊星族人,他们到处在打听城里有人没有收治过体内有暗煞之力且带着面具的灵族人。” 庄云州一惊,转头看向方启灵。 方启灵皱了皱眉头:“铜子,你可知他们都是什么境界?” 铜子道:“我听基药店的掌柜说,领头的有小领主境的修为了。” “这就有点儿难办了。”方启灵含笑摸了摸下巴,他嘴里说着难办,眼神中却显出些漫不经心的锐意,周身也不自觉的散出些危险的气息。 庄云州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念头,不赞同的道:“你体内的瀚海血雾尚未吸收殆尽,万万不能动手。” 方启灵未曾想心思竟被庄云州看出,身体稍微顿了一下,继而眨了眨眼,一副很是无辜的样子摊开手臂:“我没想动手啊。我一个区区大府主境的修者,对方可有小领主境呢。” “你别骗我。”庄云州皱起眉头,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话:“我不想再见到你被瀚海血雾折磨的样子了。” 后一句话补的方启灵身上那点儿杀气顿时散的一gān二净,心里欢喜的直冒泡。 他伸手挠了挠头,妥协道:“行了行了,我都听你的。”他竖起手掌,“我保证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但是,要是他们找上门来,我可就没办法了。我这个,”伸手敲了敲脸上的面具,“可有点儿显眼。” “这面具你自己也摘不掉吗?”庄云州之前就有些奇怪,这面具好似长在他脸上的一般。 “摘不掉。”方启灵也很无奈,“这面具叫‘空衍’,看起来像是木头,但实际上是一种叫做‘衍’的异shòu,除非能够输入正确的神念密匙,否则无法解开。” “你现在记不得密匙了。”庄云州帮他补上了没说完的话。 方启灵点了头。 两人面面相觑,庄云州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忧心。 小铜子在一旁听着他两人的对话,一语点醒梦中人:“密匙既然是暮云师兄自己设的。那师兄多试几次,说不定能把密匙试出来呢?” “比如说,师兄自己的名字啊,庄师兄的名字……之类的。” 听到这里,方启灵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心中微微一动,将神念探出,在面具的眉心处印上代表着‘方启灵’三个字的神识纹,神识纹尚未贴在面具上,就被‘空衍’散发出的能量击碎了。 不是这个…… 方启灵又看了一眼庄云州,再次进行尝试。 而这一次,那神念密匙刚印上面具,方启灵便顿觉脸皮一松,他伸手一摘,‘空衍’便轻而易举的被他拿在了手上,露出了常年未见阳光而显得格外白皙俊朗的脸庞。 他转向庄云州,露出一个略带痞意的笑:“唔……真的摘掉了。” 庄云州看着六年多未见似乎更加俊朗的脸,心脏稍稍跳动的快了一点儿,他掩饰的用手摸了一下鼻梁:“摘掉就好。” 方启灵瞧着他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眼神一转,忽而倾身凑近:“不如云州猜猜,我这面具的神念密匙是什么?” 忽然靠近的俊脸让庄云州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他转动身体,跟对方拉开了些距离,略带些结巴道:“我、我怎么知道。” “‘庄云州’。”方启灵把脑海伸过来,盯着他意味深长的道,“是云州你的名字啊。” 庄云州虽有些猜测,但方启灵亲口说出来,却还是让他心中忍不住泛起欢喜又苦涩的滋味。欢喜于对方的情感,苦涩于无望的未来。 他眨了眨,把眼中情绪眨掉,若无其事的道:“我们是挚友,也不奇怪。” 方启灵眼中的笑意一顿,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继而哈哈一笑,长臂一伸,勾住人的脖子把人揽进怀里:“是啊,我们是挚友嘛。” 铜子小少年看着两人这旁若无人又略显诡异的气氛,顿时觉得大人果然是复杂的动物,明明看上去喜欢对方喜欢的不得了,还假惺惺的说什么‘挚友’,难不成‘挚友’是修侣的另一个名称吗? 觉得无趣的小少年‘噔噔噔’的跑走了,今天晚上是风火镜仑花结果的日子,师父忙活了小半年,就等今晚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药三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好,他把庄云州唤了过去:“我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今日便领你去求药。” 庄云州一听这话,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用罢早膳便用一双眼看着药三,安静的等着。 这种无声的催促看的药三无奈,用餐的速度都比平日快了几分,吃完,他把餐具一放:“走吧。” 风霜宝果是最好求取的一种,药三亲自上门,都是住在杏林城上百年的老邻居,西丰看在药三的面子上,只要了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便同意售卖。 庄云州慡快的付了足够的源晶并一些对西岳族大有好处的天材地宝后便轻松到手,连带两位药师寒暄的时间都没过一个时辰。 支芽族横竖药师手上的血月天参则麻烦了一些,虽然看在药三的面子让庄云州几人进了门,可对于庄云州能拿出来的东西他却统统不感兴趣。 眼见着生意要谈崩,药三开口做了和事佬:“横竖,这么多宝贝你都不感兴趣,不如自己来开个条件,若他们做不到,那我们转身就走,再不纠缠,如何?” 药三在杏林城住了上百年,性格又好,很是乐于助于,在此处威望很盛,横竖早先也曾受过药三恩惠,此时他开口,横竖也不能不给面子。 他沉吟了一下:“我有一粒不生息树种。十年来,我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让它发芽,你若能做到,血月天参,我分文不取的赠送给你。” “嚯!不生息树种!”药三吓了一跳,皱起眉头看着横竖,不满的道,“横竖,你这个条件有些过了吧?不生息树种号称最难培育的灵药,我这师侄并非药师,连我都没把握的事情……你这不是刁难人嘛!” 横竖见药三生气,苦笑一声:“药老哥,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孙子迟迟无法长出第一片支芽。他出苗已经快十五年了,你知道的,我们支芽族若出苗二十年还无法长出第一片支芽,就相当于夭折。只有不生息树叶上凝结的露水可以救他,我没本事,种不出不生息树,五年后,只能靠这只血月天参给芽芽续命了。” 药三未曾想这其中还有这等缘由,不由一怔,他看了一眼满眼无奈心酸的老友,人命关天,还能说什么,长叹一口气,转身对庄云州道:“云州,你别着急,这血月天参我再给你想想办法。” 庄云州眨了眨眼,迟疑的道:“不生息树种的话,我大概可以试一试。” 第八十八章 横抱 “什么?!”听见庄云州这话,横竖一下子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庄云州看见他侧颈处的皮肤上从无到有的飞快长出了几片翠绿的叶子,一直延伸到耳后。 “你真的有办法?”那些叶子颤动了两下,横竖的声音带着一些粗哑和激动:“不知庄师侄师从哪位大药师?” 这件事对横竖意义实在太过重大,他紧盯着庄云州,飞快的猜测着对方的身份,灵族的肖澳大药师,杨长命大药师,还是封野药师?这几位在培植上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说不得能行呢? “我师父……不是药师。”被大药师希冀的眼神这样看着,庄云州迟疑的一下,还是如实说了,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横竖亮起来的眼神顿时一片灰暗,对于庄云州的后一句他一点儿也不相信,只当对方是有那么一点儿本事,想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对他来说,试一试也没有任何损失。 这想法让他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侧颈两旁的叶子随着他的想法渐渐卷成了一个叶卷,慢慢的从皮肤上慢慢缩了回去。 他看也没看庄云州一眼,转身对着药三平静的道:“药老哥,我只有一颗树种,实在经不起年轻人随意的‘试一试’。” 他这话甚至都不是对着庄云州说的,语气虽还算客气,但其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方启灵在一旁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药三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是知道庄云州真正身份的,若他是杨长命的亲传弟子,横竖这话药三怎么也会怼回去的,可问题是,他师从阳明师者,是个拓印师啊! 所以,药三内心深处跟横竖是一样的想法。因为他自己身为药师,最是明白不生息树种的娇贵,它根本经不起外行的尝试。 横竖培育了树种十年,都没让树种发芽,可就凭他能让树种在这十年间一直保持着生机就表明了他在药植方面的功底。药三扪心自问,换做他自己,估计是做不到这样的。 他在灵族中已经算得上是数得上名号的药师了,他做不到,横竖也做不到的事情,庄云州这样的外行人就更不要说了。 因此药三叹了一口气,首先站起身来:“云州,走吧。血月天参的事情,我们另想办法吧。” 见药三也不相信自己,庄云州有些着急了:“药伯伯,横竖药师,我并非无的放矢,您们看。” 他反手拿出了一粒紫沙金种子,识海中‘生’字源纹闪耀,种子在他手心中迅速的抽芽生长,不多时一株枝叶呈金huáng色的紫色花朵便在他手心中站立,被阳光一照,这紫沙金的叶片上仿佛有金沙在流淌,美得摇曳生姿。 “木系源术?”横竖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灵族的木系源术我已经试过了,一个拥有三代木系源术的修友整整催生了三日也未曾成功。” 药三却缓缓摇了摇头:“这不是木系源术。”他自己使得也是木系源术,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这个源术是他未曾见过的,药三看着庄云州手中的紫金沙,眼神亮了起来。 庄云州点了点头,解释:“确实不是。这个源术对一切有生命的物品都有催生的作用。不过,它对植物类的功用最qiáng。” 见横竖还有些犹豫,庄云州又补了一句,努力说服对方:“我相信就算是我的源术无用,也不会伤到树种的。请药师让我试一试。” 方启灵看着庄云州被质疑成这样还在努力说服对方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他伸手拉住对方:“云州,算了。我没事的。” “这怎么会没事呢!”庄云州狠狠的皱眉,他自创功法之后,不知听了多少弟子形容过罡风chuī过神念的滋味,那痛到恐惧的样子让他始终难以释怀。这些人不过经历了一小时的罡风炼神,启灵却过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六年多。他想都不敢想这个人是怎么熬过来了。 “我不疼的。”方启灵露出一个慡朗的笑,“真的,我没觉得疼。”实际上是疼的已经麻木了。 庄云州却不理他,继续推销自己,为此还另外拿出了不少魔植的种子,一时间,客厅的石质地板上爬满了无数魔植,把大药师的家整成了一片恐怖魔植森林。 横竖看着站在一片危险程度极高的魔植中央诚恳看着自己的灵族人,吞了吞口水,侧颈两旁的叶子都震得悄悄冒出了一个叶尖。 庄云州伸手抓住一条想伸向横竖的绞杀榕树根,把他扔到后面:“请药师给我次机会。” 武力值不是很高的大药师僵硬的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家的客厅:“你……你先把这些收了。” 得了横竖的首肯,庄云州弯起眉眼,如释重负的笑了。 他将源力缓缓收回,摊开手心,魔植们一个个跳回他的手心,变回了原来的种子模样:“抱歉,为了防身,我身上大多都是魔植。” “嗯。”横竖松了口气,站起来往内间走去,“稍等,我把种子拿出来。” 一个由枝条扭曲jiāo错生长而成的小圆盒被横竖小心的抱了出来,它看上去就像是比如招亲用的绣球一般,庄云州仔细找了找,竟没有看见盒盖和钥匙孔。 横竖将盒子放在桌子上,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一种和灵族源力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力量波动从他手上弥漫出来,庄云州就见他那根指头上原本正常的皮肤渐渐变了样子,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水分,变得gān枯粗糙,颜色也成了青褐色,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跟那盒子材质一样的树枝了。 他的手指点在了那盒子上,庄云州惊奇的发现,横竖的手指放在盒子上的瞬间,就跟盒子上的枝条悄无声息的融为了一体,仿佛那盒子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股奇异的力量缓缓动了一下。小圆盒上的枝条竟活了一样的蠕动了起来,看上去像是被抽动的毛线球,被横竖收起,滚动着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发着光的银白色种子,长的像是胖版的蚕豆一样,蜷缩着漂浮在半空中。 横竖两手捧着它小心的放在了庄云州的手里。 庄云州低头看了它一眼,身上源力波动起来。 “等一下。”横竖喊停。 庄云州睁眼疑惑看过去。 横竖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你就这么……直接开始吗?” 庄云州恍然,是了,不生息树不是他随身带着走的魔植,它是要安家在这里的:“请药师指一片地方,我把它种下去。” 横竖忙点头,领着他们推开一间单独隔开的院子,瞬间,众人就感觉到温度比外界骤然高了许多,一片十尺见方青金色的土壤映入眼帘。 “青金土?”药三蹲下抓了一把捻了捻,叹息道,“怪不得前些年听说你将至宝雨灵芝都卖了,都换了它们了吧?” 横竖笑了笑:“什么都比不上芽芽的命。” 这一笑中的慈爱和心甘情愿让庄云州心中泛起了微微酸涩。他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识海中‘生’字颤动了一下,骤然发出明亮的光芒,庄云州毫无保留的将全身的源力输入进不生息树种中。 横竖眼睛紧紧盯在不生息树种所埋的那片土地上,紧张的几乎屛住了呼吸,此时的时间对他来说每一息都那么漫长。 庄云州的源力涌入树种的时候就发现它果然不愧是号称最难种的灵植,整个就像是一个大胃王,贪婪的吸收着从庄云州那里传来的生命能量。许久,一个银白色的胚芽才肯颤颤巍巍的从种子中萌生出来。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不同于那些瞬间生长出来的魔植,没有声息的土壤几乎让横竖失去了信心,他捂住心脏,承受不住的转开了眼睛。 “出芽了!横竖,出芽了!” 胳膊被拉扯,药三略显激动的声音让横竖猛然睁开眼—— 只见那青金色的土壤中,果然冒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银白色小点儿,尽管只有非常小的一点点,但就足够让横竖激动的呼吸粗重,老泪纵横。 长出来了!真的长出来了!!!芽芽,芽芽有救了! 不生息树种过了萌生的这一步,吸收起源力的速度便减缓了很多,青金土中蕴含的丰富营养更是促使了它健康的成长,随着庄云州的催动,两片银白色的叶子努力的从土中冒了出来,快速的抽条,又肉眼可见的长高,原本柔软细嫩的枝gān随着生长变得坚硬而粗壮。 庄云州虚海中的源力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源力之湖的水位不断下降,这样庞大的消耗让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唇色也渐渐发白。 但此时他已经不能放手,不生息树只有长到九尺高才算是一株成树,此前都算是幼苗的树种娇气到也许他输入的源力颤抖一下都要夭折的地步。 缓缓的调整着自己逐渐加重的呼吸,庄云州全神贯注的控制着源力的输出,通体银白的不生息树一寸寸长着,舒心的尽情伸展枝条,枝gān上柔嫩的叶子成片的冒出,转瞬间便成为浓密的一簇。 七尺……八尺…… 九尺! 就在庄云州的源力湖中最后一滴水都消失的瞬间,不生息树的生命气息骤然bào涨,宽大的树冠有规律的颤动了三下,耀眼的银色光芒自树上亮起,将降临的夜色驱散的半点儿不剩。一种说不出的清新味道从不生息树上散发开来,随着风弥漫了整个药师城。 杏林城中无数感应到这股qiáng横生命力的药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了过来,横竖院中亮起的银光就像是黑夜中的火把般那样醒目。 “不生息树!” “是不生息树!” “太神奇了,居然有人种出了不生息树!” 无数惊叹的声音在这个药师城中不同的院落中响起,可以预见的,明日定然会有无数同门来敲横竖的家门。 那耀目的银光只停留了几息的时间,便化为一道银白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笼罩在不生息树的树冠周围,应和着微微颤动的树叶,美丽的让人忍不住赞叹。 庄云州看着院中长成的大树,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虚弱笑容,脚下却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就在将要跌倒的瞬间,一条有力的臂膀拦住了他的后腰,他整个人就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温热的胸膛和熟悉的气息包裹让庄云州内心慌乱了一秒,他挣扎着想退出去,却被方启灵牢固的臂膀和瞥过来的严厉一眼定在当场:“你别动!” 体内不断涌上来的疲惫让庄云州脚下发软,推动人的手都毫无力道,方启灵并不理会他的推拒,弯腰揽住人的腿弯一把把他横抱起来,问道:“药师,可有客房?” 第八十九章 进击的启灵兄 “有的,有的。”横竖连忙在前引路。 庄云州冷不丁的被方启灵大庭广众之下采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来,当下窘的耳根都红了,他不愿当着其他人的面跟方启灵推推拉拉的不庄重,只低声道:“我能自己走,你先放我下来。” 把人抱进怀里的方启灵能听他的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他低头一本正经的道:“你现下源力枯竭,脚力虚弱,不若我的脚程快。你我即为挚友,此次求药也是为我,这点儿小事,云州便不需跟我客气了。” “……”我并没有要跟你客气的意思! 庄云州头疼的看着他,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横竖便推开了一扇门:“寒舍不堪,诸位见谅。” 也就这么说话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客房,庄云州这下也用不着说什么了。 方启灵勾唇笑了一下,没再多言就弯腰把他放了下来。 横竖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儿微妙。 方启灵好似没察觉他的目光,就在庄云州在内间调息的时候,便和两位大药师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本来是方启灵问一些关于灵药灵植方面的问题,把两个大药师谈话的兴趣勾起来后,他不着痕迹的引着捧着,三人就这么越聊越欢畅,从血月天参的稀少珍贵,感慨到庄云州的源术对药师来说多么珍贵上,再到后来不知怎么得,就扯到方启灵和庄云州二人的关系上了。 庄云州盘膝闭目,源力在经脉中欢快的奔流循环,天地间的源力被他鲸吞般的纳入体内,虚海中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gān涸的源力湖中莹huáng色的湖水飞快的充盈,滋润着他虚弱的身体。 庄云州苍白的唇色又逐渐恢复了原先的红润,待体内源力再次充盈,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的源力竟又jīng纯了一些。 正在此时,外间的谈话声传来。 “……哦,这么说来,庄师侄此行是为方师侄而来。”这是横竖的声音。 “唉~是啊,我识海出了点儿小问题。云州不知听谁说无极渡海丹有奇效,便出宫为我寻药。我说实话,横大师别生气,他方才被二位怀疑,我看着是真心疼,恨不能拉他走了。可云州不肯,定要求到才肯罢休。”方启灵假意不满,可语气中的炫耀和满足那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是嘛,呵呵……”横竖他gān巴巴的笑了两声,意思意思的应和一声,“庄师侄和方师侄的感情可真好。” “云州和我是至jiāo好友。只是想到药师伯说最后一味幻海神jīng在不太好说话的棋海大师手上,我是真担心他又受刁难。” “棋海?”横竖提高了音调,须臾他的声音里就带了些同情,“在他手里,想要换来的话,那可真是要废些周折了。” “哎~~”方启灵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担心他受刁难。其实没有无极渡海丹也没什么,我只是受点儿疼,怕只怕他不愿放弃。” “他为我做的实在够多了。” 横竖看着方启灵感叹的样子,想起方才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越想越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太对,他侧过身小声问药三:“这两人真是只是朋友?” 药三刚想说什么,却不想方启灵耳朵尖,把横竖的话听个正着,自己就开口解释了:“不是朋友,是挚友。” 这有什么不一样?横竖在心中腹诽。 方启灵跟看见他想什么一样,发出一连串的问话:“朋友会为你千里求药?朋友会这样大费周章,不顾自身体面?只是朋友我会瞧见他难受也跟着心疼?朋友会时时刻刻想着着对方,见不着就难受?” 横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方启灵就自顾自的回答:“不会的。这些只有挚友才会!” 不,这些挚友也不会!横竖在心中呐喊,这些不是修侣之间gān的事儿吗?!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里间的庄云州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走了出来:“横竖大师,今日时辰不早了,不生息树即已长成,我们便不叨扰了。” 横竖听了一脑袋方启灵的‘我和挚友感情深’,对他两扑朔迷离的关系也是头疼,赶紧将血月天参拿了出来后,送了几人出门。 回到三药草庐,庄云州想起方才方启灵跟药三和横竖说的那些话,有些说他两句,又觉得难为情的很,踟蹰再三才垂着眼道:“启灵兄……方才那些话,你、你可不要再同别人说了。” 方启灵十分喜欢看他现在这种不自在还有些羞窘的样子,故意问:“什么话?” “就,就……”庄云州眼神不自觉的游移了一下,低声道,“就是‘挚友会做什么,做什么’的那些话,旁人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方启灵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趴在椅背上含着笑看他,“没什么可误会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方才虚弱难受,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心疼。我若见不着你,心里就时时想着你。你若因我受刁难,我心里想着宁可疼死也不愿你难过半点儿。” “你看,我都记不得以前同你相处的事了,可这才不过几日,我便又不自觉的什么都想着你,料想挚友之间也就是这样了。” 庄云州听他每多说一句,心里的欢喜就多一点儿,那些情绪咕嘟嘟的冒出来,让他想压都压不住,只觉得方启灵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在他的脑袋里,搅得他脑袋里一片浆糊,脸上也热的不得了。 等方启灵说完,庄云州已然什么都思考不了了,他其实很想反驳他的是歪理,可张了张嘴,却又发现方启灵压根就没给自己留半点儿反驳的余地。 难道要自己跟他说,不是,你说的那些是对心上人说的吗? 天知道他qiáng行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定位在‘挚友’上,费了多大的理智和克制,如今又怎么敢自己掀开。 一时间,庄云州被方启灵bī的进退维谷,只能又羞又恼的暗恨:这个人若无其事的说这种话,自己就一点儿都不害臊的嘛?!!! 方启灵看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大片的红霞,这没见过的样子让他看的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忽然就觉得‘挚友’这两个字怎么这么好用呢! 他定然没有感觉错,云州和‘他自己’之间的关系肯定不只是挚友。他很肯定自己恋慕眼前之人,而这人也并非对自己无动于衷,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死撑着不肯承认。 没关系。方启灵露出一个慡朗的笑,这样子的云州也很可爱。他既然一口咬定两人是挚友,那他二人就是挚友好了。 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眼见这人都快羞窘到不行了,方启灵见好就收,伸了个懒腰,转移了话题:“明日去拜见棋海药师,幻海神jīng我自去求取。”听了两位大药师对此人的形容,不是个好相与的,方启灵不想庄云州为难。 方启灵醒来失忆时身旁连个储物袋都没有,庄云州实在不知他想如何求取,他料想这人大约只是不想自己费心太多,因此并不应声,只是道:“再说吧。” ••• 次日一早,药三说好要带着他们去拜访棋海,用罢早膳,他便领着庄云州、方启灵和符离三人一路往东,不多时竟然出了城。 “棋海大师竟然住在城外吗?”庄云州有些惊讶。 “棋海为人孤僻,不愿住在人多的地方。他的居所在城东的墨白林中,入林后你们要跟紧我。记住,这一路任何灵植都不要碰。棋海不仅是药师,他还是个毒师。” 几人一凛,跟着药三一路往前。 墨白林外有一条人工开采的小道,小道的两旁种了不少灵草,一株株品相良好,生长的肆无忌惮,明摆着勾着人去采。庄云州几人记得药三的嘱咐,对这些灵草视而不见。 小路蜿蜒,顺着林子越来越深。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见着一座庞大庄园的一角。 药三几人来到门前,符离便想前去叩门,被药三一把拉了回来:“别碰。棋海最烦见人,这门上涂了毒液,虽不致命,但粘上也够你受的了。” 符离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那我们怎么进去?” “无事。”药三笑了一下,拿出一颗传音石来,“等一会儿吧。”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庄园的门才缓缓从里面打开,一个黑衣青年走了出来:“药大师,请随我来。” 药三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同时低声道:“不是主人主动给的,什么都别碰。” 庄云州心里又沉了沉,这一路上的见闻,让他意识到药三曾说棋海不好相与并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一个能把自家地盘全部放上毒药,半点儿不在意会误伤人的药师,如果不是药三带着,估计他们连墨白林都进不来。 他又预感,今日的求药之旅估计不会那样容易。 果不其然,领路的青年连棋海接待人的客厅门都没进,只给他们指了位置,让他们自己过去,临走时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主人不喜见人。” 连自家下人都不想见,这是有多孤僻。符离瞧着青年离开,在心中腹诽,而后跟着众人进了客厅。 棋海是个长的gān瘦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短胡子,五官虽然长的不错,但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刻薄相,见客人来了,他却连杯茶都没让人上。 药三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自顾自的打开储物袋,从里面端出一杯茶来,慢慢喝了一口。 棋海见状,脸色更是差了一些,这就表明药三想做的事情有些麻烦,他冷声问:“药三,你来我这儿到底什么事儿?” 药三把茶杯放下,笑呵呵的道:“听说你手里有一枚幻海神jīng?” “你想都别想!”棋海勃然变色。 第九十章 希罗王族 棋海就知道药三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这次直接惦记上自己刚到手没多久的宝贝,幻海神jīng他自己都没稀罕够,想换走,没门。 “我说药三,你这耳朵够灵的。我就不能有点儿宝贝,刚得点儿好东西你就要上门,你嘴上能不能按个门儿,全都叫你给秃噜出去了。”棋海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药三,嫌弃的挥了挥衣袖,“不换,快走,快走。” “不走。”药三打开储物袋,又拎出了一个大大的食盒,往桌子上这么一放,“你要是有事儿就忙去吧。你这地清净,我呢,准备在你这儿住上几天。” 棋海看到那个超大的食盒后,眼都直了,指着药三气急败坏的道:“不是,你这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药老头,我可没空招呼你,你赶紧走啊!” 药三把食盒收回储物袋,笑眯眯的站起来自顾自的往外走:“不用你招呼,我东西都带全了。对了,上次我住的那间还留着呢吧?” 棋海急了,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身形快的拉出一道残影,拦在药三身前:“不行。” 药三脚步一顿,绕过他接着往外走:“别客气,用不着你引路,我自己认识。” “谁跟你客气!不行,药老头,不给你住!”棋海紧跟着药三,一定要轰他出去,一想到家里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他就开始浑身发毛,急的差点儿想动手。 这要是别人,他早就下毒把人扔出去了,可来的人偏偏是药三。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当初他得罪了一个权贵,是药三说情,救了自己一命,他动谁都不会动药三,所以这会儿哪怕药三要硬闯,他也只有gān着急的料。 眼瞅着这一行人就要迈进客房,棋海终于崩溃投降:“行行行!药老头,我服了还不行。” 药三收回还没落进客房地板上的脚,轻飘飘的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早答应不就行了。” 棋海胸口急促的起伏了两下,显然是被药三气得不轻,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客厅。那地方是他家里唯一一个允许外人进入的地方。 待进了客厅,棋海才觉得浑身舒坦了一些:“药老头,咱先说好,我只是答应谈。要是你带来的人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你就是赖在我家不走,我也不会答应的。” 药三点头:“好。” 棋海缓和了脸色,这才正眼看庄云州三人:“说吧,是哪个想要幻海神jīng的?” “我。” “在下。” 方启灵和庄云州几乎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方启灵朝他露出一个笑脸。 棋海饶有兴趣在他俩之间扫视一下:“要不你们商量一下?” “不必,大师还是先开价吧。”方启灵自然的握了一下庄云州的手,顺利的阻止了他说话。 “幻海神jīng是万里海底的水jīng华凝结成的极品药材,此物只有生活在海里的天族才有。为了换来它,我付出了三枚水云丹,三瓶清灵丹以及二十万源晶。” 棋海这么一说,庄云州的心就是一沉,二十万源晶且不说,按照丹药品鉴大典中的排名,水云丹可被列为三品丹药,清灵丹则为四品丹药,且水云丹有价无市,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足足超过五百万源晶。 棋海话还没说完:“这幻海神jīng我是不想卖的。药老头知道我的规矩,我若不想卖,你非要我卖也不是不行,价值翻倍。” “先说好,源晶我不缺,生平就爱收集珍奇灵药。而且灵药里的珍奇异宝我也不少,你们要是拿不出不生息树、无垠月根花、三月梦藤,就别开口了。” 棋海每说一种,庄云州的眉头就皱的紧了一些,等他说完,符离就忍不住开口:“大师,您要的这些东西,跟打劫也差不多了。” “呵呵。不是差不多……”棋海咧开嘴露出一个假笑,“我就是在打劫。” “不妨告诉你们,海中天族每十年才上岸一次,今年的陆海集市上个月刚结束。你们要是知道谁还有这宝贝,大可以离开去求,正好。” 棋海抱着手臂,冷笑看他们,摆明了要宰人。 药三端着自己茶杯喝了一口,虽也觉得棋海要价过高,但却也不能开口。横竖他尚且能就jiāo易内容说上两句,但棋海不一样,能让他开口谈已然是极限了,再插手就要结怨了。 庄云州虽不是药师,但不生息树、无垠月根花和三月梦藤他还是知道的,这三者被并称为‘救命三宝’,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残留,服了这三宝,想死都死不了。 不生息树横竖大师那里有,可那是留着救他孙子的命的。至于无垠月根花和三月梦藤……前者,长命师伯曾经有过一株,可已经被他拿去炼药了,三月梦藤是希罗王族出生时才有几率出现的半生灵植,基本属于无妄得到的东西。 “三月梦藤……”方启灵摸着下巴,喃喃念了两次,总觉得这个东西好像很耳熟的样子。 “怎么了?”庄云州见他这样,不由问道。 “我好像见过。”方启灵有点儿迟疑。 “好像见过?”没等庄云州说什么,棋海就刻薄的笑起来,“小子,你知道三月梦藤是什么吗?那是希罗王族出生时的半生灵物。” “希罗族在天族中排名第七,据我所知,目前希罗族也只有十二位王族拥有三月梦藤这种极品半生灵植,那是希罗王族的半身,素来是被他们藏得最深的东西。” “你见过?呵呵。”棋海冷笑一声,“那你岂不是和其中一位王族相jiāo甚笃。还找我要幻海神jīnggān什么?希罗王族那肯定不缺这种宝贝。” 棋海的冷嘲热讽让庄云州脸色沉了下来:“大师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提出这等要求?莫不是耍骗我等?” “……”棋海一时语塞,顿了一下,qiáng辩道,“我方才话还没说完,要是三月梦藤的话,只需一截枝蔓就行了。” “再说,我只是打了个比喻,并非一定要这些。” 从墨白林出来,庄云州着实有些发愁,棋海这人实在油盐不进,他连从师父那里得来的二代源宝都拿出来了,他也不为所动,就只要这三种宝贝。 “符离,商会那边可有幻海神jīng的消息?”庄云州问。 符离摇了摇头。 这下他眉头皱的更紧了,好不容易得了风霜宝果和血月天参,若拿不到幻海神jīng实在是心有不甘。 该怎么办呢? 正在思索间,一根手指忽而点上他的眉心,在中间轻轻揉了揉,庄云州一怔,回神就撞上方启灵无奈的眼神:“你别皱眉,从你遇到我之后,就总不能展颜。我对你来说可真是个麻烦。” 他这话里带着浓重的自嘲让庄云州顿时有些无措,连续否认:“不是。你对我来说绝对不是麻烦。” “那就别总是担心我。我挺好的,真的。” 如果可以控制的了,我也不想这么担心你,可脑袋不听话,心脏也不听话,这又该怎么办? 庄云州看着他,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 横竖大药师成功种出不生息树的消息飞一样的传遍了整个杏林城,无数药师上门求教,甚至不少人想要求取不生息树的枝条和叶子,渐渐的此事朝整个梦幻领蔓延开来。 梦幻领城主府中,一株长约二十米左右的藤菱冲天而起,那藤蔓上长着一颗硕大的huáng色花苞,晶莹剔透的像是huáng水晶一般美丽。 这正是有名的云藤车,那藤蔓上的巨型花苞就是这车的车厢。 “不生息树?就是那个跟我的三月梦藤齐名的灵植吗?”云藤车中一个娇嫩的声音带着好奇声响起。 “是的,殿下。” “我想去看看,都说不生息树长得特别漂亮。” “遵命,殿下。” 那云藤车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朝着杏林城飞去。 而这厢,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有个大麻烦降临的方启灵决定再去找一趟横竖。 棋海所提出的三样灵植中,唯有不生息树的消息可以从横竖处问来,至少可以知道他手中的树种是从何而来。 此时的横竖庭院已然门庭若市,往来的车马、坐骑把门口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一抹讶异浮现在庄云州眼底,三人在无数人的看戏般的目光中走到门口,符离上前叫门,然而,叩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等在一旁的护卫样的男人听了一天的敲门声,实在是不耐烦了,粗声粗气的喝道:“别拍了,没看见这一大堆人都在这儿等着呢吗?后面排队去吧。” 庄云州猜想横竖大约是被不停的拜访弄的烦了,于是便从怀里拿出了传音石。 方启灵则饶有兴趣的跟那护卫聊了起来:“这位修友,这儿怎么这么多人?” 那护卫嗤笑一声:“你这话问的。你不也一样来求不生息树枝的?” “我还真不是。”方启灵眨了眨眼。 “那你来gān嘛?”那护卫狐疑道。 “人找药师还能gān嘛?”方启灵表现的更为惊讶。 许是方启灵非竞争者的身份让那护卫觉得没什么威胁,语气也好了一些,还给了他建议:“那你还是找别的医师吧。看见没,这里都排到七日后了。” “这么久啊。”方启灵惊讶的道,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不生息树的吸引力。 那护卫咧嘴笑了一声:“嫌久?你要是跟希罗族一样,来的是个王族公主,现在就能进去。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等着吧。” 那边,庄云州得了横竖的回音,转头看方启灵蹲在角落处跟人家护卫聊得一脸开心,顿觉无奈,招呼了一声:“启灵兄,走了。” 方启灵应了一声站起来,而后在那护卫惊讶的眼神中,被横竖别院的下仆迎了进去。 ••• 藤萝站在不生息树下,仰着头看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美丽大树,脸上全是赞叹的神色:“他们说的没错,不生息树真的很漂亮。” 就在她伸出手准备触摸不生息树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顿,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喜,就这么突兀的转身跑了出去。 第九十一章 王女藤萝 藤萝公主抛下这一院子的人,什么也没说的就这么跑了出去。她身旁的侍从赶忙去追,刚追出偏院门口,在藤萝身旁负责王女王室礼仪的侍女长瞧见眼前的画面,被刺激的差点儿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我的公主啊,你这是在gān什么啊?!!!住手,快住手啊! “哥哥!!!真的是你!真的是哥哥呀!”对外一直端庄大方、高贵矜持的希罗王女哪里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此时脸上全是兴奋的红晕,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想往方启灵怀里扑。 方启灵皱着眉头用一只大掌按住这个莫名其妙扑过来的希罗人脑袋,把人牢牢的控制在离自己一臂的距离外。 被嫌弃的藤萝并不放弃,她努力伸长的手臂扑腾着要往人怀里扎:“啊,哥哥,是我,是我呀!哥哥,萝萝好想你啊!” 听见这种话的方启灵条件反she的去看庄云州,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唔,”庄云州飞快的挪开眼神,扯了一下嘴角,略带些僵硬的道:“我先去见横竖大师,你同这位……”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她!”方启灵飞快的否认三连,用了巧劲的把人往后一推,凑到庄云州身边急切的解释,“云州,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认识她!” 听方启灵这么说,藤萝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捂住嘴巴,浅金色的大眼睛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哥哥,你说什么?你……不认识萝萝了?” 庄云州看着眼前有着一头浓密亚麻绿头发,五官jīng致的像是动画里的jīng灵一般的希罗女孩喊着泪水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一涩:“启灵兄,你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了,不是吗?” 方启灵顿时语塞。他转头看向藤萝,仔细打量。 肤色雪白,金眸紫唇,发间生藤,尖耳生花…… 希罗王女抹了抹眼泪,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方启灵皱着眉头,忽觉有点儿不妙,怎么看着她,好像……是有点儿熟悉的样子。 见方启灵沉默不语,庄云州不再看他,扬起一个温文尔雅的客气笑容对藤萝道:“启灵兄前些日子受了伤,之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并非故意装作不认识你。” “哥哥受伤了?!”藤萝瞬间又紧张起来,扑倒方启灵身旁,上上下下的打量,万分在意的模样。 因王女不端庄的仪态被吓到呆立当场的侍女长刚从石化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就又瞧见王女对一个陌生的灵族男性上下其手的样子,顿时惊的倒抽一口冷气,克制着想要晕厥的冲动疾步窜了过来,轻柔的扶住藤萝的手臂,用柔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道:“公主,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 藤萝浅色的眸子一冷,瞥向身旁这个自她从血池回来后才新上任的侍从官,微微扬起下巴,属于王族的威严自然的流露出来,一股脑的倾泻在这个胆敢插手她事物的女侍官身上:“退下。” 那眼神太冷,似乎在看死物一般。侍从官背后一僵,在这双浅色眸子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恭敬的退后一步低头行礼,而后带着护卫退到了足够远的距离,转身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意识到这个小王女并非表面上那样单纯简单。 清场后的藤萝瞬间又换成笑靥如花的邻家小妹妹模样,笑吟吟的对方启灵道:“哥哥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哥哥就行了。” “我们怎么认识的?”方启灵问出这个问题。 “我们是在……”藤萝环视四周,想了想,捻起发间一株青绿色的藤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一道透明的水波纹自这个圈向四周蔓延开来,顿时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泡泡空间,将三个人圈在里面,“我们在血池中相依为命了六年,暮云哥哥。” ‘暮云’二字一出,方启灵的眼神瞬间微眯,锋利的寒光闪过,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危险而飘渺。‘暮云’这个名字这几日已经出现在好几个种族的猎杀榜前排,若是只有他自己,方启灵自是不怕的,可有了庄云州,他就不得不顾忌的多一些。 在血池中相依为命?这话可信度太低。 藤萝眸中闪过一丝兴奋,这才从方启灵身上找到了一丝暮云的气息。 庄云州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方启灵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她应该没恶意,否则就不会设下这个隔音罩。而且,从一开始,她就没在外面称呼你的名字。” 方启灵在庄云州的声音下收起寒气,褪去了身上的锋芒,整个人看上去又恢复了慡朗英俊的青年模样。 藤萝惊奇的看了庄云州一眼,第一次这样正视他,能将一头凶悍的异shòu驯服的这样温顺,着实不简单。 唔,长的也挺好看的…… 方启灵不喜欢她这样打量庄云州,皱了一下眉头,当着藤萝的面将庄云州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握着,轻笑了一下:“就算是这样,她说的也不是真话。” “我说的怎么不是真话了?”藤萝不服气的撅起嘴。 温热的大掌摩擦过手背,一股麻苏感从肌肤接触的地方升起,庄云州不自在的把手从方启灵手中抽出来,方启灵也不以为意,瞟了一眼藤萝:“连我的真名都不知道,好意思跟我说‘相依为命’,嗯,小矮子?” 小矮子?! 不是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就没把这个称呼给忘了呢!藤萝气的鼓起了脸颊:“你体内还有我的三月梦藤枝呢!” “嗯?”方启灵和庄云州皆是一愣,“三月梦藤?” “不信的话,你看看他的后背。”藤萝抱起胳膊,抬高了下巴。 方启灵当下背过身,侧头看了庄云州一眼:“云州,帮我看看。” 庄云州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迈步上前,双手刚放在他衣服的后领上,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目不转睛盯着这边的藤萝,垂下眼,识海中‘隐’字诀发动,两个人的身形隐没在空气中。 “嗯?”方启灵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 “哦,衣衫不整,不太雅。”庄云州解释了一句。 “确实。”方启灵点了点头,庄云州似乎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方启灵心情十分好的扬着嘴角,仗着此时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利落了扯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赤•luǒ的上半身。 庄云州的目光从他宽厚的肩膀以及漂亮的肩胛骨上一掠而过,最终克制的定在了他的后背中央。 那里有一条金色的长藤样纹身静静的爬在脊柱的凹陷处,自肩膀处起,顺着脊柱一直隐没在后腰处。这纹身jīng致美丽,每一寸枝条甚至每一片叶子上的纹路都栩栩如生。 庄云州把衣服给他提上,低低的道:“你背后有个蔓藤纹身。” 方启灵点了一下头,收拾好衣衫,庄云州便解除了源术,两人一同看向希罗小王女。 藤萝哼了一声:“这下相信了吧?” 方启灵点了点头,她能把三月梦藤给自己服用,至少证明这小矮子真的认识自己,而且不是敌对关系。 摸了摸下巴,方启灵笑了一声:“看来咱们之间关系不错啊。我是不是在血池里救过你?” 这都猜到了。 藤萝缩了一下脖子,随即想起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中的小灯泡一亮,眼神在庄云州身上溜了一圈,笑嘻嘻的瞎编:“是啊。你不止救过我,还说对我一见钟情呢。” 庄云州一怔。 “这事儿不可能。”方启灵斩钉截铁的截断藤萝的话,小心的拿眼神瞟了一眼庄云州,“你别瞎说。” “我没瞎说。”藤萝委屈的瘪了瘪嘴,“在血池中,你一路保护我。不然,这么弱小、可怜又无辜的我是怎么从血池中活下来的?” “你说我长的很可爱、漂亮,想要带回家。” “你还说一定会让我带我活着出去。” “你还说出去以后会带我见你的挚友,给他一个惊喜。” “你都忘了!” 藤萝每说一句,方启灵的表情就僵上一分。糟糕的是,藤萝复述的话,他隐隐约约也听着耳熟,但他敢肯定,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就算他说过这样的话,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方启灵小心的睨着庄云州,见他侧着头目视前方,面上淡淡的,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心里急的不得了。 多像是要跟挚友介绍爱人的场面啊。 庄云州的目光追逐着天上的浮云,淡淡的笑了一下,就算是对藤萝的话有所怀疑,他也不想再听下去,遂转头对藤萝行了一礼。 “公主,在下庄云州,斗胆跟公主求一截三月梦藤枝。” 藤萝本来还在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方启灵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听见庄云州的话,意外的眯了一下眼睛:“你想要三月梦藤?” “是。”庄云州点了头,“条件还请公主提。” “果然是斗胆。”藤萝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你可知到三月梦藤是我的伴生灵植,等同于我的半身?” “知道。” “知道你还敢开口?”藤萝反问。 “是我要用。”方启灵截住了庄云州的话,“我需要幻海神jīng。棋海大师手中有,需要拿三月梦藤的枝条他才肯换。” “胃口真大。”藤萝瞥了撇嘴,看了一眼方启灵,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一小节金色的藤蔓在她手心缓缓从虚幻变成实体,她将藤蔓递过去:“拿去换吧。” 这么轻松?方启灵接过藤蔓,着实有些意外。 藤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一派深情模样:“谁让哥哥需要呢。” 庄云州悄悄的攥住了自己的袖子。 第九十二章 误会? 方启灵不费chuī灰之力的得了世人都梦寐以求的三月梦藤,可惜拿了以后此人就想过河拆桥,他看了看庄云州似乎无动于衷的身影,尴尬的清了清喉咙,看着藤萝,想叫人,半途却卡了壳:“那个,你叫……?” “藤萝。”希罗王女接上他的话,“我叫藤萝,不过哥哥以前都叫人家小萝萝。” 方启灵抖了两下,无视了那个肉麻兮兮的称呼:“藤萝啊,我现在忙的很,没空陪你玩,咱们就此分别吧。” 忙得很?忙着泡好看的小哥哥吗? 藤萝甜甜的笑了一下,歪了歪脑袋,娇滴滴的道:“哥哥没空,萝萝有空啊。好不容易找到哥哥,萝萝舍不得和哥哥分开。” 王女甜的发腻的声音锲而不舍的钻进耳朵,庄云州的睫毛颤了颤,直视前方淡淡的道:“启灵兄,来了这么久,我先跟横竖大师打声招呼。你和公主慢谈。”语毕,没等方启灵的回话便起步朝同样被护卫围在外边的横竖那里走去。 “唉,云州……”方启灵暗暗叫糟,刚想追上去,袖子就被希罗王女拉住了:“哥哥要去哪?” 方启灵低头看着小王女仰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样子,黑着脸沉声警告:“藤萝,别玩儿了!” 藤萝眨巴了两下眼睛:“哥哥说什么,萝萝听不懂呢。” 方启灵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仗着我想不起来整我吗?还小萝萝?呵呵。” “哦哟!”方启灵的手劲儿着实不小,藤萝的脑门上瞬间红了一片,她松开拉着方启灵袖子的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搓了搓,“粗鲁,放肆,野蛮,过分!我可是在帮你!” 见这小矮子终于吐露实话,方启灵冷笑一声:“帮我?帮我什么?” “方才那个,就是你原来说过的心上人,是吧?”藤萝凑近他,浅金色的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 “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个?”方启灵脱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先前的自己就已然对云州情根深种了。 藤萝接着道:“你说离开之前曾经告白,但没敢等人家的回答就去了血池。我这不是帮你试探他呢吗?他要是吃醋了,那就是对你有意思呗。” 等等,我曾经告白过?方启灵倏然转头看向庄云州的方向。 不是凑巧还是别的什么,他正撞上对方看向这边的视线。只是庄云州一触及自己的视线便自然的移开了目光,似乎方才只是视线之间的巧合碰撞。 想起这人一直以来qiáng调的两人的‘挚友’关系,方启灵骤然明白了一直以来存在于心底的违和感。 作为挚友的自己失忆了,庄云州却从未就此感到心急,更没有试图说起从前的事情来唤醒自己的记忆。这显然并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方启灵皱起眉头,忽然对此前认定的‘庄云州定然也喜欢自己’这件事情产生了浓烈的怀疑。 他先前一直以为两个人属于彼此有意,但没人说明,一直互相试探的阶段。可按照藤萝是所说的自己已然告白,那么庄云州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意的,如果他喜欢自己,两情相悦之下有什么理由阻止自己记起从前? 难不成是自己内心中太过盼望庄云州能回应自己的感情,将真正的生死之jiāo之间的情感臆想成两情相悦了吗?或许这些天云州只是在迁就自己,只是舍不得两人相jiāo的情谊? 这个想法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兜头给方启灵浇下一盆冷水,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天地间一片寒冬凌冽,冻人心肺。 藤萝察觉到他神色有异,顿觉有些不对,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暮哥,你怎么了?真生气了?我真的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袖子的扯动让方启灵回了神,他扯了扯嘴角,拍了拍藤萝的脑袋:“小矮子,这忙不用帮,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别掺和就行了。” “哦。”方启灵意外平静的反应让藤萝心里有点发毛,再不敢作妖,乖乖的应了一声,连方启灵叫她小矮子都没说什么。 “庄师侄?庄师侄?!” 横竖提高的声音唤回了庄云州不知飘到哪去的思绪,他如梦初醒的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歉意笑容:“啊?哦。抱歉,大师,您刚说什么?” “我说,树种是我从早年发现的一个遗迹中发现的。你若是需要的话,我这便把那个遗迹的位置给你。” 庄云州沉默了一阵,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最终还是轻轻一笑,温和的拒绝了:“不用了,大师。”已经用不着了。 横竖不知道他方才想了什么,只是觉得他有一瞬间特别的悲伤,刚想说什么,就被走过来的方启灵和藤萝打断了。 “公主。”横竖给藤萝行了一个规格极高的礼,支芽族自上古时期开始就是希罗族的附属族群,一直到现在,纵使横竖在族内已然算得上是地位不低,可面对藤萝这个未成年的小王女也一样恭恭敬敬的。 藤萝端起了王族的礼仪客气的道:“大师请起,藤萝今日多有叨扰了。” 横竖连说不敢当,知道王女是要离开了,便请她稍等一下,他亲自从不生息树上小心的剪下三跟枝条,用独特的手法处理后装在一个华贵的盒子中,送了出去。 藤萝笑了一下示意侍女长接过盒子,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青绿色的玉瓶递过去:“这是生息瓶。我听启灵哥说了你的事情,这瓶子应该对你有用。” 生息瓶!用这个瓶子来收集不生息树上的露水,能将它的功效增加三成左右,正是对芽芽来说最有用的东西。 横竖惊喜的用双手接过瓶子:“多谢公主!” 藤萝微笑:“我父王常说支芽族的兄弟姐妹就是我希罗族的兄弟姐妹,这个瓶子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好看的物件,不如把它送给更需要的人。希望芽芽小弟弟能早日出芽。” 横竖神情感慨,再次一礼,叹道:“公主仁善。” 庄云州在一旁看着藤萝这不同于刚才在方启灵面前的大族公主风范,心中在想什么无人知道。 临走前,藤萝将庄云州叫到一旁认真的解释:“我刚才只是跟暮哥开个玩笑,我说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暮哥并不喜欢我。” 庄云州一怔,片刻之后,他平静的道:“公主无需跟我解释,我跟启灵兄虽是好友,但也不会插手他的私事。他喜欢什么人都好,我一样祝福。” 藤萝听着,忽然就对方启灵起了万分的同情。 上车离开之前,知道方启灵身上一无所有的小王女一股脑的塞了好多东西给他。 方启灵本来是不想要的,可谁承想藤萝万分怜惜的叹了一口气,对他说:“暮哥,你还是拿着吧。心上人不喜欢你,兜里再没点儿源晶的话,也活的太惨了。” 方启灵脸一黑,利落的收回了推拒的手,把储物袋记在自己腰上,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你快走吧。” 藤萝吐了吐舌头,敲了敲云腾上的叶子,云腾车上的大花苞缓缓合拢,把人护住,腾下云气升腾,很快就冲天而起,消失在天边。 方启灵呼出一口气,庆幸藤萝有事在身,否则,按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指不定要怎么掺和他和云州之间的事情。 不过,藤萝的出现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情。 早先他对自己失忆这件事并不十分在意,便是失忆了记不得之前了,有庄云州在身旁,他总归是满足的。 于他来说,过去的事情不过是过去,是已然回不来的东西,与其拼命追忆,不如活在当下,创造更多更好的未来。更何况,他也十分享受慢慢猜测探寻庄云州的这个过程。 可如今,藤萝的出现打破了他内心一直笃定的东西,难得让他产生了些焦灼的情绪,他想要知道他和庄云州之间发生的一切,纵使他忆起一切,最终发现这始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无所谓。 反正他从未想过放弃庄云州。他若不喜欢自己,那就努力让他喜欢。 只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先前他所做的事情可着实有些孟làng了。说不得,云州只是一直碍于情面忍受着自己单方面的调戏。 方启灵思及那人矜持内敛的性格,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叹了一口气,方启灵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决定再闹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之前,再不能做什么孟làng之行了。 于是从横竖家回药三草庐的路上,两个人都十分的沉默。符离看看他家少主,又看了看庄云州,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简直难受到让人窒息。 回了药三草庐,方启灵便主动提出了换房间睡的要求:“这几天劳烦你照顾了。我已经好多了,若是有事,我就在隔壁叫你。” 庄云州答应的gān脆利落,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让方启灵内心小小的失落了一下,越发觉得‘庄云州喜欢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错觉。 “待明日去墨白林换到幻海神jīng,启灵兄随我一同回宫吧。你六年多未归,累计的弟子任务可不少了。”庄云州似乎想起什么,又道。 方启灵正要探寻自己的过去,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两人客气的道别,各回各屋了。 庄云州关上房门,背对这房门,仰起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就这么默默站了一会儿,他伸手拿出一个水晶样的盒子,里面一截银白色的树枝静静的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晕。 他打开盒子,伸手将那节树枝拿了出来握在手上,闭上眼,‘生’字源纹大亮,轻柔又浓烈的生气快速的汇集过来,一股脑的灌入他手中那节树枝当中。 不生息树莹白色的浅浅光晕在浓烈的生机中越发光亮,停止生长的树枝吞吐着生气,叶片竟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一些,一朵晶莹剔透的粉色花苞悄悄的冒出了头。 庄云州身上的源力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凝聚着城中浓烈的草木生气,那花苞迅速的长大,开花,凋谢,一枚银白色的果子颤颤巍巍的从凋谢的花中诞生,吸食了足够的生气后,从一个豌豆大小,迅速长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果子,而后轻飘飘的从枝头掉了下来。 庄云州睁开眼,接住这颗果子,一口血再也忍不住,骤然从口中喷出—— 第九十三章 回宫 庄云州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服了一粒伤药,药力温和的渗入他有些受损的经脉,将隐隐的疼痛压了下去。 源晶铺满了chuáng面,庄云州飞快的将自己调息到最好的状态,而后推开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铜子出门的时候正赶上庄云州从外面回来,发丝上还带着浓浓的草木水汽。 “庄师兄,你这是去哪了?”小少年惊讶的道。 “今日起得早,去外城走了走。”庄云州温和的笑了一下。 “唉,昨日方师兄和师兄分房睡了吧。”谁知铜子听完,倒是明白了什么的点点头,“不习惯的话是容易失眠的。两位师兄若有什么误会可趁早解开,话本里都写了,修侣之间冷战很容易让其他人趁虚而入的。” 庄云州拍了拍铜子的头:“铜子,我跟你方师兄的关系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就只是好友而已。” “不可能,命石……”铜子条件反she想反驳。 “什么命石?”方启灵恰从里面走了出来。 庄云州快速的打断了铜子的话:“没什么。铜子,有事就快出门吧。” 小少年看了看庄云州和方启灵越发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庄云州看过来的目光坚定中还带着一些请求,铜子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方启灵眯着眼睛看向铜子跑走的背影,笑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只是闲聊而已。”庄云州平静的回他,而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对了,昨晚杨师伯那边传来消息,说我发布的幻海神jīng任务有人完成了。我们不需要棋海药师手里那颗了。” “三月梦藤这样的神物还是留着救命比较好。” 方启灵意外极了,总觉得这个消息来的有些太巧了,可庄云州没有理由骗他。 庄云州避开了他有些探究的眼神:“三样灵药都已到手,我准备今日启程回宫。启灵兄意下如何?” 方启灵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收拾好行囊,庄云州向药三辞行,临走的时候递给他一块源宝:“药伯伯,这几日劳您照顾了。” 药三看着源宝上的源纹,惊讶的道:“这是……这太贵重了!” “您是药师,我想这个源术您应该能用得上。”庄云州抿了抿嘴,“是我自己拓印的,您不要嫌弃它等级不高就好了。” 自己拓印的!还等级不高?!这可是四级源宝! 药三瞳孔放大了一瞬间,头一次意识到这个他看在杨长命面子上照顾的师侄可能在拓印一途上是个妖孽般的存在。他恍然的想到,庄云州今年几岁来着?好像不过三十岁? 嘶—— 药三抽了口气,看着庄云州的眼神变了几变,慢慢的道:“这可是份大礼。师侄稍待。”他起身,亲自去了药室,取了几瓶极品伤药,以及所有温养神识的丹药,用储物袋装了回给庄云州,“收着这些。里面有我新练得复神丹。” 在药三看来,比起那些伤药,大约这些复神丹会更合他的心意。 庄云州接了,三人再次给药三行了一礼,便上了车。 ••• 抱朴宫 养药峰 “庄师侄回来了?”杨长命接到童子的回报,从炼药室中出来,待看到方启灵更是意外,随意的瞥了一眼,招呼了一声,“这是方师侄吧?可有六年多未见了。” “这是杨师伯。”庄云州知道他什么都记不得了,给他介绍了一下。 方启灵恭敬的行了一礼,叫了人:“杨师伯。” “方师侄这是……”杨长命觉得有些不对。 “启灵兄被熊星族的暗煞之力伤了头,记忆出了些问题,他谁都不记得了。此次师侄前来,一为无极渡海丹,还有就是想请师伯给启灵兄诊治下。”庄云州郑重的道。 药三虽是也是大药师,可终究不是自己人。识海这种敏感的地方,若没有本人的配合,冒然探入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即便当日他给方启灵驱除了头颅中的暗煞之力,也不曾探究过他的识海半分。方启灵醒了之后,因为身份的问题,庄云州也不曾提议让药三再次给方启灵诊治。 药三到现在都一直以为‘方启灵’这个名字只是为了避免遮掩暮云身份的假名,更不知方启灵也是抱朴宫的人。 对于方启灵,庄云州总是很小心。 “暗煞之力?失了记忆?!”杨长命挑起眉头,招了方启灵过去,源力在他脑中小心的过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头部没有什么问题。” 他沉吟了一下,抬眼:“我得看看你的识海,别抵抗。” 要看识海?方启灵条件反she的望向庄云州,他忘记了抱朴宫,虽然在理智上知道这是自己的师伯,可心里无法这么快的信任他。 庄云州冲他点了点头,上前站在他身旁,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无声的安抚。 杨长命把这一幕看在眼中,笑了一下:“怎么?信不过师伯?” “额,不是。”方启灵怎么可能承认,他找了个理由,“我识海壁破碎,识海中罡风有点儿大。担心伤到师伯。” 杨长命嗤笑一声,笑他杞人忧天:“呵呵,师侄,就你这点儿……额,大府主境八层?” 六年前,镜泊的徒弟似乎连小城主境都没到吧?杨长命疑惑的挠了挠头发,十分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难道六年前这小子其实是府主境了吗? 那不对啊!六年前这小子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小府主境资质这么逆天,他肯定不可能不记得! 难不成真的有人在六年内一路飙升,从源力几层修炼到大府主境八层吗? 不可能,这根本绝对不可能! 杨长命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记错了吧?肯定记错了。 可他再看了一眼方启灵,内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疑问,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吗? 想了半天,不敢相信真实答案的杨长命收起脑中纷繁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方启灵失忆一事上,笑了两声:“没关系,你实力虽不低,但对你师伯我来说还嫩了点儿。放心吧,你识海里的罡风伤不了我。” 方启灵点了点头,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烦劳师伯了,师伯小心。” “没事的。”杨长命自信一笑,一手抵在方启灵眉心,一丝神念便探了进去。 这也是杨长命第一次将神念探入识海壁破碎之人的识海中,挺好奇的。他只觉得自己的神念进入了一截隧道当中,虽然不同于识海广场,但也似乎没什么危险。 笑了一下,杨长命漫不经心的驱使着神念往前,他的神识境界已经到了五时中的第四时中阶,神念之凝实并非一般的识海罡风可以撼动的。方启灵的担心在他看来实在是太不必要了,别说府主境了,便是小领主境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奈何不了…… 方启灵识海中铺天盖地的罡风疯狂的旋转着,力量之qiáng竟从无形之风转化成了凝实之风,杨长命只来得及看见漫天寒光,识海中便传来一阵剧痛,那丝神念就被罡风瞬间绞碎。 嗷嗷嗷——! 剧烈的疼痛毫无预兆的袭来,杨长命忍不住在脑中发出一阵惨烈的痛呼! “唔!”在两个晚辈面前不肯失了面子的杨长命拼命压制住了冲到喉咙的叫疼声,脸色惨白的霍然睁开眼,手离开方启灵的眉心,面对两张同时看过来的脸,gān笑了两声,道,“哈哈,师侄,你识海中的罡风是有点儿大啊。” 杨长命嘴上虽这么说,可内心里已经骇然到骂娘了:神特么的有点儿大!这仅仅是有点儿大吗?!谁家识海中的罡风能大到化虚为实!!! 到这个地步,杨长命的脸色已然变得凝重极了,他此时已然觉得不对了,方师侄识海中的罡风qiáng到这种地步,神识力量绝对不是一般的大府主境,毕竟识海中的罡风向来是随着神识力量一同增长的。 他有种猜测,也许方启灵的神念力量已经不必自己弱上几分了。 这个猜测若是说出去必定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这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 可罡风不会作假。杨长命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没有识海广场的保护,方启灵一直承受着这种罡风炼神的极致之痛楚,竟能忍受住不疯狂,他的意志力究竟有多qiáng? 疯子!守拙峰上的果然都是疯子!杨长命忍不住在心中恶狠狠的咒骂了一下,可在惊骇之余,他也忍不住升起了浓烈的敬佩之情,惜才之心。 “再来一次。”杨长命的眼神像是燃起的火焰,他现在已经被挑起了浓浓的兴趣,更有甚者,他还想推方启灵一把,看看他究竟能走多远。 方启灵点了点头,闭上了眼。杨长命郑重的将手章整个贴在他的眉心,一股粗壮的神念顺势进入了方启灵的识海。 这一探查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庄云州看着杨长命的脸色渐渐变白,额上飞快冒出汗珠,心中也跟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很。 忽而,杨长命猛然收回手掌,‘噔噔’往后退了两步,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师伯,您没事吧?”庄云州赶忙伸手去扶。 杨长命喘了两声,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神识消耗有点儿大。”其实不止有点儿大,还疼的要命,但杨长命不肯在小辈面前显得太娇贵,就没说。 稍微调息了一下,杨长命沉声道:“启灵失忆跟暗煞之力没什么关系。” “是瀚海血雾。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瀚海血雾从血池中带出来的,但他的神念现在分成了两部分,大部分的神念都用来困住瀚海血雾,我想是为了防止血雾彻底侵蚀自己的理智。” “方师侄很聪明,他一直在利用识海罡风消磨血雾,等血雾什么时候彻底消散,他的记忆应该就能恢复了。”杨长命道。 “不过,他终究是识海破碎之人,罡风虽让他的神念更凝实,可实际上也给他留下了不少暗伤。这样长期下去,肯定不行。” “若想一直成长下去,方师侄现在的身体qiáng度,不行。” 第九十四章 引爆瀚海血雾 两人拜别了杨长命,方启灵的金玉弟子牌遗失了,庄云州带着他去执事峰重新领了一张,又带他走了宫内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便送他回了守拙峰。 庄云州唤来童子任生,将方启灵的现状jiāo代了一下,嘱咐他要时时提点着写方启灵。 任生知道方启灵暂时失去了记忆,又是吃惊又是难过。方启灵虽不记得他了,可小孩儿露出难过的表情看着还挺可怜的,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人家肉嘟嘟的脸:“这个表情是gān什么,我很快就能想起来了。” 别看任生平时里对方启灵调皮的很,但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敬佩这个师兄的,听他这么说便相信了,脸上的伤心便收了起来,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师兄那么厉害,肯定能很快想起来的。” 庄云州见他在守拙峰上没什么不习惯的,就要告辞离开:“我离宫也有一段时日,也该回去拜见师父。” “应当的。”方启灵以为他们只是短暂的分别,可却自那天起就再也未曾见过庄云州。 “启灵师兄,忘道峰上的清月哥哥说庄师兄出宫一趟,似有所悟,要闭关一段时间,不能见客。”任生这话让方启灵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他低头摩擦着手里心的传音石,忽而觉得不太对。这些天他很是坚持不懈的传音给庄云州,可他却很少回应,每次都是寥寥几句,并不回应自己的邀约,也不主动提出邀约。 方启灵有些坐不住了,他亲自上了忘道峰,峰中的报门童子回了他同样的答案,方启灵无功而返。 过了几日,他又偶然间听到有弟子说在沭阳峰见过庄云州,传音过去,对面却没有任何回音。 方启灵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庄云州在躲着他。 其实细想来,从上次见过藤萝之后,这事就隐约有了征兆。只是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孟làng,也有意同庄云州拉开些距离,所以并未太过在意。可自打回了抱朴宫,这情况就再明显不过了。 可能真的让自己猜对了。对于自己之前的行为,云州大约真的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说开,那些对自己的关切之情也只是纯洁的兄弟情,不过被心怀不轨的自己给误解了。而如今回了抱朴宫,大约是有人照看自己后,他就放心同自己拉开了距离。 方启灵yīn郁着一张脸,被自己的脑补打击的不轻。 “师兄,风师兄来了,你见吗?”任生推开门,见他家师兄摩擦着一个传音石,神情似有不对,便小声提醒他,“风藏水师兄是自小同你一起长大的。” 方启灵起了些兴趣,抬起头:“快请进来。” 风藏水此时就站在任生后面,听见他的声音直接推门就进来了:“你怎么回事?任生说你失忆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嗯。”方启灵看着风藏水就觉得很熟悉亲切,知道这个肯定是自己的好友了,可他此时心情欠佳,提不起热情来,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表白被庄师兄拒绝了?”风藏水挑眉。 方启灵一怔:“你知道我喜欢庄云州?” “命石都给人家了,我还能不知道?”风藏水慢悠悠的拎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已经是方启灵第二次听到‘命石’这个名词了,可算是找到人解惑了:“命石是什么?” “是我们南鸣族人的真心,通过秘法凝结自身jīng血和神念而成的宝石。”风藏水喝了一口水,“在南鸣族,送出命石可是了不得的求爱。” “当然,外族也有学我们的,可他们并不注重这个,只是为了能看到人的生存状态。” 方启灵忽而想到在三药草庐时,他曾偶尔看见过庄云州脖颈里挂着的一块血红色宝石。当时那宝石就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正想细看的时候,庄云州便发现那项链露出来了,撞到自己视线的时候更是非常紧张的样子,见他如此,方启灵也就没追问下去。 他猛然坐直了身体,喃喃自语道:“难不成那块红色的宝石就是我的命石?” 如果那真的是他的命石……方启灵的眸子逐渐亮了起来,他是不是还有些希望? 毕竟,若云州真的对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的话,怎么会明知道命石代表着什么的情况下,还在贴身挂着?怕早就还回来了。 ••• “你跟方启灵那小子怎么了?”忘道峰上,阳明也看出徒弟的状态不对,整个人看上去魂不守舍的。稍微一问,便问出了守拙峰的帖子来了好几次,都被拒了的事。 “没什么。”庄云州笑了一下,没有解释的意思。 阳明并不qiáng迫他,只是道:“镜泊还未归,最近那边挺热闹的。” 挺热闹?庄云州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阳明。 可惜阳明师者却没兴趣再说说下去了,他本来对方启灵也没什么好感。 是夜,正是万籁俱静,众人酣眠的时候。 庄云州躺在chuáng上,思来想去总是心中有些不安。守拙峰只是抱朴群山中一个小山峰,镜泊师叔情况特殊,峰上除了一些侍候的人外,并无其他人,可以算得上是抱朴宫中最清净的地方了。这样的地方,阳明却说很热闹…… 去,还是不去?庄云州内心犹如打架一般来回焦灼拉扯。 前些天,他就打定了主意,要趁着方启灵失忆的这段时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长痛总是不如短痛,他就盼望着时间能淡泊一切。 这是他告诫自己再三才下定的决心。本以为能够守住信念,可谁知,他实在太高估了自己,守拙峰上任何一点儿的风chuī草动都能让他溃不成军。 没出息!庄云州在心里恶狠狠的骂自己。 所以,不能去。他告诉自己,万万不能去! …… …… 细小的空间波动在守拙峰上一闪而过,庄云州隐身站在方启灵的院内,沉着一张脸,生自己的闷气。 “啊——!”野shòu般的嘶吼忽而从小院中乍起,那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的痛苦。 启灵的声音!庄云州的心重重一跳,猛然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源术一动,整个人便转换了空间。 这里本来是启灵别院的小花园,此时园中的花草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jīng钢硬石浇灌而成的小屋。 方启灵的声音便是从这个屋子里传出来的。 细看去,这屋子似乎和地面融合在了一起,只在四面留下了稀疏的圆孔作为气孔,黑漆漆的屋子看上去犹如坚固的囚牢。 ‘砰,砰,砰——’ 狂bào的源力气息从石屋中传来,似乎有人在不停的撞击着墙面。那qiáng悍的力道震得整个石屋簌簌颤动,足见来人的力道之大,用劲儿之狠。 庄云州快步走过去,站在气孔前朝里看去,待看见里面的画面后,他瞳孔便是猛然一缩—— 方启灵在击墙。 那以坚硬铸称的厚重jīng钢硬石墙上到处都是坑dòng和抓痕,能在挥刀都不见得能看见划痕的jīng钢石上留下这样深刻的痕迹,庄云州难以想象方启灵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那墙上的血迹斑斑更是让他不敢看。 方启灵在嘶吼。 他血红的眼睛中充满了疯狂的bào躁和无尽的杀意,qiáng横的源力肆无忌惮的在石屋中肆nüè,捶打,撞击,急切的想把体内的疼痛发泄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源力渐渐弱了下去。 他似乎没了力气,抱着脑袋踉跄了两步,便疼的跌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疼痛并没有放过他,仍在他脑中肆nüè。方启灵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疼得厉害了甚至拿脑袋去撞击墙壁。憋不住的痛苦叫声因为太过用力,竟有几分似异shòu的声音。 庄云州死死咬住了后牙槽,一瞬间心疼的仿若滴血。他自nüè似的站在那里看着方启灵láng狈的在痛楚中挣扎,不长的指甲硬生生被握断在手心中,把他的手心染得一片艳红。 许久之后,里面的声音渐熄。脚步声从院落外传来,庄云州回神,瞬间转移到院中一股不起眼的角落。 来的人是风藏水。 “你怎么样?”他透过一个气孔往里面喊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方启灵犹带着粗重喘息的声音响起:“死不了。”听尾音还带着点儿笑。 “真不知道你怎么还笑的出来!”风藏水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身上闪过一阵源力波动,一道门从石墙上无中生有的出现。 他推开门进去,月光从开着门中透进照亮了一小片的地方。黑黝黝墙壁上斑驳血迹触目心惊。方启灵蜷缩在地上,额头拳头上全是血迹。 见风藏水来,他微微动了动身体,把自己摆成一个不难么láng狈的姿势,笑了两声:“哈哈,藏水,你别说,瀚海血雾这么一爆发,那简直大大提升了我的耐受度,现在对我来说,平常的识海罡风完全不是事儿!”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福个屁!”风藏水粗鲁的把他从地上架起来,撑着他走出来,“你就是自nüè。瀚海血雾在识海里,你慢慢让罡风消磨不就行了!非得自己引爆它gān什么?!”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这东西放着不管就是个隐患,疼是疼了点儿,比这么个东西在我脑子里,我宁愿疼点把他给消了。”方启灵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人家身上,悠哉悠哉的道,“疼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最不可怕的了。” “你这么心急,是不是为了庄云州?”风藏水侧头问。 方启灵笑:“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风藏水架着他往外走,“只是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你的心思我多少还是能猜到些。” 方启灵眯了眯眼:“我想确定一些事情,所以得快点儿记起之前的事。这样我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你就没想过放弃?”风藏水皱了皱眉头。 “放弃?不可能的。”方启灵想也没想直接道,“不想,也做不到。” 庄云州心里一震,脚几不可察的朝前迈了一步,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了。 风藏水把方启灵扔到chuáng上,就在准备水和伤药的功夫,发现对方已经倒在chuáng上睡着了。 叹了口气,风藏水看了看他的伤口,发现都是皮外伤后,索性也没再做什么处理,反正以启灵的体质,这样的伤过几日不需治疗也会好的。 于是他推开门,回了客房。 内室中一片寂静,只留方启灵疲惫又清浅的呼吸。庄云州小心的推开门进来,看着他身上的血迹,眼中闪过心疼,‘医’字源术悄无声息的落在方启灵身上,伤口在源术的照耀下渐渐消失不见。 庄云州将一个rǔ白色的小瓶子放在他的chuáng边,转身悄然回了忘道峰。 第九十五章 所以,你是我的心上人,对吗? 一直绷紧的神经松下来后,被疲惫感压迫的方启灵睡的格外沉,一点儿也没在意身上的伤,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方启灵眼皮动了动,翻了个身,闭着眼赖了一会儿chuáng,在枕头上蹭了两下才翻身坐在chuáng边,伸手揉了揉后颈,转着头给自己松骨头。 熟睡后的沉重感渐渐褪去,方启灵眯着眼露出一个笑,把手放了下去。 “啪”。 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从chuáng边传来,方启灵转头看去,发现一个透明的水晶瓶被他不下心打到,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了一旁的chuáng柱,里面装着半瓶rǔ白色的液体,凝脂一般轻微的晃动着。 “这什么东西……”方启灵疑惑的伸手去拿,却在手伸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停在了半空中,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疑惑的眯起眼,“嗯?” 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放在眼前,来回翻着看了两下。 伤口都不见了? 他又摸了摸额头,他记得昨天自己是撞破了头流血来着。 额头上一片光滑。同样没摸到伤口的方启灵放下手,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伸手把那水晶瓶捡了起来。 “醒了没?”风藏水推开门,没走进内室先扬声问了一句。 “醒了,进来吧。”方启灵回了一句,等人一进门,他就问了一句,“藏水,我的伤是你给我处理的吗?” 风藏水看着好友已然复原的伤口,也是一愣,道:“不是我,我没有医疗源术。” “不是你啊……”方启灵的声音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是问风藏水又似乎是自语的问了一句,“那会是谁呢?” 风藏水瞄了他一眼,故意道:“我倒是知道谁有。” 方启灵低头把玩着了一下手里的水晶瓶子,抬头冲他笑,那笑容灿烂的让风藏水有些受不住:“云州有,是吧?” “别笑的那么恶心。”风藏水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看到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不知道啊,一早上自己出现在我chuáng边的。”方启灵将盖子打开了一些,瞬间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瓶口飘散了出来。 而就在那气息吸入体内的瞬间,方启灵和风藏水两人神色同时一变,方启灵瞬间把瓶盖盖了回去。 “先天洗髓灵液!”风藏水惊骇的望着他手中的小瓶子,一个名称脱口而出。 “这就是先天洗髓灵液?用了之后几乎能让人的体质脱胎换骨的那个先天洗髓灵液?!”方启灵同样是惊讶非常,可惊讶过后又不由得升起一股理所应当的感觉。 单单只是一缕气息吸入,他便能感受到自己的血肉力量几不可察的提升了一丝,不是这样的宝物还能是什么呢? “你居然有半瓶!”风藏水嫉妒的声音都变了。 方启灵瞅了瞅好友都快变红的眼神,反手便把洗髓灵液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我的。” 风藏水瞪他,可惜方启灵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半晌,风藏水泄气的坐在桌边:“他可真舍得。” 这么一说方启灵笑的更开心了:“藏水,我总觉得好像自己也不是没戏。” 风藏水因嫉妒而丑陋,故意打击他:“你救过庄云州的命,他那样有恩必报的性格,这就是单纯的报恩,你就别想太多了。先天洗髓灵液虽说是个大宝贝,可他一个天赋超卓的拓印师,又拜了阳明师伯为师,缺什么好东西?看把你美的。” 方启灵才不管他说什么,兀自笑的像个大傻子。 风藏水看着就觉得辣眼睛,利索的站起来往外走:“今晚上你自己去石屋吧,我累了。” 方启灵这才回神,冲他喊:“你不去我怎么进去?再说,就给我开个门、关个门,累着你什么了?” 风藏水嘲讽的声音远远的飘来:“眼累,心累!” 方启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瞬间嘴角又崩不住扬了起来,dàng漾出一股浓烈的傻气。 片刻,他跟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传音石,往里面输了一句话,偷偷的笑了两下,又把石头收了起来。 那边方启灵收起了杂念,开始了每日的专心修炼,而忘道峰上庄云州却握着传音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恶中。 ‘云州,你送的东西着实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有了这个,我就能提早一些把瀚海血雾解决了,想早点儿记起以前的事情——尤其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启灵留。’ 软弱,没出息!还被人给猜出来了! 庄云州狠狠的唾弃自己!但唾弃归唾弃,这事儿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怎么承认?难道承认自己好好的白天不去拜访,专挑晚上偷摸的去了守拙峰,还不检点的钻了人家的房间吗? 庄云州给方启灵传音否认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他来,传音中提到他要提前解决瀚海血雾,可血雾的数量在那里放着,要想早点儿解决,那么必然是提高了一次引爆的数量,延长了受折磨的时间。 方启灵昨晚饱受折磨的场景又回映在脑中,像看电影回放一样清晰,庄云州忍了半天,实在还是没忍住,着人给他送了一块四级‘医’字源宝。 方启灵伸手从任生手中接过源宝,当下就没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愉悦和满足涨的他内心满满的,这一刻就连接下来要经受的苦楚都算不得什么了。 这天晚上的方启灵叫的格外惨烈,时间也比平日更长了一些,风藏水气急败坏的把他从石屋里弄出来的时候,他已然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后的jīng钢硬石硬生生的被他打出了一个大dòng,血顺着方启灵的双手往下淌着,指节处一片血肉模糊,有几处甚至能看到惨白的指骨。 不知道他已经拿到‘医’字源宝的风藏水给他上了伤药,又包扎起来,看着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的好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关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庄云州在风藏水离开后,就立刻解除了隐身,快步走到chuáng边,皱着眉头焦急的给方启灵治疗了伤口。 舒适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方启灵脸色稍微舒慡了一些,庄云州站在chuáng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唇瓣,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嗯……”方启灵小小的呻•吟了一下,吓得庄云州缩回了手,转瞬又消失在房间中。 一连几天,庄云州都会在方启灵引爆瀚海血煞的时候来守拙峰,却发现他给方启灵的源宝一次都没被用过。 这么几次下来,再傻的人也知道是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行踪,故意不治疗的。 庄云州终于没忍住,亲自上了守拙峰。 “云州终于肯见我了啊。”方启灵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笑的一脸愉悦。 本来是气急了来质问的庄云州被他一句话说的顿时语塞,再大的气势也在对方的意味深长中消散的没边了,他张了张嘴,gān巴巴的扯谎:“我……我……我没不肯见你。” “哦~~对了,你闭关了。”方启灵刚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嗯、对!我、我闭关了。”庄云州都不敢相信这种蠢话是自己说出来的,这几天的事儿这么明显,方启灵明摆着是故意的这么说的,他还真应了。 但这种情形他又极不擅长应对,一时间紧张的鼻子上都开始冒汗了。 方启灵一看把人bī成这样,又不忍心再bī迫下去了,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把这件事情轻飘飘的放过了。 他伸手将那枚源宝拿了出来:“多谢云州赠宝。” 看到熟悉的源宝,庄云州总算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皱眉道:“为何不用?” “舍不得用啊。”方启灵望着他的眼睛,带着笑意,“反正我体质好,睡一晚上什么伤都好了。” 庄云州一噎,纠结的望着他,终究不敢反驳说他那伤口不是自己好的,是自己趁他睡着的时候过来给他治的。 不用旁人说,他都知道这做法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他真是被方启灵气的没了理智了。 庄云州在心里狠狠打了自己几拳,完全不知道自己跑这一趟,除了送上门来给人家把柄抓还有什么用?! 他倏的站起来,gān巴巴的道:“既然启灵兄无事,那我也该告辞了。那源宝,你记得用就是了。”同时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今天晚上绝对、绝对不会再来守拙峰了! “云州,先别着急走。”方启灵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抬头望着他道,“我还有件事,思来想去,还是问你最合适。” “什么事?”庄云州现在只想早点儿回忘道峰上去。 “我这些天恍惚间想起了点儿以前的事。” 庄云州一惊。 “虽然只是一些零星的画面和片段……”方启灵握着他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些,轻声问,“我是不是给了你一块红色的石头?” 庄云州几乎条件发she的想去摸脖子里挂着的命石,手抬到一半,又被他很快放下,仓促之间短促的应了一声:“……嗯。” 他此刻内心一片惶恐,不知道方启灵接下来要说什么,生怕他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招架的话。 方启灵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和慌乱的眼神,按下心中的不忍,接着道:“我问过了,藏水告诉我那红石头是我的命石。” “我是南鸣族。” “所以,你是我的心上人,对吗?” ‘轰——!’庄云州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 同样是挚友。 风藏水:方启灵受伤——放着吧,反正过几天也会自己好的。 庄云州:悄悄的过来,一秒都不能等,立马治好! 这就是两个‘挚友’之间的不同。 第九十六章 镜泊被困 这话的冲击实在太大,庄云州几乎下意识的发动了‘宇’字源术。 可惜,一项无往不利的逃生源术却在方启灵的早有预谋下失了作用。 庄云州只觉得身体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源术波动霎时停止。周遭的空间处传来了qiáng烈的挤压感,几乎在瞬间,他便被虚无空间大力的抛了出来,眼前一片光亮。 庄云州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两步,手臂便被人扶住了。 一代源术居然失败了?庄云州震惊的四处张望,神念探查之下才发现整个屋内不知何时被一种从未见过的玄妙的波动笼罩了。 这力量jiāo叉堆叠,织成了一张隐秘而坚韧的大网,切断了房间和外界的所有联系。而这股力量的源头就在…… 他猛然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你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还没记起来。反正就这么做到了。”方启灵冲他笑了一下,又反问他,“为什么要跑?” “我……”庄云州心头一紧,不自觉的捏住了自己的袖子,支吾了两声不知如何往下说下去。 “云州,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跑?” 方启灵倾身,他脸上带着笑,眼中的光亮bī人。 庄云州不自然的转脸避开了他的眼神。 “好吧。”方启灵也没bī迫他,挑了一下眉头,道,“你不肯说。那我只好自己猜了。” “从前的我心悦于你。” 庄云州垂着眼睑,一动不动。 “你知道我的心思。”方启灵接着道。 庄云州身体几不可察的一僵,却还是没有回应。 “我先前什么都记不得的时候,你很放心。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们从前真的是挚友。可回宫了,知道我能想起来了,你便又开始躲着我,不敢见我。” 庄云州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启灵看着窗外一只飞跃的小鸟,平静的剖析自己的内心:“藤萝告诉过我,我曾说过离宫之前向心上人告白了。可杏林城的时候,你又总qiáng调我们的只是好友。我自觉大约误会了你先前对我的好意。所以,自那天起,我便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孟làng。” 原来那时候希罗王女单独跟他谈的是这个,所以自那日起,他主动搬了出去。 庄云州抿了抿唇。 “我先前是这么想的。”方启灵倏然转过头,勾起了唇角,“可后来我又不这么想了。” “云州,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吗?” 他的眼皮不安的颤动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却在还没出口的时候就被方启灵抢了先。 “我在想,云州对我应该也有情丝吧?” 庄云州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两下,几乎是低吼着飞快道:“我没有!” 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的反应过火了。 果不其然。 “我不信。”方启灵轻笑出声,亲昵的道:“云州,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你心太软。你若真对我无意,要我死心,我疼,我伤,哪怕我快死了,你都不应该来见我。” “唔,偷偷的来见我也算。” “你给我治伤,送我先天洗髓灵液,医疗源宝。就连今天……呵呵。”方启灵越说笑的越美,但看见庄云州窘的已经似乎要钻地缝的表情,终是把‘也担心我担心得不得了的'这句话给咽了下下去。 生怕把人给羞坏了。 可他就是不说,庄云州也能猜到,顿时又窘又急的恨不能立时去死,心中大恨自己这些没出息的做法。 他qiáng撑着道:“不管启灵兄说什么,我对你之情只限于挚友之情。至于先前之行为……我虽想斩你情思,但仍视你为友,于心不忍罢了。” “于心不忍?……好一个于心不忍!” 心上人如此嘴硬,让方启灵又气又急,gān脆道:“你也别于心不忍了。我比不得你,心上人天天在我面前晃dàng,我可忍不住。” “你就让我死心吧。” “来,云州,你就说你辈子绝对不会喜欢我,让我别痴心妄想了。” “告诉我你要跟我恩情两绝,天上地下,誓不相见。” 庄云州不自觉咬住了后牙槽,深吸了一口气。 方启灵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又否决了刚才的行径:“不行,不行。单单靠说的,我定然还是无法忍住的。” 他沉吟了一下,走到庄云州身前站定:“要不这样吧。你就挡着我的面把命石毁了,这样我肯定就能死心了。” 庄云州脸色变了两下,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攥住拳头,一言不发。 方启灵忍住心疼视而不见,云州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气人了,若不bī他,他就能辈子埋头下去。 手摊开,方启灵催他:“快点儿吧。咱们早点儿把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各走各的路了。反正我做不到明明心悦你,却还要假做朋友。” 庄云州嘴唇颤了两颤,看着方启灵执着的眸子,心中却越发觉得不能放任这段情感,启灵越是执着深情,他就越发不能把人拖下泥潭,否则他日自己离开天泽,启灵这样情深,又该怎么办呢? 思及此,他终是狠心咬了咬牙,从领口把命石一把拉了出来,拽断链子,放在方启灵手心。 “你!”方启灵没想到他会真的这么做,顿时气急了,血液直冲脑海,伸手将命石狠狠攥在手心,源力鼓动之下,就要用力毁去。 庄云州死死盯着他的那只手,感受着他体内的鼓噪的源力,就在方启灵学心源力要爆发的瞬间,他还是没忍住张了口:“等一下!” 就要握紧的手停在当场,方启灵看着他,内心升起了些期盼:“怎么?舍不得了?” 庄云州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哑着嗓子道:“这……终究是你的命石。日后若遇上其他好人,你拿什么给他?” 方启灵心中的希望落了下去,他自嘲一笑:“哪还会有什么其他人!” 说着便要用力握下去。 恰在此时,急促的叩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任生焦急的在外喊道:“师兄,师兄,快开门。阿伯出事了!” 任生虽是也抱朴弟子,但他的父亲任勉之却等同于镜泊的亲卫。任勉之跟了镜泊近三十年,镜泊私下里也让任生称之为伯伯。如今他一着急,便将私下的称呼叫了出来。 “什么?!”两人皆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儿女情长,赶紧拉开了门。 任生喘了喘气,道:“阳明师者传话说让两位师兄赶快去主宫大殿。” 庄云州当下不再犹豫,卷住方启灵转瞬间到了大殿门口。 此时的大殿中已经立了好多人。他们站在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阳明沉肃的声音:“……师弟现在生死未卜,师公,事不宜迟,我想先行一步。” 庄云州一惊,下意识去看方启灵。他师父说的师弟,定然就是镜泊无疑了。 方启灵脸色沉了沉,迈步进了大殿,殿上的人他认得的不多,庄云州便先出声叫人:“见过宫主、师叔祖和诸位师伯。” 方启灵跟着行礼。 甘丹青让他们起来,直接开门见山:“启灵,你师父于半月前陷入了一处秘境,他传了消息出来。我们本以为无事,却不想,从五日前他却再无音讯传出。” 因为瀚海血雾消散了不少,方启灵已然能忆起一些事情,其中镜泊是除了庄云州之外,他记得画面最多的。可见镜泊在他心中的重量着实不轻。 听甘丹青如此说来,他心中也是很是焦急。 “你可有你师父静室的入门密匙?” “有。”方启灵点了头,任勉之知道他失忆后便把他的神念可以开镜泊静室的事情告诉他了。 阳明眼神一亮,迈步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走,你师父的念灯就放在静室里。”方启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阳明带回了守拙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回来了。方启灵的神情明显放松了很多,庄云州看见他师父手中小心的捧着一盏小灯。 那灯由透明的水晶罩着,没有任何燃料,就那么凭空的浮在灯罩中心,柔柔的亮着。 甘丹青松了一口气:“念灯既然亮的好好的,那镜泊应该无事。大约是被秘境某处困住了。” “既如此,那么我们的计划就不变。钟琴、阳明,你二人点上几名长老,领着门下弟子入内,全充做历练。” 阳明的脸色也算好看了一些,便和代钟琴一起上前领命。 “启灵和云州也跟着一同去吧。” “是。” 一日后,六十名各峰选出的抱朴弟子在崇吾峰集结完毕。 在他们身后一头尖圆头,扁平身,头上长着双角类鱼形庞大异shòu乖巧的趴在演武场上,几乎占了大半个场地,仔细看去,它身上还驮着一座宽大的楼房。 此shòu白身蓝肚,换做飘蓝,长得有点儿奇怪,但性格温顺,是抱朴宫圈养的大型运输类异shòu。 此次抱朴宫一行六十八人,目的地在距离抱朴宫万里以外的南境凤阅领内的凤阅大森林,便是阳明也无法负荷这么多人远距离传送的源力消耗。 见人已到齐,代钟琴和阳明互看一眼,便率先跃起,落在飘蓝背上。余下子弟这才在几位长老的带领上,老老实实走了云梯。 一名姓汪的长老手持掌令,在掌令的指引下,飘蓝‘哞’的叫了一声,尾巴微摆,缓缓升上了天空,待到了万米高空后,便猛然加速朝着既定的方向飞去。 此次前去秘境的六十个抱朴弟子中男多女少,又唯有庄云州和方启灵乃是金边亲传,是以,不一会儿两人身旁就围了不少人,想要多打听一下此次历练的具体事宜。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方启灵长的也很英俊,可周遭却少有师妹,大部分女子都围在了庄云州身侧。 方启灵冷着一张脸,听着那边莺莺燕燕的声音,心口堵得那叫一个难受。 “庄师兄,阳明师伯可有告诉你秘境之中有什么?”一个师妹娇声问道。 庄云州尚未回答,这边方启灵就暗自冷哼了一声,恼怒:说话就说话,扯什么袖子?! 拉着庄云州袖子的师妹不知怎地,忽就觉得背脊一凉,顿时有一种被凶恶的异shòu盯上的感觉。 第九十七章 秘境营地 庄云州被人盯的同样背上一片凉飕飕,方启灵的目光如有实质的she过来,但凡周围的人离自己近了一点儿,那目光就能凉的跟冰冻了一样。 被他这样盯着,庄云州无奈的发现自己跟师兄妹们说话都快不利索了。 恰在此时,大凡峰长的最漂亮的小师妹叶珠不信他方才所言,扯着他的袖子来回的摆弄:“庄师兄,师者只你一个亲传弟子,真的什么都没说吗?” 思绪被叶珠拉回,庄云州点了点头:“师父确实什么都没说。” “那师兄能不能……” “云州。”方启灵的声音忽的在身后传来,庄云州身体微僵了一下,还是转了过来。 方启灵诡异的冲他笑的格外温柔宠溺:“今日出来的急,你把这个落在chuáng上了。” 语罢也不等庄云州说什么,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一步,亲手将那个链子给庄云州带在了脖子上,还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耳旁的头发,那亲密的姿态霎时看呆了一群同门。 “你……”方启灵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庄云州根本来不及反应,刚想挣脱对方,方启灵便顺着给他带链子的举动将嘴唇贴在他的耳畔上低声道:“你真的要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吗?” 庄云州就那么一个犹豫,方启灵便顺势退了一步,站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温柔的笑道:“这次我给你换了一个链子,不会那么容易断了。” 他让开的这一步便让众人清楚的看到了坠在庄云州胸前那鲜红如血的宝石。 一时间,众师弟师妹们小声的议论顿起。 “是命石啊,方师兄的命石吗?”一个师弟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宝石是什么。 “原来庄师兄和方师兄是那种关系啊!” “……听到方师兄方才说什么吗?他说‘落在chuáng上了’,chuáng上诶!莫非……哎呀,真羞人,嘻嘻……”两个师妹彼此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言语间压抑着浓浓的八卦气息。 “你方才注意没?方师兄好像趁着说话的时候亲了庄师兄的耳朵一下……” “什么!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 “我这个位置比较碰巧而已。真的亲了……” “方师兄太大胆了吧?” 庄云州僵立当场,细碎的议论声充斥耳畔,他却什么都没听进去,耳朵一片赤红,似乎仍旧停留着那股柔软湿热的触感。 “嗯、咳。”刻意清嗓子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huáng长老好。”众抱朴弟子看到来人,收敛了方才的话题,恭恭敬敬的问了好。 “嗯。”huáng长老点了点头,“此处共有房间三十一间,除去余下的一男一女,你们两两一间,自己商议去吧。商议好了,便来我这里领门牌。” 语罢便先递了一个门牌给方启灵,冲他俩和善的点了点头:“天一房便给你和云州。” 庄云州一听便知huáng长老定时听到了什么:“长老,我……” “多谢长老。”方启灵抢在前头给huáng长老行了一礼,“那,我和云州就先去安顿了。” ‘你若不走,我就在这里亲你。’传音石热了一下,庄云州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不敢置信的僵在当场。 方启灵笑眯眯的看向庄云州,眼中写满了跃跃欲试:“云州,咱们走吧。” 庄云州咬牙点了点头。 方启灵好心情的转身,朝着这小楼的顶层走去。刚将门牌放好,背后就被人推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跌进了房内。 庄云州跟着进去,进门后便沉着脸把门反手插上,低声道:“你到底在gān什么?” 方启灵脸上的笑意也转淡:“gān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表明身份,宣誓所属权……随你挑。” 庄云州气急:“我认为咱们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不够。”方启灵冷淡的眼神she过来,“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信你对我无情。” “你!”庄云州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恨声道,“我真的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方启灵抬眼看着他,“就算这是真的,我也没想放弃。” “我做不到放弃你。” “我心悦于你,还没好好讨好你,没好好追求你,你就这样一棍子把我打死了,我不甘心!”方启灵的眼神像是未喷发的火山,平静中压抑着无尽的情绪。 庄云州的心颤了颤,最终疲惫的闭了闭眼:“……随便你吧。”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能再沉溺下去。 接下来的行程中,庄云州几乎将一辈子的克制都拿了出来,不管方启灵如何做,他都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疏离,不远不近,不完全的漠视,却也客气的惊人。 这态度几乎让方启灵要抓狂。 “方兄,我去用饭了,少陪。”庄云州客气的冲着方启灵点点头,而后没等他说话,就起身走了。 居然叫我方兄…… 方启灵气的肺都快炸了,然而,他还得忍着,紧跟在庄云州身后,抢先把什么都给他安排的好好的,时刻在庄云州身边彰显着存在感,说话的时候更是温情款款。 因庄云州素来温和儒雅,不像是会在外人面前同爱人亲近的性子,加之飘蓝上大家见面的时间都少,方启灵一个人的表演着实唬住了不少人,不少同门都以为他们感情甚笃,羡慕不已。 方启灵的做法见效飞快,不过两天,同门师兄妹们全都知道他和庄云州两人是恋人关系了。可让他疑惑的是,庄云州虽对他客气疏离的很,却一改往日的抗拒,放任他做这引人误会的事。 “云州,你似乎并不反对我这么做?”这一日方启灵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庄云州客气的笑了笑:“其实也无所谓。我不曾想找修侣,方兄这样,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了。” “所以,这些天,你是把我当成幌子了吗?”方启灵咬牙道。 庄云州颔首:“有劳方兄了。” …… 庄云州你是非得把我气死不行吗?方启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有时候我真想把你按在chuáng上打一顿屁股。” 庄云州身形顿了下,垂着眼低头看着手里的留神石,眼观鼻眼观心,尽量不为所动。 结果方启灵用毫无起伏的声音接着道:“……或者把你按在chuáng上亲到你喘不过气。” “再或者,扒了你衣服……做到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庄云州咬住了后牙槽。 说完,方启灵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总有一天……呵。”而后摔门出去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方才还qiáng装若无其事的庄云州缓缓抬起头,脸上、脖颈、耳朵尖全是通红一片。 ••• 飘蓝的速度很快,第三日傍晚便在一处缓缓落了下去。 huáng长老将飘蓝背上的楼屋收进储物石。飘蓝小小的叫了一声,庞大的身躯上泛起一阵宝蓝色的光芒,而后整头shòu就开始变小,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最后只剩下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在地上一弹,就落在了huáng长老摊开的手掌上。 huáng长老喂了一颗丹药给飘蓝,就见小东西开心的摆了摆尾巴,在huáng长老手中跳了两下就乖巧的停着不动了。 huáng长老把飘蓝收进袖子,走向阳明,见了一礼:“师者,这一带只有此处够飘蓝落地。秘境还在前面五里处,需步行过去。” 阳明点了点头:“你且在前领路吧。” huáng长老点了点头,领着众人往前走。 镜泊未失踪之前曾送出过消息,是以,抱朴宫先行派出了一队人马入秘境探寻。huáng长老便是第一批到此的抱朴门人,只不过他同另外三名长老被安排在密境外接应,并未入内。 后来镜泊失了联络,huáng长老被派遣回宫复命,这才又做了一回引路人。 方启灵和庄云州并肩走在长老身后,领着师弟师妹们一路沉默着前行。一众人的脚程都很快,五里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远远的,抱朴宫一行人就看到原本茂密的森林中突兀的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小型空地,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传过来。 随着一行人的接近,周遭的树上隐隐有不少人影闪烁。这些人眼神中皆是警惕的敌意,更有不少源力暗暗鼓动,看着随时有可能动手拦截。 阳明掀了掀眼皮,冷哼一声,身上源术微微一动—— 只见所有站了人的树瞬间扭曲,像被什么东西qiáng行扭成了卷,而后又承受不住的炸成了碎木。 树上的人猝不及防的跌落了一地,正待发怒,却发现自己除了浮出体表的源力被虚空之力震碎外,毫发无伤。这样恐怖的控制力和诡异的源术让几人骇然对视,皆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又来了一些不长眼的家伙。’huáng长老暗道,脚步未停,领着人一路到了自家营地。 莫长老迎了出来:“见过阳明师者,代峰主。” “莫长老不必多礼。”阳明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六十个抱朴弟子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营地。 “秘境中什么情况?”阳明问。 “师者请看,这是王师兄他们这几日探寻的情报。”莫长老递了一个留神石过来,阳明接过来,神念一扫,神情微动。 “居然是这位的遗府。”阳明在留神石上点了点,若有所思,“按照王长老所言,这个秘境的危险性倒是不大,异shòu最高也不过七级,若是真的,那还真是个弟子历练的好地方。” “外面都来了哪些人?” “燕南宫,皓天院,奉天殿,水泽府……还有几个领主府的人,再来就是一些散人。”莫长老道,“各势力都先派了人进去,昨日我同水泽府的安长老见了一面,jiāo换了一些信息,可都大同小异。” 阳明缓缓皱起了眉头,若这个秘境真像情报上说的那样,镜泊为何失去了联络? “师姐,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阳明沉吟了一下,“我想先进去看看。” 代钟琴也觉得稳点好,便点了点头:“你也要小心。” 阳明点了点头,身影顿时消失在帐篷中。 天色将晚,抱朴宫的弟子们在长老们的安排下开始清理营地,砍掉多余的树木,各显神通的搭建营地。 土系的最为方便,源术一起便是一幢房屋。 庄云州则拿出一颗绕月藤种子,‘生’字源术发动,绕月藤便按照他的心意穿梭jiāo织,不一会儿便把自己编成了一座圆形的藤制小屋,充足的源力让绕月藤生出了错落有致的藤叶,甚至还开出了一串串美丽的白花,不一会儿就将他的屋子变成了一座花房。 小屋上两侧各留了一个圆形的天窗,正对着抱朴宫主帐的方向留了一个圆拱形的门,门的上边沿有几条细长的长着花儿的藤飞快的生长出来,垂了在门前形成了一道门帘。 整个屋子漂亮极了,引得小师妹们艳羡不已。 庄云州掀开花帘走了进去。他侧过身,透过门帘隐隐约约看见方启灵抱着手臂靠在一个大树下,形单影只的看着众人热火朝天的建着自己的营地。 识海破碎之人,无法储存源术。 垂下眼,庄云州源力一动,细长的藤蔓又长的密了些,直到彻底遮住了眼前的视线。 第九十八章 秘境变故 狠心没去管方启灵的庄云州第二日一早便发现方启灵在他的门口入定了一夜。这次方启灵连话都不用刻意往外传,便有小师妹用膳的时候用羡慕的口吻和同伴说了起来:“方师兄真是用心,昨夜为庄师兄守了一夜。” 小师妹的话声音着实不太小,不少人都听到了。 庄云州停了一下筷子,暗想方启灵连屋子都没能进去,应会有师弟师妹们发现端倪。 “可不是嘛!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像方师兄这样对我好的人。”“方师兄真làng漫。” …… ……làng漫? 师妹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庄云州听着,脸上已然是一片麻木。 “噗——”方启灵忍不住笑了出来,庄云州愤怒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啊,对不住。”方启灵摆手,“我只是没想到咱们抱朴宫的师弟师妹们这么的……活泼。” 庄云州不理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这边抱朴宫的一众弟子欢乐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用着餐食,同门之间的友爱之情着实让不少门派侧目。在其他势力眼中,同门之间并非不是没有关系好的,可这么多弟子,每一个的关系都这么融洽的,那可就稀奇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门派气氛着实让不少人看着眼热。 有眼热的就自然有看不惯的,尤其是和抱朴宫理念南辕北辙的燕南宫。虽说两派之间现因为灵修商会在表面上已然是盟友关系,可数千年的相互敌视却并非那么好改过的。 当然,一般而言,挑事儿的都是攻击性qiáng的燕南宫。说起燕南宫弟子来,那对抱朴宫弟子绝对就是真爱。不管再大的场子,燕南宫弟子永远能第一时间锁定抱朴弟子,开始嘲讽+打击目标。 “哎哟,这不是抱朴宫的吗?怎么还在营地呢?不是早就来了,不进去吗?”正在众人愉快聚餐的时候,一个浮夸到虚假的声音在营地旁响起。 六十个弟子齐齐转头望去,就见身着黑色燕南宫弟子服的青年站在他们营地边缘,满脸假笑的抱胸望着这边。 面对着这么多双眼睛,这人不仅没有任何不自在,反而沾沾自喜的刻意提高了声调:“该不会是……胆小,不敢进吧?!” 在燕南宫,招了旁的门派可能会被同门嘲讽不自量力,可若是招了抱朴宫的人,那就全反过来了,嘲讽打击的抱朴弟子越多,越受同门敬仰,哪怕翻车被人bào揍,也会被人敬是条汉子。 这条十分脑残的规则不仅在燕南宫盛行,就连多数抱朴弟子都曾耳闻一二。 所以…… “来来来,我这里还有灵鱼gān,那位同门要的?”方启灵站了起来,掏出储物石热情的拿出一堆临走前被任勉之塞进去的小零食。 “师兄,我想要。” “方师兄,给人家一个。” 六十双眼睛又齐刷刷的转了回去,嘻嘻哈哈的分享起美食,再不给这人任何一点儿排面。 燕南宫的傻子,理他gān什么! 被忽视的燕南宫弟子傻眼了。 荆南飞得了宫中长老的提点,从燕南宫议事大帐中走出来正瞧见这一幕,不经意间跟庄云州对上了视线。 庄云州对他点了一下头,荆南飞脸色一僵,看着对着抱朴宫试图二次挑衅的一根筋二傻子师弟,头疼的皱了皱眉,沉声喝道:“苟骄华,回来,走了!” “来了!”荆南飞把苟骄华从无人理睬的尴尬境地中救了出来,苟骄华忙不迭的应了师兄,临走时还不忘冲着抱朴宫撂下一句话,“等着吃我们燕南宫的剩饭吧!胆小鬼们。” 看着燕南宫的弟子三三两两的消失在秘境入口的光圈里,抱朴弟子中也有几个有些沉不住气,小声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师者如此安排,定然有他的用意。”年长的师姐柔声安抚道,“耐心等吧。” 队伍中的小情绪迅速被抹平,抱朴宫弟子相当心大的修行、互相讨论,甚至chuī牛玩乐,一点儿都不像是出门历练的样子。 这期间,秘境中陆陆续续进了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是由门派中的先行长老探过后,各门派派出的历练队伍。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散人,这些人的目的明确,来了之后并未在营地停留,直接入了秘境。 五日后,阳明终于从秘境中走了出来。 “师弟,可有发现?”代钟琴问。 阳明摇了摇头:“这五日我几乎踏遍了整个秘境,情况确实像莫长老他们说的那样,整个秘境危险度不高,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我没找到镜泊。” 代钟琴蹙起了眉头:“你都未曾找到镜泊……也许镜泊因为什么事儿离了秘境,而后才失去行踪也说不得?” 阳明没回答,虽没发现秘境有问题,但他总有一种直觉,这个秘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可是…… “秘境入口的留神石碑上有蓬鬼师者的标记,确实是蓬鬼师者留下的众多秘境之一。” 蓬鬼师者是四千年前灵族公认的拓印师第一人,一生不曾有过子嗣。他死后留下了许多遗迹,里面收藏了他生前收集的很多宝物,遗言中说明是赠给灵族有缘人。 因遗迹中有不少各类异shòu,经过这么些年的繁衍生息,不少遗迹便成了秘境。又因是人为留下的,所以遗迹中很少有什么杀伤力极大的物种,是以,蓬鬼师者的遗迹在灵族是公认的门徒历练好去处。 但镜泊的失踪始终是横在师姐弟两人心中的一根刺。 代钟琴心中也有疑虑,但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让弟子在秘境中历练,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走:“即是蓬鬼师者留下的,其他门派已有弟子进入的也未曾出现什么变故,今日也让门下弟子启程吧。以防万一,再让几位长老随行。” “至于镜泊,你我二人再入秘境细细探寻,若真有什么,有空间源术在,也能随时策应弟子。” 这办法也算稳妥,阳明便点头同意了。 是以,六十个弟子终于被通知可以入秘境了。 秘境的入口就在营地前方一里处,是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光圈。长老们先行,抱朴宫弟子一个个迈进光圈消失在众人眼前。 庄云州和方启灵落在后面,并肩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二人迈入秘境入口的瞬间,变故恒生。只见原本稳固的秘境入口蓦然蓝光大盛,刺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猝不及防的qiáng光让人下意识的用手遮挡,待光芒消失,众人放在袖子的时候却发现,秘境的入口也随着那光芒一同消失在眼前。 众门派守在门外的长老们未曾想到这种结果,登时脸色大变。 阳明第一时间掏出了传音石,分别给几位长老还有庄云州传了音,代钟琴也同样给自己的亲传去了音信。 进入秘境的长老们回复来的很快,但给弟子们的却又如泥牛入海,未见声响。 莫长老的声音很是惊慌:“师者,我等无事,但弟子们却未曾从入口处出来。” 阳明和代钟琴对视一眼,代钟琴眼中显出忧虑:“阿琼也没有回音。” 正在此时,燕南宫,皓天院,水泽府等门派的长老聚了过来:“师者,我派门徒忽而失了联络,抱朴宫如何?” 阳明摇了摇头:“入内的长老尚且无事,只是无法出来,可门下弟子也不见了。”他转向最早派门徒入内的燕南宫长老王奕正,“王长老,先前贵宫弟子可曾出现过此等现象?” 王奕正摇了摇头:“在方才之前,传音石都无异样。”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满是疑虑。 奉天殿的南宫庆长老垂着眼眸想了想,忽而抬头:“此秘境最早是由贵宫的镜泊尊者发现的,如今又是在你抱朴弟子入内后出事的。敢问师者,抱朴宫弟子来的最早,却为何拖到现在才入内?” 南宫庆一番话勾起了不少人心中的狐疑,除了灵修商会的友盟,剩余门派的领队人皆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阳明,更有人表面客气实则bī问的道:“还请师者明示。” 一时之间,抱朴宫竟成了众矢之的,阳明冷笑一声:“怎么?门下弟子失踪,南宫长老怕无法同掌门人jiāo代,就要让我抱朴宫来背锅吗?” 这一番话说的南宫庆脸色突变,阳明没理他,环视一圈,缓和了一下脸色,道:“秘境变故,我抱朴宫同诸位一样,门下弟子也音讯全无。现在正是众志成城的时刻,与其想着是谁的错,不如找到重开秘境的法子。” “至于南宫长老之前的疑虑……不瞒各位,我师弟镜泊也在秘境中失踪了。” 镜泊尊者平日虽低调,但起码也是领主境的人物了,连他也失踪了……众人听闻更是一惊,终无人再言语。 ••• 庄云州和方启灵迈入秘境入口便踏上了一条光路。 两人沉默着前行,本一切都好好,却在踏上秘境土地的瞬间,天地骤然变色,两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甩gān机一般,在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中晕眩了过去。 一滴水落在庄云州的脸上,冰凉的触感唤醒了他的神志,眉毛动了两下,庄云州缓缓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四周是一片茂密的雨林,他坐在厚厚的落叶上面,听到周围雨打在叶子上的声音,远处传来隐约的异shòu吼声。 “醒了?”方启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庄云州转头,这才发现自己头上被一片大大的扇叶状叶子遮了起来。 方启灵举着叶子道:“秘境出了变故。” 庄云州皱了下眉头:“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这地方绝对不对。”方启灵摇了摇头,“你看我们的衣服。” 庄云州这才发现他们身上锦帛织就的抱朴弟子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寻常人家灰色麻衣,他条件反she的摸向腰间,脸色便是一沉。 “储物石也不见了。” 方启灵点了点头:“我的也不见了。” 而此时庄云州发现了更加不妙的事情:“我的源术……好像也不能用了。” 第九十九章 暗月 识海中的源术纹路就像是被切了电源的显示屏,不管庄云州如何驱使,也无法亮起任何一个。这让已经习惯了使用源术的庄云州心中多少有些慌乱。 “没事的,应该只是暂时的。放心,还有我在。”方启灵一边举着蒲扇状的叶子给两人挡雨,一边环视周围的环境,“我们得先找个安身的地方。” 庄云州迅速的收拾了情绪,点点头。 方启灵抬头看了看四周,将叶子伞递给庄云州:“在这里等我。” 庄云州接过叶子,就见方启灵足下源力轻点,窜到了树上,步履轻盈的踩着jiāo错的树枝一路到了树顶。他从树冠上探出身子,身子像是没重量一样随着树枝的晃动而晃动。 在树冠上环视一圈,方启灵的目光便定在了一个地方,他默默的记下方位,脚步一迈,轻飘飘的自树顶落了下来:“西南方向有人烟,似乎是一个小村落。” 庄云州jīng神一震:“走。” 雨渐渐停了,两人飞快的朝方启灵发现的地方行去。没了源术,庄云州这才意识有多么不方便,虽说将源力运至足下行军的速度也不慢,但却绝没有使用‘奔’字诀那样速度又快,消耗又小。 虽说方启灵在树上看到的村落似乎并不远,可走起来却着实不近,再加上不熟悉地形,两人花了近两个时辰才接近了目的地。 两人出了森林,走过一片满是石头的荒地。成片的田地便映入眼帘,田与田之间有着规律的田垄,种着各类的作物,错落有致,明显是人为打理过的。 找到了天族聚集地,两人心里都稍显轻松了一些。 此时的天色已然黯淡了下来,庄云州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斜前方有一条宽阔的土路,眼神一亮:“方兄,那边。” 方启灵也看到了,勾唇笑了一下:“走,顺着路应该就能找到村落了。” 庄云州点了点头。两人一路往前,果然顺着路拐了个大弯后,便在一片矮林旁看到了村落的影子,村子的入口就在路的尽头。 站在村子入口处,庄云州打量眼前的村寨,发现此处建造的竟像是简陋的古代坞堡样式,村落外围用青石和泥土堆叠出了高高的墙壁,中间留了一扇宽大的门,门是由厚重的纯实木打造的,此时正紧闭着,而在门两旁的墙上还建有一左一右两座尖耸的塔楼。 此时塔楼上有人值守,方启灵上前一步,正要说明来意,就听到楼上一个青年用熟络的声音大声招呼道:“阿云,阿州,你们回来了?等着,我给你们开门。” 阿云,阿州?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皆是惊疑。 “我们应是入了幻境了。”庄云州开口。 方启灵轻笑一声:“这幻境还挺贴心的,居然给我们按了个身份。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庄云州沉吟了一下:“既然是幻境,就有破除的办法。当务之急,是得尽快摸清这个幻境的目的。” 就在两人商议的期间,村落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青年站在门口,黝黑的脸上咧出一个笑,露出满口的大白牙。待青年看清两人手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眉间就几不可察的露出些许同情:“你们夫夫两个今天没打到猎物吗?” ……夫夫? 方启灵摸了摸鼻子,含着笑意的眼神飘向庄云州,侧着身子低声道:“这个幻境还挺讨人喜欢的。” “……”庄云州没理他。 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些许骚动,庄云州不动声色的顺着青年的问话接下去:“嗯,今天运势不太好。” “嗯,明日就好了。其实要我说,你们夫夫两个刚到我们蓬一村,单靠打猎是不行的,北边还空着好大一篇荒地,不如跟村长说说,这些日子先借着村里的粮,把地开了。回头有收成之后再把粮食还回来就行了。”青年很是热情,“还没吃饭吧?走,今晚先上我家吃。” 庄云州正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幻境的情况,青年的提议正中下怀,并不推辞,行了一礼:“那就多谢了。” 青年见庄云州姿态翩然,礼仪做起来说不出的好看,忙不迭的回了一礼,只是姿态僵硬,似乎并不熟悉这样的客套。 回完后,他挠了挠头,不自在的道:“你们从大城市来的人就是讲究。就一顿饭,说什么谢不谢的。” 看来,此地除了村落还有城池。庄云州暗暗记下。 因为要将村落围在堡内,村落中的房屋建的很是密集,几乎都是两层的石屋。青年带着两人熟练的穿过拥挤的房屋,在村间的小道中东拐西拐,此时接近日落,不少人蹲在自家房外用饭,见到青年便招呼:“阿旺,换岗了?” 两人这才知道这青年的名字。 阿旺热络的跟人村人打着招呼,不多时就到了一间有些老旧的房子前,阿旺推开门,招呼两人进去,一个长相只有几分秀气的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阿秀,今天阿云和阿州在家用饭,你再去烧点儿饭。”阿旺对着女人温柔的道。 方启灵忙说不用:“我们随便吃点儿就行了。不用麻烦嫂子了!” 阿秀抿嘴笑了一下,慡利的道:“都是隔墙的邻居,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等着。” 庄云州眼神闪了闪,隔墙的邻居,看来隔壁那件黑着的屋子就是他们的住所了。 两个人在阿旺家吃了一顿不算丰盛但滋味不错的晚饭。期间方启灵跟阿旺聊了起来,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并肩chuī大牛,不一会儿就勾肩搭背好的跟什么似的。 庄云州在一旁听着,心中对方启灵jiāo友的本事那是万分佩服,就这么吃个饭的功夫,阿旺简直都把方启灵当成了毕生的知己,要不是阿秀拦着,这会儿方启灵就得多了一个拜把子兄弟了。 把能套的都套了出来后的两人辞别了阿旺夫妇,回到隔壁那个据说是他们家的房子。 这房子也是上下两层的建筑,一层的面积不大,共有四间房,两厅。上面两层是两间卧房,楼下一间浴房,一间厨房。两人在房间中粗粗探查了一遍,便停在二楼的厅中。 “幸亏这村里的人都没有锁门的习惯。”方启灵将烛台放在桌上,两人面对而坐。 “现在我们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庄云州垂着眼,“这个地方叫蓬界,我们所在的地方叫蓬一村。周围还有其他的村落,彼此之间离得都很远,所有的村落都归属蓬城管理。” 方启灵趴在桌子上接道:“在这里,你叫阿州,我叫阿云,姓氏不详。我们是因家中反对而私奔到此的修侣,来这里不过五天。原来是城里人,至于是什么城,阿旺也不知道。” 顿了一下,他点评:“这个设定不错。” 庄云州冷淡的扫了他一眼。 方启灵挑眉,用手支着头笑起来:“阿州,你这样可不行。咱们可是私奔来的修侣,夫夫关系。现在情况还都不明,你对你的修侣这么冷淡……不合适吧。” 庄云州一顿,淡淡的道:“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什么不合适的。” “行。”方启灵收起笑,趴在桌子上垂着眼咕哝,“随你,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那样子看起来还真有点儿可怜。 …… 庄云州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注意到没有,方才阿旺曾说我们得在这段时间里尽快囤粮,再晚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会来不及?”庄云州自语到。 提到正事,方启灵沉吟了一下,猜测道:“也许近期村子会出什么变故,导致村子会长时间封闭?” 庄云州思索了一下:“这样,明天我们按照阿旺所说的,去找村长借粮。”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接下来的做法,月亮便升上了天空。 奔波了一天的庄云州有些疲惫的伸手揉了揉额角:“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我住东边的厢房,方兄便留居主卧吧。” “我觉得,主卧可以睡下两人。”方启灵慢吞吞的开口,就在庄云州沉下脸色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没发现吗——厢房中没有寝具。” “……”庄云州将方才探查厢房的记忆调出来,发现似乎、真的、好像是没有的。超忆症的他想起的还更为彻底,不仅如此,那厢房的chuáng上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布满了灰尘的光板。 “卧房里也只有一套。”方启灵微笑,又加了一句,“毕竟……你我是私奔,仓促之下没带多少钱财,置办不起。” “……”这什么破幻境! 庄云州站在厅中,一时间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所以,一起吧。毕竟在这种地方,还是好好养jīng蓄锐的好。放心,我是不会趁你源术全失,源力也不如我的时候对你做什么的。”方启灵推开主卧的门,克制的一笑:“虽然我很想。” 庄云州僵硬的站了半晌,终于抬脚迈了进去。现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不是纠结于儿女情长的时候。 方启灵也是这么想的,虽在言语上时不时的说上几句,但却果真克制到极点,紧紧的贴着chuáng边,连衣角都没挨到庄云州。 果然第二天一早,两人起chuáng问过隔壁阿秀村长家的位置,就找上了门。 村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村人都称其为翁老。翁老看见两人来脸上就显出了然的神情:“来借粮是吧?” 方启灵点头,行礼:“是,还请村长通融。” 村长沉吟了一下:“你们夫夫的事情我也知道些,按理来说这粮该借。可是暗月要来了,也不知道这次暗月会持续多久,很多村人都来借粮,村中余粮已经不多了。” “你们刚入村子,没对村子有过什么贡献,借给你们,我怕会招来闲话。” “但你们也确实困难。这样,我想了一下,明日村人会派先遣队清理附近的异shòu,你们若愿意加入先遣队,就算是对村中有贡献了,回来我便能做主借粮给你们。” 暗月? 庄云州和方启灵对视一眼,同时道:“我们愿意。” 第一百章 败家玩意 先遣队的领头人是一个中年大汉,平日里是村中武装组织护田队的队长,村里人都叫他茂叔。 茂叔身七尺,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看不出长相来。庄云州和方启灵顺着人的指引找到他的时候,茂叔还在为先遣队招人。村中平日里有专门的护田队,先遣队也大多由这些人组成,但到暗月来临前,这点儿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因为每逢暗月前都是周围异shòu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先前蓬一村经常会被异shòu闯入,大肆破坏田地,捕捉灵族人或饱腹,或拖回领地用作粮食储备,几次都差点儿灭村。 是以,蓬一村便有了暗月来临之前派出先遣队清理村子周围异shòu,且设下陷阱阻拦的传统。先遣队会从暗月先兆日那天起出发,直到将暗月爆发前夕回村,最大限度的保护村子的安全。 方启灵和庄云州找茂叔报了名,茂叔也听闻过他们两人的事情,慡快的把两人的名字录入了留神石,伸手往后面斜后方一指:“去后屋找波婶领五天的口粮。回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先遣队开拔。” 方启灵和庄云州往后屋望去。 茂叔说的屋子非常好认,因为只有那一间房子的门口排了一队人,陆陆续续有拎着一个小布包的人从房子中走出来。 两人走过去排在队尾,不一会儿就轮到了。波婶见来的是两个眼生的漂亮小伙,一人给他们拎了一个布包塞过去,还嘱咐了一句:“gān粮可背好了,别丢了。还有,能打猎的时候就别动gān粮,省着点儿吃,越到后面几天越容易饿肚子。” 庄云州和方启灵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事情好像不太对……怎么身为源术师还要背着gān粮,难道没人有储物袋的吗? 等到了出发的时间,方启灵和庄云州拎着自己那份口粮,看着村口熙熙攘攘近千人的先遣队,每一个人腰间都挂着长长的褡裢并一个木质的水壶,许多人肩膀上披着长长的shòu皮披风,或背或握的拿着自己的武器。 两人心头疑虑更甚,果然所有人都是负重的。 方启灵伸手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诶,兄弟,我两第一次参加先遣队,有点儿事儿问一下啊。” “啥事儿,你问吧。” “大家都这么背着东西赶路?没有储物袋吗?”方启灵问。 “储物袋?那是什么东西?”被问话的大兄弟显得比方启灵要更疑惑。 听了青年的话,方启灵眼中闪过惊疑,想了想,还是进一步解释:“就是巴掌大的口袋或者一块玉石,用神识一扫,能把先遣队所有的gān粮都装进去的东西。” 他这么一解释,那大兄弟当时就吓了一跳:“啥?巴掌大的口袋能把全队的gān粮都装进去?石头也能?哪有这样的好东西!你逗我呢?” 青年的这反应让庄云州心中一沉,想到两人莫名其妙失踪的储物袋,还有脑海中被切断了联系的源术,一个推测渐渐在脑中成形。 他抿了抿唇,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这东西也是我从别处听来的。咱们蓬一村这么繁华,我还以为先遣队里会有。”方启灵朝那人笑了笑。 大牛同情的看了方启灵一眼:“我看你长的挺俊的,怎么是个傻子?你被骗了,这么假的事儿都相信。”语罢,重新转了过去,很是嫌弃的不再理他。 头一次被人当成傻子的方启灵:“我……” 庄云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待方启灵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隐没。 先遣队被茂叔分成了十个小队,每个小队近百人,由护田队中的老手担任小队长,按区域派往了村子的东、南、西三个方向。 至于村落北边,茂叔没安排人手,队中也无人提出异议,庄云州猜测,大约是有什么众所周知的理由。 因两人是第一次参加先遣队,没有任何经验,茂叔有些不放心,便将两人编入了自己带的队伍中亲自看着。 “出发!”茂叔浑厚粗犷的男声响彻队伍上空,战士们最后回望了一眼家园,便迈开步伐朝着属于自己的战场奔去。 身后隐隐有孩子的哭声,庄云州回头看了一眼,原本寥寥无几的送行人不知何时挤满了村寨的大门口,沉默的伫立着,一直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娘的,都说了不让那婆娘来,还是偷偷的来了,不听话!”身边一个汉子粗声骂了一句,又被旁人劝阻。 “走吧。”方启灵招呼了一声庄云州,加速跟在茂叔身后钻进了密林中。 ••• “没有武器的人退后!” 清晨微曦的晨光刚刚亮起,原本只偶尔有鸟鸣的莽莽密林中,一声大喝拉开了生存的序幕。 武器的jiāo战声,树枝的断裂声,异shòu凄厉的吼声,jiāo织成一片血腥的晨林斗shòu图。 一头八臂巨猿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它试图找准目标,却被这些不停转换方向,绕圈jiāo换位置的灵族人弄的头昏脑胀。 八臂巨猿烦躁的转了个身。 正巧背对着它的两个灵族眼神一厉,对视一眼,同时跃起,手中的长刀凌空狠狠劈出,正砍在八臂巨猿背上—— ‘锵——’金石相撞的声音自八臂巨猿背上传来,两道白痕自皮毛上浮现,异shòu身上的源气剧烈的颤动了两下,却毫发无伤。 然而这一击却已然把异shòu激怒了,八臂巨猿口中长啸一声,身体微动,只将两条粗壮的手臂闪电般的往后一扫,像拨弄树叶一样,轻而易举的把两个灵族扫的倒飞出很远,重重的跌倒在地。 十几个成员趁此时机一拥而上,带着雄厚源力的武器或刺、或劈、或砍的招呼在异shòu身上。十几人之力的合击轻而易举的撕裂了八臂巨猿的护身,开始在它身上造成一道道伤口。 蓝色的血液自巨shòu身上流出,疼痛让它更加凶bào,八条手臂舞动,锤击、抓握,横扫,只要接触到人身,天生的神力就能对灵族造成巨大的伤害。 “啊!”一个大汉被异shòu的大掌抓住手臂狠狠的扔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一根断裂的尖锐树枝,命丧当场的时候,庄云州眼神一凝,顿时飞身而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狠狠一拉,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把人救了下来。 庄云州看了一眼方启灵,那人已然一声不吭的跃入了战圈。 相对于异shòu来说身形娇小的可怜的方启灵在八条手臂中灵活的游走,没有任何一条手臂能够碰到他一根毫毛,包裹着莹huáng源力的拳头毫不留情的打在巨猿胸膛,明明看上去没什么力道的拳头,每一击都能带给巨猿巨大的痛苦。 异shòu的攻势缓了下来,围剿的先遣队员jīng神一震,大喝一声,加大了攻势。 而同样没有武器防身而退出此次围猎的其他人则震惊的看着场中的画面,方启灵居然单凭一双拳头就轻描淡写的撕开了众人齐力才破掉的防护,这究竟是怎样的实力?! 不仅如此,每当有队员快被巨猿打到的时候,方启灵的拳头总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将它的攻势化解掉,几乎以一己之力左右了整个战局。 从方启灵身上传来的威胁,以及越来越多的伤口让八臂巨猿不安的低吼了两声,终于升起了逃跑的念头。 忽的它长啸一声,身上粗壮的毛发根根直立,八条手臂上齐齐亮起了黑光,在黑光褪去后,八条手臂霎时合成了两条,拳头一握,源力形成的巨làng掀翻了四周的树木,也将先遣队中实力不济的人掀的倒飞出去。 那双比原来大了好几倍的拳头朝着方启灵狠狠的锤下,方启灵眼中厉芒一闪,并不躲避,气海中源力涌动,拳头上的源力光芒顿时跳高三寸,带着寒芒迎着巨猿的手锤而去。 洁白和黝黑,一小一巨大两双拳头相撞,僵持在当场,两拳相接之处迸出的源力肆nüè,将周围方寸空间搅得一塌糊涂。 先遣队在茂叔的手势下退了出来,使用了秘法的八臂巨猿实力比原来提升了好几成,这样的战斗他们加入只会给方启灵拖后腿。 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沉重力道,方启灵勾唇露出一个慡快的笑容,神念自眉心透体而出,狠狠的刺入了八臂巨猿的眼中。 异shòu凄厉的嘶吼了一声,就在这时,方启灵拳头一紧,冲天而起的源力将巨猿的拳头撕出两道血口,蓝色的血液自伤口中飞出,异shòu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方启灵趁势跃上它的背脊,手臂一扬,朝它的后脑处狠狠拍下,掌上带着的厚实源力势如破竹的突破了八臂巨猿的护身源力,穿透它坚韧的皮毛和颅骨,呈天女散花状在猛然爆发开来。 八臂巨猿浑身一僵,凶悍的吼叫声戛然而止,八只正在挥舞的手臂无力的垂下,而后轰然倒地,蓝色的血液从孔窍中缓缓流出,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场中一片死寂,众人望着八臂巨猿的尸体,心中骇然无比。 这样qiáng大的异shòu,需要一队先遣队员配合才能伤到的异shòu,就这样被一个人轻而易举的杀了?! 不少年轻人看着方启灵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浓浓的崇拜之情。 “好!”茂叔骤然大喝一声,望着方启灵的眼中闪过异彩。 这一声大喝唤醒了众人的神志,议论声轰然而起,众人看着方启灵的神情再也不似往常般随意。 茂叔走向八臂巨猿,转身对着方启灵道:“按规矩,这异shòu你出力最多,由你先挑东西。”这八臂巨猿使了秘法后的双臂骨可是不可多得的做武器的好东西。 方启灵挑了挑眉,这些东西好像都没什么需要的。他转向庄云州:“阿州,你想要什么?” “要皮毛。”庄云州站在外围,轻声说了一句。 皮毛?茂叔眼中惊愕一闪而过,忍不住道:“可想好了吗?八臂巨猿之所以刀剑难伤是因为它自身的源力,可不是因为皮毛。” 在他们看来,皮毛是这头八臂巨猿身上最没用的东西了,又大又重,携带不便,最多也就是做shòu皮被的料。 两个人谁都没有带武器,现在不要巨猿的双臂骨来防身,反而要shòu皮,这不是有毛病吗? 有几个年轻先遣队员看着庄云州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阿云大哥出力打下的猎物,就算是阿云大哥的修侣,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阿云大哥,你还没趁手的武器呢!”一个人忍不住开口提醒。 可惜他们的意见不在方启灵的考虑范围之内:“就要皮毛。” 正主都开口了,旁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茂叔亲自动手,把八臂巨猿的皮毛完整的扒了下来,筋、骨、肉各分成了三堆,给今日参战的人分了。 四根双臂骨则分给了出力较多,武器也在战斗中损毁的几人,这意外之喜让四人满面笑容。 而得了皮毛的庄云州则在皮毛上比划了两下,切割起来,最红共切了好几条一人大小的披风,并一些零碎的shòu皮块。 而他自己只取了两块披风,并几小块最柔软的shòu皮,便将剩下的分给了旁人。 这样的做派更是引起了几个视方启灵为偶像的年轻人的不满,不敢当人面说,却在私底下偷偷的叫庄云州‘败家玩意’。 第一百零一章 挑事儿 这称呼庄云州当然是不知道的,他的jiāo际能力向来不是很好,虽然说话行事都温温和和的,可却天生让人有一种距离感,不像方启灵,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跟先遣队的人混熟了。 而几个年轻人很是为方启灵不平,在他们看来,庄云州要shòu皮只是为了夜间防寒,活的太娇气。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只想着这点儿细枝末节,一点儿也不体谅自己拼杀的修侣,根本就是恃宠而骄。 村中民风比较纯朴,人的心思还很单纯,我看不惯你就不跟你来往。因此,庄云州多多少少的有些被年轻团体孤立了。 他虽有所察觉,但也没在意,实在是没空为年轻人莫名其妙的情绪烦心。 庄云州看着剥下来的皮毛上带着的巨猿血肉,有些发愁,毕竟这样的东西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不行的。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在现有条件下处理皮毛的时候,方启灵却起身不声不响的拎着东西走了。 庄云州看着他走到茂叔身旁的一个大汉旁,很快两人就勾肩搭背的说笑了起来,也不知说到了什么,那汉子冲着庄云州的方向一昂头,又朝方启灵挤眉弄眼的暧昧笑,随之被方启灵一拳锤在肩膀上,笑骂了两句,便慡快的接过他手中的皮毛,往水源那边去了。 “凡哥是先遣队中处理皮毛的好手,我让他帮忙把毛皮先处理一下。”方启灵解释了一句。 庄云州抬眼看他:“多谢了啊。” “谢什么。我问一句,”方启灵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来,“你要皮毛来是想拓印源术宝具吗?” 方启灵已然不记得庄云州和荆南飞当日在崇吾峰的一战了,甚至于他对庄云州的拓印水平的了解也只限于‘是个拓印师’的程度。 庄云州心头一暗,很快又稳住情绪的点点头:“不知方兄发现没有,自从村子出来至今也有五天了,先遣队遭遇的大大小小战斗也差不多有十多场了,可是没有任何一个灵族使用过任何一种源术。” 方启灵自然是发现了,他若有所思的猜:“你的源术都被禁了,许是这幻境中不许有源术?” “可我的虚海还在,虚源力也运转正常。”庄云州提出了另一种想法,“也许不是不能用,只是没人懂用。” “所以我想试试拓源。” “那就去试吧,”方启灵摸了摸下巴,“还需要什么源材?” 庄云州并没有客气,他不是方启灵,没了源术,他的战斗力起码被削弱了一大半,很多材料确实难以得到。他将拓印‘生’字诀所需要的源材跟方启灵说了,顺便请他在必要的时候帮忙取一些魔植的种子。 方启灵哪有不同意的。 ••• 将八臂巨猿这一片区域的异shòu清理了一遍的先遣队继续往密林中推进。 越往里去,树木越粗壮高大,树木伸开枝繁叶茂的树冠,几乎遮住了头顶上的天空。密林中的能见度降低,危险逐渐增大,茂叔改变了一开始的较为高效分散式扇形前进,将队形相对集中。 这样虽然推进的速度变慢,但却安全了许多。 人是向往光明和温暖的群居生物。密林中热闹和阳光的减少让每个先遣队员都不由自主的悄悄绷紧了神经。 在这种情况下,方启灵却显得如鱼得水,非常自在。他步履轻盈,似乎天生知道如何收敛气息,每一步都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息。 大家的jiāo流开始减少,先遣队的老队员们习以为常,初次出来的年轻人心态终究不过关,开始心烦气躁起来。 正在此时,庄云州抬头,眼神一亮,扯了扯方启灵的袖子,指了指队伍右边一颗大树的下面。 那里生长着一株五叶红吠陀,是一株六级源材,正适合做为‘生’字拓印源材。 方启灵点点头,脚步一点,追上了领队,低声道:“茂叔,我去采点东西,去去就回。” 队伍还在行军中,他二人要离队,肯定是要得队长的首肯,而方启灵得茂叔看重,他去说茂叔不会为难的。 茂叔果然没说二话,点头应允,甚至还打了个手势,让队伍缓下了行进的速度。 方启灵和庄云州偏离队伍的行为不由让人侧目,奇怪的追着他们的行踪看,待看到庄云州小心的挖起一株美丽的花抖落泥土放进一个布包里的时候,队中不少人都轻轻皱起了眉头。 不过因为两人很快又回到队中,并未引起什么麻烦,最终也没人说什么,只是几个年轻人又免不了暗暗在心里说庄云州骄纵。 庄云州敏锐的察觉到队中人的不喜,接下来就很注意了,哪怕是看到了心仪的源材和魔植,也未曾再脱离队伍,只是在心里记下了位置。 行进了这么久,先遣队却并未遇到任何一只异shòu。茂叔估算了一下时间,做了个手势,让队伍停了下来。很快,大家熟练的找了地方,划出火塘,清理出枯枝,就地扎营,先前打的异shòu的肉还剩下一点儿,生火烤了,分给大家,就着gān粮随意的吃了一些。 年轻人更容易聚团,先遣队里的也不例外。五六个年轻人坐成一堆,沉默的吃着东西。这一天的环境都安静到压抑,大家的情绪也不是很高。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分肉,东西不多,每人只分到巴掌大的一小块。 阿俊咬了一口微微带着一点点咸味的烤肉,叹了一口气:“要是能把之前多打的肉带上就好了。” 另一人嗤笑一声:“谁带?你带啊?就是带了,这种环境也放不了多久,说不得还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要是真有那种能装下所有先遣队口粮却只有一个巴掌大的袋子就好了。”大牛不经意间想起方启灵说过的储物袋,不由感叹道。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笑声。 “大牛你是不是傻!”“想什么好事儿呢!”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大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没好意思说是方启灵先说的,在他心中,这件事儿也算是阿云大哥光辉形象上的一个小小污点了。 想到方启灵,大牛有些疑惑:“说起来,你们谁见着阿云大哥了?” 刚去如厕回来的小豆冷哼一声:“我刚看见了,又被他那个修侣拉着去挖一些没用的东西了。” 此话一出,几人脸上都忍不住浮现出怒色:“休息的时间都不让阿云大哥闲着,也不知道阿云大哥看上他哪一点儿了?” “他是不是当来玩儿来了?!” 庄云州收集了一些源材,跟方启灵回到营地后,隐约间察觉到几道暗地里投过来厌恶的视线。 莫名其妙的皱了下眉,庄云州并未理睬,恰逢方启灵被茂叔叫了过去,他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将刚收集到的源材一一摆放好,准备进行一下初步的处理。 就在他专心清理一颗地jīng石上沾染的泥土时,一只脚倏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jīng准的踩住了一个他准备用来拓印‘果’字源术的白jú果,还来回捻了两下。 眼神一凝,庄云州抬头,皱眉冷声道:“你gān什么?!” gān这事儿的人叫阿年,是一堆年轻人中对方启灵最崇拜的人,因此看庄云州格外不顺眼。他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没gān什么啊,不小心而已。一个果子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庄云州看出这人眼中赤luǒluǒ的恶意,视线一冷,不再多说,源力运掌,直接用掌风把人掀的退后好几步:“离这里远点儿。” “你……!” “怎么了?”恰在此时,方启灵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 阿年一惊,脸上瞬间挂上了恭敬的笑容:“没什么,阿云大哥,我回去了。”只是在转身的时候,阿年神情一yīn,用口型比道‘别再给阿云大哥添麻烦了,不然要你好看’。 庄云州手一顿,这才知道祸从何来,差点儿气笑了。 他伸手把那个果子捡了起来,探查了一下,白jú果的果壳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失去了完整性,已然不能用了,可见对方下了多大的力气。 “怎么了?”方启灵一眼看见了损毁了源材,脸色一冷。 庄云州低头继续整理源材,淡淡的说了一声:“你的崇拜者。” 方启灵聪明,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转身朝阿年那边走去,说了什么庄云州并未关注,只是感叹脑残粉这种生物果真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方启灵回来的很快,二话不说蹲下跟庄云州一起pào制起源材来,带着歉意低声道:“白jú果,我会再给你采来的。” “不是你的错。”庄云州看了他一眼,顺便教他如何用源力对源材进行保鲜处理。 方启灵见他并未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脸上才露出些笑容:“凡哥说shòu皮今日傍晚就处理好了。” 庄云州眼神一亮,弯起眉眼开心的笑了起来:“太好了。” 没有储物袋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因为没有地方放,一路上他不知放弃了多少体积庞大的优质源材。八臂巨猿防护力惊人,正属土系,他的皮毛算是四级源材,最适合承载‘东’字源术了。 方启灵看着他难得的大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的样子在年长人的眼中是说不出的和谐恩爱,可在以阿年为首的年轻人眼中,那就很是刺眼了。在他们看来,庄云州这个除了脸各方面都平平的人实在是配不上方启灵。 而这矛盾在接下来的行军中,爆发了。 第一百零二章 拓源 休息后先遣队开拨,继续向密林深处深入。 茂叔把百人队分成了十分,每队相隔五十米分方位探查,遇险时两旁的队伍可以随时策应。 然而今日也不知是为何,走了一路,竟未曾遇见任何一只异shòu。 恰在此时,空气中飘来一股硫磺的味道,淡淡的几不可闻。 茂叔眼神倏然一变,冲着周遭打了个手势,行进的队伍很快停了下来,并开始集中靠拢。 茂叔把小队的领队召集了起来,一群人低声商议,神色凝重,甚至能看出争执的样子。 这种不寻常的举动让先遣队的人神经越发紧绷。 阿年舔了舔嘴唇,心中的烦躁感与时俱增。 cháo湿的空气,幽暗的光线,寂静中时不时响起的让人神经一紧的粗噶鸟叫声,离家后不停的战斗杀戮,甚至于一路上难吃的gān粮,艰苦的环境,有任何风chuī草动都要警醒的睡眠,鼻尖始终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一切都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有些承受不住。 阿年扯了扯领口,忍不住看向方启灵,这个实际年龄比他们还小的qiáng大修者靠在一棵树上,平静的等着领队人商议的结果,这种建立在qiáng大实力上的悠闲让阿年即羡慕又仰望。 庄云州站在方启灵不远处,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双眼睛在地表、树梢、凸起的山石上扫过。 一株爬在斜前方山石上的gān枯老藤进入了他的眼帘,不知是不是恰好有一束阳光从树冠中刚好照在石头上的缘故。细看去,那老藤上像是浮着一层微光。 涩麻! 庄云州眼神一亮,这么粗的涩麻得有百年以上的品相了,看样子刚死去不久,体内能量尚未散逸。 真是来的太及时了!他原本还在苦恼拓印了‘生’字后,若没有“枯字作为牵制,凶残的魔植操控起来可能会有点儿麻烦。 可有了这枯死的涩麻,他就能拓印出‘枯’字源术,战斗力起码要比现在高上六七成。可惜,最qiáng力的‘宇’字诀无法拓印。 庄云州将周围的环境记住,暗想着等稍后返回来取。 方启灵看着像是在半垂着眼休养生息,但实际上视线从未离开过庄云州半点儿,见他这样子便知定然又看上什么源材了。 他倾身靠过去,低声问:“发现想要的源材了?” 庄云州点点头,遥指了一下离此地大约还有一里地距离的大石,跟他说着那块源材想做什么用。 方启灵听他说的兴起的时候不自觉重归亲近的语气,眼神柔软,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这一幕被阿年正看在眼中,虽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在阿年猜测中,定然是这个人又要云大哥去给他采集那些没用的东西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边领队们的商议结束了。 先遣队的十个小队长先后回了自己的小队中,将队员们召集在一起,低声将情况说了:“茂叔说,咱们踏进火熔岩龙的领地了。” 所有人一听这话,顿觉头皮发麻,几乎炸开了锅,面面相觑之后都发现彼此眼中的惊惧,就连方启灵也不由的离了靠着的大树,站直身子,神色凝重起来。 火熔岩龙是天生站在异shòu顶端的凶shòu,若拿先前先遣队两个小队联合起来才破防的八臂巨猿来举例,八臂巨猿当火熔岩龙的口粮都要被它嫌弃肉质太老。 “怪不得今天这一天都没碰见任何异shòu,”其中一人吞了吞口水,握着拳头低声道,“我们回去吧?那可是火熔岩龙,就是把咱们这些人全填进去也不够它塞牙缝的。” “别慌。”小队长低声安抚,“咱们应该没有深入它的领地多久,茂叔的意思是,把拦截的陷阱设在火熔岩龙领地外围,躲着点儿,所以,咱们还得把它领地的边界先探查出来。” 虽然这活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但若小心些,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大家都也是松了一口气。 小队长警告:“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提起jīng神,万分小心。” “夜间的值守从一个小队一个增加到两个,五班替换,但凡有任何异动,不要担心影响大家休息,先叫醒人跑了再说。” “少jiāo谈,不要弄出大动静。” 一连公布的好几条的规矩后,小队长比了一个手势,茂叔点点头,带着队伍开始往回走。 火熔岩龙的领地也不知有多大,一行人加快的速度按照原路返回,正如茂叔说的那样,他们终究没有太过深入,因此这天月亮升起的时候,先遣队终于听到了夜间异shòu活动的声音。 若是换了平时,夜间听到异shòu的声音,队员们少不得要紧张一下,但现在这不算好听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却像是仙音一样,几乎要崩断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脱离了火熔岩龙的领地。 茂叔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终于稍稍放开些声音:“就地扎营。” 以小队为单位的队员很快的清理营地,升起火塘,撒上驱虫的药粉,三三两两的坐在火塘旁边吃gān粮外加休息。 庄云州一边啃着比压缩饼gān还难吃的饼子,一边对方启灵道:“我再找其他能拓印枯木术的源材,不要那条涩麻了,太危险。” 方启灵没应声,只笑了一下。 庄云州以为他这是知道了,便专心的用饭。 慢慢的吃完饼子,方启灵却说凡哥找他,庄云州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撞上凡哥的视线,那大汉冲他笑了一下。 庄云州收回视线,低声道:“稍后还要请方兄帮我护法,我想拓印源宝。” “好。”方启灵应了一声,便朝凡哥那边跑去。 庄云州从怀里取出地jīng石,五叶红吠陀两种源材,准备做最后一步处理,没注意方启灵跟茂叔说了几句话后就不见了身影。 等庄云州把终于把新鲜的源材做好固定处理后,抬头却未曾看到方启灵,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一股让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的庞大威压从密林深处滕然升起。 密林骤然热闹起来,各式异shòu惊惧道极点的吼声,四处逃窜的震颤让先遣队也跟着恐慌起来。 “火熔岩龙!”茂叔脸色一变,霍然起身,“走,拔营后撤!” 庄云州没找到方启灵,急道:“茂叔,看到阿云了没?” 茂叔一惊:“他如厕还没回来? 如厕?! 阿年一愣后,猛地转身看向庄云州:“云大哥肯定是给你取那堆没用的东西去了!你这个害人jīng!” 庄云州一听这话,惊声问:“你说什么?他gān什么去了?” 阿年狠狠瞪他一眼:“云大哥刚才往我们回来的方向去了!肯定是去取白天你看上的东西去了!要是云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庄云州心登时乱了,望着威压传来的方向,抿了抿唇,足下源力一运,便要冲回去。 茂叔眼尖,一把拽住了他:“阿云回来了!” 庄云州蓦地抬头,就见前方一个身影捂着胸膛,飞快的朝营地奔来。 随之而来的低沉shòu吼响彻整个密林,所有人的心脏像是被重物狠狠碾压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一下,方启灵冲回营地,低吼一声:“快走!” 众人再不多言,朝后方窜逃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一个成人男子拳头的火球冲天而降,直直砸在营地之上。 众人跑出去老远才敢回头,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原本属于他们营地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坑dòng,并快速的朝四周蔓延,结实cháo湿的土地悄无声息的融化了,在那火球下就像是薄木片一样脆弱。 火光渐渐褪去,一个直径百米,深数十米的深坑安静的躺在原先的营地处,热làng蒸腾而起,接触到这股热làng的树木委时枯菱燃烧,很快就成了沙状的焦木。 众人心中震撼不已,不过一个小小的火球竟有如此威力,这要是砸在人身上…… 火熔岩龙那股让人从灵魂深处升起战栗的气息渐渐褪去。方启灵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口血再也忍不住,从喉间喷了出来。 他踉跄了两下,眼前一黑,便超前方栽了下去。 “阿云!”庄云州忙将他接住,正好看到他背后满片焦黑的伤口,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方启灵从他怀里抬头,勉qiáng笑了一下:“我没事儿,就是……”他喘息了一声,“唔……就是得、先昏迷一会儿。” 他回抱住庄云州,靠近他的耳朵,喘着气放低了声音:“别担心,只是瀚海血雾要爆发了,我不能醒着。” 说完,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庄云州怀里。 庄云州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将人环抱住,一个东西从方启灵垂下的袖口中掉了下来,正砸在他的脚上。 庄云州低头看去,却是一节涩麻的藤条。 心中一酸,他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把人榄的紧了一些。 “你起开!”阿年扯了两条shòu皮,平整了一下地面,恶声恶气的对庄云州说,“把云大哥放上面,他的伤得快带点儿治!” 这正是方启灵最需要的,庄云州没在意阿年的语气,他小心的把人放平,让他趴在shòu皮上。 茂叔让人点燃了火塘,在火光的映照下,方启灵背上皮肉焦黑,深可见骨的伤口露在众人眼前,引起了一阵惊呼。 茂叔瞪大了眼睛:“怎么伤的这样重!”他碾碎了好几颗伤药,酒在方启灵的背上,可惜那伤口中似乎有一股力量,阻碍药力的发挥,这对外伤向来无往不利的药丸一点儿作用也没起。 茂叔心下一沉,叫了一声糟:“这样下去的话,阿云要不好……” 庄云州浑身一震,咬了一下后牙槽,一言不发的从怀里掏出地jīng石。 ——他得赶紧拓印‘医’字源宝! 阿年见他的动作,却霎时怒火中烧,狠狠打掉他手中的源材,恶狠狠的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摆弄你的破玩意儿!” 庄云州大怒,浑身源力高涨,抓住阿年一把将他使劲摔出去:“滚开!我在想办法救他!” “那些破烂是叫什么办法?!”阿年站起来,掌化为拳,冲上来就要揍他。 茂叔yīn沉着脸,一把拎住了阿年的后衣领,对两人喝道:“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 庄云州冷冷的看了一眼阿年,将地jīng石捡起来,在方启灵身旁坐下,将它合放在自己手心处,闭上了眼睛。 他古怪的举动让一圈人面面相觑,茂叔把阿年扔给凡哥:“看住他。” ‘医’字源术是庄云州的遇见的第一个源术,因为对外伤超好的治疗效果,一向是抱朴宫分配任务时的必备源术,庄云州拓印起来驾轻就熟,很快完成了虚化。 茂叔盯着他的手掌,只觉得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力量在鼓动、苏醒,他不由自主的守在了庄云州身边,为他护法。 庄云州猛然张开眼,袖长的手指带着源力凌空而划,一个小篆体的‘医’字一蹴而就。 茂叔的脸色一变,只觉得天地间的源力流转变了,竟渐渐朝着庄云州的手掌处汇聚。 流动的源力让众多队员跟着侧目,连阿年都有些怔忪的看了过来,这样奇特的场景他们从未见过,不知怎么的,众人看得竟挪不开眼睛。 浓郁的源力包裹了庄云州的手掌,他虚空中在旁人看来在胡乱比划的地方被源力勾勒出一个奇怪的图案来,闪着莹huáng色的源力光芒。 庄云州神色沉着,手掌一翻,便将虚空中的源术纹路狠狠的按在了地jīng石上,周围流转的源力霎时间跟着一股脑的冲进了源材当中。 一道耀眼的光芒在他的手心一闪而过——‘医’字六级源宝,成! 第一百零三章 神迹啊,神迹! 源宝即成,庄云州绷紧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他飞快的走到方启灵身边,在shòu皮旁单膝跪下,在神念的激发下,‘医’字源宝上轻盈的投出了一道光芒,落在了方启灵惨不忍睹的背上。 那附着在伤口上的奇异能量霎时被激怒了,一股黑红色的光焰掀了起来,试图把这股带给它浓重威胁的气息燃烧掉。这画面看上去就像是方启灵的背燃烧了起来一样,让人看着都觉得一股彻骨的疼痛。 因先前阿年闹的那一出,先遣队中不少人围在shòu皮周围,那光焰升腾的瞬间所爆发出的热量bī的不少人瞬间退后,倒霉如凡哥这样靠的前的,额前的头发被瞬间烧成了灰烬,若非反应及时,估计连脸都少不了被烧伤。 围观的人瞬间退了老远,心有余悸的看着那黑红色的光焰,对方启灵现在的处境霎时有了直观的体味。 茂叔是老江湖,就在那伤口处的能量开始聚集的时候,用飞速的用源力罩住了全身,然而就是这样,这周遭瞬间升起的温度也让他感到一片火热,几乎到了烫人的地步。 “这热量太恐怖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吗?” “我觉得够呛……” 切切的私语在周围响起,庄云州充耳不闻,仍旧专心的操纵着‘医’字源宝。他没有管那些升起的光焰,这些光焰只是虚张声势的东西,真正让方启灵在昏迷中也下意识的鼓噪着全身源力对抗的是那些藏在伤口中的龙息。 庄云州小心的一点点的把龙息bī迫出来,龙息每从伤口中出来一些,方启灵背上的光焰颜色就更深一些,高度就更高一些,方启灵的伤势就轻上一些。 这就导致了四周的温度直线上升,营地四周被方启灵背上这一小片火焰照的一片光亮,周遭树木的叶子开始卷曲、gān枯、掉落,cháo湿的树gān上,附着的苔藓植物被烤gān,树皮开裂,最后一些本身就易燃的植物上竟迸出了小小的火苗。 茂叔眼神一凝,瞬间反应过来,扬声喊道:“快!把营地周围的草木清理了!不能让这火烧起来!” 很快,以方启灵和庄云州为中心,方圆三百米内的树木全部被bào力踹断,拖着堆在了一旁,近百个先遣队员齐发力,又挖了深深的防火带,这才松一口气,关注事情的发展。 然而,方启灵的伤势看上去并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是他背上的火苗越发的恐怖,让人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阿年和几个年轻人远远的站在防火带的边缘,望着方启灵似乎越加严重的伤势,心中无比的焦急。可惜他们几人实力平庸,此时已无法抵御温度越来越高的热làng,着急也只是在一旁gān着急。 “到底行不行啊,怎么感觉越治越糟啊?”其中一人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了声,“他手里拿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啊?!万一给云大哥治坏了可怎么办?!” “要是真治坏了,就算他是阿云大哥的修侣,也绝不能饶了他!” “对!”“不能饶了他!” 凡哥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上前一个人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不懂就闭嘴。” “还‘不能饶了他’?……看把你们能耐的。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们跟着瞎掺乎啥!手伸的够长的!” 其中一个人梗着脖子小声道:“那个人配不上云大哥!” 凡哥冷笑一声:“配不配得上你说了算?啊,你是哪根葱?哪颗蒜?!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 “我跟你们说,仰慕qiáng者不是错,可谁给你们的错觉,能任意插手人家的私事?!阿州在尽全力抢救阿云,你们啥也没gān,就在这儿说这个说那个!可闭嘴吧!” “一边呆着去,看见就烦,要是我儿子,早揍你们了!” 凡哥连骂带削的把几个小年轻怼的挤在一团,老实的跟鹌鹑似的。 出了一口气的凡哥再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方启灵那边的情况已然大变样了。 只见他背上的火焰颜色已经浓郁到近乎黑色,张牙舞爪的想向方启灵身上的其他部位蔓延,火蛇舔着周围的空间,超高的温度灼烧的周遭的空间都似乎扭曲了一般。 看着虽恐怖,但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外qiáng中gān,惊慌失措的感觉。 庄云州不为所动的坐在一旁,火焰把他的脸映的通红,最接近对方的手上已然被燎的起了水泡,而一旁的茂叔用厚重的源力护住两人,额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手中握着的晶石上莹huáng色的光芒源源不断的投she在方启灵身上,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却像是牢笼一般,牢牢的将那火焰锁在方寸之间,慢慢bī迫着对方。 直到最后一丝龙息从方启灵的肩膀处挤出,那火焰又窜高了一些,庄云州倏然大喝一声,毫不畏惧的伸手拖住被源力包裹住的那团恐怖火焰,顾不得那刺骨的灼烧感,用尽全力往天上一抛—— 那黑色的火焰被他扔上了上百米的高空,然后在空中轰然炸开,掀起的气làng打的周遭的树木簌簌作响,异shòu们哀鸣奔走。那股让人畏惧不已的高温也开始直线下降,先遣队的人终于可以靠上前来。 终于将伤口中的龙息彻底bī出,庄云州松了一口气,顾不得自己被烧的皮开肉绽的右手,‘医’字源术再次亮起。 这一次没了龙息的阻碍,方启灵背上的伤口在莹huáng色的源术光芒下肉眼可见的迅速修复合拢,被烧成焦炭的身体组织被伤口挤出来,血肉再生,互相靠近,而后迅速结痂,变硬。 在一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庄云州身上轻轻拂过方启灵的后背,那雪茄和杂物便被他抹到了一旁,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呼出一口气,庄云州刚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方启灵的身边就被一堆人挤满了。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弯着腰去看他已经完好无损的背脊,眼中闪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其中一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再揉揉,又睁开,喃喃道:“不是错觉,真的好了!” “太神奇了!这太神奇了!”另有一人激动的头脑一片混乱,不停重复的同一句话。 “奇迹!奇迹啊!” “让我看看!快让开,让我看看!” 还有外面没挤进来的人去扒拉前面的人,但不管他们如何拥挤,却无人敢靠近庄云州这边。他所施展出来的能力不像是单纯的实力qiáng横这么简单,这力量太神奇,人们下意识的隔开了两者之间的身份,把他摆在了更高,更神秘的位置。 阿年和另外几人挤不进人群,可单在外面听着先遣队的前辈们不敢置信,宛如看到神迹降临的惊叹声,不用看也知道事情的结果。 像是被无数人甩了无数个巴掌在脸上,阿年呆立当场。 想起自己先前凭着臆断就随意的给庄云州下定论,且之后做下的重重蠢事,他就羞愧的全身通红,恨不能像是先前那团火焰一般原地爆炸,现在要是有条缝,阿年能立马钻进去。 剩余几个在背后说过庄云州坏话,孤立过他的人也是面面相觑,呐呐的不敢再言语,又羞愧又尴尬。 唯有一人害怕庄云州事后报复,小声为自己辩解道:“谁也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本领啊!这不怪我,谁让他不早点儿说。” 什么混账话?!阿年瞪了他一眼:“你以后别再跟我说话了。”语罢他朝庄云州走去,他自己做的错事,自己去担。 来看方启灵的人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人经不住的准备上手去摸。 庄云州皱起眉头,伸手拦在他的背脊上空,而后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盖在对方赤•luǒ的背脊上:“阿云需要休息。” 茂叔赶忙站了出来,开始时轰人:“去去去,把营地重新整理出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看得人还是人家的修侣,敬畏的看了庄云州一眼,不约而同的给庄云州行礼后才退下。 ‘噗通’,阿年在离庄云州不远的地方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手背贴在眉心,低下头郑重的行了一礼,大声道:“尊者,阿年给您赔礼!我太自以为是了!”如此,礼行了三次。 庄云州冷眼看着他,想起方才他把地jīng石打飞的事情,仍旧心中有气,并不想理会他,可又思及方才也是他给方启灵寻来shòu皮,终究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你起来吧。” 阿年只是来道歉,并非要旁人原谅,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实在过分,得了回应就起身离开,再也不曾主动在庄云州两人跟前晃,招人讨厌。 茂叔看着一旁的庄云州,心中的震撼褪去之后,涌上来的便是无限的喜悦,这样一个拥有神力的人是他们蓬一村的!还加入了先遣队! qiáng行克制住要猎到嘴角的笑容,茂叔跟庄云州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恭敬了许多,不再托大叫他的名字:“尊者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跟我老茂说。” 庄云州忙起身道谢:“茂叔还叫我阿州就行了,还未谢过茂叔刚才为我护法。” 茂叔笑:“应该的,应该的。” 庄云州迟疑了一下:“先前阿云托凡哥鞣制的shòu皮不知好了没?我有用处。” shòu皮!八臂巨猿的shòu皮?有用处?!茂叔浑身一震,想起方才他就是拿着大家都以为无用的东西,这样那样后就变成了神物,忙不迭的叫了凡哥过来。 凡哥来了之后,得知是庄云州找,神色也不复之前的随意,听他说了目的,当下便道:“好了,我现在就拿过来。” 拿到shòu皮,试了试柔软度,庄云州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一个小巧的可以斜跨的储物袋便在两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渐渐形成,伸手一抹,地上的gān粮和木质水壶,以及剩下的shòu皮便被收了进去。 !!! 不见了?!茂叔和凡哥两人登时瞪大了双眼,互看了一眼,茂叔开口:“阿……阿州,那些东西……” “我收起来了。”庄云州指了指手上的shòu皮小包,“都在里面呢。” “那么多东西……都收在哪一个小包里?”茂叔吞了吞口水,想到若是自己能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么能带多少东西,日后出来,大家伙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伤药也不用担心不够用,甚至连很多陷阱都不用那么简便,打到的猎物也能带回村子,这样的话,暗月中再也不会有村人没粮食吃饿死了! “嗯。”庄云州点了点头,“茂叔若要,我等会儿便给茂叔做一个。” 茂叔jīng神一震,连连点头,跌声道:“要要要!” 一旁的凡哥艳羡的看了一眼茂叔,又想到那些shòu皮是自己鞣制的,自觉参与了这等神物的制造,顿时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 第一百零四章 秘境真身 因为八臂巨猿的shòu皮没有经过特殊的jīng炼,是以,最多只能算是六级源材,所以,庄云州现在拓印成的‘东’字储物袋也不过是六级源具。 六级源具的储物空间并不大,只有一间小屋大小。然而,对于茂叔这样从未见过储物袋的人来说,已然是了不得的神物了。 “凡哥,这是你的。”庄云州一共又另做了两个储物袋,一个给了茂叔,而另一个就给了凡哥。 “我也有?”本来只是艳羡的看着茂叔的凡哥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小小口袋,顿时受宠若惊的接过来,眼中满是惊喜。 庄云州温和的笑了一下:“这是谢礼。”随后他又教了两人如何用神识在储物袋上打上神识烙印,防止旁人取用储物袋中的东西。 这个小技巧并不难,茂叔和凡哥一学就会。待上了神识锁,两人就将尝试着将暂时用不着的东西收进了储物袋,神念一出被神念包裹住的东西就瞬间消失不见。尽管看过一次,两人还是觉得无比神奇,又将东西从储物袋中拿出来。 就这么收进去拿出来再收进去,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大男人玩的不亦乐乎。 庄云州在一边咳了一声。 茂叔和凡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傻,脸上就带上些尴尬。 庄云州没提方才的那一幕,向两人打听了一下暗月的事情。 提起暗月,茂叔的神情就暗了下来:“暗月是天灾。它会随机出现在一年中的任何一天,持续的时间不定,最多一个月,最长的一次暗月怔怔持续了半年。” “当暗月到来的时候,太阳消失不见,整个世界暗无天日。天气剧变,寒冷无比,大约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鹅毛大雪。到那时,河流gān涸,草木凋零,狂风肆nüè,异shòubào走。” “幸运的年份,暗月在庄稼成熟后来,大家就不用饿肚子。要是不幸,就只能靠着家中的存粮,可总有人家准备的不齐全,暗月的时间若再长一点儿,等暗月过去,不知多少人生生冻死、饿死在家中。” 茂叔叹了一口气:“对我们来说,暗月是一年的一个坎。” 庄云州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他忆起当初找到蓬一村的时候,两旁的田地上不少作物只是挂了果,离长成还有一段距离:“那今年……” “今年是赶不上收粮了。”茂叔摇了摇头,“村中的公粮差不多都被借完了。不知道今年的暗月要持续多久,希望不要太长。” 茂叔话语中的无奈和平静让庄云州心中很是沉重,他想起两人几乎空无一物的房子,热情的阿旺,温婉和气的阿秀,会额外嘱咐他们的波婶……以及为了暗月的到来离家不畏死的守卫家乡的先遣队。 庄云州抬起眼:“茂叔,我想托大家帮我找寻源材。” “源材?” 庄云州将手里握着的‘医’字源宝摊开来:“有了源材我才能拓印出这样的源宝来。” 这样的解释可太直观了,茂叔眼神霍然亮了起来,刚想应下,却想起他们的人都不懂什么才能叫做源材。 庄云州沉吟了一下:“但凡源力充沛的天材地宝,矿脉晶石,都能当作源材,到时候我再一一挑选吧。” 这就简单多了。茂叔gān脆的应了下来,起身就去布置这事儿去了。 庄云州身边空了起来,在新建的营地中,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和方启灵的位置被圈在了最中间,众星拱月般被护卫了起来。 方启灵仍在昏迷当中,庄云州有些担忧他现在的情况,之前血雾爆发的时候,启灵兄从来都是忍着过的,从未像现在这样qiáng行让自己陷入昏迷中。可见这样做应是有些弊端的,只是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用手指摩擦了一下手里的那一节涩麻,庄云州闭上眼,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实力提升起来。 ‘枯’字是第一个认主的祖源,尽管现在被莫名的力量封住了,但拓印它对庄云州来说甚至比‘东’字还要简单。当源力再一次往庄云州手中汇集的时候,先遣队员们的注意力都不自觉的集中了过来。 原本gān枯粗糙的涩麻被天地源气洗涤了一遍,待庄云州完成虚化后,已然变成了一条成人手掌那么长的蜿蜒玉石,通体温润,像是被盘玩了好几十年的根雕。 认主的源术不需要怎么费力,庄云州直接用手指在涩麻表面画了一个‘枯’字,源力形成的纹路自动渗入了源材中,只是因为源材的等级,‘枯’字也不过是一个四级源宝。 待枯字源术完成,庄云州又依样画葫芦拓印了‘生’字,同样是一个四级源宝。 一连拓印了这么多个源术宝具,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将源宝收入储物袋,总归松了一口气。 虽然等级不算太高,但有了这两个源宝,也总算是有了防身的手段了。 庄云州看了一眼方启灵,暗道,这样也不用让对方太过费心了。 ••• 鬼二村西北地区的沼泽地中,一道qiáng横的源术波动横贯宽阔的水域,飞快的追上了一头正在逃跑的水甲shòu,锐利的虹光一闪,横过水甲shòu的后颈,顿时一道血剑自伤口处喷出,异shòu硕大的头颅掉了下来,染红了周遭的一片水域。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异shòu的尸体旁,白皙的手掌伸出,一把拎起了水甲shòu的尾巴,也不见她怎么用力,手腕一转就把这头庞大的异shòu甩在了背上,血液沾染了她的衣衫,她也丝毫不在意。 走回营地,蒲伊伊把异shòu仍在中间,面无表情的道:“这个可以换多少粮食?” “五……五日。”登记的人结结巴巴的回到。 蒲伊伊点点头,而后走过去,握住水甲shòu尾巴上的尖刺,未曾动用任何源力的一拔,便轻而易举的将旁人施展源力后才能撼动的尖刺给扒了下来:“这个我有用。” 这等怪力,还有一身诡异的能力,登记的人哪还敢说什么,把头上下点的飞起。 蒲伊伊满意的露出一个可爱至极的笑,老气横秋的道:“你,很不错。” 负责登记的人都快哭了,他敢错吗?上一个试图克扣她村贡献,想调戏她的人已经碎到身体都拼不回来了。 蒲伊伊才不管周围人畏惧的眼神,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处理起那根尖刺来。不久后,两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女子抬着猎物回来了,登记完便往女孩身边走去:“主公,我们寻了一些源材来。” “嗯,我看看里面有没有可以拓印你们原来源术的。唔,这个不错,雯雯你的土系源术是五代的吧?我好像曾经拓印过。”蒲伊伊在这堆源材中扒拉了两下,待看到一片褐色琥珀样源材后,眼神一亮,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护卫,唤名雯雯的女人。 “回主公,是的。” “太好了。有了这个,你的土系源术封印就能解开了。” ••• 蓬二村中,东紫来握着手中的上品寒冰石jīng魄,斯文俊秀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微笑:“小非,做的很好。有了这块jīng魄,师兄就能拓印出冰系三级源宝来了。” 闻饰非得了师兄的夸奖,眼神霎时一亮:“恭喜师兄,离解除你冰系源术的封印又进了一步了!” 东紫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令两个师弟:“等寻到合适的源材,我会帮你们把原先用的源术拓印出来。不过,小双你的火系源术,师兄就无能为力了。” 何双点了点头:“没事的,师兄,我用源宝也是一样的。”师兄自身属性是偏水性的,拓印火系源宝的成功率实在不高,再加上自己源术被封印,连源种的提供不了,想要解除火系的封印,也太为难东师兄了。 ••• 鬼三村中,一个胖子坐在村中广场上的正中央,大府主境圆满的气息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来。 他宽大的椅子右侧站着一个实力大约在小府主境的老者,身后大约立着十个修者,一个个气息大约都在中府主境左右。这些人将那胖子隐隐的护在中间,像是护卫一般。 此时的广场上,站了不少鬼三村的村民们,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每一个人手中都捧着源材,挨个把东西放在那胖子前方的地上。 那胖子用倨傲的目光挑剔的扫过地上堆着的东西,待看到几个四级源材后,才稍微满意了一些。 他哼了一声,右侧的老者心领神会的往前走了一步:“我们少主非常满意大家的上供。放心,只要大家多多寻来源材,本次暗月,我们少主保你们平安度过!” 听了这话,为了取一株响指花而被异shòu咬断了一条手臂的中年男人忍着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带着希望的笑容。 村民上供完毕后,坐在椅子上的胖子让人把源材收了起来,不耐烦的对着一旁的老者抱怨:“蓬鬼师者真是麻烦,选个传承人还要废这么多事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真是待够了!” 那老者弓着腰耐心的哄他:“少主再忍忍,想想领主。领主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打探出来这秘境就是蓬鬼师者的真正的遗府。” “您在拓印一途上的天赋超绝,又有领主的消息相助,肯定能一举通过秘境考验。到那时候,得了祖源,领主肯定就不会再管着您了。” 听了这话,想起无人管束的美好未来,胖子才收起了不耐烦的神情,抬手朝一个女修者招了招手。 那女修者长相艳丽,一身红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见主人召唤,扭着水蛇腰就过去了,被胖子一拉,顺势就坐在了他怀里,娇笑着贴在他耳边呵气。 老者见怪不怪,指挥着人去给胖子布置房间去了。 ———— 庄云州今日get:一人手掌那么长的,粗粗的,光滑的棍子…… 第一百零五章 暗月传说 蓬一村先遣队的营地中,一束微薄的阳光从被清空了树木天空斜照下来,洒在仍在休息的众人身上。 隐隐的光线让方启灵终于睁开了眼,他从喉间挤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抬手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用秘法qiáng行让自己昏迷的后遗症显现了出来。 瀚海血雾已经褪去,没了失去神智的危险,但识海中的罡风却反噬一般的狂烈了起来,放肆的翻江倒海,搅得他比平日要疼的多。他运转了一下源力,经脉之间流转的感觉也比平日更加晦涩一些。 这种qiáng度的疼痛大概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方启灵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的适应了一会儿,才坐起身,看现在的情况。 营地里不少人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个守夜的兄弟围着营地布了一圈,庄云州身下铺着一张shòu皮,躺在他身旁不远处,仍旧是规规矩矩的睡姿,白皙的脸庞在起着微雾的清晨阳光中,好看的像一幅画卷一般。 方启灵勾起唇笑了一下,心间盈满了满足和愉悦,似乎连识海中的痛楚都平复了许多。 先遣队员们开始陆续起身,营地渐渐热闹了起来,庄云州睫毛颤动了两下,睁开了眼。 “醒了?”方启灵正在用火烤饼,听见动静,转头冲他笑了一下,顺手把一个装满水的竹筒递给他,“你先梳洗一下,再来吃点东西。” 庄云州接过竹筒,想起自己先前对他qiáng行昏迷的推测,迟疑了一下,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啊,没什么。”方启灵专心盯着火候,似乎很漫不经心的回道。 “是吗?那就好。”庄云州手上一顿,抿了抿唇,淡淡的应了一句。 方启灵还不知道他的隐瞒已经被庄云州看了出来,还在装的什么事儿也没有,索性他的表情管理在这些年的忍耐中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除了庄云州无人看出他的不对来。 方启灵把烤好的饼给了庄云州一块,转移了话题:“我看到茂叔腰间的储物袋了,看来这个地方并不限制源术宝具。” “嗯。”庄云州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把先前跟茂叔打听的暗月之事跟他说了。 方启灵沉吟了一下,直觉到这个奇怪的暗月中肯定有玄机。从入秘境至今,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推着他们朝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你有没有问过茂叔关于暗月的由来或者传说之类的?”方启灵将最后一小块饼塞进嘴巴,忽而问。 庄云州一怔:“你是说……?” 方启灵点了点头:“我总觉得这个暗月跟幻境的出口可能有联系。” 听他这么说,庄云州也若有所思起来:“我去问问茂叔。” “暗月的由来?”茂叔听了两人的问话,奇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好奇而已。”方启灵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茂叔让大家把累赘的东西放在一旁,收进自己的储物袋中,才道:“是有一个传说来的。” “传说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有一头qiáng大无比的异shòu危害人间,让人间生灵涂炭。人们忍受不了异shòu的肆nüè,纷纷奋起反抗,后来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能,他牺牲了自己,把异shòu镇压在了一间神庙中。” “但异shòu实在太qiáng大了,它不甘心就这样被困在一个地方,每年封印最弱的时候,异shòu就会吐出浓浓的黑雾,试图腐蚀封印。” “那黑雾中存在着毁灭的力量,它遮挡了太阳,让人间失去了光和热,所以我们每年才会经受暗月的折磨。” 方启灵和庄云州jīng神一振,相互对视了一眼。 庄云州问:“那传说里有没有说怎么消灭暗月?” 茂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点了点头:“说了。传说里如果有一天,能有勇士找到神庙并将异shòu彻底的封印,那暗月就会消失。” “不过,这就是个传说而已。”茂叔哈哈笑了两声,“只有小孩儿才相信了。我小时候听奶奶说的时候,还幻想过自己就是那个勇士,长大以后才知道都是骗人的,压根就没有什么异shòu和神庙。” 方启灵也跟着哈哈笑了两声:“说的也是,听起来就不靠谱。” 茂叔看着大家把营地里火塘掩埋,在这地方做上蓬一村独特的标记后,转身对着庄云州和方启灵道:“咱们也该启程了。” 茂叔的意思是以火熔岩龙的领地边缘为限,开始一路设置一圈阻拦陷阱,然后就要开始启程往回走了,再晚在暗月到来之前,他们可能会回不了村。 有了‘枯’字源术和‘生’字源术,庄云州的实力终于体现了出来,当第一头被‘枯’字源术蒸gān了全身的水分而死的异shòu出现的时候,所有先遣队员都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只是从那节棍子上发出的一道光而已,落在那头五阶河鸥身上,原本还凶悍到不行的异shòu连一声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从空中一头栽在地上,原本丰盈的肌肉飞快的萎缩,短短的瞬间便成了一句gān尸。 原先聚在一起说过庄云州坏话的几个年轻人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这下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躲庄云州远远的,生怕他什么时候想起之前的事,冷不丁的给他们也来这么一下子。 见识了这等神异的攻击本事,先遣队的人对庄云州更多了几分畏惧,主要是‘枯’字源术实在是太诡异了,悄无声息的,让人防不胜防,而且那异shòu的死状实在恐怖到让人心里发毛。 对此,唯独方启灵有些不太满意,他蹲在地上扒拉了一下那头河鸥,啧了一声:“gān成这样了,都吃不得了,有点儿làng费。” 河鸥的肉质鲜美,也能算的上是一道美食呢。 庄云州一愣,看了看那头异shòu,好脾气的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暗月快来了,口粮的收集确实是一件大事。 他沉吟了一下,想周围的先遣队员行了一礼:“劳烦各位若看到魔植的话,通知我一下。” 他一如既往的和气样子冲淡了不少队员因方才诡异的攻击而升起的危机感,纷纷应是。 方启灵起身,两人jiāo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源术,枯木术的诡异效果可能会让人本能从心底产生威胁感,这不太利于他们融入蓬一村的村民中,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庄云州有意加qiáng了对枯木术的jīng细控制,多数只用枯木术做骚扰的手段。有了他的支援,大家都觉得猎杀异shòu的难度直线下降。 再加上‘医’字源宝,不管受了多重的外伤,都能很快复原,这让庄云州在先遣队中的威望直线上升。听说他需要源材,都是十分乐意替他找寻。 也不知怎么回事,待发动大家一同找寻后,庄云州才发现这秘境中的源材竟异常丰富,其中一人还发现了惊灵玉竹这样的高阶源材,解决了守护在源材身旁的黑羽竹鼠后,便成功将这个三级源材收入囊中。 关于魔植种子的收集也很顺利,在征得茂叔的同意后,为了节省时间搜寻更多能用的源材,庄云州用‘生’字催生了许多耐寒的魔植种子,将它们直接种在了防线边上,取代了先遣队要设的各种深坑,绊拦,钩锁之类的陷阱。 看着一株株魔植从一个小小的种子飞速生长成一株株庞然大物,茂叔惊叹:“这可比我们往年的陷阱qiáng多了。”而后他又猛然想到一件事,“我们的庄稼……” 庄云州笑着点了点头:“待回去后,我便着手安排这件事情。只是,我看了村中的田地广褒,我一人恐来不及,需要多几个同样的源宝才成。” 茂叔听了这话,激动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先是有了储物袋,让他们能将打到的异shòu带回村去,不仅能充当口粮,shòu皮还能防寒,再有现在,地里的粮食不用被白白糟蹋,村民们的余粮充足,起码不用担心暗月有人饿死的事情了。 他想到庄云州说的,若有合适的源材,还能有不用柴就能升起的火,不用取雪就能喝的水……这样的生活是往年的暗月想都不敢想的。 自此,茂叔对猎取源材这事,那简直比庄云州还要上心。而且对庄云州的任何吩咐,绝对尽心尽力的完成,根本就是把庄云州给供了起来。 这些消息茂叔并没有隐瞒,很快先遣队的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自发的把庄云州保护了起来,就算知道他的实力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qiáng很多,也不能阻止他们这样的行为。 于是,猎杀异shòu什么的,庄云州有上前动手的意图,先遣队的人就会一拥而上,便是会受重伤也毫不畏惧,坚决要把异shòu消灭在庄云州动手之前,生怕伤了他一根汗毛。 几次之后,庄云州便沉默了,也不再主动出手,免得其他人因急于求成而受不必要的伤。于是被从战斗中解放出来的庄云州只好开始拓印源术。 由于大家收集源材的热情空前高涨,庄云州的拓印术又qiáng横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失败品。所以,很快他的储物袋中就堆积了不少源宝、源具, 这其中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主要攻击手段‘枯’字和‘生’字源术,由于源术宝具存在磨损率,一旦找到合适的源材,他便拓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暗月一天天的bī近,某一日,当先遣队在平常的时间点起身却发现阳光变得暗沉,温度也开始下降的时候,茂叔宣布了返程。 暗月,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谢尊者赐宝 从那天起,太阳虽照常升起,但遮挡太阳的黑雾却越来越厚,落在地上的光越来越少,温度一天一个样。 不少喜暖的草木开始渐渐便的枯huáng,凋零。先遣队在经过五日的急行军后,终于重新看到了蓬一村的大门。 大门两旁的瞭望塔上燃烧着明亮的火把,因为光线的原故,他们走到很近的距离时,守门的人才看见他们。茂叔冲着上面喊了一声,大门很快就打开了。 “茂叔,你们可算回来了。”开门的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一边跟茂叔说话,一边抬头朝后面张望,待看到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时,眼神一亮,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先遣队其他组都回来了?”茂叔问。 “祁叔他们两天前到的。” “好。”茂叔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吧,先回去跟你娘说一声,你爹平安回来了,稍后就回家。” 那青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唉’了一声,把大门重新关上,而后风一样的跑走了。 “这小子……”那大汉亲昵的笑骂了一声,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里走。 这一出去就是差不都一个月的时间,时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几乎所有人回家就是倒头大睡,连晚饭都没能把人叫醒。 茂叔倒是没着急回家,踱步到村子的最中心,敲了村长家的大门。 第二日一早,村中一口大钟被人用力撞起,清越的鸣声叫醒了蓬一村的村人。 “阿秀,醒醒,钟响了,快起来。”阿旺推了推身旁的老婆,语气略显急促,“隔壁阿云和阿州刚来村子,我去叫上他们一起。” 这是村中有重大事情召集全村老少的钟,一旦响起,大家都要尽快赶到村中的广场上。阿旺夫妇和庄云州、方启灵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聊着天,互相打听着村长召集大家的原因。 凡哥等跟着茂叔的这一队人对村长召集大家的原因倒是心知肚明,但凡有人问的时候,都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淡然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那样子让旁人看了莫名的拳头有点儿痒。 凡哥他们才不管,暗暗想象着其他人看见储物袋后的表情,心中满是暗慡和期待。 大约过个一柱香的时间,村长和茂叔来了。广场最前方有一个小小的高台,高台上数着一根木桩,茂叔晃动了一下挂在木桩上的一个小铃铛,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广场上的时候,村长冲茂叔一点头,茂叔往前一步:“今天着急大家来,一共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这次先遣队出去,共猎取异shòu七十九头。等下每家按户头领肉,一户50斤,先遣队员额外再领100斤。但凡先遣队有亡者,今年暗月的口粮由村中提供。” 这头一件事就让大伙轰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年先遣队出门,因为怕血腥味引来异shòu群加上难以携带的原因,从未带回什么猎物来。而这次,茂叔居然说带回了七十九头异shòu回来! 七十九头!不是七十九斤!大型的异shòu一头就有几吨的重量,小型的也至少有几十斤,这么多异shòu,怎么可能?!再说,先遣队陆续回村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带了东西回来啊?! “茂叔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凡哥身边的另一队的先遣队员捅了捅他的胳膊,低声问,“我们队可除了伤员什么都没带回来。” “你才失心疯了!”凡哥瞪了他一眼,“不懂就闭嘴。” 那人被骂的愣了一下,看着凡哥对茂叔的话深信不疑的样子,默默的离他远了一些,跟自己队的人站在了一起,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茂叔带的那一队人回来后脑子都好像不太正常。你注意到没,他们队好多人回来的时候连兵器、行囊都弄丢了。” 那人也是深以为然的点头:“不知道村长怎么想的,这么假的事,居然还让茂叔召集大伙。” 茂叔站在台上,出色的耳力让他将不少人的议论声都收入了耳朵,听到那些说他脑子进水坏掉的质疑,嘴角抽了抽,从腰间摸出储物袋,手一挥,一头躺着都足足有两米高的异shòu‘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瞬间,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瞪着那头凭空出现的异shòu,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对于这样的效果茂叔很是满意的笑了一下,而后他又连连挥了好几下手,每一下都有一头异shòu落下来砸在地上。 ‘砰’!‘砰’!‘砰’! 这沉重的砸地声一下一下的直接砸到了蓬一村每一个村民的心里,人们的眼睛一点一点儿的亮了起来。 七十九头异shòu在广场旁边堆成了一座庞大的肉山,难闻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广场,但众人却根本就没在意,全都被他神迹一般的手段给镇住了。 “茂叔还挺会演的。”方启灵看着台上胡子拉碴的大叔明明可以一下就放出全部的异shòu堆,却非要让异shòu一头一头从半空中落下去,有些无语的凑到庄云州耳边轻声道。 庄云州轻笑了一下,看向四周:“这不是挺好吗?” 方启灵看向周围的人,现在的每一个人眼中都再也没有了对于暗月到来的忧虑,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台上的茂叔。 欢呼声骤然在耳边炸开,方启灵看着不少人叫的都红了整张脸,嘴角也不由得扬了起来。 一时间广场上充满了大伙兴奋的议论声,村长和茂叔知道此时大家正在兴头上,也没着急维护秩序,待众人的激动渐渐褪去,广场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越过众人高声问道:“茂叔,先遣队中又死者的村中负责暗月中的口粮,那伤者呢?” 众人向说话的人看去,待看清是谁,眼中都闪过同情的神色。 那女人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看,很是局促的拉了拉身上的裙摆,但还是坚持的望着茂叔。 他男人为了多借些连粮,参加了这次先遣队,但不幸受了重伤回来。家中两个孩子都小,还有一个瞎眼的老娘,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倒下了,修养至少要好几个月的时间,男人便是暗月结束了也无法劳作,接下来一家老小的口粮再加上借的粮都是沉重的担子。 是以,她就算是大着胆子也要问上一问。 “不会有伤者!”茂叔望着他斩钉截铁的道,“阿彩妹子,你放心,柱子的伤村里有法子很快治好。” “所有外伤者,都能治好!” 他这话一出,再次让众人陷入了不敢置信的沉默中,村长冲着两个年轻小伙比了一下,两个小年轻心领神会的跑得飞快,把受伤最重的一个先遣队员抬了过来。 此人名叫小飞,大约三十岁左右。他在一次战斗中被一头巨爪shòu攥住,狠狠摔出十多米,全身的骨头断了一小半,能活着全靠村中祖传的秘药。 茂叔神情凝重了一瞬,而后从储物袋中拿出庄云州给的‘医’字源宝,一道莹光落在小飞身上,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小飞身上的伤口竟肉眼可见的愈合了起来。 “嗯……”小飞从喉间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围着他看的十几个头颅,吓得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好了!唉,真的好了!”众人一阵惊呼。 连小飞本人也不敢置信的抬胳膊抬腿,好久后,才热泪盈眶的嚷道:“我好了!我居然好了!”听了众人的七嘴八舌的话,小飞冲茂叔单膝跪下,深深一礼:“多谢茂叔!” 茂叔连连摆手,这个功他可不能领:“你要谢的不是我。这些宝贝……”他举起储物袋和源宝,“都是阿州尊者赐予的。” 按照茂叔的想法,这样接受众人仰慕的时刻,他是想请尊者亲自来宣布的,但对方十分淡泊名利,并不肯答应。但就算如此,茂叔也觉得应当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的恩赐。 阿州尊者!阿州?! ‘唰’——!庄云州身旁的村人霎时让出了位置,两人站在空地中,被众人瞩目。 村长首先拜了下去:“谢尊者赐宝!” 村人们也跟着拜了下去,齐声道:“谢尊者赐宝!” 无数尊敬和谢意朝庄云州倾泻而来,他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激dàng,扶起阿旺夫妻,道:“诸位请起,阿州也是蓬一村的一份子,万不必如此。” 村长这才起身。 茂叔看了一眼村长,又道:“这第二件事,就是要组织人手,明日大家去抢收粮食!” “抢收粮食?” “可是,粮食都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啊?” 茂叔又从怀中拿出另一个源宝,肯定的道:“粮食明日就熟了。” 这语气跟方才给小飞治伤一模一样,今日见识了这么多奇迹,村人已经学会不再去质疑茂叔手中的宝物,待茂叔说完,便又是一阵兴奋的欢呼声。 趁着这股气势,茂叔开始安排大家处理异shòu,蓬一村的每个人脸上都盈满了希望的笑意。 而庄云州和方启灵则再一次寻上了村长。 第一百零七章 真正的遗府 他们在广场上寻上村长后,村长把他们领回了家。而在得知他们是要询问有关暗月的传说后,村长深深的看了庄云州很久,才用苍老的声音道:“传说是真的。” 两人一震:“真的有神庙和恶shòu?” 村长点了点头:“只是自封印了那头异shòu后,神庙就消失在世间。四千年了,没人再见过神庙,于是历史就这样成了传说。” 他笑了一下:“要不是村中历代传下来的秘录,我大概也会认为暗月传说是后人编撰的。” “秘录?” “嗯。”村长取出一个留神石,庄云州注意到上面至少上了三层神识锁,摩擦了一下那块石头,道,“秘录中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掌握一种做‘源术’的神秘力量,找到神庙,彻底封印异shòu,消除暗月。” “你所用的那力量是不是就是源术?” “是的。”庄云州点了点头。 得了肯定的答案,村长神情显得有些激动,一个劲的点头,连声道好。 方启灵又问:“村长,秘录里有没有关于神庙的消息?” 村长摇了摇头:“秘录里只说神庙隐匿起来了,并未提到它的位置。不过……”他站起来,从一个锁的严严实实的小柜子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匣子,“这个,是和秘录一同传下来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庄云州看着那匣子问。 “我也不知道。”村长摩擦了一下盒子的表面,“没人能打开它。只是秘录中说,若有一日来了拥有源术的灵族人,便将这个匣子jiāo给他。” 村长用苍老的手拍了拍匣子的表面,长叹一声感慨道:“四千年了,没想到这匣子居然能从我手中jiāo出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庄云州,把匣子递了过去:“拿去吧。” 庄云州并未推辞,接过来道谢:“多谢村长。” 村长摆摆手:“谢什么。若你们能找到神庙,彻底封印异shòu,那就是整个蓬鬼界的英雄。” 辞别了村长,庄云州和方启灵回了房子,刚走到属于他们的巷口,就发现门口已然堆满了东西,多是生活用品,厚厚的chuáng褥,鞣制的特别柔软的shòu皮,粮食瓜果蔬菜,全都用篮子、席子一类的东西gāngān净净、整整齐齐的装好了放着。 都是他们目前急需的东西。 门边还守着一个大约十岁的孩子,见着两人回来,小女孩生疏的行了一个礼,结结巴巴的道:“娘、娘说,这些给尊者,额,是大家给的。” 孩子的眼神明亮,仰头看着两个人的样子格外可爱,庄云州走到她跟前蹲下,柔声道:“东西我收下了,回去跟你娘还有大家说,我很喜欢,很感谢他们。” 小女孩有些害羞的开心笑了起来,听到庄云州的嘱咐,小脑袋重重点了点,转身‘噔噔噔’跑走了,到路口的时候还转身冲他们挥了挥手。 “真可爱。”方启灵感叹了一声。 庄云州身体一顿,须臾便淡淡道:“想必方兄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的。” “我的?”方启灵侧脸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的丢下三个字,“不可能。”而后没等庄云州再说什么,他便将地上的东西全都收入了腰间的储物袋,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不可能指的是什么,庄云州心知肚明,他不自觉攥了一下拳头,垂下眼眸也跟着走了进去。 天很快黑了,但此时时间尚早。庄云州从储物袋中拿出‘火’字源宝,微微送了些源力进去,亮堂的火光映的屋内一片光明,他将从村长处得来的匣子放在桌子上,用神识一寸寸的逡巡。 这个匣子整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黑色,四面光滑没有任何花纹,浑然一体的像是天然长成这样的一般,没有任何开口和缝隙。 “对神念没反应。”庄云州皱着眉头思索,“不是神识锁。” “我试试源力。”方启灵把匣子拿了过来,手掌贴在表面,源力细细的柔和的涌出,却在接触到匣子表面的时候,被彻底的阻挡在了外面,根本送不进去。 “也并非源力。” 两人对视一眼。庄云州沉吟道:“村长说要把东西jiāo给持有源术之人。既然神念和源力都不是打开匣子的关键,那还是要从源术下手。” “可是,有什么源术是可以打开封闭空间的?”他喃喃的思索,‘开’字?可是,这么久了,他还从未见过‘开’字。 方启灵摸了摸下巴,忽而道:“我倒觉得打开匣子的关键应该不是某一个特定的源术?” “嗯?怎么说?”庄云州抬头看他。 方启灵接着道:“你想想看啊。一路走来,这个幻境没有任何危机,反倒是像一个谜题,一环扣一环的,要是真的需要一个特定的源术,这个源术我们没有,这不就成了一个死结了吗?” “师伯说过,这是秘境是蓬鬼尊者的秘境。蓬鬼师者在历史上可是个公认的老好人,若是他的秘境,我觉得应该不会这样。” 方启灵说的着实在理。 推翻了这个思路,庄云州便再次沉思起来。 思索的出了神,他的手就又开始不自觉的摆弄起东西来——一把把匣子推到桌子的正中央,匣子的四个角对着桌子的四角,而后细微的调整着方向,距离、角度必须都一样。 方启灵看着他的举动,脑海里一个相似的画面却忽而跳了出来—— 还是他们二人。在一间让他觉得很熟悉的房间中说话,说着庄云州便不知想什么出了神,手中也开始不自觉的摆弄起一套茶具。 茶壶必须放在桌子的正中间,四个茶杯挨着茶壶,非要每个都对着桌面棱边的正中央,错一点儿都不行,出神的样子都跟现在一样。 不过在那个画面中,他非常坏心的伸手拿走了其中一个杯子,惹得庄云州猛然回神,脸上带着几分茫然的焦躁,自己却哈哈大笑,然后是庄云州无奈中带着纵容的神情,整个画面看起来格外的舒服。 那是,他们过去的记忆。 方启灵怔了一下,试图回忆更多。可脑海中却像是浮着一片浓雾,里面隐隐的飘散着各种画面,却始终看不清晰。 “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打开它了!”庄云州的声音唤回了方启灵的神志,他回神就看见庄云州伸出一根手指,手指上源力渐渐凝聚。 “拓源?”方启灵扬了声音,眼神一亮。 庄云州直接用虚源力在匣子表面画了一个甲骨文的‘火’字,没有源材承载,这个源术纹路本应存在不了多长时间,可当他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那纹路却稳稳的落在了匣子之上,而后像是被匣子吸进了一般,沉入了匣体。 ‘咔嗒’一声,匣子的正上面裂开了一道缝。 两人jīng神一振。 盒子里放着一颗留神石。方启灵从盒子中把留神石拿出去,用神念试探了一下:“不行。这留神石好奇怪,没上锁,可我的神念却直接被阻拦在了外面。” “我试试。”庄云州接过留神石,神念一探就轻而易举的进去了。 读完整个留神石,庄云州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抬头对方启灵道:“这秘境竟然是蓬鬼师者真正的遗府。” “你是说真正的遗府?!”方启灵的眼神微亮,“蓬鬼师者一生无子无徒,传说中他将自己的传承藏在了留下的众多遗府中,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所以,这个秘境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遗府?!” “不止如此。”庄云州抿了抿唇,“这个幻境就是蓬鬼师者的传承选拔赛,现在在幻境中的不止我们,还有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这些人中只要有任何一人得到传承,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一句话让方启灵把事情从头到尾的串联了起来,他骤然大悟—— 蓬鬼师者即是拓印师,那么他的传承定然是跟拓印师有关,所以宫中及其他势力的什么都没探查出来,是因为没有达到开启真正遗府的条件。 而即是选拔,那定然是要从一群人中挑选,所以当各门派将弟子派来历练之后,拥有虚海的拓印师学徒聚集在秘境中,人数达到了选拔的要求,遗府打开,把他们所有人拉入了幻境当中。 他师父的失踪估计和遗府脱不了关系。 方启灵的猜测一点儿不差,不仅如此,遗府还规定了年龄限制,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的拓印师学徒才有资格参加本次选拔赛。 而这一次各大势力齐齐出动,等了好几天,足足凑够了八十个拓印师学徒才开启了真正的遗府。 “那神庙和异shòu……只是个幌子吗?”方启灵忽而想到这事儿。 “不知道。”庄云州摇了摇头,皱起眉头,“我总觉这里面应该还有些事情。” 不管还有什么事儿,闹明白了这幻境竟是怎么回事,两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下一步呢?我们怎么走?”方启灵问。 “等。”庄云州扬了一下手中的留神石,“这个是通过初选的凭证,复选得在本次暗月结束后才开始。” 第一百零八章 玄黑宝塔 在用‘生’字诀催生了粮食后,莲一村全体出动,点着火把没天没夜的gān了三天,才将所有的粮食收回粮仓。 而当某一天大家清晨起来发现天上再也见不到一丝太阳的时候,暗月彻底的降临了。 狂风呼啸,大雪倾盆,村外摘下果子后遗留的植株一夜之间gān枯死亡。微弱的shòu吼自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来得及储存足够食物的异shòu们开始了厮杀。 莲一村的大门正式上了锁,有了‘水’字源宝,人们不再吝啬水源,青壮们开始沿着坞堡的外墙浇水,天寒地冻,水在顺着墙流动下来过程中就凝结成了冰。 坞堡围墙又多了一层布满了冰刺,且连上空都被封上的坚实冰墙。被浇了好几天水的城墙坚硬的让多数异shòu无功而返。 大雪很快覆盖了整片天地,天气冷得厉害,蓬一村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内,再不出来。 日子一下子安稳起来,方启灵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和庄云州窝在温暖的房中,开始各自修炼,甚至连吃食都不在一起。 这样的平静让庄云州送了一口气,但他却不知道方启灵之所以放弃这样朝夕相处的好机会,正是为了彻底的解决他脑海中最后一小片的瀚海血雾。 方启灵平静的跟庄云州提了自己要闭关的事情,道了别后,他将房门插上,神念和源力jiāo织融合而成的能量,铺满了整个房间,隔绝了声音的传播。 他切断了手中火系源宝的源力,很快屋内就冷的像个冰窖一般。 方启灵拿出水系源宝,源力汹涌的涌入源宝后,庞大的水龙跃然而出。他jīng准的操纵着水龙作了一个坚实厚重的冰室,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村长说过,历来暗月持续的时间最少也有一个月,他需要在这一个月之内彻底的解决瀚海血雾,记起从前。 其实说起来,最近也不知怎么的,他心底对于要尽快恢复记忆这件事的迫切感越来越qiáng,有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提醒他似得。 然而,尽管方启灵心底焦急不已,但清除血雾的过程却不是很顺利。实际上在出门之前,大部分的血雾已经被他引爆清理gān净,只剩下识海深处的还残留了一小块。 这最后一小块瀚海血雾体积并不大,可却异常顽固,导致他记忆中的无数画面明明已经浮现在眼前,但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不管他怎么用力,始终还是模糊的一片。 方启灵开始日复一日的跟这片血雾磨,早先的冰室已经不够厚,被他撞坏了好几次,无法之下他只能一次次的加厚冰墙。 这篇血雾之间的粘性非常大,方启灵就耐心的一点一点的引出来,将之引爆,整个过程犹如钝刀子割肉,旧的痛楚尚未平复,新的一波就紧接着到来。 尽管有庄云州给的‘医’字源宝,身体上的外伤很快就能治愈,可这样昏迷——清醒——再昏迷的模式仍旧让方启灵的jīng神无比疲惫,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瘦了一圈。 这样自nüè的方式带来的好处也很显而易见,不仅他脑中的瀚海血雾只剩下最后婴儿拳头那样大的一小团,神念力量也往前窜了一截。 就在两人呆在蓬一村等待考核开始的时候,同样被纳入幻境的拓印师学徒却没有那么轻松。 ••• 天残府韩芳芳只觉得自己无比倒霉,作为十府中天蚕府的弟子,又拥有虚海,虽然在拓印一道上的天资一般,但在府中也算是前呼后拥的天之骄子,却不想不过一次秘境历练而已,竟也落到这种田地。 她作为拓印师学徒,平日里将全部的jīng力都放在了源术拓印上,是以源术修炼上便有所懈怠。韩芳芳一直以为反正有众多护卫,战力弱些也没事,可不想入了幻境,却坑了自己。 源术被封,战力不行的韩芳芳被异shòu一路追杀,慌不择路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村子收留,却因为身无长物,要靠劳力换取食物。 整日被一帮粗鲁村妇呼来唤去,最关键的是这样丢人的一面还被后来来了村子的师兄弟们看个正着,这里面还包括了她一直以来颇有好感的冯师元。 当时韩芳芳恨不能有条缝钻下去。 不过丢脸虽丢脸,幸亏师兄弟们来了,虽然也都被封了源术,可毕竟是十府的天骄,战力不俗,韩芳芳这才摆脱了困境。 群策群力之下,他们也很快发现了拓印的法子。 于是,每日师兄们出门猎杀异shòu顺便寻找源材,韩芳芳就在村中妇人恨铁不成钢的闲言碎语中,每日在家拓印源术宝具,被师兄弟们养着。 可惜,今年二十二岁的她被发现虚海至今也不过八年的时间,拓印的成功率低的可怜。一直到暗月来之前,都没有成功拓印出任何一枚源术宝具。 暗月中,没有粮食的他们不得不节衣缩食,还要抵御因饥饿而袭击村落的异shòu,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而一直到暗月中期,韩芳芳才人品大爆发的成功拓印出三枚毒系十级源具,一举绞杀了不少围城的异shòu。村长惊为天人之下,将一个匣子jiāo给了韩芳芳,她才拿到了第一关的入场卷,知道了一切的始末。 庄云州过关的容易,而像韩芳芳这样好不容易才通过第一场考验的人却不在少数。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缕光芒从黑雾中透出,揭开了暗月终结的幕布。 自打天地间第一缕光出现后,这当一切的黑色浓雾便开始飞快的褪去,第二天便有天光照了下来。 气温升的很快,烈日当头,厚雪迅速的融化为潺潺的小溪,汇集入gān涸的河流,青青的小草从地上冒出的芽,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生长了起来。 短短一上午,蓬一村周遭,草木复苏,异shòu归巢,仿佛暗月从未来过。 庄云州第一次敲响了方启灵的房门。可过了许久,门才从内被打开。 尽管对方努力做出平时的样子,但庄云州仍旧发现方启灵很是疲惫,人也瘦了好多。 怔了一下,庄云州迟疑的开口:“你……” “昨天没睡好。”方启灵避重就轻的摸了摸鼻子,转开了话题,“是不是该走了?” 庄云州抿了一下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拿出了从村长处得来的匣子—— 那匣子此时正在微微发着光。 门外传来了响亮热闹的鼓声,庄云州推开了门窗。 窗外,村人们穿上了鲜艳的衣服,背着锣鼓,沿着巷子敲打跳跃的前行,一片热闹景象。 穿着彩衣的姑娘们扭着婀娜的身段,轻启朱唇,唱出了美丽的歌声,声音中充满了对苦难退去的喜悦和新生的赞美。 人群从窗前经过,消失在转角,姑娘们的歌声渐渐低了下去,庄云州隐隐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徒然升起,用着古老的腔调吟唱着:“魂兮梦兮,归去来兮。岁事来辟,勿予祸事……” 这是一场祭典,庆祝村子又平安度过了一年。 这美好的场景让庄云州微笑起来。 随着祭文的结束,匣子猛然爆出一阵qiáng烈的光芒,待光芒褪去后,屋内已然不见了两人的踪迹。 “有人来了!”“又有人来了?” 窃窃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从模糊到清晰,庄云州睁开眼睛眨了眨,很快褪去了眼中的茫然,机警的开始打量四周。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旷野。 没有任何地势的起伏,远处黑色的地平线和湛蓝的天空jiāo汇,撞出一片奇异的景色。 很快,庄云州的视线就被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宝塔吸引住了。 那是一座通体玄黑的八边形宝塔,每一层的八角上都挂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铃铛,每一层塔面上都有几个小小的长方形的窗户。 它安稳的扎根在这篇黑色的土地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浓的威压。 庄云州转动视线,虚空中一道光芒闪过,几个人影便从无到有的显现了出来,他们大约也是这样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像是空间源术。”方启灵在他身边道。 庄云州摇了摇头:“空间源术的波动不是这样的。” 想起一同踏入秘境的师兄弟们,庄云州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在宝塔的东面看到了十几个抱朴宫弟子,他迈步走了过去。 东紫来比庄云州早到一会儿,在看见他后,身形不由顿了一下,缓缓的念出他的名字:“庄云州……” “师兄,你认识他?很厉害吗?”水泽府的一个师弟见了东紫来的脸色,不由好奇的问。 东紫来点了点头:“是个劲敌。” 句话让水泽府的弟子们顿时心中震撼,东师兄的天资惊才绝艳,是整个灵族公认的。能被东师兄亲口承认是个劲敌的人,这个庄云州什么来头? 看见庄云州的人不仅是东紫来,燕南宫的荆南飞,十方宫的大师姐樊玲玲,皓天院政龙师者的徒弟丛秧——当日参加过抱朴宫收徒大会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关注起了庄云州。 “看来,这次大概是要空手而归了。”十方宫的大师姐抬头望着高高的宝塔,苦笑了一声。 ••• 于海欣厌恶的瞪了跟在自己身后神情猥琐的男子一眼,运起脚下源力,几个起落便窜出老远。 “这妞不错,我喜欢。”瓮良回忆着于海欣瞪他的那消魂一眼,嘿嘿笑了两下,摸了摸下巴,提气便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于姑娘,幻境危险,不如让在下保护你吧!都是拓印师,我觉得咱们两个很有缘分啊!” 那男子的大嗓门引起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感受着投在身上或暧昧或好奇的眼神,于海欣又气又怒,脸黑了个彻底,恨不能立时捅死那个yín贼,可实力却不如对方,只能四处躲避。 “于师妹!” 温润的招呼让于海欣眼神一亮,待看到庄云州含笑的眼神时,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美丽的笑容,激动的喊了一声:“庄师兄!”而后便朝那边飞快掠去。 瓮良见状,脸上一寒,眼神锐利的看了过去。 庄云州不躲不避的回视,平静的看了瓮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问于海欣:“你没事儿吧?” 于海欣摇了摇头:“没事儿。” 许是抱朴宫这边人多势众。瓮良并没有硬来,冷哼一声,便摔袖离开了。 “那是大圣皇领领主的十公子翁良,你们最好小心点儿。”旁边一个有声音好心提醒道。 第一百零九章 闯塔 大圣皇领。 于海欣一下子愣住了。 天泽界的地域划分很简单,境、领、府、城、镇、村。 ‘境’不用说,东、南、西、北、中五境,由五位境主圣人主宰。而‘领’,五境中大大小小的领大约有两百六十多万,这其中,由天灵族人作为领主的领地共有一万个左右。 虽世人都说,天灵族真正的庞大势力不在领主府,而在门派。 可这其中有三个领地例外。这三个领疆域广阔,资源丰富,且领主兼容并包,领内的武装力量极其qiáng横,足可以媲美三宫六院十殿七府。 而大圣皇领就是其一。若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于海欣也算是惹上麻烦了。 抱朴宫弟子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那个萎缩的男人居然会是大圣皇领领主的公子。被这么个人盯上,于海欣心底不由得一沉。 庄云州却并不如何担忧。毕竟,大圣皇领是很qiáng,可抱朴宫也不是吃素的。只是看着于海欣似乎有些担忧的样子,便安抚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多谢这位修者告知。”庄云州转身对提示的人行了个礼。 说话的是个长相平凡的女修,穿着一身质朴的白衣,看上去很是温婉的样子。 因所有人一开始就都换了衣服,各门派标志性的弟子服自然也是没了。但庄云州记忆好,这女修他见过,正是在灵族天才猎杀榜上看过的。 周玉,灵族猎杀榜一百二十一位,八宝领人,师从八宝领有名的拓印师马旭升。马旭升性格刚硬,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身为他的弟子,周玉虽长相温婉,但从她敢直言提醒这点儿看来,应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周玉冲他点了点头,见这一行人知道翁良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忧心,就知道他们大约也是大派子弟了,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那小子一直盯着我们。”方启灵忽的说。 庄云州侧头看去,只见翁良背着手,被十多个源术师围在当中,神情倨傲,那眼神让人莫名感觉不太舒服。 庄云州皱了皱眉头,叮嘱师弟师妹们:“呆会儿小心点。于师妹,你不要落单。” 于海欣重重点了点头。 凭空出现在这片旷野中的人越来越少,当最后一个身着桃花粉男子从虚无中迈出的时候,那一直毫无动静的玄色宝塔忽而震动了两下。 八角上挂着的铃铛齐齐响了一声,透明的波làng形纹路自铃铛周围震dàng开来,像是飞出的箭矢一般极速向四面八方飞快的蔓延而去,而后在极远的地方,失去了所有动力一般直直的坠落。 随着那波纹的降落,一道半圆光膜将这片旷野包裹了起来,亮了一瞬又隐没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漠夏,去看看。”东紫来神情未变,吩咐道。 “嗯。” 翁良冲身旁一位身穿褐衣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人恭敬的行了个跪礼,一言不发的朝光幕飞快掠去。 有同样动作的还有几人,这些人默契的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几人分别朝光幕伸出手,不意外的被拦在了外面。 漠夏源力运掌,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上去,那看不见的屏障没有任何反应。他皱了一下眉头,将源力加之八成,再次一掌,可源力还是犹如泥牛入海,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他眨了眨眼,识海中源术纹路亮起,一柄完全由水做成的尖锐标枪出现在虚空,带着激烈的破空声朝着光幕疾she而去。然而在水枪接触光幕的瞬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从头到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光幕中。 !!! 漠夏瞪大了眼睛,不信邪的撸了撸袖子,他双手向上平举,数十个水枪凭空而起,随着他的挥手,一道接着一道再次朝光幕发起了进攻。 然而,很快‘咻咻咻’的破空声很快寂灭下去。数十道水枪被光幕吞噬而去,没造成哪怕一点儿的破坏。 漠夏回身返回了水泽府:“东师兄,那东西有点儿邪门,好像能吞噬源力。” 东紫来皱了皱眉头。 与此同时,其他前往试探的人也全都无功而返。 所有人被困在了这里,场上的气氛变得古怪而紧张起来。 ‘嘎吱’—— 像是长久没用的门轴转动而发出的生锈声在旷野中响起。那声音不大,却诡异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带着一股妖异的感觉,听的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玄黑宝塔的门开了。 从门外看去里面就是黑dòngdòng的一片,配合着这地方邪门的光幕和诡异的氛围,就像是一头长大了嘴巴的怪物,等待着吞噬所有人。 不少人暗地里吞了吞口水。 “选……拔……第……二……场……开……始……”一道空dòng中又带着飘忽的yīn冷声音从黑dòngdòng的塔门中传出来,带着一道冷风,chuī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庄云州腰间上挂着的那块从匣子中取得的留神石亮起了光芒,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块留神石在光芒中渐渐改变了形状,一块长方形的石牌渐渐出现。 石牌的表面虚浮着一道神识纹,内容在众灵族人的神念中一览无余。 庄云州的这块上是一个号码——四百一十六,由血红色的光组成,散发着一种不详的血腥气息。 他朝着周围看去,在场共计十六个抱朴宫弟子中,唯有他和于海欣有这样的石牌。顿了一下,他试探着将神念探入石牌,一道信息瞬间冲进了他的识海。 庄云州看完,脸色就是一沉。 “怎么了?”方启灵看出他神色不对,问道。 “我们得通塔。”他望着高达十二层的宝塔,沉声道,“一个月内若无法通塔,所有人都会被困在此地。遗迹会隐没,直到下一次出现。” 一个师妹小心的问:“庄师兄,遗迹下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啊?” “五十年后。”庄云州轻声道。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五十年后!!!那要是始终无人通塔,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困一辈子?” 庄云州点了点头。 这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而这个消息,也很快在众人之见蔓延开来。 胖子脸色铁青的转头望着身旁的老者,忽而一掌拍了过去,那老者顿时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老远。在胖子身旁的两个人越众而出,把人拖回来扔在那胖子脚下。 这番举动顿时让不少人侧目。 “你是谁?”唐笑年yīn着一张脸问。 “少主,我是言冒啊,从小照顾你长大的言冒啊。”那老者捂着胸口,口吐鲜血,艰难的道。 “呵呵。”唐笑年冷笑了两声,“我早就应该怀疑了,真正的言冒才不会让我冒任何一丁点儿危险。当初我爹得到的消息也是你给的吧?” 趴在地上的那人见唐笑年眼神冷的像冰一般,终于不再挣扎,反而‘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哎呀,被看出来了,不过,唐笑年,晚了!” 唐笑年?! 这称呼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唐笑年,唐王领领主的二子,拓印师,灵族天才猎杀榜上排名第五的天骄,居然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吗? 庄云州疑惑的挑了挑眉头,他怎么记得唐笑年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呢? 身份被点出来的唐笑年面无表情的狠狠踩上冒牌货的背脊,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脊背骨瞬间被他踩断了。 “啊啊啊——!!!”那人凄厉的叫了一声。唐笑年松开脚:“谁派你来的?这地方怎么出去?!” 那人死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喘息着,许久才嘶哑着声音,神经质的笑了两声,道:“出去?出不去了……没人能出去,你们都会被困在这里!困在这里一辈子!” 他艰难的爬起来,望了一圈,看到这么多天灵族的天骄后,心满意足的笑了:“哈哈,五境夺城战,灵族完了,你们灵族完了!”语毕,他狠狠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头一歪,坐在地上再无声息。 唐笑年并没有阻止他,明知出不去还主动跟进来的人,必然是死士,这样的人只会按照吩咐做事,根本就问不出什么。而五境夺城战即将开始,任何一个种族都是敌人。 这死士临死前的话让所有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yīn影。翁良更是狠狠的攥起了手心,想起当初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的三哥,眯起眼睛,透出一股杀意。 心思沉重的灵族人不再各自为政,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每个人脸上都十分凝重。 “庄师兄,怎么办?”抱朴宫的师弟师妹们也被那死士的话惊到了,原本简单的选拔赛,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毕竟那人那样笃定的说所有人的出不去了,必然是有所依仗的。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庄云州温和的笑了笑,淡定自信的神情着实安抚了众人焦躁的心情。 “害怕了吗?”方启灵笑嘻嘻揉了揉最小的师弟的脑瓜子,“咱们可是抱朴宫的弟子,怕什么?”他从储物袋中摸出庄云州拓印的‘果’字源宝,源力一输入,不一会儿便有一小堆地瓜出现在众人眼前。 方启灵从储物袋中拽出四张大大的shòu皮,轻飘飘的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去,而后用火系源宝生了一团火,把地瓜包裹在里面,圆滚滚的紫色皮果实在火苗中滚动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传出来。 方启灵熄了火,招呼众人:“来来来,等下说不得要gān什么体力活,先吃点儿东西。”那样子,半点儿也没受到方才那一幕的影响。 师弟师妹们看着他,无措的眨了眨眼。 庄云州忍不住笑了一下,率先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一个烤红薯,摆开两半,热气从果实中冒出来,被烤的软绵的红色果肉看上去非常诱人。 两个金边师兄都是这样的放松态度,抱朴宫的师弟师妹们也不多想了,呼呼啦啦在shòu皮上坐下,一人一个烤红薯,吃的香甜,边吃还有一个小师弟边问:“师兄,这就是咱们宫中膳食堂新出的红果子吧?每次去膳食峰吃,都抢不到,果然好吃。” 庄云州笑了一下,当年阳明吃着红薯很是喜欢,就jiāo给了膳食峰培育,也不知对方怎么办的,种出的红薯还带着些源力,在抱朴宫很是抢手。 许是甜食让人心情愉悦,抱朴宫众人竟然边吃边聊起天来,说到好笑的地方,少男少女们还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轻快的笑声,食物的香气,让抱朴宫在这凝重yīn冷的气氛中,简直活成了一股清流,着实让引了不少人侧目,让人忍不住问一声,这些人是不是傻! 而亲眼看见这一幕的荆南飞简直万分纳闷,他们燕南宫就是跟这样一个画风的门派斗了几千年吗?关键是,还总是斗不赢。 这一刻,他忽而为他们燕南宫从宫主到长老们的殚jīng竭力感到分外不值! 摇了摇头,他率着燕南宫一众走向水泽府,又东兄在,水泽府更适合合作。 正走到一半,荆南飞就看见东紫来竟朝抱朴宫走了过去,登时瞪大了眼。 “庄兄,我们能加入吗?”东紫来和声问。 庄云州看了看他身后大约七八个弟子,点了点头,大方的分了他们一堆红薯。于是,抱朴宫和水泽府的弟子们便开始了愉快的吃吃喝喝。 东紫来坐在庄云州旁边的一个垫子上,优雅的拨开一个红薯问:“庄兄应该也发现了吧,腰牌上的号码有问题。” 庄云州点了点头:“是有些奇怪。” 东紫来道:“我拿到的号码牌是四百一十七号。但那一日进来的人当中,拓印师学徒只有八十位,而且,我水泽府的一个学徒并未出现在这里。这就说明,那八十位学徒中还有人没有通过第一关。所以……” “这地方还有其他拓印师。”庄云州接下去。他自己的腰牌是四百一十六号,也就是说在前面至少还有四百一十五个拓印师! “我怀疑,我们不是第一批进来这个秘境的人。”东紫来做了最终的总结。 庄云州看了看身后的高塔:“这里唯一能住人的地方就是——” “玄黑宝塔。”方启灵开口。 东紫来看向方启灵,对方随意的举起手挥了挥:“在下方启灵。” “方兄师从镜泊师伯。”庄云州简短了介绍了一下,东紫来立马意识到这就是抱朴宫镜泊尊者的金边首徒,见了一礼。 方启灵笑了一声接着道:“我们这么多人来了,塔门也开了,塔内却无一人出来。很大的可能是……” “里面的人已经出不来了。”庄云州眯起了眼睛,望着塔上黑dòngdòng的窗户,缓缓的道。 东紫来吃了一口红薯:“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想把师弟师妹们留在外面。塔内情况不明,太危险。” “只是,外面没有食物。” 说到这里,庄云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看手中的红薯,他点了点头:“正好,我也不准备让师弟师妹们进去冒险。” 东紫来笑起来:“那便多谢了。”顿了一下,他也投桃报李,“我有四位师弟的源术恢复了,实力也不错,可做为护卫,有水系源术,也不缺水源。 庄云州奇道:“源术竟能恢复的吗?” 东紫来眼神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庄兄不知?你拓印出的源术没有给师弟师妹中试一试吗?五代水系源宝就能解封相应的五代水系源术。” 庄云州还真不知道,蓬一村就只有他和方启灵两人,一个识海破碎,无法拓印源术,他自己识海中装着的源术最低的是二代源术,而以他现在的本事,还无法拓印师二代源材。于是到现在,两人用的全是源宝,根本就没发现这个规则。 庄云州沉吟了一下,问了众师弟师妹,竟发现除了方启灵,剩下的十三个人全都是和于海欣在一起的。 于海欣有些羞惭的低了一下头:“我才疏学浅,拓印出了一个五代防御型源宝,两个六代风系源宝。唯有凌美和泵元两人有六代风系源宝,所以……” 庄云州点了点头,问明了师弟师妹们所拥有的源术,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两个四级风系源宝,一个五代火系源宝递了过去,还给留了一个五代‘果’字源术,并几张shòu皮,一些异shòu肉。 东紫来见庄云州问了情况就能随手根据对方的情况掏出这么多不同系别的源宝来,心中不由一叹。 几年未见,这人的拓印实力又提升了不少,旁人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一个月能拓印出四五个熟练的低阶源宝就已然不错了,也不知他现在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正在他们安顿众师弟师妹们的时候,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率先走入了玄黑宝塔中,黑dòngdòng的大门吞噬了他的身影,与此同时,此一层塔身上的一个黑色的小窗户倏然亮起了微huáng的光芒。 第二个人紧跟而上,此一层塔身上亮起了第二个小窗户。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庄云州等人看着,终于发现了一个规律,即每一个石牌对应着一个小窗户,不是拓印师的无法使窗户亮起。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踏上了宝塔的石阶,迈进了大门中。 宝塔中每一层中那些或坐或立或躺着的人在小窗口亮起的瞬间,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睛,望向塔中间一个小型的玄天宝塔虚影。 “新人来了!嘿嘿。” “终于来了。” 无数的私语在各层塔中响起,可惜仍处于第一层的众人无法听到。 在踏入大门的瞬间,庄云州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便又亮堂了起来。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大厅,厅中摆放着许多类似于讲台一样的石质台子。底座是粗糙的柱形普通岩石,而台子则是大约一米见方的留神石。 方启灵碰了碰庄云州,往上指了指。 庄云州这才发现,在他们斜上方的头顶,飘着两组神识纹,左边的是密密麻麻的一份编号名单,右边则是缩小了无数倍的玄黑宝塔。 不同于他们在外面看到的,这个玄黑宝塔上,不仅有着微huáng的小窗格,还有为数不少的红色小方格。 庄云州数了数,那些红色小格子基本上是从第八层开始的,大多集中在第九层和第十层,而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四百一十五个。 “庄兄,这塔果然出不去了。”东紫来在踏入宝塔的第一刻便回身试试能否出去,可惜真的被他们说中了,这塔,只能进不能出。 庄云州微微笑了一下,抬起头望着那小塔虚影:“那为今之计,只有闯塔了。” 收起笑,他率先迈步站在了一个石台前,那石台微微亮起了光芒,一行神识纹飞快的掠了过去:“第一关,源材辨别。” 庄云州将神念探入留神石,瞬间他只觉得整个人置身在一片苍穹之下,高高的苍穹上点缀着无数繁星,闪烁着光芒。 正在他寻找题目的时候,忽而,一个星星猛然从空中坠落,离他越来越近,庄云州这才发现,那正是一个源材的虚影像,而那漫天的繁星全部都是他的题目。 八级小苍羽,庄云州在那源材下留下了源材名称。 有了名称的小苍羽消失在这片空间中,这次是两颗星星落了下来。庄云州扫了一眼,飞快的填到‘无饮水,飞天根’。 紧接着是四个星星,拜超忆症所赐,庄云州几乎背下了所有的源材,这些答案就在他的脑海中,稍微一扫就能得出。 于是,在他飞速的解答下,黑暗的苍穹中下起了一片美丽的流星雨,无数的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落下,几乎是上一批刚刚落下,下一批就翻倍的到了眼前。 流行总是短暂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尽管数量一批比一批翻倍,但每一批留给他的答题时间却没有增长,有一题庄云州差点儿没来的及回答。 他再也无暇思考旁的事,全神贯注的集中在题目上,渐渐的空间中出现了好几个庄云州的神念虚影,一心几用,同时作答。 第一层的名单上,代表着庄云州的编号开始飞速的往上窜。 玄天宝塔第十一层,一个人瞬间从地上翻身坐起,推了推仍在睡的另一人,兴奋的道:“诶诶,小豆子,别睡了,你快被爆jú了。” 第一百一十章 第二层 躺在地上的人眼都没睁,拍开对方的手,懒洋洋的道:“第一,我不叫小豆子;第二,你一个姑娘家,不要总是把‘爆jú’挂在嘴边;第三,‘快被’的意思就是没有,你窦爷爷创下的记录无人可破。” 简单用布条扎了一个马尾的女子想起身边这人的变态程度,顿觉没意思的撇了撇嘴,坐回原地,悠悠的叹了口气:“咱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五十五年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放心,以本大爷的天资,只要有足够的源材,通塔绝不在话下。”躺着的人换了个姿势。 方怡翻了个白眼,吐槽他:“你可不就是没有足够的源材吗?!每月逢十才开一次天门,每次六个时辰,够什么?你现在练手都要至少二级的源材了。攒一个月能攒五块二级源材吗?” “窦少我今年不过八十三岁,正值青chūn年少。按天资,少说也能修炼到大领主境,至少还能活个四五百年,急什么?慢慢来,总能出去的。”窦天赐慢悠悠的道,半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意思,气的方怡使劲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可着实不轻,窦天赐被踢得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喊:“你这婆娘怎么这么凶!你这样的出去gān啥?出去也没人要!” 方怡冷笑一声:“放屁!没进来之前,老娘抢手着呢!” 这话一出,轮到窦天赐冲她翻白眼了。 方怡毫不留情的冲他比了一个小指头:“我要是真很出去了真没人要,简单,赖上你就行了。” “什么?!我可不要。”窦天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才不要男人婆!” “你说谁男人婆?” “咱们这一层除了你还有别的女人吗?”窦天赐丢给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毫不犹豫的扩大了打击面,“小宵子都比你像个女人!” 安安静静盘膝修炼却无故被扯入这一对幼稚鬼争论中的林宵睁开眼,宛若好女的脸上面无表情,仿若一只没有感情的人偶。 他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斜上空代表着第一层塔的榜单,终于露出些疑惑的神情,眨了眨眼,出声:“小豆子,你好像真的被爆jú了……” “什么?”快要掐起来的两个人听了这话全都一愣,不约而同的转头仰脖,只见在一连串红色的编号中,一个huáng色的号码牌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在了领头第一位,那柔和的光芒在一群血红色中格外刺眼。 “四百一十六……”窦天赐收起了原本的懒散神情,喃喃的道,“是这一批中编号排在第一个的呀……” 方怡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一层的记录被破掉了。你入天门的时限只怕要减少一刻钟的时间了。” “好像是的。”窦天赐挠了挠头,“这可不行,一刻钟可不是个小数目。”他盘膝坐下,神念倾巢而出,笼罩了漂浮着的小型宝塔虚影。 在神念的拉扯下,宝塔虚影缓缓下降,直至落到与他视线平齐的地方。 窦天赐伸出裹着虚源力的手指,点了一下塔的第一层,青石相互摩擦的声音响起,很快,第十一层的空旷大厅中,一个跟第一层一模一样的台子升了起来。 窦天赐站了上去。 与此同时,新人在第一层力压红一号的大佬空降第一的消息瞬间引起了塔内的大轰动。 这些年塔内着实来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无意间闯入了蓬鬼尊者遗留的某一个遗迹,触发了条件而被带进来了。 这些人,每一个进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抱着自己是天命之子,蓬鬼尊者首徒的不二人选的念头,哪怕是看到了玄黑宝塔,也觉得自己能很快从一到十二,飞快通塔得到传承,继承遗产,从而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现实总会教会人成长,很快,这些人就会明白,天赋好根本不算什么,这个地方它不是天资卓越的人根本进不来。 可就在这么多天骄中,一号大佬的地位始终屹立不倒。他还是个huáng色号码的时候,也是一举把当时的榜首拉了下来,然后就再也没从那个位置上下来。 而现在,又来了一个。 在塔中被关着的人无聊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大家看热闹心情那是空前的高涨,站在榜单下面仰着头盯着榜单,猜测着大佬会不会重新拿回编号,一个个脸上挂着浓浓的八卦之色。 然而,事情的发展没让人失望。 在代表着宝塔第一层榜单上,拍在第二位的红色编号微微闪烁了起来。 有人激动的叫了起来:“一号大佬使用回溯权了!” “回溯了!快快,下注下注,我赌一天口粮,大佬反压新人!” “两天口粮,大佬反压新人!” “五天!大佬反压新人!” “十天!大佬反压新人!” “……滚蛋,没法赌了!”开赌局的人不gān了。 眼看着赌局要流局,角落里一个身穿紫衣,风情万种的女子懒洋洋的开口了:“那行,二十天,我压新人赢。” “赌局成立!赔率一:二。”一听有傻子捧场,开局的人飞速的用源力击出响亮的声音,直接把赌局定死了,二十天口粮,够大家分完后,还赚两天的。 开局的人美滋滋的想,这记录是大佬五十多年前创下的,现在大佬都已经上到十一层了,第一层的记录,那可不是手到擒来。 那女子瞥了一眼笑的傻兮兮的男子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完全没有把这二十天的口粮放在心上。 有了赌局助兴,大家对榜单的变化更加上心。 须臾过后,红一编号不再闪烁,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然而—— “这不可能!”开赌局的男子惊恐的叫了一声,“大佬怎么能输?!” 尽管他再不想相信,榜单就这么浮在半空中,数字为四百一十六的huáng色编号仍旧停在原地,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正在此时,一只白皙的手掌伸了过来:“看来是我赢了。四十天的口粮,真不错。” 男子呆滞的望过去,想到自己赔了二十三天的口粮,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 ••• 将所有的繁星全部击落的庄云州从留神石台中退出来,眨了眨眼,揉了揉因为用神过度而胀痛的太阳xué,转身对东紫来道:“这一关是辨别源材。” 东紫来点了点头:“还请庄兄稍等。” 庄云州推开一步,东紫来站了上去。 很快,又一个huáng色的编号在一层的榜单上飞速的上窜,很快便停在了榜单的第三位。 第十一层中,本来排名第二,现在被挤出前三的方怡脸色扭曲了一瞬,嘟囔了一句:“都哪来的怪物。” 一旁的窦天赐从回溯失败后就傻子一般揪着头发不肯接受现实:“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比我窦少还快的人!不可能,这个编号四一六肯定不是人。” 方怡看他这样,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行了,不就是第一层的榜首没了吗?瞧你出息的,要是真来一个比你还妖孽的怪物,咱们不应该高兴吗?” 窦天赐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无比沧桑的道:“你不懂。” 那难道只是一个榜首吗?不,那是窦少天下资质第一的自信! 无比惆怅的叹了口气,窦天赐黯淡的摇头:“我已经不是十一榜首窦爷爷了。” 方怡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而庄云州和东紫来先后通关后,一层空dòng的大厅中出现了一道向上的阶梯。 三人踏了上去,方启灵发出了一道轻咦声,就在他迈上台阶的瞬间,他的腰间也多了一块腰牌,比庄云州那个小一些,上面标了一个被圈起来的‘四一六’。 “这是……?”庄云州问。 “从属石牌。”方启灵探查了一下石牌,顿了一下道,“这塔是给拓印师闯的,源术师要想上去,必须拥有从属石牌。这个石牌是基于第一关而来的。” 从属石牌虽没有透露太多,可这石牌本身的存在就说明了一定的问题。 “看来这塔中也不太平。”东紫来挑了挑眉。 “若可能,还是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过关吧。”庄云州沉吟了一下,三人顺着台阶往上走,没几步便看见了一闪灰色的大门,手一推便开了。 入眼便是一片昏暗的大厅,虚空中飘着密密麻麻的源材、源宝的虚影像,每一个都闪着不同颜色的光芒,这些影像在大厅中自在的漂浮游动,照的整个大厅中如梦似幻。 第二层考核,源材虚化。 此时场中依然有几个拓印师在进行考核了。源材虚化,首先要找到自己最得心应手的源术,而后在找到把握最大的源材,激发源术,获取源种,将源种纳入虚海,分析源种特性,而后再用虚源力同化选中的源材。这就是拓印师的虚化。 而这场考核的难点之一在于如何在这么多纵横jiāo错、光芒闪烁的物品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源宝。更难的是,广场中所有的虚影像都在运动,甚至会随机的加速,瞬移,qiáng光闪耀。 这一切都给寻找源宝增加了无数的难题。 庄云州已经多次见到场中的拓印师抓错源宝,放开重新选取了。三人在一旁看着,并没有着急下手,终于下场的一人找到了想要的源宝,把它抓在了手里。 原本只是虚影像的源宝在被抓取后,周身的光芒瞬间消失,由虚转实,真真切切的落在了那人手中,对方惊奇了一瞬,就再次返场寻找合适的源材了。 大致看明白了整个流程后,庄云州起身迈进了材料池,随手抓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源宝,看了一眼,一个九级源具—— 甲骨文‘雷’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混乱的众人 “四一六上到二层了!”一场出乎意料的赌局过后,事情的发展完全挑起了吃瓜群众的好奇心,虽有了前车之鉴,但这群无聊的人仍旧不死心的开启了第二场赌局。 “来来来,开局开局。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坐庄的?就赌这个四一六在二层能排到第几位。前五、五到十、十到二十,以及二十以后!压中具体数字的翻倍给!”一个身着蓝衣的瘦小男子吆喝了起来,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虽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此人在第九层中实力算能排得上前三,每次物资投放的时候,都能抢到不少好东西。由他坐庄,本金倒不是问题,唯一要担心的是他到底给不给赔。 佘酒这人,信誉那是相当的不好。 有些人有心另开一场,但这么做就显得太不给面子,而佘酒这个人呢,心眼着实不大。除非有把握在此之后,连续拓印成功四个四级源宝闯到第十层,否则,为一场热闹得罪他,可不划算。 不过,这么些年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事儿,要错过众人也着实有些舍不得。 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佘酒的脸色渐渐拉了下来。 “有点儿意思,佘酒,我跟你一起!”就在大家以为热闹看不成的时候,一个靠着墙腰上别着一块从属石牌的长方麻子脸女人开口了。 此人名叫胡不楠,源术师,是弟弟胡不虎的护卫,姐弟两战力都不弱,在这一层拉了一些人,也算是第九层一等的势力。而胡不楠开口,是因为他弟弟想凑热闹。 即有她开口,保障便有了,赌局也得以顺利进展了下去。 庄家总是希望参加赌局的人更多一些,为了增加趣味性,众人还贡献出了一枚源具,若是庄云州在,定能认出这是一个小篆体的‘镜’字。 宝塔虚影再次被拉了下来,源宝投she出的光芒笼罩了宝塔的第二层。须臾之后,半空中空气浮动了一下,一个画面显现了出来,正是第二层的画面。 此时庄云州还站在场外并没有着急参加考核,操纵着源宝的人转动着画面,很快就锁定了他的腰牌。 “他就是四一六啊,长的可真俊!”女修们的关注点自来少不了脸,再加上庄云州还有把大佬拉下马的辉煌战绩,众女修对他那是好感极高。 “没下注的还有机会!等一会儿四一六下场考核,可就不能下了啊!”佘酒又开始不遗余力的吆喝了起来,因为颜值的问题,原本对下场赌兴趣不大的女修们,也三三两两的下了注。 随着下注的人越来越多,佘酒也笑的越发灿烂,盘算了一下赌盘里的资金,觉得离自己的预期还差点,眼珠一转,扬声道:“罗娇娇,不来吗?” 罗娇娇慵懒的理了理头发,妩媚的丹凤眼眨了眨,无所谓的开口:“好啊,十块三级源材,压第一。” 十块三级源材?!佘酒被她的大手笔惊了一下,要知道三级源材已然是第九层顶尖的资源了,罗娇娇一个人的赌资就有全部赌资的一小半了!若是让她给压中……可就赔大了。 佘酒转了转眼球,在心底思量再三,终究觉得不可能,gān脆的接下了这么大的赌注。 早先开过一次赌局赔了不少的男子一听罗娇娇居然这么大胆,顿时一急,凑过去低声劝她:“你这是gān什么?!四一六年纪轻轻,辨识源材排名那么高,肯定下了大功夫,这样的人能花多长时间练习虚化?现在撤回来还来得及。” 男子在一旁着急到不行,可罗娇娇却半点儿不着急,反而轻笑了一声:“不这样,怕你是不准备理我了。” 看着对方风情万种的娇媚脸庞,凤修业脸一红,说不上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罗娇娇见状,不再逗他,反而低声解释:“我这么下并非胡闹。” “佘酒这个人素来无利不起早,又jīng明的很,你能看出来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你看他定的几个盘口,分明是引着人下在二十名之后。他为什么这么gān,嫌自己物资多吗?” 凤修业皱眉头,这么一想似乎有点儿道理。 “我没猜错的话,他定然是有了什么依仗。”还有一点,佘酒大概是想趁这个机会收敛源材,准备冲击第十层了。 罗娇娇猜的一点儿没错,佘酒之所以设下赌局,就是为了收集更多的源材。庄云州的到来正巧给了他这个机会,而他的依仗便是一枚非常特殊的十级源具,这枚源具的作用便是占卜预测。 十级源具本身使用的次数就非常有限,再加上之前已经被他使用了好几次,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次机会,而这剩余的最后一次就被他用在了庄云州身上,源宝给他的提示就是,这次对方的成绩乃是上上等。 不过因为在众人没下注之前,他并不清楚大家的想法,就另拉了一个人分担风险,可如今看到众人下注的结果后,佘酒着实有些后悔了—— 这要是他一个人的盘口,得能挣多少! 不说绝大部分人都下了‘二十名以后’这个盘口,就光罗娇娇那个女人下‘第一名’就下了十块三级源材!也就说,除非四一六考核第一,否则,她这赌资那是赔定了。而佘酒非常确定四一六绝对拿不了第一,就算知道对方成绩是上上等,他也仍旧这么认为。 因为佘酒当年是和红一号大佬一同考的第二层。那一次他足足花了12个时辰才完成了一次虚化,而大佬全程用时不到一个时辰,跟第二名足足拉开了一个时辰的差距! 在佘酒看来,第二层红一号大佬的记录不可能有人能破掉。 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下,毫不知情的庄云州在第二层宝塔开始了自己的考核。 ‘镜’字源具投影出的画面忠实的把他从迈入素材库到抓到源具的整个过程呈现了出来,从头到尾都没用到十秒。 “……我怎么觉得他就是随便抓了一个?”有人疑问。 “……同感。” “……同诸君。” “……哈哈哈!”这是将赌注下在‘二十名以后’的人高兴的笑声,瞎选的人能有什么好成绩! “这是什么源具?有人认识吗?”终于有人正经的问了一句。 众人看了半天,没人回答,可见这个源具十分的不常见了。 “九级电系源具。”说话的是一个黑衣大汉,一手电鞭使得出神入化。 他这样说让众人顿时恍然,在元素类的源术内,电系的源术宝具素来少见,得了传承的也最少。 “这么说,这个四一六也传承了电系源术?”于是大家对电系源术宝具的拓印都不熟悉,不少人都朝大汉身旁蹭了过去,想要得到第一手资讯和点评。 然而黑衣大汉陈光还没回答,就有压了庄云州排名靠前的人抢先用笃定的语气道:“那肯定啊,谁会挑个不熟悉的源具?他定然也是擅长电系源术的!” 他这么个说法从常理来讲也不无道理:“也是,看来四一六的运气还真不错。一下场就撞上了自己擅长的源术宝具。”有人感慨。 “……是这样吗?”有人摇头,还是觉得他根本就没看,下场后身边是什么就直接抓了什么。 这两个论点分别都有人支持,可惜,终究是下注‘二十名以后’的人多一些,所以,‘四一六瞎抓’的呼声渐渐升高。 “别吵了,四一六抓到源材了!” “大锣鼓花……”有人首先认了出来。 “什么?大锣鼓花?!呃、陈兄,这好像不太对吧?” 说话的人正是先前笃定庄云州擅长电系源术的人,他压了三个四级源材在‘前五’上,本来还挺自信的,可庄云州这选材结果一出,顿时就蒙圈了。 虽然他不是电系的,可他是音波系的!这大锣鼓花,它娘的是音波系源术常用的源材啊! “……不是好像,是肯定不对!”陈光冲他摇了摇头,“他右边不远处那节雷击木倒是合适。” “……”冯亚失语了一瞬,然后很快坚qiáng的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这么多源材呢,一般人都会多选几个备用的,没……嗷——!他在gān什么!他在gān、什、么!” “……大概是开始虚化?”站在冯亚身旁的一拓印师怜悯的答道。 “……就靠大锣鼓花?”冯亚虚弱的摇摇欲坠,他的三个四级源材啊!痛心啊!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蠢被四一六身上‘打败大佬第一人’的光环给蒙蔽!仔细想想,第一关只是辨别源材啊! 一旁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冯亚闭上了眼,不忍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三个四级源材是怎么没有的。 自觉下对了赌注的人看冯亚这生无可恋的样子,顿时提前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并不知道第九层发生了什么的庄云州拿着手上的源具和源材坐到了虚化区。 甲骨文的‘雷’字,字形像是一道分叉的闪电被两个圆轮子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本义是天空爆发闪电时发出的巨响。古人认为这响声是因为天神战车驶过天穹而造成的,所以,字形上除了闪电的形状外,还加了两个圆圈代表轮子。 从字义和结构上来看,适用于‘雷’字的源材还挺多,不过因为大锣鼓花就在他眼皮底下,庄云州顺手就拿了,这就导致了在一堆严阵以待的应试人中显得他特别的随意,看起来跟玩儿一样。 随意到让卜算过他能拿个好排名的佘酒心里都开始打鼓,怀疑是不是因为源具的寿命到了,从而给了他一个错误的结论。 然而,第九层的人怎么想的都影响不到庄云州, 他激发了源具,猛然爆发的巨大雷声霎时吓了众人一大跳,音波窜入不远处正在考核人的耳中,仅仅是余波就带起了一阵阵晕眩,威力不容小窥。 而这还没完,巨响过后紧接着就是一道闪电从源具上疾she而出,打在一道光幕上,带出一片焦痕。庄云州趁机截取了源种,虚源力从手中冲出,包裹住源种将它纳入了虚海之中。 “……陈兄,你使鞭子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大的动静?” 陈光此时也有些恍惚了:“是啊,没有啊。”不是,这到底还是不是我们电系源具啊?看源纹是九级电系源具没错,可怎么还带着音波攻击的? 难不成……是双胞胎? 陈光现在整个人都混乱了,他使了几十年的电鞭了,现在竟然被一个小辈整的快不认识自己的本命源术了。 “那……这大锣鼓花,究竟是选错了还是选对了啊?”有人小心的又问了一句。 然而,这会儿就没人敢再回答了,到现在为止,什么事儿到了这个四一六身上就都不准了。 还是闭嘴看吧。 于是一时间,第九层竟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空中的画面,甚至连痴迷于修炼不理世事的几个修炼狂魔都忍不住被这跌宕起伏的发展给吸引了。 虚海中,庄云州庞大的虚源力一拥而上,飞快的将源种解析完毕,又带着源具本身的气息冲入了大锣鼓花中,八级的大锣鼓花对于现在的庄云州来说,虚化可真费不了什么功夫。 于是在庄云州睁眼之后,第九层的众人就看见第二层的榜单上,一个huáng色的编号开始飞快的往上窜,犹如一骑绝尘,不带停留的窜上了榜单的最顶端。 第二层榜单第一! ———— 源术小知识科普:源术师对源术的认识会大大的影响源术的具体效果,但效果必须在这个字的范围内(字形、字义)。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法预测的男人 第十一层上,林宵看着捂着脸眼中写满不敢置信的战友,面无表情‘啊’了一下,道:“一号,你又被爆jú了。” 窦天赐泪眼汪汪的转头:“小宵子,这种时候你可以不说话的。” “哦。”林宵应了一声,又闭上眼,重新沉浸在了修炼当中。 “那你还要回溯到第二层重新考核一遍吗?”方怡问道。 窦天赐揉了揉脸,恶狠狠的道:“当然要回!这可是我身为第二层榜首的特权!” ••• 当庄云州的编号数字定格在榜单上的时候,第九层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很快,无数懊恼的声音在这一层响起:“唉~~我原本想压他前五的,可惜啊,一念之差!” “赔了,赔了!” 而在这大片的懊恼声中,那些压中之人满脸笑容喜气洋洋的样子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冯亚就是其中一个,本来以为那三个四级源材必然是打了水漂了,没成想峰回路转,居然真的让他压着了! 这一天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冯亚像是在三伏天里被浇了一盆凉水,先是燥热再是凉快,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刺激了,浑身上下就一个字——慡! 而本场赌局最大的赢家罗娇娇轻笑一声,轻移莲步,款款的走到佘酒身旁:“老板,我来对兑换赌金。” “还有我。” “佘老板,我也赌赢了。” 佘酒全身一僵,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浓浓的yīn霾,这一场单单罗娇娇就能连本带利拿走从他这里拿走三十个三级源材,再加上其他八个压了前五的人…… 算下来他竟然还要倒贴出大约价值十二个三级源材的材料!就算有胡不楠共同承担,他自己还是要承担六个三级源材的损失。 亏大了! 佘酒几乎兴起了毁约的心思,然而,余光扫到已经开始给人兑奖的胡不楠,又不得不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压了下去。 他打不过这女人。 心痛的给所有人兑完赌金,佘酒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凤修业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罗娇娇手中的储物袋,想起方才那热火朝天的赌局,只觉心痒难耐的很,他从小到大就爱赌,越热闹刺激的,越喜欢。因为什么事儿都要打个赌,在第九层也有个混号,叫小赌徒。 而方才那一局算是骚到了他的痒处,恨不得马上再有个赌局让他参与参与,可惜他本事不高,至今也没有什么积蓄,只能赌赌口粮这样的小局。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泄气的鼓了鼓脸。 真可爱。 罗娇娇想,不愧是我的未婚夫。 正在凤修业丧气的时候,一只柔荑托着一个储物袋伸到了面前:“这里有五十个三级源材,拿去玩吧。” 凤修业眼神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了下去:“我不要。” 罗娇娇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反而凑近他轻轻的说了几句。 也不知她究竟说了什么,就见凤修业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几乎是飞速的接过了罗娇娇手中的储物袋。 神念探入,看见里面那么多的源材,凤修业激动的搓了搓手手,忽而觉得这种吃软饭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万事俱备,现在就等四一六上第三层了! ••• 第二层的考核完成之后,庄云州已经看到了升入第三层的入口,可见东紫来还在挑选源材,他便也没着急上楼。毕竟上层情况不明,到底还是有人相互照应着稳妥一些。 一盏茶后,东紫来终于抓住了想要的源材,瞟了一眼头顶的榜单,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庄兄果然还是风采依旧。” 庄云州温和的回了一句:“东兄廖赞。” “庄兄太谦虚了。”东紫来眯起眼笑起来,“我也要努力了,不然被庄兄甩下太多可就难看了。”语罢,他便盘膝坐下,准备完成自己的虚化。 东紫来选择的是自己最擅长的冰系源术,源材是六级水冰晶,好歹是排在灵族天才猎杀榜第一的天骄,虚化自然是手到擒来。 于是即庄云州之后,编号为四一七的东紫来也成功空降榜单第四名,把本来排在第三的林宵挤了下去。 两人轻松的完成了考核,将一堆艳羡的眼神丢在脑后,登上了第三层宝塔。 当三人从门中出来的瞬间,一个声音便在空间中响起:“考核三:成功拓印出十级源具。源材投放,开始。” 随着那神秘的声音落下,三人面前的虚空中忽而出现了一个缓慢旋转着的黑色dòng口,随着dòng口的转动,里面传来了‘呼呼’的破空声。 忽的,方启灵眼神一厉,拉着庄云州往旁边一闪—— 数十个五颜六色的光球从那dòng口中飞she而出,因为飞的过快,从dòng口中出来也冲势不减,狠狠的撞击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在空中跳来跳去。 庄云州定睛一看,那被光球包裹着的,正是种类不一的十级源材。 和东紫来对视一眼,庄云州伸手:“东兄,你先请。” ••• 玄黑宝塔第九层 “上了,上来了!”盯着小塔虚影的广大第九层无聊人士看着代表着庄云州的小huáng格往上走了一步,顿时发出了一阵雀跃的欢呼声。 这其中喊得最起劲的就是凤修业:“来来来,这把我坐庄。一到五,五到十五,十五到三十,三十名以后!具体排名数的翻倍赔,有兴趣的来呀!” 罗娇娇方才给他储物袋的动作并不隐蔽,是以好多人知道他背后站的是整个第九层最富有的女人,一个个胆子都大的不了的,凤修业一招呼,便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基于前两次的前车之鉴,这回所有人都对庄云州充满了信心,压‘一到五’的人最多,所有人都在想,这个四一六辨别源材和虚化的本领这么qiáng,区区十级源具算得了什么?!这一局根本就是送资源来了呀! ‘小赌徒’大好人! 佘酒听到这个赌局,眼神也是一亮,看见凤修业面前拥挤的人,哼了一声,双手一震,扒开人群就挤了进去,一把把一个储物袋拍在凤修业面前,恶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罗娇娇道:“二十个三级源材!压第一名!” 死女人,这次佘爷爷要你连本带利的把东西给还回来! 罗娇娇一向懒洋洋的表情终于变了,好看的眉头轻皱,冷冷的望着这边。 佘酒兴奋的笑了,暗道:我让你哄小白脸开心,老子让你输到哭不出来! 这样大的手笔让周围的人都是一静,凤修业登记的时候手都有些不稳了,佘酒踌躇满志的开口:“照影源具呢?快看看第三层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第三层的画面显示在众人眼前,庄云州和东紫来两人皆选好了源材,坐在一旁准备进行拓印了。东紫来不用说,自然是选择水泽府的拿手好戏,冰系源术,庄云州则挑了风系源术。 “啧啧,宝塔越来越小气了。这一次只给了新人们五十几块源材,来晚了的新人可得等上七日才有下一批源材用了。” “这不是正好了,上来的人越少,跟我们竞争的人也就越少。” “说的也是。” “别说了,快看,四一六开始拓源了。” ••• 庄云州一手握着虚化完的源材,另一手凌空在空中流畅的画出甲骨文的‘风’字,而后手掌一拍,压着源纹去贴合源材。 ‘风’字源纹没有任何阻碍的钻进了源材内部,没有任何排斥之感,庄云州笑了一下,移开了手掌。 这风一般的速度和jīng准度让第九层的下注人群登时欢呼雀跃起来,他们都看着呢,从那个小huáng格进入第三层到现在拓源成功,时间总共也没有一炷香。 这妥妥的是榜首的料子没跑了! 有压了‘一到五名’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带着些地方腔调的灵族语高喊了一声:“四一六,你太棒鸟!” 凤修业瞪圆了一双眼,不敢置信的转头去看罗娇娇,不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罗娇娇仍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瞧见自己的小未婚夫惊恐的小样,轻笑了一声,指了指第三层的榜单。 凤修业赶紧抬头看去,却发现代表着那个huáng色的编号却并未空降在榜首的位置。 就在凤修业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第三层的虚影像却给了他答案。 只见庄云州手中本该完成了的源具却不知何时开始了小幅度的震颤,很快,小震颤变得剧烈起来。 庄云州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源具扔了出去,那源具在半空中便猛然炸了开来,化作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第三层。 第九层中,人群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惊愕的看着场中的画面,面面相觑,议论声轰然而起。 “怎么回事?” “源具怎么爆了?” 不同于众人的不解,有几人倒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阿虎,怎么回事?”胡不楠不是拓印师,完全不明白事情的发展怎么突然急转直下了。 胡不虎叹了口气:“这个四一六的天资太qiáng了。” “天资qiáng,不是好事儿嘛?”胡不楠更不明白了。 “一般来说,确实是好事。可是也正是因为他的天资太qiáng了,恐怕从来都没有拓印过十级这样低级的源具。”胡不虎道,“十级源材太脆弱了,承受不住他的力量。” 胡不虎这么一说,在场的拓印师都反应过来了。 对一般而言的拓印师来说,练习拓印都是从十级源材开始的,因为最开始虚源力的不足,以及刚开始熟悉拓印这门学问的需要,大都会在十级源材上花费数年,所以重新拓印十级源具不在话下。 可有些天资更高的人,起点天生不同,只要有传承,他们不需要在低级源具上làng费时间,直接从更高等级开始练习,反而造成了他们对于低等源具拓印不熟练,导致源具承受不住力量而爆掉的情况。 毫无疑问,庄云州就属于这种。 想通这个原因后,不少人的脸色就变得复杂起来了。尤其是下注压他能进榜单前几名的人在看到庄云州不再试图拓印,反而开始沉思并原地练习进一步控制虚源力的输出后,那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居然会有人因为天资太qiáng,反而无法通过最简单关卡的! 冤啊!我的赌金,你死的太冤了! 这一刻,所有下错的赌注的人都牢牢的记住了庄云州这个人—— 四一六,一个无法预测的男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潜心 庄云州看着在塔中漫天飞舞旋转的源材,这回儿顿觉得有些棘手。 十级源材……实在是太脆弱了。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等级。 因为初始虚源力qiáng大,从一开始,师父让他练习时,用的就是八级以上的源材。 这就导致了庄云州对于完全错估了十级源材的承受力,尽管已经尽量的压低虚源力的输出,可长久的习惯仍旧造成了一些偏差,这些细小的偏差最终导致这一次拓源的失败。 不过,说起来也并非坏事。这正好说明了他自己在虚源力jīng细操作上的不足,半年前他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拓印的瓶颈,不管怎么努力,始终都无法拓印出二代源术来。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境界不足的原因,现在看来,大概跟境界关系不大,是他对虚源力操控力需要提升。 主要是庄云州接触源术的时间太晚。从他落入天泽界至今,也不过短短六年多的时间,在有限的时间内,他不仅要补习天泽界的知识,还要修炼,再加上学习拓印……加之寻找祖源的迫切需求,导致他过于追求快速增长实力,反而忽略了一些最基础的东西。 也许,是时候练习一下虚源力的jīng细操控了。 庄云州低头从之前囫囵吞枣般看过的留神石中寻找,很快便找到了一种不需要旁的物品辅助的练习方式,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在现有的条件下也无从选择。 撩起衣摆,他在第三层寻了一个角落盘膝坐下,伸出右手食指,心念一动,虚源力便从手指间冒了出来出。 庄云州集中jīng力控制着它以大约一根头发丝的粗细缓缓延展出去。很快,他面前的地板上便堆叠了一小堆蛛丝般的虚源力丝。 熟练了这种程度的虚源力输出后,他开始让虚源力丝平行地面的朝一个方向推进。在这么做的时候,庄云州便察觉到了操作难度的增加,且随着距离的增加,他便敏锐的发现自己原本稳定的输出出现了偶尔的震颤,虚源力丝的粗细也随之改变。 而且这种震动的频率随着距离的进一步推进,呈现出快速的增长,他极力的控制着稳定性,还放慢了丝线延展的速度。尽管这样,这条虚源力丝在延伸到宝塔中心的时候还是断了。 庄云州并没有气馁,回忆了一下方才的过程,闭上眼,开始了下一次的练习。 在他练习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沉浸在考核中的东紫来完成了自己的拓印,看到庄云州坐在角落,还以为又落后了他一步,可当他抬头看第三层的榜单没看到对方的编号时,顿时愣了一下,不由转头去看方启灵。 “源具爆了,云州坐在那边半个时辰了。”方启灵几句话说明白了一切,不是拓印师的他并不懂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庄云州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在做什么修行。 东紫来察觉到空间中自庄云州那里延伸出来的虚源力丝,结合方启灵方才所言,略微一思索就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看对方尚不知要练习多久,东紫来和方启灵也没有着急,gān脆也盘膝在他身旁坐下,自顾自的修炼起来。 于是,在第三层就出现了这么一种奇葩的现象,完成了考核的人不上去第四层,没完成的人也不去考核,居然就坐在角落里修炼起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完成了第二层考核的人原来越多,第三层的空间中可用的源材越来越少,终于所有的源材都被取用一空。 第九层中由源术投影而来的影像忠实的将这画面呈现了出来,尽管庄云州的考核尚未结束,但众人却明白,赌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宝塔中若有人在,每七日才投放一次源材,四一六要想通过考核,再快也要七日后才行。 可七日后huáng花菜都凉了!以他的成绩是绝对进不了第三层榜单前三十的。 明白这一点后,巨大的嘘声顿时响彻整个第九层空间,凡是押他在前三十名之内的人都不由的被这奇葩的发展气的大骂。 其实在庄云州第一个源具爆炸的时候,第九层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完成一次拓印用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接着挑选源材进行下一次拓印,毕竟领先第二层的人那么多,这一层的源材怎么也够他用了,一般拓印师都会这么gān的。 可谁知道,庄云州却因为察觉到了打破自己拓印瓶颈的方法,直接放弃榜单的排名,开始练习起虚源力的jīng密操作去了。 这一下可彻底让人第九层下注的人心理失衡了,你说你要真的是因为拓印失败而没能排在榜单前三十也就罢了,试了一次就开始修炼叫什么事儿?! 这!叫!什!么!事!儿! 冤枉啊,输的太冤枉了! 这种输法实在是太堵心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着实难受了不少人,于是第九层中那是一个骂声四起。 “他娘的,这个四一六是脑袋有坑吗?明知道就一个月的时间闯塔,这时候练习什么虚源力控制?练你爷爷个奶奶的腿儿!” “你他娘的失败了就该接着来啊!直接放弃是个什么意思?!谁他娘的拓印源术不失败几次才能成呢?!” 其实,直接骂人的还好说,另有一些bào躁的直接准备动手了:“这guī儿子要是上了第九层,老子非弄死他!呜鸣鸣……老子的源材啊!趁家里口子还没从第八层上来,老子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钱,全赔了……呜鸣呜……” 此话一出,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在这么多骂声中,赌注下的最重的佘酒反而没有发声,两场赌局,一共让他损失了二十六个三级源材,几乎是他积蓄的一小半,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四一六。 心中的杀意攀升到极点,佘酒满眼yīn霾的盯着画面中的庄云州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也盘膝修炼起来。 四一六,你可要争点气,早点爬到第九层啊。 而几乎是通杀的庄家凤修业在这种情况下那简直是缩着脑袋做人,qiáng忍着狂笑的冲动,趁着人人都在冲着画面骂庄云州的时候,悄悄的拎起装着赌资的储物袋,冲几个压中三十名以后的人偷偷招手,几个人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把赌金分了。 由于这场赌局实在太堵心,有几个格外不甘心的人就开始了蹲在照影画面前的生涯,他们非得看看这个四一六究竟要在第三层呆多久! 庄云州可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坑了多少人。 经过三层宝塔考验,他对上层宝塔的考核任务也多多少少有了些猜测。 玄黑宝塔前两层考核的是拓印师的最基础操作,而从第三层考核的就是源术宝具的拓印。而这塔共有十二层,而源术宝具也有十二级,按照第三层是考验十级源具的拓印来推测,如果每上一层就会提高一次考核源术宝具的等级,那么这样一来,第十二层的考核就是拓印一级源宝了。 一级源宝,那是阳明踏入拓印师行列第六十六年才完成的目标,这年数已然是阳明天资纵横了。 一个月之内通塔,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庄云州并不愿意在塔中蹉跎五十年,而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提升自己的拓印本领。 尽管心焦不已,庄云州还是qiáng自按捺下思绪的波动,全神贯注的练习虚源力的操作。 塔中无日月,第三层中的宝塔又投放了两次源材,跟庄云州一同进入玄黑宝塔的拓印师都已经通过了第三层的考核,渐渐分出了高下,散落在各层,而其中进度最快的当属唐王领少主唐笑年,已经爬到了第十层。 东紫来在计算了一下时间后,终于等不及在入塔的第二十日辞别了庄云州,先行闯塔去了。 这么一来,第三层就只剩下庄云州和方启灵二人。 没人想到他会真的放弃闯塔修行这么久,就连第九层最坚守的人在看他一动不动七日后,心中那股气也渐渐的散了。 照影源具在经过这么久的使用后耗尽了寿命,没了它,看不到第三层的第九层的人就渐渐把当初引起了轰动的huáng色编号四一六抛到了脑后。 只偶尔有人看见宝塔虚影下面一动不动的小huáng格,心中不由泛起些惋惜之情。 ••• 玄黑宝塔第三层 原本静静修炼的庄云州睁开眼,十跟手指平铺伸出,指尖上虚源力丝齐发,粗细只有十分一头发丝粗细的丝线朝着不同的方向激she而出,平稳的在空旷的宝塔中飞速的转折、回旋,形成了无数个“回”字,很快便铺满了整个第三层的巨大空间。 这种操控力较二十几日之前不知高了多少倍,若说之前他大多数靠着自己qiáng横的虚源力一力降十会,那么现在的他却能靠着更jīng妙的操作节省不知多少虚源力的损耗。 虚源力操控力初有小成的庄云州满意一笑,目光定在空中游动的源材中,动了动右手食指,十条虚源力丝瞬间钻进了一个水系十级源材中,迅速的完成了虚化的过程,手指再动,一个甲骨文的‘水’字凭空而出,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源材当中。 水蓝色的光芒闪了一瞬,一枚十级源具就这么在几息之间无声无息的完成,比之前那大开大合的场景qiáng了不知多少。 望着轰然打开的大门,庄云州微笑道:“方兄,我们该启程了。” 方启灵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qiáng横的气息自他身上冲天而起,又瞬间收敛:“是该活动活动啦!” 比庄云州提前两天上路的东紫来看着那终于开始移动的小huáng格,扬了扬眉毛,眼中露出笑意。 而后有风声而来,眼神一厉,源力聚掌,回身就是一击。 这一掌极如闪电,那个试图抢夺他储物袋的源术师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qiáng横的力量直接从宝塔的中间打的倒飞出,直到撞在墙上才重重跌落在地。 那人狂吐出几口带着内脏的鲜血,胸口凹陷,整个人身上都附上了一层冰霜,一击之下即被重伤! 霎时,第八层中无人再敢来做打家劫舍之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恐怖如斯 自打上到第八层,这已经是被他重伤的第六人。这六人中全部都是几乎难以短时间治愈的重伤,下手之狠辣,着实震慑的不少人。 东紫来傲然立在宝塔之中,缓缓的扫视周围一圈,勾起一个轻柔的微笑。 这笑容衬着他清秀柔和的五官着实有着说不出的好看,然而不知怎么的,所有跟他对视的人都不由猛地一寒,躲避似的移开了视线。 轻笑一声,东紫来视线慢慢扫过众多源材,最终定在一颗寒山冰晶上,五指张开,往回一缩,那颗漂浮在空中的寒山冰晶便被吸到了手上,握着源材,东紫来迈步向拓印区走去,所到之地,人群主动的避开了一条路,他对这种情况倒是习以为常,寻了一地,一撩衣摆便坐了下去。 第八层的考核目标乃是成功连续拓印出四枚五级源术。若中途有拓印失败的,则考核重新计算。 现在的第八层除了有八个huáng色编号的新人拓印师外,剩余的二十个人则是之前留下来的老人,而这二十人中只有六人是拓印师,剩余的十二人都是带着从属石牌的护卫。 根据玄黑宝塔的规则,每一层有新人进入的时候,塔内便会根据新人的数量加投一次数量不等的源材。然而可惜的是,这些源材往往到不了新人手中,大多会被老人掠夺大半。 这些老人至少在塔中修行了五十年以上,而新人的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下,大多都不是对方的一击之和,因此大多数闯塔的新人都被拦截在了这一层上。 至今突破了第八层封锁的也只有带了足够护卫,本身修为不弱的唐笑年和翁良二人。 当东紫来闯入第八层的时候,第八层的老人们都以为这又是一个送资源的肥羊。毕竟离新人入塔已经过了二十多天,此时才上到第八层,怎么想都是个弱jī。 新人带来的资源已经送四个老人上了一层了,剩余的老人中,谁都想成为下一个上到第九层的人。 然而却不曾想来的这个竟是个硬茬,一口咬下去不但没有吃下去肥肉,反而被崩了一口牙。连这一层最qiáng的老人也不是对方一击之和,这天资和实力着实让人心惊。 所有老人眼中都闪过浓浓的忌惮之情,彼此对视一眼,都没在招惹那个煞星,而且在看到对方选择的源材属性乃是冰寒属性之后,都不约而同的避过了所有冰寒以及相近属性的源材,挑着一些火系、金系之类的来抢。 东紫来没再理会这些官司,专心致志的拓印自己的源材,以庄云州的天资,很快他们就能在这一层汇合了。 东紫来所料不错,那个原先垫底的小huáng格在所有人注意力被新人所带来的资源吸引的时候,以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的爬到了第七层。 而且,不仅如此,若现在有人再去看榜单就会发现,从第四层开始,每一层的榜首都悄无声息的换了名称,那个引发了第九层喧哗的熟悉编号重新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回归了! 第二十三天了。 庄云州默默的在心中计算,按照规则,还有七日,玄黑宝塔塔顶通往外界的通道就会被彻底封锁。 时间太紧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散落在空间中的源材,吸了一口气,一手抓过一个木系源材,竟惊世骇俗的准备同时拓印两个源宝。 时间既然不够,那他也只能另辟蹊径了,若这次的尝试能成功,那么他有把握节省第十一层之前的一半时间。 这第七层的考核过关要求是连续四次成功拓印六级源宝,寻常拓印师来说,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说起来能闯到第七层的新人在拓印一途上的本领已然不弱,每一个都有着成功拓印出六级源宝的实力,然而考核的要求却不是那么简单,这‘连续’二字就成了一只凶残的拦路异shòu,不知让多少人折戟。 能做到的连续五次成功的,要么有着绝对的实力,要么就有着绝对的运气。而显然在场的,两个都不具备。 而在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争抢源材、拓印源术的时候,庄云州这奇异的举动不得不让人侧目。 “他在gān什么?” “这样子怎么像是想要同时拓源?” “怎么可能?疯了吗?一个最后才上来的人他凭什么?” “但是,他好像真的是在同时拓源。” “……疯子,哗众取宠的家伙,可惜那些源材了。” 种种议论声四起,庄云州充耳不闻,虚源力同时深入源材内,一心二用的调整着源材的细微属性。时间渐渐过去,他手中的两个源材平稳的改变着。 质疑声低落下去,无数惊疑不定的视线开始焦灼在他身上,逐渐再无一人轻易出声——此时庄云州手中的源材已然是虚化将要完成的状态! 同时完成两个源材的虚化,就算是这人最终拓印没有成功,也够让人惊叹了。 震撼,忌惮,佩服,自叹不如……种种情绪充斥了围观人群的视线,他们静默的站着,望着场中那人沉静的样子,尽管觉得同时拓源的成功率近乎于零,但心中仍旧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些期盼。 方启灵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景,嘴角勾起了一个笑。 他的心上人站在宝塔中间,修长的身躯挺拔俊俏,那一左一右两枚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源材在对方的操纵下渐渐变化,如画的眉眼间全是专注,那种在自己领域上有着绝对统领力的气势让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魅力。 方启灵满心满眼的全是对方,已然完全被倾倒,恨不能离对方近一点,再近一点儿。 ••• 庄云州松开完成了虚化的源材,任由它们浮在半空中,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他顿了一下,缓缓举起左右两手开始同时抒写,随着他手指的滑动,两个‘生’字源纹同时出现,一气呵成,没有任何错误。 众人眼中闪过异彩,激动的握紧了拳头,若这一步能成功,那说不得双手同时拓印的壮举真的能够完成! 源纹即成,庄云州没有迟疑,双手凝聚源力,一左一右,同时出掌,将源纹狠狠的按到源材之上,须臾,浓郁的天地源力飞快的聚集,汹涌入两个源材之中。 一阵华光闪过,两个六级源材,成! 这结果让场中一片死寂,尽管已有所预感,但当这结果真的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还是那么的让人不可思议。 无人说话,只是众人看着庄云州的眼神已然多了几分尊崇。 ••• 这法子能成! 初次试验结果让庄云州很是松了一口气,等级越高的源宝,每拓印一次需要的时间和天地源力越多。而这个法子至少能让他在三代源术之前节省一半的时间。 还有两个,他笑了一下,伸手抓过两个火系源材,如法pào制的完成了另外两个六级源宝,连续成功四个六级源宝的考核任务,至此完成。 看着四个源宝缓缓消失在半空中,庄云州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嘎吱’脆响。 第八层的门开了。 在第八层人的目送之下,庄云州和方启灵迈步走了上去。 “快看榜单!” 当庄云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时,第七层的榜单上,一个huáng色的编号飞快的从底部直冲而上,压在了榜首的红三编号上。 ••• 玄黑宝塔第十一层 窦天赐、方怡、林宵三人立在榜单之下,静默的看着被拉下来放大的七张榜单,这七张榜单中,除了第三层以外,所有的第一名都是同一个编号,huáng色四一六! 半晌,方怡转头,认真的道:“天赐,你怎么看?” 窦天赐褪去了平日的不正经,平静的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使用回溯权。” 林宵眨了眨眼:“这么说,你觉得这个四一六能完成咱们没有完成的事?” 窦天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这么多年了,我不断使用回溯权,最终也只能拿到八个榜首,到现在无法再进一步,毕竟你和方怡的三个榜首除了实力之外,还夹杂了巧合的因素。我虽实力超过你两,但可惜的是,我却没运气碰上同样的巧合。” “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咱们谁也无法得到宝塔的隐藏奖励。” “现在,离出口关闭的时间还剩下七日,我们只能赌一赌了。赌这个四一六是不世之天才。” ••• 玄黑宝塔第八层 开门的声音让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过去,而意识到又有新人上来的众人,不管新老,所有拓印师眼中全都冒出了jīng光,他们缓缓站了起来,环视周遭的对手,眼中露出了防备的光芒。 而此时,谁都没注意仍旧坐在拓印区中心的东紫来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在庄云州踏入第八层源材区的瞬间,十几个闪着不同颜色的源材喷涌而出,光芒浓烈一些的为四级源材,而光芒黯淡一些的为五级源材,更弱的还有六级源材。 而在众源材之上,一枚闪着褐色光芒的三级源材光芒力压众源材,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源材的高低也会影响拓源的容易程度,用高级源材拓印低级源宝的难度总比同级的低一些。 那是一株沙漠虎爪草,通身赤褐色,针状的枝条张牙舞爪的向四周蔓延。 这一刻无数的人朝着它跃起,另有一些掂量着自己的本事不足去争锋的人则朝其他源材下了手。 方启灵眼神一厉,左脚迈出,双拳同时击出,经过压缩的源力像pào弹一样自拳上闪电般轰出,带起一股qiáng烈的气流落入争夺三级源具的四人当中,在神念的操纵下,源力弹轰然爆发,化成一片片锋利的刀锋,带着狂bào的力量,朝四人飞she而去。 在这四人抵抗刀锋之时,方启灵脚下一个微微的气旋冒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半空中,一掌便将那枚源材抓在了手中。 眼锋一扫,在跃起的同时脚下一扫,‘砰砰砰砰’踢在解决了刀锋后同时攻来的四人胸膛之上。 那凝实的源力如刀子一般尖锐,沉重的脚力像是有千斤巨石从天而降直直砸在胸口,四人的合击连方启灵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在这一击之下,脸色煞白的朝着四面倒飞而去。 方启灵没有理会飞出的四人,身形一转,入猛虎下山般扑向争夺源材的人群。大府主境九层的实力在这一堆最高小府主境第七层的人当中就跟玩一样,不过须臾,便将十几枚源材全部拢在手中。 东紫来坐在一旁看着方启灵,惊骇神情一闪而过,他未曾想过这个一直在庄云州身旁安静守护的青年居然藏着这样恐怖的实力。 大府主境九层,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上五层! 他看着朝庄云州走去的青年,收敛了眼中的神色,吐出一口气:抱朴宫这一代的弟子天资居然恐怖如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怒发冲冠 第八层中没人敢说话。 方启灵把人全部撂倒后,看都没看他们,手中捧着十几枚源材平静的走向站在选材区边缘的庄云州,所到之处,哪怕是受伤的人,只要能动的,全都忍着疼也要避让开来,甚至声音都不敢发出。 原本以为遇见先前上来的那个已经是倒霉的特例了,却不想如今上来的这个更恐怖,大府主境九层啊! 在这这玄黑宝塔中,新人的年龄必然不超过四十岁,也就是说这个青年不止是看起来年轻,他是真的年轻。四十岁之前的大府主境九层,整个天灵族的史上也实属罕见! 当方启灵放开气势的瞬间,所有参与抢夺的人都快吓死了,这要是万一遇见一个残bào的,就凭方才他们做的事,有一万条命都不够填的。 低着头躲着方启灵的视线,所有老人都在心中呐喊,说好的越到最后越容易抓到肥羊呢!为什么轮到我们的时候,这条流传下来的规矩就变了呢! 方启灵才不管他们如何想,他走到庄云州面前,把这些源材一股脑塞到他怀里,露出一个慡朗的笑容:“咱们的源材我都给你拿回来了,随便挑。” 庄云州看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俊朗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求表扬’三个字,蹲了一下,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有礼的道谢:“多谢方兄。”而后便低头找寻想要的源材。 这样的反应让方启灵有些泄气,同时再次明白庄云州这是打定主意彻底的跟自己拉开距离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庄云州低头的时候,嘴角又悄悄的上扬了些许弧度,尽管很快抑制了下去,但那一瞬间弯起的眉眼还是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所给予的十几种源材中,庄云州从中挑出了四对属性相同的收入储物袋,而剩下的……他看了一眼嘴角残留着血痕,在一旁调息的白衣女子。 手一扬,剩余的源材便飞了过去。 听到破空声,以为有人偷袭的周玉猛然睁开眼,杏眸中闪过一丝凶锐,脑中源纹亮起,正待反击,便看到七八枚源材朝自己飞来。 怔了一下,她抬起头就看见庄云州望着这边行了一礼:“谢周修友先前的仗义之言。” 周玉心情复杂的将这些源材收入储物袋中,起身回了一礼,她没想到先前不过是看不过翁良的做法,出言提醒对方两句,便能得到这样的回报。 这些在外界完全不被她放在眼中的源材此时却成了保命的良药。有了这些源材,她就可以拿出一部分跟旁人jiāo换些药物和生存必须品。这些足以让她撑到下次物资发放的时候,毕竟周玉本来实力不弱,若非被偷袭也不至于受伤至此。 庄云州冲她点了点头,便走向拓印区,东紫来抬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庄云州笑起来:“总算是赶上东兄了。” 东紫来失笑:“总算……?以庄兄的速度还用不上这两个字吧?” 庄云州一愣,继而跟着一笑:“还是先考核吧。” 东紫来笑着点头,在庄云州上来之前,他已经完成了两个五级源材的拓印,现在只剩下两枚。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团恍如薄雾的白丝,是他此次选择的源材,四级雪獒蛛丝。正当他准备拓源的时候,就见对面的庄云州手中一左一右同时握着两枚风系源材已经开始了虚化,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源材。 见鬼似的瞪着对方一会儿,东紫来看向方启灵,迟疑道:“庄兄这……没问题吗?” 方启灵点头:“他之前就是这么gān的。” 东紫来顿时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尽管情绪有些许的波动,但他不愧是水泽府的下任继任人,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将心中受到严重打击的情绪扔出去,也闭上了眼睛继续自己的考核。 而就在东紫来完成了源材虚化之时,眼角两道青色的华光闪过,他猛然转头,就见庄云州两手里已然各握着了一枚源宝了。 “……”本来还以为在这一层自己会领先的东紫来,愤怒的咬了咬牙。 庄云州同时拓源的成功壮举不仅东紫来受刺激不清,也连带着在第八层人心中掀起了一层海啸—— 同时拓源这么疯狂的事情,居然有人能成功?!算了,算了,成功也就成功吧,也不是完全接受不了,可你说你怎么还能他娘的连续两次都这样?!而且是在短短的三个时辰内! 庄云州在画面着实刺激了不少第八层人士,可这世间总是有一些让你觉得没天理到想要朝天嘶吼质问的人或事,而庄云州,对拓印师来说,就属于这样一种没天理的人。 然而不管塔中众人如此崩溃,宝塔第九层的大门还是冲庄云州敞开了。 大门打开时独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响彻整个第九层,不管在做什么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不同于第八层只剩下寥寥十几个老人,第九层乃是整个玄黑宝塔中人数最多的楼层,也是一道分水岭,这是一个很难有新人爬上来的楼层。 因此听到开门声,不少老人都很感兴趣,他们望向门的方向,就见三个长相各有特色的俊俏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年纪都不大,有人无意间用神念扫了一下对方腰间的石牌。 编号四一六,四一七…… 等等,四一六这个编号好像有点儿耳熟? “……四一六?!” “四一六!” “我X!是那个四一六啊!” 第九层中,不少人陆陆续续的想起了二十三天前被这个不按理出牌的编号折腾的过程。霎时,原本以为淡去的怒气又起,人群中走出了好几个彪形大汉。 尤其是那个摆脱了老婆的支配,好不容易有了私房钱却全部赔掉了的汉子,那简直是满脸的煞气,怒气冲冲的大喝一声:“四一六,你居然敢上来!” 庄云州被这一声大喝叫的一头雾水,正想出言询问,一道火蛇便悄无声息的打了过来。 察觉到那灼热的气息,他皱了皱眉头,瞬间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五级水系源宝,在他操作下,源宝瞬间洒出一张水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道火蛇兜住,‘嗞啦嗞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右手一抹,荒丘绞杀榕的孢子便出现在手中,‘生’字源宝催动,巨大的长着无数灰色细长根须的树木出现在宝塔当中,一部分根须jiāo错编织,在庄云州身旁组成了一片根须护甲,另一部分则纠缠在一起,或化作藤鞭,或化作尖枪,重做武器,打飞了she过来的箭矢,dòng穿了飞过来的电球。 方启灵和东紫来跃起,各自找准目标便迎了上去。霎时间,众人站成一团,狂bàoqiáng横的气势,恐怖的源力在宝塔中爆发开来。 尽管新人一方仅有三人,可三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却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尤其是那个带着从属石牌的青年,整个人犹如一头荒古凶shòu,从头到尾没有使用任何源术,所有的攻击全凭这qiáng横的身体和不知如何修炼出来的凝实源力一一破解。 中府主以下之人施展出的源术,看都不看,一拳击碎,哪怕有人突破了他的防线,近了他的身,也很快发现,自己的源术基本上难以突破他身上的源术护盾。围攻的七八人中只有修为最高的大府主境三层之人才能稍稍给他造成些麻烦。 这样恐怖的实力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难得能酣畅淋漓的打一架,察觉到这些人下手虽重,但却没有杀意只是泄愤的方启灵也没有下杀手,反而愉快的跟这些人玩耍了起来。 倒是来围攻的人越打越心惊,身上的小伤口不断增加,忙在打出真火之前跳出战圈求饶:“认输,不打了,不打了!” 方启灵停了手,脸上露出些意犹未尽的意思来。 “你们这是……”庄云州见战局停下,便想出言询问,却不想刚开口,在他视线的死角处,就有数根细小入牛毛的针悄无声息又疾如闪电般朝他的后颈she了过来。 方启灵余光看到一点被反she的乌光,顿时被吓到寒毛直立,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闪到他的身旁,一手附着源力将那些针抓在手中,另一手将庄云州狠狠的扯到身后护住。 他张开手掌,只见接触到乌针的huáng色源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脸色一变,想到这些东西差点就she入庄云州身上,方启灵双眼霎时一片血红,将针扔掉,用最后一丝理智把人推到东紫来身旁,而后盯着一个地方,嘴角露出一个狞笑。 浓浓的仿若凶手苏醒的杀气自方启灵为中心狂烈的爆炸开来,众人似乎来到了杀声四起的古战场,鼻尖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方启灵的身影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残影,从人群中揪出一个瘦小的男人,一拳打在他的下颚把人打飞上天。 佘酒只觉得头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剧痛让他什么都来不得思考,身体失重般的飘了起来,而后胸腹间被一股巨力重重砸下,‘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他在空中爆出一身凄厉的嘶吼! ‘砰、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响彻整个空间,在第九层中能排名前三的qiáng者被人像个沙包一样打的全无还手之力,打人的那人双目赤红,宛如恶魔般恐怖的气势布满的整层空间,让人见之便心寒恐惧。 “方兄!”方启灵这样子让庄云州想起了他脑海中的瀚海血雾,顿时心焦不已,若再放任他心中的杀意泛滥,恐影响神志。 “启灵!”对方的充耳不闻让庄云州几乎无计可施,他抿了抿唇,不顾东紫来的阻拦,脚下源力迸发,一闪身进了战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点儿多余 结实有力的拳头高高举起,小臂上的肌肉块鼓噪着,似乎有着爆炸般的力量。 地上躺着一个人,满脸鲜血,右手违背人体生理特性的扭曲着,侧着脸,被打的几乎没有了气息,qiáng大的求生欲让他竭尽全力的压榨这经脉,凝结出源力护卫在身体的要害部位。 可让人绝望的是,这原本让他躲过了无数次必死之境的源力护盾,根本就抵挡不了对方的一拳之力,很快就犹如被打破的瓷器般破碎开来。 可面对再次挥下来的拳头,怕死的佘酒不得不继续勉力防守,但又接着被打碎。 一次又一次的反抗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徒劳,这种一点点接近死亡,怎么反抗都是无力的恐惧让佘酒满身绝望,佘酒勉qiáng转过头,他想求饶。 然而当他的眼神接触到对方时,那野shòu一般充斥着血红的眼球让佘酒浑身一僵,那铺天盖地的杀气让他觉得全身的血管都仿佛被冻僵似的恐惧。 这一刻佘酒真实的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这个恶shòu般凶残的男人,他要让自己在无限的恐惧和折磨中死掉!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跟死!!! 附着着浑厚源力的拳头在佘酒惊怖的眼神中飞速的放大,他不甘的瞪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在心里嘶吼,死亡的yīn影笼罩在他的头上,仿若死神降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在佘酒的视线中放大,握住了挥下来的拳头。 “启灵!”庄云州伸手抓住了方启灵的拳头,完全不顾那双拳头上染上的鲜血。 东紫来几乎是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不知道究竟在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现在的方启灵非常的危险。 他神情冰冷,没有一丝人味,凶意弥漫全身,周身那厚重到肉眼可见的源力呈现出一种不详的红色,如有实质的在他身旁张牙舞爪的狂飞,bī迫的所有人近身不得。 从对方血红的眼中竟东紫来几乎看不出任何身为灵族的神志来,有的全是shòu类的残忍和凶恶,其中的杀意之qiáng烈根本不似一个灵族能散发出来的。 这双眼让人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此刻已经失去理智了。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庄云州居然敢这么走近对方,东紫来几乎以为在下一秒他就会看到同门相残的景象。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当庄云州握住对方拳头的瞬间,那要下杀手的拳头却猝不及防的停下了。东紫来注意到似乎连方启灵自己似乎都懵了一下,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方启灵歪着脑袋看着这个胆敢拦截自己的人—— 杀了他!撕碎他!胸腔中不断膨胀的杀意在叫嚣着,撕喊着…… 方启灵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在对方的脸上逡巡了一遍。此时,他的手臂还在停在半空中,拳头被对方握着,他想杀人,可身体却迟迟无法动弹…… 他眨了眨眼,仿若shòu类的玻璃体中竟有些懵懂的样子,那被瀚海血雾搅得混沌的脑子中闪过零星的想法—— 好看,我的,不能伤害…… “启灵、启灵、启灵……”察觉到对方的迟疑,庄云州jīng神一震,死死的握着他的手,一眨不眨的跟他对视着,轻柔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唤醒对方的神志。 而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下,宝塔中那股让人汗毛直立肆意狂飙的杀意渐渐小了下来,方启灵周身那张牙舞爪的气势就这么一点点的温顺了下来。 ——像一只被安抚下下来的狂躁的宠物。 血红色从他的眼中渐渐褪去,属于智慧种族的神彩慢慢出现。方启灵眨了眨眼,终于从瀚海血雾的影响中挣脱了出来。 反手握了一下庄云州,方启灵终于开口:“我没事了。” 庄云州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方才浑身的担心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如今松懈下来,着实有些疲惫。 “太好了。”他说。 方启灵心中一暖,满含歉意的望着他:“抱歉,让你担心了。” 庄云州摇了摇头:“你别再动杀意了。” 方启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因为他知道若是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他还是一样忍不住。 庄云州此人,是他的逆鳞。 但这话庄云州不爱听,所以他只能转移了话题:“这个人……云州你准备怎么处置?” 佘酒摊在地上,这次的死里逃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至今未曾换过了劲儿,全身的骨头不知断裂多少跟,内脏破碎的疼痛让他神志恍惚,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qiáng烈的求生欲仍旧让他挣扎着嘶哑的开口:“别杀我,你们不能杀我!” 方启灵低着头,努力压下心中要起来的杀气,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杀了我,四天后的物资投放就会少掉一份!想想,多留我几天就能得到多一点儿的物资。还有……我有食物,有源晶,都给你们,只要让我多活几天。”佘酒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紧张又讨好的冲庄云州笑,卑微的像是一条乞求食物的流làng狗。 方启灵不为所动,但第九层的老人却有些动心。 物资投放,佘酒说到了关键的点。 玄黑宝塔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它自蓬鬼师者的年代存留至今,四千年过去了。有意无意、主动或被动进入此地的拓印师和源术师不计其数,可如今看榜单上,至这一批新人来,编号只到四百一十五,也就是说,进了塔的拓印师只剩下四百一十五个,而就算是加上拥有从属石牌的,整个玄黑宝塔中也不过只剩下两千一百多个天灵族。 两千一百多不过是进入玄黑宝塔的灵族人数量的九牛一毛—— 那些人都死了。 玄黑宝塔中的生存资源永远不足,只有争抢才能存活下去,这里面的大部分人就是这么死的。剩下的还有永远看不到出去的希望,不愿作为被圈养的宠物一般,自杀而亡的。 越高的塔层头发的生存物资越好,事物、水源、衣物、源晶、伤药、天才地宝,甚至是传承玉简……这就是为什么几千年内从未有人通过塔,所有人还在拼命的往上爬的原因。 而每一层的物资永远是根据人数按照一定的比例投放的。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玄黑宝塔中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在两次投放物资的中间时段,是免战时段。 打架可以,减员不行。若真有深仇大恨的,则在物资发放当天解决,而到了那一天,死的人越多,剩下的人就能分得越多的物资。 所以,佘酒想利用这一点让自己活下去。毕竟活着才有希望,哪怕只有几天的时间,也许就是这多出的几天时间,能让他想到办法,活下去。 胡不虎不是想要上去第十层吗?他储物袋中藏着两枚二级源材,罗娇娇的小白脸爱财,源晶都给他……只要他联合足够多的人,一定能把这些新人杀了! 新人实力这么qiáng,相信他们也不会乐见有多了一个分物资的qiáng大势力。 只要今天能活下去! 佘酒肿胀的眼皮遮住了他yīn冷的视线和满肚的算计,他有把握对方会放过他,毕竟他只是想多活四天,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然而…… 凌厉的掌风印上了他的胸膛,佘酒像是被折断的木棍,背脊狠狠拱起又落回原地,口中鲜血不断的涌出,双眼渐渐失去了神色。 “方兄!”旁人尚未说什么,庄云州就吓了一跳,他紧张的看向对方,生怕又引出海涵血雾,待看到对方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放心了,方启灵却颇觉委屈,小声咕哝了一句:“刚才还叫人家启灵,这会儿又成‘方兄’了?” 庄云州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此时满心的混乱思绪理都理不清,只好假装没听到。 方启灵下手下的这样gān脆利落倒数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胡不楠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站出来道:“这位修友,佘酒确实死有余辜……但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多留他四天而已。” “日后大家都是要生活在第九层,还请修友收敛一二,若再遇见纠纷,在物资投放当日解决。这样的话,多一份物资,修友也能受益。” 此话一出,第九层多人赞同,虽然言语都很委婉恭敬,但那话里的意思仿佛方才方启灵做了什么多大的错事一般。 庄云州眉头一皱,客气的对着胡不楠道:“不劳这位修友费心了。毕竟,我们第九层也呆不了多久,四天……”他摇了摇头,“用不着。” 这话一出,第九层皆静。 胡不楠怔了一下,随即在心里冷笑一声‘狂妄!’,面上却仍维持着和气的样子,暗讽道:“如此,那可是真在下多管闲事了。这位修友有如此信心,不楠就在这里预祝几位早日高升了。” “多谢。”庄云州就跟没听懂她的讽刺似的,有礼的颔首,把胡不楠气的内伤。 尽管被人自以为是教做人的是方启灵,可他却一点儿也没生气的意思,反而站在一边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而站在一旁的东紫来将无人敢动的源材收敛了起来,看着这人互相维护的样子,忽而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似乎有点儿多余。 这两个人是一对儿,应该没错了。 ———— 东少主:今天我叫东多余。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方启灵笑的太傻太灿烂,难得撂狠话的庄云州不自在的眼神游移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的迎向东紫来,清了清喉咙:“东兄,咱们开始吧。” “嗯。”东紫来把储物袋打开,里面放着他们进入第九层时发放的源材。 “东兄先选吧。”庄云州看了一眼那些大约有二十枚的源材,发觉冰系的只有两枚,顿了一下开口,他自己拓源师不惧任何系别之分的,可东紫来就不行。 东紫来怔了一下,头一次尝到被人谦让的滋味,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他垂下眼,到底没有推辞,把那两枚冰系以及剩下的六枚水系挑了出来。 庄云州从生下的源材当中选了两枚同为火系的、两枚土系的,剩下的仍旧放回储物袋中。 两人选好源材走向拓源区,方启灵背着手笑眯眯的跟在两人身后。步履行走之处,第九层之人便先行让开了位置。 佘酒那惨不忍睹的尸体还在地板中央躺着,鲜血刺激着众人的眼球,再加上四一六语气温和但内容狂妄的话,引得不少人偷偷的关注两人的动态。 众人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并没有影响到庄云州一分一毫,他一左一右两手同时握住源材,千万条虚源力化成的细丝霎时钻了进去。 “他在gān什么?”胡不楠皱眉看着他两手中同时开始闪烁的源材,十分不解。亲弟弟是拓源师,她多少对拓源有所了解,但四一六这样的做法显然让人费解。 胡不虎怔怔的,不可思议的提高了声音:“……同时虚化源材?” 胡不虎的表现让胡不楠惊讶,她这个弟弟一贯非常沉默,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同时虚化很难吗?” “难!”胡不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有qiáng调般的说道,“非常难!” 源材虚化是一件需要非常小心专注的事情,尽管神识qiáng大之人可以做到一心二用,但基本没人会在拓源的时候这么做。 因为每一个源材内部能量分布状况都不一样,多的源材内部甚至存在数亿个形状不一的能量块。 拓印师所做的虚化就是把一个源材内的能量调整到同源术源种一模一样的状态,这其中但凡任何一个能量块没有达到要求,整个源材就会变为废源材。 而越高级的源材内部的情况越复杂,虚化能量块的难度也越高。四级源材已经迈入了高级源材的门槛,除了大门大派以外,一般能拓印出四级源宝的拓印师已经算是真正出师,能够收徒了。 对于胡不虎来说,入门七十六年,他现在成功虚化一次四级源材至少需要一整日的时间,而且成功率还达不到百分之百,仅在八九成之间。就这样,他的天资已然能在众多拓印师中排名中上。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由多qiáng的自信,敢同时进行源材的虚化! “不可能成的……”“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这不是làng费源材吗?” 耳边尽是细碎的不看好对方的议论声,胡不楠沉默了一下,想起方才那青年说的话‘四天,我们用不着’,语气虽平和,但却透着一股子内敛的自信。 胡不楠本也以为对方太过狂妄,可想到当初那个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编号,她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小弟,你觉得他行吗?” 胡不虎目不转睛的盯着庄云州的双手,认真的想了想,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就目前而言,他的虚化非常稳定。” “你是说……” 胡不虎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沉声道:“如果他能一直保持的话,也许能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庄云州手中源材上的光芒越发明亮圆滑起来,那些细碎的议论声不知在何时已然消失不见,在场所有的拓印师没人还有做其他事情的心思,连几个一心修炼从不理会杂事的老前辈也从角落走了出来,围在庄云州身前,一声不吭的盯着他的举动。 四级源材不亏为迈入了高级源材之内的材料,源材内部的能量块几乎是五级源材的十倍之多,且调整起来也着实比之前费力许多,这一次,庄云州的虚化足足用了五个时辰才同时将两个源材虚化完全。 而就在虚化完成的那一刻,无一人说话,震惊和不敢置信充斥着在场人的心间,尽管拓印还未完成,但单单凭借同时虚化成功这一点儿,这个四一六在拓印上的成就就已然超越了在场所有人。 “他开始拓源了。” 被松开的源材在源力的牵引下悬浮在半空中,庄云州左右两手同时抒写,几乎瞬间就勾勒出了四代火系源纹,掌心一拍,庞大的压力下,源纹钻进了源材中,须臾间耀眼的红光大亮,晃得人眼忍不住眯了一下。 待光芒退去,众人就见两枚四级源宝安静的落在青年手中,而后被放在了一旁。 庄云州略微调息了一下,转瞬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两个土系源材。 “土系!” “……土系?” “……怎么会用土系的源材?” “一个活跃,一个沉寂……这可是两种几乎相反的属性,不是拿错了吧?” “……我不说话,总觉得现在是说了会被打脸。” “……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我也闭嘴。” “同诸君一样,闭嘴。” “……行吧。” 庄云州听到了周围的纷纷议论,眼都没抬。他的虚源力自虚海神山而来,包容万象,特性稳定,对他来说,天地间的源材只有等级之分,没有属性之别。 真说起来,土系源材内部结构的沉稳倒是比火系这种活跃的源材更加能容错一些,不像火系,只要有一点儿不对就立马自毁,但同样的,也正因为稳定,土系源材调整起来则更费力一些。 不过这对庄云州来说并非难事儿。 当两个四级土系源宝出现在庄云州手上的时候,众拓印师已经被惊到麻木了,只顾着思索源材属性的问题,竟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庄云州在不到一日的时间内已经完成了第九层的考核。 直到第九层大门打开的声音响彻整个第九层,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耳旁炸开:“快看榜单!” “……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好像也眼花了。” “呵呵……我也一样,怎么好像看到了八个编号一样的榜首?” “好巧啊,你看到的那个编号是不是huáng色的四百一十六号?”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看到了!” “……居然,不是幻觉!” “……这还是人吗!!!” 长期无人关注的榜单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辉煌时刻,无数的神念在它身上进进出出,留下无限的感慨和惊叹。 东紫来将第二枚源宝放好,暗暗叹了一口气,而后抬头冲庄云州笑了一下:“庄兄,你我进度相差甚远,看来是不能同行了。劳烦在上面等我,我很快就去!” 同伴即如此来说,庄云州便没有推辞,现在离一月之期还有六天,他实在没工夫耽搁了!朝东紫来重重的一点头,庄云州起身朝楼上走去。 胡不楠看着青年的背影,忽而笑了一下:“小虎,我好像看到了出去的希望了。” 胡不虎点了点头:“姐,有了四一六,说不得下一个五十年后,咱们就能回家了。” “你说的对……肯定能回家的……”胡不楠摸了摸弟弟的头,笑了起来。 这一日,庄云州带给第九层之人的冲击之大,让不少人在他走后心情仍旧是难以自制的激动。不止是胡家姐弟,不少人在他身上看到的通关的希望,他们不再关系自己的成绩,反而聚集在榜单下面,等待着庄云州在第十层的排名。 因为在传说中,要是有人能拿到玄黑宝塔前十一层榜单的榜首,那么等他登上第十二层,玄黑宝塔就会给他一个非常惊人的隐藏奖励。而这个奖励则关系着最后一关的通关! 第十一层中,窦天赐、方怡、林宵三人看着第十层榜单上飞速上升并最终定格在榜首的huáng色编号,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九个榜首了!”方怡深吸了一口气,大跨步的走到门口,“我倒要看看这个四一六长的什么个模样!” ••• 蓬鬼秘境 一片千年毒乌木林中,灰色的薄雾在空气中飘流,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镜泊蹲伏在一株浑身漆黑的毒乌木上,将周身的气息收敛的一丝不剩,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堪称诡异的一幕。 他所注视的地方乃是毒林中的一小片空地,在这片除了毒乌木外什么东西都应被腐蚀个gān净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祭坛。 那是一座由白骨堆成的高高的祭坛,祭坛基座铺着明显是人为的厚重月yīn晶石,月yīn晶石上用不知名的纹路描绘出了一片神秘的图纹,散发着一股妖异的气息。 在基座之上,无数的庞大白骨毫无任何规律的堆叠在一起,形成一片嶙峋的尖峰模样。在这座白骨祭坛之上,数百头庞大的红环迷心蛇在枝枝蔓蔓的白骨空隙中盘旋栖息着,猩红色的蛇身艳丽又危险,数百个狰狞的蛇头高高昂起,对着祭坛顶峰喷出一道道黑色的雾气。 镜泊居高临下的看到那祭坛顶峰的有三根白骨jiāo织着形成了一个底座,上面正托着一个古朴的石制宝塔,在黑雾中若隐若现,黑雾每翻滚一次,那宝塔便黑上一些。 镜泊仔细数了一下,那石质小塔不多不少正正十二层。 第一百一十八章 镜泊眯了一下眼睛,神念悄无声息的放出,细细的探查了一遍四周的源力分布,最终确定了这个密地的最中心就是这座祭坛,准确点说,是祭坛上那座小巧的石塔。 这地方是他探查秘境之时发现的隐秘之地,原本在秘境一个不起眼也没有任何价值的区域中,但因镜泊修行的功法特殊,神念十分敏锐,尽管它隐藏的很好,却仍旧被镜泊发现。 这个地方被一层厚厚的透明源力层笼罩着,镜泊本以为是藏有异宝之地,便从最薄弱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钻了进来,却不想竟被困在了结界中,传音石也失去了效用。 尚不知门中弟子失踪的镜泊尊者望着那吞吐着黑雾的红环迷心蛇,轻轻的敲了两下树gān,站了起来。 既然此地的中心是那枚石塔,那么,要想出去,自然是要从它下手。至于那些红环迷心蛇,看着让人不舒服,还是都杀了吧。 ••• 玄黑宝塔 第十一层 还有两层。 最难的两层。 庄云州站在塔门入口处,抿了抿唇,终于伸手将这扇门推了开来。 有光从门内透出,庄云州隐隐看到三个人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方启灵抬了下眼,拉住想要进去的庄云州,往前迈了一步,率先走了进去,保护的姿态昭然若揭。 庄云州看着他的背影,垂了垂眼,跟着走了进去。 “来了,来了!”方怡兴奋的道。 她先看到的是方启灵,正要上前的时候,看到了他腰间的从属石牌,愣了一下,就乐了:“哟,怎么,还怕我们对你们家拓印师不利啊?” 她的语气轻松友善,方启灵稍微放松了一些,同样露出一个笑容:“自然是怕的。毕竟下面几层的人可没跟我们客气。” “不用理那些蠢货!”方怡一张嘴从不饶人,“一天到晚勾心斗角,早晚要把自己作死的。” 她侧过身伸着脑袋去看被方启灵严严实实挡住的庄云州:“我们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方启灵跟着她转了一下角度,仍旧不让庄云州身体的任何部分bào露在对方视线中。 方怡眯起眼,冷哼一声:“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难缠?” 方启灵半真半假的笑:“姐姐修为高超,我当然要小心。毕竟我们家拓印师少了一根汗毛,我都要心疼死的。” 尽管被阻碍,但听到方启灵这个小朋友叫自己姐姐,方怡心里还是生气不起来,喜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算了,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我们十一层的宗旨是‘有能者居之,团结一心,共出宝塔’。”方怡转了一圈,解释,“玄黑宝塔有一个规则,若有人能得到前十一层的全部榜首,就能在第十二层拿到一个隐藏奖励。这个奖励非常关键,它能够大大的提高拓印师通关第十二层的可能性。” “而现在,你们家拓印师已经拿到了前十层的九个榜首,他是我们所有人出去的希望。”方怡正色望着方启灵,“我们不会伤害他,相反,他需要的东西,只要我们有的,都会优先给他,甚至是一代、二代的源术传承。” 方启灵内心一颤,一代、二代的源术传承?!这可是拓印师们最珍贵的东西了,这人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那么证明他们暂时是可信的。 方启灵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了位置。庄云州朝着三人行了一礼:“见过几位前辈。” 温润恭谦,灼灼而立的挺拔姿态让方怡眼神一亮:“这个弟弟我喜欢。” 窦天赐暗暗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呵,女人! 他不耐烦的上前一步,在方怡背上毫不留情的拍了一巴掌:“行了,别犯傻,咱们可没时间聊天。” 不理会方怡的瞪视,窦天赐转向庄云州,打开了储物袋:“小子,你擅长什么源术?水系?风系?火系?还是其他的什么?说吧,练习的源材我们会尽量提供给你,只要你能突破十一层。” 因为之前三人的资源大多集中在自己身上,源材大都是木系,其他的到也有一些,不过不太多,希望这个小朋友擅长的系别不要太偏。 听他这话,庄云州惊讶的看了这三人,心中一片震动。 但,问他擅长什么系源术……这个问题可把庄云州给难倒了,他簇了簇眉头,迟疑道:“都还可以吧。” 窦天赐顿了下,停下在储物袋中翻找的动作,狠狠挑了挑眉,沉下声音不满道:“我说小子,什么叫‘都还可以吧’?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这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 方怡和林宵对视一眼,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这人怎么听起来有点儿不靠谱呢?都还可以?难不成他还能擅长全部的源术拓印不成? 庄云州没说话,显然没有什么改口的意思,他虽不擅长chuī嘘自己,但也不会刻意说谎。抱朴宫和师父那里有着各个系别的二代源宝,二代源术的源种他早就截留了不少,所以,对他来说,源材的系别不重要,只要是二代的就都一样。 窦天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到那九个榜首的榜单,最终叹了一口气:“算了……那你有哪一个源术的二代传承?这个总该能说出来吧?” 庄云州迟疑,他哪一个都有,但这话怎么说?说了这些人又不相信。 这都要想?! 窦天赐、方怡、林宵三人几近无语,真正开始怀疑起共同供养这人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了? 庄云州还在沉思,因之前从未拓印成功过二代源术,虽经过虚源力的练习,心中的把握大了许多,但没有实战,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因此,他想了想,gān脆问道:“三位前辈哪个系别的二代源材最多?” 窦天赐皱着眉头:“我问你有什么完整的源术传承,你问我们三个那个系别的源材最多gān什么?多你用不上也白搭!” 庄云州摇了摇头:“能用上的。” “……”窦天赐。 “……”方怡。 “……”林宵。 此时在方怡心中,颜值已经不能拯救对方不靠谱的灵魂,她使劲拉了拉窦天赐的衣摆,小声问他:“你还有第三层的榜首位,还能用回溯权。说实话,你有没有把握把其他九层的榜首重新抢回来?” 窦天赐一脸冷漠的拽回自己的衣摆,给了方怡一个冷艳高贵的眼神:你说呢? …… 方怡顿时抓狂,双手揪住头发,仰天无声呐喊:天哪,这是个什么‘希望’?!您送来的根本就是绝望啊! 林宵看了看两个快绝望的同伴,又看了看并未改口的庄云州,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拉开储物袋,把里面风系的二代源材捡出来:“我这里风系的最多。” 足足有五块,这是他练习完剩下的。 庄云州眼神一亮。 见林宵要给源材,方怡用眼神拦住他,蹲在地上捧着脸看庄云州,直白的道:“这位小修友,在给源材之前,你还是先用回溯权把第三层的榜首拿下吧。” “不然这东西我给的不甘心啊。” 心知对方并不相信自己方才所说,庄云州换位思考,倒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大家素不相识,你平白说自己能拓印全系的源材,人家大约也不能信。 他走到第十一层的虚影小塔处,将塔拉了下来,按照窦天赐教的方式用虚源力点了一下小塔的第三层,很快,从小塔虚影中she出一阵黑光。 光芒过后,五枚十级源材出现在第十一层的空间内。水、火、风、土、木五个源材基本属性,每样一个。 庄云州抿了抿唇,眼底光芒闪了闪,并没有像其他人想的一样,挑选其中一个。而是将右手的五指张开,数千条极细的虚源力丝疾she而出,均匀的钻进了五枚源材当中。 “……?!!!”窦天赐三人顿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看起来温和,实际上胆子大的不得了的年轻人。 庄云州也是第一次尝试同时虚化五枚源材,一心五用,jīng神高度集中。索性低级源材的内部并不复杂,加上他在第三层停留的时间最久,早已掌控了十级源材能承受的力度,所以,五枚源材的同时虚化虽难,但也并非到了做不到的地步。 十级源材的虚化很快结束,庄云州双手同时舞动,源术纹路一蹴而就,右手飞快的从这一排源纹上扫过—— ‘啪、啪、啪、啪、啪’! 连续五次的拍击轻飘飘的就把源纹拍进了虚化好的源材中,赤、蓝、青、huáng、绿五色华光接连亮起,整个过程gān脆利落又写意至极。 五枚不同系别的源具在空中闪烁了三次就消失在宝塔虚影投出的光芒中,而在第三层的榜单上,原本身处最后一位的huáng色编号在小塔回到自己原来位置的同时开始疯狂的蹿升,放出一阵光芒后,停留在了榜首的位置。 至此,玄黑宝塔前十层榜单榜首,全部易主,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编号——四一六! 庄云州仰头从左到右扫了一遍榜单,终于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窦、方、林三人瞪着庄云州,面色还停留在不敢置信上,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方启灵看着庄云州的背影,眼中闪过骄傲之色,握拳放在嘴边刻意清了清嗓子:“嗯哼,嗯哼!” 这声音惊醒了三人,窦天赐醒神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鬼叫了一声:“我X!变态!太变态了!” 庄云州一怔。方怡瞪眼,直接从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什么变态!这是绝世天才!”就算是实话,哪有人直接说出来的! “嘶——”窦天赐揉了揉被打的升腾的后脑勺,不满的瞪向方怡,死男人婆,力气怎么这么大! 方怡转头回瞪他一眼,旋即转身凑到庄云州跟前,献媚的打开了自己的储物袋:“来来,弟弟,随便挑,随便选,都拿去!” 这会儿又成弟弟了?窦天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把人狠狠挤到一旁:“来来来,弟弟,我的比他们的多,随意,随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代源宝 窦天赐和方怡二人这突然转变的画风让庄云州有些适应不来的眨了眨眼,还没说什么,心急的两人就就直接从储物袋中掏了起来。 各系的二级源材,给!源晶,给!有助于源力和神念恢复的天才地宝,统统给! 毫不吝啬。 这样大公无私的样子着实让经历了下面几层争斗的庄云州受宠若惊,然而,窦天赐三人如此做并非没有缘由的。 三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是天之骄子,被发现虚海且虚海面积不小后,根本就是被捧着长大的。 后因为机缘巧合,三人同一批入了玄黑宝塔,都是年轻气盛的,那是谁也不服谁,在榜单争夺上厮杀的那叫一个厉害,打了不知多少场架。 然而,时间是最厉害的老师,你争我夺的相互拖着后腿,导致因为没有足够的练习,三人来到玄黑宝塔十几年,竟连第十层都上不去。 打着打着打出了居然心心相惜之情的三人看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握手言和,qiángqiáng联合之下,在十年内潜心修行之后,终于相继登上了第十一层。 然而,三人入十一层已近三十年,却始终无法再向上一步。 全都是因为这一层的考核难度又上了一层台阶——它加上了时间限制。 第十一层的考核要求是在三日之内连续拓印出两枚二级源宝。 这个难度是第十层连续拓印三枚三级源宝的数百倍。 窦天赐经过十年的练习才成功拓印出了第一个木系二级源宝。 而最开始的时候单单虚化源材就需要耗费他三日的时间,后来经过不断的练习,现在才勉qiáng将虚化的时间压缩在一日左右,这还不算接下来拓源的时间。 而最关键的是,连续拓印两枚二代源宝的难度不仅仅在于时间问题,还涉及到虚源力消耗的问题。 二代源材虚化一次所消耗的虚源力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拓源又是一次消耗,以窦天赐的虚海容量,根本不能支撑他不调息的连续进行两次拓源。 但一旦调息,时间上又很难保证在规定范围之内。 第十一层这样的考核难度几乎斩断了他们短时间内通塔的道路。 窦天赐、方怡、林宵登上十一层的时候,这一层还有六个前辈,唯有两人实力特别qiáng横的,在十一层修炼了一百五十年后,几乎掠夺了这一层绝大部分资源,才得以推开十二层的大门。 但很可惜,十二层的亮起的两盏灯最终还是在三年后熄灭了。 窦天赐将源材递给庄云州,郑重的道:“五十年。不管这期间还会不会有人破了你的榜首,十二层的隐藏奖励都会为你保留五十年。而这五十年中我们会将资源集中在你一人身上,希望你能不负所托。” 离本次宝塔通道关闭实际上还剩下六天的时间。然而,‘四一六能在六天之内通塔’这个可能性三人想都没想过,全然把希望放在了五十年后宝塔通道再一次开启上。 但庄云州却想要拼上一拼,五十年实在是太久的时间了,他不能在这里làng费这么长的光yīn。 尽管打定主意要拼一把,可窦天赐的话仍旧让庄云州心中沉甸甸的。 追求qiáng大是灵族人的本能,尤其是站在素来站在顶端的人放任自己平庸更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窦天赐、方怡、林宵作为玄黑宝塔现存的拓印师中最接近目标的人物,能够甘愿放弃自我的提升去供养一个陌生人,这份托付和信任让庄云州不知说什么好,他素来不是会表达自己的人,最终只能重重点了点头,暗自下了决心。 时间紧迫,庄云州梳理了一下源材,先行挑出他曾经练习过最多次的风系玄天羽、集瑜之气这两种。抱朴宫因藏着风系祖源,高级的风系源材亦比较充裕,庄云州练习时多用的就是风系。 庄云州盘膝坐下,将自己调息到最好的状态,而后将玄天羽合在手中,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澄净心神,闭目开始进行虚化。 一股庞大的气息自他盘膝之地骤然升起,庄云州首次将虚海中的虚源力压榨的这样gān净,磅礴的力量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冲进了源材之内。 庄云州心中一片宁静,无数变换的能量块、能量云在他脑海中一浮现,数不清的虚源力丝像一条条触手深入了数以亿计的能量块中,轻巧又jīng准的拨动着,调整着能量的分布,沾染着源种的气息。 窦天赐直直的盯着那盘膝而坐的青年,心神还沉浸在刚才那股qiáng大的虚源力的撞击中,久久才吐出一句话:“好qiáng横的虚源力!” 方怡和林宵亦是震惊不已:“这个四一六的虚海究竟有多大?!他才不过小府主境啊……” 虚源力,顾名思义,就是源力入虚海后,被虚海转化成拥有独特力量的那部分源力,而虚源力增长的快慢和虚海的大小和面积有着直接的联系。 窦天赐如今已然是小领主境一层之人,虚海中的虚源力尚不及低了他三个大境界的庄云州的五分之三。 足见庄云州虚海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三人震惊过后,便有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通关出塔的信心顿时高涨。 方怡更是兴奋的跳起来一把勾住了窦天赐的脖子,并使劲的拉了两下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激动:“我们能出去了!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激动之下的方怡甚至没有注意力道,窦天赐被她勒的白眼都快翻出来了,直接一手握住她的手往外一掰,另一手抓住她的脑袋停住她开始,上下蹦达的举动,低头笑了一下:“好好好,能出去了,能出去了!” 这么长时间内,他第一次笑的这样放松,眼神中竟透出几分温柔,方怡跟他对视一眼,忽的低下了头,脸颊旁透出丝丝红晕。 窦天赐笑了一下,用按着方怡脑袋的右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把,随即就放了下来,而握着她的左手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怎么了,久久不曾松开。 林宵抬眼看了看静静守护在庄云州身旁的方启灵,又看了看身旁牵着手的两人,自己默默的、默默的往旁边移了两步。 ••• 庄云州的额上渐渐见了汗珠,这是他头一次尝试控制虚海中全部的虚源力,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心力,饶是已他qiáng横的记忆里记牢了所有能量块的情况,也时常被里面瞬息万变的情况搅得心力jiāo瘁。 累…… 神经像是被蹦到了极限的橡皮筋,庄云州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bī着用最快速度奔跑的运动员,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可终点始终遥遥无期。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沉的整个空间都听得到。 方启灵不由轻轻蹙起了眉头,担忧的望着他。 可尽管这样,庄云州的表情始终平静而安稳,他盘膝坐在那里,犹如一块坚韧的磐石,手缝中源材的光芒越加明亮,趁着他清俊的脸庞让人不自觉的安心下来。 方启灵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心上人,唇边不知何时扬起了温柔的笑。 林宵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终沉默了会儿,眨了眨眼,再次默默的退开了两步,直接找了个角落,闭上眼修炼去了。 庄云州这一坐就是八个时辰,汗珠浸湿了他的全部背脊,乌黑的发丝凌乱的黏在颊边,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近乎油尽灯枯的虚弱感。 ‘刷!’ 纤长浓密的睫毛自下而上划过一道惊鸿,庄云州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乌黑的眼珠此时亮的惊人,里面蕴含的蓬勃力量将所有的虚弱感一扫而光。 一道闪耀的青光霎时自他的手掌逢中透出,一闪而过,像是惊鸿一瞥的彩虹。 庄云州打开手掌,一枚通体闪着灵动青色的源材被承托在左手手掌中,他眼神一厉,有力的抬起右手凌空而划,源纹在他手下出现。 天地似乎察觉到了这即将诞生的伟力,qiáng大的阻力出现在他手掌的四周,庄云州只觉得周身的空间似乎被凝固了,像是被淹没在厚重的淤泥中,每一笔都那样的艰难。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各式各样的风:chūn天仍带着些凉气的清风,夏日里chuī得树叶哗哗作响的阵风,chuī得打都打不住伞的大风,还有卷的天空风起云涌的飓风…… 这些风自四面八方而来,古代的人们非常làng漫的给这八个方位的风都起了好听的名字。 东方叫‘明庶’,风起草木随之而动,带着暖暖的生命力;东南的叫做‘清明’,风chuī过人的脸,带来清凉的神智;北方的风唤作‘广漠’,卷走所有的水分,东北的唤作‘融’,炙热难忍,还有西南的冰冷的‘凉’,南方的美丽幻境‘景’,西北的坚固高大的‘不周’,西方遥远飘渺的‘闾阖’。 随着这些画面自识海中一一闪过,庄云州只觉得手下骤然一松,那些黏腻的阻碍似乎被什么赶走了一般,温柔的风承托着他的手掌,推着他画完了完整的源纹。 手掌贴上源纹,庄云州将‘风’字按在了源材之上。 霎时,一阵清越的风声呼啸而起,源材上青光骤起,照亮了整片空间。庄云州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笑了。 第一百二十章 玄黑 “他用了多久……” 看到那枚神秘的源宝之时,方怡忍不住握紧了被窦天赐抓住的手,颤颤巍巍的问。 窦天赐转头看她,眼神中全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九个时辰!” 九个时辰……只有九个时辰!还是一次性成功! 尽管方怡早有感觉,但真正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内心的还是忍不住掀起了滔天的波澜,随即,一个想都没想过的可能,窜过她的脑海,她怔了一下,呼吸悄悄的急促了起来:“小豆子,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很快就能出去了?” 窦天赐闻言神经狠狠一跳,尽管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他的心脏仍旧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窦天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勉qiáng稳住自己的理智,低声劝慰方怡也劝慰自己般的道:“别想太多,一代源术的拓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一次应该是不太可能了,但以四一六的天资,下一个五十年,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方怡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抬眼道:“我不想等了。” 她笑了一下,神情中全是坚定,松开了被窦天赐抓着的手,大跨步的走到庄云州身旁坐了下来:“你的修为太低,恢复速度太慢,我修行的功法特殊,能助你。” 庄云州身旁堆了一小堆的源晶,天地的源力源源不断的填进他gān涸的经脉和虚海,很快,源晶内储存的源力便被他吸收一空,源力恢复的速度自然的降了下来。这样的话,他调息到巅峰的状态至少要近一日。不过因为源晶不足,也没有办法。 方怡的话简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庄云州睁开双眼,感激的道谢:“多谢前辈。” “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用不着如此。”方怡笑了一下,又道,“闭眼。” 庄云州闭上眼睛,察觉到一双手按上了自己的背脊,温暖的源力从背后两处xué道不断的冲了进来,经脉中的源力如同一条大河奔流涌动,翻滚着落入了虚海,其中一半汇集成云雨,落入虚海湖泊中,另一半则被神山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转化为虚源力,化作云团围绕在神山山腰处。 很快,庄云州便察觉到了体内修为的充盈,并隐隐碰触到了下一层修为的壁障。他睁开眼,刚想结束这场帮助,却又听方怡喝道:“闭眼,继续,我来祝你提升修为!” 庄云州刚一怔,便察觉到一股比方才还要更加庞大的源力冲进了体内,经脉被这股力量撑得涨涨的。 顾不得道谢,庄云州只得重新闭上眼,澄心凝神,运转起了源术功法,化被动为主动,裹挟着这股外来的力量朝着那道壁垒冲击而去—— 微弱的气流自平地而起,天地间源力的流动速度悄悄的加快了不少,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气旋,而这气旋的中心正是盘膝坐地的青年,开启神念的几人能感受到无数的天地源力像是漏斗一般灌入了庄云州的体内。 青年的气势开始往上迅速攀升。 庄云州只觉得耳边忽而传来‘噗’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捅破了的声音,他浑身一震,周身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半,骤然轻松了许多。 方怡的灌注还未结束,庄云州只觉得体内的源力充盈,奔腾雀跃的开始自主沿着功法路线前进,充足的后劲让人再无后顾之忧的接着往前冲击。 ‘噗、噗’又是两声。 在他刚突破小府主境七层后,又是两层壁垒被方怡qiáng行打通,庄云州的气息一路飙升,直到触摸到小府主境大圆满的顶峰之时,他背后那股力量才慢慢的弱了下去。 方怡缓缓收回手,浑身已然像是在水中洗过一样,湿透了衣衫。 庄云州睁开眼,一道尚未内敛的神光自他眼中一闪而过,感受着青年qiáng横了许多的气息,方怡欣慰的笑了,她用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脚下却软了一下,踉跄着就要跌倒。 一阵风划过,窦天赐的身形已然出现在方怡身边,一把把人揽在了怀里,她用了全身的源力qiáng行给庄云州提升了三层境界,这功法对承受的人来说温和无任何副作用,可对主动施法的人来说损害却极大,方怡此次至少要花费十年的时间调养才能全然恢复。 这话窦天赐并未给庄云州说明,只将人横抱而起,转身对面带忧色的庄云州道:“考核还剩下一日半的时间。” 庄云州再次看了一眼被人抱在怀中的方怡,知道此时只有尽快通关才是对前辈们最好的回报,他再次深深看了已然陷入昏沉的方怡一眼,gān脆利落的收敛了心绪,将另一枚风系二级源材和在手心,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第二次拓印。 修为被提升至小府主境大圆满的庄云州虚源力的增长也是巨大的,此次他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虚化比之前要简单了一些,上一次花了八个时辰才虚化完成的源材此次不过用了六个半时辰。 源材虚化完成所闪耀的光芒让方怡苍白的脸色上绽出了喜悦的红晕。 庄云州抬起了右手,这一次他有预感,源纹勾勒肯定不会像上一次那样艰难,他将自己对‘风’字的所有理解和体味统统融入到勾勒的动作中。 清风温柔的环抱着他,chuī过他的手掌,轻柔的带着他的手掌,一笔一划的勾勒出源纹的形象。 源纹悄悄的隐没在轻渺的集瑜之气中,青色的光芒向四周绽放开来,像一层闪着光的薄雾,美丽极了。 光芒退去,一枚仿佛一小片薄纱的源宝躺在庄云州手心中,跟另一枚青色羽毛样的源宝一同闪烁了两下,便消失在半空中。 ‘嘎吱——’ 仿若老旧木门开启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十一层中响起,窦天赐、方怡以及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林宵皆转向了塔中一角,那个地方存在着一闪漆黑的木门,他们为之努力了三十年也未曾敞开的门,终于在今天听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声音。 庄云州举步朝木门走去,当站在木门前之时,他停住了脚步,转身朝着三人深深一礼。 窦天赐、方怡、林宵望着那起身的青年,右手点着眉心,同样深深的躬下了身躯——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三个人的殷切盼望和嘱托已通过这一礼传达给了庄云州,他gān脆利落的转身,用力推开了第十二层的大门。 一片雪白的光亮从敞开的大门中透出,庄云州迈步走了进去,消失在一片白光当中。 ••• 许久未见的日光透过透明的塔顶照耀下来,将整片空间照的一片明亮,洒在人身上柔柔的暖暖的,庄云州和方启灵抬头看着塔顶上空的蓝天和悠闲飘过的白云,心中竟升起了些许怀念。 “咦,没想到啊~~闯到第十二层的居然是新人。”一个听起来非常亲切的苍老男音突兀的在这片空间响起。 方启灵顿时一惊,一个激灵把庄云州拦在身后护住,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顿时将心中的警惕升到了最高,以他的修为境界竟没能察觉这一层还有另外的人在,可见这人的修为境界绝对超过两人许多。 然而这一看就叫方启灵愣住了,说话的人就坐在他们的不远处—— 他满头的银发乱糟糟的扎着,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坐在一个灰扑扑的蒲团上,端着一个粗胚茶碗正在喝茶。 这是一个很老的老人,一双眼睛已经浑浊的不成样子,他望着两人,脸上全是慈和的笑,像是一个普通的林家老爷爷,除了一点—— 他的身影是半透明的,不仅是他的身体,他手中的茶杯,身下的蒲团都是虚幻的。透过对方的衣衫,方启灵甚至能看到他身后的塔身。 庄云州从他身后转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第十二层是没有人的。” 那老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的,第十二层是没有人的。” 方启灵抬头看了一眼这一层的宝塔虚影,只见那上面果然只亮着一个代表着庄云州的huáng色小方格。 方启灵客气的行了一礼:“敢问老者,您是谁?” “我?”老者放下茶杯,怀念的摸索了一下杯壁,“好久没人问我了。” “我是蓬鬼。” !!! 蓬鬼师者!!! 方启灵和庄云州同时一惊,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戒备。这座玄黑宝塔这些年不知坑了多少天灵族的天骄,无数人本应大放异彩的英才还没来得及闪耀就悄无声息的被淹没在这暗无天日的塔中,死的不明不白。 他们万万没想到留下了这么一个祸害的蓬鬼过了四千年了居然还以这样的形态存在着! 一时间,无数邪异的想法自庄云州脑中闪过,那些玄幻小说中的炼魂祭神,吸取生命力供养自身的段子让他对眼前这个半透明人影的厌恶提到了最高。 “……留下的源术分身。”老者笑眯眯的把话补充完毕。 “……”源术分身? “蓬鬼确实已经死不能再死了。”老者一挥手,两个软绵绵的蒲团出现在庄云州和方启灵身后,并示意他们两人坐下,“死之前他将我创造了出来,我只是他一部分的记忆和认识,替他掌握这座传承塔,寻找他心目中的真正传人。你们称呼我为玄黑就行了。” 传承塔?! 庄云州簇起眉头,冷声道:“既然不过是为了寻找传人,那阁下为何要将这么多人困死于此。”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玄黑宝塔的秘密 “别生气,别生气。”被人用怀疑质问的玄黑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喝了一口茶,挥了挥手,庄云州和方启灵面前瞬间出现了几颗能提纯源力的奇珍灵药凤阳果。 玄黑把果子他们面前送了送,像自家爷爷一般笑眯眯的劝道:“诺,给你们吃。吃完就不要生气了,生气也没用呀。你们还得对着我好长时间呢。” 一辈子,够长了。 “什么意思?”庄云州敏锐的注意到了他话中藏着的深意。 “意思就是你们出不去了。”玄黑望着庄云州的眼神中全是慈爱的怜悯和叹息。 “出不去?”庄云州眼神一厉,沉声道,“难道通塔就可出塔也是骗人的?!” 玄黑挠了挠头:“你这个娃娃,问的问题让我很难回答。答案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玄黑的话让两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的虚影应该能称的上是这做玄黑宝塔的塔灵,从他们一路的经历来看,这塔灵并不是个好东西,可当他真在眼前跟你说话jiāo谈的时候,你却很难对他心生恶感。 笑眯眯的样子,每一丝皱纹都写满了慈和,被人质疑厌恶也不生气,望着人的样子很容忍,就像是令人孺慕的长辈。 庄云州盯着他,等着答案。 玄黑叹了口气:“说是骗人的,是因为最开始这座塔并不需要任何的通关条件就可以随意进出。说不是骗人的,是因为现在确实只有达到了通关条件才能出。” 说这话的时候,玄黑眼中出现了些怅然的神情。 庄云州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么,只要通塔就行了。” 玄黑眼中再次出现了怜悯的神情,他望着眼前这个令人惊艳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关键是,无人能够通塔。” “什么意思?”方启灵从玄黑的话里听出的不详的意味。 “玄黑宝塔存在四千年了,这四千年中玄黑宝塔内出现了多少当时惊才绝艳之人,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一人能够出塔吗?灵族之人只要修炼有成,寿命就会不断的增加,长寿者最高能达八百岁。四千年吸纳进来的俊才只剩下两千一百二十三个,这其中的缘由你们有没有想过。” “自然是想过的。就算是灵族人内部争斗,但这么长时间了,总应该有些天赋极高之人能在寿命到头之日通关才对。”这一点也是庄云州和方启灵等人万分疑惑的一点。 玄黑松开手,他手里的茶杯消失在空气中,他抬头看了看似乎近在咫尺的天空:“在你们之前,这四千年内共有八百一十八人爬到了第十二层,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就上来的,也有六人。” 庄云州轻轻吸了口气,有预感接下来玄黑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出不去……不是因为没有能力。”玄黑留了那么长的时间给两人打预防针,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而是因为没有源材!” “这一层所有的一级源材,统统损坏了。” 损坏了?!没有源材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完成第十二层的考核,也就是说,他们即将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庄云州只觉得耳朵一阵翁鸣,那尖锐的鸣声甚至响进了脑子,让他眼前猛然一黑,不知不觉中他死死的咬住了后牙槽,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他盯着眼前之人,满目怒火,一字一顿的道:“为、什、么、这、么、做?!” 眼前之人即是传承之塔的塔灵,那么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儿。 庄云州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狂bào的源力在他拳头上飞快的凝聚,爆裂的掌风被他狠狠推出,冲着玄黑直冲而去。 宏光穿透了玄黑的身体,带起一阵虚幻的波纹,打在了身后的墙上,qiáng大的攻力让地面都晃动了两下。 玄黑没有说话,目光包容的望着庄云州。这样子反倒让他更加生气,近乎发泄的第二掌紧接着就要击出。 方启灵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他的行动困了起来,低声道:“云州,你冷静点儿。这不是他gān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庄云州试图挣脱方启灵的掌握,此时的他根本就听不下去方启灵的话。 方启灵无奈,只得将人狠狠的扣进怀里,一手握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手顺着他的头发安抚的摸着:“你先冷静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能出去的!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头埋在对方的怀里,呼吸间尽是属于方启灵的气味,背后温暖的大掌不断的安抚让庄云州渐渐停止了挣扎,他在方启灵怀里闭了闭眼,放任自己停歇了一瞬,便缓缓直起身子,低低的道:“……我没事了。” 方启灵跟他对视一眼,便松开了怀抱。 庄云州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玄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黑叹了口气:“是这座塔自己gān的。” “什么?!” 对着两张震惊的脸,玄黑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玄黑宝塔的本体是一枚祖源,它有了自己的意识。” “祖源?!不可能!”庄云州几乎条件反she的回答,如果玄黑宝塔是祖源的话,那么它不可能对虚海神山没有反应,而且他也不相信苏醒的祖源意识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确实是一枚祖源。”玄黑笑了一下,“它是蓬鬼七百岁那年无意间得到的,到了那一年蓬鬼仍旧没有找到心中理想的徒弟人选。” “发现祖源有了自己的意识是在蓬鬼死前的第五年,刚觉醒的祖源意识非常单纯,因为它自身的能力,经常化为一个灵族小娃娃出现。蓬鬼非常宠爱他,把他当成人一样的宠爱他,教养他,起名叫做玄白。” “可惜,五年后,蓬鬼寿数到头,玄白对他非常不舍,赐予蓬鬼一代源术,他用这个源术制造了我。” “他们两人定下了一个约定:玄白要帮助蓬鬼寻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传人。于是,蓬鬼死后,祖源化身为玄黑宝塔,我作为塔中之灵,挑选看中的传人。” “而这塔之所以有十二层,并非是通塔之人才是传人,而是给传人的一个游戏——闯关得奖游戏。” “蓬鬼是个非常温吞的老好人。他一生为善,留下了八十七座遗迹,回馈给灵族大众。我们就随机藏在着八十七座遗迹中,将看重的人吸纳进来暗中考核,不合心的就扔回去,一时间也非常和谐。” “可从蓬鬼死后第十年,有一次玄白出去玩耍,消失了许久,再回来之后就有些些许不对。可惜当时的我没有太在意,后来当我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股邪恶之力已经污染了他的神志。” “玄白已经不耐烦听我说话,他完全陷入了偏执之中,总觉得我们之前讨论的一些人选都不配当蓬鬼的徒弟。” “他重新制定了规则。” “一次比一次严苛,一次比一次更加过分。最开始只是要求通关,后来降低了入塔的年龄,再到加入了‘连续’的条件,然后是时间的限制……” “吝于给予源材和物资,他认为只有厮杀后的qiáng者才有进一步选拔的必要。” “而后他限制了通塔的最高年龄,两百五十岁之前未曾通塔的人,失去了继续的资格——他把他们都杀了。” “最后一次规则的增加是在三千九百年前,他将秘境中所有的一代源材破坏殆尽。这一次玄白终于停手了,他认为,只有从绝境中找出生路的人才能继承蓬鬼的传承。” “现在的玄黑宝塔,无人能活到两百五十岁。” “这就是为何这么多年只剩下两千多人的真正原因。” 玄黑慈爱又愧疚的看了两人一眼。 庄云州终于明白了祖源为何如此的原因。四千年过去了,若那股邪恶之力一直存在,现在的祖源应该已然神志尽失只剩下执念了,这样的祖源根本就无法回应神山的召唤。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入塔后,无人提过没人最多只有两百五十年寿命,是您做的吗?” 玄黑点头:“我也只剩下这点力量了。若让他们知道了,只会更加拼命的搏杀,死去的灵族人会更多。” “那十一层榜单榜首的规则……” “也是我。”玄黑道,“我跟玄白说,这样才能更直观的选到合适的人选,他便同意了。玄白是这塔中一切规则的制定者,我只能从中找一些漏dòng。” “那隐藏的奖励是……” “向我提出一个要求。”玄黑道,“只要我能做到的。” “例如……” “例如彻底敞开天门,任由你进出挑选所有想要的东西;再例如,改变空间内的时间流,让你剩余的时间更久一些;甚至于,在这一层制造出一个你希望的世界。” “创造一个我所希望的世界……”庄云州咀嚼着玄黑这句话,“最后的晚餐吗?” 玄黑温和的看着他:“至少可以让你快快乐乐的过完剩下的生活,在你的希望里,你甚至可以成为一境之主,主宰整个世界。” 庄云州笑了一下,摇摇头:“这样太可悲了。”他顿了一下,黑亮的眼睛平静的看着玄黑,“我决定好了,想要的奖励。” “是什么?” “我的要求是,在出塔之前,请您在我需要的时候,为我改变时间流。” “祖源既然想要一个绝处逢生之人作为蓬鬼师者的传承人,那我就给他一个!” “离宝塔通道关闭还剩三日,三天后,我会出塔!”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派弟子失踪一事,果然跟你们抱朴宫脱不了gān系! 玄黑不太明白眼前这个青年究竟有何屏障,为何敢这样大言不惭的说三日后通塔,可他说这话之时,眼中闪耀的光亮和锐利却让玄黑很是欣慰和喜欢。 属于青年一往无前的朝气甚至让玄黑产生了一种他说的未来一定会到来的感觉,让他在这枯燥的生活中久违的升起了些好奇和兴趣。 说完这样大话的庄云州首次提出的要求确是加速自己身上的时间来修炼。 他此时的境界在小府主境大圆满,体内的虚源力虽庞大,但若想成功拓印一级源宝,他的力量仍旧有所不足。一级源宝所需要的虚源力至少是二级源宝的十倍,这意味着庄云州至少要修炼到中府主境五层才能应对此次拓源。 三天,可现实中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天。 “以我的能力,最多一日能顶十年,一旦开启,连我也无法停下来。在这一日内,你的世界同真实世界会分割,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味道、更没有人陪伴,你能忍受吗?”玄黑认真将其中的真实告知庄云州。 四千年中眼前这个青年并非第一个达成隐藏奖励的人,曾经也有人试图靠提升能力后qiáng行出塔,但很可惜,他没能承受的住另一个世界的孤寂。无声、无光、无人的在那个世界中过了五年后,最终难以忍受的自尽了。 玄黑不想眼前这人也变成这样。 真正的小黑屋?庄云州怔了一下,开始认真慎重的思索起来,小黑屋对一个人心灵的摧残又多么严重,他在地球见过的报告中写的一清二楚,这个决定必须慎之又慎。 方启灵望着沉思的庄云州,狠狠的皱起了眉毛。 无声、无光、无色、无味的世界中独自一人生活十年……这该多么恐怖。 “云州,你若要去,我要陪你。”他不可能放任对方独自面对着这样的境地。 玄黑摇了摇头:“我的能力无法承受两个人,你若要一同进去,一日至多抵三年。” “三年不够。”庄云州摇了摇头,他没有那么自大,中府主境的五层可不是小府主境可以比拟的,这三日,他至少需要留下一日半的时间来拓印,半日的时间来准备源材。所以,留下来修炼的时间只有一日。 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紧张。 “我想好了。”庄云州抬起头望向玄黑,“请前辈为我改变时间流速。” 玄黑沉默了须臾,便挥了挥衣袖,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出现在大厅的正中央,里面还放着一个蒲团:“进去即可。” 庄云州望着那个闪烁着波光的光罩,眼神定了定,迈步朝光罩走去。 “我不同意!”方启灵拦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急切的劝他,“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并不急于这一时,这一次出不去,还有下一个五十年。你不要拿自己去冒险!” 庄云州仔细的端详着方启灵,深深的,像是要把他刻在脑海中,而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方启灵颈间露出的黑绳上。那里挂着对方的命石,自那日两人在守拙峰争吵,命石差点儿被毁后,方启灵就将自己的命石挂在了脖颈。 指尖颤了颤,想到自己往后的十年,庄云州的眼神终于颤动了两下,他抬起手勾出那节绳索,抿了抿唇,忽而用力拽断了那绳子握在手心,而后趁着方启灵愣神的那一瞬间挣脱了对方,迈入了那层透明的光罩。 天地瞬间静了下来,仿佛一切都回归的混沌。声、光、风……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庄云州张了张嘴,然而说出的话却无法传到耳朵里。 摸索着握紧了手中的命石,那坚硬的触感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庄云州阖上眼,放开命石入定修炼去了。 在这片加速的流逝的空间内,时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庄云州自入定中清醒,又自清醒中入定,源力和神念日复一日的机械的沿着既定的轨道往前运行,死一般的空寂仿佛在他的内心中啃噬了一个dòng,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dòng越来越大。 惶恐和畏惧悄悄的增长,寂寞让他控制不住的自言自语起来,尽管听不到,但他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做这样的举动。上下嘴唇的碰触,紧紧是这样的细微接触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真切的活着。 庄云州敏感的察觉到自己内心出了问题,他停下修炼,一手握着方启灵的命石,另一手摸索着碰触着自己的身体,他捂着自己的嘴巴,朝手心哈着气,温热的气流chuī到手心,他满足的笑了一下。 他开始花时间回忆过去。 不管是那些他不愿意记起的难过的灰暗的童年,那些永无停歇的学习,带着血迹的藤条,毫不留情的呵斥和想要却被狠狠推出的拥抱;还是考古当日同伴一个个死去的瞬间;来到天泽界后同方启灵在一起的每一个快乐的日子,甚至于他心底那些纠结的压抑到极致的情感…… 这些统统被他翻出来反复咀嚼,越是激烈的情绪就越能让他清醒。 方启灵站在光球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里面的人,里面太过迅速的时间流速让庄云州的每一次动作都快到近乎看不清,甚至于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无法被解读。 这样的注视在玄黑看来实在是一种无用功。 直到庄云州停下来修整自己的那一瞬间,方启灵眼神一紧,对方长达一日的停留终于让他稍稍窥视到了一些他的情况,他将视线停在自己的命石上—— 云州,似乎不停的在摸索自己的命石。 方启灵心神一动,他撩起衣摆盘膝坐了下来,双手jiāo叠的放在心脏之上,闭上了眼。 正在庄云州调整自己的状态之时,手中的命石却忽而热了起来,温暖却不烫手的热度自手心传来,让他怔忪了一下,猛然抬头往前看去,目光仿佛透过着不可见的虚无落在了此世界外的人身上。 命石的温热许久之后,温度便降了下来,须臾之后,又热了起来。 这样反复的过程让庄云州笑了。他将命石系在自己的脖颈中塞进了衣领,那温度贴着肌肤传到身上,让他的心脏都暖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庄云州重新闭上眼,再次入定修炼起来。内心那个空寂的大dòng被人填补了起来,胸口的冷热jiāo替的温度时刻的提醒着他,尽管深处两个世界,他也绝不是一个人。 ••• 玄黑宝塔外界 冷厉的寒光如流星划过苍穹般一闪而过,一颗蛇头凌空飞起,粉红的血液吃了几秒才骤然喷洒而出,落了周遭的同类一身。 镜泊脚下一点,身体骤然腾空,躲开了一头红环迷心蛇的大张的嘴巴,右脚轻轻踢出,粗噶的嘶吼凄厉的响起,庞大的蛇身扭曲着横飞而出,砸在令两头飞速窜出想要偷袭的同类身上,一同飞出很远。 源力悄无声息的炸开,三头蛇身上同时爆出阵阵血雾,无力的嘶叫着,很快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镜泊连和眼神都没有看过来,手中由厚重的源力压缩而成的剑挥出,划过一道虹光,接连贯穿了好几头巨蛇。 ‘哆哆哆’,轻微的踏空声响起,镜泊如履平地的在半空中腾空雀跃,出的每一拳,踢得每一脚都会伴随着一头巨蛇的逝去,厚重的源力近乎实体的凝结在他周围,粗壮的设为狠狠的拍打上面,除了激烈的碰撞声什么都没有。 镜泊头也没回,在那源力墙上轻轻屈指一弹,一道源力碎片破空而去,从那头蛇的额间瞬间贯穿而过,仿佛它身上那坚硬的鳞片并不存在。 粉色的血液不断的洒下,汇集在周围的空地上,成形了一片片小小的血泊,不断倒下的巨蛇砸在地上,伤口中流出的血汇进血泊中,将它们连城了一片。 血流成河! 当最后一头红环迷心蛇倒下,镜泊轻飘飘的落在祭坛的一角,挥去源力凝实而成的剑上的血迹,松开手,剑化为光芒重新被收回他体内。 此时的那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在激烈(并不)的战斗中已经倒塌了一半,碎裂的骨片撒落一地,几乎被染成了一片粉红色。 镜泊看着最上面那个被仅剩的两条白骨勉qiáng支撑住的石塔光球,抬起脚,横起一鞭腿扫断了白骨的根基,而后身形闪烁,在平坦的祭坛地基上接连跳跃了十几次,源力被他重重的打入石板。 ‘咔嚓、咔嚓、咔嚓’,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骨山震动起来,然后整个祭坛像是被推到的纸牌屋,地面炸裂,骨山倒塌,瞬间尘土飞扬,彻底毁灭殆尽。 镜泊伸出手抓住石塔光球,身体后仰飞出,落在一株千年毒乌木上,低头打量手中之物。 整个球体上光芒黯淡,像是快被耗尽了源具,晦涩难堪,光球中弥漫着浓浓的黑雾,包裹着里面的石塔若隐若现。 镜泊盯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将球放在眼前,他转动了一下,里面的黑雾随之流动,露出了方才没有看到的地方。 忽而,镜泊皱起了眉头,眼中厉光一闪,手上源力骤然透出,狠狠一握—— ‘咔嚓’,玻璃破裂的脆响响起,那道黯淡的光芒闪耀了一瞬,就消失在半空中。 隐约间,镜泊似乎看到了一根洁白的毫毛,然而在他还来不及仔细探寻的时候,被打破了束缚的石塔释放出了独属于自己的气势。 天地猛然安静了下来,庞大的气势自塔身冲天而起,qiáng横的天地威压肆无忌惮的压迫下来,让人不觉为之汗毛直立。 所有在秘境中、秘境外的势力同时感受到了这股毫无任何遮挡隐藏的气息,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一至的转向一个方向,狂喜—— “祖源!” 越长越大的石塔徐徐自空中落了下来,大片的千年毒乌木被压平,大地发出巨响,石塔堂而皇之的向世人展示着它的存在。 三十多个人影从无到有的出现在石塔前的空地上,他们身上穿着各门派的弟子服,躺在地上昏迷着。 林间的毒气瞬间缠了上去,镜泊挥出一道源力,落地便化为一片透明的源力罩子,将所有弟子照了进去。 光罩被打破的瞬间,隔绝了这片空间的封印也同时消失。熙熙攘攘的人影自不远处的树林中闪现,不多时就近在眼前。 拥有空间源术的抱朴宫自然是第一个到的,阳明站在地上遥遥的望着树上的镜泊,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身后有人猛然喝道:“好啊,我派弟子失踪一事,果然跟你们抱朴宫脱不了gān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醒 神秘出现的未知区域,突然现身的祖源,成片的千年毒乌木树,昏迷的门下弟子,凌乱的战场以及抱朴宫失踪的镜泊尊者…… 这幅场景看在那些早就怀疑抱朴宫的人眼中,可不就是赤luǒluǒ的证据。 方才大喝的正是奉天殿的南宫庆长老,此人冷笑一声:“莫不是我奉天门的弟子发现了祖源,尊者意图抢夺,才将他们囚禁的不成。” 镜泊站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南宫庆,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挥出衣袖,原本也罩着奉天门弟子的防护罩顿时缩小了一些。 原本也被护着的奉天门弟子正正的bào露在灰黑色的毒雾中,脸色肉眼可见的浮上了一片灰白。 南宫庆见此脸色登时一变,一时间也顾不得兴师问罪,脑海中源术一闪,一幢房屋的虚影在半空中显现,虚虚的笼罩住昏迷后毫无防护能力的弟子们,又挨个给他们喂了解毒的丹药,才松了一口气,直面镜泊:“尊者这是什么意思?要杀人灭口吗?” “不是说我抱朴宫囚禁你奉天弟子嘛?自然是还你啊。”阳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明明只有一个音节,却硬生生让人从中听出了‘这人这么蠢,到底是怎么当上一殿之长老的’意思。 随之而来的其他门派尽管有诸多疑虑,听阳明这样说,还是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南宫庆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厉声喝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洗清镜泊的嫌疑,我奉天殿失踪子弟可不止这些!若不是你宫所为,怎么就这么巧?这么多弟子昏迷,恰巧被镜泊尊者碰上了?” “定然是我派发现了祖源,镜泊尊者以大欺小,意图抢夺。” “祖源一向擅长隐匿,这次这么gān脆的现身,肯定也是被镜泊qiáng夺的过程中,无法兼顾才泄露了行踪的!哼,若非如此,我们还发现不了抱朴宫这卑劣的行为!” 阳明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这人是怎么从一个什么也说明不了的场景中看出这么多东西的,还编的有模有样,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的? 偏南宫庆越说越觉得自己推测的没错,就好像跟亲眼所见一般yīn测测的道:“劝你抱朴宫赶紧把我们剩余的弟子jiāo出来,不然我们几派可就不客气了。” “等等,你奉天殿要这么想是你奉天殿的事儿,跟我燕南宫没关系。”就在南宫庆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时,王奕正毫不客气的给他泼了盆冷水。 南宫庆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王奕正,完全想不到开口说话的会是燕南宫,燕南宫跟抱朴宫不是死对头吗? 王奕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抱朴宫和燕南宫都结盟多久了,南宫庆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他对着镜泊一拱手,将燕南宫门下的五个昏迷的弟子领了回来。 南宫庆咬了咬牙,仍想纠缠,被阳明冷笑一声打断了:“南宫长老这么会编故事,合该去写话本才对,修什么源啊。” “还‘你奉天殿弟子发现祖源’?脸怎么那么大呢!” 阳明一句话点出了南宫胡搅蛮缠的核心,毫不留情的开了嘲讽:“好歹那么大一门派,别跟市井泼妇一般,想要的东西凭实力来抢啊。” 南宫庆眼神闪了闪,刚想张口,就听后面传来一声青年的呵斥声:“长老,够了!” 脸色一变,南宫庆低下头:“见过少主。” 从后面赶来的正是奉天殿的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奉韶关。奉天殿是奉家的一言堂,奉韶关的少主之位话语权只在殿主以及几位大长老之下,尽管南宫庆实力比他高,也不得不听令。 奉韶关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直接对阳明和镜泊行了一礼:“南宫长老太过心急门下弟子,一时之间口不择言,还请几位前辈见谅。”先前阿伯说南宫庆是个傻子,看来果真不错。 阳明脸色稍霁,因他对奉韶关的印象一贯不错,倒也甩脸子,淡淡的应了一声。毕竟是一殿少主亲自致歉,自然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镜泊也冲他点了点头。 奉韶关一笑:“谢前辈体谅。” “依韶关看,当务之急还是唤醒弟子询问才是。” 他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了一白发老妪,温温和和的样子:“花婆婆是我奉天殿的首席药师,不如让婆婆给诸位师弟师妹们诊治。” 奉天花照婉的名声诸位还是都听过的,有她出手,众人也是放心的。过了不一会儿,昏迷的弟子便接二连三的清醒了过来。 于海欣掀了掀眼帘,见身前影影卓卓的站了不少人,心中一惊,登时坐了起来,定睛看去,认出阳明后,登时大喜过望,连礼都顾不得行了:“师者,庄师兄和方师兄入塔了,您快想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入塔?”阳明蓦然转身望向身后,在那里一座通体玄黑的十二层宝塔静静的伫立着,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黑色的气息,让人觉得莫名不喜。 “怎么回事儿?你从头说起。”阳明皱眉道。 于海欣qiáng迫自己镇定起来,理了理思路,从他们踏进秘境入口说起。 “就是这样……今天已经是庄师兄他们入塔的第二十九天了,要是明天还出不来,宝塔通道再次开启就要五十年以后了!” “你是说,每一层石塔上那些亮着的小格子代表的是拓印师?”诸位一同听着于海欣讲述的门派大能们惊疑的互相看了一眼,这上面少说也有近五百个格子亮着,这么多拓印师? 阳明心中一动,忽而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望了一眼镜泊,正巧对方也看了过来,两人jiāo换了个眼神,心知彼此是想到一起了。 各门派中这些年也有出门历练后便失去了踪迹的拓印师学徒,思及此,大家都是心神一动,莫非……一时间,各门派的传音石忙碌了起来,这些年丢过徒子徒孙的拓印师差不多都被通知到了。 于海欣点了点头:“红色的格子是之前就进入的拓印师,huáng色的是我们这一批的学徒。” huáng色是这一批的? 众人望了望石塔最顶端那个亮着的huáng色格子,惊讶不已:“不知是哪家的俊杰,居然能力压诸位前辈?” 这个问题自然无人能回答。外界的人并不知里面具体的考核内容,因此虽也着急,但到底没有太迫切,还有闲心互相恭维,时不时的瞟瞟祖源石塔,打着祖源的主意。 不过,因塔中困着各门各派的弟子,又都是门派最看重的拓印师学徒,任何一家抢了祖源走都会成为众矢之。 是以众势力也不好争抢,gān脆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联手设下源力封锁,将祖源的气息锁了起来,而后一起商议着,想先把人弄出来在图谋其他。 然而,祖源不愧是祖源。 没有达到入塔条件的众人无论怎么想办法都无法突破第一层的大门。整座塔像是活着的一般,哪怕是使用蛮力,那被打破的地方也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一时间竟无人有办法。 “难道只能等有人通塔才成吗?”水泽府的大长老望着高耸的石塔,脸上全是忧色,少主被困,整个水泽府上下都挂着心!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半晌,乐观的道:“看来只能等了,左右都有人登上十二层了,兴许他们很快就能出来了呢?” 阳明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他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 玄黑宝塔,第十二层 “云州,云州……”飘渺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肩膀上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庄云州从入定中醒来,他刚要睁开眼,眼皮便被一只手盖住了,细微的光线透进来,他的耳朵动了动,恍然间似乎听到了空气流动的声音。 “云州,不要一下子睁开眼。” 方启灵熟悉到陌生的声音关切的在耳边响起,让庄云州混沌的脑袋终于转了起来。 风、声、光、热……各种触觉一一回到了他的身上,木然的坐着,庄云州像是失去了灵魂般一言不发。 方启灵担忧的看着眼前浑身上下散发出死寂气息的人,忍不住一把把人揽进了怀里。 ‘噗通、噗通、噗通’ 耳朵贴在对方的左胸上,对方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传到他的心底,神彩就在这心跳声中一点一点的重新回到了庄云州的眼中。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张开了嘴巴,试探着开了口:“啊、啊……” 这声音犹如聋儿学话般粗噶,方启灵却如闻仙音般如释重负,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再也忍不住低头在庄云州额角亲了一下:“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劳方兄担忧了。”庄云州哑着声音道,长时间未曾开口让他的语调有些奇怪,但条理分明,已然从那漫长的空寂中恢复了过来。 放任自己松开神经休息了一阵后,庄云州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推开方启灵,踉跄着站起来,挣扎着问:“天门开了吗?” 玄黑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出乎他意料坚韧的青年,带着些敬意的点点头:“身为共计十一层的榜首,你可在天门中待满一日,随意取用里面的各项物资、源材。” 庄云州露出一个笑容,一级源材既然被玄白毁坏,那么他就只能自己制作了。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最适合承纳汉字,自然是非‘纸’莫属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时间,不够了。 ‘字’是一种包容性非常qiáng的东西,只要有可以承载的物件,它就可以无处不在,庄云州此前从未想过造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甚至于天泽界承载源术的源材种类比地球更加广阔。 云气、空间、水……乃至一粒沙,一块铁,都是源材。 可现在,一级源材被破坏,不想被困在这地地方一辈子就只能另辟蹊径,纸张是庄云州唯一想到的能人工合成的,且定然能承载源纹的材料了。 玄黑挥出衣袖,一条透着光芒的缝隙自虚空中出现,而后猛然扩大,形成了一个足够两人并肩进入的光门。 清凉的不同于塔内沉闷气味的空气从门中chuī出,庄云州甚至听到了久违的清脆的鸟鸣声,他和方启灵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片奇异的空间,两人站在虚空中,没有用任何源力的支撑,如履平地。 在两人脚下,云彩缓缓飘过,九头丹云鸟展翅在两人脚下飞翔,长长的尾羽随风摇摆,划过美妙的弧度。各类异shòu奔腾雀跃,夫妻耳鬓厮磨,敌人互相厮杀,生物链在这里完美的运行着。 最奇妙的是,在这片空间内,各种地形没有任何规律的排列着,高原和盆地相连,沙漠旁便是冰川,各类源材随意的生长着,完全是一个源材大全库。 庄云州在天空中仔细的逡巡了一遍,这么大的地方源材虽然非常丰富,但也大大增加了他们寻找的难度,他们要找的是被玄白毁坏的一代源材。 “不宿天竹,泾阳问心竹,白帝湘叶树,津南元炙树……”庄云州飞快的报出一连串的源材名称,并在空中用源力勾勒出他们的样子给方启灵看,“我们要找这几种源材中的任何一种,竹类的最好,如果没有,其他的也可。”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制作一个‘水’字源具,一个‘火’字源具以及一枚‘土’字源具,这些源材也不能省,还有……庄云州心神一动,身体猛然下坠,直接落在了一座高原高山之上,这山顶上除了低矮的高山草植,遍地都是巨石块。 方启灵看了他一眼,便朝旁的区域去了,两人分开行动会比较快一些。 庄云州仔细辨别了一下石材,寻了许多源力丰厚的石类源材,做完这些,他便就从高上跳了下去,落在一旁的密林中。 这片林子湿度较高,温度适宜,比较适合竹类的生长,其实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材料便是竹子。作为考古系的学生,他曾见过许多古老文献,其中有一本中就记载着古人是如何制造纸张的,里面详尽的描绘了利用竹子造纸的五个步骤:斩竹漂塘、煮楻足火、dàng料入帘、覆帘压纸、透火焙gān。 而一代源材中,竹类的并不是很多。庄云州为防万一,便都跟方启灵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庄云州走了很多地方,见到了一些被破坏的一代源材,被劈成两半的佛果花,碎成粉末的昆弟晶石,被污染的天源宝泉……却始终未曾见过不宿天竹和泾阳问心竹,他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离天门大开已经过了三个时辰,离玄黑宝塔通道关闭只剩下一天零九个时辰,在保守的情况下,他需要给自己留下一日半的时间用来拓源,现在,留给制作源材的时间就只剩下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庄云州握紧了拳头。 “云州,我找到不宿天竹了!”就在他心急的时候,方启灵的喊声响彻整片天地,惊起了一片飞鸟。 庄云州眼中瞬间迸发出了qiáng烈的神彩,嘴角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 不宿天竹,一级风系源材,这是他预想中最理想的材料! 玄黑坐在打开的天门不远处,目光悠远的端着茶杯独自饮着,时不时的看一眼天门的方向。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庄云州在虚无世界中真的坚持了十年这件事所带给他的震撼也渐渐平复下来,他一辈子见过太多惊才绝艳之人,纵然这一个给了他足够的惊讶,但玄黑仍旧不认为他能通过这最后一次的考核。 没有源材,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况且剩下的时间也太过紧迫。 天门上的光暗了一瞬。 玄黑放在茶杯,庄云州和方启灵一前一后从里面跨了出来,顾不得寒暄,庄云州直接动了起来。 方启灵找到的不宿天竹乃是一根竹根生出的一小片林子,他去的时候,那片林子中的天竹已经被折断的七零八落,根系都被拔了出来,元气损耗很是严重,是以必须抓紧时间。 火、土、水三系源材被他仍在了空中,在庄云州只追求速度不要质量的情况下,不到一炷香便变成了三枚七级源具。 “劳烦方兄把所有的不宿天竹劈成五到七寸长。”庄云州一边对方启灵道,一边用土系源具做了一个大大的石塘,接着用水系源具将池中放上大半缸水,想了想,最终还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二级不化泉倒了进去,“劈好后把所有的竹子浸在这石塘中。” 方启灵依言照做。 “请玄黑前辈在不宿天竹浸入池子后,给这石塘加速。”庄云州又向玄黑一礼,若是在地球,竹子需要在水中浸泡一百天,但不宿天竹是一代源材,本身就坚硬不凡,就算加入了不化泉这种腐蚀性超qiáng的灵物,想要让它达到想要的程度,一百日也是绝对不足的。 玄黑完全不懂他在做什么,面对这个要求,便不置可否的扔了一个光罩过去。 光罩中,不宿天竹以一种缓慢但能看出的速度变化着。 庄云州顾不上看池子,神念一动,便将方才收集的石类源材取了出来,飞快的用源力将其震成细碎的小块,而后握着‘火’字源具的手一用力,一簇火苗瞬间窜了出来,涨成熊熊大火将所有的石块包裹在其中煅烧起来。 “请玄黑前辈给这片区域加速。”庄云州没有时间慢慢等待,所有能都加速的步骤,他都会请玄黑出手,这也是当时他选择提出这个要求的初衷。 这一连串的举动也渐渐勾起了玄黑的好奇心,以往从来没有人做这么多莫名的事情。玄黑挥了挥衣袖,又是一个光罩,将那片火罩了起来。 庄云州专注的看着光罩里面的石块。他想煅烧的是石灰,在地球,石灰能通过天然岩石煅烧得到,一般而言,需要的温度在1000度到1100度之间,可天泽界的石类源材却不是一般岩石,保险起见,庄云州直接用源具将火焰温度提升了五倍。 加速了时间的光照中,小块的石灰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很快便成了一块块灰色的块状。 请玄黑撤去光罩,庄云州一掌将石灰石拍成粉末。土系源具光芒闪过,原地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石锅,庄云州在其中填满水后,就来到浸泡着不宿天竹的池子旁。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离通道关闭还剩下一天零八个时辰。 看了看变了颜色的不宿天竹,庄云州让玄黑撤去了光罩,手上附上源力将它们捞了起来,另作了一个水池将竹子防了进去:“请方兄同我一起捶洗,将皮壳洗去。” 方启灵二话不说,直接照做。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软化主材,洗去不要的部分,只留下木纤维。这一步在书中并不复杂,但当庄云州真正动手以后,才发现其中的困难之处。 不宿天竹终究不是普通的源材,尽管经过了不化泉的长时间浸泡,捶洗去壳仍旧很费力。这一步,因为需要用眼确认源材的状态,所以无法让玄黑加速。 是以,在庄云州的计划中,他是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的。他原想着,以两个源术师的力量,捶洗这一步半个时辰应是够了。 然而,庄云州终究低估了一级源材的坚韧。 尽管心急,他也明白这一步是最关键的一步,这一步做不好,后面的全部跟着完蛋。于是他只能qiáng迫自己静下心来,对着不宿天竹认真反复的捶打、揉洗,当最后一片皮壳从竹子上褪去的时候,庄云州忘了一眼角落的计时器,心中顿时一沉。 单这一步就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将庄云州留给造纸的剩余时间花费的一gān二净。 现在,离宝塔通道关闭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了。 一天半是庄云州预计自己能够完成一级源宝拓源的最快时间,也就是说,他得从现在开始拓印才行。而这一点,玄黑和方启灵两人也都知道。 玄黑叹了一口气,望着庄云州的眼中充满了惋惜:“时间不足了。”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庄云州也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造纸的五个步骤,他现在只走完了第一步。从第一步可推测,第二部 的蒸煮源材用的时间也定然远超预计,如此下去,就算他完成了造纸术,也根本赶不及在这一次通道关闭前完成拓源。 思及此,他心中一沉,抿着唇,大脑拼命的运转,试图破解这个死局,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方启灵停下手中的动作,担忧的看着庄云州。 须臾后,庄云州抬起眼,黑亮的眼神闪着坚韧的光,似乎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对方启灵点了个头:“我们继续。” 语毕,他起身将软化好的不宿天竹以及方才煅烧好的石灰一起扔进了石锅,火焰包围了石缸,再次请玄黑出手:“请前辈为此缸加速。” 这一步的加速并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几息之后,庄云州就将不宿天竹取了出来,重新放了一盆清水进行漂洗,而这一次,他并未让方启灵帮忙,反而将火系源具扔给了他:“等下还请方兄帮忙煮火。” 方启灵自然应下。 站在水池旁,庄云州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手伸入了池中。 虚源力从自他的双手冒出,随着他每一次搓洗缓缓的渗入不宿天竹之中,一点点的调整着天竹的能量块。看不到虚源力的方启灵并不知他在做什么,但一旁的玄黑缓缓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眉心紧皱,陷入了疑惑当中。 此子,竟在虚化这些废源材!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可思议 玄黑越发看不懂其中的形势了。 庄云州却没空去理会他的不解,自己制作源材是天泽界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他所做的事情几乎是在创造历史,究竟能否成功,造出的纸张是否能替代真正的源材,结果连庄云州自己也无法肯定。 而现在,一边制造一边虚化源材更是他自己的一次赌博,现在的庄云州真的是孤注一掷了,就此堵上了日后五十年的青chūn。 一心二用这件事情在此时显得格外艰难,一级源材就算是废源材,其中的能量分布之复杂多变和调整难度也足足够得上虚化二级源材的十倍。 庄云州死死盯着手中的源材,虚源力源源不断的灌入水池中的竹子上,半点儿不敢分神。第一遍漂洗完成了,庄云州将所有不宿天竹从池子中捞了起来,重新放入石缸中,简短的道:“灰、火。” 短短的两个字已然是他现在能够分神的极限,而在整个过程中,他手上的虚源力一丝一毫都没有纷乱,稳定而均匀的持续进行着虚化。 尽管方启灵看不到虚源力,但庄云州虚化时的状态他却无比明白,转瞬便猜到他在做什么,二话不说将一旁的石灰丢进了大缸,火焰肆起,再次包裹了整个大缸,方启灵开口:“请前辈出手。” 玄黑点点头,光罩再次笼罩了过来,这次他没有单单罩住大缸,而是将庄云州一起罩了进去。这时候,但凡玄黑有一点儿坏心,在庄云州虚化期间,将他和源材两者隔绝,必然会导致虚化的失败。 可幸亏玄黑脱胎于蓬鬼,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好人。 方启灵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大缸,方才庄云州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中,现在对方显然无暇他顾,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他承担起来。 “请前辈收回源力。” 在外界短短的几瞬间,里面就已然过去了十几天,庄云州刻意放缓了虚化的时间,他有种预感,若是在纸张制成之前他将虚化完成,那么造纸就再也无法完成了。 所以在加速的空间中,他一边计算着节省着虚源力的耗费,一边一点一点的调整着源材的能量块。这就导致了他所耗费的心力是正常虚化的一倍。 玄黑将他放出的时候,庄云州的额上已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蒸煮过的源材被他捞出,再次在水中洗涤,如此反复进行了十次,不宿天竹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成了软烂的一团木纤维。 至此,第二步已经彻底完成,这一步足足用了十个时辰,此时只剩下八个时辰了。 庄云州抬头看了一眼方启灵,复又低头看着池中的源材,仍旧是两个字:“碎、水。” 在玄黑根本没听懂的情况下,方启灵毫不犹豫的上前,用足了源力,将那一团木纤维用源力拍的稀碎。 早做好了准备的庄云州死死咬住后牙槽,在方启灵拍下去的同一时间,瞬间加大了虚源力的输出,那一刻源力的震dàng和破坏被他硬生生qiáng行扛住,虚海一片震dàng,气血翻涌下,血色一下从他的脸上褪了下去。 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庄云州抿住唇,qiáng行将那口血吞了下去,尽管脸色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亮。 方启灵的这一拍是整个虚化过程中最难的部分,他必须在这种破坏性的外力下维持住源材内虚源力的稳定性,并将虚源力凝结成网,在源材粉碎的瞬间将那无数的粉末通过虚源力彼此连接起来。 而这一步,是最难的。幸好,他做到了。 水被加入了粉碎的源材当中,随着水位的上升,灰huáng色的竹纤维融化在水中,化成一汪浑浊的纸纤维悬浮液,不规则的纸纤维在水中漂动着,这场面实在说不上好看,但在庄云州眼中确实最美的风景。 “帘。”他再次开口,方启灵会意的将一旁做好的竹帘递了过来,庄云州一手抓住竹帘的一边,另一只手仍旧不敢从水中出来,他抬眼看了一眼方启灵。 方启灵握住了竹帘的另一边,庄云州嘴角露出一抹小小的笑意,带着方启灵将竹帘探入水中。 待一层灰huáng色的只纤维覆盖了整个竹帘表面的时候,庄云州手上微微用力,这微小的力道被方启灵敏锐的感知到了,两人几乎同时抬起了手。 一层薄薄的纸浆覆盖在平整的竹帘上,浸着水像是晨间的一抹薄雾。 只这么会儿功夫,一心二用的庄云州额上便滚落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方启灵眉心一皱,一言不发的将竹帘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反、盖。”庄云州并未拒绝,指了指一旁他用‘土’字源术做出的同竹帘一般尺寸的石台。 石台就建在水池旁边,庄云州站在一旁,保持虚源力不断开同任何一片纸浆的联系。 玄黑皱着眉头,匪夷所思的看着方启灵将竹帘灵巧的一翻,jīng准的覆在那石板上,而后轻飘飘得移了开来,在那石板上留下一片薄纱一样的东西,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从庄云州这么简洁的两个字中听出这么复杂的工序的。 不过,先前听说这两人即时同门又是挚友,想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兄弟之间的默契吧。 庄云州眼见层纸膜形成,心中算是定了了大半。自打方启灵接过了竹帘抄纸这一重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几乎是飞速的成了熟练工,竹帘入水、舀水、抖动一气呵成,纸浆的覆盖越发均匀细腻。 庄云州基本已经将全部的虚化完成,只是为防止万一,始终用虚源力在源材中来回洗涤,jīng益求jīng。 纸膜一层层的覆盖在石板上,很快就有了成人一个指节那么厚。 他们初次造纸,质量肯定不能保证,兴许这其中会有许多烂张、破张。但他所求不多,只要有一张纸达成了要求,也就算是成功了。是以,庄云州估摸着这么多纸张应也够了。 “可以了。”庄云州喊了停,他将右手从水池中拿了出来,左手仍放在那一叠纸膜之上维持着小量的虚源力输出,此时他终于可以腾出些心力了。 “劳烦方兄在做一块同这石板一般大小的厚重石块,而后压在这些纸膜上,排出其中的水分。” “好。”方启灵见庄云州脸色虽有些虚弱,但jīng神尚好,神情也有些放松,便也跟着柔和了眉眼。 有了方启灵的帮助,水分很快便从纸膜中被排挤析出,巨石被移开,庄云州已然能看到一张张湿润的纸张堆叠着,只等着最后一道焙gān的工序了。 到了此时,时间还剩下五个时辰。 两面薄薄的石墙在压榨台旁被升了起来,方启灵用火系源具在这两墙之间的夹道中放了一把火,而后按照庄云州的指点小心的将那仍旧cháo湿的纸张一层层揭了下来,靠着水分的粘性贴在了那光滑的石壁之上。 很快,两面庞大的石墙就被他贴了个满满当当,五六十张纸张一张不剩的黏在了墙上。 火的热力透过薄薄的一层墙壁传送过来,湿纸上的水分一点点的被蒸gān。然后,玄黑就看见了他这一辈子看过的最奇妙的场景。 随着水分慢慢的蒸发,那些灰色的奇奇怪怪像是布一样的物件竟开始慢慢散发出源材虚化成功后的光芒,从最开始一点点的莹光到最后竟成了满屏的璨亮! 这几十张由废源材制成的薄片竟真的重新变回了源材!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其中最亮的五片,真的是实打实的一级源材! 他做到了!这简直……简直……! 太不可思议了! 玄黑转头望向被方启灵激动的一把揽住笑的如释重负的庄云州,内心的震撼几乎无从诉说。 这人用了一些废掉的一级源材捣鼓捣鼓就换回了五个一级还有若gān二到四级的源材,而且还在制作的过程中顺便将源材的虚化也一并完成了,这是何等让人心折的本领! 若是此法在灵族传播开来……玄黑打了个激灵,那么高级源材始终供不应求的现状就会很快被打破! 有些时候,很多拓印师拓印不了高级源宝并非天资不够,只是没有足够的条件去练习,才导致灵族的高级拓印师十分短缺。若有了此法……起码源材上面的问题就能解决一大半。 到时候,何愁灵族不兴? 纵然死后也仍旧挂心灵族的蓬鬼分•身想到此兴奋的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心中有一个十分qiáng烈的念头徒然升起:定然不能让此子就这么埋没在这塔中,要快点儿让他出去! 到现在,玄黑竟主动催促起来了:“时间不多了,我为你加速,你速速调息!” 庄云州点头,以玄黑的能力,庄云州只花了几瞬的功夫便踏出了光罩,这时的他,内伤全消,不管是神识还是虚源力,都已经恢复了巅峰。 中府主境界五级的气势散发开来,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勃发的生机,庄云州望着墙壁最中间那张光芒最盛的huáng纸,伸手把它揭了下来。 源材即得,虚化已成,接下来就是拓源了! 玄黑现在是无比的积极,还主动提示了一下:“一级源宝的拓印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有充足的源力,若是源力不足,很容易造成拓源失败,且源力的浓郁程度也会影响拓源的速度。所以,拓印一级源宝也有‘一矿脉一源宝’的说法,源晶矿脉准备了吧?” 庄云州倏然一惊,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师父没说过啊!其实这个也不能怪阳明,他原想着徒弟还要在三级源宝上再磨练几年,便想着不着急,却不想庄云州造次劫难反而推动他qiáng制成长到如此地步。 庄云州如今骤然听玄黑说这个,心中就是一紧。 玄黑看他这样子,心中也是‘咯噔’一声,颤声问:“你方才在天门中……没有收集源晶矿?”没道理啊,这都上到十二层的人了,能在这种情况下一次性完成一级源术的虚化,怎么能不知道拓印一级源宝最好准备一条矿脉的事情呢? “入塔前,我尚停留在三级源宝的拓印上。”庄云州摇了摇头,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如今天门已关,下一次开启是七日后,如今再也来不及了。 玄黑瞬间哑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这可真是yīn差阳错。 “哎~~”玄黑叹了口气,正待安慰对方时,方启灵平静淡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取了。” 咦?!咦?!!咦?!!! 两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一条莹huáng色的矿脉被方启灵从储物袋中抓了出来,往半空中一扔,瞬间一条金龙般的源晶矿脉蜿蜒盘旋着占了整个广场,磅礴浓郁的源气一下填满了整个空间。 庄云州抑制不住的把眼睛笑成了弯月牙,他再不多话,直接盘膝坐进了矿脉当中,左手执纸,右手凌空,手腕转动间,一个篆体的‘风’字在他手上飞快的成型,根本没有一丝错的。 就在那最后一道纹路形成的瞬间,在场的三人似乎听到了一声喜悦的呼啸,甚至根本用不着庄云州压迫,那源纹几乎是在形成的瞬间就迫不及待的钻入了纸张当中。 要时,狂风四起,源晶矿脉上懒懒散散散发出的源气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激涌而出,一股脑的钻进了源材当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塔~~!! 一条源晶矿脉中蕴含的能量当真非常庞大,源源不断的源力形成了一条磅礴的大江,源材犹如鲸吞般张开了大口将这些丰厚的源力全部吸纳进了自己的肚中。 那张纸在庞大的源力冲刷下如同和缓的海làng般那样抖动着,庄云州甚至在它身上看到了些惬意和满足的样子。 这样鲸吞般的速度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才慢了下来,此时原本硕大的一条源晶矿脉在源宝的不停吸纳下身躯已然缩小了三分之二,源力从滔滔大江便成了潺潺小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角落的沙漏越漏越少,三人无心说话,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仍旧在吞噬源力的源材。 三个半时辰、四个时辰、四个时辰零一盏茶……此时离玄黑宝塔通塔完全关闭只剩下一盏茶的时间! 庄云州紧紧的盯着源宝,额头鼻尖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玄黑宝塔第十一层,方怡抬头望着天花板,眼中的亮光暗了下去,只剩下一盏茶的时间了,没希望了…… “没事儿的,下一次!下一次我们肯定能出去。”窦天赐揽住她的臂膀,用力往怀里带了带,低声安慰她。 方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十分失落的样子,四一六那样qiáng悍的本事,她还以为能出去了…… ••• 玄黑宝塔外,抱朴宫、燕南宫、水泽府、奉天殿、十方宫等门派长老以及大圣皇领、唐王领的领主近卫统领站在玄黑宝塔前静静的等待着。月亮越升越高,时间的流逝却让众人的期望越来越小。 此时离各方弟子门人入塔三十天期满只剩下一盏茶的时间,然而,停在十二层的那个huáng色格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看来这一次通道关闭之前,他们是无法通关出塔了。”十方宫的长老脸色沉重。 唐王领的统领唐西和眉头一皱,朝众人一礼,沉声道:“诸位,领主命我等接少主回领主府。军令在身,在下就便宜行事了。” 大圣皇领统领庆丰池上前一步:“唐统领,本将助你。” 唐西和点头,大喝一声:“唐王军听令,攻塔!” 庆丰池随之紧跟:“御林军听令,攻塔!” 随着两个统领的命令,近百名身着盔甲的士兵齐声应是,快速前冲,飞身跃起,顺着宝塔的八个面向上攀爬而去,因为无法确认少主们在哪一层,所以几乎每一层都有几个深追盔甲的铠卫,试图破坏那紧闭着的窗户。 而身为统领的唐西和及庆丰池则来到了宝塔正门,两人对视一眼,掌中同时运足了源力,狠狠击在那黑色的大门之上,能作为领主近卫统领,两人的修为自然不弱,一掌下去,断碎jīng炼过的铁jīng门都是寻常。可如今,两人联手之下,那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黑色木门却毫发无伤。 唐西和口中轻咦一声,而后摊开右手,脑中源纹闪烁,一把巨大的láng牙棒瞬间出现在他手上,上面根根粗壮的铁刺上闪着寒光,他抡起láng牙棒狠狠朝面前的大门击打而去。 用了大力气的唐西和忽而脸色大变,他那挥出的láng牙棒在接触到大门的瞬间却猛然挥了个空,巨大的láng牙棒穿过巨门,似在水帘上划过一般,那门水波一样抖动了两下,再次回实。 而那被唐西和击出的能量回转了个圈,返身朝他自己打来。 唐西和翻身后仰,躲过那源气弹,却被猛然打开的大门一下子拍在膝盖上,瞬间飞出老远。再回身,那玄黑大门又关的牢牢的。 不仅是他,那依然爬上了塔楼的近百个兵卫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所有的攻击都像在用水滴攻击大海,换来的仅仅是塔身虚幻的抖动两下,而后所有攻击就都原路返回到自身。 窗户开合之下,把所有人打的那叫一个满头包,下饺子一般往下坠落。 见到这一幕,等在塔前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无比。能用的所有的尝试都已经用过,这塔一会儿虚幻,一会儿凝实,竟似在耍着众人玩儿一般。偏生塔内有各门俊杰,他们投鼠忌器之下,更加无法动用什么qiáng硬的手法。 如今,竟真的只能盼着弟子自己争气出塔了。 ••• 塔外所发生的一切都无法传到达塔内。 庄云州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纸张,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沙漏里的沙子潺潺流下的声音。 难道真的不行吗?就这么结束了吗? 庄云州抿着唇,抬头看向方启灵,正对上对方温和和包容的眼神。他忽而开口:“若是这一次无法出去……” “我会很高兴。”方启灵慡快一笑。 庄云州讶异的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启灵摸了摸鼻子,而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仰着头看着月亮,语带笑意:“我说的是真的。云州你总躲着我,若真能在这里和你单独在一起,别说是五十年,就是五百年我都甘之若饴。” 他回身望着盘膝坐在源晶矿脉中的心上人,毫不在乎的剖开了自己内心的黑暗:“其实当我找到不宿天竹的那一瞬间,曾经想过把它彻底毁掉。” 庄云州一怔,抬头望着在月下显得格外俊逸的男子,呐呐不知如何回应。 “不过……”方启灵忽而洒然一笑,“我还是忍住了。我仔细想了一下,比起把你困于此地日日相见,我更不愿意见到你难过的眼神。” “所以,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呢。” 那最后一句话格外温柔,一直以来被庞大的压力压得没有喘息空间的庄云州只觉得眼眶一热,他掩饰般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沙漏‘悉悉索索’的走着,很快就要漏完,玄黑闭了闭眼,心中第一次升起了这样大的惋惜。 然而就在那沙漏中最后一小嘬沙子即将漏完的时候,那原本懒散漂浮着的纸张骤然青光大涨,瞬间就照亮了已然暗了下来的第十二层宝塔。 庄云州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愣愣的注视着那散发着耀阳般光芒的源宝,缓缓站了起来。 源宝上的光芒慢慢收拢,一条青色的光柱自一级风系源宝上缓缓升起,犹如一条光路缓缓形成,当那青芒接触到塔顶的瞬间,那原本闭合着的塔尖如同绽放的花瓣一样缓缓打开了。 huáng色四百一十六号,玄黑宝塔第十二层考核,通过! 至此,玄黑宝塔所有关卡,全部通关! 代表着出路的光带闪着美丽的光芒,庄云州在惊讶和狂喜后,转身朝玄黑躬身一礼:“多谢前辈拂照!” 玄黑摆了摆手:“走吧,快走吧。” 庄云州起身,两人最后看了一眼玄黑,身影逐渐消失在光路中。 而与此同时,玄黑宝塔的每一层榜单处都忽而亮起了huáng色的光芒,这突然的变故引得众人惊诧望去,一张空白的榜单缓缓出现在了榜单排的末尾,上面唯有的一个编号高高坠在最高处,除此编号之外,这一榜单上再无其他。 许多人疑惑不解,而有人却飞快的明白了过来,霎时狂喜席卷了他整个人,那人指着那榜单疯子一样的大喊:“第十二层!这是第十二层的榜单!有人通关了!有人通关了!!!” 死一般的寂静后是几乎掀翻了塔顶的尖叫呼啸,癫狂的笑声和眼泪齐飞,众人迫不及待的冲向门的所在。 清冷的空气自塔顶透出,真正的外界的气息传入第十二层,玄黑仰头望着那大大的月亮,感受着久违的清风和月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 玄黑宝塔外 那冲天而起的光柱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像有人在里面……” 十方宫的一个女弟子眯着眼睛抬头望去,不确定的说。 光芒渐渐散去,庄云州和方启灵的身形更加明显的显露在众人面前。在出塔的瞬间,庄云州便检查了一下自身,他身上的弟子服重新回来了,识海中所有源术也都能够轻易的沟通,就连先前怎么都无法联系的虚海神山也给了他些许回应。 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真的有人在里面啊!”那小姑娘小声惊呼了一声。 而阳明和镜泊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的徒弟。呼出一口气,终于松了口气的阳明没好气的摇摇头:“尽让人担心的臭小子!” 镜泊没说话,只是一向看不出情绪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神色。 庄云州和方启灵在空中一眼就看见了抱朴宫的标志,在落下去之前,方启灵忽而贴近庄云州的耳畔,用无比可惜的语气道:“真是太遗憾了。” 庄云州顿了一下,垂下眼眸,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落地后快步走向阳明,躬身就行了一个大礼:“徒儿见过师父,让师父忧心了。” 阳明扶了他起来:“没事儿就行了。” 方启灵同样走到镜泊身旁,行了一礼,镜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颔首:“不错。”复又问他,“我听你师伯说你失忆了。怎么回事?” “我不记得怎么弄的了。”方启灵摊了摊手,“不过,师父别担心,我最近已经想起一些事情了。” “嗯。”镜泊点头。 而就在两队师徒叙旧的时候,一旁等候的其他门派却按捺不住了,十方宫、燕南宫、水泽府等同抱朴宫结盟的门派先开了口:“师者,可否允我等问令徒些事?” 阳明这才想到这几家还有弟子被关在塔中,自然没有不允许的。 “多谢师者。”水泽府带队长老急切的问,“庄师侄可有我家少主的消息?” 想到东紫来,庄云州忙道:“长老放心,东兄无事。” 水泽府长老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不知这塔究竟是怎么个闯法,我家少主何时能出来?” 庄云州听到此,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按照塔中流传说法,只要有人能够通塔,所有人应该就能出来了,可怎么到现在,塔门却没有任何动静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祖源失智 “出不去!还是出不去!”方怡使劲推了一下通往第十层的大门,门纹丝不动的伫立着,她yīn沉着一张脸,忽而狠狠的一脚踹在大门之上,源力同木门相撞发出一声巨响,却是徒劳无功。 她眼神yīn霾,并不放弃,脑中源纹闪烁,修长的手掌上闪过一丝寒芒,立掌为刀,飞快的接连不断的猛力斩在木门之上。 金铁切割的声音在空间内‘铿锵’作响,门上dàng起了些许涟漪,方怡猛击的手却猛然一空,掌侧划过空气,门在她瞪大的眼中满满隐入了虚无之中。 现在,第十一层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进出都无门了。方怡沉默了一会儿,发泄式的仰天大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四一六明明已经通关出塔,为什么这个破塔还是无法出去!为什么!!! ••• 水泽府长老的问话让庄云州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蓦然回头望向玄黑宝塔,玄黑宝塔伫立在月色中,清冷的月光落在漆黑的塔身上,反she出冷冽的光,里面确实死一般的沉寂。 按照玄黑先前的说法,这塔是蓬鬼师者的传承塔,可如今他明明通过了考核,却什么传承也未曾得到。那些按理来说应该被淘汰的灵族人也仍旧被困在塔中未曾出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庄云州长时间的沉默让周遭长老心中升起了些许不详的预感:“庄师侄,可是有什么问题?” 庄云州看着水泽府的长老迟疑的道:“晚辈即已出塔,那么按照规则,所有被困于塔内的人都应该能出塔了才对,可如今……恐怕,这塔出现了什么变故。” “什么?!”周遭又弟子被困的门派领队长老皆惊。 变故……镜泊眉心一簇,忽而想到那已经被祖源压在塔底的诡异祭坛和数百条红环迷心蛇朝石塔吐雾的画面,开口道:“在下寻到此处秘境之时,这祖源藏身在一颗光球中被白骨架在一祭坛上……”他将红环迷心蛇的举动形容了一番。 众人来时就见到了这一地的红环迷心蛇尸体,本以为是守卫什么天材地宝的异shòu,却不想竟跟祖源有关。十方宫队伍中走出了一执事,在这些尸体上探查了一遍后放下返回:“这里面大的蛇有近千年的寿命,小的也有二三十年,这蛇的毒性很烈,能霍乱神志,催人心智。” 庄云州的眉心狠狠的一跳,忽而想起了玄黑的话—— ‘有一次玄白出去玩耍……再回来之后就有些些许不对……一股邪恶之力污染了他的神志……’ ‘玄白已经不耐烦听我的话……’ ‘最后一次制定规则是三千九百年前……’ 庄云州能想到的,方启灵也同样想到了,他低声道:“云州,玄黑前辈曾经说过他已经有差不多三千年未曾见过玄白了,玄白好像消失了一样……” “玄白,会不会根本就已经失去了神志了?” 方启灵的推测让庄云州一怔,不由沉思起来。按理来说,他就站在祖源旁边,若是依照之前,虚海神山应早就震个不停了…… 庄云州心神一动,神念便落在了虚海神山之上。字石的石灵虽然尚未彻底苏醒,但偶尔也能回应他几分,庄云州将他所遇见的事情通通告知了神山。 须臾,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神山上勃然升起,那股熟悉的意志绕着他飞舞了一圈,便从虚海中飘了出去。 神山意志回来的很快,不过几息时间,庄云州就感觉到了那股虚无缥缈的气息回到了虚海之内。神山意志将他的神念裹挟住,没有声音没有言语,但庄云州却轻易的理解了它的意思。 它说这片石灵碎片的神志非常混乱,根本无法沟通,当它试图靠近的时候,甚至还抵抗主体的接触。 这就意味着,这枚祖源无法像之前的几个那样轻易收服。难道事情就这么僵持下去了吗? ••• 方启灵的推测还在继续:“……我们入塔之前,唐笑年身边那个被人顶替的侍从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他非常肯定的说我们出不去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凭仗让他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庄云州的思绪被重新拉了回来,他同方启灵对视了一眼。 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蓬鬼传承、祖源宝塔这些本该是福泽无数灵族修者的前辈遗泽,却被有心人利用,转而变成了攻歼灵族俊才的陷阱,而且是直指灵族源术传承根基的拓印师,更遑论这陷阱一设就是四千年! 一想到有一个组织在暗地里像yīn冷的毒蛇一般盯着灵族下黑手,偏生灵族还一无所觉,就让人不寒而栗! “等此事了结,得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告知宫中。”庄云州神色凝重。 而此时,关于祖源是否有了神志的猜测也在众长老间兴起,方才镜泊说形容的场面实在很像是在污染祖源,红环迷心蛇这种指向性非常明显的异shòu实在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红环迷心蛇的毒性是否可解?”有人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于是很快几大门派带来的药师们齐聚一堂,开始商议办法。其实说起来这霍乱心智的毒虽然难解,但总归是有对症的药方。 可问题是,祖源它不是个人啊!甭管什么药丸丹丸,它都无法服用,而且数百条红环迷心蛇的毒性也不是小剂量的解药能起作用的。 众人商议了半天也没能拿出什么有用的章程,而此次离庄云州出塔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中领领主府的药师忽而迟疑道:“……诸位可曾听说过瀚海血雾?” “您说的可是传说中血池内遍布的瀚海血雾?” “正是。” “听说过。可这瀚海血雾怎么了?” “我曾在一孤石中见过一个方子,说瀚海血雾是红环迷心蛇毒液的克星。不过,除了血池外,无人见过瀚海血雾,这方子是否对症,我也无法保证。”那药师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 “可就算是对症,也无法实行啊。血池入口在哪暂且不说,这祖源是那么好收取的吗?”说话的人叹了口气,“还是快想想旁的办法吧。” 说者无心,可这听者就很有意了! 瀚海血雾!庄云州蓦地转头看向方启灵。 方启灵同样听到了这话,暗暗对他点点头。庄云州怀中的传音石热了起来,他用神念一扫,方启灵道:“一旦祖源神志清醒,将所有灵族放出,只怕现在的盟友们就会立刻变为争抢祖源的死敌。不若我们现在离去,待日后此地看守松懈后再来。” 庄云州眉头一跳,方启灵所说的话那可是实打实的必然发生的事情。 现在众势力能有商有量的相处,任由祖源在旁也不出手,是因为塔内有门内天骄,每一家都在投鼠忌器。一旦这个顾虑没了,现在言笑晏晏的几家必定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更何况,未曾进塔的弟子不止他们抱朴宫一家有,关于蓬鬼传承的事情各家肯定都已知晓,明面上不显,可他们的真实想法谁也不知。 而方启灵的意思他明白,现在出手的风险太大,若维持现状,他就是唯一一个熟知塔内情况的人,再加上靠着抱朴宫,各家肯定不敢对他做什么,要想取回传承,不如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行谋算。 可是……庄云州想到一路相助的东紫来以及十一层中鼎力支持他的三位前辈,‘等日后’是一个保全自己的好办法,可这些人却要在这塔内继续虚度时间…… 庄云州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于是,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方启灵叹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无可奈何的淡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如果这样的话…… 他越众而出,朗声道:“晚辈身上有瀚海血雾。” 庄云州一惊,急喝道:“方兄!” 方启灵如此说就是承认自己闯过了血池,他这样的年纪和修为,再加上将从未出过血池的瀚海血雾带出血池的手段,根本就是把自己就是‘暮云’的事情直接公布于众了。 暮云,灵族天才猎杀榜排名第二,杀了不少他族天骄,被众多种族通缉的对象。 果然,他此话一出,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顿时落在了他身上,探查之下,众人这才发现这个被他们忽略的年轻人修为竟已达大府主境九层,堪称恐怖!而他们身后的年轻一代则反应不一,崇拜憧憬的有之,敌视嫉妒的有之,战意盎然的更有。 庄云州甚至隐约捕捉到了‘暮云’二字,他心中焦急,现在这里人员混杂,方启灵的身份必然会被走漏出去。这样一来,他在外行行走的危险性就高了很多。 阳明皱起眉头靠近镜泊问:“你徒弟想gān嘛?” “不知。”镜泊给了他简短的两个字,见阳明竖起了眼睛十分不满后又补充了一句,“左右是帮你徒弟。” 阳明:“……”行吧。 方启灵对这些意味不明的视线视而不见,朝诸位长老的方向行了一礼,面不改色的直接将大家有意无意避开不谈的事情摊在了阳光下道:“诸位前辈,此塔不仅是一枚祖源,还是挑选蓬鬼师者传承的考核塔。” 众门派长老们眼皮皆是一跳,玄黑宝塔是做什么的,这事儿门下弟子自然早就禀明了,各家只当做不知,一来是因为抱朴宫在此,打不一定打得过,二来也不占理。所以,gān脆默契的不提。至于私底下,那定然是有些小算盘的。 如今,最该藏着掖着不谈的人却主动提起了这茬,这让他们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奉天殿的南宫庆不耐烦的道:“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辈莫急。”方启灵笑了一下,接着道,“想必诸位都以为我师弟得到了传承,可事实上,祖源神志混沌,除了开门放我二人出来,什么传承也没给。” 没给?南宫庆一愣,同其他几个jiāo好的势力互换了眼神,都有些不信。 方启灵早就料到,直接道:“此地乃是蓬鬼师者留下的遗泽,自然在传承物件之内。诸位可曾感应到这秘境同我师弟有任何联系?” 好像……是有点儿道理啊,不少人暗地点头。 “而且,说起来,我抱朴宫入塔的只我二人,如今那塔中可没有我抱朴门徒,我们留下是为了什么?”方启灵又抛出了另一个论点。 当然是为了祖源啊。有人差点脱口而出。 方启灵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样:“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我们是为了祖源。但现在这种情况,谁敢动祖源?动了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我抱朴宫不傻。” “我们想拿到传承。” “我想要前辈们一句话,若我拿出瀚海血雾,唤醒祖源神志,救出诸位师兄弟们,诸位前辈立下源契,不可将我师弟得了传承之事外泄,更不可暗中谋夺我师弟传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取出瀚海血雾 方启灵的话一说,就等于直接把所有的一切摊在阳光下,就这两个选择摆在众人面前。 要不,立契,不动庄云州,剜心割肉的眼睁睁看着蓬鬼的传承落入他手;要不,不肯立契,将自己的láng子野心摆在众人面前,上抱朴宫的小本本,但凡庄云州出一点儿事,就被抱朴宫进行jīng准打击,再加赔上门下的俊杰。 说起来这手段并不高明,可谁让现在抱朴宫阳明师者、镜泊尊者以及代钟琴尊者都在,这三个人妥妥的抱朴宫下一任话语人,足够代表着整个抱朴宫。有这么尊庞然大物在背后当靠山,这阳谋方启灵用的得心应手。 这一下就气氛僵持在当场。 各家那些yīn暗的小心思被赤•luǒluǒ的拆穿,长老们顶着阳明的审视、镜泊的冷眼、代钟琴的柔笑,不断的计算着这两种选择的优劣。 “当然,若是瀚海血雾无用,传承无法得到,此事就此揭过,源契也当作废。”方启灵看着众人,又补充了一句。如此,此条约便更加合理。 水泽府、大圣皇领、唐王领三家根本就不在衡量利弊的范围内,塔内之人是必救之人,没有犹豫的,长老并两位统领同时点头:“可。” 有了这三家开头,跟抱朴宫结为同盟的十方宫、燕南宫、皓天院自然也不能再拖沓,不管心底再舍不得,有了灵修商会他们便是同盟,若在不答应,再次上演一场同盟相操的戏码,定然会影响商会大局。这就不是什么传承可以比拟的了。 其余还有几家势力不大,分一杯羹没多大戏,得罪抱朴宫又不划算的,也顺势应了下来。 此时,没有开口答应的势力就只剩下奉天殿、喜筵院、呗qiáng领和烽烟领,因为他们虽有弟子被困在其中,却并不是最优秀的,比起弟子,他们更想要蓬鬼师者的传承。 祖源因为神志不清,无法给予传承。他们就不相信抱朴宫真能忍得住这么大的诱惑,反正这些弟子迟早要被放出来,那么他们为何要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那么一个小子,想要吃下所有传承,也不怕撑死! 所以,这四家的主事人打着哈哈,说着什么‘同为灵族人,真的要见死不救?’只类的高帽,试图从道德上占据点儿高地。 方启灵轻笑一声:“诸位长老统领都不在意自家人的性命,我一个外人在意什么。只是提醒诸位一句,塔内可不留百岁以上的人……若是下一次还未通关的话,那就永远出不来了。”这一句自然是瞎扯的,不过,瞎扯的也没人知道。 有人嗤之以鼻,笑呵呵说了一句:“我相信我喜筵院的弟子不至于这么没出息,五十年还不能通塔。” “是吗?”方启灵慡朗的笑了一声,“那就期待贵门弟子早日通过考核了。”那意味不明的笑声让说话的人脸色yīn沉了一瞬。 正待说些什么,方启灵便话风一转:“既然有人不愿意,那这事儿我们就不管了,毕竟云州的安危最重要。” 语毕,他直接转身:“师父、师伯,我们走吧?” 阳明望向大师姐,代钟琴自然不会拆台,温柔一笑:“镜泊也找着了,宫主他老人家正忧心呢,早点儿回去也好。至于蓬鬼师者的传承……”她转向庄云州,“其实不要也没什么,咱们宫里的好东西还不够你挑的吗?”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的中带着点亲昵的责备,就差把‘就这点儿东西我抱朴宫还不放在眼中,别小家子气’这样的话明说出来了。 庄云州见事已至此,更不能扯后腿,只能当即一礼,恭声回了一句:“是。” 方启灵暗自笑了一下,代师伯看着温和,但这话杀伤力可着实不小,可把几家噎得不轻。 眼看抱朴宫人抬腿就要走,奉天殿的少主奉韶关轻扫了一下周围,眼神一变,当下张口:“请尊者留步,我奉天殿愿立下源契。” “少主!”南宫庆不可置信的低声喊了一声,被奉韶关一个眼神定在当场。 方启灵意外的看了奉韶关一眼,倒没多说什么,又问了一句:“齐长老及两位掌事怎么说?” 呗qiáng领的李掌事苦着脸行了一礼道:“请诸位放心,谋夺他人传承这样下作的事情我呗qiáng领肯定不会的。只是立契这事儿……实在做不了主啊。还请公子以人命为重呀!” 齐长老和另外一位王掌事也应和着,口头上灿如莲花,却始终不肯立下契约。更在暗地里打定主意派人守在此地,一旦抱朴宫之人回来收取传承,便掩饰身份雷霆出手。相信只要做的gān净,就算到时候抱朴宫找上门来,他们不认,抱朴宫也奈何不得他们。 毕竟五境夺城战就即将开始,抱朴宫就算是要不讲证据要报复,也要考虑一下灵族内部的团结问题。 这三个人想的挺好。然而,却忽略了方启灵此行的真正杀招。 李掌事说完,方启灵便拉着庄云州果断离去,然而,刚走出没多久,身后便传来‘砰’的一声,有什么破碎了的声音。 “请公子留步。”一男音呼唤道。 方启灵勾起嘴角,转过了身。 大圣皇领的庆丰池一剑将王掌事捅了个对穿,而早先说话的李掌事此时已然后脑凹陷,脑浆迸裂的倒在了唐西和的脚下。 这位唐王领的领主私军统领毫不在意的把脚边的尸体一脚踢飞,朝着方启灵走了过来。 他身后是唐王领和大圣皇领的jīng锐,正肆意的残杀李、王两位掌事带来的随从兵士。 喜筵院的齐长老眉心全身前后左右被数千根冰锥指着,带来的几位执事死两人、伤两人,弟子皆被俘虏。 水泽府的张长老平静的抬头看着他:“我伯亚jiāo好,不想杀你,但是你要是耽搁了我们少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毕竟是秘境,争抢之下死人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那冰箭上的寒气bī人,锋芒在刺的危机感让齐长老额上都冒起了汗珠,他青白着一张脸,僵硬的点了点头:“我立契。” 张长老点了点头,却没有放开他。 源契实际上也是源术的一种,不过除了从事房产买卖转让租用的中人以及官府因职务所需的行政管理人员,很少有人拓印为自己的源术,多数人使用的都是被众人称为契石的源宝。抱朴宫作为大地主,自然是由不少契石的。 阳明将立契的内容拓进契石,同镜泊、代钟琴以及其他几位长老作为见证人烙下神念烙印后,松开契石任它悬浮在半空中,水泽府张长老带头分出一缕神念投入契石中,而后接二连三的神念丝都投了进去,甚至包括了抱朴宫自己门下的门徒也不例外。 当最后一人立契完毕,契石闪了三下,飞回了阳明手中,自此,除非有人的神念力量比几位见证人加起来都要高,否则,永远会收到契约的制约,任何试图破坏契约的行为都会招致死亡。 方启灵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 尘埃落定,唐西和朝方启灵一礼道:“劳烦公子了。” 方启灵点头。瀚海血雾在他的识海深处,早先废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没把它消除,如今庄云州根本不知他究竟哪里来的办法,心中总觉得十分不踏实。 方启灵似乎明白他的担忧,冲他笑了笑,比了一个‘别担心’的口型,而后回身对镜泊道:“请师父助我。” 镜泊不留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头,但看徒弟坚定的神情,暗自叹了一口,终究没有拒绝。师徒二人越众而出,走到塔下,盘膝而坐。 瀚海血雾盘踞在他的识海深处已久,粘性很qiáng,已然腐蚀了他的一部分神念。这就是为何那最后一团瀚海血雾始终难以清除的原因,但靠方启灵自己,还需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将其彻底拔除。 而现在他却无法等待,他决定将这一部分神念同瀚海血雾一起割舍出来。而分裂神念以他现在的神念修为还无法做到,唯有借助外力,而镜泊是唯一一个不惧识海罡风能帮他取出这部分瀚海血雾的人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神识修为必定会跌落好几个级别,以下跌的境界承受当前境界的识海罡风,这其中的痛苦必然是先前的数倍。 “劳烦师父了。”方启灵讨好的笑了一下。 镜泊淡淡的掀了掀眼皮:“你即愿意,我还能如何?” “师父……”方启灵无话可说,只能叫了一声。 “闭目。”镜泊却不想理他,直接让他闭嘴。 方启灵闭上眼,眉心附上一只宽大的手掌,镜泊的神念顺着他的识海通道钻进了识海中,神念凝成的镜泊本身快速的随着方启灵的引导朝瀚海血雾所在地而去。 带着刀光剑影席卷而来的罡风刮在镜泊的身上,却连他身上凝出的衣摆都未曾切破,这样程度的识海罡风对镜泊而言根本已经算不上什么了,着实让方启灵羡慕不已。 庄云州站在一旁,盯着师徒二人,面上虽不显,但垂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的死死的。 很快,方启灵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又在须臾之后瞬间一片雪白。庄云州不由自主的往前紧走了两步,又怕打搅到他们的顿在当场。 镜泊猛地睁开眼,收回了放在方启灵眉心的手。此时,在他的手心中赫然多了一团鲜艳的红雾。 阳明见到那团红雾的时候愣了一瞬,不由自主的去看脸色一片惨白,闭着眼睛调息的青年,绕是他此时也不由得动容。bào力切割神念,他可真敢,真舍得! 回神望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徒弟,就算阳明的心一向偏到没边,这次也不为方启灵所做的事情动容。 他甚至暗自思量着,要是云州真的要找个同性修侣,镜泊这徒弟倒也可以考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获得传承 这团红雾一出,众人皆不由得往这边看来,瀚海血雾是血池中的凶煞之气,没入过血池的人根本无从得见,向来只闻其名,如今,真有人把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带了出来,可不就引起了诸人的好奇。 那团雾气呈现出一种艳丽到诡异的血红色,在镜泊的手中晃动着,如清晨慵懒的薄雾一般轻飘浩渺,不知不觉中许多人的心神变得恍惚了起来,混混沌沌如在梦中。 “嗯哼!”阳明清了清喉咙。 这一声犹如一声炸雷,直接在众人脑中投下,中招的人一个激灵骤然清醒了过来,心头霎时一片骇然,凛然警醒之后却再也不敢把视线投过去。 这瀚海血雾,真是太恐怖!单单看到就能影响人的神志,抱朴宫那弟子竟然将这么恐怖的东西存在识海中还能保持清醒,这种意志力…… 真可怕! 各门派不由跟自家人对视一眼,都同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抱朴宫的年轻一代可真是了不得了,其他早就闯出名声的天骄暂且不论。就说新晋的这两个金边首徒,庄云州,阳明师者的首徒,当年收徒大典上便一战成名,尽管这些年深居简出,十分低调,名声不显,但实际上灵族之间的门派高层心中都是有数的。 现在又出了一个镜泊的徒弟,年纪轻轻闯过血池,修为直达大府主境九层,若他的修炼速度能保持下去,说不得能成为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领主境修者,更别提这份意志力和心性…… 抱朴宫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被众长老羡慕的镜泊用源力包裹着这一团瀚海血雾,识海中的罡风被血雾勾动,犹如被浇了油的火苗,一下子猛烈了起来,他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头,识海中的神念气势bào涨,将那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的罡风抽了回去。 看来启灵这小子从血池出来这些时间吃的苦头不小啊。 镜泊望着脸色苍白的徒弟,心中不由软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庄云州:“每隔一刻钟给他喂两颗,先用十颗。” 复神丹,专治神念受损的丹药。庄云州一惊,他看着惨白着一张脸调息的方启灵,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捏了一把。十颗?!他方才究竟做了什么,竟需要连续服用十颗丹药才能平复,还是‘先’? 怒气、自责内疚、心疼、怜惜这些情绪糅杂在一起一股脑冲进心头,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力抵抗的叹息,他抿着唇,快步的走过去,坐在方启灵对面,从瓶中倒出两颗丹药,用神识力量催动,两颗圆溜溜的药丸子便瞬间化为两股药气冲进了方启灵的识海。 须臾之后,他的脸上稍稍有了些血色,因为疼痛而下意识放的很轻的呼吸也渐渐平和了起来,庄云州也跟着吐出一口气。 镜泊握着瀚海血雾走到塔身前,随着他的靠近,被封在源力球之中的雾气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像是徒然发现了猎物的猫咪一样霎时兴奋的翻涌了起来。 镜泊适时的在源力球上打开了一个dòng,那鲜艳的雾气顿时从小孔中冲了出去,瞬间贴在了石塔的塔身上。 接下来众人便看见原本塔身上的玄色外衣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天敌一般,自瀚海血雾贴上去的那一片地方唯恐避之不及的争先恐后朝四周奔逃而去,本来缩成一团的瀚海血雾见此,瞬间化为了一团薄红的流水,从本来的一点飞快的朝四周流动蔓延开来,追着那逃跑的黑衣而去。 塔身上,但凡被它追上的黑色外衣统统在接触的瞬间被吞吃入腹,而吃了这些黑色外衣的瀚海血雾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 于是成长的血雾和不断缩小的玄色外衣成形了一个此消彼长的模式,被飞快蚕食的玄衣自塔底向上消失,渐渐露出了石塔真正的模样。 剥离了黑色外衣的塔身出乎意料的美丽,这竟是一座琉璃塔!浮起淡淡微光的塔身在月光的照耀下如梦似幻,风chuī过,重新变为浅金色的铃铛响起了清越的‘叮铃’声。 好听的让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当那铃声响起的瞬间,庄云州虚海内的神山也随之颤动了起来。 玄黑宝塔第十一层,将头埋在器盖中的方怡耳朵忽而动了一下,她一把拉住身旁的窦天赐:“小豆子,刚才那声,你听见没?” “铃铛声。”窦天赐说,林宵也跟着点了点头。 ‘叮铃’‘叮铃’~~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又接连响了好几下,十二层中,这久违的声音让玄黑掉了手中的茶杯,他神情激动的猛然站了起来,跌声问道:“玄白,玄白是你吗?” 塔内没有任何回应。玄黑的神情渐渐又淡了下来,他失落的垂了垂眼。 “……玄黑。”带着些奶气的幼童声轻轻的在塔顶响起,带着些初醒的困惑和迷糊,玄黑蓦然睁大了眼睛,霎时老泪纵横。 ••• 庞大的红雾张开了大嘴,仅剩的黑色仓皇失措的逃到了塔顶,徒劳无功的东溜西窜,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吃掉的命运,当塔尖上那一刻圆珠上的最后一点黑色物质被瀚海血雾吞掉的瞬间,半空中猛然出现了一个空dòng。 众人惊异的看去,一个通红的怪石嶙峋的山dòng一闪而过,又有数个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后,那空口将身形涨大了十倍有余的瀚海血雾瞬间吞了进去,消失当场。 “血池。”张长老吸了一口气,没想到瀚海血雾竟然能够引来血池,他内心不由扼腕起来,若是知道瀚海血雾能引来血池,他刚才说什么都要留下一些。虽说血池危机重重,但机遇和危险并存,血池中无数的天材地宝和功法传承,完全是一座宝山! 懊恼的不止水泽府一家,奉韶关得知方才出现的是血池入口的瞬间,眼神变了一瞬,他安静的看了方启灵一眼,攥了攥拳头,收回视线不发一言,也不知在想什么。 庄云州将最后两颗药丸催化成药气给了方启灵,镜泊给的这一瓶还是极品的复神丹,药效见效很快。调息完毕,适应了现在识海罡风的方启灵睁开了眼睛。 庄云州正专注的看着他,见人忽而睁开眼,像是被吓到一样,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方兄,你怎么样?” 方兄……方启灵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忽而笑了一下,而后在对方转回视线的时候换了一副受伤很重的样子,低低的用嘶哑的声音道:“好疼……” 虚弱的声音中掺杂着不易察觉的抱怨,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庄云州的手颤了一下:“……可要在用点药?” “……不用。”方启灵蹙着眉,一手扶着额头,温和的道,“轻伤而已,我休息一下就行了,云州不用理会我,你快去忙正事吧。” 这样的体贴温和,却让庄云州越发内疚,他抬眼看了一下已然恢复了本身的石塔,又不放心的忘了方启灵一眼,才迟疑的起身,不管怎么样,确实要将眼前之事解决好才是。 “玄白!”庄云州站在塔下呼唤了一声,虚海神山的颤动提示着他祖源已醒。 “有人在叫我了。”身着一声暖白色小袍的玄白仰着头看着头发花白的玄黑,大大的眼中闪着不舍,玄黑是为了传承而存在的,一旦他将传承jiāo给传承人,玄黑就会不复存在了。 玄黑慈爱的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我和你一起。” 玄白点了点头,主动伸手拉住了玄黑,两人并未使用任何神通,只是牵着手一层层的往下走去。每走一层,一层的门窗便自动打开,自然光从开着窗中投了进来,柔柔的撒了一地 塔中的人群已经经历了希望到绝望的过程,承受不住另外一次希望落空的人们怔然的看着久违的月光,许久才有一人咬牙走到了窗口,缓缓的将头探了出去。 明月、流云、远风、苍木……还有塔底的人。 他眨了眨眼,终于从耳边的人声、异shòu声中触摸到了些许真实,他转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是真的,是真的!!!” 此话说话,他转身直接从窗口纵身跃下,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响起,胸中涨起满满的喜悦,他宛如疯子一般长啸起来:“出来了!我靳博文终于出来了!!!” 靳博文消失的身影惊醒了剩余的人群,人们发疯了一般狂吼、大笑着冲向了窗口,像下饺子一样从窗口跳了出去。 第九层中,凤修业在狂喜之下一把抱起罗娇娇狠命转了好几圈,又捧着人的脸不停的亲了好几下才抑制下内心的激动,他在罗娇娇惊讶的眼神中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道:“回家我便去你家提亲。” 罗娇娇娇媚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真心的笑容,她这个自卑的小未婚夫终于想开了。 ••• ‘嘎吱’—— 第一层的塔门开了。 庄云州和方启灵二人并肩站着,玄黑看着这一对挚友,低头摸了摸玄白的脑袋:“这就是通过了考核的人。” 玄白张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庄云州,不知怎的,在看到这个青年的瞬间,他便有一种非常非常亲切的感觉,像是远行许久忘记回家路的游子再次见到家乡。 自心内中油然而生的孺慕让玄白不由自主的小跑了几步,一把抱住了庄云州的大腿。 庄云州愣了一瞬,看着这个可爱小娃娃,弯起眼睛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玄白吗?” 玄白紧张的点了点头。 神山在虚海中颤动了两下,玄白瞬间就有一种化为本体投入这人怀抱的冲动,但他qiáng忍住了。因为他还有未尽之事没有完成。 蓬鬼托付给他的所有传承,他终于可以完整了jiāo到传承人手中。 玄白招手让庄云州蹲下,伸出了小手,一个透明的掌令出现在他手中,那掌令闪了两下便顺着庄云州的眉心钻了进去。 庄云州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这是蓬鬼所留下的所有秘境的掌控中枢,在那掌令融入他识海的同时,整个秘境轰然颤动了两下,一股微妙的联系将庄云州同整个秘境联系在了一起。 因为出掌秘境,他身上所泄露出来的气息也明明白白的向众人昭示着传承的继承。不少人眼神闪烁了几番,又不得不安静下来。 腰间传来轻微的触感,庄云州低头见玄白正将一个储物袋往自己腰间系:“这是蓬鬼留下的所有传承玉简和留神石。” 做完这一切,玄白看了他一眼,抑制住那股本能向庄云州靠近的情感,转身跑向不知和方启灵说什么的玄黑:“玄黑要消失了,我再陪陪他。” 第一百三十章 放弃祖源 “十公子。”庆丰池快步走到翁良身旁,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翁良一脚把他踹的倒飞出几米,冷声道:“废物,这么久才来。” 庆丰池并不敢为自己辩驳,很快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在翁良身前:“属下无能!” 庆丰池堂堂一军是统领,曾经领着西北军给大圣皇领出生入死,得罪了人后被调入御林军外军做统领,看上去像是领主心腹,实则还是外围人员。 翁良不过领主第十子,就能这么折rǔ对方。这做派让唐笑年十分看不惯,他嘲弄的嗤笑一声:“翁良,你们大圣皇领还是过去的老一套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翁良被这样嘲讽,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唐笑年,你别嚣张,要换在以前,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唐笑年‘啧啧’了两声,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到现在还揪着几万年前的事儿不放,快醒醒吧。大圣皇朝早灭绝了多少年了,你们翁家也不过是翁氏王朝远的找不着的宗亲,现在在我面前充起皇子皇孙来了……” “看我的嘴型,滚你大爷的!” “你!”翁良被气bào跳如雷,胸口差点爆炸,他用手指着唐笑年狠戾的道,“你敢侮rǔ我!我定要……” “定要什么?”唐笑年一把拉过身旁的娇媚女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等你什么时候在猎杀榜上超过我再来跟我放狠话吧。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笑少主。”唐西和温和的叫了他一声,唐笑年看了他一眼,最后冲着翁良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便搂着女子亲热,再也不理会翁良的叫嚣了。 同为灵族的超级大领,唐笑年对翁良那是一点儿不怵的,翁良不过是大圣皇领的十子,虽拓印师资质不弱,但其他平平,翁家向来弱肉qiáng食,根本就没什么骨肉亲情,翁领主从未想过让这个儿子继承领地,只把他当成下一任领主的助力培养。 而唐家子息不qiáng,总共也就两子两女,关系素来密切,唐笑年作为最小的那一个,小时候憨厚可爱,拓印师天资又qiáng横,素来是全家的宝贝。翁家不会为了翁良来找唐笑年的茬,但唐家肯定会为了唐笑年去找翁良的茬。是以,翁良就算是叫嚣底气也是不足的。 翁良顿觉没面子急了,狠狠的一甩袖子:“我们走!” 庆丰池迟疑了一下:“秘境出口的掌控权现已落入抱朴宫手中。若要离开,须得同抱朴宫讲明。” 翁良眼神一闪,瞬间想起蓬鬼师者的传承一事。蓬鬼是四千年前灵族首屈一指的大拓印师,积累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和源术传承,若能把这些弄到手里,便是父亲也不能再忽视他。 最关键的是,还有祖源……翁良看着这座高耸的祖源石塔,想到父亲对于祖源的格外重视,想到自己把祖源弄回去得到父亲看重的场景,心里头一片火热! 他眼神一转,庆丰池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垂头道:“因需要救出少主,属下同抱朴宫定下源契,只有放弃传承,抱朴宫才肯帮忙打开塔门。” “……”满心幻想被打破的翁良心中瞬间冰凉,美梦破碎的他看着垂头的庆丰池格外不慡,又是一脚踢了上去:“你怎么这么废物呢!” 一而再再而三被折rǔ,绕是庆丰池城府极深,垂着眼中也不由闪过yīn沉之色。 ••• 虚海神山的震颤越发剧烈,庄云州不知这个小小的孩童被神山收回后会是什么结果,因而面对玄白的要求他无法拒绝,叹了一口气,神念沉入虚海,安抚着神山的急迫心情。 玄白吧嗒吧嗒迈着小步子跑到了玄黑身边,仰着头跟玄黑说了什么,两人的身形就在原地变淡消失,玄黑宝塔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而后原本高耸的宝塔倏然变小,很快就变得只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 缩小后的祖源玲珑小巧,泛着微光的琉璃塔身无一处不jīng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的目光重新引到了祖源身上,这一看之下,许多人皆是一愣—— 这祖源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契约痕迹。不管是平等的供养契约,还是qiáng迫的奴隶契约……它身上gāngān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枚祖源并不属于蓬鬼师者的传承之物,也就是说,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枚同蓬鬼师者有旧的祖源而已! 霎时间,以为此番会一无所获的众长老眼神‘噌’一下就亮了,祖源可不在先前定的源契范围之内! “动手!”不知哪家先起了头,霎时间,十几道身影从各地窜了出来,直扑地上的祖源而去。 阳明、镜泊、代钟琴也被这一番变故始料不及,谁能想到蓬鬼师者用来挑选传承人的祖源竟从未跟他签订过任何源契呢?!三人对视一眼,指了三位长老护着小辈们,同样朝祖源而去。 翁良眼中散发着狂热的光芒,跌声喝道:“庆丰池,快,把祖源给我抢回来,快点!” “属下遵命!”庆丰池眼神一厉,手中一根长棍霎时出现,他飞身跃起,跃入战局,横棍扫除,尖锐的风声伴随着凌厉的宏芒,霎时将前方挡路的一人打的横飞出去。 奉天殿离祖源最近,为首的南宫庆第一个伸手抓住了祖源,他脸上还来不及挂上喜悦的笑容,一股qiáng大的危机感便瞬间锁定了他,他脸色大变的瞬间缩回手。 然而已经晚了,一道几不可察的波光闪过,南宫庆的右手上悄无声息的被切开了一道长扣子,血液涌了出来,瞬间沾满了他的双手,他的肌肉蠕动了两下,qiáng大的身体机能让伤口很快愈合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一条血痕。 阳明冷笑了一声,空间转换间便出现在祖源身前,空间在他周遭碎裂又重组,从那一条条扭曲的缝隙传来风bào的恐怖嘶吼,让人不寒而栗,这片空间在众人和祖源之间成形了一条诡秘又危险的防护带,将人牢牢的阻挡在外面。 他弯起腰从地上捡起了祖源琉璃塔。 众人霎时停住动作。 “不愧是最qiáng的空间源术。”十方宫易子琪长老叹了一声,无主祖源,纵然是同盟也不会想让。 燕南宫更是一样的想法了,传承他们定然不会争抢,可这祖源既然无主,自然有能者得知,可阳明的空间术就是一条拦路虎,硬是将所有人拦在了门外。 于是两宫对视一眼:“合作?” “合作!”说实话,宫内的最qiáng战力没来,若只是一家肯定无法同阳明三人抗衡。 擅长防御的长老们给主攻之人接连套上了好几层防护源术,不惧空间破碎之危险朝着阳明直攻而去。他们打的好算盘,个人武力值既然比不上,那么就采取人海战术。 奉天殿和大圣皇领做了联合,唐王领汇集了剩下零散的小门小派、中小领主势力,分别将镜泊和代钟琴阻拦在外,不让三人形成联动,准备分而降之。 一时间,抱朴宫的人竟陷入了被围攻的状态,纵然修为高qiáng,却也顶不住车轮作战。阳明的空间术虽然qiáng横,但也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源力的消耗十分巨大,频繁的使用源术躲避、攻击、阻拦很快让他的源力下去了一半。 空间斩的威力也不由有了细微的减弱。围攻阳明之人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jīng神大振。 方启灵则护着庄云州退到了三位长老身后,同试图抓弟子要挟阳明三人的修者站成一团。他整个人犹如猛虎如山,像一尊源力汇成的魔神一般,分明没有任何源术,但单凭那浑厚磅礴的源力就牢牢的将一边冲击过来的人阻挡在了众弟子外面。 “方兄!”庄云州喊了一声。 方启灵温声头也没抬,身形快如鬼魅,或横鞭,或直击,或前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靠近过来的人一个个扔了出去。 庄云州看准时机从储物袋中扔住数十枚魔植种子,‘生’字源术的催动,这些种子见风而长。 五铢爬藤类铁栏jú围着众人长了一圈,每一株铁栏jú都有十二根分藤,每一根藤上都长着huáng色的硕大圆盘花朵,这花朵硬如磐石,像是天然的护盾。 而在这五株铁栏jú的间隙间,庄云州还放出了捂住蒲英球,同样是爬藤类的植株,上面长满了一个个毛茸茸的蓝色小花球,风一chuī,花球上的孢子便飘飘dàngdàng的飞了起来,围着抱朴宫的弟子们上下漂动,美丽极了。 有不认识这魔植的小师妹想伸手去碰触,很快就被眼尖手快的同门师姐一把拉了回来:“你手不想要了,这是蒲英球,剧毒!” 小师妹被吓得脸色一变,霎时收了回来。 显然,这中魔植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奉天殿一弟子不识这植物的恐怖,冲的太近了,那像是小蓝伞一样的孢子轻飘飘的落在了他luǒ漏的脖颈上,霎时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响彻周遭的天际。 只见他脖颈处同孢子接触的皮肤瞬间变得漆黑,而后被腐蚀的烂掉了一个小dòng,而这个小dòng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的扩大。 身旁的同门一惊,根本顾不得旁的,源力盖掌,变手为爪,在他受伤的部位狠狠一爪,带下了一块血肉,这才把毒性止住。但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源力正飞速的减弱,心中大惊之下,瞬间将断开掌上的源力,将这一团源力带同门血肉一起扔了出去。 这一幅落在众人眼中,看着那在抱朴宫门人四周不远处来回飘dàng的美丽孢子,顿时,往这边冲击的人群脚步停在当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庄云州这才松了一口气去看师父的战圈。 阳明和镜泊师叔不知何时已经背对背靠在了一起,暂时还无人能攻破他两的防御圈,可代师伯的处境便很是不妙。 庄云州看了一眼师父手中的祖源,朝那边大喝一声:“师父,祖源让给他们,不要紧!” 这一声着实让不少人诧异,更多人心中则是越发提高了警惕,以为这是抱朴宫的诡计,在心底做好了随即应对的准备。 却不想阳明看了他徒弟一眼,只不过略沉吟了一下,还当真把祖源远远的朝空中丢了出去:“想要的,去取吧!” 这下围攻他们的联盟瞬间分崩离析,不约而同的朝空中的祖源抓取,更有心急的,已然拿出了契约源宝,庄云州远远望去,隐约从那源宝上看出了一个‘臣’字的甲骨文。 ‘臣’字甲骨文,字形像是一只眼球突出的眼睛,造字的本义是俯首下视,屈服听命。《说文解字》中说:臣,被牵拉,表示侍奉君王。 看到这个源宝,庄云州脸色一沉,这人打的注意竟是qiáng迫祖源立下主仆般的契约。 他在不耽搁,盘膝坐下,神念沉入神山,彻底放开了对神山意志的压制和安抚,瞬间,神山意志自眉心朝着琉璃塔祖源直冲而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气死个人 阳明扔祖源时用了十成的力道,瞬间那琉璃小塔就在众人眼中越来越小,很快就隐没在黑色的夜空中。 庆丰池眼神锐利,手中源术一收,身形闪了几下,转瞬间便跳上身旁的树顶,朝着祖源的方向飞快的追击而去。唐西和识海中源术一闪,一双由源力形成的巨大羽翼瞬间自肩胛骨处洒然张开,修长的毛羽根根分明,泛着浅浅的huáng光。 唐西和向上一跃,扇动了两下翅膀,霎时飞上了天空,同样朝着祖源的方向追击而去:“唐家军,保护少主。” 五十名身着银甲的军士刷一声,将唐笑年团团围住,护在身后。 燕南宫也不甘示弱,一条巨大的土láng从地上骤然升起,王奕正跨上土láng,那láng便化作一团huáng色的闪电,几下就消失在树林中。 十方宫易紫琪跳上身旁的大树,狠狠的跺了一下脚,源力自她脚下朝四周蔓延而去,身下大树的枝桠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承载着她的那条枝gānbào涨,托着她飞速的朝祖源的方向生长而去。 易紫琪在这飞速前行的大树上超前奔去,这时候每当一颗树木到了生长极限,便会有另外的树木枝桠bào涨,缠上先前那株,接过易紫琪继续前行,在树顶给她铺就了一条平坦又快速的道路,不过几息的时间,众人的眼中就只剩下她远成一个黑点的背影。 奉天殿自然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南宫庆紧随其后,而剩下一些心有不甘的人也跟了上去。不少人甚至还在心中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众大势力争夺祖源的契约权,到时候若是一不小心几败俱伤,说不得就能捡个大漏呢? “少主,我们……”水泽府的张长老看了一眼祖源的方向,有心也去,东紫来却摇了摇头,“不必。”其实这祖源按理来说,也应是庄云州最有资格拿,现在被众人争抢,不管最终是得了去,在庄云州那里都落不了好。 “比起祖源,我觉得庄云州的友谊更值得。”东紫来出乎意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让张长老着实意外。 先前围攻抱朴宫的时候,少主便命水泽府不得参与其中,几边都不得罪还勉qiáng说得过去,以此按下了同来的另一位长老。可现在,祖源已经成了无主之物,为了照顾那抱朴弟子的感受,他们竟也不能去吗? 果然水泽府的另一位向长老露出了些不满的意味:“不过一个弟子……” “向叔,就算不顾及庄云州,我也不觉得我们能得到祖源。紫来不过不想二老做无用功。”东紫来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说起来,论个人战力,抱朴宫应是这里面实力最qiáng的,但他们却没有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 向长老朝抱朴宫那边看去,见抱朴宫将祖源扔出后果真没派人去争抢,所有的峰主、长老和弟子们反而统统聚在了一起,这反常的样子让他不由的讶然。 ••• “师弟,你还真把祖源扔了?”结束了被狂风bào雨般打击的代钟琴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无奈的看了一眼阳明。 “我身上就那一颗契石,已经用掉了。拿着祖源只能当个靶子,我能怎么办?”阳明冲代钟琴一摊手,“再拿一会儿,师姐你相信不,肯定会有人不要脸,抓咱们可爱的师侄们来威胁我。” 代钟琴想了想方才那情形,顿时深觉阳明说的有道理,gān脆利落的放下了心中的可惜:“也对,咱们的人没事儿就行了,祖源没了就没了吧,云州都得了蓬鬼师者的传承了。” “那就让他们争去吧,咱们先回宫。” “回宫……大概是暂时不能了。”阳明无奈的摸了摸鼻梁,招呼代钟琴和镜泊,“师姐、镜泊先行调息,稍后还要受累再帮云州护法。” “什么意思?”代钟琴被阳明说的一头雾水,十分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阳明看了一眼盘膝不知在做什么的徒弟,沉吟道:“我也只是猜测,稍后祖源可能自己就回来了。” “什么自己回来?阳明,你说什么呢?”代钟琴这会儿更加糊涂了,那么多人追着祖源去了,没听说被扔进了láng窝的羊羔还能自己跑回来的。 镜泊听了这话,倒是眸光一闪,gān脆利落盘膝坐下,闭眼调息去了。 代钟琴看两个师弟都是一样的做法,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同样调息起来。 ••• ‘砰’! 两只铁拳狠狠的撞在一起,瞬间一股剧烈的气流自拳头相对之处朝四周炸裂开来,chuī得唐西和和庆丰池的发丝朝后方猎猎飞舞。 两个壮汉的眼神凶恶的撞击在一起,一片刀光剑影,半点不见方才攻塔时的同心协力。 祖源上的力道已然到了极限,自他二人身旁划出一道弧线,开始直直的坠落。唐西和眼神一变,源力而成的光翅猛然一扇,翅尖狠狠扫向庆丰池的眼睛。 对敌经验极其丰富的庆统领并不惊慌,一双黑眸冷静如初,他将眼皮阖上,翅尖和眼皮相碰发出利刃划过金属的刺耳声,手上变招,几息之内就跟唐西和对了几十手。 ‘砰砰砰’,肉体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肘击、鞭腿、格挡、直击、摆拳,勾击……两人一路同天上追随着祖源下落的路线打斗着。 此时,追击而来的人在两人打斗的瞬间,也到了现场。王奕正一眼便见到了那正在下坠的玲珑小塔,身下土láng朝天猛然一跃,瞬间的爆发力让它直接跃上了百米高的天空,就在那土láng张开大嘴试图将祖源吞入腹中之时,一条灰色的枝条骤然自地面而起,狠狠的dòng穿了它的腰腹,顺便在它体内游走了几下,将其搅得一团粉碎。 王奕正的身体自空中落下,他不由皱起眉头,低头朝下看去,正对上站在树梢上的易紫琪凌厉的眼神。 易紫琪微笑了一下,十指微动,数千条藤蔓顿时从密林中密密麻麻的窜了出来,铺天盖地的朝天空绞杀而去,这些正是易紫琪静心培育的万树千花,其体柔软灵活,坚硬无比,自由伸缩,若被它缠上,便是领主境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挣脱。 王奕正、唐西和、庆丰池等人自然是听说过十方宫万树千花威力的,这密林根本就是木系源术的天下,易紫琪脚踏树木,对上在半空中行动不便的他们,纵使以一敌几,也不落下风。 而正在这边斗的激烈的时候,早早躲在一旁的奉天殿看准时间果断出手了。 一道湛蓝的闪电劈开夜空,自半空中划过凌厉的光线,霎时斩断了几根藤条,南宫庆脚踏两个闪电球,伸手一探,便将祖源抓在了手心,踩着闪电转瞬间朝远方奔去。 易紫琪霎时竖起了眼睛,手指衣摆,万树千花追着南宫庆而去。 “哈哈,祖源,到手了!”南宫庆‘哈哈’大笑了两声,用余光看了一眼追击而来的众人,飞快的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契石来,高声叫到,“诸位,晚了!别追了,我这就用契石降服了这祖源!” 说着,他手上的契石亮了起来,那微弱的光芒在看的伸手追击的众人目眦尽裂:“南宫庆,你敢!” “哈哈哈哈哈……”南宫庆得意的狂笑声顺着风传来,然而,还没笑两声,南宫庆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儿?!”他惊恐又尖利的声音响彻天空。 追击的几人一愣,就见一道轻灵的冷光划过天空,朝他们来时的方向疾飞而去,而后是飞快逃窜的南宫庆转向追随而来的身形。 待那道光从他们前方划过之时,众人才看见那正是他们争夺了许久的祖源,顿时先不管为何,也跟着调转了方向。 庄云州盘膝坐着,神情一片平静,方启灵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静静的守着。阳明三人呈三角形将抱朴宫的弟子围在其中,正闭目调息着。 正在此时,天边一道流光飞速的朝抱朴宫的方向追击而来,阳明神色微动,睁开眼,顿时畅快的笑了出来:“果然来了。” 代钟琴看着那极速朝这边飞来的玲珑琉璃塔,不由瞪大了眼睛。 落入láng群的羊羔子……还真的自己回来了? 追着祖源而来的众人远远的就见那琉璃小塔身上泛起彩光,朝着抱朴宫的方向一头扎了下去,瞬间冲入了一个年轻人的体内,霎时,庞大的天地源气自那年轻弟子身上勃然喷发了出来! ! !! !!! 祖源认主!祖源居然认主了!!! 这极具冲击感的画面让辛辛苦苦打了好几场的长老们瞪大了眼睛,高手风范掉了一地。 而基本等于将祖源握进手中的南宫庆更是都快疯了!方才契石都快要起作用了! 一点儿,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奉天殿就能多一块祖源了!他南宫庆也能凭此功得到宫主的器重! 而现在,这个什么都没gān的人,居然就让祖源主动认主了!!! 凭什么?凭什么?!! 南宫庆脸色狰狞的往前迈了一步,阳明眼神一冷,手化为刀,在面前一划,南宫庆脚前方的土地悄无声息被虚无吞噬,留下一个巨大的坑dòng。 他回神,对上阳明冰冷的神情,瞬间明白这是一个警告。抱朴宫的镜泊、钟琴尊者各守着一边,周身气势外放,威慑众人。 “长老回来吧。”奉韶关看了一眼被牢牢围在中间,气势正缓缓上涨的青年,知道现在大势已去,他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不甘,远远朝阳明行了一礼,带着奉天殿的人转身离去。 翁良yīn测测的深深忘了一眼庄云州,甩了袖子,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唐笑年到觉得看了一场好戏,没得到祖源也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临走之前扔了一块传音石给方启灵——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提示你们一句,大圣皇领翁家正在秘密的•不择手段的•收集祖源。’ 方启灵蓦地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字石苏醒:我名仓石 各门派势力,甚至于每一个灵族修者都对祖源有着向往之情,若说起收集祖源,更是每个势力都试图在做的事情,这话要是搁在平常,根本就不值得被唐王领的少主拎出来特意说明。 可唐笑年就是在留音石中留了这么一句,而且他自认为,这一句话是一次提醒,而且是能够抵得上救命之恩的提醒。他甚至qiáng调了‘秘密’以及‘不择手段’二字。 这是为什么? 方启灵看着什么庄云州被天地源力的光芒映的一片柔和美好的脸庞,心中不由蒙上了一团yīn影。 大圣皇领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五圣成圣之前,那时候的五圣只是这天泽界中比较有名的神通者,天泽界疆域广阔,不同的种族jiāo杂而居,大大小小的部落、王朝林立。灵族势弱,能独成一方势力的不多,大圣皇朝就是其中一个。 后来,祖源降临,五圣封圣,在本来就你争我夺的部落、族群、王朝之间掀起蔓延至整个大陆的战火,后世称那段历史为‘王朝的湮灭’。 五圣军队所指之处,王朝、部落唯有两个结果,反对的灭亡,归顺的失去土地和臣民。 这场轰轰烈烈的一统大战持续了三百六十五年,这漫长的时间内,五境的疆域渐渐定型。 被常年征战弄的民不聊生、灵物近乎灭绝的天泽界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原本庞大的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一,没有自保能力的平民死亡率高达六成。 见此,五圣终于和谈,进而分封领地,制定各自境内统一的标准,而归顺的王朝、部落主也终于得到了分封。 为了维护统治,五圣互通之间有无,不少原本已经完成了大统一的族群也被拆的七零八乱,分封到各个不同的领地,族群王室的实际统御力被大大降低。经过三万年的更迭变幻,不少种族的王族没落消失,但也有一些终是存活了下来。 像是方启灵当年在血池中遇见的小王女藤萝,她的族群希罗王族便是这样的存在。希罗的父亲是现任希罗族的王,实际上的领地只有一个超级大领希罗领,相对于在王朝时的臣属关系,现在的王族一群希罗族领主名义上的首领,类似于封建宗族的族长。 大圣皇领的翁氏是灵族唯一一个存活至今的灵族王室,虽然在这几万年间,最早的翁氏血脉早已不在,但翁家分枝旁宗总能出现新的雄主,艰难的将大圣皇朝延续至今,就算是期间几经衰败,甚至遭受过几次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但不管怎样,延续三万年的传承还是让大圣皇领成了灵族中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 抱朴宫作为灵族的超级门派之一对大圣皇领都忌惮不已,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若真的盯上云州,那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还是太弱了,方启灵默默的对自己说。 ••• 自祖源身上传来的庞大天地源力不断冲刷着庄云州的身躯,浸透了他的每一滴血肉,甚至于细胞。不同于第一次祖源认主,现在的庄云州修为和身体qiáng度都大大提升,能够承受的天地源力也数十倍的提升。 中领主境五层的修为像是做了直通车一样,温和的天地源力冲击着原本牢固的境界关卡,势如破竹般的一直将他送上中领主境八层,饱和的体内再也容纳不下更多的源力后,剩余的天地源力才不甘心的散逸了出去。 因为祖源认主的被动性,庄云州并不太需要放太多的jīng力在功法运转上,相对与此,他更关注玄白。 神念凝成的人影站在虚海神山之前,仰视着悬浮在半空中不断散逸着天地源力的琉璃小塔,莹huáng色光芒的源力光芒围绕在它的身体周围,像是点燃了一盏微弱的小桔灯。 神山的颤动停止了。 不知持续了几个时辰的源力散逸渐渐减弱,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小身影自琉璃塔中脱离出来,他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安稳的微笑,双手虚张,像是要拥抱母亲一般朝着神山而去,然后再接触到神山的瞬间,骤然爆发出虚幻的白光,玄白的身影化成一个大大的甲骨文‘梦’字,落在神山上,隐没了下去。 ‘梦’吗?所以,他们从进入秘境的那一瞬间就落入了梦境当中了吗? 怪不得,突然换掉的衣衫,封印的源术,没听过源术却有着奇怪天气的世界,已经被安排好的身份,以及塔中像是虚拟游戏一般存在、又消失的物品,甚至于存活了四千年的玄黑…… 如果是‘梦’,那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庄云州看着那消失的小小身影,怅然若失的抿了抿唇。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忽而一个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之人重新张嘴说话的青涩汉语在虚海中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庄——云——州——” 久违的母语让庄云州蓦然瞪大了眼睛,他倏然转身:“石灵?” “你可以叫我仓石。”石灵的声音听起来和润轻灵,分不清性别,只是大约因为沉睡的时间太久,说话时有些磕磕绊绊。 但此时的庄云州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狠狠的攥了一下拳头,紧上前走了几步,盯着神山,声音带着些晦涩复杂的轻声问:“仓石,你……你醒了,我们是能回去了吗?” “现在还不、不行。”仓石的回答让庄云州的心似乎狠狠的揪在一起,又似乎轻轻的松了口气,这矛盾的情绪让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 “为什么?” “现在找回来的字、只能让我、勉qiáng清醒,要想、回去,还要继续、寻找我的、灵体碎片!”仓石的声音开始渐渐圆润起来,“只要我的灵体修复、大半,我就能召集回所有的字,那时候我才能打、打开虚空隧道。” 也就是说还要继续找祖源……庄云州忽而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灵体碎片的大小和祖源拥有的灵智高低有关系吗?” “有。”仓石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你是不是还想问玄白的事?” 庄云州点了点头。 “他的记忆我都有,蓬鬼、玄黑……我都记得。”仓石道,“玄白没有死,他变成了我的一部分。也正是因为玄白的意识,我才得以清醒。” 庄云州想到了抱朴宫的‘宇’字祖源,终于从内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和仓石的谈话只持续了一会儿的功夫,仓石便继续沉睡了下去,庄云州将神识退出虚海,睁开了眼睛。 “醒了?”阳明站在庄云州面前看着仅仅出去一个月,势力就bào涨到中府主境八层的徒弟,心中的感叹实在难以言说。云州修行不过六年多,不到七年的时间,就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绕是他这种从小就被人夸天资纵横的人,也不由得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阳明对着自己的徒弟都能这般感慨,更别提代钟琴了,方才祖源认主的时候,她已经无法用言语说明自己的震撼,现在更是只能欣慰的望着庄云州:“好孩子!” 而身旁被带回来的众抱朴弟子站在长老身后,一个个更是眼神晶亮的崇敬的看过来,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在这一群历练不多的弟子眼中,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被大能争抢,甚至连师者和峰主都要避众人锋芒放弃的祖源竟然就这么主动的飞了回来,而且还主动认主了!这让被众人围攻的抱朴弟子有了一种异常解气的感觉。 争抢的那么厉害,祖源还不是主动回来找庄师兄了! 还有方师兄,年纪比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小,但修为那么那么高,奉天殿的几个执事长老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真是太了不起了! “海欣,听说当初在收徒大典的时候,你跟庄师兄相处过?快跟我们说说。”抱朴宫的师妹们挤到于海欣身旁,叽叽喳喳的问道。 于海欣回想起当初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眼神发亮的看向庄云州,低下头小声的跟姐妹们聊了起来。 ••• 经此一事,庄云州和方启灵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此地,将秘境入口打开驱离了他派子弟后,庄云州便关闭了这个秘境,跟着阳明、镜泊和代钟琴回了抱朴宫。 而师弟师妹们连带几位长老则留在秘境中继续他们未完的历练之旅。 回宫后,几位长辈前去向甘丹青汇报这次秘境之行的事情。 庄云州和方启灵就被拉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庄云州想起了入秘境前的争执,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方启灵识海中的瀚海血雾已经被取出,那么,他的记忆恢复了吗? 方启灵看着垂着眼沉默的人,忽而笑了一下:“我饿了,云州这里可有银南果?” 银南果。 思绪被拉回自己初次使用‘生’字源术催生种子,结果长出来的银南果树不小心把启灵山庄的房顶刺破的场景,庄云州震了一下,抬起头,声音gān涩复杂:“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方启灵双手jiāo叠的放在自己的后脑,仰头望着忘道峰上空清澈的蓝天,“不管是以前的,还是我作为暮云的时候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我记得当初把命石送你的时候,你说过,等我回来要告诉我一些事情。现在,我想问,你想要告诉我的事情,和你明明也对我有感觉,却坚持拒绝我有关系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这样,让我怎么拒绝? 方启灵这话问的十分猝不及防,庄云州头脑一片空白,条件反she张口便是否认:“我对方兄你并无……” “并无?”话还未说完就被方启灵截断了,他往前迈了一步:“并无什么?” 方启灵望着他的神情带着些轻微的bī视,脚步又往前迈了一步,被那双眸子牢牢锁住的庄云州根本承受不住,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就听对方轻声道:“是对我并无恋慕之情?还是……” “还是并无勇气承认?” 庄云州呼吸一滞,呐呐的张了张嘴,qiáng撑道:“我……对方兄只是,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方启灵偏了偏了头,忽而提起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云州,你可知那瀚海血雾在我的识海中为何那般老实,非要有外界的刺激才会爆发?” 庄云州不知他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深怕自己落入什么陷阱,只能沉默以对。 方启灵也不以为意,他轻笑了一声:“因为那瀚海血雾是当初离开血池前被我主动吸纳,藏在识海中的。” 什么?!方启灵被瀚海血雾折磨的那样痛楚,庄云州还以为是在血池中出了什么变故,却怎么也没想到血雾竟是方启灵自己主动吸纳的! “世人都以为瀚海血雾是极端的凶煞恶气,却不知这血雾对于磨练神识有着奇效。”方启灵笑了一下,却没说自己当时这样做的理由。 那时候的他识海破碎,修为更是连小城主境都尚未达到,却在肖想阳明师者最看重的天骄。庄云州走的太快,他要想追上对方,并肩站在对方身旁,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所以发现瀚海血雾的作用后他才会冒险一试,想在离开血池后截留一部分血雾当作神识力量的磨刀石。 “血雾凶煞,为了保持清醒,我分出了大半的神识来压制它。却未料到,我虽成功将其禁锢压制,却在血雾的反扑之下,神念彻底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日夜清醒的在识海深处镇压血雾;而另一部分,则化为‘暮云’,记忆全失,被刺激起杀意就会bào走。” 方启灵的叙述不急不缓,听到这里的庄云州却如遭雷击,身体蓦然僵硬。 两个部分……一个记忆全失……而另一个——日•夜•清•醒! “云州,现在你还要坚持自己的说法吗?”方启灵看着眼前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的青年,想起庄云州在三药草庐中的那个亲吻,双眸深处像是烧起了一团火焰。 勉qiáng压制住内心的迫切,方启灵放缓了呼吸,告诫自己慢慢来,庄云州的性格太过内敛,又是个惯于压抑自己的,必须要彻底的弄明白让他顾忌的理由,而后充分的,彻底的解决,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毫无顾忌的接受自己。 “我……我……”庄云州张了张嘴,词穷的说不住任何话来,超忆症让他能轻易的回忆起自己当日是如何用双唇去碰触对方,如何主动的侵入对方的唇瓣,勾缠对方的舌头…… 方启灵双唇的触感、温度乃至气息和呻•吟,他都能回忆的一丝不漏。所以,格外的不能抵赖。 他慌乱的抖动的双唇,浓密的睫羽不安的掀动,就是不敢再看方启灵一眼,像是一只被bī到角落惊慌失措却又一动也不敢动的幼shòu,整个人显得格外脆弱,又格外的可怜。 方启灵却不敢对他有任何的放松,他放柔了声音:“云州,我恋慕你,你对我亦有情感。如今你否认是不能了,要我放弃更是痴心妄想了。” “事到如今,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将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讲。若你的理由能说服我,我方启灵在此立誓,此后绝口不提情爱之事,再不搅你清净!” “如何?” 庄云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他的bī视下抬起了眼眸,狠狠的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道:“随我来吧。” 方启灵瞬间一喜,跟着庄云州入了他的修炼之地。 庄云州一路无言的将静室内只有闭关时才落下的机关开启,又朝虚空中行了一礼:“请祖源爷爷封锁此域空间。”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空间波动以庄云州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散发了出去,耳旁杂乱的细小声音统统远去,静室中骤然静到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方启灵心中一惊,轻易的感觉到这周遭的空间已然被牢牢的封锁了起来,人、物、声音甚是连光线都无法传达出去。在抱朴宫,能不惊动任何人举重若轻的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抱朴宫的镇宫空间祖源! 都说宫内的空间祖源是抱朴宫最神秘的部分,甚至连宫主都不得轻易见。可,云州却随口一句便能将其招来,甚至还颇为顺从! 这样的小心郑重,方启灵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要超出自己的预料了,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坐吧。”庄云州拎起茶壶给两人分别到了一杯水,握着水杯思索了一下,才抬起眼深深的看着方启灵,吐出第一句话来—— “我不是此界之人。” 方启灵疑惑的蹙起眉头,似乎没太听明白。 庄云州垂下眼,摩擦了一下杯壁,短促的笑了一下,重复:“我并非天泽界之人。我不是天灵族人。” 杯子跌落在木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是桌子被碰撞,椅子与地面剧烈的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方启灵倏然站起,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声音gān涩至极:“云州你……你说什么?” “我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域外星球。”第一句话说出口,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容易了,庄云州放下自己的杯子,内心一片冷静,他甚至还摆正了案几,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手帕,将案几上的水渍一点点的抹去。 “所以我不会讲灵族语,不知道是神念是什么,没有任何天泽界的常识。”庄云州每说一句,方启灵的心头就沉重一分。 “我们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距离,而是遥远的时空。”庄云州的声音很平静,“我有必须回到家乡的理由和责任,而且也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我若相恋,最终只会以悲剧结尾。”庄云州掀起一个自嘲的笑,“我不能这样自私。启灵兄,你本应有一个伴你一生的修侣,你值得一个圆满的人生。”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得到后又失去,还不如趁着情根初生,将其斩断……” “晚了。”方启灵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庄云州的想法,伴随着心疼而起的是巨大的怒气,他冷冷的打断庄云州的话—— “情根初生?!” “将其斩断?!” “长痛不如短痛?!” “庄云州,你是不是把我的情感看的太过容易了?” 这是方启灵第一次这样冰冷的叫他的大名,庄云州愣了一下,抬起眼睛。 “你以为我对你的情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便是初时炙热,得不到回应后就会轻易转淡,甚至转头就能毫无障碍的喜欢上另一个人,过你所谓的圆满的人生,对吗?” 方启灵的脸上压抑着无尽的怒火,那快要喷涌而出的怒气几乎形成了实质,让他的神情冰冷的像是千年的冰川,庄云州困惑又理所当然的道:“我没有看轻你感情的意思。我相信启灵你的感情必然是热烈且gān净的,可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不管是再浓烈的感情,只要用时间去磨练,用距离去拉远,终有一天都会变淡的。” “这并非是谁的错。只是世情就是这样。”正如他的父母,初见也曾轰轰烈烈的相爱过,然而,韶华悄然而逝,磨灭了情感,他有了第一个、第二个……最后不知道第几个异母的弟弟、妹妹。 而他从被父母抱在怀里宠爱的结晶,变成了攀比、争夺财富的工具,也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 后来他一路长大,虽不曾自己感受过爱情,可见证男男女女的分分合合也不知几许,有时候一段感情的磨灭没有对错,只是时间到了,不爱就是不爱了,无话可说。 他这样困惑又不解的样子让方启灵炙热燃烧的怒火像是当空一场瓢泼大雨,瞬间被浇灭的一丝不剩。 他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云州归根到底,不相信的是这世间爱情的长久。 所以,他在发现两人之间的情丝后,他才能这么轻易的选择单方面的切断,他是真情实意的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做法,用一时的痛苦换取长久的舒心。 方启灵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发现,他根本无法再说什么,他怎么能指望着自己说上三两句的承诺或者给出一些义正言辞的指责就能扭转他最根本的想法呢? “我陪你回去。”最终,他能做的只有这一点。 “你说什么?”庄云州终于愣住了。 “我陪你回家,回‘地球’。我不想要什么短痛,更受不了长痛,单单被你拒绝的苦楚就已经够我受的了。”方启灵定定的看着他,忽而笑起来,“况且,我也想看看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你……”庄云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脑袋里已经被方启灵的话搅成了一片浆糊,“你……” “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父母亲缘浅薄,对他们没有什么眷恋之情。至于兄弟朋友,我灵族修士素来自在,历练探秘数十年不联系也实属正常。你也知道,我素来好奇心重,去探寻另一个世界的样子,想想就令人觉得激动。” “当年在启灵山庄听你讲述家乡的时候,我便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去看一看这神奇的地方。如今我陪你回去,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云州,这样的话,你还要拒绝我吗?” 方启灵踱步到庄云州面前,微微倾身,小声的问他,望着他的眼睛充满了期盼,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你之前叫我方兄,我听了,心中可难受了。” 庄云州看着这样的方启灵,脑海中有所关于未来的担忧和不确定都淡去,最终全部化成了一身叹息流入了心底,他无奈的笑起来:“你这样,让我还怎么拒绝你。” 方启灵的眼神骤然明亮了起来,眼底闪着无数的星星。 第一百三十四章 等等,云州,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云州,我太高兴了,我真的……”无数的喜悦和满足犹如喷泉般自从心底喷涌而出,方启灵握住庄云州的手,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眼神温柔而隽永,浓烈的情感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这样的热烈和直白让庄云州双颊忍不住有些热了起来,他几乎难以招架这样的目光:“你……别看我。” 方启灵一怔,待看到眼前这人绯红的耳朵,不由忍笑严肃得点头:“好,我不看你。” 这次换庄云州愣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改口好像有有点儿那什么……这么摇摆不定的纠结样子,让方启灵看的差点儿笑出来。 他于是不再使坏,倾身向前,附上了对方的唇瓣,低哑的话语隐没在相jiāo的唇瓣之间:“不看你,只亲你,好不好……” “唔……”唇齿被温柔攻占的庄云州根本无法给出自己的回答,只从唇缝中露出些许舒适又羞涩的呜咽声。 终于得以亲近心上人的方启灵发出一声如愿以偿的喟叹,渐渐单纯的唇齿jiāo叠已经不能满足他内心源源不断冒出的占有欲和迫切感,他伸手扣住庄云州的侧腰,用力一拉,将人扣近怀里后身体一转,便将庄云州从背椅上拉起自己坐了上去。 庄云州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被他牢牢的揽在怀中更加细密而狂烈的亲吻起来。 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空气变得灼热起来,两人粗重的呼吸声jiāo叠,身体热的想要燃烧起来,情•欲染上了方启灵的眸子,他的手控制不住的在庄云州背上游移起来。 撕开他的衣服,抚摸他的肌肤,肆意的亲吻,让他发出更加可爱的声音…… 方启灵猛然停下亲吻,将头埋在庄云州的肩窝里,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喘息声大的仿若风箱。 臀部被坚硬而炙热的东西顶着,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的肌肤上,被紧紧抱着的庄云州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再动,只安静的任由对方抱着,只是脸上越来越热。 过了好一会儿方启灵的呼吸声才慢慢平静了些,将头从他肩窝中抬起,声音闷闷的:“抱歉,它擅自动了,我控制不住,你别生气。” 他忐忑的样子让庄云州忽而觉得他实在有些可爱,但因为方启灵看上去确实很害怕自己认为他不尊重,庄云州微笑了一下,低声道:“……我也一样。” 一样?……一样什么?咦?! 方启灵霎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庄云州。 对方仍旧有些湿润的双眸,被亲的殷虹的唇瓣上泛着水光,偏偏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一片坦诚,方启灵的理智瞬间成了灰,他激动的低下头再次去亲吻庄云州,却被人轻巧的躲开了。 庄云州从他腿上站起来,面对恋人疑惑委屈的眼神,不自在的开口解释:“这里……不合适。” 一句话彻底浇熄了方启灵的冲动,他看了看冷硬的静室,泄气的仰躺在椅背上,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确实不合适,很快,冷静下来的方启灵找了个话题:“云州,教我你们家乡的语言吧。” 庄云州沉默了一下,眼神变幻了几番,最终点了头:“好。” “地球上没有留神石,我们也不用神念沟通。我生活的国家叫做中华,我们使用汉字作为通用的官方文字。”庄云州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下三个字。 “这就是汉字,我写是我的名字。” 三个方方正正的图案落在桌子上,方启灵深深的望着这几个字,牢牢的把他们记在心中,这是云州的名字:“我想知道他们的读音。” “庄……云……州……”庄云州慢慢的讲汉字的读音读了出来,方启灵非常聪慧,跟着读了几遍后,音调便一字不差了。 没有笔墨纸张,庄云州拿出一颗土系源宝,淡huáng色的光芒散下来,霎时屋内平整的石砖缓缓升起形成了一个方形的石桌,他用手拂过桌面,石头瞬间化为一片沙面。 他用手做笔,用沙做纸,最简单的一些字教起:“天、地、人、你、我、风、水、火……” 庄云州所教授的是正是简体汉字,简体汉字从字形上已经同上古甲骨文和篆体有了很大的不同,方启灵并未多想,只是一边学,一边感叹了一句:“汉字真神奇,画出来像是源术纹路一样。” 庄云州写字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方启灵,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我现在教你的汉字是经过数千年的演变后形成的。而汉字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并非是现在的样子,最开始的汉字,你想看吗?” 庄云州问话的时候有些诡异的郑重和轻微的挣扎,方启灵敏锐的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困惑的喊了一声:“云州,怎么了?” “想看吗?”庄云州又问了一遍。 他这样的态度必然是有理由的,方启灵沉默了一下,望着那些图案,点了头:“看。” 庄云州低头,手指点在沙盘上,在简体的‘风’字下并排写了一个甲骨文,一笔接着一笔,很快随着纹路的形成,方启灵的眼睛越睁越大,越挣越大,内心掀起了一片惊涛骇làng,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个图案他见过的! 就在不久前,就在玄黑宝塔的最顶层,庄云州将这个纹路拓印入了源材…… 怎么会……!怎么是这样! 方启灵像看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望着那个字,而后骤然抓住了庄云州尚未写完的手,源力倾泻而出,将那片沙子重重的抹平:“……我知道了。” “这是你想告诉我的第二件事情是吗?祖源……”方启灵艰涩的吞了吞口水,“来自中华?”这骤然得知的,压在天灵族人心头三万年的秘密让他头脑中一片狂风bào雨,真正到不能言语。 “是,也不是。”庄云州摇了摇头,“汉字是没有神奇的力量的,祖源之所以成为的祖源,是因为它同源气结合了,产生了微妙的反应。” “你不奇怪为什么只有天灵族能够使用源术吗?”庄云州侧头望着他,石灵告诉过他原因,“因为灵族人和中华人非常像,我们的长相、身体构造、甚至于体内经脉的分布都一模一样。字是人造出来的,所以,祖源天生便亲近灵族,排斥他族。”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方启灵恍然间想起了那些认庄云州为主的祖源,想明白了为何庄云州启源的时候,明明近千年都没有出现过五代以上先天源术的纳川城会有祖源存在。更明白了为了对云州来说,为什么源术没有任何属性的划分。 因为对他来说,祖源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是养育了他的国家和民族所赋予他的天赋。 方启灵心中颤动了两下,而这一切在天泽界就意味着,天底下的源术传承壁垒对庄云州来说,全都不存在。所有的源术只要有源种,就无不可拓印。 只要他愿意为之付出努力,他可以成为天泽界最qiáng大的拓印师和源术师! 一个源术是否qiáng大不仅仅是依靠源术师本身的源力修为境界,还有源术师对它的理解和运用,源术随着神念而动,这就是为什么同一种源术甚至同一种境界,有些人用出来的源术就是比其他人更qiáng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对源术的了解更甚于云州呢? 他见过云州动手的机会不多,他不擅长近战,可对源术的使用和控制真的称得上如臂使指,炉火纯青。 “我现在才发现我的眼光好的有些出乎意料了。”方启灵望着庄云州喃喃的道,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种事情就应该瞒着,瞒得死死的,你真是……居然把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的告诉我了。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你会成为所有灵族人的目标,每个人都会试图从你身上得到源术的传承!他们会无时无刻的盯着你,胁迫你……你身上的诱惑力太大了!” “没有轻易。”庄云州环住他的后背,“我相信你,一个肯放弃一切跟我走的人,我也愿意付出同等的信任。” 方启灵又把他抱紧了些,嘟囔道:“你的信任实在太沉重了,我宁愿自己不知道。”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算了,幸亏你告诉我了,不然的话,你一个人背负着这么个的秘密也太累了。” “没事了,以后由我跟你一起承担,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庄云州的心差点儿被他说的软成一团。确实,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时候,他的内心真的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自从来到天泽界,他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东西追赶着,他bī迫着自己接受各种各样不同的知识,不断的修炼,不断的练习,甚至就连心动都要拼命的压抑。 累,神经被压到极致也不能停歇的累已经让他疲于应对,无处不在的孤独感更是让他难以承受。方启灵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沙漠里行走的旅人遇见的绿洲,让他无比的熨贴和动容。 他忍不住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微微蹭了下。 这样难得撒娇的小动作让方启灵根本难以招架,恨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你要是肯对我再热情一些,哪怕是让我帮你抢夺祖源我都愿意。” 庄云州闻言,迟疑的抬起头,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这个吻一反庄云州平日的矜持和被动,显得格外热情,简直让方启灵受宠若惊。 不过,亲完以后,理智回神的方启灵想起那句给自己招来了福利的话,瞬间感觉有点儿不好,他结结巴巴的问:“等等,云州,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分裂的祖源。 庄云州沉默了一会儿,方启灵苦笑:“还有什么事,咱们一回全说了吧,惊吓有这么一次就够了。” 静室内安静的吓人,被祖源封锁的空间中什么都没有,方启灵看到庄云州的睫毛掀动了一下,而后道:“我需要借助祖源的力量才能打开虚空隧道回到家乡。” 方启灵冷静的问:“哪一个祖源?” “所有。” 方启灵倒抽了一口冷气,许久后,他问出了一个问题:“那打开虚空隧道后,祖源呢?” “这些祖源会同我一起离开。” 方启灵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了一下,倏然转头:“那灵族呢?!” 没有了祖源,灵族就只能依靠拓印师了,但拓印师的数量和能力都是无法掌控的,这样的话,灵族的未来呢? “祖源是可以分裂的。” 祖源是可以分裂的?!!!这个消息让方启灵再次瞳孔猛缩,他眼神如鹰般锐利的看着庄云州,头脑一片混乱,尽管知道庄云州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可这可太不可思议了,几万年了,他从未听过祖源是可以分裂的! “你还记得当年我启源之时,出现的那枚祖源吗?”庄云州理解方启灵的想法,并未被人质疑的不满。 方启灵点头,那是一枚医疗祖源,当年庄云州为了救他出方家,曾利用过这枚祖源,现在它已经成了抱朴宫之物。 庄云州笑了一下:“那枚祖源读作‘医’,本来是代表治病的人,后来就引申为治病了。这枚祖源对治疗外伤的效果格外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方启灵摇头,做出专注倾听的样子, “因为它的字形。”庄云州手一抹,从储物袋中拿出四枚八级源材摆在桌上:“它的最外边有一个框,代表着盛弓箭的器具。很多人以为,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字形是因为在上古时代,我们的祖先们战斗时会用弓箭和戈矛刺入人体使人受伤,而医者用酒治疗,将箭矢取出后放在器具,得以完成整个医治的过程。” “所以,‘医’字祖源对于外伤,尤其是利刃造成的伤口,格外的有用。” 他看了方启灵一眼,伸出了右手,毫无预兆的,他修长的手掌上亮起了浓郁的白色光芒。 一种玄而又玄难以描述的气息自那只美如白玉的手掌上传来,这种气息方启灵从未见过,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庄云州的用手指点在其中一枚唤作‘鸿天药石’的源材上。 瞬间一股白光犹如水滴落入水面,自他手指接触的那一点向四周飘dàng蔓延开来,待白光爬满整枚源材,方启灵似乎看到一个源术纹路一闪而过。 庄云州点完那一枚源材也不曾等它变化完全,手指就离开接连点过其他三枚,等他移开手又过了几息,几枚源材才都完成了变化。 这些动作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两个呼吸,而桌子上的四枚源材已然大变了模样。 方启灵将双手承载桌子上,双目中满是震撼,缓缓吐出一句话:“先天八代医疗术源宝。” 先天源宝是祖源所赐予的源术,它和拓印师制造的源术宝具不同,先天源宝的等级称‘代’,哪怕只是十代也是可以拓印进识海永久使用。而拓印师所拓印出的源术宝具,等级称为‘级’,六级以上为源宝,可拓印入识海;七级往下为源具,只能作为消耗品。 就在方启灵震惊的时候,庄云州拉开了自己的袖子,附着源力的指甲在胳膊上倏尔划过,一道一指长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胳膊上,血液霎时奔流而出:“我启源当日,你见到的那枚‘医’字祖源就已认我为主。现在抱朴宫的那枚‘医’字祖源是我误打误撞分裂出来。我现在还不太熟练这样的方式,只能做到先天八代以下的源术赐予。” “你gān什么?!”方启灵被他这突入起来的自伤行为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没关系。”庄云州从桌上拿起一枚源宝,贴在伤口旁,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伤口肉眼可见的收缩合拢,庄云州不在意的用手抹去尚未凝固的血液,笑了一下,“不疼的。这样的话会更直观一些。” “直观?”方启灵被他整个气笑了,“你是在气我不相信你吗?” “没有。”庄云州飞快的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不相信是正常的,我就只是觉得这样的大事总是要彻底的证明才行。我已经因为自己的私心把你拉入这样沉重又不确定的未来中,不能再让你背着更沉的担子了。” 庄云州眼中的诚恳让方启灵叹了一口气,懊恼的道:“我早该想到的。你这样的性子,若不是有了把握,恐怕也不会说出收取所有祖源的话。” 庄云州笑了一下,方启灵说的没错,若祖源无法分裂,他最终会选择留在天泽界。 个人的承诺和整个灵族的命运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望着眼前的四枚先天源宝,方启灵已经数不清今日究竟被颠覆了几次认知,当巨大的震惊缓缓平复下来,一种从未有过豪情反而自心底涌了上来。 将天下的祖源一网打尽,尽握一人之手!这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个哪怕在做梦也显得有些疯狂的想法激起了方启灵灵魂深处的冒险因子,若真的有这么一天,庄云州的实力究竟会到哪一步? 比如……挑战五圣? 这念头一出,一股战栗感直冲脑门,巨大的兴奋感刺激着他的肾上腺,衣服下的汗毛根根立了起来,方启灵不得不握紧了拳头抑制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我帮你,我们一起收集祖源。” 庄云州抬眼:“你要同我一起吗?我以为你会说我异想天开。” 方启灵咧嘴一笑:“其实说实话,收集全部的祖源,确实很异想天开。只是,异想天开又如何?我们现在的生活对于三万年前的灵族来说,同样是异想天开。” “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呢?” “反正,这一路上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一股暖流流入庄云州心底,他快速的眨眼,眨去了眼中的热意:“启灵,谢谢。” 方启灵倾身亲了亲他的眼角。 结束了谈话的两人开始思考起未来的计划,方启灵拉着庄云州坐下,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下:“祖源踪迹难寻,若想找寻祖源,单靠我们两个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在灵修商会发布了任务。”庄云州赶忙道。 方启灵‘噗嗤’一声笑开了:“云州,你到现在可曾收到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有一些,但基本上都是假的。”庄云州摇头,他看方启灵的反应,也觉得自己大约是做了什么蠢事,“灵修商会的势力铺展的很快,有什么不对吗?” “把任务撤掉吧,没用的。”方启灵含笑看着他,“祖源的消息是被各大势力垄断的绝密,便是有人看到你的任务,在接取任务的时候首先经过的也是灵修商会的人,如果是真的祖源的消息,也根本到不了你这个发布任务的人手中,在商会处就被截取了。” 庄云州眨眨眼,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方启灵说的一点也没错:“看来灵修商会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不,”方启灵摇了摇头,“怎么会走不通?” 庄云州有些迷惑了。 方启灵道:“抱朴宫是灵修商会的一员,商会的情报网自然是对我们抱朴宫开放的,甚至于抱朴宫自己就拥有庞大的情报网。” “你是说……”庄云州有些明白过来了,方启灵是想要通过在宫内建立自己话语权的方式得到查看情报网的权利,这对他们两个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其实这个法子也并非没有想过。 只是,当初一方面他自己的修为尚且低微,便是拓印术也远远没达到从阳明那里出师的地步。另一方面,从内心深处,庄云州总是觉得对不起阳明,甚至于对不起抱朴宫。 阳明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宫主乃至掌宫长老也不止一次表达过对他的看好,言语间甚至将他当成抱朴宫的未来。可庄云州知道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这样的期望让他倍感压力和歉疚。 所以,前些年在他拓印术陷入瓶颈后,阳明有意让他在宫内领一份差事,庄云州以专心修行为由推脱了,他在有意的避免占用抱朴宫太多资源,给更多忠于抱朴的弟子让路。 而现在……他望了一眼方启灵,心中觉得更加抱歉,连启灵都要因为他的原因而离开。 庄云州摩擦了一下储物袋,那里面放着数十个空白的传承石:“启灵,我准备将自己知道的汉字知识记录下来。” 方启灵几乎条件反she的拒绝:“不行,这太危险了!” “没事的。”庄云州笑了一下,安抚道,“我并不是头脑发热。你忘记我新得的传承了吗?” “你是说……”方启灵挑了一下眉毛,“假借蓬鬼师者的名义?” “是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北巡使 阳明进了大殿,甘丹青正好仰头吞下一枚丹药,苍白的脸色上浮起一团异样的红晕,这异色只持续了一会儿,须臾后,整张脸便又变得红润康建起来。 阳明足下忍不住顿了一下,忧心的唤道:“师公……” 甘丹青慈爱的冲他招招手,安抚道:“不碍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 阳明不说话,眉宇间仍是掩不住的担心。 甘丹青也知道方才的话说了也没用,就不再提,转而说起了正事:“我叫你来,是因为三十年期满,你大师兄不日就要回宫述职,他这次回来我准备留他在宫内,至于北外巡监一职,我想让你接手。” 对于北外巡监任期将至,宫内在物色新的巡监人选一事,今日在各峰上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阳明自然有所耳闻。 在这种关口,甘丹青突然唤他,阳明来之前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如今甘丹青一说,他也并不意外,当下躬身行礼:“是。” 甘丹青笑了一下:“你如今年岁已有两百零七,十一岁那年被老五带回收入门下,至今也近两百年了。以前我总觉得你年纪小,又是个任性的,总想着留你在宫内。但抱朴宫总要后继有人,你和洛江都是我寄予厚望之人,要想坐上宫主之位,就得服众。” “宫内你的威望近年已无人能出其右,可宫内下辖的二十八个领地中,你却比不上洛江。你二人我不偏不倚,如今洛江回宫,你外出巡监。到我退位之时,谁在宫内外的威望更高,谁便是下一任抱朴宫的宫主。” ••• 计划不如变化快,阳明的职务变动打乱了庄云州和方启灵接下来的安排部署。 作为能够成功拓印一级源宝的拓印师,庄云州在拓印一途上完全可以出师了,他原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同阳明说明。 身为拓印师,他完全有资格破格在宫内挑选一个无主小峰作为自己日后的道场,自立门户,开始争取话语权。这跟抱朴宫独特的宫内环境有关。 抱朴宫占据整个抱朴山脉大大小小差不多上千个山峰,但凡修为达领主境的都可以向宫中提出申请,独领一峰。不过一旦成为一峰峰主,每个峰除了宫内按照惯例定时分配的资源外,其余的所有物资都得由峰主自主负责。 招募长老、挑选弟子、乃至于分发除宫内派驻的执事、童子、侍女的俸禄等,都是峰主需要操心的事情。 而根据权利和义务相统一的原则,即接受了宫内的资源配发,每一座峰自然也是有贡献任务要完成的。比如阳明的忘道峰,每年领取的都是源术拓印任务,杨长命的养药峰,分配给的自然是丹药、灵物的培养等相关。 外人以为所有的源术宝具和丹药都是忘道峰和养药峰承担,这其实并不准确。实际上,在抱朴宫出源术宝具和丹药的并非只有这两座山峰,不过因为忘道峰和养药峰的出品更有保证,两峰名声较大,导致不了解抱朴宫运作的人误传。 山峰之间的竞争压力并不小,优胜劣汰这一点在抱朴宫也通用,许多迫不及待自立门户的峰主因为没有独立的营生,只靠着宫内的资源根本撑不下去,弟子越来越少,长老执事另谋他路,甚至有时候连峰主自己都会被他峰招安。 所以,没点资本和实力的人想领一峰,其实并不容易。 而庄云州想要用最快的速度争取到话语权,独领一峰确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能在宫中作为一峰之主,就算是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了,只要经营用心,将自己的山峰影响力不断扩大,自然而然就能掌握更多的信息。 可阳明一旦出任抱朴宫的北外巡监使,他就逃不了被抓壮丁的命运。 阳明是个速来不爱热闹的性子,门下弟子唯有庄云州一人。自古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阳明肯定是要将他带去任上帮衬的。 说到北巡使一职,就不得不提到抱朴宫在灵族民间的势力了。 抱朴宫在抱朴山脉建立六千年,坐落在东、北、中三境的jiāo界处。依靠着抱朴山脉和‘宇’字祖源,势力辐she东、北、中三境靠近山脉的地段。 几千年来,抱朴宫广收门徒。因山脉被祖源笼罩,寻常人找不到,导致不少灵族领主未雨绸缪的将子孙送入宫门接受教导,一来二去,导致许多领地的领主就是抱朴门人。抱朴宫素来团结,门人的归属感qiáng,下一代又接着送来。 经过数千年这么一代又一代演变,到现在暗地里已有二十八个领主彻底依附于抱朴宫,遵守抱朴宫的规则,享有抱朴宫的支援和保护,抱朴宫的产业也遍布这二十八个领地。 甚至于阳明的师父,甘丹青的五徒弟濮千颜就是中境并川领领主二子。不过,在关门弟子阳明也出师后,他便不再抱朴宫常驻,回到了并川领,不出意外,他便是下一任并川领的领主人选,现在则作为维系抱朴宫和领地的桥梁而存在。 其他二十七个领地同并川领的情况大差不差。 作为北外巡监使,阳明的职责就是在北地的六个领地上巡检,不仅要查不法、不臣之事,更有维护好宫中年轻一代和领地下一代关系的任务。 所以,单凭这一点,庄云州都跑不了。 而且,因为灵族修者修为越高寿命越长,阳明这一任的时间就是三十年,在阳明真正站稳脚跟之前,庄云州是绝对离不了北地太远的。 是以,抱朴宫的攻略计划只得先搁浅下来。 而刚同人确定了关系的方启灵自然是不可能放任修侣一个人离开那么久的,转身便去找了镜泊。 镜泊静静的看了一眼徒弟,忽的伸手在他身上快速闪电的连续拍了数十下。方启灵只觉得一股股微小的源气团像老鼠钻dòng一样的钻进了他的气xué之中,顺着他的经脉迅速的奔跑了个来回。 探查完徒弟的修为状况,镜泊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只淡淡的吩咐:“跟上。” 方启灵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随着他东逛西逛竟在一个峰上寻到了对着一道山涧自斟自饮的阳明。 “若师兄同意,你便去。”这一句话完毕,镜泊便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师父,不知您老人家你有没有发现阳明师者看,上去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方启灵无语凝噎的望着镜泊,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上前,毕竟阳明师者不喜欢他素来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看到徒弟这么怂,镜泊不满的皱了皱眉眉头,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方启灵大惊下往后闪了一下,就听到了阳明冷淡的声音:“什么事?” ……行吧。 方启灵只得赶鸭子上架的行了一礼:“见过师者。我听闻师者不日将北行,不知启灵可否随行?也好增加些历练知识。” 阳明望了一眼沉默站着的镜泊,自顾自的仰头灌了一口酒,出乎意料的没有直接拒绝,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明子还是暗子?” 暗子是宫中执法殿的秘称,被殿内派出去暗中调查的执法队员就叫做暗子。阳明的问话方启灵只听懂了三分,至于具体指的是什么他也不甚明了。 不过,这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镜泊在他身后回了一句:“暗子,身份上有优势。” 阳明拎着酒瓶的手一顿,转头:“什么意思?” 镜泊面不改色,清冷着一张脸:“启灵作为云州的修侣,随同而去是理所当然的。” 阳明的脸僵了一瞬,缓缓站了起来:“做为什么?” 源力压迫自他身上升腾起来,那气势看上去实在有些恐怖。天不怕地不怕但总是莫名觉得在阳明面前矮一头的方启灵移开视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修侣。”镜泊像是没感觉到这一触即发的气氛,淡定的重复了一遍。 死亡瞪视瞬间落在了方启灵身上,尽管心里颤了颤,但方启灵到底是撑住了,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我与云州已互通心意,只因近日师者事物繁杂,云州脸皮又薄,尚未禀明师者,还请师者勿怪!” “呵呵。”阳明笑了两声,忽而一记空间斩便直奔镜泊而去。他徒弟你情我愿的谈个恋爱,阳明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理由反对,可不反对不代表着他心里那种不慡不能发泄。 方启灵是晚辈,他不以大欺小,那自然就只有找教出这个小兔崽子的老兔崽子了。 对于阳明的反应,镜泊一点儿都不意外,在那空间斩刚发出的时候,便早就预料到一般足下轻点,闪身离开了方才站的地方。 阳明再次冷笑两声,右手微抬,手心中回转着源力波动。 见此状,镜泊挑了挑眉头,二话不说转身朝山涧一跃,身影落入厚重的云海转身不见了踪迹。 阳明气的哼了一声,也跟着紧随其后,两个师父先后跳崖而去,一时间山顶就只剩下方启灵一人chuī着冷风,他冷静的望了一眼山涧,识趣的离开了。 这一战在哪打的,打的怎么样了,方启灵一概不知。 镜泊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守拙峰上,虽然衣衫有几处破裂,脸色也较平时没什么变化,但方启灵就是觉得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试探的问道:“师父,怎么样?” 镜泊点了点头,吩咐他:“明日随我到崇法峰学东西。” 崇法峰,执法殿总殿所在之地,很多要出任务的人临走前都会到崇法峰去。 至此,方启灵才算是彻底弄明白了之前两位师父的对话。 阳明师者作为北巡使,执法殿定然是要派人从旁协助的。明子就是明面上跟着师者的执法者,暗子便是化身份暗地摸排的人员。 身为执法殿殿主的师父带着自己去找师者,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态度,而师者关于‘明子暗子’的问话是在做最后的衡量。 现在师父既然让自己去崇法峰学习,那就说明阳明师者不仅答应他同去,甚至连他和云州的关系也趁机过了明路。 想通了这一切的方启灵顿时殷勤了起来:“师父,你渴不渴,您喝茶!” 镜泊看着猴儿一样窜了窜去端茶倒水,捶背捶肩的徒弟,眼角不由露出了些笑意。 而回到忘道峰,扔一肚子火气的阳明命人叫了徒弟来,什么也没说,直接给他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 北地六领的领主信息、家族传承、人际关系、领地内风土人情、民俗礼仪等等,这些本来不需要这样快速的填鸭式教学的东西都被他一股脑塞了过去。 庄云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管阳明布置的作业有多少,都乖顺的接了下来。 阳明心中有个小人捶地,这么好的徒弟,怎么就让人给骗走了呢?一旦结了修侣,他徒弟肯定要有个自己的小家,到时候就会搬离忘道峰…… 不慡!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问心无愧 阳明不知道的是,他徒弟已经计算着自立门户的事了,只不过被北巡使职务变动一事抢了个先而已。 庄云州被阳明布置的一大堆事情绊住了手脚,而方启灵则更gān脆,入了崇法峰后gān脆失了联系。这对情人非常苦命的刚确定了关系就变成了牛郎织女。 方启灵没想到镜泊说的第二日叫他去崇法峰就没打算放他出来,未曾跟庄云州提前说明,崇法峰内涉密太多,入内的时候,连传音石都被收走了。 于是镜泊离开的时候,方启灵只能双手抱着关卡处的铁栏杆眼巴巴的冲师父的背影喊:“师父,我是您最亲的徒弟,您一定要把我的消息带给云州啊!” 背对着徒弟的镜泊听到他悲切的呼声,眼角一抽,他总觉得自己的徒弟自打同庄云州互通心意后已经完全没有了沉稳的意思,每日说话做事宛如一个傻子。 但尽管如此,镜泊仍旧走了一趟忘道峰。 此时的庄云州正在阳明处听他讲北境六领中那些人是抱朴门人,师承何人,先前有什么事迹,甚至与自己的关系怎么样。 “思白领的领主司望日乃是我的三师伯,今年四百六十一岁,继承领主位三十六年,一手木系源术出神入化。不过为人比较古板严肃。”小时候他叛逆的时候没少被三师伯教训,不过这个云州就不用知道了。 “师伯喜爱端方之人,你只要行事不出差错,他老人家就不会为难人。”阳明以他徒弟这样的性子,说不得还会被三师伯格外喜欢,“不过……三师伯家的老大司清华跟你师父我有点儿过节,你自己要有分寸。” 庄云州点了点头:“师父放心。” 阳明‘嗯’了一声,转而拿起另一枚留神石,递给徒弟:“广元领,领主秦颖,濉河峰上一代的大师姐,不过按照收徒的时间来算,虽比我大,却要叫我师兄。” “我跟她不对付。她若私下叫你去,不用怕,拒了。不过,若有事不方便办的,可去寻她。” 庄云州闻言,疑惑的看了阳明一眼,他师父跟秦师叔这关系好像有点儿扑朔迷离啊。 阳明自然是感受到徒弟的不解,视而不见的拎起了另一枚:“新海领,领主宗横江,宗家是北地最后一个依附过来的领主,宗家的小儿子宗迷跃,也是一个拓印师,师从跟你师公不和的图崂师叔祖。” “……”又不和?庄云州眨了眨眼。 阳明淡淡的把留神石放下:“不用担心。你师公和图崂师叔祖虽然不和,但你宗师叔素来爱跟在为师身后,无事可同他多说说话。” 哦,听出来了,两位师公关系不睦,宗师叔还爱跟在师父身后,这个宗师叔怕是他师父的迷弟吧。 “南霄领领主龙剑来,剑刃峰上一任的峰主,被迫回家继承家业,不太着调,但人还算有意思。不过,为师同他并不太熟悉。” 剑刃峰,这可是抱朴山比较有特色的一个峰了,峰内所有弟子几乎都是金属性的,用的也都是剑系源术。 “西化领,掌宫长老魏芳师叔祖的本家,领主魏今歌并未在抱朴宫修行,不过魏家下一代有三个是宫内门徒,最小的女孩魏紫苑你见过,现在还在蓬鬼秘境中历练。我原有恩于魏今歌,他是我最放心的一个。” “此次,魏家老大魏墨微回家探亲,会同我们一起。你可以同他多亲近亲近。” “最后一个合和领,领主王长风,他是同我一辈的抱朴门徒,同我jiāo情一般。” 庄云州听完这六个领当家人的境况后最大的感想就是就是,他师父的人缘好像真不怎样。 目前单单跟他师父一系有这样那样不对付的就有三家,剩下的三家,一家可以算是同阵营,一家不熟悉,剩下的那个jiāo情一般的已经能算得上不错的情况了。 庄云州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深深觉得他师父这个开局着实不太好,不过总体来说,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就在庄云州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阳明却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不过,龙剑来和王长风二人乃是洛江的好友,而你师父我,和洛江,有仇。” 洛江,宫主甘丹青已逝首徒的大徒弟,阳明这一代整个抱朴宫的嫡系大师兄,上一任北巡使,同阳明争夺宫主之位的另一位候选人。 “……” “师父,两位领主同洛师伯的jiāo情好到什么程度?” 阳明沉吟了一下,淡淡的道:“大约也就是生死之jiāo的程度吧。” 庄云州眼前黑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他师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北地六家,唯有魏家是师父一系,三家本来就同师父不太和,除了秦师叔,能争取的就是这似乎中立的两家,可现在师父却告诉他,中立的两家才是仇恨阵营中站的最稳的。 有仇,这就不是单单不和这么简单了,生死之jiāo,那是他和方启灵之前那样的关系,易地而处,若自己遇到启灵的仇人,就算不喊打喊杀,也定然不会站在对方那一边去的。 要在这种情况下争取北地六领的支持……北巡使这个副本大约是地狱模式吧。 阳明看着徒弟愁眉不展的样子笑了一下:“你忧心什么,为师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心中有数,不至于一头雾水被人下了黑手也没有防备。若真涉及到下一任宫主的事情上,总是领主也不能单凭自己的喜好。” “再不成,这几家的支持便不要了。剩余东、西、南、中四方的巡监使你师父我还要去轮个遍,争夺现在才开始呢。” 阳明虽语气淡淡的,但的垂着的眸子中闪着认真的光芒。 其实于他自己来说,对于继承不继承抱朴宫是没有太大执着的,可偏偏师公看上的另一个继承人是洛江,洛江对他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洛江若继承了抱朴宫,自己肯定落不得什么好,关键现在还有他家可爱的徒弟…… 他是不争也得争了。 披着宽大的衣衫半垂着眼,阳明懒洋洋的靠在徒弟进献上来的软椅上,在心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镜泊来的时候正赶上师徒两人在各自烦恼。 童子的通报声刚落下,阳明尚未同意见人,镜泊就直接走了进来。 “敢情我这峰上的报门就是个摆设?”见着这人,阳明瞬间就勾起了自己和洛江结仇的回忆,连带着语气也跟着恶声恶气起来。 新来的报门小童不然熟悉他的性情,被他的口气一吓,霎时抖着身子就跪下了。 他曾听人说过阳明师者脾气不好,如今第一天当差,就遇见这种事,已经慌神到六神无主了,心内中把自己的下场想了个遍,什么退回执事峰,打几十大板,甚至逐出抱朴宫……越想越吓得要命,最后脸色煞白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三人谁都没想到这小童子年龄不大脑dòng却不小,只是他这过激的样子让阳明心情更加恶劣了,好像他自己多刻薄不近人情一样。 看着小童子的眼神更加不耐,结果把人吓得更加厉害,小孩儿白着一张脸几乎快昏厥了。 “……”阳明:这么点儿胆子究竟是怎么入忘道峰的! 庄云州:大概知道他师父为什么人缘不好了。 “无事,你退下吧。”最终还是镜泊开了口,小童子闻言,抖着身子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阳明,见他什么也没说,霎时松了一口气,像只兔子一样从地上跳起来行了一礼,飞快跑走了。 “你来gān什么?”阳明没好气的冲着镜泊来了一句。 “启灵近来有事,无暇脱身,为防师侄担心,我便来告知师侄一声。”镜泊没在意阳明的语气,平静的道。 庄云州给镜泊见了一礼,温和的道:“烦劳师伯跑一趟了。” 阳明听了这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嘴里却吩咐:“云州,你先回去吧。” 庄云州见此就知道这两位有话要谈,抱着阳明给的留神石便退下了。 “我今日在崇法峰看见凤梧了,他说大师兄明日就到了。”凤梧,洛江的二徒弟,也是执法殿的一员,当年洛江任北巡使时,被他带去任上了。 “哦,那你岂不是开心了?”阳明淡淡的道,这话里乍一听虽没什么情绪,似乎像是一个平常的问句,但细听却能品出其中的不慡和讽刺。 镜泊看了他一眼,竟gān脆的点了一下头:“大师兄回来,我自是高兴的。” “哦,那你去江海峰候着呗。反正你话也传完了,师弟慢走,师兄就不送了。”阳明一把掀了外披,站起来便往内室走。 镜泊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一个笑,眨眼间就立在了阳明前行的路上:“莫要呷醋。” 阳明霎时就站住了,见鬼一样瞪着他:“呵呵,呷醋?我?” 镜泊专注的看着他,眼中带着的笑意让阳明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当下冷笑一声:“你别自作多情,我对你们大师兄、小师弟之间的关系可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你若站在他那一方,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当年方怡之死,我自认问心无愧。” ———— 关于祖源认主一事统一下设定:‘医’字认了主,只是因为不含石灵的灵体碎片,只回归了神山,给了庄云州一个一代源术,留下了本体。后面认主的那些多少都蕴含着一些灵体碎片,回归的时候有意反哺庄云州,就散逸了灵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旧事难追 方怡。 这个名字像是打破了一个禁忌,镜泊眼中若有似无的笑意霎时隐没在一片浓黑当中:“方怡……非你之错。只是,那是师兄独女,他亦无法释然。” 阳明勾唇看着眼前什么都不知的人,冷笑了一声:“你洛师兄明日回宫,师弟最好还是离我远着点儿,以免被迁怒。”语罢,他甩袖离开。 镜泊看着人转瞬间不见了踪影,黑沉的目光暗了一瞬,也转身缓缓朝外走去。 九十年前,洛江外出历练,于北境深深海重伤,邂逅了一平凡灵族女子,后一次意外之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尽管洛江对其并无男女之情,但他仍打算将人带回宫中,娶她为妻。可不幸的是,一次洛江外出捕猎之时,女子生存的村落被异shòu袭击,洛江一度以为女子已经丧命,屠了周遭百里的异shòu作为祭奠后便回了宫中。 然而,十七年后,一个拥有拓印师资质的年轻女子被外出的抱朴弟子带回宫中,当众拿出了洛江的当年赠予女子当作信物的金玉弟子牌。 这女子就是方怡,从母姓方,却是洛江师兄的沧海遗珠。 彼年只有十六岁的方怡外表虽甜美可爱,可年纪小小就已经吃了很多的苦头。 她见识浅薄的母亲先是经历了异shòu之乱,失了家族依靠,后又仓惶发现自己怀孕,未婚先孕之后被同乡唾弃轻贱,柔柔弱弱的女人咬着牙艰难的将方怡养大。 失母后刚入抱朴宫的方怡浑身是刺,对洛江的态度也不太好,整日像个野小子一般,脏话、粗话什么都讲,且性子也有些歪邪。 洛江因自觉愧对她们母女,对方怡格外宠爱。 镜泊因是被大师兄洛江引入宫中,对大师兄心存感激,又加之他的年龄足够的上当方怡的祖辈,对这个命运多桀的孩子也是宠爱非常。 出乎意料的,两人的性子竟也非常投契,倔起来有时连洛江都无奈的方怡却十分愿意听镜泊讲话。 在知道镜泊的识海破碎后,方怡更是立下宏愿,日后哪怕要走遍整个天泽界也要为镜泊寻到灵药修好他破碎的识海。 镜泊心中熨贴,在心底其实是将方怡当作自己女儿一样看待的。 然,世情的变化总不已人的想法而发展。那时候的阳明尚未闯出这么大的名声,但青年天骄的锋芒已经犹如曜日当空。 猎猎俊杰,恣意潇洒,容颜俊美,气势当空。 凡见过阳明的人都不得不夸上一句好一个气质风流的俊俏男子。 方怡何时对阳明起了情愫的谁也不知,彼年方怡三十有五,继承了父辈的资质,在拓印一道上已有小成,尽管同阳明乃是师叔侄关系,年龄也相差八十岁有余,但情窦初开又野性难驯的方怡哪里理会这些,竟开始痴缠上阳明。 阳明自来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但看在大师兄洛江的面上,并未让方怡太过失了脸面。却不想这竟被方怡视为鼓励,越挫越勇。 后来,阳明和方怡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 而镜泊也因当年同阳明jiāo情并不深厚,又因为识海的问题常年闭关修炼,对于方怡和阳明两人事情十分后知后觉。 只知道忽而有一日,方怡自忘道峰重伤而归,性命虽无碍,但足足昏迷了两个月才醒。醒后,任谁询问,方怡都不必不言当日之事,到后来更是只留下一枚留神石,说自己要为镜泊寻药后,就从此不见了踪影。 众人都说是阳明不堪方怡纠缠,对她下了重手,彻底伤了方怡的心,这才bī的她远走。 本来男欢女爱之事难说对错,洛江虽对阳明有怨,但还不到结仇的地步,毕竟情爱之时会被时间淹没,等日后方怡披霞带帔再回头看时,说不得还要感叹自己的年幼赤诚。 可后来方怡死了,事情就朝不可收拾的地步滑了过去。 洛江一路派人寻访方怡的踪迹,待终于找到她形迹的时候,得到的确实她身死的消息。 同方怡结伴历练的同伴说方怡是被噬灵真雾整个吞了下去,身体瞬间湮灭,尸骨无存,只剩下了腰间的抱朴弟子牌。 洛江自然不肯相信,然他用辨明真假的源术试探了好几遍,另有旁观者证词,这才不得不接受独女死亡的消息。 自此,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便彻底的将阳明给恨上了。 抱朴宫一视同仁的大师兄不见了,处处打压阳明的大师兄出现了。 镜泊走到忘道峰的落羽台上,望着下面云海滔滔,阖上眼,笔直的跳了下去,疾风自耳畔呼呼的划过,冷冽的风灌入鼻腔,游走进胸腔,彻底将肺部清洗了一遍。 器盖微屈,镜泊轻飘飘的落了地。 这其实也不能怪大师兄。就是当年的他,对阳明也并非没有丝毫怨气的。只是,在入宫之前,他在世间摸爬滚打,见过了太多yīn差阳错,待一时的激愤退去,被蒙蔽的眼睛就会清明。 阳明此人,为人虽骄傲任性,且行事素来随心随性,但他所行之事自来不损天和,不违人性,不伤无辜。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只是,两个当事人,一个业已身死,另一个则绝口不提。渐渐的,众人也都默认确是阳明行事过激才致使一天资卓越的花季女子陨落。 ••• 镜泊跳下落羽台,翻飞的衣袂刚刚自台上彻底落入山涧,身后一个身影便从无到有悄无声息的出现。 山顶的微风chuī过他单薄的衣衫,阳明目光深远的看着远处的山峦和流云,眸间流出了冷光。 ‘我女既已身死,我便也要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镜泊识海破碎,不日将突破领主境。然他天生识海狭小,识海壁脆弱,这样的识海壁黏连成的通道根本承受不日渐庞大的神念。’ ‘唯有这厚壁断海灵株可解他之危难。’ ‘你即甚爱他,便发誓吧。有生之年,你与镜泊可日日相见、岁岁相jiāo、但终年不可相恋,除非天地轮转,死者复生!’ ••• 北境新海领领地边缘 密林当中,方怡小心的将一株子母菱采下放入储物袋中,不远处窦天赐拔出手中的木剑,任凭异shòu的血贱飞当场。正在此时,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自山林间响起,远处影影卓卓的白衣人影似是因为听到了打斗声,而往这方寻来。 那一行人行走间,衣袍上jiāo织的神识纹让方怡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把捂住窦天赐的嘴巴,闪电般的窜上了树梢,借由浓密的树叶遮挡了两人的身形。 四五个人身着着相同的弟子服,见到倒地的异shòu,又在四周寻找了一番,没找到异shòu守护的天材地宝,便朝旁的地方去了。 方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窦天赐将她的手拿开,狐疑的看着自己的修侣:“怎么?怡儿,你欠了抱朴宫的债?” “小豆子,别这么肉麻的叫我。”方怡先是条件反she的怼了他一句,后反应过来他的问话,顿时有点儿蔫蔫的回道,“也不算欠债。只是当年我做了件错事,如今……不太敢露面。” 窦天赐将人抱进怀里奇道:“我们家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婆还有不敢的时候?来来来,说给为夫听听。好让为夫开解开解你。” 方怡迟疑的看了窦天赐一眼,难得有些迟疑:“被玄黑宝塔带入之前,我是离家出走的。” “哟,像是我们家怡儿gān的事。”窦天赐霎时笑了一下,他还记得那一年在玄黑宝塔见着的方怡,浑身长满刺,像是一捆随时可能爆炸的pào竹,不仅心黑还嘴毒。 方怡想起当年之事,也只觉得自己是得了失心疯了。看了一眼窦天赐,方怡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软软的语气道:“我说了,你别生我气。” “生什么气?这些年我都被你气到已经对你生不起气来了。”窦天赐脸上一派轻松。 于是方怡开讲了,语气不同寻常的低弱:“离家前,我爱慕家中一位长辈。” 这开场让窦天赐挑起了眉毛,意识到这对方怡来说,大约是不是一件能轻松改过的事情。于是,他摆正了表情,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无声的鼓励着。 方怡果然感觉好了一些,但她仍旧不太敢看窦天赐,只垂着眼接着说:“那位长辈对我并未特殊的情谊,不过因和家父有jiāo情,所以对我格外忍耐些。我就傻到以为自己是不同的,痴缠不已。” “那时候的我像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心窍,旁人说的,他说的,都一概不听,疯了一般。” “后来我无意间撞见了他的秘密,我那长辈恋慕的竟是我另一位如兄如父的师叔。这对当年的我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完全接受不了。” “我同他大吵了一架,仗着那位师叔疼我,便威胁了他。说他若是不接受我,我便会bī师叔离宫。那时师叔疼我,可同他jiāo情并不深厚。若要师叔选,我赢定了。” “可想而知,我那长辈大怒,说了一些非常绝情残忍的话。现在想来是我活该,但那时候我却真的难以承受,甚至有一瞬间是恨他的。你也知道我之前的性子……” “我做了一件错事。我重伤了自己,嫁祸给了我那长辈,然后以为师叔寻药的理由跑了出来。” “我那长辈虽看起来肆意自我,但实则体贴深情。我知道他不会让师叔知道被他疼爱的晚辈实际上这么卑劣,还想利用他的信任达到伤人的目的。” “他舍不得。” “当时我只想着报复,让他也尝尝被心上人所伤的滋味,更想让他永远无法跟师叔在一起。甚至于我从家出来之后,真的非常努力的在寻药。因为若是我能将治疗师叔的灵药寻到,那他便更不能将此事说出。我将一辈子横在他们之间。” “那时候的我真的是又毒又蠢。”方怡自嘲的笑了一声,“可人算不如天算,我却没料到自己居然被困在玄黑宝塔中整整五十多年。” “往日再浓烈的感情都转淡,但之前做的事,想来却把我那长辈害的不轻。” “你说,我哪里有脸见他们?” “待我搜罗世间珍奇,再回宫赔罪吧。” 窦天赐听了方怡这番自我剖析,张嘴想说什么,但发现怎么说都是错。因为方怡她确实做了件毒蠢的傻事,纵然身为她的修侣,也不能辩驳。 于是,窦天赐抱着她跳下了树:“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咱们一同跟那长辈负荆请罪!” ———— 对于常年闭关修炼的修者,尤其是幼年忙于打基础的时候,几十岁的心智也没长大多少。方怡做的事,就像是现在好多为爱痴狂的少男少女。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流言四起 长辈之间的这些旧事恩怨,阳明既然没细说,那自然是不愿旁人探究的。庄云州也素来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便从未想过去打探。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便是你无心探寻,也总要撞到你的身上。 洛江的回归在抱朴宫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不过因为离宫太久,许多新入的弟子都未曾听说过洛江的大名,但洛江回宫后江海峰上的大阵仗着实引来了不少弟子的好奇。 这些天宫内议论起洛江的声音悄无声息的多了许多,传闻中这位上一代的大师兄为人和善,宽厚公正,乃是这一代的领军人物。 最关键的是,他对人素来大方,从一回峰,便给留守江海峰看家的执事长老们涨了俸禄,源晶、丹药,甚至连高级源宝都不吝赐下,连带着侍候的下人都多有赏赐。 往日各峰主,除了阳明常被宫主召见外,少有人能有此殊荣。但洛江回归后,便成了主宫殿的常客,同辈之间,各峰主对其多有照顾,长辈待其也客客气气。 一时间洛江在整个抱朴宫竟风头无两,还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的拿阳明同洛江比较起来。 这一日庄云州在峰上看留神石看的有些烦闷,便想着去坊市走走,换换脑筋。走进一家酒楼,却听到有人在高谈阔论:“阳明师者自是了不得的人物,将来必然能成灵族第一拓印师。但若说继承宫主之位,恕我直言,师者怕是不适合。” “做宫主的,肯定是要公平公正的呀!但你们看被师者收入门下的庄师兄,不过六年多,就窜到了如此境界,都是被阳明师者硬生生用天材地宝给堆上去的。” “我听说,上次宫内举办的弟子大比,唯有前两名得了先天洗髓灵液,往年都是头三名都有的。剩下的那一份就是被阳明师者偷偷要去给他徒弟了。那拓源宫,咱们这些人要拼死拼活的接任务,攒积分才能入内换取一次拓源的机会。但庄师兄不用,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你们谁见过庄师兄接任务的?他平日里在多宝阁里没少用宫分换东西。就是不说旁的,多宝阁里是有贡献度要求的,就是师父给徒弟宫分再寻常不过,那贡献度怎么说?都是师者给开的后门。” “所以说……”那人压低的声音,“若是阳明师者做了咱们抱朴宫的宫主,咱们抱朴宫还能好吗?再说了,师者那性子,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 庄云州换了衣衫去的地方是东市坊。 东市坊里的东西品阶不高,价格也不贵,多为抱朴宫底层弟子爱来的地方,虽然简陋了些,但这些弟子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外借取任务闯dàng,往小酒馆里一坐,甚至都不需要跟旁人搭讪,便能听到好多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是庄云州这些年烦闷无聊的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如今却不想自己也成了话题的主角。 听了这些人的议论,庄云州只觉得又生气又好笑,先天洗髓灵液是宫主赐予的,历来峰主亲传都有宫主亲赐的入内贺礼,何来偷偷一说? 而拓源宫他来去自如是因为里面有很多源宝就是他亲手拓印的。自打阳明发现他拓印的成功率奇高后,早先忘道峰上jiāo的任务,三代以下源宝就都是从他这里出去的了,正好练习、任务两不耽误。 而他手中的宫分和贡献度也是这么来的,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阳明私心的证据了? 尽管庄云州并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这靶向性的言论倒是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特意多换了几家弟子常聚集的场所,竟都听了不少类似的话语。 这些话中蕴含着一些小技巧,他们把阳明在拓印一途的天资和地位chuī得极高,无形中拉开了他同普通弟子的距离,中间又夹杂了不少阳明以往的事迹,无一不是自我任性、反复无常的例子,到最后总不忘拿庄云州做垡子,讲一讲阳明的偏心偏倚。 还有更多的是说阳明自来喜欢天资卓越的弟子,看不上资质普通之人,甚至向宫主谏言不要将资源làng费在无用的地方。 总体来说,任何资质寻常的弟子听了都会有一种若阳明师者做了宫主,那他们得到的资源便会越来越少的印象。 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庄云州皱眉思索,宫主有意挑选继任人的消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消息,若有有一两个灵通之人猜到或者听到,议论两声也算正常。 但这样大规模的,真中有假,假中掺真的舆论cháo,要说没人在背后指使,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庄云州沉吟了一下,拜访了几个熟识的峰主金边、银边师兄弟,在谈话中竟也听他们议论此事,虽没提起阳明的名字,但却也讨论了宫内资源分配的问题。 席间庄云州听得多,说的少,竟渐渐听出一个人来,凤梧,洛江师者的二徒弟。 凤梧被洛江收徒的时间很早,未曾随师父到北境时与众多峰的亲传弟子关系都还挺不错。近些日子,凤梧以久未归宫,同师兄弟们亲近的理由在西市坊宴请了不少人。 不仅仅是凤梧,洛江一共收了十个亲传弟子,除了首徒曾星沉闭关修炼外,老三、老五、老十留在北境历练未归,剩下的六个则火速的于宫中各地谋了差事。 执事堂、执法殿、多宝阁、藏石阁、拓源宫……虽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但洛江一系所谋之事,昭然若揭。 庄云州略跟师兄弟们沟通了感情,便回了忘道峰将今日见闻告知了阳明。 阳明却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庄云州顿了一下:“师父,您已经知道了?” 彼时阳明正盘膝坐在软榻上小心待处理一株二级源材,闻言笑了一声:“你以为师父在宫内这两百年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庄云州默了,他真的以为他师父就是那种疏狂豪放、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个性。 阳明见徒弟这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徒别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凤梧这手段太嫩了,仗着门下弟子接触不到上层,试图从弟子下手从而影响师父。可却忘了,这世间真正的决策权还是掌握在qiáng者手中,而能管理一峰的人又岂是突然兴起的流言可以轻易影响的?便是附和流言,多半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顺水推舟罢了。 而门下小弟子的担忧更不用理会,资源到手了才是真的,等时间久了,该明白的就会弄明白了。 ••• 抱朴宫江海峰 “师父,您叫我?”身着银边弟子袍的年轻男子恭恭敬敬的给眼前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行了一礼。 “把你派出去的人收回来吧。”洛江淡淡的看了凤梧一眼,“这些天你跟师兄弟们多出去叙旧就足够了,旁的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提。” 凤梧心里一惊,忐忑不安的问:“徒儿做错了吗?” “梧儿,你记住,你师公生平最看不起这些内宅争风吃醋般的手段。”洛江望着因为他一句话脸色瞬间煞白的徒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况你这样做虽让阳明名声有碍,但真正离间的确是宫内弟子。” “若放任不理,他日天资qiáng的瞧不起天资弱的;天资弱的,不服气天资qiáng的。祸起萧墙,宫风失格,抱朴分裂,则近在眼前。” “是为师的错,为师不应把你放在落渊城那个地方那么久。”洛江看着不知何时变得只会用这些小道的二徒弟,心里泛起淡淡的悔意。 便是潜龙在泥潭里困得久了,也会变成泥鳅。何况凤梧还算不上潜龙呢? 没了有心人的煽动,流言很快就如起来的那样湮灭下去,弟子们每日忙着修行、历练乃至于玩乐,并没有多少功夫用在流言上。 而宫内这些天的起起伏伏则被几个掌宫长老冷眼看在眼中。这一日,几人聚在魏芳处说起此事来,莫轻言轻笑一声:“这一局,洛江算是稍逊一筹了。回宫后机关算尽、绸缪不断,却比不得阳明儿戏一般的应对。” 阳明gān的事非常简单,他就直接堵在甘丹青的寝房门口,跟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一样,理直气壮的告状,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身为师者的脸面。 简单,粗bào,但是异常有效。 说起来几个长老都想笑,倒是赵昔年说了一句公道话:“虽然这次洛江家老二出了昏招。但洛江确有个优势是阳明比不了的。” “洛江的徒弟多,不说被召回宫的这几个在谋划来的位置上gān的还不错,他还留了四个在北境未归呢。阳明就只有云州一徒,还不善于jiāo际。民间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阳明一旦离宫,这宫内怕是群龙无首了。” 这话说的在理,纵使掌管宫务的莫轻言对阳明一系更有好感,也掩盖不了其实洛江在继承抱朴宫上更有优势这一事实。 这场掌宫长老们间的闲聊庄云州并不知情,从他师父被人攻讦开始,庄云州便也跟着想到了这一点。 阳明说过,离宫后会将任勉之留下负责维护宫内关系。任勉之虽然手段本领都不差,但有一点掩盖不了,他只是阳明的下仆,有很多时候,他出面派不上什么用场。 庄云州想了想,决定做件事——成立一个源术研究社。 第一百四十章 鉴宝大会 随着洛江的回归,阳明即将接替他的职务走马上任的消息也渐渐从宫内高层传了下来。因为忘道峰上丰沛的源力而常年住在忘道峰上修行了弟子们也差不多知道了这个消息。 在峰上同住了这么久,尽管庄云州常年沉迷修行和拓印修炼,并不如何出来跟师兄弟们jiāo际,但这么些年下来总归还是有些jiāo情的。况且庄云州为人温和,相貌出众,并没有阳明师者首徒的傲气,在峰上遇见什么难题寻他帮忙,只要不过分,他便也很热心。 因此,竟也有不少人提前邀约,给他送行的。 庄云州正好有意在离开前在峰内建立一个研修会,gān脆将邀约都应下,又选了个日子,变客为主,下帖请了不少人,为了增添趣味性,此次宴会的主题gān脆定为‘鉴宝大会’。 他特意在帖子中说明了参宴者可带些宝物,不管是珍奇还是无意间得到却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都可带来由大家品鉴一番。 说起来这种有主题的宴会在地球上并不多稀奇,什么睡衣派对,泳池派对,恐怖派对……就算是这样,大家还是对这种宴会还是很喜欢,就更别说是从未有人这么gān过的天泽界了。 因此看到这里,凡是接到了帖子的师兄弟们无不觉得新奇有趣,便是已经在考虑自家师父立场的人也经不住好奇接下了邀约。 毕竟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的炫耀欲其实还是很qiáng的,对外大家都说财不外露,可是抱朴宫不是燕南宫,师兄弟间却没有那么多讲究。 平常不少人若得了什么稀罕的玩意,都是十分愿意找亲近之人好好的显摆一把,享受着对方艳羡的目光,尽管面上还都谦虚的不行,实际上心里别提有多带劲儿了。 然而只跟几个好友同门显摆哪里能比得上这种诸峰弟子都在的场合?年轻气盛的,谁不想比旁人qiáng呢? 一时间,庄云州的宴会竟成了抱朴宫内新的谈资,就连峰主、长老们都多有侧目关注。 到了后来,竟有平时有矛盾的峰主、长老们将宴会当成了压过对方的机会,私底下暗暗的给徒弟塞好东西:“此物名含铁金晶,若使用此物,能将金系源术的威力提升两成——旁人我不管,XX峰的小兔崽子也要去,你给我把他压下去!别给师父丢人!” 一时间,得了庄云州请帖的人竟成了周围人的焦点。 而庄云州的请帖不仅给了各峰的金边银边弟子,便是之前收徒考核之中并肩作战过的不少未曾正式拜师的人也有不少接到了请帖。 都是当初给庄云州留下不错印象的人。 这么一来,参加这个宴会的人可着实不少,足足有近百人。 这还是庄云州入宫一来头一次举办这样规模较大的聚会,因为忘道峰上主人少而经常闲着找不到事情做的执事们接到通知后,那叫一个兴奋啊,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能把本事全都使出来。 宴会选在忘道峰山腰的一处粉杏林,粉杏树此时正当花期,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六瓣花朵你压我我压你的长满了枝头,细长的枝条亲昵的相jiāo,将整片林子蔓延出了一片花海,美不胜收。 一条小巧的瀑布自杏林尽头的山壁上留下,被人引导着在宴会中流出一道曲折而曼妙溪流,这溪流流出杏林,围着庄云州特意着人建的一块大大的石台而过,又回转过来,顺着山壁又往山下流去。 待客的蒲团软榻沿溪而设,为了保证人人都能望到对方,负责布置会场的执事不知调整了多少次,才设计出这么一个实用又不失风雅的溪流。 其中几颗花树被施了木系源术,花枝朝天高高伸出,将几块难得能显出源纹的连心留神石托在高处,便是供众人品鉴宝贝所用。 到了开宴那日,持有庄云州神识印记石贴的弟子们被统一身着白色汉服可爱童子引到各自的座位上,见到这样布置jīng巧的会场眼中都闪过新奇的神色。 到了位置上,众人便发现这宴会不仅内容奇特,就连席位也和寻常的蒲团软席不同。 地上铺着浅色的厚布,古朴案几后摆着的座位竟似被切掉腿脚的高椅,且不管是凳面还是椅背都被细布包裹着,里面鼓鼓囊囊的,瞧上去软绵绵的,有人试着坐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团云彩,再往后稍稍一靠,贴合腰部的涉及让人躺进去便有一种不想动弹的慵懒感。 “此物不错!”顿时便有人击掌大赞。 庄云州为主,身下铺着不同于众人的靛蓝色厚布,让人轻易的认出他的席位来,他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还请诸位不要拘束,随意即可。” 他声音不大,竟也传遍了整个席位。 照寿峰华师者门下花顺应看了看在众人席位旁种着的同音莲,笑道:“好jīng巧的设计。要找来百来株同一母株上的分株可不容易,不愧是忘道峰。” 同音莲这种灵植只要用上源力说话,周遭同株而生的莲花就会同时出声。而若想单同某一人说话也简单,用神念指引,就能连接特定的两朵,这声音并非广而告之,而是会传到离花朵最近的人耳边,连私密性都不错。 方才他便还想着这么多人的宴席坐的远的如何同主家jiāo谈,就见到了这样的设计,不由他不为庄云州的奇思妙想而惊奇。 不仅是花顺应,旁人也多有赞叹。 小童们将客人引入座位,便一个个退了出去。案几上空无一物,也无人来上酒菜茶点。就在大家惊讶的时候,一个个jīng巧的托碟顺着溪流飘了过来,里面盛着造型jīng巧的茶壶、酒壶。 那托碟上印着神识纹,标着酒茶的名称,有温吞的果酒、花酒,口感激烈的白酒,清淡回甘的淡酒,以及有名的各式茶水。 庄云州率先伸手取了一壶杏花酒:“诸位同门喜好不同,我不敢自专,因而这酒水餐食诸位便自取了——入口处的那株同音莲对着峰上的执事,诸位同门若有其他需要,也尽可吩咐。” 这样的宴客方式也着实是第一遭,众人更觉得有意思。 清澈的溪水中,一个个大小相同的莲花形托碟顺流而下,看着着实赏心悦目,而这样自由选择的模式更让人心中自在不已—— 这宴会就如同在自己的dòng府一般,不需照顾主家的面子,硬是饮下不喜的酒茶,吃下不喜的食物,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相同谁说话就同谁说话。 众多品类的酒水不断的流过,最开始这一趟的花托密集而数量众多,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哪一种。剩下无人取用的便又顺着溪流回转到终点,临时膳房便设在那处。 而站在宾客不远处的小童则默默的将众人的爱好记下,用传音石传回膳房,叫众人下次上菜之时好有个偏重。 jīng巧但繁杂多样的餐食一样样不停的流过,每一种的份量不大不小,照顾了男女之间的分别,而那碗碟也十分别出心裁,众人神念一扫餐碟便知此物名叫什么,使用什么材料制成,口感如何,着实体贴不已。 众人最开始的时候多少还有些拘谨,但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自在,酒过三轮便有不少人露出了舒适的神情,自在的同身旁的人jiāo谈。 而更有活泼的小弟子因陷在软软的椅背中不肯起来,又想取用餐点的,便直接用了源术。 善于驱使水的,便让溪流化作一只大手,举着餐碟直接端到手边;善于用土的,便在餐点流过时令一旁的土壤猛然伸出,插在碗碟下再收回,一路被土送到塌旁的;还有善用风的,卷着餐碟便飞到了案几上;用木的就更简单的,案几旁的小草,头顶的杏树都成了手脚。 这别具一格的用餐方式让年长沉稳的师兄师姐们含笑,若见到操纵jīng细的还忍不住叫好。 这可激起了不少人展示自己源术的心,而一些未曾拜得师父的外门弟子心念一动,也不再默默的低头吃喝。 其中一个源术为‘弓’的外门弟子,源力悄然兴起,扬手甩出一道huáng色光箭,正she中一壶酒的瓶底,那箭带着酒壶朝着他前方三个座位处的相熟弟子而去。 只听‘咔哒’一声,那酒壶jīng准的落在那人的案几上,落下的瞬间光箭刚好消耗完源力,那壶底更是没有丝毫损坏,是硬生生的被巧劲推送过来的。 这一手展现出来的深厚源术控制力着实让人侧目。 “孔兄,你最爱的花雕。”出箭的弟子扬声道。 被他称作孔兄的弟子望着他看过来的眼神,嘴角一笑,手掌平摊引向溪流,一朵jīng巧无比的杏花浮水而出,那颤巍巍的花瓣,根根分明的花蕊,jīng细如实物一般。那杏花举拖着一壶碧螺chūn,旋转着落回了那使箭弟子的案几上。 这份操控力也不容小觑。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两人对视一眼,遥遥对举,同时大笑出声。 擎苍、径流两峰峰主一常于弓箭,一常于控水,两峰峰主之徒也在庄云州邀请之列,见状,这二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些赞叹之色。 那孔、罗二人看着随意同旁人jiāo谈,实则不留痕迹的关注着两人的神色,见他二人点头赞叹,心头不由特切起来,若是能得两位师兄引荐,说不得他二人便会峰主、长老收入门下。 庄云州瞧着这幅画面,也不由露出了笑意,心想这一番安排总算是没有白费。 果不其然,此二人在宴会后果真得了自峰上的传话,说叫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安心修行,参加下一次的收徒大典。 二人接到传话妻时大喜,虽上面没有明确说明,可这话里潜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两年二人若能这般保持下去,离被收入门下也不远了。 当然,此乃后话,现在纵然庄云州曾考虑过这方面的可能性,却也没想到效果会如此立竿见影。 当初邀请的人选是庄云州细细斟酌过得,各峰的弟子同忘道峰没有矛盾的都请了,最低层的子弟预备役也邀请了一部分。 当初便是考虑到抱朴宫占地广阔,弟子繁多,收徒大会虽是最好的上升通道,但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一些人成为沧海遗珠。这些人又缺少展示自己的平台,硬生生蹉跎多年。 庄云州举办这个宴会,一方面是一次为由头提出源术修行探讨,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给底层弟子提供一个上升的平台。 往日他没有资本来运作此事,现在得了蓬鬼师者的传承,有了那数十个秘境的天才地宝汇集的财力做后盾,又有蓬鬼师者的源术传承作为幌子,他便可以设立奖励机制提升对众人的吸引力,还能大胆的提出一些新的理论和见解。 一来,这个研修会如果能办成,能大大提升他师父在宫中的威望,庄云州总想着在离开此地之前将阳明推到他想去的位置上。 二来,抱朴宫这么些年培养了他和方启灵两人,开办这个研修会,给宫内培养人才,提升战力,也算是对抱朴宫的回馈。 到了此时,开宴也有些时间,众人吃酒喝茶用膳的也差不多到了尾声。他拍了拍手,在不远处立着的小童子们便悄无声息的。上前将案几,上的杂物收拾妥帖了,收掉碗碟,留下酒盏。 自溪水上游流淌下消食清胃的鲜果榨取的汁液,五颜六色的果汁盛在造型别致的透明琉璃盏中顺流而下,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爱俏的女修们纷纷取来引用,被这滋味经验后,果断和左右安利,一时间,便是人人几上都有一杯。 庄云州轻拍了两下手掌,如沐chūn风的声音通过同音莲传到每个人耳旁:“我这宴会起的名字便是鉴宝大会,那总不能名不副实。” “贴上已说明,诸位即可拿出珍奇,亦能拿出自己也不曾知道用途的东西参与其中。这法子即是我提议的,那我就再给大家添点彩头。珍奇度能进入前十的,鉴别出物品用途的,我各有礼物相赠。” 庄云州拍了拍手,顿时十个温柔娇美的女侍者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着各色的源宝、源具、丹药、天地灵物…… 有不少东西便是连峰主亲传弟子都不易得到,众人的眼神霎时便火热起来,暗道这庄云州着实是大手笔! 庄云州对于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效果很是满意,他微笑了:“如此,我便抛砖引玉,先拿出一物了。” 庄云州伸手在储物袋上一抹,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他将这物品拿在手上,揉捏碾压,翻来覆去的玩弄了一遍,而后神念一扫,将探入离自己最近的连心留神石,将他拿出的物品形象拓入,360度无死角的展示了一遍。 那被杏花枝托举在高空中的五个连心留神石彼此相通,同时闪过了微弱的光芒。因五石位置分配得宜,每个人都能在不远的地方读取其中的信心,到也免得众人来回走动。 众人不约而同庄云州拿出的物品。上有着淡淡的源力波动,通体黝黑,且非常柔软,像是一团闪着光泽的面团,来回揉捏的话还能看出乌黑的液体在其中流转。 “此物是我无意间得到的,思来想去也未曾想起是个什么东西,可有同门能为我解惑。” 这东西并不是庄云州随意拿出的,确实是他好奇的东西。 当初拿到蓬鬼的秘境学令后,庄云州便检查了一遍,这掌令链接了六十九个秘境,至今尚能用学令开启的还有五十八个,另外是十一个不知是否因年代久远,已经湮灭在时空中了。 其中一个秘境中有一条gān涸的河流,河chuáng上铺满了这种不知是何物质的东西,当初他自秘境空间外向内看的时候,远远还以为是石油,兴起了好奇心,细看才发现是这种类似于胶的东西。 当时河chuáng已被这东西染的一片漆黑,让庄云州瞬间想到了墨汁,但奇怪的是,当他捡起这东西时却怎么也无法发挥它的效用,此次鉴宝大会,正好拿来询问。 参宴的众人将影像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都不津连连摇头,实在是这东西源力微薄,也并非什么灵物,天泽界物品众多,哪里认的过来。 倒是其中一弟子露出狐疑的神情,细细探查后,终于迟疑的开了口:“这东西,在下兴许认得。” 同音莲将这人的话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中,顿时讨论声停了下来,众人一致看了过去。 “原来是索平峰的陈华师弟。”庄云州准确的将他的名字叫了出来,“还请师弟解惑。” “海域中有一种异shòu,名字叫做焦赤,形状像个漏斗,长着四条长须。焦赤每隔一段时间变会从海底浮,上海面,因为水压变化,便吐出这种墨色黑球。魔球是海族拿来做染料的东西,遇水不化。” “不过,它得用火烘烤才会流出染汁来。” 庄云州眼神一亮,直接从旁边抓了一团土凝成了一个薄薄的石碗,将那墨球扔了进去,双手捧住碗璧,火焰在他手掌上浮上了薄薄的一层,烘烤着碗中之物。 很快,庄云州便发现那团胶装的物质果真开始缓缓融化,像是破了口的水球,浓黑的汁水流淌了出来。 他用手蘸取了一些捻了捻,眼神就是一亮,这东西是天然的墨汁啊!而且这墨汁中还蕴含着淡淡的源力,也不知若是用墨汁抒写源纹会不会有什么奇妙的变化。 要知道回宫后他用挖成的一级源材再次尝试拓印一级源宝,却发现拓印的难度竟是在纸张上的一倍。因为难度估计不足,他那次的拓印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至此,庄云州想起那次在玄黑宝塔第十二层的考核,心中忍不住涌起浓浓的后怕。若非玄白将所有一级源材损毁,他只怕也不会想起制作纸张,若不用纸张,只怕他还是过不了那最后一关,真真是yīn差阳错。 既然纸张能降低拓印的难度,那么加上墨汁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庄云州忍不住兴奋的攥紧了双拳。 “原来是海域之物。多谢陈华师弟!”庄云州qiáng自按捺住试验的心态,招了招手,一股华风便裹着一枚四级源宝落在了陈华面前。 出手就是四级源宝,这样的贵重让众人不由一惊,连陈华都没想到只是回答一个问题便有这样的收获,惊讶之余便是兴奋。 这可是四级源宝啊! 众人并不知这个问题对庄云州的意义,还以为是庄云州为了调动众人热情而特意为之。 不管如何这一手算是把众人参与的积极性彻底调动起来了。 当下便有几人同时拿出了自己准备的东西。 连心留神石内空间很大,足够几人同时输出影像,待几人留影完毕,众人便开始了品鉴。 而庄云州作为主持人,便令他们按照离主位的远近顺序逐一发言。 离庄云州最近的乃是潘侯峰上女弟子,名叫夏雨星。她开口的时候,连心留神石中有一处忽而亮起了璀璨的红光。众人被这亮光引去了心神,待细看去,才发现那个只有米粒大小的影像竟是一枚源宝。 “这是我外出历练之时无意间得到的一枚源宝,本体就只有这么大小,源材是矿物星辰碎。但这枚源宝中蕴含的是何种源术,我曾请教了门内好几位拓印师,都无人识得。” “多方探查后,这枚源宝不能吐水火,变金石,控草木,也未曾有任何防护的功效——它好像什么作用都没有。” 夏雨星用神念将那米粒大的源宝影像放大给众人看,庄云州看清那上面的源纹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竟是个甲骨文的‘小’,怪不得源宝本身如此迷你。 ———— >庄•引领时代的cháo流•云州~~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闹事者 天下源宝形状样子多各异,但如此迷你的倒是少见,着实让人新奇不已。夏雨星邻座的两弟子索性起身围在她的案几旁探头朝那源宝看去。 深色的案几中间有一个米粒大小的huáng色碎石,若非夏雨星自己说明,外加当真有源力波动,两人定然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东西。 夏雨星右边是养shòu峰的齐师兄,实在好奇不已,便有礼的问:“夏师妹,可否容我上手一观?” “师兄客气。”夏雨星将源宝递过去,“请。” 齐师兄用两指捏着那源宝端详了一会儿,手心源力缓缓凝聚,探入源宝之中,然而就像夏雨星说的那样,周遭什么反应也没有。 齐师兄并不死心,捏着它探入溪流,再次输入源力,小溪平缓的流淌着,除了流过他的手指时有了一些小小的波澜外,没有任何波澜。 它不跟水共鸣,就说明此源宝不是水系。 夏雨星瞧见他的动作,忍不住道:“师兄,木、水、火、风、金这几系我都已经尝试过了,我还拎着它赶过路,速度也未曾加快,身形也未曾变轻,这也并非步伐源术。” “那空间源术呢?” 夏雨星摇了摇头:“我曾将储物袋口大开,拿着它探了进去,也未曾令任何东西产生变化。” 这可真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啊。 齐师兄哑然,苦笑着把源宝还给了对方:“是我想多了,料想师妹这么些时日定然都把它研究透彻了。” 夏雨星连忙道:“我见识浅薄,哪里能想到所有的验证法子呢?” 此番画面,正落在抱朴宫正宫大殿的空中上。 甘丹青坐在上位,左右两边是宫内的几个掌宫长老,前些日子凤梧掀起的舆论cháo虽没惊起什么大的波澜,但也着实吸引了宫内大佬对这两派竞争的关注度。 尤其是庄云州又在不久后广邀各峰、外门子弟赴宴,更有个什么新鲜的‘鉴宝大会’,几位老人家也少有不好奇的。不过掌宫长老毕竟是祖字辈的人物,怎好自降身份亲去参宴,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聚到正殿中,劳烦宫主给开宴会实时直播了。 那宴会的布置jīng巧,不论是别具一格的侍者服饰,还是这种清雅又自在的宴请方式,甚至同音莲,连心留神石这样的巧思都让人看的耳目一新。 总管抱朴宫各类商铺的掌宫长老莫轻言更是看的眼神发亮,已经考虑着仿照此宴会在抱朴宫的酒肆客栈中推行了,暗自思索着,等宴会结束后定要招云州来细细询问一番才行。 而魏芳几人则对众弟子齐心协力研究源宝之事更为关心,眼见众弟子将那源宝你传给我,我传给你,想出各种验证方式却都不得法之时,就不由叹道:“当今已然是毕祖难出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研究下来,尚未找到用途的源宝还有几何?灵族已许久未曾听闻什么新鲜的消息了。” 魏芳口中说的‘毕族’乃是在灵族历史上写下浓重一笔的人物,原本身为奴隶的毕祖没有姓,就叫‘毕’,他是第一个发现祖源用途的灵族人。 《祖源历》中记载,三万年前祖源降临天泽界,火系祖源被天娜族所得。那时候正值冬天,身为天娜族奴隶的灵族人毕在天娜族主人的帐篷中侍候,却因研究了许久也未曾发现这东西的用途,主人便随手将祖源扔给了毕,叫他丢掉。 毕因为好奇,将自己的源力探了进去,却不想周遭的温度霎时升高了许多,竟让一旁的冰雪都开始融化。这种感觉让毕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火,然后他手中的祖源上便升腾起了巨大的火焰。 因为祖源,毕得到了主人的重用,并且脱离的奴隶的身份,成为主人帐下的一员大将。毕的事情在当时广受他族压迫的灵族中传扬开来,于是灵族们便也开始去寻找祖源,试验它们的使用方法。 到现今,众人已经摸索出许许多多的理论,比较普遍的研究方式就是激发源宝,探查周遭物品的变化,以此来推断它的作用。 待发现周遭变化后,灵族便会对源宝有一个初步的认识,根据天泽界意识和物质相关联的原理,这认识又会进一步影响源术的效果。若是认识的方向对了,那源术的威力就大,若是错了,源术的威力就会变小甚至根本用不出来。 这世间诸多源术都是这么一代代进过了无数的试验乃至是巧合而被发现出来的。也是因为这种实验方式,众人对源术的认识不同,哪怕是同一种源术也有威力大小之分,引发门派和源术正统之争。 魏芳的感叹让众人心有戚戚,赵昔年便安慰道:“研究源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此弟子能发现这罕见的先天源宝已是运气了,回头咱们将这源宝换来,jiāo由拓源宫值守们细细研究,说不得宫内就又多了一门不错的源术了。” “难。”魏芳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乐观,纵观历史,近几千年来偶然被发现出用途的源宝大多都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废源术了,能在这世道中护身的源术早就被前人研究透了。这也是众门派并不多看重未知源宝探寻以及研究的原因。 “我们且看吧。” ••• “我还是觉得这源宝应属水系,你仔细瞧这纹路,是不是同许多水系的源宝纹路有一些共通之处?”宴会上因为夏雨星拿出的源宝已然争的面红耳赤了,这是恒宏峰的一个银边弟子。 “师弟的看法我不赞同,方才诸位同门已试验过多次了,不管是对普通的水、灵泉乃至是药汁都没有反应。源材又是星辰碎这样的金土属性,怎么会是水系呢?”养shòu峰的金边首徒却不gān了,提出了反驳的意见。 “可确有相似之处啊?”恒宏弟子很是执着,揪着这点不放。 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论据,然而不管养shòu峰的师兄说什么,师弟就一句话:“确和水系源宝的纹路相似!” 养shòu峰师兄翻了个白眼:“……” 行吧,你自己玩去吧。 那师弟于洪瞧师兄避战,便自觉得胜,又开始朝下一个人推销自家的理论去了。 庄云州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恰在此时,冷不丁的有一人开了口:“于洪师弟之言,我听着很是在理。但庄师兄作为主人即不曾参与探讨,却在这里嘲笑诸位努力求索的同门,可是对此题不屑吗?” 此人之话并未特意连同庄云州身旁的同音莲,冷淡嘲讽的声音通过全场的同音莲传递了整个会场,霎时,整个会场都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坐在中段一溪流转弯处的银边弟子。 待看清了此人的脸,入宫年份长的几位师兄师姐眼中便闪过了然的神情。 恒宏峰的于洪性格很是执拗,听得此言便真以为庄云州是在嘲笑于他,脸色瞬间变了两变。 倒是庄云州不曾料到会有人在宴会上对主人发难,这人他倒是认识,落雨峰的一个银边弟子,尽管平日接触不多,但也曾经给他下过帖子说是要送行,因而这次开宴之时便也请了他,却不想如今此人竟是如此做派。 庄云州回忆了一下两人接触的过程,未曾想起何时得罪过对方。 大凡峰的卓巾帼乃是代钟琴最终定下的金边首徒,因两峰峰主的关系,对庄云州天然存着亲近,见他似有不解,便凑过去轻声道:“他是卫西苑,跟江海峰的二弟子凤梧是好友。他师父落雨峰峰主当年是被洛江师伯领回宫拜入宫主一脉的。” 这些往事庄云州倒是不知,卓巾帼这么一说,庄云州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以往师父和洛江师伯没有形成争势时,卫西苑对他也没有什么恶意,现如今却成了宴会的漏网之鱼。 看来之前此人下的帖子也并非存了什么好的心思。 面对如此诛心的质问,庄云州仍有礼的微笑:“这位卫师弟……” 这一个称呼便让卫西苑在身份上降了一等,尽管庄云州入门晚,然则确实峰主金边首徒,卫西苑乃银边,按照抱朴宫的规则,自当成为师弟。 卫西苑冷笑一声,毫不客气:“怎么,师兄是想用身份来压我吗?” 这种找茬式的攻击言论不由让众人皱眉,有同卫西苑熟悉的同门暗地推了推他,不明白往日不难相处的同门怎么今日转了性子。 却不知实则卫西苑也在心中叹息,今日宴会实在让人开眼又舒心,若可以,他也不想如此。可惜师父已经决议站在洛江师伯一方,命诸位师兄弟配合江海峰。 此前提出宴请庄云州便是凤梧的主意,不想庄师兄不曾赴他们的宴却办了这么一场大宴,请了诸峰有头脸的弟子,对此凤梧很是不安,总觉得此宴非比寻常,势要坏了忘道峰好事。 作为凤梧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又有师父的吩咐在前,卫西苑纵然心中有歉意,却也只能硬下心肠。 庄云州眨了眨眼,讶然的到:“师弟这话如何说来,莫非每一个称你为师弟的师兄都是要拿身份压你吗?”这一句话就让诸位师兄师姐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卫西苑还未叫糟,便听庄云州一笑,俏皮道:“你若这般想,那便真不好办了。不如师弟努力修行,早日成就金边,到时我定恭恭敬敬的称你卫师兄。” 这话说的众人轰然大笑,一扫方才气氛的凝重。 在坐的谁不知道恒宏峰的峰主曾放言,宏恒峰上的金边大师兄要得其他师兄弟一起举荐才可定下来,为此卫西苑努力了许久,为了拉票曾做了不少次冤大头可也未曾成功。 庄云州此言反击的正中要害。 被戳中痛楚的卫西苑脸色真的黑了下来,顿时把心中那丝歉意扔道了脑后,bī问道:“师兄的口舌倒是厉害,只是还未回答师弟方才的问题呢?!” 庄云州好脾气的一笑:“我并未嘲笑于洪师弟,相反,还甚是赞叹于师弟年纪轻轻却能提出自己的见解。” 于洪闻言,顿时脸色稍霁。 “至于不屑此题,那就更无从说起了。先前不曾发言,只是在思索而已。” “方才我笑,正是因为得了一些方向。”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长久的办下去 有了方向? 纵使是对方才的争论并不太放在心上的人也不由被这话引去了注意力。 “哦?”卫西苑嘴角掀起一个略带着些怪意的微笑,似嘲讽又似轻蔑,总之那表情带着一种浓浓的欠揍的意味,“那敢情好。庄师兄即是阳明师者的高徒,眼界自然是要高于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的。” 卫西苑此话一出直接攀扯到了阳明身上,一句庄云州眼界高已然是在向周遭的人暗示阳明在宫中地位过于尊崇,连带着他的弟子也比寻常弟子见识的好东西多。 他这话并非大面积的打击,因为源术师听了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毕竟拓印师在整个灵族是默认的地位高。他最终的目标指向的是师从宫内其他拓印师的银边弟子。 年轻人气盛思虑少,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想法,同样是独领一峰的拓印师,也没少为宫内的发展做贡献,怎么就独独忘道一峰地位独特? 这话中的挑拨不可谓不明显,效果也比较显著,在坐的已有两三个弟子脸上已经显出不自然的神情了。 而从秘境历练归来的于海欣也在庄云州邀请的名单上,见状柔柔一笑:“卫师兄这话说的。庄师兄眼界高也是理所当然的。阳明师者这些年往拓源宫送的源宝几乎占了宫内源宝任务的一半了,宫内赏罚分明,自然不会寒人心。” “且师者就庄师兄这一个徒弟,庄师兄又龙章凤姿的,师者自然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的。” “师兄自认不比也正常,毕竟赖师伯手中好东西虽不少,可徒弟也多啊,这么分下来……”于海欣又在卫西苑的伤口上抹了一把盐,掩口一笑,“不过,我相信师兄很快就能追上来独得师伯倚重的。” 卫西苑脸色一僵,眯起眼,目光如利刃一般she向于海欣。可惜于姑娘自小在抱朴宫长大,因天赋高,长得美,性格讨喜,小时候就很是受长辈喜欢。后虽在拜师上有些波澜,但入峰后又迅速得到了峰主师父的欢心,背后靠山硬得很,并不很怕这个连峰主首徒都没混上的师兄。 因此怼完人,小姑娘淡定的回视了一眼,并无半分惧怕之意。 卫西苑想起站在她背后站着的华师者以及存在感虽低但实则养育了不少宫内大能的育幼院长老、执事们,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如果真将她得罪了,说不得就得坏了洛江师伯的事,只得暗自忍下这口气,十分没有节操的道:“那就借师妹吉言了。” 他以非同一般的厚脸皮迅速的揭过了这茬,转而又提起庄云州之前的话:“师妹方才之话着实在理,可见庄师兄定然是研究出那源宝的用途了。这可是宫内天大的好事啊!” 他站起来,朝着庄云州深深一礼:“西苑就先替宫内众同门谢谢师兄了,这若是一枚攻击力qiáng大的源术,宫内尚未选好本命源术的师弟师妹们可就有福了!” 他突如其来的一礼着实让人猝不及防,卓巾帼英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是想把庄云州架在火上烤啊。 于是她毫不客气的开口:“卫师弟,但凡未知源宝的研究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云州只是说有了些方向而已,你就这般吵嚷,知道的,以为你对云州信心百倍;不知道的,定然要认为他妄自尊大。” “可我瞧你这番做派,怎么都不像是好意。你若是对这宴会不满,师姐我可以送你一程!” 卓巾帼性子素来直接,并不懂什么委婉,直接怼的卫西苑又是一噎,他目的未曾达成,自然是不肯离开的,只装作不明白:“师姐误会我了,我对庄师兄只有仰慕的份。且这宴会这般好,说不得须臾后宫中又有重赏要下来,人人都以接到这宴的请帖为荣。我怎舍得离开?只盼到时候师兄也要记得夏师妹的功劳才好呢!” 他这话换汤不换药,死性不改,卓巾帼脸色一沉,当下就要发作,却被庄云州拉住了。 “赏赐不敢当。”他慢悠悠的道,“但云州却有想将这宴长办下去的打算。” 他这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云州入宫六余年,说来惭愧,镇日忙于修炼,也未曾跟同门亲近。于宫,未有贡献,反而得了不少资源;于私,多得诸位长辈爱护,未曾有所回馈。” “在下不才,有些小聪明,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于源术上有些心得,呈于师父,也算是得了些赞赏。愿于这宴上同诸位共同探讨。” 他这话说的众人皆是一惊,说是共同探讨,可实际上谁不明白,庄云州是要将那些‘心得’公开传授! 火光电石之间,众人的心思已经不知百转千折了多少次。底层弟子尚不说,但峰中最受师父疼爱的弟子对于洛江和阳明之间的竞争都有所耳闻。 庄云州虽然说是他自己修炼的心得,可这话没有多少人相信,都以为是阳明师者假借徒弟之名行事。毕竟在两者的竞争中,阳明并不占优。 他虽在拓印一途名声大,可在所属二十八领的势力基本等同于无,洛江则不同;在说到宫内,这些年洛江虽在外打拼,可终究是入门早的大师兄,为人又一贯大方亲和,在宫内尽管没有阳明讨人喜欢,可终究也不让人厌恶;加之阳明性格素来自我,虽爱重诸位长辈和同门师兄姐,可在涉及宫主一位时,阳明这性子反而成了拉后腿的分数。 如今阳明离宫就任,若再没点动作,三十年后,就算拉拢些许外边的势力,宫内也要失守的。 这宴会许就是忘道峰上出的一招。 卫西苑心中警觉瞬间拉到最高,他打断众人的思量,沉声道:“庄师兄既要将宴会长久办下去,不如先解了方才的题目,也好叫众位同门见识见识庄师兄的本事。” “不然,若日后师兄办宴,只说一些众人皆知的问题,可不坏了忘道峰的名声?!” 卫西苑此番话已然不比先前那般绵里藏针,已然是赤•luǒluǒ的为难。 然到了这时,反而没有多少人露出反感的神色了,更多的人反而看向了庄云州。毕竟在不少人心里,这已然不是什么弟子之间的争论。 庄云州想要将这宴办下去,就得要先显出些本事来。也好让人知道,日后若是忘道峰的帖子送来,到底值不值得一行,毕竟在这种时候,赴宴与否也会让人想到站队的问题。 连旁观者都认为这是出自阳明的示意。卫西苑这种身负任务、本身又多思多虑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yīn谋论的他越发觉得定然不能让这宴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开完,要是庄云州在第一场宴会上就折戟沉沙,那下一场又有多少人会来? 毕竟许多人才不会理会你是什么个具体过程,他们只要知道结果就成了。 这个结果就是:忘道峰首徒在自家宴会上被客人出的题目难住,无法解答,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分享什么修炼心得。 这话一出,谁还要来这种含金量低的宴会,最多当成免费吃喝的游玩之地了。 可真得感谢夏师妹,卫西苑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在他心中从未想过庄云州能将方才那题解答出来的可能。 毕竟他虽承认庄云州天赋高绝,但天赋可以弥补修行的速度,却无法弥补见识和学识。 庄云州一个跟着阳明不过六年多,还是从小领地中的小城镇中出来的灵族人,平日里单单修行源力和拓印术时间都嫌紧张,能在短短这几年中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让人觉得惊骇了,他若是还能抽出功夫去探究未知源术的研究,那他卫西苑头割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夏师妹,可否借源宝一用?”庄云州并未理睬于他,转向夏雨星温和一笑。 “自然。”夏雨星gān脆的将源宝jiāo了出去。 她不过是潘侯峰上一普通弟子,上面的弯弯绕绕并不太明白,最多也就是好运捡到了一个未曾有人发现过用途的先天源宝,便是察觉到了这场中的异常气氛,也只做不明白,谁胜谁负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多谢师妹。”庄云州弯眼一笑,整个人光风霁月,那清俊的容颜简直能让人看傻眼。 于是夏师妹便迷迷糊糊的想,这场还是让庄师兄胜了吧。 庄云州并不知这个小师妹心中因为一个笑容已经倒戈到他这边,将那米粒大小的源宝摊开在手心,笑眯眯的道:“师妹运气着实不错。看着源宝上的宝光浓度,已经能算得上是一枚三代先天源宝。” 夏雨星点了点头。 卫西苑当下便嗤笑了一声:这不废话吗?谁还看不出了。 庄云州没理会那声明显的嘲笑声,接着道:“诸位同门已经将各类源术试验了一遍,都未曾有所得。云州便想着是否忽略了什么,多番思索后,我想到了一点。” “大家都从源材的属性上着手,可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源宝的体型——它太小了。” “小?”卫西苑哈哈笑起来,“我当庄师兄有什么高见。哈哈……这可真是……” “庄师兄,星辰碎就没有超过一粒灵米的,可不是小?幻天沙还更小呢,但它却是土系源术的源材。” “哦?”庄云州微微一笑,忽而将激发了‘小’字源宝,神念操控着源宝的力量瞬间笼罩了卫西苑。 “哈哈哈哈……”还在肆无忌惮大笑的卫西苑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左右一看,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他周遭的物体不知怎么的都开始疯狂的长大,不一会那原本只到他膝弯的案几竟然已经长到了他的头顶,而且还在持续的长高。 那原本只是足够他坐的粗布地毯,看在与他来看已经成了一片广阔的平地。卫西苑吓得面如土色,条件反she的开始寻找同门,往左看去,却看到一只比大船还大的黑靴,头顶传来的人声犹如平地炸雷,震得他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变小了?” “竟是这般作用?!” “太不可思议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下一代可期 周遭惊声四起,卫西苑仰起头,霎时看见一圈硕大的人头,他们弓着腰,张着血盆大口,略有些口水丰沛的,张口便如下雨般,卫西苑尚未反应过来,头上便落了碗口大的‘雨滴’。 被带着些粘性的水浇了一脑袋,卫西苑意识到那雨滴是什么后,着实被恶心的不轻。眼见又有人喷出口水,再顾不得什么,迈开两条小腿跑来跑去,躲避着那些从天而降的‘人祸’。 到了现今,他哪里还察觉不到不是身旁之物变大了,而是他自己变小了。虽怒火大炽之下,却也忍不住泛起些心惊,庄云州的修为如今竟依然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被施展了源术,竟到了中招之时还毫无察觉! 用神念细细扫过一遍,卫西苑这才意识到身上裹着的源力不过薄薄一层,霎时源力bào涨,冲刷掉了庄云州笼罩过来源术,身体也自小而大,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模样。 他怒目瞪着庄云州:“想不到庄师兄这样的人物也会对同门下手!” 庄云州温和一笑:“不过是玩笑罢了,师弟何必太当真。说句不当的话,我若真动手,师弟还能这般轻易的挣脱?” “是呀,卫师弟/师兄,跟你玩笑呢。我倒觉得还挺好玩的,若是庄师兄得了空,我也想拓上一枚来玩。” 一旁数个师兄师姐相继帮腔。 今时不同于往日,在任何人手上都未曾显出功用的源宝却果真被庄云州用了出来,不管这是忘道峰设的局,夏雨星师妹是个托,还是庄云州自己本来就有本事,都证明了一件事,忘道峰是真的准备拿出些真家伙来拉拢各峰! 至于阳明和庄云州赴任后的宴会举办问题,换了旁人兴许会烦恼不已,但忘道峰源宝无数,便是身在万里之外,也不怕无法jiāo流沟通。 卫西苑听得这些话,哪里还不知道大势已去。 如今庄云州手中托着源宝,笑吟吟的望过来,卫西苑也不得不认栽,他到底是一峰中得脸的银边弟子,并不愿意做那等耍赖之事,只看着庄云州缓缓道:“庄师兄果然好本事。” 这话虽带着些yīn霾,可到底也是有些真心。 旁人都猜测夏雨星可能是忘道峰安排的棋子,但卫西苑知道不是。 因当年夏雨星捡到那枚未知源宝之事,恰好落雨峰上一弟子经过,还曾同他感叹过这事也不知是好是坏。这么一枚三级先天源宝,等阶不低,却不知是何种威力,为了鉴别它到处撒源晶,问门路,连自己的修为都被耽搁了些许。 如今开宴后,夏雨星站出来的时候,卫西苑一眼便认了出来。 离她捡到源宝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夏雨星没少为了这枚源宝奔波,如今还未曾有头绪,是以卫西苑才会这般肯定的拿话头去堵庄云州,那是自心里头料定了他无法开解出来的。 可谁能想到,这人在短短六年多的时间不仅同时修行了源力和拓印术,还能抽空涉猎源术研究的? 如今庄云州就做到了,便是现在已经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对家,卫西苑在心底对庄云州的本事确是认同的。 怪不得坊间曾有传言,说宫主有意劝说阳明师者多收几个徒弟。阳明却道,若说弟子,云州一人便抵得上半个抱朴宫的弟子。 大约教了庄云州这般的徒弟,旁的人就更难入眼。吃惯了山珍海味,冷不丁换成青菜小粥,便是向来宽和之人怕也要皱上几次眉毛,何论阳明这般疏狂自我的人呢? 眼看宴会无法阻止,卫西苑便不再螳臂挡车,转而与旁人吃酒喝茶顺便说小话去了。至于说了什么,却无人能知。 夏雨星现在几乎是用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庄云州了,她未曾想到困扰了自己三年的难题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解决了,她已经到了要挑选本命源术的年纪了,本该早做决定,一面夜长梦多。 可午夜梦回间,那枚先天三级源宝始终在她脑袋中不停的晃dàng:……万一呢,万一是个攻击力超qiáng的源宝呢?放弃岂不可惜。 就这么着,夏雨星不停的给自己找理由,最终还是拖到了现在。这宴会就是她最后的放手一搏,若无法,就只能另选本命源宝了。 如今庄云州解了揭了这源宝的真面目,倒是让夏雨星心头再次火热了起来,她深深的行了一礼:“还请师兄教我。” 庄云州扶了她起来,沉吟了一下道:“若我没猜错,这枚源宝便是可以使物品变小。师妹知道,但凡世间源术施展出来的威力同源术师的神念又关。” “这关联不仅仅是神念力量的qiáng弱,源术师操纵神念的jīng细程度,还有便是对源术的理解。” 硬要说起来,源术实际上非常的唯心主义,甚至有些类似于西幻中圣骑士的设定,对上帝的信仰越深刻,神力便越浓郁。而源术则是依赖于对‘字’的理解,越贴近这个字的意思,越相信自己的理解,用出的源术威力就越大。 源宝像是上了好多把锁的力量之门,‘正确理解字意’则是钥匙,理解的越深,门上的锁便解开的越多。 这便是为何众人先前都未曾用出这‘小’字源宝的原因——他们从未意识到这枚源宝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我方才便一心想着将师弟变得同这星辰碎差不多大。不过,还是没成。”方才卫西苑只变成了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小人。 庄云州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遗憾,想起方才那个在地垫上跑来跑去的刻薄师兄,夏雨星忍不住捂住嘴偷笑了两声。 “这源宝即是这么用的。不如我们试试其他?”其他人也都伸着耳朵听着庄云州的话,听闻他说了自己的理解,更好奇的是这源宝是单对人有用,还是对其他的东西也有效。 庄云州以眼神询问夏雨星,毕竟这源宝的主人是对方。 夏雨星对这源宝刚有些眉目,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指点的机会,只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修为不高,怕用不出这源宝的威力来。还是劳烦庄师兄了。” 庄云州正是要证明自己的时候,怎么会不肯,直接请了卓巾帼:“我记得师姐擅长控火,可否凝出一粒火球?” 卓巾帼二话不说,右手一张,一团脸盆大小的火焰腾冉而出。 庄云州手心中的源宝闪烁了一下,卓巾帼顿时感觉到自己的火球力量飞速的被抽离,那原本脸盆大小的火焰在庄云州的源术作用下,飞速的缩小,到了最后甚至不如一根蜡烛上的火苗大。 卓巾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抬手将那火焰扔了出去,落在一旁的树皮上,连个焦痕都没留下便湮灭了下去,眼中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叹道:“好厉害的源术。” 她自己的火球自己知道,刚才那一个扔出去,毁了这一片杏林还是不成问题的。虽说方才也有自己未曾采取任何措施的原故,可这源宝也着实厉害,竟能将源术也变小。 夏雨星看到那火球在飞速缩小的时候,心脏就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砰砰砰’跳动起来,这虽不是一个攻击性的源术,可却能称得上是极品的防护类源术了。 若同他人争斗时,不管对方是使刀还是使剑,用火还是用水……统统都给他们变成只有米粒大小,甚至于连源术师本人都能在猝不及防下中招。 以后参加历练,若是遇见仗着体型庞大欺上门来的异shòu、异植那就更不用说了。 夏雨星能想到的,众眼界高的弟子更加能想到,而且想得更多。一时间,众人看着这个姑娘的目光中满是艳羡,捡到这样的源宝,这可真能算得上是超绝的运气了! 夏雨星也是兴奋到不行,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尖叫的欲望,她眼神亮晶晶的望着庄云州,还未来得及道谢,又见庄云州沉吟了一下道:“卓师姐能否再凝一枚火球?” 卓巾帼并不清楚他想gān嘛,但仍旧依言做了,同先前一样大小的火球浮现在两人之间。 庄云州眼中眸光一闪,源术笼罩住火球,那火球不出意外的也开始变小了。 察觉到火球变化的卓巾帼再次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霍然抬眼看向对面正认真控制源术的庄云州,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说。 她这番表情落在旁人眼中,引得不少人探究。 “卓师姐,怎么了?” 卓巾帼没有回答,只将那个同样变成只有烛火大小的火球轻轻弹了出去——那火苗刚蹭上树皮的瞬间,那株杏树就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 众人不由倒抽了一口气,哪里还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正是因为那火苗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加上火本就克木,直接将那树木气化了。 卓巾帼将那枚小火苗招了回来,放在手心,柔柔的小火苗羞涩的在她白嫩的手心中摇曳着,但那威力却不由让人胆寒。 “同样的大小,这是为何?”卓巾帼不解。 庄云州笑:“第一次,我只想着让师姐的火球变小。第二次,我将师姐的火球体型压小了。” 所以,一是散逸,那火球被缩小的那个样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威力了;二是压缩,总能量未变,体积却压到那般小,内力积压的力量就变得狂烈起来了。 “所以,这不仅可做防护类的源术,还可做辅助系。”卓巾帼眸中异彩连连,“果然是好东西!” 抱朴宫正殿中,魏芳掌宫长老定定的看着画面中含笑的青年,缓缓道:“不过这么会儿功夫,不仅摸索出了这未知源宝的用途,竟还参悟了两种用法……” “这孩子,比阳明说的、比我想的还要出色。” “我抱朴宫的下一代已然可期了。”魏芳话中的深意被另一长老绕海中停在耳中,不由悄然变了脸色。 第一百四十四章 欢乐宴会 抱朴宫除了宫主外,还有掌宫长老七人协理宫务,这七人虽未曾认认真真的排过名,但魏芳不管从资历还是本领上,都能算得上是七个掌宫长老中的头一份。 因而,他的意见对于决定下一任宫主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魏芳一贯是个沉稳的人,喜怒皆不行于色,并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每逢宫主询问,也是且走且看的态度,旗帜鲜明的表示只看表现,不谈感情。 他虽如此说,但绕海中毕竟跟魏芳共事八十八年,对他的真正心意总是能猜出些来。 魏芳其实更看好洛江。 当然,这并不是魏芳对阳明有意见。相反,作为一个长辈,魏芳相当欣赏阳明。 认为他为人疏狂不羁,重信重义,才智修为都是上上品。可这也恰是魏芳并不认同他作为宫主的一面,阳明此人爱憎太过分明,行事常常不太计较后果。 喜欢的时候哪怕是祖源都能拱手相让,可讨厌的时候,下手也决不手软。对待自家长辈尚且有所收敛,但对待旁人,爱憎转换却非常快。 但凡发现你身上有让他不喜的地方,他便不愿再亲近。疏远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若惹他心烦,那便有你好果子吃。所以,能被阳明认可为朋友的,不多。 这样一个人,并不适合掌管一宫。 如同人间的帝王,掌管一宫也需宫主摒弃私欲,公平公正,对外既要能居高临下,qiáng势压制;又要能审时度势,低头矮身,谎言和虚伪更是伴随一生。 能做到上面所说的实在不易,因而历任宫主少有从大家族中出来的人物,多是少牵绊之人。现任宫主甘丹青为了防止自己私心泛滥,甚至一辈子不娶妻,未生子。 可如今,魏芳竟说出那样一番话,隐隐有改观之意。 绕海中曾听闻早先年各族尚有王朝之时,存在皇帝对继任者不甚满意,却仍旧未改主意的故事,这都是因为皇帝虽对儿子不满意,却十分看重孙子。皇位与其说是给了儿子,不如说是为孙子准备的。 而如今,魏芳恐怕起了相同的念头了。 阳明和洛江素有仇怨,这点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若洛江成为宫主,衡量利弊下,许不会对阳明师徒二人如何不利,可阳明再想这么自在却也不能,庄云州更是百分之百不会成为宫主的候选人。 实际上,选这二人时也有长老提出不妥,若非宫内挑来拣去,最终发现还是唯有洛江和阳明二人适合,甘丹青也不至于摇摆许久还是定了下来。 最终定下的原因有三:一则两人皆与各大家族领主牵扯不深,没什么掣肘;二则在同辈中各领风骚,不至服不了众;三则两人皆是能以抱朴宫为重的人,便是有所仇怨,也绝不靠损害宫内利益的方式排挤对方。 是以,之前凤梧掀起的舆论cháo才会马屁拍在马腿上,不仅没被洛江赞扬,反而被斥责了一番,倘若真掀起了亲传和普通弟子之间的对立,损了立宫的根本,那才是真正的坏事。 绕海中望着场中毫不吝啬指点同门的俊秀年轻人,绕是他先前暗暗属意洛江,却也不得不觉得魏芳此言着实在理。 这孩子可堪大任。 ••• 庄云州演示完毕后,不仅是源宝拥有者夏雨星,便是其他弟子眼中也一样亮起了光。 抱朴弟子素来亲如一家,但凡得到新的源术,对宫内从不藏私,想来不久之后,拓源阁和多宝阁就有这个源术上新了。 当然,最高兴的当然还是夏雨星。因为作为源宝的拥有者,她不仅能得到不菲的奖励,日后但凡有弟子拓印或兑换此源宝,宫内所得的宫分都会自动的划拨给她一部分。 也就是说,日后她的修行再也不用省着来了。且,一旦将这源宝拓印为本命源术,她在峰上的地位再也不是平平了,只要她能将这个源术修习到一定的程度,不管是出门历练还是完成任务,都会成为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庄云州手心中的源宝递归给夏雨星,笑道:“恭喜师妹了。” 夏雨星宝贝一样的小心将源宝握在手心,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再三致谢:“如果不是师兄,这源宝便是明珠暗投了。师兄之恩,雨星铭记于心,若有差遣,莫敢不从!” 庄云州浅笑:“这便不用了,大家都是同门,本就应该是守望相助,师妹太见外了。” 夏雨星没再言语,只是笑了笑。可在场的都看得出来,她这神情,明摆着若是日后庄云州有用的着她的地方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 庄云州暗叹了口气,温和的开口:“即如此,不如师妹收取了这源宝,让我取些源种吧。” 夏雨星璀璨一笑:“只要是师兄,源种管够!” 庄云州莞尔点头,又叮嘱道:“仓促之下我也只摸索出这些用法,但我总觉得这源宝应有其他的用法,还望师妹细细思量研究。” ‘小’字的甲骨文非常简单,只是三个品字形排列的竖点,本义是细微的沙粒。后衍生了好几个意思,庄云州先前做的第一种便是取自‘规模、程度、qiáng度不大的’的这一层意思,使得那火球的威力减弱;而第二种则是取自‘形体、空间规模不大的’这一层意思,压缩了火球的体积,使它爆发出更qiáng的力量。 但‘小’字的本义尚未被他使用出来。他估摸着,若真取了这一层意思,许能将源术笼罩的物品化为沙粒,实可谓是一种攻击类的手段。 可这一层他却不能说明。 因为这源宝是一个未被灵族发现用法的源术,他以‘观源材微小’为理由,指出这源宝兴许是能将物体变小已经是极限,再深入却是不能了。 真提出了,众人问物体化沙的法子又是哪里来的依据,他就真无法回答了。 夏雨星听了他的嘱托,神色一肃,整理衣衫,竟对庄云州行了一个半师礼:“雨星记住了。” 庄云州连忙退开不受,却被卓巾帼按住了。 这一礼,庄云州着实受得,他今日这番指点,兴许改变了夏雨星日后的命途。 被卓巾帼这么一按,庄云州再行躲避之时,夏雨星已然行礼完毕,退到了一旁。 庄云州暗自叹了一口气,再次对于一个威力qiáng大的源术对源术师的影响力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小’字源宝的品鉴算是到此结束。见证了一个从未被发现的源术的诞生,让在座的诸位即兴奋又自豪,对接下来的品鉴充满了期待。 不过,这样的源宝也只有夏雨星一人拿了出来。后来的便是各式宝物以及各种众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稀奇古怪的物品。 这其中有些被人认了出来,有一些却实在偏僻古怪,而这时庄云州又显出了他那非同一般的博学,竟能将许多寻常源术师都不曾见过的东西说的头头是道。 “……此物名叫滚地帘,对灵族来说毫无作用,且拨开之后奇臭无比,果实中的汁液也对我们有毒。不过,对地灵族来说,此物却能够提供它们一种必须的元素。日后遇上了,可用它换取地灵族养的洋花鱼,能增qiáng我们的骨肉qiáng度,是个好东西。” “……这是丰田白鑫。着陆族的贵妇喜欢用它们做首饰,是一种贵重宝石。可去着陆族开的铺子中换他们制作的宝器,着陆族的宝器也是西境有名的特产。” “这是……” “此物……” 庄云州如数家珍的说着这些东西的来路、特征和作用,末了还能指点众人如何发挥它最大的作用换取所需之物。 众人先还胡乱猜测,抢着回答,到了后来都沉浸在庄云州的详解中了。 这宴会的气氛越发热烈和谐,尤其是尚未正式被收入门徒的弟子在这里见识了太多不曾见过的东西,增长了不少见识,更懊悔不已的感叹:“若是早早有这样的宴会就好了!” “你们不知啊,那滚地帘我先前外出的时候遇上了,好大的一片,可惜我眼瞎,空入宝山而不识。白白làng费这大好的机会!” 庄云州这般博学的一面是众人先前未曾料之的,在jiāo谈的间歇间,卓巾帼还笑着打趣他:“好你个庄云州,藏的可够深的,竟知道这般多的东西,先前竟还一味瞒着!” 庄云州笑回:“我不过是爱往藏石阁跑,那才是天上地下无所不有的地方。”只不过他有超忆症,见过的东西都能记下来罢了。 卓巾帼听了更是笑个不停:“旁人去藏石阁都是兑换前人的源术心得、源力功法、还有源术传承,唯有你一去藏石阁就往第一层一钻,专看各种奇闻传记、历史传说,都成‘金边弟子另类事迹’中的一绝了!” “金边弟子另类事迹?”庄云州疑惑。 卓巾帼点头:“咱们抱朴宫现今总共才五十六个金边弟子,算是宫内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底下的师弟师妹们好奇议论自然不少。” “你同方启灵师弟又是被阳明、镜泊两位从未收过徒的大能收入门下的。可想而知,盯着你们自然不少。再加上你们两个也着实有趣,入宫没多久便有了自己的事迹。” “因你二人为好友,就被并称为‘二不’——所谓‘不学无术庄云州,不见踪影方启灵’。” 庄云州想起当年旧事,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确实贴切。” 那时候他忙着了解整个天泽界,看的多是被修者看成是消遣的历史传说、名人传记、博物见闻,看的连师父都忍不住过问了。而启灵就更不用说了,从入宫到现在,在宫内呆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三个月,出来的时间就更少。 想到这里他不由好奇:“那卓师姐可有事迹?” “有。”卓巾帼点头,面不改色的道,“男扮女装卓巾帼。” “……”庄云州看着身着一声男装,将头发梳成男子样式,显得格外英气的师姐,啥话也说不出来。 卓巾帼抱着一坛酒‘吨吨吨’灌了好几口,而后豪迈的把酒坛砸在桌上,笑道:“师弟师妹们很可爱吧?” ……是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抱朴源术研究探索会 庄云州的宴会在抱朴宫一举成名。 回去后,参宴的弟子将整个宴会描绘的绘声绘色,什么满树的桃花,新奇有趣的上菜模式,美味好吃的茶点酒水,以及让人格外自在体贴的感觉…… 而在鉴宝大会上见识的各式宝贝让人说起来那更是滔滔不绝,更遑论还有夏雨星拿出的那枚三级先天源宝后那一波三折的发展。 不仅说的人是热火朝天,口水四溅,听的人也是双眼放光,待听到庄云州一下便将那源宝的用法破解之时,惊叹的长大了嘴巴,而再听到他一连使出两种用法的时候,更是拍案叫绝,恨不能以身代之去看看当时的场面。 当然热闹的再厉害也只是热闹,听的人听过也就罢了,毕竟同自己的关系不大,也只是纯然羡慕了两下。然而过了几天,当去参加了宴会的孔姓、罗姓弟子被擎苍、径流两峰看重的流言传来后,众底层的弟子便彻底坐不住了。 这可是事关修行前途的大事!收徒大典说来公正,可参加的人太多,即便你表现不错,但万一就是很倒霉,没有被关注到,落选也是常事。所以,历次大会,看的不仅仅是本领,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些运气。 多了这么一个宴会,对于参加的弟子而言就相当于是多了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若是能将提前入了诸峰各师兄的眼,被举荐到峰主、长老处,那么只要表现不差,被收为门徒,基本就稳了。 而对于各峰金、银二边的弟子而言,庄云州定下的下次大会方才是重中之重。 而被庄云州选为第一个研究目标的乃是控木术。 汉字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独特的来源和发展。天灵族却无法准确的辨别一些意思相近的字所形成的源术,因而大多统称为控木术、控火术、控风术、控土术…… 抱朴宫除了‘宇’字祖源,第十层拓源阁原本还藏着三枚祖源,而‘枯’字祖源和‘风’字祖源,不幸已全认庄云州为主,唯一幸存的那个就是‘木’字祖源。 所以,宫内许多弟子用的都是‘木’字源术。只不过,每一年自祖源所诞生的先天源宝远供应不少这么庞大的人群,是以,不少弟子在外历练时若遇见其他控木源宝,也不会死脑筋的一直等空内的空额。 这就导致了虽说都是能控木的,可有些人去藏石阁兑换回来的前人关于控木术的技巧和心得却似乎有哪里不对。用起源术来总不如旁人更加得心应手。 庄云州就准备借由此,开始慢慢纠正宫内乃至灵族对于源术的粗bào归类。 他给接下来的要举办的大会起了个正式的名字——《抱朴源术研究探索会》。 谁也不知道这个在抱朴宫上第一次开办时并没有很多人参与的大会,成了整个灵族源术研究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 向言明乃是被抱朴弟子带回的弃婴,在抱朴宫长到二十岁,因为资质实在一般,启源好几次都未曾成功。连育幼院的长老都委婉的劝他不如同执事堂的执事们打好关系,与其执意修行,还不如去抱朴宫名下得到市坊做个小管事来的好。 但向言明并不甘心,他自小在抱朴宫长大,看着无数从育幼院走出去的师兄师姐们纵横各地,呼风唤雨,纵火操木,活的波澜壮阔。去市坊做管事确实能衣食无忧,但生活却太过平庸,并非他所想要的生活。 向言明咬牙没有放弃。 他心知自己这样的资质,要令祖源垂怜赐下先天源宝是不行了,因而gān脆靠着这些年在执事峰打杂积攒下来的宫分同一师兄换了一个六级木系源宝,终于在第四次尝试的时候,靠着这个源宝启源成功,成了一个控木的源术师。 然而,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用出来的控木术总是比不上旁人威力的一半,和旁人一同出任务总是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愿意和他一起出任务了。 这让向言明很是沮丧,终是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了。他曾经一度想过若是拿着当初换取源宝的宫分打点一下,现在是不是也不用这般受人冷眼? “……阿明,你也很勤奋,也很听话,但是我们这次实在是已经够人了。要不你去找找其他人试试?” “跟他说那么委婉gān什么?就该直接告诉他,他实力不够,我们不想要一个累赘就行了。” “他根本就不适合当源术师!” 也许……他是真的不适合当一个源术师吧。 向言明在院落中望着天空枯坐了一会儿,最后咬了咬牙,推开院门,就要去执事峰寻当初做守门童子时非常关照他的执事长老,还是去市坊做个管事吧。 正在向言明要往外走的时候,腰间挂着忘道峰腰牌的小童子拦住了他:“可是向言明向师兄?” 向言明狐疑的看着只到他腰部的小女孩,迟疑的点了点头:“是我。” 小童子裂开缺了两颗牙的嘴巴开心的笑了,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扒拉出一块白玉牌举了过来:“这是我们大师兄给向师兄的请帖。五日后,忘道峰杏林,恭候师兄大驾。” 向言明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洁白无暇的玉牌子,几乎觉得恍在梦中。 近些日子大家都在说庄师兄的宴会,听说这一次的大会是专门针对控木术的,不少源术为控木的同门都期待着能接到庄师兄的帖子,其中不乏在底下小有名气的外门弟子,都盼着能接到帖子,在这大会上一举成名,成功被大能收入门下。 向言明也曾偷偷的期待过,不过他自诩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本事,接到帖子是不可能的事情,因而只是起过那么一丝念头就放下了。 如今他看着几乎递到自己眼前的帖子,竟有些不敢接了。 小童子见他只定定的看着帖子,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踮着脚把玉牌往上送了送:“师兄,向师兄……” 向言明这才大梦初醒,慌乱的双手接过玉牌,用近乎语无伦次的声音道:“我……在下……一定去,一定准时去!” 小童子可爱的点点头:“我这便去回师兄。”而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眼见那小童子的背影变成小小的一个再也不见,向言明才恍恍惚惚的回了院中,至于执事峰,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其他三人身上。 而这四人皆是在外门弟子中控木术使得一塌糊涂的,此时被传扬出去后,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在外门弟子中掀起了一阵议论,完全不懂庄云州挑人的标准。 出了这些人,外门弟子中,庄云州jiāo由任勉之散出去三十张请帖,除了表明持贴之人要是控木的以外,并未特别指明。而凡在宫内的金边、银边弟子中有善控木的,他都送了一份出去。 到了大会举办的那天,来着共一百三十七人。 同样是在杏林,此番再来,杏林的中的景色又有不同,原本一整片全是粉杏的林子被庄云州挪出了一片空地来。 一百三十七株呈现扇形分布的粉杏将自己开满了花的枝条jiāo叠垂下,编成了一百三十七把秋千椅,且一排比一排要高一些,确保前方的演示台一览无余。 受邀之人持着庄云州的帖子陆陆续续的到了,女子对这满是花朵的秋千椅大多爱不释手。倒是稳重的师兄们有些不习惯,不过大家都是控木的,询问了一旁的侍者后,也没有客气,手掌拂过,纷纷将椅子变成了想要的样子。 巳时一到,庄云州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前方的演示台上。 众人起立,互相见了礼,庄云州便请人坐了下来,笑道:“感谢诸位同门拨冗莅临。在下不才,牵头举办这场抱朴源术研究探索会,望和诸位共勉。” 公式化的开场白后,庄云州直接进入了正题:“今日会议主要的研究目标乃是‘控木源术’。天下源术多不胜举,单单靠操控草木的源术就不少。可都是控木术,有些人用出的源术就威力qiáng大,而有些人便十分不理想。诸位可曾想过是什么原因?” “用不好的,自然是源术师的本事不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其他人多有赞同。 “源术师本事不行……”庄云州点了点头,“确实,源术的威力同源术师息息相关。” “不过……就真的只是源术师的问题吗?”他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台下四起的疑惑声,扬声道:“可否请孔希德、孟尝是两位师弟起身。” 孔希德、孟尝是两人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据我所知,两位乃是同门,只不过一个是拜师后洗去原来的源术而后修习的控木术,另一个则是先习得的控木术,后才拜入风机师伯门下。如今两人都是大城主境圆满,神识境界第一时,木系源术都是四代,可是?” “是。” “风机师伯一视同仁,传授的东西也是一样,对吧?” “是。” “可,你们师兄弟对战之时,孟师弟却总是逊于孔师弟,无一例外,对吧?” “……对。” “难道是孟师弟日前偷懒并未好好修行控木术?” “不是,孟师弟修行最是勤勉不过,说起来,我自认不如。”孔希德替苦笑的孟尝是回道。 孟尝是叹了口气:“许是我对木系的领悟力比不得师兄吧。” 庄云州摇了摇头:“我曾问过风机师伯,他并不认为孟师弟的悟性比孔师兄低。” 这话风机也曾对孟尝是说过,只是现实摆在面前,孟尝是只当是师父的安慰。 庄云州请他二人坐了下来:“修为境界相同,源术等级相同,悟性也相差无几,一个更加勤勉,可勤勉的却比不过另一个,诸位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是为什么?以往大家都粗bào的把问题归结于源术师自身的问题,或许是悟性不足,或者是操纵力不足,再或者就是战斗经验不足……总有的说法。 可如今,真真将两个案例放在众人面前,大家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这是因为,两位师弟所用的并不是同一种源术啊。”庄云州最终说了出来,霎时掀起了千层巨làng。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木系分支源术 “不是一个源术?” “即都能操控草木植物,又怎会不是一个源术呢?” “纵然源纹是有所区别,但祖源赐予源术的时候,哪怕同代的源术源纹也本就不同,庄师兄如何能说明呢?” 层出不穷的质疑询问一股脑朝着庄云州投了过来,不少源术师激动的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等着庄云州给一个解释。 对于这种质疑,庄云州并无意外,他等了一会儿,待众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才接着开口:“云州不才,在拓印一道上小有天资,承蒙师父不弃,传承并不吝啬。看了这许多的源术藏石,此番言论也非我一家之言。” “五千年前便有水镜前辈的《水源术浅论》一石中提出过这个观点,只是水镜先生提出这观点后不久便去世,未曾完成后续,又有四千五百年前,西行前辈的《风源术的多层用法》中,也引用了十几个风系源宝,最终隐隐提出这些风源术似乎并非全然是相同的源术……” “还有圣音前辈的《猜源说》、王蒙如师者的《拓印遐猜二三事》……” 庄云州一连说出了近十个前人著作,这些人都曾研究过源术传承,并隐隐察觉到了先前大家对源术的分类太过粗放,似乎有所不妥。 只是汉字的形成和发展是基于一个与天泽界完全不同的世界,加之源术纹路上那些纷繁杂乱的多余线条遮掩了真正起了作用的笔画,天泽界诸人根本连最根本的依据都不能准确提取,更别提研究出充分可靠的学说了。 因而这猜想也一直只是猜想,无人能证明。 如今庄云州将这些学说一个一个念出来,底下的议论声便一点点的低了下去,到最后讲台上只剩下庄云州一人那不徐不缓的声音。 抱朴宫正殿中,赵昔年听着庄云州提出的结论,不由‘嚯’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敢说!” 魏芳、绕海中、莫轻言三人未曾言语,只将眉毛轻轻皱了起来。 须臾之后,听庄云州陈述的魏芳沉吟了一会儿,抬头询问:“宫主,是不是请林风之?” 林风之此人在抱朴宫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物,他并非抱朴弟子,乃是西境宣念院最年轻的长老,三十一年前,不知为何,洗去所有在宣念院所得源术,只身远走。 他后来又辗转燕南宫、落霞殿作为客卿长老后,最终有一日同阳明jiāo好,又脱离落下殿,入了抱朴宫。 真正结识后才发现林风之果然不愧于他的名字,就是个源术疯子,他想穷尽一生,写出一部《源术集论》,将整个天泽界的源术都囊括进去! 先前远走宣念院,并非是外人猜的那样,同院中之人起了龃龉,纯粹是宣念院中所存的源宝已经被他全部研究了一遍,觉得单凭宣念院的存量,无法支撑他的《源术集论》,这才放弃了让许多人都为之疯狂的地位。 但不得不说,林风之确实是一个天才般的人物,他给宣念院留下了许许多多资料,其中包括这三种大型源术合击术。 有人会问了,他这样的人,宣念院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他走? 无他,宣念院的院长名叫林紫烟,是他娘。面对gān脆利落的洗掉了所有源术的儿子,再不放人就要自废境界的情况,林紫烟还能说什么? 何况,林风之曾发誓,所有得自宣念院的源术机密,只自己做研究,绝不外传。 在此后的二十年间,宣念院一路派人跟着他,他果真信守承诺,对宣念院之事一概不提,林紫烟也就默默由他去了。 入了抱朴宫后,林风之渊博的源术知识让人着实佩服,加之他为人坦诚,并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很是得甘丹青的喜欢,而抱朴宫的氛围和大度也让林风之为之钦慕。 更重要的是抱朴宫的拓源宫中藏着的源宝,甚至是祖源,对林风之吸引力巨大,于是他立下源契,一头钻进了拓源宫,不经传召从不轻易出宫。 若说,在源术研究上,抱朴宫无人能出其左右。庄云州所言,由他来解说辨别最为合适。 甘丹青点了点头,于是,拿着两个源宝正在做实验的林风之,就直接被甘丹青一个空间转换术挪到了大殿上。 林风之看上去是一个清清秀秀的文弱男人,不高不矮,莫名换了个地儿,漂亮的丹凤眼眨了眨,里面还带着些迷茫。 甘丹青和气的笑了一下:“林长老,今日有事冒昧叨扰了。” 林风之见了甘丹青眼中迅速泛起清明,衣食父母他还是认得清的,于是摇头道:“不妨事。” 甘丹青拿手往半空中那画面一指,林风之看过去,不一会儿眼睛、耳朵就拔不出来了。 恰庄云州说完了各类依据,又被人质疑:“庄师兄所说,我也曾看过一两个,只这些言论几千年前即有,到如今都未曾论证,那不正是说明,这些说法是不成的吗?” 庄云州笑道:“前人未曾论证成功的,不代表今日就无法成功,若今人也无法成功的,不代表后人无法成功。这天下事单靠说是不管用的,到最后大体还是逃不过一个‘用’字。” “我想请几位师弟上来一下。” “向言明师弟,罗萍师妹,晋文卓师弟,徐子成师弟……请上台。” 被点到名字的四人起身对视一眼,带着些忐忑的神情往台上走去。 “诸位不用紧张,烦劳各自施展一下控木术。至于对手……” 庄云州抬手扔出一把种子,那种子在半空中迎风而长,很快就长成了各式各样的植株,落在讲台旁的空地上。 其中有高大的乔木树,矮小的灌木丛,趴在地上的藤类植株,还有细小的草木类植株……林林总总囊括了近乎全部类型的植物了。 “欣荣峰林师兄!” 只见一个身着金边弟子服的胖胖身影出现在台子旁,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跟大家挥了挥手。 底下使木系源术的人没有一个不认得他的,欣荣峰峰主是公认抱朴宫木系源术第一人。林京作为他的金边大弟子,由他来做评判是最合适不过了。 林风之感兴趣的看着庄云州施展出来的“生”字源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能加速草木生长的源术。 不知道这个源术拓源宫有没有? 林京朝向言明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向言明吸了一口气,qiáng迫自己将静心凝神,集中在展示源术上。 识海中源纹闪烁,源力笼罩住一颗粗壮的乔木,只见那颗乔木晃动了两下,霎时将自己从土壤中拔了出来,像一头蛮荒异shòu一般朝着林京冲撞了过去,震的整个场地都在颤动,声势浩大,气势着实惊人。 林京面不改色,心底却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木系源术是操纵植株来攻击的源术。发动时越安静越猝不及防才是上策。 而这个师弟的源术速度不快,动静大的惊人,除了有些愣头异shòu,其它目标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也不知道庄师弟为何特意让他上来演示。 分神思考其它问题的林京胖胖的身影在那乔木的冲撞砸击中翻腾闪跃,那乔木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任谁都看的出来向言明的攻击太弱了,林京在给他留面子,让他多显示一会儿。 而正在此时,向言明的眼中jīng光一闪,那弯腰横扫的乔木根系突然bào起,数十条根系或化为尖锐的矛,或者成为柔软的绳子,化成无所不在的陷阱,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袭击林京。 林京果然吃了一惊,大意之下,竟发现自己躲不开其中一根长矛。不得已之下,源力爆发,直接将整株乔木毁了去。 向言明停止了攻击,躬身行礼:“在下源力已尽。” “向师弟可归位了。”庄云州什么点评也没给。但众人心中都有了评价,这个向师弟的控木术真的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接下来庄云州又依次叫了另外三人展示源术,这三人的控木术和向言明相差无几,最好的一个也不过是让林京使了源术。 台下的人多少都有些议论,评价并不好,台上站着的四人脸色虽有些暗淡,却没什么太大的波动,显然是平时里面这种评价已经听得多了。 “诸位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请这四位师弟师妹上台,他们的控木术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连平均水平都达不到。” 罗萍低下了头。 庄云州却笑开了:“因为他们用的源术并非纯粹的控木源术,我称它们为控木术的分支源术。” 分支源术?!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的人一愣,就见庄云州叫了向言明的名字:“向师弟,我认为你的源术并不适合操纵整棵树木,它很适合针对植株的根系。” 根系? 这话于旁的人只是议论,却让向言明浑身一震,近乎于点化。 “控木术乃是草木藤灌,但凡植株都可操纵。但你的源术不同,它更针对根系,隐蔽性很qiáng。可你用控制整个植株的方式使用它,不仅白费了源力,更加丧失了它最大的优势!” 庄云州的声音似从天外来,飘渺的投入向言明的脑海中,恍然间,他识海中的源术悄然发动。 湿润的土壤,稍微闷一些空气,从四面八方汲取而来的水流……源源不断的供给给上面的植株。 千万细小的细根随着神念微微颤动,然后悄无声息的,一条根系骤然伸出,几乎毫无源力波动,朝林京的脚踝卷去。 当那根系碰触到林京的鞋子时,他才猛然察觉到,一惊之下,连忙闪躲,可那些根系如影随形,一根根埋在地下,密密麻麻,不知何时就会冒出,纠缠不休,让人防不胜防。 看台上的人几乎被这巨大的反差惊的目瞪口呆! 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撞钟,议事! 不论旁人如何目瞪口呆,向言明都只觉得无比的畅快,往日里不管如何费心尽力都觉得艰涩的源术如今却使臂使指,方寸土地间,所有地下的植物根系都成了他的耳目,仿佛千军万马安静蛰伏,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沸腾冲击。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着迷,向言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源力的消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京,神念铺洒而出,藤系植物的根系细小蜿蜒,在源力的加持下,却成了最坚韧的陷阱绊,粗壮的乔木根系犹如勇猛的刺客,负责主攻,冷不丁的从地下刺出,顺着林京退去的身形一路掀翻土壤追击而去。 而这些到在其次,更麻烦的是那些带着毒的。天泽界中许多植株的最毒的部分就是深埋在地下的根部,说实话,根系一直都是控木术中常被源术师忽视的部分,所有植株单单地上的部分就足够众人使了,哪里会动地下部分的心思。 林京瞧着一株夹竹罗勒旁忽而一条通体黑亮,无一丝细小杂毛的根自他身后近乎死角的地方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脸色有一瞬间变化,夹竹罗勒本就是剧毒之物,而它的毒又只有三分在花叶,剩下的七分全都浓缩在根系中蕴含的汁液中。 而如今那朝着自己横飞而来的根系上锃亮的东西分明是被bī到体表的毒液! 林京体内的源力猛然bào涨,将自己所有luǒ漏在外的皮肤全部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源力护盾,右手成掌,带着浓厚源力的掌风朝着那条根扇去,将它推离到安全距离。 然而那沾染着毒液的根系却压根就没想过真能近他的身,在被掌风扫到的瞬间,液体便扬了起来,带着迅猛的力道朝林京飞来。 林京只得急退,身后又是无数的根系从地下突然袭击,可谓前有追兵后有虎láng,尽管应付起来不难,但却着实棘手烦人。 林京瞄了一眼站在看台前似乎陷入了某种玄妙境界中源力已然消耗巨大却不自知的向言明,心中叹了一口气,识海中源纹亮了起来,源力自他的双脚处蔓延开去,但凡huáng色的源力之光所到之处,植物的控制权便轻而易举的转换了主人。 林京负手站立,周遭原本还张牙舞爪的植株此时却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若细看去,就会发现它们的枝条有意无意的张开,将林京的四面八方都牢牢的护住了。 就在林京出手抢夺植株控制权的瞬间,向言明只觉得识海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那种说不出的仿若主宰的感觉自他心中cháo水般迅速退去,一股剧烈的虚弱感取而代之弥漫了整个身体,识海中也是一阵刺痛。 向言明脸色惨白,脚下不由踉跄了两下就要朝前倒去,幸亏旁边站着的两个师弟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扶住了,向言明脚步瘫软,这才发现自己的经脉中源力已经不知不觉中被榨gān了,神念力量也被超支。 尽管这样,他的脸上却挂着无线满足的笑容,眼神更是亮的惊人。 从启源以来,向言明就从未有一刻这般舒心过,以往他的控木术使得总不如旁的师兄弟好,操控起源术来素来都是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却从来都没有旁人说的那种用源术之时‘天下山河尽在掌控中’的慡快。 他都以为是因为自己天资太差的原故,只能憋着一股气,拼命的练习控木术,旁人去吃酒喝茶,他在练习,旁人看话本游记,他还在练习,三伏九冻的日子,旁人躲懒,他仍旧在练习。 因自己天资不qiáng,他甚至不敢分心去练习其他源术,就算如此,他用的源术还是比不上旁人,心里的苦楚实在无从诉说。 正是因为这样,一朝得了庄云州的指点,向言明才能这么快的顿悟,收去了不必要的心力,更加贴近自己源术的本质,这些年的积累一朝爆发,这才给了众人前后判若两人的感觉。 尽管透支的后果让人难受不已,但耳朵听着旁人的惊讶,感受着众人投过来的刮目相看的目光,向言明只觉得胸膛里像是被塞了一个热烘烘的东西,涨的他整个人满足的不行不行的。 这些年所受到的冷遇和白眼,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作了云烟,扬眉吐气的感觉向言明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向天呐喊发泄的冲动,然而他现在却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遗憾的咧着嘴不停的笑。 庄云州递了枚丹药给他:“向师弟辛苦,先行调息下吧。” 将庄云州亲自送药,向言明连忙挣脱了两个师弟的搀扶,恭敬的双手接过:“谢师兄。” 庄云州闻言一笑:“师弟不必客气。” 向言明感激的点了点头,将丹药塞到嘴里吞掉,而后直接席地而坐,调息恢复去了。 林京走回讲台之上,看着那个盘膝而坐的青年,心中的复杂根本难以言说。 他被师父收入门下,至今已经百年,因为木系体质惊人,启源是便是木系祖源赐下的先天二代木系源术,自诩对控木术的研究已经十分透彻,往日师弟师妹们也有这般不管如何练习都进步不大的,他也只当时天赋使然,甚至觉得对方也许并不适合修行控木术的。 如今看来,木之源术一道,广阔深邃无边,他只窥见了皮毛就沾沾自喜,着实太过夜郎自大。 林京再转头看向庄云州,再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碍于面子甚至是打着让忘道峰欠他一个人情才应邀来的样子了。有了向言明的例子在前,谁人还要怀疑庄云州提出的木系分枝源术一说? 现如今,是天底下所有用着控木术的人都要感谢庄云州才是了! “大才!此子于源术上的敏锐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抱朴宫正殿中,林风之看着那场景,激动的已然顾不得什么体面,叫了起来。 “是了,是了。我就知道,若是同一种源术,纵然源纹千变万化,可总要有些相似之处才对。先前我曾见过三百六十九人的木系源术,最高的是二代,最低的九代。” “最普遍的是五代,共有一百二十三人。我多方对比研究后发现,这一百二十三人的源纹中,一些同另外的一些能找出些相似之处,但有些却同其他的大不相同。” “我其实也疑心过它们并非同一种源术,可所有人都可以操纵草木,只是威力大小有所区别。我便将此事搁在心里,如今听了这弟子之言,也算是恍然大悟。” “他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可是要整个天灵族给掀了啊!”林风之嘴角噙着笑感兴趣的看着场中的庄云州,忽而问道,“这孩子是谁的徒弟来着?” 这个孩子合该天生是给他准备的徒弟才是呀!任由他给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用源术的人当徒弟简直是bào殄天物! 林风之那跃跃欲试想抢徒弟的嘴脸实在太明显,莫轻言都好笑了一瞬,指着他衣角上忘道峰的神识纹慢悠悠的:“阳明的徒弟。” 阳……明?! 好友的名字从莫轻言嘴巴中跳出来,让林风之嘴角的笑意瞬间僵在了嘴角:“他是个拓印师?” “然。”莫轻言点了点头,看着林风之的jīng气神瞬间落了下去,便怂恿他,“你同阳明是好友,没准他愿意把徒弟分你一半呢?” 林风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在盘算什么就无人得知了。 ••• 庄云州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在向言明调息期间,重新开讲了:“如今不需我说明,大家应都已看到。向师弟的控木术看上去同诸君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所以,我才说,先前孟师弟和孔师弟所修习的源术也并非同一种源术。” “孔师弟所使得,正是我们抱朴宫传统的控木术。而孟师弟……”庄云州转向孟尝是,“我猜孟师弟若是操纵树gān直立的大树一类十分得心应手,若是到了枝条偏软,柔柔斜斜的草禾之类时,效果便不那么如意。” 孟尝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这番神情依然不需旁人再询问,已然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抱朴宫中所有修习控木术的大多都是‘木’字,它本义是树木,也可做木本植物的总称,说起来操着起禾本植物来应该不那么好使才是,但《说文》中又有解释,木,冒出土地而生长,凡是偏旁有木的都从属木系。 因而这才导致‘木’字可以控制所有的植物。但认真说起来,真正能算得上控木术的应该是‘植’和‘株’二字。 ‘株’字有引申义:引申为整个植物体,泛指草木、植物。而‘植’字做名词时,更是植物的意思。 而孟尝是用的源术则是个‘树’字,‘树’字的本义是木本植物的总称。 所以,孟尝是用‘木’字的理解去使用‘树’字,总认为自己同样能操纵好禾木植物,这样费力不讨好,哪里能比得上孔希德呢? “难道我修行控木术五十余载,竟是错的吗?”孟尝是能被一峰大能看上,自然不是愚笨之人,结合此言前后之事,哪里还能不明白庄云州尚未说明的部分,当下便变了脸色,隐隐有戚戚然之色。 他并非自小在抱朴宫长大,而是小有名气后偶然遇见抱朴弟子才被推荐而来的,彼时已经习得三代控木术,并不存在本命源术等级太低需要洗掉重新拓印的情况,就这么一路修行了上来。 现在却要被告知他修行的源术从根本上就不对,一时之间竟有些钻了牛角尖了! 庄云州赶忙提高了音量喝道:“孟师弟,你可别想差了!若都是错的,你又如何修炼到如今的境界?!” 孟尝是被这一声大喝惊醒,本也是意志坚定之辈,一时间因冲击而恍惚的心神定了定就迅速恢复了过来,他朝庄云州深深一礼:“请师兄教我。” 庄云州见他恢复这才松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私以为你的源术也是控木术的分枝源术,它更针对的是这种树gān粗壮的直立形植株,你用它来操着禾草类植物,效果微乎其微。” “说起用途广泛来,它其实并不具备什么优势,甚至不比向师弟的‘根’系源术。不过,咱们控木师都会随身带着些自己擅长的树种草种的,你在这方面注意些就是了。” 孟尝是的脸色这才变得好了一些,对于庄云州此言,他心中只信了了六七成,是否真是如此,还需自己多做实验才是。 若庄云州师兄说的是真的……那他就要考虑洗去现在所用的源术,重新拓印了。纵然这样要重新磨合,可他毕竟这么些年的修行,先前的理论已经深入人心,再捡起来也不难。 想到此,孟尝是便直接拉着孔希德往一旁去了:“请师兄助我一助。”这件事若不弄明白,他实在难以安心,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彻底弄明白,有庄师兄在旁,但凡有事也方便请教。 不仅孟尝是这般想,便是台下的众人也这般想,不少人的目光追随着孔、孟二人而去,想要知道这最终的结果。 如今被庄云州划分为木系源术分支的源术已有向言明和孟尝是两人,台下有心思敏锐之人已经察觉到了这前所未有的源术变革之始,若是控木术真有源术分支,那么其余的源术呢? 同控木术属性相似的控水、控风、控火、控土……甚至于其他源术,是否都有自己的分枝源术呢?若这是真的,那这些年内把分枝源术当作主源术用的灵族人究竟又有多少? 向言明前后这般大的变化虽很能说明问题,但推翻大众的认知却不是独独一个特例便能做到的。台下不少人的心神已经留不住了,几乎都忘了还站在台上的另外三人。 “罗萍师妹。”庄云州未理会台下的人心浮动,反而叫了罗萍的名字。 自打向言明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后,自认为同他的情况差不多的罗萍三人便又是激动又是忐忑的等着庄云州的宣判,四人即同时被召上台,自然不是毫无作用的。 如今听到自己的名字,罗萍一直被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应道:“在,庄师兄。” 女孩子僵着一张脸,视死如归般的样子着实看上去着实很有搞笑的效果,庄云州不由莞尔:“罗师妹不必紧张。” “嗯。”罗萍看着庄云州温和清俊的脸庞,双颊不由红了红,局促的捏了捏裙角,又小声应了一下。 庄云州接着道:“罗师妹,你的源术情况同向师弟其实很像。” 罗萍只听得这一句话,心中就已然开心的炸开了花,向师弟的源术真实威力如何已经是众所周知了,即是和向师弟的源术像,那就定然是好的跑不了了。 “师兄,难不成我的源术也更针对植物的根部?” “这倒不是。”庄云州摇了摇头,看着有些失望的罗萍,补充道,“你的源术更针对草木的枝条。”小篆的‘枝’字本义就是草木主gān分生的枝条。 枝条?罗萍霎时抬头看向周遭的草木,那柔软的在风中缓缓摆动的枝条? 是了,罗萍心中泛起了些明悟,她眼神‘噌’一下亮了起来,里面充满着跃跃欲试的感觉。 林京即是被庄云州请来做评断的,自然要亲自对上一场才好有所比较,于是他起身,朝罗萍礼貌的伸手:“罗师妹无需客气。” 罗萍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微胖的圆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倒是让林京愣神了一瞬。罗萍虽不知他为何出神,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如何会错过,当下一声不吭的操起源术。 庄云州扔出的那一把种子中,各类植株都有,因而高高低低的凑在一起,什么角度的都有。罗琳牢牢记住庄云州的话,将全身心都系在了那些枝条上,在源术的加持下,那些枝条竟真的变得柔弱无骨起来。 在众人眼中,林京所处的方寸间,所有的草木简直犹如娇媚的舞姬一般,有韵律的缓缓摆动着枝条,看上去十分的赏心悦目,只是这赏心悦目中蕴藏着巨大的杀机。 原本趴在地上毫不起眼的草jīng,犹如蜿蜒的水蛇,自林京脚下瞬间蜿蜒盘旋而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他的腿捆了起来。 一个□就着了道的林京苦笑了一声,手上扶着源力一把抓住那盘旋的草枝,一用力就将它扯断随手一丢。然而就在他弯腰尚未起来的时候,耳旁若有似无的风声变了,林京余光一扫,数道寒光就从斜后方袭了过来。 林京眯起眼睛,身体以一种非常别扭的角度偏转了半分,躲过第一条长矛,而后贴着那长矛转动了一圈,右手猛然朝后击去的同时,抬起左脚往旁边一踹,借由踹到枝条的力度,腾空而起,七八条带刺的荆棘在他身体下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罗萍眼神一变,手上做了一个抓握了举动,那些jiāo叉相撞的荆棘条瞬间相互绞缠到一起,化成一把荆棘之剑,直直的朝正在下落的林京刺去。 林京早有预料,化掌为拳,右手上浓厚的源力迎着那剑便直接打了上去,然而在接触到那剑的时候,本以为会被摧枯拉朽般击碎的大剑却又在短短的瞬间散成了枝条,极有韵律的抖动了两下,滑不留手的将他的力量卸去了大半。 林京不由朝一旁的罗萍看去,只见她咬着牙,额上全是汗,惨白的脸上那全神贯注的眼神里像是烧着一团火。 得了指点后的第一次使用源术,对她现在不高的修为来说,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是让人惊喜了。 林京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于是他温和的夺了罗萍的控制权,将一枚丹药用一藤缓缓卷了送了过去,也不知他注意到没有,那卷着丹药的那节藤上恰恰开了一朵美丽的朱花。 “罗师妹歇歇吧,你初得指点,便能掌握了这个源术的jīng髓,着实让人敬佩。” 林京含笑的目光中含着由衷的欣赏,这来自欣荣峰大师兄的评价着实让罗萍心中颤动不已,被否定的时间长了,罗萍已经不记得自己曾几何时也是被长老称赞过‘悟性过人’的过去了。 如今,这一场战斗,这一声赞扬,重新勾起了她内心的自傲。罗萍抿着嘴角,接过林京送的丹药,开心的笑了:“多谢师兄。” 这一笑犹如chūn花初绽,让林京又是一颤。 庄云州将两人的样子看在眼中,慢悠悠的想,恐怕不久的以后,他的这大会除了能成为底层外门弟子晋升的渠道,大概也要成众多男女相亲的场合了吧? 在场的,估计也就只有他这个主人还又功夫思索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其他人已然被这另一个立竿见影的变化惊住了,先来了一个向言明,又出了一个罗萍。 难不成这忘道峰的庄云州师兄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不成?! 到了如今,对于庄云州提出的木系分枝源术之论,众人心中的天平已经从信与不信之间朝相信那一方倾斜了。孟尝是还未回来,可被庄云州叫上去的人还剩下两呢! ••• 抱朴宫正殿此时也是一片鸦雀无声,许久之后,魏芳开了口:“此事林长老怎么看?” 林风之抱着手,兴奋极了:“许久未有波动的水潭子,终于要起风làng了。” 这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甘丹青垂下眼睛,终于开口:“撞鈡,召各峰峰主议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会投影 悠远深重的钟声在抱朴宫的群山中回dàng,抱朴宫的弟子们不论在做什么,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朝天空望去。 自各峰上飞起的空天白鹤扇动着美丽的翅膀载着背上的人朝抱朴宫的正殿飞去。 忘道峰杏林大会上,庄云州的讲解也被峰上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了一瞬,底下有人站了起来,指着自天上飞过的白色异shòu道:“这是正殿召集峰主议事的钟声。” “怎么了?近来宫内可有大事发生?” “不知道啊,没听说有什么事儿。” 大殿门口,颜禹舒急匆匆从空天白鹤身上跳下来,正好撞上夏宏毓,一把就把他的手臂拉住了:“夏师兄,你可知宫主为何召大家议事?” 夏宏毓摇了摇头:“我也正一头雾水呢,走吧,快进殿,可别误了时辰。” 颜禹舒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着进了大殿。原本方正看上去并不如何广大的正厅,此时的空间已经被扩宽了好几倍,轻轻松松的容纳下了这么多椅子。 甘丹青坐在高高的台上,七位掌宫长老分坐他下首的两旁,再下来便是大殿中摆着的峰主位。颜禹舒和夏宏毓一眼就看见了已经到了的阳明,他的位置一贯是在长老下首右侧第一个,两人对视一眼,凑到他身后的位置上坐下,小声的询问:“师弟可知宫主召集大家议事是为何?” “不知。”阳明gān脆利落的两个字了结了这次谈话。 颜禹舒还待出言,就被一旁的夏宏毓扯住了袖子,颜禹舒一愣,就见一旁师兄朝前面挑了一下眉毛,颜禹舒这才看清对面坐着的正是大师兄洛江。 洛江长相温文儒雅,满身的书卷气,留着一小把胡须,并不显老,这不是一个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可亲的人物,相反的,一见着他,颜禹舒就会想起幼年被持重的夫子拿着戒尺教训的时光。 此时,大师兄正气度万分的坐着,半垂着眼闭目养神,瞧着从容镇定极了。 颜禹舒看了一眼便倏然收回了目光,又跟夏师兄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正了正衣冠,端出了一峰之主的气度,安安稳稳的坐住了。 甘丹青看了看已经到齐的众人,并没有说什么旁的,只是挥了挥衣袖,一个巨大的影像出现在大殿半空中:“都看看吧。” 众人抬头。 待看到那熟悉的粉色杏花林,阳明先愣了一下,等庄云州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他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这不是忘道峰吗?”颜禹舒忍不住在后面小声的咦了一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阳明的后脑勺,师弟怎么连自家发生的事儿都不知道啊? 阳明还真不知道。 庄云州当初跟他说的时候,只是说预备办个大会,同师兄弟们沟通一下源术心得,一来是整理整理这些年所得,二来也算是同师兄弟们沟通一下感情。 而对于徒弟的要求,阳明作为一个宠徒弟的师父,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还不gān涉庄云州请什么人,gān什么事儿,可以说是抱朴宫的开明好师父了。 当时,庄云州还给了他一块传承玉简,说是让他有空瞧瞧,给些指点。不过因近来忙着赴任之事,阳明就先将这玉简搁置了起来。 可如今,感受着众人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询问眼神,阳明就有些尴尬了,他着实不知道他徒弟到底gān了什么要叫师公开了众峰议事。 然则,须臾之后,众人便知了。 杏林中,庄云州又请了晋文卓上前:“晋师弟,你的源术同样也是控木术的分枝源术,它更加针对的是草本植物的枝jīng,但若是长有刺的草木,则同样能指使的动。” 晋文卓的源术师一个小篆体的‘梗’字,本义是刺榆这种树木,泛指有刺的草木,后又专指草本植物的枝jīng,‘桔梗’中的‘梗’便是这个意思了。 晋文卓浑身一颤,朝庄云州行了一礼,起身默默的走到那一片植株中试验去了。 此时抱朴宫正殿上,看了直播的众峰主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分枝源术震了一下,尤其是方才的那场景,看上去庄云州竟是已经掌握了源术分类的本事? 众人也顾不得身处正殿,三三两两的开始jiāo头接耳起来:“我瞧这大会说的是关于源术分类,这分类之事自古便有争论,可吵了这么些年,也没见真的有人折腾出来。如今宫主召我们来……难不成一个小娃娃却真的办成了吗?” “应该不能吧。庄师侄这才入宫几年,他能见识多少源术?” “这说是控木术吧?不如问问老竹,控木术可是他的老本行,这庄师侄说的究竟对不对?” 欣荣峰峰主竹先知乃是宫内木系源术第一人,本命源术更是在宫中启源时得祖源赐下的一代先天源宝,当他被问的时候,也只能苦笑摇头:“虽控木术是我的本命源术,可我从来只修习自己的,对他人的控木术并无研究。你们问我算是问错人了。” 同样修习控木的风机就坐在不远处,被问到的时候倒是迟疑了一下便开口:“我却觉得庄师侄所说的源术分支一事,应是有些道理的。” “怎么说?”一旁人连忙问道。 “诸位也知道我爱热闹,因而收了不少徒弟,”风机此言一出,便引来旁人的微笑,九十八个亲传,风机可以算的上是亲传最多的峰主了。 “因我本命源术是控木术,徒儿们也多以控木术为本命源术,这些徒儿中有入我门前就已经拓印了木系源术的,也有收徒后自拓源阁选的木系源宝。” “本来因每个人的悟性、天资、境界不同,控木术有人用的好,有的人用不好也实属正常。可唯独有二徒不同,孟尝是和孔希德。此二人不论是年龄、天资、境界都差不多,论悟性,尝是比希德还要出众些,论勤勉程度,希德更是比不得尝是。可这控木术,最终竟是孟尝是比不过孔希德。” “这不应当呀?”众人皆不解。 “是呀,这不应当。”风机叹了一声,“希德是我长姐之子,他的控木术取自宫中。尝是自宫外来,本身便拓印了木系源宝,两者源纹大不相同,我其实也疑心过是否是源术本身的问题。如今,庄师侄所言倒是能解了此惑了。” “说起来,我那两个徒弟好像也接了庄师侄的帖子赴会去了。” 恰在此时,去到一旁演武的孔、孟二人也在此时回了会场,两人一出场,风机就点了头:“这便是我那两个徒儿了。” 孟尝是已然验证过了庄云州所说之事,心中也下了决定,当下朝庄云州行了个半师礼:“多谢师兄指教之恩,此番回去,我便洗去原本源术,去拓源宫重新拓印。” 庄云州礼貌的侧身,只受了他半礼:“都是同门,无需这般多礼。孟师弟也算是印证我的理论。” 孟尝是这一礼直接让众峰主坐不住了,先前之事他们未曾瞧见,除了听了风机解释的几人大约有些猜测外,其余人的好奇心直接飙到了最高。 “怎么回事?” “都到了行半师礼的地步?庄师侄究竟做了什么?” 甘丹青笑眯眯的瞧着众人着急,并不解释,只道:“且看去。” 众人就安静了下来,阳明虽也抬着头状似专心看那影像,可神念却已然飞进了怀中揣着的徒弟给的传承玉简中,越读他便越震惊,庄云州开篇便对他说了这玉简的来由。 蓬鬼师者留下了众多属于拓印师的源术传承,从一代到九代的源术纹路皆有,他碍于师者遗言,不能直接将传承传授出来,却自传承中瞧出了些东西。 这木系分枝源术就是他这些日子结合阳明师承、蓬鬼师承以及宫内源术研究出来的东西,里面还记载了好几种源术纹路,分别标明了它们的用法,还有实验的过程。 最后庄云州还说,蓬鬼师者的传承庞大非常,他尚在研究当中,若有新的体悟,日后在回报与师父知晓。 看完这玉简,阳明的脸色已经木了,他看着影像中的徒弟,已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每当他觉得庄云州给他的惊喜已经到头的时候,他都能突破自己对他的认知。 得了蓬鬼传承这才不足两个月,他竟举一反三研究出了这么了不得的东西,且一声不吭就敢召集众师弟传法! 大会上,庄云州终于点到了最后一个人:“徐师弟,你的源术,我私以为,更适合执法殿。” 此言一出,众人皆引以为奇,徐子成更是睁大了眼睛:“为何?” 庄云州微微一笑:此源术乃是甲骨文的‘楚’字,《说文》中说,楚,丛生的荆树,本义是开发山林,又引申为古代的刑杖。 这个术和其他木系分枝不一样,单用说的可能不成,庄云州想了一下道:“师弟可否给我一枚此源术的源种?” 徐子成直接分离了一枚给他,庄云州从储物袋中直接取出一木系源材,二话没说,直接开始虚化。 “这是要拓印这源术啊。” 大厅中众人更被这发展吸引了,全神贯注的看下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检视长老 拓印师拓印源术是需要时间的,若是阳明一类的拓印师大能,那肯定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可若换成庄云州这样入门只六年多的学徒……众峰主便gān脆趁着这个空档同许久未见的同僚们说说话。 然而,有些人话还没说两句呢,就被身旁的人扯了扯袖子。 “怎么了?”刚起个头还没进入正题的人回身问了一句,便被人示意去瞧那大幕。 “不过是拓印源术,又不是年幼无知的时候,有什么好……”未完的话被闷在了嘴里,那峰主瞧着已然被庄云州托在手上的那枚源宝,不由‘嚯’了一声,“怎的如此快?!” 这才满共一盏茶的时间吧? 扯他袖子的峰主往阳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初我就觉得不太对,阳明这小子的眼光高是众所周知的,偏偏他家的徒弟像是被养在闺阁里的小姐一样,名声很是不显。若非这两次大会,你可曾听过庄师侄的名字?” “你这般说,还真是!” “我原以为庄师侄根基太差,这些年实在潜心打根基。如今却觉得大约是阳明怕徒弟名声太盛,招惹灾祸,特意遮掩了。” “方才还未曾注意,瞧见他拓印时那源力波动没?少说也有中府主境七八层了。入宫时连小城主境都没有的人……这种修炼速度,还真是恐怖。” “阳明师弟把人藏得也太深了些吧?” “我估计这里面应该也有宫主的手笔……忘道峰外面现在还有一层锁着先天源气的空间罩呢。” “说到这个,这些天我隐约也听外界有传言,说我抱朴宫又出了一绝世天骄,似乎是从前些日子的秘境之行后传出的,隐隐还提到祖源,不过为何这般说……更细的便没有了。” “那秘境庄师侄也去了,莫不是讲的是他?” 这说的确实是庄云州,而众人没有听到这天骄的具体事迹也是正常。 皆因玄白在重归神山之前做了最后一件事——它将祖源认主和蓬鬼传承一事编织成了虚幻的梦境。 既是做梦,众人从秘境中出来就像是梦醒一般,梦易被遗忘,众人也同样很快就将这两件事情淡忘了,只偶尔有抵抗力qiáng的人留下一点点隐约的印象,但也只是零星的,似梦似幻的印象,似乎抱朴宫的某个弟子做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可具体是什么,倒是也说不清,这才流传出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说法。 听过的峰主本也只是把这事当成趣闻,听过也就算了,可如今,瞧这阵仗,似乎也并非空xué来风。 阳明被众峰主各式的眼神扫视着,心中是即骄傲又有些叹息,他家徒弟现在已经做了无数让人惊掉眼球的事情了,不管是祖源认主,还是身具湮灭虚海,乃至于自创的功法引来的七重天显异象……相较于这些,他修为境界进度太快,甚至于拓印天赋的qiáng横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当初因庄云州修为弱小,他所做出的这些事情,阳明在后面不知做了多少小动作才将消息控制在知情人的范围内,放出了无数的假消息混淆视听,加上甘丹青的支持,这才将人稳稳当当的藏到了现在。 可如今,庄云州拓印术已然修炼有成,修为虽弱,但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的好像不仔细看着就会被拍死的小家伙了。 护了这么久的徒弟,终归还是要放出去经受风雨了。 阳明看着影响上从容写意的徒弟,翘了翘嘴角,这些年拼命压制云州的名声,也难为他没有一丝怨言。如今合该一飞冲天,傲览大地了! “……徐师弟,徐师弟?”庄云州叫了身旁的人两声。 此时他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源宝,那是一株满是刺的植物,浑身上下都流转了斑驳的纹路,等级不高,是个七级源具。 而徐子成已经看傻眼了,他就站在庄云州身旁,眼睁睁的看着他取了自己手中的那枚源种后就轻描淡写的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拓印出了一枚七级源具。 对徐子成来说,这实在太过震撼,因而在庄云州叫了两次后,他才回过神来:“啊,是,师兄。” 庄云州笑了一下:“你且看好了。” 他手中源力凸显,那源宝倏的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厚扁平木棍,这木棍长的前宽后窄,把手稍窄,取自方便抓握的意思。 庄云州握住棍棒朝草地上随意的一击,‘砰’的一声,被击打之处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他抬起木棍,众人朝那地方瞧去,却疑惑的发现那地方除了几株小草被稍稍压弯了一些外,什么损伤都没有。 “庄师兄,这……” 庄云州安抚的笑了一下,抬手挥出一道阵风,那打着旋的风将那处表面的草皮掀起后,众人再看去,当下便抽了一口冷气。 草皮虽完好无损的地方,底下的土壤却几乎被碾成了细沙一样均匀的粉末,跟周围呈颗粒状并夹着细碎小石子的土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怪不得庄师兄说这源术更适合执法殿,想想这一棍子若是打在人身上,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不止如此,这源术本就是为了刑罚而生,用它行罚,受罚人的痛感也比平日里要高上几成。”世人所说的‘苦楚,痛楚’二词就是自此而来的。 庄云州将手中的大杖缩小,转而变为学堂上老师管束学生的教杖,又挥手招来一株杏花枝折下,将两者同时托在手掌上,玩笑道:“可有人要试试?” 自己的源术自然是要自己来,可徐子成尚未来得及开口,底下便站起一人来:“我愿一试。” 镜泊嘴角一挑,没有说话,此人他还有印象,执法十二堂中第九堂下的一个小队长,而第九堂就是掌刑堂。 见还真有人愿意似身试术,庄云州便将两只小棍同时递上。 两只棍子长短粗细都差不多,那人先执杏花枝,在自己的左手上击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力度适中,处在能觉得疼但并不厉害的程度。 而后他换上了源宝所化的小杖,用同样的力度在另一只手的同一个位置击打了一下。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比左手疼上许多的痛感仍让他忍不住皱眉,将两手摊开瞧了瞧,虽疼但这人却笑开了,转而对徐子成满含深意的道:“师弟此源术甚好。” 瞧着他脸上的笑,徐子成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啧啧啧……”有峰主瞧到这里,忍不住低声道,“看来从此往后,触犯宫规的小子们有的苦头吃喽。” “如此也好,疼了才能记住教训。” 到此,甘丹青挥袖将影像隐去,开口:“关于庄云州提出的木系分支源术,在诸位来之前,还有三个。” “皆以被源术本来的拥有者论证无误。”甘丹青道,“也就是说,单单被庄云州一人发现的源术误判就有五个之多。” 听闻宫主此话,众峰主皆惊。本以为庄云州新发现两种源术已然了不得了,没想到前面居然还有三个! “拓源宫内源宝来源繁杂,有宫内拓印师拓印,有宫内的寻源队找寻的,有祖源赐予的,还有不少是众弟子上jiāo的。” “我忍不住想到,控木术有分支源术,那么其他源术是否也有分支源术呢?”甘丹青环视一周,瞧见众人眼中的深思,叹了一口气。 “宫内皆按照原来的分类方式将其分布,原来瞧着没有什么不妥。可如今看,兴许已然害了不少弟子。” “这其中若是有人拓印了分支源术的,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主源术能做到的事情。兴许原本有天赋的子弟因为从根本上就错了而蹉跎了年岁,耽搁了前程。” “我召诸位来,一来,以此为鉴,望诸位峰主回去后一一考校对比门下弟子源术,发现有问题的,可提早解决;二来,我准备任庄云州为拓源宫检视长老,予他随意巡视权。” 这第一件事,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倒是这第二件事…… “宫主,这不妥当。拓源宫乃是门派根基,检视长老更是身兼考核源宝、分门别类的重责。庄师侄确实天资纵横,才华横溢,然他终究修为资历尚浅……恐难当此大任。”兴羊峰峰主第一个站起来反对。 他乃洛江一系,自然不期望阳明之徒出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拓源宫检视长老,掌管着所有宫内源宝的出入,试问哪一个源术师不得敬着? 只要阳明一系有一人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他们发展宫内势力难以越过的一道鸿沟。 “还望宫主三思而行。”横江峰峰主跟着站了起来。 “宫主还是再缓缓吧。”首南峰峰主也起立了,他倒不是洛江一系,纯粹是真的认为庄云州现在还不够格。 在场这么想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如今阳明在上面坐着,碍于jiāo情,即已有人提出不妥,许多人便也不想再出这个头。 因而场上竟无一人名言支持的。 洛江倒是未曾开口,不过他的铁杆底细落雨峰峰主站了起来:“宫主,咱们宫内的检视长老多为出师多年,于源宝上见多识广、积累丰厚的拓印师担任,庄师侄入门不过六年多,还是个拓印师学徒……说不好听的,估计见识很是有限,如何能出任此要职?” 这话说的着实有理,众人其实都不解为何甘丹青会提出要一个小辈担任这一职务的,纵然今日这理论提的确实让人惊艳,可源术千千万,只钻研控木术一途可无法做检视长老的。 因而许多人便在低下jiāo头接耳,互相询问意见的:“不行啊……确实不过一学徒而已……” “我也不赞同。” “我也认为不妥,出师都未曾……” 落雨峰峰主用余光瞧了一眼阳明,露出些许势在必得的意味。 恰在此时,一个悠然自在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谁说我徒还是拓印师学徒的?” 第一百五十章 恨铁不成钢的阳明 洛江微微眯了一下眼,看向他正对面坐着的人。 阳明跟他目光对视,而后轻飘飘的移开眼神,从那些站起来的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站起来,潇洒的一礼,轻笑道:“天下拓印师学徒何时出师,那都是由师父说了算的。” 众人闻此言皆一愣,瞧着阳明那一脸的笑意,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后皆膛目结舌:“这……” “阳明师弟,这说正事儿呢,你别乱来。”方才一直未曾说话的杨长命轻咳了一声,低声道。 “师者这是什么意思?”落雨峰峰主却提了声调,“为了要这检视长老之位,师者可是要罔顾实情,qiáng令庄师侄出师不成?” 众峰主中还有阳明的师伯、师叔辈,一路瞧着阳明撵jī斗狗过来的,本就对他方才那话有些不满,如今再听落雨峰峰主这般一说,更是皱起了眉头。 大殿之上,众峰云集,怎的还像过去那般行事肆无忌惮,任性妄为? “阳明!”代钟琴又是担忧又是生气的低喝了一声。 阳明朝两位兄姐安抚一笑,抬手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并不存在的褶子,gān脆的承认了:“师兄定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洛江一系没想到他居然承认的如此慡快,顿了一下大喜,刚要乘胜追击,好叫众人知道阳明行事还是这般荒诞自我,实不堪大任。 却不想阳明未曾给他机会,用着一种‘我家孩子不争气’的语气道:“说起来其实云州两年前便能拓印出三级源宝了,那时我就想赶他出师,不过这孩子实在太过胆小,总说自己学的不够,怕给我丢人,非要赖在我那忘道峰不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阳明这峰回路转的回答可让众人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阳明在说什么后,还都来不得表现出震惊,就又听他十分痛心疾首的继续‘数落’自己的徒弟。 “你说说,若是那些小门小派的拓印师,徒弟若是能成功拓印出源宝都可以放出去闯dàng了。我们家这个,两年前三级源宝的拓印成功率都到了八成了,还要赖在我身边,太没出息了!师兄,你说是不是?!” 落雨峰峰主冷不丁的被阳明问道脸上,面对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问题,根本都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只沉着一张脸表示并不想搭理他。 好在阳明也没想真的问他要个答案,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用‘养儿真累’的语气叹道:“徒弟都是债啊!” “我当时就想,既然云州不想出师那就不出吧。我又不是养不起?这一养又是两年,好不容易胆子大了一点儿,敢出门了,没想到他历练回来后,前些天跟我说已经能拓印出一级源宝了。” “什么?!” 一级源宝?! 听到这里,原本还忍着的众峰主可就真的忍不住了,落雨峰峰主更是差点儿直接跳起来:“阳明师弟,你说什么?”两年间就能从三级源宝跳到一级源宝?打量他不是拓印师就这么唬人的吗?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拓印师越到后面进展越慢,不仅是高级源材难寻,练习不易,更是因为每高一级,拓印的难度近乎是前面一级的数倍,所需的虚源力和操纵力也同样数十倍的增长,这些都需要时间的! 纵然早有耳闻忘道峰的庄师侄入宫时资质之好甚至惊动了宫主,可这也不该这般离谱啊? “师兄不信是不是?”阳明一改往日的不羁,反而十分的善解人意,“我当时也不相信啊。可这小子当着我的面真的拓印一枚一代源宝。” 洛江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指微动了一下,眼神沉了下来。在场的许多人尤在怀疑的时候,洛江却已经能确认阳明说的是真的。 那个叫庄云州的小子真的在短短不到七年的时间内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拓印师学徒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师者。这等天资…… 阳明环视一周,终于说回了当初的话题:“他如今已经是能拓印朝一级源宝的人了,到了外边怎么也能被称为一声‘师者’,就是在咱们宫中,也有资格独自领一个小峰落脚了。我便想着叫他出师,可这孩子还是没出息,非不肯,说什么‘师恩未报,不肯出师’,定要侍候我左右。” “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阳明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然而众人却一点也不想同情他,尤其是几个师者,看着阳明的眼神那叫一个冷淡。 颜禹舒木然的凑到师兄耳边,忍不住吐槽:“我是不知道庄师侄气不气人,但阳明师弟现在是着实气人!” 咱们这不是在开一个非常严肃的众峰大会吗?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这里听你在这里花式炫耀徒弟?! 都是同门,年龄都比你大,辈分都被你高,连徒弟都比你多,阳明你个臭小子就是这般尊老的吗? “听了众师兄的话,我深觉有理。拓源宫检视长老这般重要的职位如何让一个学徒担任?所以……”阳明话锋一转,“我决定今天不管说什么都得叫这个不听话的小子出师了。他要是在敢推三阻四,我定要……” “行了!”终于,辈分为阳明师伯的东卫峰峰主战天际听不下去了,打断了阳明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炫耀,一锤定音,“多说无用,就叫云州过来一试便知。” 当即,他朝上首的甘丹青行了一礼:“还请宫主允召。” “阳明,你怎么说?”甘丹青坐在高高的大殿上,带着温纯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小徒孙,问道。 “自当听从宫主吩咐。”阳明低头。 在众人讨论的时候,忘道峰上的大会也恰好结束,向、罗两位得了点拨,找到了自己的道,已经非常心满意足,孟尝是、晋文卓认为自己的源术限制有些大,背靠着抱朴宫这尊庞然大物,并不想勉qiáng自己,已经准备洗去先前源术,再去拓源宫重新拓印。 而这里面收获最多的确实徐子成,先前那位试验的师兄居然是执法殿第九堂的之人,已经明白暗示他让他去第九堂报道。执法堂成员在抱朴宫的待遇那是相当不错,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攒够宫分,去拓源宫再拓印一枚真正的木系源宝了。 大会后半程,不仅庄云州说了一些对‘木’字理解,林京作为欣荣峰大师兄,也讲了一些自己对控木术的小技巧,使人人都有所得,完满了结束了一场源术研修会。 刚散了大会的庄云州还不知道这边他已经快被阳明给冤枉死了。 这些年哪里是他不想出师啊?吃、住、行、练习用的一应材料都是师父负责,师父还给零花钱,各种灵果灵药的补着,他这么大人,早就不好意思了。可奈何阳明说,忘道峰这一脉的规矩是不拓印出一级源宝就不能出师。 为此庄云州努力修行这么些年,从未提过出师这件事。若非前些日子为了祖源,他才拿了纸张来‘作弊’。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师父提出师,就听他师父说了北巡监使一事,出师一事就又按下了。 如今到了他师父嘴里,竟然完全给掉了个个儿。 因此,听闻自己被主殿传召,庄云州被带到大殿上对上一大堆峰主上下打量的怀疑眼神,差点儿以为自己今日是不是穿错了衣裳。 不留痕迹的扫视了自己一圈,庄云州端端正正的先给甘丹青行了一礼,又转身朝四方分别拜下:“云州见过诸位峰主。” 最后才叫了阳明:“师父。” 阳明故意冷着脸的点头。 洛江不留痕迹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见他身姿挺拔,眉目俊俏,满身清俊温和之气,虽同阳明不和,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不错。 只是…… 洛江有些疑惑的簇起了眉头,这庄云州浑身气息也不过中府主境八层,这样的境界,纵使天资同阳明一般qiáng横,别说一级源宝,便是三级源宝也应是勉qiáng为之才对,能做到这点儿,除非他的虚源力的数量超过体内源力的量还要许多。 可一个人体内的虚源力怎么会能超过体内源力许多呢?这若是真有人能做到,那他的虚海得有多大? 洛江本不怀疑阳明先前的话,可如今真见了人却又不确定了。 只是他一贯稳重,便是这样也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倒是又几个不善掩藏的峰主将心底所想露在了脸上,脸上赤•luǒluǒ的写着三个字——不可能。 不过,到了这时也没有质疑的必要,真假一会儿就有定论了。 “云州,”甘丹青唤了他一声,“听你师父说,你已经能成功拓印一级源宝,可是真的?” 庄云州想起储物袋中的纸张,虽略有些心虚,但仍旧点头:“回宫主,是。” “好孩子。”甘丹青赞了一声,又道,“即这样,我就考校你一番如何?就在这大殿上,拓印一回吧。” 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庄云州一愣,不由自主的去瞧他师父,阳明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 “是。”庄云州又是一礼,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张纸。 这纸便是当初在玄黑宝塔上制作的,能作为一级源材的纸张只有五份,他的储物袋中也只剩下三份,如今宫主让他当着满大殿的峰主面拓印,定然是有什么他不知道但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庄云州盘膝坐下,缓缓闭上眼睛,敛去心中所有杂念,将纸张托于掌心,庞大的虚源力透掌而出,一股脑的冲进了纸张当中。 其实说起来,这纸张在当日制成之时就已经完成了虚化的步骤,只是因未及时使用,里面的虚源力散逸了一些,内里能量变得不那么均匀,这于源纹的拓印不利,因而庄云州在用之前还需重新虚化一遍。 不过这较之前,已然是省去了不知多少力气,庄云州此次的虚化快的不成样子,只短短半个时辰就完成了。 待源材散发出虚化完成光芒的时候,对拓印不了解的源术师尚没什么太大的体会,但与师者们而言,却又带来了极大的撼动,华师者、兰溪师者被震得直接站了起来,便是洛江都缓缓挺直了要背,目光炯然的望着庄云州。 最终众师者一致将目光定在了他手中的源材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阳明的苦心 这源材谁也不认识。 它看上去并非草木植物,也不是矿物宝石,就薄薄的一片,瞧上去脆弱极了,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众师者在出师之前便被要求出世历练,拓宽自己的源种库,源材储备,自诩已然算是见识广博,但也实在辨别不出。 不过天底下的源材这般多,五境之中不知有多少禁忌之地,众人倒也没有怀疑这源材是人工制造的。 只是庄云州虚化源材的时间用的实在是太短了。若他是阳明这般的境界手段,半个时辰虚化一级源材倒不算什么,可他一个蛮不过中府主境八层的小子真的能完成一级源材的虚化也就不提了,可半个时辰……? 若非这事儿发生在自己面前,众人是打死也不能相信的。 这源材必定有独特的益处!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它从何处得来?又该如何处理? 众师者现如今简直是抓耳挠腮,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即抓住庄云州狠狠的问上一顿。 奈何庄云州正在拓印的关键时期,众人不可能抓他来问,只得将目标转向阳明。 阳明老神在在的坐在高背椅上,目光专注的看着庄云州,一点儿眼神都没给众师者,瞧他这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众人就已明了他早已经知道了此事,说不得这源材就是阳明为他徒弟寻来的。 还有人想的更多—— 正值两个继承人各显本事的时候,阳明何时让他徒弟出师不行,非要现在?宫主又为何提出让一个毛头小子做拓源宫检视长老这般重要的位置? 洛江眯起了眼睛,目光在这新源材上扫过,心中已然认定了,这东西就是阳明弄出来的! 至于为何阳明自己不领了这功劳非要让徒弟来,那很简单。他在宫中的地位几乎已经走到了头,这源材的发现于他自己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是将这功劳给了徒弟,那么就可以直接以此堆出一个高位来! 洛江确实是个聪明人,他猜到了阳明现在心中所想,当然,除了一些细节和过程。 比如当初瞧见纸张,甚至于知道这源材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时候,阳明心中的滔天巨làng比任何人都高;比如实际上阳明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将此事藏起来,叫徒弟暂且瞒住此事。 再比如甘丹青提出让庄云州坐高位的原因并非是这源材,源材一事连甘丹青都不清楚,而是因为知道庄云州得了蓬鬼传承,他这先后举办的两场大会皆表现出了对源宝非同一般的辨别力,确是是看重了他的能力。 只是因为拓源宫检视一职非同小可,几乎掌握了宫内所有的源术宝具,别说检视长老,便是下一级的检视执事也要众人认可才行。 甘丹青想用庄云州,本来心中所属的职务便是检视执事,只是心知众人不会同意,为了庄云州的安全,他又不想将蓬鬼传承一事广而告之,gān脆用了一朝围魏救赵。 即直接提出叫庄云州担任检视长老,众峰反对后,他再退一步,叫庄云州担任检视执事,这就很稳妥了。 却不想几番事情撞在一起,阳明却因此改了主意。 他之前按下庄云州将源材一事告知宫中的想法是因为担心此事走漏风声,让他徒弟陷入更深的危机。 可如今瞧他徒弟刚才gān的事儿,竟让宫主都召集了众峰会议。这就由不得阳明叹息,多想了。 庄云州这冷不丁的做出一件事就得让人震上一震。 不说祖源认主,也不说自创的七重天显异象的功法,不提让梦鹰一族乐娱城坠落解救万千灵族,更不提闯出蓬鬼秘境解救数百拓印师,就连上次破解未知源宝,让宫内多了一门极品防御加辅助的源术的事儿都不用在意…… 就单说今日,直接证明了几千年来多少源术大能都未曾真正做到的源术分类,虽然只是开了一个口子,但这事的成功一旦传扬出去,便会有无数源术师前赴后继的投入到这项事业中来! 到了那时候,源术研究必将迎来又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一旦将那些被埋没的源术解放出来,灵族的战力将会得到如何的增qiáng? 最重要的是,还有这人工制造的源材,这是灵族拓印史上划时代的开创! 它不仅制作方法不难,更是能利用起部分损坏的源材,更加逆天的是,它能将一级源宝的拓印难度降低一倍,这是什么概念? 毫不夸张,此法若在拓印师中普及,只需百年的时间,灵族拓印师拓印出的源术宝具将会是现在的数倍,且高阶源宝再也不是只有顶尖拓印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整个灵族的战力能得到数倍的提升!!! 想想这结果就能让灵族心驰神往,浑身战栗,更让他族目眦尽裂、恨之欲死。 阳明回忆起他这徒弟gān的事,心中骄傲有之,可更多的是忧心,这些事一件比一件大,一件比一件更震撼人心,且几乎全都是传扬出去能造福整个灵族的大事。 正是因为这样,阳明之前就越想将这些事情都瞒得死死的。因为这些事情但凡有一个传出去,庄云州就会遭到其他种族的疯狂刺杀。 云州他太年轻了,相较高阶源术师几百年的寿命而言,他的人生尚在起步阶段,没人知道他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这样的一个人,就连作为师父的阳明都觉得恐怖,他族又怎么肯让他安然成长? 所以,阳明本想将事情死死的捂在自己这里,等庄云州再qiáng一些,等自己再qiáng一些,再缓慢的将这些东西放出去。 可今天这事儿让阳明发现自己想的实在是太天真了——以他徒弟搞事情的速度,想凭他一个人的力量遮掩住,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就只能找外援了。 阳明师者的徒弟份量太低,那抱朴宫最年轻的拓源宫检视长老呢? 真正认识到云州的重要性后,宫内才会派出真正的保护力量护着他。云州还那么年轻,连自己的源种库都还没建造起来,闯dàng世界的日子还长着。且大丈夫立于世,便当踏遍万水千山,遍览沧海桑田,居高位,济世人,活的波澜壮阔,才不枉这一生! 既然已经遮掩不住,那就只能将他推上高位,推到一个哪怕无数人想要杀他,也会有更多人前赴后继的为他挡去刀光剑影的地方去! 是以,阳明方才才特意说出了那番话,引出云州当众拓印,更引出这源材。 非拓印师不能看出这源材的独特之处,不致使太多人知道,又能争取到对此决议的结果有着关键话语权的拓印师的支持。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照寿峰的华师者,身为一峰峰主,行事自不会那般鲁莽,因而先行传音过来探问:“阳明师弟,这源材……” 阳明则光明正大的将传音石拿了出来握在手中把玩,同样传音回道:“师兄还是看完云州的拓印吧,我只说,这源材我徒那里还有。” 他将传音石这么一拿,便是表明此事并不想当众宣扬,因此其他想要张嘴问的师者自然也不傻,当下也开始用传音石jiāo流了起来。 一时间,大殿上虽一片安静,阳明的传音石却忙到不可开jiāo。 而随着庄云州的拓印渐渐接近尾声,众师者的目光更是越发惊疑与兴奋,扫入传音石的神念也更频繁。 到了现在,庄云州的拓印术始终稳健的进行着,大家都看得出来,只要他不犯什么低级错误,这枚一级源宝的成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在这种毫无保留的拓印中,众师者对于庄云州的情况也是瞧的一清二楚。他当下的虚源力确实是在这个境界中骇人听闻的庞大,但若说他真能单凭现在的实力成功拓印一级源宝,那还真还差些火候。 然而,本来境界不足的人现在却真的快要完成一级源术的拓印,除了庄云州本身拓印术扎实以外,那个特殊的源材绝对是其中的关键。 对拓印师来说,这样的源材那就像凡人眼中的金银财宝、美女娇娥,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 若非洛江同阳明形同陌路多年,只怕现在也忍不住开了口了。 阳明从容的同诸师者传音jiāo流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嘴角挑起的弧度越发和煦灿烂起来。 当那最后一丝庞大的天地源力随着庄云州虚源力的指引冲进纸张内,那不大的纸张上绽放出浓郁的青光,一阵狂风自平地而起,席卷了整个大殿后,围着源宝转了两圈,消失在当场。 庄云州手中托着浓缩了几倍,整个呈现出一种青色半透明状的漏斗状的源宝,脸上喜悦的笑容绽开,迎着各式各样的目光躬身行礼:“云州,幸不rǔ命!” “好,好,好!”甘丹青接连说了三个好字,瞧着庄云州的目光越发和蔼。 而众峰主看着那站在大殿中的青年,心中也不由的叹息,同样都是徒弟,阳明这徒弟不卑不亢,整个人瞧上去玉树兰芝,温润皎洁,着实让人羡慕。 大殿之上,宫主的语气仍旧和气的很:“你如今这般出息,也该自己独当一面了。”不等庄云州发问,甘丹青便转向众人,“如今,云州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众峰主可还要反对我的提议?” 这…… 众人却尤有些迟疑,不少人彼此互相jiāo换视线,小声的靠在一起商议。 而正在此时,照寿峰华师者先行起立:“庄师侄如今显出的能力,尤可同我相比肩了,且他年轻,有闯劲,说不得能给拓源宫带来新的生机。我赞同宫主之提议。” 兰溪师者见华师者这般表态,也不甘其后,同样起身:“庄师侄先前办的两场大会我也有所耳闻,他在鉴别源宝上的能力毋庸置疑,我也同意宫主之提议。” 这两个师者起立后,又有两人先后表态。 拓印师这几乎一边倒的赞成,几乎惊呆了其他峰主,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在源宝这方面,拓印师又是最有发言权的。因而,不少峰主不由得因此改了主意。 不管旁人说什么,洛江始终一言不发。 “洛江,你又如何看?”甘丹青的声音自上方远远传来。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致瞧向洛江的方向。 洛江缓缓起身,目光从庄云州身上扫过——当年怡儿也是这般天资纵横,不知怡儿若是活着,到现在会是什么境界? 洛江闭了闭眼,而后吐出一句话:“徒孙还是认为此事,不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争论 “哦?”甘丹青并未动气,看着下首的大徒孙,和声道,“说说看。” “是。” 洛江抬起头环视了众峰主一圈,开口不急不缓的道:“诸位峰主都知道我拓源宫的检视长老现有三人。” “萧彦林师叔祖,时年四百六十岁,出师三百年,游历五境两百年,收集了一百三十一中源术,源种库丰富无比,六十四年前担任检视长老。” “林江华师叔,出师两百七十五年,为人豪慡,花了两百三十年拜访灵族有名的源术师家族,遍访西境各大险地,组建了灵族赫赫有名的寻源队伍啸术,找到先天源宝八百六十枚,见识广阔。” “钱博雅师伯,出师两百六十九年,同样在外历练多年,曾追随灵族赫赫有名的源术研究大师梦语尊者一百零五年,在大师身旁见识了无数源术,眼力非凡,至今仍同梦语尊者jiāo情深厚,时有往来,缀学不倦。” 洛江并未先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转而说起了拓源宫内三位检视长老的生平,说的不多,可句句都打在要害上,听的众峰主不住点头,这样的人确实做检视长老那确实是名至实归。 将厅中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洛江话锋一转说到了庄云州,语带赞赏:“庄师侄也确实天资纵横,以三十岁的稚龄,不足七年的修行速度登顶拓印师的行列,前无古人,想来后人也难以超越,我抱朴宫能得此骄子,实属天幸。” 洛江生平严肃,便是他自己的亲传徒弟也得不了他这般的赞誉,如今夸起庄云州来不吝啬言语,倒是跟他持的反对意见不太相符,众峰主听着都有些闹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洛江却没管众人脸上各异的神情,说到了源宝上:“方才杏林会上,庄师侄提出的控木术源术分支却令人震撼不已,为我族源术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这也足见他在源宝一途上的深远潜力。” “但是,”这个转折终于还是来了,洛江叹了口气,“拓源宫乃是宫内最重要的部分,我抱朴门下弟子大部分源术皆从此出。辨别源宝,分门别类,给予指点,乃是拓源宫长老的职责。因而长老需要的是丰厚的源宝知识储存量,jīng准的眼力以及丰富的鉴别经验。至于潜力……” 他摇了摇头:“并非重点。” 洛江转向庄云州,问:“我没记错的话,庄师侄入宫不足七年,出宫历练的时间总共也不足半年?” 庄云州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处于状况外,直到听他们讨论自己作为‘拓源宫检视长老’的资格才惊觉现在的状况,方才听洛江所言便已经发现了这个‘抱朴宫大师兄’的厉害之处。 三言两语间连方才出言支持的几个师者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动摇之色,如今听他问话,心中也只能叹息一声,并未辨别其他,只如实回答:“是。” 洛江点点头,回身朝甘丹青一礼:“这便是洛江认为不妥的原因。若师侄自此游历大陆,遍寻源宝,假以时日必能继承几位长者的衣钵,担起检视长老的职责。但现在,他究竟还是资历尚浅。” “拓源宫,绝不容有失。” 这一番话洛江说的堂堂正正,有理有据,纵然众人明白现在他与阳明正处于竞争之中,也没有升起一丝他这是在公报私仇的念头。 庄云州的资历确实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诸峰主也有几位跟着洛江起立:“宫主,此事确实不妥。不如延后个些许时日再议?” 众人皆知,这个延后至少也要数十年以上了,换句话说,众人一致认可了庄云州的潜力,认为他在丰富了自己的阅历后足可以担任检视长老一职,但不是现在。 眼看着方才大好的局面就要远去,阳明也跟着起身,环视几位起立明言反对的峰主,直接道:“诸位所言差矣。” 几位峰主皱起眉头,其中一位问道:“差在哪?” 阳明勾唇一笑:“诸位说云州未曾出宫时久历练,所以理所应当的认定他在源宝的知识储备上不足,眼力不行。可是这样?” 几人互看一眼,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走出宫内,见识世间诸多源宝,又如何能增广见闻,有所积累? 于是那人答道:“自是这般没错,师弟不赞同?” 阳明轻笑了一声,抬起胳膊于周身一划,一阵轻微的虚源力波动在整片大殿中dàng漾出去,阳明身旁一个庞大的空间虚影浮现出来,很快便由虚凝实,伫立在他身旁的空间中。 那是一片点缀着无数繁星的虚空暗黑世界,庞大的源力气息自那空间中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眼球。那几乎凝实的气息正是阳明的源力,而这片空间正是阳明实化后的虚海世界! 华、兰溪等师者看着这片空间,不由失声叫了起来:“这么多源种!”也是这一声才让众人注意到那空间中的点缀着的无数繁星竟是各式各样不同的源种! 数量之多让人膛目结舌,便是洛江也不由动容。 拓印师一辈子便是在跟源宝打jiāo道,拓印必备的东西有两个,一是源材,另一个就是源种了,可以说源种库中源种的多寡也从某一方面说明着一个拓印师在源术上的积累。 阳明少年成名,并不爱在宫内呆着,因幼时经历也不喜同人接触,实爱独自出门历练,走南闯北这些年自己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他能力出众世人皆知,可却无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累计。 如今源种库亮出,这才对众人显出真实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他慢慢从腰间解下一个储物袋来,神念在储物袋中一扫,扬手将袋子往空中一挥,无数源宝闪着深浅不一的光芒悬浮在抱朴宫的正殿中。 “这……得有七八百枚吧?”颜禹舒抬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源宝,惊讶的扯着夏宏毓的袖子,“师兄,这些源宝都是不一样的源术!” 夏宏毓神色怔忪的看着这些源宝,慢慢的点了点头:“太惊人了。” 不止他二人,在场的所有峰主几乎都被惊的失了言语。忽而养shòu峰峰主杨长命眼尖的瞧见一枚熟悉的源宝,倏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这源宝竟是师弟你发现的吗?” 庄云州闻声瞧去,却见那是一枚二代先天源宝,甲骨文的‘逐’字。这个字本义是追逐野shòu,甲骨文字形便是上半身是一头类似猪的野shòu,下半身是一只脚。 对于养shòu峰来说,这个源术让他们能更容易的追踪捕获异shòu,可谓是峰上走驯shòu一途的弟子必备的源术之一。是拓源宫八十年前出现的新型源术,宫内所有的源宝都是拓印而来,如今阳明这里的竟是一枚二代先天源宝,这源术从何而来已经一目了然。 不止是杨长命,便是其他峰主,也认出几门峰上弟子偏爱的源术,而这几枚也是无一例外是宫内等级最高的先天源宝,源术的来由,不需再细说。 众人这才知阳明这些年除了每年保证宫内源宝的供应意外,竟还无声无息的做了这许多。宫主这些年对阳明的偏爱和迁就也着实有了缘由。 “师弟为何从来不说?”许多人如今又是尴尬又是感激,不由有些埋怨的问。 阳明瞧见他们望着自己的目光温和极了,想到日后他那忘道峰上人来人往的样子,头疼了一瞬,虽然很想说实话,但想到现在的场合,只能动了动嘴,谦虚:“都是同门,不过小事,不敢居功。” 洛江闻言,身形一顿,掀着眼皮朝阳明瞧了一瞬,面色有一瞬的怪异。 镜泊看着这人明明已经不耐烦了,却还是端着一副谦虚的面孔同众人周旋,眼中带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唯有大师姐代钟琴想起当年之事,面无表情:呵呵,现在说什么同门之谊,当年我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嫌烦啊。 当年阳明就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连借口都懒得想。 如今,代钟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庄云州,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当师父的人了。 ••• 北境新海领主城 即墨府 近来即墨府可谓人山人海,各式天族人出没,可忙坏了各种酒家。皆是因为领主府十年一次举办的渡海拍卖会即将开始,这拍卖会上什么宝贝都有,但是现在流传出来的名单就有深海海族才能取得的海岩石jīng,素花族调养先天体弱的圣药万花露,灵族一代先天源宝等寻常人只听过的宝贝。 “小豆子,你说那人告诉我们的是不是真的?这场拍卖会上真会有溯神玄气吗?” 一家酒楼中的临窗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样吃食,不过大约是主人胃口不好,并未动上许多。说话的女子一手托着下巴,扭着头瞧着对面挂着‘拍卖行’神识纹的庞大建筑,有些心不在焉。 “有没有,明日就知了。”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看着女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别担心,我们来之前已经准备了足够的财物,若是真有溯神玄气,定能把它拿下!” “嗯。”方怡得了安慰,这才心中稍安,举筷吃了些窦天赐夹过来的菜品。 这两人却不知这番对话正听在他们身后那一桌其中一人的耳中,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长相俏丽可爱,闻言喝茶的手不由一顿,微微侧了侧脸,用余光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 喝完最后一杯茶,这女子站了起来,用北境通用语叫了人结账,待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特意又瞧了两人一眼,这一瞧之下,脚步一错,有些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姐姐,怎的长的同抱朴宫的连姐姐有些相似? 想到连回衣明日也要参加拍卖会,也是冲着那溯神玄气而去,小姑娘不由露出了可爱又调皮的笑容——这下好玩了,明日定要叫人把这两个姐姐的座位排在一起去。 这小姑娘正是这次拍卖会的负责人家的小女儿,宗蜜蜜,平日最是得宠,此次也求着爹爹在拍卖场帮忙,负责的就是位置安排。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师兄妹相见 “师妹,我瞧着方才是宗家妹妹?她找你什么事?”清雅秀丽的庄园中,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子好奇的询问身后身着一身红衣的女子。 “不知道。”连回衣摇了摇头,皱了皱鼻头,“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今日拍卖会上会给我一个惊喜,这小丫头一贯这个做派,不用理会。” 蓝衣男子听她这样说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彩,喃喃自语:“师父回宫也差不多一个月了,也不知现在宫内是个什么情况。” 连回衣满是不以为意:“自然是一切顺利。师父那般好,既能在北地获了赞誉,宫内都是自家长辈,又如何会差了?” 周和书心道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他瞧着仍旧一派天真的师妹,暗自叹了一口气。 师父素来严厉,唯一能得师父温和耐心的就是老十连回衣。 周书和猜测大约因为小师妹跟师父去世的女儿长的很像,连带着师父对着连回衣多少有些移情作用,总是下意识的护着,导致了老十到现在已经五十几岁的人了,只一味修炼,心智仍旧像个小孩子一般单纯天真。 说好,也不好,师父总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她总得自己长大。 “师兄,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走吧。”连回衣不知周和书心中的百转千回,见时辰正好,高兴的从长廊上跳下来伸手拉起他的胳膊催促。 周和书被她这般撒娇似的拉扯,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站起来道:“好好好,走。” 连回衣脸上顿时显出高兴的样子,欢快的朝外面跑去。 ••• 方怡和窦天赐早早入了拍卖会场,负责迎人的女侍者瞧了一眼方怡,眼神微微闪了一下,便将两人领到了靠近前排的一个位置坐下,捧起两枚留神石递过来:“拍卖会稍后开始,两位贵客可以先瞧瞧今日拍卖的名册。” 两人将侍者手中的东西接过来便迫不及待的将神念探入其中搜索起来。 果然不愧是一领之主举办的拍卖会,里面各种稀有的宝贝层出不穷,有些好东西便不是方怡的目标也让她看的心动不已。 不过,此时却不是细看宝贝的时辰,方怡的神念飞快的自宝物影像上一扫而过,过了许久才猛然停在一团像金沙一样闪着点点光芒的飘渺云气上。 溯神玄气,传说中可以抵挡识海罡风的宝贝。将此物纳入识海,就嫩构建出一个假的识海广场。这广场虽不能承纳源术纹路,却可以保护神念不受识海罡风的摧残,是一种非常罕见难得的宝贝。 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怡抬起头如释重负的笑了。 被侍者引着走过来的周书和眼神不经意的一扫,瞬间见鬼一般瞪大了双眼,双脚霎时定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盯着前方那女子,一眨也不眨的喃喃自语:“方师姐?!……不,不对……方师姐明明已经……可,怎么会?” “师兄,怎么不走了?”走在他身后的连回衣疑惑的推了推他的后背,却不想周书和此时正处于极端的震惊中,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师兄,五师兄?!”连回衣不满的连声呼唤了他两遍后不耐烦的自他身后伸出脑袋,想要瞧瞧究竟是什么让他师兄这般反应。 这一瞧一下连回衣不由惊疑了一声,道:“呀!这个姐姐同我长得好像啊!” 眨了眨眼,连回衣满心有趣的侧身游鱼一般从周书和身侧挤过去,跑到方怡身旁一屁股坐下,快活的问:“姐姐,你叫什么呀?” 方怡转身,待看到这小姑娘的时候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诧异。 “怡儿,这姑娘生的和你好生相似。”窦天赐笑道。 方怡见连回衣好奇的看着她,同自己相似的一双眼睛中装满了清澈单纯,心中不由对她生了好感,和气的笑了一下,回道:“我叫方怡。” 方怡?! 周书和浑身一震,再三把方怡同当年在三师兄留神石中见过的影像对比,发现眼前这人除了气质比之前要成熟许多后真是一模一样! 相貌一样,名字也一样…… 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周书和佯装镇定的在连回衣身旁坐下,暗地里却火速的用传音石通知了在领主府的三师兄郑松年,一并将方怡的影像传了过去。 自周书和以后的弟子都是洛江在方怡离家后才收的,因而除了洛江的前三个徒弟,其他弟子是没有见过方怡的。因而就算是名字一样,长相一样,周书和也不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他的四师姐,他师父的女儿。 毕竟,当年方怡的念灯确是熄灭了的。念灯同灵族人的识海神念相连,一般而言,只有在死亡的时候灵族人才会彻底失了神念,念灯一并熄灭。 可现在,若是四师姐真的活着,为何当年念灯会熄灭?又为何五十多年不回宫甚至连音讯都全无?一瞬间,周书和真想直接上去询问。 不过……周书和转念一想,当年方师姐是离家出走的,若这个真是她,莫不是她并不愿回宫?要是冒然上去,会不会又将师姐吓跑,若再躲起来,就真不好找了。 还是等三师兄来吧。师兄修为高超,若是师姐不愿归,抓也也能把人抓住了。 拍卖会已然开始了,听着旁边热闹的叫价声,周书和却全程心不在焉,明知道不应该,还是控制不住的用余光去看方怡。 这边什么都不知道的连回衣却同方怡聊的一脸开心,彼此jiāo流着对拍卖台上宝物的看法,一时间气氛十分融洽。直到溯源玄气的出现…… “下一个拍品,溯源玄气,底价五千源晶!” 听到这名字,原本跟方怡愉快jiāo谈的连回衣眼神一亮,瞬间坐直了身体:“哎呀,终于到了!” 方怡见此怔忪了一下,道:“连妹妹也是为了溯源玄气而来?” “也?”连回衣疑惑的皱眉,而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惊讶的道,“方姐姐你也……?” 方怡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溯源玄气对我来说很重要,连妹妹,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连回衣苦恼的皱了皱眉头:“若是旁的还可让于姐姐,但这溯源玄气是我师父下令必定要拍到的,于我师叔很重要,方姐姐,对不住了。” 必定要拍到的?方怡心中忽的打了一个突儿。 溯源玄气这种东西虽然稀少,但因只对识海罡风有效,除了能使识海受伤或破碎之人免于受苦外没什么别的功效,因而在这拍卖会上实在算不上什么热门的东西。 这姑娘跟自己这般相似,也同样需要溯源玄气……巧合吗? 方怡簇起眉头,一边在前方的留神石板上打上自己的竞价:“五千一百源晶。” 连回衣歉意了看了她一眼:“五千二百!” “五千五。”方怡回了她礼貌一笑。 “五千六。”恰在此时,也有旁的人跟着竞价了,方怡并不在意,反正她今日的目标就是溯源玄气,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得到。 而不幸的是,连回衣也是这般想的,毕竟是师父下的死命令。 几轮竞价后,其他五六个灵族人已经瞧着方怡和连回衣这凶狠的飙价,感受到她们的志在必得,纷纷识趣的退出了竞价,只剩下方怡和连回衣仍在继续。 “八千。” “八千五。” “九千。” 两人仍在加价,台上的拍卖师神情越发高兴起来,溯源玄气这种东西因稀少底价一开始就高,本也没想能拍出多高的价格,却不想运气好,正撞上两个同时需要的人。 眼看着已经超过了市价,两人却还没有半丝犹豫的叫价,拍卖师便知道今日这溯源玄气说不定可能成为今日的一批大黑马! 连回衣和方怡两人一路把价格叫到了一万三千源晶上,周和书怀里的传音石终于热了一下,神念一扫,他猛然拉住了要叫价的连回衣:“师妹,别叫了。” 连回衣冷不丁的被师兄拉住,正在疑惑间,那拍卖师敲了第一声小钟:“一万三,第一次,还有没有人,这溯源玄气素来难得,错过此次,下一次便不知道往哪寻了!” “师兄?!”连回衣回神就要挥出神念叫价,却又被周和书拦了下来。 “一万三,还有没有?一万三,第二次!”响亮的钟声再次响起,拍卖师充满了蛊惑的声音紧随而来,“灵族识海受伤难愈,痛苦不堪,有了溯源玄气,就能免受此苦,错过这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连回衣急了,瞪起眼睛正要发怒,周书和就附耳跟她说了一句话,霎时,这姑娘就像是被戳破的河豚,瞬间漏气了:“真哒?!” 周书和点了点头。 “一万三,第三次!成jiāo!” 清越的钟声终于响了三次,用比之前少的多的源晶拍下了想要的东西,方怡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将溯源玄气拍下来的方怡,接下来又安心的拍了一些修补治愈神念的天材地宝,还有一些可做源材的稀有材料,一直到最后将全身的源晶花的都差不多了才满意的停手。 拍卖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正在方怡和窦天赐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周书和和连回衣拦住了:“我家师兄想同二位谈谈,不知可否赏光?” 方怡和窦天赐对视一眼,这萍水相逢的……窦天赐上前一步:“抱歉,我们赶时间。” 周书和坚持:“耽搁不了两位多少时辰的。” 见他这般不依不饶,心中觉得不对的方怡眉毛一竖,正待qiáng闯的时候,忽听身后一个声音:“方怡师妹,是你吗?” 这声音粗狂豪迈十分有特色,方怡闻声更是浑身一震,退却的心思刚起,后背就被窦天赐拍了拍:“别怕。” 方怡看了一旁的修侣一眼,咬了咬嘴唇,终是缓缓转身,用略有些艰涩的声音喊了一声:“郑师兄。” 来人见她回应,顿时大喜,高大的身躯犹如飞一般的冲了过来,蒲扇一般的大掌一把攥住了方怡的肩膀:“师妹,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周书和同连回衣如今确认了方怡身份,也同样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挤到前面行了一礼:“小五(小十)见过四师姐!” 方怡这才知道,这两个也是父亲亲收的徒弟,此时再看连回衣,就恍然明白了什么,心中霎时五味杂陈:“我爹他……还好吗?” “不好。”郑松年耿直的摇头,“当年师妹你魂灯灭了之后,师父悲痛异常,数月未曾合眼不停的找你,如今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什么?我魂灯灭了?我爹以为我死了?!”方怡闻言大惊,怔忪的道,“怎么会这样?” 火光电视间,她想起自己被玄黑宝塔吞噬前遇见的那群噬灵真雾。 噬灵真雾无所不吞,源力、神念、肉体只要是蕴含力量的东西,它统统都不放过。当年她先是用源力护体,源力被吞噬完毕后,又用神念护体,压榨自己最后一份神念力量也无法挣脱那鬼东西,就在方怡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才被玄黑宝塔吞了进去。 她猛然看向窦天赐,窦天赐挠了挠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识海里确实空dàngdàng的,估计……你的念灯就是这么灭的。” “所以,这些年……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方怡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她不是一个笨姑娘,很快就能想到以他爹对她那样身后的愧疚感,必定会做些事出来的! “阳明师叔……我爹对阳明师叔做了什么?”方怡反手抓住了郑松年,急切的问。 郑松年没想到方怡第一时间居然是问阳明,他皱起眉头,十分不满:“师妹,你难不成还对师叔情根不改?你别忘了,当年师叔对你下手可从未留情!便是你没事,师父为你出气也是理所应当!” 方怡根本就没想到都到了现在阳明居然都未曾澄清当年之事,又是羞愧又是着急,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师兄,不是这样的,当年、当年是我自己伤的自己,跟阳明师叔无关!” “什么?!”郑松年大吃一惊,“师妹,你说什么?” 方怡抬起头,羞愧道:“当年是我心术不振,一事义愤上头,做下错事,陷害师叔……” 郑松年骤然得知此事,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方怡痛心疾首:“你……你……你糊涂啊!” 方怡垂下眼,低声道:“师兄,我做错了事,回宫后就到执法殿领罚。不过现在我必须马上回宫,当年我失了弟子石牌,烦请师兄送我回宫!” “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宫 抱朴宫大殿之上,这无数的源宝散落在阳明周围的虚空中,散发出莹莹光芒,衬得他整个似繁星拱卫,风华无数。 阳明用手拨动了一下悬浮在他面前的源宝,勾唇一笑:“阳明不才,这些年走南闯北,运气不错,也有了这些积累。” “师弟过谦了。”兰溪师者叹息了一声,望着这些源宝,眼中露出些许羡慕,“师姐我痴长你一百零九岁,如今源种库中的数目尚不及师弟你的一半。” “果不愧是我抱朴宫的阳明师者,只怕我同兰溪、huáng裳三人的源种库加起来才能通师弟比肩。” 华师者也不由叹了口气,于师者来说,源种其实并不难寻,若是不挑,自有大把大把的源术师捧着自家源种求拓印师拓源。 可到了他们这种地步,若非少数极其稀少qiáng大的源术,三代以下,着实看不上眼。 而阳明露出的这些源宝,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拓印,三代都是少数,大多为二代,余下的竟全是一代! 这可着实有些惊人了!便是洛江这些年在外行走,学管抱朴宫境之内的监察权,搜集到的源宝也没有阳明的丰富。 阳明将这些亮出来的意思众人都明白,阳明即时庄云州的师父,又只得他这一个徒弟,所有所学自然是倾囊相授,他就是不需出门游历也自有丰富的积累。 思及此,众人便又有些迟疑。 不需一会儿,便有一峰主站了起来,他并非两派中的任何一派,只提出自己的疑问:“师者之意,我等明白。然则,师者积累是一回事,庄师侄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庄师侄短短不到七年的时间即要修行源力神念,又要跟着师者辨源材、习拓印术,不过这些日子便已在拓印术上造诣高超……可便是庄师侄天资再高,人的jīng力总是有限的。” “敢问师者,不知庄师侄如今继承你几分积累?” 此问一出,全殿关注,这峰主实在是问到点子上了。师承重要不假,可最终都是要自己有本事才行。 众人等着阳明的回答,庄云州只需继承阳明六成以上的积累,便已然有资格入拓源宫检视堂。 “十成。”平静而坚定的话语吐出,惹的众人惊讶侧目。 “十成?呵呵。”落雨峰峰主忍不住笑了出来,话中的嘲讽之意难以掩饰。 这里起码七、八百种源宝,便是什么都不理会,单单学这些源纹都够一个拓印师学徒学上几十年了,七年间又是自身修为的修行,又是拓印术,还爱看杂文传记……这庄云州莫不是神人不成? 便是阳明被批准出师那一年也未曾能达到这般境地的,不少人以已推人,暗自摇头,北卫风峰主乃是阳明师叔辈,温声劝慰:“阳明,我知你为了徒弟好的心思,但太过头了反而不对。” 明摆着是不相信阳明所言。 阳明并未动气,只道:“师叔何时见我这般狂妄过?” “这……”阳明确实行事疏狂,撒这般明显的谎言倒还真的不曾,师叔无言,暗道,难不成那庄云州的天资要比他们所知的还要更加让人惊讶? 正在此时,引来众人齐齐反对的洛江再次开口了,他朝甘丹青遥遥一礼:“宫主,既然如此,不如就给庄师侄一次机会吧。” “咱们宫内有规定,凡得举荐要担任检视长老的弟子,皆要再经过考核,得检视堂三位长老同意方能最后继任。” “我们不如便将庄师侄荐过去,去留就请三位检视长老决定了。只是,这机会只有一次,若庄师侄无法通过,百年之内就无法再入检视堂了。” 洛江朝阳明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知阳明……师弟,可同意?” 坐在上位的甘丹青眉心微微蹙起,拓源宫的检视堂确有这般规定,且只针对检视长老。 可甘丹青本身也没想让庄云州直接升任长老,只想让他做检视执事的,待他积累足够了,到时候升任长老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洛江这个提议,不仅不合甘丹青的心意,也直接将庄云州bī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要么成功,作为检视长老享受抱朴宫仅赐于掌宫长老的待遇;要么百年后再来一次。 想当然的,百年后……若是此次宫主之位由洛江担任,庄云州便是天资再盛,在宫内也没有什么一展抱负的希望了。所以,成败基本再此一役了。 这是洛江的阳谋。 甘丹青看的一清二楚,他并不愿两位继承人走到这般地步,正待开口直接说明自己的本意,岂料话尚未出口,就听见阳明gān脆利落的回了洛江:“求之不得!” “……”如此迅速且毫不留余地的把甘丹青的话堵在了肚子里。 甘宫主眼神复杂的瞧着底下并肩而立的两个优秀徒孙,终于尝到了被坑的滋味。 将庄云州提做检视长老是他自己同意的,不同意也说不过去,因而,甘丹青只能qiáng笑,带着最后一丝期盼:“诸位峰主以为如何?” “这法子好,我等同意。”终于结束了这让人两难的选择,众人根本就是忙不迭的同意,湮灭了甘丹青最后一丝希望。 于是,甘宫主脸上首次失了笑,道:“那就这般吧!”而后一甩袖,便将大殿中的众人统统用空间源术扔回了自己峰上,只余一声隐约的吩咐:“洛江,阳明留下。” 在诸位峰主离了大殿后,诸多座椅也在原地自后往前消失,每消失一排,大殿便缩小一点,直到最后缩回到原本大笑。 洛江不留痕迹的将手心中的传音石收回储物袋中,松下了一张笑脸,面无表情的对着阳明。 阳明亦冷眼回视,并无半分退让的意思。洛江心中一直未灭的怒火烧的更旺了一些,他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bī死了方怡,阳明却还是连一丝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微微眯了眯眼,洛江心更冷了一些。 ••• 而拓源宫内,韩执事捧着一个储物袋推开了钱博雅的房门:“长老,这是执事房今日筛选后的源宝,还请长老过目。” 钱博雅将一只握在手中把玩的传音石放在桌上,接了过来,一句话未说,只挥了挥手便打发韩执事出去了。 韩执事退出去关上房门,心中却露出疑惑的样子:长老的表情怎么好像不太对? 摇了摇头,韩执事未曾多想,举步回去了。 ••• 拓源宫检视堂内,萧彦林、钱博雅、林江华三位长老身着玄色银边长老袍,郑重严肃的端坐正位。 侍从引着一行人入了一个厅堂:“烦请诸位峰主在此稍待,此次考核只能由庄师者一人进入。” 庄云州看了看阳明,阳明冲他点了点头,他便跟在那侍者身后去了。 厚重的大门在他背后嘎吱一声关掉,洛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郑松年带着方怡和窦天赐连夜赶路,骑着异shòu青盲牛朝着宫内最新建立的空间阵狂奔,紧赶慢赶的在半日之内冲进了空间阵内。 郑松年腰间的弟子石牌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三人再睁开眼已然在抱朴宫的入峰上了。 迎客的童子立在一旁瞧见方怡和窦天赐空空如也的腰间吓了一跳:“郑师兄,宫内有规矩,不能随意带旁人入宫!” “不是旁人,这是宫内的方怡师妹,不过遗失了弟子石牌,旁边的是她的修侣。”郑松年尽管心急如焚,还是耐心的解释道。 那弟子松了一口气,但仍不不肯放松:“那劳烦师兄稍等,我去请弟子堂的孙执事来为师姐补办弟子牌。” 宫规如此,郑松年也无法,便传音给洛江,告知他这件大喜事,然而,不知怎么的,却久久未曾收到回音。 孙执事来的很快,然则他阅遍弟子名册,却未曾找到方怡的名字,心中有所怀疑,但瞧郑松年又这般肯定,他乃洛江的三徒弟,言之凿凿的,孙执事踟蹰一阵,兼着心中又些其他盘算,便咬牙道:“既如此,我需向洛师者求证。” 他唤了一个小童来:“去拓源宫报洛江师者此事。” 郑松年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叫我师父看我的传音即可。” 那小童领命而去。 郑松年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关心其他:“执事如何知道我师父在拓源宫的?” 孙执事笑:“现在宫内哪还有不知道的呢?”他将宫主这些日子围绕着‘庄云州是否有资格成为检视长老’所发生的争执说了一遍。 “今日是庄师者去拓源宫考核的时间,洛师者并其他几位峰主便去瞧了热闹。”孙执事还说了什么,方怡一概听不进去了,她脑袋中只有一个词:糟了! 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吗?都说他爹是孤儿,可实际上那拓源宫的钱博雅长老就是他那个抛弃妻子的爷爷! 阳明师叔的徒弟去拓源宫根本就是羊入虎口,方怡怔愣着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那小童子骑着白鹤,脚程很快,须臾之间便到了拓源宫。 洛江正同几位峰主寒暄,一侍者推门而入,在他耳旁附耳说了什么,众人就见洛江皱了皱眉头,从储物袋中拿出传音石扫了一眼。 而后他便瞬间瞪大了双眼,失了往日的风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话也没留就消失了身影。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相大白 入峰上,方怡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睁着眼望着门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窦天赐瞧着失魂落魄的修侣,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 手背上的温度让方怡怔了一下,稍稍回神,却忽见一个身影从无到有的出现在待客厅的大门口。 方怡猛然站了起来,踟蹰了用手捏了捏裙边,许是近乡情怯,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窦天赐心有所悟的抬头看向门口,果见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影,儒雅俊朗的模样,眉宇间同方怡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洛江。 洛江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看着门内站着的女子,同样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生怕这又是一场梦境,女儿死而复生的美梦他这些年已经做的够多了。 父女二人就这般隔着一道门,默默相对无言,整个待客厅的气氛近乎凝固。 这样的氛围着实奇怪了些。孙执事早就看出气氛不对,不敢动弹的立在一旁当柱子。唯有窦天赐瞧着两人总这么看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走上前去拍了拍方怡的肩膀,轻唤了一声:“怡儿……” 方怡身体微颤,咬了咬嘴唇,小声的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唤醒了洛江的神志,意识到女儿是真真正正活着站在他面前后,洛江根本顾不上什么一峰之主的仪态,几乎在方怡的声音还未落下的时候便冲进来将女儿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将失而复得的爱女抱在怀里,洛江声音近乎哽咽:“怡儿!爹的怡儿!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方怡被父亲有力的臂膀怀抱着,耳边是从未想过能从严肃的父亲口中听到的哭腔,离家五十五年的方怡在这一刻是如此深切的感受到洛江对她的父爱。 这让她想到当年任性和自我,越发的羞愧和内疚,终于支撑不住的扑在洛江怀中嚎啕大哭:“对不起,爹,女儿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你回来就好了,你没事就好,爹不怪你。”洛江以为方怡是对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而感到抱歉,他听着女儿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声,心疼的安抚着,“当年你太年幼,又受了那般的磋磨,是爹没照顾好你,是爹的错。” 洛江本想安慰女儿,却不想方怡听后却更内疚痛苦。 自父亲的怀中抬起头,方怡止住哭声,哑着嗓子道:“不,不是的,爹,当年之事并非阳明师叔的错。” 洛江听方怡到了现在还在为阳明说话,以为女儿仍旧对阳明旧情未了,心头怒火大炽,痛心疾首的道:“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在为他说话?他害你重伤,更差点儿让你我父女天人永隔!不是他的错,难不成还是你的错?” 方怡咬着嘴唇,缓缓从洛江的怀里退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仰着头,直视父亲满含怒火的眼神,低低应道:“是,是女儿的错。” “当年重伤,是女儿自己做的。阳明师叔他只是不喜欢我,是我不甘,也不愿意接受,心生恨意,铸下大错。” 什么?! 洛江震惊又错愕的往后退了两步,他死死的盯着方怡的眼睛,试图从女儿的眼中找到一丁点儿的心虚,却只看到满满的后悔愧疚。 洛江想到自己这些年对阳明的打压和敌对,无力的踉跄了两步,心中一片茫然和无措,不是阳明师弟的错?是怡儿自伤陷害的他?怡儿未死,他竟冤枉了阳明师弟数十年? 大脑一片混乱的洛江几乎找不到言语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悔恨、懊恼、歉疚一窝蜂的涌上心头,但很快,他便察觉到哪里不对,阳明师弟那般容不下沙子的性格,若真是怡儿陷害,他又怎会沉默这么多年?必定有什么缘由! 混乱中的洛江弯腰握住方怡的肩膀,沉声:“为何不说?师弟当年为何不说?你还做了什么?” 方怡的肩膀虽被父亲抓的生疼,却无一丝反抗的意思,她咬了咬牙,道:“是,女儿用镜泊师叔威胁了阳明师叔。” 洛江听着方怡一五一十重塑当年之事,若非亲耳听说,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方怡所做之事。 他当年也知道方怡因年幼时的经历,行事略有些偏激毒辣,但当时,他只想着孩子还小,本性不坏,慢慢教养总能掰回来,却不想竟因此害了阳明和镜泊几十年。 一颗心像是坠了千斤的石头一般,洛江心中苦涩到极点。 他们二人不愧是父女,一个个都轻易的看穿了阳明内心的赤诚于情深,不约而同的利用镜泊打击阳明,并且每一个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个轻而易举的封住了阳明的嘴,让他任由污水加身不做任何辩解;另一个更狠,bī着阳明封闭内心,更暗地里推动着镜泊去接触他,要他日日见得心上人,却无法诉情于口,哪怕心知对方同样有情,也无法更进一步。 洛江想到当年自己愤怒之下所行之事,苦笑一声,他又有何资格训斥责备方怡?他女儿明明是遗传了自己! 洛江将方怡扶起来:“你有错,为父更有错。当年认回你,因内疚对你多有放任,不曾狠心教养,是一错。不分是非黑白,偏听偏信,是第二错。行事狠戾,伺机报复,更是错上加错!” 他抬头看了一眼蓝的刺眼的苍穹,褪去面上所有外漏的情绪,平静的看着方怡道:“我抱朴弟子,从没有做错得事情却不认得道理。” “女儿知道。”方怡只以为他是在教导自己,垂下头,“待女儿向二位师叔请罪后,会自去执法殿领罚。女儿构陷长辈,触犯宫规,理当重罚。只是……” 方怡小心的抬眼看了一眼洛江:“听闻这些日子,阳明师叔的徒弟……” 洛江沉默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晚了。” 拓源宫考核屋的大门已经关闭,未防考核之人有什么旁的动作,屋内设有阵法,在考核结束之前,内外根本无法再行沟通,如今,便是洛江想停下,也已经不能了。 钱博雅根本收不到任何消息,他只会按照洛江原来的要求,全力破坏庄云州此次的考核。 ••• 拓源宫被封闭的大门内,三位检视长老,连同旁观监督的两位掌宫长老魏芳,赵昔年面对庄云州而坐。 此次主考的人乃是钱博雅,他跟魏芳对视一眼,见对方颔首,点头回视后便站了起来:“时辰到,考核开始。” 他伸手在前方抹过,一个宽大平躺的石台自地上缓缓升起,又朝右边看了一眼,那边便也有一个同拓源宫内摆放源宝的架子一般无二的石架平地而起。 做完这一切,钱博雅伸手自腰间解下一个玉石状的储物袋,神念一扫,内里的东西被取出,瞬间石台上便堆满了各式各样闪着光芒的源术宝具。 钱博雅抬起头直视庄云州,面无表情的道:“此处共有各式、各等级的源术宝具八百枚。应考者需将这八百枚源术宝具分门别类,并破解它们的用法,用时需在半日之内。” “拓源事关宫内弟子根本,本次考核,容错率为零。但凡答错一题,就是考核失败。” “如此解释,你可有不明之处?” 庄云州看了一眼石台,行了一礼:“回长老,并无不明。” “那就开始吧。”钱博雅点点头,坐回原位。 庄云州举步走到石台旁,大眼一扫,便将石台上的东西瞧了个遍,心中就多少有了些数,他伸手取过一枚源宝,放在一旁的石架上,并在一旁的侧板上留下一行神识纹:六代步伐源术,用此源术者,行速可追惊风血蹄鹿。 这是一个小篆体的‘趋’字,本义为快步走、跑。 随后,他绕过石台,又走到东方一角处,拎出了另一枚源宝,放在了‘趋’字源术下面的格子中,留下神识纹:五代步伐源术,用此源术者,可追千里赤兔马,亦可跃百丈之丘。 这是一个小篆体的‘赵’字,本义为急走、跳跃,若同样的等级,速度虽比不上‘趋’字,却可越过各种障碍物,各有千秋。 林江华坐在上首看着,瞧见庄云州将‘赵’字另外摆上一格,眉毛便不留痕迹的微微一皱,在他看来,这个源术同上面那个分明是一种源术,庄云州另起一格,明摆着是错了。 不过,他瞧了瞧右边两个没什么表示的长老,便也什么都没说,沉默的看了下去。 庄云州挑选的方式很特别,一般而言,众人会按照台子上源材放置的顺序依次判断而后再去石架上摆放,他则是根据源术的种类,同石台上一种一种的挑选,将同一种类的选完了,在进行下一种源材的挑选。 他这样做难免要来回奔波,最开始还绕着石台走来走去,到了后来,因嫌麻烦又làng费时间,庄云州就直接催生出一株蔓藤类魔植,人就站在石架面前,看准了所需的源宝,就指使藤蔓伸出将所需的源宝卷过来。 而后,三位考官加两位面试官就见他儿戏一般,站在石架前,身前的魔植摇曳生姿,长长的枝条在石台上挥舞,飞快的卷住一个个源宝,放置到相应的石架上。 庄云州就只在一旁用神识纹记录下这源宝的用途,分类的速度快的让人吃惊。 不过半个时辰,那石台上就空了一小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结果 萧彦林瞧着那专心致志盯着石台上的源宝进行分拣的青年,见他行动流畅自然,脸上也并未显出为难的神情,源宝上的源纹瞧过一眼就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目前拓源宫每日经手的源宝就有几百颗,这些源宝被辨别分类,一部分按照等级以及珍稀程度陈列在拓源宫以供给门内弟子兑换,一部分送去多宝阁作为宫内发布任务的奖励,另外的一部分则送去市坊,作为市坊的上品进行jiāo易。 这些源宝会先由检视执事分拣一边,先做一个大致的分类,最后jiāo由长老们进行终检。 原本宫内源宝的来源只是出自宫内成立的寻源堂,以及弟子们自愿拿出换取宫分用的源宝,以及向外购买。一日之内的源宝量并不太大,检视堂应付的一点儿也不困难。 可自打几年前,抱朴宫牵头建立了灵修商会后,每日送到拓源宫的源宝数量就逐渐升高,到现在检视堂的人手已经不太够用,尤其是三个长老手上已经积累了许多尚未鉴别的源宝。 这里面还夹杂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因执事们经验有限,分辨不出的源宝,这些都会送到长老处。拓源宫的长老确实该增加了,不过,规矩是规矩,弟子若没通过考核,肯定是进不了拓源宫的。 不过……萧彦林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庄云州这孩子旁的不说,在源术辨别上却是有天分,虽然在源宝的用法上有些小的误差,但总体来说,分类还是准的。更别提他这样快的速度…… 听说他才学了不到七年? 唔,是个好孩子。虽然本次考核不能通过,但他拓源宫的长老若是想招一个弟子随侍,还是不难的。到时候,有他在旁边,手头上的工作必定能松快些。 相信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这孩子应该也不会拒绝才是。 萧彦林看着那青年淡定的样子,越发满意的暗自点了点头。 随着桌上的源宝进一步被庄云州分拣剥离,一直专心致志看着考试现场的林江华却瞳孔一凝,惊疑的目光自那石台上剩下的源宝一一扫过,随即蓦然转头看向坐在正中间的钱博雅。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石台上有这为数不少的源宝是出自于连他们都拿不准主意的那些。甚至于林江华还看到了几枚连拓源宫的执事们都看走眼的假源宝,这些源宝出自各族的造假大师,很多不经拓印根本看不出和真源宝的不同来。 若只是考核庄云州是否够资格担任检视堂的长老,假源宝也就罢了,本来做长老的就是要比执事们qiáng,但那里面夹杂着三人合力讨论都无法最终确定最终用途的源宝,这就有些不太对了…… 林江华皱起眉头,忽而想起这次考核钱博雅师弟主动要求担任主考官,且准备考核用品的事情来。 钱师弟痴迷源术研究,除了拓源宫的本职工作外,向来是个不问实事,一心埋头研究的。 他如今主动要求做主考官,再加上现在这些考核用的明显有刁难意图的源宝…… 钱师弟,是故意的?为什么? 林江华投过来的怀疑视线,钱博雅自然不是木头,理所当然的察觉到了,他垂下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道:“这孩子天分惊人,早早进了我们拓源宫虽也不错,但终究有些làng费他的天资,我准备把他荐去道语书斋。” 林江华听了这话,眉头松开了些,道语书斋是灵族源术研究大师梦语尊者所创办的一个书院,那里面的人不一定有多高深的源术修为,但一个个却都是研究源术的人才,这些人聚在一起,旁的都不gān,就是研究源术,许多源术都是被他们研究出来的。 灵族中有名的‘源术天敌’理论也是出自道语书斋。钱博雅痴迷源术研究,早年就跟在梦语尊者身旁,在他心中,那里是除了抱朴宫以外,天泽界最好的去处。 庄云州有天资,又年轻,钱师弟起了爱才之心也是有的。 林江华听了他的话,心中的疑虑褪去,点了点头,就不再言语。 钱博雅接着低头喝茶的举动,遮去了眼中的冷意,他年轻时一心追求源术,忽略了妻儿,整日跟着梦语尊者走南闯北,等再归家的时候,妻子却留下一枚被劈成两半的结契书,带着儿子消失无踪。 后来洛江被带入抱朴宫,崭露头角之后,钱博雅才在无意间得知了这是自己的儿子。可彼时洛江已经长大,且不愿意认他,更不愿对旁人提起两人的关系,这件事渐渐就成了个秘密。 如今,洛江同阳明争夺宫主之位。他自然是要站在儿子一边的。 就在在场的三位检视长老各怀心事、思索人生的时候,庄云州已经将石台上的源宝分类的差不多了。而到现在用时尚不足两个时辰。 庄云州扫了一眼石台上的还剩下的八枚源宝,没有继续动作,反而收起了催生出来的魔植,继而朝考官处行了一礼:“禀各位长老,云州考核已经完毕。” 完毕?两位掌宫长老看了一眼石台,心中都泛起了淡淡的疑问,难不成这几枚他不认得吗? “时辰尚早,你可再行纠正。”钱博雅忘了一眼沙漏,淡淡的提示了一遍。 庄云州摇了摇头:“云州已经竭尽所能,便是再查也只是耽搁时间,不必了。” “那好。”钱博雅不再多说什么的起身,先走到石台前,指着那八枚被堆在一起的源宝,问道,“为何遗留这些?” “因为它们不是源宝啊。”庄云州勾唇一笑,“这八枚只是bī真的玩具而已。” 钱博雅点了点头,一挥衣袖,便将这八枚收入了储物袋:“不错,这八枚是为假源宝。” 魏芳看着庄云州闯过第一关,一贯严肃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了一些。 钱博雅挥手将石台降下,重新变为地面,又踱步到石架旁,在最左侧站定,检查起了步伐源术。 这八百枚源宝中,能做步伐源术的共有二十二枚六种,‘走’、‘奔’、‘赵’、‘趋’、‘赴’、‘趣’。 其中‘走’和‘奔’两种虽字不同,但在源术效果上没有任何不同,《说文》中也说,奔,与走同意,本义也是奔跑、快跑,因而庄云州便将两个字放在了同一个格子中,但是这两个字便有十个源宝,两枚五代先天源宝,一枚四级源宝,剩下的三个都是三级源宝。 同上面一样的还有‘趋’和‘趣’字,古时候,‘趣’字本义为快步走,通‘趋’。这两个字的源术效果也一样,所以并不分开,共有七枚。在速度上,同等条件下,这两个字不如‘走’和‘跑’来的快。 ‘赵’字比较少见,唯有一枚,可以跨越障碍物, 再来就是小篆体的‘赴’,共有四枚,这个源术是所有源术中速度最快的,它的本义就是急速奔向凶险之处,紧急之事。 庄云州细致的将这些内容都记录在了一旁的石板上,钱博雅本来是抱着评判的目的来的,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些源宝都只是步伐源术,源纹不同乃是因为承载的源材不一样所造成的差别。 而如今,庄云州却将他们进行的进一步的分类,甚至详细的写明了源宝的差别在哪。 钱博雅听说过庄云州曾将控木术细分的事迹,如今见他言之凿凿,本就醉心源术研究的他霎时将什么都抛到脑后了,当下便推开侧厅偏门,走进院中扬声道:“去,寻四个修为境界相同的弟子来。” 守在门口的执事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有四名弟子被领了过来。 这考核室门外就是广阔的试验场,是三位长老研究源术的地方。钱博雅从庄云州分好的四个格子中分别拿出一枚源宝,告知几人源宝的用法,便让几人试验去了。 试验场中随侍的执事是钱博雅惯用的人手,不需多吩咐便将试验的结果记录了回来。 “回长老,四位弟子皆用了全力,同样的距离,此源宝最快,依次是这枚,这枚,最慢的是这枚,不过,最慢的这枚若得遇阻碍,却可以毫不费力的越过而去。” 这试验结果和庄云州说的分毫不差! 钱博雅双眼亮了起来,先前他们以为是同一种源术的源宝竟真的还能进一步细分下去,这太有意思了!这不禁让他想到之前所见过的一些同类源术,思索着那些源术中呈现出的细微不同,钱博雅恨不能立马将他们都寻出来,一点点探索。 眼见钱博雅的眼神越发闪亮,已然对他的性子有所了解的林江华轻咳了一声:“师弟,这考核还没完。” 这无情的话语一下子让钱博雅想起自己的身份,继而想到近年来不断压榨自己研究时间的职责,表情瞬间从满怀希冀变回了面无表情。 他走回石架,开始查看下面的。 被称为元素类的控木、控水、控风、控土、控火术的源宝是最庞大的一堆,合计四百七十五枚,皆被庄云州分门别类的归纳好了。 钱博雅一路看下来,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心惊,每看一个便在脑海中回忆起着源宝使用起来的效果,对比着庄云州的留言,渐渐的,他已然全身心的沉浸在这细致详尽的纪录当中,根本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庄云州的考官。 且越看下去,钱博雅越觉得自己在源术方面的浅薄,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竟以一种拜读的姿态细细学习起来。 林江华一看钱博雅的样子就知道是叫不醒他了,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我来吧。”他对源术研究没有那么痴迷,这考核验证的工作就由他来接手吧。 林长老自信满满的看起了第一个格子,然后…… 魏芳和赵昔年看着紧接着步了钱博雅后尘,立在一个石架前专心研究不再前行的林江华,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投向最后一个检视长老。 萧彦林在两位同辈的注视下,看着那两个不争气的师侄,恨铁不成钢的站了起来,一个小辈的考题,怎的这般没出息? 他将神念放出,看了起来。 仅仅瞧了几个格子,萧彦林的神情便从一开始的轻松便的凝重,脚下不由慢了下来。 赵昔年眼见连检视师兄也要同样作态,忍不住开口了:“萧师兄,如何?” 萧彦林被唤回神,再看向身后承载着庄云州考核结果的石架,眼神已然不同,即敬畏又兴奋,像是看到了一个奇迹。 “这些我们尚需要时间来验证,但结果,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们……” 萧彦林转向立在一旁静静等待的庄云州,斩钉截铁:“此子之才足以任长老之位!”说完,他便将几人轰了出去。 魏芳远远的听见萧彦林的声音:“将此屋列为禁地,任何人不经通传不得靠近此屋百步之内。违者,皆杀!” 两位掌宫长老脚步一顿,脸色变了两变,看向一旁安静跟着的青年,心中骇然,云州究竟都gān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意弄人 阳明坐在大厅前一言不发的静等着,其他几位峰主倒是有心跟他说两句,不过瞧阳明这样子,倒也没好意思张口。 须臾之后,魏芳同赵昔年带着庄云州迈进了厅堂。 众人蓦然起立,魏芳朝阳明点了点头:“云州的考核,通过了。” 庄云州走到阳明面前深深一礼:“徒儿幸不rǔ命。” 阳明站起来一巴掌拍在庄云州的肩膀上,大笑道:“好小子!” 落雨峰峰主听闻此讯,眼色蓦然一变,洛江自打方才听了侍者的传信一去不回,如今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可着实不利。 落雨峰主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起立,先是道喜:“恭喜庄师侄。”而后又问,“怎的未曾见到三位长老?” 落雨峰主这话问的着实有些技巧,虽并未明着对结果提出异议,但总是有些怀疑的意思。因为按理来说,这结果宣布的时候应有三位长老在场才是,现在三位都不在,落雨峰主这话便勾起了其他几位推选出来的见证人的疑心。 魏芳闻言一顿,苍老浑浊的眼神扫过落雨峰主,看的他浑身一僵,方才淡淡的道:“几位长老有事耽搁,我二人不过是提前来报个喜而已,明日大殿之上,三位长老自会出席。” “是,是。”魏芳的态度这般明显,落雨峰主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 阳明嗤笑一声,朝两位掌宫长老行礼,便带着庄云州离开了。 回了忘道峰,只剩下师徒二人的时候,庄云州方才有功夫同阳明细说:“师父,您要我做检视长老,那北地怎么办?检视长老不用留守宫中吗?” 阳明笑了一下,答道:“就是因为要你随为师去北地,这才一定要你做巡检长老的。” 他望着庄云州不解的脸庞,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你这小子,总是不声不响的做一些吓人的事,一件两件为师还能遮掩的住,多了,为师哪里能遮掩的住……” “偏你一无世家震慑,二无实力碾压。我现在觉得放你出宫内就跟把幼shòu崽子扔进满是异shòu的群山一般。拓源宫的检视长老乃是一宫之中的要职,长老们因常年忙于研究源术,实战较弱,宫内自会派遣人手保护,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你有他们的保护,我才能放心。” “至于巡检长老一职,到不要紧。你连源种库都未曾充实,历练也少,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留你在宫内也只是限制。这一点师公也知。” “现在商会已经在北境全面铺开,又设了阵法,传运东西并不难。” “二十八领传信请求共享宫内拓源阁已久,以前拓源阁的高阶源宝只能勉qiáng供应门内弟子,因而宫内并未松口,只给了每个领名额。现在,宫内得到的高阶源宝越来越多,师公也想着在五境内设立拓源宫的分宫,进一步加qiáng宫内外的联系。” “你若去北境,也算顺势。” 云州不日即将继任拓源宫长老,原先宫内不能说与他人的信息,此时对他说倒是无妨。 庄云州这才知道这其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内情,他瞧着阳明略有些疲惫的样子,深知这样的结果必定不是像他师父说的那般那般巧合,这其中又多少是阳明的推波助澜,他不清楚,可庄云州明白,阳明为了让他自由成长,必定在暗地里做了许许多多。 庄云州心中的触动难以言说,他只能朝着阳明深深一礼:“徒儿,谢师父维护之情。” 阳明看着深深弯下腰背的徒弟,心中甚是欣慰,他伸手在庄云州的脑袋上揉了一下,理所当然的道:“你是我徒弟,我不护着你护着谁?起来吧。” 庄云州直起腰,弯起眼睛傻笑,房中一时间竟有些子孝父慈的样子。 正在此时,任凭之的声音在外响起:“主人,江海峰洛江师者求见。” 阳明眼中清浅的笑意霎时隐去,皱起眉头:“他可有说所为何事?” 任凭之的语调变得有些奇怪:“洛江师者说,他带着方怡小姐来向师者赔罪。” 方怡?洛江师伯的女儿,导致师父和师伯结怨的女子,她不是已经去世了吗?庄云州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看向师父—— 阳明也同样错愕,他愣了一秒后,眼神蓦然变得锐利,骤然起身用极快的语速发问:“你说他带着谁?” “方怡小姐。”任凭之再一次肯定的重复。 房间一瞬间静了下来,阳明许久没有说话,露出一种庄云州几乎看不懂的神情,似厌恶、又似庆幸、似喜悦、又似伤痛……太多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最终变成一种极端的嘲讽和冷漠。 “让他们进来吧。”最终,阳明这般道。 洛江和一个女子自门外庭院缓缓走来,阳明远远望着那低着头不敢抬的女子,眼中的讽刺越发的浓郁。 从庭院到厅堂的距离并不远,阳明看着两人一步步迈进厅门,而后,洛江什么话也没说,也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当着小辈的面就对阳明深深一礼。 而一旁的方怡更是拜倒在地,行了跪拜大礼。 “大师兄这是何意?”阳明并未起身,更未抬手让两人起来,只凉凉的问了一句。 洛江深知阳明的脾气,并不指望他能这般简单的消气,一礼完毕,缓缓起身:“方怡已经将当年之事全部告诉我了,这些年是我错怪你了,今日特来给你赔罪。” “方怡知错。我知当年时光已过,世事亦无法倒回,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请罪。”方怡双手食指中指jiāo叠放在眉心,再次拜了下去,“我知自己所行造成的恶果实在太过,并不奢求师者原谅,只盼能做些挽回。” 方怡叩拜三次后,终于挺直了腰身,满是愧疚的直视阳明的脸庞。这张当年让自己迷恋的脸庞如今被岁月打磨的越发迷人,方怡却再也没有了当年发疯般的爱慕之心。 少年心意的易褪,越发让方怡意识到自己的错有多严重。 自己不过年少时任性的意乱情迷,却让两位师叔生生耽搁五十多年,更让父亲因此性情大变,引得宫中两位领军人物失和,争斗不休。 自打见到三师兄后得知的一切都让方怡陷入了更深的自责当中,便是窦天赐都无法开解,如今唯有阳明的痛斥方才能让她好受些。 “……前辈?” 正在此时,终于看清了女子脸庞的庄云州却忍不住错愕出声,这张脸他认得,当初在玄黑宝塔第十一层,若非这女子为他传功,他可能无法顺利通过第十一层的考核,通关出塔更无从说起。可,他从没想到这人居然就是洛江师伯的女儿。 这意外的一声让方怡侧过头终于看到了阳明身旁站着的人,她亦是惊讶不已:“……四一六?你就是阳明师叔的徒弟?” 这是庄云州在玄黑宝塔的编号,当年在宝塔中,时间紧迫他们未曾互通过姓名,现在在这种场合下相见,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寒暄。 “你们认识?”阳明挑起眉头。 庄云州复杂的看着跪地的方怡,点了点头:“师父可曾记得徒儿说过在玄黑宝塔第十一层,有个前辈为我传功,助我通过第十一层。那个人,就是方师姐。” 阳明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一瞬间眼神都变了:“原来是你。” 玄黑宝塔中的所有事,阳明都听云州说过,听到这一段时,他还说日后若再见到那女子定要重谢,却没成想,那人竟然是方怡。 “呵呵。”阳明摇头嗤笑,转头望着洛江,“师兄,你说这算不算天意弄人?当年,她若不曾离家,便不会误入玄黑宝塔,不入玄黑宝塔就无法助力云州,云州就无法顺利从玄黑宝塔中脱身……”不仅要再蹉跎五十年,更无法得了如此顺利的得了传承和祖源,反哺宫中。 洛江也不曾想过这世间的一切竟以这样的结果串联起来,面对阳明所问,亦觉得世事弄人,无法回答。 “可笑,太可笑了。”阳明眯起眼睛冷笑,他低头看向方怡,“当年我曾说过,若见到那人,定要重谢。我说话,从来算话。” “你走吧,以后莫让我再瞧见你就是了。” 方怡浑身一震,抬头苦笑:“师叔心慈,我却不能这般厚脸皮。” “先前在塔中,我不知这是您的高徒,助他也只是自助。师弟大才,他若没了我,不过晚出来几十年,我等若没了他,却可能终身要被困死其中。说起来,倒是庄师弟救了我的命。” 况且我爹还做了那样的事…… 方怡将这句话吞了下去,再道:“我如何有脸让师叔宽饶?” “你的脸面我并不在意。”阳明声音冷极了,“你若悔改,就离我远远的,别再让我瞧见你这张脸。” 方怡的身子颤了颤,咬牙扣首:“方怡谨遵师叔之命。” 她直起身,再扣:“我的过错无法弥补,愿以余生悔罪。现,惟愿两位师叔,相合美满,平安喜乐。” 语罢,方怡起身朝门外走去,唤来空天白鹤,朝崇法峰飞去。 洛江望着女儿的背影没说一句话,待女儿走了之后,他才开口:“此前,我对你多般打压,已失公正之心,不配继承抱朴。明日我便禀明宫主,退居后涯山百年。” 阳明闻言,瞬间心头火起,他紧盯着洛江冷笑一声:“这么些年,师兄还是这般懦弱!”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打架 阳明的声音中充满轻视,洛江瞳孔猛缩,攥起了拳头。 “你知道我最瞧不上你哪一点吗?”阳明根本没把他的样子放在眼中,吐出的话如最锋利的刀割,“你自小做事就瞻前顾后,想东想西,总想着这也要周全,那也要周全,若做不到,哪怕自己吃亏也要让旁人夸赞。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周全?不过是委曲求全,虚伪至极。” “当年方怡身死,你不知内情,自然怨我恨我。你若真冲到我这忘道峰杀我,纵你我拼杀,我仍敬你一片慈父之心。” “但你没有,你怕师公伤心,又怕抱朴宫失去我这么一个天资卓越的师者,有损宫中利益。” “你这样左摇右摆,想东想西。即不痛痛快快的报仇,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到最后竟拿镜泊做垡子,这般行径,让人恶心。” “你那些所谓的打压……”阳明嗤笑一声,“你能打压我什么?哪一次成了?” “到了如今,真相明了。你头一个想到的还是要退,师兄将宫主之位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退让给我当作不长?真真可笑!师公数百年的培养都被你丢到脑后去了?” “后涯山是我抱朴宫寒苦之地,你自我放逐百年,可曾想过师公?师公的情况,你并非不知。放逐百年?亏你想得出来!” “于方怡,你只养不教,一味纵容,枉为人父。于宫,你湎于私情,不顾大局,枉费长辈苦心,更是谓之不义!” 阳明一番话锋利至极,将洛江心底最隐秘的缺点一点儿不剩的撕开摊在阳光下,照的明明白白,撕心裂肺。 洛江下颚紧绷,心底被刺得生疼,可阳明这般样子却也同样勾起了他心底的怨怼,他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冷笑数声:“是,我没出息,师弟骂的都对。” “你天资纵横,又生在宫内青huáng不接的好时节,不管做错何事,都有人兜着。自然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年少时代,你这一张嘴就厉害的紧。游历万鬼府,那中厉族少主不过想在人前博些面子,于人前同侍卫比斗。那本来便是中厉族长将儿子推出人前的安排,旁的人都顺着jiāo好。骗你不,上场把人打的láng狈不堪也就算了,一张嘴还要把人家损的体无完肤!你可知,中厉族独有的幽冥散子草乃是万金难求的东西,那一场好好的jiāo易就因你坏了。” “就连宫中花费数年的心血,都险些毁在你身上。” “是我,私下寻到那厉归,虚与委蛇,赔礼赔罪,这才弥补回来。这样的事情,你阳明着实做的不少!” 这件事阳明自然没忘,他那是还没庄云州大,听得洛江此言,冷声道:“那侍卫有什么错?不过倒霉被选作展品,就该活活被人戏耍羞rǔ,丢掉性命?他家中尚有稚子等父归。厉归要脸面,我偏偏不给他!” 洛江闻言更是冷笑:“这便是你阳明师者。我不一样,我自入了宫,师父就严厉教导我要谨记身份,我是抱朴宫这一代的大师兄,是师弟师妹的楷模,一言一行皆要顾忌宫中,切不可任性。” “厉归不是东西,难道我不想揍他一顿,叫他滚蛋吗?我能吗?我不能!因为我是抱朴宫的大师兄。我不能让宫中数年的心血白费。” “你们都愿意做风光霁月、光明伟岸的天骄。我就只能变成一个虚伪之人。”洛江冷冷的看着阳明,心中忍了许多年的话一股脑的倾泻而出,“师弟你可以肆意妄为,不过是因为有更多的人在身后替你受着罢了。” 阳明同样冷笑:“那是师兄的想法。在我这里,幽冥散子草再贵重,也没有人命重要。我抱朴宫没有幽冥散子草,不过是小辈们启源没那么便利,可那侍卫没了一条命,便是妻儿无靠,家破人亡。” “只你有心。我难道是不知怜悯的畜生吗?”洛江双拳紧握,“你为的是一陌生人,我为的是咱们抱朴宫上上下下忙碌的诸位长辈、同门!” 阳明嗤笑:“为他们?!师兄问过诸位长辈同门了吗?师兄自以为牺牲良多,可曾问过师公愿意你这般吗?我抱朴宫何时需要委曲求全才能过下去了!” “想当年萧师祖何等的人物,被人打压、被人围剿,多少次出生入死,我抱朴宫又历经多少次灭宫之险?!他当年若是只想着委曲求全、苟且偷生,何来的如今抱朴?!” “得罪了就得罪了。若为了一时便利折了风骨,就是活着,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哈!师弟果真志向高远……”洛江仰头一笑,讽刺性十足。 阳明眼神如刀:“想来师兄这些年对我也是诸多怨气,即说不通,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求之不得!”洛江此时已经被阳明气的忘记自己究竟来gān什么的,心里头只觉得窝了一团火,什么权衡利弊,什么宫规门法,统统都被抛到了脑后。 两人用的都是抱朴宫的独门空间源术,转瞬间就自忘道峰消失,在抱朴群山中打的天昏地暗,毫不留情! 山脉上空清澈的蓝天被两人用源术撕出一道道口子,诡秘的虚空风bào席卷了整个抱朴群山,整座山中布满了风雨欲来的不安气氛。 让人战栗的庞大气息把众多小弟子吓得面色惨白,一动也不敢动,更惹得异shòu哀啼,瑟瑟发抖。那原本在山间飞翔的空天白鹤在第一道裂痕出现的时候,就惊恐的朝着最近的山峰俯冲直下,一落地便将背上的弟子甩到地上,将头埋在翅膀中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白毛团子。 “宫主……” 赵昔年瞧了一眼天外,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 甘丹青笑着摆摆手:“有祖源,不碍的。让他们打去吧,早该打这么一场了。” “……”赵昔年仍有些不安,不由使了个眼色给坐在一旁没什么反应的魏芳。 魏芳看了一眼总是跟着自己的跟屁虫,放下茶杯,看着笑呵呵的甘丹青,问道:“宫主早知方怡未死了吧?” 唯二的继承人之间有仇怨,甘丹青不会不知道让两人竞争一不小心就会酿成的后果,但他还是这般做了,若非笃定结果,他定然不会不顾忌到这一点。 甘丹青轻快的点了个头:“当年方怡离家,洛江同阳明jiāo恶,我就去找了易乾坤。他的源术能看到一部分的未来,当年他就给我了八个字——死者归来,柳暗花明。” “我原先还不知道何解,直到听说方怡被噬灵真雾吞噬,灭了念灯,就什么都明白了。人活着,念灯却灭了这事儿虽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甘丹青望着天空中jiāo战的两人,道:“两个人都该吃个教训。阳明分的太清,爱憎太明,眼中揉不了沙子,可做宫主的,哪里能这般gān净?” “洛江呢,则跟他相反,太过审时度势,衡量得失,虽本义是好的。可却失了些血性,长久以往,只怕带出来的弟子一个个全成了被拔了牙的小崽子。” “这两人倒是能互补。但碍于长辈,互相看不上对方也不明说。方怡一事倒是让两个人把话说开,也是好事。” 阳明和洛江这一架打了一天一夜。从一开始动辄天崩地裂的阵势,打到偶尔才能感受到些空间波动,再到后来根本听不到什么动静。 抱朴宫众弟子显出了非常qiáng大的心理素质,从一开始的人心惶惶,到现在的八卦兮兮,也不过就几个时辰。 甘丹青瞧着那两个打到最后源力枯竭,落在地上还不甘心的贴身肉搏,身上脸上都是伤的徒孙,一点儿也没什么担忧的意思,反而乐:“打吧,一架不够就多打几架。男孩子,什么怨恨都能打没了。” 宫主既然都发话了,两人打斗之事自然无人去管。这一日两个人不管是打到哪个峰上,峰主都约束众人,不让出来围观,着实给两个人营造了一个良好、心无旁骛的打架氛围。 在甘丹青的操持下,庄云州的长老任职仪式正常进行,一点儿也因为有两个重要人物缺席而延后。整个宫内平静的就跟两个继承者没有打的你死我活这事儿一般。 庄云州更换上代表着拓源宫检视长老的紫边长老袍,望着师父空空如也的座位,目光有些担忧。 甘丹青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笑眯眯的安慰他:“没事儿,我已经命人备了伤药,重伤也不碍的。” “……”庄云州吞了吞口水,瞧着一脸慈爱的师祖,头一次认清了甘丹青肚子黑的本质。他不敢再说什么,转身便出了大殿。 正殿的门口,一个人影百无聊赖的靠在柱子上,嘴里叼着一根草jīng,无意识的玩弄,他侧过脸,悠远的目光落在天边飘过的白云上,微风chuī过他的衣摆,衣袂翻飞,一片自在俊逸。 庄云州愣了一下,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恰那人转过头看,瞧见庄云州眼神便瞬间亮了起来,随手抽出嘴里的草jīng扔下山崖,霎时就冲到的庄云州身边,把他一把抱住,将头埋入对方肩窝蹭了两下,又深吸两口气,叹息:“我们家长老真好闻。想死我啦!” 庄云州不好意思的瞧了瞧左右,见四下无人,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回抱住了近一月未见的恋人。 方启灵满足的闭上眼,把人揽的更紧了些,才慢悠悠的道:“师伯那边不用担心——我师父去了。” ••• 打着打着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两人落在不知道那个山头上,彼此源力都已经枯竭,却还是像幼童一般,不甘的扭打在一起。 阳明喘着粗气,背上被洛江踹了一脚,双眼闪着寒光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拳使劲挥出,结结实实的打在无力躲闪的洛江脸上,把人打的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阳明自己也因为力竭,随着重力往前跌去。 就在他做好了扑倒在地的准备之时,一双手臂稳稳的把他揽住。 阳明抬头,正对上镜泊那张清冷的脸,那双一贯平静无波的眼中,似乎压抑着无穷的巨làng,几欲汹涌而出,他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张了张嘴:“你……” 镜泊一言不发的弯腰把人横抱起来,只看了一眼洛江便转身离开。 洛江苦笑,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谈情说爱 这是几十年来,阳明第一次同镜泊离的这般近,被人这样横抱起来更是前所未有。他有些怔愣的看着阳明的下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师兄我不过脱力而已,师弟不必这样。” 镜泊略低下头瞧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抱着他往前走。 自两人打架的山峰到忘道峰,阳明一路共经过了十一座山,抱着阳明一路未曾遮掩,不知被多少人看见了。 弟子们惊讶、打量、猜测的眼神让阳明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他身上力气恢复了些,清了清嗓子,略挣脱了两下:“师弟放我下来吧。” “不。”镜泊这次连视线都没给一个,直接一个字gān脆利落的拒绝了阳明的提议。 “师弟方才……说什么?”阳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往外侧着身子,抬起上身望着镜泊。 镜泊踏着虚空中用凝实的神念做成的踏板落在了忘道峰旁的汇日峰,无视落羽台上的侍者和童子,平静的道:“我说,不放。” 语罢,他更是收紧臂膀,一只手按在阳明的背上,qiáng行将人按在了自己胸膛之中,而后迈步踏着虚空朝忘道峰走去。 阳明膛目结舌,尚未来得及反应,一张脸就被按的贴在了镜泊的胸膛之上,身体被人控制的牢牢的,便是想要动弹都难。 他就这么被镜泊从忘道峰的落羽台一路光明正大的抱了回去。 镜泊乃外来人员,入忘道峰本应前有侍者拦路,通报后方才准许入内。然而,峰主本人却被来人抱在怀里,于是一路上的侍者瞧见镜泊,无一不停伫原地恭敬的行礼:“见过阳明师者,镜泊尊者。” 阳明被镜泊困在怀里,听着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问候声,暗道,只怕就这一会儿功夫,镜泊都要把他这忘道峰上所有侍者的面都见过来完了,他阳明一生的伟岸形象,就这样被葬送的一gān二净! 冷哼一声,阳明gān脆闭上眼睛装着自己昏迷了,他不喜这样的姿态,可若真让他当众挣扎喊叫,失了仪态,那就更是做不出来了。 镜泊脚步略错了一下,眼中漫上了些许笑意。 门在身后被关上,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镜泊将阳明放在软榻之上,语带笑意:“师兄,此处无人,可睁眼了。” 阳明掀开眼帘,嘲讽的瞥了镜泊一眼,道:“师弟真是出息了。” “师兄教的好。”镜泊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处理伤势的物品,一边回道。 他将清理伤口的泉水、外敷的药粉,以及内服的伤药一一在榻便摆好,而后抬头淡淡的道:“劳烦师兄褪去衣衫。” 洛江和阳明二人用的都是空间源术,本就威力极大,激斗之下,又全然没有留手。纵然阳明的修为境界高洛江一层,可洛江修炼的年岁比阳明足足多了一百三十年,战斗经验和技巧却超越阳明许多。 两人基本势均力敌,伤势都不轻。 阳明身上单被空间撕开的伤口就有近十处,虚空裂缝中的异域能量附着在伤口处,就算当机立断的用了医疗源术,也仅仅是止住了大部分的出血,伤口被那股能量侵蚀着,久久不能愈合。 他的伤势主要集中的腰背胸腹处,左臂和左腿上也各有一两处小型的伤口。旁的地方还好说,背上三处被撕裂的伤口却须得旁人帮忙。 “……”当着镜泊的面脱衣什么的,阳明别开眼,“师弟叫任勉之进来,这些事不劳师弟了。” 让任勉之来?镜泊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了一步坐在榻边,他微微倾身,手掌在阳明不明所以的视线伸出,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后,手下源力一震—— 布料裂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阳明上半身的衣衫霎时犹如被惊飞的漫天蝴蝶,化作了偏偏雪花落满了一chuáng,却半点儿没伤到人, “不叫。” 镜泊看着阳明呆滞的脸,只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让旁人脱去师兄的衣服?呵。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斜贯阳明胸膛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时,眼中的笑意又霎时隐去,眉毛拧成了一团。 那笔直的伤口皮肉外翻,伤面上一股斑驳的奇异能量附着着。阳明先前用的源术泛着莹白色的光芒正同那能量焦灼,血虽已经不怎么流,但伤口也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镜泊抿着唇,用gān净的软帕倒上拂真水,轻轻的碰上了阳明结实的胸膛。 微凉的感觉让阳明回神,他伸手猛然抓住了镜泊的手腕,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你gān什么?” 镜泊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动,将软帕弹出,用另一手接住,而后接着给他擦拭伤口:“别动,伤口得用拂真水处理。” 阳明差点儿被他气死,一把抓住软帕夺过来,又扯过一旁的单衣披上,不耐烦的喝道:“回话!你到底在做什么?” 阳明的视线太过锐利,镜泊直视他的眼睛:“不想让师兄的身子被旁人看了去。” “什……什嘛?”阳明愣住。 “昨日方怡来寻我。”镜泊这一句话让阳明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她说当年之事是她诬陷于你。还说……” “还说什么?!”阳明紧跟着问了一句。 镜泊伸手将他手中的帕子拿回来,又伸手把他刚披上的单衣拉了下来,用拂真水将伤口处那些虚空能量一点点擦去:“还说……师兄心悦我。” ‘轰——’一股热气直冲面庞,阳明看着镜泊眼中带着的笑,窘迫的差点跳起来逃走。 镜泊眼疾手快的把他按住,盯着他的眼睛直白的道:“我很欢喜。” 嗯?阳明的瞳孔骤然一缩。 镜泊伸手拿过抱朴宫特制的专门治疗被虚空能量伤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一股qiáng烈的刺痛让阳明的肌肉忍不住收缩了起来,药粉和残留的虚空能量相遇产生的白烟在两人之间升起了一道薄雾纱帘。 镜泊一股冷冽的眉眼在这纱帘后显出几分彻骨的温柔和内敛的喜悦:“我亦心悦师兄久矣。” ••• 受伤的阳明师者被镜泊尊者一路毫不避讳的抱回抱朴宫再也没出来这件事儿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遍了整个抱朴宫。 而这边刚继任长老的庄云州则被方启灵拐到了守拙峰。 “启灵,我师父受伤了,我得回去照顾他。”本来在大殿叙了会儿话后庄云州要回忘道峰,虽说有镜泊师叔在,他还是担心阳明的伤势。 然而刚要走就被方启灵拦住了:“别去。” “嗯?为何?”庄云州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对方。 庄云州一句话问的方启灵有些语塞,他迟疑了半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庄云州起了疑心,作势要走:“你既说不出来,那我便回峰了。” “别。”方启灵拉住他,看着庄云州探究的神情,无奈的摸了摸鼻梁:“我师父说,定要我将你留在旁处,不能让你回忘道峰。” 镜泊师叔? 庄云州奇道:“师叔为何要你这样做?” 既已经将实话说了,方启灵也就不在乎多少几句了,他将双手jiāo叉枕在后脑勺处,望天:“大概是因为……师父心悦师伯,到如今终于不用再忍了吧。” “毕竟,师伯也心悦我师父。” “什么?”庄云州瞪圆了眼睛,条件反she的摇头,“这不可能。” 师父和师叔?! 整个抱朴宫谁人不知这两个人见面就掐,就是庄云州都不止一次在阳明口中听他骂‘棺材脸’、‘遇上这么个人简直是走了大大的霉运’、‘不识好歹’、‘合该疼死’……之类的话。 镜泊师叔整天冷冰冰的,经常无视旁人,任谁在他那里都是去留如风,没什么痕迹的,可偏就对他师父刻薄,经常一两句话就能把师父气的跳脚。 他师父行事虽不羁,然而有时候性格却像是幼童,被师叔招惹了之后,从来不服气。平日里没事儿就找镜泊师叔的茬,虽然常常被镜泊师叔气,但仍旧坚持不懈。 庄云州本来是想要说服自己这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这么盘算着盘算着,忽而觉得怎么好像越想越不对劲? “嗯?”庄云州挑起了眉头,有些缓过来了。 方启灵取笑他:“想明白了?” 庄云州沉默,这两个人对彼此和对旁人,还真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若是说师父真的讨厌师叔,那按他的性子本应连半个眼神都不会再给师叔。可师父出门会给师叔找徒弟,还寻找过解决识海破碎的三大宝物。师叔入了秘境,师父虽不说,但担忧之情不是假的,若遇事,亦非常相信师叔。 庄云州越想越对认识到自己的迟钝,他笑着摇了摇头,好奇道:“启灵是如何得知的?” “想知道?”方启灵倾身凑近他,眼中含笑。 庄云州点头。 “你随我回守拙峰,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方启灵异常狡猾的诱拐。 庄云州失笑:“师叔鸠占鹊巢,不让我回峰。我若不随你回去,又该去哪呢?” 方启灵眼神一亮,拉着庄云州就从抱朴正殿前的落羽台上一跃而下。 冷冽的风急速呼啸着从两人的脸庞划过,身边的一切都在急速的下坠,而来自大脑的失重感却让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飘然的舒适。 庄云州闭上眼享受了几秒钟,而后翘起嘴角,伸出手指拂过山间冷风,冷风恍若活了一般灵活的在两人身旁转了一圈,将他们的身体轻轻一托。 两人的下坠之势瞬间止住,身上瞬间轻盈了许多。 就在这种情况下,方启灵牵着庄云州,用凝实的神念当做阶梯,放开速度肆意的在半空中奔跑而去,速度快的像是无意间掠过的飞鸟。 两人落在守拙峰的落羽台上,守着落羽台的侍者见着少主,沉默的站立行礼,被方启灵挥手叫起。 他领着庄云州顺着落羽台旁边的一条杂乱崎岖的小路朝上攀登,不多时,就到了一个边缘朝前伸出的悬崖上。 庄云州左右打量了一下,第一感觉就是这地方适合建造落羽台——乱石嶙峋,杂草无数,又有一个天然伸出的崖角,推平就直接是了。 可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天然的落羽台,守拙峰居然没有利用起来,反而在他处另外人工开辟了一个。 更奇怪的是,这看着就觉得荒凉杂乱的地方居然有人在此处建了一个观景亭。 这亭子粗看上去很朴素,细看便又觉出内敛的大气来。凉亭上的木材用的全是上好的梁银木,这种木材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能使房子冬暖夏凉,是极难得的材料。 凉亭中蒲团、几案、高帘、软榻一应俱全,还有两三样装饰之物,便是在此处歇下也是能的。 里面的一应用具都是上好的材质,只是瞧上去有些旧,似是主人用惯的旧物,摆放的随意,看了就能想象到主人在此处是如何的惬意和自在。 虽不知道对方为何在这地方见这么一个私密性很qiáng的观景亭,但这里面极qiáng的个人领地意味却让庄云州有些不自在。 “我们私自闯入,似有不妥……”庄云州站在亭子外,迟疑道。 “不碍的,是我师父的别院。”方启灵推着他走了进去,庄云州不太明白他家修侣为何将一个观景亭称作他师父的别院,就被推着后背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八角的凉亭,八条褐色包浆原木将顶盖撑起来,每两根立柱之间都挂着蒲源草编织的柔席,连有台阶的入口都挂了,却独正对着悬崖的那面没有。 正在庄云州好奇的时候,方启灵打了个响指,七面草帘霎时落下,亭内霎时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好闻味道。 “雪松香!”庄云州脱口而出,这是阳明最爱的香,忘道峰的侍者们从来都是用这种香给阳明熏衣裳。 他抬起头,就见亭内八条立柱的顶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种着八株巴掌大的雪松,它们伸出的枝条贴在亭盖内,像是天然的草木画。 雪松的香味清淡,帘子未曾放下的时候有风将它们的味道chuī散,半点儿也闻不到,但一旦将此处变成私密的空间,那股清香就弥漫了整个亭子,来人就会整个人被包围在这味道里。 庄云州恍然间觉得自己身处的是阳明的书房。 方启灵站在那唯一处没有帘子的地方冲他招手,庄云州绕过软榻在他身旁站定,视线顺着他的指尖朝前看去,竟发现在此地竟能清晰的看到明明相隔了四座山峰的忘道峰一角。 “我师父常常在月亮升到最高的时候来此处。另外,每月的十五若无大事,必定在此。” 庄云州浑身一震,阳明好酒,但烦有人,最爱的就是在月亮通明的时候坐在屋顶的飞檐上邀月饮酒,每月的十五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那更是不会错过的。 须臾,庄云州似向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一变,运足的源力在眼睛上,远处的风景飞快的在他的视线中放大,很快,一个意料之中熟悉的景观出现在他眼中。 阳明住处的飞檐一角,也是阳明惯去的地方。 “当年我师父踏入领主境。宫主任他挑选府邸,现在宫内风景出了名好的书安、叶画、悲蕾也恰好无主,可谁也没想到他选了半天,竟选中了守拙。” 守拙峰乃是抱朴宫最不起眼的小峰,不管是离坊市,还是离拓源宫、藏石阁、多宝阁都不近,并不是一个好去处。这是为了什么,已经不需多费口舌。 “宫里的人都说我师父是被师祖收入抱朴门下后才过了安稳日子。师父也从未辩驳,可我入门后才知并非如此。” “我们这一派的修行方式与宫内完全不同。灵族源术师多是修炼一处气xué,此处储存自身修炼的源力,而后以源术为法,沟通天地,借用天地源力。” “而我们识海破碎之人,识海无法储存源术,更无法通过源术沟通天地,若没了源宝源具,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所以,我们若想赶上同境界的旁人,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将自己变为天地。” “旁人修得是单气xué,我们要修得是全气xué。” “当年师父入宫的时候,功法已有小成,若有合用的源术宝具在手,同境界内已然无人能敌。” “虽说走我们这一条路子需要温养熬煮身体的天才地宝不计其数,可彼时师父已经建立了一个寻源者小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师父用不着源宝,都换了其他的灵物,又常年走南闯北jiāo了不少他族朋友。因没有势力在背后,又不牵扯种族利益,时常能得大门大派都轻易弄不到的东西。” “可一旦入了抱朴宫,每月所得的资源是有定数的,这些远远达不到师父所需,更有一些常年jiāo易的他族不再为师父供给天材地宝。而抱朴宫对旁的修者最具吸引力的源术传承和丰富的源宝资源,对师父来说,根本没用。” “恒一师祖彼时已经有了六个徒弟,又早早的定了首徒洛江。师父识海破碎,师祖其实并不看好师父的前程,若非洛江师伯引荐,恒一师祖必不会收师父入门。自然不会为了师父提供各式天材地宝温养体魄。” “总体来说,对师父来说,入抱朴,远不如在外做独行侠更自在,选择更多。可他还是来了。” “我曾见过师父从前的队友,听他们说过一些往事,他们都不解师父的选择。以往我也不明白,后来时间长了才知道,师父入抱朴是必然。” “识海破碎之人,神念终年被识海罡风锤炼,其中苦楚,常人不能体味。收我入门的时候,师父曾问我有没有执念,那种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放弃的念想。他说若我没有,就不能收我入门。” “师父的执念就是阳明师伯,若非阳明师伯,师父只怕无法熬到现在这一步。追逐阳明师伯,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人,如何能违背自己的本能?” 方启灵的话让庄云州震动,他说的镜泊,可听在庄云州耳中,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庄云州的喉结艰涩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忽而伸手紧紧的保住对方道:“对不起。” “嗯?”方启灵疑惑,“为何道歉?” “我太不争气,怕这怕那,左右摇摆,让你挣扎了那么久。”庄云州简直难以想象若是自己真的死脑筋一条路走到底,启灵没了念想,现在究竟会是什么个结果。 方启灵听着庄云州后怕到极点的声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双臂回圈上对方的腰,将人牢牢抱紧怀里,方启灵声音泛着些无所谓:“也不会怎么样,最坏也不过是神念被罡风湮灭,身死道消。” “!!!”庄云州心里一紧,抬头就看见方启灵嘴边的坏笑。 “骗你的。”方启灵慡朗的笑起来,“我这个人最执着了。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的、一点点的谋取。你拒绝我一次,我就追你第二次,你拒绝我两次,我就追第三次……只要你未曾喜欢上他人,只要你还对我有一丝好感,我就不会放弃。” “所以,不用怕,我总是能坚持下去的。”方启灵的声音带着笑,“一想到我若死了,你会被旁的什么人牵去心神,我就是躺在坟墓里也要爬出来的。” 庄云州闻言,立马道:“那你可要记住,你要是死了,我第二年就领一个新的修侣回来。” 方启灵嘴角蓦然一僵,低头去看庄云州,见他脸上满是认真,十分无力的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满是抱怨:“云州这话可真让人伤心,难道不应该是‘哪怕我死了,你也会念着我一辈子吗?’” 庄云州抚了抚他的头发,温和的回应:“不,第二天我就领一个。” 怎么还加速的?方启灵不满的在他肩窝上啃了一口:“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除了那日的告白,我还未曾没听过云州说过什么情话予我,太不像话!” 方启灵的声音听着着实有些委屈了,庄云州心中略有不安,有心应他,可若说情话,又着实不是他的长处,于是想了半天,他终于从脑袋里扒拉出一段在一个时期内非常火的情话—— 他清了清嗓子,把人推远了一些,摊开手掌:“这是手心。” 抬起脚掌:“这是脚心。” 手指平指:“你是我的小甜心。” 第一百六十章 结契 方启灵的表情凝固当场。 庄云州原本还很期待他的反应,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那什么,不过按照当年的火爆程度而言,这些应该是比较经典的情话才是,但看启灵,却半点也不像是惊喜的样子。 他眨了眨眼睛,略窘迫的问:“……不合格吗?” 方启灵看着修侣难为情的样子,叹了口气,重新把他抱进怀里:“算了,是我的错。这种费力的事情以后还是我来吧。” 庄云州没说话,他有点儿被方启灵话中的潜意思刺激到了,难道他在谈恋爱方面的天分这么差吗? 一贯都是庄•学霸•别人家孩子•云州居然诡异的升起了浓厚的胜负欲。 还不知道自家心上人在心中立下了什么目标的方启灵成功拐着修侣睡在了同一张chuáng上,看着洗白白的心上人安安静静躺在自己chuáng上,方启灵的心脏那个骚动啊。 然而,新晋长老庄云州第二日一早就要去拓源宫上任,一来是熟悉熟悉上任流程,二来宫主已经跟他谈过,不日就将随阳明一起作为检视长老巡视北境各地,就近处理抱朴所属市坊和各地送入抱朴的源宝,这几日留在宫中和拓源宫的同僚jiāo流沟通,熟悉熟悉,倒是从宫中挑两个巡检执事随行。 有这么要紧的事情在身,方启灵纵使再骚动,也只是忍着。他研究过某些私密的留神石,那里面说男子欢好不比男女之间,承受的一方总是更辛苦些,尤其是第一次,若是头一天激烈些,第二日发烧难受的起不来也是有的。 方启灵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自信的觉得现在还不是好时机,于是便遗憾的放弃了某些遐想,决定浅尝辄止。 于是,某个人在睡觉前像个泰迪一样,压在人家身上又亲又蹭,解了人家的衣裳,摸的人家全身的火都起来了,就在gān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忽而抬起头,艰涩的喘息道:“不行,不能!忍住!” 试图刹车的某人根本没想到一贯生性矜持,说起情话来都磕磕绊绊的修侣在这事儿上却半点儿不矫情。 庄云州衣衫半褪,襟裤被拉到胯骨以下,半眯着眼,满面红晕的喘着粗气,一片头晕目眩中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见对方不再动作,难耐之下,gān脆腰腹用力一掀,两人霎时jiāo换了位置。 五指张开插•入修侣的头发,庄云州低头噙住修侣的唇瓣,嫣红的舌头挑开对方的唇齿,深深的探了进去,另一只手从敞开的內襟探了进去,一路向下…… “唔啊……”方启灵的身子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放在对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而后同样不甘示弱的朝前探去。 身体就像要爆炸一般,庄云州承受不住的扬起上半身,背脊向后弯曲,拱起一道美妙的弧度。 空气灼热的像是在烧,两人乌黑的发丝在白色的寝具上jiāo叠缠绵,压抑着无尽欢愉的喘息声最终化为一声低哑的嘶叫。 庄云州脱力一般的跌在方启灵身上,湿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胸膛之上,清俊的脸上带着餍足的神情,半眯着的双眼中湿漉漉的,眼尾一抹嫣红,看上去格外的诱人和……好吃。 方启灵呼吸又深了一些,根本没有吃饱的年轻身体经不起任何撩拨,吞了吞口水,他仍旧滚烫的臂膀环过对方的后腰,大掌扣在身侧,腰腹用力间,一把抄起庄云州的腰从chuáng上站了起来。 庄云州惊呼一声,修长的双腿瞬间勾住了对方的结实的腰腹,被对方带着朝外走去。 方启灵看着眉目间全是疑惑,浑身透着说不出性感的修侣,忍不住再次扶着他的后脑亲了上去,神念探出,一边亲吻恋人,一边继续朝目的地前进。 庄云州尚未清醒的头脑又被拖进了无尽的缠绵中,身体在恋人的爱抚下再次火热起来。亲吻的间隙间,两人视线纠缠,欲说还休,又忍不住贴近彼此,唇齿相jiāo。 这种亲密让庄云州心间微颤,膨胀的欲望让他再也不想忍耐,唇贴近对方的耳畔微启,然而话尚未出口,便有一阵彻骨的凉意侵袭。 庄云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然抬头看看四周,却发现两人已经泡在了一池天然的寒潭中,他转头看着方启灵挑了眉头。 “明日你还要去拓源宫。”方启灵叹了口气,可怜兮兮的把脑袋埋在他肩窝处蹭了蹭,嘟囔道,“我们举办结契大典吧?”结契大典一举行,就算再没眼色的人也不会打搅别人的新婚的,到时候,他们天天这样那样都没关系! “……”庄云州身体上的火热瞬间被这潭水驱散的一点不剩,他冷着脸瞧着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提出结契大典的人,反手握住对方扣在他腰间的手,用力拉开,露出一个温和到极点的笑,而后头也不回的上岸了。 在这种时候被qiáng行止住,绕是温润如庄云州也忍不住拉下了脸子。 呵呵,这个人究竟有何脸面嫌弃他的情话? 方启灵站在寒潭中,无辜的看着恋人走远的背影,深觉沧桑,他这明明是体贴,为何要被修侣这样嫌弃? 庄云州这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 修侣在侧,阳光也正好,方启灵酣睡一场,起chuáng时庄云州已经梳洗完毕,正站在chuáng边整理衣衫,阳光照在他如玉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啊。 方启灵眯起眼睛笑的开怀极了,欣赏了一下心上人俊逸的脸庞,满足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唤了一声庄云州的名字,在对方转身看过来的时候,美滋滋的仰头把脸凑过去,暗示对方给一个早安吻。 然而庄云州只是温和的笑了一下:“我还要去拓源宫。”转身便消失在房间内。 留下方启灵看着空dàngdàng的房间,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彻底把自家修侣得罪了。 手边的传音石亮了亮了两下,他用神念扫了一下,霎时又被师父秀了一脸:“为师近日留宿忘道,勿念。” 瞪着留神石半晌,方启灵把它扔到一边,心里极度不平衡,他同云州两人互通心意这般久,昨夜才头一次同chuáng共枕,为何他师父不过挑明了一日,就能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 难道他方启灵还比不上师父那个暗恋了几十年都不敢挑明的闷骚吗? 徒弟这边陷入了起因难以明说的冷战,而师父那边进展却快的惊人。 “云州呢?”伤势尚未痊愈的阳明靠在庄云州特意做出的软垫上,接过镜泊递过来的粥,喝了一口,随口问道。 “守拙峰上。”镜泊简短的道 “嗯?”阳明挑眉,“他和姓方那小子尚未举行结契大典,谁让他夜不归宿的?” “我。”镜泊见他喝的太慢,伸手将粥接过来,舀了一勺喂过去,淡淡的道,“他在峰上,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不方便? 阳明差点儿被呛住,他狐疑的侧头看镜泊,暗想,这话大约没什么内涵吧? 却不想镜泊垂着眼,又舀起一勺粥,平静的递到他嘴边,道:“食素多年,我忍不住了。小辈在旁,我虽不介意,却只怕你面皮薄。” !!!老不要脸! 阳明脸瞬间烧了起来,一把夺过粥碗三口两口吃完,重重放他手里,羞恼:“你吃荤吃素关我什么事?回你的守拙峰去!” 镜泊也不生气,将碗轻巧的仍回桌上,慢慢的回道:“如何不关你的事,这事儿,我一个人是做不了的。” “……”阳明不说话,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镜泊也不躲,轻巧的握住他的luǒ足,钳制住他挣脱的力道,拿起一旁的袜子给他套上:“起吧,随我去正殿。” “正殿?”阳明狐疑,“做什么?” “请师公为我二人举办结契大典。” 阳明身体顿了一下,猛然把脚抽回,起身:“……本师者何时说要同你结契了?” 镜泊抬起头,黑眸深深的望过去:“我花了九十四年才爬到你身旁,又花了七十一年方才得你青睐,长安……”他叫阳明幼时的小名,“你还要我等多久?” 这是镜泊首次表明自己恋慕上阳明的时间,阳明怔住:“一百六十五年前,我不过四十二岁,你何时见过我?” “无风谷,裂天痕,我们曾相处过三个月。” “你是……那个哑巴!”阳明震惊的站了起来。他十一岁入宫,入宫当日便启源成功,随师父修行三十一年,已然能够拓源三级源宝。他便离宫游历,到无风谷的时候,恰被人算计,致使双目失明。 “是。”镜泊没有否认,那时的他还没有自破识海,因天资弱的可怜,六十一岁方才启源成功,一百二十五岁那年还挣扎在小城主境二层,整日游走在修者的最底层,辛苦奔波,时常被人欺rǔ。 那一日他好不容易得了一枚品阶不过七阶的红果,想要卖掉换些源晶,却被天虎族的修者抢夺,要他下跪钻胯,磕头叫爹,他不从,那伙人便纵火烧他的嗓子。 是长安救了他。 “后来我们双双掉入裂天痕,三个月后,抱朴宫的人找到你,这才救了我们出去。”镜泊温柔的看着他,“那时候我才知道你是谁。” 灵族第一宫,抱朴宫的天之骄子,拓印师阳明。 彼时他们一个是天上的骄阳,一个是地上的烂泥。 烂泥不自量力的想要将那颗太阳纳为己有,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拼了命的,抓住任何一丝变qiáng的可能。彼时他的识海没有任何问题,《碎宫诀》的传承玉简在他的储物袋中躺了十年,他都没有勇气去修行。 可那日后,他有了。 镜泊不紧不慢的讲述着过往,将那些痛苦和无数次濒临死亡的事情平平淡淡的讲出来。阳明甚至现在才知道,他为何知道如何寻找血池的入口,因为他在里面整整呆了二十五年。 “我花了近百年的时光才慢慢闯出了些名声。大师兄以为他是无意间遇上我的。”镜泊笑起来,“并不是。” “我等不及了。”镜泊侧头望着阳明,“那时候的我,大约有一些资格来见你了。” “我……这些,我都不知道。”阳明满心震撼,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一个人苦心算计了这么久的时间,只为了见自己一面。 “长安,同我结契,好不好?” “我等你太久了。” “……好。” ———— 师徒对照组。 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第一百六十一章 检视室 阳明被镜泊这么哄着,一激动便随他去了正殿。 彼此阳明被镜泊抱回忘道峰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抱朴宫,素来宫中有什么小道八卦消息,最先知道的从来都是各式侍者,作为一宫之主甘丹青身旁侍候的人,这等消息又如何会错过。 阳明和镜泊求见的时候,甘丹青已然从身身旁的侍者那里听来了无数八卦版本,各式恩怨情仇的版本应有尽有,正是饶有兴趣的时候,忙叫两人到殿后他的别院来。 甘丹青本还想调笑一下两个小辈,然而镜泊直接扔了一个雷下来,炸的甘丹青一阵眩晕:“你们两个要gān什么?” “结契。”镜泊恭敬行礼,“我同长安皆无父母,师公便是我二人的长辈,还请师公代为操办。” 甘丹青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头看阳明:“长安,你们俩……?”他是从来都没想过这两个见面就掐的徒孙居然有一天会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要结契的! 阳明脸上难得露出些羞赧的神情:“我同镜泊已互通心意”。 镜泊在一旁注视着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甘丹青瞧见这一幕就知道什么都毋须问了,他失笑摇头:“好好好,师公定然给你们好好操办!” 走出正殿,正午的阳光从低矮的天空上照下来,照的人心中一片通明,阳明从早上的震动中醒神过来。他回视这一早自清醒到现在的事,忽的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阳明停住脚步,站在正殿高高的台阶上,回头去看殿梁上悬着的留神石。 他和镜泊,真的要结契了? 阳明山顶的冷风chuī起他的衣袂和发丝,长时间的沉默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镜泊不动神色的靠近他,提醒:“长安,落子无悔。” 阳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镜泊心中一突,知道阳明已经反应过来早上自己在耍花招了。 他跟了上去,不放心的又道:“结契大事,不容儿戏,你知道的吧?” 阳明心中偷笑,脸上却仍声色不变,享受着镜泊明明很紧张却还不得不qiáng装镇定的样子,这些年这个棺材脸装的这般好,现在才露出些端倪。 镜泊快步上前,拦住阳明的步伐:“先前晨间之言,绝无半点欺瞒。长安,我心悦你,生死不负。” 阳明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拿出传音石扔到他怀里,而后跳上一只空天白鹤,朝着山间跃下。白鹤巨大的翅膀扇了两下,在群山之间翱翔而去。 镜泊神念扫过那传音石,蓦然笑了。 ‘吾徒见信如吾。为师欲同镜泊师弟结契,行宫将大修。吾徒近日尽可留宿守拙,不必归峰。’ 他看着飞出去老远的空天白鹤,将传音石收回储物袋,足下一点,便跃出十丈,朝着阳明的方向追去。 阳明回头看了一眼那追来的人影,嘴角满处笑意,手掌在白鹤的颈间轻轻拍了拍,那白鹤颇通人性,又悠闲的放慢了些速度。 几息之后,他腰间一紧,被一双手臂自后方牢牢圈住,下巴被转过去,一双灼热的唇瞬间覆了上来。阳明将手搭在镜泊的手背上,启唇接纳了对方的侵占。 本来慢悠悠飞着的白鹤忽觉背上一轻,霎时鸣叫一声,在原地停着拍打了两下翅膀,盘旋着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影,便可怜巴巴的短促叫了两声,返回了正殿落羽台旁的禽架上。 ••• 上任第一天,庄云州主要只是熟悉一下检视堂的运作模式。三位长老只在他上任的时候露了一面,表示了欢迎的态度后,寻了一人带着他四处熟悉检视堂的环境,便又匆匆回了当初他考核的房间。 因整个检视堂工作比较单一,庄云州记性又好,整个熟悉的过程显得异常迅速。 因执事堂日前事多,又有些新来的执事需要教导,本应全程陪同他的高执事就有事被人叫走了,连执事堂的人都没来及的介绍完全就不得不朝庄云州告辞。 庄云州一人被留在空dàngdàng的检视长老室内,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温和的笑了笑,寻了一个座位坐下来,摸出一枚留神石看起来。 这一上午,他的长老堂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搅。 日头渐高,庄云州放下看到一半的留神石,用手按了按眉心处,已经明了自己这是被小看了。 拓源宫的检视长老作为检视堂的最后一道关卡,所有被执事们分检过的源宝最终皆会被送到长老处做最后的检查。三位长老在位多年,执事们已经熟悉几位长老的风格和更擅长的源宝系别,因此哪一些该送去哪位长老处,在检视堂也算是约定俗成。 可,不管过往的约定是什么样的,庄云州作为头一日上任的新长老,便是心中再不熟悉,面对日渐增多的源宝,三位长老一时半会儿审不过来的,也该送过来些。 如今庄云州坐在长老堂一上午,竟没有任何一枚源宝送来,可不就是摆明了众人瞧他年纪轻,小瞧他,不肯叫他检视。 已到午饭时间,庄云州腹中略有些饥饿,便起身朝拓源宫的膳堂走去。 说起来,他与执事堂的人来说,也算是空降兵。加之之前没有打过jiāo道,阳明又不曾让他扬名,且相对于旁的地方而言,检视堂地位超然,又较为封闭,对宫内大事素来反应迟钝,造成现在这种状况也情有可原。 庄云州也并不着急有所动作,贸然插手,打乱了旁人的节奏就不好了,先慢慢来吧。 入了膳堂,庄云州更是奇怪的发现,如今到了用膳的时间,整个厅堂里还是空无一人。就在此时,一阵jī飞狗跳声自后堂传来,人声中掺杂着异shòu的叫声,由远及近:“抓住它!快,别让他跑了!那是高执事点名要的幻羽jī!” “咯咯咯——咯哒!” 一行三人忽的从后厨扑了出来,对着眼前的空气就是一阵疯狂的扑抓,三个人谁都没注意安安静静的站在门边的庄云州,只是绷着眼神在虚空中游移,似乎能看到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一样。 庄云州狐疑的看着那三个宛若脑袋有问题的帮厨,就在他准备出言询问的时候,神色忽而一变,身子往旁边一转,右手闪电般的探出,对着虚空一抓。 手心里传来毛羽的触感,尖利的鸣叫从他握住的地方响起,与此同时庄云州就感觉到手中的东西大力的挣扎了一下,他一惊一下,忙用力抓紧,却不想,下一秒一道绿色的血柱自他侧掌的下沿骤然喷出,猝不及防之下,喷了他一身。 随着血液的喷出,那本他抓住的原本瞧不见的东西也渐渐显示出了身影——那是一只仗着两个头,浑身附着像鱼鳞样子毛羽的四足幻羽jī。 庄云州脑袋里瞬间浮现出幻羽jī的资料来:幻羽jī,能隐身,受伤则显形。肉质鲜嫩,血液可作为衣服染料。 三位帮厨表情凝固的看着眼前被溅了一身绿色血液身着的青年,原本威严的长老服被异shòu血弄的一片滑稽,三个人缩成一团,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人鼓起勇气,躬身双手接过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异shòu,跌声道:“长老恕罪!长老恕罪!” 庄云州温和的摆了摆手:“不碍的,就一件衣裳。” 他见三人还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瞧了瞧这衣服,左右是要换了他,便顿了一下说道:“若赔罪的话,就做几个拿手好菜送到我的长老室吧。” “多谢长老!”三人顿时如遭大赦。 庄云州回了长老室,将长老服褪下,叫来侍者让他送来一套衣衫来。 不多时,小童子捧着一套红边执事服来了,小声道:“庄长老,您第一天来,宫内尚未备好您的长老服。唯有新制的执事服,您……” 看着尚不足自己腰部的嘟嘟脸萌哒哒小童子,别说庄云州本就无所谓,就是原本要生气也无法生出了。 “给我吧。”庄云州笑了一下,那小童子见他这般好说话,小脸一下子就亮了,大声道,“长老把脏的衣服给我吧,一个时辰之后便给长老送来!” “好,去吧。” ••• 检视执事堂处,正在核对各处送来源宝的牛峰看着将送去检视的源宝原封不动的拿回来的邓室,皱眉:“三位长老还在那房间里未出吗?” 邓室将放着源宝的储物袋放回挂着‘长老尚未检视’的木架上,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那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宝贝,三位长老已经呆在里面三天了!再不出来,多宝阁和任务处那里就该催促了。” “今日不是新来的一个庄长老吗?”牛峰奇道。 “我还没见过。”邓室略有些迟疑,“听说年轻的不像话。庄长老第一日来,尚未熟悉咱们堂,还是不麻烦他了。” 牛峰皱眉,放下登记石:“老邓你是不是糊涂了?” 邓室忽然被怼,不明所以的看着牛峰。 “不管你们怎么想的,庄长老都是咱们检视堂的长老了。他怎么瞧是他的事,可若是不送便是你的事了!咱们这堂里的规矩你都忘了?你就该只管做自己的,旁的事你操心什么?” 邓室浑身一震,顿时被点醒:“是是是,老牛你说的对!我这就给庄长老送去!”说完他便拎起当才放下的储物袋急匆匆的朝庄云州的房间走去。 长老室的门开着,邓室探了探身子,一眼就瞧见里面站着一个脸生的检视执事。 他左右看了两下,却并未见到传说中新晋的长老,便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略思量了一下,邓室冲着庄云州招了招手,在人走进的时候,一把将那储物袋塞到他手上:“你是新来的检视执事吧,在下邓室,现有要事在身,可否劳烦你把这个送回藏源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庄云州看着塞到自己手中的储物袋,愣了一下:“我不是新来的……” 话还没落,邓室的传音石就又亮了一下,他将传音石拿出来分神看了一眼,皱眉道:“又催!”说完便匆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侧身jiāo代,“劳烦了,jiāo给藏源库的牛执事,他若没在,稍待一会儿就成——”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人都已经走的老远了。 庄云州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顿时失笑,猜到那位邓执事是将自己当成了检视堂这几日补选的检视执事了,这储物袋里放的应该就是最终送来检视的源宝。 庄云州走到书桌后,拿出自己的长老印信,手中源力探出,均匀的在印信章面上渡了一层,扣在储物袋封口处,那袋口就骤然一松,庄云州手上一抹,那一个个装着源宝的小盒子就落在了书桌上。 庄云州要做的就是探查执事们是否有分拣错误的。三排小盒子整整齐齐的落在桌上,他伸出手指在一排盒子的盒盖上一划而过,所有盖子齐齐弹开。 每一个盒子中都放着一枚源宝,盖子上有每一个检视执事留下的神识纹,印着这源宝的类别。 庄云州将他们一一检视,期间纠正了两枚分类错误的源宝,还将最后五枚写着‘不识’的源宝也分上了类。 将这些源宝重新放入储物袋,用长老印信封上,庄云州起身去了藏源库,左右无事,在这里闲坐也是闲坐。 藏源库在整个拓源宫的最深处,看着守卫宽松,实际不然,没有将神识印记烙入守备核心的人,一旦踏入藏源库周边五百米就会瞬间被暗地里隐藏着的护卫击杀。 庄云州到的时候,藏源库中一人都没有,数排高高大大的架子上摆着一个个储物袋,写着何时何处送来,‘未送执事堂分拣’、‘执事堂分拣完毕’、‘未送长老处检视’、‘长老检视完毕’的标示。 庄云州奇怪的发现,‘长老检视完毕’那架子上空无一物,倒是旁边的‘执事堂分拣完毕’处堆积了不少储物袋。完全不知因为自己的一场考试让几位长老陷入研究中的他将手中的储物袋放在‘长老检视完毕’的那台子上,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一个储物袋。 正待取出长老印信的时候,一个男声从他身后传来:“你是何人?不知所有架子上的东西都不得擅动的吗?” 庄云州转身,就见一个身着执事服的男子捧着一个储物袋站在门口拧着眉头看着他。 那人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不认识,不由暗中疑惑,最近堂中又新晋执事了吗?怎的这般年轻? 近日里被新来的执事问的一团头大的白至湖见着新来的就没什么好气,直接迈步进来,训斥:“牛执事不在,你就该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口。不知道这架子除了几位长老和管库执事外,任何人若从上面随意取物,都会触了机关被打成肉泥吗?” 那白至湖一把把要拿长老印信的庄云州拽过来:“不知死活!在这儿站好了。” 因为这身衣服,这已经是第二个把他认错的执事了,庄云州挣开白至湖的束缚,无奈解释道:“在下并非新晋执事。” 白至湖嗤笑一声:“不是执事,你还能是长……老……” 金玉所制的长老身份印信立在眼前,白至湖想起自己说的话,额上瞬间就见了汗,立时大大的见了一礼,磕磕巴巴的道:“见、见过庄长老!” 庄云州将长老印信收回来挂在腰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明明有储物袋,却还是偏偏要把重要的身份牌挂在显眼的地方了。 “执事请起。”庄云州笑了一下,“我闲来无事,不过随意瞧瞧。哦,你手上的源宝是要送去终检的吧?” “是。”白至湖恭敬的道。 “即使要终检,又为何送到藏源库来了?” 庄云州的问话让白至湖头上的汗一下子又下来了,一般而言执事堂分拣完毕的源宝接下来就要送去给各位长老做终检,只有长老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送来藏源库暂存,等长老开口再送过去。 而近来,因为三位检视长老闭门不受,原本最空的‘未送长老处检视’架子反而拥挤了起来,他们也习惯了直接将分拣完毕的源宝送来藏源库。 至于这位新来的庄长老……因为年轻的不像样,检视堂中都有传言说他因天资高,即将远行,不过是被宫主和阳明师者塞进来混待遇的。 这么个长老,执事堂哪里敢送源宝过来? 可这事儿做的时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的不去打搅对方,想来以对方长老之尊,又在宫中呆不了几日,大约也会默认彼此相安无事。 如今却不想自己这般倒霉,一个没认出人来,就被正主问上门,这要如何回答是好?难不成只说大家不信任你的能力,所以三位长老没空,就把源宝送回藏源库吗? 这话哪里敢说? 白至湖在心中暗暗叫苦,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庄云州瞧着人背上的汗都快淌下来了,终于开口:“给我吧。” “什么?” 那白至湖一怔,就见庄云州一指他手中的储物袋:“不是要终检吗?给我吧。” “……是。”现在白至湖哪里还敢说什么拒绝的话,纵然心中仍有疑虑,也只能应下,“那我给长老送到房内吧。” “不用了。”庄云州走到门前的桌子后坐下,“就在这里。” “这……”那执事迟疑了一下,但视线一触及庄云州看过来的眼神,就立马狗腿的道,“是!” 他将储物袋递上去,就见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长老用印信解开储物袋,将所有的盒子都拿出来,利落的摆成两排,咕哝道:“也不是很多。” 不是很多?白至湖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就这么两排二十六枚源宝,执事堂的执事们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分拣好的。每个人识得的源术纹路就那么多,遇到不认识的便分给下一个,有时候一个源宝到最后才被认出。 因现在宫内势力铺开,原先没有涉及的区域也有了抱朴宫的铺子,送来的源宝就更难以分辨了。 众人都知,源术都是从先天源宝而来。而先天源宝又是从祖源而来,三万年前祖源降临,分散在整个天泽界,后来分裂出的先天源宝也大约都在降落地附近。早先没有拓印师的时候,一个源术师的出身单凭他使的源术就能辨认而出。 而现在,随着灵族势力增长,拓印师的出现,源术师的流动性加qiáng,虽说已经不太能这般肯定,不过,总体而言,一片区域内总会有使用率比较高的源术。 比如水泽府附近就是冰系源术高发的地段,皓天院最早是以控土术起家的,而十方宫就擅长是弓。 若不是在这附近出生学习,基本很难掌握这一块区域所有的源术纹路。 以前送来的源宝大多出自执事堂熟悉的地带,执事们人尚能应付,可从灵修商会建立之后,送来的源宝来源更广,执事们以前的积累就不足了。 近日,标着‘未知’的盒子也越来越多,执事们都指着长老们给解惑呢。 白至湖瞄了一眼专心检视源术的庄云州,心道:这新长老年龄不大,口气道还不小,单这个储物袋中就有四枚‘未知’的源术呢。 庄云州可不知道身旁这中年男子看着稳重,实则在心中腹诽他,视线一一自盒子里扫过,虚海神山散发出神秘的气息,浸染了识海中的神念。在他的视野中,纷乱复杂的纹路中属于汉字的部分都是加粗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不过二十六个字,很快就分拣完毕。 白至湖就看着他不过扫视了几眼,就‘啪’‘啪’‘啪’的合上了二十个盒子,然后伸手在原本留着执事批注的地方一抹,就将分拣执事留下的神识纹给抹掉了。 他霎时瞪大的双眼,一句‘住手’差点叫出口,又反应过来眼前人手身份后,死死捂在嘴里。 不行,这是长老,不能这般不给面子。白至湖瞪着一双眼,牢牢将那盒子的编号记住,只等等一会儿长老走了之后跟牛叔讲明,一定要把几个盒子找出来。 想到牛执事,牛执事就端着一托盘的储物袋出现在了门口:“是至湖啊,可是送东西来?” 白至湖扭头,牛执事就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简直像看救星,十分摸不着头脑的进门,就见一个身着执事服的年轻男子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前还放着两排源宝,伸手在其中一个盒子上刻神识纹。 眉头一竖,牛执事刚要说话,便被白至湖抢先:“牛执事,先见过长老吧。” 牛锋吃了一惊,忙将托盘放在一旁,行礼道:“见过长老。” 庄云州将最后一个‘未知’源宝分类完毕,收回储物袋,笑道:“执事不必多礼,到还是我占了执事的位置。” “不敢。”牛锋连连道。 庄云州将位置让出来,把分拣好的储物袋放到‘长老检视完毕’处,又从旁边‘未送长老检视’的架子上拎了几个下来,“给我寻个桌子,执事们便自去忙吧。” 白至湖:……还来? 求您快放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反应不对 白至湖内心深处的呐喊庄云州是听不到的,他就只能拼命给牛锋使眼色。 牛锋却实在看不懂,白至湖只能出大招,一把拉过牛锋:“牛叔,咱们去给长老搬张桌子来。” “搬、搬桌子?”搬什么,做一张不是快? 白至湖压根就没让他说完,眼疾手快的把人扯出门。 两人走到不远处,白至湖就叫了一个侍者:“快去找张桌子来。” “你gān什么呢?”牛锋不解,“长老不过要张桌子,用源宝做一个就行了,再不寄吩咐一声也可以,还得我们两个人来给他搬吗?” “他那哪是要桌子,他是要我的命呢!”白至湖苦着一张脸,“牛叔,你是没见着庄长老是怎么检视的!” 白至湖夸张的用手比划:“一个储物袋里的源宝盒子全都拿出来,用手一划就全给打开了。然后你知道他怎么弄的吗?他就看了几眼啊,真的就几眼啊!然后就这么‘啪啪啪’合上一多半,就开始改了!” “牛叔,他才多大啊?我听着别人说不过三十一岁,入宫才七年。他检视出来的,你能信吗?”白至湖都快哭出来了。 “不至于吧?”牛锋看着听白至湖这形容,也有点儿迟疑了,“他毕竟是通过三位长老考核的,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才是。” “真才实学什么啊!”白至湖终于忍不住传播小道消息了,“牛叔,你没听说啊?” “堂里都在传呢,说这位因为天资太高,阳明师者任了北巡监使,这位要跟着去,宫主不放心,这才特提议他任检视长老。明着是长老,为的就是名正言顺的派出暗堂的人保护他。” “三位长老为何这几日都不露面。全都是因为检视长老的考核一贯是要封底待查的,为了不损名声,几位长老将他考核那屋子封了,就是给他兜底改错呢!没见庄长老第一天上任,几位长老都不愿带着他吗?” 牛锋的第一个反应是不信。但转念一想,似乎是有点奇怪啊。这考核完了,长老就封了人家考核的屋子,几日没出来,还下令近那屋子者杀无赦……就连庄长老上任第一天,长老们不说引着人熟悉流程,还来去匆匆的。 这……流言不像空xué来风啊。 “要不,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儿,回头几位长老出来了,就当成没检视的送过去?”事关弟子前程的大事,牛锋也不敢大意。 白至湖摇头:“他若是不改也就罢了,拖上一拖,还可当没检视过的送过去,可他改了啊!上面留着他的神识纹,几位长老能认不出?” 牛锋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你是让我偷偷把那储物袋打开,再送回执事堂重来一遍?” 白至湖点了点头。 牛锋一甩袖子:“不成!这事儿坏规矩,我不gān!” “牛叔,这事儿事关我抱朴弟子的根基啊!您就破例一回?反正庄长老几日后就离宫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白至湖苦口婆心。 “不成!”牛锋不为所动,“宫主将这藏源库jiāo于我,且宫规既定了这藏源库储物袋上的封,只要上了,除了本人任何人都不能动,那就不能动!除非我不gān了!” “牛叔!” “别说了,多说无益!”牛锋冷下脸,恰侍者寻桌子回来,他也不再理睬白至湖,单手拎着桌子就回了库里。 然而,牛锋一进屋就见庄云州将刚才他看着取下来的几个储物袋放在了‘长老检视完毕’的架子上,而后转向旁边,又拎了几个下来。 “……” 牛锋手一软,桌子就‘砰’的落了地:“庄长老,那些……” “检视完了。”庄云州冲他一笑,在新拿来的桌子前坐定,‘啪’,拿印信扣开了一个储物袋。 这就……检视完了?要不您再看看?牛锋差点儿脱口而出,幸而忍住了,他和跟着进来的白至湖jiāo换了一个眼神——刚才就这样? 白至湖欲哭无泪的点了点头。 牛锋一脸恍惚的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方才放在一旁的托盘,一边给今日收入库的源宝登记,一边用余光瞧庄云州检视。 ‘咔哒哒。’——这是开一排盒盖。 沉默十几息——这是在检视。 ‘啪啪、啪啪啪。’——这是合上无错的源宝盖子。 再沉默须臾——这是修改或补充。 ‘啪啪。’——最后合上盖子。 庄云州用手抚过眼前的所有盒子,将它们收入储物袋,放在一旁,然后拎起另一个储物袋,重复方才的动作。 牛锋在一边看着,只觉得一阵窒息。 方才听白至湖说的时候,他只当对方是太夸张,如今他也只想扶着桌子喘一会儿。 太吓人了,这样的检视太吓人了! 不知道现在把刚才那番大义凌然的话收回来还来不来得及?牛锋想着庄云州刚才检视的情形,连自己做惯了的等级都错了好几回。 将最后一个‘未送长老处检视’的储物袋放在‘长老检视完毕’的架子上,庄云州瞧了一眼旁边的沙漏。 嗯,正巧一个时辰,回去那嘟嘟脸的小童子应把衣衫送来了。 “我回了,两位执事忙。”庄云州慢悠悠的出了藏源库的大门,溜达溜达就回了自己的长老室。 他刚走远,牛锋和白至湖就一齐站了起来,奔到那被填的满满当当的‘长老检视完毕’的架子前,面面相觑,白至湖问:“怎么办?” 牛锋答:“是啊,怎么办?” 两人长叹了一口气,还没想出办法来,就听门口有动静,两人回头,就见多宝阁、任务阁以及掌管各地源宝分配的商务执事一起上了门。 “牛执事,今日长老们可有检视源宝?” “没有!”牛锋条件反she的回答。 “没有?”多宝阁的掌阁执事疑惑,“你身后那是什么?” 牛锋转头看着满满当当的‘长老检视完毕’架子,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艰难的道:“……这个,真的不行。” “为何不行?”商务执事是其中最着急的一个,多宝阁和任务阁处只针对宫内,源宝库存虽不足,但还能支撑。可他那里面对是抱朴宫所有的市坊,宫内有规定,所有五级以上的源宝都要送回宫由检视阁检视过后统一分配。 往日每日送回,每日取回的,倒也流畅。如今这都断了好几天了,各地市坊都来信催促,他实在顶不住了。 “就是,为何不行?”多宝阁掌阁执事也紧跟着问,他用神念扫了一通,“都加盖了长老印信,应是检视完了。为何不让取?这不合规矩啊。” 几个人拿源宝心切,可把牛锋问的满头大汗,可恨他明明是为了大家好,却什么都不能说,把他整的有苦难言。 毕竟这是他们检视堂的家事,又事关检视长老,就是再觉得不妥,那也只能先同几位长老言明,哪有到处败坏自己人名声的呢? 牛锋有心抗争,也实在是扛不过去,于是三位执事拿着战利品,大胜离开。 牛锋和白至湖看着重新变的空dàngdàng的架子,再次面面相觑。末了,还是牛锋挺起腰板,叹了一口气:“走吧,随我求见几位长老。” “这么多源宝,不能这般糊涂过去。” 白至湖吸了一口气:“成,我给牛叔作证。” ••• “果真没错。”萧彦林将其中一枚‘风’源宝放下,满脸不可思议,“庄长老所述没错。这两枚风系源宝居然真是相同的,且不过是同一个源术的两种用法。” “是呀,”林江华也叹,“当初宫内得了这两个源宝的时候,是留下了传承的。谁能想到呢?这两个纹路不同,连用途都南辕北辙的源宝居然会是同一个?” “一种针对的肉体,而另一个针对的是神念,谁能想到是同一个呢?”钱博雅都忍不住开口。 “真是前làng推后làng了。”萧彦林笑着道,检视堂又这样的后背,他是很高兴的,“好了,咱们在这里也有几天了,该出去了,再不出去,只怕检视堂该乱套了。” “乱不了,想想咱们庄长老那样的检视速度,应付的来的。”林江华是半点儿也不担心。 “说的也是。”萧彦林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也就是这样,咱们才敢撒手几天。” “也不能太欺负小辈。”钱博雅摇了摇头,将大门一推,刚走出去就撞见急匆匆赶来的牛锋和白至湖两人。 “长老,长老,你们可出来了!” “这般惊慌,到底出了何事?”萧彦林奇怪的问。 牛锋一礼到底,悲愤道:“今日庄长老来了我藏源库,一个时辰内,将库内这几日积攒的源宝一股脑全给检视完了。” “这不是好事儿吗?”萧彦林不明所以。 “嗯?好事?”牛锋抬头,就见三位长老听了这话脸上半点都没担忧的样子,忽觉不太对,他试探的又道,“一个时辰内,十八袋子的源宝全检视完了。庄长老改了不少错处,现下这些源宝已经被各地执事领走了。” “这般快?”林江华诧异道。 终于有一个听懂了!牛锋感动不已。 林江华又笑道:“看来咱们还能清闲几日。” 额,好像不太对。牛锋默默的吞下满肚子的话,拉住还想说什么的白至湖,预备撤退。 然而,他还没走,就被看出不对的萧彦林叫住了:“不对,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牛锋心中‘咯噔’一声,心道,坏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对劲 萧彦林这么一说,其他两位长老也觉得不对,方才牛锋那表情像是庄云州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一般。 林江华比两个人更底下人心思一些,将他们三原本对庄云州的想法带入一下就想明白了,轻声问:“可是觉得庄长老年纪太轻,检视的太快,觉得他在儿戏?” “不敢,不敢。”牛锋连连摆手,方才还觉得自己一心为宫、正义凛然,现在却只觉得自己脑子是进了水了。 林江华这般一说,萧彦林和钱博雅也反应过来了,萧彦林看着牛峰,忽而道:“不对,老牛你这人我是知道的。庄长老既是通过了我等的考核,你轻易不会这般,可是听了什么话了?” 这……堂中传遍的小道留言这事儿还真不好开口,牛锋眼神游移了一下,白至湖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别瞒,瞒不过。”牛锋的迟疑看在萧彦林眼中,他瞪了对方一眼,“说!” 牛锋瞧了一眼旁边的小辈,到底没把人给供出来,吱唔道:“就是近来堂内有些流言。” “针对庄长老的?”林江华问 “……是。”牛锋低头。 “都说了什么?” 牛锋期期艾艾的低声道:“传言说……庄长老这个长老位并非真才实学得来的,不过因为天资高,为了能名正言顺得暗堂的护卫才给的,还说您三位将考核的屋子封了是为了给他遮掩……遮掩错处。” “浑说!”钱博雅大怒,“这是谁说的!” 我哪里知道谁说的?牛锋暗暗叫苦:“也不知是谁说的,就这么流传出来了。” 萧彦林脸色冷了下来:“看来这些年是我等太宽和了,居然连宫主和长老都敢编排!” “查!” 萧彦林一个字便在检视堂掀起了一场大làng。那一屋七八个架子上,庄云州毫无私心将自己的所知都刻了上去,若是有些私心,只需照着前人考核便是,何须冒什么风险? 这样的孩子不仅天资超绝,能力也是出乎意料的qiáng,更让人喜欢的是他这份大方。这样的孩子以前名声不显定然是由缘由的,现在宫主和阳明那小子既肯放他出来,自然是到了时候。如今成了检视堂的人,他们三个也该推上一把,为他立立威,免得总有人把他当成软柿子捏。 萧彦林在检视堂盘踞近三百年,威望是根深蒂固的,他说要查,自然不是虚话,很快,流言的源头就揪了出来,竟就是当日领着庄云州熟悉堂内各事的高执事。 高执事是巡检堂资格最老的执事了。最终查出来的时候三个长老都不敢相信,平日里高执事为人老练,向来沉默少言,做事更是没的说,任劳任怨。 “问出他为什么这么做没?”萧彦林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问了。”执法殿的人小心回到,“他说,堂中早有传言将要增加一个长老位。他自认资格本领足够,却不想被一个小辈抢了先,一时想不开……” “行了。”萧彦林挥手,“知道了,劳烦执法殿了,按宫规处置就是了。” “是。”那人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刚出拓源宫没多久就被方启灵一把勾住肩膀拉到了一旁。 “诶,武九,拓源宫的事儿,跟我说说呗。” “嘿!我说方师兄,你这耳朵也太长了吧。”武九摇了摇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我现在,不好说啊。” “别给我玩这一套!”方启灵给了他一锤,“我是外人吗?糊弄我呢?快说!” 武九揉了揉被砸的生疼的胸口,嘶叫了两声:“师兄你下手也太狠了。” 方启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扔给他一瓶回源丹:“行了,别装了。说!” 武九喜笑颜开的将回源丹收到储物袋中,这才开口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包括高执事的生平、性格、家室等……事无巨细,都说的明明白白。 方启灵思索半晌,越想越觉得哪里违和,他抬头看着武九:“不对,这事儿没完。” 武九疑惑:“怎么不对了?高喜今年三百九十一岁,一百三十二岁结契,修侣八十年后离世,只留下一子,也于后三十年一次争斗中死亡。现在孤身一人,在检视堂也有一百八十年了。” “他为人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到抱朴宫山脚下的镇子上一家叫‘大吉酒楼’的酒家喝上几杯独酿的杏花chūn,除此之外就是泡在检视堂。检视堂中要提一个人到长老位的传言也是早就有了的,他资格能力都够,几乎是众人默认的人选了。” “如今,庄长老上位,他在执事堂也有几个对头,私下里说的很不好听。高喜这般做,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说谁都没想到是他……这许多平日里越是沉默老实的人,爆发的时候越是凶狠,咱们见的不少了。” “不对。”方启灵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你把审讯记载给我瞧瞧。” 像这种受委托光明正大的查案,执法殿都会用留神石记录下审讯过程,一来是留作证据,二来也是以防日后有人反口,方便上面查看。武九作为这次审讯的负责人,审讯留神石一定在他身上。 “说给你就算了,怎么这个也要看?”武九磨磨蹭蹭的不想给。 “少废话啊。”方启灵皱眉,“没跟你这儿玩笑,我真觉得不对。” 见他这般严肃,武九也不由正色,将怀中的审讯记录石递过去,方启灵神念探入,武九和高喜的谈话过程便重现了出来。 没有用刑,也没有狡辩,执法殿的人找上门来以后,高喜就跟明白了什么一样,异常的配合,一句辩解的话都有,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怎么想的,怎么做的jiāo代了个清楚。 “三个长老怎么说?”方启灵一边看,一边问。 “他是跟着萧长老的老人,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有。这次事出有因,也没有酿成什么大的恶果,宫规处置虽难逃,但长老们曾暗地里jiāo代不要为难他,那意思是,罚过后,还算是要用他的。”武九回忆着萧长老的话,“说是若连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会寒了老人的心。” 毕竟高喜这事儿也挺让人同情的。 方启灵点头,神念仍关注着留神石里的影像。 因为当事人的异常配合,审讯进行的很快,几乎武九的话刚落,这边就也到了头,高喜被带走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叹了一句:“明日本想去喝几杯的,如今是去不了了。” 嗯? 方启灵挑眉,将他那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头总觉得这里有点儿异常。 “看出什么没?”武九凑过来,小声问。 方启灵把他打脑袋推一边:“他的反应……不太对。” “怎么不对?”武九倒是没觉得不对。 “他太平静了。”方启灵道。 “他一贯都这样啊。”武九疑惑。 “平日里若是这样,并不奇怪,可现在是他犯事被抓了。”方启灵一边组织言语,一边道,“高喜沉默寡言,性格沉稳,时常替人分担任务,因在长老面前有几分面子,也会为犯错的执事求情,因而在检视执事堂里口碑也不错。但不管是被夸奖还是被斥骂,他都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从生平记载来看,他活的像一块木头。” “这样的人若非恼极了、恨极了,怎么会去做这般事?可既然恼极了、恨极了,又或者是压抑了这么些年的爆发……你见过那些人,哪一个是这般平静的?人的情绪一旦有了出口,要往回收,就很难了。” 武九一顿,眉头皱起,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方启灵摩擦着审讯石,抬头看着武九:“更何况,他若爆发,把这些年的功劳苦劳都说出来,不是对自己更有利吗?毕竟,就连你查了过往都觉得他情有可原。” “高喜太沉默了。”方启灵总结,“不像是因为被夺了十拿九稳的位置后的恼羞成怒。倒像是……” “像什么?”武九追问。 “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方启灵轻声道。 武九被方启灵这话说的几乎寒毛直立,完成任务?这话里的内涵可就太恐怖了。 方启灵将审讯石扔回武九的怀里:“你们方才在哪里审的高喜?” “高喜的住所。” “走,去那看看。” 武九和方启灵推开高喜的院子,这院子平平无奇,就像是高喜本人,院子里种了一株不起眼的花桂树。方启灵推门进去,回忆着方才高喜站的位置,然后看向窗外。 忽而,他神色一凝,推门走出院落,到了那棵花桂树下蹲下。 武九跟着出来:“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方启灵指着树根处几个不起眼的小石子:“这里,少了一颗石头。” “什么?”武九不明所以。 方启灵转头:“审讯石最后高喜看的就是这个方向,我跟着留意了一下,这里有一枚石子,现在不见了。” 武九连忙掏出审讯石细细看了一下,猛然站起来,神色凝重:“真的有一个小石子不见了!”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人或者旁的什么东西,在你们带走高喜之后进了这院子,取走了这枚石子。”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这高喜必定有问题! 这事儿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八堂小队长能担的起来的了,武九匆匆往外走:“这事儿得上报主殿。” “武九!”方启灵叫住他,“告诉九堂,看住高喜。让人查查之前检视堂要多一个长老的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还有高喜常去的大吉酒楼,暗地里查,别打草惊蛇!” 武九摆了摆手,匆匆的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九的汇报直接让八堂堂主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若高喜真是探子,这件事情可就太大了。 检视堂所有人,上到长老、执事,下到守卫、侍从,无一不是经过执法殿掘地三尺般的审核才准入的,这么一个地方居然出了探子! 高喜的出现,不管是因为敌人太狡猾,还是宫内有内jian,都是件让人心惊的事儿。因为能伪造一个执法殿都查不出的身份,这样的势力必定不等闲,有这么一个敌人在暗地里,对抱朴宫来说不是好事。 而宫内若是有内jian,那就更恐怖了,能帮助高喜进巡检堂,此人身份必定不低。那高喜在检视堂这么多年都没漏半点端倪,单凭他一人,是决计做不到的。 八堂堂主不愿将事情想的这般严重,他宁愿高喜真的是因为知错才这般配合,更希望那枚小石子的消失不过是个巧合。 然而,最终事与愿违。 关系重大,八堂堂主将自己的心腹全部撒了出去,着重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检视堂的侍者聚集处,另一个就是抱朴宫山下小镇的大吉酒楼。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调查结果汇报回来,越来越多的证据都证明了一件事—— 高喜确实是旁人埋在宫中的钉子。 “堂主,兄弟们去的时候发现大吉酒楼一个跑堂的小二今日上午辞了工后就不知去向了,和他并离开的还有酒楼里照看坐骑的shòu倌儿。那小二是高喜每次去都近前侍候的人,高喜有一头逸天鳄,照顾的人就是那shòu倌儿。” 上午高喜刚被抓,不多时,就有大吉酒楼的两个人不见了踪影,摆明了其中有问题,走的这般大摇大摆,毫不遮掩的,更是说明一件事情——高喜大概已经被放弃了。 “还真是gān脆利落。”八堂堂主心中一寒,这么一枚能埋进检视堂的钉子,不过有了这么点儿风chuī草动,就被这么轻易的舍弃了。 是因为小心谨慎,还是……手里的筹码太多? “去,把这个送到九堂去。”八堂堂主将加了神识密匙的留神石jiāo由身旁的心腹,gān他们这一行的,速来信不过传音石。 九堂是整个执法殿中最擅长侦讯的,看了八堂信函的九堂堂主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提审高喜。 原来不仅是最近这次,甚至连几年前检视堂里关于堂内要增加一位检视长老的流言也是高喜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检视长老一职。 当年抱朴宫检视堂的任务逐渐加重,现有的人手着实有些紧张。高喜便放出流言说宫内有意增加一位检视长老,自打这流言出了之后,检视堂的执事们越发尽心上进。因而萧长老几人并未阻止流言传播,反而真的被勾动了心思。 高喜为此布置了好几年,却不想半途杀出个庄云州来,致使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但高喜并未死心,因庄云州的年龄是在太轻,他并不认为抱朴宫将他放入拓源宫就真是让他实打实的作检视长老的,只不过是来这里镀金罢了。 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服众,他放出这些流言,便是在挑拨执事和庄云州的关系。这一整日无人送源宝来庄云州处也是高喜的手笔。 这么一个没有真才实学、污名缠身、又被众执事排斥的长老如何能够坐稳位置?便是拓源宫愿意供着一个虚职长老,众弟子们也会对拓源宫的公信力产生怀疑,这就是动摇根本的事情了。 可惜的是,高喜弄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庄云州确实是凭借着真才实学得的这个位置,更展现出了让三位长老都位置震惊的才能,因此流言刚出就引来了萧长老震怒。 因时间短,流言的范围尚小,经口的人并不多,一个个追着过去,才抓住了高喜的尾巴,若是在让着流言传的更广一些,这源头就真的消失无踪了。 执法殿发生的一切庄云州并不清楚,结束了在检视堂的工作后便回了守拙峰。方启灵估摸着他归家的时间让人布置了菜肴,刚在院中摆好就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要时脸上便绽开了笑容。 庄云州脚步一顿,虽对昨夜之事仍有芥蒂,可看着这张脸心底的气再多也生不起来了,只能回了他一个笑表示和解。 方启灵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接触警报后更加殷勤的道:“云州,我让人做了你最爱的菜。你也辛苦了一整日,山顶有热汤。用完膳,正好去去乏。” 庄云州在桌旁坐下:“汤池倒是不用,晚膳后我就回峰了,几日末归,也不知师父的伤现下如何了。” 方启灵听闻此言,表情要时变得有些奇怪:“云州,你是不是还没查看自己的传音石?” “还没。怎么了?” 检视堂乃机密之地,传音石受阵法影响不能使用,在堂内联系需用特制的物品。因而庄云州便将传音石放在储物袋了,反正若是真有要紧的事情,自会有侍者来 “你先瞧瞧。” 庄云州将传音石取出一扫,顿时被里面的信息惊到了:“……” 方启灵将他瞬间变化的神情看在眼中,撑着侧脸看他:“师父和师伯蹉跎这么些年,咱们做小辈的还是识趣些的好。这几日就委屈我们云州同我一起暂居守拙了。”也不知道现在提出和云州结契,他会不会答应? 方启灵看着庄云州清俊的脸庞,心跳悄悄的加速了一些。 庄云州手中摩擦着传音石,垂着眼暗思:镜泊师叔同师父讲明不过一日便张口提了结契,他和启灵两人已经确定关系月余,两方长辈都已知晓,是不是该正式的结契了? 不过……庄云州想起昨日方启灵做的事情,顿了一下,抬头道:“即如此,那便叫人给我准备客房吧。” “客房?”方启灵傻眼,“云州不同我一起吗?” 庄云州瞟了他一眼,轻笑:“自然不同你一起,我可不想再被丢进寒潭里一回了。” 一句话说的方启灵委屈极了:“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今日是要上任的!” 庄云州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奇道:“我要上任同你把我扔进寒潭有何关系?” 方启灵定定的看着他:“宝贝,你是对自己魅力没有自知,还是对我的能力没有自信?一夜哪里能够?你那般诱人的模样,我恨不能把你压在榻上狠狠的……” “咳咳!”庄云州被他毫不遮掩的话说的呛了一下,咳嗽声阻断了对方越说越露骨的话语。脸皮到底是没对方厚的他只得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快吃饭!” 方启灵看着他红通通的耳朵,只觉得心痒难耐,被压抑多时的绮思又被勾起,忍不住凑近在他的耳垂上轻咬一口,哑声道:“要不,你明日告假可好?” “告假做什么?” 身后一道冷淡的男音响起,方启灵未及反应便笑道:“当然是做……”话音未落就被庄云州提声打断。 “师父,您怎么来了?” 方启灵顿时一僵,被绮思填满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说话的人并非云州,而是阳明。想到阳明往日的冷眼,汗珠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麻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方启灵恭敬行礼:“见过师伯、师父。” 阳明本想冷着脸不理会他,但思及他到底是镜泊的徒弟,日后也相当于是他的徒弟,还是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坐吧。”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庄云州问道。 回答的是镜泊:“宫内出了点问题。” 方启灵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可是高喜?确定了吗?” 镜泊点头。 “高喜?高执事他怎么了?”庄云州惊讶的挑眉,他在拓源宫毫无根基,执法殿来人查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给他通风报信,因而庄云州对此事根本不知情。 “高喜在宫内散播流言污蔑于你,试图挑起巡检堂执事以及宫内弟子的不满,把你从长老位上赶下去。”方启灵简短的说明,“不过现在既然惊动了师父,便是说明高喜的问题不止这些。” 阳明开口:“为师此次前来,是为了向你要一枚源宝——能辨别是非真假的源宝。我曾记得你说过,蓬鬼师者的传承中有这么一枚源宝。” “师父稍待。”阳明即开口问讨要这个,庄云州也多少猜到一些,大约这个高执事是个硬茬子,他将那枚三级先天‘聪’字源宝拿出来给阳明,“这枚源宝能让持有者听出对方所说之话是否为真,也就是说,受审者必须用口舌说出才有用。” 阳明接过来:“过几日便还于你。” “执法殿日后若是有了这枚源宝,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阳明和镜泊离去后,方启灵重新坐下,笑道,“九堂那群小子只怕见了这源宝都乐疯了。有了它,审讯起来就容易多了。” 庄云州摇了摇头:“这还不是最合适的源术。若改日找到‘诚’字,那才是真正的审讯利器。”《说文》中解释,诚,信实不欺,后又引申为真实。 可惜的是,现在他还尚未见过这个字。 ‘诚’字庄云州用的是汉语,方启灵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庄云州就跟他解释了一边‘诚’字的意思。 “你是说,这源术能使旁人不自觉的说出实话,完全的表现出真情实感?”方启灵一边问,一边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庄云州疑惑的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你听过莎族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莎族 “莎族?”庄云州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天泽界种族众多,目前被众人熟知的就有近两万种,这里面还有一些被笼统的归纳进旁的族自己却不认的种族,他看的留神石内没有涉及这些偏门的小族,因而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方启灵清了清喉咙,给他讲解起来:“莎族是一个非常小的种族,人口只有大约八十万人。其实在我们外人来看,他们应该是流于族。但莎族自己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一个叫做罗耶的神明的后裔,跟流于族根本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因为传说中罗耶大神是掌管真实的神明,所以供奉罗耶的莎族人一生从不说谎。” “莎族人认为除了本族以外的天族人都是不洁的,所以甚少同外界jiāo流。他们居住的罗耶圣城虽然坐落于北境泵密领上,但其实却相当于一个独立的领地,就算是泵密的领主也管不了。” “这是为何?那莎族的实力很qiáng吗?”庄云州不解。 “不是这样的,流于族本就不是一个qiáng族,何况莎族的人口就只五十万,哪里算得上qiáng?”方启灵摇头,“因为罗耶圣城终年被无数的真言蜂群包围着,攻打的话得定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莎族每年都识趣的jiāo税,领主也没有必要去为难他们。” “真言蜂?!”庄云州一愣,“我看过一个留神石,那里面不是说真言蜂已经灭绝了吗?” “很显然,没有。”方启灵耸了耸肩,“因为莎族人最擅长的就是种植纯灵花。” “真言蜂是纯灵花的伴生异shòu,只有依靠纯灵花的花蜜才能存活。而纯灵花这种宝物,最受不了的就是谎言,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罗耶圣城能产出纯灵花了。所以尽管罗耶族几乎与世隔绝,也过得很好。” “至于罗耶城的安全,你应该也知道真言蜂这种异shòu,对于不说谎的人来说是无害的。可若你一生中哪怕只说过任何一句谎话,只要踏入真言蜂峰领地,方圆十里内的数以亿计的蜂shòu都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莎族人人圈养真言蜂,那地方对寻常人来也是个禁地了。”方启灵看了一眼庄云州,“云州,你可知道莎族信奉罗耶族是从何时开始的?” “何时?” “祖源降临的第二年。” 庄云州浑身一震:“你是说……?” 方启灵点点头:“我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莎族的。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一生从来不说一句谎话呢?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总会无意识的说出一两句的。可莎族没有。” “就算是与世隔绝的环境导致孩子从幼时就不说谎已经成了习惯。可每年同外界jiāo换物资的时候,莎族总归是要同外界接触的。而谎言这种东西的传染性是巨大的,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仍旧保持了这种天性。” “单凭自身的意志真的能做到五十万人没一个人破例说谎的吗?” “你怀疑是‘诚’字祖源的原故?”庄云州低声道。 “嗯。”方启灵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造就一个罗耶圣城了。” 庄云州思索了半晌,眉心终于染上了些高兴的样子:“泵密领就在南霄领旁边,待师父上任,去一探便知。” ••• 大圣皇领圣皇府 “确定了吗?”翁国复坐在高高的领主椅上,微微倾身,紧盯着下面跪着的白衣女子问。 “回领主,确定了,莎族确实持有一枚祖源。”那女子取出一枚玉简双手举过头顶,双腿膝行至翁国复身前,低着头将玉简呈上。 翁国复神念扫过,里面是一朵硕大的白色花朵,层层洁白如玉的花瓣堆叠,波làng般的边缘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纯洁之美,阳光照下来,那花就反she出浅淡的金光,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然而,若是细看去,那些反she的金光最终构成了一个jīng巧的源术纹路。 “哈哈哈哈!好!好!”翁国复望着那玉简仰头畅快的大笑,他亲自起身,将那白衣女子搀扶起来,“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那女人小心的抬起头来看着英武的主上,娇美的双颊上泛起了红晕,柔声道:“为了主上的大业,不辛苦的。” 翁国复看着女子,居高临下的道:“想要什么,说吧。” 女子闻言更是欣喜,矮身仰望他,羞涩的道:“只求主上怜爱,除此之外,心儿别无他求。” “这还不简单。”翁国复拦腰将女子一把抱起,压在了软榻之上,很快,房中便传来了女子销魂的呻•吟声。 正在此时,一个带着漆黑面具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尚未入门就听到这声音,脚下就是一顿,停在当场。 “十六公子。”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见着他人,忙行了一礼。 被称作十六公子的男人开着大敞着的门,又瞧了瞧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小女孩,藏在面具下的眉心微微皱了皱,冲那具尸体一指:“怎么回事?” “是心娘带来的人。” 只这一句话,十六公子就全明白了。 门外的响动自然躲不过翁国复的耳朵,他一边鞭挞着身下的女子,一边扬声:“十六,进来。” 十六公子抿了抿唇,迈步走了进去,就见他父亲敞着胸怀,身下压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毫不避讳的当着儿子的面快速的耸动着腰部。 十六单膝跪下行了个礼,叫到:“父亲。” “起来吧。”翁国复在女子甜腻的叫声中面上如常的道,“你立马启程去泵密,问鹿鸣玖,我若要罗耶,他什么条件。” “只要不过分的,都应他。” “是!”十六公子利落的起身,点齐了人马,唤来巨鹰族的下属,一行人朝着北境泵密领而去。 花开两支,各表一边。抱朴宫因查出了高喜大案,甘丹青异常震怒。 宫主一声令下,整个抱朴宫开始了大范围的排查,执法殿十二堂的所有人员全部出动,所有跟高喜有过牵连的人和事统统追根溯源,查的是一清二楚,除了被揪出来的探子外,竟也揪出了不少蛀虫! 有了‘聪’字源宝,执法殿审讯的速度较之前提高了不知多少,引得这段时间工作量大大增加的执法队员对庄云州的感激之情直线攀升。 这一场下来,抱朴宫倒也算是及时止损,因祸得福。唯一不妙的是,阳明和镜泊原本已经该进入日程的结契大典也因此耽搁了下来。 北巡监使一职因空的时间着实有些久了,甘丹青便做主叫阳明赶赴任上。 至于他两人的结契大典既然要办,就gān脆大办一场,也算是用这喜事轻扫一下近些日子因为执法殿大范围出动引得紧张不已的宫内气氛;二来,结契大典选在北地,也算是给阳明在北境撑撑腰,有洛江在前,阳明的处境总是更艰难些。 甘丹青特意叫人赶制了正式的请柬,且在任务堂下了金色任务,大方的发了宫分作为奖励,也是叫弟子们也一同欢喜。 果不其然,阳明师者和镜泊尊者的结契大事瞬间驱散了之前的盘旋在抱朴宫上空的yīn云,不管是各峰还是市坊,到处都是讨论此事的弟子,更有不少蹲守任务堂,为了抢到那时不时刷出来的‘派送请帖’金色任务各显身手,甚至还有人开设玩笑般的赌局来玩,着实给众弟子贡献了不少笑料。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阳明带着庄云州、方启灵以及抱朴暗堂的卫者并心腹侍者踏上了往北境赴任的路。 ••• 泵密领 罗耶圣城 背生双翅,额上长着双角的罗耶城主虔诚的跪在一面留有罗耶圣神影像的留神石前闭目祈祷,一个侍女悄悄的走了进来,跪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先是朝着罗耶圣像行了个大礼,又朝城主行了一礼:“城主。” “小宇睡了吗?” “哭累了,刚睡着。” “那个天灵族女孩呢?” “昨日便送出城去了。” “嗯。你先下去吧。”东鹏眼睛未睁,轻声吩咐,侍女无声的行了一礼,就悄然退下了。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东鹏抬起头直视留神石里那个满脸圣洁的女子,虔诚的道:“我神慈悲,万望护佑我族平安。” 蓉女自侧门入,跪在丈夫身旁:“这个点来拜母神,可是城外有异动?” 东鹏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不安。” “因为小宇领回来的灵族小女孩?”蓉女侧头望着丈夫。 东鹏神情凝重:“除了我族外,但凡会讲话的异族都带着重罪。小宇说他和那灵族女孩在蜂田内玩了好几个月,真言蜂没有攻击那女孩,也就是说,那女孩和我族一般,一辈子未曾说过一句谎话——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小宇还胆大到带她去看了母神的化身。” “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来了。” 蓉女看着丈夫,在他翅膀跟轻轻挠了两下做安抚:“兴许是你想多了呢?需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便是他族有人天生被母神之辉照耀,也是有的。” “但愿吧。”东鹏起身,“这几日还是叫人加qiáng巡逻,也要通知蜂后一声。” ••• “领主客气了,如此,我便将您的意见告知家父。”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莎族的绝境 自那叫做小花的灵族女孩被送走已经过了七日。因心中不安,东鹏加派了人手在城池周围日夜巡视,但日子却和平时一样风平làng静,在城池边界五里内旁的天族人的影子都未见一个。 为此蓉女还嘲笑东鹏太过敏感:“有真言蜂围着,谁敢那么不长眼的打圣城的主意,咱们在此地已经繁衍快三万年了,那些个不怀好意人的尸骨堆积起来够填满一府之地了。” 东鹏却没有蓉女那般乐观:“现在说这个时日尚早。咱们能安然生存,不过是因为外人以为纯灵花只有咱们能种。碍于天目族的对纯灵花的需求,使得许多势力投鼠忌器,这才不敢动手。若是真有哪位愿意不计代价,便是真言蜂再多十倍,咱们也保不住罗耶圣城。” 蓉女颇为不以为意:“咱们又不跟外人结仇,何人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对付咱们?” “不知啊。”东鹏呢喃道,眉头微皱,总觉得现在的样子像是bào风雨前的宁静。 蓉女看丈夫这模样,不留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窝进对方的怀里,用翅膀将两人包裹起来:“别想了,去看看小宇吧。因把那天灵族女孩送走,他好几日不肯跟我讲话了。” 提起儿子,东鹏总算露出个笑模样:“臭小子。”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了五天,这一日东鹏正在花田间探查纯灵花幼苗的掌势,负责边界巡视的蓝湖却忽而求见,东鹏心中打了一个突,转身扶起正要行礼的蓝湖:“何事这般匆忙?” “族长,领主府来人了。” “领主府?”东鹏眼神霎时变了,“来gān什么?” “不肯告诉我,只说要见您。” 东鹏接过一旁侍者手中的额饰装戴上,不远处的蜂皇飞过来停在他的额饰上,整理了一下衣衫,东鹏率先迈步:“走。” 罗耶四周因被真言蜂巢密密麻麻的包围着,所以莎族接待外人的别院就设在边界处。东鹏到的时候,领主府的统领正闭目卧在像是鸟巢一样特制的椅子中,四条修长结实的腿跪卧,上身笔挺,整个人透着一种凶煞的气势。 东鹏的视线从对方鹿角上那十六条锋利的分叉移到胸口五色的长毛上,瞳孔一缩,脚步在门外略微一错才迈步进来。 “东鹏见过领主使者。”东鹏利落的行了一个礼。 这位天鹿族的使者睁开眼,冲他倨傲的点了一下头:“领军左统领鹿平。” 统领?东鹏心微微沉了一下,他在主位上坐下,笑道:“不知鹿统领您来罗耶所谓何事?” 鹿平微微晃动了一下头上的鹿角,七彩色的神识纹飘飘dàngdàng的浮现在半空中,东鹏一目十行,脸色霎时就变了,脱口而出:“让我们jiāo出母神分•身,这不可能!” 鹿平黝黑的眼睛微眯,胸前五色的毛发无风自舞,气势牢牢锁住东鹏,语气里满是威胁:“莎族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东鹏一句话出口就知不妙,看着鹿平毫不遮掩的威胁之意,心更是一直沉到了最低,他qiáng行按捺中心的无边怒气,qiáng行扯起嘴角,柔和了语气解释:“统领也知,我莎族是罗耶大神的子民,领主索要之物是我族圣物——罗耶母神的分•身,这就像是向儿子索要母亲。东鹏一时心急,还望统领体谅。” 见东鹏服软,鹿平也放缓了语气:“族长之心在下也并非不能理解。不过,在下也是职责所在,领主下令,我便是再能体谅族长也无法。还请族长也不要为难我。” 东鹏放在身侧的手攥的死紧,再次艰涩的开口:“统领可知领主要我族圣物是要做什么?若有回旋的余地,我族会不惜一切代价为领主效力。” “当然,统领的大恩,莎族也不会忘记。” 鹿平眸光一闪,莎族掌握着纯灵花种植的手段,虽是小族,但族群富足,积累了不少好东西,虽说不能抗命,但从中弄点儿好处倒是也不难。 鹿平的沉默让东鹏霎时燃起了些希望,嘴唇几不可察的动了两下,头上的蜂皇两只触角碰了碰,不多时,便有侍者端着一个用五彩锦布盖着的托盘进来了,将托盘双手呈在鹿平面前。 “统领舟车劳顿,想来很是疲惫,这些还请笑纳,就当给统领去去乏。”东鹏笑着道。 鹿平神念在三只未曾设置封印的储物袋内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低头用鹿角碰了碰托盘,三个储物袋便消失在盘中,鹿平站起来:“十日,十日后我会再来。” 东鹏挤出一个笑,双翅jiāo叠在胸前,躬身行礼:“恭送统领。” 一直到鹿平带着人马走出老远,东鹏才愤怒的一翅膀将他方才坐卧的椅子掀了出去,而后带着自己的人匆匆回了罗耶城。 “快,叫人去查领主府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蓉女看着丈夫脸色难看至极,心头一突,忙问:“领主府来人何事?” 东鹏一拳锤在墙上,恨声道:“他们要母神分•身!” “什么?!” 蓉女脸色大变,正待说什么,蓝湖便神情凝重的闯了进来:“族长,圣城被泵密领军围了。” 东鹏眼神一厉:“看来这次领主府是势在必得了。” 蓉女已经跌坐在一旁,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鹏郎,得赶紧给天目族送信,纯灵花只有我们一族能培育出来,他们必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已经让人去了。”东鹏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我向那统领争来了十天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蓉女拍了拍胸膛,总算是安心了一些,只要天目族的人来了,便是鹿鸣玖是泵密领主,也要给天目族面子,毕竟那是天泽界排名第十的种族! 东鹏看着惊魂未定的妻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口,他担心那鹿平这般轻易的给了他们十天时间,只怕天目族那边不会像他们想象的那般顺利。 在这种族群的生死关头,东鹏展现了一个族长应有的姿态,完美的稳住了因城池被围而慌乱的族人,一边紧锣密鼓的备战,另一边则要求花田正常劳作以麻痹鹿平。 “族长,情报传回来了。” “快拿过来!”坐立难安的东鹏一把qiáng国蓝湖手掌的留神石,快速的扫视了一边,心头一紧,轻声道,“天灵族?” 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个灵族小女孩的身影,东鹏喃喃道:“糟了……”他站起来快步回房,握住蓉女的肩膀着急的问,“那个灵族小孩儿,你让人把她送哪呢了?” 蓉女被丈夫这样子惊道了,怔怔的道:“她说自己是南霄领大南城赵村的人,我让人把她领回家了。” 赵村……那个南霄领同罗耶jiāo界处的小村子?东鹏忙叫人去蓉女说的地方寻人。 然而,侍卫的回报却让东鹏面如死灰:“村人说那小孩被送回来的当天就被人接走了。那家平日里很奇怪,说孩子有病,从不让见外人。” 东鹏气的翅膀上的毛羽都炸了起来:“我们被骗了!” “定然是灵族人gān的!”东鹏恨声道。 “你是说,那女孩是个探子?那怎么可能?我当时还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她确实是赵村的村女,身体不好也是真的。会跟小宇相识,是因为家人老是把她关在家里,自己偷跑出来迷路了才撞见在边界玩的小宇的。”蓉女不敢相信,“她若是说谎,真言蜂不会毫无反应的,这说不通啊。” “若是这一切都是旁人安排的,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说得通了。”东鹏冷冷的道,“选一个婴孩,不让她见外人,细心的培养,多养一些,总能养出一个从未说谎的孩子。” “可是这般大费周章的是为什么啊?”蓉女不解。 “为了母神分•身。”东鹏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只怕灵族人知道了母神分•身是一枚祖源。” “这不可能!”蓉女摇头,“祖源分裂出的所有先天源宝都被我们藏了起来,母神又将自身气息遮掩的gāngān净净,外人怎会知道母神分•身是祖源呢?” “不,十年前圣庙丢了一枚先天源宝。”东鹏艰难的道,“这件事只有大祭司和我知道。” “只怕局从那时就布下了。”东鹏叹了一口气,“养这一个孩子出来只怕就是为了探寻祖源的踪迹。若能确定是祖源,那么灵族只要持有祖源,一样也可以培养出纯灵花来,甚至能培育出更多的纯灵花,毕竟他们有拓印师。” “只怕天目族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了。” 东鹏的话音刚落,蓝湖接了一个传音,脸色便一片惨白:“天目族回话了……” 东鹏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结果,沉声问:“说什么?” “他们说这是泵密领内部之事,他们外人……不便插手。” “果然。”东鹏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放任小宇出去玩乐,也不会遇上那丫头!我若是平日里对小宇的管教更严一些,他也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的随意带人去瞧圣物!”蓉女捂着脸哭了出来,“或者我更心狠一些,杀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怪你。”东鹏摸了摸妻子的背羽,“有心算无心,躲过这次,也还会有下一次。” 东鹏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身面向蓝湖时已经没了方才的颓废,一双眼中满是坚毅:“传令下去,全族,备战!莎族与母神共存亡!” “是!”蓝湖大声应道。 然而,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角门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缩了回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你们灵族! 农宇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炸着背上仍附着绒毛的翅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一点一点将身子缩了回去,转身飞快的跑走了。 一只窝在他头上小小的毛茸茸的真言蜂被他这猝不及防的急转甩了出去,在半空中懵比了一小会儿才努力的扇着小翅膀追了上去。 农宇跑回自己的房间,在侍者惊诧的目光中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而后是门被ca上的声音。小农宇奔到自己chuáng旁边,一矮身就熟练的直接钻进了chuáng底,那只一直跟着他的小真言蜂也非常熟练的在小农宇低头的时候便自额饰上飞起来趴在了他的衣领上,一看就是配合默契。 农宇推开墙壁上遮掩的用的木板,在chuáng下将自己转了个方向,小翅膀在地上划了两下,就把自己推了进去,小身子霎时消失在dòng口里。 这是一条不知会通向哪里的地道,对成人来说只能匍匐前进的地道,对小农宇来说刚好够他弯腰往前跑,此时他得到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叔叔! 方才听到父母的谈话让小农宇十分自责,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听明白了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导致的母神分•身bào漏,自小父亲就教导他不管做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承担后果。 可农宇太小了,他知道自己即便想要承担责任,也无法化解圣城的危机,他要去找叔叔,在农宇心中,被逐出圣城的叔叔是真正的qiáng者,只要找到他,肯定能救出圣城! 抱着这样的信念,农宇不停的超前跑着,这条通道中有数条岔道,这些岔道通往不同的地方,但农宇以往用的时候最远也只是到城池的边缘。而现在他跑过了自己那个岔道,一直向前,那里通往的是南霄领。 南霄领边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林中,忽而落在一个土包上梳理毛发的小鸟被脚下的动静惊动,霎时警觉的高高的飞起,一只白皙的小手忽而从那土丘中伸了出来。 农宇推开那扇活动的机关门,从里面爬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披风给自己围上,又将头发打散,熟练的用头发把自己额上的两只犄角包起来,扎成两个包包头,再用头巾一圈圈围上。 这样一看就从一个莎族小孩变成了一个天灵族的小朋友。叔叔曾经说过,这条地道的尽头是南霄领的一个灵族城池郊外,在这里,一个年幼的天灵族小孩会更能得到帮助。 做好这一切,农宇将自己的储物袋塞进衣襟深处,望着这片陌生的徒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朝着记忆中叔叔给的留神石中的路线往前走。 农宇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我能行,我不怕,只要到了松落城找到叔叔就没事了,我是勇敢的男子汉! 这么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农宇果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恐怖了,他调动起体内微薄的源力,开始大步的朝前走去。 ••• 在南霄领外的官道上,异shòu拉着数十个硕大的车厢浩浩dàngdàng的奔驰着。 为首的一辆车身小巧,唯有一头角云shòu拉扯,看上去就是这一队的前哨,身后跟着的车队中隐隐将中间的两辆大车围在中间,四周护卫紧密。 庄云州和方启灵盘膝坐在车厢中安静修行,忽而就听车厢外角云shòu‘呼噜噜’的嘶叫声响彻整个官道,车队缓缓的停了下来,四周的车马霎时朝两个车厢中围得更紧了些。 方启灵睁眼双眼,厉光一闪,又有不长眼的了? “怎么回事?”庄云州扬声。 “回长老,是个小孩。” 庄云州一愣,掀开一旁的窗帘:“小孩儿?” “是,忽然从路边窜了出来,符师兄为了躲他,这才停了下来。”护卫低声道。 农宇跌坐在大路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角云shòu,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符眠跳下来蹲在他身边,稍稍推了推他:“诶,小孩儿,没事儿吧?” 农宇张了张嘴,因一直赶路未曾河水的小嘴上到处是gān皮,他一个人在山林里已经走了一天,又渴又累,如今又差点被角云shòu踏在身上,受惊之下几乎说不出话来。 符眠看着他这一身láng狈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又问:“你爹娘呢?” ‘爹娘’二字霎时唤醒了农宇的神志,他抓紧了自己的斗篷,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的道:“爹娘,对,我要去送落城找叔叔。” 想到这里,他忽而超前跑走了。 送落城?那不是他们会路过的地方吗?符眠看着前面跑的飞快的小孩儿,翻身上了角云shòu,举起右臂一挥,同时双腿在角云shòu的腹部一夹,车队便又动了起来。 正在超前奔跑的农宇听到身后的啼声,抿了抿唇,往旁边让了让,然而还没再跑上两步,领口处就是一紧,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吓得农宇哇哇大叫,尖利的童音喊得凄惨极了:“啊——放开我——!” 偷听到圣城之所以被围就是灵族gān的,农宇现在对灵族抱着极大的防备之心,突然被人捉住,吓得小东西背后翅膀上的绒毛都炸起来了,风chuī起了他的斗篷,翅膀尖就这样无处可藏的bào露在符眠眼中。 不是灵族人?符眠挑起眉头,将这小崽子放在自己胸前:“别喊了,我送你去送落城。” 嗯?农宇的叫声戛然而止,往后仰着脑袋看符眠,圆溜溜的大眼中都是狐疑,看着还怪可爱的。 符眠没忍住手欠的在人家脑袋上撸了一把,不想手劲过大,直接把人家围得不怎么规整的头巾给扒拉掉了,顺便还碰到了人家藏在头发里的硬硬小犄角。 “咦,流于族?” 猝不及防的掉马让小农宇条件反she的捂住了自己的两个小包包:“不是流于族。”是莎族。 不是?符眠戳了戳他的小翅膀,又在他的犄角上轻轻点了点:“小孩子不可以说谎。” 说……说谎?!这么重的罪,怎么能随便给人家按上!农宇生气的瞪大了眼睛:“我从来不说谎!” 符眠见他气的鼓鼓的脸颊,嘟嘟的特别可爱,又逗他:“你这句话就是在说谎,我才不相信你一句谎话都没说过呢!” “我就没有!”灵族人果真都是坏蛋。 “哈哈哈哈。”把别族的小崽子欺负的不要不要的符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带着暗地里关注这小孩儿是否有异动的几个护卫也跟着笑起来。 车厢中,方启灵和庄云州却默契的互看了一眼:“这里离莎族的罗耶城不远。” 方启灵心头一动,忽而推开窗:“去,把那孩子带来。” 护卫虽疑惑,却也没说什么,驱动着跨下异shòu赶了上去,将农宇从符眠那里接了过来。 小孩儿被接到马车中,庄云州见他唇上gān裂的样子,顿了一下,从旁边被源宝温着的茶壶中倒了杯水,温和的推过去:“渴了吧?” 农宇看着眼前气质温和的俊俏大哥哥,一直绷着的神经不由松了一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诱惑,将水接过来鼓咚咚喝了个gān净。 庄云州又给他倒了一杯,一边递过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莎族?” “!!!”农宇瞪大了眼睛,一把缩回要去抓水杯的手,推开车门就要往外跳。 方启灵眼疾手快的把他揪了过来保住:“别害怕,我们没恶意。” 农宇并不相信,手脚并用的要逃离他的禁锢,可把方启灵踹了好几脚,一直藏在他耳朵里的小真言蜂再也藏不住,从农宇的耳朵中飞了出来,朝着方启灵蛰过来。 方启灵用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按住不断动弹的小崽子,另一手闪电般的出手捏住了真言蜂不断蒲扇的小翅膀。 小蜂被抓住,十二条小短腿弹动了几下,发出一声焦急的声音:“叽——?” “放开小萌!”农宇见真言蜂被抓,登时急了。 庄云州看着真言蜂,破案了,这就是个莎族小孩。 方启灵也认出了真言蜂,心起疑惑。 一手拎着一个,方启灵严肃的看着农宇:“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不然,我就撕拉一声——这个小东西,”他晃晃拎着小萌的手,“就会没翅膀了。懂了吗?” 农宇眼巴巴的看着耷拉着两个触角的毛茸茸小蜂,想象一下小萌没有翅膀的样子,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又不敢哭,只能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点点头。 庄云州无语的看着这个恐吓小朋友的人,伸手把农宇从他怀里接过来,温柔的给他理了理衣衫:“你叫什么名字。” “农宇。”小孩儿小声的道。 “你不在罗耶城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庄云州最不解的一点儿。自从知道莎族可能存有一枚祖源后,他便查阅了很多资料,知道莎族的孩子在成年之前是决不允许私自出罗耶城的,罗耶周边的真言蜂全都是城主的耳报神,莎族的小孩就是想跑都跑不出来。 现在,他面前就坐着一个按理来说绝不可能在这里的莎族小孩儿。 “我要去送落城找叔叔救圣城。”农宇的话让庄云州和方启灵大吃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罗耶城怎么了?谁要对莎族不利?” 农宇想到偷听到的话,对家人和城池的担忧,一路上的苦累,被恐吓的惧怕一股脑涌了上来,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哇哇哇——是你们!是你们灵族!”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快走! “就是你们灵族!因为你们灵族,圣城被领主派来的士兵包围了!灵族都是坏蛋!呜哇哇哇——!” 小莎族在车厢里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庄云州和方启灵二人都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方启灵,作为吓哭人家的主力,现在反而被孩子的哭声吓到了,他忙不迭的把毛茸茸的小峰放开,用厚厚的源力裹住自己,任凭那只还没成年的真言蜂泄愤般的在自己身上一通乱蜇,然后开始胡乱的哄人。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逗你玩儿呢,小萌没事儿,你看,他好好的。” “呜哇哇哇哇——” “我的娘啊,别哭了!你怎么那么能哭!喏,只要你不哭,这个香香甜甜的糕点就给你吃,可好吃了……” “呜呜呜……” “别哭了……” 不管方启灵怎么哄,莎族小孩儿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完全不为所动,可把方启灵急的那个抓耳挠腮。倒是庄云州看出来这孩子并不是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因为太小,情绪一旦上来,一时间根本收不住。 他拉了一把方启灵,gān脆把生疏的把农宇抱起来,轻柔的拍着他的背脊,柔声哄他:“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这法子倒是比方启灵的好使,很快,小孩儿的哭声就渐渐的小了,只剩下时不时的抽泣声,到了最后竟连哭声也没了,庄云州低头一看,那莎族小孩儿居然哭累睡着了。 方启灵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骨头一样的将下巴搁在庄云州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瞥了农宇一眼,叹息:“小孩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异shòu。” 庄云州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 “不过,你听这孩子说什么了吗?”庄云州对方启灵道,“他说是灵族要对罗耶不利。” 方启灵皱眉:“罗耶城盛产纯灵花,这种灵物对于灵族来说虽也有用,但能替代的物品也不少,若是为了纯灵花,说不通。” “况且刚才他还说过,领主派兵围了罗耶。”方启灵慢慢的分析,“他说的领主应该是泵密领的天鹿族鹿鸣玖,罗耶素来是泵密领的一大税收来源,能让他亲自出手,那背后之人付出的东西绝对要比莎族给的价值高的多。” “还有天目族。”他转头看着庄云州,“天目族是纯灵花最大的消耗对象。这世上只有莎族能稳定的培育出这般多的纯灵花,所以,动了莎族,就是动天目族。可现在,莎族都已经紧急到让一个孩子出来送信的地步了,可见天目族那边是除了变故的。” 方启灵越说越眉头皱的越紧,越分析这件事的指向性越qiáng,他忽而抬眼:“你说,什么样的变故能让天目族对莎族的困境视而不见呢?” 庄云州跟他对视一眼,低声道:“除非有人承诺能供给天目族更多的纯灵花。” “祖源!” “祖源!” 两人异口同声。片刻后,庄云州扬声:“停车!” 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庄云州将农宇小心的放在车上,同方启灵一起下车,到了阳明的座驾旁:“师父。” “师伯!” 阳明推开箱门:“出了什么事?为何叫停车队?” “徒儿有件要紧事要办,要去一趟莎族。”在阳明面前庄云州并未遮掩自己的目的。 “莎族?”阳明诧异的挑眉,本想问什么,但看了一眼徒弟的表情,心念一动,便什么也没问,“去吧,多带些人。若是事了了,便直接去南霄醒剑城寻我。” “是,徒儿知道了。” 车队在此地一分为二,一队按照既定的目标前进,一队调转shòu头,朝着罗耶城狂奔而去。 ••• 罗耶圣城远处的一座高山上,大圣皇领的十六公子负手站在山崖之巅遥望罗耶城,那成片的纯灵花田在风中摇曳,在绿色的大地上涂出了一片雪白之色。 一行人已经在此呆了一段时间了,风餐露宿并不如何舒服。跟着十六的随从中有领主翁国复心腹家的几个孩子,自小娇生惯养,如今被家里丢出来跟着十六公子捡些功劳,在山上chuī了好几天的冷风,有一个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公子,属下能问一下您为什么答应宽限莎族十日吗?咱们直接出兵抢过来不就成了?” 十六公子看了他一眼,冷淡平淡的眼神让出言那人顿时缩了一下脖子,闭嘴退后一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十六公子竟答了他:“父亲不欲大张旗鼓,若能不兴兵最好。要鹿鸣玖派兵围剿,再联合天目族,只是为了bī迫。若不给莎族时日,他们还总觉得有所依仗,如今泵密领主态度鲜明,求援又被天目拒绝……” “莎族已经没有路走了。” “若是想通乖乖双手奉上则两方都省事,若想不通……再围剿不迟。” ‘那我们好好的呆在天鹿族大营里不就成了,为何要来这地方?’那随侍不敢再多问,只在心中腹诽。 十六公子没再看他,只紧盯着罗耶城的方向不放,过了今日,那十日之期就到了。莎族手中的祖源若要离开,也就在今日了。 罗耶城内此时已经是一片肃杀之气,自打收到天目族的拒绝之后,东鹏就将全部事实通告全族,如今莎族上上下下,成年者人人披甲,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东鹏走进花田,在一株参天大树下找到一朵不起眼的纯灵花,单膝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口,将其中的液体浇灌而下。 那朵纯灵花的花瓣颤了颤,朝着四周伸了伸,似乎初醒后的懒腰。那花瓣恢复原样后,一个小小的人身着一声飘逸长裙站在花心之中,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人温柔的道:“小东鹏,唤醒我所谓何事?” “有人似乎知道了您的身份,如今大军压境,要我族jiāo出您。母神,您快走吧。” ‘诚’眉头一皱,这才发现东鹏身上穿着的是盔甲。她放开意念,漫山遍野的纯灵花一齐动了起来,透过纯灵花,‘诚’看见无数天鹿族的士兵部署在罗耶城的边境,竟没有留下任何逃生的道路。 莎族内亦是集结了所有的军队,风雨欲来,大战一触即发。 年幼的莎族孩子依偎在老人身旁满脸的惶恐,每家每户都不见青壮,失了父母的孩子嚎啕大哭,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已然被这气氛压的惧怕不已。 ‘诚’沉默。 “把我jiāo出去吧。”半晌后,‘诚’说道。 “去多要些好处,而后举族依附流于。你们毕竟同枝同源,姿态放低些,总能有个出路。至于纯灵花,不要养了,在外面,不会撒谎是不行的。” “不!”东鹏身为一族之长,莎族是如何来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莎族祖上乃是在战争中被流于族舍弃的军队,机缘巧合之下弃军首领唤醒了母神意志,为了报答祖上,母神种植了大片纯灵花,引来真言蜂群,一群人总算是有了些自保之力。 后统领又向天目族献上纯灵花,得了赏识,在乱世中寻了一片相对安逸之地,这才有了如今的罗耶。 因被族群抛弃,弃军就此舍弃了‘流于’之名,从此自称莎族。这么一代代,莎族在母神的庇佑下安逸几万年,如今要东鹏为了苟延残喘,而放弃给了他们生命的母神,那是不可能的。 “祖上曾留遗训,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护卫母神安逸。莎族本是在三万年前就该消失的种族,如今在您的庇佑下多延续了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怎么能够为了一己之私,放任您被禁锢?” ‘诚’微笑:“你能说出这番话,我已经心满意十足。我自在三万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整个天泽界都看过来了,便是日后被困也没什么,不要让孩子们白白流血牺牲。” 东鹏摇头:“母神,您快走吧。我已安排好孩子们,他们会是莎族的火种。您在我们身边,莎族就存活,您若不在,纵然我们活着,莎族也已经死了。” “祖上既已放弃流于之名,做子孙的,又如何敢忘怀前事?便是死,我们也只会以莎族之名死去。”东鹏深深的看着花苞中的女子,双膝缓缓跪地,双手jiāo叠放于眉心,行大拜之礼。 一拜,二拜,三拜伏地:“谢母神万年来的庇佑之恩。” 看着长久扣首的孩子,‘诚’心中一片酸楚,知道东鹏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是她不走,这孩子只怕也会领着莎族为她战斗到最后一刻。若是她离开,兴许还能多留下些人。 她眨了眨眼,头一次这般迫切的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毕竟想哭却没有眼泪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她转身缩回花中,那朵不起眼的纯灵花渐渐隐匿在虚空中,空气中留下‘诚’的最后一句话:“活着,尽力活着!只要你们活着,我总会找到你们的。” 东鹏哽咽:“是!” 许久后,东鹏缓缓直起腰背,收敛了一切情绪,脸上一片冷硬。攥紧了双拳,他利落的转身,大步的迈向在远处抱着盔甲等待他的蓝湖:“走!” ‘诚’字自罗耶消失的瞬间,属于祖源的气息一闪而过,在同一刻,山崖上的十六公子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七十章 大战 “动手!”十六公子毫无预兆的一声低喝,吓了身旁百无聊赖跟着的随从一跳,他困惑的转头,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十六公子背生光翅,蓦然冲天而起。随后跟着十六公子的侍者中,又有四人随之而去。 更让随从惊讶的是,那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长得猴头人身,四条长长的手臂飞快的划出奇异的图形。一轮新月自他身后由虚到实缓缓显现出来,一明一灭似在呼吸。 “宏渊族的qiáng者?”随从惊讶的看着半空中神情一片肃穆的宏渊族,片刻之后,眼神便变为兴奋。 宏渊乃是天泽界各族中排名第十五的qiáng横种族,他只听闻领主招揽了不少它族qiáng者,却速来很少见他们出手。不想如今跟着十六公子,竟能有这般眼福。只见那轮明月随着四条手臂的轮转变换,竟似真月一般自他脑后升空,与此同时,一种说不出的波动以那宏渊族为中心猛然朝四周炸裂开来。 霎时,被这波动波及到的所有地方寂静了下来,那随从只觉得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挤压了一下,耳朵失去了功效,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还来不及惊慌,下一秒所有的感官又都恢复了正常,随从赶忙朝半空中瞧去,正见一株洁白的纯灵花被宏渊族的qiáng者从隐匿的状态中bī了出来,在半空中缓缓的旋转着。 这正是宏渊族有名的锁空术。 据说宏渊族的最qiáng者全力出手的话甚至能禁锢一境之地,在这一境之地内,只要修为不超过他的任何种族都逃不过他的禁锢和击杀。 见祖源已被迫从虚空中献身,十六公子等人不需多说,背后光翅闪动,化作一道huáng色的闪电扑向‘诚’字祖源。 十六公子五学大开,朝着纯灵花的花梗急速抓去。 ••• 罗耶城边界 距离十日之期还剩下一日,罗耶城至今没有给出答案。鹿平心中对莎族的选择已经隐隐有了预料,当下便命众将备战。 正在一众人聚在统领大帐用沙盘推演战事的时候,天空却猛然黑了下来,伴随着斥候尖利的预警声的是兵卫们的喧哗。 鹿平心中一突,猛然撞开大帐奔了出去,只见大营前方极低处的天空中一大片乌云翻滚着飞速的朝这边移动。 待看清那片‘乌云’的真实面目后,鹿平瞳孔猛然一缩,大声道:“敌袭!整军出战!” 他下的命令不可谓不快,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那飞舞的‘乌云’。几乎在转瞬间就到了眼前,这时修为不高的士兵才看清那乌云的真面目。 这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成千上亿的真言蜂群! 这群平日里看上去毛茸茸还有些可爱的蜂子此时化身成凶残的模样,铺天盖地的冲着士兵们树起了尾刺。乌色的光针犹如天降细雨般一股脑倾泻而下,蜂群悍不畏死,且非常有智能的单捡着脸袭击。 密密麻麻的蜂群似乎有预谋的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它们鼓动着翅膀发出‘嚶嘤嘤’的奇异叫声,汇成一股庞大的洪流阻碍了天鹿族士兵的听觉。 莎族的士兵们就在天鹿的士兵们被蜂群打的措手不及的时候,趁势骑着异shòu自罗耶成中杀出的。 莎族士兵的坐骑乃是一种叫做卧阑的鸟类异shòu,足下长着四条腿,左右各两只,jiāo替奔跑,身型灵活,迅如疾风。蓝湖掌中握着一条长枪,骑在卧阑背上,带着前锋队伍像一只利剑一样扎入了鹿族尚未集结完毕的军队中,长枪一扫,身后的源力光芒一闪而逝,瞬间便划破了他胸前的盔甲,一旁的蜂子趁势一窝蜂的钻进去,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毒刺狠狠扎入肉里。不多时,那兵卫便轰然倒地。 两军对垒,一个照面,天鹿族居然落在下风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这其中固然有没人料到弱小的莎族居然选择了出城奇袭而不是守城不出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鹿平带的这些士兵中有一半的新兵,纵然平日演习训练吃苦卖力,可终究经验不足。 只一场冲突下来,鹿族就留了数十具尸体在场上。 鹿平眼中凶光一闪,浑厚的声音响彻战场:“切莫惊慌,源力护体,放出神念!”语毕,他身上的绽出无色源力之光,鹿角微扬起,数千道水箭急she而出,一连贯穿了好几个莎族士兵的身体。 得了主帅指示,又兼有士兵小队长指挥,鹿族士兵在短暂的慌乱下中雨稳住了心神,凝聚起各色的源力护甲,包裹住自己luǒ露在外的肌肤,分叉的鹿角上各色的光芒闪耀,源力在分叉的鹿角上流动,不一会儿就织出了一张大网。 源力织就的蛛网威力qiáng大,洒出就能圈住成片蜂子,带着毁灭力道的蛛网猛然锁紧,火光一闪,网中的蜂群便死伤大半,唯有特别qiáng悍的能从网中钻出,继续扑向敌人。 天鹿族乃是领地正规军,对莎族这么一个小种族来说,战力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但两者相逢勇者胜,莎族人不论男女,所有战士皆不畏死一样的朝着天鹿族士兵拼杀而去,总是已经被鹿角穿透了胸腹,手上的刀刃也要用尽全力插入对方的身体。 就在这样的破釜沉舟的气势下,一时间,天鹿族的军队竟让被莎族缠的脱不开身。鹿平手下前锋和蓝湖战成一团,几乎每隔一个眨眼就有几个莎族倒下,他们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将天鹿族挡在了罗耶城外。 然而,在天鹿族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三队由青壮、大部分孩子以及少量老年莎族组成的队伍,就借着渐暗的天色,在蜂群的掩护和战士们悍不畏死的战斗拖延中,悄悄从城中密道离去。 青壮们抱着孩子,孩子们怀里抱着一些蜂巢,女王蜂陪在东鹏身旁,却将下一任的女王和孵着卵的蜂巢jiāo由莎族带走。只要有莎族的地方,纯灵花就能借着绽放,蜂群也就能延续下去。 为了这个族群的生存,蜂群必和莎族共同战斗到底。 蓝玫手中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言不发的领头走在密道中,那被他牵着的孩子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小声问:“还没找到弟弟,我们不管弟弟了吗?”衣宇留下信息说要去搬救兵救罗耶,已经失踪一整天了。 蓝玫心中一痛,她低头望着小姐,握着她的手掌紧了紧,低声道:“小姐放心,少主那样机灵,他不会有事的,估计他已经到了松落城,找到你们叔叔了。” 女孩儿掩下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虽然年纪不大,但东鹏在队伍出发前,已经将全部局势一点不剩的讲给全族人听,她知道现在已经容不得她任性了。 角云shòu飞速的朝着罗耶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在车身的晃动下,本就睡不安稳的农宇醒了,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状况,猛然坐了起来。 “醒了?” “松落城到了吗?”衣宇悄悄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自以为很有底气的问道。 “没有。”方启灵回答。 “还没有吗?”农宇焦急的声音都大了起来,过了今晚,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他还没找到叔叔,这可如何是好? 庄云州那了些糕点给他:“没有到,是因为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罗耶,不是松落。” “嗯?”衣宇瞬间露出了呆滞的神情,而后他激动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几乎是尖叫道,“不能去!现在不能回去!我得找到叔叔才能救圣城!我要去松落城!停车,我要去松落城!” 这孩子的情绪实在太过激动,庄云州忙把他拉下来,防止撞到,跌声道:“别着急,我们去就是为了救罗耶圣城!” “救……救圣城?”农宇的声音一下子卡在当场,他看着眼前的灵族人,眼中充满质疑。 方启灵一眼看穿他的不信任,一针见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说说,我们骗你有什么好处?”其实若不是想着到了莎族要取信于人,将这孩子送去送落城倒也不失为好主意。 农宇霎时语塞,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问:“你们真要帮我族吗?” “你且看着吧。”庄云州的神情变得凝重,他转头望着车厢外的一出虚空。 虚海中,神山震颤,仓石苏醒,带着庄云州清晰的感受到了祖源的气息。 他叫停车队,推开车门。虚海神山上‘云’字祖源隐没的地方流转过莹huáng色的光芒,一朵硕大的白云出现在他脚下。 方启灵和护卫毫不犹豫的跳上云彩,留下两人看护孩子后,一行人朝着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半空飞去。 近了,身怀一代‘宇’字源术的庄云州靠近此处就越发能感受到这里的空间似被什么禁锢住了一般,就连仓石同祖源之间的感应都像隔了一层膜一般。 奋添早早就注意到这个经过他禁锢地的一队灵族,出于对自己锁空术的自信,奋添并没有分出什么注意给庄云州一行,前面就是灵族南霄领,只当他们无意间路过。 却不想这一行人竟在他的禁空区外停了下来,其中一人还朝这里望了一会儿。 难不成他竟能感受到自己封锁后的空间?奋添忍不住这般想了一下,片刻又被他自己推翻,怎么可能呢? 再者,就算是真的察觉到了异样,奋添也有自信对方破不开他的禁制。于是很快,奋添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抓获祖源上。 ‘诚’固然是祖源不错,然而她却是一枚没有攻击力的祖源,能在被禁锢的情况下,十六公子六人的围追堵截中坚持到现在已然不容易。 奋添手上法诀不断,被禁的区域缩小的很快,待‘诚’字逃跑的套路被几人摸清后,已经有几次差点儿落入敌手,险之又险的躲过。 如今,被锁空术锁定,无法隐匿逃走,逃跑的空间又一再的缩小,几乎让‘诚’绝望。 若是注定被抓,还不如恳求对方放过莎族。 ‘诚’字这么一迟疑,顿时被是十六公子抓到了破绽。他面具下的脸上露出喜色,大掌离花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后,只听‘咔嚓’一声—— 被禁锢的空间碎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退走 奋添使着法诀的手臂一顿,术法被破的反噬像是一把大锤狠狠击在他胸口,他只觉得喉头一痒,‘哇’一下呕出一口鲜血。 庄云州站在锁空术的禁空边缘,立掌成刀,蕴含着深厚源力的一斩扭曲了周围的空间,重重的将被封锁的空间撕裂了来开。 在那一瞬间,空气重新流动,‘诚’周身深陷泥潭的粘腻和沉重消失不见,‘只觉浑身一轻,她身形骤然加速,接连躲过了十六公子和其余两人的抓扑,锁空术被破掉时引起的空间震动让‘诚’无法遁入虚空,只能隐匿气息,朝着前方飞快的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奋添愤怒的呲出了两根长长的獠牙,咆哮一声,胸口的闷痛以及术法被破的羞恼让他恨不能把坏事之人给撕碎,但到底还记得自己的的任务,只匆匆用满含杀意的眼神瞪了一眼庄云州,便忍着不甘朝祖源追击而去。 祖源瞬间就跑出老远,十六公子一声令下,四个侍从中分出两个上来阻拦,他同其他两人也共同追击祖源。 四只手臂的宏渊族手上法诀翻飞,一个个状若月牙的术法带着诡秘的波动横飞出去,接连不断的钉入‘诚’身旁的虚空,每个术法消失的时候虚空内便会掀起阵阵风bào,让‘诚’无法隐匿其中。 十六公子身形极快,背后的光翅每每扇动一下,便能追上好大一截,他的两个随从也并不落其后,四人渐渐呈现出一个弧形朝祖源包围而去。 眼看那朵纯灵花的身影就在前方,十六公子识海中源术一闪,一股qiáng风凭空而起,自祖源正前方直扑而来,空中的大风毫无遮挡,到处是云气,威力格外大。 ‘诚’本身速度就极快,那股风来的也快,两项相加,根本躲闪不及。只见那朵纯灵花上绽出耀眼的光芒,速度瞬间又快了些,整朵花犹如利剑一般狠狠的撞入那呼啸的风墙,身形在其中停滞了一瞬,便破开风墙逃窜而去。 然而没有走出多远,便有更多的风束飞速旋转着从四面八方的包围而来,云气被这些风卷动,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一样打的粉碎,‘诚’没有任何攻击手段,只能凭借深厚的积累qiáng行撞开各种阻碍。 然而这样的耽搁之下,十六公子几人已然追了上来,奋添和其中一个随从在半空中窜出,越过祖源而过,直接堵住了‘诚’。 四人在半空中呈现出四角形将‘诚’围在其中。 这边,被那两个不顾个人生命的随从纠缠了须臾时间的庄云州一行在解决两人之后,赶来看到的就是四人各显本事朝祖源攻击的画面。 “拦住他们!”庄云州连忙大喝一声,脚下的云霎时分成了几分,随他而来的几人各踩一朵,在庄云州的操纵下朝那四人直扑而去。 随庄云州而来的人皆是满脸兴奋,他们未从想过庄长老所说的要事居然是来寻祖源!这可是祖源啊!有些人一辈子也许都见不到祖源一次,而如今,他们兴许有能力捕获一枚! 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在场的除了庄云州以外都是没有滞空能力的,庄云州便在一旁操作‘云’字源术助同门对敌,他身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男一女分站左右,正是宫内暗堂出来的守卫,这二人除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外,旁的什么都不理会。 庄云州身旁即有高手在侧,方启灵便没守在他身旁,朝着对方中最qiáng的奋添直扑而去,他大喝一声,周身的源力bào涨,一个巨大的人影隐约出现在他的背后,双拳带着一股狂bào之气朝奋添左侧耳畔直击而去。 奋添眼神一凝,身形急退之下,四手飞快的翻动变幻,一道道银色的光箭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朝方启灵疾she而去,光箭破空引起了阵阵空爆声,像是野shòu的凶狠咆哮。 面对这样的冲击,方启灵面色不变,眼神更浮现出一阵兴奋,半点未曾闪避,反而加速迎上了那阵箭雨,双手轻巧的探出,或拍或弹,或抓活挡,双手之下竟没有一道光箭能冲进他周身方寸之内。 方启灵转瞬间就破箭阵而出,身形高高跃起,连同身后那大大的光影巨人一同,朝着奋添的头颅就是狠狠一击。 一轮弯月自奋添脑后蓦然划出一道弧线,挡住了方启灵的雷霆一击,绕是如此,那一拳带来的余威也震得奋添头脑中一片轰鸣,他勉qiáng掐了几个手诀,身形瞬间消失在虚空,让方启灵接下来的攻击落了空。 方启灵从云间跃起的力道尽去,身形开始下坠,就在此时,庄云州神念一动,一朵云彩在他身下形成,将他整个人托住,再次朝奋添袭去。 手掌猛然朝前方击打四次,纯粹由源力凝聚而成的刀枪棍棒四样兵器,在方启灵近乎变态的神念操纵下,竟像是四个人使的一般,带着一阵阵璀璨的光芒,劈、砍、刺、抡几乎无孔不入,奋添纵然有四条手臂,也无法抵挡,不一会儿就平添了不少伤痕。 奋添见方启灵如此凶悍,实力如此qiáng横,心中不由惊骇,暗道灵族何时又出了一个年纪这般轻的小怪物,竟单凭源力就有这般实力。 不仅奋添,另外两个随从也随之陷入苦战,随着庄云州而来的,都是本次抱朴宫派出的好手,各个都有大府主境的修为,而十六公子处,因要捕获祖源,来的人也不弱。 说起来大圣皇领本能派出更qiáng的人手,不过翁领主思量着有宏渊族的奋添在,锁空术一出,祖源又并非攻击类,这些人也差不多,便也没有大材小用。 不想如今正被庄云州撞上,也算是失策。 十六公子见属下皆陷入苦战,心中一沉,瞧了瞧又要逃走的祖源,眼中凶光一闪,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药塞到口中,丹丸入口便化作一道炙热的暖流冲入气海,身上的气势顿时大涨,一路从大府主一层攀升到了大府主境圆满,比方启灵还要高上一些。 他回身将同自己争斗的抱朴弟子击退,双手之上源力迸发,无数风绳从他大张的五指中she出,互相jiāo织缠绕,瞬间织就成一张巨网,朝着祖源周身的空间直直盖下,这下不管祖源从何处逃,都有狂风阻路。 她尝试着像之前一样qiáng行撞破,却不想这风网竟不似从前,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粘性,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撕开。 祖源被困,十六公子这才腾出手来,修为大涨的他已经不再将眼前的弟子看在眼中,数百枚柳叶一样的风刃飞速盘旋着朝那弟子飞去,一个照面之下,那弟子便已受了重伤。 庄云州一惊,操控着那弟子脚下的云彩飞快的将人拉了回来。‘医’字源术的洁白柔光洒在对方身上,外伤虽在源术的作用下迅速愈合,但他的经脉中仍停留着对方破坏性的源力余波,一时之下便失了战力。 十六公子已无敌手,但他并未助己方的某一人对敌,因已然看出对面那伙人能在停在半空不过是仗着那被两个老人护在中间的青年施展的源术。只要能破掉对方的源术就能将抱朴宫的战力全部瓦解。 当然十六公子也并没有傻到冲到对方身旁,他张开右手,一把风刀迅速形成,转身便朝最近的一个抱朴弟子挥去。 剧烈的风搅动那人足下的云团,霎时便将云气散去了一半,正同大圣皇领人激斗的抱朴弟子一时不查,右脚一空,身子一斜就失了平衡,眼看就要被人击中。 庄云州抿了抿唇,手指一划,霎时那弟子脚下的云彩整个散去,让他整个人飞速坠落躲过那一击后,又召来一大团云彩将他接住。 十六公子一击不中,并不以为意,他躲过身后咆哮的火龙,手中同时扔出好几团旋转的风旋,分别朝这几人身下的云彩飞去。 从方才奋添的锁空术被qiáng行破开他就看出了这一行人的身份,除了抱朴宫的空间源术能有如此威力外,不做他想。他不知庄云州是个什么身份,但从看众人以他为中心的样子就知此人在抱朴宫的地位定然很高。 那两个见弟子陷入窘境也不曾离开青年身边的老者应该就是传说中抱朴宫暗堂的护卫,抱朴暗堂的护卫素来只负责守护之人的安危,其他的,从不插手。 因而,十六公子这才敢这般下手。这场战斗,抱朴宫的修为比他们大圣皇领的人要高,尤其是和奋添争斗的青年更是qiáng横的让人吃惊。他若不采用这种方式,只等那青年脱开手,祖源就真的要旁落他人了。 如今,他同那青年也算是以另一种形式争斗了。只要能再拖上一些时日,在其他地方设伏埋击祖源的人手就能感到了,到时候便能高枕无忧了! 庄云州见他居然用如此无赖式的打法,眼神中厉光一闪,同时心中冷笑,身负风系祖源,便是对方的修为比他高上一个多的大境界,他也是不惧的。 虚海神山上‘风’字显现,轮转过青色的光芒,庄云州伸出食指,遥指被十六公子扔出的风旋。 只听‘哆哆哆’——那风旋竟在庄云州轻飘飘的一指之下瞬间湮灭无踪,十六公子脸色大变。 “来而不往非礼也。”庄云州轻笑一声,双手大张,狂风掀起他脑后的发丝,将他的衣服chuī得猎猎作响,五条盘旋着的飓风从虚到实的在他身后兀自盘旋,整片天空都风起云涌,也跟着黯淡下来。 近乎毁天灭地般的气息蔓延在半空中,十六公子心中骇然,顿时失声道:“这不可能!”他的本命源术便是一代风系源术,因为更加明白庄云州如今的草种有多难,纵然是他,在对方这个境界时也绝不可能同时操纵五条这样庞大的飓风。 比一代源术还要更qiáng的源术,难道他还能身负祖源不成?这怎么可能? 庄云州才不管他的惊讶,手指微动之下,五条飓风便飞速旋转着朝战场而来。 能撕裂一切的气息带着毁灭的气息接近,十六公子顾不得思考太多,识海中源术纹路绽出qiáng光,源力全数放出,神念笼罩住五条飓风,竭力控制住它们的行动。 庄云州同样不甘示弱,源力全力输出,五条飓风更加剧烈的旋转起来。然而,他现在终究比对方的修为差的太远,纵然仗着祖源术消耗少的便利,也只能跟十六公子僵持当场。 十六公子同样也不轻松,那丹药本就是虎láng之药,耗费的源力越多,药效便消失的越快,如今只怕撑不了多久。 ‘诚’仍旧在不断的冲击那张风绳织就的大网,巨大的冲击一点点的削弱着那网的威力,相信不久后,她便能逃脱升天。 那网同十六公子的神念相连,网上细小的裂纹出现的瞬间就被他察觉了,敏锐的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十六公子心念一转,扬声道:“这位修友,在下大圣皇领领主十六子,不知阁下是抱朴宫哪位天骄?” 对方报出名号,又直接将抱朴宫点明,便是再说,你们的来路我已经明白,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就是。 听到对方来路的庄云州瞬间便想到了当初在蓬鬼秘境遇见的那个翁良以及唐笑年的告诫,心中一顿,面上却没露丝毫,同样报上大名:“在下抱朴宫庄云州。” 十六公子一面维持着源力的输出,一边道:“庄贤弟,祖源乃我灵族神物,你想要也属人之常情。可那我大圣皇领追踪了数年才得了消息,况那祖源并非攻击性祖源,没什么威力,若非家中长辈点明说有用,我们倒也懒得费力气。” “你若肯就此退去,条件都好商议。” 大圣皇领是灵族少有的超级大领,纵然都说灵族实力门派为先,大圣皇领就是其中的例外,他的承诺不能不说是很有力度的,只不过他遇上的庄云州,注定只能无功而返。 庄云州gān脆的摇了摇头:“翁公子,抱歉了,这祖源于我也有大用处,不能让。” 抱朴宫这边这么毫无回旋之地的拒绝让翁十六眼神冰冷下来,就在这时,捆着祖源的风网再次传来断裂的感觉,他忍着焦急和生气,再次和声劝道:“好,你既不愿让,那让其他人退开,咱们先合力制住祖源,这总行了吧?” “说实话,我那风网只怕困不住它多久了。祖源最擅长隐匿,若这一遭让它脱走,再想找回就真的难了!待将祖源擒住之后,咱们再来商议祖源的归属岂不稳妥?”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便是抱朴宫这边的几人都觉得合适,他们忙着一场不就是为了祖源,若真让它脱身而去,纵使现在跟大圣皇领的人争得你死我活又有什么用? “哦?那翁公子有何法子?”庄云州并未轻易松口,关于祖源脱身这件事,他是从来不担心的,虽然不知原因,但仓石试图同对方沟通的时候,祖源身上传来的并非敌意,而是眷恋中带着不舍抗拒的矛盾心情。 相信只要不让‘诚’落入大圣皇领的手中,终究能弄明白始末,现在,左右二老不会离他身侧,空中的战局又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只能寄托于‘诚’字自己脱身了。 翁十六怎么都想不到庄云州打的什么注意,只当是他不放心,又兼怀中传音石中其他人传来了消息,说马上便能赶到,jīng神便是一震,也顺着他的话往下:“我有一手下,乃宏渊族,方才你们也见识到了那锁空术,若由他出手,定能将那祖源困住。” 庄云州轻笑一声:“宏渊族的锁空术?翁公子这便没有诚意了,锁空术之内都是宏渊族的主场,他若裹挟祖源离去,我们上哪找去?” 翁十六也同样笑:“方才庄贤弟使得是抱朴宫的空间源术吧?贤弟以中府主境的修为轻易撕裂奋添的锁空术,着实让人敬佩的紧。他若裹挟祖源离开,庄贤弟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翁公子也说了,我实力低位,如今又消耗了这般多的源力,怕是力不从心了。” 同样抱着拖延时间的两人你来我往的打着机锋,看似彼此不信任的互相推诿,但谁有不肯拿出诚意真正促成,这样几次后,彼此都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翁十六骤然晃神过来庄云州在拖时间的时候,从下方忽而传来声音:“公子!”确是被大圣皇领派去其他两个方位的人手,两个宏渊族人飞在最前方。 这一声简直如闻仙音,伴随着风网根根断裂的声音,翁十六厉声道:“它要逃了,快!困住祖源!” 两个宏渊族听闻此话也不敢耽搁,四条手臂同时结印,眼看着锁空术就要形成,‘诚’字还差一点儿才能撕裂风网。 庄云州也顾不得什么了,在同翁十六对峙的时候,极力分出一丝神念附在仓石意志上,同祖源极速道: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我定会竭力帮你。随后他一咬牙,毫不犹豫的直接散去了对方风网上最后的一丝能量。 两轮圆月升空,朝着风网的方向笼罩而下,就在圆月即将照耀在祖源身上的时候,风网上发出一声清晰的破裂声,‘诚’霎时脱困,一头扎进虚空不见了踪影。 风网破裂的瞬间,翁十六便察觉到了其中的诡秘,他蓦然抬头yīn冷的望着庄云州:“放走祖源?看来,贤弟是没弄明白现在的境况。” 伴随着他的声音,两道锁空术霎时朝着他笼罩而下,正是后赶来的两个宏渊族出手。在翁十六的眼中,他们一行十六人对上对方的七人,纵然那两老出手,应也是不惧的。因而,毫不客气的打算出出心口的恶气。 方启灵余光察觉到庄云州的近况,眼中凶光一闪,身后的巨大人影一瞬间凝实,蒲扇大的手掌猛然挥出,一掌将奋添拍向锁空术的方向,同时脚踏虚空,也朝这边直扑而来。 然而,他快,左右二老更快。 只见两位老人齐齐往前迈了一步,庞大的气势朝着那两轮硕大的明月笼罩而去,就见那两轮明月在半空中一顿,圆盘之上黑色的裂纹自边缘出现,瞬间蔓延至整个盘身,而后就在半空中化为无数的碎片消散。 连源术都没出,那叠加的锁空术竟是被二老的气势直接给撕裂了! “中领主境!”翁十六心中骇然的退后一步,他纵然料到这个庄云州在抱朴宫的地位不低,可怎么也没想到他身边的两个暗堂人竟都是中领主境的qiáng者。这已经不是普通天骄弟子的事了,他对抱朴宫而言,定然不可替代。 祖源已经逃跑,有两个中领主境的qiáng者在此,真打起来别看他们人多,在对方面前也就是盘菜。 翁十六衡量局势,当即知道不可再纠缠,疾声喝道:“我们走!” 语罢,一行人背后光翅闪烁,瞬间便飞远了。左婆婆冷哼一声,右手往前一挥,远远的只听一声痛哼传来,为首的翁十六在半空中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朝下栽倒,又被身旁两个随从架住,加快的飞走了。 “多谢婆婆。”庄云州朝左婆婆一礼,乖巧的笑道。 左婆婆受他一礼,柔和了表情:“此事既已了解,咱们还是快快去你师父汇合吧。” 庄云州却摇了摇头,笑道:“事情还未了结,婆婆再等等我。” “哦?”左婆婆好奇的看着他。 庄云州同方启灵相视一笑,而后他对着虚空轻声唤道:“出来吧。” 就在众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庄云州面前的虚空就泛起了轻微的波动,一朵从根到梗再到花瓣的纯灵花便显出了身形。 “祖祖祖……祖源?”方才重伤的那弟子震惊的指着纯灵花,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左右二老骤然握紧了拳头,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疑。 庄云州伸出手,将‘诚’捧住:“你有何事?可是和莎族有关?” 他此话一出,那原本闭合的花苞便慢慢的绽放开来,一个身着白衣,连眉毛和头发都是白色的女子站在花苞中朝庄云州深深一礼:“确与莎族有关。”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平战 庄云州架着云,一行人风驰电掣的往罗耶城赶去。 途中,同行的抱朴弟子几乎控制住的拿眼神朝庄云州颈间飘去,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的,纵然知道他们看的是云州储物石中的祖源,方启灵也被这些人的眼神弄的心头火起,云州那脖子还露着一截在外面呢! 这不是庄云州和方启灵第一次看见祖源的人形,但对于其他人来说,祖源化为人形且能jiāo流沟通这件事情可就让人震惊了,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庄长老竟能让祖源卸下戒心显出身形,更别提后来为防他人察觉到祖源气息,庄长老叫祖源躲在他的储物袋中,祖源居然乖乖照办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突破了几人的认知范围,因而他们根本就控制不住打量庄云州的行为。 眼神带着冷光的扫视一圈,方启灵抬腿往前迈了一步,正正站在庄云州身前极近的地方,后背贴前胸的让人瞧着十分亲密。 莫名其妙视线被阻,庄云州奇怪的看着恋人的后脑勺:“……这是做什么?” “云间风大,我帮你挡挡。”方启灵的语气无比正直关怀,“若是把你chuī坏了,我是要心疼的。” 这猝不及防的情话让庄云州莫名之下又有些脸红:“说这些……咳咳,风又不大。”可不是不大嘛?瞧着这只够chuī动几根发丝的小风儿,就是来个小婴儿只怕也chuī不坏。 “呵呵,眼风也是风嘛。”方启灵笑呵呵的,“我觉得挺大的。” 他此话一出,周遭几人顿时一噎,哪里还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便是左右二老也反应过来方启灵在不慡什么,这幼稚的小情绪让二老不由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听闻二位不日即将举办结契大典,可看好了日子?” 结契?几个抱朴弟子一愣,这一路上虽看出这两人的关系格外亲密,但结契之事还真不知,这下总算是知道方师兄为何不慡了,换了你,好几个人不停的看你修侣,你也会不慡的。 立刻,几人立即眼观鼻,眼观心,再不胡乱瞟了。 方启灵顿时满足,假模假样的道:“这都要听师父的——其实下月初五日子挺好。” 下月初五,那不是只剩十日了?这些日子够gān什么?阳明就任的事都不够忙的!左右二老面面相觑,想说什么,不过看一眼一脸期待的方启灵,脸上一顿,霎时失笑。 ——这是有人等不及了啊。 庄云州实在听不下去他在这里犯傻,一把把人拉到身边,源力加大,足下云彩再加速,很快就瞧见那一大片的雪白纯灵花田,提醒道:“我们到了。” ••• ‘锵!’鹿平用头上的鹿角抵住了蓝湖双刀的凶猛攻击,金铁和鹿角相撞迸溅出激烈的火花,鹿平微转鹿角,将双刀卡住,而后头颅极其灵活的飞速一转—— 一股巨力从双刀上传来,蓝湖只觉得双腕一震,兵器便不由自主的脱了手。 鹿平前蹄高高跃起,带着十足的力道狠狠的踏在蓝湖胸前,只听‘咔嚓’两声,伴随着胸骨断裂的声音,蓝湖一连砸飞了好几个挡在他面前的人,倒飞出老远,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统领!”几个莎族战士蓦然发出一身悲愤的喊声,而后不计代价的朝这边砍杀而来,战士们不计代价的飞快将鹿平和蓝湖之间的空隙填满,悍不畏死的迎着鹿族战士的冲击艰难的护着蓝湖,想将他救走。 鹿平并未阻止他们这些人,纵然身为敌人,他对这些不怕死的莎族战士也抱有极高的敬意。 战士不怕牺牲,只怕不知为何而战! 为了表示这种敬意,鹿平给了他们一盏茶的时间,静静的看着那一队护着蓝湖的人马拼命的同周遭的鹿族战士厮杀,每隔一会儿便有一人倒下,又有更多的莎族朝这里涌过来,拼死为他而战,更有拖着残躯为那个昏迷的人挡去伤痕。 敌军统领所在之地,无数的莎族战士护着他朝城内而去,又有无数的鹿族战士追击而来,血腥,厮杀,守护……那地方奏起了一片关于生命的篇章,巨大的绞肉机撕扯着无数人的性命。 一盏茶的时间到。 莎族人的身影已经到了城墙下,鹿平的十六条鹿角上却绽出浓烈的红光,一条火线自左侧最低的一根鹿角而起,飞快的从一根窜到另外一根,每经过一根鹿角分叉,那红光就更盛一点,经过十六根鹿角分叉的增幅,那火线的温度已经达到了极高的程度,最终那火线从右边最高的一根鹿角上猛然击出。 一军统领便是一半的军魂,杀了他便是灭了敌军一半的气势。 细如衣针的火线毫无任何阻碍的划过所经途中的所有敌人,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朝蓝湖袭去。 无数莎族在接触到那火线的瞬间,接触的部分便被气化,有侥幸不死的,那灼热的能量也顺着烧毁的边缘蔓延,带来极大的痛苦和折磨,直到胸膛被鹿族战士的鹿角穿透,才结束这种痛苦。 这道火线的存在让无数莎族惊骇万分,蓝湖一脸煞白的昏迷着,这一下若受了,定然没有命在了。 作为整个莎族修为最高的人,蓝湖守护了罗耶两百五十年,在莎族人心中,蓝湖就是莎族的守护神。 于是,第一个莎族冲着那道火线扑了上去,他将自己的兵器挡在胸前,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削弱那火线,哪怕只有一点点。 火线贯穿了他的胸膛,心脏在瞬间被气化,最爱的贴身兵器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一滩液体,他的身躯重重的落在地上,只有脸朝城的方向转着,想再看一眼家乡的模样。 第二个莎族扑了上去,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修为本就不高,并非战士的莎族人民有在此前的攻击中侥幸未死的,此时全部前仆后继的用血肉身躯堵了上来:统领大人,你守护我们二百五十年,如今换我们来守护你。 莎族战士们瞧见这一幕,心中的悲痛化成无与伦比的悲壮气势,他们不要命的拖着鹿族士兵朝那道火线而去,便是死也要拖上一个! 在那道火线前进的路上堆积了无数尸体,没有一具尸体是完好的。那道火线终于弱了下去,终于在接近蓝湖的时候,湮灭了下去。 莎族战士用血肉为他们的统领铺就了一条通往生命的大道。 东鹏看着那条jiāo叠堆积的‘路’,虎目含泪,仰天悲恨大吼一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愤,也顾不得修为低微,翻身便上了卧阑shòu,奔向战场。 若今日莎族注定逃不过一截,他这个族长也当同子民同生共死。 “族长!”奉蓝湖之命守在族长夫妇身旁的统队惊叫一声。 “让他去!”蓉女摸gān眼泪,站起来,这个一向柔弱的女人如今一脸坚毅,走到降旗旁,将那杆旗杆拔起,厉声道,“伏旱,擂鼓!为我莎族战士壮行!” “……是!”伏旱望了一眼战场,咬了咬牙,眼中含泪,大声道,“军士,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巨大的鼓声自莎族的城墙上传来,洁白的军旗被纤细的手握着,在城墙上猎猎飞舞。 终于,蓝湖被只剩下四人的护卫抬着即将迈入城门,就在此时,惊慌的、害怕的吼叫自他们身后传来,四个护卫转头,只见又有三道比方才弱了一些的火线朝这边直击而来—— 四人瞪大了眼睛,眼中的绝望几乎溢出眼眶,头脑一片空白,只剩本能的扑到了蓝湖身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噗、噗、噗” 什么东西湮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许久未降临的死亡让四人转头,逆着光他们恍然瞧见一个灵族人的背影。 方启灵的手腕上三天火线极速的盘旋着,他右手中握着一块发着光的源宝,qiáng横的神念爆发,将这三条火线的控制权一下子抢了过来。 远处,三个鹿族统队术法被破,胸口一滞,鹿角上在聚集的下一次攻击被打破,失控的能量在鹿角上爆发,瞬间折断了几根角叉。 手腕转了转,方启灵将火线湮灭,转头挑眉:“愣着gān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抬走?” 护卫愣愣的点头,飞快的抬起蓝湖就往城中冲。 庄云州一行人落在罗耶的城墙之上,看着还在厮杀的战场,低声对左右二老道:“烦请二老做个威慑。” 只要不离庄云州身侧,这点忙左右二老也不会完全不通情理,中领主境的气势全开,二人一股脑的朝战场压去,庞大的压力让场中所有人身上都是一沉。 擂鼓的军士受不住这压力,鼓槌掉地,鼓声应声而停,蓉女qiáng撑着将军旗插回远处,踉跄了两下被侍女搀扶住。 鹿平和东鹏同时朝罗耶的城墙上望去,就见那城墙上站了一队灵族人,两个老者中领主境的实力足以轻易灭杀在场所有的战士。 庄云州扬声:“请诸君停战!”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左右二老并所有弟子也不约而同的再次放出了气势,竟没有一个低于大府主境的。这样一队人马的战力更让人忌惮。 庄云州的话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鹿平和东鹏目光在半空中狠狠相撞,最终,两方同时摆了手势,宣布休战。 双方以城墙前三里为限,各自退回原地。 鹿平望着庄云州,扬声:“不知这位灵族尊者为何要gān涉我领内政?” “受人之托来平息这场战争。”庄云州平静的道。 “何人?”鹿平目光如炬,“罗耶乃我泵密下属城镇,我受领主之名声讨谋逆之城,天经地义,他人无权gān涉!” “统领稍安勿躁。”庄云州此行是为了救莎族,不想和天鹿族结仇,这事本也是鹿鸣玖为了利益才做的,本质上跟天鹿族无关,因而有解决的办法。 方启灵当年在血池中结识的人中恰有一人乃是天目族之人,他在天目族中也算是身份贵重,遇上农宇之后,方启灵便为了以防万一,用当年留下的联络方式联系上了他。 如今也有了回音。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退走 鹿平不知这些灵族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可如今形势比人qiáng,对方的实力远超他们,只要对方帮助莎族,哪怕把这些士兵全填上也无法达到目的。 鹿平并不愿意真的为了他族赔上这些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新兵,他低头在副手耳旁说了几句话,副手顿时领命而去。 鹿平朝前走了几步,仰头问道:“我等将士不过受命而来,若不能完成领主之命,便要承受军法处置。尊者既说是为调停而来,还望给个期限。军令在身,我等不能无休止的等下去。” 鹿鸣玖不是个好脾气的领主,生平刚愎自用,素来用重刑治理领地,鹿平不过是泵密九色军中一小统领,此番被鹿鸣玖派来,说是主事的,实际上他也是要听命于大圣皇领的灵族。 如今,对方困杀罗耶的要求还没达到,恐回去不能jiāo差。 方启灵低头瞧了一眼传音石:“也不用多久,一个时辰便行。” 鹿平听到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声道:“还望尊者守信。”说完后他整顿军队,往后退出十里,派出士兵救治伤员。 罗耶危机暂解,就在东鹏松了一口气,准备应付着突如其来的灵族的时候,有莎族医者忽而狂奔而至,哑声道:“族长,统领他……伤的太重了,恐怕……” “什么!”东鹏不敢置信,他一把把医者推开,朝伤员那边狂奔而去。 蓝湖躺在临时拼凑的chuáng铺上,一只翅膀已经被撕裂只剩下一半,胸口一道伤口自左到右横贯整个胸膛,三天断裂的胸骨从皮肤下传出,身上其他七七八八的伤痕更不用说。 而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的心脏处插着一条断裂的鹿角。 医者在一旁哽咽道:“因为鹿角本身特殊,统领qiáng行用源力将鹿角同自己的心脏连城了一体,虽在当时保住了性命,如今却成了致命之处,将它拔出来,就相当于再次破坏他的心脏一回,立时便会死去,可不取出来……” “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久之后便会爆发,也是救不活……”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医者抹了抹眼泪,深恨自己无能。 东鹏紧紧抓住蓝湖的手,一双虎目中全是泪水,蓉女早就哭的不成人形,对东鹏而言,蓝湖不仅仅是莎族的统领,更是自己的手足兄弟,如今生命将逝去,他却只能无助的看着:“蓝湖,蓝湖……” 就在此时,忽而有一个声音道:“这伤我倒是能治。” 东鹏霎时转头,就见方才解了罗耶之困的清俊灵族人站在他身后,方才因为蓝湖之事太过震惊,完全没有注意这些人居然跟了上来。 说实话,纵然这些人方才解救了莎族,东鹏对他们没有半点放松。他们不曾跟其中的任何一人打过jiāo道,无缘无故前来,定有目的。莎族就是被灵族害成这种样子,这种情况下,就算庄云州等人阻止了战争,东鹏心中仍是满心的警惕。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今日之事结果仍旧未知,可若能救得蓝湖,这些灵族就算是莎族的恩人! “求尊者救救蓝湖!”东鹏朝庄云州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庄云州连忙将人扶起来:“我本就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 识海中的“医’字源纹亮起,莹莹的白光出现在庄云州手上,而后化为一团飘渺的雾气朝蓝湖笼罩而去,轻飘飘的融入了他的身体。 显示胸口那道横贯心脏而不好包扎因而luǒ露在外的部分伤口开始迅速的愈合,撕裂的伤处组织飞速的生长连接而后结痂。 蓝湖胸口融入的白雾最多,那本已越来越微弱的起伏,在白雾入体之后,就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神秘的物质,开始越发qiáng壮起来。 有耳力好的莎族战士似乎都能听到统领渐渐增qiáng的心跳声。 “看!统领的心脏……!你们快看!” 忽而护着蓝湖一路回来的亲卫指着蓝湖的胸膛惊喜的喊叫出来。 东鹏几乎不敢置信的盯着兄弟胸口的异物,喃喃道:“出来了?出来了!”只见那枚插在蓝湖心脏的鹿角以一种非常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移动。 ‘噗通、噗通’蓝湖的心脏每收缩舒张一下,那鹿角就往外走一点,像是心脏有自我意识一样的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挤出去。 这个过程并不快,但没有人舍得眨眼,所有人几乎是屏息看着眼前那鹿角一点点的露出,最终尖锐的鹿角尖也从蓝湖的肌肤中挤了出来,失去了平衡的鹿角向旁边倒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相撞声。 “唔……”蓝湖最终发出一阵细微的呻吟,眼皮挣扎了两下,终于缓缓的睁了开来。 “你醒了!你……东鹏看着兄弟还来不及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就被妻子一把推倒了一边,一脸懵bī的看着柔弱端庄的妻子握着东鹏的手哭的那叫一个豪放不羁,仿佛重新认识了妻子。 庄云州忍不住笑了一下,东湖霎时回神,满脸激动的再行跪拜大礼:“谢尊者救命之恩!” 脖颈上的储物石微微震动了下,庄云州不留痕迹的用手按压了一下,将人扶起:“不必如此大礼。” 他扫视了一周,此地乃是莎族伤营,到处都是受伤哀嚎不已的伤者,心中泛起不忍,很是同情怀璧其罪的莎族,索性扬手挥出更多的白雾,将他们送到每一个伤者身旁。 战争中,有许多战士的伤并非致命伤,全是因为医者不足忙不过来才丢掉了性命,如今庄云州一出手,凡外伤者皆须臾痊愈,行动便利后,许多人就能自行调理疗伤。 这一下便等于救了十几万的伤员,这样的大恩让东鹏着实不知如何回报,站在庄云州身边不停的道谢。 这么一忙乎的功夫,转眼一时辰的时限降至。 为了以示尊重,鹿平带着一对亲兵,亲自前来喊话:“灵族尊者可在?!” “何事?”庄云州走上城墙,冷淡道,他对因为私欲就挑起战争的泵密领军没有任何好感,不过也知军士从命乃天性,错首不在他们,故而并未太迁怒鹿平。 饶是这样,这冷声冷气也让鹿平听的心惊胆战,声音更加恭敬小心:“尊者,一个时辰就快到了。” 庄云州瞧了一眼日头,霎时恍然,然而说好要帮忙的天目族却仍不见踪影。庄云州看了一眼方启灵,眼带询问。 友人失约让方同志十分的没有面子,他没好气的冲下面冷声道:“这不是还剩一盏茶时间,你只等着领军回去就是了!” 鹿平记得这个年纪不大实力却qiáng的不像话的青年,对方的语气着实不客气,但他也敢回嘴。 正在此时,空中忽而传来一声冷哼:“你这灵族小娃娃,说话口气可真不小,若我泵密不退呢?” 鹿平蓦然抬头,兴奋的高声道:“见过大统帅!” 庄云州和方启灵抬头向空中望去,之间一头胸前带着护心甲,胸腹披着铁jīng甲,四肢关节皆覆盖着金石的天鹿族自半空中犹如迈步般踏了下来。 这天鹿胸前的毛发呈七种颜色,二十四根鹿角上包裹着一层如金似玉的物质,在jiāo叉尾形成尖锐的形状,寒光闪烁,越发可怖。 正是泵密九色军中赤军的大统领——鹿茂寒,鹿平叫副手求救的对象,本身有中领主境八层的修为,比左右二老还要高上两层。 见到他,东鹏等莎族脸色顿变,赤军大统领在此,他的亲卫营定也在不远处。就算这群灵族修为不低,也敌不过鹿茂寒亲卫营的数千能手。 如此修为,便是抱朴宫的几个弟子脸色都微微一变。 方启灵却毫无惧怕之色,居高临下的睨着鹿寒茂:“大统领是吧?我口气大不大咱们等会便知,只怕要让大统领白跑一趟了。” 身居高位习惯被人顺从的鹿茂寒本就是火属性,方启灵这般夹枪带棒的话听在耳中着实刺耳,他冷哼一声,并不说话,眼中隐约闪过一抹红光。 bàonüè的火气被方启灵庞大的神念捕捉,他眉毛一挑,往半空一跃,踏着凝成实质的神识三两下便退出老远。 就在他跃起的瞬间,一股粗壮的火焰犹如龙卷风一样自城墙上冲天而起,比之前鹿平施展的威力要高上数百倍,莎族历经三万年不断修缮的罗耶城墙竟被悄无声息的烧去了一块。 “鹿爷爷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对比你qiáng的人低头!”鹿寒茂刨了刨前蹄,鼻腔中喷出一股带着火星的热气,冷笑道。 后蹄一蹬,鹿茂寒跃至半空,低头便朝方启灵撞去。 恰在此时,忽而有温雅至极的乐声自云中传来,浅金色的翅膀‘刷’的自白色的云朵中伸出,同色的修长流畅的尾羽随风缓缓的摆动,两只美丽的大鸟穿云而出,无数花瓣自大鸟拖着的华丽车厢上撒落,站在车厢两侧的美貌天目族少女启唇,极美的歌声传遍整个罗耶。 唱得正是天目族有名的曲目《圣子出行》,如此夸张的出场方式着实让人很是无语。唯独认出来人的方启灵落回城墙之上,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 马车落在罗耶城前两军中间,上好冰蛛丝织就的锦缎‘唰’的铺满了车厢周遭的焦土,车厢开了,又有两个美貌少女提着花篮下来,将冰绸上洒满花瓣后,才恭敬行礼:“请公子。” 这样的阵仗让人着实看的目瞪口呆,然而鹿茂寒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飞速从空中落下,行至马车前:“见过殊玉公子。” 殊玉公子?东鹏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家马车。 庄云州推了推捂住脸的修侣,低声问:“是他吗?” 方启灵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车门开了,一个面如玉的美貌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左顾右盼了一下,一眼瞧见方启灵,眼神顿时大亮,兴奋的狠劲挥手,爆发出一阵粗犷的、和他本人极其不相称的豪放声音:“云大哥!!!想死我了!!!” 这一声‘大哥’喊得鹿茂寒冷汗顿时下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简直让东鹏如在梦中,天鹿族的士兵在一夕之间走的gāngān净净,临行前鹿平不但将之前索要的财物全部退还,甚至还留下了不少补偿之物。 莎族的危机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殊玉公子连句话都没跟鹿茂寒说,全程只有一个娇滴滴的侍女就将人三言两语的打发了一个二净。 这便是天泽界顶尖qiáng族的威慑力。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世间再出不了一个圣人 天鹿大军撤离,殊玉公子却嫌弃罗耶城经过连番大战后的破乱不堪,并不愿接受东鹏的邀请,早早叫人在不远处的山林中寻了个地方,十分神通广大短时间内起了一幢待客的竹楼,邀方启灵过去。 “公子说了,客楼狭小,招待自家兄弟倒没什么,只恐怠慢贵客,是以便不请诸位去了。” 随侍殊玉一旁的女侍来了之后,先是恭敬的用双手将帖子递给方启灵,复又转身含笑着冲着庄云州等人行礼,说的客客气气,柔和可亲,可内里的真意却让人不太舒服。 方启灵拿着帖子的手一顿,挑起了眉头,刚要发作,便被庄云州按住了:“你去吧,我正巧也与莎族族长有话要说。” 方启灵跟他对视,庄云州目光坚持,好半晌,才沉着一张脸随女侍去了。 待两人离去,一抱朴弟子才低声道:“早就听闻天目族的殊玉公子素来高傲,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庄云州心态却十分良好:“殊玉公子本就只是启灵的友人,不愿同我们结jiāo也是他的自由。况且今日本就是我们求人办事,更挑剔不得了。若不服气,便争取让自己名扬五境,到时候想结jiāo你的自然数不胜数。” 左右二老听见他这话,眼中更是闪过满意之色,这孩子难得是个剔透通达的性子,日后在外行走,倒不怕他落差太大,接受不了了。 竹楼那侧,殊玉舒舒服服的窝在软榻之上,原本空无一人的身侧一老者凭空出现,叹道:“公子既有心同那灵族人jiāo好,何妨连他的同门一并请了。如此这般,恐不是jiāo好,而是jiāo恶了。” 殊玉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的道:“暮云大哥不会如此。我的性子他也知道,我若结jiāo什么人,自是我自己看上的,旁的什么,我天目殊玉还不看在眼中。” 那老者还想再说什么,虚空中便又有一人声传来:“行了,别念公子了。公子乃是天目族的目子,区区灵族,还敢计较不成?公子想同谁结jiāo,便同时结jiāo。” 显身的老者并不同意,待张口时,正巧竹楼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便住了嘴,霎时隐去身形。 而不耐烦听两人争论的殊玉更是眼神一亮,翻身站起,亲自去迎:“暮云大哥!”见着方启灵就张开双臂要来一个久别的抱抱。 方启灵随女侍入了竹楼,见这地方清雅幽静,挂着上好了青白海纱,屏风摆设、矮塌、几座、点心、酒水一样不缺,他未曾理会殊玉大张的双臂,将帖子往几踏上一扔,冷哼一声:“殊玉公子果然气派。” 殊玉讪讪的放下手臂,奇道:“大哥气我不愿同你那些同门结jiāo吗?在血池时我便这样,也未见大哥这般啊。” 方启灵翻了个白眼:“那能一样吗?云州乃是我的修侣!” 修侣?天目殊玉霎时瞪圆了眼睛,惊道:“何时的事儿?我还想把妹妹介绍给大哥相识呢!” “什么?”这次换方启灵吃惊了,他拿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两下,“我们又不同族,你想什么呢?” 殊玉撇了撇嘴:“虽不同族,但灵族和目族相貌相似,又有何不可?天泽界异族通婚的虽少,可也不是没有。我那妹妹你是没有见过,美貌动人,追她的俊杰多了去了!” “别。”方启灵摆手,“你那妹妹再好也同我无关,此生我有云州就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温柔满足,可塞了殊玉公子一嘴的狗粮。 殊玉便想起一件事来:“你那修侣可是当初你在血池中提起的心上人?” “自然。”方启灵目有得色,“我耗尽心思才得他首肯,不日就要举办结契大典。我跟你说,云州他温柔体贴,天资纵横却半点儿不张扬,而且啊还……” 说起庄云州来,方启灵可谓是滔滔不绝,恨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词全都堆到修侣身上,听得天目殊玉目瞪口呆,看他简直像看另一个人一般。 方启灵这番表现倒是引起了天目殊玉的好奇,他截住方启灵好像没有尽头的夸耀:“即是大哥修侣,那方才殊玉便太失礼了。走,我去给大嫂赔罪。” 方启灵心中便是本还有气也被天目殊玉一句‘大嫂’浇没了,他虽爱jiāo朋友,但算得上至jiāo的,青梅竹马的风藏水是一个,再来就是这些在血池中一同浴血奋战拼死出来的八个兄弟姐妹。 他最想给庄云州介绍的,也正是这些人。殊玉性子高傲,jiāo友素来只凭自己亲眼所见,任你名声再好再高,他不亲见,一概不认。如今,他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 送走方启灵,庄云州也有功夫处理莎族余下之事,请了莎族族长东鹏一旁叙话。 东鹏听闻庄云州有请,二话没说,将族中事物jiāo给蓉女便去寻人,他心中也有一堆的疑问需人解答。 待找到人的时候,庄云州正在纯灵花田旁边站着。 浅绿色的点点星芒自他平摊的手掌飘散出去,落在漫天的花海中,花瓣边缘呈现波làng状的花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翩然起舞的美人,美丽的惊人。 东鹏脚步一顿,看到那些原本因为大量生人靠近而有些萎靡的花朵在那浅绿光芒下抬起了略垂的花朵,昂首挺胸,越发娇艳,不由感叹:“整个天族,灵族虽不能算上qiáng族,但绝对是最全能的种族。” 不管那个种族的力量,灵族总能有相似的源术,怪道天族曾出过荒诞传闻,说灵族才是天泽选定的气运之子,五圣不过是窃取了灵族气运,方成就的圣位。虽荒谬至极,但也在侧面说明了源术的神奇。 “东鹏族长。”庄云州转身笑道。 东鹏迈步向前,在庄云州面前站定,先行了大礼:“谢过尊者救族之恩。”后又起身迟疑道,“不知尊者可否告知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前来救援?” 庄云州一笑,低头冲着胸前挂着的储物石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便有莹莹的白光自储物石中亮起,一朵纯白的纯灵花苞自储物石中升起,在半空中悄然打开了花瓣。 东鹏心头一颤,方才庄云州站在花田前却不曾使任何一朵纯灵花枯萎,他心中就升起了些许期盼,如今亲见母神,唇瓣抖动间,眼泪便流了下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母神!” ‘诚’站在花中冲他笑:“东鹏莫要哭泣。” 东鹏膝行两步,仰头看着‘诚’,想说什么却又顾忌着庄云州在场,无法开口。 “二位谈,我四处走走。”庄云州极为体贴,转身步入纯灵花田。 东鹏见人走远,赶忙道:“母神可是答应了他什么要求?他是灵族,母神是不是要随他而去?要不,您现在走吧,他对我族有大恩,日后我莎族任凭他差遣,这般应该够了,不需母神舍身。” ‘诚’自花苞中走出,化为成人大小,在东鹏的头上慈爱的摸了摸:“莫要乱想,是母神要归家了。” “归家?”东鹏蓦然愣住,倏然转头看向那站在花田中收集花种的清俊灵族,“他……?” ‘诚’笑了,满心的感慨:“我曾说过,此地并非我家乡,只是突遭意外,流落此地,如今家乡来人,我要归家去了。” 提到回家,‘诚’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它们在外漂泊三万年,也不知如今华国还有多少人认得出、写得出自己了,若再不归家,只怕再过上些许年头,它们这些甲骨文、篆体就要彻底被遗忘了。 听闻母神不过是归家,东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安心的笑了:“母神这几万年的心愿,终于要了了。” ‘诚’见他虽不舍,但却仍是满心为自己着想,半点没考虑过自己离去后莎族如何,便正色道:“我归家之前,最放不下你们。况经此一番,鹿鸣玖怕是容不了莎族许久,罗耶城不是久留之地。” 东鹏又何尝不知,可如今莎族满是伤员,孩子们也被送出,散落各地,说到迁族,又谈何容易? ‘诚’含笑:“东鹏莫要忧心,我走之前,总还是能做点儿事的。一来……” 她招手,将飘在半空中的纯灵花召来,放入东鹏手中,“我将这祖源分身留于莎族,你切不可再将它示于人前;二来,来接我的人乃抱朴宫长老,他已应我在灵族的领子上为莎族寻个地方安置。” “日后你便带着人投他去,起初可能过的艰难些,但日后会好的。记住了吗?” “嗯,记下了。”东鹏见母神临行还未莎族操心,忍住满心不舍,道,“您放心,不管再艰难,我定会将莎族延续下去。” ‘诚’含笑点头:“这样我就安心了。”她隐去身形,缓缓上浮,在半空中环视了整个罗耶,而后化作一团流光蓦然钻入庄云州的虚海中,宛若一道流星飞逝,最后一头撞在字石之上。 庄云州的虚海一阵颤动,他心有所感,忙盘膝在花田中坐下,识海中的仓颉圣人图亮起,源力功法也顺着经脉自行运转,来自‘诚’最后的馈赠化作浓厚的源气钻入他的虚海。 此时的虚海中,神山震颤,只见那山腰处,一个小篆体的‘诚’字似有人拿铁笔勾勒,一笔一画的伴着闪烁的华光在山壁上刻下,待最后一笔完成,耀光大现,照的黑黢黢的虚海一片透亮,又很快隐灭下去。 谁也不知,远在东境的北境主在‘诚’回归神山之时,执棋的手忽而顿了一下。 东境主见他神情微动,问道:“怎么了?” 北境主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遗憾日后见不着那么漂亮的纯灵花了。” 用尾巴勾着一枚巨型棋子的东境主将棋子轻飘飘的一甩,落子,而后嘲笑:“那朵小花被灵族发现了?真不知你怎么想的,喜欢便收回来,偏要放在那里。也不怕西边那个见了,顺手给你毁了。” “他还这般在意?”北境主似乎觉得有趣,轻笑了一下,“这都两万多年了,还耿耿于怀?” “谁知道他?他那西境死的灵族最多,咱们几个都合计多长时间了,这世间绝可能再出一个圣人。便是灵族……也不可能。” “成圣之基已毁,除非这天再裂一次。”西境主仔细的打量棋盘,终于发现一处好子,开心的将棋子丢过去。 北境主舒展了一下九条长尾,随手扔了一枚棋子,似笑非笑:“我倒是觉得多一个倒也没什么不好。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无聊了。” 东境主掀了掀硕大的眼皮,嘲笑:“两百年一次的夺城战还不够你玩乐的吗?非得再来一次大战不成?” 北境主俊美到妖异的脸上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有何不可?” 东境主懒洋洋的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阳光懒洋洋的照着他,很快就对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棋局没了兴趣,尾巴一甩,用两只爪子抱住,眼睛一闭,便要睡:“要玩你自己玩,我不陪你。” “懒猫!”北境主将棋子一扔,侧身一靠,一手支着头,一手玩弄着自己银色的长发,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说起来,好像那个漂亮的小塔,也是被同一个人拿去了吧?” 这个好玩的小家伙,可不能让西边那只破虫发现了。 北境主拔下一根长发,扬手一扔,那头发便化作一道银光,倏然窜上了天空。 而在北境主不远的石台上,生着一朵一黑一白并蒂而生的石花。那石花被银光一晃,身上有流光闪过,银光勾勒出一个纹路,正是小篆体的‘棋’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接连突破 东鹏将‘诚’留下的祖源收入储物袋,俯首重重的三叩:“母神,走好。” 久久后,东鹏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在那个盘膝在花田中修炼的灵族,展开背后双翅,飞回议事厅,大战虽已结束,但对莎族来说,事情才刚刚开始。 庄云州盘膝而坐,‘诚’三万年来积累的天地源力在她回归之时,被她裹挟了一部分带着直接冲入了庄云州的虚海中。 这股庞大的天地源力在‘诚’没入神山之后便在他的虚海中爆发出来,充斥在他的源力湖周遭,源力功法自行运转,这股未曾经过功法提炼的源力被功法吸引,自发的顺着经脉奔流而去。 经过阳明弄来的各种淬体灵丹灵药洗礼,庄云州早非吴下阿蒙,坚韧的经脉牢牢的将这股源源不断流入的源力束缚住,顺着功法将温纯的源力进一步的压缩、纯化。 虚海中源力湖的上空,经过功法淬炼过的源气化为倾盆大雨,落入湖中,且随着源力的不断转化,下落的雨滴连城一片,竟似一片旷阔的瀑布。 湖水开始泛起波澜,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湖中开始卷起一个个làng头,翻涌着澎湃着,庄云州的气息也在湖水的不断上涨中膨胀来开。 原本就在这段时间的修炼中上涨了不少的修为势如破竹的冲破了中府主境九层的壁垒,一股气流以他为中心朝四周chuī去,无数的纯灵花歪倒,露出了他安静的面容。 境界的晋升带动了天地间的源力流动,浓郁的天地源力像是被漩涡吸着卷着,漏斗一样的倒向庄云州的身体,连带着‘诚’的馈赠,共同在经脉中翻涌着,推动着他向着中府主境十层突进。 站在一个既不影响纯灵花又能护卫庄云州位置的左、右二老本以为他此次晋升即将结束,却不想庄云州那让人心折的气势仍在不停的往上攀升,且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二老对视一眼,右老道:“连升两级?” 左婆婆放开神念,细细体味着仍在源源不断汇集过来的源力,迟疑道:“我倒觉得这动静不像只两级的样子?” “连升两级,危险太大,万一控制力不足,失去控制的源力在体内bào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右老再顾不得什么影响不影响纯灵花的问题,和左婆婆一起冲入花田,在庄云州身后站定,预备着若瞧着不对,立马出手将此次的晋级打断。 原本在源力洗礼下越发娇艳的纯灵花在左右二老靠近后,竟似失去了养分一般,离得最近的几株先是花朵凋零,接着叶子飞快的枯huáng,风chuī过,残株就化作一团灰飘走了。而后以左右二老为中心,纯灵花开始一朵朵的枯萎,不多时就在整个花田中腐蚀出一小片空地来。 对这一切庄云州一无所知,经脉中留入的天地源气不比‘诚’字带来的温纯和煦,他便多花了许多心力淬炼。 虚海中源力湖中已然掀起了阵阵làng涛,因太多而已经容纳不下的湖水愤怒的咆哮着,在庄云州的操纵下,不断的拍打着源力湖周边看不见的屏障,那势头一次比之一次大,到了后来竟有海啸将成的样子。 滔天的骇làng不断的凶猛的拍击着湖堤,每拍一下,那屏障就震颤一下,原本坚固的壁垒就在海làng不断的拍击一点点的变薄,直到最后,十几个làng头猛然合一,重重的砸向已经吃撑不了多久的屏障—— ‘咔嚓’!那禁锢着湖泊大小的屏障就这么再次被打破,源力湖飞快的朝外扩大了一大一圈,高涨的水位顺间落了下去。 中府主境十层,成! 一直提着心力的左、右二老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个笑容来,接连晋升两层,足见他们护卫之人的天资有多好,最初被派出时那种杀jī用牛刀的不甘彻底消散。 然而就在他们刚要放下心来的时候却发现那闭目晋升的人却半点儿没有结束的意思,感受到那虽缓慢但仍旧不断攀升的气息,左、右二老心间忍不住颤了颤,左婆婆低声道:“长老该不会只想直接突破到大府主境吧?这……是不是有点儿戏了?这可是大境界壁垒!” 右老也是为难:“要不,再看看?”万一长老有把握,他们冒然打断反倒不美。 而在此时,随方启灵而来的天目殊玉站在花田边缘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由啧啧称奇:“果然,被大哥看上的人就是不一般,敢在接连晋升两次的情况下冲击大境界的壁垒,厉害!” “只是,是不是有点儿冒险?” 方启灵看着站在修侣身旁的二老,虽也有些担忧,但到底还是信心多一些:“云州心中一向有数,再不济,有左右二老在侧,应该无事。” 方启灵这般说,天目殊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不断湮灭的纯灵花田十分心疼,这一片花田若都给了他,只怕他的‘万界皆空’第六层就炼成了。 这一个大境界的突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是有‘诚’留下的庞大源力,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庄云州在花田中一坐便是五日。 这便过了他同阳明约定的三日之期。 那边,按照计划到了南霄领的阳明左等徒弟不来,右等徒弟不来,心中已然有些焦急,怕徒弟那边出什么问题,又担忧他赶不上宴会。 按照往常巡监使更替的规矩,北地六领的领主在上任最初是要同巡监使进行一次会面的。一为jiāo接,二来也算是就任仪式。六领轮流坐东道主,今年便轮到龙剑来的南霄领,日子就定在明日。 如今南霄领的大管家把握着时间将该来的贵客请了个遍,为显诚意,六领主也提前几日到了醒剑城等待,便是他乃被巡监使也没有随意更改时辰的道理。 时间飞逝,转眼变到了就任宴会之日。来者宾客如云,除了六位灵族领主,六领中不少府主也是要来拜会的,宴会上宾客各有各的位置,这种情况下,阳明左手边的空位便十分明显了。 合和领领主王长风和洛江是生死之jiāo,便是方怡之死的误会已经解开,在他心中也还是支持洛江继位的,自然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不知是哪位贵客竟迟了?” ••• 罗耶城内的纯灵花田中,一股让人为止心折的qiáng横气息再次骤然攀升,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因的不断清理整顿家务的莎族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活计,朝花田的方向看去。 因好奇庄云州是否能完成连升三级突破大境界壮举的天目殊玉停下同方启灵的切磋,兴奋的道:“来了!大哥我们去看……诶,等等我!” 方启灵速度极快的窜到花田旁,看着那闭目而坐的青年,目含担忧。 罗耶城上空一股不知何时凝聚而来的云压得极低,悄悄汇集的天地源力浓缩在此,让人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足足花了五日才将‘诚’字带来的源力全部消化的庄云州虚海中一片肆nüè,仍旧不断落下的大雨,不断掀起的骇làng,甚至于像龙卷风一样不断卷起的水柱让庄云州的操纵变得有些力不从心,太过庞大的源力控制起来十分艰难。 他想要控制着源力波làng去撞击屏障,却总会发生波涛互相碰撞吞噬的情况,每当此时,他的心神就像被大石砸中一般一阵晃动。恍惚之下,神念越发控制不住那làng涛,不断的陷入恶性循环。 风làng互相吞噬,庄云州的气息也开始不稳起来,左、右二老和方启灵同时皱起了眉头,紧盯着对方,若再有任何不妥,随时准备打断他的此次晋升。 而正在此时,融合灵体碎片的仓石醒了。 虚海是他的地盘,仓石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庄云州的窘境。意志瞬间自神山上腾空而起,冲入庄云州的识海之中。 庄云州画出的仓颉圣人观想图伫立在识海广场的最中央,仓石望着久违的主人,孺慕之心升起,转身化作一团光芒裹挟着庄云州的一缕神念冲了进去。 庄云州浑身一震,霎时无数个仓颉圣人追逐宇宙星辰变化的画面,观察鸟shòu虫鱼的瞬间,记录人类各式活动的样子填充了他的整个大脑。仓颉的每一个皱眉,每一次沉思,对新诞生文字的每一个更改都画作点点星光,点亮了他识海中的圣人图。 那点点星光沿着圣人图的固定路线游走了一圈,最终全部凝聚在圣人四目中的第一目。 原本空dòng无神的眼睛似被点了睛的龙一般,竟有了活人般的睿智光彩。而与此同时,一股新生的神念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庄云州的虚海,缠上每一个不受控制的làng涛。 一种玄妙的气息同时出现在庄云州身侧,那种被偷窥的不舒适感让左、右二老不由自主的退出了好几步。 天目殊玉震惊的站直了身子:“这种时候,竟然突破了原有的神念境界?!这都是什么……”妖孽的一家! 方启灵笑了起来,感受着修侣迅速稳定下来的气息,终于放下了心。 能够全然控制源力湖的庄云州终于抛开的所有的禁锢,盘旋在他头顶的庞大天地源力这才像得了命令一般毫不犹豫的冲进他的虚海。 ‘砰、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làng涛向着湖堤同时冲撞而去,一次比一次更加狠厉,庄云州新生的神念也在这不断的操纵下越发圆润。 终于,在不知经历的多少次不停歇的尝试后,坚固的壁垒终于破了一条缝隙,庄云州心神大震,用尽全部的神念力量卷起湖中所有的液体化作旋转的làng涛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朝那道缝隙冲击而去—— 咔嚓! 凶猛的气势冲天而去,大府主境,突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合作 空气中那种让人不安的气息渐渐褪去,庄云州虚海中的源力湖面积扩大了不止十倍,他瞧着那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平静湖泊,心中略有些怔然,这便是大境界突破的好处吗? 不仅源力的数量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便是每一滴源液的质量也比之前更jīng纯不少。 庄云州攥了攥拳头,体味了一下体内充满力量的感觉,微微笑了。他抬起头望着源力湖不远处伫立着的神山,轻快的道谢:“仓石,谢了。” “不必,你我如今一体而生,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神山上传来仓石的回应,“‘诚’字的灵体碎片不小,更是早早就在天泽界清醒,这些年也未曾受过损伤。她回归后,倒是为我补充了不少能量。说不得,待所有灵体收回后,我的力量会比之前还要qiáng上不少。”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庄云州挑眉,忽而想到一件事:“‘宇’字曾说过,你的意志若想彻底清醒,须我收集近半的祖源,可是如今……” 仓石笑了一下:“这话倒是没错。不过那是按照原先在地球天地灵气衰败的情况下算的,如今天泽界是个天地灵气充足的地方,我的灵体碎片这些年散落各地,自行成长了不少,所以我比预料之中的要提早不少清醒。” “不过,现在的我还是太虚弱,除了保持清醒外,暂时还做不了太多。你继续收集祖源,待我的灵体修补到一定的程度,就不需你这样辛苦的一个个去找了。到那时,余下的自会归宗。” 庄云州眼神一亮,他还真以为自己要将这数千祖源全部找齐方才能让仓石全然恢复:“那太好了!” 同仓石的一番谈话让庄云州心中的压力大减,又简短了说了两句后,他便退出了虚海。 庄云州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蹲的极近的陌生人脸,先是惊的眉心一跳,又很快镇定下来,环视周遭,待瞧见方启灵后,便霎时安心下来。 方启灵也被蹲着蹲着突然靠近的天目殊玉吓了一跳,眉心一拧,拎着人的后领就把人给拎了起来:“站好了!” 天目殊玉半点没挣扎的任由老大把自己拎起来,无辜的顶着一张奶不拉几的脸用粗噶的糙汉声道:“我就是看看大嫂是怎么长的!” “站远点儿也看得清!”方启灵没好气的把人往后一丢,又换了个面孔凑到庄云州面前温柔的问,“累不累?” 庄云州含笑摇了摇头:“不累。” 天目殊玉看着两人之间那种黏黏糊糊,你侬我侬的气氛,不知怎么的,就只觉得一种qiáng烈的不适感自体内某个部位传来,于是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声道:“突破是好事儿,就是可怜了这片纯灵花田。” 他是真心疼,这五天内,不止是左、右二老,连他们两人的存在给这片花田雪上加霜了一把,单单几个外人就毁了一半的花田,足见纯灵花的挑剔难养。 庄云州见天目殊玉脸上的痛心疾首,心念一动,笑道:“公子毋须可惜,能长出来的。” “嗯?”天目殊玉霎时被他的话引去了注意力,“大嫂这话是……” 庄云州朝方启灵一笑,和修侣心意相通的青年二话没说,直接拎着天目殊玉远远的退到了不影响纯灵花的范围外。 “烦劳二老也退开些。”庄云州温和的道,左、右二老依言也退到了方启灵身侧。 庄云州储物袋中取出方才自纯灵花田中收集的种子,微小的旋风自他的手心凭空而起,卷着那细小的花中洒在花田中空白的地方。 识海中‘生’字亮起,点点带着生命色彩的绿芒从他手中散出,莹莹的洒了一地。 而后就跟奇迹一般,那洒下花种的地方无数青嫩的小芽顶破褐色的泥土冒了出来,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抽条、长叶、鼓苞、绽放…… 一朵朵洁白如少女的纯灵花慵懒的舒展开一瓣瓣层层叠叠的花瓣,娇嫩嫩的将那眉目清俊的男子围在中间。庄云州伸手在其中一朵花的花瓣上摩擦了两下,温润的笑了起来。 初生的纯美花田和垂目轻笑的俊美男子,这浑然天成的画卷让天目殊玉看的几乎楞住了,他呆呆的道:“我算是知道老大你当初在血池的时候为啥不肯死了。” 一句话说的原本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方启灵警觉雷达瞬间竖起,抬手就捂住了他的眼,严肃的警告:“瞎看什么瞎看!” 天目殊玉:“……” 庄云州走出花田,笑问:“公子以为如何?” “神乎其神。”说起正事,天目殊玉也严肃起来,“大嫂……” “你同启灵jiāo好,若不介意的话,便称我兄长吧。”庄云州微笑着打断他。 殊玉公子望着他的笑脸,异常敏锐的换了个称呼:“纯灵花对我天目一族十分关键,单靠莎族的那些供应,实在杯水车薪。所以,此前大圣皇领的灵族带着一盆盛开的纯灵花求上门来说能提高纯灵花供应的时候,长老才不肯使人救援莎族。” “我来,原也是为了此事。莎族能培养纯灵花既然是因源术之故,与其同大圣皇领合作,那还不如同大哥合作,如今瞧见兄长的本事,我便更是安心了。” 庄云州也知大圣皇领定然是将莎族的秘密告知了天目族才换来他们的不插手,因而祖源一事,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莎族能培育纯灵花确是因灵族祖源。” “只是这祖源在莎族近三万年,灵智早开,自愿庇佑莎族。因而莎族不需特意做什么便种植纯灵花。若换了灵族,养育这么一大片的纯灵花田,得需不少人手日夜施术才行。” “我预备将他们迁往旁处,经此一事,莎族在泵密领恐怕是无法安心生存下去了。” “兄长是想让我施压于鹿鸣玖?”天目殊玉闻弦音而知雅意,补上了庄云州未尽之言。 “正是。”庄云州笑了起来,“一来,我此前受人所托照顾莎族;二来,若能妥帖安置莎族,加之又有灵族的帮衬,纯灵花的产量定能节节升高。” “天目、莎族、灵族各取所需,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好!”天目殊玉目光灼灼的望着庄云州背后的纯灵花田,狠狠的攥了攥拳头,若能促成此事,他在族内的地位也将提升不少。 解决了莎族之事,庄云州才有空关系其他:“我此次突破花了多久?” “五日。”方启灵道。 “五日?糟了!”庄云州一惊,“今日是六领宴会,我们迟了!” 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方启灵安抚:“无事,突破是修者大事,师伯不会怪罪的。” 庄云州摇摇头:“我怕有人借此生事。” “乘我的座驾,鲲鹰能日行十万里,此处离醒剑城也不算太远。”天目殊玉也需跟着他们商议好后续的合作事宜,正好同路。 庄云州并未推脱,留下一枚留神石并两个抱朴弟子安排莎族转移事宜外,一行人便登了天目殊玉的座驾,直奔醒剑城而去。 正巧,正在此时,醒剑城的宴会上,王长风点出了庄云州的缺席。 阳明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淡淡道:“此处乃是北地检视长老庄云州之位。” 秦颖听他这话,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暗道此地还有谁不知那庄云州是他唯一的徒弟,如今他故意只提那庄云州的职务,不提辈分,也是狡猾。 若是无心之言,王长风的问话也该到此为止了,但可惜,问话的是有心人,因而王长风笑吟吟的接到:“我可是听说这新任北地检视长老正是师者的亲传首徒,今日之宴是为师者而举办,长老竟也来迟……呵呵,到底是年纪尚小。” 这一句话不仅说的本就生性古板守旧的三师伯司望日皱起眉头,更间接的勾起了抱朴宫多宝阁各分处执事掌柜的对庄云州的疑心。 以往北地多宝分阁收集到的源宝,凡五级之上都要送回宫的检视堂,分拣后再行资源统一分配。如今,宫内派出外巡检视长老,允他们就近行事,本来各地掌柜就因为长老的年纪而心有疑虑,现在他竟连如此重要的场合都能迟了,行事这般不稳重……如何让他们放心将源宝送去? 司望日更是直接:“阳明,你这徒弟实在不懂事儿!” “师伯,云州来迟自是有来迟的理由。”阳明虽不知徒弟为何迟了,但护短是半点儿不肯少的。 “哦,不知何事还比今日还重要?”王长风紧追不舍。 阳明正要答,便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外答:“云州迎接贵客来迟,失礼了。” 听到徒弟的声音,阳明立时松开了眉头,抬眼就见徒弟站在厅外,侧身引了一人进来:“殊玉公子,请。” 殊玉公子?!天目族的天目殊玉?! 王长风眉心一跳,惊疑不定的朝门口看去。 就见一身着白衣生的玉雪可爱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瞳色青碧,正是天目族的万界皆空修行到第五层的标志,这般年轻便将万界皆空修炼到此种地步的也只有天目殊玉了。 传闻这天目殊玉性子倨傲,颇为骄矜,如今为何跟阳明那徒弟搅在一起了?王长风百思不得其解。 天目殊玉走到主桌,出人意料颇为有礼的给阳明行了一礼:“殊玉冒昧而来,师者勿怪。”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位目子 “目子客气了。”阳明也从来不知自己的徒弟竟跟天目族的目子有联系,对于天目殊玉的到来也十分意外。 “我同大哥乃生死之jiāo,师者乃是长辈,叫我殊玉就成。”天目殊玉一张俊俏的少年脸上全是讨喜的笑,十分有礼亲切的样子。 阳明怀中的留神石热了一下,他不动神色的用神念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了一眼方启灵,随即笑道:“即如此,我便不同殊玉客气了。来人,给殊玉公子制备席案。” 那好说话的样子让人不由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天目族的目子吗?传闻中的天目殊玉可是性格个乖张、冷酷无情的傲慢人物。 天目族是天泽界数得上名号的种族,族内十位目子更是天目族重点培养的人才,他一人能调动的力量便足够毁了整个北地六领。 这样的人物在阳明面前居然这般谦逊……这宴客厅中尚有北境其他领地派出来的祝贺人手,见状皆目光闪烁,思量着回去后如何回报与自家领主知道,看来,对待灵族这一任的巡监使要比上一任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面对众人的自以为隐晦的打量目光,天目殊玉的脸上带着笑,实际上双目却早就冷了下来,天目族的最qiáng招式是瞳术,他如今处在万界皆空的第五层,对他人的目光最敏感不过,不需看或者着人探查,旁人对他是敬是爱,是恨是憎,是讨好是算计,是仰视羡慕还是敌视轻蔑…… 只需旁人瞧他一眼,天目殊玉就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若是换了旁的场合,有这些令人讨厌的目光,天目殊玉早就翻脸走人了。可他现在是给自家大哥、大嫂撑场子来了,哪里会走,顺着阳明的邀请便在主桌按下了。 北地六领在整个北境东北侧,是北境中灵族实力最弱的区域。新任巡监使的徒弟同天目族目子jiāo好的信息传出去,总能让那些暗地里试图吞噬灵族势力的人稍稍收敛些。 就冲着这个,庄云州今日便不是失礼,而是立功,哪怕是王长风心中也是承他情的! 天目殊玉身份特殊,几案被人抬上来后便准备制备在阳明旁,被他挥手止住了:“今日我是晚辈,同大哥、兄战同席便可。” 侍者迟疑的去瞧主人,见主位上的人没有反对,便将新抬来的几案同庄云州的摆在一起合为了一桌。至此,宴席才算正式开席。 正在众人刚开始用膳没多久,门外忽而一阵喧哗,两个身着轻甲的侍卫猛然倒飞入厅堂,眼看着就要砸到客人的几案,主位上的龙剑来手中忽而多了一柄软剑,抬手挥出两道柔和剑气便将甲卫卷住,接了下来。 “哈哈哈哈……如此热闹的宴会怎么能缺了我老熊呢?”门口一阵嚣张的狂笑声传来,一个身高三米的庞大多目熊族人迈步踏了进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随着他的脚掌落下,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来者长着六只眼睛,浑身上下覆满长长黑色硬毛,熊头熊身无尾,正是同南霄领接壤而邻的巨力领大山府府主熊小远,巨力领领主熊大远的亲弟弟。巨力领对南霄领一直虎视眈眈,他来,定然没什么好事! 龙剑来身为东道主,挑了下眉头:“熊二,你若是缺吃的,我也不会吝啬到连些饭食都不肯给你。可你这闯入我家宴会,打伤我的人,就说不过去了吧?” 熊……二?庄云州想起华国著名动漫里的那只笨熊,没忍住低头笑的眼都弯了。 天目殊玉也觉得有趣,低声道:“这龙领主嘴可真毒,居然明着说人家是来讨饭的。” 熊小远虽然长的一脸熊样,但脑袋还是能转过来的,听龙剑来此言,眼中怒火窜起,又qiáng行按捺下去,裂开嘴露出一个笑:“龙领主言重了,咱们打jiāo道那么久了,你是知道老熊我的,脾气急。我不过是想拜见新任巡监使,偏你那两个手下拦着问这问那的,我一急,就轻轻推了他们一下,哪知道他们这么不经推,一下就飞出去了。我也没想到啊。” 熊小远的语气看似诚恳,实则是讽刺醒剑城的守卫实力太弱,还不够他一推的。 “这不要脸的话也就你能说出来。”龙剑来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十分不耐烦跟他打嘴架,粗bào的结束了话题,“废话咱们就免了,直接说你来的目的吧。” 熊小远心头怒火一热,也收了机锋,直言:“落渊城租期续期。” “不行!”龙剑来眼都没抬,斩钉截铁的一口回绝,“你走吧!” “这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熊小远冷笑一声,“如今我上门是看在咱们邻居了这么久的份上给你面子,才先来问问。你若是不肯,明日来的可就是天目族的大军了!” 天目族?此话一出,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古怪的起来,悄悄的看向主位下的天目殊玉。 方启灵低声问:“殊玉,怎么回事?” 天目殊玉也是一脸疑惑:“巨力领的多目熊族倒是一直想投向我族,但族内对他们的兴趣不大,这……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龙剑来隐晦的看了一眼下首的位置,皱眉不曾言语。 熊小远不知是因为席宴上有一个天目族目子在的原故,还以为是天目族的名声吓到了龙剑来,越发觉得十拿九稳了,乘胜追击接着道。 “天目族的啸玉目子如今正在我哥哥那里做客,他对落渊城的无息痕可是很感兴趣,今日你若不肯续租,明日倒霉的就不止你南霄领了。”熊小远嚣张的转向阳明,“巡监使大人,你也不想刚上任便少去一个领的势力吧?” 天目啸玉?天目族十个目子中的另外一人,殊玉挑起了眉头,这人可是个无利可图必不肯废半点功夫的人,看来落渊城的无息痕里有他看重的东西。 天目族目子之间的竞争似乎挺激烈的?阳明眸光闪了闪,既然天目殊玉同方启灵是结拜之jiāo,云州又准备同方启灵结契,那么如何选根本就不用想。 他不动声色的道:“先前老龙领主同巨力领签了落渊城的百年租约,如今百年之约即将期满,熊领主想如何续约?” 熊小远以为阳明要服软,轻蔑一笑:“我家哥哥说了,落渊城必须永久租给我们巨力领,且城主人选由我们巨力领自行认命,灵族不得再像之前一样gān涉。租金嘛,便是悠南的源晶矿。” 那个废矿?!龙剑来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讥讽笑:“巨力领还真大方,用个废矿换落渊城的永久租约?熊大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百年前巨力领用卑鄙的手段bī的他父亲签下源契,害的老父亲重伤,他也不得不出宫回领继承领主之位,若非宫内出面保下了落渊城城主的选人之权,只怕落渊城灵族子民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虽艰难些,到底还能过的下去。 如今,熊家两兄弟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熊小远一辈子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哥哥,听龙剑来这般讥讽哥哥,当下便露出了威胁的嘴脸:“看来南霄领是真的不想过安生的日子了!痴迷不悟,等着天目族的大军压境吧!” 龙剑来右手张开,目含寒光,眼看就要拔剑而起,就被阳明轻压了下来。 “目子会为了一个落渊城动用天目大军?我看不见得吧?熊二,我可不是被吓大的。”阳明淡淡的道,“你回吧,告诉熊领主,尽快准备jiāo接落渊城。” 熊小远见两人都是这个态度,冷笑一声:“落渊城,啸玉目子是势在必得。你们这般冥顽不灵,也不怕……” “不怕什么?”天目殊玉自席位上站起,缓缓走到熊小远面前。 天目族标志性的双瞳让熊小远大脑一片空白,且那同啸玉目子一般瞳色昭示着眼前这一位必然也是目子,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灵族举办的宴会上居然会有另一个目子,还不是坐在主位上! “不怕、不怕……”熊小远喃喃的重复了两声,就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在满堂讥讽的目光中,这头大熊心中充满了委屈,你说一个堂堂天目族目子来就来了,怎么就不坐个显眼的主位呢! “回去跟天目啸玉说,落渊城,我罩了。”天目殊玉的双目猛然亮起青光,投入了熊小远的硕大棕色眼珠中。这大熊被青光一照,连抵抗之力都没有,双目瞬间恍惚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 巨力领 在挖空了一座山建成的粗狂野蛮画风领主府中,领主熊大远砸了自己一般的屋子,建了一处金碧辉煌jīng致至极的小型宫殿。天目啸玉躺在用金丝玉髓制成的矮塌上,由六个侍女服侍着享受。 半闭着眼,漫不经心的问:“吩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熊大远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挤在小小的座椅中陪着笑:“小远还没回来。不过,定然出不了错的!灵族若听了是目子要落渊城,巴不得双手奉上!” 天目啸玉对此没有一点儿怀疑的。 正在此时,门外一头身材娇小可爱的侍女白熊来回报:“府主回来了。” 熊大远大喜:“快让他进来!” 熊小远低着头自外走了进来,当即给天目啸玉行了一礼。 天目啸玉挥手止住给他捶背的侍女,坐起身:“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熊小远缓缓的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自天目啸玉眉心升起,他脸色一变,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侧,两道绿光自熊小远的目中疾she而出,擦过他的侧脸落在了其中一个侍女身上,那侍女凄厉的哀嚎一声,捂住双眼的手缝中留下了浅粉色的血液,显然是瞎了。 比天目殊玉更浓郁的青光自天目啸玉的眼中she出,一下将熊小远击飞出老远,落在地上,他的右臂扭曲着,已然是断了。这样的痛楚,熊小远似乎半点儿也没有知觉,艰难的用断臂撑起自己庞大的身子,张开嘴却发出了天目殊玉的声音:“落渊城,我罩了!” 啸玉目子霎时勃然大怒! 第一百七十八章 坐镇落渊 天目族每一代的目子都是十人,这十个人俱是先天天资卓越,符合天目族最高的功法《万象皆空》修炼条件的人,《万象皆空》一共九层,修炼到第八层的时候,要想突破需要吸收同样修炼到《万界皆空》第八层的人的瞳功方能达到,吸收的人越多,踏入第九层后越厉害,每一个人最多能吸收九个人的瞳功。 天目族为了保证利益的最大化,不会任由他们两两吞噬,通常会在十个目子中选取一人作为最后的目者,这个资格一旦定下,剩余九个目子的命运就也跟着定下了。 失去《万界皆空》的目子只能选择其他功法从头再来,虽说在族中地位仍不低,但和之前身为目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所以,十个目子之间的关系极度的微妙,他们彼此竞争又彼此依存。争斗但绝不伤对方性命,甚至还要挂心对方的修为,既担心对方修为太qiáng,又担心对方修为太弱,影响日后的吸收。 这样的竞争下,可以想象十个目子之间的关系了。 天目啸玉此次之所以对落渊城这么有兴趣,乃是为了一株万年深瞳草。这种灵草能够激活眼周的经脉,加速《万象皆空》的修炼速度,是一种非常珍惜的灵草,万年份的更是举世罕见。 他费尽心思才打听到这株灵草的下落,正在种族排名第三的生年族族长手中,他家的小女儿修炼的功法特殊,不久前修行出了岔子,急需暗属性的灵草,落渊城的无息痕死气弥漫,乃是所有暗属性灵物的乐园,为了那株万年深瞳草,落渊城他势在必得。 如今,居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天目殊玉给坏事了,天目啸玉简直要气死了,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万年深瞳草一事,对方尚且不知。 狠狠的发泄了一番怒气的天目啸玉站在几乎被他毁成一团废墟的大殿中,勉qiáng平复了下心中的怒气。 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熊二,天目啸玉左手张开将熊小远身上的瞳术吸出拔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领主勿怪,令弟中了天目殊玉的招,我也是不得已。” “不敢不敢,此事是小远无能。”熊大远虽心疼弟弟,但也不敢说什么。天目殊玉同样是天目族的目子他没胆子怪罪,就暗暗的把这一切都算在了灵族头上。 天目啸玉满意的点点头:“如今还有一件事要劳烦领主……去查查天目殊玉跟灵族是怎么回事。” 如今,落渊城的事儿这般巧合的被天目殊玉撞上算他倒霉,对方必定已经怀疑他的目的了。既然天目殊玉会掺和此事已经注定,啸玉公子就更不想大张旗鼓的动用自己的人手,引来剩下八个目子的注意了。 巨力领这两兄弟既然想投诚,正巧拿来一用。 ••• 熊小远离开后,天目殊玉也正如天目啸玉猜测的那般,怀疑起对方的目的来。若是于目子之争无关的东西,天目啸玉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拍自己的人手来,如今却要拐弯抹角的用他族之人,如此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说明了问题。 殊玉公子勾唇笑起来,低声冲着方启灵、庄云州二人道:“大哥和兄长可真是我的福星。” 当初在血池的时候,方启灵曾听天目殊玉说过天目族的目子之争,闻言挑了挑眉头:“可惜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做什么用。” 天目殊玉加了一筷子吃食,无所谓的耸耸肩:“他想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就成。” 天目殊玉这般不贪心倒让庄云州刮目相看,他举杯同天目殊玉相碰:“殊玉公子通透。”两人相视一笑。 ‘叮’,第三个酒杯紧接着撞了上来,方启灵举着杯子凑近,打趣道:“如今你们倒是成了一道的了?” 庄云州望着修侣失笑。 方启灵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兄弟和恋人,慢悠悠的喝了杯中酒,笑道:“你俩通透,我只好做个俗人了。那个天目啸玉想要的东西必然是有利于目子之争的,我非得把它给弄来不成!” 天目殊玉只觉得窝心,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血池,那时候大哥和几个兄姐奋不顾身闯关给自己取洗眼的瞳灵水之时,他举杯:“谢大哥!” 北地六领的领主瞧着天目殊玉对方启灵的态度,无数的想法在心头掠过,都暂且按下不提。 待宴客完毕,关上门只剩下各领主事后,辈分最高的司望日先开了口:“今日之事定然没完。事情紧急,旁的事咱们先放一放,先说落渊城吧。” 他瞧了瞧在座几人,见无人反对,便挥手将地上石板掀了一块化作西沙浮在半空,组成了颜色深浅不一的地图,正是北地六领这一片区域的地图。 “我们北地六领大体可以分为东、西两边。东边……”三个紧促相连的领地亮了起来,司望日道,“思白领,广元领以及新海领三岭,彼此之间靠近,便是不接壤,同周遭的领地之间关系也算不错,走动起来不难。” “西边——南霄、合和、西化三领之间挨着,jiāo流更是没什么障碍。” “东、西之间,距离最近的就是南霄和广元。中间被巨力领和无息痕分割(这两个地方被司望日用深褐色涂了出来),将东西两边切成了两半,唯一的通道就是这里——” 南霄领东边地图上狭长的一块区域浅浅的亮了起来,那正是落渊城的位置。这个长方形的城市像是一条线,在深色的yīn影中牵住了东西两侧,像是万丈深渊上的一座桥梁。 落渊城什么样,北地六领都知,这图是让阳明、庄云州这些新来之人看的,目的是qiáng调落渊城的重要性。 待阳明点头,司望日才接着道:“巡监使也看到了,这落渊城是如论如何都要收回来的。此前是凤梧负责,如今凤梧跟着洛江回宫,落渊城主一人独木难支,需尽快派人去主持大局才是正事。源契约定之日只剩最后一月,巨力领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以往落渊城都是巡监使亲自选派,如今,也当遵循旧例。” 一来他们六领手下的心腹人选做什么都是有定数的,不可能为了一城长期驻守;二来,落渊城也算是历任巡监使的一块检验石,手腕、能力都能通过落渊城看得一清而出。 此事阳明早就知道,也早有了定论,因为司望日一说落渊城,他便直接道:“此次宫内派庄长老出来,也是体谅各地多宝分阁掌柜不易。落渊城正处北地六领中间,正是个合适的位置。落渊城就请庄长老坐镇了。” 庄云州起来,先同几位领主行了个平礼,后对阳明行恭礼:“尊巡监使令。” “……这……”几位领主面面相觑,对庄云州十分不放心。 秦颖皱起眉头:“阳明,你这徒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确实不凡。但,且不说他这般年纪能不能担起这担子。单是他做检视长老的,有没有时间理会杂事都在两说。” “你这般是不是太草率了?” 龙剑来也是这个意思:“单巨力领应付起来就破费心力了,如今又加上一个天目族,师者更该慎重才好!” 其他四位领主,唯有铁杆魏今歌投了赞成票外,其他人都觉得阳明在瞎胡闹。是,往年也落渊城基本也是巡监使的徒儿们在管,可人家徒弟多,选的也是稳重年长的。阳明就一个年纪这般小的徒弟,怎么能学前人呢? 阳明听着几人的反对意见,脸上声色未动,这算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仗,定然不能被几人压下去。威信若立不起来,日后在北地六领行走就会艰难许多了。 因而他耐心的等几人诉说完理由,才不慌不忙的道:“几位莫忧心。正是因为落渊城形势复杂,我才叫云州去的。” “什么意思?”几人同时皱眉。 阳明含笑未答,反而唤道:“云州,你来同几位领主说。” “是。”庄云州起身,“原因有三:第一,撇去年龄不谈,我是抱朴宫的检视长老,除了师父,也没旁的人在我这里有什么人情,单是身份便能让许多忌惮。” “第二,我修为不弱。身旁还有左右二老,不怕旁人用qiáng。” “第三,启灵是我尚未结契的修侣,他同天目族的殊玉目子乃结拜之jiāo,目子日后也会同我们一起去落渊城,不用惧怕天目族的压力。” “再加上,我们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将落渊城拿回来,至于理事、经事那是日后要做的。从这一点上看,我去,反而是最合适的人选。” 庄云州一番话有理有据,几个领主转过弯来,倒是被他说服了。不说旁的,就凭借天目目子这一条,就没有旁的人比他更合适! 自此,庄云州坐镇落渊城一事,就此定论。 唯有王长风和龙剑来关系好,私底下有些议论:“收回落渊城,他确实合适。但收回以后,安置灵族同胞一事,还需你多多费心,他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到时候别弄的底下的人过得还不如巨力领管着的时候,那就有意思了。” 龙剑来点头:“这事儿我放在心上了,先将源契要回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九章 税金 落渊城城主府 收到南霄领来信的城主赵祥兴奋的站了起来:“太好了,终于来了!”这一个多月以来紧皱的眉心终于稍稍舒展开来。 “爹可是有什么喜事?”赵瑞宝大老远就听到了父亲久违的笑声,好奇之下便跑来询问。 赵祥年到二百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子,妻子又早逝,孩子没娘,就格外宠溺爱护,招手让他过来,笑着道:“领主府来人了,说宫内主事不日将到咱们落渊城。”赵瑞宝听得此言,眼神也要时亮了起来:“真的?太好了!那熊来辽仗着这几日主事人缺席,对爹百般bī迫,如今抱朴宫主事一来,我看那欺软怕硬的黑毛怪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赵祥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时间拘着你,闷坏了吧?待主事一来,你便能松快松快了!” “是有些憋闷。”赵瑞宝心思直白,亲爹一问便如实相告,“推了阿武好几次邀约,许都不理我了。” 赵祥看着儿子担忧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软发,柔声安抚道:“再忍几日就好了。”赵瑞宝乖乖的点头:“儿子知道的。” “去吧。爹得准备准备迎接贵客。”赵祥打发了儿子出去,着人将府内预备着的房间清理打扫gān净,再备上gān净的寝具和清洁用具,又着手整理这些年落渊城的地图、人口、税收收支等记录 一时间,赵祥埋头公务,忙的不知时日。 赵瑞宝步履轻快的往城主府的演武场走去——这样欢乐的日子自然要松快松快筋骨才好。 哪知刚走到演武场入口,一条水鞭便朝他脚下横扫过来。 赵瑞宝一惊,右手扬起的瞬间便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雾,对着那灵活的水鞭不躲不避,手一伸便探上去将那鞭子抄在手中。 他手掌上的黑雾沿着水鞭盘旋一周,原本泛着莹光的水鞭被那黑雾一裹,清亮的颜色就像染上了什么晦暗之气般沉郁下来,偷袭之人只觉得手中水鞭中的部分水滴快速的失去了控制,仿若被毁去了生命力一般。 “好宝儿,怪不得唤你这些日子也不见出门,原是在家苦修呢!”那水鞭不会儿就失了大半威力,来人本就是逗趣,见没绊着人,索性就散了源力扬声调笑。 “阿武!”赵瑞宝听见好友的声音,惊喜的看去。 邓武从墙根出来,走到他跟前狠狠的弹了下他的脑袋:“下帖你不来,我只能亲自上门来请你了!” “是要出去吗?” 赵瑞宝的笑容稍收了些,邓武看他这幅为难的样子,挑起眉头:“城内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请了不少驯shòu的,还有唱曲的,说话逗乐子的……可有意思了!你还是不去吗?” 赵瑞宝听到这么多好玩的,在家憋了许久的心就像是被毛茸茸的小爪子抓了抓,痒痒的蠢蠢欲动,但思及赵祥的叮嘱,忍了再三,还是咬牙道:“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过几日吧? “过几日做什么?!就今日!走吧!”邓武毫不留情的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把人往外拉。 “不行,我爹不让我出门!” 赵瑞宝挣扎着要把人推开,就听邓武毫不留情的开了嘲笑:“阿宝阿宝,你这名字果然没错,这么听爹的话,是还没断奶吗?” 赵瑞宝抓着他的手一顿,邓武侧头睨着他:“你想好了,今日再不去,我可再不登你门了!” 赵瑞宝原本还很坚决的手顿时就送了,邓武一笑,拉着人就往外:“好阿宝,走!”赵瑞宝被好友拉出城主府,临走前不放心的往大门瞧了一眼,又在心中安慰自己:宫内主事马上就到,不过出去玩上小半日,应该没什么大事。 ••• 庄云州在醒剑城留了两日,同北境内夺宝分阁的掌柜们见面,又同六领的二代、三代相jiāo,这些基本的人际网铺开后,便带着人直奔落渊城。 落渊城位于整个南霄领的最东北部,整个城市呈一条不规则的长条状,占地面积不小,是一个大城。背靠广褒神秘的无息痕,狭窄的东侧同广元领接壤,长长的南面则对着巨力领。 作为少数出产暗系天才地宝的神秘之地,每年去无息痕淘宝的人不计其数。而北境同这片广阔的神秘区域接壤的城镇共有一百六十个,然而限制于地形和无锡痕的危险系数,能安全进出的门]户只有四个,落渊城便是其中一个。 虽然因为无息痕的存在,落渊城的土地无法种植任何植被,所有生活用品全部依靠从他地买卖,然而单靠着冒险者在落渊城的消费以及商队铺子缴纳的税金,落渊城在南霄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城。 而巨力领被夹在广元和南霄之间,完美的被落渊城阻挡在无息痕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大笔财富旁落他人手中,如何不眼红? 这才是巨力领当年设计老龙领主,bī他签下源契的根本原因。百年来,巨力领从落渊城汲取了巨大的财富,苛杂重税压得本地居民几乎喘不过气来,每一年的税收都要靠南霄领、抱朴宫补贴才能勉qiáng凑够。 “今年巨力领的税够了吗?”庄云州坐在车厢里,旁边坐着龙剑来派来的协助他接手落渊城的账房,这些年落渊城的账目他是最了解的一个。 “够了,前任主事走的时候,已经将今年要jiāo的税赋给了赵城主了。”账房听得询问,赶忙回道。 “今年巨力领收了几成税?”庄云州又问,百年来巨力领牢牢把着那份不平等的契约,肆无忌惮的加收重税,头二十年还能勉qiángjiāo上的落渊城,后来就要靠宫内救济了。税都被巨力领收走了,但城中百姓还要生活,公务部门也要发放俸禄,城卫、府卫张张都是嘴,可不得靠人救济? “今年要了九成。”提起这茬,账房就颇觉可恨,“当年老领主签下源契,jiāo出了税收权,巨力领要求只能用源晶矿、望月砂和钛晶石缴纳,若非有宫内鼎力支持,一旦凑不齐税收,这落渊城的源契就要延长。” 九成可不是个小数目……落渊城一年的税赋几乎能赶得上一个小型领了,巨力领肯定不会这样轻易放弃,何况今年还有天目啸玉在背后,庄云州沉吟,忽而问道:“税收已经准备好了之事,可还有旁的人知道?” “除了上任主事、巡监使外,就只有领主、赵城主和我知道。”账房道,“其他人都瞒着呢,对外只说要等新任主事来了之后,源契到期jiāo接落渊城之时才jiāo上这最后一次的税金。” 如此这般,庄云州才稍稍安心些。因为有殊玉在,天目啸玉不能再同之前一般以势压人,但据殊玉所言,天目啸玉尤其擅用诡计,若让他知道了税金之事,说不得就要生事。 想了想,他还是吩咐道:“加快些速度。” 一行人加快脚程,把原本要五日的行程压缩到了三日。 帐房修为不qiáng,一路的急行军可把他颠簸的不轻,因而远远见了落渊城的界碑便大大惊喜的舒了一口气:“过了那座界碑就到落渊城了!” 庄云州推开车厢门顺着账房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极目远视,一眼就看见了那座格外显眼的界碑。车队此时行驶的地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土路,这是从醒剑城方向通往落渊城的唯一道路。 无息痕是一块被群山包围起来的巨大山坳,落渊城就坐落在其中一座唤名‘拉哈识珠’的山峰脚下,车队得从这条弯弯曲曲的狭窄天路一路到底,方能到落渊城。那界碑就在这条路的半中腰,在黑黢黢的山体的衬托下,雪白的几乎透亮的界碑可谓是相当明显的地标性建筑。 透过山腰的云气,庄云州还瞧见前方蜿蜒的路上有几个蚂蚁一样缓慢移动的车队,他们满载着货物,拐过一个弯就被遮掩了形迹,又从更远一些的地方冒出头来。 方启灵饶有兴趣的趴在车窗口往下望,心情到十分不错:“怪不得叫落渊城,坐落在深渊下的城市。” 随着车队的行进,落渊城的城墙也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威武,落渊城的城墙看上去相当的古老,每一块墙砖上都有被腐蚀过的痕迹,破破旧旧的实在不像是一个大城该有的气派。 守城的小队以多目熊族和灵族为首,间或夹杂着其他种族的天族人,分在城门两边一左一右站着,从装备上来看,多目熊族的盔甲不仅在材质还是做工上都十分出色,相比于灵族不知优良多少倍。 多目熊族的小队长看上个格外的倨傲,入城的时候,但凡是灵族人连入城费收的都比旁的种族要高。而对于这种情况,灵族守门的城卫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 庄云州不欲节外生枝,慡快的缴纳了双倍的入城费后,一行人终于得以顺利入城。 待车队走的远了些,账房才苦笑着道:“自打巨力领接管落渊城后,凡是巨力领一系的大小官员都将落渊城当成随意盘剥的对象。巨力领明面上对落渊城百姓征收的税赋已经非常繁重,暗地里,百姓们还要被这些巨力派再剥去一层。” “这些年若非宫内和领主暗地里支持、补贴,城中的百姓日子只怕更加艰难。这百年内,城中因为承受不住税赋而出走的人不下五十万人……”账房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舒展的笑起来,“幸好,百年期将满。” “——啊,前面,城主府到了!” 车队停在一座不大的院子前,若非账房指认,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座破旧的小院就是一座大型城池城主的住所。 “娆柒,去给爷寻个好点儿的住处。”天目殊玉只瞧了一眼这所连瓦片都缺一块少一块的院落,便直接吩咐身旁的侍女。 方启灵无奈的摇头,没有理会不管到各处都臭讲究的天目殊玉,下了马车,同庄云州一起走上前去。 然而随着众人越接近院门,被人盯梢的感觉就越qiáng烈,这种高度戒备的警惕状态不由让方启灵暗暗皱眉,城主府的大门紧闭,账房扣门许久仍不见人来开,不由咕哝了一句:“奇怪,平日里这门白日是不关的啊?莫非出门了?” 庄、方二人对视一眼,皆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方启灵放开神念,qiáng大的神识力量不留痕迹的浸染了整片院落,隐隐捕捉几声被qiáng自压制下去的哭泣和异shòu般的嘶吼。 方启灵松开眉心道:“没有打斗声,倒似府上出事,一时分身乏术——传音表明身份吧。” 账房有赵祥的传音石印记,闻言便听令给他传音了事,不多时便有匆匆的脚步声自院落里传来。 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来,身着普通布衣的管家边道歉边迎了上来:“开门来迟,还望大人莫怪。城主有事在身,不能亲自迎接,命我待主告罪。” 管家笑着,虽尽力想保持平静,但那无意识握紧的拳头,略微焦急的脚步以及偶尔忍不住皱到一起的眉头都昭示着他的不正常。 方启灵和庄云州心中皆沉了一下,表面上却不露神色,庄云州更是一贯温和的笑:“谁人都有脱不开身的时候,城主太客气了。” 管家笑:“多谢大人体谅,大人——请!” 待庄云州一行进入院子,管家将大门重新关上,这才褪去了从容,急匆匆的道:“门外有眼线——我家大人请主事大人赶快往议事房一去。” 庄云州心中一凛,快速道:“带路!” 管家领着人直接进了议事房,进去后,庄云州才发现议事房所有门窗都紧闭着,厅堂旁的角落里一个少年被拇指粗的绳子牢牢的捆在梁柱上,正极力挣扎。他的双眼怒张,表情癫狂,嘴巴里塞着口巾,喉咙中仍不放弃的发出类似于异shòu的嘶吼声,不似正常人。 城主赵祥正站在那少年身前,用手捧住他的头,全身的源力不间断的此少年的太阳xué输进去,许久之后,那少年的神情才渐渐安稳,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待少年昏迷过去,赵祥整个人像是在水中游过一般,脸色苍白,满身是汗。 忙往嘴里塞了一枚丹丸回复,赵祥走到庄云州面前见礼:“赵祥见过主事大人!” 庄云州摆手:“赵城主不必多礼。不过,这是——?”他指向柱子上的少年。 赵祥往那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满脸愧色的‘噗通’一声跪下了:“那是犬子——我赵氏愧对这么些年宫中的扶持,愧对落渊城百年来受尽压迫的百姓!” “今年要缴纳的税金——丢了!” “丢了?!”庄云州心脏猛然坠了一下,此前的不详预感果然成真。 “怎么丢的?如何会丢?!” “是我这个孽子!”赵祥又是惭愧又是愤怒,“中了旁人的圈套了!” 原来前些日子邓武拉着赵瑞宝出门去那新开的繁华盛宴酒楼,久未出门的少年一入门就被其中各式各样稀奇有趣的东西吸引住了,听逗趣,看杂耍,瞧花式演武……每一样都引人入胜,同玩伴们玩的乐不思蜀。 邓武一行人都是家中不差钱的,便是城主府这些年节衣缩食,但对于独子,赵祥却从来不曾短了他的花销。出手大方的公子哥被楼中的美貌侍女争相服侍。 这么一群血气方刚、正处在争qiáng好胜年龄的少年们哪里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女人们的对手,三两下便被引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赵瑞宝被赵祥保护的太好,性格绵软,经不得旁人的三告五求。当一个楚楚可怜的侍女梨花带雨的诉说自己若没有招够客人就要被楼主送去侍候男人的时候,赵瑞宝起了恻隐之心,随她上了赌桌。 最开始他玩的不大,下注都非常克制。然而架不住手气好,赢大输小,很快这一桌的热闹就引来了旁人的围观,众人的chuī捧赞誉以及长相气质无一不合自己心意的美女满眼的崇拜都让心智不坚定的少年非常享受。 单这一日他便赢了数百万源晶并若gān旁人抵押的天材地宝,顶得上落渊城小半月的税收了! 钱财居然来的如此容易,这是少年从来没有想过的,想到他爹为了落渊城为钱财所扰的样子,这一日的见闻在赵瑞宝心中悄悄种下了种子。 随后几日他又悄悄的去了繁华盛宴,赌注从小到大,从一开始的紧张战栗到后来的一掷千金,也不过三日。从最开始赢得盆满钵满到后来一落千丈的输钱…… 等已经不再将筹码当回事的赵瑞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输掉了落渊城近乎一年的税金! 再后来,便是赵城主发现税金丢失。待盘查讯问了府内所有人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城主府的少主子,赵瑞宝! 赵祥完全不敢置信,他命人捆了赵瑞宝,刚问完大概,经验丰富的赵祥便敏锐的察觉到儿子被人下了套了,正待详细询问之事,赵瑞宝就突然癫狂起来,不但发疯到生生咬掉了亲爹两块肉,更是拼命的想要自我了断。 幸而早先惩处用的绳索成了救命的东西,赵瑞宝因被绑住行动不便,才得以被人及时救下。 “都是我教子无方,若这孽障平日里意志坚韧,便不会这般轻易的踩进陷阱去!若非还要从他口中找到税金的下落,我定然一掌结果了他!” 赵祥实在是气急了,被他人骑在头上忍气吞声憋屈着过了百年,好不容易能脱离现在的情况,却被儿子给毁了个彻底!这几日他怒火攻心,吐了好几回血了。 “他中了困魂术。”从进门看见这少年后就一直默默观察的天目殊玉终于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转身淡淡说到。 “困魂术?”方启灵挑眉。 天目殊玉点头:“是我们天目一族的另一门秘术,通常由女性修炼。这一门秘术能够不留痕迹的控制人的神志,使人迷失自己,且是一日日发生微小的改变,到最后性情大变的时候旁人也不会察觉。” “他比较特殊,被下了禁制,若是被人问到关键,便会癫狂到自我毁灭。这术一日不解,他就会不停的寻死,保证施术者的秘密不会bào漏。” 天目殊玉冷笑一声:“呵,这棋子应早在你们在路上的时候就埋下了,我就说天目啸玉当日夺取落渊城的手段怎么这般粗bào,却原来还有后招!” 天目族!赵祥这才发现这跟在后面的少年人居然是一双独特的碧色双瞳,他瞳孔一张,火光电视间想起了这样的双瞳代表了什么——天目族的目子! “求目子救我这孽子!只有他那里才有税金的线索,如今离落渊城jiāo接只剩二十日,今年落渊城的税金足有六千万源晶、十万斤望月砂、万万斤钛晶石……源晶且好说,但那望月砂和钛晶石却不是二十日就能集齐的!” 天目殊玉摇头:“不是我不救他。这是我族秘术,若非下咒人亲自解除,否则要拔出秘术,需要在醒神泉中泡够五十日整,只有这样保证他神志完好的清醒过来。” 希望的破灭让赵祥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一来是为了百年隐忍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二来他虽嘴上说着要打要杀,但内心深处仍抱着让儿子醒来后追回税金将功折过保住一命的心思。 五十日……什么都晚了! 赵祥转头怔怔的看着昏迷的儿子,眼中闪过泪光,忽而一咬牙,蹒跚站起,奔过去,蕴满源力的手掌朝着他的脑门狠狠拍下,颤抖着哑声道:“如今家中基业、宫内百年支持尽毁你手,你又成现在这样子,我已无法留你!” 方启灵从他侧头看赵瑞宝的时候便已觉不对,见他行事,大惊之下,极速闪身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向后一甩,将人扔到堂中地上。 庄云州同样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蹲下拦住他,疾声喝到:“赵城主你这是做什么?!” 赵祥哽咽嘶吼:“我赵家愧对百姓,愧对宫中!就让这孽子赎罪吧!”他踉跄着起身,又要朝赵瑞宝走去。 “……税金之事我有办法!” 第一百八十章 办法 赵祥一下子站住了,他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庄云州,抖着嘴唇:“主事您说什么?” “税金之事,我有办法。”庄云州又重复了一遍,“少城主虽犯下大错,但事出有因,罪不至死,城主万万不可如此轻率。” 赵祥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内心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可听到庄云州对儿子一事的看法,最终父性占了上风,忍下千百思绪,深深一礼:“谢主事宽宏。” 账房站在一旁,从听到税金丢后脑袋里就嗡的一下,言冒黑星,几欲昏厥,刚缓过来劲就看到赵祥要杀子的画面,登时更急的不行。 追根溯源,赵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本来一直管理着自家的落渊城好好的,因为老领主的过失被割让给了巨力领,百年间受到的打压欺rǔ数不胜数,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同巨力领一系周旋争斗,期间受到的暗杀不计其数,赵祥更是好几次都差点死去。 为了维护住基业,赵家忍气吞声,连城主夫人蹊跷死亡都不能报复,为的就是百年期满后,落渊城能恢复到从前,为了这个目的,赵家从广厦华服落到如今只能屈居于这个小破院子的地步。 为着此事,领主龙剑来对赵家是心存愧疚,今日若因为税金之事,致使赵家杀子谢罪,估计会成为龙剑来心中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账房乃龙剑来的心腹,又因公务同赵祥jiāo好,更是看着赵瑞宝长大,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落得如此地步?因而庄云州一说完,便奔到赵祥身旁,紧紧的握住他的双臂:“赵兄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赵祥默默点头,方才是一时绝望之下做出的冲动之行,如今被阻了那么一下,看着几天之内就消瘦láng狈的儿子,也再不忍下手了。 方启灵看了赵城主一眼,想了想开口:“殊玉,有没有什么法子先稳住赵公子?”若是他一醒来便一心寻死,也不是办法,赵祥是落渊城的城主,云州还要在落渊城待上很长一段时间,此时若能帮上一把,想必赵祥必定更加尽心的协助云州。 天目殊玉瞬间就明白了方启灵的目的,自然没有推辞的:“既然是大哥开口,那自然是有的。” “妙湳!”他扬声唤道。 门被从外推开,一个身姿曼妙的天目族女子走了进来,朝天目殊玉行了一礼:“主子。” “去看看他。”天目殊玉朝北绑在柱子上的少年一仰头。 “是。”能在目子身旁侍候的侍女没一个傻的,妙湳不用旁人多jiāo代,上前查看后,便用秘法使赵瑞宝昏睡了过去。 看着儿子变得平稳了许多的睡颜,赵祥心中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心中充满了对庄云州和方启灵的感激。他心中明白的很,天目族的目子肯屈尊帮忙,是看在新来的主事的面子上。 妙湳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回道:“主子,这秘法能保这位小公子安稳沉睡一个月。一个月后,要么找到施术者解术,要么寻来醒神泉水浸泡,否则,就真的没救了。” 后一句是对着赵祥说的,赵祥忙不迭的点头,并道谢:“多谢姑娘。” 赵祥唤了下人来,将赵瑞宝接下来抬进内宅好好安置,众人才开始谈正事。 这本是抱朴宫内部的事情,天目殊玉本想避开,却被庄云州留下了:“此事能不能成,同殊玉你的关系重大,殊玉你便受累留下听听。” 殊玉诧异的用手指指自己,见庄云州肯定的点头,倒是燃起了些兴趣,不过……他瞧了瞧这间不大的简陋议事厅,眼中很是嫌弃:“留下可以,还请大哥、兄长稍等。” 他拍了拍手,四个侍女推门而入,天目殊玉一扬下巴,四个侍女便轻笑一声,开始动手。 室内廉价的桌椅被收入储物袋,取而代之的是名贵香木制成的高椅、木桌,角落里放上边几,上好日砂石制成的日灯美轮美奂,便是门窗全部关上,也能将屋内照的一片明亮。 窗台上,经过进行修剪的美丽盆景中,稀罕的小樱杨树绽放出肆意生动的美丽,珍惜异shòu白南皮毛制成的地毯被两个侍女扬起,抖出美丽的样子落在议事厅的正中央。 名贵的淡色轻纱挂上梁,各式美味的新鲜瓜果、jīng致的糕点摆上桌。另有袅袅的香料被点燃,配上房间桌椅散发出来的味道,顿时在议事厅内营造出一片奢靡的气氛。 天目殊玉这才矜持的点了点头:“勉qiáng可看。” 妙湳四人权当被夸奖过了,朝众人行了一礼,便又退了出去,退去之前还体贴的将门窗都关上了。 天目殊玉在高椅上的华丽软垫上坐下,反客为主的招呼道:“都坐啊。” 方启灵早就见怪不怪,从果盒中拿起一个果子就咬了一口,庄云州此前在罗耶城就见识过对方的做派,倒也没什么意外。 唯有赵祥和账房没想到天目殊玉是这样的目子,一时之间脑袋转不过来,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是去参加什么宴请,而不是面临着十万火急的状况。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倒是让赵祥几乎崩到极致的神经缓和了些许。 庄云州看了看这些东西,笑了:“不愧是大族天目。” 兄长这是赞扬吧?天目殊玉疑惑,庄云州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并未先解释,反而道:“落渊城一年的税金不是小数目,除了源晶外,巨力领又只要望月砂、钛晶石。这么下来一百年,这两样东西便是抱朴宫的积蓄也去的差不多了。” “往年宫内都会提前准备因而从未出什么差错。如今要想临时凑齐另一份……不说时间够不够,便是天目啸玉那里,会坐视不理吗?” 此言一出,天目殊玉便眯起了眼睛,困魂术一出,又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若是说这其中没有天目啸玉什么事儿,天目殊玉是说什么都不相信的。 既然都用困魂术算计到一个少年身上了,按照天目啸玉那yīn险的性子,肯定有后招。再怎么说抱朴宫也算是灵族的一大势力,谁又能保证对方真的在这二十日之内拿不出另外一份税金吗? 天目殊玉果断道:“兄长说的对,天目啸玉既然想要落渊城,肯定会派人阻挠的抱朴宫收集这两样东西。” 庄云州接着道:“我灵族不比天目族势力广大,产出这两种矿藏的领地领主若得了天目族目子的支会,哪怕不听从,也会有所顾忌,毕竟拖上些日子总是很容易的。” “……想来宫内在这二十日之内是凑不齐的税金的数目的。” 庄云州的话让赵祥眼前一黑,他这才知巨力领背后居然是天目族的目子在jīng心周密筹划,且算的这般彻底! 两方实力太过悬殊让赵祥的心纠成一团,他攥着拳头,qiáng行让稳定下心神,道:“大人这般沉稳,可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 庄云州颔首:“事到如今,巨力领那边已经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天目啸玉,事既然从天目族兴,自然还是从天目族落。” “天目族乃大族,想来短时间凑齐应付一城税金的望月砂和钛晶石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天目殊玉这才知道方才庄云州说的那句看似嘲讽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是看上了天目族的富饶! “兄长是想要我帮忙筹集二物?”天目殊玉有些犹豫,他虽是目子,但调用这般大额的物资也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虽然对付天目啸玉他很愿意,可说出去就是在帮灵族对付同族,天目啸玉若告到族老那里,他不仅调不到物资,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但是……天目殊玉看了看方启灵,咬了咬牙,准备答应试试。 哪知庄云州却温和笑道:“自然不会这般为难你。” 天目殊玉一愣,就听庄云州道:“此前一直还在犹豫要将莎族安置在何处,如今倒是有地方了。” 看着庄云州唇边的微笑,天目殊玉蓦然坐起:“兄长的意思是……?!” 庄云州轻笑一声,点头:“落渊城本就是大城,又地处险要山坳,城外有广褒的地皮,安置避人而居的几十万莎族还是绰绰有余的。” “莎族?可是能培养纯灵花的莎族?”赵祥听到此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叹和插嘴的欲•望问道,莎族这份天生的本事可是他们生在了源晶矿中。如今听主事的意思,居然能随意的决定莎族的迁徙事宜? 账房从未听说过此事,心中更是一片惊涛骇làng,他跟钱财打了一辈子的jiāo道,自然知道一个莎族能给一个领带来多大的税收和好处,便是当年天目族出面,莎族都没答应离开生存了几万年的故土,如今这个谁都没太放在心上的年轻长老居然有这般大的能量? 两人都是一脸的恍惚和不敢置信,生怕是主事大人为了让天目族出手而chuī得牛皮,正心惊胆寒的等着殊玉目子的质问,却见天目殊玉居然毫无困难的接受了这个说法,反而担忧起其他的:“此地离无锡痕太近,恐纯灵花不能生长啊!” 对此庄云州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诚’本身就是落在了一朵纯灵花中,对它们的习性最清楚不过,‘诚’归回仓石本体,同仓石融合,化为他的一部分,所有记忆也被仓石消化,当初要迁徙莎族的时候,庄云州就咨询过纯灵花的问题。 他道:“纯灵花生长依靠的是纯净的心灵之力,并不多在意土壤气候,此地处于山坳,远离其他城市,说起来对莎族来说反而是个好地方。” “竟是如此!”天目殊玉惊讶道,如今他若是再不知道庄云州预备用纯灵花同族中jiāo换那就是傻子了,他兴奋的道,“兄长要如何做?” 庄云州笑:“莎族迁族之事,自然是大大的喜事,又承蒙天目族照顾多年,怎么能不广邀天目族大能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青灵帖 抱朴宫北地六领从堪舆图上看,位于北境东南部的角落。 而天目族在这片区域内有名望的家族有四家——斗南、桂月、极涯、蒙北。这四家祖上都出过斗败了其他目子而登位的目者,一代代繁衍下来已经成了天目族的大姓,不管是从财力还是距离上来说,这四家是最好的选择。 巨力领中,天目啸玉和熊家兄弟正在把酒言欢。 熊大远握着足足有成年灵族两个手掌那么大的酒杯,仰头张开大嘴将酒倒入喉咙,痛快的抹去唇边的酒渍,哈哈笑道:“目子神机妙算,没了税金,我看那些灵族还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们继续执掌落渊城!” 熊小远之前在醒剑城被天目殊玉教训了一通,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中了招,此时到不如哥哥那般有信心,着笑又带着些小心的道:“啸玉目子走一算三,自然是厉害!可……那日我见殊玉目子可是铁了心的跟灵族站在一起,万一他肯为了灵族求救几位天目大族,那落渊城咱们恐怕……” “小远!”如此大好的时候弟弟居然来泼冷水,熊大生怕惹得天目啸玉发怒,气的厉声喝止。 熊二被哥哥训得原地缩了缩脖子,那么大一只坐在jīng致的椅子上,凶恶的脸上露出委屈的样子,颇有一种喜感。 天目啸玉被熊二这熊样逗笑了,他摆了摆手,摆出平易近人的样子大肚的笑:“唉~~很不必如此。二公子担忧的很有道理——天目殊玉性子骄纵,仗着自己年纪小,办事从不顾亲疏,为了他族损害同族之时是绝办对办的出来的。” “那——向来公子已然有对策了?”熊大远其实何尝不知弟弟说的是实话呢,只是这天目族的目子性格yīn晴不定,且好大喜功,敬着是最好的选择,如今看来小远方才的话不仅没有触怒他,反而骚到了他的痒处。 天目啸玉得意一笑:“此前我不知他在其中掺了一脚。如今又怎么会不防着他呢?” “哦?”熊家两兄弟十分给面子的露出了焦急倾听的样子,极大的满足了天目啸玉的炫耀心理。 他睨了两兄弟一眼,淡然又轻描淡写的道:“我天目族势力虽qiáng横广泛,可从时间和距离上来看,有能力的只有四家。天目殊玉要想从族内想办法,也只能从这四家下手。我已去信给几位叔伯说明前因后果,他天目殊玉区区一个走了狗屎运成为目子的失怙子,若是能借得一粒望月砂,我便把那借来的都给吞下去!” 天目啸玉的目光中都是轻蔑,他在成为目子冠上‘天目’之姓之前姓‘凤前’,乃是天目族第一大姓,凤前家同天目族诸多大姓联姻多年,纵横jiāo错的势力岂是一个出声低等的目子能比得上的? “目子英明,天目殊玉如何能比得上您?可惜不能瞧见他被大人们拒之门外的可怜样子!” 熊大脑袋虽不十分灵光,但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说的话十分贴合天目啸玉的心理,听得他越发和颜悦色,甚至道:“这有何难?我已留了人在几家候着,到时候天目殊玉被几位世伯拒绝后,自会有人来回报。到时候,你二人也跟着高兴高兴。” 熊家两兄弟看他这样子,好话又是不要钱一样的洒过来,捧得天目啸玉舒舒服服的,当然,舒服之余,他也忘了让两兄弟时刻关注落渊城的动态。 而此时,落渊城中,庄云州一行人也化作一明一暗的行动了起来。落渊城中满是巨力领的人,他们明面上的动态均化成情报源源不断的传回了巨力领。 “领主,灵族那个新来的主事派人去回抱朴宫求援了。” 嗯,去吧去吧,目子早就在计划实施之前就派人支会过那些人了,去了也是白去。 “领主,赵祥好像疯魔了,从那灵族主事要撤掉他这个城主之位后,这些天居然整日带着人钻西蔚老林,说是有高人探查说那里有钛晶石矿……” “什么?”熊大远瞪大了熊眼,颇有些不信,赵家在落渊城也有五百年历史了,抱朴宫那主事刚来,什么都不懂,怎么会这般轻率的直接夺权? “是真的,我们跟了他好几天,他带着城卫在西蔚老林里东挖西挖,整天弄的灰头土脸的。城中一应事务权都被那灵族主事夺了过去。” 来报人看熊大仍有狐疑,又赶忙补上一句:“那灵族主事年轻的很,好像是因为是抱朴宫北巡监使的唯一弟子所,按照惯例才来落渊城的。” 熊大顿时了然:“哈,想来那灵族小娃刚来就遇到这么大的纰漏,肯定恨死赵祥了!”年轻人嘛,又是唯一弟子,受宠长大的,做事由着性子也不奇怪。 “这般看来,灵族应是无计可施了。”熊大眼睛一亮,转头就去找天目啸玉邀功去了。 天目啸玉听了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振奋不已,站起来一拍掌,志得意满的自语:“估计天目殊玉该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日,落渊城的探子便回来回报:“殊玉目子的座驾离开落渊城,往西北方去了。” 那西北方向正是四家中斗南家的方向。 天目啸玉勾起一个看戏的笑容,想象着天目殊玉接连不断吃闭门羹的样子就觉得畅快。 一个下等人,也敢肖想目者之位?像天目殊玉这样的人就该老老实实的修炼,时机成熟之后向自己贡献出自己的瞳功就好了,居然还想挣扎?这一次就该让他看清楚自己真实身份,老老实实的丢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 衡七领 天目族斗南家 “家主,殊玉目子求见。”斗南辉正在院子中同美妾嬉戏,管家匆匆来见,双手递上石帖。 斗南辉闻言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淡声道:“请目子在偏厅稍待,我随后就去。” “是。” 斗南家的管家满脸笑容的招待天目殊玉到偏厅,好茶好水的招待着,而斗南辉则过了许久才来,进门先笑呵呵的赔不是:“劳烦目子久等了!唉,一家之主,操心事太多,见谅见谅啊!” 来之前,天目殊玉对于斗南辉的态度就多少有猜测,如今他的做法倒也没超过自己的想象。往常他是极不愿同这些所谓的复姓大族打jiāo道的,如今为了大哥兄长,也为了兄长承诺的那一份纯灵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 天目殊玉天生一张娃娃脸,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极其乖巧可爱,斗南辉这会儿便对上了这么一张极其讨喜的面容。 天目殊玉道:“哪里,哪里。北境斗南家这些年越发壮大,离不开伯父的辛勤操劳,我闲人一个,多等等没什么的。” 不说殊玉原先什么身份,如今他是天目族地位崇高的目子。这般光明正大的马屁一拍,‘伯父’这么一喊,斗南辉脸上的笑都变得真诚了不少,顺着他的称呼便道:“不知贤侄来此,可是有什么事儿?” 斗南辉虽这么问,但实际上已经收到天目啸玉来信的他早就知道对方的目的,甚至早早就想好了如何不留痕迹的拒绝对方,只等着天目殊玉开口,早早把人给打发了。 “我这次来,是给伯父送帖子来了!”天目殊玉笑眯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淡青色的石贴,这贴子的边缘嵌着由莹白玉石雕刻而成的纯灵花。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斗南辉有些措手不及,而那帖子右下角的标志更是让他惊讶极了:“莎族的青灵贴?” 前些日子不是有消息所莎族要被天鹿族灭族,日后族内的纯灵花会由灵族的大圣皇领提供吗?怎么莎族的青灵贴会在天目殊玉手中?这是怎么回事? 斗南辉惊疑不定的接过帖子,神念一扫,登时抬头:“莎族举族迁徙到落渊城了?” “正是。”天目殊玉笑,“说起来,莎族也是可怜。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得罪了泵密的领主,差点儿被灭族。正巧我那好友经过罗耶城,就把人救了下来。” “罗耶城,莎族是呆不下去了,正好我那好友在落渊城上任,城外有广阔的地方,安置莎族绰绰有余,gān脆就邀请莎族举族迁徙了。” 斗南辉还当他不知道族中同大圣皇领的约定,挑起眉毛,刚要冷笑训斥他坏了族中大事,就听天目殊玉接着道:“对了,伯父还不知道吧?莎族之所以能培养出纯灵花全赖灵族的一枚祖源庇佑。” 斗南辉身体一顿,扬起眉毛,止住到嘴边的话,听他继续说。 “那可是一枚存在近三万年的祖源,已然生出了神志。为了感激我那好友,同他定了源契,只要是我那好友的人手,也同样可以培育纯灵花。” 斗南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圣皇领可从未说过祖源生出灵智之事,还是活了近三万年的祖源!也就是说,若真的任由大圣皇领灭了莎族,若是祖源意志不允,大圣皇领的源术就废了,那纯灵花…… 思及此,斗南辉不由生出一丝后怕,同大圣皇领定约的背后,他也伸手推了一把,若真灭了莎族,致使纯灵花成为绝响,那就糟糕了! 天目殊玉看着斗南辉微微变了的脸色,笑容越发灿烂:“不止如此呢!我那好友有一门独门源术,能大大的加速纯灵花生长速度。” “什么?!你可说的是真的?!”斗南辉直接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天目殊玉方向走了两步,疾声问。 第一百八十二章 青灵宴 “自然是真的。”天目殊玉笑的贼可爱,“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伯父若不相信,何不自己去看看?落渊城之前可是没有种植纯灵花的啊。” 斗南辉暗暗点头,若果真如此,那么这青灵贴倒是可接。 天目族的眼睛构造独特,所有修行几乎都在一双眼睛上,纯灵花萃取而成的灵液对天目族的眼睛有着非同一般的滋养力。若再修行瞳术的时候辅以纯灵花灵液,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以往莎族的产出都是目者身旁的心腹取来,分到各地天目族的数目极少。北境是五境中天族族势力最弱的,分到的更是寥寥。 只是—— “目者那边……”斗南辉仍有些迟疑。 天目殊玉闻言,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面上显出迟疑挣扎的样子,犹犹豫豫的看向斗南辉。 斗南辉心中一动,温和的道:“此处没有外人,贤侄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天目殊玉听完这话,似乎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身体微微前倾道:“伯父,虽然咱们往日jiāo往不多,但侄儿心中一直对伯父十分仰慕。” 这话十分中听,但斗南辉也知道半多是恭维之言,因而倒也没有表示出什么,只安静听。 天目殊玉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伯父可知这莎族发出这青灵贴是为什么的?” “……不知。”虽说帖子上将的是乔迁之宴,但斗南辉不会傻到真以为莎族对之前的事毫无芥蒂,此时下帖,定然有旁的事。 天目殊玉低声道:“莎族这次造此劫难,举族迁徙,要重建家园需要花费大量的钱物。虽说有我那好友支持,但救急不救穷,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他们此次递出青灵贴,实际上是准备出手一批纯灵花灵液应急!” 斗南辉眼神微眯:“此事可真?” “自然。”天目殊玉点头,“除了我天目族,怕是没人能拿得出莎族想要的酬劳。” “但我想说的重点不在此。”天目殊玉压低的声音道,“灵族同莎族联手能增加纯灵花产量一事,现在除了你知我知外,便是目者那边,也不曾知晓。” 他这番暗示性的话让斗南辉内心一凛,自此才对天目殊玉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卖力的原因有些些许头绪。 “你是想……”他用手比了比,并不能不确定自己心中所想。若天目殊玉真的要这般做,那可是从目者口中夺食,胆子也太大了! 斗南辉有心斥责,但这其中的诱惑力又实在太让人难以抵挡。 摩挲着手指,斗南辉内心天人jiāo战,最终仍是抵抗不了,小心的试探道:“此事关系重大,便是你这般筹谋,莎族和灵族恐怕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吧?” 天目殊玉见他上钩,忙道:“同莎族合作的灵族是我的生死之jiāo。另外——”他羞涩的挠了挠脸颊,“也不瞒伯父,此次莎族之危小侄也帮了些许忙,两边呢,都还算说得上话。” 这简直像是天赐的条件!斗南辉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起来。 莎族一年的纯灵花产出的数目都差不多,每年目者来取都是有数的。如今若当真能瞒住目者纯灵花增产一事,那么除去给目者的,剩下的岂不是都能自己留下?! 天目殊玉看着斗南辉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成了大半了,他又加了一把火:“不妨告诉伯父,此次莎族的乔迁宴也是小侄给出的注意。” “此话怎讲?”斗南辉‘哦’了一声,顺势追问。 天目殊玉笑眯眯的道:“莎族迁族,现在什么都缺。目者他远在南境,便是要jiāo易,这一批灵液也鞭长莫及。小侄当时灵机一动,便想到伯父了,就是先前说的那事儿不能成,至少此宴让能伯父大有收获。” “事在人为,若是此次jiāo易顺利,咱们再进一步的说服莎族和灵族同我们私下jiāo易,我认为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话已至此,斗南辉已经彻底的心动了,只是越到这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同天目殊玉素来没什么jiāo情,如今他为何要白白送自己这么一个大礼? 想来,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谋啊…… 斗南辉边思索边慢慢坐回原位,而后抬头放柔了语气,慈和的问:“这般好事,目子当真要让予我斗南家?” “不是让。”天目殊玉笑眯眯摇头,“是合作。” “纯灵花灵液若是能得话,我自然是想自己个占全了。可不巧,这次青灵宴,莎族和灵族只要望月砂和钛晶石,说起来东西倒不多贵重,可他们要的急,而我手中却没有那么多。” 天目殊玉的神情极其坦然,半点儿没有闪避,斗南辉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而细细思量他的话,‘望月砂、钛晶石’两物也让斗南辉想起天目啸玉的来信,更是自己把另一个理由给天目殊玉补上了—— 目子之间的争斗从古至今不曾断绝,他们彼此相辅相成又相消相克,彼此使绊子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 天目殊玉和天目啸玉同时上门,一个要这二物,一个阻止对方拿到这两物,北境中有实力的天目族就这么多,天目殊玉找上门来实在太正常了!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让他斗南家在两位目子之间站队了? 想到此,斗南辉又不由踟蹰起来,天目啸玉是凤前家的人,凤前家家大业大,为了天目殊玉得罪对方,万一最终天目啸玉继承目者之位,那对斗南家是大大的不利。 可……换个角度想,天目殊玉背后没有什么家族支撑,唯有上任目子之一的天目花瑶对其十分喜爱。若斗南家扶持他登上目者之位,这对北境斗南在天目族的地位将会是飞跃式的提高。 便是再不济,若真能瞒下大量的纯灵花灵液,自孩童刚出生便给他服用,说不得下一任的目者将会出自他们家! 这般想着想着,斗南辉心中的天平便开始慢慢往天目殊玉一方倾斜了。 只是,他又思量着,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天目殊玉一人所说,究竟如何还未可知,最终还是未当下决定,只嘴上热络的道:“贤侄即如此想着我,我定不会让贤侄失望的。这青灵帖我接了,十日后,我定然准时到!” 而只要他肯到,天目殊玉的目的就达成大半了,剩下的他也不多在意,笑道:“那我便在落渊城恭候伯父大架了!” 正事一完,天目殊玉便起身告辞,还特意再三辞别了斗南辉的亲身相送,带着自己的侍女便踏出了斗南家大门。 就在出门口的瞬间,天目殊玉脸色霎时便拉了下来,外人只看到他黑着一辆脸径直走向自己的座驾,大力的甩上门,朝桂月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巨力领领主府内,听了下人回报的天目啸玉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愉悦的问道:“当真?天目殊玉无功而返?” “真的,当时天目殊玉走出大门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要命,属下不敢离的太近,就隐约听到他身边那个叫妙浦的侍女说“这家不成,还有三家’之类的话,必是斗南家主听了主子的话,不敢借给他了!” 那下人跪在地下,仰头笑的极其献媚。天目啸玉则畅快的直拍手,当下从口袋中扔出一瓶灵丹:“赏你了!”喜得那人又是接连不断的好话。 天目啸玉舒适的喟叹一声,躺回软榻,枕着侍女柔软的双腿,张口吃了一块对方喂过来的灵果,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随后这一日,被他派去四家的下人陆陆续续回来,回报的消息个比一个的更让天目啸玉开心,大方了每人赏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灵丹后,天目啸玉在侍女的胸上狠狠的揉了一把,笑:“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永远别想着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 这边将四家都走了一遍的天目殊玉一上了自己的座驾,便拉过庄云州友情提供的柔软抱枕往上一靠,使劲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感叹:“装的本公子脸都快僵了!” 妙浦闻言忍不住笑了声,其他三女也忍俊不禁。 天目殊玉得意的昂起小脑袋:“怎么样?你家公子我演戏起来还不错吧?” 妙浦又被他得意的样子逗笑了,一边笑还一遍夸:“公子演的太bī真了,尤其是最后黑着脸上车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公子必然在何处受了刁难了!” “那个啊……”天目殊玉挠了挠鼻梁,实话实说,“那个倒也不全是装的,我自来不愿意应付那些肚子弯弯曲曲的,先前笑那么久早就忍不住了。” 这样的同他们亲近的天目殊玉妙湳很是喜欢,便忍不住像小时候样逗他:“这凑齐税金,顺便离间四家同啸玉目子关系,再把四家拉到我们这边的一箭三雕计策可是方公子想出来的。这么说来,您也不愿意应付方公子了?” “那些人怎么能跟大哥相提并论呢?”天目殊玉理所当然的道,“那是我大哥,他又不会算到我头上,其他人于我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非常的双标了。 天目殊玉这边一切顺利,莎族这边也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迁族事宜。 由于整个莎族的迁徙不是一个小的工程,要想既确保莎族的安全,又赶上落渊城的jiāo接日子,庄云州一方的势力是不够的,因此在定下计划的当日他便回了醒剑城。 “长老匆匆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阳明外出巡视南霄领事务,接待他的是龙剑来,对于庄云州的突然到来,他很是吃惊。 庄云州并未遮掩落渊城的一切,开门见山一句“税金丢了”直接让龙剑来腾地站了起来,脸色一片凝重。 刚要开口,庄云州又说了第二句:“我能在落渊城jiāo接之前将税金凑齐,不过需要领主鼎力相助。” 这大喘气说的龙剑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也不知庄云州说的能凑齐税金是真是假,最后索性张嘴朝外吼了一声:“来人,去请师者回府!要快!” 对着自家师父,他总不能瞎说了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阳明回来的很快,龙剑来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听庄云州说完了赵家发生的事情,听到赵瑞宝因为天目啸玉的yīn谋仍未脱离危险,气的龙剑来怒火爆棚,拍案而起,大骂:“竖子该杀!” 使用空间源术瞬移回来的阳明刚到门口就听到龙剑来的骂声,眉头一挑,便推门而入:“出了何事?” “师父。”庄云州起身行礼。 阳明大跨步的走进去,龙剑来怒气未减的转述了一遍。阳明听到税金之事,眉心一皱,便道:“此事不好办。先是赵瑞宝赌输大笔钱财在先,便是找到拿了税金之人,道理也不在我们这边。” “徒儿知道。”庄云州点头,他先前同方启灵商议过这个问题,困魂术既能控制人的心智,那么其实对方大可不必设局,直接让赵瑞宝将税金偷出岂不省事。 可对方却没有这般做,宁愿费心力设下这个赌局,那么铁定留了后手。既知道对方肯定有yīn谋,时间又如此紧迫,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走追回税金这一条路。 龙剑来原本还想着,若庄云州所说凑齐税金之法不实际,他便持剑杀过去,将设局之人抓出来,qiáng行要回税金。是以,先前虽气愤震惊,还远不到无计可施的焦躁,可如今听了阳明的分析也反应了过来,当下心便一下沉到了底。 “徒儿是要另外准备一份税金。” 阳明听闻也未曾斥责他异想天开,反而认真思索起来:“望月砂和钛晶石宫内的存量只剩下一千二百斤,那是匠器峰的份额,不能动。北境六领以及多宝分隔这些日子倒是积累了些,但全部调给过来也不过两千斤左右。数额差的太远……” “淀沉领盛产钛晶石,云崇领内有望月砂大矿,这两地离落渊城都不算远,可派人去买。另外,我会传令宫中,让北境附近的多宝分阁也鼎力支持。燕南宫离宫中不远,也可派人求助……” 阳明将自己的应对一条一条说出来,末了安慰刚上任便出了如此大纰漏的徒弟:“时间虽紧急,但咱们抱朴宫最擅长的便是空间源术,没事儿的。” 师父一片慈爱之心让庄云州暖洋洋的,龙剑来却没有那般乐观,直接泼冷水道:“对方是天目族的目子,我不认为他会什么都不做,任由我们行动。” 而后他转头看向庄云州,失望的道:“你方才说自己有法子凑齐税金就是依靠宫中吗?” 庄云州摇头:“不是。” 阳明这才知道原来两人之前还有这般官司,不由挑眉道:“我徒儿居然另有法子?且说来。” 庄云州将莎族的事情一说,阳明因为徒儿做的出人意料的事情太多,已经习以为常,除了惊讶和骄傲之外,倒也没什么。 可龙剑来是从来不知道庄云州大名的,因而眼睛随着庄云州的讲述越睁越大,待他讲完后,久久没能回神,怔然的问:“你是说莎族愿意迁到落渊城?” “是的。”庄云州点头,“我已经同东鹏族长商议完毕,只是莎族人数众多。迁徙麻烦,还需领主派人接应。” “接应,接应……”龙剑来重复了两边,而后又呐呐的问,“你是说莎族之所以能培育纯灵花,乃是祖源庇佑之故?莎族愿意将之前祖源分裂出的先天源宝赠予我族?” “是的。只是若真想培育纯灵花,须得圈起一块地,但凡有人踏入这片区域,便要随时释放源术,但凡有任何一点儿疏忽,只须臾之间,纯灵花就会灰飞烟灭,此事耗费人力不少,且要保密。” “这事儿不要紧。”龙剑来摆摆手,领内不少本领低微的人生活艰难,此时若能成,是一项利民的大大好事,只是…… “天目族斗南、桂月等四家果真要同我们合作?”龙剑来再问。 “此事倒不一定能成。只是要在最快的速度内筹集税金,依靠天目族最快。不过,启灵好友天目殊玉是天目族目子,若是此事能成,三方受益不说,起码在这北境东南边,像巨力领现在那般图谋落渊城的事情应会收敛不少。”庄云州道。 龙剑来想到的更多,天目殊玉乃是天目族的目子,若是抱朴宫能支持他上位,那日后的好处更是数不胜数!以往灵族势力弱小,大族权利更替根本凑都凑不到跟前,如今他们手握纯灵花这项利器,可操作性那就qiáng多了! 这么一问一答间,龙剑来因太过震惊而运转迟缓的脑袋终于重新转动了起来,他同阳明对视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 阳明嘴角翘了翘,明白从现在开始,龙剑来的南霄领再也不是他的阻碍,反而会变成自己彻底打入北境六领的一把尖刀。 心情大好的阳明美滋滋的想:我徒弟真有本事。 接着三人关起门,就‘如何不打草惊蛇的将莎族迁徙过来’‘如何办好青灵宴’以及‘未来纯灵花的培育相关问题’等事宜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 巨力领领主府 盘膝而坐的天目啸玉眼前漂浮着一颗碧绿的珠子,青色的光芒自他眼中she出投入那碧珠内,在里面不断的游走,碧珠内点点荧光一明一灭,每闪一下,天目啸玉眸中的青光便悄悄加深一缕,他目中的瞳力就更jīng纯一丝。 随着他不断的运转瞳功,那碧珠内用于去芜存菁的荧光渐渐黯淡下去,当那最后一抹荧光被消耗完,那碧色珠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一般,变成了一片gān涸的黑色,‘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 天目啸玉将用完了碧灵珠扔出去,站起身来。而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熊大远终于敢上前来:“目子,灵族那边又消息了。” “说吧。”天目啸玉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一边思索着如何弄多更多的碧灵珠辅助自己修炼。 唔,碧灵珠最重要的材料是纯灵花灵液,除了目者分配的那一份,凤前家也有一份,如今都用完了,要不要试着去找莎族想想办法? 熊大远没看出天目啸玉的走神,兴奋的道:“灵族果真派人去淀沉领、云崇领购买望月砂和钛晶石了!还有抱朴宫各地的店铺也开始大量收购这两样东西。” “行了,让我们的人也开始行动吧。”天目啸玉勾起一个自负的笑容,他倒要看看灵族究竟会拿出多少本钱来! 天目族凤前家同巨力领派出的商队在多宝分阁附近大肆收取望月砂和钛晶石,两家飞快的打起了价格战,这两种矿物的价格一日高于一日,如此明显的打擂台做法被嗅觉敏锐的商人察觉后,不少人也跟着浑水摸鱼,企图以稍低的价格买入,再高高的卖出一笔。 一时间,北境望月砂和钛晶石的市场一片混乱,买进卖出的频率较之前不知高了多少倍,他族势力闻讯而来,也开始毫不犹豫的插手,不过短短几日,巨力领的探子便被已经无法适应着复杂的商业环境,根本就摸不清灵族多宝分阁究竟入手多少货物了。 这消息传到落渊城,代庄云州坐镇的方启灵霎时勾起唇笑了,愉悦的想:税金中那六千万源晶,有着落了。 此次两种矿物收购的天目啸玉一方负责人看着日渐增多的收购数目,也很是愉悦,他们收购的越多,就证明灵族那边收到的越少。 这几日听着对方汇报灵族又涨了多少价格,负责人的嘴都是笑着的,有天目族在背后撑腰,灵族越涨价就越证明他们的困窘,负责人拍着肥大的肚子,踌躇满志的一扬手:“咱们也涨!不管灵族涨多少,咱们永远比他们多一个源晶,气死他们!” 时间就在两方你来我往的博弈中转瞬而过,离落渊城的百年之约还剩下最后两日,莎族和灵族联合举办的青灵宴开宴! 宴会的场所就设在落渊城城郊一处叫做落日坳的山中盆地,此处也是赵祥多处参详后方才选定的地方。此处背靠一座高山,地势平缓,右边是发源自山巅的宽宽河流,左侧是高高的落涯,同对面相隔甚远。 不仅远离人群,又能和落渊城守望相助。东鹏对这个地方离群索居的地方十分中意,对如今的莎族而言,清净才是最好的地方,旁的都不重要。 在庄云州的‘隐’字源宝协助下,莎族的迁徙几乎没有惊动落渊城里的探子。直到青灵宴这一日,斗南、桂月、极涯、蒙北四家的家主的车架缓缓落在落渊城,这些探子才猛然间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 而到了现在,青灵宴已经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毕竟莎族始终还是要依靠天目族,迁族一事最终还是要传信给目者知道的。 消息飞快的传到巨力领,天目啸玉震怒的霎时站了起来,瞳力she出,那探子顿时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再也无法动丝毫,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自情报留神石中看到的点点滴滴。 从天而降的坐骑,打开车厢从上下来的人,满面笑容迎接来人的天目殊玉以及头上长角,背生双翅的莎族统领蓝湖…… 待看到莎族人的时候,天目啸玉双拳霎时握紧,那探子的脑袋经受不住他骤然加大的瞳力,‘砰’一声,顿时像是摔碎了西瓜一般,炸裂开来。 “天—目—殊—玉!”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他被骗了! 莎族的出现让天目啸玉始料未及,他并不笨,虽然还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探子脑袋里斗南辉对天目殊玉的态度却做不的假。 冷淡?无功而返?! 放屁! 纯灵花对天目族来说,是天泽界最好的天材地宝。而莎族是目前唯一能够大量培育出纯灵花的种族,对天目族来说,莎族就等于纯灵花。 斗南辉能够因为自己拒绝天目殊玉的借款的要求,但一定不会拒绝纯灵花的诱惑! 天目啸玉抬手将触目可及的所有东西砸了个一gān二净,随侍的八个侍女guī缩在房间的一个空dàng角落,半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发泄完毕的天目啸玉喘着气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些许,他冷冷的看着被吓得缩成一团的熊大,再也没了平时的和气:“让那些商铺都停手。” 熊大远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在对于天目啸玉间突然爆发的脾气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猛然听到这一句话,他愣愣的回了一句:“啊?不是还有一天吗?好多人都囤了不少望月砂和钛晶石,我们一收手,抱朴宫定然全力收购,那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天目啸玉心中的怒火又被他勾起来,他一脚踹在熊大远身上:“前功尽弃?我让你前功尽弃!让你前功尽弃!蠢货!你知不知道那就是个障眼法,他们根本就没指望这一头!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天目啸玉没用源力的踢踹熊大远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他茫然的摸着脑袋,六只圆眼蒙圈的眨了眨,又问:“那他们不要落渊城了吗?” 天目啸玉一口气噎在喉咙,差点儿没被熊大远笨死。 熊小远一把拉住还想再问的哥哥,点头哈腰:“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 新的罗耶城内,东鹏看着这片现在看上去还有些荒芜简陋的土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朝上首坐着的阳明和庄云州遥遥举杯。 此前他已经得到灵族的承诺,只要将今日用纯灵花原液从天目族换取的东西jiāo给灵族。新罗耶城一应的重建工作灵族会一力承担,且日后莎族在此地的吃穿用度,灵族也会帮忙运送。 更重要的是,灵族没有因为有了母神赐予的源宝就将莎族撇到一边自己同天目族jiāo易,反而找了理由,圆了之前因为大圣皇领的话而产生的怀疑—— “纯灵花自真实的灵魂中汲取生长的力量。莎族确实是因为我灵族祖源的庇佑才能一辈子不说假话。我灵族若得了祖源分裂出的源宝,也确实能够培育纯灵花。只可惜,先前大圣皇领试图抢夺祖源之事,让祖源意志震怒非常,离开之前,已经禁止其他未经我允许的灵族使用此类源宝。” 在斗南辉问及纯灵花的产量能增加多少的时候,庄云州是这般回答。 斗南辉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相信,斗南家也有灵族下属,当下便笑呵呵的要验证,美名曰源术神奇,想要见识见识。 就在阳明为徒弟捏一把汗的时候,庄云州却大方的从东鹏那里取来一枚‘诚’字源宝递了过去,微笑着看那灵族死命的输入源力也不曾使源宝有半分反应。 毕竟仓石已醒,封禁个源宝之力还是很轻松的。 在那灵族试验好半晌,斗南辉都在怀疑这是不是个废源宝的时候,庄云州将它拿过来,略微出入些源力,那源宝就柔柔的放出白光。 至此,以斗南辉为首的四家才不得不死心的将心思从如何搞来一枚源宝,转到如何从两族的合作中取得最大的利益上来。 既然打定了注意要说服莎族和灵族同四家私下jiāo易,天目族几家人在这一次的纯灵花灵液jiāo换上就格外大方,不仅凑足了此次税金要求的数目,还多出三分之一来。 阳明眼也不眨的收了下来,望月砂和钛晶石是制作器具的上好材料,这些年宫内因为要供给落渊城,存量严重不足,这些也能略做些弥补。 当拿到最后一个储物袋之后,赶在最后关头收起税金的庄云州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去,转头同方启灵相视一笑,看上去格外的轻松与俊逸。 看的方启灵心头一热,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低头凑近他:“事情忙完了,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日子举行结契大典了?” 恋人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廓,庄云州脖颈上的绒毛悄悄的竖了起来,眼中染上些羞赧的意味,看着方启灵执着而炙热的双眼,低声:“等罗耶城步入正轨后,我们一起同师父讲。” 得了恋人的准信,方启灵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要不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场合不对,他简直恨不能抱着庄云州满地转圈圈。 胸腔里充斥的激动情绪让方启灵恨不能仰天长啸的捶胸口,无法发泄的他就开始了劝酒模式—— ‘今天天气真好,喝一杯!’ ‘这风chuī着这么舒服,怎么能不喝一杯!’ ‘久仰久仰,喝一杯!’ 喝到最后,平日里素来对阳明莫名敬畏的方启灵居然敢跑去敬阳明,第一杯阳明很给面子的喝了,第二、三杯今日心情不错,也没拒绝。 当到了第四杯,方启灵还准备尬聊劝酒的时候,阳明的眼神就开始‘嗖嗖嗖’飞刀子了。 吓得在一旁知道方、庄二人关系的天目殊玉赶紧把人qiáng拉走了,开玩笑,这结契大典还未举行就得罪老丈人,这是要走作死模式吗? 伸出脚在阳明发怒边缘疯狂试探的方启灵在好兄弟的帮助下成功全身而退,然而单喝酒还是不能疏解他的兴奋,于是再接下来同天目四家谈合作的时候,神经极度活跃的方启灵气场全开,那条件谈的,差点儿让四家拍着桌子说不合作了。 幸亏旁边还有庄云州和天目殊玉在旁,每当说到四家家主底线外的时候,天目殊玉便出来打圆场,然后庄云州就开始扮白脸,这一场谈判可让殊玉在四家面前刷满了好感度。 至此,天目殊玉、北境斗南四家、莎族、南霄领四方签下保密源契,彻底绑在了一起。 青灵宴进行了一整天,最终四家家主满意而归。 ••• 落渊城中,赵祥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储物袋,眼中全是难以自制的激动,几乎是双手颤抖着打开了储物袋的禁制,神念伸出,当看到那成堆的望月砂和钛晶石时,眼泪霎时就掉了下来。 一百年!一百年了啊!为了保住落渊城,赵家嫡系在巨力领一系的压迫下艰难生存,赵家嫡系更是死的只剩下他和赵瑞宝两人! 经过了这么多苦难,终于,终于!落渊城回家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赵祥抱着那枚储物袋,嚎啕大哭,将这百年间的郁结痛痛快快的哭了出去! 那哭声听得人心中酸涩,方启灵忍不住拍了拍赵祥的肩膀。 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止住哭声,抬起头,原本满是沧桑疲惫的眼中此时布满锋芒,忽而‘噗通’一声跪在两人身前,沉声道:“属下有一个请求!” 方启灵大约已经猜到他想说的话,看了庄云州一眼,庄云州点头:“赵城主请说。” 赵祥紧盯着地面,吐出的每一个字中都带着浓重的仇恨:“我要巨力领派来的所有官吏、军队,明日一个都走不出落渊城!” 这话中满满的杀气四溢,方启灵在庄云州回答之前便gān脆利落的回了一个字:“可!” 他的修侣心中总有一种慈悲,若真要杀一人,也要考虑对方是否有罪,可在这落渊城中,对于灵族百姓来说,只要是巨力领派来的,便是有罪之人。 百年来,巨力人肆意欺压灵族百姓,用各种qiáng取豪夺的方式夺取灵族的产业更是数不胜数。官吏和军队之人便是没有直接动手的,也都是帮凶。所以,在赵祥眼中,没有无辜者。 这一晚,赵祥在儿子的房间内一夜未睡。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赵祥起身,疼爱的给儿子掖了掖衣角,给他理了理凌乱的鬓角,低声道:“儿子,今日爹就能给这百年间不能安睡的英魂报仇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直沉沉睡着的赵瑞宝听了这话,面上居然带上了几不可察的笑意。 赵祥拍了拍腰间挤着的税金,大跨步走出了屋子! 龙剑来站在院中,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着jīng气神大不同以往的赵祥,眼神复杂,缓缓开口:“这百年,辛苦你了。” 赵祥摇头,洒脱一笑:“为了今日,都值!” 龙剑来吐出一口气:“是我龙家对不起你们赵家。今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后来事,有我!” 赵祥怔了一下,看着满身锐气的龙剑来,重重的行礼:“赵祥,记下了!” 这一日,失了天目啸玉支持的熊家两兄弟仿佛预见到了什么,只派了一个人送来了百年前同老领主签订的源契,在最后一笔税金jiāo给来者的瞬间,漆黑如玉的契约石霎时碎成四块,赤色的源力散逸在半空中。 百年间,束缚着落渊城枷锁,就此解开! 赵祥望着神情一片苦闷的巨力人,嘴角裂开了一个狰狞的笑。 落渊城传来震天的喊杀和凄厉的喊叫声,天目啸玉站在城郊一座小山上,听着那边隐隐的声音,望着落渊城背后的无锡痕入口,目光yīn沉。 他站了许久,最终一咬牙:“走,进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耀日莲 落渊城内的杀戮持续了一整日,巨力领派来的所有官员和军队没有任何一个能走出落渊城。 而这百年间,城主府有一本私帐,上面记载了这些年所有被巨力一系压下去的案件,凡在账上的巨力领罪民也在今日迎来了迟到许久的审判,此时没有罪名大小,唯有鲜血才能洗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所受的屈rǔ。 这一幢幢一件件都记在留神石内,高悬于城墙外,百年内所有的冤屈也终于大白于天下,被压迫的落渊城的百姓们聚集在这块留神石下,无数神念一遍遍在这留神石内扫视,有人无声哽咽,有人嚎啕大哭,更有仿佛要撕裂天穹般的发泄喊叫。 龙剑来站在城墙上望着又哭又笑的百姓,面无表情的抹去脸颊上沾染上的血迹,复杂的垂下眼睛转头下了城墙。 城主府外所有的厮杀声逐渐淡去,庄云州坐在城主府内静静的看着这些年落渊城内的账本,经过今日,凡是巨力领人开设的商铺都将更换主人,势必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 然而此事却不得不做,且刻不容缓。 如今落渊城内百年积累的怨气已经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若没有发泄的渠道,那么赵家百年内勉qiáng支撑下来的局面有可能在瞬间分崩离析。 今日这场杀戮中或许有无辜,但却没有对错,唯有立场。 庄云州闭了闭眼,忍下心中的叹息。正在此时,一双结实的手臂自身后环过来,庄云州合上账本:“回来了?” 方启灵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在他肩窝中蹭了蹭,道:“没有犯过事的巨力平民,我让他们取了三分之一的财产,放出城了。” 庄云州身子一顿,侧头去看疲惫非常的修侣,眼神复杂。 此前他也想过劝赵祥不要赶尽杀绝,然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原因很简单—— 他们不是落渊城之人。 百年间,这城中百姓所遭受的苦难他们一概没尝过,流过的血泪也同样没受过,如今却要站在道德高地上对百年间真正负重前行的人指手画脚吗? 不是这样的道理。 “你不必如此。”庄云州叹了一声,他知道方启灵这是在顾忌自己的感受,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同天泽界的行事大有不同,他的修侣十分小心的维护着他的内心。 杀人不难,放人却将让方启灵耗费了大半jīng力,他此时疲惫异常,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庄云州身上懒洋洋的道:“不全是为你,落渊城算得上是一所商业城市,巨力领来的也有单纯做生意的,他们没什么错,若一竿子打死,传出去许会影响他族商队的往来。落渊城如今百废待兴,不宜传出排外之名。” “留神石上之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赶出去的,虽没什么错,但总归百年间在落渊城享受了各种利好,取出他们三分之二的财产也是对落渊城的jiāo代。” 方启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睛慢慢的眨了眨,困倦让他的声音带着些含糊:“这事儿赵城主同意的,他不是那种只图痛快之人。” 庄云州侧头在已然睡去的方启灵嘴角印上一个吻,轻声道:“谢谢。” 回应他的是方启灵轻缓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庄云州就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一动不动的重新打开了手中的账本,琢磨开自己手中有哪些源术可以商业化的,一边思索一边用留神石记录,很快,便整理了一些出来。 一整夜,庄云州房间内的灯火都未曾熄灭。 龙剑来和赵祥两人在城墙上对月豪饮,将这百年间的郁气统统化作酒气,喝的半点儿不分身份地位境界高低。高兴的时候,仿若挚友一般的勾肩搭背,争执起来,也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痛快至极。 第二日一早,第一缕阳光照在沉默伫立的城墙上,半瘫靠在城墙上的赵祥眯起眼睛,将手中的酒坛狠狠摔碎,踉跄的站起身来,冲着背后灰色的无息痕入口张开嘴,发出一阵豪迈的长啸。 龙剑来躺在地上,望着仿佛浴火重生的赵祥的背影笑了。 这百年间压在他心口的大石终于被移除,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破碎,许久没有动静的神识瓶颈居然在此刻松动! 龙剑来心中一片通明,盘膝坐下,脑内日月星辰观想图运转,神念笼罩在浩瀚的星空下,极速的增长。 赵祥转身瞧见龙剑来突破的样子,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娘的,太亏了,我忙这一场居然成就了别人!” ••• 落渊城陡峭的山道上,一辆华丽的车架缓缓的行驶着,天目殊玉靠着柔软的垫子,轻皱着眉头,思索着斗南辉在临行前所说的话。 ‘啸玉目子曾向我斗南家打听过落渊城抵御无息痕万年暗之力侵蚀的法子,不过,灵族之事我们家知道的不多。后来,他便拜访了号称天泽历史的万树族。从万树族归来,他便径直去了巨力领。’ ‘族中有传言,啸玉目子似乎同北境大公子身旁心腹搭上了关系,说有什么奇珍要献上,不过到现在也一直也没听过什么动静。’ ‘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手中有一枚耀日莲种子。若真有什么珍奇对大公子有用,也只有那自莲花初开时,所诞生的第一滴蕊露。’ 斗南辉说的大公子乃北境境主独子,娘胎里便先天不足,当年差点儿胎死腹中,其母孕育千年方才艰难产下他,自幼便yīn寒之气缠身。 北境主乃是耀阳之体,大公子为他的子嗣,自然也是耀阳之体,所以这一天赐一天生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气在大公子体内互相冲击,使他始终疾病缠身。 北境主搜罗天下灵药也只是让他摆脱了夭折的危险,如今仍是病体未愈。耀日莲心露乃是至阳圣品,若天目啸玉的目的真是它的话,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落渊城必定有什么东西是天目啸玉所觊觎的。”天目殊玉喃喃的道,他猛然坐起,“妙湳,让他们跑起来,我们快点儿回落渊城。” “是,公子!” 驾车人口中灵动的鸟鸣声悠扬想起,鸟头鹿身鹰翅凤尾的华丽异shòu在这有规律的叫声的驱使下,扇动了两下翅膀,往空中一跃,便霎时冲入流云,风驰电掣而去。 落渊城中满城的血腥气尚未彻底散去,天目殊玉一把推开庄云州的房门:“兄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趴在庄云州背上相偎而眠的大哥,两人之间安静又温馨的气氛当即噎了天目殊玉一嘴的狗粮。 “打搅了。”自己推开的门要自己关,天目殊玉当即就要退出去。 趴在庄云州背上的方启灵眼都没睁,懒洋洋的开口:“来都来了,走gān什么?” “哦。”天目殊玉乖乖的进来,在一旁的几案上坐下。 方启灵又在庄云州肩窝处蹭了两下,方才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给庄云州捏肩膀,一边道:“说吧,什么事儿。” 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天目殊玉把脸别到一边,gān巴巴的问:“无息痕的至yīn暗之力这般qiáng横,我想问问这落渊城是如何在这无息痕的入口屹立这么久的,这跟天目啸玉的目的有关。” 他将此前斗南辉告诉他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庄云州和方启灵闻言同时抬头看向他,若此时实在真,那他们必然不能坐视不理。此前落渊城一事,他们已经跟天目啸玉站在了对立面,若真让天目啸玉得了大公子的支持,那么对北境的灵族来说可谓是极其不利的事情。 “我去请赵城主。”方启灵起身。 “我去信问问师父这耀日莲的事儿。”庄云州也道。 耀日莲是天地至宝,素来神秘的很,庄云州在抱朴宫看了那么多珍贵资料,对耀日莲的了解也仅限于此物是至阳至宝,只能希望阳明那里有耀日莲的进一步消息。 不一会儿,闻讯而来的赵祥便推门进来,直接开门见山:“落渊城建于三千八百年前,第一任城主同百阵族的族长是好友。百阵族擅长用灵物布阵,我们整个城池就是一个大阵,它会将从无息痕入口散逸出来的至yīn之力全部汇集起来隔离在百丈深的地下。” “阵法?”这答案倒是出乎了几人的意料之外,可这跟天目啸玉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几人困惑之时,庄云州的传音石热了起来,他连忙取出一看,里面正是阳明的回音,他飞快的用神念扫过,瞳孔一缩,缓缓道:“我知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庄云州道:“所谓极yīn生极阳,那耀日莲只在至yīn之地方能真正开出花来!” 赵祥蓦然抬头:“只有无息痕深处才能称为至yīn之地,但那地方实在太危险,不说里面布置生长了多少诡秘的暗系异shòu,就是至yīn之气都不是常人能抵抗的——他打的是我落渊城地底阵心的主意!” 赵祥喃喃的道:“怪不得他要千方百计的得到落渊城!阵心吸纳yīn气近四千年,里面只怕早就孕育出了至yīn之气。而这大阵的阵眼就是历任落渊城的城主,他是要打开阵心培育耀日莲!” “阵心一开,除了阵眼受大阵保护外,其他人会在瞬间被释放出的至yīn气冲击,非死即伤!到时候整个落渊城瞬间就会变成第二个无息痕!” 赵祥额上见了汗珠,想到若非主事出手,只怕现在落渊城已经成为一片死地,顿时后怕到心寒。 方启灵神情凝重,忽而问:“可有人知道天目啸玉现在的行踪?” 天目殊玉脸上一片肃杀:“不用问了,他定然进了无息痕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yīn气cháo爆发 天目殊玉表情略显嘲讽:“天目啸玉生于天目族大姓之家,乃是凤前家主支嫡系子弟,落渊城是他最好的选择,但绝不是唯一的选择,凤前家可不缺护身的宝物和人手,只要能安全走到无息痕深处,他手中的耀日莲就能生长出来。” “若斗南辉给的消息无误,天目啸玉是为了接近大公子,那么他肯定不会这般轻易放弃的!” “不能让他得逞!”赵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色凝重的看向庄云州和方启灵,语气略显焦躁,“大公子是何等人物,只需一句话,落渊城就能轻易被抹平了!” “城主莫急,咱们一起来想办法。”庄云州平静温和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让人心情平复的力量。 赵祥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焦躁:“嗯。” “城主对无息痕有多少了解?天目啸玉的主要目的是寻一个至yīn之地,所以他不会节外生枝,无息痕内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相对安全的?”庄云州问。 赵祥顺着他的思路开始思索,无息痕是一片被高大群山似囚徒一般包围起来的区域,里面存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天坑,天坑中生存着无数诡异的异shòu,yīn系的天材地宝漫山遍野都是,因而天坑密集的区域是最危险的地方,所以天目啸玉不会去。 除去这些天坑密集区,又要满足yīn气浓郁的能生出极阳地方…… 赵祥猛然抬头:“囹圄岭!” “囹圄岭?赵城主详细说说。”方启灵的声音低沉。 “好。”赵祥点头,停顿了一下组织语言,“囹圄岭处在整片无息痕的正中央,由四座尖耸的山峰围成的四方形,是个yīn气qiáng到连同属性的异shòu都无法长期生存的地方,一片死寂,生物绝迹。若要催生耀日莲,对天目啸玉来说,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囹圄岭yīn暗之气既qiáng到连同属性的异shòu都无法承受,耀日莲从催生到开花又至少要两天两夜,恐怕天目啸玉一行人在囹圄岭无法生存那么久吧?”方启灵提出来一个疑问。 赵祥摇头:“大人有所不知。囹圄岭是整个无息痕的正中心,同样也是所有yīn暗之力的诞生地。” “每隔两百年,囹圄岭的yīn暗之气就会有一次大的爆发,yīn气爆发之后,整个无息痕的yīn气浓郁程度会比平日高尚一倍有余。” “但囹圄岭区域内,除了囹圄四峰外,yīn暗之气反而会降到最低的程度。若准备得当,人还是能在其中生存几日的。若天目啸玉将耀日莲种在囹圄四峰上,再退出四峰等候,就能成功将耀日莲培育出来。” 天目殊玉目光一凝,沉声问:“离上一次yīn暗之气爆发过了多久了?” “两百年。”赵祥道。 他抬头扫视三人:“三日后,就是下一次yīn暗之气爆发之期!” 房内一片寂静,最终方启灵轻笑一声:“看来得去无息痕走一趟了。” 天目殊玉点头:“不能让他得到耀日莲,否则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天目四家、落渊城、还有刚刚安顿下来的莎族,都会因为这一朵小小的莲花遭受灭顶之灾。 既然决定要深入无息痕,那一行人就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 赵祥作为对无息痕最了解的人,由他拟定各项所需之物,方启灵和天目殊玉作为执行人去无息痕追踪天目啸玉,而庄云州作为连接落渊城、莎族和抱朴宫的关键人物,坐镇落渊。 有了庄云州检视长老之名,抱朴宫在北境的资源极其迅速的被调动起来。天目殊玉那边则往斗南四家走了一趟,斗南辉将此事告知他,不就是想让他出头阻止,既然如此,又怎么能不出些力呢? 花了一日的功夫来准备去无息痕的各式物品,这一日内,赵祥将无息痕内的详细情况给方启灵一行人做了讲解。赵家世代守着无息痕的入口,对无息痕的大片区域了解非常,这是外人无法得到的机密,有了赵祥的情报,一行人的底气更足了一些。 第二日一早,准备去齐全的一行人在庄云州的目送下,踏入了狭窄的山口。 ••• 天目啸玉神色yīn郁的行走在yīn暗的林间道路上,四周灰褐色的树木将天空遮挡的一丝不漏,周遭满是yīn寒的暗之气拼命的往人的身体内钻,就连体内运转的源气都似乎被沾染的慢了许多。 入无息痕已有四天,他身旁的侍女修为不高,物资紧缺,天目啸玉就将人全留在了外边,只带着五六个修为高深的护卫以及族内给每一位目子都配的守卫者。 被人服侍惯了的天目啸玉这几日自己梳洗、自己用膳,水源稀少且地处危境,几日内只能面前用凉水擦身,吃食用具一概从简,到了现在心情已然十分bào躁。 四天内就是再小心,没有详细地图的他们也经过了大大小小近十处争斗,五六个护卫几乎人人带伤,方才更折损了一个,这让天目啸玉的脸色更加yīn沉。 想到让自己落到这般境地的人,天目啸玉碧色双瞳中全是bàonüè之色,他神色狰狞的发誓:天目殊玉、落渊城、抱朴宫……且等着吧!待我得到耀日莲,就是跟你们算总账之时! 就在他们机械而沉默的前进之时,一股灰色的雾气渐渐凝聚,空气变得yīn冷,yīn暗之力一点点的开始浓郁。 因天目啸玉一行人一直朝无息痕中心前进,这样慢慢增加的yīn暗之气最开始谁都没有察觉,直到修为最为低下的那个护卫低声说了一句:“怎么越来越冷了?” 跟在天目啸玉身旁的凤前育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不对!这是yīn气cháo要爆发的前奏!目子,咱们得找个地方布下抵御阵法!” 天目啸玉这才从烦躁的心情中回过神来:“快,找个隐蔽的地方!” 不得不说凤前育警醒的十分及时,紧赶慢赶在yīn气cháo爆发之前将护身大阵架设了起来,就在阵法完成的一刻钟后,一股庞大到让人心惊的yīn暗之力猛然自无息痕的正中央爆发而来。 浓郁到几乎黑色的雾气雪崩一样带着毁灭般的气息风一样席卷过临时营地,感受到威胁的大阵骤然亮起了光芒,但在这庞大的yīn气cháo中就像是黑夜中的荧火,艰难的将大半yīn暗之力抵挡在外。 天目啸玉一行人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像是骤然下降到最寒冷的季节,yīn冷的雾气带着死亡的气息咧着狰狞的脸庞吞噬着他们的体温和血气,似乎要将生命之力从他们体内尽数撤出。 受伤最重的护卫因体虚,一波雾气过后,众人就见他原本饱满的血肉竟肉眼可见的枯萎了些许,鬓角更是添了几根银丝,这样恐怖的yīn暗之力让众人心中凛然,对无息痕的危险之处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那人也感受到了那种生命不断被吞噬的恐惧感,吓得接连吞服了好几颗补充生气的丹丸才阻止了不断流失的生命力,血肉再次饱满起来。 而方启灵和天目殊玉一行人因为有了赵祥的情报,特意没有在yīn气cháo爆发之前着急赶路,不曾深入无息痕,情况却比天目啸玉一行好的多,几层防御措施坐下来,没有任何一人受损。 方启灵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目光深远的望着无息痕的正中央,一动不动久久不曾言语。 天目殊玉忍不住问:“大哥,你看什么呢?” 方启灵被他的呼唤叫回了神志,跳下大石,神情略带着些困惑:“我总觉得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天目殊玉奇道,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好像是一股极端愤怒的情绪……我也说不好。”方启灵皱起眉头,“算了,不管他。” yīn气cháo最浓烈的部分已经过去,感受到身边骤然浓烈了不少的yīn暗之力,方启灵提示:“准备准备,该上路了。每个人含上几颗生机丹,若感觉不对,立马吞服!” “是!” ••• yīn气cháo爆发之时 落渊城 庄云州正在给这些天整理出的关于落渊城日后的发展规划做最后的梳理,无息痕中央爆发的浓烈yīn气让整个落渊城也震动了一瞬。 就在这个瞬间,庄云州猛然感受到他虚海中的神山‘嗡’的一声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他猛然抬头望向无息痕的方向。 那是——祖源的气息! 神念瞬间沉入虚海,仓石的声音在虚海内响起,带着浓浓的欣喜:“那里,有我的灵体碎片!” ••• 北境吸风饮露阁 一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小憩的北境主缓缓睁开了眼睛,那识海中隐隐约约响起的怒吼声让他俊美到妖异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玩味神色,如玉般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自指尖处的空间便dàng起了层层涟漪。 随着水波一样的涟漪向四周蔓延,一个画面出现在半空中—— 四面陡峭的山峰围城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字形山谷中,一个身着黑衣的英俊男人仰天咆哮,每喊一声,就有浓烈的黑气自他身上迸发出来。 而在这口字形的山谷上方,一缕泛着银光的毛发悬浮在半空中,华美的光芒自它身上散发开来,形成了一道极薄的光幕牢牢的罩住了这个山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到达囹圄 山谷中黑气冲天,犹如野shòu一般横冲直撞,打在四面山壁之上,霎时就如同有人用利器凿山开石,留下了道道深刻的痕迹,那yīn冷死寂的气息让人有一种深处地狱的心悸感。 无边的黑气海啸般冲着天空冲击而去,张牙舞爪的试图冲破山谷上方那曾极薄的屏障。可惜的是,那层逛屏就像是矜持的大家小姐,任凭黑气如何在她身旁冲击,半点儿岿然不动,甚至于那屏障根本就不曾阻拦黑气半分,任凭他们冲出屏障外,好像就是一个摆设一般。 黑衣人瞧见这一幕却半点儿没有意外,似乎半点儿也没发现自己在做的是无用功一般,双手大张之下,黑气反而翻涌的更加厉害,在那屏障旁翻滚着来回穿梭。 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漂浮在半空中的银色毛发,明明是个让人一眼看去便能从心底感受到彻骨寒冷的人,若看到那双眼,又仿佛能感受到滔天怒火的焚心灼骨。 而那一缕华美的像是上天jīng心雕琢的一般的银毛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在那黑衣人不间断的努力下,那毛尖处悄悄的出现了一抹淡淡的乌痕。 北境主看着画面中的男人,眉头微挑,一条长而蓬松顺滑的尾巴自他身后伸出环到身前,北境主用手在自己的尾巴上轻轻拂过,放在尾巴后他的手上就多了几缕银毛。 北境主慢条斯理的将这些有些凌乱的银毛梳理到一起,他如玉般好看的手指上缠绕着点点rǔ白色的气流,随着他灵巧的动作慢慢融入这些毛发中,渐渐,银色的毛发上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气息,仿佛被镀上了一抹阳光一样,闪耀起了淡淡的光芒。 北境主嘴角挂着愉快的微笑将自己尾巴上退下的尾毛梳理成一缕,末了,扯下一跟发丝,灵巧的在毛根出将他们束到一起。 他面前的画面中,无边的黑气渐渐侵蚀了在山谷上空担负封印职能的毛发,原本稳定的光幕竟泛起了几不可察的波动。 下方的黑衣人嘴角忍不住裂开了一个微笑,四周同他心意相通的黑雾翻滚的样子也在一瞬间变得活跃了些,在半空中翻了打了好几个滚,看着竟有些活泼的意味。 北境主失笑,这一笑俊的仿佛让天地都为止失色,他坏心眼的摊开手,长尾一扫,便将那缕刚编好的毛发从手心击出。 那缕泛着淡淡光芒的银毛轻飘飘的落在了那显示着无息痕的画面上,接着就如一滴水融入水面一般融了进去。 囹圄岭上的虚空忽而泛起一阵细小的波动,一缕银毛穿了出来,缓缓的自空中下落,很快便落到了原来那缕所在的高度微微一顿,停在当场。 霎时,一抹淡淡的光幕以它为中心瞬间延伸出去,眨眼的功夫便在原来的光幕之上又覆上了一层。 山谷上空的动静自然没有逃过黑衣男人的双眼,他嘴角抹淡淡的笑瞬间隐去,怒火弥漫了他英俊的脸庞,他攥紧了拳头,愤怒的狂吼一声,身边的黑气又肉眼可见的狰狞了起来。 “真可爱。”北境主微笑。 ••• 感受到祖源的气息,远在落渊城的庄云州站了起来,尽管仓石在识海中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去那处,庄云州还是耐下心同赵祥做了jiāo代,将自己这些日子记下的恢复商贸的留神石jiāo给他。 “这里面有些东西城主可看看,多寻些人参谋参谋,若能用的,不需等我,城主便自己安排,若不合用的,也不碍什么。我这里临时有些要紧的事得离开些时日,城主若是有急事,持此令可取寻我师父,他自会帮忙。” “对了,若是多宝分阁送东西来,送入我房内便可。” “是。”赵祥没问庄云州的去处,恭敬的退了出去。 庄云州将房门关上,神念沉入虚海:“仓石,方才是怎么了?祖源的气息似乎虚弱了很多?” 仓石道:“是的。我觉得他可能是被困在哪里了,我隐隐能感觉的到他的愤怒。” “困住?”庄云州一愣,忽而想起赵祥说过的话,无息痕内的yīn暗之力自囹圄岭中而来,他猛然抬头,“仓石,无息痕里的究竟是什么字?” “是‘死’。”仓石道。 果然。 “囹圄岭,祖源肯定被困在那里!”庄云州缓缓的道。 落渊城附近的生物全是负性暗属性,所有粮食作物、正属性的天材地宝都无法生存,想来是‘死’字的气息弥漫所至。 《说文解字》中解释说,死,生气耗尽,表示人的灵魂与躯体相分离,生命结束就是死亡。恐怕若非‘死’字被困住,这无息痕中就不只是yīn暗之力弥漫,而是像囹圄岭附近一般,无物可生了。 “他的气息开始衰弱了,我们得快点儿!”仓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忽而提高了声音。 庄云州闻言一凛,取了一些无息痕必备的丹丸和用具便带着左右二老瞬移入了无息痕的入口。 在进入无息痕的瞬间,弥漫的黑气便缠绕了上来,丝丝仿佛来自地府的yīn寒之气顺着毛孔便钻了进去,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愧是无息痕,这些yīn暗之力居然在吞噬我们的血肉之气!”左婆婆的语气十分凝重,出了落渊城的阵法范围,第一次亲身体验yīn暗cháo的她略有些踟蹰,总觉得此地太危险,迟疑了一瞬,开口道,“长老,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还是不要涉嫌的为好。” “多谢婆婆关心。不过,不碍的,我心中有数。”庄云州温和的笑了一下,语罢,他运转源力,识海中的‘生’字纹路亮了起来。 他用源术将三人笼罩住,原本无孔不入的黑色雾气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克星一般,争前恐后的逃离了三人所在的区域,粘腻yīn冷的感受顿时被清理一空。 左、右二老眼神一亮:“长老这源术竟是此地yīn暗之力的克星!” 没了后顾之忧,两位老人也不再阻拦,夹带着庄云州飞快的前行。 三人不惧yīn暗之气的阻碍,又有赵祥提供的地图,赶路的速度极快,竟在一日之后便赶上了走走停停的方启灵一行人。 见着庄云州,方启灵非常诧异,赶紧打开阵法让三人进来:“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庄云州摇摇头,因有外人在,只道:“我得去囹圄岭附近找个东西。” 方启灵闻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在众人修整的时候,凑过去近乎无声的凑到庄云州耳旁问:“可是祖源?” 庄云州半点儿没意外修侣能猜出来,他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 方启灵何其聪慧,三两下就把事情猜的差不多了,惊讶的问:“这yīn气cháo是……” 庄云州同样凑到他耳旁低声回他:“对,这次是‘死’字。”末了将‘死’字在汉字中的意思讲了一遍。 方启灵惊的头皮都快炸了,结束生命,‘死’字竟是这般凶残的源术! 不过,怎的这些年却闻所未闻? 庄云州又凑过去低声的跟他说了自己的猜测。凡是祖源,在天泽界只要存在便不断的吸纳源气,这么多的源气无处容纳,便会过一段时间就分裂出些源宝,这便是先天源宝的由来。 而‘死’字恐怕被人困在此地太久了,无息痕里这些yīn暗之力都是自他而来,恐怕早就没有什么余力分裂多余的源宝了。 两人你挨我我挨你的紧紧坐在一起,如此亲密的咬着耳朵说话,那仿佛天地之间唯有两人存在的样子看在旁人眼中,顿时,不少原本不解的人便‘恍然大悟’了庄云州突然赶过来的理由。 堂堂抱朴宫检视堂长老竟然是个寸步也离不了修侣的粘人jīng! ••• 入无息痕已经足足有八日,任由天目啸玉一行人再小心,拿着粗劣地图的几人也免不了错入过几个qiáng大异shòu的地盘,经过几次恶斗,天目啸玉的队伍也从八人小队锐减到了四人。 此时的他们已经到达了囹圄岭不远处,这些天的折腾让天目啸玉早就没有了当初贵公子的样子,面对着越来越浓烈的yīn暗之力,便是一行人有生机丹护体,也免不了在体内沉积了些许yīn气。 这些yīn气不断的吞噬几人的气血,让天目啸玉的脸色泛着一丝青白之色,趁着他yīn沉的脸色,可怖非常。这一路一来所吃的苦头都被天目啸玉算在了天目殊玉一行人身上,憎恨之意越发明显。 看着那四座标志性的山峰,天目啸玉暗暗发誓,得了耀日莲,见了大公子,他一定要天目殊玉和抱朴宫的灵族付出代价! “再走快点儿!”刻骨的仇恨成功让天目啸玉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催促着队伍抓紧前进。 越是靠近囹圄岭,生物越少,虽yīn气浓重,但大把生机丹供给着,这段路反而是他们走的最快的一段路。 半日后,天目啸玉站在囹圄四风的山脚下,仰头望着这山峰,从储物袋中小心地拿出一个小盒子,露出了一个狰狞又得意的微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北境主的关注 天目啸玉将盒子小心的打开,刺目的白光霎时从缝隙中迸溅出来,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众人的鼻尖,随着这股香气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生气。 仿佛是久处寒冬之人被温暖的夏阳笼罩,自内而外的温暖驱散了体内积累多时的yīn暗之气,一种自灵魂深处而起的舒适感让几人不由得发出一阵喟叹。 天目啸玉的眉眼肉眼可见的松快了一些,他小心的从盒子里将耀日莲的莲子取出,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窄口长颈瓶,递给身旁一个护卫,用下巴指了一下面前的囹圄峰:“去,在峰上高百丈的地方将这莲子种下去,再浇上这无垠水。” 护卫早就有心理准备,接过莲子小心的放好,然后足下轻点,像只灵巧的猿猴一般顺着山壁攀岩而上,很快就到了百丈的高度,莲子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正好将他护住,没让那些yīn暗之气再侵入他的身体。 尽管没有了yīn暗之气的gān扰让他度过了几日来最舒服的时候,但护卫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 囹圄峰上浓郁到近乎实质的yīn暗之气肆意弥漫,他方才用神念试探了一下,几乎在刚那缕神念探出莲子护身范围之外的那一瞬就被那yīn暗之力犹如饿虎扑羊一般吞噬,甚至那些yīn暗之力还想顺着那缕神念入侵识海,幸好被莲子的光芒挡在了外面。 护卫双眼瞳孔猛缩,很快意识到了若没了莲子护身的归途,他会遭遇什么。 他额上浸出的细密的汗珠,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望着手中的莲子,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带着莲子远走高飞的冲动。 定定的看着莲子一会儿,最终,护卫咬牙攥了攥拳头,开始在四周逡巡起来。 陡峭的山峰像是尖锐的利刃,他寻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处寻到一个小小的存着土壤的凹陷。他小心的将土壤挖了一个dòng,将手心的莲子送入dòng中埋上,而后取出无垠水,倾斜瓶口,透明的水滴落在那小小的土窝处。 轻渺的烟气升腾而起,越发浓郁的莲香浮现出来,口含一把生机丹的护卫鬼使神差般的大大吸了一口那飘渺的烟气,而后喉头微动,在吞食升级丹的瞬间,用一生中最快的速度朝峰下奔去。 浓郁的yīn暗之力在他脱离了莲子周身十丈外后就像是饥饿了许多年的野shòu般扑了上来,那护卫顿觉皮、肉、骨乃至神念都像是被浸在饥寒之水中反复的冲刷,极度的yīn寒似乎连让他的思维都难以运转。 原本饱满健康的肌肤肉眼可见的灰白起来,皱纹生长,肉上的黑发也飞快的染上白霜,终于在他全身的生命力几乎被黑雾吞噬殆尽的时候,幽冥般的yīn寒骤减,天目啸玉三人的身影近在眼前。 护卫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又塞了两颗生机丹,堪堪止住了不断流逝的生命力,而此时距他开始下山,也不过短短的两息时间。 天目啸玉看着眼前皱纹密布,头发花白,老了不止百岁的护卫,绕是心中对囹圄岭的危险早有预估,也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 ‘幸亏我多留了一手。’天目啸玉想到临行前寻长老借的宝物,心中也算是有了些底气。 他命人将设下护身大阵,一行人躲在阵中,安静的等着耀日莲开花。 ••• 方启灵一行人比天目啸玉晚出发四日,但因有庄云州的‘生’字源术,速度非常快。 不过因为无息痕深处的情报稀少,到了后半段赵祥给他们的地图能够提供的帮助已经越来越少,他们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小心前行,难免遇到避不开的异shòu,但有左、右二老压阵,除了天目殊玉手下两人受伤外,终于有惊无险的接近了囹圄峰。 而此时,距离耀日莲开花只剩下半个时辰。 天目啸玉站在阵法中央,一只手握在攥着背在身后,一眨不眨的盯着耀日莲所在的地方,煎熬的两日终于快过去,大功告成前的激动和急切让天目啸玉的脸色染上兴奋的红晕。 黑褐色的囹圄峰山腰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幕,细看去竟是由源源不断yīn暗之力汇集而成。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让无数的yīn暗之力争先恐后的涌过去,将那片区域遮挡的仿佛能滴出墨来。 而就在这一片黑幕的最中心部分,一个半圆形的光圈朦朦胧胧穿过黑幕透出暖色光芒,形成了一片圆弧形的光明之地。 在这光圈内一株晶莹剔透的莲花如圣洁的佳人般遗世而独立的静静生长着,紧紧合拢的花苞微微倾斜出一个羞涩的角度。 它脚下的土壤却仿佛汇集了天底下所有的黑,乌压压的一团,可若有人能靠近了看,就会惊讶的发现,在这浓黑的最中心竟生出了一点浓烈的白,这莲花纤细剔透的根就扎在这一点白上,安静的生长。 时间一点点过去,庄云州只觉得越靠近囹圄岭,虚海中的神山就震颤的越剧烈,仓石的极度迫切也让庄云州的呼吸悄悄急促了些许。 “找到了!”天目殊玉兴奋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一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就见天目啸玉等四人正背对他们看向囹圄峰。 “耀日莲要开了!”那片在浓黑中透出的温暖光芒显眼至极,方启灵一看便知那是耀日莲的所在,而此时,原本还是朦朦胧胧的光圈却像是被点亮的灯,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就在庄云州预备先行夺取耀日莲的时候,虚海中的仓石却骤然开口:“快!庄云州,我们得进入山谷。灵体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庄云州猛然一惊,随即蹭了一下方启灵的肩膀,跟对方神情凝重的对视一眼后,方启灵点了点头:“你且去办你的事儿,这有我。” 庄云州短促的笑了一下,而后随着方启灵一声低喝:“动手。”一行人瞬间分为两个方向朝着崇吾峰直冲而上! 在耀日莲临开放之前冲出的不速之客让天目啸玉惊怒非常,待看到打头那个熟悉的人,顿时气得bào跳如雷:“天目殊玉!” 不需他多说什么,一直在他身后沉默守护的凤前家暗卫便鬼魅般的冲了出去。 一双巨大的眼睛虚影闭合着出现在两人头顶,随后张开来,一道绿色宏芒自那巨大的眼中疾she而出,击在方启灵等人前方的土地上。 飞沙碎石炸裂之时,一道光幕自落地之地飞快的席卷一圈,将众人裹在其中。 “幻目境!”天目殊玉心中凛然,忙大喝,“所有人闭眼,静心!千万别去看那光幕!” 尽管他开口很快,但终究没有人下意识的反应快。等他说完,随他而来的两个护卫就已经条件反she的看了那光幕一眼,顿时就冲势骤停,‘噗通’一声睁着眼睛瞳孔涣散的无声无息倒在了地上。 凤前家两位护卫已经到了中领主七层的境界,可比一直随侍天目殊玉的两位修为qiáng,这一行人一个照面就被放到了两个。 见状,天目殊玉身后站着的守护者越众而出,一边一个,对上了天目啸玉的守护者。 而天目殊玉以极快的速度在两个倒下的护卫身边扔下一个阵盘,将两人护在其中,而后冲向了天目啸玉,同时低声道:“大哥,耀日莲就拜托你了!” 方启灵点头,朝耀日莲所在的囹圄峰直直冲去。 “拦住他!”天目啸玉疾声厉喝,他身旁的两个护卫立马上前阻拦。 一场大混战就此展开。 ••• 仓石的声音越发焦急,庄云州二话没说,脚踏云彩,便朝囹圄岭山谷飞去,一靠近囹圄峰,峰上那狂烈的yīn暗之力就缠了上来,比之前在所有地方都要庞大一百倍的yīn寒吞噬之气险些让他脚下的云彩涣散。 庄云州惊心之下,全力推动识海中的‘生’字源纹,浓烈的生气包裹着三人,将那些yīn暗之力阻挡在外。 而仓石不再说话,神山意志透体而出,朝着山谷探寻而去。 囹圄岭山谷中,一直坚持不懈冲击上空封印的祖源看上去已经没了前几日的jīng神。 上空那缕华美毛发上散发的点点光芒,透过了他周身有些疲乏的黑气,洒在他身上,使得对方英俊的脸上染上了浓浓的困倦,深刻的眼皮缓缓垂下又被他艰难的撑开,瞳孔深处的怒火越发炽热激烈。 休想再困我!‘死’心中发出了不屈的怒吼。 然而,天空中静静漂浮的毛发却仍旧安静的洒下点点光芒,那qiáng横的力量让力量渐弱的‘死’无力抵抗,神志渐渐混沌起来。 就在此时,一声仿若穿越亿万年的呼唤自‘死’心底响起,那熟悉的令人眷恋的感觉就像是一针qiáng心剂,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的‘死’骤然瞪大了眼睛! 封印所带来的所有困倦在这一瞬间被压制下去,他仰起头,努力睁着大眼寻找了起来,那样子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第一次瞧见他除了愤怒以外表情的北境主轻咦一声,稍稍直起身体看过去—— 庄云州并左、右二老自画面的边缘飞入了他的视线。 看清了人的北境主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不是带走了他圈养多年的小宝塔和小花花的灵族人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扑所迷离 当庄云州到达山谷上空之时,‘死’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味道就在这个人身上,心神中母亲般的呼唤让‘死’脸上露出了眷恋且孺慕的眼神,他紧紧的盯着庄云州,连周身的黑气都不再张牙舞爪,柔顺的简直像是随波悠闲飘摇的水草。 这是北境主第一次亲眼看见祖源见到庄云州的画面,他眯起眼睛,目光直视着眼前的画面,缓缓坐直了身体,九条雪白的长尾不复方才的慵懒,尾尖一下下上下晃动。 一万三千年前,北境主同西境主一同发现了生出神志没多久的‘死’。当时西境主本想一掌将他毁去,被北境主拦住了。 而后北境主切下四座尖峰设下封印大阵,将‘死’放了进去。阵法只进不出,内有二十道封印轮转jiāo替,每二百年一个循环,循环之时是大阵最弱的时候,‘死’便拼命挣扎,时间长了便有了无息痕。 一万三千年间,被困的‘死’一日愤怒过一日,哪怕后来北境主故意放入一些小玩意去陪他,他也从不为所动,一心一意要打破封印,每每不撑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北境主已经习惯看到了那些张牙舞爪的狰狞状的yīn暗之力,如今竟有人能让这祖源放下心中沉积万年的怒火,整个人都温顺起来,北境主想到当年那件事,心中波澜骤起…… ••• 囹圄四峰围城的山谷内没有任何生灵,唯有灰逡逡的岩石和褐色的huáng土,万年的荒凉孤寂堆积在沉默的石壁上,刻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痕迹。 庄云州从天空往下看,那山谷中透骨的荒凉几乎冲天而起,他不知道‘死’在此地呆了多久,站在这天空之上都能感受到的孤独浸染了他的心神,让他下意识的要往山谷中飞去。 “等一下,先别动!”仓石的声音一下子拉住了庄云州。 他骤然停在半空中,分出一缕神念探入虚海:“出了何事?” “他说‘不要下来’……待我先问问。”仓石的声音略带着些缓慢,正在同‘死’沟通。 不要下来?庄云州眉心一跳。 他站在半空中警觉的将神念全力放出,qiáng大的神念将周围所有地方全都扫了遍也什么都没有发现,沉吟了一下,庄云州:“烦劳二老看看,这附近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左、右二老对庄云州的话都有些疑惑,他们二人的修为比庄云州高得多,但在他们的感知中此地并无不妥,不知长老为何有此要求。不过两人虽这么想,但到底还是耐心细致的探查了一遍, “依我二人来看,此处似乎并无不妥。”左婆婆回道。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北境权力中心,吸风饮露阁中北境主却露出了深思的眼神。他用自身毛发编织而成的阵心安静的漂浮在庄云州三人下方一百米的地方,按照道理来说,五圣所设下的结界无人能察觉。 这点从方才三人的探查行为上都能证明。可若没发现……北境主眯起眼睛,那这个灵族年轻人在最开始为何突兀的停顿在半空中,而后开始探查四周呢? 除非,有人告诉他,这里不妥。那么又有谁能告诉他呢? 北境主将视线移到了画面中的黑衣男子身上,忽而,他弹指击出一道浅淡的白色光芒。 那光穿过眼前的光幕,越过空间落在半空中无人能看见的毛发上,毛发上本来只是淡淡的华光瞬间亮了那么一瞬,空中那道封印光幕顿时长高了一大截,正巧将庄云州三人包裹在内。 已经落入结界的三人毫无察觉,唯有站在下方的‘死’被这个封印大阵封印了一万三千年,对它的每一寸都太熟悉不过,这样微小的波动也没有逃出他的感应。 意识到这个拥有他眷恋气味的灵族人也被卷入封印后,‘死’瞬间怒火大涨,原本已经温顺了许多的yīn暗之气又翻腾起来。无数黑气凝成一团,像是一朵庞大的乌云般剧烈的翻涌着。 低下yīn暗之力的变化瞬间吸引了左右二老的警觉,二人上前一步将庄云州护在身后,小心的盯着底下庞大的让人心惊的yīn暗之力,那朵黑云中似乎酝酿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就在两人迈步上前那一瞬间,那朵无数yīn暗之力汇集而成的乌云中骤然伸出了一个庞大的头颅,那头颅腾空而起,无数的乌云在他身后化作一条粗壮的蛇身,朝着天空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奔袭而来。 看着不远处庞大而威严的神shòu,庄云州瞪大了眼睛,满心震撼—— 是‘烛九yīn’! “长老小心!”左婆婆手中的木杖瞬间长出数千条坚韧的枝条,两两jiāo织在三人面前长成了一个泛着浓烈生气的半圆护盾。 一道凝实的屋檐在右老的头顶出现,将三人遮挡在下。在右老qiáng横的源力下,半空中无处不在的yīn暗之力都被阻隔在了屋檐外,一种安宁的感觉萦绕在庄云州心头。 左右二老如临大敌,然而那条人面蛇身的神物却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用号称yīn暗之力克星的神星木做成的护盾以及号称最qiáng防守的源术‘安’组成的双重保护根本都没用上。 yīn暗之力组成的‘烛九yīn’狠狠的撞击在半空中那道封印之上—— ‘砰’! 一道直巨大响声直接在三人的识海中炸开,猝不及防的三人眼前一黑,耳中响起巨大的翁鸣声。赶忙用神念之力护住识海的三人这才发现,在他们的头顶上居然有这么一道虚无的封印。这由yīn暗之力生出的异shòu撞击的正是这道封印! “我们居然进了封印大阵!”右老心中骇然的道,左婆婆同样面色难堪,缓缓道,“你我竟都没有察觉。” 烛九yīn仍在不知疲倦的撞击着上空中的封印,每撞一次,整个空间都震颤一次,无形的波动划过三人身体,让几人体内的源力都忍不住跟着波动起来。 庄云州攥紧了拳头,分出一缕神念到虚海中:“仓石,这是怎么回事?” 仓石的声音yīn郁:“此处有封印大阵,‘死’方才阻止我们下去之时,分明说我们尚未进入大阵之内。可不知为何方才那大阵骤然波动,bào涨数十丈,将我们一同罩了进来。” “此阵可进,不可出。” 庄云州眼神一厉,正待说什么,余光却扫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中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现,化作一道犀利的闪电朝地上直劈而下,半空中凶猛击打结界的烛九yīn庞大的身体猛然一震。 ‘死’被那蕴含着至阳克星之力的闪电重重劈到,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庄云州脸色一凝,架着云彩便朝地下落去。 而被那闪电劈中的瞬间,‘死’字身形不稳,露出了些许气息,左右二老在云上顿时一惊,对视一眼,同时惊呼:“祖源?!”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想到在刚刚离了莎族不久的现在竟又看见了一枚祖源,且这枚祖源竟厉害到让人觉察不出身份来! 到了现在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此处的封印大阵大约正是为了封印祖源而设,而这无息痕中所有的yīn暗之力来源,恐怕也正是这枚祖源。 离得越紧,‘死’身上那股森然的yīn冷之气便越厉害。左右二老看着庄云州似乎毫无察觉的往黑衣人方向靠近,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对方。 庄云州一愣,转头看见二老脸上的不赞同和担忧神色,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不碍的。” 他伸手拨开右老的胳膊,缓缓向着‘死’走去。 许久没有跟人这般亲近的‘死’随着庄云州的靠近忍不住往后小小退了一步,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看到‘死’这样的表现,庄云州心中不由有些意外,外表看上去很霸气的‘死’居然这般腼腆,他站住再不往前走,在虚海中同仓石说了一句话。 在仓石同‘死’无声的jiāo流中,‘死’眼中的愤怒之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熄灭的一丝不剩。他冲着庄云州露出一个笑容,gān净的如同孩子一般。 ——‘别紧张,我们来接你回家。’仓石说。 庄云州回了他一个笑,两人没说一句话,竟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而天空中的烛九yīn没了后继之力的支撑,最终被结界之力磨灭,消失殆尽。‘死’周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yīn暗之力被主人全然收敛到了体内,yīn暗之力诞生地‘囹圄岭’第一次成为一片温和之地。 庄云州同‘死’并肩而站,低声询问此地的封印大阵。‘死’忍耐住立刻重回神山的冲动,决议要将眼前仓石寄居之人安全带出封印之外才好。 “你是说你被人封印在此之后,那人竟还时不时的送些东西来给你?”庄云州惊讶的挑眉。 ‘死’点头,房屋、寝具、食具、饮具以及各种不知是什么作用的东西……到了后来甚至丢进来了各式活物。可惜那些活物在满心愤怒的‘死’身边都呆不了几日,便会被他身上散逸出的yīn暗死气波及而死。 庄云州闻言更加惊讶,他心中有些糊涂,着实不明白把祖源封印在此的人究竟在想什么。 “房子,能带我看看吗?”庄云州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人送来的物品中找到些许线索。 ‘死’点了点头,长袖一挥,囹圄四峰之一的峰壁上一面漆黑的光幕被接下来,一座建在山峰上的由似雪般的白玉浑然一体铸成的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反she光的墙壁晃得人眼都有些瞎了。 看着画面中那座小巧漂亮的宫殿,北境主满意的挑起一边的唇角,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身后雪白的尾巴一伸卷住晶石制成的架子上一个加了重重封印的盒子,轻巧的朝画面里扔了进去。 微弱的光芒一闪,那盒子便悄无声息的滚进了那胡乱堆在一起的各式物品中。 第一百九十章 又一枚祖源 浑然一体毫无任何堆叠痕迹的jīng致白玉宫殿在整个色调呈现荒凉粗狂的灰褐色山谷中显眼的刺目,尤其是此时正值正午,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光滑的白玉壁反she出耀眼的光芒,像是整个宫殿都在闪闪发光。 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死’要将这座jīng致美丽的宫殿用黑气遮挡起来了呢。庄云州眯着被光反she的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无奈的想。 ‘死’嫌弃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宫殿,撇了撇嘴,想了想,大掌对着它从左到右一抹,一抹极薄的暗色雾气便迅速的镀了上去,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人便轻飘飘的升了起来,白玉宫殿大门随之打开。 庄云州足下升起洁白的云气,拖着三人落在了半山腰的宫殿外铺设的回廊上。 宫殿小巧,大体呈现一个长方形,分为三个部分,正面是待客的厅堂,厅堂旁一闪隐蔽的门走进去后是主人家的卧房。 左厢房作为书房,浅色的木架子上摆了不少留神石,皆用华贵布料制成的软垫托着。右厢房就是‘死’堆放那些莫名其妙扔进来的玩意的地方。 庄云州用神念扫视了一遍书架上密密麻麻的留神石,单是外界传言的孤石在此就看见了好几个。 许是因为知道这里的主人用不上,但凡涉及修行修炼的一概没有,多得整个天泽界的各地风情、山水游记,还有许多他族的趣味轶事,夹杂着一些他族不为旁人所知的特性,看的庄云州险些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几乎沉浸其中。 勉qiáng将神志拉回来,庄云州望着这些留神石,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这些留神石并非凡品,却被主人这样毫不在意的放在这里,把祖源封印在此的人究竟有多么qiáng横的武力和财力?! 他又为何这般大费周章?他究竟有何目的? 书房中没有任何偏向性的物品或者是藏着主人任何身份的信息,庄云州便随着‘死’走进右厢房。 右厢房中空气十分沉闷,带着一股人迹罕至的冰凉气息。大大小小的盒子杂乱无章的堆叠在一起,很多看上去连开都没有开过。 庄云州随意的打开其中一个,惊讶的发现里面放的竟是一种孩子的玩具,用一种叫做蜂胶做的小球,类此于现代的排球,许多种族的孩子都喜欢的一种东西。除了是主人一贯的华丽风格外,没什么特别的。 庄云州一连开了好几个盒子,里面放的都是各族从孩童到青年人的玩乐用品。 “这些都是什么?”‘死’终于抓到机会问了,这些东西总是莫名奇妙的出现在厅堂中,他一个也不认得,索性都丢到这间房吃灰了。 庄云州见‘死’一脸好奇,便捡了几个自己认识的跟他简单讲解,而后又埋头在其中,这封印大阵无影无踪,若能从这些东西中看出主人的些许身份,兴许能推测出大阵的些许端倪。 专注探寻庄云州没注意的地方,‘死’悄悄从地上捡了一个类似于‘华容道’的玩具,背对着庄云州轻手轻脚的摆弄了起来。那双眼睛锃亮锃亮,带着开心的笑意,津津有味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愤怒的火苗。 “……”北境主看着这一幕简直哭笑不得,他一直以为是这祖源性格狂放霸气,自由不羁,对他送进去的所有玩物都不屑一顾。 现在看来,敢情是不知道怎么玩吗? 身后的尾巴甩了甩,其中一条伸过来遮住他的嘴巴,北境主的笑声登时响彻整个吸风饮露阁。 好难……‘死’皱着眉头,仔细的移动着木板槽中卡着的带着神识纹的小木块,试图让目标能够成功从出口逃生,玩着玩着便不知不觉从一手拿着玩具一手拨弄的站姿变成了席地而坐的坐姿,看那神情已经是全心全意的沉醉了进去。 庄云州已经打开了这里几乎三分之一的盒子,却失踪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物品。他并没有气馁,眼神扫过一个放在角落相对新一些的盒子,随手拉过来,双手轻轻用力,盒子轻巧的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磅礴的气息从盒子边缘漏出了些许。 虚海中的神山猛然间重重震颤了一下,已经沉浸在游戏世界中的‘死’同时毫无预兆的回头,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盒子。 “……!”庄云州眉眼一凛,手先是一顿,随即意识到什么之后,抿着唇飞快的将盒子整个掀了开来。 一小堆赤红的土壤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庞大的源力气息自它身上迸发出来,就连此地凝聚了一万多年的yīn暗之气也被它的气势压得退避三舍。 左右二老不由再次惊声叫了出来:“祖源?!” 此地竟然还有一枚祖源?!两位老者数着跟着庄云州的这些日子所见到的祖源,比前半生见过的都多,面面相觑的两人jiāo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沉默了下来。 庄云州也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枚祖源就这么呆在这些盒子中,安静的躺在这里这么多年,无人发现。 ‘死’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盒子中那对赤色土壤,语气复杂的低声用汉语念到:“‘增’。” 庄云州点头,篆体的‘增’,意味添加、扩大。 ‘死’突然笑了起来,他接过放着‘增’的盒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这么些年,出去的希望就埋在这间房间里,但他毫无察觉。 有了‘增’,他能将自己的力量扩大数倍,一瞬间就可以将阵心摧毁,不会让阵法有修补阵心的时间。‘死’闭上眼,试图用意志同‘增’jiāo流。 片刻之后,‘死’猛然睁开眼,眼中一片讶然:“……我感觉不到它——我竟然感觉不到它?!” 庄云州一愣,同为仓石的灵体碎片,祖源之间有一种独特的沟通方式,而现在‘死’竟然没能感觉到‘增’意志的存在? “仓石,这是怎么回事?”庄云州在虚海中疑惑的问。 “它受伤很重,太虚弱了,灵体碎片陷入了深睡中,连我也无法将它唤醒。”仓石的声音中也满是困惑,“在它醒来之前,我们无法得知它究竟遭遇了什么,现在只能先将它收回字石慢慢温养。” 受了重伤?庄云州的心被仓石的话蒙上了一层yīn影,他用汉语低声同‘死’说明了情况后,依照仓石的jiāo代将盒子置于两掌之上,虚海中,仓石的气息弥漫出来,温柔而细致的将那个小土堆包裹起来。 属于石灵的灵体碎片被小心的从祖源身体上剥离出来,字形稍显模糊的篆体‘增’落在神山之上,闪过一阵黯淡的光忙后便沉寂了下去。 ‘死’在庄云州和左右二老身上扫视一圈,低声道:“你们一起大概可以。” 庄云州点头:“试一试吧。” 四人一同回到了地面上,庄云州告知左右二老要做的事情。二老用敬畏的眼神看了看他手中的祖源,右老吞了吞口水:“祖源会受我们驱使吗?” 这并非不必要的担忧,祖源并非一般的源宝,你若对它的亲和力不足,是不要妄想能碰到它一丝一毫。他二人一个是亲木体质,一个是亲火体质,近乎相反的体质不大可能能同时获得同一个祖源的青睐。 “无事。”庄云州安抚,“二老只管来就好。” 庄云州这对于祖源高的诡异的亲和力,以及这诡异的祖源缘,让左右二老在涉及祖源一事上已经完全信服,既他说可以,那两人也不再有二话,怀着一种激动的朝圣般的心情,三双手同时放在了祖源上。 “请二老放开操纵权,全力助我。”庄云州沉声道,在二老重重点头后,他侧身对‘死’一点头,‘死’抬头,周身yīn暗之力浮动起来。 三股庞大的源力全力催动起‘增’字,几乎看不到的荧光落在‘死’身上,浮动在他周围的yīn暗之力骤然浓厚,九条烛九yīn顿时冲天而去,朝着天空中那到看不见的封印猛烈撞击过去。 ••• 囹圄岭山谷外,天目殊玉双手划出玄妙的弧度,随着手势的不断变化,微微的波动自他眉心处弥漫出来,缓慢柔软却满含杀jī的朝天目啸玉笼罩而去。 天目啸玉瞳孔中一道墨绿色的光闪过,目光dòng察四周,右掌伸出毫不留情拍向空间中的某处,冷笑道:“废物,如梦令不过练到第二层,就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天目啸玉那一掌正打向殊玉瞳阵的薄弱处,他脸色微变,碧绿色的眼眸中瞳孔极速扩大又缩小,变幻间竟产生了四个瞳孔的错觉。阵法qiáng行扭转,在重新布置间,极寒的气息泄露出来,周身一里范围内的所有物品上瞬间附上了一层白霜,很快便经受不住这股寒气的冻裂开来。 这样的威力让天目啸玉脸色瞬间yīn沉了下来,他比天目殊玉大了八十七岁,如梦令也不多修炼到第三层。在天目殊玉这个年纪,他的如梦令绝没有这般威力,这明显已经触及到了第三层的边缘。 这小子的天赋实在可怕! 天目啸玉的心中几乎泛起了浓烈的杀机,然而想到族中铁律,又勉qiáng将杀气按捺下去,憋闷的怒火让他全力出手。眉心一条隐约的红线出现,一只赤红眼睛的虚影若有若无的闪现,在这黑色的环境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些许淡淡的红雾。 “照天目!”天目殊玉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天目啸玉居然藏着这么一个杀手锏,心中骇然之下,如梦令极速回转,从攻转守,化作一圈透明的旋转圆环在他周围布下防御。 而就在如梦令刚收回的瞬间,那在空中散逸的无害薄雾上骤然喷出千万条利剑一般的火线,噼里啪啦的击打在飞速旋转的如梦令阵法上,溅起阵阵火星。 火星坠落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落入了地底深处,足可见这恐怖的温度。 天目殊玉双手jiāo叉挡在胸前,千万条极速撞击的火线带给他了巨大的冲击力,天目啸玉修为比他高,全力出手下,他只有面前招架的份。 殊玉咬着牙,心中只盼望着大哥能及时取得耀日莲逃离。 天目啸玉嘴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操纵着火线的右手猛然一握,原本纷乱的火线在半空中瞬间凝成一条,狠狠的抽在天目殊玉的如梦令上。 像是被数十头奔狂shòu一起撞过来,难以匹敌的冲击让天目殊玉整个人被抽的倒飞出老远。 而天目啸玉就趁着这个时机,朝囹圄峰耀日莲所在之处极速奔去:“二老拦住其他人!” 与此同时,方启灵操纵着‘土’字源宝,将对手深深的迈进土里,也紧跟他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哈哈,上天助我 没了殊玉牵制的天目啸玉身形极快,虚影闪烁间鬼魅般的窜到了囹圄峰山下,在开始攀爬山崖的同时,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极珍贵的至阳jīng粹露,用最咬开瓶塞,直接倒入了口中。 顿时,一股仿佛能焚灼屋内的qiáng烈阳气自他体内爆发开来,天目啸玉脸上瞬间露出了些痛苦的神情,再不敢耽搁,飞快贴上了囹圄峰壁。 那峰上传来的浓厚yīn暗之力很快便中和了他内体灼热之感,并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开始消退。 天目啸玉死死的盯着正颤巍巍绽放的耀日莲,手脚并用,飞快的朝它的方向攀爬而去,没了yīn暗之气的障碍,天目啸玉的实力全力爆发,数息之间就接近了耀日莲。 方启灵见状,目光一凛,手握‘生’字源宝,身体腾空跃起,神念在半空中凝出一块踏脚之地,足尖轻点之下,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窜了上去,接连点了两下后,落在便落在了耀日莲的右侧。 耀日莲的花瓣正一层一层的打开,天目啸玉趴在它的左侧,侧身看着,忍不住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然而笑容还未完全绽开,眼角边掠过一道yīn影,抬眼就对上方启灵的脸。 方启灵扬起嘴角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趁着天目啸玉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左手闪电般的探出,在对方惊骇jiāo加的目光中,狠狠朝尚未完全开放的耀日莲抓去。 “你敢!!!”天目啸玉气的目眦尽裂,眉心的眼睛虚影在这极度危急的情况下猛然睁开,无比灼热的视线极速朝着方启灵疾she而来。 这道火热的视线瞬间穿过周遭漆黑的yīn暗之力,竟将这片黑幕烧穿了一条通道。 方启灵眼睛微眯,眼看危机近在眼前,他却面色不改毫无退缩之意,浑厚的源力和神念之力在一刹那间同时在身前布下四十八道坚韧的防线。天目啸玉的瞳力每穿透一层防线便被削弱一层,在倒数第三层时就已经消失殆尽。 他源力之浑厚,神念之凝实根本就在天目啸玉的意料之外,眼看方启灵的手已经接触到了耀日莲,他的脸惊怒到差点变形,双瞳亮起碧绿的光芒,那光芒化作碧绿色的大掌,朝方启灵狠狠拍击而去,同时他伸出右掌同时争抢耀日莲。 稳定开放的莲花半点不受两人的gān扰,白到近乎透明的的花瓣越发圣洁美丽,随着那最后一片花瓣颤巍巍的打开了来。 莲心深处一点耀目的光微微闪了两下,囹圄岭上空顿时天光大亮,一道gān净而温暖的阳光自上空直直的照下来,打在耀日莲上,jīng纯的太阳之力飞快的莲心处汇集,浓烈的莲香顿时chuī到每个人的鼻尖。 碧绿色手掌近在咫尺,方启灵目光凌厉,手掌化抓握为并立,指甲上包裹上浓厚的源力,形成尖锐的刀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那光掌插去。 ‘噗呲’—— 五根修长的手指势如破竹的侵入了光掌之中,瞳力和源力碰撞出qiáng烈而激烈的对流,chuī的两人发丝狂乱飞舞。 天目啸玉只觉得双眸一阵灼热痛感,他狠狠咬住后牙槽,双瞳中的光芒越发浓亮,碧色大掌更加凝实了一些。手掌上的阻力瞬间加qiáng,方启灵目光一凝,经脉中源力奔涌,轰隆隆的自左臂经脉咆哮而至—— ‘血’自左臂喷溅开来,方启灵整条胳膊穿过了碧色大掌所制成的障碍,衣袖被瞳力和源力的碰撞形成的乱流震碎,入刀子般锋利的乱流将他整条手臂切割的鲜血淋漓。 二十多道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让他整条手臂上没有什么完好的皮肉,方启灵早就已经习惯了疼痛,面不改色的坚定朝前探去。 他的指尖在天目啸玉充血的视线中碰触到了耀日莲的梗,就在他准备要握住莲梗将它连根拔起的之时,巨大的响声在整个岭中炸裂开来,紧接而来的就是山体的剧烈晃动。 巨大的山石自峰顶源源不断的滚落下来,差点被晃动下去的方启灵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抓握耀日莲的动作,左手不断的朝上空击出,将落石用拳头不断击碎。 天目啸玉同样用手牢牢把住峰壁,双瞳中不断放出的she线同样将滚落的巨石打碎,同时探出右手朝耀日莲抓去。 方启灵见状,左右手jiāo替间,将藏在右手手心的‘生’字源宝咬在口中,在落石的空隙中飞快的拿出一块‘土’字源宝扣在手心,重新把住山壁稳住身形。 庞大神念操纵源宝,方启灵飞快的在自己上方造出一个弧形的石质盖顶。同时伸出左手飞快跟天目啸玉在半空中对了数百招,两人每一个人再能接触到耀日莲半点。 数百招只过了几息的时间,囹圄四峰的晃动越发剧烈,qiáng烈的震颤让两人几乎扒不住山壁。 ‘山要崩塌了。’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两人脑海中。 同时操纵着‘生’、‘土’源宝,再分神同天目啸玉jiāo手的方启灵一咬牙,飞快在脚下凝出一块临时战脚的地方。在神念被yīn暗之力飞速腐蚀的瞬间,松开扒着山壁手,狠狠踹在天目啸玉侧腰处,同时双手飞快的朝耀日莲抓去。 完全没想到方启灵的神念已经庞大到能够凝虚为实的天目啸玉被踹飞的瞬间心头狂飞出一溜的不堪入耳的脏话,气的几乎要原地爆炸。 然而,就在耀日莲要落入方启灵手中之时,随着一道巨响,数十道巨大的裂缝瞬间自山顶直劈而下,晃动的囹圄峰停顿了那么一秒,便紧接着整个炸裂了开。 一瞬间飞沙走石,天崩地裂,方启灵不由自主的朝地面跌落下去。承载着耀日莲的那块山石也被炸开,朝着天目啸玉的方向狠狠砸了出去。 天目啸玉被方启灵那狠狠的一脚踹的横飞出老远,浓重的铁锈味在他口中弥漫出来,腰间肋骨处的剧烈疼痛让他明白自己的骨头已经断了。 低低咒骂了一声,天目啸玉赶忙运起源力护住腹腔脏器,而就在此时,一块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空飞来,正正的砸在他的胸口。 喉头处那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就在天目啸玉准备破口大骂之时,一股温暖如至阳的气息自这块巨石上传来。 天目啸玉一愣,骂声顿时堵在口中,yīn沉的神情顿时变成中了大奖的兴奋样——这飞来的巨石竟是种着耀日莲的那一块! 他心中狂喜,哈哈狂笑起来:“看来连上天都站在我这边!天目殊玉、灵族人,你们等着,日后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撂完狠话的天目啸玉再不耽搁,伸手抓住耀日莲,从腰间摸出从长老那里得来的一面令旗狠狠捏碎,他周身的空间顿时扭曲了一瞬,下一秒,天目啸玉的身形消失在半空中,竟是抛下护卫自己跑了! 天目啸玉的逃脱让方启灵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赶来的天目殊玉双瞳布满血丝,嘴角带着血迹,心情同样沉重不已:“那是万树族的阵旗,传送的地点肯定被他设在凤前家的大本营——来不及了!” 方启灵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仍在和天目殊玉的两个守卫纠缠的人,目光中布满寒气:“既已结下仇怨,那自然不能放这些人安然离去。”否则,日后这些人也会变成对付自己人的利器。 天目殊玉心中杀机浮现。 在天目族中,目子之间的争斗最为凶险,可因万象皆空的特殊性,若非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目子的性命倒是无碍,这样一来,他们身旁之人便成了最大的消耗品。 如今天目啸玉抛下这些人离开,显然是将这些人做了弃子,天目殊玉自然不可能放他们安然离开。 眼见天目啸玉的身形消失在原地,被留下的几人惊骇的对视一眼,失去了一个qiáng力的战力,人数本身就不占优势的他们又没有对方那种不受yīn暗之力影响的本事,再争斗下去,必然死定了。 于是几人再不恋战,不约而同的抛下对手朝远处逃去。 “留下他们!”天目殊玉大喝一声。 跟在他身后的二位守卫反应过来,连忙追击而去。 然而就在三人跑出很远的时候,一团浓厚的黑雾骤然出现将他们包裹了起来,就听凄厉的惨叫声从黑雾中传来,黑雾翻腾滚动,时不时露出人体的一部分,是里面的人在拼命挣扎,但又很快被拖了进去。 天目殊玉等人看着那luǒ漏出的部分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变得gān枯苍老的犹如鸟爪,里面的喊叫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很快便没了声息,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恶寒。 就在此时,黑雾散去,众人就见三人已经不见,唯有三具头发灰白,全身瘦到皮包骨头的狰狞gān尸保持着挣扎的形状躺在地上。 众人朝天空看去,就见一团硕大的白云载着庄云州、左右二老并一个不认识的黑衣人朝众人的方向飞来,从那黑衣人身上还能感受到浓厚的yīn寒之力。 方启灵见着那个陌生的男人,眼中顿时闪过了然的神色。 ••• 北境吸风饮露阁中,北境主在‘增’字成功被庄云州驱动的瞬间便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掌在半空中拍了拍,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身后拖着六条红尾的侍者安静又恭敬的推门而入。 “去,把安奴叫来。” 安奴,北境大公子之rǔ名。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公子 小名安奴的大公子同父亲北境主的关系素来并不亲近,北境主为五圣之一,高高在上多少年,从未想过有孩子。安奴的到来充满了巧合和意外,rǔ名是生母死前早就取好的,寄托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深刻的期望。 安,平安;奴,名贱好养。 北境主本不信这个,更不喜此名,他堂堂圣人之子,如何能叫‘奴’?大公子生母生产后没多久撒手离去后,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个小名。 然而,这孩子出生的艰难,好几次差点儿养不活。纵然不懂如何应对这样柔软又脆弱的生物,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北境主竭尽全力将孩子从死亡边境拉回后,不经意间想起当年这个名字,尝试的叫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一些连圣人也无法解释的力量,安奴的身体竟真的一日日的好转了些,从随时可能死亡的体质变成了极度虚弱的体质。 北境主心中虽安慰,然他天生不懂温情,同安奴的相处更是平平淡淡,时间长了,大公子长大,也习惯了彼此生疏的距离,唯有这个rǔ名保留下来,还带着些父子间的亲昵。 北境主的召唤让大名‘有苏煜’的大公子很是意外,除了身在血池的那几年外,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在日涧住上一段时间,利用日涧中堆叠的太阳jīng晶所产生的纯火压制体内的yīn寒,以往北境主从不会在这段时间打搅他。 从日涧的别院赶到吸风饮露阁需要一定的时间,在他迈入吸风饮露阁的时候,北境主身前的画面已经又往前走了段时间,他刚进入就见方启灵在画面上放大了好几倍的脸。 “……嗯?!”这不是…… 有苏煜当场愣了一下。 北境主转头看着儿子,轻轻一指:“此灵族人似是我儿故友?” 有苏煜不知父亲是什么意思,斟酌道:“当年入血池后,儿子被瀚海血雾所伤,同他并其他六个天族相携相伴才得以从血池中闯出来。” 北境主点了点头,天泽界中有几处神秘之地,便是圣人也不知其奥秘。安奴虽是他的孩子,但体内至阳至yīn两种qiáng横的力量同时存在,彼此互不相让,互相消磨牵制,修为进展十分缓慢,被卷入血池之时,不过是大城主九层的修为。 北境主本想让他在血池中磨练二十年再寻他出来,却不想几个年轻人竟出乎意料的只花了六年便自己闯了出来。其中这个当年化名‘暮云’的灵族人居功甚伟。 是以,当看到方启灵的脸之时,北境主便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他曾在跟着安奴的暗卫情报中见过这张脸。 有苏煜顿了一下,静静的问道:“父亲,暮云可是有什么不妥?” 有苏煜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但北境主还是一眼看出他隐藏的情绪,心中一阵莞尔,出言安抚:“倒是并无不妥。” 有苏煜略放下了心,一双同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看着北境主,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北境主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去见他们吧,不需你做什么,多随他们到处走走。” 有苏煜疑惑的看了父亲一眼,但北境主却无一跟他详说,只是道:“若遇上西边的人,多小心留意,若不明白的,便说不知。” 西边?有苏煜顿了一下:“父亲你是说磐……” “勿言。”北境主用一个眼神阻止了儿子将对方名字说出的举动,尾巴伸出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去吧。” 这少有的亲昵举动让有苏煜懵在当场,眼睛惊讶的瞪大了一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脑袋,迷迷糊糊就出了吸风饮露阁。 被山间的冷风一chuī,有苏煜打了个激灵,骤然清醒过来,想起父亲的jiāo代,心中一凛:父亲同西境主难道不是近万年的好友吗?这天下若说还有什么人最宠爱他,那必然是西境磐天伯伯了。可如今,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有苏煜嗅到了些违和的气息。 他转头望着父亲这座由整块的地心至阳焱晶打磨制作而成的宫殿,不由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似乎被卷进了不知道的漩涡中。 “大公子安好,”就在有苏煜发呆的时候,吸风饮露阁上的总管一路弓着腰小跑过来,恭敬的行礼,“境主吩咐的座驾已经备好了。大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有苏煜对照看自己长大的老人总是有几分温和,闻言只是道:“你安排的,我都放心。” 总管脸上的笑更深了些,小心的服侍有苏煜上了云车,对有苏煜的贴身侍者沉声吩咐:“仔细照看大公子,别忘了一刻钟后点上凤心香。” “是。”侍者恭敬回答。 有苏煜走进这架足可以当作房子的云车内,看到内里用太阳jīng晶打造的一应用具,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来。日涧里的太阳jīng晶除了他父亲的命令外,无人敢动半分。 ••• 囹圄岭 庄云州带着方启灵单独离开了片刻后,那跟在他身旁的黑衣人便不见了踪影,除了左右二老心中有些模糊的猜测外,旁的人都在担心逃走的天目啸玉,无心关注其他。 天目殊玉烦躁的踢碎了一块石头:“天目啸玉这个人心眼极小,他既说了要报复,那就必然会报复。这次我们杀了京白、贝黑,等于断了天目啸玉的左膀右臂,哪怕凤前家再派给他两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这两个得力,只怕他更是恨极,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并不担心自己,反正一时半会儿天目啸玉也不敢弄死他,只是连累到大哥、兄长,他就觉得心烦。 “要不我去见目者,告诉他莎族之事,若是目者出手,定能压下天目啸玉。”天目殊玉思来想去,忽而道,然而话刚出口他便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行。”这事儿不能让目者知道,若他知道了,说不得会借着北境主的势,直接出手控制莎族和落渊城。 天目殊玉拔了拔自己的头发,急的在原地转圈圈,完全没有了之前穷讲究的样子。 方启灵被他转的烦了,伸出手按住他的脑袋:“那就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天目殊玉愣了一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北境大公子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天目啸玉那里必定有引荐人。既然不能杀了他,那就只能从引荐人入手了。”方启灵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就只能靠你了。” 天目殊玉jīng神一震,眉心的焦躁瞬间去了好几分:“对,对,是该这么办!”他转身,对着身后的云、雷二老道,“走,我们回族里。” 方启灵又道:“我们抱朴宫在五境中都架了大型空间阵,天目啸玉受伤不轻,必然会先在凤前家养伤,我们还有时间。” 天目殊玉更是连连点头。 庄云州看了方启灵一眼,就见对方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嘴角动了动,看了看gān劲十足的天目殊玉,最终什么也都没说。 一行人一回到落渊城,天目殊玉便匆匆告辞。 目送他离去的庄云州侧头看着恋人,温声问:“殊玉年纪小,你这般忽悠他?” 方启灵一笑:“他终归是天目族人。云、雷二老那里,伤了天目啸玉无事,若真是要下杀手,他们大概也不能袖手旁观。” 庄云州点头,毕竟是天目族人,谋害目子不是不行,只是后果二老担不起。 以云、雷二老的阅历,恐怕未必没有察觉到启灵的心思。只是事情既然没有拿到明面上说,启灵又把人支开,他们也乐的不知。天目啸玉可能不会杀天目殊玉,但他二人估计是逃不过清算。 方启灵站在城门口,看了看天色,目光柔和的看着庄云州:“我最后踹天目啸玉那一脚留了些东西在他身上,他现在在北境东北侧的百嘉领,时间紧,我先去了。” “我陪你。”庄云州自然不会让他一人涉险。 方启灵摇了摇头:“不用,我一人去反而好脱身,你身旁有左、右二老,目标太大。放心,我会小心行事。若此计不成,还有殊玉那边,方才之言,也不全是忽悠他的。” 庄云州知他说的是实话,神念一扫,将自己储物袋中能用得着的源宝一股脑全都塞给了他,方启灵捧着一堆三代以上的源宝,心中又好笑又熨贴,拉过庄云州抱了一会儿,取出一枚一代‘云’字源宝,瞬间驾云冲入云层。 庄云州担忧的神情终于露了出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城门。 赵祥安静的站在城门守着,待庄云州走近才迎了上去,低声将这几日城中事宜一一禀告:“莎族新圣城的建筑群再有半月就成完工。关于纯灵花的培育人,城中已经选出五百,都是嘴严之人。还有城中新的店铺都在陆续开张,那种唤做‘丝绸’的布料,可靠的织女已经做出了十几种花样,宫内多宝分阁的掌事们来了之后,都很喜欢,下了不少订单……” “另外,这些天陆续来了六家多宝分阁的掌事,现还在城主府等您。只是……”赵祥又往前走了一步,用极小的声音道,“其中有两家掌事对寻不到主事一事有所不满。” 庄云州脚下一错,眯了下眼。赵祥低着头,又退回了原地,跟在几人身后的随从半点也没察觉。 城主府内,六个掌事汇聚一堂,毕登招来一个侍者:“主事可曾回来?” 侍者恭敬一礼:“回大人,尚未听闻掌事大人回来的消息。” “行了行了,你去吧。”毕登不耐烦的挥手让人退下,门刚关上,毕登便重重冷哼一声,抱怨,“宫内派遣检视长老本是体谅,可这检视长老来了近两月,我们居然连一面都未曾见上!也不知长老还记不得自己的本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分头行动 “毕掌事慎言!”一旁的丁余香皱眉劝阻了一句。宫内的检视长老是何等身份,岂是一个小小的多宝分阁掌事能随意质问的? 这个毕登见庄长老年轻,便想摆摆老人的派头,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丁余香念在跟他共事多年的份上,多嘴提醒了一句。 哪知毕登并不领情,反而冷冷斜了一眼丁余香,重重的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慎言的?便是庄长老在此,这话我也是敢说的!” “哦?不知毕掌事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正待毕登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忽而传来一个温润的年轻声音。 门帘被侍候在两旁的侍者轻柔的掀开,一个长相温润俊逸的男子走了进来,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如清风一般和煦。 来人正是庄云州。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庄云州准确的叫出了姓名,毕登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抬眼对上庄云州看似温和实则平静无机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突,不留痕迹的瞪了一眼那未曾提前通报的侍者一眼,转头躬身一礼,声音略显僵硬:“长老——在下并无话讲。” 对方启灵的担忧让庄云州失了一贯的平和,他没再看对方一眼,径直从毕登面前走过去,轻飘飘的道:“如此就好。” 被庄云州给了没脸的毕登低下的脸色yīn沉无比,其他五位掌事起身行礼:“见过长老。” 庄云州还了半礼,在主位上安然落座:“诸位掌事请坐。” 六人坐在下首,毕登不愧为经营一家多宝分阁的掌事,一低头抬头的功夫,脸上就已经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了。 庄云州没有任何客套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诸位掌事可是为了源宝分类而来?” 这出乎意料直白的行事作风让几人有些意外,因从传闻而言,这位庄长老应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才是。可从见面开始,这位庄长老除了长相外,还真看不出什么柔和,反而十分的雷厉风行。 虽于传闻不符,但丁余香对此没有任何想法,直接回道:“正是。往年都是三月之前将前一年收到的五代以上源宝送回宫中,今年分阁收到宫内传话,允我们直接送来长老处。” 庄云州点头:“如此,那就请丁掌事将源宝送来吧,我稍后便开始检视。” 丁余香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刚要从随身带的储物袋中将源宝拿出,就听毕登笑呵呵的道:“且慢。” 丁余香取东西的手停在半空,庄云州抬眼看向毕登,淡淡的道:“怎么?毕掌事现在有话要说了?” 毕登在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挂上了示弱的苦笑:“长老,并未在下不识好歹,要生是非,只是实在是有为难之处啊。” “说来听听。”庄云州淡淡的道。 “是。”毕登维持着苦笑,“长老您应该也知道,各地多宝分阁每年送源宝到宫内检视的时间都是排好的,取回分配的源宝时间也是固定的。” “咱们北境一般是三月前送到,四月中取回,一来一回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这是惯例,因而分阁每年出售计划也都是按照这个步调走,都会提前留下一些源宝保证这两月内不对断了源宝的供应。” “今年因听到长老您要来的消息,我等喜不胜喜,便不再往宫内检视堂送源宝。可大约长老您贵人事忙,抽不开身……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若再不带源宝回分阁,只怕阁中断粮,会影响分阁声誉……” “长老若先接了丁掌事的源宝,那定然是来不及检视其他几阁,我们这些人又该如何呢?” 毕登一摊手,摆出又无奈又可怜的样子望着庄云州。 他一说完,其他四位掌事也忍不住了,纷纷开口:“是呀,长老,毕掌事说的也是我们想说的,源宝之事不能再耽搁了。” “对呀,长老您可不能只偏爱一家,六家都是这般的情况。我等受责难不要紧,可抱朴宫多宝阁的招牌可不能砸了啊!” “长老,您要不还是先检视我们阁的吧。据我所知,其他几阁的几年的收获不错,库存都比我多,并不紧迫,可我们织锦城是真的等不得了!” “什么叫并不紧迫?你又非我,怎知我净月城不紧迫?” 几个掌事当即吵了起来,挑拨的毕登反而老老实实的缩在一边再不发一言,只是从他的眼神深处能看出些隐隐的得意和隐隐的愉悦。 大厅里吵杂一片,庄云州皱起眉头,气息猛然铺散出去,极具压迫的气势顿时压的房内所有人心中一悸,所有的争吵被硬生生堵在了嘴中。 大府主境! 六人惊骇的彼此对视,庄长老今年似乎不过三十岁出头?三十岁出头的大府主境……几人将震惊压在心中,再也没了质疑的勇气,这样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便是将整个北境的分阁都弄垮了,宫内也绝不会重罚,何况只是耽搁了些许日子。 毕登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忿,想到听过的那些流言,心中更加认定了那些流言的真实性。在心中不屑嘲道:果然爹妈给的好就是占便宜,连‘检视长老’这么重要的职位都给出去当作挡箭牌!可见宫内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分阁的死活! 嘴角掀起一个冷笑,毕登垂着头,立时唯唯诺诺的道:“长老莫怒,是我等的错,我等的错!源宝检视一事,不着急,还是待长老有空之时再开始也是可以的。” 如此卑微低下的态度让其他几位掌事不由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愤之心,只是碍于身份,谁也无法明说,只跟着行礼。 庄云州何尝看不出这些人心中的不服气,视线落在一直在不留痕迹挑拨的毕登身上,微微弯了一下眼睛,轻笑:“几位掌事这是做什么?” “我何曾说会耽搁其他五个分阁的源宝检视了?” 庄云州一句话说的几人一愣,织锦城的掌事猛然抬头,惊疑不定的问:“长老您……什么意思?” “将源宝jiāo给我就行了。”庄云州并未解释对自己来说,给源宝分类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是对着织锦城以及其他四位分阁掌事伸出手,示意他们将源宝送上。 几人半信半疑的对视一眼,丁余香虽是其中唯一的女性,行事倒是最gān脆的一个,直接装着源宝的储物袋从颈间拉出,恭敬的递了过去:“劳烦长老。” 有了师范,其他几人方才也跟着动,毕登是最后一个,庄云州深深的看了一眼毕登,起身便朝后厅走去:“掌事们先行坐一会儿。” 毕登被庄云州最后那一眼看的心头一跳,连忙低头喝了一口茶,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庄云州到了后厅,将储物袋一个个打开,眉头一挑,北境的源宝倒比他预料的要少不少,原本他还以为至少要花费两个时辰来处理这些源宝,如今看来只需一个时辰就够了。 就在庄云州专心在后厅处理源宝的时候,前厅中六个掌事并不知庄云州留下他们几人的目的,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毕登因刚才的煽风点火更是心虚,他总觉得庄云州临走前那一眼是记仇了。 六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一时间前厅安静的只剩下茶杯和桌子相碰发出的轻微磕碰声。 终于,最耐不住性子的净月城掌事忍不住低声跟身旁的丁余香道:“丁掌事,你觉得长老留我们是要想做什么?” 丁余香自认行事无差,心中还算淡定,见对方神色惴惴,出言道:“我不知,但应不是秋后算账。” 净月城掌事并不十分相信,丁余香便接着道:“庄长老虽年轻,但我观他可不是无知少年。咱们六个人之中谁是真的在使绊子……”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毕登,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谁又只是单纯的论事,他瞧着呢。遇事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被质疑也不曾勃然大怒,被挤兑也不曾改变脸色……” 毕登的脸色变了一瞬,yīn沉不定起来,额上也隐隐冒出了些汗。 丁余香勾了一下嘴角:“这样的人不是这般小心眼。他将我六人一视同仁的留下来,必是有事。” 丁余香天资不高,但平生看人很准,一番话说到净月城掌事入神,听到最后不由追问了一句:“有事是何事?” 丁余香莫名的瞟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净月城掌事脸色讪讪的坐了回去,心底到底安心了些,也有心情用些茶点了,唔,味道不错。 等了大约大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听到后厅传来开门的动静,心中一惊,连忙整理仪态,正襟危坐。 庄云州迈步进来,手上拎着的正是之前六位掌事送上来装着源宝的储物袋。 他将储物袋搁在桌上,右手一摆:“诸位将自己那一份领回去吧。” “什……什么?”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六个人脸上一阵错愕,怎么刚jiāo上去就让人拿回来呢? 毕登惊愕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问都不曾,便直接道:“长老这是何意?若无暇检视,直言便是,为何要这般糊弄我等?” 这般毫不客气的质问让庄云州皱了一下眉头,声音冷淡了下来:“毕掌事还是看清楚了再说话。” “这还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庄长老要说自己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将我六个分阁的源宝都检视完毕了不成?”毕登因觉得自己有理,格外的气壮,他用视线去看其他五人,想要得到众人的支持。 在他看来,庄云州这般做,就是为了推卸责任。 就在毕登满心以为会有其他人应和的时候,却看见了其他五人的怪异眼神。他一愣,瞧见几人手中都拎着各自的储物袋,顿时一种不妙的预感浮现出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各方出场 五位掌事无人响应毕登的质疑,每个人都不停的用神念的扫视着手里的储物袋,脸上是被震惊道木然的神色,不仅是因为里面已经分门别类将源宝分拣完毕,更是因为那比往年多的一层源宝。 诡异的气氛让毕登心中一凉,喉咙gān涩,额上慢慢浸出了汗珠,却仍不死心的一丝希望,毕竟在不到一个时辰内检视完六个分阁的所有源宝实在不太可能。 “诸位掌事……难道不怕耽搁分阁大局吗?”他哑着嗓子道。 这一句让丁余香从震撼中回神,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储物袋收起,并未理会毕登,起身行至庄云州面前姿态越发恭敬的行礼,道:“余香代白薇分阁多谢长老。” 庄云州温和的摆了摆手:“丁掌事不必客气。我初任检视长老,虽未曾耽搁正事,但到底劳几位等候多时。如今,这一层源宝在我职权之内,就当作补偿吧。” 其他四人也相继回神,喜气洋洋的接连道谢:“多谢长老!” 毕登自这一来一往中终于醒神过来,脸色登时惨白。 “毕掌事。”庄云州转头,毕登不由得想起他之前那个莫名的眼神,心中更是忐忑,原本挺直的腰背弯了下来,僵硬的笑了一下,跌声回应,“在,在。” 庄云州从桌子上拿起最后一个储物袋递过去:“这是新明城的份额,掌事拿去吧。” 黑色的袋绳握在修长白皙的手中,越发衬得这双手如玉雕而成。 毕登一愣,庄云州又往前递了递,他才满心复杂的小心接过来,神念略一扫,就见里面摆着的盒子同样比往年多了一成,并未有因自己的怠慢无礼任何不同。 “多谢长老。”毕登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能深深一礼。 丁余香暗自点头,经过这次教训,毕登只怕对这年轻的庄长老只会敬畏有加。 而且……丁余香看了看其余四人同样心悦诚服的样子,心中对庄云州升起了浓浓的敬佩之心。这才仅仅一个照面,恩威并施之下,就将六个分阁的掌事都收服了,有这等本事,果真不愧是阳明师者看上的徒弟。 ••• 北境西南方 乐旭领 天目啸玉自大阵中凭空出现,狠狠的跌落在院落之中,刚缓过来,便忍不住捂住嘴咳了起来,暗色的淤血从他的手心滴落,那胸腔内的震动又牵扯到胸腹间的伤口,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天目啸玉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神色yīn狠的用力抹去嘴巴旁边的血迹。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天目啸玉将放着耀日莲的玉盒收入储物袋中,看见来人,虚弱的叫了一声:“叔父。” 凤前旭看着亲侄子衣衫褴褛、身受重伤的láng狈样子,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人扶住:“啸玉,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快,快进屋,叔父帮你疗伤。” ••• 乐旭领的边界,一朵云彩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朝着乐旭领的方向飞去。 ••• 着人给天目啸玉治伤完毕的凤前旭望着已经整理完毕躺在chuáng上的侄子,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巨力领那两头熊不是说能轻而易举得到落渊城吗?怎的还弄到这般地步?” 提到落渊城,天目啸玉神色yīn沉,恨恨的锤了一下chuáng边:“都是天目殊玉那个孤子!” 一听事情牵扯到另一个目子,凤前旭便微微皱起眉头,待天目啸玉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他的脸色沉了不少,但到底多活了那么多年,并不想天目啸玉这般行事冲动:“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天目殊玉,只要你入了大公子的眼,天目殊玉日后如何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终究拿到了耀日莲。接下来你便好好在叔父这里养伤,不要随意走动。天目殊玉现在几乎穷途,他必不会坐以待毙。所以,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安静呆着,等时机到了,叔父送你一飞冲天!” “多谢叔父。”天目啸玉笑了一下,而后又忍不住问,“那叔父,时机何时才能到呢?” 凤前旭看着英俊的侄儿,伸手给他理了理被子,微微一笑:“就快了。待今年憩山谷汤出现之时,便是时机成熟之日。” “憩山谷汤?”这对天目啸玉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 “嗯,憩山谷汤。”凤前旭点了点头,“你年纪小不清楚。乐旭东边一个叫做沐汤城的大城城郊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山,我们叫它憩山。” “这个憩山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它却是天泽界其中一条地脉的必经之地。那条地脉每八百年就游动一次,每一次都经过憩山,而此时,憩山脚下便会出现一个谷汤,我们叫做憩山谷汤。” “这谷汤中的热汤水蕴含着最jīng纯的地心火,对于火属性的天族人来说是天下至宝。” “涂山族中有一分枝唤做‘白尾’,正是火属性。” “涂山?”天目啸玉一怔,“那不是北境主……” 凤前旭含笑点头:“北境主乃是涂山族最稀有的‘银尾’一脉,而同他血统最近的便是这‘白尾’。白尾族有一长老,唤名皎月暇,修为即将突破七尾,这憩山谷汤的出现她必然不会错过。” “可那憩山……” “十年前,叔父我已将憩山买下。”凤前旭挑起眉头,眼中全是运筹帷幄的野心,“半个月后,就是憩山谷汤出现之时。” 天目啸玉眼神一亮,一下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兴奋的恭维道:“叔父英明!” 凤前旭被侄子狗腿的表情逗得笑起来,还没再显摆显摆,就听他侄子来了个转折:“只是,听闻大公子素来深居简出的,这位‘皎月暇’长老真能把我们引荐给大公子吗?” 凤前旭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当你叔父是傻子吗?会做这般没把握的事情?” 天目啸玉见此,连忙笑着赔罪:“叔父自然是算无遗策,我这不是好奇嘛?” 凤前旭弹了他一个脑袋瓜,见侄子露出傻不愣登的笑才消气开口:“这是北境辛秘,你听过就罢。” “——大公子的生母就是白尾人,这皎月暇按辈分来说,正是大公子嫡亲的姨母,引荐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天目啸玉心中大定,眉角眼梢都是兴奋的色彩。 凤前旭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咱们凤前家已经近两千年没再出过目子。叔父一定会把我们小啸送上目者之位的!” 天目啸玉信赖的看着叔父,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体内的伤还要修养一段时间,躺下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 时间飞逝,天目啸玉的伤势有凤前家药师的调理,恢复的十分迅速,而回族内打听消息天目殊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也终于得了些许眉目。 他派出一个送信使者,着人连夜将消息送回了落渊城,庄云州接到天目殊玉的加密石,眉头便挑了起来:“涂山族白尾分枝长老,皎月暇,生平最爱华服美衣,搜罗各族珍奇首饰。” 随手将信石毁掉,庄云州弯起眼睛笑了。 若论起华府美衣,珍奇首饰,又有什么能比得上种花家数朝数代的积累呢? 庄云州唤来城内的织娘和匠工,分别将两个留神石jiāo了出去:“集全城人力,一日之内,我要看到这里面的东西。” 织娘和匠工接过来神念一扫,惊艳的神色一闪而过,当即拜下:“小的定当竭尽全力。” 庄云州点头:“不需吝啬花销,所需之物皆可从城中内库取,我会同赵城主讲明。” 两人眼神亮起,激动的大声应道:“是!”这样不计成本的放手为之的机会也许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定要好好把握! 送走织娘和匠工,庄云州又唤来赵祥,紧锣密鼓的将落渊城接下来的事物进行了jiāo代,又亲自找到阳明,第一次开口要了不少财物,将能做的所有准备都做完后,他带着左、右二老飞速的赶往乐旭领。 ••• 是夜,弯成一道极细月牙状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彩遮住,整个凤前府上除了回廊上的宫灯再也没有旁的光亮。高大的屋檐下,忽而一片青草毫无预兆的贴在了地上,似乎被人踩踏,但若看去,却又见不到任何身影。 巡夜的护卫迈着轻巧的步子经过,不知怎的,心中忽觉有些不太对,然探查半天也没发现问题,只得再次启程。 握着一代‘隐’字源宝的方启灵瞧见侍卫远去的背影,无声的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被他不小心踩到的小草,‘生’字源宝微微散出些几不可察的气息,那几株弯腰的小草便似得了仙露般,站直了腰。 满意的点点头,方启灵朝着天目啸玉所在的院落小心的摸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两方斗法 这是凤前家最好的一处院落,门口两颗圣普香树的枝条相互jiāo织勾缠,一左一右站在别院的大门口,形成了天然的方形院门,风一chuī便有淡淡的香气散发出来,这香天生就有凝神静心的功效,是助人修炼的上好宝物。 院子里点着柔和的灯,五步一岗,十步一侍女,不算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一个庭院内夜间至少守了二三十号人。方启灵悄无声息的走过这些护卫和侍女,来到了主人的正屋外。 他目光锐利的在这一排排窗上逡巡,心中默默的数着数字,然后视线落在其中一扇上。 方启灵身形轻灵的落在这扇窗旁,闭目,源力凝聚到耳朵,侧耳倾听。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人沉重浑浊,修为不高,另一人呼吸悠长,只是偶尔略带些梗塞,正是受伤后未曾大好的表现。 他直起身子,抬头望向天空,神念微动,三枚源宝便从储物袋中落了出来,被他轻巧的夹在指缝间,一枚是‘云’,一枚是‘水’,最后一枚则是‘风’。 神念自眉心散逸出来,将他所站之地细密的包裹了一圈,确保任何一丝源力波动都不会透出后,方启灵抬起手,绵延而悠远的源力以一种温和又霸道的方式涌入‘云’内。 一朵厚重而庞大的云彩在凤前家上空悄无声息的飞速凝聚起来,因今晚本就是一个多云的夜,哪怕有侍卫抬头看,这朵云彩也半点儿没引人注目。 潺潺的源力落入‘风’字源宝内,方启灵的神念铺散出去,带着这股风缓缓搅动了凤前家周遭百里内的空气流动。 庭院中的树叶沙沙的动了起来,微冷的夜风悄悄卷起了侍女轻薄的衣裙,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风便稍显猛烈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守在院落中的侍女便能明显的感受到空气中的水汽悄然浓了起来。 守在大门口的一个看上去年长些的侍女抬头瞧了瞧天空上凝聚而来的乌云,伸手感受了一些越发大起来的风,眉头微微蹙起,冲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侍女招了招手。 “看着天色,恐降大雨。去,外厅点一炷凤阳,驱驱水汽,免得让这水汽gān扰公子的睡意。” 小侍女应声低头行了一礼,便匆匆而去。 风又大了一些,杂乱的风声chuī动树叶,动静越发噪杂。忽而,雨水犹如落下悬崖般一下子从天上倾倒下来,哗啦啦的拍打在地上、树上。 那一瞬间改变的声贝让众人的耳朵无法这般快的适应,产生了一刹那的空白。无人注意的瞬间,主人卧房的窗户悄无声息的开了又眨眼间关上,被神念封锁的严严实实的地方,连半点儿风都没有投进去。 屋内一片寂静,宽阔大chuáng上,半遮掩的幔帐后,一个人影静静的躺着。在chuáng边不远处,一个侍女侧身卧在软榻上,昏huáng黯淡的灯光洒在chuáng尾,在满室的馨香内,熏出了一片奢侈的气氛。 方启灵的jīng神绷紧到了极致,他一步一步的接近chuáng边,神念细密的探寻着屋内的每一寸角落。 一抹疑惑飞快的自他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但门外侍女渐渐接近的脚步让他无暇细思那一闪而过的感觉,方启灵飞快接近chuáng边,闪电般的伸出手,对着chuáng上人的眉心一点。 庞大的源力和神念冲击瞬间将对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没有任何意外就这般轻易的完成了既定的目标,方启灵的心却猛然一沉。 不对! 来不及尽管五官长得足足有八成相似,躺在chuáng上的人根本不是天目啸玉! 方启灵急急退走,出了内厅正巧跟着进来点香的侍女一同混出了房门,很快,一朵云彩在神念的遮挡下冲天而去。 就在他逃脱的瞬间,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在凤前家响起,明亮的灯光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整个凤前大宅都‘醒’了过来。 二十几道身影自大宅中窜了出来,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追踪而去。很快,几头飞行异shòu跟着冲天而起,朝着方启灵的方向追击而来! ••• 皎月暇躺在足足能盛得下数十人的步撵上。被八个长相英俊,个头相当的青年抬着,悠然的掠过山野。 轻薄美丽的幔帐挂在步撵四角,将里面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在幔帐上隐约看见阳光照出的些许yīn影。 赤•luǒ着身躯,唯在关键的部位盖着雪白的轻纱遮挡的皎月暇将头枕在侍女柔软的大腿上,一头青丝如瀑散落在雪白的丝被上,闭目享受着侍女的服侍。 五个长相各有不同的美丽侍女围在她身旁,十双细嫩的小手轻轻的沾取放在旁边罐子中的液体,然后轻柔的涂在她的娇躯上,小心又细腻的推开。 享受着侍女们温柔呵护的皎月暇舒适的喟叹了一声,慵懒的启唇:“栾娘,离沐汤城还有多久?” “回小姐,还有半日脚程就到了。” “嗯。叫他们再快点,不要误了晚上我沐浴的时辰。”皎月暇闭着眼睛,“此次憩山谷汤现身,大公子也是要来的,我定要用最好的一面见他。” 提到大公子,栾娘的眼神悄然明亮了些,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大公子果真要来?” 皎月暇颔首:“憩山谷汤八百年一遇,好处颇多,自然不容错过。况且……” 天目族所说的耀日莲若是真的,那可是双喜临门,大公子有苏煜自幼同母族走动不多,连带着她这个姨母在涂山族的地位也是只是一般。若此次能献上耀日莲,说不得能拉紧同大公子的关系。 想到这里,皎月暇吩咐了一句:“到了烟朦胧,下个帖子到天目族的凤前家去。” 栾娘恭声应道:“是。” 就在皎月暇到了别院烟朦胧的这段时间内,庄云州一行人也踏入了沐汤城,入住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一边寻找方启灵的身影,一边寻求机会求见皎月暇。 然而机会没等来,却先行得到了一个让庄云州心焦的消息。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天目族凤前家被贼人闯了进去,废了二十三公子!” “二十三公子?凤前家还有个二十三公子吗?” “听说是个极不受宠的——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凤前家啊!号称龙潭虎xué的凤前家!家主之子居然都能悄无声息被废,最后居然让凶手跑了!” “听说是个灵族人。凤前家先后派出了四、五波人手,不是被他反杀,就是被他逃走,简直丢了大脸了!” “何人这般厉害?!”听的人满心震惊。 “不知啊!”对方的反应让爆料的人十分有成就感,于是压低了声音再爆一料,“说是带着面具,所以现在连面貌都无人见过。不过,倒是有人说这人似是几个月前灵族昙花一现的天才‘暮云’。” 庄云州放下手中的茶杯,面色如常的站起来,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眼中厉光一闪,一条漆黑的藤蔓瞬间出现,朝房内凶狠的扫去。 一只手从廊柱旁伸了出来,牢牢的接住那藤蔓,熟悉的声音中满是熟悉的笑意:“怎的这般热情?” 庄云州一怔,眼神瞬间柔和起来,凶狠的藤蔓随着主人的心意也变得温顺起来。 方启灵从廊柱后绕了出来,脸色带着仿佛大病后的不自然苍白,庄云州见状心中一急,忙将房门关上,三两步跨了过来,一把将人扶住:“你受伤了?!” 方启灵顺势倒进对方怀里,将脑袋搁在人家肩膀上,小小的点头,十分不要脸的撒娇起来:“可不是嘛,好疼的。这些日子我东躲西藏,连饭都没好好吃过。” 庄云州一听,更心疼了,又是给治疗,又是给点吃的,忙得团团转。 方启灵反坐在椅背上,目光温柔的看着恋人,很是享受此时的气氛,崩了这么久神经终于能稍稍松快了一些。 他们两个是甜蜜了,可苦了一直跟着庄云州的左右二老,年纪一大把了还得看小年轻腻腻歪歪,实在有些难为人。 左婆婆忍不住使了一个眼色给右老,右老忙摇了摇头。左婆婆又是一个瞪眼,右老无奈,右手卷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成功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正事要紧。” 庄云州这才意识到左右二老的存在,略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道:“右老有理。” 方启灵遗憾的垂下眼,再睁眼后已经是一片正经,他挺直脊背,沉沉道:“凤前旭是个狠人,居然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侄子的替身,他们长的有八成像,我不查之下,漏了端倪。不过,我带着面具,现在外面都在传是‘暮云’gān的。” “对方肯定怀疑我们,接下来不管做什么都要倍加小心。” 方启灵三言两句jiāo代了这些日子的事情,庄云州便将天目殊玉送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涂山族的白尾长老?”方启灵挑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眼,“她已经到了。” “到了?” “嗯。”方启灵点头,“沐汤城东北方有一私人别院,名叫烟朦胧。这些天和凤前家的人周旋时,偶然从他们口中知道的,涂山族一个大人物来了,还下了帖子给凤前家。” 左右二老脸色凝重起来:“被凤前家抢先了!” 方启灵又道:“这还不是最遭的——皎月暇来此是为了不久后重现的憩山谷汤。” “而憩山,十年前就姓了凤前。”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斗 左婆婆用力杵了一下拐杖,神情凝重:“看来凤前家的局在十年前就已经开了头。” “那该怎么办?”右老拧着眉头,“憩山谷汤乃是八百年一次地脉上浮才产生的天赐神物,对于体质属火的天族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涂山白尾一支正是火属性啊。若真让她给天目啸玉引荐大公子成功,那可就糟了。” 庄云州沉默不语,蹙着眉头思考,终于他抬头望向方启灵:“离憩山谷汤出现还有多少天?” “按照资料记载,憩山谷汤出现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就再每年五月的月圆之夜,从它出现到消失一共十日,再见就是下个八百年。”方启灵在此之前偷偷溜进过沐汤城的府库,里面的城志中记载过憩山谷汤。 “五月月圆……”庄云州沉吟,“那就是说还有半月,唔,这样的话,时间应该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方启灵挑起了眉头,庄云州回了他一个柔和的笑容:“稍后就知道了。” 看恋人半点不慌乱的样子,方启灵心中便忽然有底气了,他松了紧绷的肩膀,重新趴回椅背上,懒懒的笑:“那我便等着了。” 沉重的话题不知为何一瞬间又变得黏黏糊糊起来,左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gān脆的退了出去:“若无事,我二人便回房了。” 庄云州起身:“我送二老。” “不用。”左婆婆拒绝,又叮嘱,“长老还请多警惕,遇事便示警,我二人就在两旁。” 庄云州笑:“多谢婆婆关爱。” 门被关上,庄云州回身就见方启灵脸色比刚才还差,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见自己回身,还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可算是能两人单独相处了。奇怪,这才几日没见,我怎么就这么想你呢?” 满心的担忧都被他逗的没了,庄云州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送到chuáng上躺着:“都没力气站起来了,还要说这种俏皮话。” 方启灵体内的源力枯竭,识海中罡风肆nüè,搅动着神念,疼的说话都有些费力,他有些撑不住的半闭着眼,拉住恋人的手握住:“是实话。” 庄云州手中浮现出柔和的白光,‘生’字带来的力气渐渐充盈在体内,方启灵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忽而开口:“若此次落渊城一关过不去,不要硬撑。” 庄云州怔然,侧头看着闭上眼的恋人。 方启灵脸上满是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残酷:“北境大公子的势力不是我们、不是抱朴宫、甚至不是灵族能抗衡的。若什么都试了还是无力回天,我便护着你逃。” “莎族、落渊城于我来说,都比不上你。若他们要怨恨,尽可恨我。” 这是要将恶果扛自己肩上啊。 庄云州心中震动,他柔和了眼神,低下头,手上源术不断,清晰又坚毅的回他:“不,我一定要见到大公子。皎月暇这条路若走不通,那就换条路,总能寻到另一条可以走的路。” 要见大公子,就要留在北境,若事情真的走向最坏的方向,这就太危险了。 方启灵睁开眼,蹙眉看他:“你不要意气用事。” 庄云州笑了一下:“师父将我带回抱朴,包容我、教导我,宫主和掌宫长老们任由我取走两枚祖源,我却未能有所回报。启灵,放弃落渊城,这事是不成的。” “此恶事一开,恶果便会紧接着而来。日后,还会有何人敢来我抱朴门下?” “你放心,我不会硬碰硬的。我已同师父jiāo代过,若真无力回天,宫内会先将落渊城之人迁出北境。待日后找到机会,再把落渊城拿回来。” 方启灵听他这般说,也算是稍稍放下些心,最起码不是完全的不顾自身安危。 温暖的源力不断的滋养着他虚弱的身体,伤药的药力被催动开,识海的疼痛也在减弱,方启灵缓缓的眨了眨眼,困意席卷,qiáng撑着要求:“不论如何,你要多顾着自己。我们且不说感情,只你掌握的东西,便也决定了你的安危远远大于落渊城和莎族。” “灵族相较于这些大族来说,太弱小了。你带来的东西,能改变一个族群。所以,你要记住,你的生命是第一位。若宫主在此,也会做同样的决定,抱朴宫、阳明师者甚至是我,都比不上你的性命。” 庄云州静静的听着,从宫中出来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明白了‘弱小’本身在天泽界就是罪恶,因为弱小,乐娱城就能围困灵族人百年以作驱使,莎族随时可以被放弃,落渊城旁落,城民被欺压,天目族一个不过大府主的目子就能搅得整个抱朴宫都如临大敌…… 他入神的想着,心中一直迟疑着彷徨着的念头终于坚定了下来。 方启灵轻柔的呼吸声在身畔响起,庄云州侧头看向他的睡颜,轻轻给他掖了掖被子,翻身躺在他身边,侧身看他,他要找到大公子的目的还有一个未曾对任何人明说。 传说中能完美修复破碎识海的神物有三:先天源母神气、修灵复原丹、宝灵草母株中的源髓液。前两者,一为传说中的东西,二丹方早已失传。唯有三,宝灵草母株,就种在北境主的药园中,作为补足北境的大公子先天不足的一味药材正等着成熟。 若能见到大公子,亲自判断他的身体问题,说不准能找到解决他身体问题的‘字’,若是这般,不但此次天目之危能解,说不得还能得到宝灵草母株。 ••• 素来以服饰华美闻名整个乐旭领的沐汤城中近来出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成了近日城中最热门的事情,人们口口相传,不论是谁,只要是同友人见面时都会不由自主的问上一句:“诶,听说点翠楼的那事了吗?” 点翠楼,一家破旧的灵族成衣店,每年都挣扎在关门的边缘,若非价格便宜,在下等人那里还有些生意,早就开不下去了。 就这么一家成衣店,近日居然挂出了一块招牌,说做出了举世无双的衣裙,会在七日后拍卖。不仅如此,居然还送了战贴到沐汤城最好的成衣店晚霞阁。 这本来就是一场笑话,谁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店主失心疯。可谁承想,点翠楼的店主亲自去了晚霞阁后,晚霞阁居然真的应战了! 这可就真的让人稀奇了。 难不成那破到已经不能再破的点翠楼居然真有能媲美晚霞阁的衣裙不成?一下子,整个沐汤城都好奇的不得了,到点翠楼和晚霞阁打听消息的人是络绎不绝,连带着这几日的流水都涨了好几成。 这可让原本对晚霞阁掌柜接下战贴而感到不满的店中他人闭上了嘴巴。 点翠楼正是抱朴宫按在乐旭领的一处暗桩,作为店主的暗子本就不会经营,这点翠楼作为城中成衣店中的笑话,每日勉力经营,差点把这处情报点经营没了。 如今庄云州一来,这连番的操作瞬间就将点翠楼的名字跟最有名的晚霞阁连在一起,顺带拯救了半死不活的店铺,可让暗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差点儿泪洒当场,终于,他不用担心成为抱朴宫中唯一一个因为不懂经营而被撤离的暗桩了! 因此对于庄云州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点翠楼挑战晚霞阁的消息传遍整个沐汤城时,他gān的格外卖力,效果也是格外显著。 皎月暇作为走在天泽界时尚前端的人物,每年白尾一族分配下来的化用,大半都被她用在了装扮上。沐汤城华服的名声,她多少也是听过的,因而一到沐汤城便着栾娘大肆购买了一番。 烟朦胧虽是城外别院,但耳目十分灵通。等着憩山谷汤的时辰也是无聊,栾娘便将此事当成笑话讲给了皎月暇听,正嫌烦闷的皎月暇果真起了兴趣。 到了点翠楼和晚霞阁的‘斗衣战’这天,一鼎华美的轿子从烟朦胧的大门中抬了出来,悠悠然的入了城。 庄云州坐在高高的酒楼厢房内,打开窗户,远远看到那鼎格外奢靡美丽的轿子,轻轻勾起了嘴角。 “点翠楼、晚霞阁斗衣战,开始!首先有请晚霞阁。” 楼下典仪洪亮的声音响彻整条大街,晚霞阁的掌柜击掌,立刻有两个伙计小心的抬着被红布盖着的椅子上前。掌柜亲自走上前去,拽住那布的一角轻轻拉下。 一道仿若初生晚霞般温柔的红光轻柔的浮现在众人眼前,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裙,垂着头,黛青色的头发松松用黑绳系着,一朵娇艳的红色大花别在耳后,明明是艳丽的一身,在她身上却只见到温柔,仿佛是太阳落日前最后的留恋,让人心中无限温暖。 然而阳光一照,那让人感觉温暖的红似又变了一个样子,红的仿佛天上燃烧的火,方才端庄的女子霎时又变得娇媚无比,明明连表情都未曾变动,仅仅是衣裙颜色的变化就让一个人的气质有了这般大的不同。 “此裙选取十二中不同的珍贵丝线,每一种的红色都是千挑万选,经过不同的排序才制呈现出这样的色泽,其中一种更是已经绝种的赤丹霞。而它能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就像天边千变万化的晚霞。我晚霞阁之名也是来源于此,此裙是我晚霞阁的镇店至宝。” 抽气声、赞叹声此起彼伏,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这深深浅浅不一的红迷住了,晚霞阁的掌柜脸上的笑容不由更深了。 皎月暇看着那件美丽的衣裙,眼神也是一亮,轻赞道:“漂亮。” 这般成色的衣裳也能排得上她所有衣衫中的前十了,这让皎月暇对让晚霞阁答应应战的点翠楼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中的期待不由上升了许多。 待众人欣赏够了后,典仪终于再次开了口:“有请点翠阁。” 第一百九十七章 目的 点翠楼的掌柜右掌平伸,手心宏光闪烁,一把通体狭长的剑出现在他手中,就在众人不知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只见掌柜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剑竖起,伸出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应和着清越的剑鸣声响起的是悦耳的铃铛声,轻薄如雪的薄纱从天上横飞而下,越过众人的头顶落在地上。 “快看天上!”有人指着天空惊讶的喊道,随着这一声,众人不约而同的仰起了头,皎月暇看清对方样子的同时,原本斜靠着的身体缓缓坐直了。 一朵小巧可爱的祥云停在半空中,只见一女子柔顺的青丝高高弯起梳成发髻,头顶斜插着一只从未有人见过的秋蝶无笙琪霜步摇,赤•luǒ的脚腕上带着一串红绳金铃,顺着那铺就的薄纱缓缓而行,每行一步,头上步摇的流苏便摇动一下,脚上的铃铛便轻灵的一响。 她的眉心贴着淡色梅花钿,身着一身飘逸的黛青色齐胸襦裙,用轻盈的蝴蝶恋花锦缎系在胸前,苏胸稍露,外披一件白纱笼,宽大飘逸的纱笼在隐隐透出洁白的皓臂,臂弯中轻轻的挽着宽大的缠枝披帛。 那襦裙上有着万千花草缠绕,不同于传统的写实系神念印染法,这条裙上的万千花草皆用颜色不一的浅色丝线穿织而成,姿态各异,明明不似真物,却让人一眼瞧上去便有说不出的飘渺写意之美。 再说那外罩的纱笼,不知用何种异shòu的绒毛穿织,竟在正背上绣着一只姿态华丽的白狐。 明月、花枝、懒懒而卧的白狐,这画面和谐而美妙。那白狐身上的每一根毛发似真又似幻,九条华丽的长尾自然竖起,朝不同的方向伸展,身体上空的花枝又同前方的襦裙正好完美衔接,和谐美妙极了。 那女子在空中停了一瞬,轻盈的转了个身,复又乘着风款款自空中而下,轻薄的纱裙随着清风摆动,衣裙上的花草并白狐竟像是活了一般,白狐的九条长尾摆动,花草随风而动,姿态慵懒中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自在之美,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神女一步步自上天落入凡间。 场上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只能微张的嘴看着那女子轻移莲步一步步的落到地上,当她赤着脚踩在地上来到众人面前的瞬间,人群中不知何人发出了一声可惜的喟叹声,彷如在感叹仙人坠落。 这一声叹也成功让众人回神,晚霞阁的掌柜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再也不用说什么,结果已然分明。同样身为女子,不需旁人说,她自己就能体会到这一身对天下女子的吸引力。 点翠楼所制成的这一身衣裙是天泽界从不曾有的样式,已经是开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飘渺风格,况且它不仅仅只是衣裙,甚至有了搭配的新式发型,甚至于与之相匹配的美丽首饰,更有新的妆容……这已经不止是衣衫之变革,更是女子所有装束的变革! 晚霞阁的女掌柜想到自己能见证这一刻的诞生,甚至也许能参与其中,内心就忍不住热了起来。 “这一场,我晚霞阁,认输。”女掌柜不是输不起之人,不需再由其他同行点评便gān脆利落的认了输。 她大气的笑了笑,走到点翠楼掌柜身前盈盈一拜:“掌柜十年磨一剑,如今可让我们大吃一惊,小妹佩服的紧。不知掌柜稍后可否拨冗一聚?” 这一股làngcháo,今日既已陷于人前,便再也阻挡不了,还不如早早顺势而起,推它一把!晚霞阁的掌柜心中念头一转,冲点翠阁掌柜笑的越发和煦。 晚霞阁掌柜起了一个头,城中其他制衣店也跟着而来,一瞬间,点翠楼掌柜便被人为了个水泄不通,从来了沐汤城就没有这么风光过的暗子差点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要是能跟这些大店搭上关系,他的情报收集该比之前容易多少啊! 皎月暇目光灼灼的看着那身衣裙,玉手伸出步撵轻纱,冲着栾娘轻轻招了招手:“去,今日我要看到那衣衫挂在我的衣柜中。” “是。”栾娘躬身行礼。 步撵平缓的升起,八个英俊男子抬着步撵回身,朝着烟朦胧的方向飞速而去。 坐在酒楼厢房内的庄云州勾起唇角看着那并未跟着一起离开的涂山白尾侍女,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放下几枚源珠,起身离开了酒楼。 ••• 栾娘顺着路人的指点很快便找到了点翠楼的店址,看着开在小巷子里的破旧小店,站在门口左右看看,实在有些迟疑,这么个小破店,真的能做出方才那种美轮美奂的衣裙吗? “客人可是要制衣?”就在栾娘还在怀疑的时候,屋内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门口的帘子被掀开来,一个长相让人眼前一亮的灵族人探出头来,眉目俊逸,含笑的样子让栾娘都忍不住小小惊艳了一下。 他身上穿着一套从未有人见过的男装款式,宽大的衣袍松松的披在肩上,长发松散的在背后扎着,一片风流自在的样子,栾娘从他的衣领看到腰带,以及腰间系着的琅嬛玉佩,这种独特的味道一下子就让她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寻错地方。 “自是要制衣。”栾娘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一走进去她的眼神便一下子亮了起来,这铺子的墙上共挂着四套衣裙,每一套都美轮美奂,有的端庄大气,有的华丽异常,有的温婉柔情…… 这些衣裳竟都不同于先前斗衣时所见的那一套,也都是天泽界从未见过的款式! 栾娘略吃惊的张了张大了嘴巴,随即兴奋的一挥手:“这些我全要了,你出个价吧!” 面对这样豪气的大主顾,庄云州却并未露出兴奋的样子,反而微微一笑,进步一推荐:“这些衣裙若是能搭配上相应的发式、妆容,才是极好的。姑娘可要先瞧瞧我店中的首饰?” 栾娘身为皎月暇的婢女,这样的事根本就不需要请示便能自己做主,她家主人对世间一切美丽的衣裙和首饰都有这无与伦比的兴趣,显然那女子头上的首饰自然不在例外。 “可。”栾娘矜持的颔首,庄云州缓步行至柜台,取出一个百宝箱。 这箱子上用极jīng湛的雕工雕琢着姿态各异的异shòu,或坐或卧,或躺或立,栾娘见着它,眼神就是一亮,不由矮身好奇的看去,就见那一头头凶残的异shòu缩小了无数倍后经显出一些别样的可爱来,不由赞道:“你们这处的东西果然与别处不同,连个盒子都这般jīng致。” “姑娘廖赞了。”庄云州用造型小巧的小铜钥匙轻轻一拧,同时抽出一丝神念引入锁眼,才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庄云州握住表面上看上去毫无瑕疵的盒子微微用力,就见最外层的盒子裂开了一条细缝,轻巧的朝两边滑去,而后犹如拨开的栗子一样打开,露出里面一层层的小抽屉。 庄云州抽出第一层,之间里面放着各式的簪子,有镶宝石碧玺花簪、金镶珠石点翠簪、嵌宝石点翠花簪等十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每一种用的都是上好的宝石,更有不同的功效。 栾娘眼神已经看直了。 庄云州一笑,又抽出第二层,里面放着各式的钗,有:阳五凤挂珠钗、金雀钗缠枝钗、三翅莺羽珠钗、镂空雕花水晶钗等等,又是十几只,更加多彩绚丽。 他又抽了第三层,里面放着的正是步摇,晶石、玉石、金丝、银丝制成的流苏铺着,流光闪闪。 梳篦、钿子、头花、戒指、项圈、玉佩、香囊、手串、手镯、金约、领约、胸花……庄云州一口气抽了十二层宝匣,琳琅满目的摆在栾娘眼前。 各种名贵首饰让栾娘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按住不住跳动的胸口,一个劲的盯着,看的目不暇接。 庄云州略带歉意的笑:“我家还有一些成套的饰品尚未找到合适的材质做出来,这些姑娘且将就看吧。” 竟还有成套的?!栾娘被他的话换回了心神,兴奋的道:“你且说什么材质,只要你说得出,我便能寻来,你只管做,做出来连带这些我也全要了!” 庄云州听了,低声笑了两下,赞道:“栾姑娘果然豪气。” 栾娘被他这一声称呼喊得脸色瞬变,警觉的同他拉远了距离,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庄云州并未上前,只躬身一礼,笑道:“在下抱朴宫检视长老庄云州,见过涂山栾姑娘。” 抱朴宫?栾娘见他这般礼敬之姿,多少放松了些,仍带着些警惕的问:“若无意外,此次‘斗衣战’是你舍得局吧?为何要引我至此?” “正是。”庄云州正色,“我并无恶意,不过相求皎月长老垂身一见。”他挥挥手,接连几个盒子出现在柜台上,“素闻长老喜爱装扮,还请栾姑娘代为引荐,这些正是在下献给长老的见面礼。” 他又令挥出一个百宝匣:“女为悦己者容,这一匣子就赠予姑娘,今日惊扰姑娘,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姑娘勿怪。” 栾娘定定了瞧了他半晌,终于挥手收了柜台上的东西:“我回去需问问长老,你且等着消息吧。” “送栾姑娘。”庄云州亲自给栾娘打帘,送她出门,栾娘走出几步,忍不住回身又瞧了一眼,才回了烟朦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公子到来 “哦?灵族抱朴宫?”皎月暇躺在铺满了名贵花草热汤中,听到栾娘的回复,掀了掀眼帘,侧头看向栾娘,“那人可说了求见我的理由?” 栾娘单膝跪在池边,摇了摇头:“未曾,只让我将礼物带回来献上。” 皎月暇伸出修长的腿撩了一下水:“呈上来吧。” “是。”两条长尾自栾娘尾后伸出,拉过一张宽大的矮桌,衣袖一挥,庄云州送来的几个造型各异的百宝箱便出现在桌子上,栾娘学着他的样子将盒子一层一层的打开,皎月暇本来还漫不尽心的表情,随着栾娘抽出几个匣子后一下子就变了。 她从汤池中起身,手一扬,放在一旁的衣袍便顺着她的手飞了过来,绕着她的娇躯一周,裹着衣袍的皎月暇踏出汤池,吩咐:“将这些带回我的房间。” 此处热气遮眼,太过cháo湿,既不能好好观赏,本身的环境对这些小可爱也不友好。 栾娘低头偷笑了两下,连忙把首饰收拾好,跟着去了皎月暇的寝厅。皎月暇任由两名侍女拿着柔软的软布擦gān净她身上的水珠,又挥手止住另一个想帮她擦拭头发的侍女,头微扬略甩了两下,就见那濡湿的头发飞快的变得gān燥起来。 为她擦拭头发的侍女闻言吃惊的抬了一下头又飞快的低下,平日里长老担心源力会损伤自己的秀发,从来都不肯用源力直接烘gān的,今日怎的……? 栾娘见状,就知皎月暇对那些首饰是真的喜欢,十分贴心的将先前在店中看到的那四套衣裙取了出来:“长老可要先试试这些?” 皎月暇眼神一亮,在四套不同造型的衣裳上逡巡了一圈,最终指了其中一套:“就选它吧。” 栾娘应声,将这淡粉色的曲裾深衣取下来,按照庄云州教的方式给皎月暇穿上,宽袖紧身的绕襟深衣几经转折,绕至臀部,用略显深的桃粉色绸带系束住,身躯玲珑,既能显出身姿的曼妙,又别有一番飘逸之色,皎月暇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催着栾娘将那首饰盒重新打开,一样一样的试戴起来。 虽有了合适的首饰和衣裳,但皎月暇却忆起那女子脸上的妆容来,总觉得现在脸上的妆同身上的衣裳并不是很相称,栾娘察言观色,想起店中眉目如画的男子,不由轻声道:“这衣裳似开了先河,又似被埋没的遗珠。若长老着实喜欢,不如招那人来问问。” 皎月暇有些犹豫,肯花费这般心思来求见,所图定然不小,可她悄悄这琳琅满目的首饰,又听栾娘将还有更好的未曾得到,总是心有不甘。 最后,她终是道:“也罢,那就现在请他来吧。” “是。” 栾娘的去而复返让庄云州微微吐出一口气,勾唇随着他而去。 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未曾从烟朦胧出来,连左右二老都因为对方的要求不得入内。 方启灵在客栈中枯坐等了他一天一夜,直到第三日早上,庄云州才含笑而归,左右二老连忙迎了上去:“长老,如何?” 庄云州点点头:“皎月暇答应帮忙把我引荐给大公子了!” “太好了!”左婆婆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只要能见到人,最少还有一线生机。 给皎月暇的女侍们讲解了一天一夜妆容的庄云州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 烟朦胧内,随侍皎月暇的五个贴身侍女这几日忙的不可开jiāo,不仅要服侍皎月暇,还要在私底下拼命练习前两天学习的新妆容,着实忙的天昏地暗。 而这一日却格外不同,烟朦胧的灯从半夜就开始亮了起来,院内人声鼎沸,皎月暇放弃了自己睡觉养肤的大好时机,亲自坐在院子里将一众仆从指挥的团团转:“我方才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若让我知道有哪一点出了纰漏……哼!” 这一声轻柔的‘哼’着实让大院中满满当当的仆从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低着头拼命的回忆方才主人所说的话,刻在心中半点儿不敢怠慢。 烟朦胧这番大阵仗在有心人眼中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消息传到凤前家,凤前旭只略思索了一秒眼神便噌一下亮了,大公子来了!定然是大公子来了! 身为涂山族离北境主最近的一脉长老,又有那样隐秘的身份,能让皎月暇这般严阵以待,小心翼翼接待的还有谁呢?况且憩山谷汤对那一位的身体也是有些许好处的。 越想越觉得可能,凤前旭也坐不住了,连早膳都顾不得用,亲自驱使异shòu奔至憩山别院,将别院中的一应器具全部更换了一遍,任凭花用再多再名贵的材料眼也不眨一下。 烟朦胧和凤前憩山别院整整忙碌了两天后,庄云州也瞧出了些端倪,略思虑了一会儿,他便果断备着打造好的成套的头面和衣裳、鞋履、另有双面绣刺绣屏风摆件,香炉,花器等,投了拜帖给皎月暇。 而就在他出发的不久前,一辆外表看起来极其低调的车架停在了烟朦胧的门口,车架上主人连车夫并侍卫也不过五人,看上去跟奢华的烟朦胧极不相称,然而又有谁知道,这一行人中除了主人外的任何一人都能轻松的吊打世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修者? 烟朦胧的正门从内打开,皎月暇穿着新衣,带着新首饰,脸上画着新的妆容从里面迎了上来,身姿婷婷,别有一番端庄的气质。 这同有苏煜为数不多见她的时候大不相同,见有苏煜从车架上下来,皎月暇便拜了下去:“见过大公子。” 有苏煜上前两步,止住她的拜见,笑道:“长老快起,不必这般外道。”待皎月暇站稳,他顿了一下,又赞一声,“长老今日装扮格外好看,让人耳目一新。” 皎月暇心中一喜,连带着对庄云州也多了几分好感,她开心的笑着:“大公子廖赞了,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入内歇歇吧。” 有苏煜点头,烟朦胧的大门‘嘎吱’一声关上,惊起了一群鸟雀,其中一只很快脱离族群,朝着凤前家憩山别院飞去。 将有苏煜及其随侍人员安排好,皎月暇才算是闲了下来,而就在此时栾娘手中捧着两份石帖跟了进来:“长老,天目族凤前家和灵族抱朴宫长老都送来了拜帖。” 皎月暇想到两方所求之事,眉头便挑了起来,接过石帖一看,一个说要憩山谷汤将生,请自己前往小住;另一个说日夜赶工已经将新的衣衫赶制出来了,想要送来。 看到有新的衣裳首饰,皎月暇眼神就是一亮,石帖内还有着这些美丽小东西的影像,另外还有jīng致的摆件、器皿,每一样都戳在皎月暇的心尖上。 灵族这般识趣可爱,总要让他如愿才好。皎月暇略沉吟了一下,便对栾娘道:“给凤前家回音,就说我应下了,让他们等着。灵族这边,待我说服了大公子一同去憩山后,叫他们来憩山。” 凤前家既有憩山谷汤又有耀日莲,是正事,好同大公子开口。灵族这边虽说那抱朴宫的小长老自述有可缓解大公子体内顽疾的源术,但终究谁也没试过,皎月暇从来都没想过跟大公子说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但奈何这小长老太会送礼,皎月暇便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第二日,有苏煜主动问起憩山谷汤时,皎月暇便顺势提起了凤前家:“憩山多年前就是天目族凤前家的产业了,如今他们听说我要来,便下帖请我小住,我想着后日就是谷汤现身之时,不如接了他们的帖子?那谷汤大公子也泡泡,多少有些好处的。” 有苏煜gān脆的点头,他来此的目的之一也正是这憩山谷汤,自然不会拒绝。 事情朝着皎月暇的安排顺利的走了,天目啸玉得到叔父的消息,那叫一个喜上眉梢,连忙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都收拾出来,连夜赶去了憩山别院,只等着第二日随叔父一起迎接大公子和皎月暇。 “来了。”守在山下的侍卫远远看见皎月暇的座驾赶忙上报,凤前旭和天目啸玉从山顶别院行至山腰以示尊重。凤前旭一眼就看见了皎月暇身旁的少年,看起来身量不高,巴掌大的脸jīng致似好女,身体略显单薄,看上去就柔弱可欺的样子。 这定然就是北境的大公子了! 凤前旭迎上前,皎月暇未语先笑:“今日我带了同族子侄来,家主不介意吧?” 凤前旭瞬间便明白了大公子不愿张扬的意思,行礼的方向略一变,自然的朝皎月暇一礼:“怎么会呢?贵客到来,自然是蓬荜生辉!” 停顿一瞬,又道:“啸玉,来。” 天目啸玉走上前一步,被凤前旭拉住介绍:“这是我侄子天目啸玉,也是我天目族的目子之一,近来在我这里游玩,不如就让他陪着这位公子吧。” 有苏煜看了一眼这个故作温和儒雅的天目族人,不无不可的略点了下头。 天目啸玉内心一震狂喜,又qiáng自按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在前方引路,一路上将这些日子临时背诵的一些憩山趣闻介绍给有苏煜听。 一时间,山间的气氛也算是主客尽欢。 天目啸玉越发踌躇志满,想到自己jiāo好大公子后,整个天目族都会对自己另眼相待,吊打其他九个目子,踩着所有人登上目者之位后天目殊玉涕泪横流的跪地求饶的场面,他就恨不能高兴的仰天长啸几声! 而与此同时,庄云州、方启灵则手持着皎月暇送来的信物来到了憩山脚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哥? 庄云州和方启灵持皎月暇信物来见,山下的护卫虽不能确定真伪,但到底也不敢将人赶走,只能层层上报。凤前旭在内间同皎月暇说话,别院管家王一十年未受过重视,此前更没有处理过这等情况,不敢轻易惊动主人,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天目啸玉。 王一同照顾天目殊玉的女侍有过些许jiāo情,便将信物转jiāo,请天目殊玉定夺。 此时天目啸玉正带着有苏煜在这些日子特意建造的花园中游玩,因早就猜到对方的身份,这篱园中种的并非什么名贵物种,而是以奇趣取胜。 里面有许多好玩的花草,比如稍稍挠一下花萼便会像公jī一样打鸣的大冠花,还有像是磁铁一样黏在对方身上的并蒂花,名字叫做‘难舍难分’,其中一朵花没有叶梗,黏在另一朵身上,靠着对方身上分泌的汁水生存,若将两朵分开,不管多远,另一朵都会一瞬间飞回去重新粘上…… 能入北境主花园的花草无一不是名贵的品种,有苏煜还真没见过这些除了有趣外没旁的用处的寻常花朵,一时间听得倒也津津有味,见他如此,天目啸玉讲的越发卖力,并总在话语中仿佛不经意间夹杂着对有苏煜的称赞,马屁拍的溜溜的。 正在天目啸玉觉得同大公子之间的气氛渐入佳境的时候,他贴身的女侍却匆匆而来,倾身附在他耳旁说了什么。 天目啸玉听到灵族二字,眉毛就条件反she一皱,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正想呵斥对方不要惊扰贵客,且自去寻伯父,话到嘴边险险停住了,转念让人将信物呈上来。 整个别庄中,本应无人知道他陪伴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大公子,若他为了‘不重要的年轻人’而去打搅‘重要的客人皎月暇’,似乎才是不妥。 因而,天目啸玉忍住烦躁,温和的让人将信物呈了上来。来人带来的是一块仿若凝脂的雪白留神石,一眼看上去便仿佛看到了巍峨的雪山山巅,涂山一族的气息十分明显。 “是真的。”天目啸玉点头,见大公子露出询问的神情,声音更柔和了好几度的解释,“山下有灵族带了皎月长老的信物寻她。” 有苏煜点点头,颇为有礼:“你为此间主人,有事自去办,我自己随意逛逛便可。” 大公子既发了话,天目啸玉也不敢纠缠太过,赔笑了两下便离开,转身的同时脸色便拉了下来,走出篱园便低声吩咐:“憩山谷汤消失以后,我不想在看见王一这个蠢货。另外,把那两个灵族放上来,派人回报皎月长老一声。” 女侍听着自家主子因为一时不快便轻易要了一个十年忠仆的性命,也只是面不改色的应是,转身便利落的将这几件事情办了。 身为别院的半个主人,来人既然是皎月暇的客人,天目啸玉也不能怠慢,叫人把人请到了偏厅接待,为显得自己知礼大方,还特意吩咐下人上上好的茶饮和茶点。 方才给大公子讲解半天,天目啸玉早就口gān舌燥的,坐在主位上随手取过一只茶盏,喝了一口,门外轻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并不在意的再次喝了一口,不经意间掀了掀眼帘。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一下把口中的茶饮极其不雅的喷了出来,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方启灵挑眉,调笑:“几日不见,啸玉目子这欢迎仪式还挺隆重的啊。” 天目啸玉好不容易止住咳,‘砰’一声将茶盏砸到桌子上,腾一下站起来,指着方启灵,眼中似要喷火,咬牙道:“好胆,居然敢来这儿!” 随即他冷笑一声,大叫:“来人,给我把他剁碎了扔出去!” 方启灵半点不慌乱,气定神闲的道:“这大概可不成。啸玉目子,我们是皎月长老的客人,可不是你的。” 提到皎月暇,天目啸玉明显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投拜帖的是你们!” 火光电石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天目殊玉之前回了族内,他本以为是对方惧怕,将灵族一方当成了弃子,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回事,天目殊玉这是回族内打探消息去了! 如果不是如此,这两个灵族绝不会站在这里! 想到那枚信物,天目啸玉心中震惊,居然竟真让他们找到搭上皎月暇的门路!那他们知不知道如今北境大公子就在这别院中?! 两个灵族的本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天目啸玉的预料,对方对他们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但他却连对方有什么底牌都不清楚。这一瞬间,天目啸玉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危机感,杀意自他眼中浮现。 杀了他们!一个qiáng烈的声音在天目啸玉的心底越叫越响。杀了他们后完全可以当成是误闯的贼人,有耀日莲和憩山谷汤在手,相信皎月长老也不会太过追究的。 天目啸玉的杀意这般qiáng烈,庄云州和方启灵不可能没有感觉到。两人对视一眼,方启灵抱臂,嘲讽一笑:“啸玉目子,我劝你把脑袋中的想法收一收。” “大公子可在呢。若是与大公子无关之事,你以为皎月长老为何特意要我二人来此?” ‘大公子’三个字一出,顿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天目啸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果然他们已经知道了! 方启灵的样子太过理直气壮,天目啸玉目光不自觉的开始惊疑不定起来,心中更是投鼠忌器。 然而,他却不知刚才方启灵所说之话都是诈他的。大公子在不在,他二人只是猜测而已,来别院也只是为了送衣着首饰,更不能确定庄云州之源术能不能对大公子的先天不足之症起作用。 如今的一切都是在赌,只要撑过现在,皎月暇便会着人来召见,到那时,天目啸玉就不能再对他们做什么! 现在是他和云州最危险的时候,这憩山别院是凤前家大本营,有无数高手,若天目啸玉真在现在不管不顾的杀了他们,他二人基本也是白死了,因为他们在皎月暇心中的地位根本就没那么高。 可惜,这一切天目啸玉都不知道,他想要的是搭上大公子,若这两个灵族手中真有什么有利于大公子的法子,皎月暇又早已掌握信息,他将人杀了,那恐怕得到的不是赏识,而是北境主的雷霆之怒。 杀? 不杀? 两句话在天目啸玉的心中激烈的争斗,他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偏厅中的气氛沉重的近乎凝固,偏偏方启灵和庄云州似乎一无所觉,大摇大摆的自顾自坐下,端着茶盏,吃着茶点,有恃无恐的样子更让天目啸玉下不定决心。 时间仿佛比平日慢了数倍,杀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几乎到了顶点,就在气氛一触即发的瞬间,忽然间,偏厅内的杀气从最顶端一泻千里,很快便屋内便平静的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了。 凝固的空间又流动起来,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让庄云州和方启灵同时缓缓勾起了唇,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略整理了一下衣衫。 栾娘出现在偏厅门口,见着庄云州,眼神便不自觉的柔和了些许,她上前轻轻一礼:“两位随我走吧,长老有请。” 天目啸玉紧随其上,擦身而过方启灵身旁的时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yīn狠道:“你手上的东西绝不可能比得上我,且洗gān净脖子等着吧!” 这个道理他也是方才那一瞬间才想明白的,若这两个人手上的东西真有那么有用,皎月暇还要耀日莲做什么?因而天目啸玉断定,对方手上纵使有什么,也绝比不过自己! 只恨他想明白的太晚了!没在刚才当机立断把人弄死!不过,也不算太迟,在见过皎月长老后,他有的是时间跟这两个灵族算账! 呵呵,两个蠢货,居然自投罗网!既然对方都主动将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若是不砍上一刀,岂不是对不起对方的美意吗? 天目啸玉轻蔑的笑起来,抢先迈步进了招待皎月暇的主厅,大公子竟也在,他脚步略一错,笑容更盛的行了一礼,起身时挺胸抬头,显得格外气势非凡:“见过长老、伯父。”稍后顿了一下,又轻笑一声,“啸玉顺便将长老的贵客也带来了。” “也算不得什么贵客。只是他家的衣裳首饰我最为喜欢,我是个见着这些东西移不动脚的,索性就让他们送到这里了,还请两位勿怪。”皎月暇笑着道。 天目啸玉一听差点儿仰天大笑起来,看方才那两个人的做派他还真当是有什么仰仗,居然只是些衣服首饰,太可笑了!简直要笑死人了! 本就已经认定对方手中没什么真东西,如今得了皎月暇的确认,天目啸玉心中更是大定,不留痕迹的给站在门边的女侍传音,打定主意稍后就把人弄死剁碎以消心头之恨! 方启灵和庄云州站在门口,不留痕迹的吸了一口气,今日这龙潭虎xué能不能闯出去,就靠现在了! 栾娘为两人掀开了门帘,两人一起走了进去,刚站定,尚未行礼,便听上首一个疑惑的声音喊:“大哥?” 声音很是熟悉,方启灵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就见一个长相jīng致,身量单薄的少年坐在皎月暇下首的位置,目光惊喜的望向这边。 “小八?”方启灵在此看见他更是惊讶,不由出声回应。 第二百章 有苏煜见果然是方启灵,脸上绽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起身张开手臂迎了上去。 两人狠狠拥抱了一下,相视大笑。 看着这一幕的天目啸玉简直觉得自己像是被晴天里一道怎么都不可能出现的霹雳直劈脑门,直劈的他耳朵翁鸣,眼冒金星,身体直晃。 他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想不起自己在这里gān什么,满心满眼只剩下一句质问—— ‘怎么会这样?!!!’ 看着那个跟北境大公子相谈甚欢的灵族人,天目啸玉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几欲喷出。 看着笑着跟那灵族人说了什么后,被亲昵拍了拍脑袋后笑着躲闪的大公子,一种巨大的委屈一下子席卷了天目啸玉,想到自己之前在偏厅表现的那么明显的杀意以及放出的大话,他就有一种揪着方启灵的领子大声质问的冲动—— 他就想问问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跟大公子都是兄弟关系了,就、不、能、早、说、嘛?!! 装弱小耍人很、开、心、吗?!!! 既然注定了要仗势欺人,难道就不能慡快点儿吗?!!!非得闹到现在这种不可开jiāo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出绝招吗?!! 人品怎么能这么低劣呢?!!! 天目啸玉在心中无限愤怒的狂吼,他简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很快,他终于开始转动的小脑瓜发现了一个让他更无法接受的事实—— 眼前的灵族人同大公子以兄弟相称,而天目殊玉与眼前的灵族人也以兄弟相称,灵族人与大公子一个是老大,一个是小八……那么问题来了:从一到八中间,还有二三四五六七,那天目殊玉是老几呢? 呵呵……天目啸玉凄凉的笑了,在心里给自己的坟头又浇了两杯酒——不管天目殊玉是老几,他都是大公子的结义兄弟。 这个发现让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个笑话,天目啸玉瞬间像是被抽调了所有的jīng气神一般,方才那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样子再也不见,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他这双目无神,面如土色的异状着实引起了凤前旭的关注。凤前旭并不知眼前站着的两个灵族人就是侄子当初说的帮天目殊玉对付他的人,见一向骄傲的侄子突然变了个样子,频频朝他看去。 天目啸玉沉浸在打击中,半点儿也没接到凤前旭的询问眼神,因而也没能及时制止他下面的话。 皎月暇还是头一次见着素来生疏清冷的大公子这般鲜活的模样,心中诧异,又不太敢打断两人的寒暄,只能等两人的谈话稍稍告一段落才笑着开口:“阿煜,原来你同这两位灵族天骄认识啊,这可真是太巧了。” 有苏煜点头,收敛了方才的亲热,转头介绍了一句:“这是我结义的大哥。” 这亲口承认的一句话让皎月暇心中瞬间明白了对待这两人的态度该如何,于是她笑的更加亲切温和:“原是这样,那可真是贵客啊!”绝口不提什么首饰不首饰的话了。 凤前旭也跟着抚掌大笑,赞道:“大妙,想来还是两位公子有缘。不期而遇,妙事啊!啸玉,你说是不是啊?” 冷不丁被伯父点名的天目啸玉根本就不在状态,他迎着方启灵揶揄的目光以及大公子的注视,硬着头皮点头:“啊?是是,伯父说的对。” 凤前旭眉头微微一皱,对他的回答略有不满之下也不由有些疑惑,但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发展,便接着道:“今日大家能聚在我这个别院,也都是缘分。我这侄子也素来是个爱广jiāo天下俊杰的和善人。啸玉,要好好招待好几位贵客。” 我的天……凤前旭的话让天目啸玉瞬间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碍于场合又不能说,只能憋着一口气qiáng笑着应了下来,心中简直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主动将巢xuébào漏给天敌,请对方开餐的傻子! 庄云州和方启灵对厅中的变化不动声色的应对着,不管是皎月暇和凤前旭过分和气的态度,还是天目啸玉那副如丧考妣样子都两人不明所以中又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猜测。 庄云州用目光轻轻询问方启灵这个‘小八’的身份,方启灵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血池是个从从不讲身份地位的地方,机遇和能力才是一切,小八是他在血池第一层遇上的,虽然修为不qiáng,但运气却极好,简直是个小福星,他只说自己是涂山一族,其他的并未多说什么。 血池中,不管你是什么种族,只要天赋不qiáng,成长不快,那都是白搭。当时两个人一个能不受瀚海血雾的gān扰,将全身武力发挥到最高;一个修为身体都弱,但幸运值MAX,于是一拍即合,结盟闯血池。 因而,自称‘小安’的小八实际上是他们八个兄弟姐妹中和方启灵相遇最早的。 方启灵jiāo朋友从来不看对方条件,只看是否投契,因而除了身份标志太过明显了小七藤萝和老五天目殊玉,剩下的五个兄弟姐妹的现实身份他也不是很知道。 现在看来,也许小八的身份比他能想象的还要高的多。 有了一肚子疑惑的方启灵冲着有苏煜比了一个只有他们八人知道的手势,这个熟悉的手势一下子将有苏煜拉回了在血池那段惊险刺激但十分有趣的回忆中,他怀念的笑了两下,当下站起来打断了厅中的谈话:“长老,我同义兄还有些话讲,便不打搅了。” 皎月暇对他从来都是纵容的,哪里有不同意的,凤前旭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待客的主角一离开,皎月暇和凤前旭也没了什么寒暄的性质,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也散了场。 待回了凤前旭的书房,天目啸玉才卸下一直一来qiáng撑的自然,焦急的道:“伯父,情况危急!” 凤前旭看着犹如困shòu一样的侄子,不明所以的皱眉:“什么叫做情况危急?” 天目啸玉在凤前旭严厉的目光下总算稍稍沉稳了些,他吞了吞口水道:“大公子的结义兄弟,正是那个在无息痕同我争抢耀日莲的灵族人!” “什么!!”凤前旭目光一凛,霍然抬头。 天目啸玉眉心紧皱:“还没完。天目殊玉对这个灵族人也以大哥相称,同大公子一样!” 凤前旭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天目殊玉同大公子也是……” 天目啸玉焦躁的点头:“恐怕不会有错。那个灵族人称大公子为‘小八’,大公子是北境主独子,小名也绝不是这个,这个‘小八’大概就是他在兄弟中的排名。” 凤前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在书房中来回的踱步,好半晌,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道:“现在你去做三件事情。一、将耀日莲给大公子送去;二、传信给天目殊玉表明退避三舍之意;三、备上重礼去同那两个灵族赔罪。” “什么?我不去!”天目啸玉作为天目族的目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屈rǔ,送耀日莲他没意见,但凭什么他要对天目殊玉那个孤子退避三舍,区区灵族蝼蚁,也值得让他天目啸玉躬身?! 做梦! “我是天目族目子,若要受此屈rǔ,不弱gāngān脆脆的去死!”他愤然道。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书房中响起。 天目啸玉不敢置信的摆正被凤前旭一巴掌打歪的脸,叫了一声:“伯父……” “不要叫我!”凤前旭胸前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你这般幼稚,要置整个家族基业于何处?先祖之时,我凤前家何等的威风,所到之处,凡天目族人皆不敢争锋。但自打我族三千年不出目者,现在又是什么情景?” “盛况一去,颓势渐长。你被选为目者那日,你爹跪在先祖墓前发誓,要让凤前家重回天目顶峰。如今全族命运系于你手,你却如此担不起事,如何对得起长辈们的殷切盼望!” 凤前旭喘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忍一时之气,才有图谋后路之时!” 天目啸玉心中激愤渐退,羞惭的垂下头,咬牙道:“侄儿——去就是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方启灵二人终于同有苏煜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凤前旭给有苏煜安排了一个jīng美幽静的院子,虽不算最大,可无一不妥帖。 三人回了院中,方启灵抱臂,含笑:“小安,我日后是不是该称你一声‘大公子’?” 有苏煜惊讶的道:“大哥是如何猜到的?” 这就是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 绕是心中早有猜测,得了确认,方启灵还是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他尽量简短的将落渊城、天目殊玉以及天目啸玉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了一下。 知道因为一株要进献给自己的耀日莲就让两位结义兄长遭受如此多波折,有苏煜皱起眉头,语调略冷:“天目啸玉……” 方启灵听他这个qiáng调就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摇了摇头:“你来头如此大,凤前家绝不敢再对落渊城做什么,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至于殊玉的目子之争,还是要听他如何抉择,勿要擅专。” 有苏煜也知道天目殊玉心内骄傲的性子,按捺住料理人的心态,点了点头便暂时将此事搁置,反而好奇问:“若我不是大公子,大哥准备用什么打动‘大公子’出手?” 方启灵一笑,目光温柔的看向庄云州,道:“云州,先给小八看看吧。” 迎着对方好奇的目光,庄云州温和一笑:“还请大公子伸出手腕。” 第二百零一章 两枚祖源 有苏煜这还是第一次正视这个同大哥在一起的灵族人,方才他就瞧出大哥对待此人不太一般,如今近看两人jiāo流时的情绪,心中更是有了些猜测:“这位是……” “我的修侣,庄云州。”方启灵大方的笑道,“你叫庄大哥就行了。” 果然,有苏煜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他一边伸手给对方,一边叫了一声:“庄大哥。” 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公子的年纪应该比启灵大才是吧?为何反而成了他们之间最小的呢? 庄云州心中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眼带疑问的飞快看了一眼恋人,又收回,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回了有苏煜一个温柔的笑容:“公子安好。” “我小名安奴,不过这名我爹一般不让人叫,所以,庄大哥就同大哥一般叫我小安就成。”大公子对庄云州格外的和气,半点儿不像是刚见面的人,带着一股自然的亲近。 这让庄云州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方启灵的几个结义兄弟姐妹也大抵都是这个态度,大公子倒也不是那么特别,只是‘小安’这个名字叫起来太亲昵,他有些踟蹰,最终还是觉得当对方说客套话。 寒暄告一段落,庄云州将手指搭在他腕间,温声道:“我要送一丝源力到大公子的体内探查一下,还请不要抵抗。” 守在门口的车夫眼中jīng光一闪,正要进屋时,有苏煜没有用到的右手自然的垂下,冲他做了一个微小的手势,那车夫一愣后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很快,屋内传来有苏煜轻快的声音:“好啊。” 车夫同同样守在门口的另一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心中将这两个人的地位往上抬了又抬。大公子因为在母胎被下黑手一事,素来忌惮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侵入体内,如今竟能这般轻易的接受一个人的源力,足见他对这两人的信任。 庄云州并不知这段往事,得了对方的首肯之后,便自然的探出了一丝源力,在对方的体内游走起来。 然而,他探出的那丝源力还未游走到对方的肩膀处,便已经被对方体内那冰冷到极致的气息冻的寸步难行。庄云州的神情凝重起来,他抬起头,歉意的道:“大公子体内寒气太过厉害,我功力低微,得加大些力道才成了。” 有苏煜并未迟疑,大方点头:“不碍的,庄大哥尽管来。” 话虽这么说,但当庄云州当真加大源力的输入时,有苏煜仍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克制住反击的冲动。终于,庄云州的源力在大公子冰火两重天的体内成功探寻了一圈,当他将源力撤出来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轻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方启灵轻声问。 有苏煜体内的情况之糟糕让庄云州神情一片凝重,他道:“大公子体内同时存在着极yīn、极阳这两种威力极其qiáng大的力量。两者互不相让,在他的体内打架,就像是异shòu争夺领地一般,毫无理智可言,导致大公子的五脏六腑不断衰败,能维持到现在这种地步,全靠着天材地宝的供养。” 这些话有苏煜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已经习惯了各种不同的医师、药师、治疗师下束手无策,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眯眯的道:“幸亏我有个好爹,从来不短天材地宝。” 庄云州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习惯坏消息的美丽少年,接着说:“我手上的源术只能缓解他五脏衰竭的情况,却不能根治。” “要想根治他体内的顽症,还需找到两个祖源。” 有苏煜脸上的笑意随着庄云州的话渐渐冻结,他怔然的看着庄云州,仿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般的站着。 而虽守在门外却一直关注着屋内情况的苏武和风照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激动和怀疑,头一次未经传召闯入了内厅。 “灵族人,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苏武目光灼热的盯着庄云州,那神情仿佛庄云州说上一个‘不是’便会扑上来将他撕碎一般的凶猛。 而落后他半步的风照姿态也是不输苏武的qiáng势,他目露jīng光,声音低沉:“公子需知,有些谎言是要付出代价的!” 面对感知内毫无预兆出现的两个大汉,庄云州虽惊于两人的修为,脸上却半点儿惧色也无,语气仍旧平稳自然:“在下并未说谎,是真的。”仓石亲口所说的,再不会有假了。 有苏煜这才猛然从不敢置信中挣脱出来,摆手止住苏武和风照的喝问,声音一冷:“放肆!谁准你二人如此无礼?!” 苏武和风照见大公子发怒,这才惊醒,想到这人的身份,二话不说躬身结结实实给庄云州行了一个大礼:“我等心急之下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赎罪。” 两个至少有领主以上修为的人物说行大礼就行大礼的做派让庄云州纵然方才有不悦此时也被驱散的半点儿不剩了,他摇头:“你们不过是心系大公子的安危,何罪之有?” 庄云州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让苏武和风照松了一口气,有苏煜见庄云州是真的没有生气,便没再说什么,只一摆手:“出去。” “是。”苏武和风照并不在乎被有苏煜赶出去,反正他们守在门口,屋内说什么就跟在耳边说的没什么两样。 两人退下后,屋内反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有苏煜捏着拳头,张嘴又闭上,实在是想问又心有顾虑。 庄云州想到方才方才源力在对方体内是那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对这个长相美丽却命途多舛的大公子多有怜惜之情,主动开口:“我手中有一门源术,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增qiáng生命体的生命力;另有一门,则可以清除掉你体内因两股力量对抗而生的死气,同时施展的话,应该能缓解你的症状。” 有苏煜眼神一亮,不由自主的倾身靠近了庄云州些:“那……庄大哥说的根治又是如何?” 庄云州道:“这世间有两枚祖源,一枚代表着至阳,令一枚代表着至yīn。有了这两枚祖源中的任何一枚,便能将你体内相应的力量取走。大公子同时拥有至阳至yīn体质,得到其中任何一个祖源,都能成就不世天资。” 天泽界的至阳体质乃是一种独特的体质,不同于一般人,气血中流动着天泽界最高的热,若是修炼到极致,一滴血就能毁掉一个小城。同样的,至yīn之体内流动着天泽界最深的寒。 这两者按照仓石的说法,一个对应着‘热’字,而另一个则对应着‘寒’字。 有苏煜虚握的拳头猛然攥紧:“那这两个祖源……”他舔了舔嘴唇,轻声问,“庄大哥可知现在何处?” 庄云州满含歉意的摇头:“并不知。”看着有苏煜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他急忙补充,“不过,我认得他们的模样。大公子莫要气馁,我相信只要不断的寻找,总能找到的。” 有苏煜不过失望了一瞬间,便又很快调整好心态,自嘲的掀了掀嘴角:“庄大哥说的是。往年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如今有了盼头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人之常情罢了。”庄云州安慰,“大公子最近身体有些虚弱,我还是先行给你调理调理的好。” 有苏煜笑着点头:“那就有劳庄大哥了。” “你是启灵的结义兄弟,不需客气。”庄云州让有苏煜盘膝坐下,而后将手掌抵在他的背脊上,源力毫无保留的启动。 只见他虚海中的神山山壁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死’字,漂亮的流光闪现而过,有苏煜只觉得似乎有什么让他一直不舒服的东西自他的体内被抽走,仿佛一只压在身上的巨石被搬开的轻松感让他眉头舒展开来。 庄云州将他体内因两种极致力量争斗而产生的死气驱散后,识海中‘生’字源纹大亮,浓郁的生气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随着他的施法进入到有苏煜的体内。 仿佛在母体一般温暖而柔和的气息拂过他因不断受损又修复而饱受折磨的身体,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慰藉,那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让他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声,连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明亮了些。 这些日子在以往他还在日涧修养,今年却不知为何被北境主赶来憩山,导致他的身体状况下滑,如今得了庄云州的调养,竟是有苏煜有生以来最qiáng壮的时候。 在庄云州给他调理完毕的那一刻,有苏煜下了一个决定—— 他情深意切的抓住方启灵的手:“大哥,一年未见,着实想念,日后我们就不分开了吧!” 方启灵被他突如其来的耍宝弄的满身jī皮疙瘩,一把把他推开,笑骂:“你那是想我吗?那是想你庄大哥的调理手法吧!” “自然也是思念大哥的。”有苏煜笑眯眯的道,他自己并不知道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同北境主有多像。 不管怎么样,庄云州寻找祖源小分队,有苏煜,get! 而此时,远在西境的西境主一掌拍碎了眼前的一样东西,目光冷厉的唤:“焕无,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空无一人的大殿虚空中,一个嘶哑的声音模糊不清的响起:“尚未查到,北境主把人藏得太深了,我还需要时间。” “四年!我再给你四年时间,夺城战开始之前,我要知道那支灵族人的下落!否则,你知道你的下场!” “知道了。” 第二百零二章 西境主磐天 焕无的气息如青烟般逝去,从头至尾都没有露出半点儿真身。 磐天并不在意他的去留,烟族负责西境情报已经有几万年的历史,从西境主在乱世中崭露头角开始就跟在他身后,衷心毋须赘述,但凡隐秘之事,磐天只会jiāo给烟族探查。 无人知道,烟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秘密将一些情报送上西境主的案头,这些情报大部分都是关于灵族的。不管是灵族为二的超级大岭,大圣皇领和唐王领,还是三宫六院十殿七府这些灵族的大型门派,凡声名鹊起的青年俊杰,皆在其内。 这些年积累下来,各门各派的隐秘要闻,烟族甚至能比现在的门派掌门更清楚。 至于磐天为何要这般重视灵族,烟族内部也不甚明了。只是自两万年前的某一天,磐天脸色很差的自外归来,便对烟族下达了关注灵族的命令。五境之中,但凡崛起的灵族,不论善名还是恶名,统统都是烟族收集情报的对象。 这些年烟族族长之位更迭,磐天关注的事情多有变化,唯有这条命令一直存在,未曾取消。久而久之,探查灵族就变成了烟族的一项固定任务,演变到了后来,灵族的情报竟成为衡量烟族族长继承人能力的重要指标之一。 焕无是烟族三十八年前新上任的族长,现在正值壮年,上任后从老族长那里接到的第一个长期绝密命令便是探查北境吸风饮露阁的所有情报。 吸风饮露阁,北境主有苏洵的居所,天底下最具权势的地方之一。以一境圣人之能,探查对方的行踪如何容易,焕无惊觉族长之位是个坑的时候,前任族长早就一抹脖子,见历代族长去了。 这是烟族组长更替的规则,同代之中,决不允许有两个头领,有些秘密世间也再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而在身为北境主挚友的西境主暗地里在收集好友的情报一事就是属于这‘绝不能让人知道’的情况。磐天对于北境主身旁的灵族人兴趣最大,焕无情报的重点也都集中在这一方面。 他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打听到两万多年前,五境版图未定之时,有一支灵族秘密的藏在北境主身后,北境主数次重大决策的背后,都有着这支灵族的影子。 而随着五境战争渐歇,这支居功甚伟的灵族却不知不觉消失了踪影。因当年五境领土边界初定,仍有很多纷争,其中因众多种族的需分化安置,五境主将境内领域分为大大小小的,小型的争斗数不胜数。 无数传承、种族熬过了战火,却敌不过来自内部的攻击,就这样消失就这样在历史长河中,众人都以为这一支灵族也是这样。 然而,最近焕无才在历代族长积累下来的情报基础上找到了些许端倪,确定了这一支灵族的传承从未断绝,这两万多年来,他们隐藏在北境的最深处,无声无息的存在着。 磐天得知这个消息后无比兴奋,下了命令要焕无找到这只灵族的下落。 焕无不知道这支灵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作为天泽界一个仅仅排在中游的种族,竟能让两位圣人这般重视,这其中的奥秘也着实让他心痒难耐,可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始终无法抓到对方的任何一点儿尾巴。 焕无第一次遇到这般棘手的情况,他开始另辟蹊径,转而从有苏煜身上下手。 北境主的情报收集不易,但有苏煜的情报收集起来却没有那么难,以往他的情报也时常被焕无当作推断北境主情况的参考。这么一查,便被他发现了些许端倪。 除了被血池卷入的六年外,有苏煜以往每年都要在吸风饮露阁日涧处修养月余,用日涧内太阳jīng晶的至阳之力压制体内的至yīn之力,可今年却反常的刚在日涧住了不到十日便离去。 原因不明,烟族只能查到有苏煜是被北境主叫去谈话后直接从吸风饮露阁的主殿离开,慢悠悠的上路,朝着乐旭领的憩山谷汤而去。 这让焕无嗅到了些许不对的气息,纵然经过憩山那条地脉中所蕴含的地心火之力确实难得,可也比不上日涧内举世罕见的太阳jīng晶矿脉,为何北境的大公子要特意走这一趟呢? 待细查下去,庄云州和方启灵两个人便进入了焕无的视线。 北境、灵族。这两个分开没什么,合在一起却十分敏感的词语彻底让焕无jīng神了起来,在进步一深挖后,焕无作为情报头子的敏感性让他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两个灵族人赫然是灵族抱朴宫最近一年内骤然崛起的天骄,根据烟族近期查的情报,中间那个叫庄云州的灵族人,不仅身具湮灭虚海,更成功让两枚祖源认主成功,是烟族颇为关注的对象。 而另一个叫做方启灵的曾经化名暮云,天赋惊人,则是传说中在血池中同大公子有苏煜同甘共苦过的。至于其中的真假, 三个人共同出现在同一个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地方的巧合性有多少? 焕无一面接着追查,一面把这个情报送上了西境主磐天的案头。 而庄云州曾经让‘枯’、‘风’二祖源认主的消息一送上去,便让磐天眯起了双眼,而有苏煜跟着这两个灵族离开的消息更是让磐天心中起疑。 ••• 北境•吸风饮露阁 有苏洵斜斜的躺在云巅,任由山顶的流风chuī动云彩到处移动,和煦的阳光抛洒在他身上,九条硕大柔声的银色尾巴在光照下更是熠熠生辉,将他本就俊美无比的容颜照的神人一般。 忽而,有苏煜微闭着的眼睛颤了两下,而后懒懒的睁了开来,轻巧的坐起,笑眯眯的冲着身旁道:“既然来了,为何又不露面?” 话音刚落,厚厚的云层便从中间分开,浑身布满青色蛇鳞西境主磐天跃了出来,人面、鹿角、láng身、羊蹄、牛尾的应神族蹲坐在离有苏洵不远的地方,笑着的回了一句:“许久没见,瞧瞧你的本事。” 算是对方才不现身的解释。 好在有苏洵也不在乎,他换了个更轻松的坐姿,手拂过前面的云彩,将流动的云彩凝固成一张云桌,又抓了一把阳光化作晶莹剔透的酒杯,从储物袋中取出上好的醉月酿,推过去:“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磐天用羊蹄敲了敲前面的云桌,数个玉盒出现在桌面上:“前些日子我生辰,底下人进献了不少东西上来,这几样小煜应该能用上。正巧我也许久没见他,便来看看。” 正在给自己斟酒的有苏洵垂下眼遮住了其中的意味深长,睁眼便如常般闲话道:“这可真不巧,安奴近日不在家。” “不在?”磐天故作不知的皱眉,“我若没记错的话,现在他该在日涧压制体内至yīn之力才对,怎么会不在呢?” “我让他出去的。”有苏洵掀起眼帘,饮下一杯醉月酿,“你还记得一万三千年前我们一起发现的那枚祖源吗?” 有苏洵主动提起祖源一事完全出乎了磐天的预料,他眼神微凝,似乎闲聊一般的提起:“是被你用四峰封印起来的那一枚?”当年发现那一枚祖源的时候他是想一掌打碎的,是有苏洵拦下了他。 “是啊。”北境主理了理被风chuī乱的乌发,“灵族的祖源哪怕一掌拍碎,不知何时又会再次生长出来,还要费事寻找。我这个人懒散,索性把它封印起来省事,没想到到现在却yīn差阳错的帮了安奴一把。” “哦?这又作何解?”这事儿磐天是真不知了。 北境主伸手一弹,一个光幕拨开云气出现在半空中,庄云州的脸大大方方的出现其中:“这个灵族人同这枚祖源的契合力很高,前些日子入了囹圄岭,居然被那枚祖源另眼相待,赐予了一枚一代源宝。” “安奴的脏腑每日饱受摧残,死气不断积累,纵然有天材地宝相助,但那些东西他从小到大吃了不知多少,效果是一日不如一日,再这般下去,安奴恐要不好。” “我本想招他服侍安奴左右,但更巧的是,他的修侣居然是安奴卷入血池时结义的兄弟。既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便不好这般,索性我就让他出去了。安奴也大了,想他自幼因体弱多被困在家中也是可怜,借此机会多出去走走看看也好。” 有苏洵这一番话合情合理,磐天心中的疑虑稍去,点头:“正是这样的道理。” 两人说到这里,有苏洵腰间一枚嫣红如晚霞的水滴状传音石忽而闪烁了两下,他见状不由笑起来:“刚说到安奴,他便来信了。” 有苏洵手指在那水滴状的传音石上摩擦了一下,忽而一愣,直接将有苏煜的传音分享了出来—— ‘父亲安好,儿子近日得了友人的治疗,身体已然大好。因尚未根治,仍需跟着友人在外,还望父亲应允。” ‘另有喜讯,我那好友曾得了一处灵族大能的传承,里面提到了两枚祖源,同样拥有极yīn、极阳之力,若能找到,儿顽疾之治愈则指日可待。儿决议游历大陆,寻找此二祖源。’ “……勿念。儿,安奴敬上。” 有苏洵伸手将传音抹去,抬眼看向对面的磐天,神色慎重:“你我这些年来未曾停止寻找灵族祖源,你那里可曾见过极yīn、极阳力量的祖源?” 磐天挑起眉头:“你是知道我的,但凡遇上的祖源,都是捏碎,至于什么属性不属性的,我素来是不理会的。你若问我,我还真说不出。” 有苏洵拧起眉头:“现在我也只能希望那两枚祖源不是被你碾碎的那些了。” 磐天的尾巴动了动,声音低沉:“行了,我若再遇上祖源,会留心的。” “多谢。”有苏洵冲他举了举杯。 第二百零三章 揭秘 两人这一对饮便是一天一夜,喝到从日光耀目到晨光微曦,随着流云也不知飘dàng到哪里,直到有苏洵储物袋中的最后一滴美酒也进了磐天的肚子,这位应神族的圣人方才意犹未尽的喟叹一声,尾巴尖轻巧的在酒杯上一点,这阳光所化的酒杯倏然闪烁,重新化作一把阳光洒下了大地。 凝固的云案被风一chuī,也散了开来,磐天从卧姿直起身变为蹲卧。只是这一个起身,这云海上的气氛便瞬间沉寂下来,耳边的风声,微冷的气流都消失不见,有苏洵垂下的狭长眸中不经意间划过一道暗光。 磐天轻笑了一声,忽而道:“今年的五境夺城战,我准备放入一万枚城令。你北境如何说?” “一万?”有苏洵脸上原本闲适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外,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我倒只令人备了五十枚,同以往一样。” 磐天笑了一下,声音轻缓:“只怕你是备的少了,我西境的人口已经快突破了当年定下的阀值。你脾气是个比我好的,只怕比我还要早几年。” 有苏洵挑眉思索了一下,恍然点头:“这么一算,还真是。”他双手往后一撑,轻描淡写的道,“即如此,那我便着人再准备一万枚。” 一万枚城令,就意味着一境之中会有一万个城、府、甚至领被拿出来光明正大的当作彩头,手持城令之人有权开启城战,城战胜者则成为新城之主。 这是一场权势的狂欢。每一年的五境夺城都会在选中的城池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无数目的各异之人加入到这场盛宴中,用yīn谋、阳谋、疼痛、鲜血乃至生命奏乐,只为了摘取最后那枚鲜美的果子。 往年五十枚城令便掀起无尽的风bào,如今增加到一万枚的城令不知又将会掀起怎样的血色狂cháo?! 一场隐隐的乌云即将降临,这广褒大地的子民仍旧一无所觉。 两位圣人只在话语间便轻而易举地决定了亿万人的性命,似乎只是在聊今日的天气这般简单。 有苏洵的尾巴从云层下伸出随意的摆动了两下,轻笑一声:“戏台已经搭起,想来在四年后的战场中,也会有jīng彩的人生百态一一上演。咱们的天泽界也要空dàng不少了。” “谁说不是呢?”磐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摇头,“想当年世道艰难,咱们兴兵起伐,虽说是为了族人谋生,追根究底也不乏为天下求太平之心,如今却反倒成了战争的祸首,说起来倒真有几分天意弄人的感觉。” “我还记得当年你可是最悲悯天人的一个,热血过头,天天想的就是如何结束各族争夺掳掠的事儿,现在嘛……谁料得到呢?” 听磐天提起从前,语气似玩笑又似嘲讽,有苏洵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他懒洋洋的甩着尾巴道:“人都是会变得嘛。” “想当初谁又能知道这天地间的源力是有定数的呢?天泽界的修者越多,便掠夺其他生灵的源气越多,总有一日,灵草断绝,灵物消失,植被不生,万物不长……” “到了这一日,天泽界也就毁了。我又如何想做这个恶首呢?” 磐天颇为赞同的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有苏洵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就听磐天接着道:“当年我们五人同时成圣,你同东境那只大猫关系好,东境那边就由你去说吧,南边和中部jiāo给我。” “可。”有苏洵和磐天三言两语的定下了各自的分工,所有目的都达到了的磐天终于满意离开。 有苏洵整个人缓缓陷入中云层,享受着被冰凉柔软的云彩包围着的感觉,里面小小的闪电在他身上流窜而过,给他带来按摩式的享受。 容许自己歇了一瞬的有苏洵微微一侧身,整个人便犹如流星般从云层坠落,几息之后便落在了东境的对弈山。躺在一处阳光充足处睡的正香的东境主甩了甩耳朵,缓缓睁开了硕大的姜huáng色眼睛。 他起身原地转了两圈后,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东境主九尺长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卡,伸长上身用爪子挠了挠山石,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刻的抓痕。 “要开始了。” 有苏洵一句话让九尺圆溜溜大眼中的困意顿时全消,伸到一半的懒腰顿在当场,他皱眉,“确定就在这一次的五境夺城战?” 有苏洵点头:“方才磐天来寻我,说五境中人口已经接近阀值。这一次他决定一次性放出一万枚城令。” “一万?”九尺皱眉,只怕这一下字就能让西境空掉五分之一的人口,这样大的杀孽,纵然九尺是圣人之尊也难以接受,九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嘲道,“他倒是对你身旁那支灵族之话深信不疑。” “当年易家为你做的预言是准确的惊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所做的每一次预言都是对的。近三万年了,各族虽小有摩擦,但总体来说都太太平平的,虽天材地宝是比之前越来越少,可这些我觉得都是可有可无的,少些就少些,有什么好担心的?偏他比你还相信这些。” 九尺蹲坐下来,白色的爪子在山石上抓踩了两下:“易家说我们五人的圣位是窃取了灵族的,当年灵族祖源降临,合拢的天膜被撞开,这才让我们得了成圣之基。他自此便记在心上,他那西境的灵族是五境中最少的。连灵族的祖源也不放过,见到就毁。” “我就想不通,我们成圣已成事实,还有有什么好计较的,难不成灵族还能把圣位抢回去不成?” 最后一句让有苏洵的眼神稍稍变得有些微妙,然而九尺正在吐槽磐天,半点没有察觉,浑身毛发呈现浅金的双耳大猫翻了个白眼:“当年怕灵族有人成圣,窥探到这个秘密,他让人杀了多少灵族天骄?毁了人家多少祖源?” “哪怕后来发现灵族人若想成圣,需得集合全部祖源之力,而这是一件根本不肯能有人做到的事情后,他还是不放心。” 九尺嫌弃的撇了撇嘴,看向一旁的有苏洵,叹道:“我记得当年你两的关系也不咋地,怎么到了后来,反倒亲近起来?” 有苏洵笑了一下:“这事我也是未曾料到的——不过,磐天谋算之事却不是瞎担心。你大约没有关系过这些年来各地作物的产量以及各种生灵的数量变化,较两万多年前,粮食作物的产量已经降低了近三分之一,绝种的灵物已经多达数十万种。” “易家当年的预言没错,若再不纠正,天泽界的未来很可能就是他描绘的那样,一片焦土huáng沙,漫天血雨。”有苏洵冲他扔过去一枚留神石,“看看吧。” 这里面详细的记载着这些年各地天材地宝的生长分布图,以及粮食作物的产量图,以及物种之间的生物链关系等等。 九尺是五境中最懒散的一个境主,生平最爱睡觉,确实不曾太过在意这些,可当他一目十行的扫过这些真实的数据时,也不由神情凝重起来:“那么当年易家说,天泽界原本不应有圣人,是祖源的到来改变了一切。我们成圣之时,汲取了太多天泽界的能量,这才导致天泽未来之灾一事,也是真的了?” 有苏洵摊手:“现在看来,是真的。” “我其实一直都把这事儿当无稽之谈的。”九尺难以置信的甩了甩头,其实现在想想,易家的本事身为被追随者的有苏洵最清楚,若非肯定,他也不会听完这番话后,怕这个秘密泄露后引世人围攻,而将易家整个灭族。 “你让我再想想。”九尺艰难的蹲在原地苦思冥想,左摇右摆。他不像有苏洵和磐天,从两万年前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以往五境夺城战小打小闹的,他也只当看个热闹,如今涉及到整界五分之一的人口,便不那么容易了。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的九尺抓狂的用尾巴拍打着地面,整座山峰轰隆隆的响起来,似乎在替他怒吼,九尺发泄似的朝有苏洵吼:“你说你把易家都杀了gān嘛!要是没杀,现在还有个指路的!” 有苏洵无辜的摊了摊手:“人都死了两万多年了,你现在叫有什么用?” 九尺瞪他半晌,崩溃的大吼一声:“喵呜——”而后泄气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城令我会让人做五千——别太过分,一万也太多了!” 有苏洵还没说什么,九尺便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愤恨的道:“最近我不想看到你,赶紧走吧,也快别来了!” “那好吧。”有苏洵觉得自己被嫌弃的十分无辜,他起身,飞快的挥手将山上那块种着‘棋’字祖源的山石一收,飞快的闪过九尺吐出的光弹,消失不见。 ••• 北境无息痕 磐天蹲在囹圄岭上空,感受着囹圄岭中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死’字祖源气息,又望了望莎族的方向,探寻到‘诚’字祖源的踪迹,挑起了眉头。 正在这时,一根银色的毛发chuī到他耳边,有苏洵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已说服九尺增加五千城令。” 有苏洵的举动让磐天心中疑窦去了大半,他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敏感,居然怀疑有苏洵跟自己不是一条心。那个‘最后的预言’极有可能只是易无死前的诅咒。 毕竟这世间再不可能出现第六个圣人,这件事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第二百零四章 修复识海之法 境主之间的风云诡秘,尔虞我诈,庄云州一行人统统都不清楚,他们的关注点都放在八百年方能见着一次的憩山谷汤上。 临近谷汤现身之夜,憩山温度徒然上升了十度有余,原本只是初夏的山谷瞬间炎热无比,憩山上的草木被来自地底深处的地气催发竟越发的郁郁葱葱,在一片嫩叶中显得格外葱茏。 憩山别院这几日却格外清净,凤前家得知有苏煜同方启灵以及天目殊玉的关系后便当机立断的放弃了争取对方扶持的念头,凤前旭更是第二日便着天目啸玉带着丰厚的礼物上门赔罪。 也不知凤前旭究竟是如何同天目啸玉说的,起码这个素来眼高于顶的目子说起话来听上去十分真挚和懊悔。耀日莲的份上,庄云州和方启灵并未为难对方。只这次后,他们便再也没在憩山别院中见过对方。 憩山谷汤如约在十五这日的月圆夜而至。 地脉经过之时,整个憩山下仿佛游过一条浑身泛着莹huáng光芒的巨龙,他悠然的在地下游走,所到之地枯枝抽芽,草木开花,鸟shòu鸣叫,浓厚的生气似乎将空气整个清洗了一遍。 庄云州深吸了一口气,清净无比的气息夹杂着百花香,让人jīng神一振。一小股清澈无比的小泉忽而从憩山山脚处冒了出来,最开始只是一个小泡泡,咕嘟咕嘟的冒着。随着地脉的游动,在这个小泡泡周围又有几个悄悄的冒出来,像是好奇探视外界的小动物,咕嘟咕嘟的不停吐着泉水。 很快,泉水汇集在一起,又形成了一片小小水潭,水潭越长越大,直到月上梢头时,整个谷汤才慢吞吞的真正形成。 凤前旭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侍者便扑了上去,在谷汤池底铺上好的青玉石板,置上方便坐靠的软玉矮凳,谷汤用白玉石隔开,一分二位,分为男女二汤,并于周围竖起屏风,挂上幔帐,放上软榻,矮几。 矮几上放有温度适口的果茶、醇酿、茶点,一旁的几个玉盘中又有可入汤的各式灵药、灵花,侍者捧着柔软的浴帕立在一旁。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天然的憩山谷汤便犹如人工开凿了的一般,皎月暇看着瞬间变得雅致了的谷汤,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苏煜、庄云州、方启灵三人换了沐汤的衣着,缓缓入了汤池,坐在滑腻的青玉凳上,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涌入的地火之力,有苏煜舒适的喟叹一声,他张开全身每一颗毛孔贪婪的吞噬着其中的火气,叹道:“真舒服~~” 有苏煜仰躺在池边,闭着眼睛感受着轻柔微风送来的清凉,嘴角挂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微笑。 庄云州看着有苏煜,眼中浮现出些迟疑,许是看的时间长了,有苏煜坐直身子,回望过来:“庄大哥,可是有事要说?” 庄云州定了定神,终于开口:“大公子可听过宝灵草?” 方启灵猛然坐直了身体,转头看着庄云州,已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灵宝草?”有苏煜重复了一遍,微微蹙眉,“听着十分耳熟。” 庄云州眼神一亮,稍稍往前倾声,声音略急:“宝灵草,梗呈赤红色,叶呈浅橘色,高三寸,共生七叶,叶片扁平,呈三圈镂空的环状。日间头顶红色光环,夜间则转白。” “这种灵草并不少见,是做复灵丹的基础药材。然而,这样常见的宝灵草却有一自开天时便传下来的母株,乃是绝世罕见的灵草。” “母株高九寸,生九叶,九千年一轮转。每个九千年就会从成株重新化为种子,再次成长。它是双属性灵草,日间为耀阳火属性,夜间则为风属性。日间采下,能成为八重至阳丹的一味辅药。而夜间采下……” 庄云州看了一眼方启灵:“可以萃取出三滴源髓液,这源髓液可重塑破碎的识海广场,修复识海。” 修复识海?!知道方启灵真实情况的有苏煜浑身一个激灵,彻底唤起了有些模糊的记忆:“我见过!我父亲的药园中确实有这么一株灵草!只是尚未成熟。” “太好了!”庄云州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激动,他握紧的拳头,目光恳切的看着有苏煜,“大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有苏煜已然料到他想说什么,一摆手:“庄大哥不需多说。大哥的事也是我的事情,我这就去信给父亲,待那灵草成熟,便着人送来。” 庄云州起身,不顾衣衫不太得体,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抬头道:“八重至阳丹乃是举世罕见的极品丹药,少了宝灵草母株便不能成。大公子肯为了启灵放弃,云州心中感激不尽。” “还请大公子放心,我定然寻到那两枚祖源,解决你体内yīn阳相冲的桎梏。” 有苏煜赶忙起身避开,皱眉道:“庄大哥怎的这般外道,我同大哥是结义兄弟,区区一灵草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便是寻不到祖源也不要紧,大不了我便赖你们一辈子。” 庄云州却换了个方向执意要拜,有苏煜无奈的朝方启灵喊:“大哥,你快说句话。” 从方才便一直很沉默的方启灵站了起来,走到庄云州身旁,却出乎意料的同样躬身郑重的拜了下去:“小八,这一次是我欠你的。” “不是,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苏煜这回是真生气了,他自幼因为身体和身份原因,从来没什么朋友,到了血池之后才得了几个生死之jiāo,在他心中,余下的兄弟七人是他除了父亲以外,最亲的人了,方启灵这般的客气,实在让他有些伤心。 他这一礼不仅让有苏煜生气,让人不解的是,一旁的庄云州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他垂着眼,低低的道:“你是为镜泊师叔求的,是吗?” 方启灵无奈的转头看着修侣,应了一声:“嗯。” 有苏煜一愣:“镜泊师叔……是谁?” “我师父。”方启灵握住庄云州的肩头,望向有苏煜,不仅说给他听,更是向庄云州解释,“我师父同我一样,又有不同。他天资不qiáng,走到今日全靠一股执念以及超人的意志撑着。” “识海罡风的特性便是遇qiáng则qiáng,师父的神念境界早就到了第五时的巅峰,识海中的罡风随之qiáng到了若师父不约束便能突破识海限制,围绕周身的地步。” “现在的师父虽然很qiáng,但同时也很弱——他的神识力量不能动用太多,更不能受伤虚弱,否则识海罡风便会瞬间一拥而上,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师父少时为了追求力量,qiáng求太多,暗伤太多,我尚能支撑许多时日,但我怕师父他……” 方启灵垂下眼,苦笑一声:“师父这一辈子都没过过多少舒心的日子,同天斗,同人斗,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求了百年方才得偿所愿,有了阳明师伯的首肯。他为我付出良多,身为徒弟,我又怎能只顾惜自身呢?” 庄云州心中叹息一声,虽然揪心的难受,但却也能理解并敬佩他的选择,抬起手搭上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安抚的拍拍:“不必多说,我懂的。” 方启灵笑起来。 有苏煜这才知道前因后果,虽然心中着实不愿结义大哥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可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方启灵的性格,也是他肯折节相jiāo的原因。 庄云州心情低沉了一瞬,很快又振作起来,他从没有放弃修复修侣的识海,既然宝灵草母株已经没有指望,那么还有先天源母神气和修灵复原丹两个法子。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向沮丧兮兮的有苏煜,再次开口:“不知大公子可知道先天源母神气和修灵复元丹?” 有苏煜想了想:“修灵复元丹我曾听药宗师说过,说丹方万年前便已经失传。至于先天源母神气……我可以写信问问我父亲。” “那就多谢大公子了。”庄云州大喜,这些年他在灵修商会发布任务,求先天源母神气的消息,但得到的全都是一些神话传说,更多的是说此物是杜撰出来,根本不存在的东西。那时候他就想,若有谁能知道先天源母神气的消息,大概就数天地间的五位圣人了。 有苏煜并未将此事当成什么大事,憩山泡完汤后,便去信一同问了这两件事。 而短时间内第二次接到儿子传音的有苏洵看完他所问之事后却沉默了良久,随后便从吸风饮露阁消失了踪迹。 遮掩了所有行踪的有苏洵悄悄来到了北境中部一个不起眼的中城城主府中。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不过掌管一个中城的城主见着圣人本尊,却没有露出多少诚惶诚恐来。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起身行了一礼:“不知您今日来,是想问什么?” 有苏洵伸手摸过半空,两个灵族人的影像出现在城主的眼前,有苏洵问:“是他们吗?” 城主看着这两个年轻俊美的年轻人,挺直了背脊缓缓微笑起来。 有苏洵从他的笑容中已经找到了答案,他扬起了眉毛,用一种恍然的语气道:“你早就知道了。” “七年前,夜空中两颗命星大亮,我便知道,我族等待的这一日来了。” “为何不回报?”有苏洵淡淡的问。 “我族祖训,只做解答之人。圣人不问,闭口不言。”城主回。 这话细究起来是有些不敬的,但有苏洵却未曾怪罪,易族这条祖训的由来他再清楚不过—— 易无,三万年前,易家最出色的家主,也是他曾经的左膀右臂,立下此条规矩后自尽而亡。 第二百零五章 幻眼族 北境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瞬便消失了踪迹。 城主走到庭院中望着天上明亮的圆月,思索久久后,从怀中摸出一枚特殊的传音石,神念微动,送出一道口讯。 城外的山林中,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身着褐色劲装的年轻人匍匐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脑袋上带着用树枝编织成的草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属下一只潘烈shòu,似在狩猎。 若有旁人见着这一幕定然是要笑掉大牙的。两个年轻人修为看上去也不过小城主境五六层的样子,而那只潘烈shòu却是三阶高级,正常而言,这两个年轻人就是给它送菜的,可如今,这两人却煞有其事的要猎捕对方,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吗? 而这二人脸上却半点儿玩笑的神色也没有,甚至略带些轻松。 左边的那个冲着右边那个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惹得右边那个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树上扑了下去,在半空中时,他的手腕微微抖动了一下,一根尖锐的长针便悄无声息的自他的袖腕处冒了出来。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那针尖上,反she出一点冷冽的寒光,正在树下大口进食的潘烈shòu察觉那来自树上的危机,大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仅未曾躲避,反而用jī一样的前爪在地上刨了两下,后腿微曲,骤然弹跳了起来。 眼看着那年轻人就要命丧shòu爪,可就在那爪子就要落下的时候,他就像是提前知道了对方行动轨迹一般,用力在树上踹了一脚,于千钧一发之间躲开了那力道十足的一爪,借力横飞出去。 潘烈shòu上窜的力道未减,在那年轻人横飞出的同时间,颈部正巧同对方的胸部齐高,那年轻人十分顺手的横起手腕处的钢针,飞快的插入了它颈部唯一一处没有鳞甲保护的柔软之处,巧合的简直像是这异shòu自己将脖颈送上来的一般。 “嗷——”弱点被刺的潘烈shòu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声,jī爪一样的前肢瞬间伸长,抓住树皮,颈部使劲一甩,便将那钢针抽了出去,长长的颈子转了一百八十度。 灰色的眼眸中露出凶戾之色,四肢在树上用力一蹬,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朝那已经落在地上呈现半蹲姿的年轻人咬去。 那蹲在地上的年轻人望着闪电般扑过来的异shòu却半点儿躲闪的意思,嘴角反而微微上扬,若是常人见到这反常的一幕定然会心生警觉,可惜,这只智力低下的潘烈shòu却看不懂,它只知道这个弱小却胆敢伤了自己的人很快就会命丧自己口中,变成美味的食物。 然而,就在它满口的利齿即将大力咬下的瞬间,那年轻人前面的地面忽而扭曲了一瞬,寒光骤现,另一枚锐利的钢针突然从地上猛烈刺出,再次准确的刺入了对方脖颈处的弱点,恰捅进方才的伤处。 从另一个不知何时从树上下来的年轻仰躺在地面,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手腕微转,只听一声细不可闻的机关转动声后,那刺入对方伤口的针尖处霎时迸出六根带着倒勾的刀片,飞速的旋转起来。 血肉被无情切割的潘烈shòu凄厉的嘶吼一声,狠戾的一甩头,便将那躺在地上的年轻人甩了出去,在对方手腕处的机关瞬间带出一大块血肉同时,它也将深入体内的异物除了去。 ‘噗嗤’,又是利器插入血肉的声音—— 却原来是那原本蹲在地上当作诱饵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离了原地,在潘烈shòu转头将自家兄弟甩开的同时,准确的将手腕处的钢针再次送了进去,将原本只有拇指大小的伤口再次扩大了一圈。 血从它的脖颈处小溪一样的流出,只两个照面,这一对明明弱小的年轻便已经给这个潘烈shòu造成了不轻的伤势。它虽然不懂为何是这样的结果,但shòu类的直觉已经让潘烈shòu感觉到了不妙。 四肢用力,弹跳力惊人的潘烈shòu已经准备逃跑了。可,它并不知道今日遇见的是谁,接下来它便遭遇了shòu生中最憋屈的时间。 这两个弱小的人就像是提前看到了未来一般,不管它往哪逃都会有一个人提前守在它的必经之处,本来是它要发威的,可不知为何,到了最后总会变成对方的助力。 若有旁人在此处,定然会目瞪口呆,因为潘烈shòu的行动轨迹简直诡异,根本就像是主动拿自己的弱点撞击对方的武器一样。 就这样,原本能轻易夺走两人性命的三阶高级异shòu就钝刀子磨肉一般死在两人手下,全身没有一处致命伤,彻底的死于失血过多。 异shòu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抽搐了许久,眼中的亮光渐渐熄灭。两个年轻人立在两个树上的年轻人这才跳了下来,一模一样的清秀脸庞,一个眉宇沉静,另一个则稍显跳脱。 跳脱的那个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忽而泄气的耷拉下肩膀:“我比哥少算对一次,输了。” 沉稳的那个抬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下次努力。” “下次一定赢你!”跳脱的那个沮丧了瞬间,便又瞬间满血复活,他抬起头来,阳光照下来,就见他的额间眉心处赫然长着第三只眼。 若庄云州在此,定然就能轻而易举的认出这两个人,这二人正是当年带着重伤的方启灵前往杏林城求医的幻眼族兄弟——沉稳和沉默。 就在两兄弟合力处理潘烈shòu尸体的时候,胸口忽而热了起来,两兄弟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对视一眼,从颈间拉出那枚甚少亮起的传音石。 神念扫过,城主的声音在识海中回响。跳脱的弟弟沉默虚握的手蓦然一紧,望着哥哥咧开一个笑:“这一天终于来了。” 沉稳将传音石重新放回衣服内,淡淡的对弟弟道:“走吧。” 两人足下源力微动,飞快的离开了此处山林,处理了一般的潘烈shòu尸体倒在地上,硕大的shòu眼似乎在说着死不瞑目。 ••• 这厢,憩山谷汤在出现了两日后,又随着地脉的潜伏消失不见。 凤前旭这几日鞍前马后,无处不用心的照顾着一行人,却什么要求都没提。这样的以退为进虽不高明,却准确的戳到了有苏煜的心思,临行前他站在马车上,转身淡淡的抛下一句:“天目族的目者传承自有你们的规矩,只要不耍yīn招,我不会过多gān涉。” 凤前旭得了这一句话,心中骤然一松,眼底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他躬身行礼:“恭送公子。” 有苏煜点头,转身进了马车。 庄云州和方启灵也一同钻了进去,待进去之后才知道这座外表看起来不起眼的马车中居然内有玄机,看上去不算宽敞的车厢内进入之后竟有一间房大小,里面陈列着有苏煜惯用的东西。 身怀‘宇’字源术的庄云州视线落在房子的木质墙壁上,眼神蓦然一亮:“这莫不是须弥木?” 有苏煜惊讶的看着庄云州:“庄大哥懂得真多。” 须弥木具有空间折叠的特性,落在手艺高超的人手中便能造出比外表空间大上数百倍的器具,庄云州只在奇物志中读过,真正见还是第一次。 他好奇的用手触摸须弥木,专注的研究。 方启灵失笑摇头,半是得意半是炫耀的道:“他最是好学,偏偏又过目不忘,我们抱朴宫的奇闻异志都不够他看的。” 过目不忘?!有苏煜又惊叹了一回。 方启灵见有苏煜十分捧场,可算是抓住人好好炫耀一下心上人,顿时开始了庄chuī模式,简直把他形容成天下无双的人物,听的在一旁本来想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庄云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十分生硬的插入了话题:“大公子身为北境少主,可能查到北境中已有的祖源踪迹?” 说到正题,两人总算是止住了话题,有苏煜点头:“在憩山的这两日,我已经让家中将情报送来,一两日内应该就到了。” 庄云州点点头:“天泽界太大,我灵族祖源数目庞大,灵族有名的各门各派,我倒是大约清楚,只是要借用的话,还需大公子出面。余下的,还需一点点探查,兴许要踏遍整个天泽界,花费许多年。” 有苏煜点点头:“我已有心理准备,庄大哥放心。自出生到现在,百年了,这身体我已经习惯了。” 百年?庄云州这才想起当初的疑惑,他眨了眨眼睛,转头问方启灵:“大公子今年百岁了?” 方启灵点头。 庄云州匪夷所思的问:“殊玉今年五十五,藤萝公主也有四十一,你今年二十七,大公子百岁……你们这排名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茬,有苏煜就郁闷极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抽签抽的。” 见庄云州不解,大公子解释道:“血池有一条规则,它让人无法说出自己在现实中的一切信息。各族成年的岁数不同,青年期又是天族一生中最长的时间段,凭长相论大小最不准了。所以,我们相识的时候根本不能确定彼此谁大谁小。” “到了后来结义的时候,大家争排名,谁也不让,最后就变成抽签决定了。我倒霉,抽了个八,就成了最小的那个。结果出来一看,我年龄最大,本来应该是大哥的!” 庄云州‘噗嗤’一声笑出来,也觉得好玩,八个兄弟姐妹,最小的成了老大,最大的反倒做了老小。 方启灵得意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小八你也不用觉得伤自尊,反正我们几个出去,就看脸的话,谁都会觉得你本身就是老小。” 庄云州看着大公子仍旧是青涩少年样子的身量和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庞,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有苏煜咬牙,正想反驳的时候,箱门被敲了两下,门外是苏武的声音:“禀公子,境主的传信。” 第二百零六章 隐藏的秘密 北境主的传信让车厢的谈笑停了下来,有苏煜推开车厢,就见苏武单膝跪在车沿上,双手捧着一块留神石。 有苏煜伸手接过,眉心神念波动一闪,被北境主施加了密匙的留神石感应到解密人的神念,亮了一下,有苏煜的神念才得以探入其中。 里面有北境内所有已知祖源的分布范围。 北境中较大的灵族势力有大圣皇领,十殿中的落霞、飞恒、惊羽、啸沉,七府中的水泽、乐知,是五境之中灵族势力较qiáng的境。 这些大势力并不惧旁人抢夺,单单对外公布的祖源数量就有十一个。另外还有一些中小势力,因怕保不住宝贝,得了祖源也秘而不宣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些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北境的密探,因而除了众所周知的祖源外,北境内还有五十多枚祖源藏在暗处。 有苏煜甚至还看到有几枚竟是被他族作为收藏品、战利品的。 大差不差的粗略将这些信息扫了一边后,有苏煜的神念终于接触到了北境主的留信,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留信竟被施加了另一层更加严密的封印。 有苏煜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忽而觉得接下来他要看到的东西定然会出乎自己意料。他定了定神,按照之前父亲教授的方法用神念画了一个法诀。 当法诀成形的瞬间,那些原本胡乱游动的神识纹猛然定在原地,而后以一种有苏煜根本看不清的奇妙诡异重新排列了出来。 信息不长,有苏煜却看的瞳孔一缩,蓦然转头看向方启灵,神情严肃。 “怎么了?”方启灵不解。庄云州心中却‘咯噔’一声,他抿了抿唇,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有苏煜看了注视着自己的两人,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留神石放在桌上,示意两人自己看。 方启灵和庄云州对视一眼,神念同时外放,两股被主人放行的神念进入留神石,首先看到的就是关于祖源分布的地图。 这般地图详尽的让人心惊,连几乎知名不具的小地方也在上面,抱朴宫掌握的信息连这上面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庄云州心中飞快的划过一丝疑惑,北境主对祖源是不是过于重视了? 有苏煜需要祖源的消息传回去也不过一日的功夫,这份这般详尽的情报就来了,这绝不是短时间之内能查出的。足可见,早在很久之前祖源的信息已经是北境收集的对象了。 违和感在庄云州心中短暂的浮现又被压了下去——也许北境主只是喜欢将北境的所有情况尽握于手也说不准,现在最要紧的是关于先天源母神气。 有关它,有苏洵的话很简单:‘先天源母神气乃成圣之基。神气初降,化一为五,分属东、南、西、北、中五境之主。’ 庄云州一下子如遭雷击,神念剧烈的波动起来,很快就被留神石扔了出来。 先天源母神气居然是圣人的根基,且天下只有五份。怪不得三万年间再也不曾有人成圣,不管多么惊才绝艳之人也只是修炼到接近圣人的程度便怎么也无法再有寸进。 不是天赋不好,也不是不努力,只是天地间圣位存在定数。 那这样一来,启灵的识海广场岂不是永远无法修复了?庄云州茫然的抬眼看向修侣。 只见方启灵怔愣了一会儿,而后忽而笑了起来,一拍手洒然道:“以后省事啦,可算不用再记挂了。哈哈……” ‘砰——!’ 猛然响起的剧烈响声吓得方启灵缩了一下脖子,转头看去,就见一贯温和克制的修侣手掌按在桌子上,硬木制成的桌面上几道放she性的裂痕几乎将桌子撕了个对开。 庄云州站起来,冷着脸:“我出去外面chuīchuī风。” 方启灵看着修侣头也不回的背影,无奈的捋了捋头发,叹了口气。 推门而出的庄云州攥着拳站在飞速行驶的车架上,没有用任何源力做防护,车架带起的风大力的打在他不由身上隐隐作痛,他却半点儿也不在意,反而希望这风chuī来凉意能chuī散他心头的怒火和无力。 左右二老担忧的看着他,完全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是看他压抑着无限愤怒难过的样子,却又不敢冒然打搅。 被风chuī了许久的庄云州终于从浓烈的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源力缓缓流转全身,剧烈的风声渐渐减弱。他的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理智也随之回笼。 脑海中北境主的话再次响起,庄云州忽而一顿—— 境主说‘神气初降’…… 初降? 初?! 庄云州蓦然想起当初在抱朴宫第一层看到的有关于圣人的各种野史秘闻,虽然说的多离谱的都有,但唯有一点却是所有石头内公认的—— 天泽界诞生至今已有万亿年的历史,在五圣之前从未出过任何一个圣人。 北境主说,先天源母之气是成圣之基,这是不是意味着天泽界之前从未出现先天源母神气,所以才是‘初降’?所以五圣之前以及之后再也不曾在出现第六个圣人。 那么,问题来了。‘降’又是从哪降? 庄云州心中一震,又徒然升起了些希望—— 是不是说,如果能找到先天源母神气的来源,或者它诞生的契机,启灵的识海就还有救? 可这涉及到圣位的机密,询问北境主定然是行不通的,甚至他连探寻的意图都不能流露出来,否则也许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寻找先天源母神气一事,只能靠自己。 世间所发生的一起,历史都将记录,自然他想要的答案,也应在历史中揭获。 庄云州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神念沉入识海。 自入天泽界至今看过的所有的历史通集、杂文趣谈、游记野史……过往那些瞧过便沉在意识深处的纹路全部苏醒过来,形成一片浩瀚的星云,在他的眼前一一掠过。 所有关于五圣的生平纪事,尤其是有关于五圣成圣时间的推测以及五圣成圣前后发生的传奇、传说、正史异闻更是他阅读的重点。 这么一看之下,庄云州心中就产生了些许异样。 虽说古籍典藏时间越久流传下来的可能性越低,可天泽界不一样,五圣从成圣存活至今,主宰既在,修史之人定然是要将五圣生平当作记录的重要一环。 可成圣作为五圣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在五境官方认定的正史《天泽•圣人传》中,每一位都居然只有寥寥几句,遣词用句还颇有些含糊不清。 正史不谈,野史却漫天都是,众说纷纭,多离奇的都有。 有说五圣根本没有亲生父母,乃是天地有感,为了结束天泽界各族人之间漫长的厮杀争斗而从自然中诞生出来的,长大之后自然就成就了圣位。 有说五圣自出生时便天降神异,乃命定成圣之人,天赋惊才绝艳,又经过艰苦卓绝的修炼,历经无数生死这才成圣。 还有一种听起来有些不靠谱的说法,是庄云州在一个非常古老的留神石残片中看到的,说五圣的圣位是窃取了他族的宝物,这才得以就成的,至于是哪一族的,倒是没有细说,只道是个弱小的种族。 …… 这些记载使得时间线十分混乱,根本无从确定五圣成圣的确切时间。 且庄云州看过之后,心中越发觉得其中很有蹊跷。从留神石来看,官方认定的正史对此事避而不谈,而民间越是靠近当年时间的正规资料便越少,反倒是各种诡异野史流传下来不少,感觉上就像是有人故意搅乱了池水,不想让人知道。 天泽界开天辟地以来头一次出现圣人,又是平定天下,分而治之的伟业,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怎么想留下的记载都应是数不胜数的。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庄云州认为能做到此事的,唯有天地间五位圣人。 这就意味着,圣人成圣的时间对五圣来说非常的关键,必然牵扯到了极大的秘密。 这个时间节点附近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有关于成圣秘密的大事。 庄云州睁开眼,抿了抿唇,他需要资料,很多很多的资料。 他微微眯起眼,推开车厢,重新走了进去。 方启灵和有苏煜不约而同的看过来,庄云州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道:“我记得境主给的情报中说万树族藏有两枚祖源,正巧憩山离万树族的远石府很近,不若就从万树族开始吧?” 万树族,号称天泽界的历史学家。一个全族人数不到二十万的小族,族人寿命极长,酷爱冒险,喜欢一切可以当作历史见证物的收藏品。他们成年后离家,游历大陆记录世间一切可记录之事。 上古时代,万树族人便经常作为皇族、区域主的随行书记官,通常一个万树族能见证数个王朝的更迭。 远石府就是万树族唯一的聚集地,也是万树族族人的墓地。万树族在年老体衰之时,便会回到远石,将自己一生的记载留在远石府的石库中,而后在这里安享晚年,平静的死去。 所以,远石府也被人称作‘历史之都’。 ••• 北境•吸风饮露阁 “禀境主,大公子朝万树族远石府去了。” 有苏洵睁开狭长的凤眸,九条尾巴拍动了两下,缓缓勾起唇笑了。 第二百零七章 第五峰 “这就是远石府的主城吗?” 庄云州推开车窗,看着底下越来越近的城市缩影,惊叹道。 远石府的主城名为‘录城’,由十六座高大厚重的山体组成。城中的建筑像是台阶一样从山脚一直建到山顶,山与山之间有数百条彼此沟通的石桥,方便人们快速的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从天空中俯览整个录城已然是极美的风景,然而当车架落在录城的东城门口,仰头从下往上看的时候,另一种别致的震撼才袭上心头。 整个录城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古味,像是浸泡在历史中一样。 粗狂厚重的城墙由巨大的岩石累落而成,风雨在上面留下了无数的岁月痕迹,巨石的缝隙中有草木顽qiáng的探出头来,墙角的青苔绿油油的可爱。 被岁月洗刷到褪色的高大城门上还雕刻着两万年前流行的款式,流传至今,反而别有一种古朴的美丽。 走进录城,里面错错落落的各式房子,新旧间隔,走在路上的人们穿着不同时期流行的服饰,古老和新cháo的气息碰撞,让人颇有一种时空错乱的错觉。 录城的第一峰是东城的入口,同样是录城的行政峰。山顶上那座古老大气的庄园就是远石府府主的居所。而远石府的府主是万树族唯一一个会在壮年时期回归的万树族人,他们称自己为‘守墓人’。 一代代的万树人记录下来无数的历史,但唯有最权威的记录才能存放在录城。这十六座山峰的最中心就是这些记录主人的埋骨地,上面长眠着万树族无数卓越之人。 而这些记载着无数历史的留神石就是他们最珍贵的陪葬品。 苏武持着有苏煜的身份令牌叩开了第一峰最顶端的庄园大门。 须臾之后,第一声古朴悠扬的钟声在山峰间回dàng。有录城的居民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头望向第一峰,好奇究竟是哪位贵客来了,竟让府主鸣钟相迎。 第一峰上的悠悠钟声刚落下,第二峰便接着响起。 一峰又一峰,厚重的钟声久久不绝,直到第十五次钟声落幕,录城人才惊叹城内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而与此同时,在第六峰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天族眼神一亮,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府主住所的宽大大门缓缓敞开,万树族族长宁长河缓缓从门中走出来,这个只有灵族人一半高的万树族皮肤呈现出褐色的树皮样,耳朵处长着一团绿叶,一片片翠绿的叶子爬满了他的手顶,正是他的头发。 庄云州在来之前特意了解过万树族。这是一个类似于之前小说中描写的树人一样的种族,族内有分高大的乔木种、矮小的灌木种以及特殊的藤蔓种。 头发多少和颜色代表着他们处于什么时期,嫩绿的幼年,青绿是青年,翠绿为壮年,青huáng乃老年,枯huáng则昭示着死亡。 这般看来,宁长河便是一个灌木种的壮年万树人。 见着有苏煜,宁长河疾走了两步,褐色的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道:“大公子,圣人历两万九千七千一百一十七年出生。父,北境主有苏圣人,母,涂山族白尾一族皎月洁,时年一百岁整。” “您的出生乃是北境的大事,也是整个天泽界的大事,圣人中的首位下一代。因为您的出生我万树一族举族沸腾,可惜当年的我已经是守墓人,遗憾不能亲见您出生的盛况。” 有苏煜看着宁长河温和喜悦的眸子略微一怔,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种族不为了旁的,只单纯的为了他的出生而高兴。 有苏煜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笑起来,语气格外和气:“府主,我此次来,是想借贵族收藏的两枚灵族祖源一观,若是我在找寻的那枚的话,我愿意用东西换取。” “即是大公子的所求,自然没问题。”宁长河答应的很gān脆,“请公子随我来。” 宁长河的树叶耳朵抖动了两下,唯有万树族能察觉到的信息便送了出去。很快,庄园旁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庄云州几人转头看去,就见一条长了很多细根的粗壮树根忽而从树林中伸了出来,一条之后是另一条。 两条树根像人腿一样迈着步子出了森林,等到这个东西从树林中全部钻出来后,庄云州才发现它居然是一株异植。 这株异植长得像是被人用工具切好的横放着的树桩,树桩下面伸出了四簇粗壮的根jīng,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一看就是刚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的样子。 宁长河拍了拍手,道:“小醋,送我们去第五峰。” 听到主人的声音,异植面朝前方的树桩横截面上忽而冒出了一颗圆圆的大眼,扑闪扑闪的眨了两下后,它拱起了背脊,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庄云州似乎听到了它努力的嘿咻声—— ‘噗噗噗噗’,八片圆圆的叶子忽而从它的背脊处冒了出来,叶梗伸长,落在每一个人身边。 宁长河微微屈膝,轻巧的跳了上去,盘膝坐在圆叶子上,而后那叶梗回缩,将宁长河驮在了背上,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坐了上去。 待所有人都坐稳了之后,小醋欢快的原地蹦了两下,而后几条像腿一样的根卷成了几个圆圈,‘咻’的一下窜了出去。 小醋是宁长河的坐骑,对录城十分熟悉,很快便在第一峰的数十条通道上找到了通往第五峰最快的那一条。 山峰之间架起的通道两旁各有一个半弧形的凹陷处,小醋一到这里便把树根收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冲着那凹陷处窜了过去,将自己卡在那凹陷处。 一股巨大的推背感瞬间传来,庄云州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去,正靠在小醋不知何时伸出的叶子靠背上。 极快的速度带起清慡的风,方启灵发出了慡朗的大笑,赞道:“这异植真不错!” 小醋似乎听懂了有人在夸它,原本放在宁长河头顶遮挡太阳的叶子画了一个弧度,在最前方的树桩上挠了两下,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而后被宁长河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树桩上:“给我遮上,不知道我最近晒太阳过多了吗?” 瞬间,叶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伸了回去,还额外的又冒出了两片,将宁长河左、右头顶全部遮了严严实实。 庄云州的眼睛忍不住笑的弯成了一道月牙,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下来,那些沉重的疑惑在这一瞬间似乎也没那么压抑了。 这样的通道他们一共过了三个。庄云州放下纷乱的思绪,好好的体验了两次‘过山车’,而后终于到了录城的第五峰。 ‘五’在万树族内是最尊贵的数字,是无数万树先贤的埋骨地,就连小醋到了第五峰都瞬间稳重了起来 这是一座极高的山峰,除了山脚处少量的建筑外,整座上保持了最原始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天族活动的痕迹。 宁长河带着他们从山脚处的庭院穿过,一步步肃穆而安静的走过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庄云州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山dòng口。 dòng口两旁种着的都是极其危险的异植,察觉到有人来的异植们不约而同的将脑袋转动了过来,藤蔓、枝条微动,瞬间便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凝重感。 宁长河往前迈了一步,举起了一片树叶。 这片树叶一出,所有异植又都将头转了回去,恢复了原本安静的样子。 宁长河整理了一下衣衫,迈进了山dòng,庄云州一行人紧随其后。 山壁上镶嵌着天然的月光石,柔柔的光芒瞬间将人拉入一种安静的气氛内,庄云州走在这条通道处,似乎闻到了幼年书房内的书香。 众人往前走了五十米,眼前霍然开朗。 “哇~”庄云州抬起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整座第五峰的腹腔居然全部被挖空了,就连山顶也打通了,日光从上面照下来,将顶端的出口照的明亮而模糊。 呈现出圆形的山壁上被人凿刻出了无数的小格子,并不是很规整的格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老宁静的气氛,每一个小格子内都放着一颗日晴石,一朵朵亮光将整个山腹照的一片光亮。 dòng口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楼梯入口,从下往上看去,那一圈圈仿佛无尽头的阶梯就像是永无停歇前进的历史。 “走吧。”宁长河从右边的台阶拾阶而上,最终停在一个小格子处。 这里面摆放了两样东西。 庄云州虚海中自踏入山dòng便不停震颤的神山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拈起了那可红色的果子。 甲骨文的‘杞’,义为枸杞,结卵圆形红色浆果的落叶小灌木。 一阵清风从山顶chuī下来,扬起了庄云州额前的发丝,他捧着那枚祖源看了一会儿,而后将它轻轻的放了回去。 而在他虚海内的神山山壁上,一个字闪烁了一下又隐没下去,正是甲骨文的‘杞’字。 “不是。”庄云州冲着有苏煜摇了摇头。 第二百零八章 与两兄弟的相遇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会这么顺利就找到需要的祖源,有苏煜还是失落了一瞬间。 庄云州对着宁长河道:“劳烦族长带我们去看另一个吧。” 万树族长点了点头,迈着步伐沿着一圈圈的台阶接着走,一直走到山腰处才停下。那里有一个小格子,里面除了一颗日晴石以外,还有一个水晶瓶,瓶子的最中心悬浮着一团明亮的光芒 庄云州将那水晶瓶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很自然的伸出手,在宁长河阻止不及的惊呼中将瓶口拧了开来。 “……!不能打……额、没事了,你随意。” 宁长河阻止的手伸了一半,就见悬浮在那水晶瓶中的祖源漂浮出来之后乖乖的停在了庄云州的手心上,半点儿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这次的源材竟是少见的光线。庄云州着实有些意外的捧着这个小光团,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光线形成的源纹。 甲骨文的‘光’字,字形像是一个人高举着火把,义为明亮。 庄云州将它合在手心,虚海中的神山微颤,山壁上缓缓出现了同样的‘光’字,打开手掌,他将已经没了仓石灵体碎片的祖源放回水晶瓶中,转身摇了摇头:“也不是。” 有苏煜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宁长河看出大公子的失落,心神一动,便道:“大公子难得来一次录城,不如去第六峰逛逛。第六峰上是我远山府比较集中的商铺峰,有许多古老的东西,是个寻宝检漏的绝佳去处。” 说到这里,万树族长微微一笑:“当然,买到的是宝还是废,就要考验个人的眼力和学识了。” 这不就是天泽界的‘潘家园’吗?庄云州暗暗道,同时升起了些兴趣。 有苏煜也并不愿意为了寻求治病的方法而错过了人生其他的风景,于是欣然点头。 离开之前庄云州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问道:“宁族长,不知第五峰的史料可否外借?” 宁长河看向那小格子中呈现出不同叶子形状的留神石,目光包容:“这位公子可知道这些留神石是什么吗?” 庄云州不解的摇头。 “是我万树族先贤的遗骸。”宁长河道,“这里的每一颗留神石里都藏着我万树先辈们一生所铭记下的历史。” 他轻轻动了动头上的叶子,光影明灭间,为所有人展示了那些叶子上浮现出的淡淡神识纹:“我们将历史记录在身上。万树人临死前会来到这里,亲手在山体上凿出长眠之所,而后躯体化为留神石,将一生凝结,成就不朽。” “这里,”他摊开手臂,像是托举起庞大的山体,“是我族的祖墓。” 庄云州轻轻抽了一口气,再看向那些小小的格子的目光瞬间不同,看向宁长河的目光也带上了浓浓的尊敬。万树人一生追求历史和真相,从生到死,无一不诠释了什么叫做‘求真’。 宁长河笑了一下:“不过,虽不外借,这里却可以自由的进出。” 他示意庄云州去看台阶上站着的天族人:“只要持有我族的准入石,只要不试图将留神石带出,便能在这里自由出入。你是大公子的朋友,自然有资格得我族的准入石。” 此番的峰回路转让庄云州大喜,当下一礼:“多谢宁族长。” 宁长河摆手示意不用,万树族从不拒绝拥有求真欲的人。不论身份、地位、贫穷、富有,只要真心求知,万树族都会大方的敞开大门。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庄云州心满意足的跟着众人离开了第五峰。 ••• 如果说录城的第五峰是安静的,那么第六峰就充满了鲜活的热闹气息。 不管是道路两旁的店铺,还是路边露天摆放的摊位,都摆满了各种充满古老意味的东西,任由人们拿取打量。 古朴的玉简残片,各式武器,不知名用途的器具,上古时代造型的首饰、衣装……人们毫不在意姿态的或蹲或站的仔细探查着眼前的器具,或伸手轻轻敲打听音、或用源力试探……各显神通的找寻着沧海中的遗珠。 客人和主人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苏煜对这些店铺贩卖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家中古物珍玩太多的结果就是在场的东西他几乎一样都看不上。相比于物品本身,他倒是对于人们买卖的场景感兴趣些,目光好奇的在场中逡巡。 宁长河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便道:“前面有一片赌宝区。人们可以在里面选择自己看中的珍宝,送到鉴宝台,由鉴定师直接宣布结果,任何人都能观看,算是第六峰的最有趣的地方了。” “有趣!”有苏煜听完眼神就是一亮,迭声道,“走走,去看看。” 宁长河笑着在前引路。 赌宝区在第六峰的上山腰处,门口竖立着一个高大的门楼,留神石制成的牌匾上用神识纹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大公子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入口处就有两个高高的平台,台上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各坐着一个头上树叶青huáng的万树老者,是不是就有人捧着自己看中的东西上台,每当这个时候,平台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就会迅速的聚集起来,等着万树老者的鉴定。 气氛热闹而激烈。 庄云州一行人到的时候,正巧有一灵族年轻人在赌宝,站在万树老者的桌前紧张的等着答案。 那老者眯着眼睛,将手中那块古老的玉简仔细的翻动着,查看着上面出现的杂纹。不多时,他放下玉简,抬头问那年轻人:“花多少买的?” 那年轻人略带些倨傲的回道:“三万源晶。” 台下有人为他的大手笔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年轻人眼中几不可察的闪过得意的神情:“这块玉简用的是东境羽西产的梦阳玉,梦阳玉早就在一万年前开采一空,现存于世的都是老物件,看着穿着玉简的是用玉竹丝这等品质物品制成的饰物,足可见是珍贵之物,加上又被雕刻成九翅栾shòu的模样,正是一万年前灵族流行的样式。我断定,这定然是万年前灵族某位大能功法玉简。” 那万树老者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 见鉴宝师同意自己的意见,那年轻人心中一喜,眼中得色更甚:“这么说,我这次是赌赢了?” 那老者笑了一下,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那年轻人脸上的笑意僵在当场,万树老者将玉简推回去给他:“这确实是一万年前的东西,也确实是身份贵重之人才能持有的,可却并非是什么功法玉简。” “你只知道这形状是九翅栾shòu,却不知九翅栾shòu分左栾shòu和右栾shòu。右栾shòu玉简确实一贯记录功法、秘籍,但左栾shòu玉简则是古代大户人家家主宠幸家眷、确认子孙血统的工具。” “你这玉简上的九翅栾shòu头往左偏,乃是一只左栾shòu。若是寻到这玉简主人的后代,兴许还能卖上些价格,若找不到或者主人gān脆绝后了,这玉简也就梦阳玉本身值些钱了。可不管哪一样,三万源晶,都亏了。” 万树老者的话让年轻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难看极了,伸手抓起桌上的玉简,怒气冲冲的下了台。 这场赌宝到此落下了帷幕,庄云州一行人在下面看的着实有趣,正待要离开时,忽听人群中响起一阵喧闹,众人好奇的看向那瞬间被团团围住的地方。 “……不准走!今天你们两个必须把这三万源晶给我赔了,否则,我要你们竖着进来,躺着出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买这东西的时候我们已经劝过了,说可能有问题,你自己不听,现在赌宝输了,又来怪我们,这是何道理?!” “你们既然是我请来的赌宝师,在我雇佣你们的期间,我赌宝的输赢自然是由你们负责!我要买又如何,你们不会阻止我吗?要是你们的理由够硬,我又怎么会执意买?不管怎么说,赔钱吧!” 这番‘虽然是我的错,但你没拦住,也要负责’的说法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方启灵惊奇的挑起了眉毛:“这世间竟还有这般不要脸面之人?” 庄云州则露出了些疑惑的神情,他总觉得说话的那倒霉赌宝师的声音有些耳熟。 宁长河听到这里,直接沉下了脸,灵活的从人群的缝隙中钻到了前面,其他人自然跟了上去。 待众人拨开人群,庄云州见着争执的两方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唤道:“沉稳,沉默?” 猛然听到自己名字的两兄弟一转头,看见庄云州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庄先生?!” 方启灵对于这两个在瀚海血雾爆发时救过的两兄弟已经完全没了印象,见状微微倾身过来,问:“你认识?” 庄云州小声回了他一句:“不止,你也认识。” 方启灵愣了一下。 “——你刚从血池出来还是暮云的时候,从熊蛮子手下救的幻眼族兄弟。他们和另一个木族又救了受重伤的你,给送到了杏林城。” 他这么简短的一说,方启灵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既然是救命恩人,这就不能不管了。” 他迈步走了出去。 第二百零九章 合二为一的传承玉简 “今天实在是谢谢了,要不是这位公子出手,我们两个这个实力,估计就要jiāo代在这里了。” 方启灵出手将人救下后,沉稳和沉默两兄弟便和庄云州相认,自是一番兴奋不提。方启灵作为暮云时带着‘空衍’面具,两兄弟没能把人认出来,对着他不停的道谢行礼,态度十分的真诚。 在闲聊中,庄云州才知道当年熊蛮子死后,熊星族到处搜寻‘暮云’的踪迹不得便迁怒于两兄弟和及能。 为了保命,三人花光了庄云州赠予的财物和自己的积蓄,才得以找到中人说合,虽性命无忧了,本就境况不是很好的两兄弟生活着实不富裕。 因为两兄弟他才得以在刚出血池不久以后就重遇云州,方启灵对这两兄弟的天然好感度挺高,遂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提到打算,沉稳微微蹙了一下眉,活泼一些的沉默耸了耸肩:“我们两个无父无母,准备一边接些商会任务,一边游历。” 方启灵瞧他二人的衣着打扮,便能猜出两兄弟的窘迫现状,这两人修为不过城主境,便是接任务也接不到什么好的,大约是勉qiáng温饱的程度。 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方启灵哪有放着不管的说法,略思索了一下,便道:“这几日我们都会停在录城,我看这赌宝还挺有意思的,想在这里玩几天。你们两个可有兴趣做我们的赌宝师?” “若赌对了,我给你们增值价一成的佣金,怎么样?” 方启灵这话让两兄弟的眼睛瞬间一亮:“成jiāo!” 于是这一行人越发壮大,原本最开始只是打着帮衬的主意,众人却不料想到这幻眼族的两兄弟还当真给了众人惊喜。 两兄弟在古物珍玩鉴定方面还真有两手,更难得的是,众人发现两兄弟的运气着实不错。 整个第六峰赌宝区就占了五分之一的山头,这里的店铺、小摊多的数不胜数,连宁长河都道这里面造假的、价值不大的东西占了绝大部分,很多小摊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 就这样的情况下,两兄弟停驻挑选的摊子上却每每都有不错的东西。在帮他们挑选了三样东西后,两兄弟便收手了。 三样东西都不大,一样是能藏进袖里的短剑,一样是一枚造型简单古朴的玉戒指,至于这最后一样,是一枚玉简样的残片。 前两样都好说,对于这最后一件,沉稳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平静的道:“这残片是用一种叫做‘锁石’的玉制成的。是一万三千年至一万五千年前流行的玉简材料。” “用它制成的玉简安全性极高,输入密匙的机会只有一次,若不小心弄错,锁石会直接毁掉里面的内容,所以,很多人将自己的秘密藏在锁石中。不过后来因为太多的人因不小心输错密匙毁掉了里面的信息后,锁石玉就渐渐被抛弃。到现在,只有在记录极其机密的事情时才能见着锁石玉了。” “所以,锁石玉制成的玉简内极有可能存着宝物。只是,看着玉简的断面,应该还有另一片,只有找到那一块,才能解开这其中的秘密。”沉稳说着还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虚海中的神山忽而震动了两下,振幅非常轻微。庄云州却被神山突如其来的提示弄的愣了一瞬,忽而定定的望着被盒子中的玉简残片,总觉得这东西很熟悉。 记忆的碎皮从脑海深处被挖出来,他眼神一凝,手扫过颈间的储物石,再摊开手的时候,手心中赫然是一枚传承玉简。 这枚玉简是当年他第一次在抱朴宫逛街时,从一个小摊上买来的,当时还用‘养神丹’打了一个赌。遇到这枚玉简的时候,神山就曾震颤过,不过因为这枚传承玉简没有密匙,事情太多,庄云州便将它放在储物石中,没空料理。 如今,竟第二次遇见了这种情况。 而沉稳看到庄云州手心的玉简时,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和迟疑,他指着那枚传承玉简道:“能让我看看吗?” 庄云州点头,将玉简递了过去。 沉稳将这玉简托在手心放在于眉心齐平的地方,而后闭上了双眼。就在他双目闭上的同时,眉心那睁着的第三只眼睛中划过一道宏芒,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亮了起来。 玉简在沉稳手中来回翻转着,他眉心的那只眼睛似有神光,不断的打量着玉简,终于,他翻转玉简的手骤然停了下来,双目霎时睁开,脸上扬起了明显的笑意。 在众人出乎意料的眼神中,沉稳双手各握住传承玉简的一边,骤然用力一掰—— 庄云州那枚玉简竟被他掰成了两截! 方启灵眉头霎时皱了起来,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宁长河却先行一步发出了赞叹声:“原来如此!” 沉稳笑了一下,将掰下来的那较小一块碎片随手扔到了地上。左手捏着剩下的那块碎片,右手取过盒子里新收的那枚残片,左右打量了两下,将两枚玉简碎片翻转了两下,终于找到合适的角度,而后小心的将两片玉简这么往一起一对—— “合上了……” 庄云州目光灼燃的看着那枚对在一起瞬间从长方形变成一个不规则形状的玉简,轻声道。 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这玉简之上时,谁都没有看到沉默和沉稳两兄弟在玉简重合后骤然一顿的身躯以及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样而对视的目光。 虚海中的神山震动从轻微瞬间增大了好几倍,庄云州接过两枚玉简碎片,用拇指摩擦了两下,感慨道:“真是没料到,它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见天日。” 简直充满了巧合和戏剧性。 “两位真好本事!”庄云州抬头含笑赞叹。 沉稳微微一笑:“庄先生想不到也是正常。之前那枚玉简残片被人用十分jīng湛的工艺修补过,从外边几乎看不出修补的痕迹。现在有很多无良的店铺收到了这类有些价值的残块,就会选择用这种方式造假,以期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这种锁石玉保存信息的能力极qiáng,虽玉简被分成了两片,但这两枚残片的保存都比较好,若能找到大师级的玉简工匠,有很大的可能将玉简复原。” 沉稳话音一落,沉默便接着哥哥的话补充:“而且因为它曾经破损过,锁石玉的密匙功能会大打折扣。若能找到神识境界达到五时中第四时的高手,用庞大的神念一瞬间碾压过去,就能在锁石玉自毁功能启动前,得到里面的内容。” 庄云州顿时大喜,他其实最担忧的就是这玉简已经碎成了两半,里面的信息也不知能不能提取出来。 “只是,哪里能找到这种大师级的玉简工匠?” “这有何难?”宁长河手背在身后,施施然的道。 庄云州惊喜的低头看向宁长河,半蹲下来急切的望着他:“族长可是知道什么?” 宁长河哈哈一笑:“你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吗?” “我万树族喜欢一切有历史的东西。越老的物件保存就越难,所以各种修复的手段都不缺,给我吧,我帮你拿去找人修补。不过要想修补好的话,肯定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个是必然的,不碍事,不碍事。”庄云州大喜,他有预感,这里面的东西绝对跟祖源有关,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苏煜也对这枚戏剧般重合的玉简起了浓厚的兴趣,对于因为它要多留几天的事情也并无异议。于是一行人又在宁长河的安排下住在了第四峰上一处清幽的院子,又给他们准备了几株录城特有的异植当坐骑,方便众人在录城行动。 庄云州好学,这是一行人都知道的事实,对于他天天往第五峰跑的举动半点儿也不意外,谁也不知道他正在追查的事情。 倒是沉稳和沉默听说他对历史史集十分有兴趣后,倒是在赌宝区格外留意这些东西,也给他搜罗了一些。 ••• 宁长河告诉过庄云州,第五峰山腹内的留神石排列是由规律的,越靠近顶峰的越古老。不过因为五圣统一天下之前的天泽界战乱不断,万树族弱小,便是族内保存下来大一统之前的史料也不多。 只有上峰处的几排是他所需。但绕是这般,环绕庞大的山体一圈内所有的留神石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庄云州这段时间几乎住在了第五峰,仗着自己庞大识海广场和出色的记忆,不求甚解,先硬生生的把这些内容记在脑袋中,以求后来再慢慢翻阅。 庞大的信息冲击的他整日处于一种头昏脑胀的状态,在进入第五峰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gān粮和水备的足足的,硬生生把自己过成了‘山中不知岁月’的状态。 这状态着实让人担忧,有苏煜甚至试图让人qiáng行把他带回,却被方启灵阻止了,他不知道云州为何这般拼命,但他知道这对云州而言肯定很重要。 庄云州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看过的第几枚留神石了,脑袋涨的生疼,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变成了两倍大小,识海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神识纹,几乎找不到空隙。 已经是极限了……庄云州疲惫的靠坐在台阶上,用手指揉了揉太阳xué,望着还剩下的一些留神石,蹙起了眉头。 坐在台阶上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来第五峰看书人的谈资。 “这灵族人已经在这里半月有余了,从没见他出去过,每日就是翻留神石。怕是能进来这一次不容易,可能是想着能多看一些是一些,只是这一枚留神石里的信息那么多,不挑重点,什么都往识海里装,他也不怕识海被撑爆了。” “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谁知道呢?不过这傻子的识海也是够广的,居然能撑到现在。” “我看啊,也到头了。喏,你们看——这不是已经不行了吗?” ‘不行’的庄云州则闭上了眼睛,神念快速在仓颉圣人像中运行着周天,神识力量快速的增长着—— 既然现有的识海已经不足以容纳这些信息,那么破壁扩张就行了! 第二百一十章 起疑 现在庄云州的识海被他收纳的源术纹路、仓颉圣人像以及这些密密麻麻见缝插针存在的神识纹填的没有任何空隙。 原本凝实成团的神念在主人的推动下缓缓的舒展开来,像是柔和的水流一般浸润了识海广场上的所有物品,并朝着识海壁侵袭而去。 随着观想图一遍又一遍的运转,源源不断的神念加入了这场温和而坚定的扩张。 破壁在灵族共分为两种情况,一种被动型,又叫‘顿悟型’,是主人突然间心境猛然提升而冲破了原有的识海壁垒;而另一种则为主动型,就是主人在觉得自己的力量达到一定高度的识海,qiáng行打破识海壁垒。 庄云州第一次破壁就属于顿悟型,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主动型。 在抱朴宫的六年多来,他不断修炼的积累以及所寻到的祖源馈赠,已经让他累积到了足够的力量。 现在,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虽这庄云州不断的运转神识功法,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息自他身上传来,渐渐发散出去。 在场的天族人都在用神念观石,外放的神念比平时更容易的捕捉到了这股玄妙的气息,顿时引得他周遭不远处的天族的注意。 “那个灵族人在尝试破壁?”早先把庄云州当作谈资嘲笑过的两个天族人惊讶的对视。 其中一个人高高的扬起了眉毛,匪夷所思的道:“难不成他真的想把所有想看的留神石都装进识海中不成?” “哈哈,这简直是我最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事儿了!”另一个忍不住捂住嘴发出噗嗤噗嗤的嘲笑声,“临到要上战场了,才想起来武器还没打造。” “破壁是他想破就能破的吗?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笑话够我笑一整天了。” 跟他说话的那人也跟着摇了摇头,跟着笑起来:“这么多留神石,他要想全装下,破壁一次估计还不够用,怎么也得破上两三次才行吧!” 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再次对视,挤眉弄眼的不约而同裂开嘴无声大笑起来。 又一次把庄云州当作观石中途消遣的两人笑过后又满是轻松的投入了自己专注的留神石中,没有在分出jīng力给庄云州。 庄云州盘膝而坐,心神一片澄净,gān净俊俏的眉眼满是宁静,识海中已经完全舒展开来的神念抵在识海壁上,膨胀的向外扩张,很快便将识海壁撑的紧绷到了极致。 坚硬的识海壁被庞大力道挤压的微微震颤起来,并随着庄云州不断施加的力道越发脆弱。很快,原本的识海壁便承受不住不断膨胀的神识力量,裂开了一道缝隙。 庄云州嘴角翘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念瞬间化作一双大手,抓住那缝隙的两端用力一撕,只听‘咔嚓’一声,原本的识海壁便犹如薄薄的纸张一样整个破碎开来。 识海内的罡风闻到了神念的味道瞬间便有如问到血腥味的异shòu一般蜂拥而至,就在那罡风即将chuī到广场之时,一层半圆形的光晕从识海广场的正中央形成,并在刹那间涨大,蔓延开去。 那平坦的识海广场也随之朝四周延伸,原本破碎的识海碎片止住朝四周飞溅的驱使,被新生的识海壁吸引,重新化为jīng纯的能量投入其中。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chuī动了庄云州额前的碎发,在破壁瞬间大涨的气息在安静的山腹内就像是黑暗中的火把一样明显,几乎吸引了整个山腹天族人的注意力。 “破壁了?” “居然有人在这里破壁了?” “谁?” “就是那个半月都未曾离开的灵族人!” “什么?!” 赞叹的、惊讶的、不可置信的声音汇集成小小的洪流,第五峰内第一次这般吵闹,主要是不止先前那两个天族人嘲笑过庄云州,来第五峰内观石的人少有没议论过他不自量力的。 因而此番庄云州直接破壁来观石,简直像是打脸一般,此前嘲笑过庄云州的天族人不少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那两个断定对方不可能破壁成功的天族人更是面面相觑,眼中浮现出点点的难堪,心中十分不是滋味,瞬间连手中找了许久的留神石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一次破壁也没什么。”许久后,其中一个才略尴尬的道。 “对、对啊。”另一个答,而后是两个gān巴巴的笑声。 对于外界的小风波庄云州一概不知。 罡风被新的识海壁阻拦在外,庄云州的神念重新凝结成人形,打量着比之前宽敞了一倍的识海广场,略满意的笑了一下——原本已经拥挤到无法立足的神识纹重新化作灵活的游鱼,在识海中窜来窜去,脑海中的胀痛感也早就消失不见。 破壁比他原本想象的要容易不少。 庄云州打量了一下新的识海广场,估算了一下剩余留神石的空间,总觉得有些拿不准。因为他是从下而上按照顺序读取的,越往上的留神石越古老,记录的内容便越多。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高远的识海壁,心神一动,人便飘到了新的识海壁旁,他伸手按在上面,神念沿着识海壁游走了一圈,略沉吟了一瞬,做出一个决定—— 既然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 原本凝结的人形瞬间又化为雾气飘散开来,轻车熟路的沿着识海壁铺满。相比于第一次的生疏,主动破壁过一次的庄云州已经有些了经验,显得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原本渐渐平复下来的神念波动再起波澜,原本就还在不由自主关注他动态的天族人顿时惊了—— “他还没睁眼。” “这种气息……怎么像是……” “二次破壁?!” “疯了!不可能做到的!” “绝对不可能,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破壁两次呢?!这也太膨胀了吧?” “太狂了!太狂了!” 尽管都在叫着不可能,但不少天族人的神念还是不由自主的离开了手中的留神石,投放在了庄云州周围,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期待这天族人成功,还是期待他不成功? 新生的识海壁十分坚韧,庄云州花费了比之前要多一倍的时间才将它给打破。识海壁破碎所产生的冲击朝四周剧烈的冲撞而去。 不少躲闪不及的神念被击中,那威力让主人的脸色一变,看向庄云州的视线已然大不同,那是一种混合着仰慕和忌惮的眼神—— 竟然真的有人成功接连破壁两次! 第三次破壁的广场已经到了之前广场的四倍有余,对于现在的识海容纳力十分满意的庄云州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略僵硬的身体,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些吃食,优雅却半点不慢的用完后,又重新站到了方才未看完的地方,取过留神石,快速的看起来。 他的举动和过去的半个月没有任何不同,依旧全神贯注的投入在留神石中,连眼神都没有给外界一个。 可不同于先前的群嘲,现在第五峰内无一人会说他不自量力,这份专注也从‘穷酸的害怕再也进不来所以多看一点而是一点儿’转变为了‘即使天资这般出众,对待知识的态度也依旧这般谦和’的高尚品质。 这就是人生。当你有实力的时候,哪怕在旁人做起来再不堪的举动,也会有无数人自动为你美化。相反,若你没有,哪怕处于好意做事,也会有人曲解你。 庄云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在录城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被万树人记录下来,成了一位执着于求知的传奇天才人物。 接连破壁两次的反馈让庄云州的神识力量也增qiáng了不少,阅读起留神石也比之前快了不少。到了后来,他甚至有余力一心二用,一边往识海中灌输信息,一边在浩瀚的信息中读取自己所需的那些。 又过了两天,庄云州收集完了所有自己想要的信息,终于走出了第五峰,而此时离他进入第五峰已经过了二十日,那枚玉简也已经被宁长河找来的大师修复完毕。 回到别院的他梳洗完毕后,扑到chuáng上结结实实的睡了一天一夜才睁开了眼睛。 腰间的重量和身后紧贴的温度让庄云州扬起一个笑容,方启灵把人抱紧了些,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颊,温柔的问:“醒了吗?” “嗯。”庄云州的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显得格外慵懒。 “现在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了吗?” 庄云州将自己转了个身,跟方启灵面对面,看着他英俊的眉眼,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低声道:“我想找先天源母神气。” 方启灵抱着他的手臂一顿,惊讶的看他,庄云州慢慢将自己的推测跟他说了。 方启灵慢慢蹙起了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云州,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先天源母神气涉及到成圣机密,按理来说,圣人应该会三缄其口。纵然小八是北境主之子,忽然打听先天源母神气,北圣竟连缘由也未曾问,便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的告知了。” “且,你不觉得他似乎在有意提示什么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又一个祖源的踪迹! “确实有些奇怪。”庄云州这些天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不就是细细思索了北圣之言才开始追查当年之事的吗? 方启灵蹭了蹭他头软的头发:“小八问的是先天源母神气的下落,北圣大可以直接告知儿子,世间再无先天源母神气,让他不用白费力就行了。” “可他说的是什么?——‘神气初降,化一为五,分属东、南、西、北、中五境之主。’” “……神气究竟是自己化一为五,还是被五圣瓜分?盛传五圣的圣位是天定的。可真的是天定的吗?是不是旁人得了这先天源母神气也一样可以成圣?” “这话一出,与其说是劝人放弃寻找,更像是引着人去探寻。” “可,为什么呢?”庄云州着实不解,圣人之位的诱惑有多大,谁人不知?北圣是闲日子过的太清闲了,引着人寻找成圣之基,跟他们争抢资源吗? “不知道啊。”方启灵叹了一口气,“圣人身处的位置是我们看不到的高度。唯一能确定的是,北圣以圣人之尊尚且这般谋划,所图之事定然不小。” 庄云州沉默下来,忽而他掀起眼帘,轻声问了一句:“启灵,那你觉得北圣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呢?” 话音轻柔,但其中的内容却细思极恐。 有苏煜是北圣之子,身体自幼又虚弱,此番出来,北圣会就这样放任他不管吗?他和谁在一起,到了哪里,做了什么,北圣那里必然是一清二楚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北圣清楚这问题并非有苏煜自己要问的,那他的回答,究竟是给谁的?他究竟是想引着谁去查? 方启灵的瞳孔猛然一缩,揽在庄云州腰间的手瞬间收紧,他把人更深的锁进怀里,安慰道:“也许是我们想多了?灵族实力在天泽不过中等,纵然是有什么yīn谋阳谋的,也轮不上我们才是。”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自宽之言。 庄云州冷静的握住方启灵的手道:“不管北圣究竟要做什么,先天源母神气的来源我是必然要追查的。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咱们就暂时当作不知道吧。” 方启灵用下巴在他头上蹭了蹭,叹了一声:“都是为了我。” 庄云州笑:“不要多想。” 方启灵未答,心中却暗暗下了决定,要更加勤奋努力的修行,也许相比于圣人,他的力量犹如螳臂当车,但若真遇上事情,没qiáng上一分,便有多一分的胜算。 ••• 宁长河负手看着北圣下任继承人的座驾远去,目光悠远,也不知再想什么。小醋感受到主人不自然的沉默,不由从头顶伸出一片叶子轻轻的蹭了蹭对方的肩膀。 宁长河没回头,只抬手握住它的叶梗,安抚的拍了拍,然后动了动耳朵,一片翠绿的叶子掉下来落在他的手里,被一股青绿色的能量包围了起来—— ‘境主亲启,我族自圣人诞生至五境分域后千年内的秘录皆已对大公子一行开放。灵族人庄云州识海宽广,过目不忘,日前观石完毕,已离开录城。——宁长河 上。’ ••• 录城一行共花费了二十多日,在庄云州不知道的情况下,沉稳、沉默两兄弟已经打入了一行人的内部。尤其是大公子甚少出门,对外界了解甚少,两个幻眼族在一旁陪伴,着实增添了不少乐趣。 于是在两兄弟得知大公子将会游历整个天泽界之时,顺势提出了同行的要求:“我们幻眼族最擅长的便是寻物探路,我同哥哥的天赋都是感知力,许多次都是提前感知到危机才死里逃生。若能同行,也算是一个助力。” 有苏煜对这对兄弟的观感极好,车内又不缺这两人的位置,自然没有拒绝。 苏武和风照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在两兄弟上车之后,苏武便不留痕迹的对着风照使了一个眼色,风照一点头,一道神念便送入了传音石。 在有苏煜看不到的地方,至少有两队的北境暗卫隐藏在暗中,护卫着他的安危。对于这两个突然接近的天族人自然不会毫无防备之心,只需半日,这两兄弟自出生到现在的一切信息就能送到苏武处,以供他判断。 对这一切,有苏煜心知肚明,也从不gān涉,苏武和风照自他出生后就开始照顾他,绝不会做什么触怒他的事情。 ••• 庄云州和方启灵上车的最晚。上去后,有苏煜并不问庄云州现在的行为,只是将送去修复完成的玉简递给了庄云州:“昨日已经修好,只是庄大哥太过劳累,我便没去打搅。” “多谢大公子。”庄云州接过那块上宽下窄的传承玉简,迟疑了一下,他的神念如今不过刚迈进第二时的境界,距离打开这玉简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正在为难之间,玉简忽而被方启灵拿了过去。 “我来吧。” 这可是需要神识境界达到四时以上才能做到的事,沉默和沉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方启灵却并无什么为难的神色,他握住玉简,神念爆发,疾如闪电般劈入那么传承玉简,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气息仿佛远古神shòu露出的獠牙,充满了压迫和威胁的力道差点儿让车外的苏武破窗而入。 风照看着肌肉紧绷,神情凝重的同伴,摇摇头道:“没杀意。” 苏武自然也意识到了并非有人要对大公子不利,只是刚才那股神念qiáng到他本能的想要防御。他缓和了神情,叹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了不得了。” 风照往车厢里看了一眼,又是赞又是惋:“识海破碎还能再这般年纪达到这样的修为,怪不得大公子认了这排名,也不知若他的识海完好无损的话,又会是什么光景。” 苏武对他这话并不赞成,摇头道:“他若是识海广场完好无损,绝无现在的修为境界。他的神念之所以这般qiáng悍,正是因为罡风日夜不停的磨练。若他能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这个年轻人会让人震惊的。” ••• 方启灵的神念冲入玉简的那一瞬间,猛烈的力道就将那道已经不算坚固的锁冲断了。 在玉简中存放了上万年的信息一股脑的涌进方启灵的识海,被他早有准备的用神念团团裹住。而后他拉过庄云州,眉心贴着眉心,温柔的将这些游走的神识纹送入了对方的识海中。 当庄云州看到里面内容的识海,心脏便不由自主的重重跳了一下——怪不得虚海神山会对它有反应,这竟然是一副记录着祖源所在位置的地图! 庄云州看着地图旁标注着的源术纹路,在心里缓缓吐出一个字:‘宙’。 甲骨文的‘宙’。《说文》中说,宙,舟船框架的两极,车輿的顶盖,又义为——无限延伸的时间。 竟然是‘它’,在天泽界,这可真是一枚了不得的祖源了。 流转的神识纹读取完毕,消失在庄云州的识海广场中,回忆了一下那副地图,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有苏煜有些不解。 庄云州苦笑了一声:“里面记录着一枚祖源的位置,但是因为玉简被破坏过,关键的方位缺失了。” 此话一出,车内人皆是一顿。 有苏煜郁闷:“怎的这么倒霉,缺失了最关键的部分——万一它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一枚呢?” 庄云州没说话,他想收集祖源最方便和快速的方式就是借助有苏煜的力量,于是他在心中对着有苏煜说了声抱歉,什么都没言语。 倒是一旁的沉稳和沉默对视一眼开口了:“若是寻物的话,我们两兄弟兴许能帮上忙。” 有苏煜兴意阑珊的点了点头,他带上两兄弟纯粹是为了解闷的,对于两人能做什么,说实话并不在意:“要是父亲身旁那支灵族还在就好了,就算只有残图,也能帮我们推算出祖源的真正位置。” 北境主身旁的灵族? 有苏煜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方启灵眼睛眯了一瞬,似乎随口问一般的开口:“什么灵族这般厉害?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过?” 有苏煜摆了摆手:“我也是无意间听我父亲说过,他成圣打天下的时候,有一支灵族跟在他身边。这只灵族拥有推算未来吉凶的源术,着实立了大功。” “可惜的是,这只灵族的实力不qiáng,人又不多,最后一任继承人也我五境疆域初定不久后死亡了,就这么断绝了。” 断绝了?庄云州微微挑了下眉头,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轻微的违和感。 ——这支灵族是断绝了,可他们之所以能预测未来,感应吉凶是因为源术。北境主既然认识到了这种源术的厉害之处,为何没有选取新的灵族继承他们的源术? 若说做不到,那可太小看一境之主的力量了。 庄云州心中忽然有一种qiáng烈的预感,这支灵族的故事中定然埋藏着什么事情! 有没有可能跟北境主盯上他们的原因有关?这个想法让他眼中划过一道光,暗暗记下。 专心各自思索的三个人谁也没有看见沉稳和沉默两兄弟在有苏煜说起这支灵族时那一瞬间变化的眼神。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关联 庄云州隐下沉思的眼神,状似好奇的问:“居然还有这么一支追随过北境主打天下的灵族,叫什么名字?” 都是灵族,对于庄云州的问题,有苏煜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道:“似乎是叫‘易族’?” 毫无预兆之下听到久违的名字,沉默和沉稳两兄弟差点没绷住自己的神情漏了端倪,幸而一行人都在认真听有苏煜的讲述,并未关注他们,才没让人起疑心。 沉稳比沉默更成熟些,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看着弟弟仍旧有些不对的神情,他暗地里用力握了一下沉默的手。 沉默回神,小小的吸了一口气便又变成了先前开朗的模样。 “易族……”庄云州呢喃了两声,脑袋飞速运转,查找着自己的记忆,却没从看过的所有典籍中找到过这个名字。 庄云州眸光一闪。易族,这个当年追随北圣,在五圣争霸中立下功劳的种族,是自然的被历史遗忘了呢?还是‘被遗忘’了? 看来,他所需要寻找的历史又多了许多。 是夜,庄云州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睡着,他将神念沉入识海中,真正开始阅读起那些被他纳入识海的神识纹。 密密麻麻犹如蝌蚪一样在识海中游走的神识纹被庄云州的神念碰触后,变成了带旁白叙述的电影。只是这电影是随着随着记录者的意识而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清。 三次破壁后庄云州的神识力量也跟着大涨,对神念的控制力更是qiáng横,识海广场中,八个同时播放的光影画面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播放。当看到关键部分的时候,庄云州才会将这个画面慢下来,细细的琢磨研究。 这一看便是一夜。 庄云州从发现一个叫做桀逊的万树人的记载研究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三万多年前,天泽界爆发了大规模的旱情,各地粮食减产甚至于绝收。好不容易雨季降临,但紧跟而来的竟是反常的大寒,刚种下秧苗又都被冻死,给原本勉qiáng过得去的日子来了个雪上加霜,天族生存越发艰难。 天气恶劣,缺衣少食,同样缺少食物的异shòu袭击天族,天泽界危机重重。 各族为了生存开始了相互杀戮掠夺。杀戮引起仇恨,仇恨继而引发了战争,自此拉开了持续许久的战乱帷幕。 五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并展现出了优秀的修炼天赋,成人后更是五族内闪耀的骄子。 但在同一时代中,跟五圣名声一般甚至更为优秀的天族也不是没有,然而却是五圣最后脱颖而出突破天泽界自古以来的桎梏,成为圣人。 桀逊研究过,五圣成圣前同时出现在相同时间、相同地方的记录共有三次。 后世以五圣彼此签订休战协议并一致对外扩张的那一年为元年,元年之前被称为圣前历,以后被称为圣人历。 而五圣第一次聚集是圣前历三九八年。当时最qiáng种族为朝悍族,在古时趋骨地区,也是现在的中境中部地带盘踞,威望十分高。朝悍族有争霸的野心,便在当年召开了一次百族大会,这一次五圣皆在场。 后来百族大会上,有四十七族达成了会盟共识,以当时的趋骨地区为中心,建立了趋骨联盟。五圣作为联盟的一员,也开始了南征北战的生涯。 五圣第二次碰面就是在趋骨联盟对外扩张的一次战前商议上,彼时五圣已经在军中展露头角,作为各族的领军人物参加了这次会议。因为战局的原因,会议的地点就定在了附近的天娜族。 而这第三次就是在圣前历三十六年,四十七族会盟中的其中六家联合起来撕毁盟约之时。 彼时趋骨联盟的地盘较之前已经扩张了十倍不止,但联盟内部的全力倾轧也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当时联盟的首领趋骨王病重,为了给继承人铺路,便召集了四十七族会议。到了这时,五圣已经先后接任族长,作为其中的一员参加的会议。 而后就是趋骨联盟瓦解,四十七族分裂成十股实力。五圣作为十股势力中的五股,开始了无人能敌的崛起,此时离他们被公认为‘圣’还有两百年。 早晨的阳光照在庄云州的脸上,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双眼中没有一丝睡后的迷蒙,反而充满着沉思的意味。 北圣说过,先天源母神气初降便被瓜分。那就证明,神气降临之时,五圣必然全部在场!所以寻找神气的契机必然在这三次见面前后! 终于找到头绪的庄云州jīng神大震,除了日常必须的活动外,又开始了沉浸观石的日子。 索性有苏煜有了沉稳和沉默两兄弟说话,倒是没有过多的打搅他。 庄云州探查了第一个时间点前后的记载后,有了一个初步的推断。 源母神气应该不是在第一次五圣聚集的时候,因为当时的趋骨地区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且彼时五圣还很年轻,作为族中出来见世面的年轻一辈,几乎都是和同伴一起同行的,且实力还不算高,便是神气降临,得到的几率也很小。 即如此,五圣是在第二、第三次同聚之时获得源气的概率那就大得多了。 庄云州查找接下来资料的时候便更认真详细了。 ——圣前历二七二年,存在数万年的亚空间米亚坍塌,产生了小型空间风bào; ——被称为最qiáng异shòu的卡桑shòu墓地封印忽而失效,一大批绝世天材地宝引发了一场空前绝后的争夺战; ——天地现日月星同辉的独特异象,天地源力震动。 以及—— 祖源降临! 庄云州看到这里,手微微一顿,忽然想起了当年看过的记载。 祖源降临前,许多灵族依附他族作为奴隶而生,祖源降临时,天地下起了漫天金雨,被众qiáng族以为是天降异宝而争抢,却没想到无人能发挥出它们的力量,又被众族所摒弃。 直到一个被称为‘毕’的灵族人想拿主人不要的火系祖源去哄小女儿开心,却误打误撞解开了祖源的使用方式,自此‘毕’跟着主人征战,立下了不少功劳,后来解除了奴隶的身份,成为主人麾下一员猛将,他也在后世被灵族称之为‘毕祖’。 而毕祖当年所依附的天族就是——天娜族! “对上了!”庄云州瞳孔猛然一缩,当年五圣第二次齐聚,地点就是在天娜族,而就在同一年,毕祖在天娜族开启了祖源的力量! 如果说,当毕祖得到祖源力量的时候,正好就是趋骨联盟在天娜族商谈的时候呢? 庄云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想到了那个离谱的传闻,传闻中说五圣是窃取了一弱小种族之物才得以成圣的; 他还想到了北圣身边那一支莫名消失在历史舞台的拥有卜算能力的灵族;更有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对北圣莫名其妙的行为的不解,以及北圣那些对灵族不知为何的关注和看重……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庄云州有种qiáng烈的预感,他快触碰到先天源母神气的秘密了! 他必须要弄清楚当年毕祖点燃了祖源的力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祖的后人还有没有传承下来? “毕祖?”方启灵挑起眉头,道,“毕祖后人自然是传承下来了,你还见过一个。” “我见过?”庄云州先是疑惑,忽而想到了一个人后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说……毕海波?”抱朴宫入宫选拔时和他组成了一个小队的操控‘火’字的修者。 “对。”方启灵点头。毕祖的发现是改变了全灵族命运的大发现,造福了无数灵族。因而在乱世中灵族也自发的守卫了毕祖的家人,祖源是灵族人人争抢的东西,却从来没有人去打火系祖源的主意。 毕祖后人为了纪念毕祖,便以‘毕’为姓氏传承至今。 “……看来,得联系一下宫中了。”庄云州眼神幽深,缓缓道。 ••• 距离庄云州离开落渊城已经一个多月,抱朴宫早在之前就得到了庄云州的汇报,对于他要跟在北境大公子身边一事是大开方便之门,不仅没有怪罪他擅离职守,更在情报部门给他开通了绿色通道。 顺利将消息送出后,一行人也到了他们的第二站,北境清图领。 清欢领是北境的赌博之都,这里号称无不能赌的不夜城。 领主是一位小领主境五层的灵族,对于大公子突如其来的到访是诚惶诚恐,半点儿不敢疏忽,就连自己藏得好好的祖源的消息是如何泄露的都不敢去查。 然而,可惜的是,这也不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一个字,不过,看着隐没在神山石壁上的篆体字,庄云州翘了翘嘴角——他算是知道为何清欢领的赌博氛围这般浓厚了。 因为,这清欢领主手中的祖源就是一个篆体的‘赌’字。走出领主府,庄云州本以为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去找下一个祖源,却不想有苏煜望着城主府不远处,眼神都亮了起来。 庄云州神念一放,探查清楚那个留神石招牌的内容后,脸上便浮现出了好奇又好笑的神情。 却原来是一座赌坊啊! “走走走!去玩玩!”这是兴奋的有苏煜。 “走走!”后面大声附和的正是双胞胎中的弟弟,他得意的昂着头,口气是十分自傲的chuī牛,“不是我说,我同哥哥向来纵横赌场无往不利!大公子就瞧好吧!” 有苏煜哈哈笑起来,一边往里进一边道:“我才不信你的话,除非证明给我看!——大哥,庄大哥,一起去看看呗?” 庄云州的神经紧绷了那么久,如今听到里面的热闹,以及对异世界赌场的好奇心,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抵抗住诱惑,跟着走了进去。 沉默早就已经上了桌台了,他玩的是赌大小,上面的赌局同地球的筛子很像,荷官会用一种能隔绝神念探查的石碗罩住筛子,而后用固定的神念力量猛然撞击三下桌台的固定位置,以刺激筛子跳动,而后开局。 庄云州到的时候,荷官刚刚将筛子倒扣上,就在他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预备看戏之事,身体忽而一僵,蓦然死死的定在了沉默身上。 刚才那种感觉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神秘的两兄弟 虚海中的神山在某一瞬间震动了两下,又很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安静了下来。 庄云州惊疑不定的看着不远处拉起袖子满脸兴奋一把将筹码拍在台面上的沉默,分出一缕神念沉入虚海:“仓石,方才你感觉到了吗?”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确实是我灵体碎片的气息。”仓石的声音中也带着些疑惑,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除了那一刹那外,他居然半点儿也没察觉。 庄云州盯着沉默,慢慢的靠近了桌台。 沉默正全身贯注的关注着荷官的举动,有苏煜站在他身旁,一掌雌雄莫辨的漂亮小脸上还也带着兴奋的神情,明明整个赌场的资金对他来说都是九牛一毛,他却看的紧张兮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荷官慢慢掀开扣着的jīng致赌具。 “六、四、六,大!” “中了!我们中了!”有苏煜眼神一亮,扭头看着沉默,声音都提了起来。 沉默得意的笑了一下:“我说过的,我和哥哥在赌桌上可是很厉害的!” 有苏煜瞥了他一眼:“这才第一把,再来再来!” 沉默瞧出有苏煜的怀疑,当场就不gān了,撸起袖子:“嘿,看来今天非要证明一下我的实力不可了!” 他用眼神在桌台上扫了一眼,再次把筹码扔了上去:“押大!” 荷官虎口张开,用源力稍微一吸,沉默的筹码就到到了该有的位置,微笑着的女荷官一边双手灵活的收取摆放着筹码,一手将特制的碗型器具扣上。 随后带在她头上那个朴素无奇的簪子上便爆发出了十分明显且感觉起来像是个小锤子一般的神念,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的击打在桌台前沿的一块和其他地方颜色不一的区域上。 叮铛、叮铛、叮铛…… 骰子在碗壁上了好听的声音,在这片会随机分散神念力道的区域,一切都是未知的。 待骰子彻底安静下来,荷官掀开了大碗:“五、五、六,大!” “又中了!”有苏煜欢呼起来,赌博的刺激让他格外兴奋,他让侍者给他换了一小把筹码,也很快加入了押注大军。 沉默自己玩的十分欢畅,见有苏煜亲自下场,抬手就把筹码压在了具体数字十六上,眉头一挑:“我觉得这个数不太可能。” 有苏煜颇为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从小到大还是不错的:“那你说压几?!” 沉默见他铁了心的压数字,便伸手将有苏煜那一落筹码推到了左侧数字‘六’上:“这个。” 小吗?苏煜还是觉得这把应该还是‘大’,于是颇为不服气的重新把自己的筹码拉回来:“我就觉得是这个。” 沉默耸耸肩:“好吧。”反正赌博这种东西自己参与才有意思,大公子又不缺钱。 有苏煜将筹码放好,便目光灼灼的盯着荷官,无声的催促着荷官开局,可惜,荷官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没有半点儿感觉,按部就班的等着所有人下注完。 耳边尽是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大声喊着自己下注的名称,有苏煜不自觉的被这种气氛感染,明明下注的钱对他来说根本都能算是仍水里都只是听个响声,此时心跳却也忍不住悄悄的加速了起来。他自持身份没跟着喊出来,但此时他脸色泛红,拳头紧攥,显然已经沉浸在了赌的乐趣中。 “一、一、四,六点!小!”在众多赌徒期盼的眼神中,荷官微微一笑,一把将扣着的赌具掀开。 “呀!”有苏煜懊恼的叹了口气,转头冲沉默抱怨,“我要是听你就好了!” 沉默哈哈大笑:“没关系啊,下次听我的就好了。” 有苏煜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来这里玩,自然还是要自己来好玩些。” 见他坚持,沉默也并不坚持。庄云州跟在两人身边,一直默默的观察着沉默,时不时的下上两注应应景,以免的自己太过独特。 然而越跟,他心中就越是惊奇,方才神山的震颤绝对不是巧合,沉默身上必然隐藏着什么关于祖源的秘密! “又赢了!又赢了!沉默,你太厉害了!”正在沉思中的庄云州被有苏煜的呼声唤醒,就见大公子一巴掌拍在正在收拢筹码的沉默身上,把人怕的一个踉跄。 沉默哈哈笑着站直身体:“我们幻眼族的直觉素来很准,我哥要是跟我在一起,我们还能更厉害!” “更厉害?”有苏煜惊叹道,“十赌九中,还要厉害到哪里去?” 沉默在这个桌子上已经赢了不少,渐渐的周遭的赌徒们也发现了跟着他押注能赢,荷官虽依然很和气,但偶尔会在缺钱的时候进赌坊的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该换地方了。 沉默收起自己的筹码,带着有苏煜和庄云州离开了这个桌子,在拥挤的人cháo中东拐西拐,灵活的甩开了那些试图跟着他们的赌徒。 “等我找到大哥,掩饰给你们看。”沉默转头笑着答。 “期待。”庄云州微笑颔首。 也不知是不是双生兄弟间有心灵感应,明明在入场后就分开从未沟通过的两兄弟,沉默竟能在偌大的赌场中准确的找到同样要离开这个桌子的沉稳。 “哥,我们去二楼呗?”沉默欢快的跳到沉稳面前,“公子好奇咱们两个的直觉有多准。” 因为两人独特的能力,在赌桌上来钱总是很快,但沉稳并不想弟弟养成不劳而获的性子,因而二楼以上那些高端的赌桌他一贯是不让弟弟去的。 不过,既然是大公子要去,那自然是可以的。 沉稳点了点头,带着众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玩法跟楼下完全不一样,其中有一个号称难度最大的赌桌,叫做‘万里挑一’。沉稳想的很清楚,既然要展示两人的能力,自然要挑最难的那个,他径直走向了那个占据了整个二层一般空间的大型赌台。 整个赌台有两个部分,下注的台面贴在墙上,那是一块不大的特制留神石板,里面数字‘一’到‘一万’的神识纹被圈在特制的圆圈内,定在固定的位置,每两个圆圈之间只能容得下半个圈圈。 而决定开奖号码的台子在地面上。这台子才是决定这个赌桌大小的东西,这种宽广的台面是由一种唤作‘绝神木’的能够反弹任何神念木材制成的。在绝神木台面周围又围着七根到庄云州腰部的白玉色石栏杆,这些石栏之间有能被神念感知到的透明光幕,一来是隔绝玩家,二来,也是玩法中的一部分。 ‘万里挑一’,玩法如其名。玩家需要在这一万个数字中选一个来下注,连选三次为一轮回,选出的三个数字连连顺序都没错的方算头奖。获得头奖的,可以将旁边那筐里积攒着到今的所有筹码一齐拿走! 剩下的还有连中两个,中一个的,还有数字对、顺序错的……等等,都按照说明有钱拿。 这个赌桌上也有荷官,且配了四个,但这四个荷官仅仅只是在一旁计算和监督,而最终决定中奖数字的是在场所有的玩家。 玩家在开注期间可以任意的向绝神木台仍投神念球,神念球经过白玉石栏间的屏障就会被任意的改变方向,落到绝神木上弹she出去时,方向也是不可预估的,有的甚至会在绝神木上跳动多次,直到神念消散。 当前三个碰触到墙上留神石的神念球出现后,本次的获奖号码也就诞生了。 这种每个人都能决定赌桌命运的玩法刺激又好玩,因而来晚的人是络绎不绝。玩的人越多,赌桌上人为操纵的可能性就越小,中奖也就越发没有规律。 沉默讲完这赌桌的玩法后,有苏煜便明白了从一万个数字中,选中三个顺序都不能错的数字有多难,他看着两个幻眼族的兄弟,伸手比了比桌台,奇道:“你们两个是要……” 沉默拉起哥哥的手:“都说了,我和哥一起的时候,直觉更qiáng!” 沉稳比较少言,也对着有苏煜点了点头。 两人握手对视了一瞬,沉默便松开沉稳的手,取了一个赌台要求的最低额度的筹码,将它扔进了筐中,而后转身面向投注台,神念飞速探出,依次在三个数字上碰触了下,将神念收了回来。 而就在两兄弟双手jiāo握的瞬间,庄云州虚海内的神山也跟着越发猛烈的震颤了起来。 仓石惊讶至极的声音在虚海中响起:“那两兄弟身上各有一半的‘卜’字!而且,他们身上有一种很高明的遮掩术,若是这两兄弟不懂用‘字’的力量,连我都无法察觉到他们身上的‘字’!” 庄云州浑身一震,条件翻身的回道:“不可能!字落入天泽界,化为源术,只有灵族才能使用,这两兄弟是幻眼族的,如何能使用源术?” 仓石声音也满是困惑:“这我便不知了,可这两兄弟身上确确实实各有一半的‘卜’字。” 庄云州沉默了半晌,道:“我若想取回它,该怎么做?会不会对沉默沉稳有什么危害?” “你若想取回‘卜’字很容易,但若不想伤害他们,须得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弃‘卜’字才行。”仓石的话让庄云州心中一沉。 沉默曾说过两人的直觉很qiáng,是他们最大的本事,这应该就是‘卜’字带来的,他如何能让两人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最大的倚仗呢? 最关键的是,身为幻眼族,他们如何获得祖源的?一个弱小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种族身上为何有高明到连仓石都无法察觉的遮掩术? 这遮掩术又为何这般准确的落在了祖源上?这个给两兄弟施展遮掩术的人究竟知道些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一团团接踵而至的谜团让庄云州的脑袋搅成一团,他不自觉的看着等待着开奖结果的两兄弟,只觉得原本单纯的两人现在看来是这般的神秘。 第二百一十四章 当面对峙 “本次中标号码为:六十三,一千九百九十,四千八百二十七!” 今日来的人太多,神念球彼此碰撞下还不比人少的时候更容易砸到目标,因而很是花了一会儿功夫。待第三个数字被砸出之后,荷官挥了一下手中的赤色小旗,瞬间场内尚未消弭的神识球就被清理了一空。 荷官再一挥手,贴在墙上的留神石板上便泛起了微弱的huáng芒,这是留神石正在计算中奖的数额。许多明知自己没有得中之人也未曾离开,好奇最后的结果。 忽而,石板上突然huáng芒大盛,照的整个二楼都是一片耀眼,许多人先是一怔,后便有人惊讶的大叫:“出头奖了!居然出头奖了!” 这话一出,整个二楼更是一片人声鼎沸,‘万里挑一’是个十分有名的赌桌,头奖出一次有多不容易大家心中都是有数的,如今头奖一出,所有人都想看个热闹,二楼的人是越聚越多。 站在赌台旁的四个荷官脸上的笑容虽未变,但眼神已经悄然不同,其中一个不留痕迹的送了一道传音出去。 那huáng芒很快分成了几束光线,投在了几个人身上。这些huáng芒颜色有深有浅,到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耀眼的那一束上,而那一束光正连在沉默的眉心处。 头奖一事一出,不仅有苏煜,便是苏武、风照这两个素来信奉拳头大就是一切的武夫,再看向两兄弟的目光也已然不同,纵然这两个幻眼族人实力弱小,可有了这一份jīng准的直觉,就足够资格跟在大公子身旁了。 “我想,就是当年境主身旁的易家人也就是这样了吧?”苏武低声凑近风照道。 有苏煜显然和苏武想到了一起,当年他爹有易家在背后帮他预测,如今上天竟让他也遇上了两个有超qiáng预感的幻眼族。 同样是弱小的种族,同样的能力,就好像是宿命一样。 有苏煜想到了那些尚未被找到的祖源,若是能将这两兄弟真正收入麾下,那么对于他们寻找祖源将是多大的帮助!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能早些摆脱现在弱小的状态? 这般想着,有苏煜的呼吸不由得悄然急促了起来。 一大筐的筹码被四个年轻力壮的灵族人抬了过来,放在了沉默身前。箱里面的筹码之多,让地面都震动了两下。距离上一次的头奖出已经足足过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间,箱子中积累的筹码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如今尽归于一人之手,着实让人羡慕嫉妒。 人群中已然有几个人眼中起了贪婪之色。实力弱小的幻眼族在众目睽睽之下得了这么大一笔财富,就有如小儿抱金过闹市,很是吸引了不少豺láng虎豹的窥视。 有苏煜淡淡的瞥了一眼苏武,衷心的护卫便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沉默身旁,放开了刻意收敛起来的气息。 大领主境的气势一出,周遭人的神情皆一变,人群中不断的有人躬身退走,就连经受过训练的荷官也不由得脸色微变,急忙追加了一道传音回去。 沉默同哥哥对视一眼,眼眸深处浮现出尘埃落定的光芒,沉默挥手将箱子中的所有筹码收入自己的储物袋,却并未离开,转而在万众瞩目下随着还未尽兴的有苏煜下了楼。 可惜,自打苏武bào露了实力,不管他们一行人走到哪里都惹的人退避三舍,搞的有苏煜十分无趣,便提早离开了。 是夜,一行人安顿好之后,庄云州敲开了方启灵的房门。 “我家云州可是太久未曾同我单独相处啦?”方启灵将人让进门,靠在廊柱上十分不正经的调笑道。 “别闹。”庄云州温和又无奈的看了一眼笑的慡朗的修侣,“那对兄弟不对劲。” 方启灵一愣,收起了脸上的轻松,站直身体走进庄云州,眉头微皱:“可是他们做了什么?” “没有。”庄云州摇了摇头,抬起眼认真的道,“只是……他们身上有着一枚祖源,之所以‘直觉’那般qiáng,正是那枚祖源的原故。” “这不可能!”方启灵条件反she的否认,“他们又并非灵族,如何能使用祖源的力量?” “这就是问题所在。”庄云州抿了抿唇,“两兄弟身上还有一道神秘的术法掩饰了祖源的存在——非常非常qiáng大的遮掩术。” “我怀疑他们出现在万树族并非是巧合。” “你是说,他们想对小八不利?”方启灵眼中寒光一闪。 庄云州摇头:“我不知。但不管怎么样,这两兄弟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同大公子说明此事。”庄云州看着方启灵,神情犹豫,“以苏武和风照两位前辈的行事作风,对于大公子身旁的不安因素一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可至今为止,两兄弟还未做过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情,况且当年不管是不是你出手在先,他们也算是救过你一次……我并不愿意凭借臆断便决定两人的性命。” “但我又担心若他二人确实心怀不轨,到真出事的时候就晚了。” 这才是庄云州左摇右摆无法下定决心的原因,总想有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方启灵握住他的肩头,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即如此,那就和他们开门见山的谈一场。若两人没什么坏心思,自然最好,若是有,也会让他们投鼠忌器。他们两人的实力弱小,有我们盯着,没事儿的。” 庄云州浓黑的睫毛掀了两下,点了点头。 ••• 正在屋中商量下一步计划的两兄弟在方启灵和庄云州谈话的同一时间,一种突如其来的玄而又玄的奇妙预感让两人同时背脊一凉。 两兄弟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闭上了眼睛,而他们眉心的第三只眼处似有微微的莹光一闪而过。 很快,两人抬头睁开眼,松开了对方的手。想到从方才闪现的画面中看到的影响,沉默看着哥哥,半晌后问:“真的要这么做吗?” 事关一族人的大事,一贯果断的沉稳也不由得有些迟疑,他枯坐了一会儿,还未下定决心之时,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两兄弟猛然抬头,沉默用目光无声的询问大哥。沉稳没说话,只是听了一会儿,用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往门的方向走去。 这几步他走的很慢充满了不确定的迟疑,然而走出两步后,落脚便又坚定了起来,开门之前,他转身对弟弟道:“数万年来,它从未错过。” 沉默愣了一下,紧跟着走了出去。 庄云州和方启灵站在门外,见两兄弟出来,庄云州温和的笑了一下:“从见面至今,还未同两位好好聊聊,今晚夜色不错,可要出去走走?” 沉稳回了一个笑容:“自然可以。” 两人的目光相碰,沉稳眼中类似了然的神情让庄云州心中一动,一种明悟在他心头升起。 既然拥有‘卜’字祖源,也许他们今晚的拜访早已经被两兄弟看到了。 沉稳和庄云州领头在前面走着,无需多言,两人似有默契一般,越走越往城外去了,一直走出城外十里的地方,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你已经知道我为何寻你们了吧?”庄云州先开了口。 沉稳点了点头,而后他看了看四周,手拂过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了一样东西,展示给庄云州看:“不介意吧?” 庄云州看着那面浮着‘封’字神识纹的小旗,右手一摆:“请。” 沉稳将小旗轻轻的插在了地上,瞬间一个上面刻画着玄妙纹路的光圈出现在一行人脚下,亮了一瞬便又隐没了下去。 “可以了。”沉稳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庄云州盯着他的眼睛,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们想尽办法跟着大公子究竟有何目的?” 沉稳笑了一下,缓缓摇头:“不是跟着大公子,而是跟着你们二位。” 庄云州和方启灵身体同时一震。 一瞬间,庄云州想到了更多,他脱口而出:“你们知道启灵便是暮云?当年他刚出血池之时,你们的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 “不是巧合。”这次开口的是沉默,他抬头看向挑起眉头的方启灵,“当年我和哥哥提早等在了那里。熊蛮子之事,就算当年不是我们在那里,也会发生一样的事情。” “怪不得你们三人中还有一个药师……”庄云州喃喃的道,“怪不得你们三个实力那般弱小,居然能从熊星族的追杀中成功逃出来,还能安然到现在。” 到了现在,一切没有来得及细思的蹊跷之事如今都一一浮现。 庄云州目光锐利的盯着兄弟二人,轻声问:“为什么?” 沉稳的目光如微凉的月色一般平淡:“为了今日的相遇。以及,我们想亲眼看看两位。” “毕竟,从我二人懂事之时便知道未来会有两个人出现,我们将追随着他们,守护着他们,也依靠着他们。” 方启灵和庄云州看着两兄弟,眼中皆浮现出惊疑,方启灵开口问出了他们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你们既然为幻眼族,身上又为何有灵族的的祖源?”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扑朔迷离 方启灵这个问题问的猝不及防,两兄弟本以为他们会就之前的问题继续追问缘由,却未曾料到他居然窥破了两人身上最大的秘密,反而直指核心。 沉稳目光闪动了两下,果断的否认:“我不清楚公子在说什么?祖源?那是灵族的东西,我们怎么会有?” 沉默亦开口:“公子是从谁那里听说我们身上有祖源的?实在是无稽之谈,若公子不信,尽可探查我二人的储物袋。” 他们两人神情坦然,沉默甚至主动将自己储物袋上的禁制解开,递到了庄云州和方启灵眼前。 如果不是仓石,庄云州定然会被两人这般真挚的表演欺骗,可惜…… 他看着负隅顽抗的两兄弟,温和的笑了笑:“它在你们体内,我探查储物袋又有何用?” 这话一出,沉默脸色骤然一变,就连沉稳一贯的沉着也被彻底打破,两兄弟神情惊疑,久久不语。 庄云州见两人到如今的地步仍旧不肯吐露食言,便犀利的揭开了他们身上最后一层隐藏的秘密:“你二人身上的遮掩术确实非常高明,只是却瞒不过我。” 遮掩术! 听到这三个字,两兄弟浑身一震,对视一眼,沉稳突然笑了起来,充满了感慨和叹息:“先祖的预言果然没错,竟连圣人之术都能这般轻易的识破,果然是我们要找的人。” 圣人之术?! 庄云州的笑意顿时收敛,无数思绪自他脑海中掠过,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现的所有疑惑和线索一条一条浮现,像是一颗颗散落的珠子就等着一条线将他们完整的穿起来。 然而这条线却始终隐藏在浓浓的迷雾后面,若隐若现的,仿佛唾手可得,却又每每游鱼一样的溜走。 所有的困惑最终还是落在了开头的那个问题上:幻眼族为何能使用灵族的祖源?!这本应是绝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不自觉的,庄云州似自语又似询问的开口:“你们……真的是幻眼族吗?” 沉稳嘴角扯出一道讽刺的笑容:“我们若不是幻眼族,还能是什么呢?” 这话、这神情……庄云州不自觉的回忆着幻眼族的历史,这个弱小的种族在万树族的《天族•上古篇》中有过记载,这是一个生活在原来穿连地区,即现在的南境西部的一个弱小种族。 因为弱小,在上古年代还曾一度断绝过踪迹,就在万树族以为这个种族已经湮灭在历史中的时候,他们却每每顽qiáng的挺了过来。幻眼族消息断绝最长也是最近的一次,是从圣前历七五一八年开始,近八千年再未有幻眼族在外行走。 直到圣人历二一六年,五圣分封疆域,这个弱小的种族才从隐世之地重新走出来,回到了天泽万族中来,从那开始,一直存在至今。 断绝八千年的踪迹以及圣人的遮掩之术…… 圣人…… 一道灵光霍然划过,庄云州蓦然睁大了眼睛:“七千年多前,幻眼族真的还存在吗?” 沉稳见他已然想通的关窍,意味深长的道:“七千年多年前,幻眼族自然是不存在的。只不过,现在的幻眼族可是存在的。” 这如同哑谜一般的对话若让旁人听了定然是一头雾水,然而庄云州却神情恍然,喃喃的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相同的能力,两兄弟体内的祖源,由圣人下的遮掩术,本该断绝却在八千年后又出现的族群…… 幻眼族就是当年的‘易族’!北圣出手将‘易族’变成了‘幻眼族’,不再是灵族人,而是完完全全的作为另一个种族延续了近三万年! “为什么?!”庄云州怔怔的看着两兄弟,问。 北圣乃圣人,易族乃是协助他打下偌大江山的有功之臣,究竟得出多大的事情,才能让北圣以圣人之尊都无法扛住,只能出手遮掩易族行踪? “因为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庄云州追问。 沉稳摇头:“预言的内容是机密中的机密,只知道是一件涉及圣人、涉及整个天泽界,不能为他人所知的大事。” “窥视天机和未来,总会为这未来所害——这是我族自那时起流传下来的恒理。”他自嘲的掀了一下嘴角,“当年就是这般,先祖做出预言之后,大惊失色去寻北圣,却不想西境主亦在,预言内容被看的一清二楚。” “圣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但结果是……西圣起杀心,北圣抢先下手,表面灭了我们一族,实际将我们保了下来。” “我们不得不背离自己的种族,背离自己的根,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的生活。幻眼族是弱小的种族,我们就得弱小的活着。那些绚烂多彩的源术,都与我们无关。任你有再高的天分,也只能眼睁睁的虚度一生。” “每每听到那些灵族人抱怨为何自己生而为灵族,而不是涂山、希罗等qiáng族之时,我便格外愤怒难过,有些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另一些人却弃之如履。” 这般绵延了近三万年的辛秘,沉默平淡却越显悲伤的语调都让庄云州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修侣温和心软的个性方启灵很清楚,他抬手握了握庄云州的肩头,眯起眼,冷静的问沉稳:“这些事情同我们有何关联?为何要跟着我们,帮助我们,又要依靠我们什么?” “先祖留下的预言只说你们两个是破解整个大机密的关键人物,同时也会是解开我族困境的人。至于要你们做什么却从未说明。” 提起此事,沉稳和沉默同样困惑不已,这在他们动用祖源之力时从未遇见过:“我和弟弟不止一次的动用祖源试图预测,可唯一的结果便是跟着你们,帮助你们。” 庄云州眉心一跳,《说文解字》说,卜是灼裂guī甲,像炙灼guī甲的样子。在种花家的上古时代,巫者会用guī甲预测吉凶、未来,便使得‘卜’有了预测之意。 两兄弟求问之事如此明确,但祖源却只给了这样的答案。祖源不会出现问题,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破解整个大机密,也间接能够解开易族困境! 庄云州的拳头不由握了起来,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其一,寻找散落各地的祖源,修复仓石的灵体;其二,找到先天源母神气。 这两件事究竟和导致易族隐姓埋名的那个预言有什么关系呢? 庄云州眉头紧锁,只觉得知道的越多,就会发现自己不知道的更多,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仿佛像是一团乱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关联,却又无法理顺,这种感觉不由让他心生烦闷。 他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却懵懂的连身旁的局势都看不清楚,身不由己不知何时就会被吞没的感觉着实糟糕。 方启灵敏锐的察觉到修侣难得的bào躁,大掌搭上他的脊背,温柔的顺着他的脊柱安抚:“不要太过担忧,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北圣为何会盯上我们了不是?更好的是,北圣看上去并无恶意。” 庄云州抬眼:“何以见得?” “他将小八送到了我们身边,这不是最大的诚意吗?”方启灵反问,“当年西圣要杀易族,虽不知为何北圣表面答应,可他暗地里却是把易族保了下来。易族可以说是在他的庇佑之下,沉稳、沉默两兄弟能跟在我们身边,自然也是经过他许可的。” “这已经足够说明,北圣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最起码,在我们达到他想要的目标前,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庄云州因为思绪太多而混沌的头脑随着方启灵的叙述也重新回归了清明,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你说的对,是我想的太多了。” 他被这些事情绕进去了,忽略了根本。不管什么预言不预言,圣人不圣人,他的目的就是收集祖源,寻找源母神气,只要坚定这一点儿就足够了。 ••• 西境 磐天蹲坐在金丝玉制成的宝座上,牛尾挥动了一下,一片云雾便出现在他眼前。 “焕无。”磐天唤了一声。 “属下在。”沉闷的声音从云雾中传来,模模糊糊的,似乎隔着很远的距离。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境主,属下只查到当年易族出事,北境主派人剿灭易族,因围剿队伍中有人受过易族恩惠,给他们通风报信,致使部分易族逃脱。” “不过,属下已经追查到当年给易族通风报信之人的后人,找到了一些线索,根据他们最后的通信,易族会去往北境中部一带,只是若要查到他们的行踪,还需要时日。” 磐天知道易族的能力,对于他们能瞒天过海隐藏至今并不吃惊,焕无能在短时间之内查到这里,已经是能力出众了。他点头,又叮嘱:“绝对要小心,避开北境主的耳目!” “主人是怀疑当年易族有人逃脱,其中有北境主的手笔?”焕无问。 磐天嗤笑了一声,他不是怀疑,是确认。从知道易族有人幸存,他便知道是有苏洵手下留情了,这倒也是那只心软的狐狸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这不要紧。当年易家所有重要人物是他看着死亡的,易家的祖源亦被有苏洵亲手封印扔进了虚空乱流之中,那个预言世上唯有他和有苏洵两人知道。 他现在要找易族,是因为他想问一件事情——在将要到来的五境夺城战之后,天泽界之危机是否能够就此化解。 纵然威力最大的祖源已经不在,可他相信若集剩下所有易族之力,应该也能预测到。 若是还不能解……磐天眼中浮现出yīn冷的光,尾巴缓慢的甩了两下。 将易族的事情放到一边,磐天又问:“有苏煜的行踪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在意预言,他对有苏煜突然寻找起祖源之事有些在意。 这道题焕无倒是能回答的很好:“还跟之前一样,边游山玩水,边寻找祖源。他身旁那个灵族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帮他梳理一下体内的死气,身体较之前qiáng壮不少。” “目前他们已去过万树录城以及清图领,现在正在往灵族的蚌杨派去。” “他们探查过的祖源呢?”磐天挑眉问。 “属下已经派人去看过,所有祖源仍旧在原处,跟以前一样,并无异状。” 焕无的语气肯定,磐天放心的点了点头。 磐天面前的烟雾晃动了两下,这是焕无情绪有所波动的表现,焕无虽不知境主究竟在防备灵族什么,但有些话他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境主……有苏煜身旁那个叫庄云州的灵族人,天资出众,传承厚重,对源术的了解实在深的可怕,是否需要属下……” 焕无的意思磐天明白,但他并不在意的淡声道:“他是有苏煜身旁的人,毋须节外生枝。只要确保祖源没有异动,区区一个天资不错的小子,于本圣的大计没什么影响。” “是,属下明白。” “无事了,你退下吧。”磐天尾巴一甩,便将面前那团烟雾抹去了。 焕无的声音消失在宫殿中,整个空间内只剩下磐天一人,他起身跳下坐骑,走到旁边的一个暗门前,气làng状的波纹自他身上浮dàng开来,而后消失在未曾打开的暗门前。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最后的预言’ 暗门的背后是一片广阔又奇妙的空间,人身处其中就仿佛站在了黑dòngdòng的宇宙当中。 视线不管是往上、往下、往前、往后……足可以向四面八方无限的延展出去,整个人渺小的犹如沧海一粟。 而就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有一处特别之地—— 在大片的黑暗中,唯有那一处透着一片光明的。 磐天身形极快,几个闪落间便跃了过去,穿过一层透明的薄膜后,就落在了空间内一处茂密的山林中。 这里的大地由高山亦有峡谷,有河流也有荒漠,像是一个缩减过的王国。里面盘踞着许许多多温顺又漂亮的异shòu幼崽,亦有一些小小的村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而毫无非争。 而这里的天空则很有意思,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割过一般,蓝色的天幕一块一块的挂着,有的高有的低,像是高高低低的拼图,一片云朵晃悠悠的隐没入这一片田亩的边缘,转眼便从另一块的边缘又晃悠悠的飘出,自由自在的极了。 磐天蹲坐在一处高山上,笑意盈盈的冲着天空叫了一声:“苍穹。” 须臾后,那错落随性的天上隐隐传来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应和:“唉~~!”很快,一个小小的黑点自最高的那片天上猛然坠落了下来。 那小黑点的坠落的实在太快,几乎一眨眼就落了一半,到现在地上的人才能看清从天上落下来的是一个不过三头身的小孩子,这么快的坠速让人不由为他担忧起来。 就在孩子就要重重撞在山峦上时,磐天动了。他轻巧的一跃,身形快的划过一道弧形虚影掠过半空。 “嘻嘻……嘻嘻……”小孩子稚嫩又欢快的笑声欢快的在山群中回dàng。 磐天颠了颠背上的小不点:“下次不许这么玩了。” 小不点也不知听到了没有,自顾自的趴在他的背上弹踢着小腿,奶奶的问:“伯伯,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苍苍想出去玩,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 这已经是不知苍苍不知多少次提出要出去的要求了,磐天背对着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口中却很温和:“你还小,外面的坏人太多,伯伯怕你被坏人抓走。” 苍苍不乐意的扭了扭小身子:“我可素很厉害的,跑起来谁也抓不住的。” 热热软软的小身子压在身上一点儿重量也没有,磐天背了他一会人,便用尾巴圈住小孩儿的腰部把人放在了地上。 苍穹乖乖的站好,仰头看着这个自他诞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大头大眼睛的期盼望着对方。 “不行。”磐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娃娃,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的要求,“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等你长大了再说。” 苍穹眼中的期盼瞬间湮灭,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失望和生气,他撅起小嘴,重重的‘哼’了一声,背过身往前跑,就在他身前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阶梯一般,小娃娃就这么一眨眼的功法便跑到了天上。 很快天上便传来一道负气的声音:“伯伯不带我出去,我就寄几出去!” 磐天闻言,抬头望着跳进蓝天不见踪影的小娃娃,眼中迅速闪过一道冷光,前蹄上隐隐亮起了危险的光芒,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前蹄上的光芒明灭闪现了几次,最终还是彻底消失了下去。 他已经在这小东西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养熟了,如今一掌拍碎,着实有些làng费。 眯起眼,磐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头道:“你若这段时间好好听话,过段时间我便带你去五境夺城战玩。” 他心中盘算的很好,这枚祖源刚生出神志便被他圈养了起来,三百年了,在这片空间阵内从一点点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杀戮和鲜血。 看过了五境夺城战上的血腥争斗,再给他建造些好玩的东西,应该就能安分一段时间了。 没错,小娃娃苍穹正是一枚生出了神志的祖源,他是磐天给自己留下的另一条退路。 ——‘祖源聚,天地开,神气临。六圣将出,于西处立新界,则天下大安。’ 这便是易家留下的最后的一个预言。 当年有苏洵有事相邀,磐天便受邀在吸风饮露阁议事。 彼时易家的家主还随侍在有苏洵声旁。 那日是皇连日。极星、隐月、耀阳三星同出的奇景让天地间的源力流动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正是这种变化让易家家主看到了本来不应看到的,不知多久之后的未来。 那是天泽浩劫降临的未来,整个天泽界熔岩遍地,河流gān涸,草木不生,狂风肆nüè,漫天huáng沙,天地间全是生灵的哭嚎声,满眼全是腥风血雨,腐尸遍地。 易家家主惨白着一张脸,口中叫着‘大灾、大灾’,抓着记录着预言的那块留神石,跌跌撞撞的闯入了两圣议事的大殿。 心神动dàng的易无没有给留神石打上封印,就这样,毫无遮拦的留神石同时bào露在两位圣人眼前。于圣人这般的境界,神念之qiáng,哪怕磐天不是有心窥视,只是瞥过一眼,那留神石内的信息也会自然的映入他的识海中。 两圣同惊,而后自然是要问解决的办法的。 易无就在两圣的亲眼的见证下,借助着皇连日的特殊,推动着祖源,揭开了这个预言。 此预言一出,易无便知要不好。 天下初定,已分成了五份,五圣各领一份,又哪里容得下第六位圣人的位置?况且,预言中说‘于西处立新界,则天下大安’。 这不就是在隐喻若天下想避开这般惨烈的未来,便要出一新圣取西圣而代之方才可行? 易无缓缓的抬头去看西圣,磐天慢慢的站起身来,英俊的脸上如雕刻一般面无表情,微微的源力波动自他身上浮起,杀机肆意。 然而,就在磐天动手之前,一道银芒倏然划过,易无重重倒地,漆黑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磐天身上的源力波动散去,对于有苏洵的出手,着实意外的很。 听到预言后的西圣没有在第一时间下杀手,便是忌惮北圣,却不想,有苏洵居然比他下手还果断。 后来,为防止易族仍有人看到这般预言,北圣出手灭了对方一族,将易家的祖源扔进了huáng连日出现的虚空风bào中。 再后来,磐天便开始了摧毁祖源的过程。但当发现当被他捏碎的祖源居然能再次生长出现之后的西圣,就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条后路。 那所谓的第六圣若想成圣,便要将这世间的所有祖源齐聚,同心合力方能开天地,成就不朽。于是磐天便将一个刚生出神志,全然一张白纸的祖源养起来,只要养熟了,便是那个所谓的第六圣真的出现了也不要紧。 ••• 吸风饮露阁 有苏洵坐在云海上空,指尖拎着一壶酒,悠悠的倒入口中,狭长的眸子望着一个方向,自语:“安奴他们应该快到大圣皇领了吧?” 半空中的风温柔的拂过他鬓角的发丝,有苏洵拉过一片白云,揉了揉,团成一个软团子塞在背后靠着,半闭起了眼睛,微醺间,当年旧事浮现在眼前。 彼时他方才成圣,五境疆域刚定,天下百废待兴,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却有一日忽觉不适,腹腔隐隐有异动。 按理来说圣人之躯本应百病不入、百毒不侵才对,他却竟有了凡人之症,于是便细细探查。 这一查竟查出了极大的惊吓来了。 他的腹腔中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气,若用源力去碰触,那团气竟还能出现出隐隐的神念波动! 这情形竟似将出生的胎儿一般,可将有苏洵吓了个够呛,本能的想要将这团气拔出,却不想这团气已经在他体内盘踞多年,早就跟他连在了一起,若冒然拔出,极有可能影响到他的根基。 于是这团气就在他身体内保存了下来,甚至还在一日日的慢慢长大,就连那缕微弱的神念都壮大了不少,有时甚至会在他的神念探查的时候,眷恋的跑过来挨挨蹭蹭,像是向父母撒娇的幼儿。 有苏洵原本就不是个无情的,时间长了,他竟对那团气有了些感情。 后来他多方查阅典籍,才隐约猜测到一些这团气的由来。 自古便有yīn阳相生相克的缘法。他是涂山一族中极其稀少的至阳体质,又在成圣当日汲取了天泽界的众多力量,而这其中就包含了大量的至yīn之气。 极yīn遇到极阳,竟极其微妙的在他体内相融相生,孕育出了这么一团混沌之气,更在日后生了神志。 圣人超凡,脱离了生老病死,也自然的失去了孕育下一代的权利。因为这世上再无一女人能承受的起孕育圣人之子所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换句话说,这团气也可以说是他拥有孩子的最后机会。 有苏洵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留下他。 留下他不难,让他作为一个真正的天族人存在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世间能做到的唯有一人——西境主磐天! 五圣成圣后,各自有了天赋的能力,而磐天的能力便是‘赋生’,即能给无生命的物品真实的生命。 当日他设下宴席邀请磐天,已经做好了被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然而,却不想易无闯了进来。 预言一出,他便知道要不好。磐天冷酷,权力心极qiáng,哪怕没有预言的后半,只是天地间再出一圣,他都未尝能接受,更何况预言中隐喻新圣要取他而代之? 那一刻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易族是保不住的。磐天起了杀机,纵然碍于他在场不动手,易族也逃不过暗杀。 若是当日他保下易族,那么以磐天的心思,定然会想的更多。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要牺牲掉他,转而支持那所谓的第六圣以求天下安定,甚至于联合其他三圣提前杀掉他,给将来的第六圣腾位置。 磐天杀伐果决,疑心病重,他若是认定自己不怀好心,那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天下能安定下来,是因为他们五人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了一个平衡。 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圣人之间重启争斗,那刚刚安定下来的天下定然又会一团大乱。且圣位之间的斗争远不是之前各族之间的战争那般规模,到了那个时候,易无所看到的未来也许就不是在遥远的某一天,而是就在不远的当下。 所以,有苏洵出手了。 他让易无陷入假死,又派人灭了易族大半,跟磐天提出条件,要他为安奴创造一个身体,立下封口契,从此绝不对外提起后面的预言。 再然后,五圣齐聚的时候,磐天半真半假的提出易族预言,未来灵族会出现第六个圣人同大家争夺领地,天下再次陷入大乱。 其他三圣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出手,将可能让人察觉到他们成圣原因的历史全部掩盖,放出了无数真真假假的所谓‘野史’。 自此,天泽界才渐渐安稳起来。他恪守诺言两万多年,才换来磐天的信任。磐天将安奴放入涂山白尾人皎月洁腹中,又孕育千年方才真正出生。 不知是否是本不应该存在的孩子,安奴的身体极差,幼时几乎多次差点夭折,磐天出手才得以救回。 如今安奴已经百岁,他自太平盛世中出生,自当也在太平盛世中成长。 烽火连天的场面还是不要让他经历了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店铺中的祖源 有苏洵立在云端,九条硕大的长尾随风微微的摆动着,金色的阳光在洒在云彩上空,照的他整个人入透明的一般,他动了动手指,一根纤细的毫毛从他的尾巴上脱离,瞬间化作十几道银光带着他的命令朝几个方向飞去。 ••• 自从同沉稳、沉默两兄弟谈过之后,第二日几人便像从未有过这次见面一般,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沉稳、沉默照样陪有苏煜解闷,庄云州依旧沉浸在识海中广阔的记录中,继续寻找先天源母神气诞生的契机。 唯有方启灵有了些许不同。 以往他的修炼也是勤勉的,但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一种东西。那就是对极致qiáng大的执着和追求,镜泊在收他为徒不久之后便察觉到了他心态上的问题。 若说天资,除去识海破碎的因素,方启灵在灵族绝对能算得上是绝顶的那一层。可他之所以修炼,却并非是为了qiáng大,而是为了有资本到处游历,见识广阔的世界。 换句话说,在他心中,qiáng大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只要他的修为能满足他在外行走的需求,他对什么修为境界都没那么在乎,完全的游戏人间的样子。 起初,镜泊发现他的性格后,是迟疑犹豫过的。他走的这一条路需要极qiáng的目的性和执着心,而这却恰恰是方启灵最缺的,他太过随意。 幸而,有一个庄云州存在。幸而,庄云州天资同样足够优秀,更是灵族地位崇高的拓印师,注定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幸而,方启灵恋慕庄云州。 看出这一点后,镜泊便一点儿不着急了。庄云州就像是吊在方启灵面前的那根胡萝卜,对方走得越快,他便能跟得越快,庄云州的优秀时时刺激着方启灵不断前行。 所以,在血池中,方启灵拼命的挣扎着活了下来,修为一日千里,远远超过了镜泊的预料。然而可惜的是,在他们再次相遇之后,两人几经周折,也算是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尽管方启灵仍习惯性的勤奋修炼,却少了当初在血池中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沉睡的巨龙,修炼的状态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而如今,巨龙睁开了眼睛,他整个人犹如开了刃的刀剑,锐利的仿佛能伤人。这种气质上的转变让苏武和风照忍不住侧目,有苏煜更是心中欢喜。 这才是他在血池中认识的暮云,双目中仿佛燃烧着火焰,无论什么绝境都决不放弃的样子才是暮云。 尽管有苏煜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无条件的支持他的一切。 于是整个队伍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亮车架,拉扯的异shòu沉默的跟在前面的大车后,风照盘膝坐在车辕上,一面作为有苏煜的护卫,一面为他身后车厢中闭关的方启灵护法。 车厢内,盘膝而坐的方启灵正在做一件疯狂的事情,一件镜泊知道了绝对会胖揍他一顿的事情。 上古时期的灵族同样能够修炼,但他们之所以弱小,是因为灵族本身身体素质就比不上其他种族,能动用的力量只限于经过自己淬炼后吸纳入体内的哪一部分源力,更受天资的限制。 而qiáng大的天族不仅天生筋骨qiáng横,借用的更是天地间的源力,灵族容纳入体内的源力同这旷阔的天地比,实属萤火于日月,太过渺小。 这就是为了祖源降临后改变了整个灵族命运的原因。源术建立起了灵族沟通天地源力的桥梁,这也是为了灵族识海破碎后,被所有人认为是废人的原因。 而镜泊所修行的这一条路却不同。 一个灵族一般只有一个气海,所有的源力都储存在这个气海中,但他们这一门的功法却能同时让人开辟多个气海。 ‘人体内共有四百零九个xué位,然而能在启源时开辟为气海的唯有一百零八个,而这一百零八个中又有三十六个为死xué,并不适合作为气海而存在,一不小心便会被源力所伤,轻则留下不可逆转的暗伤,重则立时毙命。剩下的其实二个气xué则为活xué,每一个都能放心的使用。’ ‘我们修炼的功法为师叫它《纳气诀》,它能让灵族突破只有一个气海的桎梏,让灵族全身一百零八个气xué无一不是气海。修炼的第一步叫做醒xué,你天资超绝,第一次兴许能同时唤醒半数以上的气xué。到那时,数十个气xué同修,你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大领主境顶峰必不是你的终点。’ ‘醒xué后,每修炼到一个阶段,便可再尝试一次醒xué。一旦《纳气诀》修炼到极致,人便不需要在调动天地间的源力,你的体内便是一番天地!’ ‘不过,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世上无人能达。那三十六个死xué,绝不要碰!’ 镜泊的警告犹在耳边。因此,哪怕方启灵第一次修炼《纳气诀》启xué的时候,体内一百零八个气xué同时出现了反应,镜泊也出手将那三十六个死xué封印了起来。 如今,方启灵坐在一辆平平无奇的车上,平静的闭着眼睛,面不改色的将当年弱小时候师父上的封印,这般轻而易举的揭开了。 三十六个死xué上那一层不属于方启灵的源力被他一个个的揭开送出体外,被封印多年的气xué感应到外界源力的流动,重新缓缓运转了起来。 因害怕封印太厚影响到徒弟源力运行的镜泊只怕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若早知道,他定然要将封印设的厚道这死小子怎么都打不开才是的! 起风了—— 苏武和风照不约而同睁开了闭目养神的双眼,双瞳中jīng光一闪,神念悄无声息的洒了出去,笼罩了方圆十里的整片区域。 在两个高阶修者的感应内,整片天地间的源力开始流动了起来。不管是要去往哪个方向的源力皆像是被什么所吸引了一般的回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马车的方向传来。 以方启灵所在的那辆马车为中心,天空中的源力卷成了一个漏斗,朝着马车中的一个点一股脑的倾泻而去。 在他们的感应中,马车中方启灵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黑dòng一般,贪婪且不知疲倦的吞噬着所有被他吸引而来的源力,就像是一头饥饿了不知多久的洪荒巨shòu,张着大嘴,鲸吞一般汲取着力量。 管不得要闭关,原来是要晋级了。 两人收回了散出的神念,只以为对方的积累够了,要进入下一个层了。即无事发生,两个高阶修者便又闭上了眼睛,恢复到了暗地警戒的状态。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身后的马车中始终不见晋级产生的动静。 风照有些坐不住了,他狐疑的睁开眼,神念再次洒出,却惊骇的发现,天空中的漏斗仍旧存在,且越发长大了不少,它紧跟着马车移动,在神念中,就像是马车拖着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前行。 他忍不住转身从车门的缝隙中望进去,却见方启灵仍旧盘膝闭目而坐,面不改色,气息平稳,源源不断的源力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像是一个厚厚的茧子。 ‘这般庞大的源力灌注,这小子竟能承受的了!’风照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时间渐渐过去,马车后的尾巴始终存在,到了后来,前方的苏武都有些坐不住了,送了一道传音回来:“那小子没事儿吧?你看着点儿啊,这要是整个爆体而亡,大公子只怕要狠狠怪罪我们。” 风照回了一个信儿,语气极其复杂:“他没事儿,不过他要是再这般下去,我觉得我有点儿事儿。” 这是哪里来的小怪物!风照在心中恨恨的骂了一句,再不敢偷懒,整个人转了个头,面对着车厢,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的情况,做好了对方一旦承受不住出了问题,立刻出手相救的准备。 然而,方启灵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三十六个死xué每一个内都有一道淡淡的白光,浓浓的生命气息自这道白光上传出,牢牢的护着相对脆弱又危险的气xué壁,一面隔绝了源力的冲撞,一面渗入其中滋养着气xué。 而就在方启灵相jiāo放在腹部的手中,一枚‘生’字源宝闪耀着温柔的光芒。 整整五日,马车后的小尾巴从未消散过。方启灵的气息却极速攀升了起来,他的气势bào涨的实在太快,快的让人都有些胆战心惊的。 虽然这几日方启灵汲取的源力完全可以一个正常的修者晋升好几级,当然前提是要这修者不被这股力量撑爆。可是之前他的气息一直是平稳的,几乎连细微的波动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第五日的下午,他们即将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方启灵的气息却极不正常的爆发了起来,瞧着像是要晋级的样子,可谁家的晋级也没有这般,简直像是一下从海底最深的海沟瞬间蹿到最高峰山顶的。 熟悉的气息爆发来开,庄云州几乎是瞬间从前面的马车中冲了出来,落在后面的车架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里面。 方启灵闭着眼,面色仍未改,三十六个气xué仍未满足的继续汲取着外界的源力,所有进入他体内的源力都会被他再三凝缩萃取,直到达到他现在能做到的极限方才放手。 源力的积累自然的带来了境界的提升,三十六个气xué同时运转所带来的境界提升并非一星半点,接连三级的突破几乎是一蹴而就,让他的气息从极短的时间一下蹦了上来。 尽管三十六个气xué远未达到如今承纳源力的极限,但方启灵仍旧停了下来。这三十六个气xué不像是其他的七十二个,是徐徐渐进修炼起来的,本身根基便有些弱,再加上是极其脆弱的死xué,纵然有‘生’字源术,他也不敢太过粗bào。 慢慢一点点的减少汲取源力的速度,直到结束这次修炼,方启灵又用‘生’字好生温养了一边的身体,才睁开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推开了车门。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方启灵推门便看见门口围了一圈人,个个眼神关切的看着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暖,露出一个慡朗的笑容,从车厢中跳出来,伸了个懒腰:“我没事儿,就是晋级而已。” 风照为了照看他整整五日没睡,绕是他修为高超,jīng神高度紧张五日也实在难受,如今听他这话,几乎没控制住bào打他一顿,飞了他一个犀利的眼刀,跟苏武换了个岗,闭目养神去了。 庄云州知道他如今这般迫切的原因,心中又是熨贴,又是感慨,走到他身旁握了握他的手。方启灵回视,冲他温柔一笑。 两人未曾说过,但一切就都在不言中了。 ••• 方启灵的事情一了,车架便直接开上了最快的速度,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他们本次的目的地,北秋领。 北秋是一个中型领,领主乃是巨鬣一族,地理位置并不是很好,周遭没有独特的产业,唯靠着还算不错的地理位置,收取来往商队的税收,勉qiáng在北境中型领中不排在末端。 而他们要寻找的这枚祖源就在巨鬣一族手上。 也许是因为整个领商业的收税占大头,守城的兵卫对待来往的马车不说热情似火,但也是客客气气的,看到他们一行人中又四位灵族人,还十分好心的提醒了一句:“灵族人啊,清图大街的丰源阁又一枚你们的祖源,若想拓印的,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这可着实出乎了几人的意料。 几人对视一眼,方启灵从储物袋中摸出两枚源晶递了过去,靠近他打听:“这位修友,那丰源阁真的有我们的祖源啊?我走了那么多地方,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商铺卖祖源产出的源术的!” 那兵卫见他出手大方,飞快的将源晶塞进怀里,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两分:“可不是真的,瞧见没?” 他用手指向那些排队等着进城的人,“瞧出来什么没?” 方启灵往人群中瞧去,人源源不断的往城里进,他扫视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些许端倪:“……怎么这么多带着孩子的灵族?” 那兵卫嘿嘿一笑:“这些啊,都是带着孩子去丰源阁启源的灵族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的未来,哪怕花费再贵,从各地赶来的灵族也层出不穷。” “那丰源阁怎么走啊?” “你顺着大门这条路走到第三个路口,右拐,再过两条巷子就是清图大街。到了清图大街随意问一下两旁的小贩都知道丰源阁。” “这样啊,谢了。”方启灵冲那侍卫道谢后,回到车队中,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诸位。 “即是对外出售祖源源术,那便出些钱财一观好了。”有苏煜露出了一个小笑容,他不想每到一个地方都得亮一下身份,那些人知道他的身份后恨不能把他供起来,小心又小心的样子实在让人厌烦。 方启灵和庄云州也是这个意思,瞧上一眼就能解决的事情,惊动当地领主后就会变得麻烦,若是想宁长河那般不卑不亢的还好,可听闻这个巨鬣族的领主可不是那般好打发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众人上了车,马车缓缓开动,朝着丰源阁的方向一路前行,到了清图大街,一问,果然几乎是人人都知道这个丰源阁。 一行人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这个丰源阁。实际上它也十分好找,整条清图大街上,唯一排着长长队伍,而且全是灵族修者的那个商铺就是了。 店门口竖着一块大大的留神石,众人过去神念略一扫,庄云州念到:“本店出售灵族祖源启源名额,每日三批,每批二十人,每个名额十万源晶。” “未得祖源青睐,启源后未曾得到先天源术,本店概不负责。同祖源契合度不高者,先天源术等阶低下,本店亦不负责。” “祖源共鸣业务,每次收费五万源晶,效果因人而异,本店概不承诺效果。” “出售祖源同款源宝,价格公道。” 这段话一念,沉默便‘啧啧’两下,小声吐槽:“黑,真黑!什么保证都不给——最起码一次不成,也让人家再试一次啊。你说说,在你们家启源的,若是想提升自己的源术等级,还不是要在这里进行祖源共鸣。” “这生意做的!jīng明,实在太jīng明了!” 沉稳听见弟弟在人家店门口说这种话,不由皱眉拍了他一下:“闭嘴。” 然而,这话还是说晚了,沉默声音再小,却仍逃不过巨鬣一族惊人的耳力。 “客人,这话可真不中听。”只听一个粗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从门dòng中响起。 高大的商铺中缓缓步出一个裹着深灰色布褂的巨鬣人,灰褐色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瞟过一行人,森白的牙齿自裂开的大嘴中闪着寒光:“我家店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若是付不起的,或者不愿意花这源晶的,大可以不来。本店绝不qiáng买qiáng卖。” “若是你天资不好,或者不受祖源喜欢。那是客人自身的问题,本店又为何要负责?”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旁带着孩子排队的修者也有应和的:“店主说的没错,自己天资不好,祖源亲和力不qiáng,还能赖店铺不成?” “这源晶我们自己愿意花的!没源晶的别来啊,多得是排队呢!” 沉默没料到自己明明是为客人说话,却完全没人领情,反而一个个向着店家,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听到这些话,鬣大qiáng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在出言的那几个灵族身上飘了一下,下巴一扬:“小成,去,给那几个登记上。” “哎!”很快,店里跑出来一个个头小一些的巨鬣人,头顶带着一顶镶嵌着留神石的帽子,一溜烟跑到了那几个喜笑颜看的灵族跟前,“几位客人先登记下,前面还有一批客人。待登记完后,小的带几位入店先歇着。” “好说,好说。” 瞧见那几个替店家说话的人居然不用排队便能先行进去,方才未曾说话的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惋惜懊恼的神情,那样子恨不能立时在来一个说大店家坏话的,好让他们也能‘仗义直言’一番,能早些让自家孩子获得用祖源启源的机会。 沉默看到这里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是为大家说话,还会被客人怒斥,敢情是拿自己当垫脚石了!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着哥哥比了一个‘我自己闭嘴’的手势,随即慢慢走到了队伍后面也排起了队。 鬣大qiáng看了一眼沉默,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转身慢悠悠的进了店中。 这几日北境已然进入了盛夏,日头又大又热,顶着日头排队着实让人难受,可这丰源阁门前排队的人却越聚越多。 不少修者手中还牵着孩子,有几个年纪实在小,被晒得难受,在队伍中就哭了出来,更有饿的,渴得,想上厕所的,父母都让忍着,生怕好不容易排到的队伍又要重头来。 庄云州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感叹,不管在何处,当父母的都是一样的。 因他们来的算是早的,因而排了一个时辰便将要轮到了,就在店家给他们登记之时,斜里忽而冲出了一个身材娇小,衣着简陋,满脸风霜的小妇人。 她满脸的哀泣和愤怒,跌跌撞撞的推开店门口站着的人群,在人群的不满中,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嚎:“黑店啊,害死人的黑店!大家千万别上当!” 听到这熟悉的哭声,早先跑出来那个叫小成的跑堂飞快的窜了出来,二话没说,抬脚便将那妇人踢的飞了出去,那妇人口中喷出一阵鲜血,而后重重跌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也没爬的起来。 她艰难的抬着头,仍不放弃的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丰源楼,喃喃的道:“害死人的黑店!咳……还我当家的命!黑店!咳咳……” 鲜血从她口中争先恐后的冒出来,然而就算如此,她仇恨的阳光也仍旧落在丰源楼的牌匾上,面色惨白,皱纹横生的脸上还能隐约从眉眼中窥见几分年轻时的姿色来。 忽而,一只爪子重重的落在那妇人的背上,使劲往下踩了下去,她的手被这股力道一压,便再也无力支撑,落在了地上,却仍不放弃的指着丰源楼。 巨鬣人见状,用另一只爪子重重一跺,踩在那妇人伸出的手上,在她无力的哀嚎中,使劲碾了碾,狰狞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贱人还敢来?都警告过你了!还敢来!我让你来,让你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相 从这妇人哭嚎到被伙计殴打,只用了几息的时间,直到那妇人倒地痛哭,门口的众人才回神。 方才因孩子饥饿哭嚎而抱着孩子温柔哄着的年轻男修见到这一幕,眼神霎时一亮,抢先越众而出,指着那妇人厉声喝道:“又是你来闹事!确实该打!昨日我排队时就已经见你了!你当家的明明是自己出门赚取源晶才死的,凭什么怪到店家头上!” 这男修一开头,不少原本觉得妇人可怜的人也再顾不得什么了,也跟着七嘴八舌对着妇人指责起来,生怕比旁人说的少了,声音小了。 一时间那可怜的妇人仍被伙计踩在地上,却冲了众矢之的,她悲哀的趴伏在地上,无力的摇着头否认,眼中满是泪水。 方启灵皱眉走了过去,手搭在那伙计身上,嘴角勾着,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我说,有些过了。” 小成巨大的头颅转了过来,不耐烦的咧开嘴:“我劝客人不要管闲事。” 方启灵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掌中源力微吐。 伙计只觉得身上侧身传来一阵大力,人不由自主的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他顿时大怒,爆喝:“你是不是不想进店了?!” 方启灵没有理会他,弯下腰将那妇人拉了起来。那妇人礼貌的道谢,捂着胸腹艰难的站了起来。 一道白光忽而从前方而来,落在她的身上。那妇人身上的伤口有眼可见的愈合起来,腰腹间被踹断的肋骨也缓缓的归位、愈合。 疼痛从身上褪去,那妇人神情恍惚了一瞬,便立马认识到这是有人帮了自己。方启灵转头看去,就见庄云州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那妇人快速的整理了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才遥遥的冲着庄云州行了一礼,又深深的朝方启灵躬身一礼:“多谢两位修者。” 她行礼的姿态看上去颇为温婉,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无故闹事之人。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启灵问,“为何说这丰源阁是黑店?” 那妇人尚未开口,就听方才那掌柜的声音,冰冷又粗噶:“为什么?自然是敲诈不成反来污蔑了。” 那妇人一见他,顿时又激动起来,大声反驳:“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家的祖源启源有问题,坑了我儿前程!我夫若非要赚钱让我儿进行祖源共鸣,也不会丢了性命!丰源阁,就是害人的黑店!” 鬣大qiáng冷嘲一声:“你儿子天资不行,启源就得了一个七代先天源术,这如何怪得了我们?我们可有qiáng迫你们接着来进行祖源共鸣?没有吧?你们穷,没源晶给儿子进行祖源共鸣是本店的错吗?也不是吧?你夫君外出猎杀异shòu是我店让他去的吗?更没有吧?” “我丰源阁开店,从来童叟无欺。你自己接受不了夫君死亡,三番五次来闹,我都体谅你一妇道人家不容易,却不想你得寸进尺,还要败坏我店的名声。今日我这伙计是打你了,那也是忍无可忍了。这些源晶,你拿着去治伤吧,下次别再来了!” 一个袋子砸在那妇人脚下,里面的源晶散落了几块出来。 源晶被太阳一照,反she出gān净明亮的光芒。可是这些源晶却像是巴掌落在脸上,那妇人脸上露出了屈rǔ的神情,还要开口说什么,周遭排队的客人便争先恐后的夸起了掌柜的宅心仁厚,并间或夹在这对那妇人的冷嘲热讽和呵斥谩骂,将她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鬣大qiáng眼中闪过得色,他裂开嘴,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冷冷冲那妇人道:“下次再来,我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要知道,便是领主也要叫我一声世叔。还有孟阳学院……” 孟阳学院如何鬣大qiáng并未说完,可这四个字一出,原本还一脸qiáng撑的妇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一双手攥得紧紧的,不安的捏着衣角,终于闭上了嘴巴。 方启灵眉头一动,看着那妇人脸上闪过挣扎之色。 她看看丰源楼,又看看那门口排的长长的队伍,耳旁全是店铺面前排队的客人称赞鬣大qiáng、rǔ骂自己的声音,最终抿了一下唇,眼中闪过类似绝望自嘲的神色,缓缓低下了头。 那个矮小的身影没有再为自己辩白,就沉默的在许多不堪入耳的rǔ骂中站了很久,久到让人不明白她为何还不离开,那样子让旁的看客都不忍直视。 庄云州瞧着那可怜的女人,又瞧着身后这群仿佛狂欢一样骂的理直气壮、兴致盎然的人群,眉心紧皱,只觉得这一幕十分荒谬,不论事情世事如何,这一幕也着实让人作呕。 正待他看不过眼要越众而出时,就见那妇人飞快的抬头,再次朝方启灵行了一礼,继而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的转身,一步步朝前走去。 然而,刚走出两步,她的步伐又慢慢停了下来,背对着丰源阁不知再想什么。而后她的背脊一点点的弯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随着她弯下的背脊从她身上被抽离了出去—— 那妇人的头缓缓的低了下来。 而后,她蓦然转身,疾步折了回来,走到哪一袋子源晶跟前,快速的蹲下将那散落一地的源晶胡乱的扒拉到一起,抱着跑走了。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更是起哄声四起,更加笃定了这就是一个来敲诈的刁妇!原本因为她有些动摇的人也瞬间将心放在了肚子中,对丰源阁的信誉越发信任起来。 虽然伙计bào躁了些,但情有可原,掌柜的多仁义啊,知道是来敲诈的,还看在对方可怜的份上,给了对方源晶,那一袋子可不老少呢! 那小妇人的举动着实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之外,就连原本笃定妇人并未说谎的沉默都被她这一番举动弄懵了,转头一脸懵bī的看着哥哥:“居然是真的来敲诈的吗?” 沉稳皱眉,缓缓道:“也许吧。” 有苏煜同样膛目结舌,匪夷所思的道:“我都差点儿被骗了。” 实在是那妇人着实可怜,虽哭嚎哀泣,但也未曾做出什么撒泼打滚的事情,反而谈吐举止颇有些礼数。丰源阁门口立着那牌子看着就有些店大欺客的意味,有苏煜先入为主之下,便觉得定然是丰源楼的错。 如今这妇人一拿源晶,可把他先前的好印象全都推翻了,头一次见到这种翻转的天真大公子简直说不出心中是啥滋味,颇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苏武和风照听到大公子懊恼的嘟囔,彼此对视一眼,风照想说什么,却被苏武使了个眼色拦住了——这是大公子的历练,还是让他自己经历比较好。 于是,风照闭上了嘴巴。 一行人中唯有庄云州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并未说话。 出了这一摊子事,许是丰源楼也觉得晦气,待鬣大qiáng进去之后,很快,便出来了另一个伙计通知在外等待的人今日祖源的接待就到此,若是有人想入店买东西的仍可进去,其他的就要明日请早了。 听到店家的决定,不少排了许久队的人又把那妇人拉出来骂了一番,才悻悻的散了。 ••• 因丰源楼从掌柜到伙计大部分都是巨鬣人,为了同时兼顾主人和客人,所有的商品都陈列在由山石建造而成的假山群上。根据假山的高低同样分了好几层,山群中又有大小不同的山dòng,作为房间。 自店铺进来后,假山群右侧并每一层的中间都建造了方便灵族上下的台阶。巨鬣人天生弹跳力惊人,自来都是直接自假山上跳跃前行。 解决了小妇人闹事的鬣大qiáng一进店铺便收敛了方才那股正气凌然,一双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怒气,一旁本有事找他的伙计尚未靠近,眼神一触及他的眼神,瞬间停了靠近的脚步,加紧尾巴,立刻退到了一边。 鬣大qiáng收回眼神,后腿用力,直接跃上了最高的那一层假山,踱进了顶端一个隐蔽的房间。 那里面此事正仰躺这一个跟他长得十分相似的巨鬣人,两个身材娇小,毛发浓密油量的女性巨鬣人一左一右的窝在他身上,香醇的酒气在整个房间蔓延。 鬣大qiáng用眼神瞥了一眼两个女性,冷声道:“出去!” 两人不敢耽搁,立马起身退了出去。 “怎么了……”那年轻巨鬣人布满的咕哝了一声,失去的软香让他睁开了昏昏沉沉的双眼,刚要不耐烦的质问,却不想睁开眼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粗壮的尾巴。 “嗷~~!”还没反应过来,就有接二连三的巨力落下来,打的那年轻人一脸懵bī,随后才意识到什么,赶紧嗷嗷求饶,“爹,我又做什么了?你gān啥打我!” 鬣大qiáng的抽打未停,嘴中骂道:“我打的就是你!竟坏我事儿!你可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一个天生稀有的雷属性小孩儿,在雷系祖源面前启源就得了一个先天七代源术,你是猪脑子吗?!!猪脑子吗?!啊!”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多少次!开启阵法要分人!分人!一年总要有几个能得到高阶先天源术的!体质特别相合的你别去动,别去动!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嗷嗷嗷!别打,别打了,爹!嗷~~!!疼!爹,这不能怪我,谁让那小子先嘲笑我的,说我长得丑?!我长得跟爹这般像……嗷~~!说我不就是在说爹吗?!说我我就忍了,说我爹我哪里能忍!” “爹,别打了!我下次不敢了!” 鬣大qiáng胖揍了儿子一顿,心里那股气总算是出去了,他收回尾巴,用后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褂子,走进丝绸盘成的窝内坐下,缓和了语气: “行了,那灵族贱妇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下次行事长点脑子,咱们家虽然跟领主有些亲戚关系,但终究隔得远,要不是这间铺子还能给领主上些供,你以为咱们爷俩能过得这么自在。你别给我自掘坟墓!” “知道了,爹。”鬣成才被亲爹揍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虽然对于老爹这么重视一个无权无势的灵族蠢妇十分不以为然,但到底没蠢到这种时候跟自家老爹顶嘴。 鬣大qiáng看着儿子难得乖巧的样子,总算是满意的几分,却完全没看到他低垂的眼中闪过的不耐烦。 ••• 却说因为这一番变故提前回了客栈的庄云州一行人,还沉浸在方才那件事情中无法释怀。 尤其是大公子有苏煜,他方才已经差点要着令苏武将丰源阁的掌柜拿下了,那妇人瞧上去也是个有气节的,居然真的拿了那一袋子源晶走了。 “以往父亲总说我太天真,我总不服气,如今却果然是。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小妇人居然真的是敲诈呢?” 沉默却道:“这如何能怪大公子,我同哥哥在外的时间也不短。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这妇人来闹,从不提钱财赔偿,更像是为了找一个公道来的。那伙计又那般过分,我最初也觉得是店家店大欺客来着。” 有苏煜寻到了一个同自己有共鸣的人,两人越说起来越觉得自己眼瞎,有苏煜更道:“白费了大哥一番好心!” 方启灵原本只是听着,突然被提起,看着两人为自己不值得样子,却笑了一下:“我觉得不见得是白费。” 两人一愣,看来屋里一圈,才发现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居然无人再就此事说话,有苏煜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是觉得那妇人没说谎吗?” 方启灵摇头:“我只是觉得现在便言是非曲直还为之过早。” 有苏煜一愣,看了一圈,苏武、风照甚至连沉稳都没有什么露出意外的样子,他顿了一下,又道:“若是她不是为了钱财,只为了真相,为何要拿那些源晶呢?” “我觉得……是为了报复。”庄云州忘不了那妇人抱着源晶即将消失在拐角时回望的那个眼神,那是充满了嘲笑和报复快感的眼神。 “什么?……报复?报复什么?丰源楼?她拿了钱对丰源楼只有好处,能报复到什么?”有苏煜都听糊涂了。 庄云州摇了摇头:“不是报复丰源楼。” “是报复那些在外面排队等着让孩子们在丰源楼启源的人。那些rǔ骂她的,rǔ及她先夫、她孩子,想踩着她往那店门里进的人。” 庄云州垂下眼:“她拿了源晶,所有人都会笃定她确实是一个来敲诈勒索的浑人,自然不会因此离开。丰源楼若真的在启源的过程中耍了花招,那这些人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尝到今日助纣为nüè的恶果。” 有苏煜愣在当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这不可能,若那小妇人说的是真的,她不应该最恨的就是丰源楼吗?这样岂不是等于帮丰源楼巩固了信誉?帮助了自己的仇人!” 在一旁立着的沉稳终于开口:“因为她对能报复到丰源楼绝望了。她绝不是第一次这般做了,但从今日来看,往日所受到的待遇也不会比今日好到哪去。” “无权无势又没有力量的人,在绝望的时候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当你无法报复罪魁祸首时,满心的怒火、不甘、绝望又该往哪里发呢?” “‘我明明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在一旁的从犯,便更加可恶了。” 有苏煜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宁愿相信那个本来让他同情的妇人本身就是一个坏人,也不想相信一个原本满心赤诚只想寻找真相的女人被世情bī迫到恶的地步。 大公子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自小保护自己的苏武、风照,想要寻找支持。可苏武和风照却只是淡淡的道:“公子,这件事总是与我们无关的。” 两人这样的反应彻底让有苏煜心凉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沉声道:“如何会无关呢?” 苏武、风照一愣,就见那个他们从小看到大,漂亮的雌雄莫辨的孩子满身的气度,掷地有声:“这里是北境,而我是北境的大公子。这片土地是我父亲流血流汗打出来的净土,不能让这些事污糟了它!” “苏武,此事我要查!” 庄云州嘴角勾起一个笑,他看了一眼方启灵:教出这样的儿子,北圣有苏洵应不是什么坏人。 ••• 大公子既说要查,那事情自然是要查的。苏武将命令送了出去,一直隐藏在暗地的暗卫出手,很快便查到了那小妇人的生平和现在的住处。 原说这小妇人同丈夫本是一对平平凡凡、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婚后孕有一子,她在城中开了一件小型杂货铺,丈夫则常常的商会接取一些任务,因有些本事,一家人日子和美。 直到他们的儿子长大,即将启源。修者启源时获得的第一个源术十分重要,它是唯一一个一辈子也无法洗去的源术。为人父母的都想给孩子最好的,他们便商量着让儿子在丰源楼的祖源旁启源,若得祖源喜欢,赐下先天高阶源术,定能一辈子受益无穷。 因为即便一次启源的花费十分昂贵,他们也东拼西凑的拿来了,却没想到儿子启源只得了一个先天七代雷系源术。一家人虽然很失望,但还是觉得也没什么,雷源术是个qiáng大的源术。祖源就在身边,实在不行可以花费源晶进行源术共鸣,提升本命源术的等级。 祖源共鸣一次花费不少,因天资所限,提升到想要的等级也不知道要进行多少次,这家的男主人为了赚钱,接取了一个较为危险的任务,却不想一去不回。 那妇人也不是最开始便将毛头指向丰源阁的,就在一个月前,那妇人不知从何处听到了什么,方才开始寻丰源楼要一个结果。 “那妇人究竟知道了什么?”有苏煜拿到暗卫们的调查结果后,便决定亲自上门一次。 庄云州和方启灵自然是一同去的。 一行人穿梭在低矮破旧肮脏的小巷中,腥臭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捂鼻子,孩子的苦恼声,争吵声,不堪入耳的声音在这一片区域汇成浓浓的最底层子民的生活画面。 有苏煜皱着眉头,昂贵的鞋子踩着混合着泥土、血水和赃物的土地,站在了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前,犹豫着拍了拍面前由两块木板勉qiáng拼凑而成的院门。 “谁呀?”熟悉的女声在院中响起,一只眼睛从门缝中露了出来,待看到门外光鲜亮丽的一行人,那眼睛咒你个飞快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吱呀’一声,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那小妇人站在门口,小小的朝众人行了一礼,待看到庄云州和方启灵的时候,眼中浮现出些许温度:“敢问诸位所为何来?” “不请我们进去吗?”方启灵笑了一下。 那小妇人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局促,还是点了点头,让开了门,让几人进来,在家中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大大小小七个大小不一的茶碗,洗gān净倒了水端过来:“家中简陋,客人勿怪。” 庄云州笑:“这样就很好了。” 看出他们是真的没有嫌弃,那妇人脸上终于露出些真切的笑容,顿了一下,她开口:“诸位可是为了昨日丰源楼之事来的?” “正是。”有苏煜放下茶碗,“我想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小妇人淡淡的笑了一下:“诸位又非要启源,要先天源宝,丰源楼有。若是进行祖源共鸣,丰源楼也能提供。真相如何又同诸位有何关系呢?” “丰源楼背后站着的是这北秋的领主,知道与不知道的,又能改变什么?” “你们想要的真相,我这里没有。诸位喝完这碗水,便回吧。” 说完,那妇人便拎着破旧的水壶,转头往灶台走去。 “若我说,你告知我真相,我还你公道呢?”有苏煜在背后问。 那妇人的背影一顿,握着茶壶的手一紧,却未曾转身,只是问:“如何能证明?” “苏武。”有苏煜叫了一声,。 苏武应声:“是,公子。” 苏武走过去将一个令牌竖了起来,那妇人看着那九尾形状的令牌,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待神念扫过里面的内容,手中的茶壶便落了地。 ‘咔嚓’,瓷器破碎的声音惊醒了那妇人,她蓦然转身,噗通一声朝有苏煜行了个大大的跪礼:“小妇见过大公子!” 有苏煜抬手:“起吧。如今可是愿意说了?” “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妇人起身,眼中充满了希冀,身上的愁苦都被冲淡了许多。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我儿一年前在丰源楼启源,启源成功,得到了一个先天七代雷系源术。我们一家未曾怀疑过,也只是遗憾孩子天资不算卓越,打算再凑些钱等他大一点儿的时候进行祖源共鸣。为了这个目的,我夫君外出冒险,从不抱怨。” “我们送他去了孟阳学院修行。后来有一日,我儿从学院回来,很高兴的告诉我孟阳学院的教习夸奖他了。” “教习说我儿天资卓越,只可惜启源的时候未得好源宝,可惜了他那一身稀有的雷属性。” “那时候我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若我儿天资高超,又是稀有的雷属性,那么为何在启源的时候,明明是用了雷系祖源,却只得了一个先天七代源术?后来我去问了好几家同样在丰源楼启源的人家,他们家的孩子什么属性的都有,最差的也得了先天六代。” “本来我只是疑心,准备等夫君回来再行商议,却不想我夫君他……”那妇人哽咽了两声,又连忙克制住伤痛,接着道,“直到后来有一日晚上,一块留神石被抛进了我家的院子。” “嗯?”有苏煜挑眉,“什么留神石?” “一个记录着丰源楼掌柜之子鬣成才同伙计对话的留神石。”那妇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愤恨,“鬣成才说‘那灵族臭小子居然敢说我长得丑。去,把gān扰阵打开,开到最大!雷属性又怎么样?我让你一个先天源宝都得不到!’” “gān扰阵?!”有苏煜一愣,庄云州和方启灵倒是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 庄云州道:“擅长制造阵图的河洛族有一种叫做‘扰觉阵’的阵法。一旦被扰觉阵笼罩,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会变得不同。如果那孩子是在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祖源根本就没察觉出他的雷属性。” 方启灵冷笑一声:“丰源楼的算盘打的可真jīng明。雷源术威力极大,寻常人家哪怕只得了一个低阶的先天雷系源术,也不会舍得放弃不用。” “只要他们在启源的时候做些手脚,让大部分人得到的都是低阶的先天源术,那这些在他们这里启源的人家,就会源源不断的上门,试图利用源术共鸣提升自家孩子的源术等级。” “这门生意可比单单贩卖启源名额赚的多多了,且是长久的生意。人总是奢望着有一日,能将自己的源术提升到最高最qiáng。” “太狠了!”沉默倒抽了一口冷气。 有苏煜眼中闪过一声寒光,看着眼前的小妇人,问:“那,那枚留神石呢?” “碎了。”那妇人眼神黯淡的道。 “碎了?!”一行人皆惊讶的重复。 那小妇人苦笑一声,低头从腰带里取出几块碎片,双手递过来:“不知为何,这留神石在我观完之后,便直接碎成这样了。正是因为这样,我说的话无人肯相信。” 有苏煜皱了一下眉头,示意了一下苏武,对方将留神石接过来,神念一扫,对着有苏煜点点头:“是密影石。” 神秘出现的密影石又给这个事情添上了些许曲折的色彩,方启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深幽,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有苏煜却并不关心这可密影石是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他想做的事情很简单。 “苏武,去查,若她所说的属实,便将丰源楼给我夷为平地。”有苏煜一想到这些人因为一己之私便坑了旁人一生,便觉得心中作呕,这样的地方留着gān什么? 方启灵按住了他的手:“丰源楼的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扰觉阵定然放在机密之处。没有证据便毁楼,不仅无法还这位夫人清白,我们也会有很多麻烦。” 有苏煜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提醒:“你愿意被北秋领主缠上吗?我可听说过他的作风。” 有苏煜厌恶的皱起眉头,纵容亲戚行恶事,见了恶心:“那我们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 ••• 北境之主的情报组织办事能力不一般,有苏煜的命令发出去不过半日,关于丰源楼的一切便摆在了有苏煜的案头,确定了那妇人说的却为实情后,庄云州一行人便再次到了丰源楼。 有了苏武的提前安排,庄云州很快便拿到了入楼的资额。 而今日恰好掌柜的鬣大qiáng不在,主事的是儿子鬣成才。 鬣成才最爱听源晶相互碰撞产生的声音,只要他在,便必定是在柜台收账处。 “祖源共鸣,承惠五万源晶。” 坐在柜台上的是一个年轻的灵族姑娘,长相甜美可爱,而在她身后安置着一个大型的豪华窝座,鬣成才有限的窝在里面口中还嚼着肉gān。 庄云州拎出一个储物袋,就在对方示意他将源晶倒入店内的储物箱时,庄云州开口了:“在付源晶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清楚。” “客人请说。” “之前我曾听说你们店中用扰觉阵gān扰客人启源、共鸣的,可是真的?” 柜台女修笑容不改:“客人从哪听的这无稽之谈,绝对没有的事!” “是吗?我听他们说的可真了,说你们就是为了让人一次次的掏源晶,所以故意开扰觉阵,让他们不能获得高阶源术,祖源共鸣的效果也很差。” “谁在那胡说八道!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他们得不了高阶源术,那是他们自己资质太差!我们丰源楼做生意最讲诚信,若是天资好的,便是能让祖源认主,我丰源楼也拱手奉上!”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庄云州一拍掌,“可别到时候不认账!” 鬣成才冷笑一声:“这么多人听着呢!谁赖账谁死全家!” 第二百一十九章 雷系祖源 丰源楼中此时不仅有获准许进入等待启源和进行祖源共鸣的客人,另有许多在此选购货物的其他客人。 庄云州方才同那收账的jiāo流之时,故意将声音提高了许多,来此的修者们大多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又听到了某些劲爆的传闻,现在几乎整个店中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鬣成才对自家扰绝阵的保密性绝对的放心,那可是领主级的人物才能打破的地方,所以赌咒发誓的时候那是半点儿犹豫迟疑都没有,不得不说丰源楼少东家敢发毒誓的态度着实赢得了不少人的信赖,不少人都在暗暗点头,对于庄云州刚才透露出的信息没有一个信的。 储物袋倾泻,源源不断的源晶落入箱子发出好听的声音,那女修清点完毕后,对着庄云州微笑点头:“五万源晶整,请客人右边走。” 庄云州将储物袋寄回腰间,转身向台阶走去,在被人引上楼的时候,他不经意的转头看了一眼店铺,若无其事的举步前行。 方启灵和沉默沉稳两兄弟在山石制造而成的柜台间穿行,似乎在挑选物品,蹲窝在柜台旁的巨鬣人伙计看着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兄弟手拉着手走路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却不知这两兄弟身上的祖源在悄然运转。 “最左侧顶层房间。”沉稳压低声音道,“那阵就光明正大的刻在天花板上,伪装成了石材纹路,旁边还有一个掩饰波动的法阵。” 方启灵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吊儿郎当的勾着带绳绕着圈玩,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抬脚就往最顶层走,口中不屑的道:“下面这些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爷要买就要最贵的!” •••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虚海神山的震颤越发频繁,仓石早已经按捺不住,意志飞出虚海抢先往‘雷’系祖源所在地而去。 然而不久之后,仓石愤怒的情绪便传到了庄云州的心神之中,他脚步微微一错,目光微沉,脚下瞬时加快了速度。 很快,伙计将他领到了一处dòng口,dòng口处有一队护卫守护,灵族和巨鬣人都有,气息普遍在府主境。那伙计出示了前台给的掌令,为首的那个核实了两人的身份没有问题后,方才将巨爪贴在dòng口的一处凹陷处。 石dòng门口悄无声息的挪开了,幽蓝的光从里面she出来,照的庄云州脸上竟显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冷漠,伙计心中猛然打了一个突儿,未等细细探究,庄云州便迈步走了进去。 伙计在dòng口站了一会儿,莫名的想提醒守卫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小心的太过异想天开。 安置祖源的这件房间掌柜的请了洛河族最好的阵法师,设阵用的材料都是最顶尖的,更是和祖源本身相连,坚固无比,这些年丰源楼来了多少试图抢走祖源的灵族,哪一个不是铩羽而归了? 自己吓自己了。伙计摇头,转身下了楼。 庄云州沿着走廊往前走了大约五米,便进了一个大厅。大厅一片空旷,他一眼便看见了让仓石愤怒的原因。 就在大厅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的圆球,一个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闭着眼睛垂头站在其中,五条成人胳膊粗细的玄铁锁链分别扣在她的四肢和脖颈上,牢牢的扎在四周的石壁上。 小女孩的眉心处一个闪电型印记正闪着幽蓝的光芒,时不时的吐出些雷光,将整个大厅照的一片幽蓝。 她看上去很瘦,身体看上去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庞大的锁链和她瘦小的身躯形成了极其刺目的对比。 就在她的正下方,二十个年龄不一的孩童正在盘膝闭目,微弱的源力气息在他们体内游移,在大厅边上,这些孩子们的家长关怀的目光落在自家孩子身上,紧张的等待着启源的结果。 忽而,那二十个孩子中有两个身旁的源力翻涌了起来,形成两团云雾将两个孩子包裹在内,又飞快的被两个孩子吸纳入体内,一种属于修者的气息缓缓在大厅中蔓延开来。 就在两个孩子启源成功的同时,就在他们上空的看上去毫无知觉的‘雷’字祖源,身体突然震颤了一瞬,额头上那个闪电印记瞬间大亮,一个小型的闪电光球从她身上浮了出来,朝着其中一个孩子的眉心落了下去。 “四代!是先天四代源术!看见了吗?我女儿得了一个先天四代雷系源术!太好了!”一道激动的男声忍不住叫了出来,很快又被怕打搅自家孩子的家长骂的噤声。 无人看那被锁链所在半空中的祖源一眼,更无人注意女孩的身影在那团光球析出之后,又变得虚幻了一些。 庄云州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虚海内的神山意志更是不断翻涌。 “他们在不断的透支‘雷’字的能量。在这样下去,她连实体都会维持不住!”仓石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我得去把她叫醒。” 比之前qiáng盛了不少的仓石从庄云州的虚海中冲了出去,常人无法察觉到的气息一出现在这大厅中的瞬间,被锁链禁锢住的小女孩小指便轻微的动了一下,稀疏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两下。 那困住小女孩的透明圆球显然是一种不知名的阵法,仓石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在庄云州的视角上,另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显现在‘雷’字身旁,那是一个用麻绳扎着高高马尾的麻袍少年,他张开手臂,将‘雷’虚虚的圈进怀里,半透明的身体上微弱的白芒呼吸一般悠长的闪灭。 虚海神山前所未有的翻涌了起来,庄云州握着拳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在半空中的小女孩,看着她虚弱的身体在仓石的帮助下渐渐又凝实了一些,心中稍显欣慰了些。 正在此时,一个灵族伙计在他身边站定,恭敬的行了一礼,衣袖摆向祖源正下方的位置:“这位客人,已经轮到您了,可以去进行祖源共鸣了。” 庄云州看了他一眼,足下一点,身形便轻飘飘的落在了祖源正下方。 已经进行完祖源启源的二十个孩子尚未见过祖源共鸣,见状纷纷要求留下来看完再走,家长见伙计没有出言赶人的意思,便停住了准备离开的步伐,伫立观看。 庄云州在祖源下方的蒲团上盘膝而坐,仰头最后看了一眼正在缓缓苏醒的‘雷’字,闭上了眼睛。 体内的功法运转,分出的两股神念,一股沉入虚海中,看着不断震颤,呼唤着游子的神山;另一股升入识海,临时拓印进去的雷系源术自他的眉心显现出来,闪着淡淡的蓝光。 “是个五级雷系源术。”有眼力好的家长低声的跟自家孩子解释起来。 眉心的源术纹路被庄云州bī出,闪电般的投入了那光球中,就在源术纹路浮现在那小女孩胸前着实,众人皆看见那被锁链锁起来的祖源身体忽然剧烈的震颤了一下。 就在这大厅后的密室中,负责监控祖源情况的修者脸色变了一瞬,面前同祖源身上阵法相呼应的小型阵法颜色开始极速的加深,他抓起身前的传音石,快速的送了一道传音出去。 ‘打开扰觉阵器!快!开到最大!这人的祖源亲和力太太太qiáng了!!!’ 那边控制着搅扰器的伙计接到同伴音量极大的传音,一边打开阵法,一边嘟囔:“声儿都变了,这是得多qiáng的祖源亲和力……不过可惜,遇上了是我们啊,白搭!” 那密室中的修者看着颜色开始转淡的检测阵,松了紧张的心神,悠闲的往后一仰,半眯眼躺在椅子上,口中发出一声得意的喟叹。 然而他得意的神情尚未褪去,一抹惊恐便又袭上眼中—— 那检测阵中的蓝色只转淡了几秒,就像是触底反弹一样,以比方才快数倍的速度极速变深,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深蓝如墨。 那修者猛然站起,椅子狠狠倒向一旁,发出一阵巨响,他无暇管顾,抓起传音石接连送了好几道传音出去:‘让你开扰觉阵,你gān什么去了?!快开扰觉阵,开到最大!快点!’ 那厢被骂的修者也很无辜,火冒三丈的骂回去:‘已经开了!扰觉阵都已经开到最大了!没法再大了!’ 那修者接到同伴的回音,看着那已经几乎全变成黑色的检测阵,愣在当场,喃喃的道:“难不成是扰觉阵坏了吗?不能啊,刚还在用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修者只能拿起传音石送了一道传音给鬣成才。 鬣成才闭着眼睛,舒服的卧在窝椅中,耳旁全是源晶‘叮叮叮’落入储物箱的绝美仙音,嘴角挂着惬意的微笑。 传音石热起来的时候,他漫不经心的用神念一扫,紧接着便猛然睁开了眼睛,一个激灵从椅子中站了起来,后腿用力,几个弹跳,便踩着山石落在了最高一层,消失在一个山dòng内。 “到底怎么回事?”他进了密室,便厉声喝道。 那修者颤栗的看了他一眼,侧身让他看到检测阵:“扰觉阵已经开到最大了,可还是这样。” 从未瞧见过这般浓烈的蓝色,鬣成才的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一下子扑到阵法面前,来回看了几遍,转头问:“是不是坏了?” 那修者苦笑着摇头:“我也这么怀疑过,但我和那边都检查过了,阵法完好无损。” 鬣成才一下子怒火就冒了上来:“完好无损会这样?!我就不信了!难不成还有人的祖源亲和力能qiáng到这种地步?你个蠢货,定然是你没有瞧出问题来!”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修者不敢抹脸,小声的辩别了一句:“许有呢……” “怎么可能有!这颜色都够祖源认主了!”鬣成才见他还敢反驳,头也不回的吼了回去,然而刚吼完,他自己便愣在当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方才跟那个灵族的对话来了—— ‘你若是天资好,便是让祖源认主,我丰源楼也双手奉上!’ ‘这么多人听着呢!谁赖账谁死全家!’ “……”鬣成才:不会这般巧合吧? “我去瞧瞧!” 第二百二十章 活该遭雷劈 庄云州闭目安静的坐在大厅的蒲团上,在他上空的透明光球中,垂着头的小女孩渐渐扬起了脖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能量支撑住了一般仰望着天空,眉心处那枚小小的闪电型印记绽放出耀眼的蓝光,将整个大厅照得一片刺眼的幽蓝。 迸裂的电流划过整片大厅的墙面和地板,在一片深蓝中闪现出些浅浅的光彩,qiáng烈的光芒让大厅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用手掌挡住了眼睛。 那二十个尚未离开的孩子忍不住将自己的脸埋在父母的衣服上,害怕的大声询问父母:“爹,娘,这是怎么回事啊?眼睛好疼!” 那被孩子拉扯的父母已经无暇顾及孩子的感受,只是本能的将自身的源力外放,护住孩子和自己,眼睛却牢牢的盯住大厅中央那个淡然盘膝的青年身影,心中骇然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引得祖源起了这么大的反应,这种恐怖的祖源亲和力,还有现在这种情景,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祖源共鸣! 到底是怎么了?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这个年轻人难道能一次性将那五级雷系源术提升到最高吗? 这前所未有的场景已经牢牢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尽管大厅中电光迸溅,越来越大的电蛇占领了整片空间,迅速的游走,然而已经做好了防护的灵族人也无人肯离开。 庄云州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在他的神念中,在半透明少年温柔的抚慰下,‘雷’字的状态正飞速的恢复着。 仓石灵体上的能量柔和的浸入了‘雷’字的体内,在幽深蓝光的遮掩下,小女孩瘦弱gān瘪的身躯渐渐丰盈起来,稀疏的睫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密纤长起来,就连身形都开始涨大。 悄然的,整个丰源楼的上空飘来了一朵乌云。风,自平地而起。所有在丰源楼附近的修者统统警觉的猛然抬头,一种肃杀凝重的气息缓缓汇集。 像是遇到天敌的动物,那种不可抵抗的气息让不少修者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盯着头顶上那越聚越多的乌云,许多人禁不住撑起了源力护罩。 天地暗了下来,隐隐有深蓝色的电龙在乌云中肆意的穿梭闪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让修者们绷紧了神经,完全不知道这仿若天灾降临前的预兆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着乌云越压越低,越压越低,终于—— ‘轰隆——咔嚓!’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粗壮的雷龙从云中扑了下来,朝着丰源楼的顶层直直劈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丰源楼会被这巨大的雷光劈的炸裂之时,却见那道雷光却诡异的穿过了丰源楼的房顶消失在屋内。 这诡异的一幕让天族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尚未弄明白是什么回事,耳边就又是一道巨响。 而这一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激烈的雷鸣轰隆隆不断的响起,乌云中游走的电龙一条接着一条不断的劈向丰源楼。 首尾相连的电龙几乎连城了一条直线,统统消失在了丰源楼的楼顶,就像是有只专门吞吃雷电的异shòu张开了大嘴。天地间诡异的异动将整个主城修者的目光都引了过来,越来越多的高阶修者飞快的朝着丰源楼聚集而来。 与此同时,丰源楼顶端囚困祖源的大厅内,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龙聚集在围困祖源的光球旁,一条接着一条毫不畏死的钻进了‘雷’的体内。 qiáng烈的电光四溅,能量之qiáng让在场的修者不得不联手才能勉qiáng护住这些人,此时的他们心中除了好奇意外,已经忍不住泛起了浓浓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让自己和孩子落到这把危险的地步。 雷龙仍在接连不断的融入‘雷’体内,补充着她这些年被源源不断抽取的力量,而每一条雷龙的消失都会让‘雷’字长大一分。 很快,她便从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模样成长为了一个娇媚的美人,深深浅浅的渐变色蓝群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一头青色瀑布般的披散在背后,双目紧闭的女人让人忍不住猜测她睁开眼睛后又该是如何的惑人心魄。 并不想让对方一清醒便面临虚弱境界的仓石见状,终于开始轻轻的呼唤她的名字。 少年的声音,古老的腔调,熟悉的气息……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眷恋让‘雷’的睫毛缓缓动了动,而后霍然睁开了紧闭着双眼。 出乎意料的,闭着眼睛看上去柔弱娇媚的美人,这一睁眼便有一种冰冷的英气扑面而来。 ‘雷’左右动了动,四肢和脖颈处的锁链顿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金属声,她厌恶的看了困住自己的东西,纤细的右手微微用力—— “啊啊啊啊——封印要破了!封印要破了!”大厅后的密室中,负责看管阵法的修者指着突然冒出电光并开始震颤的阵法掌令,惊恐的叫了起来。 “闭嘴!快传音给阵师!”另个人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抓过传音石飞速的问了起来,“阵师,掌令电光肆意,震颤不已,请阵师速来!” 传音一出,他便死死的握着手中的石头,等着回音。须臾之后,掌心便一热,他急忙去看里面的信息,然而待看完后,却瞬间失魂般的愣在当场。 ——掌令将毁,阵法将破,无力回天,快逃。 “啊——!”恐惧的叫声惊醒了修者,身旁的同样看到了这句话的同伴已经打开密室之门,朝门外冲去,他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这里,也跟着逃了出去。 ••• 对着一切都不知晓的鬣成才站在关押着祖源的山dòng口,用爪子按下了凹陷的阵法,在大门打开足够大后,急切的鬣成才想都没想的往里冲去。 然而就在他的叫刚落在大厅地面上的瞬间,剧烈的雷光瞬间席卷了他的身体,在鬣成才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中倒映着的是已经长大成人的祖源握住脖颈处的铁链,面无表情一把捏碎的画面。 束缚着祖源的最后一丝封印也亲手被‘雷’撕碎,借由着大厅中残留的雷电之力获知了自己沉睡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雷’,眉头扬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数道雷光自她脚下窜出,击穿了石壁,犹如猛虎下山般在整间丰源楼中飞速的游走。那些同时沾染过封印和‘雷’自己气息的天族被雷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身躯,在无尽的错愕于不解中死去。 解决了最厌恶的一批人后,‘雷’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一旁那二十个家庭上,她能感受到这一群小崽子中,至少有三个身上有她的力量。 被雷冰冷的视线盯住的修者浑身一僵,父母牢牢的抱住了自己的孩子,紧张的盯着祖源那双无情的双眼,心无限的沉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一个无人能听懂的语言温和的响了起来。 “雷。” 就这么一个短促的音节霎时止住了雷手中即将放出的电光,‘雷’低头看向那个好看的华国人,故乡的气息让她冰冷的眼神犹如融化的坚冰,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们罪不至死。”庄云州看了一眼那些牢牢抱着父母瑟瑟发抖的孩子,劝到。 仓石回归了虚海,神山上传来的呼唤重新勾起了发泄了怒火的‘雷’字的眷恋,她举起双手,两道粗壮的雷龙窜了出来,在她身边盘旋了两下,尾巴一摆,瞬间消失了踪迹。 一道蓝光闪过,远在他城在酒楼里言笑晏晏的鬣大qiáng身体突然一颤,‘砰’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两个远远跑出了丰源楼的修者带着这些年积累的财富,尚未登上巨鹰族的背脊,便被电光击杀。 为丰源楼设计了一系列阵法的洛河族阵法师看着极速而来的蓝光,叹着气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再也没睁开。 确认了所有令人厌恶的气息都已经被毁灭,‘雷’满意的勾起嘴角,散去了身上的肃杀之气,而后美丽的身影转了个圈,缓缓从天空中降了下去。 “能回家了吗?”‘雷’问。 “会的,我会将你们安全的带回去。”庄云州回答。 ‘雷’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笑,而后身形一转,化为一道小小的雷电,冲着庄云州的虚海钻了进去,落在虚海神山上化作一个古朴的甲骨文,幽蓝的光芒自那图画般的纹路上滑过,很快又隐没了下去。 而后一股磅礴的源气自神山上喷涌而出,很快堆积在虚海源力湖的上空,下了一场慡快的大雨。 不过因为‘雷’字这些年被不断的压榨,方才又消耗了不少的能量击杀仇家,是以,庄云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足够的力量晋级。 然而,绕是这样,有了她的馈赠,庄云州也隐隐觉得碰触到了下一级的壁垒,离突破只差那临门的一脚。 纯净的源力从庄云州身上蔓延了开来,充斥了整个大厅,刚启源的孩子们不由自主的运转起了体内的功法,吸纳起空气中游移的能量。 这特殊的状况让惊魂未定的大人们面面相觑,着实不解,直到这一行人中的一个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叫起来—— “认……认主!祖源认主!这是祖源认主啊——!” “什么?!祖源认主?!”所有人惊在当场,这传说中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眼前,所有人的心中即激动又敬畏,目光炯炯的盯着庄云州,忍不住打听对方的来历。 可惜,在场的无一人认得对方。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大厅的门轰然打开,一个提醒硕大的巨鬣人走了进来,身着北秋领的制式铠甲,似是统领级别的领卫。 这人正是察觉到丰源楼异动后被派来查看的北秋卫。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大门处的响声吸引了过去,恰好庄云州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 北秋卫进门便看见了在dòng口不远处身亡的鬣成才,绕是见了大厅内丰源楼伙计尸体后已经有了些猜测,但亲见这店家的少主身亡,他还是变了脸色。 丰源楼这对父子平日里颇为明事理,着实给了他不少孝敬,如今少东家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家店里,想想日后要锁紧的裤腰,这小统领真心实意的愤怒了:“何人这般丧心病狂?竟杀了这般多人!” 在场的人这才想起方才祖源bào起杀人的事儿,但这是灵族的祖源,灵族人哪有出卖的道理?况且,那青年方才还拦住了bào怒了祖源,救了他们的性命。 于是便有一个人眼珠一转,开口:“禀大人,无人杀人,着实是一场意外。” “意外?”那统领挑眉,厉声喝道,“你打量我是个傻子吗?” 那灵族赔笑:“您自然英明神武。只是这丰源楼内做的是雷系祖源的生意,方才不知为何,这房内凭空出现了许多雷电,少东家不知,刚入门便被雷电击中,便成了这般了。您不信,大可以勘验尸体的。” “统领大人,是真的,这真是意外,若非我们警觉,也是这般下场了!” 丰源楼被数百道雷龙击中,那么大的动静,这小统领也是亲眼看见的。在场所有人,连幼童都是一致的说辞让他心中泛起了嘀咕,再看了看鬣成才被劈的焦黑的尸体,倒也信了大半。 而就在此时,山dòng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那小统领大大的耳朵动了动,脸色微变,转身奔了出去。 庄云州在那一片噪杂中听到了耳熟的声音,目光一沉,也跟着去了。 到了外边,就见丰源楼的最顶层,方启灵带着沉默、沉稳两兄弟指着一个房间在那里吵闹:“这丰源楼里竟然阵藏着扰觉阵,传闻果然没错,这就是一家黑店哪!” “什么?!”听说丰源楼出事过来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是在丰源楼消费过或者想要进来消费的灵族,听到这话那可整个炸了锅了。 守着扰觉阵的护卫被‘雷’字弄死了,所有人都得以畅通无阻的进了那个本应有重重保护的房间。 方启灵早就将那遮隐阵给毁了去,所有人一进去就能看到天花板上那明显散发着波动的阵法,其中不乏见识广博的,一眼就瞧出了阵法的用途。 “真的是河洛族的扰觉阵!” 接二连三的人认证此事后,在场的灵族简直群情激愤,一个个涨红了脸嚷道:“还查什么查?就是做的缺德事太多了,活该被雷劈!” “我就说方才那道雷龙不劈别人,就专捡着丰源楼的伙计劈,感情是做了这种黑心的事儿啦!” “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又有已经被坑了一笔的人想起了前些天的事,不由懊悔道:“那妇人说的果然没错,我们错怪好人了!” 方启灵和在人群中的庄云州对视一眼,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丰源楼父子身死,祖源不知所踪,这些年被坑过的灵族群情激愤下,这场已经没了苦主的调查便以意外匆匆结案。 那二十家亲见祖源认主的灵族对此事闭口不言,直到庄云州离开北秋后,方才有一些流言在暗地里传播,说雷系祖源不是自己挣脱法阵离开了,而是认了一个灵族青年为主了。 这个消息一出便被无数人当成假到不能再假的消息嗤之以鼻,嘲笑不已。而在这些人当中,唯有一个人未笑,而是转身出了听热闹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送出了一则消息。 第二百二十一章 毕祖遗音 丰源楼开业至今已经足足有八十七年的时间,这些年日日开张,靠着祖源不知赚取了多少源晶和宝物,受害者甚多。 自打丰源楼设了扰觉阵一事传开后,但凡在丰源楼中进行过启源或是祖源共鸣的人很多都赶了过来,围着北秋负责此事的统领要补偿。 反正鬣家父子已死,丰源楼的当家主母也早就没了,留下偌大的家产都是无主的东西,若是一起闹起来,说不得还能得些好处。 然而,被北秋领主来说,白得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哪里还会吐出来?两方扯皮之下,局势那叫一个混乱。 庄云州一行人就衬着这个时机悄然离开了北秋领。 拉车的异shòu四蹄踏着云朵,风驰电掣的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大圣皇领驶去。庄云州坐在马车中一如往常的阅读着识海中的历史古籍,半闭着的眼中无数神奥的纹路飞速的滑过。 方启灵盘膝坐在车厢的角落处修炼,之前为了那三十六个新开辟的气海,他特意舍弃了一些修炼时间,好好的将它们温养了一段时间。如今也温养的差不多,他便重新开始了日夜无休的修炼。 而在他的身下,足足铺了两米见方的源晶。随着身上一百零八个气海一同张开大嘴,此时的方启灵就像是一头从荒古中沉睡多年才苏醒的异shòu一般,贪婪了从天地间汲取源力。 天地源力源源不断的朝这边汇集,方启灵照单全收,完全不知饥饱的吞噬着,且速度越来越快,起初还不显,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源力凝聚的速度已经赶不上他吸纳的速度。 方启灵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早早准备了足够的源晶。越来越多的源力从源晶中释放出来,很快就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片厚重的烟云,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补充着外界的不足。 苏武和风照并肩坐在车辕上,感受着车厢内天地源力的浓度,苏武‘啧啧’叹息:“果真是个小怪物,怪不得当初只用了六年便从血池中闯了出来。” “可不是。他这样吸纳源气的速度快赶得上当年体质最qiáng的大地族人了,也不知以区区灵族的气海如何承受得住这般庞大的源力灌注。”这是风照最好奇的事情。 苏武慢悠悠的挥出一道源力鞭子,给悄悄偷懒玩云彩的异shòu了一鞭,才接过风照的话茬:“各天族中都会有以两种秘法,出些世间难见的天才。不说旁的,里面那两个灵族,都不简单。” 风照想起庄云州在万树族时说破壁便接连破壁两次,装下人家一小半留神石的事情,又兼前些天直接让一枚祖源认主的事情,不由感慨—— “听说这是灵族传说中的事情,如今竟也在我们身边发生了。不愧是咱们大公子,jiāo的朋友也不一般。” 两个领主境的qiáng者的感叹马车中的人无从得知,而被他们感叹为小怪物的方启灵却出了些状况。 被厚重源气笼罩住身形的方启灵此时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厚重的源力不断的冲刷着经脉,到现在越来越多的源力已经将经脉撑的隐隐有些胀痛的感觉。 他尝试着控制源力的流速,七十二个生xué倒是使臂使指,然而三十六个死xué却像是叛逆的少年,仍旧如常的贪婪的汲取着,丝毫不顾及自身的气xué壁已经被源力冲击的开始隐隐作痛。 到了现在,方启灵方才知道镜泊命他千万不要打那三十六个死xué主意的根本原因。 这三十六个死xué不仅本就相对于生xué不那么qiáng壮,自愈性差,而且位于身体的要害部位,更重要的是,它们很难受修者的控制。一旦让他们尝到了源力的滋味,那么,很容易陷入不到爆体不停下的危险境界中。 如今,方启灵便是到了如此危急的境地。七十二生xué在他的控制下已经渐渐减弱了对源力的汲取,而那三十六个死xué却更加作死的将原本由七十二生xué的份也抢了过去。 胀痛逐渐明显起来,更加糟糕的是,随着他动用的神念越多,识海中的罡风也跟这蠢蠢欲动起来。识海中骤然加重的疼痛更是让他的脸色一白。 然而就在此时,那源晶chuáng下突然亮起了柔和的银光,所有的源力碰触到那股银光时候都像冰雪越到了阳光一般,瞬间消融当场。 待外界进入体内的源力越来越少后,方启灵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铺在他身下的源晶chuáng也安静下来,围绕在他周身的雾气散了,方启灵捂住胸口,一口淤血便喷了出来,已然在方才那危险的境地中受了不轻的伤。 庄云州被他的动静唤醒,见此情状,顿时脸色一变,冲到他身旁将人扶住,急道:“这怎么回事?” 方启灵用袖子抿了一把嘴角,笑了笑:“方才修炼急了些,不碍事的。” 庄云州眯起眼紧紧的盯着他的表情,试图判断他是否在说谎,然而,现在的方启灵早就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深邃的眼睛真诚无比,半点儿也没有勉qiáng的样子。 方启灵无奈的握住他的手:“你便是不信我,也要相信小八给的好东西,那可是进贡给圣人的。有那护灵阵盘在我屁股底下,便是出了岔子,也能护住我。现在不过是经脉有些损伤,不碍的,养个二三日就无事了。” 庄云州的神情这才缓和了许多,塞了几颗丹丸到他口中,嘱咐:“我知你心急,但需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对我来说,祖源和你缺一不可。” 方启灵心中一暖,拍了拍他的手:“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调息下。” 庄云州又看了他两眼,这才起身重新探查先天源母神气之事,完全没有看到在他转身后,方启灵对有苏煜使了一个眼色。 接到方启灵暗示的有苏煜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两下,又很快遮掩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沉稳沉默两兄弟谈起话来,说的还都是哪一日祖源认主时,漫天雷龙的盛况。 三人一唱一和,着实将庄云州狠狠夸了一通,把庄云州担忧方启灵的心情都差点儿夸没了,神念更深的沉入识海中,一心一意的飞快的浏览起里面的内容。 见庄云州的双眼再次闭上,有苏煜这才松了一口气,拿出传音石,跟方启灵联系起来。 而那边假装调息的方启灵也背对众人,同样拿出了传音石。方才他同庄云州说的不过经脉有些受损的伤势确实是真的,但他没说的是,在三十六个死xué气海的问题解决之前,他的修炼就会就此停滞,甚至于连正常的增补体内用掉的源力也不成。 得知大哥的真实情况,有苏煜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两人也不知商量了什么,最终同时收起了传音石。 ••• 大圣皇领 领主府 一个带着面具的凌冽身影疾步走进大厅中,守在门口的侍卫看着这个近年来越发受到领主宠幸的十六公子,眼睛都没眨的将人放了进去。 翁十六进去的时候,翁国复正兴致勃勃的在一块庞大的留神石上描绘,那是一幢巍峨高耸的宫殿,伫立在高高的山崖上,飞起的回廊架在空中,连接了对面的山崖,而后又是大气磅礴的建筑群,朝着远方继续蔓延。 单单一座宫殿的建筑群便足足占了附近十座高大的山顶,像是一条美丽的巨龙趴伏在山巅,蜿蜒回转。而最磅礴的那一座庞大且威严,看了便让人心生折服,那翘起了廊檐几乎碰触到了天空,仿若神之居所。 “十六,你来看看,这画好不好?”翁国复站远了些,又用神念在天上添了几缕斜照下来的光,看着越发神圣的宫殿,满意的点了点头。 翁十六深深的看着这座已经不复存在三万年的巍峨皇宫,颔首,吐出一个字:“好。” 翁国复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心中也颇为无奈:“你啊你,就是太实在,也不会多说点儿,要是换了老十,早就不知道拍我多少马屁了。” “爹,您又说我什么呢?”说曹操曹操到,翁十六尚未回答,便听又一个轻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正是老十翁良的声音。 翁国复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叫道:“阿亮来了,快进来。” 有了这句话,门口的侍卫便放心的让十公子进了门,翁良一进门便‘瞧’见了那块留神石,当即就站住了,用一种夸张的方式惊叹道:“哎呀!爹的神念境界可真让儿子高山仰止,望尘莫及啊!” “瞧瞧,瞧瞧,那云彩,那风,还有圣皇宫廊柱上的痕迹……跟咱们祖上传下来的一模一样,就跟爹真的亲眼见过一样!这可真是……这可真是神乎其神啊!以后这要是咱们成功了,一定要按照这个建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中暗示着翁家几万年的功业将成的吉利话翁国复爱听,他笑起来,指着翁良道:“十六,我刚说什么来着?” “爹英明。”十六公子躬身一礼,可把翁良整的一愣:“爹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翁国复摆摆手,“说吧,来找你爹做什么?是源材又不够了?” 翁良在拓印一途上还是有些天赋的,翁国复不介意培养他,之前多次来寻他,都是为了从库中调取源材,今日,翁国复以为也不例外,却不想翁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 “今天还真不是。”翁良使劲了摇了摇头,神秘兮兮的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爹一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翁国复挑眉。 “北秋领丰源楼的那枚雷系祖源,认主了!” “你说什么?!”翁国复震惊的盯着翁良许久,目光犀利,疾声问,“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可曾确认过真假?” 翁良被他爹的冷厉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脖子,嚅嗫着开口:“儿子就是无意间听……听到的。” 翁良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让翁国复气都气不起来,早就认清了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却没想到这么大了,他做事情还是这么没首没尾的。眼神一凉,就要训斥,却听那边翁十六开口了。 “爹,十哥说的是真的。” 翁国复一愣,转头看去,就见翁十六点头:“九司刚传来消息,说五日前,原本被藏于北秋丰源楼的雷系祖源不见了踪影。多方探查后,他们确定祖源是认了一个灵族青年为主。” “那个灵族青年呢?”翁国复快速问。 “九司正在追踪。不过,他们身边好像有人保护,九司不敢离近了,消息传回来的慢了些。”翁十六道。 “好!立刻传信给九司,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灵族人给我带回来!”翁国复的声音已经激动到带着些颤音了,眼中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翁氏一族收集祖源已经有近两万年的历史,然而对祖源的研究却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研究。 若是能将这个灵族抓回来,兴许通过他,就能真正弄明白那让五圣成圣的物质究竟是什么,只要弄清楚了这一点,那么成圣便指日可待,翁氏王朝即将重新降临人间! 到了那个时候,他翁国复就是整个翁氏的大功臣,更是整个灵族的大功臣! 为了这个目标,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 知会城是大圣皇领靠近中部的一座中型城,离领主居住的大圣城不远,有苏煜命人将车架降落在知会城修整一下。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安顿下来之后,有苏煜就接到了北境主送来的传音,言有事需他回吸风饮露阁一趟。此次游历皆是因为有苏煜的需要,他既然有事需暂时离开,一行人的行程自然就停滞了下来。 庄云州、方启灵并沉稳沉默两兄弟就留在知会城等着有苏煜回来,有左右二老在侧,加之苏武暗地里留下了一队人马,安全不需多担忧。正巧庄云州也想趁着这个时机同宫中联系,问问毕海波对于毕祖之事了解多少,更能静心研究一下识海中尚未看完的留神石。 大约是北圣之事很着急,有苏煜走的很快,甚至都没有用完晚膳,离开前方启灵去送人,许久才回来,庄云州只当他们兄弟之间有话要说,也没有多想什么。 知会城中有一个不大的灵修商会任务点,庄云州便通过他们将自己的所在地告知的宫中,让宫中将此前询问之事送信过来。 然而让庄云州没有想到的是,消息送出不过两日,便有两个灵族修者找上门来,他们并未身着抱朴弟子服,然而庄云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毕海波。 “怎么亲自来了?”庄云州着实有些惊讶,而他旁边那个却是眼生了。 “毕海波(邓扬)见过庄长老。”两位弟子见到庄云州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被庄云州叫起后,毕海波方才笑着回话:“其实是这位崇法峰的邓师兄有事寻您,恰好您又要找我询问些事情。我便搭了邓师兄的便车,一同来了。” “崇法峰?”庄云州眉头一皱,那是执法殿的总部,执法殿的人为何要寻他? “正是。”邓扬点头,一张平凡的脸上满是郑重,“在下有要是相告,还请长老请方师弟来,再屏退左右。” 庄云州看他这样子,心中不由打了一个突儿,立刻叫人将‘正在修炼’的方启灵找了过来,毕海波很有眼色的自己退了下去。 邓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铃铛,取出铃铛芯中的堵物,轻轻摇动了三下,水波一样的光纹自铃铛上散播出去,形成了一个罩子将三人罩在其中。 两人皆认出这是绝音铃,对于邓扬要说之事的严重性也有了些心理准备,大约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果然。 将绝音铃重新别回腰间,邓扬看着方启灵问:“方师弟可还记得高喜吗?” “高喜?记得。”方启灵点头,当时高喜的不对劲还是他发现的,“为何提到高喜?可是查出了什么?” “正是。”邓扬神色凝重,“自从查出高喜的端倪后,殿主十分重视,最开始大家也只以为是门派之间安置的探子。然而,事情越查越不对。” “殿主发现,整个抱朴宫跟高喜同样不起眼但又处于关键地方的人还有不少,若非高喜之事引起了殿主的警觉,我们都不知道整个抱朴宫已经全然bào漏在了幕后之人眼中。” “那些探子在抱朴宫的时日都十分不短,就连小峰的峰主都有牵扯其中的。能将抱朴宫渗透的这般严重,手笔又这样大的人,绝不是一般人。” “而在探查的过程中,我们又发现宫中探子的上家,居然不仅对我们下了手,燕南宫同样也有这样的人。殿主果断将人撤了回来,并隐晦的告知了灵修商会各门派的掌门人,得到的消息是,各家统统中招,无一幸免。” “非灵修商会盟友的,宫主亲自告知了几家同咱们关系不错的,探查之下居然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什么?!”庄、方二人同时惊呼,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自心中油然而生,这几乎就是等于整个灵族所有的大门大派皆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这般通天的手段和耐心,世间罕有。 “可……可查到了幕后之人是谁?”庄云州定了定神,接着问。 “查到了。”邓扬的声音很是苦涩,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天,而后道,“所有人查到的证据都指向了西边。” 两人的心一沉,就听邓扬又道:“我们查了灵族的历史,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凡灵族稍大些的门派存活的时间都不长。” “这种情况,在圣人历初期最明显,越到后来反而减少了。而当年那些赫赫有名的门派没落的原因中,有一些十分蹊跷,好似从如日中天一下就坠入了谷底,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这些年来,许许多多的灵族天骄都陨落的莫名其妙。往年因天泽界争斗不少,众人也只当是命该如此,如今重算一下,却发现不对,灵族天骄夭折的概率也太大了些。” “那位的想法没人能弄明白,抱朴宫同那位的力量相比更是如蜉蝣对大树。因而殿主派我来告知两位此时,在外,嘱咐两位定要万分小心,不要离了北境大公子身旁。” 邓扬将话带到,便收起了绝音铃,行礼告辞:“此次我出宫,尚且担负着其他任务。如今话即已经带到,我就先走了。” 邓扬走后,庄云州和方启灵对视,神情着实难堪。西圣,又是西圣,当年西圣不仅追杀易族,这几万年来,更连灵族也未曾放过。 当年易族究竟做了什么预言,西圣圣人之尊,为何会用这种方式对付灵族?灵族中究竟有什么是只得圣人忌惮的呢?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庄云州苦笑一声:“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北圣为何行事这般诡秘小心的原因,大约找到了。不管北圣想要做什么,肯定跟西圣是相对的。” “只是,作为棋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太差了。”方启灵喃喃道。 庄云州握住对方的手:“我现在越来越怀疑先天源母神气同灵族有关。” 方启灵一怔,就见庄云州抬眼望向天空,叹了一声:“除了圣位以外,我想不出任何让圣人这般针对一个实力不qiáng的种族的原因。” 他转过头来,目光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我要跟毕海波谈谈,你要来吗?” 方启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担忧相处的时间长了,被修侣瞧出自己境况来,便摇头拒绝了:“此事有你就好,我还是去修炼吧。” 他虽然不能汲取源力,但用源术温养气海这一步还需去做,有苏煜归家根本就不是因为北圣召唤,全是因为他现在的情况需要服用一种唤名‘米粒光华’的丹药。 这丹药是八千年前,一个不小心将死xué开辟为气海的大药师研究出来的。只要将它纳入气海,不但能渐渐扩大气海的容量,更能控制气海吸纳源力的多寡。 正是现在他最需要的东西。只是能够制作‘米粒光华’的只有药宗师,而他又需要多达三十六枚的‘米粒光华’,这三十六枚丹药所需用到的天材地宝,可不是少数,唯有有苏煜亲自开口,那位药宗师方有可能出手。 “你莫要太着急。”庄云州知道他最近十分勤勉,不免有些担忧的嘱咐了一句,方启灵自然无有不应的。 毕海波被庄云州安置在隔壁的房间,庄云州推门进去,也顾不得寒暄什么,直接开门见山:“我听说贵府这么些年血脉未曾断绝,我想知道当年毕祖得了火系祖源的前后事,贵府可否有详尽的记录留下?比如当年的留神石什么的?” “没有。”毕海波摇头,gān脆利落的让庄云州愣了一下。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我毕家子孙也觉得奇怪,当年老祖宗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开启了灵族的新篇章,这样大的功绩,他老人家却始终不允许后人为他做传。” “不许?”庄云州挑眉。 “是的。此事甚至写入了我毕家的家训中。”毕海波道,“不过,关于当日的具体情形虽不明甚明了,但毕祖终究曾对他的小女儿说过一些,倒是有一些只言片语口传了下来。” “毕祖说,当时一股玄妙的气息自祖源上散发出来,很快便有百米高的大火窜了起来,温度之高,使得周围的物品瞬间气化。草木金石皆化成各色的烟气升腾而起,又被风一chuī,揉和在一起。毕祖说他从未见过那般美丽的烟气,像是包含了世间的一切颜色,又似什么颜色都没有。” “后来,老祖宗被当时在娜迦族做客的几位统领发现,这才得到了娜迦族长的赏识。” 原来毕祖激发了祖源之事是被当年在娜迦族做客的几位统领发现的? 所有史书都不曾记载过这一件事,在现有的记录中,毕祖发现祖源的用法后紧接着就是得到了主人娜迦族的赏识,跟着征战天下得了功绩的事。 庄云州眉心不由重重一跳,目光锐利,急道:“那你可知道当时发现毕祖的他族首领都是谁吗?” 毕海波挠了挠后脑勺,老实的道:“这个老祖宗倒是从未说过。” 庄云州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而后对毕海波道谢:“多谢告知。” 毕海波摇摇头:“长老不必多礼,我天资不显,当年若非有你,我只怕进不了抱朴宫,如今也算是偿还了些了。” 送走毕海波,庄云州端坐着思索他方才所说之话,越想越觉得毕祖不许人留下任何神识纹记录,反而让这段话在毕家流传下来十分蹊跷。 既然事关祖源,他gān脆将神念沉入虚海,寻到仓石,将方才毕海波的话复述了一遍。 仓石的声音明显愣了一瞬,随即,他道:“似乎包含了一切颜色,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烟气……这倒是让我想到了鸿蒙紫气。” 庄云州顿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第二百二十二章 紫气烟云 鸿蒙紫气! 这个名字可谓如有一个炸雷般将庄云州眼前的迷雾全部劈散了开来! 脑海中关于鸿蒙紫气的内容一下子全都跳了出来——鸿蒙紫气,乃是天地感应自然显化而出之物,只需一缕,便可让没有任何道行与修行的凡灵寿元无限,并且拥有不死之身,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修行有成,故又被称为大道之基(注1)。 是啊,能让自古以来便为出过圣人的天泽界出现圣人的神气还能是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庄云州稳了稳心神,重新沉入虚海。 事关鸿蒙紫气,连石灵也十分重视,化作一个身形有些虚幻的少年负手站在神山山脚下,感应到庄云州,他转过身急切的问:“放下为何问这个?可是在哪里见到了?” 庄云州没答,反而先问他:“仓石,字石上原可藏着鸿蒙紫气?” 仓石顿了一下,最终点了头:“当年仓颉造字之时,天地感应,遂降下大功德,其中就有一缕鸿蒙紫气,是以才有了仓颉圣人。我的本体幸运,被当时的仓颉圣人选中作为书写下字的工具,天降鸿蒙之时还被圣人握在手中,便沾染上了一丝极淡的鸿蒙紫气。” 庄云州恍然,所以这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能生出灵智,拥有大神通的根本原因。 那么天泽界的先天源母神气,就真的是来自地球的鸿蒙紫气。庄云州沉声将天泽界五圣得了紫气成圣之事告知仓石。 仓石眉头一扬:“我先前便奇怪,此界并非什么大界,按理来说,尚未达到能出圣人的地步,却如今猛然出现了五位超脱其他人太多的统治者,原来是得了字石上溢出的紫气云烟。” “紫气云烟?不是鸿蒙紫气吗?”庄云州惊讶。 仓石笑:“我乃石灵,若是鸿蒙紫气不在了,我如何能不知?且那五位虽超脱此境其他人甚多,却远比不得真正的圣人。你所说的那‘先天源母神气’便是鸿蒙紫气上溢出的云烟。可便是云烟,也能让人延续数万年不老不死,超越原本的人体限制。” 庄云州一愣,喃喃道:“原来这才是先天源母神气能够修复识海的真正原因啊。”蓦然抬头,他攥着拳,紧张的问,“那,紫气云烟,可还有?” 在庄云州期盼的目光下,仓石轻笑了一声,点头。 庄云州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急促的问:“可否赠予我些?” 仓石在虚海中修养生息,除非感应到祖源,否则一律不过问外界之事,方启灵之事他并不知道,对于庄云州的急切还有些不解,但见他神情,也觉得大约是要紧的事,尽管很抱歉,仓石还是摇了摇头:“并非是我小气。那些散逸的紫气云烟是当初在破开虚空时,鸿蒙紫气被虚空风bào席卷后震颤出的。” “到了此界,紫气云烟就跟着字分散各地了。若如你说的,已有五人因云烟超脱,那么那应该是大部分的云烟了,剩下的那些兴许还有一人的份量,但……” “——仍需要将所有的祖源收集起来。”庄云州接过了仓石的话音。 仓石点头:“当年事出仓促,我亦没有云烟的具体动向,唯有这个笨办法了。” 庄云州勾了勾唇角:“这本就是我们的目标,如今,不过只是又多了一个这般去做的理由罢了。” 只是……“仓石,你的灵体如今修复的如何?” 说到这个,仓石倒是颇为满意:“比我预想的要好上一些,此前的‘雷’字碎片不小,到如今灵体修复已有一小半了。像雷字这样大的碎片,若再有五十枚左右,我便能有力量召回余下所有字,若是都如先前的几枚,小到连神志都未生出,便需要至少两百枚以上。” “但不管如何,归家之路,不远了。” 虚幻的少年石灵说到‘归家’之时,双目中充满了无尽的喜悦,庄云州亦想到那些藏在自己脑海深处的资料,亦握紧了双手。 他不知收集起祖源还需要多久,但有了仓石的回答,原本茫茫无期的道路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单北境一家就还有三四十枚祖源,虽然不能期待剩下的祖源都如同‘雷’字一般,但就算这般,也已经是了不得的多了。 且最关键的是,一直压在他心头的,有关于方启灵的识海问题也不再是一条死路,让他的心头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一块压在身上的石头被人搬开,庄云州神念一片清宁,像是有人用手拂去了他灵台上的尘埃。仓石惊讶的发现只是一个谈话的功夫,庄云州的心境竟有了长足的长进!虽未曾达到跨入下一层的地步,但也只是轻轻一捅的距离了。 神念境界的意外增长让庄云州亦是惊喜,该问的话也已经问完,他便向仓石告辞,出了虚海——启灵的识海能修复之事,还得赶快告诉他! 方启灵此时正盘膝坐在矮塌上,双手至于腰腹间,托着‘生’字源宝,慢慢的轮番温养三十六枚死xué气海。矮塌旁的案几上还放着一个开着口的瓷瓶,里面的丹药正是有苏煜先前留下的滋补气海的宝丹。 这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在修炼。 而想要给修侣一个惊喜的庄云州推门就看见了这一幕,眼中的笑意瞬间冻结当场,更是一时不查之下泄露了原本隐藏的气息。 感应到他人存在的方启灵瞬间惊醒,双目中的凌厉触及眼前之人时立时消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修侣,思及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方启灵脸色骤变,好好的‘惊喜’顿时变成了‘惊吓’。 英俊的青年一下子从矮几上跳了下来,飞快的将拿着源宝的手往后一藏,极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关的笑开:“云州,可是有事?”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的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案几上的药瓶,伪装那里什么都没有。 庄云州没说话,侧身往案几处移步。方启灵的脸一僵,还想跟着移动,却被庄云州一个清冷的目光牢牢定在原地。 就在庄云州快拿起那瓶丹药的时候,方启灵当机立断的开了口,毫不犹豫的丢出可怜兮兮一句话:“我错了。” 果然,庄云州的注意力被他拉了回来,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哦?” 方启灵挠了挠头,知道糊弄的话根本瞒不过去,只好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的真实情况:“我动用了死xué承纳源气,却没想到死xué一旦开始汲取源力,便不停歇,如今源力只得出不得进。” 庄云州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他那般灵透,怎会不知修侣究竟是因何这般急切?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了。 方启灵一看庄云州这般,可心疼坏了,叹一口气,伸手握住对方,道:“就是怕你担心才这瞒着你的,不要着急,小八此次回去便是为我去取神药‘米粒光华’,有了它,死xué气海便不需要担心了。” ‘米粒光华’之名庄云州也算是如雷贯耳,有苏煜又有整个北境作为后盾,若他承诺,那倒应是无碍。想到此,庄云州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 然而,因现在的方启灵乃是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刻,庄云州不再顾忌什么礼数,直接搬进了方启灵的屋里。 如今大公子不在,他们身旁只有左右二老是真正的顶尖战力,两老的任务是保护庄云州,哪怕一路而来,同样十分喜爱方启灵这个天资纵横,性格大气慡朗的徒孙辈,但若真出事,庄云州的安危定然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面对这意外的福利,方启灵那是举双手双脚的欢迎。 十分积极的让出一半的chuáng铺,方启灵在庄云州上chuáng后,趁着青年不被,一把从背后牢牢的抱住了人家的腰。 长腿一圈,将人牢牢盘住,方启灵像是只抱着坚果不放的松鼠一样,满足的将脑袋在修侣脖颈中更深的埋了埋,感受着修侣肌肤那细腻的触感,颇有几分色•迷迷的喟叹道:“这伤,值了!” 刚说完就被庄云州狠狠拍了一下:“胡说!” 挨了一下,方启灵也不以为意,反而在人家耳畔连连印了好几个细碎的吻,惹得庄云州身体亦微微发热,呼吸悄悄的粗了一些。 怕再这般下去就要出事,庄云州忙转身,严肃的道:“我有事对你说。” 方启灵不死心的伸手抓他:“方才那样也能说!” 庄云州无奈,只好亮出杀手锏:“有关于先天源母神气和两圣!” 方启灵伸出的手停在半路,终于正色:“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庄云州点头,点了点自己的眉心:“神念入我识海,外边不安全。” 方启灵会意点头,两人眉心相抵,方启灵分了一缕神念钻进了修侣的虚海中。 “先天源母神气乃是自祖源之中而来。”这是庄云州的第一句话,直接炸了方启灵一个激灵,他一下瞪大了眼睛。 “当年五圣的先天源母之气就是从毕祖的火系祖源中取来的。所以,那个说五圣窃取了某个小族圣位的传闻,不是谬闻,是事实。若当年五圣没有恰好出现在那里,如今成圣的应是毕祖。” 方启灵顿时咬紧了后牙槽,先前他听到这这个传闻的时候还曾调侃般的说‘若此事是真的,也不知是究竟是哪个倒霉鬼?’。 敢情这个倒霉鬼正是灵族自己! “两圣对灵族的‘另眼相待’如今也算是有了解释了。只是……成圣之事已过了近三万年,为何西圣还不肯放过灵族呢?” “许是因为,火系祖源内的先天源母母神气并非是祖源带来的全部。”庄云州冷静的吐出这个天大的秘密,“若有一人能将灵族全部的祖源收集,那么还能得到一份足以成圣的先天源母神气。” 方启灵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是这般,怪不得西圣要掌控整个灵族的动态,他要确保无人能收集全部的祖源。” “可是,北圣呢?西圣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可北圣的作为又是为何?”方启灵困惑的道,“若非他告知我们先天源母神气的功用,只怕我们现在还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如今天下安定,他占了一境,如今应竭力阻止新圣诞生才是啊?又为何隐隐有引导之意?” 对这一点,庄云州也十分困惑不解,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也许只有知道了给易族招来了灭族之祸的那个预言,所有的一切才能真正明了,北圣的意图才会显现。” 方启灵怅然的叹了口气:“可知道预言之人早就已经死去,若想知道答案,要不两圣亲自开口,要不,就等着时光倒流到那个时候。” 时光倒流?庄云州一愣,一道灵光骤然划过脑海,未及抓住,便猛然听到外面一声爆喝:“什么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别想,我不许! 那正是右老的声音,方启灵和庄云州一惊,顿时从识海广场中脱离了出来。方启灵条件反she的要起身,就被庄云州按住了。 冲着方启灵摇了摇头,庄云州道:“我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方启灵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争斗,他沉默了一下,便道:“万事小心。” 当庄云州到达院中时,就见左右二老站在院中,全身源力鼓动,目光警惕的盯着小院的围墙。 庄云州定睛一看,就见那围墙上不知何时冒出三十个人影,穿着黑骏骏的劲装,一律蒙着面巾,瞧着身量大小,竟是不同种族的。 许是被左右二老的修为震慑住了,这群人一时间趴在墙头并未动静。 左婆婆一双眼睛锐利的扫视一圈,心中便是一沉,这些人竟都是些好手。纵然每一个都没有他们两个修为高,但这么多人若齐齐进攻,要想护住四人安全,也是件难事。 右老面色凝重,刚待再次喝问,还未及开口,庄云州的出现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一般,三十个人倾巢而出,直直扑了过来。 整个过程中,这些人全程未流出任何声息,动作凶猛且十分gān脆利落。 其中十六人分成两拨分别缠上了左右二老,剩下的人却成合围状,朝庄云州扑来,竟是对一个大府主境的人更加重视的样子! 这阵仗,庄云州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的目标究竟是谁呢?目光澄净如水,源力透体而出,虚海神山上,湛蓝和亮黑的光芒同时亮了起来。 庄云州一手握着雷电,一手弥漫着黑色的浓雾,竟是同时动用了威力最qiáng的两大祖源术,十四个好手同时来袭,身后是战力大减的修侣,根本容不得他有任何留手。 目光一厉,足下云气翻腾,庄云州首先扑了出去,右手高举,出手就是全力,一种充满了bàonüè的毁灭气息瞬间充满了整片天地,二十多道雷光划过诡秘的弧度,毫无预兆的自天上直劈而下,将扑过来的人全部笼罩其中。 一瞬间,土地炸裂,砂石崩飞,整个院落都在这劈天盖地的雷龙中震颤不已,雷鸣在雷光后接踵而至,巨大的声音仿若能直劈入人的识海中,让人忍不住头脑一片眩晕。 雷群仿若毁天灭地威力让左右二老心中稍安,全心全意的对付起来拖着自己的一队人马,意图速战速决之后赶去护住庄云州。 尽管群雷的威力极qiáng,但庄云州并未傻到以为可以一击解决到对方,一道紫色的半圆形光盾在尘土中若隐若现,庄云州心知这一招大约没有起到什么大的作用。 但他也并未闲着,趁着这些人被他打的措手不及之时趁胜追击。 群雷过后,被炸的土壤翻飞的土地正好成了魔植的乐园,庄云州将储物袋中收集了这么久的魔植种子一股脑撒了出去,得了‘生’字催发的魔植们在半空中飞快的抽条成长,待落地后便成长为了凶狠的魔植,其中很不乏在天泽界臭名昭著的几株。 方才的雷龙已经让这些人一时不查,受了些轻伤,淡淡的铁锈味浮动在空气中,魔植们闻到新鲜血肉的气息,顿时兴奋不已,无需庄云州怎么催动,便自发的朝这些人席卷而去。 刚抵御完雷龙,便又落入魔植群,满心以为能够一举擒获庄云州的首领脸色难看至极,黑色的手掌伸出,指甲瞬间伸长锐化,带着满心的怒火将横鞭而来的魔植灰碟一爪子抓烂,嘶哑着到:“甲一、戍六、丙三、卯九,负责清理魔植,剩下的人,继续任务!” 随着他的命令,十四人小队中四人重重一点头后从队中走出,两个长尾族和两个巨岩族。 一阵灰色的光芒倏然而逝,巨岩族的两人身量bào涨,顿时长成了身高四米左右的巨人,原本只是粗糙的肌肤变得跟岩石一般坚硬,蒲扇一样的大手抓住席卷而来的魔植,bào力的用力一拽,轮了几圈,便将魔植扔了出去。 长尾族的人最厉害的便是背后为椎骨出的尾巴,之间那仿佛兔子一般团成一小团的尾巴在长尾人的操纵下一瞬间bào涨十几米,顺着主人的心意抽打着任何想要侵害同伴的魔植,或挑,或击,或抽,或缠……坚硬无比的尾巴在这个长尾人的手中威力十分qiáng大。 然而,被庄云州操纵的魔植也不是好惹的,这些悍不畏死的植物们,在这些人身上扎出一个个血dòng,只要缠住一个,若非断枝绝不松口。 高阶修者的血液对魔植们是不小的诱惑,在庄云州灵敏的操纵下,魔植们且战且退,加上被庄云州悄悄散出去的死亡雾气不断吞噬着这些人的生气,一时间竟将十四人牢牢拖在当场。 首领根本没想到庄云州这个年轻的小子居然能以一己之力让他们这么多人陷入一时的困顿,心头凌然,彻底意识到了自己小看这个年轻灵族的举动有多么错误。 也是,能被领主下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带回去的人怎么会是平庸之辈呢? 首领收起了当初接到命令时的不以为然,双手抬起,在头顶jiāo叉,做了几个举动。小队的成员见到首领这几个动作,整个人气势一变,比之前凶悍许多的气息升起,让庄云州心头一沉。 这些人虽然不是同种族的,但一击一合,进退之间都显示出了超高的默契度,更带着极其明显的纪律性和服从性,有专门的暗语,绝不是一般的势力能够养的出来的! 果然,在接到首领死命令后,这一群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小队更贴凶残,面不改色的任由魔植的根系狠狠扎入腿肉,肌肉绷紧将魔植固定中,狠狠抓烂。 庄云州一人的源力同时操纵这么多魔植对他源力的消耗极大,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沉郁。他望了望那边被牢牢拖住动弹不得的左右二老,抿了抿唇,一声不吭的放开了对魔植的操作,将大部分的源力统统注入了‘死’字当中。 没了庄云州的操纵,魔植们就如同没有了头脑,在十四个毫不在意受伤的黑衣人手下,很快便撑不下去。 眼见庄云州的源力似乎消耗过大,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扁平的巨大脚掌轻巧的一踮,整个人像是被弹出去一般飞速的朝他袭来。 正在此时,斜里飞出一只穿着白靴的脚,没有任何征兆的踹在他的腰侧。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自腰侧袭来,那首领骤然横飞出去,将小院坚硬的围墙直接砸出一个大dòng。 落地的瞬间剧痛才传达到脑海中,根本没能察觉到这一脚的黑衣首领满心骇然,腹腔内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方启灵如虎入羊群般在手下们之间穿梭打斗的年轻身影,绕是以他坚硬的神经,也不由感到不可思议—— 这么年轻的两个灵族小怪物究竟是从哪冒来的?!为何这些年根本未曾听闻过两人的名声? 然而,不管他如何感慨,庄云州和方启灵两人却自家人知道自家的是,庄云州虽占着祖源消耗少的便宜,但他本身境界便不高,方启灵更是一个不停漏气的气球,短时间内爆发没问题,但没有任何续航能力,一旦被对方发现这一点,他们就完了。 因而,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bī退缠上来的黑衣人。庄云州足下云彩骤升,带着方启灵极速朝远处逃离而去。 这群人的目标是他这个人,这是庄云州在方才的战斗中试探出来的肯定结论,只要他逃了,对方肯定会将主力放在自己身上,左右二老以及客栈中的沉稳沉默两兄弟才会安全些。 先前还占着上风的两人毫无预兆说跑就跑,让黑衣人顿时愣神了一秒,见云彩越飞越高,眼看就要脱离战场,在场的黑衣人心中都是一急。 其中一人刘海样的三根小指粗细黑发炸了起来,闪过金属般的寒光,指着庄云州和方启灵的方向眼看就要飞she出去,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首领粗黑的手一把将那三根毛抓住往下一扯,粗哑的声音呵斥道:“蠢货,主人要活的!” 方启灵的略微耳朵动了动,眉头就皱了起来,忽道:“小八留下的那队人马可曾来援?” 庄云州一顿,心中亦是打了一个突:“不曾。” 两人对视一眼,还未对这件事进行商议,便远远看到一道极亮的绿芒划破天空。 庄云州心中一沉:“是信号箭——他们还有后援!” 方启灵感受着修侣体内近乎枯竭的源力,回头看了看紧追不舍的追兵,以及不远处一个隐隐约约正在升空的云船,闭目将今晚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一道灵光忽而划过,他猛然睁开眼,疾声道:“大圣皇领!” 庄云州愣了一下,方启灵道:“当年在蓬鬼秘境时,唐王领的唐笑年曾经告诉我一句话,他说‘小心大圣皇领,他们在收集祖源’。” “定然是我带走‘雷’字之事被泄露了。”庄云州也是灵秀之人,他们在大圣皇领的领土上,能够一次性派出这么多好手,且将目标放在庄云州身上,还要将人毫发无损带回去的,唯有大圣皇领的翁氏家族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在大圣皇领的领地上,在没有有苏煜在身旁作为震慑的两人绝对抵抗不了本地的领主。 这认知让方启灵满脸yīn沉,道:“不管怎么样,先离开此地。” 对于他的话,庄云州垂眸未应,只是又若有所思的念了重复了一句:“大圣皇领在收集祖源……吗?” 方启灵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厉声道:“你别想,我不许,你不能这么做!” 第二百二十四章 险境 庄云州闻言,顿了一眼,抬头冲修侣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温和的道:“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方启灵略安心了些问。 庄云州用余光瞧了瞧前后越发靠近的追兵,平静的道:“有点儿太巧了。大公子刚刚离开,这群人就有了动静,他留下的小队应就在我们附近,哪怕被缠上也应有些动静,然而却没有。启灵,你说,北圣会对我们的动向一无所知吗?” 方启灵心头一跳,就听见庄云州转头看着他,轻声道:“如果没有你身体出问题之事,你觉得大公子会能一直跟在我们左右吗?” 方启灵本就是聪明之人,一路走来,北圣的目的虽不明了,但他的举动已经非常明显——不留痕迹的推动他们接触祖源。 翁家在收集祖源之事,北圣大约是知情的,但翁家对外公布的祖源只有两枚,便是有苏煜上门,翁氏一族也不可能将隐藏的全部祖源一一展露于前,所以,如今的场面恐怕也有北圣的手笔在其中。 否则,以北圣之名,若真有心帮忙遮掩,云州身负雷系祖源之事绝不可能外泄半分! 思绪在脑海中转了几圈,方启灵便彻底想明白了所有关节,可—— 不对! 他眼神倏然一利,被庄云州带偏的思路瞬间拉回,他看向修侣,这种紧急时刻云州说这些gān什么? 庄云州看他的样子已经反应了过来,笑了一下,蛰伏多时的神念骤然爆发,在修侣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了对方的储物袋,将他赠予的‘云’字源宝抓在手中,足下云彩顿时断成两半,一半停在原地,而载着方启灵的另一半则飞速的朝远处极速飞走。 “庄!云!州——!” 彻底反应过来的方启灵愤怒的大叫一声,站在云彩上望着停在原地的那人被层层包围起来,恨得咬牙切齿,内心的愤怒犹如炙热迸发的火山,灼烧的他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方启灵的储物袋素来对修侣不设任何防,庄云州放取一贯自如,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载在这一点上! 好啊!好啊!真是什么都算好了。 算准了他因为方才的争斗体内的源力已经无法支撑他长时间的踏空而行,又将‘云’字源术拿走,让他无法驾云而行,都临走了,还不忘将北圣之行为分析透彻,暗示有北圣在他的安危无碍,来安自己的心。 说什么‘我并没有想做什么’,他还真的信了! 拳头狠狠的一攥,方启灵咬牙,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云州被带去大圣皇领之事既然已成定局,他蛮gān也无法将人带回,唯今,只有依靠小八的身份。 北圣!方启灵的双瞳中燃烧着浓浓的火光,这种被人随意设计安排命运的无力转化为更加勃发的愤怒,让方启灵对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起来。 若他足够qiáng,那么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 北圣的吸风饮露阁离大圣皇领的距离不近,然而有苏煜要回家,自然不会只有老老实实走回去这一条,这边同庄云州两人告辞没多久,车架行至云中便已经借着云层的遮挡消失了踪迹。 闭眼再睁眼,一壶好茶还未喝完,他便已经到了吸风饮露阁的前殿。这是圣人神通,有苏煜临行前北圣为确保他的安全特意开辟的一条空间通道,内外时间流速不一,有苏煜喝一壶茶的时间,外界就已经过了差不多一日。 推开车门,有苏煜跳下车就径直往西殿药园走,那里是药宗师的居所,老药师是自有苏煜出生时被北圣召来的,对有苏煜几乎无有不应。 有苏洵坐在吸风饮露阁最高的殿檐上,察觉到儿子的气息,不由勾起嘴角摇了摇头:“这孩子……还真是喜欢那个灵族小子。” “安奴既然已经回来,大圣皇领那边,应也行动了吧?”有苏洵沉吟了一下,银白的长尾在面前一摆,透明的水镜又出现在半空中,庄云州和方启灵的脸顿时出现在画面中,正巧是庄云州同方启灵分析北圣的时候。 有苏洵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听着,待看到庄云州趁着方启灵不备,将他送走后,赞赏的抚了一下掌。 唔,那个灵族小子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特意将画面转到方启灵这边,待看到对方的表情后,有苏洵挑起眉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而打了个响指。 须臾之后,一个火红的身影轻灵的在宫殿上闪动了两下便到了有苏洵身边,单膝跪下:“见过圣主。” “你去跟在他身边,好好的教导他。”北圣微笑着看着画面中的年轻男子,轻柔的道。 那红衣女子抬起头,艳丽似火的容颜让她整个人充满了异样的魅力,待看到画面上那个年轻灵族人的脸庞时,苏梅娘一下子呆住了,饱满的红唇微启,几乎失声。 北圣垂眸睨了她一眼:“怎么?可有异议?” “不!”苏梅娘慌张的摇头,“属下不敢。” “即如此,去吧。”有苏洵一挥手,苏梅娘整个人便被一个虚无的光圈卷进去,消失了身影。 有苏煜径直推开了药宗师的房门,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的参灵族老药师正缩在一旁的矮塌上打盹,超大的呼噜声震得一旁矮几上的茶壶都微微颤抖。 常年出入此地的有苏煜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在药童子的大声叫醒声中从高几上抽出一根装饰用的柔软毛羽,直接伸到药宗师的鼻子上,轻轻的、来回的扫。 “啊——阿嚏!”药宗师的鼻子抽动了两下,一个大大的喷嚏把自己打的直接跳了一下,眼还没睁开,便知道是谁人来了,他翻了个身,短胖的手指往桌上一指,“大公子啊,您要的东西就在桌子上呢,可累死老朽了,练了几天几夜呢!可放了老朽这把老骨头吧。” 有苏煜原本的戏谑心情一顿,蓦然转头,就见一旁的药柜上放着四个青白色的瓷瓶,瓶身上还贴着轻薄的留神石,上面赫然印着——‘米粒光华’。 有苏煜拿起其中一瓶,用手细细摩擦着细腻的瓶身,眉心慢慢蹙了起来,随手招来小童子,有苏煜问:“你可知是何人要药师炼制着米粒光华的?” 小童子恭敬的行了一礼:“禀大公子,是从主殿传来的命令。” 爹?有苏煜挑眉,他爹会着人回报自己的情报这件事倒是父子两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有苏煜可从未想过他爹会连他身旁人之事也会过问甚至关照。 这可不像他爹的作风。 有苏煜沉思了一瞬,卷起桌上的瓷瓶,直冲吸风饮露阁主殿。 ••• 被数十个黑衣人团团围住,庄云州并未再负隅顽抗,被人带到了云船后便被打昏了过去,待再次清醒,人便到一个石屋中。 睁开眼,清醒过来的庄云州起身打量这个简陋的屋子,从这种粗犷的‘装修风格’来看,这石屋似乎是直接掏空了一大块山石制成的,不管是屋内的chuáng铺还是侧墙上突出的一块不太平整的石台都和屋子连城了一体。 chuáng铺斜前方的石门紧闭着,仅在门下方留下了几个圆形的换气孔。 庄云州伸手摸了摸墙面,上面的切面痕迹很新,看上去似乎是为了他的到来临时做出来的。 试探了一下运行源力,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庄云州轻轻的勾了一下嘴角,撩起衣袍在石chuáng上坐下,心神沉入虚海,唤了一声:“仓石。” 仓石从神山上探出身来,虚虚的落在庄云州面前:“你醒了?” “嗯,”庄云州短促的应了一声,道:“我的源力被封,你可能探知到此地是何处?” 庄云州的源力和神念都被桎梏,能动用的能量十分有限,唯有借助仓石的力量。 仓石同庄云州乃是一体,自然责无旁贷,身影瞬间冲出了虚海。不多时,他回来,神情略有些凝重:“此地竟在百里深的地底,掳你来的人在一座山下挖了一个庞大的地下宫殿,我能感应到许多密密麻麻的阵法。” “果然。”能在大圣皇领的土地上有这么大手笔的,除了翁氏家族根本不做他想。 只是,神山至今未有反应,难不成此地没有其他祖源吗? 庄云州蹙眉思索,若是这般,还需想个法子让人将他带到其他祖源面前。 正思索着,就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庄云州睁开眼,就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声音淡而冷:“倒是沉得住气。” 庄云州抬眼看他,平静的回视:“十六公子,又见面了。” “你看起来并不吃惊。”翁十六说。 “翁家对大圣皇领的掌控已经进三万年,是我灵族传承最久远的势力。在大圣皇领内偷偷培育出方才那股力量的势力估计早就不复存在了。”庄云州笑,“答案根本不需多想。” 翁十六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直接开门见山:“此次请庄长老来,是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请说。”庄云州优雅的伸手,甚至并未因他的说法而动怒。 翁十六眼睛微眯,心中对庄云州的警惕又提升了些:“听闻北秋丰源楼内的雷系祖源认了长老为主,此事可为真?” “确有其事。” 庄云州承认的简直称得上gān脆利落,翁十六颇为意外的挑眉:“长老倒是实诚之人。” 庄云州温和的笑:“十六公子即冒着得罪我抱朴宫和大公子的风险将我‘请’来,定然是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了,我又何苦做无用之功。”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公子又何必再绕圈子,不如痛快点儿?” ———— 芳芳:我信了你的邪!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二百二十五章 在危险的边沿溜达 “也并非是什么大事,请长老来就是想让长老参与几项研究。”翁十六淡淡的道。 “可否告知在下,贵府究竟在进行什么研究?”庄云州一顿,笑道,“毕竟,便是死,我也想死的明白。” “长老此话言重了,如何会要了长老性命。”翁十六对于庄云州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瞧了瞧这屋内陈设,转开了话题。 “此地简陋,实在招待不周,还请长老勿怪。我这边着人送些寝居之物来,长老先安心住下。” 庄云州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轻笑一声,未曾应答。 翁十六抬眼意味不明的看了庄云州一眼,转身离开了石屋。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庄云州闭目等了一会儿,门口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却未曾听见人声。 庄云州一睁眼,就见一只只有少年拳头大小的双尾金猴,头上顶着一个储物袋蹲在地上,仰头张着大眼睛瞧着他看。 庄云州跟它对视上后,小猴子将头顶的储物袋举了举,两条尾巴伸到储物袋的口袋处,做了一个拉开的动作。 庄云州顿了一下,他的神念虽然被封的差不多了,但打开一个没有限制的储物袋还是绰绰有余的。 储物袋一开,里面的东西便全跳了出来。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屏风、浴桶、恭桶、寝具、梳洗物品,衣服、茶具。 小猴子高兴的吱吱了两声,小爪子抓住比他身体庞大好几十倍的浴桶,轻轻一抬,就将那浴桶放在了墙角处。 庄云州站在原地,惊奇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吭哧吭哧的跳到这,跳到那,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物品都摆放整齐了,甚至连chuáng铺都铺好了。 做完这一切的小猴子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瞧着这摆满东西显得十分拥挤的空间,叉着腰想了一会,窜到一侧的石墙处,伸脚使劲瞪了两脚。 庄云州只觉得脚下震动了几下,被金猴蹬过的石墙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动了一般,平地往后直接移了一大截,再次环视一周,这才满意的站在原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直接窜向石门。 眼看着就要从门上留的换气孔内钻出去的时候,这小猴子这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不知怎的又飞速的窜回来,跳到庄云州的肩膀上用小脸蹭了蹭他。 柔软的触感让庄云州颇为意外的捂住的脸颊,看着小猴子仿佛害羞似的跑走的背影,眼中闪过疑惑的痕迹:“这猴子似乎颇有神异,只是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异shòu?” “那不是异shòu。”仓石的声音自虚海中响起。 庄云州吃了一惊:“它不是异shòu那是什么?” “它是个灵。只是不是像我这样天生的灵体,更像是人为制造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只小猴子就是这处地宫的宫灵。我先前四处探查之时便颇觉奇怪,这处地宫阵法无数,然而操纵之人却远远没有达到阵法的要求,却原来是有宫灵。” “只不过,制造这宫灵的人手段还很粗糙,这小宫灵的灵智并不高,大约还做不到完全自主的控制地宫,它背后一定有人。”仓石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只是……它似乎格外喜欢你。” 庄云州摸了摸方才被小猴子蹭过的地方,又听仓石道:“这样灵智不高的小灵体行动多趋向于本能,他这般亲近你,一定是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他所熟悉和眷恋的。” 庄云州抿了抿唇:“不管是因为什么,也许这个宫灵就是我们找到祖源所在地的突破口。” “正是如此。” ••• 消失在庄云州门外的小猴子在地宫内熟悉的跳跃,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回来了?”翁十六半蹲下身子,探出手掌,让宫灵跳到自己的手掌上,将他抱在怀里,伸出手指在它小小的脑袋上摸了摸。 小宫灵一双大眼睛高兴的眨了眨,安静的窝在翁十六的臂弯中,十分享受的样子。 正在此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股虚假的热情:“我道是谁放了小猴儿出去,却是十六公子来了啊!您来也不说一声,我好让人好好准备一番。” 小猴子听到来人的声音身体便是一僵,翁十六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安抚的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转身淡淡的睨了一眼走进来的紫衣男子一眼:“需要什么我自会吩咐人去办,费先生还是将jīng力多放在研究祖源上吧。若再没有点进展,父亲那里你我都不好jiāo代。” 费务脸上的假笑顿时一僵,眼中闪过一丝yīn霾,很快又隐下,看了一眼躲在翁十六怀里的宫灵,神念一动,小猴儿便不由自主的从翁十六的怀里跳了出去。 费务粗bào的一把把慢慢靠过来的小猴儿抓住,放在了肩头,一边玩着小猴子的尾巴,一边嘻嘻的笑道:“十六公子说的是。” “有了这次带回来的那个让祖源认主的年轻人,我相信很快就会有进展的!” 殷红的舌头伸出来在唇角舔了一下,费务眯起不大的眼睛,假笑中充满了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意味,翁十六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提示:“他是唯一一个让祖源认主的人,你最好还是小心些。” 翁十六着重在唯一一个上下了重音,眼中的警告让费务终于维持不住一直也不存在的热情,他收起笑,倨傲的道:“这便不劳十六公子费心了,翁主让本司掌管观研司,怎么使用那个灵族人,本司自会斟酌。” 翁十六睨他一眼,未曾因为他前后的变化又任何的反应:“费先生,我再提醒你一句,庄云州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是抱朴宫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检视长老。他可以失踪一段时间,但绝不可以死在我大圣皇领。” 费务掀了掀嘴角,对他的话十分不以为然。在地宫的时日久了,已经习惯说一不二的费务并不将这个送出去三十几年才召回的十六公子放在眼中。 他在心中,翁十六生母地位粗鄙,便是凭借着带回一枚祖源的功绩一时得意,那也不会长久。没瞧他都回大圣皇领这么久了,翁主却连个正式的大名也未曾赐予,将排名当作正名的公子又能出息到哪里去呢? 还不如十公子翁良,天赋高,嘴巴又甜,更是难得的拓印师,翁主的宠爱更是不缺。十公子和十六公子的不对付几乎人尽皆知,费务怎么看都觉得翁良的赢面更大一些,站哪边都根本不用想。 对于费务这个除了研究上的能力以外一无是处的人,翁十六不介意将事情说的再明白一些:“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临近五境夺城战,庄云州会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员。费司长可懂我的意思?” 提到翁国复,费务的脸色这才变了两变,不甘不愿的应了:“五境夺城战之前,我会让人消除他这段时间的记忆,将人送出大圣皇领。” 翁十六这满意的点了点头:“即如此,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过两日,我会再来的。” “慢走不送!” ••• 庄云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危险的边缘溜达了一圈,在费务着人将他带到一间到处都刻着不知名用途阵法的房间时,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问话的时候,心中还颇有些意外。 费务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逸,气质温润,姿态风流的年轻人,心中不由泛起一阵的嫉妒。 这可真不公平,他想,有些人天生不仅有着绝佳的天赋,甚至连运气都这般好,连祖源都主动认主。不像他,即没有天赋,运气也不好,唯长于阵法,但又总是有人来分心。为了心无旁骛jīng研阵法,他甚至将烦恼根都去了,变成现在不男不女的模样。 不过,没关系,天之骄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到他手里了?费务上下打量了一下庄云州,勾起唇笑了:“庄先生可否告知在下祖源认主的过程?尤其是祖源进入你的识海后,你体内的变化,哪怕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要说出来。” 费务顿了一下,用粘腻的有些恶心的语调‘提醒’:“庄先生务必说实话。呵呵……要知道,到后来,我们可是还要‘深入’的研究的。” 被对方那仿若毒蛇一般的目光扫过,庄云州不留痕迹的皱了下眉头,端坐在费务的对面,冷淡的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这种境况,如何还敢隐瞒?” 费务满意的点头:“即如此,庄先生说说吧。” “祖源认主后,并没有进入识海。” “什么?!”庄云州第一句话就让费务大吃了一惊,直接颠覆了他有生之年的所有认知,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彻底勾起了他心底的好奇心,身体忍不住往前倾斜,追问,“那祖源现在在哪里?” 庄云州顿了一下,说出了他同仓石商量好的结果:“在我的虚海。”虚海是仓石的主场,对方能看到的都只会是他们想让对方看到的事情,至于他自己的安全,相信在得到对方想要的东西之前,‘唯一能让祖源认主之人’的身份还是能保证一段时间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各自处境 虚海,一个让费务意外不已的地方。 难道以往无人能让祖源认主,是因为没有祖源亲和力满分的拓印师吗? 或是这个庄云州在撒谎,自古以来,但凡源术都在修者的识海中,存在于虚海中的源术简直闻所未闻。 费务暗自思索,但很快,他又觉得祖源存在于虚海也有其道理所在。一来,祖源是天下源术之根源,总要同其他的源术不同才是。再者,先天源术自祖源而来,而拓印来的源术是从拓印师用虚源力拓印来的,这两者之间许是有什么莫名的联系? 费务将这个怀疑先放到一边,又接连问了好多问题,诸如:‘祖源入虚海后,虚海可有什么变化?’‘使用祖源术的时候,可与使用普通源术有什么不同?’‘得了祖源后,身体是否有什么变化?’等等,等等。 庄云州斟酌着一一回答,费务问完后,便着人将庄云州送回了那个石屋,临走前,他用余光瞄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正躲在房间的角落偷偷的看他。 正是那个小小的宫灵。 庄云州眸光一闪,脚步一顿,背后就被押送他的护卫推了一把,什么都来不得做,便被人押回了原来的石屋内,而接下来的好几日里,他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除了正常送进来的食物和水,无人理会。 这样也正中庄云州的下怀,他正好有时间同仓石进一步商议对策。 这样的平静一直到他被抓紧来的第八日,石门被打开了,还是那日押送他回来的两个守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庄先生,随我们来吧。” 庄云州睁开眼,心知安稳的日子结束了,他平静的站起身,淡淡的瞟了两人一眼:“带路吧。” 庄云州被带到了一个宽阔的房间内,费务站在其中,早就没有了那日见面时候的光鲜亮丽,只见他衣衫凌乱,头发一片枯乱,眼下一片乌青,活脱脱熬夜几日的模样,房间里还有六七个天族人,庄云州还看到了三个河洛族。 庄云州不留痕迹的打量着这个房间,只见这屋内几乎被各式各样的阵法给沾满了,这些阵法看上去深奥无比,繁复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并不是什么常见的阵法,庄云州几乎一个都认不出来。 阵法他虽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但那些布阵所用的材料他却能看出一二,几乎无一不是珍贵之物,单这一个房间的阵法造价至少不少于上千万的源晶。 费务尖锐的嗓音在房间内不停的响起,听内容是在对阵法做最后的调试。 庄云州也算明白了费务这一身láng狈的由来,这几日只怕都在忙着这些阵法。 看到庄云州的到来,费务的眼睛一亮,阵法是否合适,还得有人来试试才能最终确定不是。 ••• 方启灵站在一片庞大的瀑布下,他的四肢和脖颈上各系着一个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jīng致绳扣。 在他的头顶的水流中,有一条被他的源力凝结而成的水鱼,水鱼体内还藏着一个红色的小球,随着时间的增长,一股股的流水被那小红球吸纳进来,水鱼的体型逐渐增大。 方启灵要做的就是用极其有限的源力控制着那条游鱼顺着瀑布逆流而上,直到越过高耸的瀑布达到瀑布发源地河流平缓地带。 然而随着水鱼的体型的增加,湍急的水流所带来的阻力越来越大,方启灵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长时间的jīng细操纵让他在识海中不断躲避罡风的神念慢了下来,偶尔被罡风追上都给他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身体的本能让他不自觉的加快了经脉中源力的运转,试图加大源力的输出。 然而就在此时,那五条装饰似的锁扣上却齐齐亮起了隐约的红光,方启灵只觉得体内源力的运转似乎停滞了一瞬,想要加大的源力输出直接被切断。 而这一瞬间的滞留让他原本持续的控制力出现了微小的断层,逆流的游鱼在那一瞬间分崩离析,庞大的水球和湍急的瀑布一起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猛地砸了下来,将他整个人毫不留情的砸进了深深的水底。 方启灵从水底冒出头,趴在一块大石上穿着粗气,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失败了,随着坚持的时间越长,截断的水越多,失败时,被砸的就越重,此时他的身体酸痛无比,已经近乎麻痹。 不远处一颗高大山石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看着他,眸子深处虽满含关切,但出口的声音仍旧严厉:“我说过,忘掉你的领主境,把自己当成刚刚启源的小修者,不要下意识的用庞大的源力去碾压!” “你的情况同他人不一样,旁人利用源术,只要些许的源力就能引动庞大的天地源气。你识海已破,只有自身的积累。这种情况下,如何节省源力的消耗,用最小的源力达到最大的效果是要学的最重要的一课。” “将源力拉开,用神念去感受每一滴水流动的痕迹,让你的源力活起来,顺着水势动弹,借力打力,不要硬邦邦死板的硬抗!” “再来!” 方启灵闭了闭眼,咬牙再次游到瀑布下面站定,顺流而下的瀑布拍打着他的身体,湿透的衣裳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隐隐有huáng色的光芒在肌肤上流转而过。 借着这股天然的伟力,刚刚服下的药力释放开来,丝丝能量浸润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方启灵不知道对方给他服用的是什么,只实在觉得每日服用的丹药让他的肉体qiáng度不断的增加,再加上对方带来的米粒光华,他的实力每日可谓突飞猛进般的成长着。 想到庄云州在他眼前被带走的画面,方启灵狠狠的咬牙,他再也不想感受一次如那日般的无力!待小八和宫中长辈找到云州的那日,他一定要让带走云州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方启灵举起双手,一层薄薄的源力膜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形成,包裹住了一小团水流,将其化成一条小小的水鱼,水鱼张开嘴一口将那红色的小球吞了下去,而后逆着庞大的瀑布开始往上奋力游动。 红色的小球犹如漩涡一般,很快的,原本只有小指大小的游鱼便长成了拳头大小,而后是头颅、脸盆,大桶……体积的增大带来的是剧烈增长的压力,好几次,水鱼都几乎被激烈的瀑布冲下来。 同前几次如此一辙的发展仿佛昭示着再一次的失败,然而方启灵并未慌乱,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北圣送来的女人的话,神念微动,不仅仅是操控着水鱼,同样探入了周围的水流中,细细的感受着那不断流动的水势。 激烈的横冲直撞、被石头阻挡后的转向,被其他方向水流撞击后那一瞬间的和缓……慢慢的,那原本竭力向上的游鱼似乎变了模样,‘它’似乎活了活来,尽管体型仍在变大,但却褪去了不少笨拙,灵动了许多。 苏梅娘看着,眼中漫过了欣慰的光芒,启灵的天资太盛,他修为提升的太快,却没有能够细细雕琢。不过不要紧,这些正是她所擅长的,她会把自己的所有经验和所学,全部毫无保留的教给他。 ••• 庄云州满身疲惫的被人送回石屋,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仓石担忧的声音在虚海中响起:“你没事儿吧?” 庄云州摇了摇头:“不要紧,只是今日失血有些多,不碍事。”费务今日为了测试他的身体是否有被祖源所改造,不断的给他制造伤口,每一道伤后都回用同样的医疗源宝给他治疗,记录下伤口愈合的状况。 而与他形成对照组的,是另一个倒霉的跟他的身体数据差不多的灵族人。虽然受了些疼,但费务似乎也有着自己的顾虑,不敢做的过分,都是一些皮外伤。 “你那边的进展如何?”庄云州又问。 仓石先前已经近乎将整个地下宫殿都翻了一遍,都未曾找到祖源的踪迹。现在唯有两个可能,一是祖源确实没有在这里,二就是祖源被层层封印着,阻隔了仓石的感知。 两人商量过,都觉得此地既然是翁家研究祖源的基地,那么祖源必定就在此地。因而现在仓石最近伪装成了一个刚刚诞生没多久的石灵,‘偶遇’了宫灵小猴子,可把好不容易有了小伙伴的宫灵高兴坏了。 “很顺利。此地宫灵的灵智并不高,心思也比较单纯。”仓石道,“他曾经说过,地宫里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他很喜欢,那个人明确的警告过费务不要过分,五境夺城战还需要你。那人的身份必然很高,这一点是突破口。” “带着面具?”庄云州若有所思,“若是带着面具的翁家人,我倒应是见过。”之前同他争夺‘诚’字时,出面的翁十六公子,那倒不是个yīn险的人。若是他在,情况不对,便把事情闹大,应该无碍。 “你放心,你为了集字涉险,我必然不会让你有事,万万不要逞qiáng。”祖源可以日后图谋,而庄云州却只有一个,耗费全部的力量足够他将庄云州带走。 庄云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既然性命有保障,那他还有什么放弃的理由?已经受了这么多罪,若不将所有的祖源都带走,那才真是不值得。 垂着眼盘算着这几日的他所观察出来的东西,庄云州心中也有了些盘算。 频繁的伤,终归让他有些失血过多,勉qiáng用了些饭食,庄云州便倒在chuáng上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待所有人都睡着后,一直小猴子从石门的孔dòng处爬了进来,蹲在他的chuáng头,很小心的蹭了蹭他的额头,大大的眼中满是担忧。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入瓮 感应到石灵的仓石若有所思的看着小猴子,心念一动,一个毛茸茸的胖球出现在他身前,从庄云州的虚海中悄无声息的出去了外界,用圆滚滚的身子撞了撞小猴子的背。 毫无预兆出现的柔软触感吓得小猴子从头顶到尾巴尖的毛都炸起来了,然而在这种时候它还不忘猛地捂住嘴巴,生怕把庄云州给吵醒了。 毛球绕到它面前,小猴子见到自己的新朋友,大眼睛眨了眨,半是安心半是责备的用尾巴拍打了它毛茸茸的身体一下,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绒球仓石飘到庄云州上空定下,故意露出些气息,长期呆在庄云州的虚海中,仓石神山不可避免的沾了不少庄云州的气息,小猴子呆了一下,不太灵光的脑袋中忽而明白了这新朋友是怎么进来的。 它的新朋友同它自己一般,都是签了契的灵,新朋友是这个让它觉得莫名眷恋的灵族的灵。怪不得一见到新朋友,它就有一种见到很喜欢很喜欢,像是见到亲人的感觉。 绒球仓石挨了挨小猴子,两只灵就凑到一边叽叽咕咕的说起了只有灵能听懂的话。 ••• 满是阵法的房间内灯火通明,费务面前竖着一块留神石,他的神念在其中飞快的划过,思索着里面的数据,查找着任何微小的变化和不同。 然而看了许久,他发现庄云州除了身体活性比一般人更qiáng一些,医疗源术的效果在他身上更加明显一些外,没有格外特别的地方,然而用阵法分离了他体内的血液后,并没有提取出任何一场的特性。 他要找的东西大概不在对方肉体里。 “虚海……”费务将神念退出留神石,皱着眉头低声念了一句,将凌乱的发丝妖娆的撩到耳后,“需要拓印师,这可有点儿难办了……” 虽然嘴里说着难办,但费务的神色也没有半点儿为难的样子。 第二日,费务并未令人压庄云州过去,又给了他一天平静的日子,失血过多的庄云州一直昏睡到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才睁开眼。这一觉他睡的十分结实,体内的虚弱感都少了不少。 有条不紊的梳洗、用膳后,庄云州再次盘膝入了虚海,少年仓石看了看他的状态,略安心的点了点头:“昨天宫灵偷偷来看你了。” 庄云州讶然,随即沉吟道:“也不知那小宫灵为何会对我另眼相待,若是能弄明白原因,就能掌握同它相处时的度,不用像现在这般小心试探。” 仓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昨天我同他深入的聊了聊——我有了一个推测。” “天泽界在三千世界中,从能量层次来算,只是一个小千界。它没有孕育‘灵’的先天土壤,唯有我的灵体碎片能够在得到足够的修养后醒来,能称得上灵。而这个小猴子明显不是我的灵体碎片,它又对你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我觉得,它是有人研究了我的灵体碎片后人为制造出来的,所以继承了一部分来自灵体碎片的渴望——对回归字石的渴望。” 庄云州皱眉:“我不认为这种渴望足以让他反抗自己的契约者。一般而言,灵和主人心意相通,仓石,你这次太鲁莽了。” 仓石笑了一下:“你不用太担心。主人同灵相通那是在地球上古时期,天泽界无灵,也没人知道怎么才培养好灵。费务对宫灵算不上好,也只是把当它当成一个工具在用。所以,不用担心那个小家伙会主动向费务回报情况。” 庄云州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仓石接着道,“灵和主人的影响是相互的,尽管有别于主人对灵的绝对控制,灵对主人的反相影响很有限,但关键时候却能出奇制胜。” “果真是个好消息。”庄云州jīng神一震,又问,“宫灵可有告诉你祖源在何处?” 仓石摇了摇头:“费务勒令宫灵将祖源所在的房间掩藏起来,并不允许它向任何人透露。契约所在,宫灵纵然想说,也无法说出。” 庄云州皱了皱眉头:“那要想得到祖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费务亲自将祖源带来,或者带我去祖源所在之地。” “是的。”仓石道。 这可不太容易……庄云州闭目沉吟,脑筋飞速转动,须臾之后,他睁开眼,打定了主意。 ••• 庄云州躺在一张石chuáng上,石chuáng上绘制着繁复的阵法花纹,在四名助手的草种下,阵法启动,阵纹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先是从huáng金色变成了灰色,而后又变为深灰、黑、深黑……最后,浓郁到近乎妖异的黑色似乎能吞噬一切。 庄云州的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双手无力的放在两侧。而在他的身旁,另一个年轻的灵族同样无知无觉的躺着,身下的阵纹同庄云州的如出一辙。 费务站在两人中间,眉心骤然冲出一阵浓烈的huáng芒,在外界一分为二,分别冲进了两个人的体内。 庄云州的虚海内,仓石化身虚无,无声无息的在神山上张开了眼睛,神山上‘梦’字显出,剔透的莹光轻盈的扫过字体。 一阵淡淡的雾气漫过,神山悄然隐没,虚海顿时缩小,一个小小的闪电挂在虚海的最高处,神秘的蓝色颗粒凭空出现,很快就黏在虚海壁上,同灰暗的环境融成一块,似乎从来不存在。 费务的神念就在此时落入了庄云州的虚海中。 虚海外界 太阳xué和眉心各贴着一个刻着阵纹的输出器,费务睁着眼睛,两块留神石竖在他眼前,里面的内容正是庄云州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拓印师的虚海画面。 一左一右的画面极具对比的特性,然而费务观察了一会儿,除了那枚安静蛰伏着的祖源,外加庄云州的虚海大小是另一个试验体的十几倍,虚源力更充足以外,这两者看上去并未有什么大的不同。 费务挑了下眉头,念到:“光。” 在一旁待命的另一个助手忙大声道:“是。”又一个阵法被缓缓启动,一阵柔和的白光出现在两人的虚海中,将原本昏暗的虚海照的一片明亮。 一抹神秘的蓝色闪过费务的眼角,他目光一凝,抬起头—— 庄云州的虚海中,那枚高高挂起的闪电上,一个深蓝色的颗粒散逸的出来,黏在了一旁的虚海壁上,而后那些神秘的仿佛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深蓝色颗粒就这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不,应该说是融入了其中。 费务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相信若非方才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那些深蓝色的颗粒反she出了微小的光芒,他很有可能发现不了这种闪电般出现就消逝的物质的。 那种颗粒会不会就是翁主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费务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上空的祖源,外面的能量汲取阵法已经准备就绪,只要那颗粒再次出现,他定然能够将它们捕捉成功! 然而,无论他怎么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甚至到了神念消耗极大的程度,可那雷系祖源就像是沉睡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费务不死心的一直在庄云州的虚海中呆到自己的神念耗尽,才满腔不甘的将探入庄云州虚海的那丝神念收了回去。 神念一回归,费务便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qiáng烈的刺痛让他的识海一跳一跳的疼,他láng狈的捂住脑袋,瞪着躺在阵上的庄云州,气的直chuī气,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狠狠的挥手,用尖利的声音叫道:“先把他押回去,明天再带来!” ••• 北境 大圣皇领 一辆华丽的云船缓缓落在领主府庞大的院子中,领主翁国复身着圣赐的白色百shòu纹领主正服,对着自云船上下来的那个漂亮近乎雌雄莫辨的年轻人深深躬下了身体:“大圣皇领,领主翁国复见过大公子。” 有苏煜下巴微抬,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和煦微笑,描绘着华丽九尾的银色华服在日光下闪着柔软明亮的光芒,他优雅的伸出一只手,声音柔和悦耳:“翁领主无需多礼。” 翁国复直起身:“谢大公子。” 亲自引着有苏煜往招待贵客的正厅去,翁国复一边走,脑袋一边极速的运转,思索着大圣皇领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圣人独子的关注,尤其是他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研究的东西是绝不能让圣人知道的。 引了有苏煜在上首坐下后,翁国复唤了侍者来,正要让人上好茶饮,就被有苏煜阻止了:“那些就不必了。本公子本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让翁领主帮忙。” “哦?不知是何事,国复必当肝脑涂地,竭力完成。”翁国复满面笑容,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 有苏煜轻笑一声:“肝脑涂地倒是用不上,只是想让领主帮我找一个人。” “招人?绝对没问题,只要这人在我大圣皇领的土地上,国复定然能给您找出来!只是还要劳烦大公子提供下想要寻得人的信息。” “有翁领主这句话,我便觉得安心多了。”有苏煜笑着看了翁国复一眼,顿了一下,道,“此人名叫庄云州,乃是灵族抱朴宫的检视长老,亦是我结拜大哥的修侣,论辈分,我也是叫他一声大哥的。” 翁国复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下,然而脸上却绷住了什么表情也未曾流出,只做专心听讲状。 有苏煜垂了眼眸:“我身体不好,这些日子全赖庄大哥为我调理,这才好了许多,不想我不过回家一趟,庄大哥人便不见了。” “人呢,是在你大圣皇领内被人带走的,那些人的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是一般的势力能养得出的。我思来想去,翁氏掌柜此地两万余年,怎么也比我更熟悉,这才不请自来。” “翁主……不会嫌我麻烦吧?” 有苏煜脸上挂着的笑容着实称得上是和蔼,然而翁国复的背上却悄然冒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心中暗叫糟糕,总觉得大公子话里有话。 他竭力按下心中的惶恐,连连摆手:“为公子做事是我之幸事,哪里能说是麻烦?!” “那就好。”有苏煜笑,“还请领主尽快。毕竟庄大哥可能是世上唯一一个能治疗我体虚之症的人了,若是伤着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瞬间明白了事情严重性的翁国复再也忍不住变了脸色,豆大的汗珠自额上冒了出来,他躬身一礼,沉声道:“三日内,国复必然将人找到!”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成jiāo! 没有理会翁国复的挽留,有苏煜gān脆的离开了领主府,直接买下了位于领主府不远的一座宅子,当即住了下去。 翁国复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难看的吓人,枯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便着人寻了翁十六来。三万多年来,多少曾经辉煌过的灵族王朝都湮灭在历史中,翁家能传承下来靠的就是刻在血脉中的谨慎和取舍,只要翁氏不灭,其他的所有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 大公子乃是北圣之子,他所重视的人在大圣皇领失踪,就是不是他翁家做的,大公子发起怒来,翁家也承受不起,更何况这事儿确实是他翁家做的呢! 得把人放了!越快越好!而且必须要万分小心,绝不能让大公子的人察觉到任何一点儿端倪! ••• “什么?!”费务瞪着信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 泥土做成的信使面无表情,毫无生机的声音再次响起:“奉主人之命,告知费司长,消除庄云州的记忆,将人送到安全的地带后,将地点送回领主府——此乃领主之命。” 费务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从喉咙中挤出了尖细的声音:“告诉十六公子,本司知道了。” 土人收到答复后,身上微光一闪,便轰然倒塌,重新化为一团破碎的泥土。 确认信使已经离开,费务一脚把那堆泥土踹飞,愤恨的尖叫:“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将庄云州放了?!混账,混账!” 疯子一样的发泄了一段时间,费务才喘着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用小指勾起凌乱的鬓发,轻柔的将它理到耳后,费务从密室走了出去。 而在他身后不远的角落里,一只金色的小身影静静的蹲坐着,在费务离开后,那小身子往后一靠,便消失在石壁中。 在关押庄云州的石屋中,仓石正和庄云州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引导的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不留痕迹的让他发现你还‘隐藏’着另外的两枚祖源了。” “——不同属性的祖源。” “所有祖源散发出的‘神秘物质’都已经被我‘吸收’了,他想要得到新鲜的物质,就只能尝试着让我接触新的祖源。”庄云州补充道。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费务虽然在阵法上的天赋高超,但同样有着对于研究的狂热,这样的人纵然对权势有着畏惧和向往,但若涉及到自身追逐的真相,胆子会大到让人出乎意料的程度,哪怕是上面的人不允许的事情,只要他认为有利于自己的研究,也会冒险一试。 ——尤其是还在自己经营许久的地盘上。 庄云州相信他理见到祖源的时间不久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利用祖源认主时释放出来的力量冲破体内的封印。启灵和有苏煜必然在到处寻找他,过了这么久,足够方启灵通知到大公子,只要他弄出足够大的动静,很快就会有人来援。 将计划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庄云州正待要盘膝修炼一下神念,小猴子金色的身子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石屋中,一见到庄云州便窜过来,在他面前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唧唧’叫。 可惜庄云州听不懂,心念一动。一个毛茸茸的圆球从他的虚海中漂浮了出来,两个毛茸茸凑到一起唧唧呜呜的热烈的说了起来。 很快,仓石回到了虚海之中,急促的道:“翁家下了命令,要让费务将你的记忆消除后送出去!” 有苏煜找来了! 庄云州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儿,定然是大公子向翁家施压了!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对于自己的安全更有把握了。 仓石略微皱起了眉头:“有苏煜来虽然是好事,但我们还没能找到祖源,这可如何是好?” 庄云州却没有为难的意思,反而问道:“仓石,你曾经说过,灵和主人之间的影响是相互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仓石颔首,反问,“你想做什么?” 庄云州微笑着将眼神投向了蹲在他面前睁着一双眼睛看他的小猴子,小心的将对方捧了起来:“我想请你帮个忙,这个忙绝不会伤到你,你可愿意?” 小猴子连什么忙都不曾问,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庄云州笑了一下,低头在小猴子的额上轻轻亲了一下:“谢谢。” 小猴子身上的毛瞬间炸了起来,大眼睛顿时变的晕乎乎的,双尾忍不住高兴的甩动了起来。 庄云州将手心中的小猴子放开,毫不犹豫的起身走到石门前,用力在石门上敲击了三下:“来人!我有事同费司长商议!” 时间已经容不得他们慢慢引导者费务去发现他‘隐藏’起来的祖源了,现在的办法就只有装作受不了现在的状况,直接摊牌合作! 仓石分化出来的毛球悄悄的藏在了庄云州宽大的衣袖中,已经知道对方计划的他,要随时做好向宫灵传递信号的准备。 费务屏蔽了所有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天人jiāo战,他在地宫中研究祖源已经足足四十多年了,好不容易看到了研究的曙光,却要亲手把它葬送,那种感觉足够称得上是撕心裂肺的不舍和心疼。 他现在甚至在考虑要不要阳奉yīn违,偷偷将人扣下,然而对于翁国复这些年的威严实在是根深蒂固,对于违抗命令,费务还是有很大的顾虑。 就在他心中的天平往遵循命令的一方倒去时,守卫带来了庄云州要见他的消息。 费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他起身去了庄云州所在的石屋。 “你要见我?”费务独特的尖细声音响起,庄云州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恰到好处的虚弱,他的眼神明亮且锐利,“我想同你谈一项jiāo易。” “什么jiāo易?”费务不太感兴趣的问,内心趋向于将人放走的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头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大体都跟祖源有关。”庄云州道,“你研究了我的虚海这么长时间,汲取了我不少虚源力,我猜,你大概在研究祖源对我虚海的影响。” “不过,阵法这么长时间都未曾换过,我猜你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费务恹恹的眼神随着庄云州的分析渐渐锋利起来,他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并未否认:“你很聪明。”反正过不了多久庄云州就把这一切都给忘了,费务并不介意跟自己最有价值的实验体分享一下自己的研究过程。 “说吧,你想和我做的jiāo易是什么。” 庄云州冷静的眸子中终于浮现出些恰到好处的克制的焦躁:“接下来我回去全力配合你的研究,条件是,你研究出了你想要的东西,放我自由!我可以立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任何物品提起在这里的任何事。” 费务的神情又重归恹恹,他无趣的撩了撩右耳处的发丝:“你这条件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你的配合。” “是吗?”庄云州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一种玄妙的气息自他身上显现出来,周遭空气中的水分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快速的蒸发,让人一瞬间有一种深处沙漠的gān燥感。 那气息虽然很微弱,但却成功让费务撩头发的手定在原地,他惊异不定的望着庄云州:“!!!……这、这……!” 庄云州笑了一下,那股玄妙的气息顿时一变,屋内顿时狂风大阵,呈现漩涡状的风将石屋内所有物品卷了起来,费务的衣衫猛烈的摆动着,他不得不运起源力才能牢牢的站在地上。 这股风来的快,去的也很快,突然就戛然而止了。费务放在遮挡在脸上的手臂,就见庄云州的脸色又肉眼可见的白了一些,额上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完全是消耗过度的样子。 在全身源力几乎被封印完全的状态下仍能有这般威力!费务惊骇又兴奋的看着他,抖着尖细的嗓音道:“另外两枚祖源!你居然拥有三枚祖源!” 庄云州扯了扯嘴角:“相信我,我的祖源亲和力远比你想的要高的多。若非雷系祖源刚刚认主,我同他的联系还未完全建立,你绝不可能看到它的存在。” 费务立马想到了那些神秘的深蓝色颗粒,难不成他找了那么久都未曾找到的物质,只有在祖源刚认主时才会分裂出来的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费务激动的全身战栗,一个又一个的设想浮现在脑海中,使得他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绝不能放他走! 翁国复的命令已经被费务完全抛到了脑后,只要能他的研究成功,翁主必定不会怪罪他的!对,绝不会怪罪他的! 费务神经质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不自觉的开始在石屋中来回的踱步:庄云州能让三枚不同属性的祖源认主,足够证明他的祖源亲和力有多么qiáng横,那么…… 是不是有可能还会有祖源被他所吸引进而认主呢? 这个念头突兀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费务脚下一顿,眼神倏然亮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值得一试! 想想,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办才能把这事儿瞒下来呢? 先假装把人送了出去,再秘密的将人带回来。只是地宫中有不少十六公子的眼线,把庄云州藏在哪才好呢? 费务咬着指甲,无意识的撕扯着,直到血腥味弥漫了他的口腔,他才骤然停了下来——有了!祖源封印之地! 封印着祖源的房间位于整个地下宫殿的最底层,又有密密麻麻的阵法包裹,除了他这个司长,只有翁主和十六公子才有开启阵法的密匙,而在这种时候,翁主和十六公子必然不会以身犯险前来。 更妙的是,他以前也经常在里面研究祖源许久不出,就算他再里面做研究的再久,也没人会怀疑的!只要研究完成了,事后把人清理掉,死无对证之下,翁主见了成果绝不会深究的。 费务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万无一失,反正他已经按照命令把人送了出去,人不见了,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费务抬头看着等着他回答的庄云州,矜持的点头:“成jiāo!” 庄云州松了一口气般的点头,脸上好看了一些。 费务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石屋——真是个天真的家伙。 而费务所不知道的是,躲在石屋墙壁里的小猴子身上不断泛起契约的白光,直到他离开才停止。 许久后,屋内传来庄云州带着感谢的低语:“做的好,乖孩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门,开了。 利用了契约的相互性不停的给费务施加暗示的小猴子第一次做这样的尝试,对它本身的消耗极大,再次出现在庄云州面前的时候看着就有些萎靡,连原本蓬松的毛发都有些蔫不拉几的了。 庄云州把它抱在怀里,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背脊:“好好休息吧。”小猴子眨了眨眼,举起小拳头伸了个懒腰,在庄云州怀里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仓石,有没有什么办法切断费务和宫灵的契约,离开的时候,我想把它一同带走。”庄云州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身影,突然道。 这想法在他心里盘踞已经有一短时间了,如今,离开此地在即,他并不想把这小猴子留在这里。 小猴可以说是仓石在这个世界遇上的第一个同类,且相对于他漫长的生命,宫灵就犹如刚诞生没多久的婴孩,不管在哪个种族,对于幼崽的爱护都是天然性的。 因而仓石接道:“我也正想同你说。此事不难,它不是地宫的先天灵,乃是被制造出来之后,融入地宫的,只要选一个合适的载体同它融合,就能把它带走了。” 庄云州低头看了看自己颈间被封印,却未曾被取走的储物石,为小猴子选好了新家。 ••• “什么,没找到人?”翁国复盯着着被派出去假装寻人的队伍,满心的震怒,“怎么会没找到人?!” 跪在地上的黑甲卫颤抖着回复:“属下按照吩咐去了马蹄峡,可是几乎翻遍了整个马蹄峡也没见到任何一个灵族人影。属下又命人从马蹄峡出发,朝着竟棉、双碟、风絮、并慢这四个相邻城搜寻,也没见人影。会不会……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错误?” 翁国复转头望向翁十六:“不是说人在马蹄峡吗?!” 十六公子面具下的眉头微皱,起身回道:“人确已经送到了马蹄峡。庄云州的修为不低,又被消除了这些日子的记忆,把人送到马蹄峡后,为防被人怀疑,我们的人就撤走了。” “纵然黑甲卫要做样子假装搜寻,到马蹄峡也不过只有两三个时辰差,他便是离开也不应走的太远——此事有古怪!” “去查!”翁国复盯着翁十六,“纵然掘地三尺也要把庄云州给我找出来!而且要快!” 大公子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了,虽然未曾催促,但那座宅子只要在,就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这把刀什么时候落下来完全取决于大公子的耐性! 翁国复从不相信上位者的耐性会有多好! 与此同时,大圣皇领领主府不远处的宅子中,苏武恭敬的递上一块留神石:“翁家的人很小心,下面的人跟了几天,终于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如果没有意外,庄公子就被关在这附近。” “不过,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入口,入口似乎是被什么高明的阵法隐藏了。” 有苏煜的神念探入留神石,一座高耸的石山映入眼帘,山就位于领主府所在的圣皇城西北荒郊,收起留神石,有苏煜眯起眼睛:“把消息传给大哥,他会找到帮手的。”洛图,洛河族的阵法天才,也是兄弟姐妹中的老二。 ••• “庄云州,醒醒,醒醒!”仓石的呼唤让庄云州混沌的神志渐渐苏醒,他艰难的撑起沉重的眼皮,使劲眨了眨,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周遭一片黑暗,虚海中的神山却前所未有的qiáng烈的震颤起来,庄云州的嘴角深深的扬了起来,不需仓石提示,他也知道——他们找到了。 神念蔓延,扫了一遍这个不大的地方,察觉到没有第二人之后,庄云州轻声念道:“光。” 神山上一个‘光’字闪耀了一瞬,一束阳光凭空出现在石屋中,柔和的照亮了整个房间。 而后庄云州看见了一面墙,一面由数十个仿佛蛛网一样的锁链组成的墙。 三十六个形状各异的祖源被来自八方的锁链牢牢的锁住,这些锁链自一片竖着的阵法中凭空伸出,qiáng烈的封印之力将它们压制的动弹不得。 庄云州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就见那面墙忽而亮起了明亮的光芒,一种仿佛被什么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危险感让他缓缓收回了那只脚,锋芒在刺的感觉同时褪去。 “仓石。”庄云州低低唤了一声,仓石分化出来的小绒球冒了出来,小心的往前去。 阵法并未有任何反应,小绒球接近了祖源,虚弱和死寂之感顿时传入了仓石的心底。一幅幅画面在仓石的脑海中炸开,正是翁家利用祖源做实验的画面—— 一个个不同的阵法,无数次的分离试验。翁家家主一代代的更迭,原本拥有完整人形的灵体破碎,重归于最纯粹的灵沉睡在祖源内,力量渐弱,反抗的力量被剥离…… ‘轰——!’ 庄云州只觉得虚海中一阵天崩地裂的震动,仓石庞大的怒气瞬间冲垮了他自己的感知屏障,完全的体味到了对方的情绪。 “仓石,仓石……!”庄云州在这种足以能冲垮人心灵的情绪中勉qiáng维持住神志,极力呼唤。 仓石察觉到庄云州的异状,心中一惊,忙收敛了自身的气势。 庄云州这才从对方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方才怎么了?” 仓石沉默了一下,将几个画面送进了对方的识海,庄云州看着这些画面,拳头蓦然攥了起来,咬牙道:“这些人,该死!” 仓石点点头,眼中寒光闪烁,轻声道:“这个地方以后不会存在了。” 庄云州看了看那不知被关在这里多久的三十六枚祖源,皱起眉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它们送回神山,但怎么解开这封印阵呢?” “等着费务来?” “不必。”仓石摇了摇头,“那只宫灵控制着这所地宫里所有的阵法,也包括这里。” “小猴子?”庄云州迟疑,“这涉及整个地宫最关键的地方,纵然它对我有莫名的好感,恐怕也不会帮我把此处解开吧?” “它会的。”仓石笃定道。 庄云州挑眉。 “你不是一直好奇他为什么对你这般亲昵吗?” “——它是费务汲取了这些祖源的灵源机缘巧合之下制造出来的。祖源回归字石是刻在灵体里的本能,由它们的灵源汇集成的宫灵,自然继承了这份本能。而且因为是初生,更加抵抗不了。字石在你的体内,它自然对你眷恋万分。” “你说的话,它不会不听。” 庄云州心中一震,彻底揭开了心中的谜团。 ••• “什么?人不见了?”费务尖细yīn柔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到了马蹄峡,人怎么会不见?!” “这不关我的事儿,回去告诉毕东,不要妄想把责任推给我!”他狠狠的道,“早知道他这么废物,能把人弄丢,我还不如把留藏起来的自己用的好!” “废物!——给我滚!” 前来询问的黑甲卫被费务狂躁的轰了出去,当所有人都出去后,费务愤怒的表情一收,慢条斯理的勾起小指理了理略凌乱的鬓角,嘴角露出了些许踌躇满志的笑。 找去吧!等我把一切弄明白了,就会让你们找到——尸体的。 ••• 祖源密室中,庄云州挠了挠小猴子的背脊:“给我争取三日时间,不要让费务来这里。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带你走。” 小猴子眼神一亮,使劲点了点头,而后奋力的握紧了拳头,身上绽放浓浓的契约白光。 打发人离开的费务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抬脚就想往祖源密室而去,然而刚走了几步,他急促的脚步就慢了下来,最终神色凝重的停在了门口—— 不行,不能现在去。 虽然事情都是他派自己的绝对心腹做的,但人刚不见,他身上的嫌疑肯定没有洗清,现在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眼皮下。翁主把此事jiāo个了十六公子查,那个奴生子现在定然急于戴罪立功,定然什么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他若现在急着去,说不准会被对方发现什么端倪。 对,等等,还是得等等,就先等……三天看看吧。 费务回身坐下,扬声道:“来人,把之前试验的记录拿过来!” 我怎么这么聪明呢!费务得意的想。 密室中,小猴子身上的白光渐渐淡了下去,它抬起头唧唧的叫了两声,庄云州挠了挠它的下巴,夸它:“做得好。接下来——” 他抬头看着那面封印之墙,脸色平静的盘膝坐下,同时承纳三十六枚祖源回归,对他来说是第一次,但要想冲开体内封印,且节约时间,必须这般做。 “开始吧。”他闭上了眼睛。 “吱吱!”小猴子叫了两声,墙上的三十六组锁链同时断开,感应到神山的祖源从沉寂中苏醒,本能的朝着庄云州冲了过来。 三十六枚祖源几乎是首尾相连,一个个不停的冲入了他的虚海。 霎时,虚海中一片大亮,三十六枚脱离了源材的‘字’朝着神山落去,而尽管有仓石的约束,有意识的将大部分的源力困在了源材中,但仍旧一部分不受控制的散逸了出来。 若是一枚祖源,这些力量纵然算得上庞大,也完全不被庄云州放在眼中。然而,积少成多,这三十六枚祖源散发出来的能量可以相当于一枚祖源三分之一的力量了。 瞬间,一声声清脆的响声自他经脉中响起,封印在这庞大的力量就像是一张薄木板,除了瞬间的抵挡,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仓石看着闭目的庄云州,忍不住笑了一下:费务绝想不到,他害怕出问题而特意在庄云州关键孔窍处设的七十二封印阵,如今却成就了庄云州。 这股庞大的力量,若非有那七十二个封印的消耗,庄云州还真不一定能完全承受。 感受着对方逐渐攀升的气息,仓石的身影隐没在神山中——他也要融合灵体去了。 密室中安静下来,几乎无声,黑暗中,时间缓慢流逝,庄云州努力的吸收着那股庞大的力量。 忽而,一道光从门口投了进来——门开了。 第二百三十章 灭口 正努力汲取力量根本分不出一丝神关注外界的庄云州和仓石毫无察觉的被那光笼罩住,毫无遁形。 此时的小猴子正被费务指使的团团转,察觉到祖源密室门口阵法启动的瞬间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然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能bào露的它又很快qiáng制自己安静下来,大眼睛中全是焦急担忧,只盼着无事做的费务早点儿结束他的玩弄,让他离开。 而此时,祖源密室门口的人影已经见到了里面的场景,顿时震在原地,许久才惊醒般的走了进来。阵门在背后关上,石室中多出的人影悄无声息的走到被解开的三十六道祖源封印前,目光在那些胡乱散落的锁链上逡巡了一遍,而后落在庄云州身上。 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庞大的源力气息让人觉得战栗,那人影就这般在他面前站了许久,一动不动仿若磐石一般,唯有那背在身后不停摩擦的手指昭示着他内心的波动和矛盾。 庄云州身上散发出的源力光芒在他脸上的面具边缘划过一道锋利的冷光,许久,他抬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小小的传讯石,里面有着这些年来自对方寥寥无几的话语。 ‘瑾盼,务伤庄云州。——风藏水’ 这是七年来,藏水第一次主动发来的传讯。翁十六,不,风摄命嘴角露出些苦意,最终悄然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庄云州做了什么,但方才的状况,若是打断他,那庞大的源力必会反噬,左右人已经找到,再拖上两日就是了。 至于消失的祖源……随便吧。风摄命冷淡的想,父亲的怒火自然会有费务来承担。 重新将祖源密室封上,风摄命再次变为了无波的翁十六。 好不容易摆脱了费务的小猴子几乎在被解放的便忙不迭的隐没入石壁,飞速的朝祖源密室赶去,满心都是庄云州被发现画面的小猴子焦急的冲着石门一头扎了进去,然而满室的平静却让小猴子的心急戛然而止,愣在当场。 ••• 时间悄然而逝,三日后,接连晋升好几级的庄云州身上气息终于缓缓趋向平稳,他的胸腔震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仓石的声音适时响起:“醒了?” 庄云州起身略活动了一下身体,微微一笑:“嗯,醒了。我们也该走了。” “小猴子。”他呼唤了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里扑了出来,准确的落在了他的怀里,封印的石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庄云州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 地宫外 “就是这里吗?”一行人光明正大的走到了遮掩着地宫的高山前,一个身着河洛族独特服装的年轻人用奇异的灰色眼眸扫了一眼眼前的高山,问。 方启灵道:“就是这里,老二,多久能破?” 洛图灰色的眼眸散发出不易察觉的光芒,里面似乎有无数的阵法分离又聚合,玄妙的纹路溢出点点神秘的星光,他往前走了两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同时右手的源力聚集,狠狠的拍在门口一颗极不起眼的凸起处:“现在。” 随着那凸起的碎裂,众人只觉得眼前的空气就像是水波一般dàng漾了起来,一个高大的dòng口凭空出现。方启灵目光锐利,率先冲了进去。 河图紧跟而去,被有苏煜派来的小队默契的留下四个在外,剩余的八人则跟了进去。 ••• “一个小队的人够吗?”风照和苏武照例守在有苏煜的门外,警惕之外照例开始了闲聊。 “绰绰有余了。”苏武抱着手臂靠在门廊上漫不经心的道,“消息已经传过去了,现在比我们还着急灭口的是那边。”他的下巴往领主府一扬,风照顿时心领神会。 翁国复在领主府里大发雷霆,震怒之意让整个领主府的人人人自危,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发泄了自己的怒气后,翁国复冷静下来,眯起眼睛道:“现在大公子的人已经找到地宫了。不过地宫阵法繁杂,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冲不进去。十六,你带着暗刑司的人去,务必在大公子的人进去之前把所有能联想到我们的东西清理gān净。” “若是不小心被擒,你知道怎么办——摘了面具去。” 翁国复平淡的讲完,又转头对老二瓮福安嘱咐其他的扫尾工作。 “是。”仿佛没看见其他兄弟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无情的目光,翁十六躬身冲着翁国复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离开之前,他听到翁国复庆幸的叹息,“现在想来,庄云州的失踪也算是yīn差阳错的好事,幸而已经消除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 好事吗? 在将面具摘下之前,翁十六掀起一边的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待面具摘下后又变成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可惜,要让您失望了,爹,庄云州可没有失踪。 翁十六站在土地上,整个人顿时化为泥土,沉入了地低。而下一秒,地宫中的隐秘处,土地凸起一片,扭动了两下,重新化为翁十六的身影。 翁十六转身,立手为刀,如插豆腐一般将手插入了一旁的石壁中,握住了里面的一个小石块,一道神念探入,发送了出去。 地宫东侧,一个值守的兵卫正在同伙伴谈笑着解闷,就在对方笑的开怀之时,眼神几不可察的一变,脸上笑意都未变之时转了个身,手中源力凝聚成的剑毫无预兆的送进了同伴的胸膛——笑声戛然而止。 这一幕几乎出现在地宫的各处。 清洗——开始了。 ••• 方启灵一行人半点遮掩都没有,河图一路破解开阵法,动静引来了守卫,这些最多不过小府主境的侍卫在已经突破领主境的方启灵面前连盘菜都不算,一个照面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可惜,这些只能在外围巡逻的守卫根本接触不到整个地宫的核心秘密,所有的bī问都是一问三不知。 面无表情的拧断了对方的脖子,方启灵有些焦躁超前冲,他十分担心时间长了,恐有变故,伤到云州。 一路脑子全力运转,不知破了多少阵法的河图认命的抹去额头上的汗,掏出自己的本命阵盘,拿出了压箱顶的本领。 方启灵等人的入侵让费务第一时间将小猴子唤了回去,失去了小猴子带路的庄云州遭遇了第一波的守卫。 ‘轰——!’ 雷声过后,蓝色的闪电在这些人的身上游走而过,这个五人小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倒了一地,庄云州没有任何仁慈的直接破了他们的气海,修为最弱的那个更是直接魂归西天。 地宫这些年来不知抓了多少人来满足翁家的试验要求,若是人真有魂,只怕地宫里已经是冤魂遍地。 这里的所有人都罪该万死! 脑海中,地宫的地图平摊着,庄云州抬腿从抽搐的人体上迈了过去,径直朝一个方向而去。在离开之前,他要找到费务,将小猴子的契约解除。 有了小间谍的庄云州知道整个地宫内并没有领主级的高手,防御更多的是依靠密密麻麻的阵法。可惜,这些阵法对于暗地里有小猴子帮助的他毫无作用。 剩下的人对于身负四十几个祖源的庄云州来说,并不算太大的威胁,真正让他担忧的是大圣皇领随时可能来的支援。 按照计划,他一路上用雷系源术开路,顺带破坏阵法,力求弄出最大的动静。他相信,启灵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而此时,被出乎意料复杂的地宫弄的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方启灵猛然停下了bī问守卫的举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嘴角就勾了起来,一巴掌拍到手中提着的人脑袋上,他转个个方向:“走!我们往那边走!云州在那边!” 庄云州一路飞快的往费务所在之所前进,然而诡异的是,他在接近中心地带的时候发现了守卫的尸体,且周遭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战斗的痕迹,而这样的尸体越靠近费务所在的中心区域越多。 这些人就好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近距离杀死的。 庄云州检查了尸体后,眉头微皱,思索了一会儿后脸色微变:“糟了!小猴子!”这样子分明是一场内部清洗,身为掌握了整个地宫所有秘密的小猴子也可能凶多吉少! 足下白云升起,既然没有了人员的阻碍,庄云州直接利用云字源术飞速朝小猴子所在的地方赶去。双臂上雷蛇闪动,所有需要掌令才能打开的防御阵法统统都被他bào力的找到阵心直接破坏。 翁十六松开了手,费务的身体砸在地上,双眼大张满脸狰狞。 “资料都收好了吗?”翁十六问,外面破阵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边问,一边将目光放在了小猴子身上。 小猴子吓得‘唧’一声瞬间藏入了石墙内,翁十六笑了一下,手按在石壁上,瞬间探入石壁握住了小猴子小身子,他面对石壁轻声道:“我们来个约定,不要把这里的任何事情泄露给任何人,好吗?” 那略熟悉的体温让小猴子瞬间懂得了外面那个没有带人就是对他很温柔的面具公子,它停止了瑟瑟发抖,小心的探出了石壁,冲着翁十六点了点头。 翁十六将它放在肩膀上,转身将一块血红色的令牌仍给身后站着的暗刑司小队长,冷声道:“你们从先撤离,我去取些东西,不必等我。” 祖源虽然已经不见了,他还是需要做样子去探查一番才行。而且,翁十六看了看肩膀上信赖的靠着他的小猴——以他父亲的性子,这小东西也不能带回去,带回去也是落得个毁灭的下场,也需要找个机会放他离开。 那队长接过令牌,毫不拖泥水的直接转身离开:“是!” 翁十六转身环视了一下这间密室,双手从身侧举起,土系源术全力发动,整间石屋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无数的碎石坠落下来,就在那石块即将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翁十六的身影瞬间下落,融入了土地。 当庄云州赶到的时候,所有试验用的房间统统毁于一旦,小猴子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三十一章 暗处的杀机 “云州!”就在庄云州和仓石寻找小猴子之时,方启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终于找到你了,没事儿吧?受伤了吗?” 庄云州一直提着的心在见到方启灵的瞬间终于彻底放下,启灵既已找来,那他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被人牢牢抱在怀里的庄云州余光瞥见跟在方启灵身后的其他人纷纷移开眼神不看这边,清了清喉咙,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人推开:“我没事儿,别担心,没受伤。” 方启灵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后面被损毁的实验室,略皱了一下眉:“这里不安全,还是先出去吧。” 庄云州摇摇头:“我有件事没做完,还不能走。” 方启灵忙道:“什么事?我陪你。” 庄云州温和的拒绝:“我自己来就行,”停了一下,他接着道,“我身后那片地方原来是用来做实验的区域,你可以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庄云州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的余光示意了一下余下的人,方启灵一顿,瞬间明白过来,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庄云州见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我很快就回来。” “你自己小心。”方启灵握了握他的手,庄云州点头,而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北圣和西圣对祖源都异常关注,庄云州根本无法确定大圣皇领收集的这三十六枚祖源究竟在不在两圣的掌握中,若是在,现在三十六祖源的消失定然会把他自己推到风口làng尖,北圣尚且不论,只怕西圣那边会有危险。所以,现在他必须要把自己给摘出去。 他背对着众人越走越远,脑海中的地图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终于,庄云州推开一扇隐蔽的石门,走了进去。 虚海中,原本承载着三十六枚祖源的源材静静的躺着,失去了灵体碎片的本体略显黯淡,却更加符合被研究多年后受损的模样。 庄云州闭上眼,神念沉入虚海,从地上捡起一枚源材,用手摩擦了一下,源力汇集于手,将它温养了一下,而后唤道:“仓石。” “我知道了。”仓石虚幻的声音自神山上传来,山壁上一处亮了起来,一个篆体的‘茂’字显现了出来,从它的身上投出了一束光,直直的照在庄云州手上的源材上。 一笔又一笔,光束代替笔墨,在源材上重新刻下了‘茂’字的源术纹路,待最后一笔完成,庄云州手中的源材光芒大盛,褪去了黯淡,重新化成了一枚完成的祖源。 庄云州笑了一下,而后依样将剩下的三十五枚源材一一重新赋源,再次作为祖源出现在人世间。 当最后一枚祖源完成后,他睁开眼,擦了擦因消耗过多而冒出的汗珠,站起来,双手合十放在心脏,而后缓缓摊开—— 三十六枚祖源一枚接着一枚的自他的虚海中冒了出来。 天地间的源力几乎在第一枚祖源出现的时候便停滞了一瞬,一股莫名的压力悄悄的降临,远在大圣皇领领城的苏武和风照的谈话戛然而止,两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望向同一个方向。 翁国复是第三个察觉到天地间源力流动不对劲的,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脸色突变,再不需要旁人汇报,他已经明白地宫那边祖源出了意外。 ••• 庄云州看着身旁三十六枚闪着不同光芒的祖源,手一扬,口中同时道:“去吧!” 原本只是悬浮的祖源停滞了一瞬,随着他的手势化作三十六道闪电朝上空极速飞去,又在即将撞上屋顶之时倏然消失。 地宫外,无数的大圣皇领子民看到三十六道耀眼的光芒聚在一起冲上了云霄,又在碰触到第一朵云彩的时候,烟花一样炸开,朝不同的方向迸飞出去。 这样美丽的奇景让无数的凡人长大了嘴巴,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而在大圣皇领领主府,却有一个人‘哇’的喷出了大口血—— 翁家世代花了无数代价获得的祖源,翁氏王朝复兴的全部希望这样全都没了…… 翁国复想要怒吼,疯狂的怒吼,然而大公子的存在却让他连发泄都不敢发泄,只能死死的咬住后牙槽,攥紧的拳头几乎把自己的骨头也一并捏碎。 翁国复瞪着天空,看到三十六道光彻底隐没入虚空中,只觉得又是一口血涌到喉头,几欲喷出,他硬生生的把那口血咽下去,扶着一旁的椅子做下去,两鬓的乌发瞬间长出了白丝。 ••• 地宫高山山顶,翁十六看着那三十六枚飞走的祖源愣了一下,不解的皱起了眉头,之前在祖源密室中,他分明感受到了祖源认主的气息,怎么方才飞走的祖源还是三十六枚? 难不成庄云州企图让祖源认主却失败了? 诸多念头在翁十六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很快又被他抛到脑后,从怀里逃出小猴子,将对方放在地上,翁十六蹲下来用食指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后从怀里摸出一枚契石,手上源力一闪,用力一捏,契石化为一团粉末落了下来。 小猴子只觉得体内的那把枷锁一下被打开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让它忍不住激动的连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唧!唧唧!” 翁十六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又道:“离开吧,走的越远越好,我会跟父亲说你同地宫一起毁了,不要再被人抓住了。” 小猴子两级小爪子抱在一起,感激的给他行了好几个礼。翁十六最后摸了摸它的脑袋,收起脸上的轻松,站起来看了看领主府的方向,身体瞬间下落,融入土壤中不见了踪影—— 回去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猴子看着对方离开,正要重新回到地宫去找庄云州,然而刚窜出去没两步,小小的身体就忽而定在了半空中,怎么挣扎也无法再行动一步。 在它的身边不知何时围起了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它的腰间圈了一圈,将它整个定在了半空中。 “唧!唧——!”小猴子惊恐的叫着,身上的毛整个炸了起来,那黑雾被吓了一跳,赶忙瞟了一缕烟过去,钻进了它的鼻子,小猴子的叫声戛然而止,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那黑雾裹挟着小宫灵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飞身其中不见了身影。 而在地宫中,庄云州神色凝重:“仓石,还没找到小猴子吗?” 一个毛茸茸的圆球从一旁的石壁中钻了出来,仓石困惑的声音在虚海中响起:“奇怪,我几乎找遍了整个地宫,都没有找到它。最关键的是,它同地宫的契约也消散了。” “契约消散了?”庄云州心头一紧,“这是不是代表着它出事了?” “不是。”仓石赶忙道,“契约是被人为解除的,有人释放了它。” “释放了他?”庄云州心中更是一紧,“一定是出事了,小猴子若是自由的,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才是。” 仓石一听,眉头同样皱了起来:“我再去找找。” 没等庄云州点头,地宫深处便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庄云州尚未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周遭忽而猛烈的晃动了起来,他们头顶上,无数碎石夹在着尘土落了下来。 “糟了,地宫的承梁断了,这里要塌了!”庄云州低声道,“走,我们先出去!”小猴子是灵,地宫倒塌也不会伤到它。 庄云州给方启灵送了一道传音过去,而后直奔地宫出口而去。 ••• 磐天卧在宽大的座椅中,面前的台案上摆放着西境今年各领送来的税收和请示事宜,他半闭着双目,庞大的神念透体而出,分成数千股钻进了眼前的留神石中,无数的数据和资料毫不费力的扫入识海。 忽而,他睁开了半闭着的双眸,淡淡的开口:“什么事?” 半空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团淡淡的烟雾,焕无的声音自其中传来:“回主子,北境大圣皇领不久前出现了三十六枚祖源的形迹,待属下赶去的时候,那些祖源遁入了虚空。只找到这个……奇怪的异shòu?” 黑雾在半空中转出一个漩涡,昏迷的小猴子浮现在半空中。 磐天漫不经心的用神念一扫,不由轻咦了一声,悬浮在半空的小猴子瞬间被移到了磐天跟前,应神族圣人端详了半天,露出一个笑:“有趣……真有趣,竟然丝毫源自灵族祖源的人造物种。” 他鼻子微动,喃喃道,“契约的味道……” 磐天直起身子,尾巴甩了一下,双眼中放出一道浅色光芒应在了小猴子的眉心。一幕幕小猴子经历的画面毫无保留的全部在他识海中展现了出来。 初生的懵懂,和地宫签下契约的疼痛,在地宫中的一幕幕,直到关押祖源的密室中庄云州请他解开祖源封印—— 磐天眉头一皱,正要往下看,就见那画面一转,便成了费务使唤这小东西gān活的场景。 眼中的光芒收回,磐天若有所思,方才他看见的那张脸,不就是那个跟在有苏煜身边,且曾经让祖源认主过的灵族吗? 他跟祖源之间的联系是不是有些太紧了?虽说三十六祖源无一被收服,但…… 一个小人物而已。磐天冷漠的想。 “找个合适的机会,杀了他。”半空中,庄云州俊逸的脸庞浮现出来。 焕无将人记住,恭声道:“是。” 第二百三十二章 “那主子,这个小玩意呢?”焕无拎着小猴子在半空中摇晃了两下。 “杀了。”磐天不在意的晃了一下尾巴,冷漠的道。 “明白。” 黑雾开始弥漫,渐渐笼罩了小猴子金色的皮毛,就在它的四肢开始不自觉抽搐之时,磐天忽而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开口留猴:“等等。” 焕无停下了下手的速度,磐天用尾巴点了点小猴子,将它拉到自己身边:“这里没你事了,你继续追踪易族的下落。” 焕无毫无异议,黑雾如cháo水般褪去,他也从唤天阁失去了踪迹。 一团白光包裹了小猴子的头部,当白光散去后,磐天的尾尖甩出一点红芒冲入了小猴子的眉心。很快,小猴子那双金色的大眼睛缓缓的睁开了,只是那双眼睛中再也没了平时的灵动,充满了茫然的无知和惶恐。 而这份茫然和惶恐在看到磐天的瞬间便转化成了十足臣服和孺慕,它唧唧的叫了两声,小心中带着讨好。 磐天没有跟它定契,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弱小的东西还配不上同自己签订契约。 看着小猴子磐天淡淡的道:“你以后的任务就是陪苍穹,去吧。”说话的同时,磐天身后的侧门上开出了一个旋转着的白色漩涡,不等小猴子有任何反应,就将他扔了进去。 ••• 待庄云州一行人离开地宫后不久,地下宫殿整个坍塌,地宫上作为掩饰的大山因为地基的陷落,直接下陷了数十米,彻底将不知存留了多少年的地宫掩埋了起来。 那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周遭人的注意,庄云州在附近寻找了小猴子许久,直到过来探寻的人越来越多后才不得不放弃离开。 有苏煜在庄园内焦急的等待着,自打知道庄云州失踪后,他心中便总是担忧牵挂,留下的小队未能保证庄云州的安全也让他有些愧疚。而如今庄云州终于平安回来,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庄大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受伤了?”有苏煜眉头一皱,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如今你回来了,我倒要去问问翁国复,究竟是谁给了他胆子,居然敢动我的兄长!” 庄云州忙拦住了他:“大公子不必担忧,我只是有些疲惫,并未受伤。”若是早先他什么也不知的情况下,有苏煜若要去兴师问罪,他绝不拦着,他便是温和的性子,也绝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 可如今,翁家知道祖源和成圣之间的关系,西圣的情报组织又时刻盯着灵族和祖源,之前他为了掩饰自身,特意让‘祖源’声势浩大的飞走,定然已经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翁家这些年在做什么,以圣者之能,绝不可能查不出来,若无意外,翁家只怕危矣。他作为一个‘被抹去了记忆之人’,并不知道是谁劫走了自己,也不知道对方劫走自己做什么,一切都是不知情的。只有这样,他才是安全的。 可若有苏煜找上门去,那么,不管他们查到多少,西圣都是不可能完全没有疑心的。圣人眼中皆蝼蚁,只怕在西圣心中,哪怕只有一丁点的疑心,他也不介意抹了去,毕竟,这对圣人来说,杀了自己,不过是像拂去尘埃一样轻而易举的事。 有苏煜仍旧余怒未消,庄云州却目光坚持的摇了摇头:“大公子,我有我的理由。” 有苏煜观他神色,总觉得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顿了一下,他将疑惑藏在心底,最终点了点头。 庄云州见状温和的笑了下:“咱们的行程因我之事已经耽搁了许久,实在不宜再在此地久留。容我梳洗一下,咱们就去大圣皇领主府借翁家的祖源一观。” 这般急……有苏煜心底的疑惑更深了,他看了一眼方启灵,见他都未曾出言反对,便按捺下来,不再多问。 ••• 大圣皇领领主府 翁国复恭敬的站在领主府的门口迎接有苏煜的到来,他的脸色很差,似乎大病一场似的,整个人竟比之前苍老了十岁似的。 站在他一旁的老大翁延祚、老二翁福安和老十翁良。至于翁十六,就在不久前回来复命之时,便被bào怒的翁国复革除了所有的任命,撵出大圣皇领了。地宫jiāo给他负责没多久就出现了这种事情,纵然有费务那个蠢货的原因,但他身为主官也绝对难辞其咎。 翁家近三万年的筹谋一朝毁于一旦,甚至还面临着被大公子问责的境地,翁国复是半点儿也不想见到这个儿子了。当年把他送出去就是为了拿到风家的那枚祖源,三十几年未见,本来也没有多少父子情,这次没有杀了他已经是念在总归是自己亲生的份上了。 有苏煜的马车缓缓行驶至门前,翁国复提起jīng神走上前去,亲自将有苏煜扶了下来,而接下里从车里出来的人让他脸色微变。 下来的正是庄云州。 终于见到让自己这段时间陷入危险的始作俑者,庄云州脸色淡淡的行了一礼,便跟着有苏煜往大门里走去。此次方启灵没有跟来,听完庄云州这段实际的遭遇后,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翁国复看到见到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心中稍安。 将有苏煜迎入待客厅,翁国复赔笑开口:“庄长老平安归来,实乃幸事。此次我竟未能帮上忙,着实有些无颜面对大公子。” 有苏煜淡淡的道:“倒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领主大张旗鼓的寻人,那贼人也不会做贼心虚的试图毁灭证据,若非他们动静太大,我的人也不能这么快找到庄大哥。” 翁国复的脸皮不受控住的抽搐了两下,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悄悄的握紧,脸上却不得不换上关怀的神情转向庄云州:“这般张狂之人我定不能饶了他!不知庄长老可否将那贼人的势力线索告知,我即便出兵剿了他!” 庄云州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瞒领主,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作——我遗失了这段时间的记忆。” 翁国复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愤慨:“没关系!纵然长老不记得,我也一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给长老一个jiāo代!” 庄云州勾唇一笑:“多谢领主。” 有苏煜轻轻用手扣了扣桌子,翁国复连忙转过去:“大公子?” “本公子此次来,主要是想见一见贵府上的祖源,若它是我要寻得,还请领主允我借用些许时日——自然,就在贵府,并不取走。” 有苏煜话已至此,翁国复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哪怕丢了那三十六枚祖源,翁家还有对外公开的传家祖源。 庄云州收回放在‘土’字祖源上的手,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冲着有苏煜摇了摇头:“不是。” 有苏煜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冲着翁国复点点头:“打搅了。”而后不顾翁国复的挽留转身离去。 见大公子的马车并未停留一路往城外去了,翁家上下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自觉劫难已过,却不知更大的乌云已经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 离大圣皇领之事已经半月有余,有苏煜他们在会亮领找到了‘星’字。 会亮领是花朵妖jīng族的大本营,领主乃是一个已经活了三千年的花朵妖jīng,当年的‘星’字就落在了一颗镂雨星石上。星祖源一到夜晚便会洒出万点柔和的星子,美丽异常,被她拿来装点自己的房间。 花朵妖jīng热情好客,热爱歌唱,最爱一切大自然的声音,且每个人根据天赋不同,都能模仿二到五种自然界的声音,微信爱顶峰会亮领,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音乐会,人们经常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世界。 有苏煜在这里度过了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离开的时候仍有些依依不舍,以至于去往下一个地方的时候还有些闷闷不乐。 风照见状,便笑道:“公子可知大圣皇领出了一件大事。” 有苏煜果然有了些兴趣:“大圣皇领怎么了?” “不知得罪了谁,翁家阖家被灭,大圣皇领的领主一职已空,等着下次五境夺城战后,新的领主才能上任。目前大圣皇领由圣人身边的红玉姑娘代管。” “翁家被灭了?”有苏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朝庄云州和方启灵看去,却见两人脸上只见凝重,却无半点儿意外,心下就是一顿。 此前被他沉积在心底的疑问再一次浮上心头,大哥他们当初那么着急离开大圣皇领是不是料到了什么,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 是夜,庄云州和方启灵已经入睡,有苏煜却将苏武叫了进来。 “大公子,您找我?” “我一直有个疑问。”有苏煜背对着他,淡淡的开口,“当时你留下了牧祥的小队暗中保卫,小队中足有三个领主级,余下几人也都在大领主境高阶,全都是能以一敌二甚至敌三的好手。为何庄云州还这般轻易的被擒?” 苏武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有苏煜便转身笑着看他:“别跟我说他们被人拖住了。就算大圣皇领派人去拖住他们,难道还能提前将他们的实力都摸清楚了不成?我都不知我吸风饮露阁的暗卫居然无能到这种地步了。” 苏武哑口无言,有心糊弄,却见眼前漂亮的雌雄莫辨的少年虽笑着,但眼中却是毋庸置疑的威严和警告。 只一会儿,苏武便没能抵抗,嘴唇微动,近乎无声的飞快说了一句话。 有苏煜的瞳孔骤然一缩—— ‘圣人有命,令牧祥放任庄云州被大圣皇领带走。’ “为什么?”有苏煜紧追着问。 苏武苦笑:“大公子这就为难我了,圣人心思,谁能揣测?不过……我虽不明白圣心,可推测圣人大抵是要庄云州和方启灵做什么事的。公子不必忧心,我瞧他二人应是心中有数的。” “——若真应付不来,应也不会硬撑着不说。” 有苏煜沉默,须臾后挥了挥手:“你走吧。” 不管父亲和大哥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他能做的就是先配合,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这么想着,但一个超级大领的领主就这班轻而易举的被灭门,北圣对此事的反应却太过温和,这样不对劲的太大也给他的心中蒙上了一层yīn影。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间同苏武的谈话成了一个秘密,有苏煜只当作浑然不知的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一行人从北境东北部开始,至今已经走了北境的一半,不过因北境西南方位少有灵族聚集,所以北圣给的地图上的祖源却已经收集了大约三分之二有余。 距离大圣皇领之事已经过了两个月,一路上的平静终于让庄云州和方启灵松了一口气。 应是瞒过去了。方启灵心想。两个月的提心吊胆,终是在他心底留下了一些yīn影,因而修行起来越发的拼命。 ••• “禀首领,北境大公子身边的暗卫防线太牢。要想不惊动对方解决目标,根本不可能。” 就在方启灵和庄云州觉得大圣皇领之事已经结束之时,却不知一行人已经悄悄的盯上了他们。 浑身笼罩在灰黑色浓雾中的焕无坐在一颗高大的树木上,眯着眼睛望向前方的小镇,有苏煜一行人就露宿在那里。 主子此前出手灭杀了北境的大圣皇领一门,此事已经招致了北圣的不满,如今又要对有苏煜身旁的人下手,此事说起来犹如在刀尖上跳舞,纵然目标不是有苏煜,想来北圣却不会这般体谅。 焕无想起临行前主子的叮嘱,便觉得事情十分棘手。要不惊动有苏煜的情况下,杀了庄云州,此时谈何容易。果然,哪怕将烟族内最擅长隐匿跟踪的青烟派出来跟了半月,也未曾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样下去,只怕不行。 焕无不留痕迹的换了蹲姿,灰雾遮掩下,苍白的手指点在树皮上,一行行神识纹浮现在上面,却是附近的地图。 有苏煜一行人跟着祖源的踪迹走的,而离此地最近的一枚祖源就在东南方向的桃花府。而要想从此地进入桃花府需要先穿过碣石之森…… 焕无苍白的手指顺着粗糙的树皮划过,最终在南湾镇的东面画了一个圈。 ——落日。 那是进入碣石之森前最后一个天族聚集村,加起来只有十几户的小村落。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会在那里做一次短暂的停留,补充水源和食物。 焕无站了起来:“我们去落日村。”既然暗地里找不到机会,那就明着来。 最后望了一眼南湾镇,八个烟族化作一团青烟,朝落日村疾行而去。 ••• 两日后,一辆庞大的马车缓缓驶入了落日村。神骏的拉车异shòu瞬间吸引了村中孩子的注意,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你拉着我我拉着你躲躲藏藏的在墙根、柴垛后好奇的望着这一行人。 村口有几个头上插着桃花枝的妇人正坐着一边谈天一边坐着活计,看见车架眼神便是一亮,其中一个手脚快,东西一扔便朝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还用带着些口音的北境通用语招呼:“从远方来的客人,可是需要留宿?我家有上好的大房,最清甜的水和最好吃的gān粮!” 苏武跳下车,顺着那妇人的手看去,看见一座大约三进的青瓦房,虽有些旧了,但就落日村来说,果真算得上是上好的大房了。 苏武点了头:“好,带我们去吧。” 那妇人听到应答,顿时露出了欢天喜地的笑容,转身就往前带路,一只桃花枝自她的后颈长出,枝桠插入发丝,从前面看就像是带着桃花的装饰一般。 “桃花族。”推开车厢门透气的庄云州看见这一幕,顿时了然。 这桃花族是万族中基本没有战斗力的一族,但却天生是做饭的好手,经过他们手处理过的吃食味道都会更加鲜美几分,而桃花族最有名的还要属他们的桃花酿以及桃花饼。 传说每一个桃花族的孩子出生那一年身上的桃花枝都会在年满之期盛开,父母会将孩子身上的花瓣全部摘下酿成桃花酿,待孩子成亲的当日拿出来做夫妇二人合卺酒。 那滋味听说妙不可言。 此次他们特意在落日村补给,也是有苏煜听闻这里的桃花酿有名,想要品尝一番。 “客人可将车架停在院中,我这里共有客房六间,不知客人需要几间?”那妇人引着一行人入了大远,满面笑容的问。 “六间全要。” 苏武扔出一小袋源晶,那妇人伸手接住,随意颠了颠,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好咧!”接着跑语连珠似的接着道,“客人放心,房内的一应物品都是刚刚浆洗过的。” “我家亦提供饭食,还有上好的桃花酿。便是不饮酒的,也有极好的清泉水。这水呀,经过我们的处理,别说多甜了。不是我chuī牛,客人在别的地方可喝不到这般的好水了!” 有苏煜听着这妇人卖力的推销,也不由起了些兴趣,正好此时天色将晚,便道:“那就将你家好吃好喝的都送来吧,只要东西好,不拘价钱。” “客人大气!”那妇人更是乐的合不拢嘴,“我这便去准备。”她急急转身,然而走出几步之后又忽而停下脚步折返,认真的叮嘱,“差点儿忘记了——客人们万万莫要碰触此地的小虫子,他们大多都有剧毒,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丧命的。” 说着她随手指了指门边一只慢悠悠爬过的灰褐色类蚂蚁似的虫子:“行路更要留意,若是踩到‘坏脚虫’,莫说是鞋子,连脚都保不住。” 一番话说的一行人啧啧称奇。 庄云州这才明白为什么落日村守着碣石之森却人口如此凋零了,有这么凶残的虫蚁为邻,村落能发展起来才怪! 一行人各自回屋梳洗休息不提。半个时辰后,那妇人便手脚麻利的整治了一桌饭食,这家的男主人跟在其后,一手拎着一个密封的坛子,黝黑的皮肤看上去老实木讷。 对于传说中桃花族的好手艺,一行人都很期待,尤其是活泼的沉默更是双眼明亮,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那妇人将最后一盘菜摆上桌,又在每人面前放上一个青白的瓷碗:“在我们这里,吃饭前用上一碗泉水最合宜不过,客人尝尝?” 风照哈哈一笑:“那便尝尝!” “唉!”那妇人手脚麻利的打开坛子,挨个朝众人面前的碗里加水,一边加一边道:“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要入碣石之森的。客人若也是,可需要装些泉水?我们这水,喝了比一般的水更解渴!” “还有,碣石之森里毒物遍地,若是轻微的咬伤,用我们这泉水清洗,连药都不用上呢!” 听着妇人这般夸张卖力的宣传,苏武莞尔一笑,端起瓷碗笑:“若真有这般好,我们可要多装些。”语罢,饮上一口,眼神便微微一亮:“清冽甘甜,果然好水!” 妇人得了好评,得意一笑,接着给庄云州倒上:“我家的水,那是没得挑!” 潺潺的泉水自坛口流出,发出轻微又好听的声音,而无人注意到,就在庄云州上方的房梁上,一只同房梁一般颜色的四翅扁长虫无声无息的震颤了两下翅膀,一滴透明的水滴自它的下腹滴落,正落在庄云州的碗中,随着泉水晃dàng,没有任何人察觉。 “谢店家。”庄云州有礼道,而后端起碗便要饮。 那站在一边木讷的男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很快又隐没。 而就在庄云州碗即将送到口边之时,一旁的坐着未曾言语的沉稳心头却猛然一跳,他飞快的闭了闭眼,无人看到的眼中飞快掠过一抹莹huáng。 心头骤然一紧,沉稳肌肉绷紧,腿‘轻轻’回收,正好磕到了自己坐的椅子腿,只听的‘咔嚓’一声,椅子腿应声断裂,他整个人一歪,就朝庄云州撞去。 猝不及防下正巧将庄云州撞个正着,手中的碗直接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水更是泼了一地。 稳住身型顺带扶住沉稳,庄云州关切道:“没事吧?” 沉稳摇了摇头,歉意道:“我没事儿。就是把庄大哥的水撞洒了。” 庄云州洒然一笑:“这有什么?店家,劳烦再来一个碗,顺便换个座椅。” 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的妇人见客人没有怪罪椅子的事情,急忙点头:“唉!马上,马上啊!对不住,对不住!” 那妇人往后看了看,见男人站着不动,后颈处的桃花枝悄悄的伸长,‘啪’打在男人的胸膛。 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眼中猛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然而抬头后,又变成了在妇人凶悍的眼神中缩脖子的老实样,呐呐的应声转身朝后堂走去:“唉,唉,我这就去。” 妇人转身,又是满面笑容:“客人稍等啊。” “不碍的。”庄云州摆了摆手。 沉稳将自己面前的那碗放在了庄云州面前:“庄大哥先喝我的吧,我还不渴——这碗还未曾碰过。” 庄云州正要推说不用,转眼间沉稳脸上带着的歉意,便转念接了过来:“那就却之不恭了。” 沉稳一笑,不留痕迹的同弟弟沉默jiāo换了一个眼神。沉默一愣,而后眼神微沉,脸上却仍旧带着活泼的笑容,开始活跃气氛—— “这水果然是不错。我便更好奇这桃花酿了,老板娘,还是快快上酒才是正事!” 有苏煜因为体弱,一贯是不被允许喝酒的。不过经过这段时间里庄云州的条理,体质好了不少,提到喝酒,也不由心痒难耐,也跟着催:“对,快快上酒。” “好,这就上!”那妇人抱起酒坛,给每个人都满了一碗。 然而轮到庄云州的时候,却被旁边伸长的一只手拦住了:“少些就好。” 庄云州侧头,就见方启灵嘴角挂着揶揄的笑:“我可不想半夜再陪你去找什么‘小妖jīng’。” 庄云州刷的转回头,耳畔却悄悄的红了,凑过去小声道:“你记得倒是清楚。”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记忆犹新。”方启灵低低的笑起来,顿了一下,又道,“很可爱。” 庄云州刷的抬头,正要叫他闭嘴,便被沉默从背后撞了个正着,直接扑到了方启灵的怀里,转身就见沉稳难得失态的大吼—— “沉默你这个小混蛋,你给我把酒放下来!” 再一转头,就见双颊酡红的沉默抱着酒坛大大的喝了一口,而后踉踉跄跄的跑了两步,躲着哥哥夺酒的手,嘴里嘟囔着,“不,就不放!就……就算哥哥……变、变成四个……也不、不放!” 庄云州和方启灵对视一眼,同时莞尔——这居然还有一个更不能喝的! 沉稳一边追弟弟,一边稍稍松开了手心,一只被厚厚源力包裹的huáng色小虫落在了地上,挣扎片刻后,飞快的爬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焕无的疑心 庄云州和方启灵都没预料到沉默喝醉居然是这么恐怖的画风,上蹿下跳的非要逮虫子玩,一会儿窜上房梁,一会儿钻桌下的,哪怕说虫子有毒他也不管,反而更来劲儿了,居然虎到徒手去抓一只色彩斑斓的八节虫,幸而被紧跟着弟弟的沉稳一把抓了会来,把那虫子一掌击出了屋子,然后gān脆利落的把他打昏了过去。 揽住弟弟的腰,面对所有人投过来的目标,沉稳顿了一下,qiáng调:“我平日里一般是不让他喝酒的。” 众人一齐点头,这是应该的! 众人草草的结束了晚饭,虽然没能慢慢品尝,但桃花族的手艺果然不是làng得虚名。临睡前,苏武特意向那妇人定了足够的泉水和gān粮,数量着实不少,喜的那妇人连连点头,道明日下午便能做好。 总归他们并不十分赶时间,加上晚上这餐也未曾尽兴,有苏煜便点头应了多留一天。 沉稳心中焦急,却又不能露出半点儿端倪。源术虽然为他预警,但却无法告诉他暗杀者究竟来自哪里。若不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半点儿证据的他根本无法说明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有危机的—— 连苏武和风照以及大公子的暗卫都未曾看出的事情,他一个本领低微的幻眼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bào露身份是绝不可能的,沉稳看了一眼方启灵,不动神色的给他了一个眼神。 方启灵眼睛眯了一瞬,走过去拍了拍瘫成一团的沉默道:“来吧,我给你搭把手,醉的跟什么似的!” 沉稳感激一笑:“多谢!” 两人一边架着沉默的一条胳膊把人架回了屋子,门大刺刺的开着,背对着方启灵的沉稳无声的用口形飞快比道:“此地危险。” 方启灵瞳孔一缩,就见沉稳扬声:“我去弄个毛巾来,劳烦方大哥稍微照顾一下小默。” 方启灵顿时心领神会,跟着回答:“行,你去吧。” 沉稳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盆子,并一条毛巾。 将盆放在chuáng边的瞬间,水面上浮现出一层波动极其微弱的神识纹,方启灵一眼瞄过,随后就被沉稳手中的毛巾打散。 方启灵目光深深,冲他点了点头:“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好。” 方启灵步履如常的回了他同庄云州两人的房间,将房门带上,便将庄云州拦腰抱了起来,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将他放在chuáng上压了上去,低沉的嗓音从胸腔中震dàng出来,激dàng着人的耳旁,在这种旖旎的情形中显得格外性感。 “云州,良宵苦短,咱们也一起歇了吧?”这句正常的话语被他转了一个暧昧又撩拨的音,听得庄云州心脏不由加快了些速度。 两人屋顶上,一片在夜色中几乎无形的薄雾不自在的蠕动了两下,差点儿在两人越来越露骨的亲密声响中飘走。 幸而,听到这种声响的不止他一人,须臾之后,方启灵和庄云州的墙被人轻轻的敲了两下,那薄雾只听的庄云州极不自在的短促叫了一声,接着屋里便什么响声都没有了。 薄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正准备趁这种男人都懂得时机下手之时,无语的发现,为了防止自己的‘好事’再被打扰,那屋子里的狗男男居然把整间房都用源力封了起来! “……”薄雾在屋顶定格了瞬间,到底不敢在两个高手眼皮底下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得沿着屋顶悄无声息的滑了下去,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在源力中jiāo在了无数隐秘神念触手的方启灵敏锐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渐渐远去,暧昧的神色一收,眼神凝重起来。 庄云州早就从他反常的举动中察觉到不对劲,启唇低声问:“怎么了?” “西边那位出手了。”方启灵并不敢大意,同样近乎无声的道,“方才沉稳、沉默感应到了危机,是冲着我们来的。” 庄云州瞬间绷紧了嘴角。 方启灵见状,又道:“放心,西圣同北圣间必然有约定,他绝不会明目张胆的动小八身边的人,所以,大概率对我们是不留任何证据的暗杀。这是我们的机会。” 庄云州看着修侣英俊的脸庞,沉默:“我连累了你。” 方启灵蹙眉:“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心悦你,即成修侣,便是休戚相关,生死与共。” 庄云州摸了摸他的脸,终于道:“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了。” 方启灵挑眉。 庄云州继续道:“我有预感,当年易族做的那个预言极其重要,这其中定然牵扯到两圣如今这般行事的关键。我想找到那个预言。” 方启灵迟疑:“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预言连易族自己都没有流传下来,我们又如何去查?” “它。”庄云州手掌一翻,一个传承玉简的影像浮现出来。 方启灵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那个在万树族合二为一的玉简吗?” “是的。”庄云州点头,“它是一副地图,一副记录着一枚祖源确切地点的地图。” 顿了一下,庄云州接着道:“这枚祖源我们叫它为‘宙’,它可以说是掌控时间的祖源。如果我们能找到它,说不定能借着他的力量,看到当年易族做预言的场景。” 方启灵眼神一亮:“它在哪?” “中境,凤鸣地区的鹰dàng涧。” ••• 这一晚上两人都未曾睡好,尤其是方启灵,护罩维持到半夜,到了再久可能会令人起疑的地步才不得不撤掉。 在房间里等了半夜的烟族人在感应到护罩不见的瞬间jīng神便是一震,无法察觉的微波飘dàng出去,须臾便有数十条毒虫从各地悉悉索索的钻了出来,汇集在这片校园中。 这些虫子从房间的间隙中钻了进去,为了让事情看上去像是意外,他们甚至连有苏煜的房间都散了些毒性不qiáng的进去,毫无例外这些毒虫还没摸到有苏煜chuáng前三尺就被人弄死了。 焕无亲自蹲在庄云州和方启灵的房顶上等着须臾之后传来的好消息,然而不久之后却看到了让他眼球差点儿蹦出来的一幕—— 可爱的虫子们慢悠悠的爬进去,却以一种cháo水汹涌般的姿态飞奔了出来,看上去简直像逃命一样。 他悄无声息的扔进去一缕雾气,差点儿没气的岔气——这两人做完那档子事儿之后,居然还打开了一个珍贵的防护阵,把两人牢牢罩了起来! 败家子!焕无暗骂一声,可转念一想,心中又不由升起了些不安——这些人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安心的焕无思量再三,放弃了今晚下毒的计划,暂时偃旗息鼓。 第二日,一夜都未曾睡好的庄云州在第一缕日光照进房间来的时候便清醒了过来,正待下chuáng梳洗,就被方启灵拉着手腕拽了回来。 顶着修侣疑惑的眼神,方启灵勾唇一下,双手按住他的双臂将人牢牢的压在枕头上,而后缓缓俯下了头。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以后,庄云州才得以从房间出来,木着一张脸坐在厅堂上享受着方启灵全方位的照顾。 苏武看了看庄云州特意穿了高领衣服也仍旧遮不住的青紫痕迹,悄悄给方启灵竖了一个大拇指。 方启灵回了一个得意的挑眉。 看的暗地里注意众人神色的庄云州咬牙,他现在严重怀疑昨夜方启灵那个隔音隔绝神念的防护罩之所以那么久才撤,是有其他的因素在里面! 比如这群男人羡慕的眼光…… 顶着众人着实暧昧的眼光,庄云州gān巴巴的解释:“屋里……虫子多。” “哦。”众人状似理解的点头,调侃的拖长了音调,有苏煜更是问,“此地虫颇具毒性,昨夜兄长没有打开防护阵吗?” “……开了。”庄云州小声说,“就是前半夜未曾料想此地蚊虫这般多。” 一旁存在感极地的沉默男人却在一行人这样的言行中安心了许多,暗道:烟族的行踪应是未bào露。 认定一切都是巧合,他们倒霉的焕无开启了无限碰瓷行为,靠着其中一个烟族的本领,肆意的驱使毒虫躲在各种让人意想不到但又容易接近的额地方。 然而,兴许是霉运聚顶,烟族jīng心设置的陷阱皆被人无意间破坏了去!要么是就在两人快要碰触到毒物之时被叫离,要么就是毒物被人抢先惊走。 “哎呀,这位大叔对不起对不起,撞着你了吧!没撞坏吧!” 看着宿醉刚醒一脸紧张的瞧着烟族伪装成的村民的沉默,焕无已经从最开始的气急败坏到了现在的毫无波动! 宿醉你就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呆着,总没事儿往外跑gān什么?走路都不长眼睛吗? 而那个伪装的烟族心中更是喷火,明明都快走进目标了,这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捂着嘴横冲直撞,对法的速度太快,而作为一个几乎毫无修为的村民他还不能躲闪,只能认命的被撞。 袖口褶皱中藏着的剧毒之虫也被他一掌压死了,毒性已经开始顺着皮肤往里渗,那烟族只得装作惶恐的样子跑走,待到安全地带的时候,他附身控制的这具身体已经抵抗不住的没了声息。 光天化日之下,不能显得有任何异样的烟族只能呆在这个残破的躯体中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焕无却从这数次的巧合中渐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并将目光投向了直接或间接坏了他们好多次事的幻眼族两兄弟。 第二百三十五章 棘手 巧合吗?若是这样,也有些太巧了。 不是巧合吗?可这一行人却又半点儿没有异样,若是这两人真的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此时他们应该是百般防备才是,但所有人都如常,半点儿异样也没有。 焕无蹲在yīn暗的,阳光照不到的房屋角落里默默的盯着那边围着有苏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沉默,心中的念头转个不断。 像个二傻子。 看了一会儿,焕无在心中给沉默定了个位。倒是哥哥沉稳无愧于他自己的名字,人倒是稳重,就是涉及到弟弟,偶尔也会有些掉智商。 这两兄弟看起来好像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包裹着焕无的雾气随着周围光线的明灭而跟着自然的变幻,他隐秘的换了一个姿势,一手掌心托着自己的脸,苍白修长的手指在侧颊上敲打了几下,总是对这两兄弟有些放心不下。 唔……还是有些奇怪。 敲打在侧颊的手指停下,焕无化身的雾气悄无声息的顺着房子的yīn暗处游走,离开了此地,还是查查吧。 那边沉稳一把拽住了因为倒退着说话不小心撞到障碍物差点儿摔倒的弟弟,两人的手紧紧的握住,背对着有苏煜的沉稳挡住了弟弟的身体,口中责怪道:“好好走路。” 在所有人都没看到的地方,两兄弟借着彼此的遮挡,同时闭上了眼睛,莹huáng色的源力在两人紧闭的眼底流过,藏在两人身体的祖源暗暗发动,一个片段飞快闪过—— 一团灰色的雾气悄无声息的追上了一个村民的影子,很快融入了进去,那正在行走的人浑身飞快的一僵,又极快的恢复正常,看上去就像是愣神了一下而已。 两人心底一震,睁开眼,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身为易族,他们岂会认不出烟族?易族的小孩若是不听话,家里的大人们都会用一句话来吓唬——‘你要是再不听话,就让烟族来把你抓走!’ 如今,真正接触到这个服务于西圣的神秘种族,两兄弟心中都是咯噔一声,沉默更是脸色都有些变了。 用力握了一下弟弟的手,差点儿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的沉默静了静心,用不耐烦的语气接到:“知道了,知道了。我没事儿的。” 等两人站稳,已经又是如常了。 ••• “烟族?!”苏武眉心紧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有苏煜,又将眼神收回,凝重的问方启灵,“你能确定吗?” 方启灵:“我只是看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钻进了一个村民的影子,至于那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居然还有烟族这么一个种族吗?” 苏武点点头,并未怀疑他的说法。 烟族自打跟了西圣以来,作为西圣的附庸,已经越来越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就这样经过一代又一代的隐藏,成为了整个天泽界最神秘的种族之一。 当然,既然对方不清楚,涉及圣人,苏武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做思考状。 烟族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绝对是西圣的意思,作为有苏煜的护卫,大公子身边被西圣的机密部队围绕,苏武不得不想得多一些。 他们是路过,还是……冲着大公子而来? 苏武给风照使了个眼色,风照点点头,默默提高了全部的戒备,苏武转身微微一笑:“还请大公子稍带,等我取来东西,咱们就启程。” 有苏煜知道烟族的出现非同小可,对苏武的处理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道:“小心行事。” 苏武慡朗一笑,推门走了出去,状似随意的在村中漫步,当一个大领主境的qiáng者有心寻找什么的时候,很少有东西能够长久的隐藏。 苏武周身的源力仿若水波一般朝四周缓慢而柔和的扩散而去,这个不大的村落中的所有一切都被他浸润在自己的感知中,陈旧的村落门,门口玩耍的桃花族孩童,看上去像是木头的成年村人以及……体内浮着一团漆黑的某些人。 嘴角收紧了些,苏武站在原地,抬起右脚在地上轻踏,无形的仿若弓箭破空一般的波纹从空气中飞出。 操控着村人身体的焕无脸色猛然一变,瞬间化为一团黑雾融入了那村人的影子中。 只听‘啵’的一声,一簇血花自那村人的小腿爆了开来,而在他腿后的那堵墙上则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内壁光滑的圆孔,光线从外面照了进来。 隐隐的闷哼声从各处传来,不多不少,正是他带来的人的数量。 行踪bào漏了!焕无苍不耐烦的撇了下嘴,二话没说,发了只有烟族人自己知道的信号出去,便率先离了此地。临走前,他张嘴,一缕青烟冒了出来,在半空中组成一句神识纹。 就在这缕烟快消散的时候,它们仿佛被什么力量禁锢了一般,凝固在半空中,很快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摄取,极速朝前飞去。 “无意冒犯?”苏武手中握着烟族留下的信息挑了挑眉,而后拳头微微施力,那句话再次便被捏碎,重新化为青烟消散了。 察觉到烟族的气息自自己的感知中飞快的消失,苏武并未放松警惕,又将自己的感知朝外扩张了几百里,bī的焕无只得不停的往前跑,一直到苏武满意了才停下来。 待那股恐怖的气息渐渐消散,几个分散离开的烟族才重新聚集在一起。 习惯躲藏在黑暗深处的烟族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停下,几团黑雾围城一圈蹲在地上,研究接下来的对策。 “首领,怎么办?”几个人相对无言,这几日的经历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似乎被什么人诅咒了一般,布置了那么多陷阱,对方连个皮都没破,反而累得自家兄弟受伤。 任务没完成,主子那边可如何是好啊! 焕无一手托腮,似在思索什么问题,听到手下的问话,把头左右摇了摇两下,回了四个字:“还不知道。” 几团黑雾泄气的蠕动了两下,见首领似乎在思索,也安静了下来。 须臾之后,焕无站了起来,道:“主子jiāo代过绝对不能让北圣的人发现,在这个前提下杀掉那个灵族人,但既然被发现,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我决定了——” “先不回去复命。”什么功劳都没有就回去,那简直就是主动找死呢……所以,不回,坚决不能现在回。 “那……主子问起来怎么办?”其中一个没有焕无这般大胆,小心的问。 焕无轻轻笑了两声:“这你就不用管了,自由我来应对。”相对于一个小小的庄云州,易族的动向才是主子最关系的。 若西圣问了,就告诉他,在完成任务的途中发现了易族的蛛丝马迹,至于庄云州,就先将他的脑袋寄放在他的脖子上,日后随时来取。 他就不相信,庄云州能无时无刻的跟着有苏煜不成? 况且,有苏煜身旁的两兄弟也让他产生了一些有趣的联想—— 当年北圣数次不可思议般的躲过了重大陷阱,人人称道气运超然,那是因为身旁有易族。如今,北圣之子有苏煜身边亦有幻眼族那两兄弟那般运气逆天的人…… 易族和幻眼族……有点儿意思。 就在焕无不经意间将两者联系上的同时,安静的悬浮在两兄弟体内的一丝银线忽而亮了起来。 “……嗯?” 吸风饮露阁中,北圣轻咦一声,狭长的眼睛微眯,而后他抬手在半空中慵懒的划过,一道银线从无到有的出现,被他用好看的手指一弹,倏然远去,再无人察觉的时候再次莫入了两兄弟的体内,那发着光的银线顿时安静了下来。 ••• 这边,拿到了想要的补给后,有苏煜一行人再次上路。庄云州并未着急直接往中境的鹰dàng涧去寻‘宙’字,因为根据那块传承玉简里的信息,鹰dàng涧是一个非常迷人又非常危险的地方。去那里之前,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因为,那里是时之鹰的老巢。 时之鹰,天泽界最顶级的异shòu种族之一。幼鸟一生下来就是五阶高阶异shòu,扇动翅膀就能造成你身上的时间紊乱。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若是修为不够的,很容易迷失在时间线中再也无法回来。 而成鸟更是不得了,根据时之鹰等阶的高低,最少能影响到大府主境的人物! 最要命的是,时之鹰是一种领地意识极qiáng的异shòu,智商相当于天族十五岁左右的孩子,在异shòu中是少有的高智商,非常的难对付。多少年来,去鹰dàng涧寻宝消失的人不计其数。 时之鹰,控制时间的大鹰。 庄云州睁开眼,将手中描述时之鹰的留神石放下,脸上显得若有所思。怪道‘宙’字能在中境隐藏这么久,竟原来是有时之鹰作为掩护。 可惜,成也萧何败萧何。他们若想接近‘宙’字,却也不得不过时之鹰那一关了。 庄云州叹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事情这般棘手。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时鹰拜月 往时镇,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小镇,位于中境大王岭西北部,归属于西溪府,安静的坐落在出入dàng鹰涧的唯一入口处。 每隔数年就会发生一次的月涌之日,时之鹰体内的力量会收到月亮cháo汐的影响,不受控制的朝四周漫溢出去。这一日的午夜时分,所有的时之鹰会聚集在高高的dàng鹰涧最高的拜月山山巅,挥动翅膀偏偏起舞,清澈高远的叫声虔诚圣洁,就好像在祭拜月亮。 天族人谓之‘时鹰拜月’。 时之鹰从过这种神秘的、天族人所未知的方式顺利度过月涌日后,有机会获得比以往更qiáng大的时间之力。 而这一奇观吸引了无数的天族人在月涌日前赶到往时镇,不仅为了这前所未有的景观,更为了那些因为‘时鹰拜月’而产生的传奇。 时之鹰是控制着时间生物。一只时之鹰就能改变数个人的时间线,数十只时之鹰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更是巨大而神秘。这些力量飘散出dàng鹰涧,影响着往时镇,酝酿出了无数的传奇故事。 流传最广的是名为《转轮天》的故事,这是整个天泽界的说书人都能说上一段的名段,就发生在往时镇。 一对恩爱夫妻,妻子一朝白头,容颜老去,丈夫却重回少年。妻子垂泪,丈夫意气风发,从头开始,绕过修炼时的所有弯路,成为一代俊杰,后抛弃老妻,美人在怀。 世情让人无奈感慨,本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然则天意难测。 就在妻子垂垂老矣,即将老死之际,再次遇到月涌日,白发顷刻转为墨黑,重回二八,风华绝代,甚至获得了神秘而qiáng大的时空之力。丈夫重活的时间数倍还回,再见面,头发斑白,皱纹斑驳,牙齿稀疏。 遭遇一朝翻转,然而,妻子却对丈夫的过去半点儿不介怀,接他来照料。世人皆赞扬他的魅力和妻子的品行,丈夫痛哭流涕,懊悔不已的同时,亦得意非常。老的已经失去大半力量的他将美丽的妻子当成了自己荣耀,日间偏执,向外炫耀。 妻子却在他沉浸在美梦中最得意之时,投入了他人的怀抱。那个人比他年轻,比他qiáng大,比他更加英俊,不论他怎么哀求、哭嚎、威胁都无济于事。他的妻子去意已决,甚至于到最后都是温柔的,不曾说过一句责怪的他的话,还留下的足够的钱财让他生活。 可惜,年老的丈夫根本无力守住这不小的财富,被亲侄子夺走家产。人人都道他活该,无人同情,无人关怀,无人理睬,终有一日,被人发现自尽在当年结婚的婚房中,尸首已经腐烂不堪。 转轮天,转轮天,苍天轮转,时光无情。 在这种小镇上,由时间造就的传奇不知有多少,甚至有天族人在这天看到了从历史长河中溅出了片面làng花,目睹了不知多少年前、亦或多少年后真实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小镇充满了故事的小镇吸引着天泽界各地的说书人,成为了说书人心中的圣地。无数的说书人花费数年的时间,就为了在某一年的月涌日来到往时镇,经历这一场‘时鹰拜月’。 而除了这些làng漫的原因外,还有另外一些人。 其中的一些,他们不在乎什么故事传说,来此就是为了堵上一把,赌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幸运儿,能像《转轮天》故事中的两位主角一样,重返少年,乃至获得时空之力。 而最后的那些人则是为了dàng鹰涧中的天材地宝。dàng鹰涧中生长着无数的天材地宝,甚至因为受到时之鹰的时间之力影响,偶然还会出现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份的绝世灵草。 平日有时之鹰的存在,除了极个别高手外,无人敢入内取宝,而月涌日这一日,dàng鹰涧可谓是门户大开,尽管里面仍旧藏着无数的危险,但已然是从地狱模式上升到了困难模式。怎么能不吸引各地的寻宝者? 这一日,两个灵族青年低调的走进了往时镇,找了几家客栈,终于找到了一家还有一间余房的客栈。 “客人来的正巧,本店还有一间适合您这样体型天族人的房,只是是‘领’字号房……价格就有点儿……”客栈的掌柜是一只长着八只短腿的天兔族,此时他站在柜台上,两只长长的耳朵像是灵族的双手一样互相揉搓着,语气带着些试探。 庄云州抬头看着这个呈现八角形的客栈。只见这间客栈的房间时分奇怪,每一层的房间大小都不一样,有些房间占据了几个层高,最大的甚至能从一层直到最高层,而最小的则只有他自己的两个拳头大小,这些小房间堆叠在一起,就像是放大版的蜂巢。 这客栈的房顶还并非平顶,矗立着二十几个大型树枝,上面按着大大小小的鸟巢,每一个里面还刻着封闭法阵,保证了住户的私密性,则是为了飞行类的天族准备的。 显然,这是一间综合型的客栈。这类客栈通常不比专门为某一种族开设的客栈环境安全友好,各天族聚在一起经常会有一些矛盾。 不过,在月涌日前夕还能找房间就已经不粗了,庄云州他们也没什么挑的余地,方启灵将一个袋子放在掌柜旁边:“价钱不是问题,带我们去吧。” 一只耳朵伸过去颠了颠那个袋子,感受着袋子的重量,兔掌柜高兴的翘起胡子,叫来了一个店小二,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就在两人顺利订房,被店小二引着进门的时候,他们隔壁那个比他们房间的房门足足高了三倍的门开了。 轻盈的爪垫踏在地上,灰黑色的皮毛亮的几乎要发光,一头硕大的长耳天狗族走了出来,庞大的身躯足足有三个两人高,看上去威武雄壮。 就在两人即将进门的时候,那天狗族人黑色的鼻子抽动了两下,深蓝色的眼睛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嫌弃,用轻蔑的语气道:“灵族人……呵。” 两人往房间迈步的脚停住了,方启灵转头看过去。天狗族垂着眼皮,眼神中满是傲慢和厌恶,对上方启灵的眼神,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嘴角一撇,不满的道:“什么低贱的人都往里放,这家客栈以后是不能来了。” 方启灵的目光一冷,往前迈了一步,扬眉道:“请问,你……是在说我吗?” “很有自知之明嘛……”天狗咧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娜迦族的奴隶贱种,识相的就赶紧滚,我可不想沾上你们身上的低贱味儿。” 这话让方启灵眼中冷意更甚,他轻声道:“不愿意住我们旁边,简单啊……我来教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鬼魅的出现在哪天狗族身旁,一脚踹在他的侧下腹。直到腹部的剧痛传来,那天狗族才反应过来,身体被踢得腾空而起的瞬间,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心中一沉,知道惹上了不好惹的人了。 然而自认为身为种族排名第八十九位‘上位者’的天狗半点儿也不想像灵族这种低下的种族低头,他在半空中努力翻滚了一下,试图调整自己的重心,伺机回击。他就不信了,一个年轻的灵族便是qiáng,便能qiáng到哪去?! 抱着这样的心态,天狗飞快的调整好了,并顺着对方的力道撞向对面的栏杆,同时两只前爪上灰色的源力凝聚,只等借由一会儿的反蹬力,给对方来上一道裂天爪。 他的裂天爪可是连山峰都能撕开一道大裂痕的,只要被抓用,那贱种不死也重伤。天狗嘴角咧开一个狞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对方的惨样,然而就在他的脚触及栏杆的瞬间,一声惨烈的嚎叫瞬间从他口中响起。 原来不知何时,那栏杆上居然竖起了一圈无形的长刺,在惯性的作用下,瞬间刺穿了他的两只脚掌,并且在瞬间生长出了十几个倒勾,硬生生的将他整个人勾住挂在了栏杆上。 站在栏杆上的方启灵伸出一只脚,稳稳的踩在虚空中,一步一步的朝对方走去。看见他没有任何依凭的站在虚空中,那个仍在哀嚎,怎么也无法把自己解救出来的天狗瞳孔猛然一缩,心脏几乎骇得停止了跳动—— 领主境!这个年轻的灵族居然是个领主境的高手! 完了! 一步步走过去,方启灵在那天狗人面前蹲下,微笑着又问:“怎么样?学会了吗?” 天狗人疼的冷汗直冒,却也不敢再出声,只拼命点着头:“会了,会了……” “很好。”方启灵拍了拍他的大脑袋,满意的点了点头,神念刺收回,那天狗人顿时头朝下砸在了客栈的天井中,激起一片灰尘。 他站起来,扫视了一圈或光明正大观看,或偷偷在窗口门后看的人,几乎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意义不明的轻笑一声,方启灵迈出脚步,下一秒变回到了庄云州身旁,语气温柔:“我们早点儿休息吧。” 庄云州并未对他的举动有什么异议。 因北圣和中圣之间有些过节,没有中圣的点头,有苏煜不便进入中境,所以这次只有他们两人来,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qiáng势和凶悍才是更好的选择。 客栈中的一幕很快就在整个小镇上传播了开来,这么年轻的领主境qiáng者,不管是在哪个种族都能算得上是绝世天才,在这种说书人遍地的地方,更加隐瞒不住。 很快,西溪府的大府主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多时,一枚帖子便下到了方启灵的手中。 “寻找一只……喵喵shòu?” 方启灵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面前自称来自大府主府的人,重复了一遍。 那人恭敬的躬身,答:“正是,它是我主的爱宠,名叫小熏,走丢半月了。有可靠消息,说它进入dàng鹰涧。是以,这次我主想要委托诸位俊杰,趁着‘时鹰拜月’之时,寻找到它的踪迹。若能找回小熏,可任意向我主提一个要求。”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入dàng鹰涧 “抱歉,此事恕我们无能无力。”方启灵摇了摇头,“每一年‘时鹰拜月’持续的时间最长不过八个时辰,那只喵shòu是活物,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接受这次委托。” 他将手中制造的格外华丽的留神石递回去。 来人却没接,反而笑道:“两位误会了,这帖子并非只是下给二位。我家主子也知道此事的难度,所以给这几日来往时镇的俊杰广发了帖子。小熏并不需要两位格外费力找寻,只希望两位若碰巧遇上了,劳烦将它带回来。主子说了,任何能将小熏带回来的人,必有重谢。” 说到此,来人顿了一下,声调虽没变,但那语气是藏不住的傲气:“比如,灵族的祖源什么的。” 祖源?!方启灵眉头一跳,心中暗思:西溪府不过是一个大府,而这几日在往时镇上来来去去的青年才俊不乏各族的天骄,这些人寻常物品可打动不了,西溪府大府主从哪里来的自信?说是大府主府里来的,一个下人,说到各族天骄的时候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你的主子不是西溪大府主吧?”方启灵盯着对方,“告诉我他是谁。此事危险至极,我总不能为了一句空话便搭上自己的命不是?” “你很聪明。”来人笑了一下,“我家主人出身西溪府,名为溪流。” 竟然是溪流公子。庄云州同方启灵对视一眼,颇为意外。 入中境之前,有苏煜曾经为他们讲解过中境的一些情况,说中境圣人之下又有三人掌握着极大的全力,溪流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传说溪流公子乃是中境第一美男,少年时期被送入中圣的青琉璃宫做侍从,却意外入了中圣之眼,一路爬到高处,如今已经是掌管整个青琉璃宫的大总管。 溪流公子如今不过三十六岁,却将中圣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颇受中圣宠信,甚至手握圣人私库的钥匙,圣言‘库中存取,无需回报’。 若是他的话…… 方启灵将帖子收回:“即为溪流公子所托,我二人自当竭力而为。” “静候佳音。”来人微微躬身,“我还有些帖子要送,告辞。” “慢走。” 方启灵将人送出门,返回后庄云州递给他一杯茶,问:“可信吗?” 接过茶杯轻嗫了一口,方启灵点头:“应该是真的。我刚才悄悄的探查过了,他身上带着溪流公子的印记。在中境,还没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用溪流公子的名头招摇撞骗。” 庄云州见修侣举着茶杯沉思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警告:“事先说好,如果不是正好碰上那只异shòu,你不要打溪流公子委托的主意。太危险了!” “他手上有祖源。”方启灵不甘心的嘟囔了两声,却败退在庄云州温和却又坚持的视线中,连连摆手,“好好,没有阿州的允许,我必寸步不离你。” 庄云州这才满意。 ••• 落日的余晖消失在天山jiāo接的那条线上,一轮圆月悄悄探出的头,高悬在天上,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明亮起来。 往来镇上,在这本该万籁俱静之时,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最佳状态的庄云州和方启灵最后检查了一下储物袋中的物品,安静的等在dàng鹰涧的入口处。 忽而,一种似有非有,玄而又玄的气息包围了整个往时镇。两人抬头仰望天空,这才发现,那圆月不知何时竟离大地这般近了,硕大的圆盘足足有平日的数十倍大小,柔柔的洒在明亮却温和的银光,周遭的事物清晰可见,仿若在白天一般。 ‘噍——’ 清越悠长的鹰鸣声自dàng鹰涧响起,并在山涧中映出空灵的回声。随着这一声鹰鸣,一只巨大的雪白的翅膀‘刷’的在天空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时之鹰优雅的扇动着翅膀从山涧中飞了出来,在dàng鹰涧最高峰的山巅处盘旋飞舞。 一只接着一只,那雪白的、美丽又危险的鸟连成了一串,在拜月山上空鸣叫着盘旋,像是给拜月山带上了一座美丽的王冠。 而那叫声仿佛蕴含着某种旋律,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虔诚和圣洁。 渐渐的,鹰队变幻了队形,在半空中摆出一各个玄妙的符号。空气中,那种玄而又玄的气息悄无声息的变qiáng了,一束明亮的月光从硕大的圆盘上投she下来,正照在拜月山巅上,像是月亮为时鹰准备的舞台一般。 为首的美丽巨鹰引吭清鸣一声,扇动着赤坂朝着那光落了下来,而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一直到所有的巨鹰都降落在山巅后,守在山口的天族这才开始陆续动身,各显省通的飞速入了山口。 无人注意的是,就在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往山口进的时候,却又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天狗人庞大的身躯藏在大树的yīn影中,他抬头望着拜月山巅,眼中闪着惊疑不定的神彩,若离得近了,你还能听到他口中的喃喃自语:“……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少了两只?!” 倒霉!居然碰上了有雌性时鹰生产。天狗人遗憾的啐了一口,看着那些毫不知情飞速入内的天族人,天狗人却半点儿也没有提醒的意思,蹲在原地看的津津有味。 眼见人进的差不多了,方启灵拉住庄云州的手:“我们也进去吧。” “记住,不管什么时候,身上的源力护盾万万不能破,若是被时间之力影响就糟了。” 庄云州点头。 “走!” 一小朵云彩自两人脚下升起,小白云载着两人‘咻’的飞入了山口。在经过山口一颗粗壮大树的时候,两人谁也没注意到那道充满了恶毒的视线。 眼见着那日让自己出尽丑的天族人踏进了dàng鹰涧,那个天狗人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恶意满满的笑容,心中充满了扭曲的畅快感:去吧,去——送死吧! 月涌日生产的雌性时之鹰不仅不会散逸自己的力量,反而会吸收同族之力,实力达到一生的巅峰。敢在其生产日踏入对方领地的人,无论是谁,必定会迎来这对异shòu夫妇最qiáng的攻击! 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山口,那天狗人转头回了往时镇,他要在这里等着,等着看那两个低贱的灵族人的下场! ••• 入了山口,两人找了个安全些的地方落了下来。时之鹰已经开始散逸自身的能量,空间中的时间之力渐渐浓郁起来,庄云州感受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似乎落在了泥沼当中,被一股粘腻的力量包裹着拉扯,随时随地寻找着他身上源力护盾的缝隙,试图钻进来。 “还行吗?”方启灵修为高,应对这些还不qiáng的能量很轻松,仿佛那些无所不在的力量对他压根就造不成任何影响, 庄云州皱着眉头多少适应了一下,而后笑了一下:“没事了。还是赶紧走吧,我们时间不多。” 方启灵点头,随着庄云州朝着传承玉简中祖源所在的方向前进。 时间紧迫,所有人都尽力避免同他人争斗,尽全力的搜寻自己想要的东西,饶是如此,人性中的贪婪也让dàng鹰涧无法避免的出现了你争我夺的流血事件。 方启灵和庄云州经过了好几个寻到宝贝正待摘取的天族,他们会戒备的盯着每个经过的人,神念铺开,散发出警告的神情。 遇见这种情况,两人素来都是视而不见,快速的通过。而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在他两人离开后也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往时镇上的那次冲突已经让方启灵的名声传扬了出去。 没人想同这么一个恐怖的对手争斗。 小云朵带着两人快速的朝着dàng鹰涧的中心区域而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厚的时间之力加诸在每个人身上的力量都增qiáng了不少,庄云州亲眼见着一个天族人在争斗中被人打破了周身的源力护罩,紧紧只是短短的一瞬,便被夺取了身上的时间,面容瞬间苍老了不少。 “快到了。”方启灵看着前方那座隐隐露出一个角的山峰道。 庄云州jīng神一震,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再快点儿。” “好。” 凌冽的风刮的两人的衣裳猎猎作响,然而在庄云州的神念中,越靠近中心,那股玄妙之力便越发粘稠,包裹着他整个躯体,让人十分不适。 然而就在两人快要接近目标山峰的时候,忽而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两人神情一凛,对视一眼,同时提高了警惕。这是一篇密林,到处都是数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极大的遮挡了两人的视线。小云朵带着他们闪过一棵又一棵的大树,隐约间,庄云州看到前方似乎有不少人在聚集。 正在两人的必经之路上。 两人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又往前走了百米的距离,忽而眼前一亮,视野一下开阔了许多,却原来是这密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有不少天族盘膝而坐,每个人身上都裹着浓浓的源力,都在闭目调息,只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分为了两拨,左右两侧有种泾渭分明的感觉。 带察觉到两人的气息后,左边那侧的其中一人眉毛微动,赶忙睁开了眼睛,飞速喊道:“别进来……” 方启灵和庄云州听到声音,心中警觉,瞬间停下了足下的云朵。 然而,似乎还是有些晚了,两人同时感到周身围绕的能量有了瞬间的改变,不再是无主的、游历的庞大力量,变得更加jīng纯,更加可控,也更加危险—— 他们似乎进入了什么人的领域。 为首的那人无语的看着两人迈进来的那一小步,苦笑着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好吧,又多了两个。” 方启灵这才看清对方长相,惊诧道:“……老四?”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时鹰之危 被方启灵成为老四的天族乃是陆上少见的海族,他的面容同灵族相似,英俊的极具侵略性,脸色苍白的仿佛没有任何血色,双耳呈现透明的鱼鳍状,双手五指之间有蹼,背生着仿若鱼尾般宽大的双翼,看上去有一种妖异的美丽。 “老大?!”听见熟悉声音的青海一愣,这才发现新来的两个倒霉蛋里居然有自家兄弟,又是焦躁又是担心,叹道,“怎么是你啊?!” 从他的语气中嗅到一种不详预感的方启灵带着庄云州朝青海那边走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青海苦笑一声,抬头朝上面扬了一下下巴:“我们踏入了时之鹰的领地,被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了。” “时之鹰?”两人一惊,方启灵条件反she的道,“怎么可能?今日可是月涌日。” 青海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是啊,就是这么倒霉,居然碰上了在月涌日生产的时之鹰。” “原本时鹰的繁育期都很固定,通常都在月涌日前两个月。遇到这种情况简直是……”青海脸颊旁的鱼鳍扇动了两下,不知用什么言语形容自己的运气,“总之,孕期的雌雄时鹰不会受到月涌日的影响,我们正好闯进了他们的领地。” 快要生产的时鹰?方启灵和庄云州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然而青海的话还没完。 “最糟糕的是,雌性时鹰生产时,胎儿会吸收四周的时空之力,这些力量也会反哺一部分给父母,所以时鹰夫妇的力量会比往常还要qiáng大。这两只时鹰现在至少有八阶高级的实力,非大领主境以上修为的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现在那只雌性时鹰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雄鹰将我们困在这里,每隔一会儿就会取走一个人的时间,而被取走的所有时间的人……” 青海手指点过几处同旁边颜色不一样的土地:“便会瞬间化为灰烬,只剩下这些白灰。” 庄云州忍不住轻轻抽了一口气,连身体都不在了,便是夺回了那些被取走的时间,人也无法再生存下去了。 “领域的力量怎么样?”方启灵望了望四周,探出了一丝神念,然而那丝神念刚漫到空地边缘便被一种玄妙的力量挡在了里面,可那并非是碰到了阻挡物的感觉,更像是一片未知的虚无。 神念本能的停下,方启灵眉头一挑,小心的驱使那丝神念越过了那条线—— ‘嗡——’ 好似震dàng一般的感觉在他的识海中弥漫开来,连识海罡风都被震散了一瞬,眩晕感让方启灵皱眉捂住脑袋,果断的断开了同那丝神念的联系。 在最后那一秒,方启灵接受了来自神念的最后信息,神色凝重:“这片空间被时鹰隔绝在了我们本身的时间之外,要想打破只能从时鹰本身入手。” 见方启灵居然在进入这里的短短时间内便将时鹰结界的本质摸透了,其他人眼中不由闪过惊讶,瞬间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趴窝在青海对面首位的天狮族睁开了眼睛,尾巴微摆了两下,起身走了过来。 青海戒备的往前迈了一步,警告:“狮亦,回你的地盘去。” 狮亦咧嘴露出一个看上去略狰狞的笑容,声音低哑:“青海,我并未寻你麻烦,你最好也客气些。” 青海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未等再说什么,狮亦便侧身对方启灵道:“这位修友好本事!大家同病相怜,不如共商大计?” “哦?说说看。”方启灵视线在左右两侧隐隐成对峙状的人群上游移了下,挑了下眉,淡淡的问。 这种随意的态度让狮亦眼神微沉,但还是开口:“时鹰拜月不过几个时辰,若拖到全部的时鹰回来,我们绝无存活的可能。时间紧迫,不如大家合作。” “那只雄鹰每隔一刻钟便会来取走一个人的时间,待他下次来的时候,大家齐心协力擒住它!” “擒住?”方启灵重复了一遍。 狮亦眼中泛过杀意,又被他qiáng行压下,咧嘴一笑:“是的。虽然我很想把它撕成碎片,但若真杀了它,山上那只雌鹰恐怕会发疯。这领域是两只鹰同建的,杀了一只也没用,只有抓住雄鹰,我们才有可能安全离开。”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 狮亦的提议看上去非常具有诱惑力,方启灵用眼神询问庄云州,青海见他似有意动,赶忙道:“老大,你别信他,同他合作无疑于与虎谋皮。方才我们已经试过一次了,可他居然踩着同伴的性命试探破解之法。” 青海指着领域西北方边界处那一大片灰白色,眼中满是鄙视和愤怒:“我们这里本应还有更多的人!” 对于青海的指责,狮亦脸上却半点儿羞愧的意思也没有,他咧嘴笑,理所当然的道:“qiáng者生,弱者死,这是世界铁律!弱小的家伙,能探路已经是死得其所了。” “你的实力不弱,跟着青海,只是白白送命。我已经找到了那只时鹰的弱点,不如加入我们。至于这位……”狮亦将视线挪到庄云州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用一种不太尊重暧昧语气道,“你若同意,我可以破例让你的……同伴一起加入。” 一个低阶大府主境的灵族,狮亦并不在意庄云州的反应,问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启灵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嗤笑一声,冷淡道:“不如何。” 狮亦脸上的笑一顿,方启灵轻蔑的睨他一眼,一字一顿的道:“你、太、弱、了!” “我怕同你合作才是死路一条。” 狮亦眼中弥漫起冰冷的怒火,嘴巴大张,发出一声巨大的狮吼。吼声一出,瞬间将无数支撑着远离护罩的天族震得东倒西歪,捂住耳朵满脸痛苦。 紧紧是声làng的余波便有这般威力,方启灵目光一凛,闪身挡在众人面前,双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痕迹,从那无名的红衣女子处学来的源力技巧施展开来,一道向内凹陷的源力盾被架起。 那席卷而来灰色的声làng如海啸般冲击在那护盾上,带起的风将方启灵的头发高高chuī起,却未曾让他退后半步,那半圆的护盾上无数细小的波làng将所有的声波毫无保留的全部接了下来。 狮亦硕大的眼中闪过震惊之色,虽然只想给对方一个教训,但这狮子吼已经用了七层的功力,对面那灵族小子不过是小领主境中阶,竟能这般轻松的接下比自己那他高了至少三级的一招…… 狮亦眼神微闪,最关键的是,对方源力之浑厚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甚至有一种对方的实力远不止如此的感觉。 就在狮亦心念扇动之时,却听方启灵冷笑一声:“还给你!” 双手猛然往前一推,原本不停波动的源力护盾瞬间变得光滑无比,被分散的灰色声波再次凝聚,被方启灵用力推了回去。 狮亦未曾料想到方启灵居然还有这招,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自己的声làng掀翻,倒飞了好几步,顿时脸色变得漆黑无比。 青海见状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身后盘膝而坐的其他人亦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脸上不由露出了点点笑意。 方启灵没有再理会狮亦,拉过庄云州的手,对青海笑道:“老四,这位就是我前些日子同你说过的,我的修侣,庄云州。” 青海见了通身温润,清俊非常的庄云州,眼中赞叹一闪而过,冲他行了一个海族之礼,态度十分亲近:“早就想见庄兄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果然龙章凤姿!” 庄云州温和一笑,回了一礼:“廖赞了。” 被无视的狮亦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竟出乎预料的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只是冷哼一声,yīn冷的眼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yīn沉的道:“你别后悔。” 方启灵睨了他一眼,轻视之意溢于言表,嘲讽力十足。 “你!”狮亦气急,杀意bào起,就当按捺不住的时候,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领域中的所有人脸色皆大变。 “雄鹰来了!”青海焦急,大声道,“结阵!” 他身后的所有人在这一声后,快速的聚集在一起,青海背后的翅膀猛然一震,两道透明的半弧源力屏障张开,从左右两边合拢,将所有人包裹其中,与此同时,每个人双掌抵住那屏障,输入源力。 青海利用自己的能力将所有人的力量集中在了一起,方启灵和庄云州不需他多说什么,同样跃进屏障中,双掌抵上了屏障。 就在众人刚结好阵法,一直雪白色的雄鹰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那巨大的身影就落在领域外一颗最高的大树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被他圈养的天族人,挑选着准备带走的人。 被那双冰冷的瞳眸打量着,所有人身上都不由传来一阵恶寒。 方启灵和庄云州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到这个美丽雄壮又危险至极的生物,目光紧紧的盯着它的举动。 察觉到众人的戒备和隐隐的杀意,那雄鹰眼中闪过人性化的轻蔑,右翅张开,微微一扇。 原本还算和平的领域气氛瞬间变了,方启灵眼神一沉,此时在他的神念中,领域内出现了近十团虚无的能量团,对着人群包裹了过来。 “小心!”方启灵低声提示。 庄云州点了点头,他亦察觉到了那些危险的能量团。 “贝晴!”狮亦叫了一声,右侧立时走出一人,狮亦脖颈上的浓厚鬓毛无风自舞,将那走出来的贝族人护住,贝晴这才伸出双手。 十条由源力汇集成的丝线瞬间从她的手中弹she而出,随着贝晴手指的波动,或抽、或打、或推……竟将那近十团虚无时空力凝聚在了一起。 狮亦冷笑一声,狮口大张:“吼——”巨大的声làng从他口中冲出,推着那已经汇成一大团的时空力飞速的朝庄云州等人袭来。 方启灵和庄云州的脸色顿时一沉。杀意弥漫上方启灵的眼眸,他抵在护盾上的右手划过一道弧线,数十条能量鞭自护盾上bào起,狠狠地朝那时空力抽打而去,集十几人之力的巨大能量狂风bào雨般的竟将那团时空力打碎了。 青海嘴角泛起兴奋的笑意,自血池一别,虽已过了七年,但兄弟间的默契始终未减,旁人可无法发挥出自己这招海凌依威力的十分之一,如今方启灵一来,可算是能轻松一些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能救它 见那时空之力湮灭,狮亦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可惜,不过一开始也没指望着一击便能打破对方的防护罩,时空之力湮灭后他并未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盯着头顶上的那只时鹰,再次低声叫道:“狄乐,舒盼,秋平。” 三人应声而出,剩下的八人亦默不作声的移动了自己的位置。 狮亦方才那般下作的举动激怒了青海一众人,然而大敌当前,所有人都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火气,更得分出心神来关注对方的动态。狮亦等人的异常自然被所有人看在心中,方启灵心中凛然,总觉得对方似要有所动静。 站在树上的时鹰察觉到自己扔出的能量团被打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它再次扇动了一下右翅。 比先前多了数倍的虚无时空力再次在领域中显现,有些直接撞击在青海等人的能量罩上,无形的波动chuī得地上的青草极速的抖动,而靠近狮亦一侧的能量球在贝晴的‘盘丝绞’下再次凝聚了起来。 狮亦见状张开了嘴巴,正要故技重施,庄云州便动了。 这修侣二人未曾商量,就在庄云州动的同时,方启灵空着的另一只手便自然的伸出,抵在防护罩上,接过了他那一份能量输出。 与此同时,庄云州眉心源术纹路骤然亮起,一个源力球闪电般的弹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了狮亦大张的嘴巴里,就在声波在狮亦嗓子处凝聚的时候,庄云州冷笑一声,摊开的五指猛然一握。 “吼……”刚出口的狮吼便戛然而止,狮亦大张着嘴巴,却再无一丝声音出现。 那本应威力无边的声波没了后续力量的支撑,有气无力的撞在那能量球上,非常尴尬的没有撼动对方丝毫,更糟糕的是,没有任何阻挡的庞大时空之力竟朝他们这边快速移动了过来。 源力在嗓子处猛然一挣,粉碎了庄云州的源术同时,狮亦猛然回身,布满鳞片的粗壮尾巴一甩,抽打在那时空之球上,与此同时,十道能量束一齐击中那球,庞大的能量相抵,时空之力淹没在空间中。 目光yīn冷的瞪了一眼庄云州,狮亦承认小看了看上去十分无害的灵族人。 看到对方表情的庄云州回了狮亦一个温和却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一手重新接过护罩,一手平摊开来,‘哑’字源术纹路悬浮在他手心上,亮了一瞬才被他收起,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且等着吧。狮亦在心中冷笑一声,收回了视线,重新盯在时鹰身上,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眼见第二招也被应对了下来,时鹰眼中闪过了人性化的兴趣,杀死猎物前要先玩弄的天性升起,正待出第三招,就听到更高处一声鹰鸣不耐烦的响起。 听出这鸣声中bào躁的雄鹰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终于放弃了玩闹之心,站直了身体,张开了双翅。 狮亦见状,眸光一闪,霎时将尾巴竖起,极有规律的摆动了三下。 青海队伍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浑身瑟缩了一下,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又被坚定所掩盖。 时鹰扇动了双翅。 领域中的气氛一下自己就变了,在众人的神念中,眼前的空间霎时变得虚无了起来,骤然增加的压力让青海的防护罩颤抖了一瞬。 仿若千斤巨石突然砸在身上的感觉让青海额上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方启灵敏锐的察觉到了兄弟的难处,双手同时抵上护盾,浑厚的源力吐出,竟是以一己之力稳住了有些难以支撑的护盾。 青海压力顿减,回头冲方启灵一笑,刚要调笑两句,就听身后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大声道:“对不住诸位了!” 话音还未落,众人就猛然感受到防护罩上传来的巨大反震力,猝不及防之下,好几个人被震飞了开来,失去了半数力量来源的防护罩立时想起了‘咔嚓咔嚓’即将破碎的声音。 青海无比震怒:“公西厚!” 那高大的男人破坏了几人的防护罩后,头也不回的朝狮亦那边奔去。庞大的时空之力毫不客气的扑向了没有了最大依仗的众人,眼看就要吞没其中一个被护罩破碎之力震飞的女修之时,就听方启灵冷笑一声:“做了坏事就想跑?想的还挺美。” “云州!”方启灵叫了一声。 庄云州颔首:“知道了。” 源力运起,他眉心处一个简单的纹路亮起,源力构成的高大的屋檐、jīng美的回廊从庄云州一侧伸展出去,将众人围圈起来后,又回到庄云州另一侧合拢。 方启灵站在那即将被吞没的女修和公西厚中间,双手竖起,猛然呈爪状用力一拉,巨大的吸力从他掌心传来,同时拉住了两人。冷笑一声,他猛然收拢手臂在身前jiāo叉,巨大的惯力拉扯着两人,使得两人瞬间jiāo换了位置。 “啊——!不——!”找到了目标的时空之力吞没了公西厚凄厉的叫声,他的身躯村村迸裂,化作灰白色的灰烬 落了下来,唯余一团彩色的光球悬浮在半空中。 “活该!”青海擦了擦嘴角的蓝色血液,恨恨的盯着公西厚留下的光球,啐了一口。 眼见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雄鹰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领域中的时空之力瞬间消失不见,空间中又恢复了狂风bào雨前的平静。 公西厚的时间光球朝向时鹰飞了过去,平安的穿过了领域的边沿,雄鹰朝上张开了左翅,露出了翅根,那光球朝着它的翅根飞去。 狮亦眼睛一亮,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狮亦一行中位于最后方的八人同时发力,地上不知何时设立的阵法从起点处亮了起来,飞快的在地上划出了奇妙的法阵,凝聚了众人之力的阵she出了一束小小的圆形光束,正照在时鹰领域的边界上,在那边界出打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出口。 早就严阵以待的狮亦脖颈上的鬓毛骤然bào涨,张牙舞爪的朝着dòng口扑去,贝晴的丝线紧跟而上,缠绕着那些bào涨的长毛,为其镀上了一层晶莹的亮光。 狮亦为了这一刻准备了极长的时间,bào涨的鬓毛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穿过了dòng口,直扑雄鹰的左翼翅根,他观察了几轮,这只雄鹰对它左翼翅根的保护是最qiáng的,那里定然是它的弱点! 只要能重创它,就能削弱领域的力量,将阵法打开足够大的缺口,将那只雄鹰拉进来,狄乐,舒盼,秋平三人最擅长的就是困shòu阵,只要能将它拉进来,就能找出那条生路! 眼看自己的一击即将重创雄鹰,狮亦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狂喜,大吼:“我果然是最qiáng的!” 那毛发转眼就到了眼前,雄鹰的瞳眸骤然一缩,高声鸣叫了一声,凶戾中隐含着些许恐惧,仓促之下,它调动了时空之力,本来转瞬间就要碰到它左翅根的毛发速度开始肉眼可见的减慢。 ——时鹰操纵了自己前方空间的时间,使它的流速变慢。 狮亦此时自觉离成功已经很近,自然不肯放弃,低吼一声,gān脆放弃了自身大半的源力防护,全力输出,长发的速度再次bào涨,眼看就要刺穿雄鹰的身体。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一声鹰鸣带着无限狠戾的响彻天空,异shòu扇动翅膀的声音在上空传来,狮亦顿时脸色大变,他抬头看着朝着这片区域俯冲而下的雌性时鹰,瞳孔猛地缩成了一条线,失声大叫:“怎么可能?雌鹰不是在生产吗?怎么会……” “果然。”庄云州叹了一口气,看着青海不解的眼神解释,“时鹰这种异shòu,向来是雌性生育,雄性养育,每个雄鹰性成熟之后,都会进化出一个育儿袋。只怕那雄鹰左翅下方不是弱点,而是育儿袋,雌鹰应该已经产下了卵。狮亦,这下将两只时鹰都彻底得罪死了。” 青海一怔,脸色青白的接上:“……顺带连累了我们。” 方启灵的脸色亦是凝重:“准备吧,接下来可不轻松。” 雌鹰从天空中扑了下来,先是一爪子抓住了狮亦的毛发,而后将那孤零零飘在一旁的公西厚时间光球拍入了雄鹰左翅根下,顺带给了那只差点儿坏事的雄鹰一爪子。 庄云州看着这一幕,眸光微闪,所有所思的回忆着来之前搜集的所有有关于时之鹰的资料。 雄鹰心虚的小声叫了一声,往树杈右边不安的挪了两下。 雌鹰又扇了它一翅膀,才空出来对付狮亦。 月涌日刚生产完的雌鹰竟比雄鹰更qiáng上许多,狮亦试图挣脱开雌鹰的控制,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那头的爪子都稳如磐石。 比雄鹰小上一些的雌鹰漫不经心的扫过狮亦,脖颈上的毛微微炸了一下,一抹灰白便染上了狮亦的毛发。 狮亦瞳孔猛然一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顿时冷汗直流,惊惧的叫了起来:“快,救我!救救我!” 然而,这求救声无人理会,贝晴忙不迭的断开了同自己的盘丝绞的源力连接,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狮亦见状不由大声咒骂起来。 然而不管他怎么骂,贝晴等人始终无动于衷,尽管知道不被迁怒是不可能的,也无人敢冒着风险去救他。 很快,狮亦便叫不出了——他整个人化成了一团灰烬。 领域上那好不容易被维持住的圆形通道合拢了,两只时鹰蹲在树枝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领域内的众人,决定结束这场玩弄,两只时鹰同时张开了翅膀,庞大的时空之力渐渐凝聚。 在众人惊惧后退的时候,庄云州却往前迈了两步,朗声道:“我能救它——救你们的孩子!” 第二百四十章 青衫客 两只时鹰高高举起正要扇动的翅膀停在了半空中。 赌对了!果然是时之鹰的卵出了问题。庄云州悄悄的吐出一口气。 时之鹰的智商在所有异shòu中是最高的,他们甚至能听得懂天泽界的通用语。因而庄云州等人也算免除了因为无法让对方听懂而命丧huáng泉的处境。 但,如何取得对方的信任又成了下一个难题。 两只时之鹰低下头俯视着那个说话的蝼蚁,四颗毫无情感波动的,宛如漆黑的玻璃球一般冰冷的眼球聚焦在庄云州的身上,似乎在评估,亦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手。 来自顶级异shòu的巨大压力让庄云州犹如锋芒在刺,心跳控制不住的悄悄加速,额上亦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遮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攥了一下,定了定神,仰起头,摊开手,面不改色的将‘安’字源术收了回去,就这班毫无保留的站在了两只时鹰面前。 异shòu们眨了一下眼睛,翅膀上的时空之力蓄势待发,但仍还是待发。 “如果两位发现我说谎,随时可以取我性命,我绝不抵抗。”庄云州扬声道。 青海闻言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方启灵伸手拦住了他。青海意外的侧头看向自家兄弟,方启灵并未回头,只是看着庄云州轻声道:“我相信他。”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一人两shòu上,无人敢动,静静的等着最后的结果。 忽然雌鹰动了,她‘刷’的展开了翅膀,领域内的许多天族忍不住本能的摆出了戒备的姿态。然而雌鹰眼中闪过一丝嘲笑,又慢悠悠的收回了翅膀。 果然还是异shòu,这种时候也无法摆脱天性的玩弄猎物。这个念头在庄云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雌鹰的态度已经让他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尽管雄鹰的时空之力未曾收回,但这样已经是可以谈的意思了。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神情,轻声道:“我乃天灵族,有一源术可使彼此沟通,不知两位可同意我施展?” 雌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以往都只是它们听得懂天族的言语,却还未听过灵族能同它们沟通,它低鸣一声,算是同意了。 庄云州踏入天泽界所接触的第一个源术‘同’字浮现在他的眉心,这个原本拓印之时仅有六代的源术被取出了杂纹,威力又大了许多。 那雌鹰鸣叫了一声,通过源术的转换,到了众人耳中便成了一个霸气的女声:“天族人,你知道如何救我儿?” “也许。”庄云州道,抢在雌鹰发怒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您得先告诉我它的情况,若是同我猜的一样,那便是有的救。” 饶是如此,雌鹰仍旧生气了,一股巨力将庄云州掀飞,狠狠的砸在地上。 雌鹰厉声道:“天族人,你可知道骗我的下场?!” 庄云州捂住被震得疼痛的胸口,缓缓的爬了起来,盯着两只时之鹰,轻咳了两声,勾起一边的嘴角:“您先莫生气,说与我听并不làng费什么力气,若是我猜错了,您还可以继续用您自己的办法,取走我们的时间。但万一,我猜对了呢?” 雌鹰的眼神闪了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族幼儿皆为卵生,孩子们需要在出生后的一刻钟内啄破卵壳,破壳而出。若是一刻钟内无法出壳,就再也出不来了。” 再也出不来?!庄云州一震,那不就是……死了? “卵壳是时之力的凝聚,换而言之,卵壳的厚度代表着孩子的天资。我儿本就是晚产儿,卵壳汲取的时之力就比旁的孩子多,我生产时却偏偏又赶上了月涌日。” 事情到如今已经非常明了了。月涌日泛滥的时之力又被卵壳吸收了许多,瞬间增加的卵壳厚度已经远远不是时之鹰幼崽能够打破的了。 雄鹰之所以要每隔一刻钟来取走一个人的时间,只怕就是为了将这些时间嫁接给幼崽,帮助它突破一刻钟必须破壳的限制。 “如何?你可还有办法?”雌鹰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期盼。 庄云州不假思索的道:“有!” “可是真的?”雌鹰激动的飞了起来,“什么办法?” “给它更多的时间。”庄云州道,“让时间在一刻钟内循环,将‘一刻钟’这个时间节点的到来无限延后,给它时间成长,直到能够啄破蛋壳。” “这就是你的办法?”雄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嘲讽道,“那可太好了,先把你自己的时间献上来吧。” 庄云州所谓的‘办法’让雌鹰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冰冷的视线she过来:“孩子未出生之前,卵壳内的时间乃是混沌时间,就算我们一族能借用时之力,也无法gān预到卵壳内。你的办法若想实现,唯有用qiáng大者的时间换取。” 而这正是它们正在做的事情。 “天族人,你是在玩弄我吗?!” 风起了,庞大的时空之力形成了一个狂烈卷动的漩涡,朝着庄云州笼罩过去。方启灵心头一紧,目光锐利,霎时闪身过去挡在了他的身前,张开了庞大的源力盾牢牢的将两人护住。 庄云州高声道:“两位做不到,若是掌控时间的存在呢?” “什么?!”雌鹰一愣,狂风稍小了一些。 庄云州继续道:“三万年前,祖源降临天泽界,其中一枚就代表着时间,他就在你们这dàng鹰涧中。” 三万年前曾经轰动整个天泽界的事情,时之鹰一族还是有所耳闻的,祖源的神奇时鹰并不否认。 可,那风并未停下来,反而越发朝着两个人挤压了起来,方启灵的源力护盾被挤压的吱吱作响。 雌鹰的声音淡淡的:“天族人,不要以为我们异shòu什么都不懂。祖源唯有你们天灵族能驱使不假,我却从未听说过有那个灵族能真的掌控的了他们。你这般弱小,让我如何能相信你能掌控得了祖源之力?” “很简单,试一试!”庄云州的声音中充满了笃定的力量,“两位既已听我说了这么多,不妨再多试一次。横竖我们这么多人仍被困在此地,让我试试,你们不会有任何损失。”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想要逃脱的诡计?”雌鹰质疑。 “我不会逃的。”庄云州握住方启灵的手,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我的修侣还在这里,我们约定过永不分离。” 方启灵回视,两人的视线纠缠,那种无法为外人道的亲昵和默契自然的流淌出来。 那样的眼神让雌鹰沉默了一瞬,风骤然停了下来。 “好吧。”雌鹰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庄云州大喜,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雌鹰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 二十五个虚无的圆圈突然出现,毫无预兆的扣在了领域内每一个幸存的天族人脖颈上。 雌鹰的视线在庄云州身上掠过:“这是时之枷锁。我会带你去找祖源,但若你失败,他们的时间就会顷刻被时岳取走。包括你的修侣。” 庄云州瞳孔猛然一缩,看向方启灵。方启灵安抚了顺了顺他的背脊,冲他温柔一笑:“去吧,早去早回。” 庄云州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提步走向领域边界,一个门出现在领域界上,庄云州刚走出去,雌鹰便张开翅膀俯冲而下,他伸手抓住雌鹰的爪子,一人一shòu冲天而起。 贝晴拉了拉颈间那道看不见的枷锁,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同几个同伴低声道:“那个灵族人最好没有说大话!否则……我死之前一定会先弄死他。” 对于脖颈上随时可能取走自己性命的枷锁,贝晴的同伴亦有不满:“其实若是我们一起拼命,说不得还能逃得出去,现在就只能等死了!区区灵族也要装救世主!” 几人已经完全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方才在两只时之鹰的气势下连劈都不敢放,更忘记了能保住性命完全是因为庄云州的挺身而出,一个个开始发泄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那些人的声音并不小,青海等人自然是听到了,霎时勃然大怒,脾气本就不好的青海跳起来就要冲过去打他们。 方启灵拉住了他。 青海愤怒:“老大,你没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方启灵冷笑一声,冲着雄鹰那边扬了一下下巴,淡淡道:“用不着你。” 青海闻言一愣,就听他又道:“你觉得方才云州同时之鹰说话的时候,用了多久时间?” 青海算了一下,就是一个激灵:“你是说……” “云州要去的地方离这里还远,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时辰。雄鹰势必还要取走一些人的时间,对面那些人差点儿害死它孩子,你觉得时之鹰会放过他们吗?” 青海眼中的愤怒终于褪去了些,望着贝晴等人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怜悯:“便宜他们了!” 目送妻子离去的雄鹰摩挲了一下左翅下的育儿袋,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盘膝坐地目光yīn狠的贝晴上,黝黑的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若不是他,咱们也不至于落到……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贝晴仍在数落庄云州,冷不丁却见同伴皆用恐惧的视线看着自己,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就在此时瞧见了自己的指尖—— 那原本健康中带着些粉色的之间已经彻底的变成了灰白色。 “啊——”凄厉的女声在响彻整个领域,而后很快戛然而止,贝晴所坐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滩灰白色的灰烬。 属于贝晴的时间光球飞向了雄鹰,被他张开左翅纳了进去,感受着蛋中重新清晰起来的动静,雄鹰略安心了一些,目光在方才破开了领域结界的八个人身上扫过,让那八个人几乎吓破了胆子。 耿乐等未来得及动手的三人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原本的地方。三人的动静顿时点燃了八人心中的恐惧和嫉妒。 其中一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站起来,毫无预兆的朝耿乐三人动起了手:“我既然活不了了,你们也别妄想逃过一劫!都是一伙的,凭什么你们能活!” 这狗咬狗的一幕让青海冷笑:“果然不愧是狮亦挑选的人。” ••• 庄云州站在雌鹰的爪子上,仔细的从空中辨认着方向。dàng鹰涧乃是时之鹰的老巢,没有任何异shòu敢略其锋芒,没有了其他因素的gān扰,庄云州竟比先前预想的更早到了传承玉简上刻画的地方。 随着空间的缩小,虚海内的神山也终于有了动静,那熟悉的震颤彻底让庄云州安下了心,‘宙’字还在这里,未曾离开。 “找到了!”庄云州喃喃的道。尽管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dàng鹰涧的地貌有所改变,但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和虚海神山的指引,庄云州还是找到了他想要的。 “阁下,我们下去!” 雌鹰顺着庄云州划出的源力信号看去,待看到了座山谷之时,却是瞳孔一缩,身形停在了半空中。 “阁下?”庄云州疑惑的仰头看去。 雌鹰迟疑的道:“那里,是我们在dàng鹰涧唯一的禁地。——虽然没鹰知道那里有什么,但像刻在灵魂里一样,我们被禁止去那里。” 看来‘宙’字不太喜欢旁人打搅,庄云州皱了皱眉毛。 就在此时,虚海中,神山似有感应,发出悠远的翁鸣声,仓石自神山上浮现,缓缓闭上了眼睛,送出了一股意念。 此时,就在那雌鹰不敢去的山谷中,一座雅致的竹屋伫立在一片悠悠的水中。平静清澈的湖边种满了高大漂亮的垂柳,屋后有梅树环绕,两只绒毛还没退的小jī窝在软草编织成的窝里打着盹。 竹屋内,一个身着青衫的男人正手执一卷天泽界本不存在的书卷,悠闲的读着,在他的身边,所有的物品不断的变换着形貌,崭新的快速陈旧,陈旧的转瞬为新。 这神奇的景状半点儿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桌前的茶杯已经空了,他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里面的水从无到有,又一口一口的长满了。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正待放下,便感觉到了那股让他无比亲切,仿佛半身一般的气息。猛然抬眼,那青衫男人霎时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伸出手,仓石送出的意念落在他的手心,带来了他以为永远不会再来的消息。 推开竹门,‘宙’一眼就看见了在山谷上空盘旋的时鹰,以及它脚上站着的那个人。 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伸出右手朝着半空挥了一下。 雌鹰扇动的翅膀停了一瞬,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它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拂去了,连带着‘绝不能去那个山谷’的念头似乎也跟着一同被拂去了。 庄云州拍了拍雌鹰的腿:“我们下去吧。” 他怎么知道我不再害怕下去了?雌鹰心头一震,心念转动见,原本几乎没有的信心徒然升起。 “好。”雌鹰的声音瞬间轻柔了好几个度。 庄云州却没有察觉出这其中的变化,一心想着下面的‘宙’字。 自上次那个投缘的灵族去世后,再也未曾有人到访过的山谷幽居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人声。 雌鹰降落时掀起的风尘弄醒了在院中打盹的两只嫩huáng色小jī,它们炸了炸翅膀,不满的叫了起来。 “这……这是!”雌鹰激动到颤抖的声音让庄云州疑惑的看去,地上那两只‘小jī’此时正围着雌鹰不满的啄着她的爪子。 雌鹰却没有半点不满,反而一动不动的站着任由它们放肆,满眼慈爱的看着它们那肥嘟嘟的小身子。 “喜欢吗?” 忽而响起的低沉男声让庄云州回头,之间一个身着青衫满身书生气的清秀男子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看着他,目光中隐隐带着激动。 庄云州顿了一下,虚海神山的动静让他瞬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回了一个友善的微笑:“……还挺可爱的。” “那就送你了。”青衫男人轻松的道,“原本只是我捡来作伴的。你若是想作为宠物,那这般大小正合适。” “若是不想……”他打了个响指,两只‘小jī’飞快的变化,褪去了绒毛,长出了硬羽,体型开始飞速的长大,直到最后‘刷’的张开了庞大的翅膀。 现在,站在院落里的已经是三只时之鹰了。 宙笑了笑:“长大后,作为坐骑还是不错的。我可以将它们的时间定格在壮年,你可要?” 庄云州看了看雌鹰,就见雌鹰目含乞求的看着他,顿了一下,他道:“这般就好。” 宙微笑,点头应:“好。” “宙。”庄云州用汉语唤他。 久违的语言宙浑身一震,就见这个让他感觉无比亲近的人道:“在带你回家之前,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回归 庄云州将时鹰夫妇面临的危境说了,雌鹰在一旁近乎屏息的听着,恭敬而小心,半点也不敢露出催促的意思。眼前这个神似灵族的存在对它有着一种来自天性深处的压制,那是来自于能量等阶上的落差,大的让它不敢有任何不敬的念头。 “自然可以。”‘宙’并不吝啬于一点小忙,对时鹰夫妻来说,gān涉蛋内的混沌时间十分艰难,但对宙来说,却只是弹指小事,他在外漂泊多年,世间景色早已看腻,唯有归家一事,深入血肉,魂牵梦萦,如今看到落叶归根的希望,心情舒畅无忧不应。 “谢大人!谢大人!”雌鹰闻言,已然激动的无法自己,头颈上的毛羽都支棱了起来,学着灵族的样子不伦不类的连连躬身行礼。 ‘宙’回身凝望自己居住了许久的竹林屋,微微笑了一笑,缓缓用眼神描绘这熟悉的场景。 凡其目光所到之处,湖水缓缓退回地下,抽芽的垂柳缩回了自己的长枝条,从成株变为小苗,晃动了两下,退回了泥土中。竹屋开始瓦解,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一根根竹条取了下来,周围的梅树重新化为种子,一片竹林在一片空地上从被砍伐的状态一点点复原,一阵风chuī过,竹林发出了好听的沙沙声。 一切的一切都恢复到了‘宙’未曾到来时候的样子。 “我们走吧。”抹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宙’冲庄云州轻巧的道。 在他的心中,他从不曾属于这里。 庄云州重重点了点头。 ••• “啊——救命——!求您别——” 男人哀求的声音突兀的停止,一个彩色的光球晃晃悠悠的飞向领域之外,雄鹰张开了左翅,让那光球飞入,看着育儿袋中那颗蛋目光中满是担忧。 原本雪白的蛋壳黯淡了许多。 尽管他们利用禁术让孩子的时间不断的往复,但蛋壳中未生的时间终究比他们的能量层次更高,无法做的毫无痕迹,隐患在最一开始就已经埋下,如今开始爆发。 雄鹰微微收紧了翅膀,感受着那个还在不懈努力的温热,右翅扇动。 青海坐在轻软的草地上,用手撑着身子仰头望向天空。月涌日的明月硕大而明亮,月光轻薄而美丽,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这完全不像是命在旦夕的样子让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天族人着实心焦不已,坐在他不远处了一个长着大大耳朵身体娇小的宝鼠族偷偷往他这边蹭了蹭,用小爪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青海,你都一点儿不担心吗?” “嗯?担心啊。”青海扯了扯脖子上的时之枷锁,“都这样了能不担心吗?” “我看不像啊。”宝鼠人小声咕哝了一声。 青海侧头看他一眼,伸手把他捞了起来放在肩头,顺手捏了捏人家的大耳朵。 宝鼠人一个激灵,条件反she就是一爪子,青海轻巧的偏头,大笑:“我只是觉得如果今天真的无法避免死亡,临死前能看见这么美丽的月色也不错。” 宝鼠人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在青海肩膀上坐下:“说的也是。” “放心,不会死的。”盘膝坐在一旁闭目修行的方启灵结束了一个大周天,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淡淡的道。 “嘿嘿,不会死?呵呵……所有人都会死的,都会死在这儿……一个都跑不了!”青海尚未说话,不远处一个神经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几人转身,变见原属于狮亦一方的巨鬣人咧着大嘴讽刺的笑,眼神遍布血丝,看上去浑浊而疯狂,看的几人不由皱眉。 “不必理会。”方启灵收回视线,淡淡道,“他疯了。” 雄鹰记恨这些人方才的袭击,首先拿他们开刀,那些人根本活不到出去。他们大约也知道自己应该是无法活命了,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等死,可求生欲又让他们忍不住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云州说的话是真的,能找来祖源,救活时鹰幼崽。 这种明知道最后一把可能会输个底掉还是忍不住堵上全部资本,盼望奇迹出现的赌徒心态拉扯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神经,死神的刀锋随时可能落下又不知何时落下的巨大恐惧已经让那人承受不住了。 恰在此时,雄鹰扇动了翅膀,在它刚取走一个人的时间不久后。 那个巨鬣人身后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蝶族人颈上的时之枷锁忽而亮了起来,她倒抽了一口气,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磕磕巴巴的嘶声道:“怎……怎么会这样!还没到时间!明明还没到时——”间…… 灰烬飘飘dàngdàng的落下来,领域里一时鸦雀无声。 许久后,方启灵终于皱眉,抬头看向雄鹰,目光微沉:“规则变了。” 看来那颗蛋要不好。 坐在青海肩膀上的宝鼠人哆嗦了两下,要哭不哭的小声道:“还……还活得了吗?” 方启灵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肯定的道:“活得了!” “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嘿嘿嘿——活不了了!”巨鬣人扫过自己身边一片片的灰烬,狮亦一方十三人,到如今除了没来得及动手的狄乐三人,就只剩下两人。 巨鬣人看了仅存的同伴一眼,眼见对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惊恐之鸟,他忽而低低的笑了起来,缓缓朝对方走了过去:“既然我活不了了,那就……”后面的话几不可闻。 巨鬣人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线,月光下反she着冰冷的光芒,瞳孔中的血丝,轻巧而古怪的姿态,喃喃自语的疯魔状态让他那人惊疑不定的开口询问:“晋军……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他猛然扑过来,压在用利爪将那人牢牢的钉在地上,浑身的源力骤然肿胀起来,“与其让仇人取走我们的时间补给他儿子,不如我来带你走!放心,不痛的……” “你……你疯了!放开我!你给我放开!”那人毫无准备的被晋军扑到,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反抗已经彻底疯魔的晋军。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后,血雾在半空中炸裂,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淋了理他们不远的狄乐三人一身。 方启灵几人也未曾想过那巨鬣人为了不让时之鹰取走自己的时间,居然带着自己的伙伴自爆了。 青海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大片的已经炸成一滩烂泥的血肉,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我擦!太狠了!” 方启灵略思考了一下,便沉声道:“他同样是在报复我们。” 青海一愣,就听他家老大到:“现在还存活的忍中,无一袭击过时之鹰。若是云州没能早些回来,下一个被取走时间的,便不一定是谁了。” 有人一愣,条件反she道:“不是还有狄乐……”说到一半他蓦然停下,骤然意识到狄乐三人虽归属狮亦一派,然而却并未真正动手,对时之鹰来说,他们是一样的。 在场所有人浑身一冷,尽管知道这是晋军的yīn谋,可不可避免的,互相打量的视线已经不再如以前一样美好。 坐在青海肩膀上的宝鼠人打了个寒颤,亦悄悄的从青海身上跳了下来。 青海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方启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云州快回来了。” 青海牵扯了一下嘴角,觉得对方是在安慰他,没说话的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雄鹰的动作,神念铺放出去,捕捉着空气中每一分波动。 雄鹰站在树上,半眯着双眼,似乎在小憩,忽而,它睁开了圆亮的双眸,抬起了翅膀。 这标志性的动作让余下的人心一沉,默默的提升了警惕,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就在所有人都将自己裹在浓浓的源力护盾中时,方启灵却突兀的站了起来,不仅没有做任何的防备,脸上还带上了微笑。 “……”疯了吧? 雄鹰亦被方启灵的举动弄的一愣,歪了一下脑袋,发现对方却是没有任何抵抗的准备,随即十分高兴抖动了一下翅膀,对着他就要挥下。 虽然它选中的人必然会被它取走时间,可每次都要费一番功夫也是很烦的! “老大,你gān什么呢!”青海吓得大惊失色,深蓝色的飞速能量爆发,想为对方罩上防护罩,然而却仍旧赶不上雄鹰的速度。 宝鼠人不忍看,用大耳朵捂住了双眼。 “噍——” “噍——” “噍——” 三个声调略有不同的鹰鸣声响彻天际,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骤然下响起,地面震了震。 宝鼠人疑惑的放开了一边的耳朵,而后微微张大了嘴巴。 树下,突然出现的雌鹰不停的用翅膀拍击被轰下了树的雄鹰,口中凶悍的不停鸣叫,似乎在教训对方,雄鹰委屈的蹲在一边,半点儿不敢躲,只是‘噍噍’的小声叫,似在回应。 这神奇的一幕让他不知不觉中放开了另一只捂住眼睛的耳朵,抬头看向仍旧有响动的天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另一只时之鹰背上的庄云州,他瞪大了眼睛,居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云州!”方启灵冲他摆摆手。 庄云州见到完好无损的修侣,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亦露出一个笑容:“我回来了。” 方启灵笑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轻松的朝树下的时之鹰夫妇喊道:“喂,你们要是打够了就放人吧?” 他这一声可着实没太客气,领域内关着的人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有人小声朝他道:“喂喂,你说什么傻话呢?快别说了。” 方启灵睨了对方一眼,笑着摆手:“没事儿的。” 那人顿时急了:“没事儿什么没事儿,要是把它们惹恼了你担的起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卧槽!真打开了?!!!” 方启灵冲他耸了耸肩膀:“我都说了没事儿。” 他在众人梦幻般的眼神中轻轻松松的迈过了原本的领域边界,而后把自己往庄云州身上一挂,揽着人低声道:“你再晚点儿就看不到我了。” 说着眼神望雄鹰身上一瞟,众人便风中凌乱的看着原本威风凛凛的雄鹰在方启灵的眼神中瑟缩了一下,把庞大的身躯悄悄的往雌鹰身后藏了藏,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巨大的反差让众人恍惚,心中唯有一句话:这他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难题 眼前天方夜谭般的场景让几个天族当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见到雄鹰怂怂的躲在雌鹰身后,方启灵歪了下头,冲它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以为对方仍要秋后算账,吓得雄鹰激灵浑身激灵了一下,毛都炸了。 雌鹰看着方启灵,忍住心中的憋屈,又给了丈夫一爪子,只盼对方能看在它已经那么可怜的份上,能够消气。 庄云州见修侣这幼稚的表现,用食指抵住他的脸颊把他的脑袋推正,无奈的道:“别闹。” 戏耍了对方一场报了之前仇的方启灵出了心中一口气,便从善如流的站直身体:“好哒。”随后他看了看另外两只一直乖巧站在庄云州身边的时之鹰,随口问道,“这两只时之鹰又是怎么回事?” “它们……”庄云州看了一眼好奇看着这边的人群,顿了一下,隐去宙的存在,只是说“它们两个以后会跟着我们。” “这是时竹,这是时梅。”两只时之鹰正巧一雄一雌,‘宙’没有给它们名字,庄云州便以他居所的竹屋和梅林给两只时之鹰起了名字。 卧擦! 伸着耳朵听着几人谈话的天族人心中简直能被无数个‘卧槽’刷屏了,什么叫‘跟着他们’!我们‘普通’天族人管这种情况叫认主啊! 这什么情况,这灵族人也就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吧?就算是他真找到了救那颗蛋的方法,也不至于让时之鹰一族感激到送两个成年时之鹰给对方当坐骑的程度吧? “牛!——太牛了!”青海此时看向庄云州的眼神已经比闪闪发亮了。 长的娇小可爱的宝鼠人两只爪子jiāo握放在胸口,看看两只美丽雄壮的时之鹰,再看看庄云州,呓语:“我原本觉得方修友已经够厉害了,却没想到最厉害的居然是他的修侣。” 被人用这般崇拜的眼神看着的庄云州有些不太自在,他低声同雌鹰jiāo谈了一会儿,便迈步朝几个天族人走来。 “我方才同雌鹰谈过了,它对于之前的事情很抱歉,作为补偿,直到明天太阳升起,你们都可以在dàng鹰涧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朝雌鹰点了一下头,雌鹰张开嘴,轻鸣了一声,除了狄乐三人以外的天族人忽觉得浑身一轻,那原本无时无刻不再压迫着自己的时之力dàng然一空,仔细看去,却见自己的皮肤表层上泛着一层微弱的月白色光芒。 “这是时之鹰的祝福,可让诸位免除时之力的侵蚀。” 庄云州这话让众人瞬间jīng神大震,心中明白待遇的由来,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感激,躬身致谢。 骨山是天泽万族中排名在九十七位的角骨族族长长子,他当场拿出一截jīng致的指骨递过去:“这个还请庄修友收下。日后凡持此物之人,我角骨族绝不与之为敌!” 他的举动也瞬间提示了其他人,有身份的给身份证明,没有什么后台的加传音石,承诺庄云州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庄云州一一郑重收下。寒暄完毕,众人便正式告辞,这次因祸得福,有了时之鹰的祝福,dàng鹰涧这个宝库就像直接对他们打开了大门,纵然仍有些高阶异shòu非常危险,但若不去招惹他们,看在时之鹰的面子上,那些异shòu也不会轻易主动进攻。 狄乐三人嫉妒的心都在滴血,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何当初像个傻bī一样被狮亦忽悠了!要不是选错的阵营,如今快快乐乐在宝库中徜徉的也该由他们一份了! 可不管他们再怎么懊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空间中的时之力已经让他们承受的有些困难,没有时鹰的庇佑,他们若qiáng行留在在dàng鹰涧深处搜寻,绝活不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三人只得两手空空的结伴往dàng鹰涧外闯。 自此,所有闲杂人等都各自离去,树下只剩下了两人四鹰。 “宙。”庄云州叫了一声。 身穿青衫的男子从树后面绕出来,抬手一挥,雄鹰便不受控制的抬起了自己的左翅,露出了藏在下面的育儿袋,‘宙’伸出两只手指勾了勾,被他暂时停住了时间的蛋就轻飘飘的飞了出来,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另一手放在蛋壁上,‘宙’微微皱了下眉头:“它的状况并不太好,时间被qiáng制回溯了太多次,只怕有些撑不住了。” 两只时之鹰闻言顿时一僵,黝黑的大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噍噍’的叫声如泣如诉,哀求之意溢于言表。 ‘宙’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庄云州,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懂的语言轻声问:“可有‘生’?” 庄云州一愣,眼神亦是一亮,重重的颔首,眉心源纹亮起,一股清新浓厚的生命力自他的手心散发出来,‘宙’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将那些生气全部凝聚在手中,投入了那颗蛋当中。 夫妇二鹰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那颗蛋,听着里面微弱的响声越大越qiáng,激动的眼中含泪。 ‘宙’在蛋壳上轻轻敲打了三下,尽管什么异动都没有,可在场的鹰和人都能感受到那蛋四周的空气中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原本已经变得黯淡而灰白的蛋壳就像是被打磨的珍珠一样重新变得洁白而璀璨,看上去健康极了。 ‘哆哆哆’ ‘哆哆哆哆哆’ 微小却足够清晰的,小鹰啄蛋壳的声音传入耳朵,越来越急促,越来清晰,时间似乎变得漫长,风都屛住了呼吸,不知不觉中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中回dàng,生命即将诞生的感动让庄云州忍不住露出的期待的眼神。 这枚蛋的蛋壳极其厚重,‘宙’jīng准的将蛋壳的时间隔绝在外,只将小鹰的时间回溯到了刚从母体诞生的那一瞬间,每一次循环小鹰都回忘却之前的事情,但生存的本能会让它找准自己先前叨啄的地方。 那顽qiáng的小生命坚持不懈的啄了半个时辰,终于众人只听到‘咔嚓’一声,蛋壳上出现了几道横七竖八的裂痕,粉嫩粉嫩的尖喙钻了出来。 ‘宙’松开手,已经破壳的蛋轻盈的悬浮在了半空中。空气中风的流向悄然变了,它们打着旋围着蛋转了起来,时之力被拉扯着,朝着那破开的单孔钻了进去。 ‘唧唧’‘唧唧’小鹰稚嫩犹如雏jī的叫声从蛋壳中响起来,原本厚重的雪白蛋壳开始发散出与月光一般的浅白辉芒,随着时间之风一同旋进了蛋壳中。 在这片空地上,出现了一个以蛋壳为中心的巨大漩涡,风chuī得两个灵族人衣衫飘dàng,这种珍贵的时之鹰出生的场面,没人舍得移开眼睛,渐渐的,月白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漩涡。 蛋壳化作最jīng粹的时之力跟着那流动的风一同钻进了时之鹰的体内,光芒内,一双翅膀‘唰’的张开了,带着些奶气的鹰鸣回dàng在树叶相撞的声音中。 时鹰夫妇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光芒散开,一只浑身仍长着绒毛的小鹰仔正努力的在半空中活泼的扑腾着翅膀。 可惜尽管比一般的幼崽要qiáng大不少,它仍是一只硬羽未长出小崽子,扑腾了两下就‘吧唧’一下头朝下栽到了地上,懵了一瞬的小鹰仔摇晃着身子坐了起来,极其委屈的坐在地上用翅膀拍打了两下地面,很是愤怒的样子。 方启灵毫不客气的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个小笨蛋。” 儿子被嘲笑,雄鹰锐利的眼神横了过来,方启灵漫不经心的瞟了它一眼,雄鹰便又将视线默默移开了,怂的雌鹰忍不住暗地里给了它一爪子。 蹲下将小鹰捧起来,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庄云州将它放回雄鹰左翅下的育儿袋中,微笑:“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也该离开了。” 雌鹰低头躬身:“阁下之恩,我夫妻永远铭记于心,只不知该如何报答恩人。” 庄云州刚想道‘不用’,却忽而想起一件事,顿了一下,道:“确有一件事,你们可以帮的上忙。” 雌鹰大喜,忙道:“是什么?” 庄云州和方启灵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 目送着时之鹰夫妇离开,庄云州收敛的脸上轻松的神情,转身面向‘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宙,你是否可以看到几万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紧紧的盯着对方,庄云州等着对方的回答。 “可。”宙颔首,目光中似有无限的流光闪过,幽深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淮南子》有云:往古来今谓之宙。‘宙’乃是无限延伸的时间,对他来讲,没有过去和未来,唯有无限多的时间点。 庄云州jīng神一震:“我们想知道一个时间点上发生的事情。” “带我去事情发生的地点。”‘宙’十分gān脆,他可以看到一地的时间线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庄云州的请求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然而,这个要求却让庄云州嘴角刚扬起的欣喜笑容定在当场。 那地方……是北圣的吸风饮露阁。 圣人之地,‘宙’一旦出现便会被发现端倪,更遑论要在当初北圣接待西圣的大殿中停留且回溯时间。 “这可着实有些难办了。”他狠狠皱起了眉头,好看的眉眼写满了为难。 一旁沉默许久的方启灵却突然开口:“也许并不难。” 庄云州蓦然抬头看他,方启灵挑起了一边嘴角:“北圣行事遮遮掩掩,虚虚实实,但我倾向于他是偏向我们一边的。若是我们没有想错,这个问题,北圣会为我们解决。” 顺便还能试探一下北圣的态度。 第二百四十三章 喵喵shòu 尽管方启灵心中已经有些腹稿,但具体的操作仍需回到有苏煜身旁才能继续。 两人便在暂且把这件事放了下来,时鹰拜月即将到达巅峰,整个dàng鹰涧的时之力也达到了最狂烈的时候,许多入dàng鹰涧寻宝的人已经有些受不了这股力量的压迫,开始往dàng鹰涧外撤。 然而这对方启灵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修炼环境,他体内新开辟不久的那些气海运行起来总不如原来那般圆润流畅,使臂使指,正需要这样的压力来打磨。 有时梅和时竹两只时之鹰在,方启灵毫无心理负担的脱离了时鹰夫妇给了祝福,修炼起来。 而庄云州作为一个拓印师,对于dàng鹰涧中随处可见的高级源材亦是心动不已,身上背着四只时之鹰的加倍祝福,qiáng烈的守护和警告意味让异shòu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整个dàng鹰涧于他来说,犹如自家的药园般安全。 ••• 章锋快速的在密林中奔跑着,他身体轻盈的踏过草叶和树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目光死死的定在眼前那个轻快跃动的白色毛茸茸身影上,眼神中闪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前面就是那只被中境大人物悬赏寻找的喵喵shòu!不会错的! 只要能捕获它,就能得到章家千年前失去的祖源,届时他在章家的地位就会一步登天!到时候就算是章煌羽也要匍匐在他的脚下,对他摇尾乞怜! 想到那黑衣人越过自己将帖子jiāo到章煌羽手上的一幕,章锋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愤恨,就连一个下人都敢看不起他,连帖子都不肯给他一张! 不过,没关系。章煌羽那个傻子,说两句好话就什么都套出来了。 嘿嘿,上天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章锋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喵喵shòu带回去之后,章煌羽低三下四的场景了! 就在章锋幻想的正高兴的时候,怀里的传音石热了热,他分出神念探入,一个柔弱的女声传入识海:“锋哥,陷阱已经布置好了,你把它引过来吧。” 章锋jīng神一振,在极速奔跑时低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捞了一些小石块,扶着源力的石头飞出,击打在喵喵shòu的身侧。 那只不知为何,半点儿也没受时之力影响的喵喵shòu顿时被吓了一跳,高声‘喵’叫了一声,惊慌的跳到了一边,圆圆的脸上带着懵懵的惊吓,看上去格外的蠢萌。 章锋得意的笑了笑,又捡了一把小石子,就这样一步一步将喵喵shòu小熏引到了陷阱中。 小熏惊慌的躲避着那不知从哪里来的攻击,一路被驱赶着,愤怒又委屈,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嗖’—— 喵喵shòu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石子破空声音,它愤怒又焦躁的喵喵叫了起来,猛然加速,试图躲开那讨厌的石头。 喵喵shòu的速度很快,这一加速,在浓密的密林中章锋差点儿跟丢了它,越发浓郁的时之力让他额上渗出了汗水。体内的源力消耗极快,章锋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再次提速。 快了,就快到了! “喵!喵喵!!!” 喵喵shòu惊慌害怕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章锋眼神顿时一亮,提身奔过去。就见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一个温婉的灵族姑娘,她面前的一个光球中,美丽的喵喵shòu被关在里面,拼命的抓挠着球壁,见着来人,拱起了背脊,尾巴高高竖起,口中发出了威胁的‘哈’声。 “锋哥,我们做到了!”庆灵儿看见来人,兴奋的脸上绽放出了甜蜜的美丽笑容。 章锋大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的灵儿做得好。” 得到心上人的认可,庆灵儿双颊染上了害羞的红晕,她靠在章锋的怀里,低声道:“太好了,锋哥。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只要大人开口,章家和庆家必然不会反对我们的!” 想到和章锋日后相偎相依的生活,庆灵儿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可靠在章锋怀里的她并未看见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是啊,没人可以再阻止我了。”章锋望着被庆灵儿的源术捕获的喵喵shòu,略有深意的道。 松开庆灵儿,章锋将光球捡起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 “嗯。”庆灵儿柔顺的应了。 ‘喵!喵!喵喵!喵——!’被人拎起来的小熏越发bào躁,原本娇嫩的叫声变得凄厉而越发大声。 章锋狠狠的在光球上拍了一下,皱起眉头,呵斥:“别叫了!老实点儿,再叫我就杀了你!” 喵shòu的叫声停了一瞬,但很快就更大了起来。 章锋冷笑一声,快速的抡起光球在半空中画圈,小熏在光球里不受控制的不停滚动了起来,然而,就在他转的正欢的时候。 一种yīn冷的,被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盯上感觉袭来。 章锋顿觉毛骨悚然,甩动的手臂顿时僵在当场,腥臭的味道从身后飘了过来,风带着不正常的热度chuī在他的后颈上。 冷汗瞬间从章锋的额上头流了下来,他不敢回头,耳朵微动,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了轻微的响动。 “锋哥,怎么了?”庆灵儿不解的看着他突兀的动作,回过头—— “啊——!”惊恐的尖利女声响彻天际,一道巨力从背后传来,庆灵儿没有防备之下,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高阶异shòu尖利的爪子近在眼前,庆灵儿却像没看见一般,不敢置信的竭力转过身,看着那个头也不回往前奔去的男人的背影,像是傻了一般。 ‘噗嗤’! 利刃入体的声音撕裂的她的呆滞,再生命的最后一秒,她发出了一声最恶毒的诅咒:“章锋,我诅咒你永远无法得到想要的,一生痛苦的活着!” 死亡只是一瞬,痛苦的活着才是惩罚。 章锋的背影一僵,然而却仍旧没有半点停留,趁着异shòu进食的时候,逃离了此地。 一口气跑出好远,直到体内源力消耗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章锋才喘着气扶着树停了下来。 想起庆灵儿往日的温柔体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跌坐在地,抱紧了怀中的光球,哽咽恨声道:“章家!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踩在脚下!要不是你们看不起我,灵儿也不至于惨死!” 摸了摸脸上的眼泪,章锋站了起来,拎着光球往dàng鹰涧外走去,他要让所有人看着,他章锋才是整个章家最有出息的人! 想到章煌羽和章家长老看到自己找到喵喵shòu的震惊模样,章锋露出了一个疯狂中带着痛快的笑容—— 等着吧,等他登上了章家家主之位,必定让章煌羽日日跪拜…… 这般想着,似乎连失去灵儿的痛苦也轻了许多。 正在章锋抱着这样的信念盯着时之力一步步往外走的时候,空中忽而传来了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他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时之鹰!” 拜月还未结束,为何会有时之鹰?! 雌鹰看着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看着底下似被吓傻的天族人,不耐烦的鸣叫了一声,扇动了一下翅膀。 空气中浓厚的时之力被轻松的调动起来,瞬间压碎了章锋体外的源力护盾,打着旋的时之力散开后,被他抱在怀里的光球顿时掉落在地上。 章锋颤巍巍的抬起自己无力的手,当看到那上面无数的皱纹和斑驳的老年斑后,顿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使劲揉了揉眼,再次把两只手都放在眼前,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他想大声的吼叫,出口确是苍老无力的声音。 章锋惊恐的扯过自己的头发,属于老人的灰白的头发映入眼帘,他怔在当场,喃喃的道:“不,不可能,不会的。” 颤巍巍的用手摸自己的脸,那粗糙的,全是皱纹的触感让章锋眼前一黑,瞬间跌坐在地:“不可能……我还没当上家主,还没让章煌羽给我倒夜壶,不可能的……” 雌鹰连个眼神都给他,见从那灵族怀里调出的确实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后,高兴的鸣叫了一声,时之力卷起关着喵喵shòu的光球,带着就飞走了。 ••• 采了不少心仪源材的庄云州揉了揉略疲惫的手腕,看了看天色便站了起来,这里许多高阶源材都必须用人力一点点小心的开采,对手腕的负担着实有些大。 而那边因为时之力渐渐消退而结束了修炼的方启灵也睁开了眼睛。 “该回去了。”方启灵招呼了修侣一声。庄云州点点头,朝他走过去。 因为还要在往时镇休整一番,不想太过引人注意的两人让两只时之鹰化成了小jī的样子,走出了dàng鹰涧。 dàng鹰涧的入口处,早先给各位俊杰送帖子的一堆黑衣人恭敬的等着,盼望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可惜,至今出来的俊杰无人见到小熏。 因为好奇最终是谁能得到溪流公子的奖励,以及一些其他的小心思,许多天族出了dàng鹰涧后并未离开,陪着他们一同等着。 庄云州和方启灵走出dàng鹰涧时,对上的就是许多人的眼神。 黑衣人在他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便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但仍上前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声:“不知两位公子可否找到了小熏?” 方启灵摸了摸下巴,想到之前拜托时之鹰夫妇的事,诚实的摇摇头:“还不知道。”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黑衣人一愣,周遭的天族亦觉得错愕稀奇。 其中一个脾气急的人直接嗤笑一声:“这可真有意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还不知道?哗众取宠可不是在这种场合。” “字面意思,‘还不知道’就是也许能找到,也许不能。”方启灵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的回道。 这回答在对方听来可有点儿把别人当傻子的意味,当下不屑笑:“你们人在这里,又没有带出喵喵shòu,还要卖关子,难不成那只喵喵shòu,还会自己跳到你怀里不成?” ‘噍——’ 清越的鹰鸣响彻天际,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庄云州眼中闪过惊喜,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 第二百四十四章 北圣的安排 越来越近的鹰鸣让众人脸色顿变,飞速的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了树梢、密丛中。时之鹰这种凶残的生物,谁都不愿意正面jiāo锋,看它的样子,是朝这边飞的,若是转身逃走,那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瞬间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在了各式各样的遮蔽物中,山口变的空dàngdàng的。在这种情况下,仍站在原地的庄云州和方启灵二人就变得格外显眼了。 身体只有一个碗那么大的碗犬族选择了两人不远处的一株矮丛,钻了进去,看着他们两个傻不愣登的站着,完全不知道躲避的样子,十分替他们着急。 他从矮丛中小心的探了探头,小声的道:“唉,唉!你们两gān嘛呢?赶紧找个地方躲着去啊!不要命了!哎哎哎——往哪看呢?!这呢!往下面看!” 细小的声音让庄云州找了好一阵,才找到那个浑身灰褐色,完美的跟灌木树gān融合在一起的碗犬族,顿时失笑这道谢:“多谢这位修友提醒,不过,不碍的,它不会伤害我们的。” “噗嗤——”隐约的不屑笑声从树梢、树gān后传来,带着浓浓的嘲弄感。 那碗犬人听到庄云州这话,抬眼瞟了他一眼,咕哝着又把自己往灌木丛中缩了缩,藏的更好了一些:“哦,那随便你吧。” 有人自己要找死,他也不能拦着不是? 方启灵挠了挠脸,跟庄云州对视一眼,对方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庄云州拍了拍他的胳膊当作安慰,仰头看着雌鹰越飞越近。 碗犬人屛住了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再去看那对灵族人,全心全意的隐藏起自己的存在。 雌鹰找到庄云州和方启灵之后兴奋的叫了一声,当即俯冲下来,就在大家以为两人凶多吉少的时候,飞到两人上空不远处的雌鹰松开了爪子,一个光球就这么落了下来。 庄云州伸出手,轻松的将光球接住,看了看里面被折腾的有些蔫蔫的喵喵shòu,确定对方就是溪流公子在找的那一只之后,冲着落在面前的雌鹰笑了笑:“多谢阁下了。” 雌鹰见状又高兴的叫了两声,从翅膀内扯下一根灵羽,叼着放在庄云州手上后,重新扇动翅膀飞走了。 山口处一片死寂,直到‘噗通’,有什么重物从树上掉下来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所有人。 那碗犬族如梦初醒的从灌木丛中一溜烟的钻了出来,蹲在两人身前,瞪圆的眼睛看他们:“你们怎么做到的!那可是时之鹰!时之鹰!” 收获了一个二代高阶时间系源材的庄云州心情很好的将那根灵羽收进储物袋,看着眼前长的极其可爱的碗犬族,笑眯眯的道:“我们帮了它一点儿小忙。” 鬼才相信! 碗犬族一脸‘你瞎说,肯定不只这样’的表情,然而到底因为没什么jiāo情,没再继续追问。 一旁的喵喵shòu小熏也终于从七晕八素中恢复了过来,抬起头娇气的‘喵~’了一声。 这一声让发帖的黑衣人终于从惊讶中回神,惊喜的走了过来:“小熏!” 喵喵shòu见到了平日里照顾自己的仆人,想到这一路受的委屈,趴在光球壁上,冲他‘喵喵’的叫,委屈巴巴的告状。 方启灵伸手将那光球捏破,重获自由的小熏纵身一跃,跳到了黑衣人的脑袋上爬了下来。 顶着一滩喵喵shòu的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它的做法,扶着它冲庄云州和方启灵行了一礼,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牌:“多谢两位公子寻回小熏,若两位没什么要事的话,还请两位同我一起去见主人,届时,可凭这枚碧玉溪向主人提一个要求。” 庄云州伸手将那枚玉牌接过来,温和道:“那便有劳了。” 荣rǔ不惊的样子让黑衣男人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月落日升,随着月涌而升起的时空cháo汐彻底消退,往时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又多了几段传奇,几段故事。 关于那被时空之力影响的人们,那在月涌日出生的时鹰幼崽,因这颗蛋而引起的血雨腥风,还有那个从时之鹰手下救出所有人的灵族人,甚至于有传说那灵族人收服了两只时之鹰当作自己和修侣的坐骑…… ••• 在一个山dòng中,盘膝而坐的的庄云州睁开了眼睛,空气中仍残留着浓郁的源力,从溪流公子那里得来的祖源已经回归了虚海神山,虽然这枚祖源只是仓石一块很小的碎片,但积累多年的能量在维持着祖源本体的情况下,仍旧让庄云州的修为前进了一步,连带着在一旁护法的方启灵也得了不少好处。 至此,他们此时来中境的所有目标都已经达成。 吐出一口浊气,庄云州站了起来:“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嗯,该回去了。”方启灵抬头望了望远方,回去之后还有一场冒险等着他们,“时梅,时竹。” 在dòng口互相给对方梳理毛发的两只鹅huáng色小jī仔听到自己的名字,‘啾啾’叫了两声,原地一阵狂风chuī过,两只小jī仔消失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提醒庞大的时之鹰,庄云州和方启灵跃了上去,时之鹰拍打着翅膀冲天而起。 两只时鹰飞了一日,才到了和有苏煜约定的地点。 姑莫城外,接到了方启灵传音的有苏煜一行人已然在此等候多时了,见两人竟是坐着时之鹰回来,简直吓了一大跳,在时梅和时竹又重新变成小jī仔的模样后更是啧啧称奇。 有苏煜看着两只可爱的小jī仔,忍不住从储物袋中去了一些灵果出来,能被他收进储物袋的,都是源力bī人的稀有灵果,两只小jī仔十分识货,扑扇着小翅膀冲了过来,扎在有苏煜手心中,啄的欢畅极了。 有苏煜蹲在地上,小心的伸出手摸了摸小jī仔头顶的绒毛,感叹:“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时之鹰的幼崽,整个天泽界就只有中境有时之鹰,就是我父亲的百shòu谷里都没有。” 听他提到北圣,方启灵心中一动,接过他的话头:“百shòu谷?那是哪里?可也在圣人的吸风饮露阁?” 有苏煜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嗯。不过它在东大殿后面的后花园中,我小时候经常生病,不怎么能去玩。” “东大殿?”方启灵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好奇道,“这么说还有其他几殿了?” “正是,”有苏煜低着头不在意的介绍,“吸风饮露阁大大小小共有四大殿,三百多个宫。北大殿是我父亲的居所,最为清雅。而东大殿是我的地盘,所以最热闹。” “圣人居所啊,也不知是什么模样。”方启灵喟叹一声,“一定很美,真想亲眼看一下。” 庄云州看了修侣一眼,同样自然的接道:“我也有些好奇。” “老大和庄大哥想看?”有苏煜抬头,朗笑道,“那有何难?我领你们去看就好了。” “那敢情好!”方启灵大笑,“我就等着了。” ••• 北境吸风饮露阁 有苏洵面前跪着一个蒙着面的信使,听完对方的汇报,他捻起一颗棋子,看着棋盘,似在思索下一步如何走,须臾后,他修长的手指执着棋子,下了一子。 棋子和棋盘相碰发出了清脆悠远的好听声音,有苏洵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清风裹住了黑衣蒙面人的身躯,微风过去,大殿中已经没了他的影子,有苏洵掀起眼帘,漫不经心的唤:“程昱。” “属下在。”吸风饮露阁的总管程昱自角落中步出,恭敬行礼。 “安奴生辰将近,照旧例,安排下去吧。地方呢,就定在……北殿吧。” 嗯?北殿?那可是北圣接待偶尔到来的众圣之地,今年怎么…… 程昱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北圣垂眼,又在棋盘上下了一子:“他大了,今年大概会请几位朋友来,你要用心招待。” 程昱深深一礼:“是,属下明白。” ••• 三日后,优雅美丽的赤色仙鹤带来了北圣的口信,得知父亲准许自己在生辰之时动用北殿的有苏煜十分兴奋。往日他身体不好,没有庄云州的调理之前,每年的生辰都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因而每年过的都很潦草。 如今有了庄大哥在,终于可以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辰,正巧趁着这个时机,兄弟姐妹八人也可再聚首,想想都觉得兴奋。 高兴的有苏煜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两人:“还有一个月就是我生辰了!父亲说我今年身体好多了,特许我用北殿设宴待客,那北殿可是我父亲接待几位圣人的地方!” 庄云州和方启灵听闻此信,心中一震,不留痕迹的对视一眼。 好快! 不仅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而且安排的半点儿不留痕迹,这样纵然是西圣,也不会有丁点儿的怀疑。 北圣,看来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第两百四十五章 那是天泽界的未来。 尽管距离有苏煜的生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今时不同往日,想要自己招待兄弟姐妹的有苏煜自然不会事事都jiāo给程昱去做,于是一行人便结束了自己的行程,打道回府。 第一次出门这么久的大公子回宫的消息传回后,吸风饮露阁的侍从们全都动了起来,因为素来深居简出的大公子居然带了四位友人回来! 为了不丢大公子的面子,程昱卯足了劲,将有苏煜居住的东大殿重新布置了一遍,预备了几个贴心又识趣的侍从,还十分有心计的打探了庄云州、方启灵以及沉稳、沉默四人的喜好,将从未有人住过的客房布置的清雅又不失趣味。 极海深处鲛族进献的海中纱帷幔,空四月族送上的清月杯,深林族送来的自然家具,分割内外厅的屏风是绣神族的jīng品,所有的东西粗看去并不打眼,然而细看去就能看出那低调到奢华的品质。 还有取自最高山殿的冰花制成的淡雅香,摆在各地舒展着优雅枝条和美丽花草…… 对此有苏煜十分满意,很是褒奖了程昱一番。 “对了,我父亲呢?” “圣人出门了,传下话来说到公子生辰才回来,北大殿中,除了御渺、合泽、幻陆三宫外,大公子可任意安排。”程昱恭敬的回道,看了一眼因为没见到父亲而显得有些失落的大公子,温声安抚,“圣人这是怕贵客不自在,放不开呢。” “唯有对公子,圣人才这般细致。” 作为总管的程昱一句话直接搔到了有苏煜的痒处,顿觉程总管的话十分有道理,他便重新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招呼四人:“父亲既不在宫中,我带便你们到处走走。便是日后也不要拘束,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就好了。” 知道北圣有意避开的庄云州笑起来:“好啊。” 他对北圣的手段越发佩服,对方根本就不知道他二人的目的,仅凭着隔空的几句话,便将能他们所有想要的事情都安排的恰到好处。 根据北圣前面的做法,显然是有什么约束着他不能直白的将一切告知,最有可能是同顾忌着西圣。若‘宙’在吸风饮露阁出现之事不幸让西圣察觉,北圣怎么都开脱不得了。 毕竟一枚祖源在他眼皮底下回溯时间,圣人若不能察觉,那才是鬼话。 如今北圣借着体贴儿子避开了这危险,一切都悄无声息,果然不愧是活了几万年的大能。 ••• 有苏煜在招待四人游玩了两日后,便因为准备生辰宴之事忙碌的不见人影,庄云州和方启灵也终于有机会进行期待已久的事情。 当日有苏煜带着他们参观的时候,曾说过,有一间议事厅从吸风饮露阁建立起,就是北圣用来招待其他圣人的地方,名为圣议殿。 如今在主人早有吩咐的情况下,两人提出细细参观圣议殿的要求,程昱没有拒绝的理由,这对他来说也并非不能理解的事儿—— 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人不渴望窥探圣人的生活? 而这圣议殿并非谁都进的地方,随侍四人的侍从十分自觉的恭敬侯在大殿外,直接给几人省了不少麻烦。 因为几位圣人中有体型庞大者,是以这圣议殿建的十分庞大,几个人走在里面,只觉整间大殿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空dàng浩渺之感,穹顶上绘制着jīng妙的美丽画作,几个人仰着头细致的看,不知不觉便走进了大殿的深处。 殿门渐渐看不见了,侍从的身影也早已看不见,庄云州停下脚步,低声唤道:“宙。” 一直将自己隐藏在庄云州时间中的祖源从议事厅的柱子后面绕了出来。 在这个青衫男人出现的瞬间,两兄弟似有所感,一种仿佛来自于身体内的震颤让两人瞬间意识到他是谁,或者说,他是什么。 祖源!这青衫客绝对是生出了神志的祖源,弟弟沉默激动的拽了一下哥哥的手,却发一向很沉稳的哥哥呼吸都急促的几分。 “就是这里吗?”‘宙’打量了一下这个大殿,里面残留的圣人之力让他挑了下眉,探查圣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可不同于一般人。圣人超脱时空之外,不在五行之内,若是探寻其过去未来,其定然会有感应。 不过,宙‘笑’了一下,那是说真正的圣人,这天泽界的五圣依靠的只是鸿蒙紫气的云烟,倒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他有自信能瞒住对方。 “你需要什么时间?” 庄云州看向沉默沉稳两兄弟,哥哥盯着‘宙’,沉声道:“我们想要看到圣前历三十六年七月十五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距离现在差不多两万九千年的过去。 ‘宙’颔首:“知道了。若到了当年,切记,你们的时间和那里冲突,勿言、勿动、更勿试图改变。” 几人郑重应下, 而后并不见他做了什么,整个大厅开始飞快的虚化,无数的人影在这里来来回回的走过,天色飞快的明灭,整个大殿都变幻了无数次容貌,陈旧、辉煌、再到陈旧、辉煌。 而后那飞快流逝的时间终于慢了下来,最后在一瞬间彻底定格下来,所有虚化的人影都消失不见,他们站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大殿中。 便是他们被隔绝在这片空间的时间之外,也能感觉到此时空气中源力的流动活跃的不正常,体内的源力有些控制不住奔流,气血也跟着上涌。 几人忙凝心静气。 ‘宙’抬头看了看窗外,恍然:原来是皇连日。 大殿的主塌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白衣,容颜俊美到妖异,身后九条美丽尾巴安静的铺在柔软的席毯上,脸上带着些明显的倦意,而另一个,人面、鹿角、láng身、羊蹄、牛尾,乃是以为应神族。 正是北圣和西圣。 五人来的悄无声息,两圣无人察觉,仍在叙话。 只听北圣开口:“磐天,此次邀你来,是我有一事相求。你若能应下,有苏洵自有回报。” 磐天闻言,眸光一闪,感兴趣挑起眉头:“哦?不知是何事?” 有苏煜将右手覆在自己的腹部:“我乃极阳之体,当日成圣却yīn差阳错汲取了不少极yīn力。两种极致之力在我腹中jiāo汇,竟生出一团带着灵智的气。” “我想请你赋予它真正的生命。” 卧擦!我听到了什么?北圣怀孕了? 本想探查易族覆灭真相的沉默冷不丁听到这等秘闻,忍不住大大的倒抽了一口气——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隐秘了,大公子原来竟是北圣‘亲自’生的吗? 因为抽气声太大,被‘宙’扫了一眼的沉默自觉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后,宙转回了头,沉默也专注听了下去。 面对北圣提出的要求,西圣并未立马回答,背后细长的尾巴有规律的甩动着,代表着他正激烈的思考着。 整个大殿里一时间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地步。 许久,磐天的尾巴停住了,他抬起头,冲着北圣一笑:“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北圣目光冷静,对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磐天一笑,正待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就是‘砰’一声,什么人撞在了大门上的声音。 本就是虚掩着的门被来人的巨大力道直接撞开了,他并未看清大殿中的情况,便手中高举着一块留神石跪倒在地,大喊:“圣人!大灾!圣人!大灾啊!” 沉稳看着那个发丝已经花白,因为慌乱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的中年男人,感应到对方体内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祖源气息,狠狠攥紧了拳头。 ——先祖易无。 “慌什么?有什么事儿明日……”众人看出北圣并不想让易无bào露在西圣面前的想法,然而圣人神念庞大,想说之语未完,北圣便脸色一变,骤然停了下来。 西圣亦不经意间瞧到了那留神石中的内容,同样脸色yīn沉了下来。 两人的样子让几人十分在意,可四人无法将神念探出周身以外的范围,根本就看不到那留神石里说的是什么。庄云州灵光一闪,朝‘宙’拱了拱手,指了指易无手中紧紧攥着的留神石。 ‘宙’点点头,伸手遥点了一下。 投影般,那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 风沙铺面而来,大地一片荒芜,草木不生,河水枯竭,黑红的大地皲裂,无数的天族、异shòubào尸荒野,天空不见了和煦和包容,烈日、bào雷、极风、寒冰轮转,大地上到处都是砍杀和掠夺,一片末世景象。 所有人的瞳孔皆是一缩,心头一片骇然。 “……这是什么?”北圣的声音略带着些gān涩,显然同样不敢置信。 “未来……天泽界的未来。”易无的声音打着颤,“不知道哪一天的未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迷雾重重 两圣齐默。 易无重重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哑声嘶喊:“请圣人救这苍生。” 北圣定了定神,挥了挥衣袖将易无从地上扶起:“易卿先起来。如今山河大好,并无崩沮迹象。今日是皇连日,只怕易卿窥见的是许久之后的片段,即如此,我们便还有应对和纠正之机。” “如今,还要请易卿再行卜算一次,看那未来是否有转机。” 北圣的声音平稳而安定,易无终于从亲眼看到那恐怖画面的慌乱中平复了下来:“……属下遵命。” 易无盘膝而坐,在两圣的注视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导致易族破败,流离失所,隐姓埋名两万多年的场景。沉稳看着对易家未来一无所知的老祖宗,闭了闭眼,放在身侧的手被弟弟紧紧的抓住。 他回握,又睁开了眼睛。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预言导致了他们整个族群的悲剧! 易无的卜算并未持续很久,当围绕着他的源力散去后,易无跌坐在地,完全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两圣眉头皱起,北圣沉声:“易卿,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易无抬起头,用一种北圣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而后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语气是异常的平静:“属下知道了导致未来天泽界崩沮的原因。” “这可是件大好事啊!只要将这因结果了,一切就会迎刃而解。易卿快说!” 易无站了起来,直视圣颜,他在方才的卜算中再次窥见了未来的片段,那画面中五圣齐聚,争论不休,而他得以从其中了解了真相。 “天泽界的源力是有定数的,山河虫鸟,生死循环,维持着天泽的生命。五圣借由外力突破天泽限制,汲取了过多的本源,天泽支撑不了多久了。” 此话一出,一片死寂。 北圣脸色僵硬,没有言语。 西圣看不出喜怒,唯有眼神暗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为了你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预言,要吾等圣人自我消解,回馈天泽?” 圣人一怒,浮尸千里,西圣的怒气则更为直观。 庞大的压力重重落在易无身上,他的膝盖一弯,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巨响。 易无额上冷汗如瀑布般直流,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咬紧了牙关,他在西圣的庞大气势中艰难抬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北圣:“并非如此。未来仍有可解——” “祖源聚,天地开,神气临。六圣将出,于西处立新界,则天下大安。” ‘祖源聚?’听到这几个字,庄云州心脏像是被谁猛然握住,脑海中惊涛骇làng,他转头看向方启灵,发现对方也一样的震惊和骇然。 这就是北圣一直以来帮助他们的目的?因为救世预言?!所以北圣知道他们一直以来在收集祖源,更知道他们有能力收集祖源?! 那为何北圣不亲自出手?反而引导着他们一步步从先天源母神气查到毕祖,再从毕祖查到祖源生神气 一直以来心头的疑惑被揭开了后,反而又更多的不解浮上心头。两人定了定神,接着看下去。 旁观之人被这语言吓到,而处于当时的北圣亦被惊到。 六圣?西处? 北圣瞳孔猛缩,心念回转见,再不犹豫,一根银色的毫毛从他竖起的尾巴上疾she而出,贯穿了易无的眉心,一个红点缓缓出现,易无睁着眼睛,倒了下去,生机自他身上飞快的流逝。 一枚灰褐色的guī壳自他的眉心探了出来,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正是寄托在易无体内的‘卜’字。有苏洵伸出手,那枚祖源乖乖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磐天意外的看着有苏煜,挑了一下眉。 北圣面无表情的转身看着他:“‘此生,我有苏洵绝不将此预言告知第三人。’这个条件怎么样?” 磐天愣了一下,转念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顿时嗤笑起来:“好一个北圣!易无知道惊天之秘,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让他活过今日,如今竟也被你拿来当成条件讲?” 有苏洵掀了下眼帘,冷笑着举起guī壳:“只要有‘它’,一个易无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易无活着。况且,易无留下的预言,可不是针对我的。我不欲与你为敌,但若有必要,本圣也不会手软。” 磐天眯起眼睛,明白有苏洵说的是真的,纵然同为圣人之一,有苏洵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灭世之灾一事,可他只要告知其他三圣易无做出的救世预言,三圣会选择怎么做,可就不一定了。 于西处立新界?呵呵,这不是明白着说新圣会取他磐天而代之吗? 纵然现在其他三圣未必会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预言冒然同他作对,可若灭世之灾真有征兆,只要牺牲他一个就能换来此界安稳,其他三圣定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真不愧是老狐狸,只怕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个所谓的‘灭世之灾’‘救世之言’,可这并不妨碍他用此作为筹码为自己争取条件。 其实从内心深处,磐天对于易无的预言半信半疑,但事关自身,终究让磐天很在意,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左右有苏洵要的也不多,不过是耗费些力气罢了。 这般想着,磐天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有苏洵似乎已经知道他意动了,笑了一下,手指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漆黑的dòng口。dòng口中虚空的气息弥漫出来,他将祖源放在虚空dòng口,轻飘飘的开口:“怎么样,想好了吗?” 磐天眸光闪了闪:虚空中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纵然是圣人也无法从中探寻被随意丢弃的物品,若是那枚祖源真的被丢进其中,倒是个万全之策。 磐天再不犹豫,点头:“成jiāo。” 两人又约定了一些条款,随着代表着契约成立的金光消散,圣约之印被两圣收入体内。 北圣握着‘卜’字的手松开,祖源一下就没入了虚空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看着那道漆黑的虚空裂缝合拢,西圣的心脏出亮起温暖的白光,那光芒直直落在有苏洵的腹部,笼罩了好一会儿才灭了下去:“它只是诞生了一丝神志,离真正成人还差得远,你需再孕育一段时间。每三年我会重新来一次,还望北圣守约。” 人面láng身的应神族离开了。 一旁的看客却看的满肚子的疑惑,庄云州微微蹙眉,这北圣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若说他是个善人,面对如此预言却选择杀掉预言者,换取自己孩子的生命。 可若说他是无情之人,大公子出声后要过河拆桥也似乎说得通,可易族却又在他庇护下活了下来,而那明明已经被投入虚空中的‘卜’字又如何隐藏在两兄弟体内? 一个谜团跟着一个谜团的过去让人迷惑不已。 就在此时,有苏洵却起身走到了易无的尸体旁,蹲下身子,一手点在他识海处的伤口处。 一根已经沾满了鲜血的殷红银毛随着他手指的撤离一点点的从易无的眉心跟了出来。地上已经凉透的尸体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本能的大口呼吸着。 这大转折的剧情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显然易无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死而复生,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抬起头:“这……圣人?” 北圣坐在矮塌边缘,撑着侧脸道:“易卿为我良多,我又岂能真杀你?不过是蒙蔽西圣的小手断罢了。” 眯起眼睛,北圣叹了一口气:“磐天生性狡猾自私,宁负天下,不负自己。我若表现出半点对立之心,他必不会坐以待毙。这天下苍生刚刚安稳,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再经不得战火连天。” 易无拱手:“属下从未疑心圣人之心。属下将预言说出,便已经报了必死之心。” “你不能死。”北圣美丽的眼眸中带着纯然的冷静,“为了取信磐天,我已经同他定立了契约,这个预言再不会有人知道,纵然末世到来,我亦不能站在他的对立方。” “我需要易家蛰伏下去。等着预言中的人出现,帮助他,引导他。” “但同时,易族也将不复存在。” 易无猛然抬头,嘴唇抖了抖,北圣遮住眼中的悲悯:“磐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重新做出预言的人。” 明白北圣说的是事实,易无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颤抖着身子伏了下去:“属下,明白。” 有苏洵重新划开虚空,伸手探入其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物——正是方才被他丢入虚空的祖源。 面不改色的切断了自己的长发,北圣将其化成了一根银光闪烁的毫毛,而后松开手,将祖源重新送回了易无的体内:“我斩断了你同灵族的联系,亦斩断了那枚祖源同世间的其他联系。自此,就算有人看到你,也不会认为你是灵族,那枚祖源也再不会和你们一族以外的人有任何的接触,亦不会有人记得它的存在。” “纵然磐天也不能。” 第二百四十七章 默契 一切的画面随着北圣卷着易无踏进虚空而结束,面对空dàngdàng的房间,‘宙’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事关祖源,绕是掌控时间的他也不由皱起了眉毛。 庄云州想看的既然已经看完,便没有必要留在此地,‘宙’挥动衣袖,大厅中的时间流动起来,虚幻中的人影变幻,时空飞速流转,很快,虚化的空间转换为真实,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点。 未来破败的惨烈影响犹在眼前,庄云州看向‘宙’,不由问:“宙,你既掌控时间,是否可以确认易无所看到的未来是否真的会发生?” “宙”负手摇了摇头:“过去已定,未来却不可知。” 看着众人疑惑的视线,宙平静的开口:“一个地点过去发生的时间已经成为定格,而未来的时间点却又无数个可能,也许因为一个微小的事件,未来便会走向与原本不同的方向。易无看到的,只是无限个‘可能’中的一个。” “但它既已被看到,人力便在其中有了作用的可能,待人力扭转或,它便会消失,可这消失的‘未来’又如何能被称为‘未来’?” “你的问题,我只能回答你:若天泽界的人什么都不做,任由天地自然发展,他所看到的‘可能’确实会成为‘未来’。” 庄云州目光沉了下去。 ‘宙’接着道:“天泽界是一个仍在成长的世界,原本并没有让界中生物超凡的条件。可是……” 宙没往下说,但庄云州明白他的未尽之言,脸色一白。 是他,字石是为了救他才冒险划破了虚空,遇到虚空风bào破开了此界,不仅字石破碎,天泽界原有的发展进程也被彻底打乱。 庄云州抿紧唇瓣,垂下眼,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那五人超脱入圣,汲取了天泽界太多太多的源力,超凡后寿数又长,这部分能量被锁在五圣体内,并随着时间的增长锁住的能量还会越来越多,无法纳入天地循环。长此以往,天地平衡崩塌,大道就会清洗一切,重新将一切重新来过。” “所以,”方启灵的脸色不太好的开口,“饥饿、战争、掠夺、死亡还不是全部?” ‘宙’目光悠远:“从漫长的时间来看,是的,一切的毁灭才是终结,连五圣也不能免俗。” 这后果太过严重,庄云州的身体忍不住晃了两下,指甲掐入掌心,缓缓抬头:“可有破解之法?” “有。”‘宙’点头,“冲开界膜,从虚空中灌入足够此界天地循环的能量,就能将渐渐崩沮的平衡慢慢拉回来。” “另外,我想有一件事情你应该想要知道。”这是方才他在时间长河中无意间看到的一幕。 “西圣曾同北圣商议,此次五境夺城战中,将会把夺城令从50枚提高至一万枚,且五境数额皆在此上下浮动。” 沉稳和沉默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方启灵眉头紧皱,恍然道:“五境夺城战!两百年一次的五境夺城战也是五圣故意的!参战的都是各族的jīng英,若无意外,成长后都是大能,这些人本领高,寿命长,汲取的源力积累起来也不在少数。是以,在他们幼小的时候就让他们一批一批的夭折,再加上每次夺城战爆发的战争,其中死去的人更是不少……” “五圣是在人为的促使循环缩短!” “一境若有五十枚多城令,就已经足以造成近百万人数的杀戮。每境一万枚……五圣是要引发大战,清洗掉天泽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啊!” 庄云州的瞳孔骤然一缩,五境夺城战,距离开启只剩下两年多了时间了!所以,这才是北圣不问缘由,不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做到就如此帮助他们的原因吗? 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怎么做了。”庄云州的眼睛亮的惊人,漂亮的眉眼像是怒放的花火,燃烧着惊人的生命力。 方启灵伸出手,同他十指jiāo叉,紧紧的握住:“我们一起。” ••• 一个月后,有苏煜生辰如期而至,方启灵的兄弟姐妹齐聚一堂,血池一别,众兄弟姐妹各自回归正轨,因有血池经历,修为大张,亦经历了不少事情,皆长进不少。 彼此相聚之后,谈笑间又仿佛回到了从前。庄云州性格温和,人物端美,这几年或多或少同多数兄弟姐妹们有些接触,尤其是听说有苏煜的身体多亏有他调理方才好转许多后,很容易便被接纳入了这个小团体。 此次生日宴共分了内厅和外厅两部分,内厅是有苏煜亲自下帖邀请的自己人,目前只有兄弟姐妹几个并庄云州和幻眼族两兄弟。 而外厅则是各地前来贺礼之人,大多数五境各地来的领主,这些人统一由程昱招待,有苏煜只露了一面便回了内厅,今日是他的生辰,无人敢说他什么。 而这些领主对于主人的行径也压根没有任何不满,因为虽然大公子不在,可北圣竟很给面子的见了众人,这便足以。 外厅的觥筹jiāo错,推杯换盏半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内厅的随意自然,有苏煜的身体难得这般好,头一次毫无克制的放开了饮酒。 而让众人未曾预料到的是,接见完贺寿之人后,北圣竟屈尊亲自到了内厅。 年轻俊美的不像话的圣人如平常一般走了进来,有苏煜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父亲’,略有醉意的几人方才如梦初醒的行礼。 有苏洵出乎意料的慈和,摆手叫几人起身后,便随意的坐了下来:“早听闻安奴有几位结义的兄弟,我早就想见见。如今也算是如愿了,来,来,都坐,莫要拘束。” 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兴奋又是踟蹰,一时真没人敢坐。 有苏洵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抬眼,对着庄云州和方启灵招招手:“你二人便是庄云州和方启灵吧。这一年安奴的身体多亏你们了。来,坐这里。” 庄云州深深的看了一眼有苏洵,不再推脱,直接走到北圣下首的位置坐了下去,方启灵紧跟其后,其余几个兄弟姐妹这才随之坐下。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有苏煜从未饮过这般多的酒,到此时已经有些醉意,他万万没想到北圣不仅允许他在北殿待客,更亲自来见自己的兄弟姐妹,心中涨得满满的孩子脸上带着红扑扑的颜色,看看父亲,再看看兄弟姐妹,‘嘿嘿’幸福的傻笑了两声,拉住北圣的袖子撒娇的叫道:“父亲!父亲!” 北圣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失笑摇头,将儿子的手拍了拍,闲聊般的开口:“安奴的身体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如今有了云州你的调理,方才看到了些希望。我想你老实告诉我,安奴的病你有多大的把握?” “十成。”庄云州直视北圣的双眸。 北圣眼神一亮。 “但前提是能找到正确的祖源,”庄云州接着道,“天泽界太大,散落的祖源太多,且行踪隐秘,单靠我们的力量实在单薄,若能得到几位圣人的助力……” 庄云州略有深意的道:“也许两三年内,便能解决此事。若不能,便有些麻烦了。” 深深的看着北圣,庄云州解释:“毕竟两年后就是五境夺城战。此乃天泽盛事,我同启灵需得回去备战,灵族不是qiáng族,此战对灵族来说,至关重要。” 庄云州的话听起来实在说有苏煜的病情,可在北圣耳中则完全不一样,两个人目光接触,彼此都明白对方已经理解了这话中的真意。 有苏洵真正的笑起来:“你既如此说,我便信你。祖源的下落由我来找,你只需去确认是否是你需要的便可,可别让我失望啊。” “必不会让北圣失望!” “好!”北圣得了这一句,大笑着拎起一壶酒消失了身影。 这一日,除了中境外,东、南、西三境的境主都受到了北境主的骚扰。跟东圣下了十天九夜棋,主动送上门被nüè了十日,送了南境主一堆他觊觎许久的太阳jīng晶,又跟西圣恳谈了许久后,终于换来了几圣的承诺。 除了几位圣人,庄云州、方启灵传音给了所有有jiāo情的人,初入宫时结识的毕家、烈家,在玄天宝塔幻境中,解下深厚友谊的东紫来,唐王领的二公子唐笑年,dàng鹰涧中救过的一gān人等…… 有了几位圣人的口谕,一时间竟有整个天泽界都在寻找灵族祖源的景象。 磐天对此并非没有任何疑虑,然而,在亲自见到庄云州确实只是亲自辨认了一下祖源的属性,什么都没做,祖源亦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后,倒是消解了许多。 北圣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当下便冷笑了两声,直接出手捏碎了两枚被庄云州检查过否认的祖源:“如此,西圣可满意了?” 有苏洵的雷霆手段,打消了磐天兴起的疑虑,讪讪笑后,西圣给他陪了个不是,便将此事随意jiāo给烟族,不再亲自关注。 毕竟他手中还掌握着一个祖源,只要有一枚没有被聚齐,整个预言就不算成功。 毋须担忧!想起被自己藏起来的祖源,磐天得意的笑了笑。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时间飞逝,有了四位圣人的允诺,庄云州寻找祖源的进程大大加快,除了中境外,四境内公认拥有祖源的家族都十分自觉,两年多的时间,庄云州收集了一百三十七枚祖源,仓石的灵体已经从虚转为半实。 在收到阳明的召回信之前,庄云州客气的送走了东境裴楠领的领主,心神沉入虚海,石壁上刚刚收回的字隐没下去,仓石的身体悬浮在神山山巅,闭着眼睛,收回自己的力量。 庄云州等了一会儿,才见仓石从打坐的状态退出,忙问:“仓石,你怎么样?加上这一个可续够了足够召回剩余字的力量?” 仓石摇了摇头。 庄云州目光沉了下去:“……若是加上‘宇’和‘宙’呢?” 是的,‘宇’字仍在抱朴宫,‘宙’也同样还隐藏在时间中默默跟着他,未曾回归神山。 西圣布局多年,对于各灵族势力的祖源基本了如指掌。祖源的神志就是仓石的灵体,一旦将他们收回,这些祖源就会立马成为死物,这样的变化太明显,西圣不可能察觉不到。 所以,所有拥有神志的祖源,庄云州都没有冒然让他们回归。 而‘宙’虽不曾被西圣所知,但他自来就是一块较大的灵体,三万年内又不断成长着,回归神山的动作太大,庄云州亦不想刺激西圣的神经。 仓石再次摇了摇头:“纵然加上他们还是差些。” “差多少?” “一枚。只要再有一枚便可。” “我来想办法!”庄云州抿着唇,沉声道。 然而未等他们再寻出另一枚祖源,五圣夺城战的帷幕却已拉开。 五境夺城战由五境轮流举行,而这一届则轮到西境主主办。 对磐天来说,这次城战乃是最特别的一次,磐天为了这场由他一手操办的盛大表演亲自设计了一个华丽的舞台—— 他将西境中部百分之一的土地全部圈了起来作为了整个夺城战的战场,用圣人的伟力改变了不少地貌,并亲自制作了十万奇兵,利用自己的天赋给予他们短暂的生命,成为这次城战中恐怖的守门者。 而战场上空的苍穹就是这场表演的幕布,整个战场都可以在这片幕布上映照的一清二楚,以共五位圣人并邀请来的客人们观看。 庄云州和方启灵因有要事,已经缺席了灵族为了五圣夺城战而提前一年进行的集训,如今,到了城战正式举行的这一日,最后一枚祖源却仍是没有消息。 就在庄云州考虑是否放弃此次名额,全心全意寻找祖源时,两年内帮着他数次躲过致命危机的易家两兄弟却阻止了他:“去吧,尽管这次的未来隐藏在一片迷雾中,但我们能隐约感应到,你要找的东西大概就在西境……” 庄云州惊讶后,再不迟疑。 ••• 五境夺城战前夕 北境中部 五团灰雾蹲在密林深处的灰暗地带,围城了一个圈。密密的将自己笼罩在烟雾下的烟族族长一手环住自己的膝盖,一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在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情报中,大脑飞速转动,思索着,整理着。 “我们查了那么多,从北圣下令诛杀易族开始,易家化整为零,共分了五支队伍,分别逃向了不同的方向。因有预知能力,他们这一族特别能跑,北圣的情报组织称他们一直追了差不多三百年才彻底将易族灭族。” “但根据这些年我们的情报,我们敢肯定,那支易族绝没有灭绝,他们逃到了这附近。这也是我们能查到的,易族最后的消息。” “……可他们就是奇迹般的消失了,而后整个天泽界就再也没有任何易族的消息,线索断在这里了。我们有理由认为是北圣亲自出手,护住了他们。” “可北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烟族的情报员十分不解,以他们的能力,居然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 纵然那是圣人,可北圣的情报他们也曾研究过,他的天赋乃是幻术,纵然他使用能力遮掩易族的存在,瞒得过他们这些小兵,却没有理连主子也察觉不到任何痕迹。 所以,北圣并未动用自己的天赋隐瞒易族的存在。 这也是焕无十分不解的一件事情,他素来对烟族的情报能力十分自负,基本逻辑为‘易族未死,烟族就能查的到。’ 可现在烟族查不到,易族又确实没死。 于是,焕无死逻辑了,一堆烟族jīng英,蹲在这里唉声叹气。 “唉~~人活着总会留下痕迹,这么大一群灵族,吃喝拉撒都需要同外界接触,可我们查遍了这附近所有的府、城、镇、村……连无人区都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自圣历初就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幻眼族都没有任何易族的线索,这也太诡异了。” 幻眼族? 焕无摩擦着自己下巴的手一顿,忽而他从烟雾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了方才说话的人:“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啊?哦,我是说,就连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幻眼族都没有任何易族的线索也太……” “幻眼族什么时候居住在这附近的?” “啊?幻眼族,好像是圣人历初吧?” “好像?!” “啊,我想起来了。幻眼族在历史上一直是个善于躲藏的种族,战乱时隐世,太平时出世。这一次他们在圣人历二一六年重新出现的,通过了隐静领领主的分封之战,成为了继存城的领主,一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易族彻底消失后不久出现的。”烟族花了极大的力气从北圣的情报组织哪里弄来了易族的信息,焕无记得很清楚留神石中最后一次记录有关易族事件的时间,正是圣人历二一五年! 一个消失在二一五年,一个出现在二一六年…… 还有那对幻眼族的双生子,他上次明明记得自己说过要查一下两人的底细的,可为什么忘记了呢? 而最诡异的是,他不仅忘记了这件事,连事后再次在情报中见到那两兄弟的名字时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下意识的认为他们没有任何问题。 焕无骤然站了起来! 这不对!这绝对不对! “去,查继存城的幻眼族!查他们的底细,出现之前,他们躲在哪里,靠什么为生,又是怎么到这里的!查!” 把一个种族彻底化为另一个种族,这可能吗?若可能,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遮掩方式了! …… …… 整个烟族的人员都被焕无调动了起来,烟族天生拥有从血脉中探寻过去的能力,他们能从一个人的现在追溯到他们最初的祖先。 整个族群全部动起来的力量是无比庞大的,无数情报源源不断的被汇集到焕无眼前,一切都明晰起来。 看着一行行情报,焕无缓缓勾起了嘴角——抓到你们了! ••• 西境五境夺城战战场 西境中部上空的苍穹仿若一面光洁的镜子,映she出所有参加夺城战的jīng英们的景象,他们被投放入一百个不同的区域,静静等着城战开始的那一刻。 五把硕大的代表着整个天泽界至高权力的王座悬浮在苍穹之镜下,五位圣人端坐着。五圣下方,围着五把圣座一圈圈盘旋着的是十万小椅,坐着各族观礼之人。 城战将在太阳升到最高处时正式开始。 在焕无重新想起自己当时对于沉默、沉稳两兄弟的怀疑时,幻眼族两兄弟体内那根银色的毫毛骤然断裂。北圣眉头短促的一皱,看了一眼微笑着的西圣,动了动手指,垂下了眼睛。 时间一点点流逝,庄云州和方启灵同其他灵族同伴一样仰着头看着太阳往最高处爬去,默默提起了源力。 西圣甩了一下尾巴,同圣座上起身,走到了整片苍穹的正中央,长长的尾巴高高扬起,就在他就要用力甩出那代表着开始的弧度时,烟族的声音突然出现。 “主子,找到易族的消息了——幻眼族就是当年的那只易族!” 磐天的瞳孔骤然一缩,目光定在北圣身上,火光电石之间,他想到了许多!幻眼族等于易族,而现在两个易族跟在了两个灵族身边! 烟族失败的暗杀,以自己的性格居然在那个灵族让几枚祖源认主后还诡异的放过了他,甚至任由他在四境中肆意的寻找接触祖源! 有苏洵!他被骗了!他被那只狐狸骗了!骗了三万年! 磐天心中燃烧起了滔天的怒火,这些年北圣不留痕迹加注在他身上的天赋力被他一点点bī出。让人战栗的气息从西圣身上传来,带着无尽的毁灭和bào怒之力。 云彩剧烈的凝聚又散开,天空飞快的明暗,风雨欲来的压力让所有人的毛孔不受控制的收缩起来,离五圣最近的十万人收到的冲击最大,顿时,天上像下饺子一样往下掉,唯有几个还能苦苦支撑。 就在磐天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彻底bī出后,遮住他眼睛的所有迷雾都被拨开,这些年的所发生的一切尽在眼底流过,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就在磐天想清楚一切之时,有苏洵脖颈上的契纹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耀眼的金光瞬间束缚了他整个人,一缕金色的血液自他口中溢出。 北圣面无表情的忍受着圣契的反噬。 “磐天,你在做什么?”东圣见状,收起了一贯的懒洋洋,从座椅上跳了下来,挡在有苏洵身前。 “九尺,这不关你的事。有苏洵违背了我们之间的契约,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磐天的神色太过愤怒,并不了解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九尺迟疑了一下,退让了两步,站在一边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磐天没有理会他,尾巴勾了一下,有苏洵不受控制的被拉到了他身旁。磐天绕着他走了两圈,咬牙切齿:“你居然有两种天赋!另一种可以切断事物之间的联系?!三万年,你都在耍我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算好了!你从最一开始就想要牺牲我!” 面对磐天的愤怒,有苏洵未发一言。 圣契骤然加大了力道,有苏洵的脸上浮现了一道深刻的血痕。 磐天喘了两声粗气,向来自负的他根本受不了自己像是傻子一样被人耍了三万年,他冷笑一声:“可惜啊,上天都不帮你,还是被我发现了。” “那两个灵族……”磐天甩了一下尾巴,庄云州和方启灵忽而被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禁锢了全身,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悬浮了起来。 两人心中一沉,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 远远看到两人,有苏洵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对吗?”磐天眯起眼睛,“那两个幻眼族……就是易族余孽,没错吧。” 磐天在此挥了一下尾巴,沉稳和沉默亦被束缚了起来,悬浮在众人之上。 有苏洵闭上了眼睛,脸上仍旧没有半分表情。 磐天不甘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又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有任何防备吗?”被算计了三万年是磐天最恨的地方,这显得他特别的蠢,他现在急切的想要从一切方位打击有苏洵。 “苍穹!”他叫了一声。 “我在呢。”躲在明镜一样的天空中正偷偷看庄云州的小苍穹从镜面一样的天空中探出了小身子,最后看了一眼庄云州,跑到了磐天身边,奶声奶气的叫了他一声。 有苏洵听到这声音,蓦然睁开了眼睛。 终于看到对方色变的磐天畅快的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吧,我把他捡回去,亲手催化,亲手养育,在他身上刻上契约,除了我,无人再能收服他——” 张狂而笑的西圣没有注意到远处那个蝼蚁一样的灵族在看见苍穹的瞬间骤然明亮起来的双眸。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空之境 “仓石!”庄云州在心中呼唤伙伴。 “不行,它身上的契约太牢固了!”仓石在看到苍穹的瞬间眼神亮的比庄云州更甚,然而他尝试着呼唤对方,却发现自己的意志被一股力量阻隔在了外边,根本没有办法传达给对方。 庄云州心中一沉。 仰头看着被束缚着的北圣,他抿了抿唇,眼中厉光一闪,忽而仰头,高声呼喊:“求圣人救命!” 突兀的呼救声打断了西圣的炫耀,将他的目光彻底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庄云州只觉得身上那无形的枷锁一紧,似乎能压碎骨头的力道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那无情的目光落在身上,犹如针扎一般,引起了阵阵疼痛,庄云州额上冷汗直流,神情却是异常冷静,他始终觉得以北圣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智慧,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失败这种情况。 他在赌,赌圣人只是需要他的一个信号! 他确实没猜错,就在他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北圣动了,九条原本无力垂下的尾巴如烟花般骤然铺开,耀眼的白光从九条尾巴上迸裂开来,金色的犹如锁链一样在他身上盘旋的契纹在白光的压制下犹如生锈的齿轮般卡顿着游移。 趁着这个时机,北圣目光一狠,一条长尾自他的尾部断裂,化作一道长虹在西圣和那小小的祖源之间重重挥下,彻底斩断了两者之间的深入灵魂的契约。 qiáng行压制了契约的北圣以断去一尾的代价,解放了那最后一枚祖源,随之而来的反噬凶猛的吞噬了他,契纹骤然勒入了血肉,数道金色的血液迸溅而出,双手双脚同时被束缚的圣人在这一刻犹如被献祭的羔羊。 庄云州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仓石兴奋的几乎变调的声音同时响起:“回来了!” 原本就极qiáng的吸引力在瞬间变得不可阻挡,那来自本源深处的眷恋和渴望让苍穹毫不犹豫的朝着庄云州奔去。 “有苏洵!”磐天差点儿被气疯了,他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有苏洵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以尾巴为鞭,狠狠甩出一道青芒。 既然已经铁了心同自己作对,他也不必给对方留面子了。他要让有苏洵知道,纵然他这般奋力一击,在自己面前也只是蜉蝣试图撼动大树一般不自量力。 他难道真的相信两个修为还没到大领主境的小东西真能完成预言吗? 金色的血液自有苏洵的嘴角留下,北圣的脸色苍白,就在那道虹芒即将落在他身上之前,一个骤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伸手接住了那道青芒,微微用力,便将那道光捏碎了。 北圣抬起眼眸,看着那道高大挺拔大身影,叫了一声:“阿郎。” 来人面无表情的转身,看着他的断尾,心头满是怒火:“你又算计我!” 磐天愤怒又意外的看着突然出头的某个人,眯起眼睛:“……中圣,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不是说中圣同北圣关系不睦吗? 蛮日朗眼神冷淡的看了一眼磐天:“他违反契约,被契约反噬也是活该。但你,却不该再动他!” 看见中圣脸上虽冷但明显维护的态度,以及北圣脸上带着的心情似乎很好的笑容,火光电石间,磐天仿佛明白了什么—— 娘的,见鬼了!这两个人居然搅在了一起! 思维在一瞬间飞速起来,磐天愤怒的神经冷静下来,他嗤笑了一声,对中圣讲:“你知道他在gān什么,你就帮他?” 蛮日朗没有回答,显然他并不关心原因。 “他想制造出第六位圣人。”磐天冷笑的看了一眼有苏洵,这是他们契约最深的一环,对方永远不可能将那预言说出口。 “天泽界未来如何,大家都知道,再多一个圣人,不仅会加速天泽的衰败,更重要的是……如今疆域已定,谁来给他领地,你?我?还是东境?南境?” 一旁观战的东、南二圣冷不丁被牵扯进来,听到西圣的话,脸上也失去了事不关己的轻松。 “不要信他。”有苏洵低低的道。 蛮日朗点头:“好。” 看着冥顽不灵的蛮日朗,犹豫迟疑的东境主、以及不知在想什么的南境主,磐天再次眯起了眼睛:“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朝着蛮日朗冲了过去,更在动手的同时,甩出一道青芒,直直冲着庄云州而去。他能感受得到,苍穹对那个灵族蝼蚁不正常的亲近。 那青芒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庄云州躲无可躲,眼睁睁的看着那光芒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异常安静的方启灵骤然发难,一百零八个气海同时飞速运转,庞大的源力自他体内一下次迸发出来,爆发力崩掉了西圣的束缚之力,他侧步一跨,鬼魅般的出现在庄云州面前。 一道由水凝聚而成的长刀凝结,方启灵用尽了这一生最大力量,不管是源力还是神识之力统统注入手中这把长刀,心中唯有一个信念——挡住它! 抱着这样的信念,那把已经凝结成实物的刀狠狠的挥出,于那青芒撞在一起—— “轰!” 两股极qiáng力量相撞后掀起的巨大气làng让方启灵如遭狂bào异shòu的撞击,身形一顿后,直接倒飞出去撞在庄云州身上,两人被狠狠的砸到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承受了几乎全部圣人之力的方启灵呕出一大口血,被庄云州急忙抱进怀里,塞了无数的伤药,才勉qiáng止住他体内的破败,爆发了自己所有力量的他无力再控制神念,已经变得无比狂烈的识海罡风在他的神念里肆nüè,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在一起,死死的咬住了牙。 不能、让云州担心。 庄云州看着他额角、脖颈上因忍痛而跳动的青筋,狠狠的咬了一下下唇,眨去眼中的泪意,一言不发的盘膝做好,心神沉入了虚海中,大声叫:“仓石!” “明白!” 隐藏起来的‘宇’,跟着而来的‘宙’,以及小小的‘天’,三者同时化为最初的模样,带着三道光尾,rǔ燕投林般投入了庄云州的虚海中。 经过无数岁月锤炼变得温纯无比的源力自庄云州虚海中一下迸发出来,很快,庞大的力量将他的源力湖蓄满又扩大,很快就达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快!将剩余的力量传给启灵!这是最好的时机!” 庄云州睁开眼,将人拉入怀中,双手抵在他小腹,那是方启灵最初也是最坚韧的气海。温和无害的源力一冲入他破败的身体,就十分自觉的开始滋润起血肉,修复起经脉来。 庄云州处的情况让磐天瞳孔一缩,一种不妙的预感兜头浇下,他再也顾不上别的什么,拼着受伤击退中圣的攻击,挥手便是几道毁天灭地的攻击,试图灭杀庄云州。 有苏洵目光一凝,厉声道:“阿郎,阻止他!千万不能让他杀了那个灵族小子!” 契纹在他说话的瞬间,勒的更深,血顺着他的手臂滴下去。中圣余光瞟到,下手越发狠戾,他本就是五圣中武力值最高的一个,磐天短时间可以抵挡,时间长了,身上就开始平添伤口。 ••• 虚海神山上,三个新回归的字上流转过华光,隐匿了下去,而悬浮在虚海上空的石灵结束了打坐,骤然睁开了眼睛。 而庄云州在同一时刻亦睁开了眼睛,原本漆黑的双瞳中闪着金色的圣光,微风chuī动了他的发丝,盘膝的他和平躺在面前的方启灵在不知名的力量下缓缓升空,淡淡的金光将他整个人圈了起来,一股神圣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无数的天族将目光聚集在天上,莫名的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见证一件改变历史的事件的诞生。 那空灵又浩渺的不知名语言自他口中吐出,声音不大,却似乎传遍了整个天泽界。 “回来了,该归家了!” 一种奇妙的眷恋在每一个人心底浮起,蔓延了出去。 东境中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抬起了头;中境的青海中,一头青白色的鲸鱼跃出了海面,飞向了天空;西境,被牢牢埋在遗迹中的满是灰尘的珠子亮了起来,骤然破开了地面,废了起来;南境,被人锁在门派宝库深处的镜子缓缓消失了身影;北境,一只飞鸟衔着的枝条舒展了叶子,顺着风悠悠又飞快的漂动了起来…… ‘咻咻咻——’ 无数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庞大的压力随之而来,天地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当那破空而来的东西显露了真身后,无数人惊骇了起来:“祖源!是灵族的祖源!——全部都是!” 灵族人望着漫天的祖源,以及被它们围在中心在天空中盘膝而坐的庄云州,一种莫名的预感出现在心头,心跳剧烈的似乎要冲出心口。 阳明攥起了拳头,看着自己的徒弟,连呼吸都摒住了。 ••• 西圣肝胆俱裂的看着这万源朝宗的场面,蓦然想到了预言的那天,易无看着他们,说‘于西边立新界’,他看看脚下的土地,恍然,西境……西处,原来就是现在。 看着一个个祖源前赴后继的钻入了庄云州的体内,磐天不甘心的咬牙,蓦然低吼:“南圣!你难道就眼睁睁第六个圣人出世,生灵涂炭吗?” 扶山眼光一闪,正要起身,却见天空一副画面出现。三万年前的服装,西圣、北圣并一个不认识的灵族人,对立而话。 有苏洵的吸风饮露阁?扶山停住了。 漫天风沙,血雨腥风,草木枯竭,连年大战,浮尸千里…… 所有人一片哗然。 “……此灾可解。”一个灵族的声音响起,“祖源聚,天地开,神气临。六圣将出,于西处立新界,则天下大安。” 沉稳望着先祖匍伏在地的身影,闭上了眼睛,先祖为整个天泽所做的一切,终于在一日袒露在阳光下,他们易族所承受的苦难也终于有了结果。 两道光芒自他和弟弟眉心亮起,他们两人眉心的第三只眼睛缓缓的变成了被斩成两半的guī壳脱落下来,在半空中合二为一冲进了庄云州的体内。 滚滚的源力包裹了庄云州和方启灵,将他们裹成了一个硕大的源力球。无数温纯的源力夹在着被仓石收集起来的鸿蒙紫气云烟,在庄云州体内循环后进入了方启灵的体内。 狂bào着肆nüè的识海罡风中,一点初生的光芒亮了起来,一块被透明的光膜笼罩着的平整大地开始快速的生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四周蔓延开来,漆黑的世界被点亮了。漂泊了许久的神念落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坚实的凝结。 骨血被曾qiáng,经脉被重塑,一百个零八个气海变成了庞大的漩涡,不知疲倦的汲取着源力,终于,第一个金色的血液出现在血管中,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很快,一具浑身散发着金光的近乎完美的肉体出现在庄云州面前,方启灵睁开了双眼,一股能毁天灭地的力量缓缓在他体内苏醒。 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修侣,刚要说什么,就被对方狠狠的堵住了双唇,讲了一瞬,方启灵便反客为主,毫不客气的把人揉进怀里,亲了个彻底。 “该走了。”仓石咳了两声,打断了越来越过火的两个人,庄云州分出一缕神念看到了完整了石灵——他看上去已经是一个彻底长大的男人了。 “嗯。”庄云州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道明亮的光芒从神山上直冲天空,天膜被冲开,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形成。无数鲜活的、浓郁的源力自漏开的天膜中涌进了这个苦苦支撑着的世界。 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疲惫的雀跃声,整个天泽界饥•渴的吞噬着这久旱的甘霖。 ••• 完了!磐天看着自己苦心隐瞒的最大秘密就这样公布在整个天泽界天族人的面前。天膜的打开,源力的涌入打破了他的希望,而东圣九尺、南圣扶山、中圣蛮日朗三人了然的目光更是击散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呵呵……”磐天大声的笑起来,“你们真的以为牺牲我一个就能保住天泽吗?有苏洵,你以为阻止这次夺城战的清洗就能维持天下安稳?做梦!” “这些年只有我一直在关注天泽界的成长。物种在灭绝,绝地在增长,这是因为我们吗?不!是因为天泽界的和平太久了,天族人太多了!整个天泽界已经承受不起了!唯有清洗,才能延续世界的生命。” “你们不明白吗?六圣的诞生根本不会带来和平,只能换取一时的缓解。世间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这次牺牲我,下一次天泽界再次衰败,会轮到谁呢?你?!还是你?!” “还有,你们以为我没考虑过预言成功的情况吗?”磐天yīn狠的笑起来,“有苏洵能留后手,我就什么准备都没有?笑话。两万多年间,我每一次替他调理,都溶了一丝气在他体内,到了现在,我们的性命已经关联在一起了。” “杀了我,他一样活不了。” 蛮日朗变了脸色。 磐天哈哈大笑起来:“动手啊?你们三人若同时出手,我绝逃不了。不过这样,有苏洵也会同我一起死,六圣变成四圣,哈哈,你们要如何分这领地呢?” “不如让新圣领领西、北两境?”他不怀好意的道。 扶山冷哼一声。 看着南圣闪烁的眼神,磐天笑的很是灿烂,他恶毒的看着有苏洵:这个题我看你们怎么解,你想要和平,想要阻止大战,我偏要让他爆发! “不用了。”就在磐天得意之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转头,庄云州和方启灵并肩站在天空,其中一人的瞳孔已经彻底成为了代表着圣位的金色。 “你说什么?”磐天心中一沉,万万没想到成圣的居然会是另一个小子。 庄云州勾了勾唇,没理会他,抬头看了看不断从天膜中涌入的源力,忽而用无人听得懂的语言开口:“大地。” 神山上两个字亮了起来。 众人脚下一阵颤动,大片的土壤从地面升起,混着天空涌入的源力似乎会生长一般,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西境的天空暗了下来,一片硕大的大陆悬浮在了西境的上空。 “山川。” 庄云州又道。 大陆之上,无数高山峻岭拔地而起,庄云州看着这熟悉的祖国景色,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就算是他假公济私吧。 “河流。”高山山巅,风雪飞快的凝结,又在阳光下融化,化作潺潺流水用了下来。 “湖泊。”土地凹陷下去,水从地底涌出,从山上流下,汇集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清澈湖泊。 “树木。”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 “花草。”土地被青绿色覆盖。 “鸟。”无数种类各异的鸟儿从五境飞出,在新的大陆上寻了新家。 “shòu……” “虫……” …… …… 随着庄云州的话语,一个新的世界缓缓诞生,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失去了语言。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一个天族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整个天族再无人站立! …… “太阳。”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光球坠在了大陆的底端,被遮挡了阳光的西境再次亮了起来。 “月亮。”一轮缩小了无数的圆月亮了一瞬,又隐没在太阳的光辉下。 庄云州缓缓扫视这片宏伟的新的天空之境,转身看向修侣。 方启灵没有半点喜悦,他低头看脚下跪着的灵族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狂热和希望,又在五圣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回到修侣身上,眼神终于颤抖起来。 庄云州笑起来,摇了摇头。 他们都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磐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天膜的打开只能缓解,天空之境也只是权宜之计。唯有长久的去魔化方能缓解整个天泽的危机,修士太多,他们汲取了过多的源力,挤占太多属于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却又只是将源力储存起来,为了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斗争。 这样的源力利用率太低,循环太差。 庄云州不能留在这里,唯有听他讲了无数地球事迹的方启灵方能主持大局,庄云州也只信任他掌管天空之境。 天泽界因为他的到来走向了一个新的方向,如今也该由他亲手纠正。 方启灵明白正直的修侣一直以来受到的内心折磨。于他自己,亦无法这样洒脱的放手,他生于斯,长于斯,受益于师长、朋亲,于这片山河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更何况,若他们一走了之,承受西圣怒火的就是整个灵族和他们的亲友。 将人拉进怀里,方启灵将人揉进怀里:“我请求你,为了我,回来好吗?”他知道庄云州这些年是如何思念自己的家乡。 看着相拥的恋人,仓石闭上了眼睛,庄云州无法回来了,地球进入了末法时代,已经无法提供送他回来的能量了。 对此心知肚明的庄云州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 随着天膜的合拢,庄云州的身影消失在那漩涡中,与此同时,地球神农架中,一个采药人发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 “哎呀!这是在怎么了?!” ———— 还记得时鹰那里的那只白色喵喵shòu吗?我埋了一点点伏笔。 白色的,叫‘小熏(小洵)’的小猫,那是中圣养的,溪流公子就是再牛,也无法任意许诺哒。 第二百五十章 再不分离 “醒了,醒了!” “庄先生,庄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昏昏沉沉的思维,从模糊到清晰的声音,头顶上的刺眼的灯光让刚刚清醒的人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他的清醒让身边的人大喜,再次问到:“庄先生,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适应了光线的人终于放下了手臂,他完整的样貌呈现在众人面前。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止是因为清醒过来后过出色的容貌,更因为那双眼睛竟是一黑一金的异色双瞳! 出身国安的郭伟国愣了一会儿,只觉得事情越发的诡异。 整个考古队出事不过半个月,唯一的幸存者居然在距离出事地点几千公里以外的神农架被发现。原本短短的头发长到了古人一般的长度,连瞳孔颜色都改变了! 他站在一旁等着医生的检查,心中有太多的疑惑等着眼前的人解答,那些成为尸体的雇佣兵,考古队的遭遇,自己那个山dòng中究竟有什么重要的存在。 距离庄云州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中,他将从那日所获得的全部考古所得,全部整理的出来,认认真真的在著作上署上考古队全部十人的姓名。 这篇论文一问世变引起了整个考古界的轰动!甲骨文是研究中华文明的重要资料,至今为止,考古学家还未解出已经出土的甲骨片上三分之一的文字。而这篇文章的出现,破解了几乎先存的所有甲骨文,为研究中华文明的历史做出来巨大的贡献! 无数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对于文章的正确性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研究和分析,庄云州没有忘记老师的遗愿,他将所有论文全部公开,将从仓石那里得来的,仓颉造字的最初含义亦传达了出去。 忙忙碌碌一年,庄云州过的无比繁忙,似乎有什么在他身后拼命的追赶一样。 郭伟国看着办公室正在打包的身影,敲了敲门。 那人转过身,看见他,礼貌的微笑颔首:“郭队长。” 他穿着青灰色的风衣,长长的头发用发带规规矩矩的束在脑后,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有一种安静又温和的气质,金色的异瞳又让他平添了一种妖异的魅力。 怪不得局长家的闺女死追着不放呢。郭伟国这种对外貌极端不敏感的直男也不得不承认庄云州的出色。 “听说你要辞职了,我来送送你。顺便,有一件事你也该知道。” “那支雇佣兵受雇于R国一个家族,他们认为国家的崛起来源于我们优秀的文明。而他们相信那个山dòng中的东西能够影响整个中华文明。拿走它,就能影响整个国家文化的传承。国民会忘记历史,遗忘祖辈留下的宝贵财富,扼制国家的发展!” “很荒谬是吧?”郭伟国觉得荒谬极了,就算那个山dòng里真的有一些超自然的力量,但也绝不可能影响整个樱中华文明,就为了这个理由,填进去了十几条人命! 他们原本不相信这样的原因,可查到最后,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真实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庄云州攥紧了拳头。 “你放心,国家不会忘记烈士的牺牲,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也已经开始行动了!”郭伟国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忙接着道。 “本来这事儿应该保密的,但是听说你要出国游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觉得该告诉你一声。” “多谢郭队长告诉我。”庄云州感激的笑了笑。 一个月后,R国著名财团被爆出巨大的丑闻,股价大跌,各国的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拥而上。很快该财阀变元气大伤,而继承者则被指控威胁和破坏国家安全、破坏金融秩序、雇凶杀人等多项罪名,证据链牢固,无处可逃。 庄云州关上手机推送的新闻,迈上了去茶不罗柁的长途汽车。车上有三个穿着汉服的姑娘,叽叽喳喳的跟一个好奇的看着她们的大妈科普汉服的知识。 再次进入那个山dòng前,庄云州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广阔的天空,笑了。 …… 天泽界 天空之境 两个小童站在境域边缘,看着坐在云彩上发呆的圣人,其中一个新进来侍候的难耐的摸了摸肚子,小声的问同伴:“圣人为何时常来此处?明明什么都没有。” “嘘~~”另一个小童子忙拉住了他,小心的看了一眼方启灵,把人拉远了一点,才小声的告诉他缘由,“那边是圣人和他的修侣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圣人有修侣?”小童子大惊。 “当然,整个空境都是他创造的!”大一些的语气憧憬,但很快又低落下去,“只是从那以后他就离开了。圣人已经等了四百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新来的小童子看着空圣寂寥的背景,咬了咬嘴唇:“也许很快就回来了呢?” “希望吧。”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虽不是故意,但耳力太好,不小心把两人对话听了完整的方启灵摇了摇头,回身在他们头上一人敲了一下:“人不大,操心可不少。作业都写完了?” 两个小童子抱住脑袋,听他的语气就知道圣人没生气,小的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仰着脑袋道:“圣人别难过,您的修侣也一定在思念着您,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哈哈,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方启灵慡朗的笑起来,成熟了不少的脸英俊非常。 另一个没说话的童子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天空,顿时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指着远处的天空:“圣、圣人!那边、快看那边!” 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源力变化的方启灵转头,带看到那熟悉的金边圆dòng时,瞳孔一缩,下一秒人已经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中国 茶不骆驼 仓石看着消失在虚空中的庄云州,摇了摇头叹息:“痴儿!” 用一只眼睛为代价封印部分虚空能量,只为了有一日能够回去。没有了他保驾护航,进行虚空旅行根本就是在赌命! 可惜啊,劝不动!希望两个人能够顺利相见。不然命运也太不公平了。 天泽界 方启灵一把将从天上落下的人狠狠的揉进怀里死死抱住,再不肯放手。 顺了顺埋在自己颈肩处不肯动的人的头发,感觉到肩膀处的隐隐热意,庄云州手一顿,轻声道:“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你说的。”方启灵闷闷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委屈。他本来有太多的话要说,但看到云州那只暗淡无神的眼珠,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成圣的时间越久,就越明白地球现在的情况,云州再次回来又多困难。 “嗯,我说的。”庄云州捧起他的脸,将嘴唇印了上去。 空虚了几百年的年轻身体顿时如着火一般,方启灵一把横抱起修侣,目光灼灼:“咱们的结契大典也该办了吧?” 未等人家回答,今非昔比的空圣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念州殿。 人被扔进柔软的chuáng铺,未及坐起,一具火热的身体就压了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