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和谁破镜重圆呢》作者:林绵绵 简介:乔颂最近有些苦恼。 集团空降而来的执行董事跟总助都是她的前任。 他们不知道这层关系。 他们似乎都想跟她破镜重圆。 这就很令她为难了。 阅读指南 1.短篇 2.都是前任,那肯定都……懂的都懂 3.预收于2023.10.6 4.年底了割一点腿肉,不V,还请温柔轻拍 第1章 001. 工作日的清晨,乔颂一脸倦怠地走出小区,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走过来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你这是去上班还是上坟?”万柯将包子递给她。 “给我自己上坟。” 皮薄透油的肉包拯救了乔颂的没精打采,她赶紧接过,咬了一口,满足不已。 万柯重新发动引擎,车辆缓缓驶入车道,稀薄的日光穿过云层,在地面上肆意挥洒,这座城市烟火气息很浓,高楼鳞次栉比,同时也保留了斑驳的旧建筑。 “我可是昨天才出差回来,今天一早就来送你上班。” 乔颂白她一眼,“谢谢你,我坐地铁会更快。” “说说呗。真的太好奇了,我只恨当时没在现场,居然错过了这出抓马大戏。” “……” 乔颂也很头疼。 一个月前,公司里就有“高层领导即将大换血”的风声,什么离谱的传言都有,谁也没敢太当真,更何况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跟她们普通员工又有什么关系。就在这个时候,总部人事发来邮件,执行董事即将上任。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居然是江肃。 周一的早上,她打着呵欠上班,正要给自己冲一杯特浓咖啡时,江肃来了,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的话,这也只是平平无奇的前任重逢戏码,当她看到江肃身后的那个男人时—— 惊悚恐怖片。 乔颂这样定义。 想起这些事情,她觉得手上的肉包都不香了,离她二十五岁生日也就一个多月了,她还以为本命年能平安无事度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开惊心动魄的玩笑。 太烦了! 太愁了! 万柯一脸悲悯地看她,“你要辞职吗?” 乔颂欲哭无泪,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想啊……” 她这几天也没闲着。 招聘网站都快被她翻烂了,真要有合适的工作,她马不停蹄地卷铺盖走人,可关键是今年就业情况太差了,她跳槽总不能越跳越差吧?而且她还背负着房贷,哪里敢轻易辞职,两年前她妈掏空了所有的存款,又使出浑身解数诈出了她爸的积蓄,凑了个整数给她付了首付,总算是在这座城市买了套小二居。 这公司福利待遇好,离她家也近,想到要因为过去谈恋爱时脑子进的那点水要辞职,她就莫名悲愤。 “我现在辞职的话,至少损失这个数!” 她报了个数字,自己都心痛了好几秒。 他们配吗? 配吗?? “凭什么?先来后到,要走也是他们走。” 万柯想笑,这会儿也只能忍住。作为闺蜜,她不是来看笑话的,自然也要帮她排忧解难,“行,咱们不辞职,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打听过了,原来的执行董事犯了点事,总部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这两人就是过来……嗯,你可以理解为镀个金,等手上的几个项目完成后也不会在这里久留,反正,熬呗。大家都是成年人,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 话到此处,已经不是没心没肺,而是破罐子破摔了。 “只怕在你这里过去了,在人家那里过不去。”万柯担忧地跟她分析,“肖恪倒还好,他性格好,你俩也是和平分手,至于江肃…………” 乔颂的闺蜜们提起江肃都要意味深长地评价一句“人不可貌相”。 江肃这个名字很严肃,长相更不必多说,乔颂每一任男友的美貌都是直接出道的程度,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江肃人帅话不多,高冷校草是他,酷拽校霸也是他,到后来,乔颂跟他提出分手后才发现,这就是疯狗。 那时候江肃在国外,两人是异国恋,收到“我们分手吧”这五个字后,江肃连乔颂后面发的小作文都没耐心看完,打飞的飞回国内。 彼时社团的学长也在积极追求乔颂。 江肃作为后来被盖章的恶霸,自然不会内耗,他更不会在乔颂身上找原因,总之怪天怪地怪路过的蚂蚁,也不会怪自己人。 总要有人承担他被分手的怒火,那能是谁呢? 只能是明知道乔颂有男朋友还恬不知耻地往上凑找存在感的烂杂碎。 学长学弟都被他打怕了,江肃嘴角带着伤自以为无比英勇地出现在乔颂面前,殊不知她被他吓得差点抱头鼠窜。 怕了真的怕了,刚开始说分手可能是赌气,到后来那就是认真的了,哪个正常人像他这样啊?? 分手,必须分手。 ——你好可怕你有暴力倾向,今天打的是他们,明天就是我! 江肃:??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在他们感情还没有很牢固很深厚时,就开启了异国恋这样的地狱模式。 江肃……江肃当然不同意。 可分手不是离婚,不需要两个人带着证件去民政局解除关系,只要有一个人抽离就可以结束。 男人通常都不知道,女朋友在看他们的时候,都带着很厚的滤镜,滤镜也会越来越薄,乔颂过去真的很喜欢他,可那一刻,她再看向他,她觉得他好普通。 胡子拉碴,脆弱不堪,甚至眼中还有祈求,好像只要她愿意,他还可以下跪求她。 这让二十岁时慕强的乔颂简直不能再忍受他一秒。 死缠烂打的人真的很难看。 像江肃这样的天之骄子,性子里自然也有骄傲的一面,时间长了,再加上家中也出现了重大的变故,他也就被迫地离开了乔颂的生活。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不,舔狗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她的上司…… 万柯沉重总结道:“他会报复你,会折磨你,会给你小鞋穿。” 乔颂差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跟江肃谈过恋爱! 见乔颂一张脸堪比苦瓜,万柯又改口安慰:“我跟你说着玩呢!不过话说回来,江肃改变可真大,他以前都恨不得撕了追你的人,现在居然都能跟肖恪一块儿上班,好神奇,这要是搁那会儿,估计肖恪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乔颂静默。 车内气氛微微凝滞。 万柯茫然地眨了眨眼,“等等……江肃知道肖恪是你前任,还是差点要结婚的那种前任……吗?” 乔颂抿唇,“大概、可能、应该,不知道。” “什么情况??”万柯一脸惊悚地追问。 “肖恪没跟我说。”这才是乔颂如此判断的主要原因,“我了解他,他跟我姐夫又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不至于这样坑我,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也不知道江肃过去跟我的关系。” “也对哦。” 在乔颂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带着她改嫁。 继父家还有个女儿,比乔颂要大两岁,这对异父异母的姐妹感情很和睦,在乔颂大三那年,被姐姐带去参加准姐夫的生日宴会,恰好就认识了肖恪,初次见面就互生好感,后来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 “那情况不是很糟糕吗?”万柯光是理清楚关系头都大了,“纸包不住火,哪天他俩知道了,你怎么办呢?” “兵来将挡……” “嗯……谁是兵,谁是将?” 呜呜呜呜呜男人就是祸害! - 方助理最近在休假,给江肃订饭这件事按照以往的惯例,就交给了几个秘书。 今天轮到了乔颂,她如壮士扼腕般来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回应才推门进去。 江肃正在接电话,似乎也不关心进来的人是谁,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乔颂见他在忙,只好侯在一边。 要说最后悔的还是跟江肃的这一段了,她跟江肃在一块时也才十八九岁,满脑子只有两个人的情啊爱啊,哪里有心思去细致过问他的家庭情况。他很少提起这些事,只说父母忙工作,还有个姐姐忙学业,家里人也不怎么管他。 她哪里知道他父亲是兴博集团的股东之一啊…… 男人心机真的太深了! 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电话那头的人久久没得到江肃的回应,喊了好几声,电光石火间,恍然大悟般试探问道:“敲门进来的人是乔颂?” 江肃垂眸,神情依然沉着认真,仿佛这通电话是在聊公事,他的沉默只是在听对方的讲述罢了。 那人幸灾乐祸地嘿了一声,开始自说自话—— “还真是她。” “所以你哑了是吧?想让人家在你办公室多呆一会儿呗!” “我说你可别再找人给你占卜问卦了,我这就有一招,马上就知道她心里还有没有你。” 江肃微微僵硬,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沉声道:“嗯,你继续说。” “随便说几句骚话就行,让她误会你现在有新的情况,三句话让她为你辗转反侧,你注意她的表情,她只要有一点点的失落,这把复合局稳了!” “……” 江肃下意识地看了乔颂一眼。 “怎么又不吭声?别说你不会说,以前你跟乔颂打电话时喊她宝宝哥几个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几个哥们看来,江肃谈恋爱非常恶心人。 所有的密码都是乔颂的生日,所有的社交账号也都是跟乔颂的合照,常常因为乔颂的三言两语日常破防发癫。 他们总会收到各种聊天截图。 江肃烦躁而焦灼地问他们,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回我消息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哪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个别特殊的日子,江肃只会在跟乔颂吵架时如丧家之犬般出现,跟乔颂浓情蜜意时宛如人间蒸发根本见不到人影,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我说过了。”江肃冷淡地对着电话那头开口,“虽然我已经单身五年,但相亲这种事我没兴趣,管好你自己。” 电话那头的哥们:6. -------------------- 激情开文 一篇写着玩的短篇,大家也随便看看就好=3= 不V,所以还请轻拍,狂亲你们么么啾! 第2章 002. 乔颂跟江肃恋爱两年,也都认识彼此的好友。 才分手时,江肃压根就没从男朋友这个身份中抽离出来,让一干被他折腾的朋友哭爹喊娘。后来有一段时间江肃没再作妖,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收到了他朋友的消息,朋友告诉她,江肃家里出事了,他父亲突患重病,风波四起,原本要联姻的姐姐也被取消婚约,江肃忙得脚不沾地,很需要她的陪伴…… 有时候,同情是需要有感情作为基础的。 所以人们常说,爱是常觉亏欠对方。 尽管乔颂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但成长路上该有的爱,她一分都没有少过,对感情她也足够有主见。她总觉得,已经下定了决心分手,而且也不喜欢对方了,不能因为他需要她,她就勉强自己吧? 从那以后,江肃消失了。毕竟是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乔颂偶尔也会想起他,只是随着分开的时间越久,想起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谁知一重逢,就是这么大的“惊喜”。 乔颂也不想去探听他的电话内容,但她这会儿也没聋…… 单身五年了…… 呃,可怕。 她怀疑他是故意让她听到这通电话的,五年都没有谈恋爱,这是认真的吗? 当然这世界上也有很多对谈情说爱没有半点兴趣的人,可关键是,江肃横看竖看也不是这类人啊。 江肃挂了电话后,这才再次看向她,声调没有一丝起伏地问:“有什么事?” 乔颂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不管心里是怎样百般揣测,面上倒是一派平静,镇定地问他:“您是外出就餐,还是需要订餐?” 江肃蹙眉,“订餐。” “好。”乔颂又问,“是食堂,还是其他餐厅?” “跟昨天一样。” 乔颂应下,转身离开。江肃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跟随着她,并不是他妄自菲薄,如果不是重逢时她眼底的震撼跟惊诧,他甚至都会怀疑,她是不是早就忘记了世界上有一个叫江肃的人还在呼吸。 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一场叙旧的,至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要说什么话,他暂时还没想好。 但她为什么能这样冷静? 他这么大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怎么连一句“在吗”都不给他发? 乔颂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回到工位后,她拨出内线电话,给他订了份饭,也给自己挑了家顺眼的店点了外卖,午休两小时平安无事度过。 罗姐“咦”了一声,往后一滑,“肖助给我发消息说请我们喝下午茶,你们想喝什么?” 另外两个秘书凑了过来,“罗姐你加了肖助微信?” “嗯,前两天加的。” “他这个头像……是一只猫?哇,好可爱的猫。”张若雅仔细看了看,乐了,“好像小乔家的猫哎!” 正在摸鱼的乔颂心里咯登一声。 她跟肖恪虽然是和平分手,也没有互删联系方式,但她还是屏蔽了他的朋友圈。他们两个人都是高质量前任,绝不会黏黏糊糊,连过节时群发的消息都不会发给对方。 她也后知后觉地想起,在跟肖恪在一起时,他的头像确实是贝果的照片。 这几年难道还没换吗? “我看看,”罗姐也加入了八卦行列,“是有点像,不过小乔家的明显大一些。” “小乔你喝什么?” 话题又回到之前。 谢天谢地,打工人都不会闲到去探案。 乔颂莞尔:“我喝香蕉拿铁吧。” 没过多久,提着咖啡纸袋的肖恪从外面回来,大家都客气地道谢。 “时间比较匆忙,也就没来得及询问。”肖恪淡声笑,“给你们顺便买了点甜点,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谢谢肖助~” 肖恪颔首,视线并没有在乔颂身上多停留一秒便克制地挪开。 任谁都无法从他的面部表情中推测出他跟乔颂曾经在一起过这件事。 即便头像的猫跟乔颂隔三差五就在朋友圈炫的贝果有些相像,也没人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肖恪放下纸袋,跟她们聊了两句后,姿态闲逸步伐沉稳地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去。 张若雅拿到自己的那杯咖啡,戳开,喝了一口,喟叹一声,“不知道肖助结没结婚。” “没结也快了。”罗姐淡定地说,“没见他戴了戒指?就算没结婚,也有感情稳定的女朋友,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多半是在学校时就谈了。这种人不会在市场上流通的啦。” “是蝴蝶酥还有开心果泡芙哎。”另一个秘书惊喜地说。 乔颂喝着咖啡,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 她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空窗了一段时间就学了男人的那些毛病,看谁都觉得是对自己余情未了,这是病,这是病! - 江肃跟肖恪并不熟,这次也是阴差阳错,好在肖恪经验丰富也有足够的能力,两人在公事上还算配合得当。肖恪的履历也足够耀眼,江肃对同性的最高评价就是不装逼,恰好肖恪就是这样的人,这让江肃感到舒心。 他没有想过要让公司的人知道他跟乔颂的关系。 但偶尔也会犹豫,肖恪这人稳重识时务,也不是大嘴巴,等时机到了,要不要跟肖恪暗示一下? 至少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今天有会要开,江肃跟肖恪都会外出,除了司机以外,也会带一名秘书,肖恪落后一步,跟乔颂并肩跟在江肃身后。 三人来到电梯厅,肖恪很贴心地要帮乔颂拿资料,她却迟疑,电梯是镜面门,将他们三个照得清清楚楚,她下意识地透过这面镜子看了江肃一眼,两人视线相撞。 乔颂又垂眸,目光落在肖恪伸出的左手上。 他比起分手时成熟也许多。 她感到混乱,已经无法分辨出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不是当年的那一枚了。 这戒指当时花了她兼职时所有的工资,但也只买得起这品牌最便宜的窄版光面素戒。 她不着痕迹地避过,“……也不是很重的。” 肖恪收回手,有些无奈,知道她是在主动避嫌,毕竟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还有一个人。 她刚跟受惊了一般看向江总,可能也是在担心会不经意地露馅。 “嗯。”他却不能在她婉拒以后还要继续坚持。 江肃早就想帮她拿了。 都是一些根本没什么用处的文件资料,也不知道每次开会搬来搬有何意义,不过这话他不能说。 他冷峻的神情有一瞬如冰雪消融般柔和。 刚才她看了他一眼。 她在生活中很注意分寸,根本不会跟异性有不合适的交往,就像现在,肖恪要帮她拿,但对她来说,她跟这人不熟,当然不会麻烦一个外人。她也会担心他介意、生气。 现在想想,还是太年轻吃了亏,那时候也没好好想想,她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那些杂碎,也就是他,在气头上看谁都像是入侵者,白白做了些让她讨厌的事,得不偿失。 三人进了电梯间,谁也没再主动说话。 肖恪不愿见她似惊弓之鸟惴惴不安。 江肃更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来叙旧。 只是两人都不经意地,看向了镜面壁里的她。 乘坐电梯来到停车场,司机已经在候着了。 之前没带秘书的时候,肖恪都是坐在副驾,江肃独自坐在后座。 肖恪垂眸思索几秒。 在一些特定的事情上,实在很难保持理智与从容。至少,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坐在副驾,让乔颂跟另一个男人坐在后座。 司机下车,为江肃开了车门。 江肃下意识地侧身,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还没有确定关系时,有一回出去约会,他不太懂,自己拉开车门上车,被她好一顿嗔怪。后来也就习惯了事事以她为先。 他没办法跟别的人开始,想都没想过,根本没可能。 所有的肌肉反应,所有哄人的方式,都是跟她在一起时才学会的,他怎么可能用在别人身上,想都不能想。 等待她上车时…… 谁知,肖恪开了副驾那边的车门,看向了乔颂。 乔颂都不用考虑也知道她现在坐副驾是最好的,她心下一松,步履轻快地走向肖恪,对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后上了车。 “不客气。”肖恪停顿,“应该的。” 他只要还活着还在喘气,都不会放任那种情况发生。 江肃视线掠过司机,停留在肖恪身上,有些无奈,该怎么暗示这位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其实不用这样绅士的。 第3章 003. 宽敞的车内,乔颂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后礼貌地冲司机微笑。 江肃跟肖恪都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后座。 乔颂如芒在背。 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尴尬更令人无所适从的时刻了,真的要了老命,跟一个前任坐一辆车还不算什么,同时跟两个前任在一起,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她?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她一看来电显示,果断切断。 老板还在车上,还是不太适合接私人电话,更何况姐姐的嗓门又大,她只要接通,车内还活着的人都会听到“啊啊啊什么什么那个小崽子跟肖狗都在”这句话。 姐姐再接再厉。 又打过来。 她挂断。 这下连司机都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乔颂干脆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但她不知道,身后两个男人已经调动全身细胞、进入了警惕模式。 乔颂没办法点开了微信,言简意赅地解释:“姐,现在江肃跟肖恪就坐在我后面,不敢接,真的不敢接。” 殷雨泓秒回:“……这么刺激!” 有大事,找姐姐。 乔颂在犹豫了几天之后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姐姐听了,附赠流泪猫猫头表情包。 殷雨泓:“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们帮你试探一下肖狗是什么意思,以及他知不知道小崽子跟你的关系?” 乔颂低头回消息:“是滴是滴!” 殷雨泓:“我不行,你姐夫你也不行,肖狗太精明了,我们一试探,他立马就能察觉不对” 虽然肖恪是叶嘉杭的好朋友,但一开始殷雨泓是很反对妹妹跟肖恪在一起的。 这两人除了长相般配,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她常常担忧,妹妹就是个傻白甜,哪里玩得过这种黑心烂肝的人? 这样形容肖恪也有失偏颇,但从分手后的桩桩件件来看,这人哪里有一点点和平分手的样子,也就只有她这傻妹妹相信他温顺无害。 分手不过是缓兵之计。 这不,现在就卷土重来了。 像肖恪这样的人,谁试探都不好使,搞不好他们还会被他绕进去。 乔颂:“……” 殷雨泓:“只能你自己去试探他,只有在你面前,他的智商才会掉一大半惹” 江肃抬眸,盯着乔颂垂落在肩背的发丝。 阳光在她的发梢拂过。 她在跟谁聊天,刚才给她打电话又被她挂断的人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闲不了一天,他不在的这五年里,她肯定也没少单着,他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生活,好几次他都想让人去查一查,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心烦,解锁手机,随手翻了翻微信,点兵点将,选中了今天的军师,发了消息过去:“我有点烦。” 军师A:“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江肃这五年里没有一天不想出现在乔颂面前,不过确实分身乏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在乔颂这里,没有半点自尊可言,要是乔颂有男朋友了,他会发大疯,哪天争风吃醋惹出刑事案件也不稀奇,要是乔颂没有男朋友,那完了,他肯定赖在她身边不走。 可江家前几年的情况很糟糕,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 江肃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只能逼着自己消失。 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把乔颂的微博翻烂翻透。 乔颂也秀过恩爱,狠狠地刺痛了他。 虽然只是一张牵手照,但看不了一秒,一秒钟都受不了,他就砸了手机。 那时候应该只是刚刚确定关系,他等不到她跟另一个人进入热恋期,他会疯的。用怎样非人的毅力才能戒掉偷看她的微博?还是姐姐跟几个朋友轮番劝他,用一句话就将他劝住了。 来日方长。 乔颂跟殷雨泓大倒苦水,聊了快二十分钟,殷雨泓也受不了了,干脆给她转账两万块,足够她还三个月的房贷。 殷雨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实在不开心就辞职哈,这两个人谁要是敢找你麻烦,你直接跟姐说!” 乔颂当然没收。 姐姐正在筹备结婚,两口子手上也不怎么宽裕。 她都已经工作两三年了,怎么好意思还要零花钱。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 坐在她后面靠着车窗的肖恪顿了顿,他没有看手机,只是慢条斯理地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这样,能够令他迅速冷静。 他大概猜得到她是在为什么心烦。 前任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以后还要一起共事,她处理不来这样复杂混乱的状况。他在被高薪挖过来时才知道她也在这家公司,尽管惊讶,但他也没打算改变现状,私心里,他当然愿意跟她朝夕相处,以及,他已经跟人签好了合同,一应待遇也无可挑剔,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违约。 那她呢? 他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就这样让她困扰吗? 或许应该庆幸,庆幸他现在还能影响她的心情,总好过无动于衷、若无其事。 … 他们要去另一个集团开会,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北,还好现在不是高峰期,三点左右,司机缓缓将车驶进地下,会议定在二十分钟后,乔颂下车前又重新整理了资料,今天她要全神贯注地全程会议记录。 两位都是她的前任,早已经分手八百年了,自然也不能再享受坐在车上等人为她开门的男友待遇,车停稳了以后,她飞快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江肃一颗心都扑在了她身上,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这般,眼里又闪过一丝笑意。 肖恪余光扫过江肃,微微无奈。 只是平常的相处罢了,她不用这样小心,更何况目前短暂的相处来看,江肃并不会将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身上,她太谨慎了。 不过她高兴就好。 乔颂今天穿的是细高跟,时间赶,她的步子也有些凌乱,在去电梯厅的这一段路时,差点绊住,还好她稳得住,倒也没崴到脚。肖恪跟她并肩,心急之下,扶了她一把,连忙追问:“还好吗?有没有事??” 江肃猛地回头。 乔颂没事,反而被肖恪这反应吓到。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一年。 肖恪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好像就没有让他慌张的事,那年跨年夜,人山人海,哪哪都是人,她又很喜欢凑热闹,那时也是被人推了一把,膝盖都撞在了花坛上那人还骂骂咧咧。 那应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人动手。 还好他还有理智,不然新年第一天恐怕就要去派出所报到。 “怎么回事。” 江肃皱眉,与她四目相交。 乔颂退开一步,没让肖恪再扶着她,“我没事。” 被两个人同时盯着,真让她头皮发麻,她委婉地提醒,“电梯来了。” 江肃都想直接抱她背她,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有些失落,明明那时候他们逛街,她试穿高跟鞋时还会摇摇摆摆非要他来扶,他给她买了那双她说是美丽酷刑的鞋子,但她一次都没穿过,至少他没见过。 不是——穿这么高的高跟鞋走路不累的啊? 肖恪点头,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当心点,来,资料给我,我拿。” 乔颂一愣。 她还没给,肖恪已经连资料带她的手袋都拿走了,手速很快,她都没反应过来。 电梯门已开,他们确实没时间再这样三方拉扯,三人进了电梯,江肃的目光还流连在她的鞋子以及小腿上,眉头皱得让人想拿熨斗给他烫平。 合作方已经等候着了,三人进入会议厅。 肖恪跟人寒暄之后又短暂离开。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对方公司的秘书正在发资料,他顺手接过三份,经过乔颂所在的偏僻角落时停下脚步,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时,他悄悄地将那份资料放在她手边,寻常口吻般叮嘱:“麻烦做好会议记录后发我邮箱。” 乔颂愣怔,点了点头。 总觉得他是多余嘱咐。 她低头开电脑,发现资料看着不太对劲,她拿起来,没想到这一小沓资料下藏着一支药膏,所以他刚才出去是为了这个吗?她顿时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玻璃做的,没那么脆弱。 肖恪回了自己的位置,克制着没再朝她这边看。 江肃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资料,会议刚刚开始,又是老套而无聊的开场白,他低头,在桌子底下解锁手机,给家庭医生发了个点过去。敬业打工人秒回:“在。” 江肃:“穿高跟鞋时绊了一下,又好像没崴到,到底有事没事?要去医院拍片吗?咱们市哪个医院的骨科最有名?哪个教授的口碑最好?” 家庭医生:“患者是你?” 江肃:“……” 但凡看清楚前面四个字,也不会发出这四个字。 家庭医生:“有没有红肿?” 江肃哪里知道。 他有些烦,动作稍大,带着桌上的笔掉下,顺势弯腰去捡。 福至心灵,他放慢了动作,目光循着她所在的方向探索。 一眼就认出了那双高跟鞋。其实也不需要鞋子,凭着细白脚踝上的S纹身他就知道是她。 “江总,要帮忙吗。” 坐在他身旁的肖恪见他姿势有些怪异,略一思忖,压低了嗓音,淡声问道。 第4章 004. 这场会议接近三个小时,中场休息时,乔颂趁着别人没注意时,悄悄地将那支药膏放进了手袋。 她起身,跟着其他人来了这公司的茶水间。 茶水间早就备好了各类茶饮以及水果甜点。 乔颂跟常联系的一个秘书助理聊天,肖恪见她来了,不动声色地挪动着位置,在离她很近时,随手递给她一杯咖啡,他这动作行云流水,相当自然丝滑,他理直气壮,他从容淡定,以致于愣是没一个人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太坦荡了。 没有一丝刻意,没有一秒卡顿,仿佛这动作已经做了千百次。 乔颂错愕他的咖啡,更错愕自己就这么接了过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时候越是遮遮掩掩,反而越让人怀疑。 她手握着纸杯,温热的触感在手心传至四肢百骸。短暂的惊愕后,她比他更坦然,她跟江肃分开的时间太长,五年意味着什么?他们早已经不是彼此所熟悉的那个人了,而肖恪不同,她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同样是两年的恋爱,江肃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国外。 她在读大三时认识肖恪,那时他在读研,两人学校距离二十公里不到,坐公交转地铁也就一个小时。 她更了解肖恪。 他是一个极有分寸感的人,像他们这样敏感的关系应该要保持距离才对。下午茶时她爱吃的蝴蝶酥泡芙,今天的药膏以及这一杯咖啡,足以表明他的确有心思。 乔颂没想过要跟前男友复合,这种事太没意思了。 不过…… 她余光又扫了正气定神闲跟人谈话的肖恪一眼。 这几年在职场的历练,赋予了肖恪更多的魅力。他比从前更成熟、沉着、冷静,这三种特质在一个原本就卓绝的人身上……很要命。 她挑剔地审视,痛苦又快乐地发现,他持续不错,她的眼光真的很好。 如果江肃不在这公司的话,她对于跟肖恪再发生点什么,其实是一点都不排斥的。 乔颂躁动发热的心,立刻凝结成冰。 算了,别给自己惹麻烦了好吗。 她情绪逐渐寡淡,将喝了没两口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果断退出茶水间。 肖恪跟人聊天,实际一直在注意乔颂。他们一直都很合拍,甚至曾经还一起幻想过婚后生活,连未来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他怎么可能走得出来呢?所有的问题都被他解决了,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握着纸杯的手收紧。 乔颂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地面都铺着厚地毯,她迈出的步子更小心,却在转弯时被吓了一跳。 江肃正懒怠地倚着墙玩手机。 明明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却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目光锐利地看了过来。 乔颂:“……” 她猜,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怪异。 不知道要不要笑,不知道要怎么笑,快被他吓死了都。 还没等她开口喊一声江总,他已经直起身子,朝她走了过来,他视线下移,蹙眉盯着她的高跟鞋,“还好吧?” 乔颂诧异地看他,眼睫颤了颤,“……没事。” “公司有规定要穿这么高的鞋子?” “没有。” 江肃表情冷硬,他懂了,她想穿,她就想踩高跷。 回家就会喊痛了是吧? 后脚跟被磨痛了是吧?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正方是她,反方也是她。他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到,如果他说让她以后不要穿这么高的鞋子,她会骂他大男子主义让他去照照镜子,如果他说让她忍忍吧,她会动手拧他,让他挑选一个他喜欢的机械键盘去跪着。 说不通,跟她说不通。 “真的没事?”他说,“这里又没别人,你要是不舒服,等下去医院拍个片,别闹,骨头的事不是小事。” 乔颂简直目瞪口呆。 太过震撼,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等等,他是什么意思? “真的没事。”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江肃一脸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拿了支药膏塞给她,“先对付着用,不舒服的话去看医生,医院又不是火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去?” 乔颂皱了皱眉。 江肃心下一紧。 她一抬手,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像是害怕被她捶打一般。 两人皆是一愣。 “我不要!”她赶忙将两只手藏在身后,绝对不给他硬塞的机会。 肖恪的药膏她敢收。 江肃的可不敢,收了要命。 江肃:“……” 嗯嗯嗯,他手上有刺,他八百年没洗澡没洗手了是吧? 乔颂不敢多呆,飞快地溜进了洗手间还是心有余悸。她是真的不想自作多情,毕竟不管是谁,一旦有了这个毛病就相当于继承了大庆油田…… 江肃心里不太愉快。 这几年他也成长了,这事要是放在从前,绝对没完,他会死死地守在外面,非要追问她为什么不收她的药膏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他知道要脸,被乔颂这宛若躲瘟神的举动气得原地自闭了一会儿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乔颂再回到会议室时,右眼皮狂跳,看了一眼自己的位置,桌子椅子上都没有药膏,这才长舒一口气。 感觉到强烈的注视,她朝那边看去,对上了江肃的目光。 江肃冷淡地直视她,似乎她刚刚的放松冒犯到了他。 乔颂不看他了,又不小心跟肖恪视线相撞。 他们隔着这些人对望。 肖恪温和地看她。 他偷看她时,总是很克制。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在这里时,他绝不是先离开的那个人。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她坐下,摒除杂念,心思全都放在工作上。 闺蜜跟姐姐调侃的刺激,让她无力。这是她毕业后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她很珍惜,如果一定会离开,她也希望是有更好的平台,如果只是因为两个男人,还是早已经成为过去式的男人离开,她很不服气。 - 周六。 乔颂将贝果装进猫包,准备带她去常去的医院查抗体,如果不够的话还要补疫苗,才上车没多久,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串有些眼熟的来电,接通后迟疑着道:“你好?” 电话这头的人明显也怔住了,静了几秒后,无奈道:“小颂,是我。” ……是肖恪。 乔颂没想到还会接到他的电话,在重逢之前。 有一段时间她也都存着他的号码。 只是备注很…… 初识时,是“肖恪”,确定关系时,是“肖公主”,到后来是“老公”。 她知道很肉麻很羞耻,在跟肖恪恋爱之前,她从没有这样叫过男朋友。肖恪毕业后在外租了个公寓,她偶尔也会留宿,双休日时,两人会手牵手去附近的市场买菜买水果,摊主以为他们是新婚夫妻调侃了好几次。 “你老婆”“你老公”这样的话听多了以后,某天就叫出口了。 分手后,她想改了备注,但怎么看怎么别扭,干脆就删了。 “……哦。”乔颂问,“有什么事吗?” 肖恪语气自在地说:“好久没见贝果了,给它买了点东西。” 贝果是他救助的小猫咪,分手后,贝果的抚养权给了她。 乔颂当然不能拦着。 这就跟离异有孩夫妻一样,总不能剥夺了另一方的探视权。 “我现在带贝果去医院查抗体的。” 肖恪立刻说:“哪家医院,我过去。” … 乔颂带着贝果才到没一会儿,他就到了。跟工作日时的衬衫西裤不同,今天的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休闲随意,面带微笑,眉眼俊朗。 他似乎真的只是来看贝果,蹲在桌前,跟躲在猫包里的贝果打招呼。 这么久没见,就算真的有孩子都不一定记得亲爹,更何况是猫咪。 肖恪淡笑着解释:“这几年太忙了都没怎么看它,贝果好像胖了不少。” “想给它减肥的。”乔颂笑,“它在次卧玩,我在客厅里拆猫条,一点点声音它都听得到,百米冲刺过来。” 肖恪被她描述的画面逗乐。 检查了抗体后,正好到了饭点,两人去了附近的商场餐厅吃饭。 肖恪习惯性地给她冲洗碗筷,她都来不及拒绝,他已经洗好,放在了她的手边。 “小颂。”他叫她。 其他人都喊她小乔,他喊她小颂,仿佛要跟别人区分开来。 “我有文件要发给你,你方便吗?” 乔颂疑惑又纳闷,文件,什么文件? 她以为是工作上的,点了下头,“方便。” “微信发,可以吗?” “可以。” 点头后,乔颂才回味过来,他好像是在试探她有没有把他拉黑。 她突然就被戳中了笑点,唇角翘起。 没多久,她的手机振动,一下接着一下,她点开,他发的是图片,看清楚内容后,她惊愕地抬眸,“你……是不是发错了?” 他发的是他的合同。 内容非常细致,年薪待遇什么的一清二楚。 肖恪拿过她的杯子,给她倒了杯喝的,用指腹试了试杯壁温度后才放在她手边,温声道:“不烫,是你喜欢的温度。” “主要是想让你看看签合同的日期。” “这份合同半年前就签了,那时候没想到会被派来这里。” “虽然再见到你我很高兴,但这确实是一个意外。” 他的确处心积虑,不过不是在这种事上。 第5章 005. 乔颂习惯性地轻啜玉米汁,如他所说,是她喜欢的甜度,也是她喜欢的温度。 她陷入沉思的时候,神情认真。 这样面对面坐着,肖恪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她,不用躲闪,不用假装漫无目的地晃一圈才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 多久了。 在她二十二岁时分手,还有一个月她就二十五岁了。 多少个夜晚,他都快撑不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想分开,所有人都断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她的身边,他只骗过了她,不是因为他多高明,而是这是她所期盼的,她总会下意识地对所有的事情都抱着美好的期待。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人生计划里全都是她的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她想分手,就温和地、轻而易举地点头答应。 多么违和。 但她就是不愿意去想。 自欺欺人,没心没肺,天真到残忍。 “我知道的。”乔颂轻声开口,“当时看你也很惊讶的样子。” 肖恪敛目,再看向她时,神情和煦:“谢谢你相信我。其实第一天就想跟你解释,只是手上的事情太多这就耽误了,小颂,如果我的出现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会试着跟总部提一提,看能不能调去别的地方。” 乔颂差点就脱口而出“好的呀好的呀”,但她及时地清醒过来,肖恪已经不是过去对她所有的任性要求都会包容的男朋友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明天早上醒来,江肃没出现,肖恪也没出现…… 那样该有多好啊呜呜呜! 她将话给咽了回去,“不用啦,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影响你的工作。” 所以还是造成了困扰。肖恪淡淡地想,困扰,他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放在桌下的手也慢慢收紧。 “我在这公司不会呆很久,不用担心,在公司里,我跟你只是同事,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乔颂肩膀一松,却又觉得他说这话很怪。 等等,他们现在本来就只是……同事啊。 还有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吗?? 她抬头看向他。 他神情温润,眉眼俊朗,眼里跟脸上都写满了四个字。 我想复合。 乔颂:“……” 毕竟也曾亲密的朝夕相处过,他没打算掩饰,她自然一眼就看穿。前任的杀伤力很大,第一眼见了就很喜欢的人,自然样样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心还是会悄然动一动。 她也想啊。 被他盯着,她捧着杯子的手指蜷了蜷,下一秒,江肃那张脸猝不及防地闯入到她的脑海中。 如果说现在的状况是高空之中走独木桥的话,跟肖恪在江肃的眼皮底下复合,那就是走钢丝。 她又不是杂技演员,做不来这样高难度的事。 “你这话说得……”暧昧黏稠的氛围一扫而空,她以玩笑口吻道:“好像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们现在就是同事啊。” 肖恪微笑:“是啊。” … 晚上,乔颂一五一十的将对话内容说给来留宿的姐姐听。 殷雨泓嗤笑:“现在还觉得他温柔吗,还觉得他好说话吗?早就跟你讲过了,这种人你沾上就甩不掉的,他当时根本就不想分手,是没办法了,他跟嘉杭说了,不会通过我们打听你的事,但有一点,如果哪天你带男朋友去见阿姨,让嘉杭一定告诉他。” 这件事乔颂也知道,那会儿也没太放在心上。 人跟人可能不太一样,她总觉得,分了就是分了,就算一时心里不好受,一年半载不就什么都放下了吗? 现在再听姐姐旧话重提,她的心情很复杂。 “你看,他今天给你发他的合同,除了解释那是个意外以外,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殷雨泓凑近,“他现在年薪很高吧?我听嘉杭说了,他这几年特别拼,年薪差不多是这个数。” 殷雨泓比了个数字。 “他就是想让你知道,他现在可以买大房子,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们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乔颂有口难辩。 她跟肖恪分手并不是因为房子。 真正的原因只有她知道,他可能都是一知半解。 那时她即将毕业,他已经拿到了很好的offer……谈恋爱上头时,总会口嗨几句,她也会故意逗他说以后结婚了他要负责所有的家务之类啦只生一个小孩啦,她没想到他都听了进去还那样认真。 他父母都是普通职工,两老攒的一笔钱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也只能付首付。 乔颂没想到,未来会一点一点地变成现实。 变成九十平的房子,变成窄小的三个卧室,卖房小哥热情地跟他们介绍,这是主卧,这是老人房,这是儿童房。 明明是千篇一律的营销说法,她还是吓了一跳。明亮的样板间里,她来到了另一个空间,听到了开油烟机炒菜的声音,听到了孩子哇哇啼哭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肖恪的手。 肖恪不解地看着她。 她感到恐慌,那时候她还在实习,带她的前辈也是一个妈妈,她听前辈抱怨了很多很多,原来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一点儿都不温馨。她宁愿自己一个人住在三四十平的房子里,也不愿意跟好几个人挤在九十平的“家”里。 那时仿佛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包括他。 父母跟继父都说,肖恪多好多好,他会给她幸福的。 她才发现,她跟肖恪走到了分岔路口,她不想走结婚那条路,肖恪即便一时说“好都听你的”,但他的眼睛还是看着那条路。 她很抱歉,她很任性,她很自私,她通通都认。 可如果要在自己的感受跟肖恪的感受之间选一个,她永远只会选自己,所以她提出了分手。 几年后的她再次回忆起这一段,虽然也觉得当时遇事就逃避的那个自己好像不太成熟,可她也没有后悔过。 “可是旧的问题没有了,也会出现新的问题呀。”乔颂对着姐姐眉眼弯弯地说。 殷雨泓闻言,幸灾乐祸地笑了。 姐妹俩说着悄悄话,“喂,别藏私,跟姐说实话,你更喜欢哪一个?” 乔颂:“什么跟什么呀!” “这两人都还行。”殷雨泓贼兮兮地说,“这里又没外人,我就直接问了,哪个活更好?” 乔颂无语凝噎:“……忘记了!!” - 江家老宅并不在这座城市,这次江肃空降本就有任务在身,为了上班方便,干脆就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包了间套房暂住。 难得的休息日,江肃倒是想去找乔颂,但他总觉得还不是时候,只能勉强按捺住想见她的冲动,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翻阅文件,几个好友路过这边,一拍即合过来给他出谋划策。 江肃也不傻,几个朋友的话听听就算了,没敢太当真。 他们要真的有两把刷子,当年他跟乔颂就不会分手。 臭皮匠终究是臭皮匠,根本抵不上诸葛亮。 “在看什么呢?” 有人凑了过来,扫了眼屏幕,“这就是缘姐高价挖来的总助?” 江肃本来是想点开另一个文件的,点错了,打开了肖恪的个人履历。 朋友一目十行扫过去,赞叹道:“也太厉害了吧。” “当然。”江肃说,“他升得很快,要不是他跟着一起来,我姐不会同意我回国,挺厉害的一个人。” 江肃很少会真心佩服什么人,他这话一出,也吸引了朋友的注意,都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江肃移动鼠标。 “先别关,我看看。”戴着眼镜的朋友仔细端详,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觉得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 “别烦。” 江肃还是关掉了文件,“你看谁都眼熟。” “肯定见过,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那你慢慢想,”江肃不甚在意地说,“走了,出去吃饭吧。” 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就没好事。吃饭中途,江肃才发现这几个狗东西居然背着他在下注打赌。 “我们赌你能忍多久。” “于晨说你最多三天就要去发癫。” “我赌一个星期。” “还真是物是人非啊,你居然撑了半个月了,了不起!” “物是人非是这样用的吗?”另一个朋友诚恳问道。 “管它呢,反正现在江肃你真是出息了啊,成熟了啊,我看你还能再撑半个月,复合就是那么一回事,你绷着的时间越长,复合的可能性就越大!” 江肃、江肃绷不住了。 之前见不到乔颂的时候还能忍耐,现在她跟他呼吸同一办公楼的空气,他每天抓心挠肝的,就想往她面前凑。 今天实在是撑不住了。 就想跟她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他思来想去,决定做一件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的事。 这件事需要他鼓起很大的勇气。 乔颂正在处理日常事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随手拿起话筒接听—— 居然是江肃打来的内线电话。 他平淡地说道:“给我煮杯咖啡进来。” 她皱眉,沉默了几秒,正要说“好”的时候。 那头的他又突然很客气地补充了一句,“谢谢,真的麻烦了。” -------------------- 小乔跟肖恪分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不是什么大事,真要继续谈下去也行,但怎么说呢 继续谈的话,这件事也不是说不存在了,可在世俗眼中,两个人谈了挺久了,感情也挺好,那下一步不就是结婚了吗,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 小乔心里很清楚,只有两种结果,结婚or分手,可等待结果揭晓的这个过程中,对她来说是一种内耗,她接受不了,因为她跟肖恪在当时已经有了分歧,她的恐慌她的焦虑,是当下的肖恪无法理解的 这两段分手这一块不想写得太详细,为什么呢,因为我写文挺久了,偶尔写到女主分手这一part,很多读者也无法理解,仿佛只有原则性的问题分手才站得住脚 小乔的这两段恋爱看似分手原因不一样,但其实是一样的 1.她爱的没对方深 2.她是一个绝不内耗的人,她有了想逃离的心,她就会走,谁也拦不住,谁也不能说“不” 第6章 006. 乔颂来到茶水间时,意外碰到了肖恪。 剪裁得体的衬衫西裤将他衬得更为清俊挺拔,他正悠闲自在地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听到了动静,他偏头,见是她,面露淡淡笑意,“喝咖啡?” “江总要喝。”她心如止水地说道。 肖恪颔首,“要帮忙吗?” 他又笑着补充:“煮咖啡,我还挺在行的。” “不用啦。”乔颂指了指咖啡机,“它跟我更熟。” “也对,你在这里多久了?”他又问道。 乔颂垂眸,“毕业后就来了。” 肖恪似是恍惚了一会儿。他们分开了多久,她就在这公司呆了多久。他的定力并没有她想得那样好,很多次他都买了回国的机票,已经到了机场又会逼着自己回去。 她曾说,她不想当温水里的那只青蛙。 但他也是那只青蛙,跟她在一起的两年里,他越来越普通,越来越胆小,还未立业便想着筑巢,他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梦想跟目标,他只想成为最平凡的男人,也许这就是雄性愚蠢而自大的本能,想结婚生子,想柴米油盐,想很多年后跟她成为互相搀扶的老奶奶老爷爷。 温馨吗?一点儿都不。 所以她逃了。 那时候他知道他挽留不住她。其他人都劝他,让他哄她,可他了解她,她不会听,他成了她的敌人,成了她避之不及的人——在她对他心生厌恶之前,他必须得点头答应,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只要她想要,他就给,哪怕她是想离开他。 “挺好的。”他回过神来,“我对这一块都不是很了解,有哪些餐厅味道比较好,你知道吗?” 乔颂微微放松。 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说了,在公司时他们就只是同事,现在他们的这番对话任何人听到都不会怀疑。 “那我整理一下再发给你?”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明亮,唇角翘起,很漂亮也很可爱。 “麻烦了。” 肖恪收回视线,看向落地窗外,一时兴起,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塔尖,“挺有意思的,我现在住在那附近,从这里看过去,好像很近,但每天开车过来也得二十分钟。” 乔颂来到他身边,循着看过去,莞尔一笑,“国外难道不堵车吗?如果你走路过来的话,说不定更快。” “说得对,我会考虑换一种交通方式。” “咖啡好了。”肖恪提醒她。 “!” 乔颂赶忙过去,又开始犯难了,忘记问江肃要不要加糖加奶了,这人搞不好今天就是要找茬…… 肖恪来到她身后,见她为难,不禁笑了笑,“江总爱喝甜的。” 乔颂一顿,她知道江肃嗜甜,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他们只有十八九岁,她想试试咖啡是什么味道,他也尝了一口,顿时五官扭曲,一边漱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苦好苦。 “好。”乔颂抿唇一笑,多放了糖块。 “江总人很好。”肖恪安慰她,“只是看着很严肃不爱说话。” 乔颂放糖的手一抖,糖块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轻轻地点头:“嗯,我过去啦。” “好。” … 乔颂敲门的时候,江肃忐忑了很久,跟轮到她给他订餐不一样,这一次是他主动打内线电话让她煮咖啡,他都不敢相信。他立刻摊开文件,装作忙碌的样子,这才应了一声:“进来。” 江肃偷偷用余光观察她。 分开太久了,他现在都无法精准判断她有没有生气。 乔颂将咖啡放在他手边,这就准备转身离开了。江肃让她煮咖啡已经花光了所有的胆量,哪里还敢找茬,见她完全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他也很不爽。 怎么就不能主动跟他说一句话呢。 哪怕她说“你使唤你爹呢”都好。 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也不看他。 江肃也是有脾气的。就在乔颂往门口走时,他突然起身叫住了她,“乔颂。” 他很少会这样喊她的名字,才认识的时候叫了几天,后来就是“乔乔”,再后来就是“宝宝”。 乔颂停下脚步,他的气息侵袭而来,就在她身后。 “你过得好吗?”他问,却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过得很好。” 江肃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发丝,“你的头发很顺很有光泽,你穿那么高的高跟鞋也能走得很稳,估计跑步也不会摔跤,你整理的会议资料更齐全,发的邮件也是……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 他想过他喜欢的女孩子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想过很多次。 但他发现,她比他想像的还要好,好一千倍,好一万倍。 她不知道,在她看向他时,他那西裤里的小腿肌肉都在激动发颤。 ——你会遇到别的人,这只是你人生的一段感情而已。 ——就算你们当时没分手也不会修成正果的。 大家都用这一套自以为是的言论劝他。 他也曾暴躁地回,你爹死了。 “……谢谢。” 乔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她必须得提心吊胆地来应付他,他跟肖恪截然不同,肖恪是有理智的,他分得清该在什么场合叙旧,可江肃呢,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江总,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她说,“月底了,我还有好多事情呢。” 别说了别说了。 在不合适的场合说不合适的话,真的很尴尬。 她急切地要跟他划清界限。 江肃冷笑一声:“很好。” 跟他说这么长的句子呢,就是为了躲开他,非常好,太好了。 乔颂不想多呆,总感觉自己不是在办公室,而是误入了角斗场。 他在她身后说“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时,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生怕他会阴恻恻地说“你猜我过得好不好不如我们来算一下账吧乔秘书”…… 她过得好也扎他的眼了是吗? 如果她现在穷困潦倒他会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吧? - 江肃很受挫,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可心里还是有些闷。 跟乔颂在一起的那两年里,他改掉了她口中的“恶习”,连游戏都很少打——没别的原因,在游乐园约会排队等过山车时,他拿出手机厮杀,一时没顾上她,她跟他闹了三天,她让他选,是选她还是选游戏,他傻眼了,是男人都会选老婆吧? 这也就导致了在他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烟不能抽,游戏不能打,更别提跟狐朋狗友出去买醉。 他只能去游泳发泄用不完的力气。 还没下水,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他都不想接。 “又有事?”他还是接通,语气不耐地说。 “搞半天乔颂也在公司呢?” “有事快说。” “给你换个地区吧?”姐姐江缘冷静地说,“早知道乔颂在,我就不会让你过去。” “管好你自己,别管我。”江肃跟谁说话都这贱样,“这事你现在管不着。” “弟弟你好幽默。”江缘冷声,“就你现在这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只会懊悔自己当年视力不够好……你就不能成熟稳重了再去找她?多等两年会死?” “她结婚了就最好了是吧?”江肃语气比她更冰冷。 “结婚又怎么样?” 江缘一直都在怀疑,家里当年是不是抱错孩子,不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她弟弟脑子进了水? “我也结婚了,上个月刚离婚,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江缘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事很稀奇?” 江肃:“……”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他懒得再跟她废话,挂了电话后一头扎进了泳池里。 肖恪带着资料过来时,见江肃没有起来的意思,他也不催,耐心等待。职场都是双向选择,正如江肃知道肖恪所有的履历,肖恪的私人邮箱中也有江肃个人信息的邮件,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公事上还好,只是江肃偶尔阴晴不定、喜怒难辨,令人难以捉摸。 江肃从泳池上来,带起阵阵水花,随手拿起扔在躺椅上的浴袍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往肖恪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手都是湿的,自然不会去接文件,坐在椅子上,接过了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擦头发,水珠顺着眉峰滑落,他也没在意。 肖恪正要说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 收回时,猛地一怔。 一时间,原本温和的目光都似是淬了冰般锐利凛冽。 江肃的脚踝上有一个纹身。 一个简简单单的S。 肖恪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陷入了消音般的死寂中,寒风呼啸而过,眼前是无数个温情回忆中的一小块碎片—— “这是什么意思?”他手掌握住她的脚踝,指腹缓慢摩挲,好奇问她。 “……名字啦。”她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地回。 -------------------- 忘记纹身的可以看第三章 确实是名字,只不过是对方的名字 她脚上的是肃S 他脚上的是颂S 怎么说呢,都分手了,她脚上的S也可以是她自己的名字了吧/狗头.jpg 但有的人知道“真相”后真的会破大防:) 第7章 007. 江肃低头擦着头发,工作人员又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 肖恪僵硬的神情、滔天巨浪般的情绪,无人知晓。 他性格本就内敛,在职场上锻炼了这么久,虽不至于如老狐狸般滴水不漏,但再疾风骤雨,也是顷刻之间就全都死死按捺住,在江肃抬头看他时,他如往常一样温和从容,不见一丝狼狈。 江肃擦干了手后,这才接过文件。 跟姐姐江缘不同,他从小就是被放养长大,父母倒是想好好管教,但也抽不出时间来,家里的老师也好,学校也罢,对他的诸多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年被姐姐压着,看着好似是“回头是岸”了,但他心里清楚,他对做什么大事业丁点兴趣都没有。 他一出生什么都有了,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奋斗这两个字。 这辈子最硬气的一次还是十八岁时,那会儿他不想出国,跟家里闹了很久,父母狠心冻了他的卡,他偏不信邪去找工作,正好跟高考后打暑假工的乔颂在一家店成为了“同事”,眉来眼去了几天,他花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花买了礼物跟她告白。 有了女朋友后,那他就更不想离开了。 在国内混了一年,江缘找到他,问他,谈恋爱是认真的吗? 他怒极反笑,那不只是我女朋友,还是我未来老婆,懂? 江缘跟他说了很多刺耳的话,别的他都当放屁,但有那么几句话是听进去了。 如果他想有未来,他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游手好闲下去。 所以他出国了,本来想着在国外呆几年就回来,到头来还是被甩了,他现在都怀疑,他是被江缘坑了,坑惨了。 回忆起这些糟心事,想到现在还要捏着鼻子给江缘当牛做马,他的心情很不愉快。 他沉着一张脸随意翻了翻,“我回去再好好看看。” 肖恪平静地应了。 江肃见他不说话,也没离开,微微疑惑地看向他。 这一对视,不知怎的,他竟然感到后背发凉。 再定睛一瞧,刚才的清幽深邃似乎只是错觉,肖恪神情温煦,“如果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找我,下周三开会要用到。” “嗯。”江肃点头,“谢了。” 肖恪在公事上有多用心,他也看得出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至于手忙脚忙。 “应该的。”肖恪略一停顿,“江总客气了。” 江肃扫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口问道:“肖助结婚了?” 肖恪的履历他有,但私事这一块他当然也不会太细致地去看,都是一目十行。 “还没有。”肖恪淡笑,“以前没毕业时女朋友送的戒指。” 江肃先入为主地就认为肖恪虽然还没结婚但有感情深厚的女友。 毕竟戒指跟别的东西不同。 它的意义太特殊了,特殊到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断定,既然戒指还戴着,那送戒指的人肯定还在肖恪身边。 “挺好的。” 江肃由衷感叹。 一是放心。虽然他强制改了看谁都像是入侵者的毛病,但对乔颂身边的异性当然也会多加提防。 二是羡慕。 当时他跟乔颂恋爱时穿过情侣装、情侣鞋,但还真没买过戒指,她总说肉麻又没结婚戴什么对戒。 肖恪垂眸,右手指腹触碰戒指,温柔地说:“她当时找了份兼职,攒了几个月给我买的。” “感情真好啊。”江肃也配合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跟肖恪虽然现在一起共事,但真算不上熟。 性格如此,经历如此。江肃不缺朋友,肖恪更不会在职场上交友,两人都是点到即止。这还是头一回聊公事无关的私事,再多说几句彼此都不自在。 肖恪很快就走。 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目光似寒霜凝结成冰。 他面无表情地乘坐电梯下楼,神情淡漠地走出酒店。 他回到了车上,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如放映影片一般,过去的,现在的,当下的,全都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感到尖锐的头疼,猛地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 很荒谬。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根本就不可能,只是巧合,只是巧合,只是巧合! 可内心深处又有一道声音提醒着他。 肖恪,相信你的直觉。 你的直觉从未欺骗过你。 跟乔颂在一起之前,他也知道她谈过恋爱。偶尔同学相聚时,殷雨泓也会心烦的提几句,无外乎是妹妹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居然找了个没再念书的男朋友。 有女同学就好奇问她,你妹妹那么漂亮,那她的男朋友总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差吧? 殷雨泓大怒,就是有那么差!除了长得高长得帅没有优点! 大家都笑她是妹控。 那时候他没见过乔颂,对这些话只是听听就过。 后来在一起了,他偶尔想起来,但也不会问她关于前任的事。 他觉得这没什么,他喜欢的人,别人肯定也会喜欢,他不至于那样小心眼。 成绩差,辍学,混日子,没前途。 这是殷雨泓抱怨的时候透露出的有限信息。 而现在这个只在短暂想像中的人,有了一张确切的脸。 肖恪骨子里也有自负的一面,可此刻他也在逼迫自己—— 直觉算得了什么。 他只相信她,她说是,那才“是”。 她说不是,那就“不是”。 - 肖恪刚走,江肃也怕被江缘催,干脆拿起文件回了房间,才坐下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某个狐朋狗友的来电。 “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朋友说,“昨天我在永通大厦看到了乔颂,她当时穿得挺正式的,好像是在面试。” 江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他立刻否认:“不可能。” “反正消息我带到了,免得人家给你扔辞呈时你还云里雾里。” 挂了电话后,江肃就坐不住了,拿了钥匙去地库取车。 乔颂懒洋洋地抱着贝果在沙发上追剧。 双休日三餐就没那么准时,到饭点了也不太饿,一心两用,眼睛在看平板里的美女,心里琢磨着晚饭吃什么。 贝果躺在她怀里睡得很舒服。 手机铃声响起,贝果也没被惊醒。 她接通号码,直接开了免提,“喂。” 那头似乎有些嘈杂,几秒后,低沉的男声传来:“是我,我在你家小区外面。” 乔颂:“……” 可能前两天江肃在办公室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人肯定没个消停,所以这会儿接到他的电话,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要是过去,乔颂脾气上来了才不会惯他这毛病,他要等就让他等,他要是敢直接来敲门,她能报警告他骚扰。 现在不一样了。 她知道,就像肖恪要请她吃饭一样,她跟江肃之间的“叙旧”也避免不了。 他这个人其实很倔,就算今天被她轰走了,明天他还会来。 “好。”她平和地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江肃拨出这通电话时也做足了心理建设。 他以为她会发脾气,他以为说什么她都不会见他,毕竟在公司里她就在躲他。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来见他。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总觉得,就算分开了五年,她也不会从乔颂变成张颂李颂,这事太反常了,反常到必定其中有古怪。 他越发怀疑,她是要辞职了。 乔颂匆忙下来时,江肃仿佛成为了一座冰雕,浑身散发冷气,他凶狠地盯着地砖,一看就是硬茬子,路过的人都自觉地离他两米远。 “来了。” 乔颂走到他面前,低声道。 江肃抿唇看她,他生气,但更多的是委屈跟不解,“你昨天去面试了?” 乔颂愣住,没想到他一开口是这句话。 她昨天确实去面试了。 拜托,两个前任跟她都在一个公司,她当然要翻烂招聘信息,一旦有合适的总要去试试吧? 随便哪个正常人都会这样做吧? “你真的去了。”江肃盯着她,“为什么,你在这不是做得好好的,为什么想着要走?” 乔颂面色微变:“我犯法了?” 江肃深吸一口气,大高个在她面前微微弯腰,“我是什么很脏的人吗?你就这样见不得我,我一来你就想着走?你就这样讨厌我?” “那倒没有。”乔颂冷静地说,“我只是不想让生活变得麻烦,我是去上班的,不想每天提心吊胆,不行吗?” “你怎么提心吊胆了?”江肃也很不解,“你是指我让你煮咖啡?” 他为自己喊冤:“对不起,我以后不让你煮了,行不行,我自己去。” “不是咖啡的事!” 乔颂说,“你是领导,你想喝咖啡,我当然可以为你送。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我不该说你过得好,是不是?” “你看,这就是问题。”她伸手指了指他,“你现在是江总,我是秘书,这就是有问题的。” 前任连朋友都做不成,变成上下级,这合适吗? 迟早是有问题的。 她还想破口大骂他怎么来了这公司呢! 江肃见她伸手指。 他上前一步,让她戳上了他的胸口。 乔颂的指尖碰到了他,他的心跳通通传送给她。 小区外面的喷泉形同虚设,早已干涸。 对面街道,一辆黑色的轿车蛰伏,肖恪目光沉静深远地看向这边。 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生拉硬拽会疼。 他只能平静地触碰—— 告诫自己必须冷静镇定。 第8章 008. 乔颂收回手,藏在背后。 江肃被她这防贼似的孩子气动作逗笑了,心里那点委屈也烟消云散。 他没变,她也没变。 以前她生气的时候就不让他牵手,总爱把手藏着,他要拉她,她就躲。 “我对天发誓,我是收到了通知后才知道你也在这公司。”江肃也不傻,听了她的话便知道症结在哪,连忙解释,“我要是骗你,就让我马上被车撞残撞死!” 乔颂:“胡说八道什么呢!” 江肃发现了,他们更适合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说话。 她好像也更自在一点。如果在公司,她肯定不会这样说。 “这样吧,”江肃环顾周围一圈,跟她商量,“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好聊一聊,行不行?” ——前任是什么呢? 乔颂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段时间倒是狠狠地琢磨了。 不管是肖恪,还是眼前的江肃,他们分手分得并不难看,他们都是她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即便现在没了过往的感情,她都很难对他们太过冷硬。 以前她看某些作品时,男主角总是会对他爱过暧昧过的女人心软,她还骂人家是大渣男。 现在倒是隐隐约约有些懂了。 那些朝夕相处存在,那些耳鬓厮磨也存在,很难抹杀,不是还有感情,是曾经有过感情。 所以当江肃软和下来时,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点头答应了。 他们的确是应该聊一聊。 江肃只恨今天出来的太匆忙,没有一点准备,现在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吃重逢饭。 他皱着眉头,一脸犹豫纠结。 乔颂说:“就那边吧。” 小区外面也有不少餐厅,她指的是一家烤鱼店。 江肃:“……” 在他的十八种计划中,叙旧那得是烛光晚餐。 乔颂也没顾得上他答应或者不答应,自己先拢了风衣衣领往那边走去,江肃没办法只好快步跟上,见她缩着脖子,忙问道:“你冷啊?” 说着他就要脱衣服给她披上。 她不肯,躲闪,离他远了些,皱眉道:“我一点都不冷!” 江肃只好作罢。 小区外面的烤鱼店虽然装修一般,但味道很好,做的就是回头客生意,这会儿才到饭点,店里已经快坐满了。 乔颂拿了铅笔点单。 江肃伸长了脖子看她画勾。 看她点的是鲈鱼,又是不辣的孜然锅底,心下感动不已。 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连他不吃辣这种小事怎么还记得呢? “你喝什么?”乔颂问,“王老吉,雪碧还是椰汁?” 江肃:“椰汁吧。” 对他来说,乔颂是生命中最特别的那个人。 说句没良心的话,他爸妈也就那样了,一年都见不了几回。他跟乔颂在一起的时候,之所以不提家里人,不是他不想提,是完全没事可聊。那会儿他们多开心,她上学,他就上班,她不嫌弃他没出息,他下班后骑车去学校找她,有钱了他们就去下馆子,没钱了就去吃食堂,有情饮水饱这句话似是嘲笑,但这正是他们当时的写照。 即便他现在成为了江总,即便像那些人说的他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呸,什么屁话,不会有人比她更好。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在一无所有的十八岁认识她,她也喜欢他,他们开心亲热地在一块,这就是他的爱情。 以后碰上了其他人那都是假的,虚的,他是假的,对方也是假的。 “面试结果怎么样?”江肃没忍住,问她。 乔颂见他没发癫,语气也很正常,便摇了摇头,“还没收到通知。” 江肃嗯了声,“那边待遇怎么样,你说我听听,一个月给你多少?” 乔颂怨气冲天。 当然是没这边给的多。别看她现在工作两三年了,但又不是什么技术骨干人员,真要跳槽也只能从头开始,今年就业情况也很糟糕,她读研出来的大学同学都说了还没本科那会儿待遇好。 江肃一看她这表情就明白了,“那你再说说,你为什么想辞职。” “我说了啊。”乔颂拆开纸巾擦桌子。 “就因为我?” 乔颂迟疑几秒,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江肃就当她是默认了。 “值得?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我入职以来,什么时候找过你麻烦?”江肃见乔颂张了张嘴,抢在她前面道:“让你煮咖啡不算,这不能算是麻烦吧?我说了以后不会了,你以为我爱喝那玩意儿呢?” 乔颂:“咖啡不是麻烦,但你之后说的话挺麻烦的。” 江肃表情僵硬,嘀咕了一声。 乔颂也没听见。 “什么?” “没什么。”江肃不自在地说,“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打消辞职的念头,你告诉我。” 乔颂茫然了一秒。 她也不知道。 或许这两个人都走,她才会彻底没了辞职的心思吧,可这话她不能跟肖恪说,更不能跟江肃说,因为他们会当真,也会付诸行动。 她希望他们走没错,但不要跟她有什么关系,否则好像是她逼迫他们似的,好像他们多可怜多无辜多委屈似的,只有她是蛮不讲理的恶人。 江肃见不得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都想坐在她身边不要脸的哄她了。 “以后我在公司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江肃灵光一闪,感觉自己找到了重点,“在公司里,我跟你只是上下级,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乔颂眼神古怪的看他。 时间隔得太近,她一下就听出这话之前在谁那里听过。 这是男人统一的话术吗? “我跟你本来就没有关系了。”乔颂提醒并纠正,“正因为这样,你在公司说的那些话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 江肃:“……” “行,我答应你,以后在公司不会说那些话,不会打电话让你给我送咖啡。不走了,好不好?”江肃自觉不够,又补充道,“你别担心,我在这公司呆不了多久,你真没必要因为我辞职。” “……什么时候走?” 这话乔颂不会问肖恪,但她敢问江肃。 江肃的脸色瞬间像喝了浓缩黑咖一般,他咬牙,“一年半载。” 乔颂:……说了等于白说。 算了。 正好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烤鱼过来,话题于是中断。 乔颂饿了,江肃也饿了,两人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饭。他们过去那样好,一起吃过那么多顿饭,热气氤氲,一下子冲散了过去五年的空白。 这是江肃五年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 江肃离开的时候走路带风,实在是太开心了,他觉得乔颂肯定已经没了辞职的想法,除此以外,他们俩好好聊了,又吃了顿饭,这明显是好的开始。 他这人就这德行,眼神从不分给陌生人,更不会去观察街上都有谁。 肖恪静静地立在夜色中,目无波澜地看着他一脸喜色的离开。 他很少为什么事情而愤怒。 上一次有这样的情绪,还是跨年夜时她被人推倒膝盖磕得一片青紫。 此刻,也不只是愤怒。 他感觉心里很空,跟江肃无关,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的生命中存在过,他只是突然想问问她——你这段时间偶尔的魂不守舍,偶尔的叹息,是因为谁? 在重逢的那一刻,你先看到的人是谁? 你心跳慢半拍时又是因为谁? - 很快地就到了周一。 到午休吃饭时,乔颂才从张若雅那里听说肖恪请了病假,非常惊讶。 “这人有点意思。”张若雅跟乔颂小声八卦,“其他部门有几个妹妹好像有那么点心思,都被他四两拨千斤推了。好羡慕他女朋友,吃那么好。” 乔颂顿了顿,看向张若雅,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张若雅神秘兮兮地笑了,见周围座位没人,色女小声说:“他那样子,一看就很猛。” 乔颂:“………………” “当然,江总也是。” 张若雅跟乔颂平日里关系很不错,聊天时也不会太顾忌。 要是话题的主人公是别人,乔颂其实是很乐意参与讨论的。 但这两个主人公都是她的前任,那她就只能沉默了。 “你觉得是肖总助好一点,还是江总?”张若雅问。 乔颂一脸正色:“我不知道。” 张若雅瞥她一眼,“你肯定不知道呀,你猜,猜。” “我觉得应该是肖总助更猛。”她露出微笑,“当然,这两人应该不相上下啦。” 乔颂生硬地转移话题,“哎,你今天喷的什么香水,好好闻呀!” 张若雅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被转移。 乔颂虽然想知道肖恪的身体情况,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发消息问候。她最近工作也忙,今天还得加班,很快地也将这件事短暂遗忘了,罗姐孩子生病,很早就走了,张若雅下午外出,到了七点,秘书室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正抬手捏脖子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肖恪脸色带了些苍白与虚弱,见是她,还很惊讶,一开口声线却是有些沙哑低沉,“怎么还没下班?” -------------------- 病了呀?怎么就生病了呢?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多让人担心呀/狗头.jpg 第9章 009. 乔颂没想到来人是肖恪。 他没穿正装,让她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还在读研时的他。 这座城市已经进入了深秋,他穿着宽松的浅灰毛衣,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而她也对这样的他更熟悉。 “加班呀。”她回过神来,拿起手边的文件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 大概处于病中的缘故,他反应比起平常稍慢,愣了愣,笑道:“我也加班。” 乔颂问:“他们说你请了病假,你生病了?” 肖恪疲倦地点头,抬手捏了捏鼻梁,“早上醒来浑身乏力,发烧了。” “那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的。”乔颂说。 她记得肖恪身体很好,在一起的那两年里,他就感冒过两次,还是被她传染的。 “有点事情要处理。” 乔颂嗯了声,又关心问道:“那现在退烧了吗?” “吃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没什么胃口。”肖恪苦笑,“喝水都是苦的,一天都没吃东西。” “这样可不行。” 乔颂想了想,又问他,“你什么时候走?我正好要叫外卖,要不给你叫一份?” “我应该还要一会儿。”肖恪顿了顿,“那麻烦你了。我随便吃什么都行,你知道的,生病的人对山珍海味也提不起兴趣。” 乔颂被他逗笑,“知道了,我来点。” 肖恪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随便”。 倒也不是敷衍,而是他很怪,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也没有特别讨厌吃的。 他曾经跟她说过,这是高中时的习惯,那会儿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去食堂吃饭都是争分夺秒,不拘味道如何,哪个窗口人少就冲哪个。 “多谢。” “别客气啦。” 说着乔颂便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来挑选。 肖恪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复杂地看着她。 他为这一刻的种种情绪沉溺。是哀伤,是难受,更是欢愉。 这是懦弱。明明在回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她有了喜欢的男人,也许她跟那个男人还在约会,那也没关系,这是一道难题,过去那么多思念她的夜晚,他每一天都会演算该如何解题。 他有把握。 很多可能他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的是,有另一个男人也在解这道题。 乔颂感受到了注视,抬起头来,对上肖恪那双温柔的眼睛,他含笑叮嘱道:“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下去拿外卖。” “你还病着呢。” “所以才要多走动。”他说,“记得叫我,我去拿。” 乔颂也拿他没办法,“好吧。” “说话算话。”他不放心。 乔颂失笑赶他,“知道啦知道啦,你去忙你的!” 生病就这么啰嗦,还跟以前一样。 肖恪这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乔颂挑挑选选,顾虑着肖恪生病,谨慎地选了一家店,给他点了份鸡肉粥,给自己点的煲仔饭。 二十分钟左右,外卖就送到了。 一般外卖小哥是不上来的,都是统一放在外卖柜里。 乔颂将取餐码发给了肖恪。 肖恪很快回了消息:“好,我马上去拿,茶水间碰面?” 乔颂:“好” 他们这一层办公室都走得差不多了,茶水间里很安静,乔颂过来的时候,肖恪正在拆外卖袋。 “是不是冷了?”她轻声问。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轻笑一声:“这个不能放在微波炉里叮。” “我知道,我有常识。” “以前你在微波炉里热过鸡蛋。”他淡笑着调侃她。 “……”乔颂拖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谢了。”他说,“感觉还可以,不过我尝不出什么味道。” “点外卖也要注意,有些月销量很高的,连个正经门店都没有,看着可脏了。这家店我去过,看着还像那么一回事。” 肖恪听她煞有介事地说着,不禁闷笑。 “喂!笑什么笑!” 乔颂见他这样,狠狠地瞪他一眼。 两人都想起了从前。 乔颂那会儿最喜欢逛的就是小吃街,冰糖葫芦、烤肠烤冷面、关东煮大鱿鱼,肖恪总陪着她,逼着自己无视老板刚收了钱的手又去碗里抓葱花往铁板豆腐上撒。 她嘴角沾着酱,理直气壮地说:“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将烤串递到他嘴边喂他,他当然听话地张嘴吃了。 这样的她,在工作了两年多以后点外卖时却比谁都在意店面环境了。 “后来还去小吃街吗?”他憋着笑问她。 “很少很少去,要养生了嘛。” “难怪看你天天用保温杯。”肖恪又说,“你那保温杯质量怎么样?” “你要买?” “是要买了。”肖恪抬手摸了摸喉结,“喉咙很不舒服,可能以后真的要多喝热水。” 乔颂偏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眼神一动。 她依稀记起了那触感。 “网上买的?方便给我一个链接吗?”他问。 乔颂收回视线,轻咳一声,“好,我回头找找看再发给你。” 就这样坐在一起吃顿晚饭,对肖恪来说已经足够,那些阴暗的难以忍受的痛苦的情绪被轻易地安抚,那是他的事,不是她的事,他又何必去试探她,甚至这一刻他还感到些许的自责,这段日子以来,她应该也很不好过,应该非常困扰难受吧。 逛家居商场,看她一脸欢喜地试坐沙发又起身离开忍不住多看两眼,他说买下吧,她却摇头,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说租的公寓又不是没沙发时,心脏会有一瞬间的刺痛感。 想要给她更好的,可即便他给她买了很贵的戒指,他还是觉得亏欠她。 那两年的恋爱里,怎么不是亏欠呢? 好像什么好的都没给她。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乔颂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喝粥,便疑惑问道。 肖恪收敛心神,“没有不舒服,只是在想一些比较棘手的事。” 乔颂还以为他说的是工作,乐了,“要不要这么拼,吃饭的时候别为难自己咯。” 两人有说有笑,坐在落地窗前,还可以俯瞰夜景。 虽然茶水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肖恪也没有说奇怪的话,更没有刻意地提起从前,只是过去的种种,它不在嘴上,而是在心里,在彼此对视间。 … 江肃今天外出,陪同的秘书是张若雅。 他听到张若雅坐在副驾驶座跟乔颂打了电话,很小声,但他也听清楚了,今晚乔颂加班。 加班挺烦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开车来了公司。进电梯时,他连理由都想好了,就说自己是来公司拿点资料跟文件,如果她还在的话那再好不过,他悄悄地等她,等她下班,她心情好的话,他是不是可以提出送她回家? 江肃满脸愉悦地走出电梯,趁着电梯厅没人,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深吸一口气,抬腿迈出,必要装作惊讶的样子对她说一句“怎么还没下班”…… 一步两步三步,他在心里排练了好多遍,似是漫不经心地往秘书室扫了一眼,愣住,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该不会是下班了吧? 探头一看,她电脑还没关,包也没拿,这才松了口气,估计是去茶水间或者洗手间了吧? 地上都铺着地毯,走路悄无声息,江肃看着茶水间的灯亮着,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有人说话,往里走了几步,竟是一怔。 一对年轻的男女背对着他,都坐在高脚凳上,距离不算太远,稍稍靠近,肩膀相碰。 不知道男人说了些什么,女人轻轻地笑了。 肖恪更早一步察觉到有人来了。 他回头,跟江肃平静对视,竟然淡然地微笑颔首。 第10章 010. 江肃看着这一幕,自然觉得怪异。 他的视线又挪到了乔颂身上。 要说这两个人挨得很近,那也不是。他们是正常的距离。 但…… 非常、非常碍眼。 “你怎么来了?”江肃的声音莫名有些冷硬,“不是生病了吗?” 他这几年也不是全没长进,要是放在五年前,他看到有这么个男人跟乔颂一起有说有笑吃东西,以他的脾气,他会直接抄起椅子朝这人砸过去。 他也确实是想不通,怎么有人那么不要脸呢? 明明知道乔颂有男朋友还贱嗖嗖地贴上去? 这种下三滥天不收拾他都要来收拾。 肖恪似乎没听出来他语气里不快的情绪来,笑道:“有个文件要加急处理,明天下午开会要用到。” 江肃嗯了声,防贼似的目光还是在肖恪身上打转。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乔颂最不耐烦的就是碰到这种场景,她可以跟肖恪在茶水间聊天吃饭,也可以跟江肃在办公室聊几句,但同时面对他们两个,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说是有一把刀悬在头上也不为过。 她跟万柯吐槽过,对于这复杂的关系,她既希望他们知道,又希望他们不要知道。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当主动告知的那个人。 是呀,她要怎么开这个口?难不成同时发一样的消息?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这么敬业。” 江肃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他学不来那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一套,朝里走了两步,看到高脚桌上的两份外卖,心下莫名一酸。 他这会儿没再搭理肖恪,而是拧眉看向乔颂—— 吃外卖呢? 吃什么好吃的呢?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乔颂:“……” 肖恪垂着眼,原本安静地站着,此刻却不着痕迹地抬腿向前一步,正好切断了江肃跟乔颂的对视。 “这么晚了,江总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他问。 “路过公司看到这层楼灯还没熄。”江肃顿了顿,“就想上来看看。” 肖恪跟乔颂站在一起。 江肃太讨厌这画面了,让他浑身不舒服不自在,这种感觉太过强烈,比起曾经看到她那些学长学弟向她献慇勤还要不适百倍千倍。 偏偏他又说不上来,垂在身侧的手也悄悄攥紧。 他正处于发怒的边缘。 乔颂瞥见他攥紧的拳头,很头疼,只能念紧箍咒了,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江总”。 ——别在这里发癫! 这里是正经上班的地方! 江肃不会伪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戾气四散。 肖恪眼眸一沉,偏头看了她一眼,在一起两年,对于她诸多习惯动作他再清楚不过。 此刻她左手搭在右手手肘上,这是防备的姿势。 每次她生闷气不高兴时,明明是并肩走着的,她会刻意地拉开跟他的距离,然后做出这样的动作,这是防备是疏离,但那时,她又很心软,噘着嘴,满脸好似写着四个字——快来哄我。 现在的她成长了。 他也很难再看透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 小颂,不要紧张。 略烦躁地加班,心情松快地下班,回家后抱着贝果无忧无虑睡觉,这才是你的一天。 “我来收拾。”肖恪神情缓和了许多,规矩而客气地道谢,“今天谢谢你给我点外卖,等下转给你。” 乔颂微笑:“不用客气。” 肖恪很快收拾好了桌上的外卖盒,利索地系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才说道:“江总,我先回办公室了,如果有事随时找我。” 江肃肩膀紧绷,应了一声。 肖恪往外走去,那一扇窗户阿姨可能忘记关了,冷风袭来,他似是没忍住般咳嗽了几声。 原本恢复安静的茶水间也被惊扰。 乔颂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肖恪的背影。 … “先说好。”江肃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说,“第一,我没让你煮咖啡,第二,现在是下班时间。” “所以,我现在想喝咖啡,你来教我流程步骤行不行?”他见四周没人,揶揄了一句,“我也没犯法。” 乔颂无话可说。 江肃却跃跃欲试,他腿长,三两步就到了咖啡机前,一副虚心求教的神情。 “挺晚了。”乔颂公事公办地提醒他,“江总,这个点喝咖啡可能会失眠。” “乔秘书。”江肃似乎是品出了这称呼的乐趣,拉长了音调,“我们年轻人晚点睡很正常。” 乔颂无可奈何地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教他。 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再那样。 江肃这才趁机别扭问道:“你跟肖助怎么一起吃饭?” 乔颂以前就最烦最烦他这一点。 他的情敌范围面太广了。 以前烦归烦,他问这类问题她还是会回答,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的男朋友是吧?可现在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正如他所说,这个点都下班了,那他就管不着。 见乔颂半天不吭声,江肃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随便问问。嘴痒,没话找话,别生气。” 他其实还想隐晦地提两句。 提什么呢。 提肖恪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以云淡风轻的口吻不动声色地提及,宝宝你还不知道吧,肖助他啊,有个谈了挺久的女朋友。 但他细品了一下,又不由得“唾弃”自己。 乔颂那眼睛比他亮多了,视力比他好,他都看得到肖恪手上的戒指,难道她看不到?? 他连想都不该想,也难怪她会冷脸会生气。 乔颂:“咖啡好了!你自己看着加糖加奶吧!” 她心里也清楚,江肃也许就是随口一问,但架不住……她跟肖恪过去真的有过关系。 所以她莫名其妙地就紧张了一下。 可是她有什么好紧张的?于是又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了。 江肃:“……” 她走了,茶水间只剩他一个人。 他为什么不是哑巴呢?江肃反省自己,他如果没有多嘴问那一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不定还能送她回家。不过反省归反省,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跟她没有关系,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可谁又能保证别的男人心里没在想点肮脏事呢? 虽然没喝咖啡,但还是失眠的江肃拨通了朋友的号码。 “我不好描述当时的场景,它就很古怪,偏偏我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古怪。” “肖恪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江肃终于描述到位,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对,眼神,就是他的眼神!” 朋友在那头问:“什么眼神?” “他让我觉得他很危险。” “那你的意思是他看上乔颂了?” 江肃皱眉:“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他有女朋友的。” 朋友乐了:“这年头很多人是有对象,但这也不耽误他们……那什么嘛。” “不对,我感觉他不是那样的人。”江肃说,“他不像是那种人。” 这就是令江肃感到违和的地方。 尽管他跟肖恪共事时间不长,但他也知道这个人细心沉稳,甚至可靠。 肖恪当时提到送他戒指的女朋友时眼里的感情无法作伪。 他看得出来,肖恪是真的爱他的女朋友。 那么像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有心爱的女朋友的同时还去勾搭同事? 他不认为肖恪会如此糊涂。 “无语,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那你想怎么办?”朋友问。 江肃也很烦。 朋友给他出主意:“其实这事很好办,你甭管他有没有那心思,直接告诉他你跟乔颂过去的关系……真的,你听我的,这是多好的主意啊,他要是有那心思,一准以后老老实实的,他要是没那心思,更是皆大欢喜!” 江肃想都没想就否决了:“那不行,我跟她保证过了,不会让公司里的人知道我跟她的关系。” 朋友沉默了几秒,咬牙道:“喂喂喂——啊我这里信号不好,挂了!” 至少半年不想接江肃的电话了。 太折磨人了。 江肃还在彻夜不眠的琢磨这个问题。 - 中午时分。 今天轮到乔颂给江肃订餐送餐,在廊道碰到了肖恪,他见了她微微挑眉,笑着问道:“是给江总送餐?” “是啊。”乔颂回。 肖恪抬手,看了眼腕表,“正好我有份文件要给他,要不我顺便帮你送进去?” 乔颂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她去送餐,肖恪送文件,那不是他们三个人又要同时碰到? “麻烦你啦。” “这么客气?”肖恪笑,“我还没谢你,那个保温杯很好用。” “那你多喝点热水。”话到此处,乔颂也就顺口问了一句,“你病好了?” “早就好了。” 肖恪接过她手中的打包袋,他一靠近,她也嗅到了他身上的淡雅清香。 她很喜欢洗衣凝珠,那会儿试了好几个品牌,最最钟爱这个味道。 分开后,她也陆陆续续换过,但回购最多的还是它。 没想到他也跟她一样。 很干净很清新的味道,一下子就将她拉回到了那个午后。 他租住的公寓阳台很窄,房东也没安装自动晾衣杆,每次都是他一件一件地伸长了晾衣架挂上去。 她会偷袭,光脚踩在地板上,正要吓唬他,却被他背着在窄小的屋子里转圈圈。 他自损,这是猪八戒背媳妇。 乔颂恍惚了几秒,回过神来,轻声道:“谢谢啦。” 肖恪温文一笑。 办公室里的江肃还在等着乔颂。 听到敲门声,赶紧将手藏在办公桌下,他手里拿着个洗好的苹果。 以前每次他将苹果掰成两半,她总会惊喜而崇拜地“哇”一声。 江肃愉快地:“进来~~~” 抬起头,见推门进来的人是肖恪,他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顿时僵住。 -------------------- 那啥,江肃其实也快摸到“真相”的边了= = 他没那么傻,只是暂时还没想通这个问题 明明肖恪有女朋友,还很爱女朋友,是有多糊涂才会想着勾搭同事 在江肃看来,这一点说不通 当然这也侧面反映,他这几年真的“修身养性”了hhhhh 第11章 011. 江肃本就怀疑肖恪,现在见他提着打包袋进来,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乔秘书呢?”他向来不爱迂回婉转那一套,直接质问,同时死死地盯着肖恪,不放过这人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双方之所以还在粉饰太平,不过是两个原因。 这是在公司,谁都丢不起那个脸,以及,乔颂还在外面。 肖恪淡定道:“江总,有份文件要你签名。” 他甚至都没回答那个问题。 情敌也相轻。 他根本懒得搭理江肃。 江肃深吸一口气,握着苹果的手收紧,“肖助,请回答我的问题,乔秘书呢?” 肖恪微笑,“我们在廊道碰到,正好我有文件要送过来,也就顺便了。” “顺便?” 江肃突然地就想到了那次去外面开会。 肖恪也是多事地为她去开车门,那时他以为这人是太过绅士。 不对…… 上个星期他们也去了开发区,一起外出的秘书是张若雅,肖恪可是动都没动一下,怎么,绅士的一面还对事对人? 江肃猛地起身,目光不经意地锁定他的左手,这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肖恪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了。 此刻光秃秃的。 怎么,还想伪装自己单身?? 江肃动怒,肖恪却很平静。 他轻描淡写地扫了江肃一眼,依然以公事化的口吻提醒:“江总,这是一份紧急文件。” 江肃顿时看向肖恪的眼神就很厌恶了。 他这辈子最反感两种人。 第一种是觊觎乔颂的人,在他这里罪无可恕。 第二种则是明明有对象却不知检点的道德败坏者。 很不巧,现在肖恪疑似二者合一,江肃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他。 垃圾。 他一把翻开文件,拿起笔三下两下签了自己的名字后,仿佛是不经意提起,“这也没来多久,你跟同事们处得这么好?” 肖恪接过文件,眉宇间一派平和,温声道:“大家都很好,乔秘书上次还帮我点了外卖,我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总是热心肠。”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江肃冷峻的面容也似是覆上了一层寒霜,“以前她就这样,好几年前吧,天桥上还有人乞讨,她每次见了总要给钱。” 肖恪诧异地看向他。 江肃都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并且也在心里提前琢磨好了答案。 谁知道,很快地,肖恪面色恢复自如,竟然什么都不问。 “嗯。”肖恪说,“江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过去了。” 江肃:? 他错愕不已,什么情况? 肖恪见他没说话,面带微笑转身离开,只是走出办公室后,漠然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戒指,重新戴上。 … 一整个下午,江肃都没有心思再继续工作。 当时说的话虽是他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可肖恪的反应会不会太过平淡? 肖恪就只是那么一秒两秒的诧异。 而且不是为“他跟乔颂很早前就认识”这件事诧异,似乎是为“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而惊讶。 江肃几乎就要断定,肖恪早就知道了他跟乔颂过去的关系。 肖恪是怎么知道的? - 乔颂快下班时接到了乔文慧的电话。 “妈妈跟你说过了呀,香蕉不要放在冰箱里。还有,你买酸奶要看日期的,瞧瞧,明天就过保质期了!” “……”乔颂喝了口水,无奈道,“你又来我这啦?” “不来都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乔文慧就这么一个亲女儿,自小就放在手心里呵护疼爱,跟前夫离婚时,她压根就没想过抚养权这事,孩子是她生的,她怎么也不可能让给别人。 她恨不得事事都为女儿安排好。 要不是这城市限号又总堵车,她早就想给女儿买辆车了。 虽然现在母女俩不在一个城市,但好在交通方便,坐车也就一两个小时,她隔三差五总要过来“视察”一趟。 “给你包了馄饨跟烧麦,都是你爱吃的虾仁馅。”乔文慧喜气洋洋地说,“还有,你那床单被套我都给你洗了晒了,几双运动鞋也给你刷干净了哦。” 乔颂哭笑不得:“你来怎么不提前讲一声,我也好请假去接你呀。” “有什么好请假的,我是你坐你王阿姨的车来的,她正好过来办点事,晚上就走。”乔文慧就是掐准了点才会给她打电话,哄小孩似的,“乖,你好好上班。” 乔颂看了看电脑,现在都五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下班,确实也没必要请假。 “对了,前两天我听嘉杭打电话时提了一句,小肖是不是回国了?”不等女儿回答,乔文慧长叹一口气,说道:“真是个蛮好的孩子,我问了嘉杭,他说小肖这两年也没找对象,一直单着……” 话到此处,母女俩都沉默了几秒,乔文慧接着试探问道:“嘉杭跟你姐姐下个月就要办婚礼了,以小肖跟他们的交情,就算不当伴郎,肯定也是要过来一趟,要不到时候你俩好好聊一聊?” 哪怕以乔文慧再挑剔不过的眼光来看,肖恪都是极好的女婿人选。 肖父肖母等过了年龄就要退休了,都是单位职工,福利待遇好,两老都有退休金,不会给儿子带来什么负担。 肖恪本人更是争气,名校毕业,性格稳重,如今看来前途不可限量,更别提他对女儿是一心一意的体贴。 因此,女儿跟肖恪一拍两散这件事,乔文慧每每想起都很遗憾。 “……” 乔颂很想说,不用了我们都见过好多次了,这段时间每天都见。 听着罗姐跟张若雅还在讨论着演唱会抢票的事,她只能将话给咽了回去,含糊道:“我回来再跟你讲吧。” 乔颂本来是打算下班后带妈妈出去吃饭逛街,谁知道刚一到家就发现每天都会百米冲刺哒哒哒来迎接她的贝果不见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清楚后,猜测应该是乔文慧开门去楼顶晒被子时贝果淘气偷溜出去,门口斜对着的就是安全通道楼梯口,乔文慧手里抱着被子,挡住了视线,这才没及时察觉。 乔文慧脸色一急:“我真没发现它不在家!” 贝果胆小。 乔文慧来的时候,它都会躲在次卧,一直等到乔颂开门换鞋,它才会冲过来。 乔颂心力交瘁。 如果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她可能会对妈妈发火,可现在一抬眸,看着妈妈脸上的皱纹还有黑发中夹杂着的几根白发,责备的话堵在喉咙,说出来伤人,憋下去伤己。 只有面对妈妈的时候,她才会选择憋下去。 还好王阿姨提前办完了事,乔颂送走妈妈以后,火急火燎地开始找贝果。 在业主群里发贝果的照片。 联系物业调监控。 她自己更是一层一层的在楼梯间找。 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肖恪的电话,他说:“小颂,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 下班后江肃也还没走。 他反覆地看着肖恪的个人履历,任何一点小细节都没放过。吃一堑长一智,当初如果不是他太冲动,他跟乔颂也不会分手,这五年来他当然也有反思自己的行为,如果没有绝对的证据,他单凭自己的怀疑就断定肖恪有不轨之心,到时候被她知道了,她会怎么看他? 他心里很清楚,她是因为什么跟他分开,那他越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旧账新账一起算,她只会更烦他。 江肃捏着鼻子忍着恶心,试图代入到肖恪的角度想事情。 虽然公司并没有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可职场中人都知道能不沾就不沾,谈得好也就算了,一旦分手可能会给彼此的工作带来不好的影响,而且,肖恪他是有女朋友的,成天戴着戒指进进出出,谁不知道? 像他这样精明的一个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才会对认识都不到一个月的同事动歪心思? 这就是江肃没有立刻动手揍肖恪的原因。 他想不通啊! 江肃往椅背一靠,手放在桌面没节奏地敲着桌面,陷入深思。 倏地,有个念头闯入到了他繁乱的思索中。 等等。 谁说肖恪认识乔颂都不到一个月? 如果、如果他很早就认识她了呢? 江肃不禁屏住呼吸,面色凝重,他试着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挖掘…… 想起了不久以前的某件事,他没犹豫,拨通了那个朋友的号码,对方很快接听,“有事?” “你之前是不是说看肖恪眼熟?” “谁?哦,你是说那个履历贼牛逼的特助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在这时,江肃反而不说话了。 “喂?喂?还在听吗??” 很荒谬。江肃这样想。 这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终于有了一条清晰却又荒唐的思路。 以致于此时此刻,他无法控制自己,手都在抖。 “你不是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你给我好好想想,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 “比如,乔颂。” 第12章 012. 肖恪到来时,乔颂已经找到贝果了。 业主群一些爱猫人士都很热情积极地提供信息,贝果本就害怕生人,只敢在楼梯间四处逃窜,嗅到了乔颂身上熟悉的气息,喵喵喵叫个不停,非常委屈。 乔颂如释重负。 此刻倒也体会到了妈妈以前的心情,小时候她也很淘气,有一次早上出去找同学玩忘记时间,妈妈找到她时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那是记忆中妈妈第一次打她,一边打一边落泪。 贝果:喵呜~ 它还伸舌头舔她的手背。 乔颂揉它的脑袋,语气凶狠地说:“必须要给你一个教训,今天没有零食吃了!!” 贝果:喵呜… 肖恪专注地凝视着她,眼里满是笑意。他并不是一个外放的人,在他心里有很强的秩序感、分界感,对谁都礼貌带笑,但即便是某段时间非常讨厌他的殷雨泓也不会说他是暖男、中央空调。 那时候乔颂也觉得很奇怪,喜欢他追求他的人也不少,然而从来没有人越挫越勇。 告白被拒过一次,那些女孩就会彻底放弃。 后来她才知道,有的人虽然对你笑,但你一看就知道,他的举止,他的眼神都在温和却又凛冽地说着“我不会喜欢你”。 他真正开心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忍俊不禁的模样。 “看起来比上一次要瘦一点点点了。”他用了三个“点”,算是对贝果最近的减肥成果给予了最大的鼓励。 乔颂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贝果根本就不记得肖恪,躲在乔颂的怀里不肯抬头。 严格来说,它其实是肖恪的猫。 肖恪下楼扔垃圾时捡到了一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猫,他自然会征求她的意见,但她那时对养宠物有抵触心理,小时候邻居家养了狗,她爱得不行,后来这狗被人偷了,她伤心了很长时间,邻居骂过一阵后就忘了,她每天背著书包跑遍了大街小巷去找,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本来还很犹豫,见了一团小小的毛绒绒后,托在掌心,她的心也化了。 两人就这样养了猫,光是取名都花费了好多心思。 她期待地看着他,他憋了半天,绞尽脑汁,提供了一个名字,咪咪。 她只能狠狠地鄙视他,咪咪这个名字就是猫咪中的张伟跟王芳,重名率高得可怕。1 精挑细选了半个月,它终于有了自己的身份名,贝果。 以前她也听说过情侣分手后会因为宠物展开争夺大战……她还难过了两天,总觉得跟肖恪分手了,贝果的抚养权怎么也不会给她。 谁知道他把贝果留给了她。 他叹气:“不想你哭。” … “它其实挺乖的。”乔颂笑,“它怕我妈,也有点讨厌我妈,因为是我跟我妈带它去做的绝育。” 肖恪此刻却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庆幸不已,“还好当时我不在,不然它肯定会恨我。” 那时候他们都已经分手了。 “乱讲。贝果才没那么记仇。”乔颂用下巴去蹭它,“是不是呀?” 肖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又克制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啊对了。”乔颂看向他,“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肖恪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是正好路过这边想起来了才给你打电话,下次再说吧,要不你先上楼回家休息,你累了,”他停顿,“贝果也累了。” 乔颂确实也有些疲惫。下班后归心似箭往家赶,一回来发现猫丢了,又是着急忙慌找猫,一边找一边担心害怕,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自然也没顾上吃饭,这会儿累得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如他所说,只想快点带着贝果回去。 小区管理严格,没有在物业那里登记过的车不允许进入,江肃跟保安交涉无果,艰难地在外面晃悠一圈,找到了空出来的停车位,这才大步往里走去。 他本就高大,步子迈得开,走路都比别人更快。 耳边像是有一台复读机,正在反覆播放朋友说的那些话—— “我想起来了!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已经好几年了,圣诞放假我就跑回国内了嘛,好像是在哪个商场,我去给我当时的女朋友拿礼物,恰好就碰到了乔颂,我还想跟她打招呼来着,没想到她旁边有人。” “那男的帮她拿着大衣,两人说说笑笑的,我就没好上去,不过乔颂她也看到了我,冲我笑了笑。” “就是你说的那个特助!” 肖恪为什么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对乔颂有心思? 是啊,多令人费解。那如果肖恪口中的“女朋友”就是她呢? 江肃死死地咬着腮帮子,拳头攥得更紧。 怒火几乎将他的理智全部湮灭,思绪混乱无章,他都没空去琢磨他究竟是在为什么而震怒。 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去找到肖恪。 连觊觎乔颂的人他都深恶痛绝,更别说跟她在一起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在他们分手后,她又有过别的男朋友,可知道归知道,真有这么个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时,他只想让这个人永远消失。 幸好,残存的理智将他拽了回来。 他肯定不会放过肖恪。 不过在此之前,他更要听听她说的话。 随着离乔颂所在的12栋越近,江肃的步伐也逐渐放缓。他忍耐着,先松开了拳头,又挤出了一丝微笑,他不能这样暴躁地出现在她面前,会吓到她。 就算她说她跟肖恪谈过恋爱,他也要笑。 必须笑。 只要确定他们现在是分手的就够了。 江肃、江肃真的笑不出来……他现在的样子比面无表情时还要吓人,几个玩滑板车的小孩子打打闹闹,差点撞到他,一抬头看他这般神情,都吓得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逃开。 “那好吧。”乔颂说,“今天太乱了也太累,就不请你吃饭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 肖恪含笑点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 乔颂拉着贝果的爪子,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再见~” “再见。” 贝果懒洋洋地,也没理会肖恪。 乔颂正要转身往居民楼里走时,从路灯照不到的暗处走来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去换下正装,右手还握着手机,满身肃然,同一时刻,她放在衣服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 江肃没有挂断电话,铃声也没停歇,就像是恶俗电影中的音乐开场白。 肖恪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回过头,寒意扑面而来,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自若地收回视线,看向乔颂,温声道:“如果你放心我的话,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乔颂惊愕不已,“你……” 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 肖恪只当后面步步逼近的那个人是空气,他依然耐心安抚着她,语气却有几分无奈,“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放心,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用担心。” 江肃看着这两人还在低低地说着什么,脸色更是难看。 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也令他回忆起了过去五年的空白等待。他并不傻,朋友们的安慰,姐姐的冷嘲热讽,全都指向一件事,她没那么喜欢他,又或者说,她早已经不喜欢他了。 所以,重逢以来,她连“这几年你过得好吗”这句话都没问。 原来他不是成熟了,而是他的傲气已经没了。 五年前,他可以怒气冲冲地用拳头逼退每一个想靠近她的人。 五年后,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手却迟迟抬不起来,就怕他还没走到肖恪面前,她会用厌恶跟防备的眼神看他。 他受不了,光是想想都受不了,眼眶都微微发红,丧气又难过。 乔颂抱着贝果转身走了。 她一身虚汗,为了找贝果,一层一层的爬楼梯,背是凉的,腿是软的,这复杂的关系本就困扰了她一段时间,她现在真的没有半点力气去应付谁。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仔细想想挺好笑的,但凡这两人中有一个是她的现男友,她都觉得这还算是一出好戏。 这把刀终于掉下来了,不过砸中的人不应该是她,也永远不会是她。 手里的这破罐子,摔了也就摔了吧。 江肃立刻要追上她。 他还要好多话要跟她说,他还要好多事要问她。 他只想听她说。 身后的肖恪却不疾不徐地开口鼓励:“快一点。” “追上她质问她,就算是早已经没什么关系的前男友又怎样,想做就去做。” 江肃猛地停下了脚步,森寒地瞥他一眼。 肖恪从容后退一步,漫不经心地看他,“江总,需要提醒你,明天下午我们跟总部有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脸上有伤会很麻烦,所以可以冷静了吗?” -------------------- 1没有说张伟王芳这两个名字不好的意思,如有冒犯到同名的读者,我先道个歉 我在网上查了,因为这两个名字算是重名最多的 第13章 013. 暴力与拳头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江肃在五年前就知道了。 不过它可以令他的心情不那么糟糕,所以他也没打算改掉,他唯一需要改变的是不让她看到他动手,这就够了。 穿堂寒风呼啸而来的小巷中,江肃拽住肖恪的领口,手背青筋暴起,浑身戾气,脸色更是阴沉:“说得好,说得对,脸上带伤的确麻烦。” 话音刚落,他出拳狠狠揍向肖恪的腹部。 这一拳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肖恪即便是铁打的,也疼得下意识地弯腰急剧喘息,呼吸都带着痛意。 江肃可算是找回了一点自信跟愉悦。 就该是这样。 他本该如此,何必跟这种人多说废话。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他根本不屑用别的方式去击退这些杂碎,只想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以后看到乔颂就会条件反射地避开。 “你故意耍我是吧?这笔账总会慢慢跟你算。” 就在江肃要一把撂下肖恪时,只听到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江肃停下。 肖恪懒散地靠着墙,以此为支撑,撩起眼眸看向江肃。 一开始引起江肃警觉的就是他的眼神,那时候只觉得古怪。 这次谁都没伪装也就看了个清楚,挑衅、鄙夷与冷漠。 肖恪确实从未看得起江肃,只觉得他说的这话很可笑,时间很宝贵,心思也很宝贵,谁会浪费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江肃也好,张肃也罢,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是在知道江肃跟她的关系之后,他突然就明白了她躲闪的原因。 如果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人,她并不介意来一场破镜重圆的戏码,但如果是两个对彼此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的前任,以她的性子,她怎么会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必须要破局,必须要解开令她烦恼甚至慌张的局面,不破不立。 只要他跟江肃同时发现了这层关系,她才会彻底放松,不再惴惴。 没等江肃反应过来,肖恪已经出拳回击。他并不比江肃弱,只是不喜欢用这种蛮荒的方式去发泄情绪,他死死地扣住江肃的喉咙,逼近他,冷声道:“你在愤怒什么?江总。” “江总,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确实大脑空空。” “暴躁易怒又冲动。”肖恪盯着他,“被人随随便便一激就轻而易举地说出那些话。看到有人对她有些心思,就将对她的保证都抛在脑后,主动暗示我,你跟她早就认识关系不一般。” 他收紧了手。 江肃却不是吃素的,两人身形相似,即便是打架也很难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他很快就挣开,明明冷风刺骨,却有熊熊烈火在他体内灼烧。谁也没办法占据上风,但似乎都有默契,恨不能将对方的五脏六腑全都打碎,脸却没有碰一下。 “装模作样,让人恶心。” “你又好到哪里去?!” 江肃轻蔑地看他,额头都疼得在冒汗。 即便肋骨都在隐隐作痛,肖恪也面不改色,只是冷静地瞥向江肃,“江总,你姐姐不止一次地拜托过我,让我好好教你。” “管不住你迟钝的脑子,也要学会管好你这张嘴。” 乔颂最怕麻烦是一回事,即便没有私心,肖恪也不愿意将她现在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如果公司里有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三人的关系,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会毫不犹豫地辞职。 江肃不知道乔颂当初求职有多难,他却知道。 江肃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拳头攥得紧,骨头都在响,可肖恪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到他的耳朵里,犹如被人点穴一般,他无法辩驳,他就像是被绳子捆住了手脚,而他对乔颂的感情成为了绳子上的荆棘,只要他想动弹,便会刺进他的皮肤里汨汨流血。 他当然爱她! 但凡少一分,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在公司里连一句私话都不敢对她说。 他才懒得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可他怕她不高兴。 肖恪也非常厌恶江肃。事已至此,他们三个人成为了三角形,只要有一方出了差错都会分崩离析。江肃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他,他恨不能这人立刻变成哑巴,而直到此时此刻,这人居然还没弄清楚状况。 “你挺喜欢把别人当傻子是吧?” 江肃冷笑:“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我跟你没完。” 即便他跟乔颂重新在一起了,只要叫肖恪的人还在呼吸,他都跟这人没完。 肖恪冷淡地扣好袖扣,似是充耳不闻准备离开。江肃靠着墙平复呼吸,想起什么,笑了:“本来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跟她的关系,现在懂了。” “我在愤怒什么?”江肃嗤了一声,“装什么,你又比我好多少。不是都病了?” 装着装着就以为自己真的这样淡定了? “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连你是谁都不认识。” 当初要是没信江缘的那些屁话出国,还有他肖恪什么事啊?! 月光似霜,悄然地落在肖恪的眉眼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被人激怒的滋味了。情绪太过重要,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很不划算。他眼前闪过的是她细白脚踝上如烙印一般的S,她怕疼,明明想打耳洞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每次耳夹都夹得她耳垂红肿,他不愿意去想,这样怕疼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纹身。 江肃说着说着,也并没有很开心,因为他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肖恪垂在身侧的左手。 戒指。 为什么偏偏是戒指。 他喉咙发涩,搅得他心绪难平。他不止一次想过要买戒指,他在她面前不聪明,偷偷地放进购物车里总会被她发现,她一边删除一边警告他,送了她也不会戴。 不爽地问她原因,她说没到那时候。 没到那时候。 那她跟肖恪就到了那时候吗? “冒昧问一句。” 肖恪深吸一口气,神情僵硬,却平和地问:“江总,她跟你分手之后,你跟别人有过感情吗?” “你爹谈了我都不会谈。” 江肃本就觉得他碍眼极了,现在听他这样问,只觉得他又在算计什么。 提及父母,肖恪也只是皱了下眉头,“这样。” “可她谈了。” 跟他谈了。 丢下这句话,肖恪没再跟他说废话,大步离开。 江肃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变色——他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过去对乔颂有过心思的那些人全堆在一起,都不及肖恪这一个人让他痛恨。 … 乔颂回家做了猫饭,贝果狂炫,她反而没什么胃口,但不吃又不行,一边煮馄饨一边给妈妈发消息报平安。 除此以外还找了万柯:“惊!前任们发现了彼此的存在怎么破!” 万柯秒回:“……所以你现在是在派出所吗?” 乔颂:“也许几个小时后会接到电话?” 万柯:“这两人怎么发现的??想到了会翻车,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啊!男人真的太可怕惹……” 本来心情应该很郁闷的,但乔颂居然感到轻松,秘密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并不刺激,而且他们三个人碰到的时候,她总会莫名其妙感到心虚,明明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她磕磕巴巴地分享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煎熬”。 万柯精准评价:“你就是道德底线太高了我的宝。如果是我,我一三五跟江肃谈谈过去,二四六跟肖恪聊聊梦想,星期天沐浴焚香在家给他们打分,嘎嘎嘎嘎爽四谁了我不说。” 乔颂:“……喝了几杯啊??” 微信那头的万柯回忆了闺蜜这两位前任的特质,悻悻回复:“好吧这样搞不好会出人命……” 聊着聊着,乔颂也被逗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后又去痛快洗了个热水澡,再翻看手机,没想到五分钟之前肖恪发来了消息:“我到家了,贝果还好吗?” 他还发了一张图片,是他自己做的一碗面条。 上面卧着荷包蛋跟绿油油的青菜,色泽诱人。 他刻意地没有提起跟江肃之间的对峙,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一切都处理好了,他也平安无事到家。 乔颂盯着这张图片看了好一会儿,准备回复时,又打开手机相机,拍下窝在沙发上睡觉的贝果,将照片发给了他。 肖恪:“贝果晚安。” 乔颂莞尔。 虽然她在家里,但如果外面疾风骤雨也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心情。 她每天睡觉前都会检查门窗,正要关阳台的窗户时,心念一动朝下看,还好小区的路灯够亮,她不怎么费力气就看到了像雕像一样坐在花坛边上的男人。 隔着一段距离,她也知道是江肃。 江肃不太会哄人,每次争吵过后,他就会在宿舍楼下等她,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 乔颂穿好厚衣服下楼。 江肃可能都被冻傻了,直到她来到他面前,遮住了光线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张了张嘴,低声道:“没动手没打架。” “我真的改了。” --------------------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14章 014. “是吗?” 乔颂也有些惊讶,毕竟江肃才来的时候,明显一副要炸开的模样。 她还以为她上楼后,他肯定会对肖恪动手,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没有立场生气是一回事,可人的性子又是另一回事,以他的脾气打架不稀奇,现在他说没有动手,倒是真的令她意外了。 可很快地她又明白过来,不由得笑道:“那看来,肖恪的话还挺管用。” 江肃木然地看向她:“什么?” 乔颂说,“他也不是一个喜欢跟人发生冲突的人,你俩确实也很难打得起来。” 江肃差点就没忍住掀起自己的衣服,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他这一身的伤,究竟谁才是有暴力倾向的那一个啊? 什么叫不喜欢跟人发生冲突。 这说的是谁? 该不会是肖恪吧?? “我现在也不喜欢跟人动手。” 江肃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又硬生生地装作云淡风轻的口吻道:“仔细想想,动手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而且我明天跟总部还有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都是成年人,天大的事也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迫不及待地向她表明心迹,“我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乔颂目光平和地看着他,点了下头,转移话题,“你吃了吗?”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小区外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江肃之前气都气撑了,自然没感到饿,这会儿跟着她进了温暖的店里一阵饥肠辘辘。 乔颂问他吃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她只能按照他从前的口味给他买了两份盒饭,还有一盒草莓牛奶。 江肃果然是饿死鬼投胎,几口几口就解决了一份。 他吃相并不难看,反而很香。乔颂跟他在一起的那两年里,拜他所赐足足胖了五斤。 吃第二份盒饭时,他才放慢了速度,拆开牛奶,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 乔颂没看他,也没看手机,只是一手托腮看向街边。 “嘶——” 肖恪下手也很狠,江肃吃急了,肋骨作痛。 乔颂疑惑地偏头:“怎么了?” 江肃忍住痛感,笑道:“不小心咬到舌头了,没事。”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乔颂虽然并不喜欢前男友追着问东问西,可看了江肃这忍着憋着的模样都替他难受,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更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不担心肖恪,但她担心江肃。 这年头很多事情都不新鲜,但如果公司真的有第四个人知道他们曾经这复杂的关系,也确实会很棘手。 她不想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品头论足。 江肃可不敢掉以轻心,他以前就是太相信她的话了,太把她的话当真了。出国前他也不是没担忧过,问她会不会因为隔着太远的距离就不喜欢他了,她说不会不会放心吧! 他相信了,结果一年后她发来小作文说太累了不爱了就这样吧。 “我都知道了。”江肃其实心里有八百个问题要问,但他只能装作坦然的模样,又吨吨吨地喝了几口牛奶,“没什么想问的了,真的。” 乔颂忍俊不禁。 笑归笑,有些丑话还是要提前讲好的,“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你也应该猜到我之前要辞职的原因了吧?” “……嗯。” 江肃神情有些沉闷。他之前还以为她是不想见他才要离开,到底是自作多情了,他居然只占百分之五十的因素。 “这事我心里有数。”江肃再次郑重其事地保证,“我管不着他,但在公司,我跟你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如果有第四个人知道,那肯定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 乔颂轻声:“如果有四个人知道,肯定是你说的。” 江肃拧着眉毛一脸不快,握着牛奶盒的手收紧,差点就要将它捏扁。 “他不是那样的人。”哪怕还没毕业时,肖恪跟外人交往就初见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他现在在职场上都小有成就了,只会比从前更稳重,他根本就不会向第四个人透露——肖恪的嘴巴有多严?到现在为止,她姐夫都还不知道他们在同一家公司。 肖恪跟姐夫是多年好友,连这种事他都没说一句,更别说对旁人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 乔颂平静:“那我不知道。” 江肃:“……” 他一脸吃瘪的表情。 乔颂的心情也松快了很多,缓声道:“工作哪里都有,我不在这家做,也可以去别家应聘,但是,在这里我呆了两年多,在你们来之前,我这两年并没有跳槽的计划,我也想让任何人来打乱我的计划,很烦的。江肃,到时候无论是谁让第四个人知道,对我来说都没差,我只能在麻烦缠身之前就走。你也好,他也好,我是真的不希望自己以后后悔认识你们,那样就太没劲了。” 江肃神色凝重,他这才明白了肖恪那番话的含义。 如果乔颂被迫地卷入到了这场是非中、甚至离职了,肖恪跟她再没可能,他也是。 她不会选择一个给她带来麻烦的男人。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跟肖恪也被迫地上了同一条船。 “知道了。”江肃低声,“你跟我说的话,我哪句没听,哪句没放在心上。” 吃饱喝足,江肃坚持要送乔颂到楼下,一路上他都刻意放慢了步伐,就想跟她多多相处。乔颂却被冷风吹得不行,恨不得一路小跑回去,一个快一个慢,到了楼下,江肃还是没憋住,别别扭扭地说:“其实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 夜晚太冷,一开口都能呵出热气,“什么事?” 江肃一咬牙:“他那戒指是你送的?” 乔颂:“……”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甚在意地点头。 “以前我说要买,你不肯。”江肃一千个不懂,一万个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肖恪这里就不一样了? 凭什么? 肖恪凭什么?? 乔颂细细想了片刻,她都已经忘了这些小事,“跟他谈的时候有钱。” 跟江肃谈恋爱时,她才刚刚上大学,对什么都新鲜,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找兼职,爸爸负责她的学费,妈妈负责她的生活费,每月生活费也有限,吃了喝了买了也没剩多少钱。 戒指嘛,当然想买贵的。 江肃被家人冻了卡,他也没多少钱,两个人总不能买对几十块的情侣戒指吧?可以是可以,但真的没那个必要,土里土气的。 跟肖恪谈恋爱时,她是大三,已经是校园里的老油条,对找兼职得心应手,这就慢慢存了些钱,他过生日时两人出去吃饭,正好逛到了那家店,别的饰品她买不起,晃了一圈,几千块的光圈素戒最便宜,拿下! 那是她送过最贵的礼物,但也是有原因的。 肖恪送她的那些礼物更不便宜,一会儿让在国外留学的高中同学带钱包送她,一会儿给她买手机,一会儿又给她买香水口红护肤品。 轮到她送礼物了,难道她能送张贺卡,送条毛巾吗? 就这?就这?? 江肃想笑又笑不出来。 重逢以后,他变得更不爱笑了。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吗?她没说她对肖恪感情更深,但他怎么更憋屈了。 “你还有问题要问吗?”乔颂跺跺脚,问他。 江肃木然摇头,“没了。” 乔颂:“那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 - 翌日。 江肃跟肖恪虽然负伤,但还是兢兢业业准时上班。 一些工作上比较杂的事情都由小方助理向江肃汇报,肖恪处理的都是重要的事,一上午平安无事度过,快到饭点时,肖恪拿了下午开会要用到的资料过来。 “江总,跟索飞的项目相关合同进度表都已经整理好。”肖恪语气寻常地说,“针对第三第四个议题可能需要我们发言,你先看看,如果有不懂的我们再讨论,在开会前先过一遍。” 江肃只觉得很迷惑。 昨天晚上在小巷里恨不得玩命的那个人是谁? 这人怎么能装这样好?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知道了。”江肃回,“我会好好看的。” 他要收回视线时,又瞥见了肖恪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真碍眼。 现在的人越来越没脸没皮了,明明都分手了还要戴着戒指。 肖恪顺着他的目光垂眸,和煦一笑,“江总喜欢的话,可以去买一个,对面商场就有专柜。” “自己买多没意思。”江肃也笑,“还是等我女朋友送吧。” 肖恪颔首:“那江总慢慢等。等待也很有意思。” 江肃逐渐收敛了本就不真诚的笑意,“想了想,戒指好像很容易弄丢,以后我还是在无名指上纹一个,这样比较好,肖特助,你觉得呢?” 肖恪沉默了几秒,“看来江总的女朋友是纹身师。我保守,还是喜欢另一半亲手帮我戴上,互送对戒这件事更有意义。” …… 对于飞速挤下江缘,一跃成为江肃人生中最憎恶的人这件事,肖恪做得很好。 -------------------- 江肃:我有纹身 肖恪:她纹的? 第15章 015. 江肃跟肖恪两看相厌,在结果还未揭晓之前,对上情敌永远都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人都是对自己没得到的东西格外介意,江肃看到肖恪的戒指就眼疼,肖恪想到江肃的纹身也非常难受,他们都更倾向于真刀真枪的争斗,可现在他们都有相同的软肋跟弱点,于是就只能在口头上试图压制对方。 骂架这种事,江肃以前最不屑,他嘴皮子不利索,每回跟乔颂吵架时都慢半拍,往往乔颂已经由A事件延伸到B事件,泪眼濛濛地宣布他根本不爱她、不然不会这样伤害她时,江肃还在“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而肖恪在学生时代最不擅长也不曾涉猎的事便是辩论。气极了的时候,也不过是将乔颂抱得更紧,有一次两人因为一件小事有了矛盾,她打字特别特别快,他根本比不过她,干脆深夜装病从宿舍出来,连一辆车都打不到,冒着寒风骑自行车到她学校宿舍楼下。 她出不来也没关系,他就求她到阳台上来,两人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这样通电话。 目前的状况令英雄也无用武之地,竟然只能用言语来刺激情敌,谁也不会觉得愉快,赢了也不得意。 办公室里气氛降至冰点时,有人敲门。 江肃冷淡地翻着资料,喊了一声“进来”。 谁都没有想到,推门而入的人居然是乔颂,乔颂看到肖恪在也愣了一下。 “江总,午饭想怎么解决?”乔颂慢慢走了过来,站在肖恪身旁,“还是订餐吗?” 江肃逼着自己无视肖恪这么一个活人,疑惑又高兴地问她:“今天怎么是你?” “张秘书有事。” “这样。” 江肃煞有介事地点头,终于舍得看向肖恪,“资料我会看,你先出去吧。” 肖恪好脾气提醒:“两点半视频会议就开始,江总,现在只剩两个小时,我们都要抓紧时间了。” 江肃只觉得再这样下去都要短寿,“知道了。” 赶紧滚吧。 肖恪临走前看了乔颂一眼,两人也就只是对视了那么一两秒——江肃并不是对所有男人都无差别攻击,在发现“真相”以前,他并没有觉得这样的对视有什么,现在却是连这么一秒都难以忍受。 肖恪走时,裤腿似是不经意地擦过了她垂坠着的裙摆。 两人身上相同的气息交缠。 乔颂屏气凝神,却还是在他经过时,听到了很轻很短暂的笑声,好像只有她能听见。 直到开门关门声传来,江肃才终于松了肩膀,赶忙起身,来到她身侧,关心又直白地说:“今天下雨降温了,冷不冷?早上我本来想去接你的,不过昨天晚上忘记问你,早上就没敢给你打电话。” “不冷,谢谢。中午吃什么?”乔颂不想在公司跟他说这些,催促提醒,“你不是还要看资料?” “他故意的,”江肃拿起那堆文件抖了抖,“别看这么一大堆,总结起来有用的信息就两张纸绰绰有余。” “吃、什、么?” “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我吃什么都行。” 见乔颂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立刻说:“我错了,昨天的商务套餐就行。” 乔颂点头,准备离开,江肃跟狗皮膏药一样跟在她身后,“我送你。我现在如果想约你吃饭的话,需要提前多久预约?” “有事吗?” “你等等。”江肃从正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叠好的纸塞进了她手心,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她,停留了几秒,克制着收回,“这是我昨天晚上想的。” 乔颂打开,飞快地扫过,一目十行,顿时哭笑不得—— 他的字还是跟以前一样丑。 什么笔力千钧,什么力透纸背,通通跟他无关。 他可能真的琢磨了很长时间,以前最不爱写字的人竟然写了满满一张,什么“约吃饭、接送上下班分别要走哪些流程”“过节送花送礼物可以吗”等等等等…… 尤其是那句“私下夸你今天很好看算骚扰吗”,她看了都愣了。 他在国外进修过谈恋爱这门课程吧? 果然失恋使人进步,不然这怎么写得跟情书一样? - 乔颂跟肖恪今天有约。 昨天他们也没来得及就这件事情聊太多,那么一顿饭自然避无可避,乔颂也很好奇,肖恪究竟是从何得知她跟江肃过去的关系。两人谨慎地约在离公司很远的商场,肖恪上下班的时间相对而言比较自由,视频会议结束后便提前来了这边取了就餐号。 她匆忙赶过来时,他正气定神闲地倚着墙看手机,左手还提着一杯买好的饮品,“柠檬茶去冰,你爱喝的。” 正好叫到了他们的号,这家餐厅本就生意火爆,服务员在前面带路,肖恪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护着她不被别人撞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同时知道他们三个人关系的人很少很少,她目前也就说给了万柯跟姐姐听。 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会说出去,就连姐夫都不知道。少了这个途径,肖恪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肖恪抽了纸巾,细致地擦掉了杯身上的水珠后才将柠檬茶放在她手边,“前几天我去找江肃,他在游泳,我看到了他脚踝上的纹身。” 他似是非常坦然地提起,语气都没有一丝起伏。 但实际上他很介意。 他大概不知道,当他不太开心的时候,他会去触摸戒指。 这个微小的习惯就在她眼前再次上演,她一阵恍惚。 乔颂没想到他是通过纹身。她其实都已经不太记得了,时间太过久远,不是他突然提起,她都差点忘记她跟江肃曾经有过情侣纹身这回事。 “原来是这样……” 她抿唇一笑,“破案了。” 果然每次看破案悬疑剧时,她都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一个。 肖恪凝视着她,他知道自己不该去介意,更不该去询问,可他无法欺骗自己,昨晚做梦又回到了那时候,他圈住她的脚踝,跟回忆截然不同的是,他俯身咬住了她,留下了一圈齿痕。 这才是他内心最隐秘的冲动。 他不愿意余生都被这个纹身困住,所以一番天人交加之后,他选择向自己的妒意投降,在喧闹的餐厅低声问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说是你的名字?” 乔颂莞尔,难得的有了逗弄之心,往后一靠,轻声说:“我没有骗你呀。” 是你自己陷入了误区。 不是我说了谎。 肖恪苦笑:“是,其实我更想的是,”他停顿,“为什么?” 乔颂跟他对视,一瞬间就心领神会。 大概人穷其一生也永远不会真正地明白另一个人在想什么。 江肃很介意她送出去的那枚戒指。 肖恪也在介意她脚踝上的纹身。 他们似乎也在用此来衡量她的爱意哪时深哪时浅,他们不明白,那只是某个阶段她对“爱”的证明,就像她不明白当年江肃冲动地、不计后果地从国外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她,而是去找他自以为的情敌。 她也不明白,在她跟肖恪说前辈的婚后生活一地鸡毛 ,他笃定地说“你不会”时,他的自信是来源于她,还是他自己呢? “我如果说那时候才十八九岁,觉得纹身特别酷,跟当时的男朋友是谁没有关系,你相信吗?” 乔颂浅笑道:“如果当时我的男朋友姓秦,姓祁,我纹的就是Q。” 她自己都被这句话逗乐,是她自己的名字里有S,她才会去纹的。 肖恪平静地看着她。 他脸上的从容跟温和都被撕了个粉碎。 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事实,一个他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忽视的事实,如果他认为她跟江肃的纹身不过如此的话,那他也会是她生命中的“不过如此”。 他的戒指,跟江肃的纹身,意义是一样的。 直到菜全部上齐,肖恪也没动筷,沉默了这么久,他问她:“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很小心眼的人吗?” “我不知道。”乔颂低声,“我当时那样说,只是不能接受你会介意、会动让我洗掉纹身这个念头,别说你不会,我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肖恪错愕:“你觉得我会让你去洗掉?我知道那很疼。”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这样想? “在你心里你觉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乔颂觉得这个话题并没有聊下去的价值,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肖恪好像对他自己有错误的认知,“你其实也挺爱吃醋的,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才认识时有一次去你学校找你,但我又不太熟悉路,正好碰到了你室友,你室友带我过去……那次以后,每回我去找你,你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在公交站等着。” “当然我并没有讨厌跟反感的意思,我不在乎男朋友爱不爱吃醋,但我在乎的是你的情绪会促使你忽视我的感受,甚至想让我做一些伤害我自己的事。我会非常厌恶,可那个时候我也非常喜欢你,我不想让自己对你失望。” 肖恪沉闷地低头,喝水都好似在喝酒。 大概是真的渴了,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 很有意思,即便动笔之前这三人在我脑海里就有了模糊的影子,但可能会一直到完结我才会真正跟他们相识 我写到这章突然就明白了小乔的所思所想 她跟其中某一位复合的话,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好,是她在分手时埋下的日后会花开的种子 她真的很自我,所以她在这两段恋爱结束时,都没有让自己对他们真正的失望,这点在感情中太难得了,所以大家不要为小乔的未来担忧,她这样的性格,无论她选择谁,选择哪种生活方式,她都会过得很好。 第16章 016. 乔颂胃口很好,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跟别桌热闹的气氛不同,他们这一桌自从肖恪开始把茶水当酒喝开始,就陷入了沉寂之中。 就在乔颂都想问他怎么不吃时,他突然开了口:“我这两天做了一个梦,你想听吗?” “说呗。”乔颂吃得鼻尖都沁出了汗,“吃饭不就是闲聊吗?” “我梦到了那天。”肖恪明明看着她,目光却仿佛无法聚焦般恍惚,“我问你脚踝上的是什么意思,你说是名字,但奇怪的是,跟现实不同,我咬了那一块,还留下了齿痕。你想往回缩,我都不让你后退,还是后来你喊了疼,我才惊醒。” 乔颂呆若木鸡。 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等回过神来后,就像是置身桑拿房,脸也开始发热。 肖恪并不古板,但他也不外放,有些情侣之间的私话他也会说,不过那是在特殊的场合。 像这样他们坐在餐厅里吃饭,他近乎诚实地坦白一个“梦”,这确实是第一次。 她瞪圆了眼睛,慌张了一秒,看向离得并不远的前后桌,压低声音脱口而出:“肖恪你要死啊?!” “抱歉。”肖恪才意识到,此刻、此地不合时宜,他神情也有一丝不自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是他难得的、久违的失态。 他也感到有些窘迫。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梦它就是我内心的投射,你说得对,我的确非常介意。” 乔颂沉默地看他,对他的心情跟想法早已经预料到了,自然也不觉得意外。 她知道,肖恪也好,别人也罢,都会或多或少介意女朋友身上有跟前任相关的印记。不过这跟她没有关系,她不会因为别人介意而去做她觉得很可笑的事。 “你还想听吗?” “你轻点,我是说你小点声音……” 肖恪点头,话锋一转:“但我想告诉你,就算那时我知道了,我也不会有让你去洗掉的想法跟念头,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并不是说我比别的男人就大度、睿智,相反,我可能比他们都要狭隘。” “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因为我去洗掉这个纹身,那么,它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留在你心里。”肖恪注视着她,问了她一个问题,“小颂,我现在想问你,这个S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最诚实的回答是什么?” 乔颂顿住。 她似是陷入了思考,没有很久,“名字。” “谁的名字?”肖恪问。 “……我的。” 肖恪笑了,眉目舒展开来,他一向沉稳,此刻却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神情来。 他想,那个梦不会再困住他了。 退,就是进,舍,就是得,放,才是收。 乔颂单手支着下颌,沉静了片刻也愉快地轻笑出声,她不得不佩服他,他确实是一个不会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人,他一针见血,看清楚了事情的本质。 的确,纹身还留着,它就是她的名字,如果被抹去了,它会永远是江肃的名字。 “厉害啊。”她由衷地赞叹。 肖恪只是笑了笑,终于拿起筷子吃饭,眉宇之间一派轻松。 重逢以来,算上今天,他们吃过三顿饭,这一顿饭最为自在愉悦。乔颂心里没了包袱,心境异常的开阔——当然,如果肖恪不断地纠结这件事,她也会为此困扰,毕竟无论如何,她在他认识时,她跟江肃已经分手了,而且她跟他也分了…… 从餐厅出来后,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停车场。 肖恪习惯性地为她开车门,伸手要拉安全带时,手在半空中停住。 乔颂飞快地扣好。 “公司那边安排的车。”他上车后解释了一句,“回国后还没来得及置办这些。” “待遇真好。”乔颂嫉妒地说。 肖恪不置可否,“要连你的蓝牙吗?” “好。” 这也是乔颂的小乐趣。她一年来听歌时长绝大部分都贡献于车途中,坐车的时候听听歌很舒服也很惬意。 “你来操作。”肖恪失笑,“这车到我手里我就没开过音响开关。” “那算了吧?” “别,我也想放松一下,我手机里没歌。” “唔,好吧。” 乔颂凑过去,研究着显示屏上的操作,几分钟后成功连上了她的手机蓝牙。 一首一首地播放着她的列表,在等红灯时,肖恪听到他听过的歌还会哼两句。 他常年都是KTV的背景人物,就算有聚会,去了也不会点歌,总是安静地坐在沙发软座上,但极偶尔的时候,他会在洗澡冲凉时唱几句,她每次听了都想笑。 现在想想,他那时应该特别、特别、特别高兴,如同此刻。 他的车进不了她的小区,只在门口找了停车位后,又坚持要将她送到楼下。 “小颂。” 在她转身走出几步时,他叫住了她。 夜色中,他又朝着她迈进,在她面前站定,“虽然这件事过去了很长时间,但还是想要跟你解释一下。那时候每次你来找我,我提前半个小时去等着……我不否认,一开始的确是你想的那样,后来就不是了,我很喜欢在公交站台那里等你,因为你从车上下来时会很惊喜地来抱我,每一次都很惊喜。” 明明他们已经形成了某种约定、默契,可她看到他时还是很开心,眼睛很亮地抱住他。 “等你的那半个小时里也一点儿都不枯燥。” “因为我知道我会等到你,你会来。” - 酒店套房里,江肃不满地看着喝啤酒的两位朋友,“找你们来,不是请你们吃饭的。” 于晨嘬了嘬手指上的汁水,“你现实得可怕。” “给我抽张纸。”张浩言向江肃伸手。 江肃正要将纸巾盒砸过去时,注意到了张浩言手指上戴了戒指。 只是一枚作为装饰的戒指,江肃见了以后,蹙了蹙眉头:“摘了。” 张浩言:“?” 有病。 江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太大,关于戒指的事他愣是一个字都没跟朋友透露,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帮我看看,我这条消息是不是发得不好。” 于晨跟张浩言挤一块,虔诚地看了眼聊天对话框。 半个小时前,江肃绞尽脑汁,发了一条消息:“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想不想吃汤包,放心,我明天提前两个小时到公司放你桌上,你来了以后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吃,或者你想吃别的什么?” 于晨“靠”了一声,被恶心得不轻,“提前两个小时,九点上班,你七点就去?服。” 张浩言比了个手势六。 江肃烦躁地抢回手机,“你们知道什么。” 他刚跟她认识的时候天天给她不重样的买早餐。 提前两个小时算个屁。 “行了,吃人嘴软。”于晨凝聚心神,“我来给你做法,回!回消息!!” 江肃:“……” “此一时彼一时。”张浩言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上网搜了几篇情感文章临时丰富词汇量,此刻也是出口成章,“你上次追她,她几岁,你几岁,十几岁时管用的招数难道能用在二十五岁?她变了,那你也要变。” 江肃沉思:“说来听听。” “就比如这个中午订餐的事。太刻板了,你下次就问她,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让她推荐,让她告诉在哪里怎么走。”张浩言抚掌,“你看,这不又可以多说两句话?这不就慢慢琢磨出她现在喜欢吃什么?” “还有,你不是说她养了一只猫吗?你也养一只啊。你有什么不懂的是不是可以问她,她心地这么善良,难道忍心看另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因为你什么都不懂而受苦吗?” 江肃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不喜欢养宠物。” “那以后你们复合了你是不是要让她把她的猫扔了啊?” “……你觉得我有病?” “以后你们复合了两只猫还可以做伴,多好。” 江肃在某些方面也有自己的坚持,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没那耐心,而且我也不招宠物喜欢,别害了它。” “行吧。”张浩言也不勉强,“那你现在是她的上司,你平常可以请下属喝喝下午茶什么的吧?等你摸清了她的口味,你就假公济私,买她爱吃的爱喝的,其他同事跟她关系好不好?” “你这不是废话。”江肃白了他一眼,“没人不喜欢她。” 于晨跟张浩言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想想看,你多请几次,搞不好跟她关系好的同事就会提起你,都跟你说过了,跟女朋友的闺蜜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她们的一句话抵你说十句百句!” 江肃反感地拒绝:“我管她们说什么,我跟她们也没话可说,别烦我。” “……行,能不能请下午茶?你总要避人耳目,难道给她单独买?” 江肃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他还是强调了一句,“我是想给她买,不是去讨好她以外的,无关紧要的人。”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张浩言意味深长地说,“她那个前男友,有点难搞。” 于晨也沉重地点头,总结:“你遇到对手了。” 这种话江肃不爱听。 尤其是前男友三个字很刺耳。 正烦躁的时候,摆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江肃一扫之前的郁闷跟不快,拿起手机,动作之迅速令人大开眼界。 乔颂:“不吃。” 乔颂:“看到消息但无视并我行我素者,拉黑处理。” 江肃盯着手机屏幕笑。 于晨跟张浩言朝他看了一眼,都被恶寒到吃不下眼前的饭菜了。 江肃:“好的,收到~~” 第17章 017. 两位朋友吃饱喝足便准备离开,于晨见江肃一副喜怒哀乐都被乔颂狠狠拿捏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一次翻身的机会也被你错过。” 江肃充耳不闻。 张浩言也知道于晨话里的意思,乐了,“你还不知道他?那会儿在国外碰头,要想喊他出来聚会玩儿可以,但谁都不能带女伴。他就怕乔颂视频查岗他一张嘴解释不清楚。” “啰嗦什么,快走。” 江肃毫不留情地轰走他们。 等朋友走后,落寞的情绪也随之涌来。 他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将每一通跟她的电话、视频全都录制下来。这五年太长,长到他已经不记得她喜欢他时是什么语气、模样了。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之所以厌憎肖恪,不为别的,这个人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喜欢过除他以外的人。 这是一道坎。 他迈不过去,他就无法再次踏入她的世界。 他迈过了,但被绊倒,摔了个头破血流、满地鲜红,还要冲她笑。 乔颂才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看一部旧电影,手机又再次振动,是安静了半个多小时以后又冒泡的江肃:“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乔颂:“?” 江肃:“很重要的事。” 她才发了个“好”过去,手机就响了起来,一接通,那头传来他略沉闷的声音:“我受不了了,你把手机放远一点,有的话我想跟你说,但又不想让你听到。” 什么鬼。乔颂皱眉,“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完了就好了,我保证。” “你可以对着天花板说。” “这里没你。” 在乔颂的心里,江肃是一个很孩子气的人,他野蛮生长却又随遇而安,跟他在一起很自在,大一那一年的快乐无可复制,什么烦恼都没有,有时候她再回忆异国恋的那一年,她都忍不住会想,如果那个人不是江肃是别人的话,她不会等到一年后再分手。 分手的小作文现在想想也很矫情,充满了青春疼痛。 但江肃不知道,她一边打字一边也在掉泪。 到现在,她已经分不太清,跟她重逢的究竟是二十岁的江肃,还是二十五岁的他。 她的心情矛盾又复杂。 对他是既熟悉又陌生,因为陌生,所以无法太靠近,因为熟悉,所以无法太疏离。 她还是将手机放在了沙发的另一端,再用抱枕盖住。 江肃喊了她几声没听到回复以后,又沉默了片刻,才闷声道:“我好后悔。” 四个字就像一把钥匙,开启了他的心里话盒子。 他讲他有多后悔当年做了出国这个决定。现在如果剖开他的身体,他的肠子一定是青色的,比青苹果还青。 他讲这五年他有多想她。 最后他也生怕她会听见会生气,含糊不清地、恨恨地咬牙说:“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了,你骗了我,以前你说过只喜欢我。” 乔颂抱着贝果,她并没有试图偷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起身去拿藏起来的手机时,通话已经挂断。 而江肃在五分钟之前发了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晚安,明天见。” - 翌日,离午休还有几分钟时,肖恪走出办公室打印文件。 这一台打印机就在秘书室。 罗姐还有些好奇:“肖助,你办公室里的打印机出故障了吗?” 肖恪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正拿着小镜子补口红的乔颂,言简意赅道:“有点缺墨。” “这样啊。”罗姐点头,“需要我跟前台那边讲一下吗?” “多谢,我已经说了。” 江肃本来没想过要往秘书室里凑,在经过洗手间时瞥见肖恪在,顿时警惕起来。 经过一个上午,几个秘书早已经饿了都进入了摸鱼状态,乔颂在补妆,张若雅在外卖平台上翻牌子,罗姐细致地往手上涂抹护手霜,江肃一进来,张若雅跟罗姐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挺直腰背坐好。 乔颂余光瞥了江肃一眼,慢吞吞地放下镜子,却还是伸手,以手指为梳,理了理发尾。 “江总。” “江总……” 肖恪淡淡地看向江肃,江肃自然也有借口,为工作上的事胡诌了几句。 午休时间到。 乔颂作为勇士连一秒钟都不想等,提起包起身,张若雅都傻了,用眼神提醒她:宝,领导还没走…… “我有事。”她轻声道,“跟我姐约了午饭。” 乔颂面带营业微笑,避过江肃,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江肃:“……” 肖恪听了乔颂的话也怔了怔。 对乔颂的继姐殷雨泓,他们两个都不会太陌生。 江肃到现在还记得他作为男朋友被乔颂带着跟这位姐姐吃饭时的情景。 殷雨泓挑剔地审视着他,看他很不顺眼,仿佛他是想吃天鹅肉的癞.□□。 江肃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这次见面,江缘的话带来的效果跟威力必定大打折扣。 肖恪跟殷雨泓更不用说,两人虽然是同学,但自他跟乔颂确定关系后,殷雨泓对他也有了很大的意见,当同学当朋友,肖恪没得说,但当妹夫……她有一百句话要说。 “哪个正经人会喜欢朋友的妹妹啊?!” 乔颂走后,江肃跟肖恪的交谈也戛然而止,一对视,都是别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两人都没了兴致,一前一后地离开。 张若雅拍拍胸口:“真要命。” 罗姐笑眯眯:“这两个人的确要命,腿比别人的命都长,我要多看几眼。” … 殷雨泓跟叶嘉杭的婚期将至,今天也是过来拿婚鞋,这才跟乔颂约了午餐。 “哇。”乔颂打开鞋盒,差点被闪瞎了眼,“梦中情鞋,好看!” “不然也不会等这么久。” 殷雨泓给妹妹夹了一块排骨后,赶忙问道:“那小崽子没为难你吧?” 她了解肖恪,肖恪狗是狗,但这个人是真精明,不会做让人下不来台的事。 但小崽子就不好说了。 “人家现在是江总,江总。” 乔颂无奈纠正,“而且也没人为难我。” “那是他们馋你,在装相呢!”殷雨泓冷笑,“我都想好了,要是你因为这两个人被动辞职了,我非杀到你们公司不可。” “不说这个了。”乔颂虚心请教姐姐,“有件事我犹豫一段时间了,你也给我一个意见,我想公司内部转岗,怎么样?” 凡事都有利有弊,虽然他们来了令她困扰,可也是给她提了个醒。 她这个职业可替代性太强了,想往上升也有一定的难度,当然也有优点,待遇还行也稳定,只是发展前景有限罢了,她听罗姐说了,以后可能都会延续这个路子,高层空降,这样有利于总部把控他们这边。 小方助理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如果上一任没犯错的话,他是有机会跟着累积经验再升为特助、总助。 可现在呢,江肃是空降,肖恪也是。 小方助理也在发愁。上面的一点小变动就足以给下面的人带来很大的影响。 乔颂这些天看着小方助理的胖脸都消瘦了很多,她也感同身受。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姐妹俩聊了很久,乔颂想转的部门跟岗位,正好殷雨泓做过也了解。这样聊了一通之后,她的心反而更坚定了,毕竟她还这样年轻,她有足够的时间资本去尝试别的可能。 - 乔颂踩着点回来上班,罗姐跟张若雅正兴奋地讨论着下周要带什么行李。 “好消息!”张若雅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激动,“刚才方助过来问我们下周要不要出去玩,是江总的意思,就咱们这几个办公室的去,周五下班后坐车过去,周日晚上回,可以在那边呆两个晚上呢!” “是个温泉度假村,算是我们内部团建。”罗姐说,“这事别声张。” “我喜欢这种团建。”张若雅噘嘴,“就当是出去散心了,哎,我搜了一下,那附近还有草莓园,到时候有空的话咱们可以去摘草莓!” 虽然是分部,但公司规模也不算小,部门之间也会经常团建。 他们这一层倒没那么多怪,听说别的部门的团建就是两天休息日用来“军训”,部门员工私底下疯狂骂街,叫苦不迭。 乔颂静静地听着,抽空看了眼摆在办公桌上的台历。 下周五就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 与此同时,小方助理又敲开了肖恪办公室的门。 肖恪正在处理公事。 小方助理笑道:“下周咱们部门团建,江总安排好的,周五出发去榆江,周日晚上回,肖助,你有空吗?” 他打心里觉得江总这个提议棒极了。 江总自费,他们过去就是吃喝玩乐,一点都不遭罪。 虽说二位空降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但他们这些员工跟他们俩都不熟,趁这个机会拉近距离多好。 肖恪撩起眼眸。 他的目光在办公桌上的相框停留。 小方助理无意间看到过,那相框中的照片很奇怪,是一个蛋糕。 蛋糕一点儿都不精致,奶油都没抹平,一看就是新手自己做的。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肖公主生日快乐. 小方助理都察觉到肖恪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气氛也逐渐古怪。 可能是他的错觉,他甚至都觉得……肖恪好像在挣扎。 挣扎什么? 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肖恪往后一靠,松了松领带,沉静回道:“我有事,不去了。” 小方助理讷讷地:“哦,好。” 他从肖恪办公室出来后,又去向江肃汇报工作情况,“秘书室都说没问题,不过肖助说他下周有事,去不了。” 江肃正在签名的笔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 他抬起头来,似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问道:“什么,谁去不了?” “肖助去不了,只有他不去。” 江肃陷入了沉思中。 不应该,不应该。肖恪不应该不知道下周五是什么日子,难道不该是天上下冰雹下刀子、爬也要爬过去吗? -------------------- 乔颂不会辞职,她会内部转岗,我不太擅长写事业线就一笔带过 转岗以后会比现在忙,但前景更好,以后赚得也更多~-~ ↑ 不过转过去的时候可能就完结了,只要你们知道以后会是这么个发展就好~ 第18章 018. 通常来说,没人会拒绝部门团建,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谁都不会让上司太尴尬,况且江肃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连对人事变动极为不满的刘副总也假笑着点头说“好”。 其他人都没有立场也没有借口拒绝,肖恪就不同了——所有人都觉得,他跟江肃都是空降,肯定是自己人,因此肖恪以有事为由婉拒团建这件事并没有引发他人的怀疑跟揣测。 江肃却怎么也想不通。 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他身上,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情敌为她过生日而自己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这太懦弱了。 肖恪是这样的人吗?如果是,就不会差点把他的肋骨都打断。 他总觉得肖恪是在憋什么坏,还有后招等着,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表面心平气和,实则内心焦躁不已,有几次他都想直接冲到肖恪面前,拎着他的衣领逼问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很快地就到了下周三,乔颂给他送打印件时,他没憋住,问她:“后天你不会临时变卦不去吧?” 乔颂瞥他一眼,“谁敢变卦呢。” 江肃闻言愣住。 他自然也听出了乔颂语气里的不快,不由得傻眼了,“你怎么了?” “不是,到底怎么了?”江肃见她不吭声,立刻起来到她身侧,低头追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乔颂很早之前就知道,江肃脑子里是缺根筋的。 对着他,只能直来直去。 刚谈恋爱那会儿,他也很爱打游戏,她又不好直接说想让他多陪陪她,于是只能生闷气。 最要命的是,经常她生气了又气消了,他还一无所知。 她不理他,他会问“你怎么了”,她如果答“没怎么啊我好得很”,他就会把这话当真,快快乐乐地继续帮战,最后受伤的人只有她!几次以后,她就不跟他来委婉暗示这一套了,有什么就说什么,结果反而很好。 他很听女朋友的话,但前提是,他得听得懂。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直截了当地问,“我说团建。” “给你过生日啊。”他说,“我都几年没给你过生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有约呢?” “你有吗?”他皱眉说,“方助说你们都有空都想去。” “因为方助先问的是刘总,刘总都答应了,张秘书跟罗姐也答应了,没有人会拒绝你。” 江肃直呼冤枉:“我跟方助说的是问问你们的意见。” 乔颂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既然是给我过生日,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因为你怕单独约我,我不会答应,打着团建的幌子我会考虑一下是吧?” 江肃:“……” 他手心都在冒汗了。 没有哪个男人在恋爱中不“诡计多端”,乔颂以前把他的小心思当情趣,往往她还会配合,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不仅已经分手,而且还是上下级关系。 他给她的选择是“去或者不去”。 他却不知道,她只能选择“去”。 “江总,没有人会拒绝你。”乔颂轻声,“因为你爸爸是集团的大股东,因为你现在是这里的江总,拒绝你的成本太高了。” 江肃很害怕她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好像她离他很远很远。 他手足无措,沉默了片刻之后哑声问道:“所以你其实不想去?” “如果只是团建,我会想去,因为真的很好玩,我也很想泡温泉摘草莓。”乔颂坦诚地说,“但如果是为了给我过生日,拉这么多人作掩饰,那我不想去。没劲。” “那……” 他嘴巴一动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你别说取消团建行程这种话了!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你现在再跟他们说不去了,别人会怎么想你?打乱了别人的计划你心里过得去吗你?!” “那你会开心吗?”江肃问,“你去了以后会不会开心?” 他更执着这个答案。 别人开心或者不开心,跟他不相干,他确实不在意。 “只是团建,我就开心。” “我是不是毁了你的生日?”他挫败不已。 “如果那天没有人推着蛋糕过来,如果同事们没有围着我唱生日快乐歌,如果那天我住的房间里没有玫瑰花没有气球没有摆成爱心的蜡烛,那就不算毁了。” 乔颂又低声补充,“你可以悄悄地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这就够了。” 好像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对过生日就不那么热衷了,记得的人送上一句祝福她就很开心。 江肃傻傻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的心跳得特别特别快,心脏都在发麻。 在乔颂要离开办公室前,他没忍住,嘀咕了一句,“你说错了,也不是没人拒绝我。” 乔颂知道他说的是谁,静静地看他,“你好像很失望。” “不是!”江肃被她这句话噎住,“他很反常。他那天要是生病了,你还去不去?” 那人阴险又狡诈。 苦肉计什么的难道不是信手拈来? “我不是医生。” “那他要是……” “他不会。” 江肃:“……” 这三个字怎么这么刺耳呢。 - 周四傍晚。 乔颂下班回家没多久接到了肖恪的来电。 他似乎一直遵守着原则,在公司里很少会私聊她,就算在茶水间碰到了,也只是点头笑笑,保持着同事之间该有的距离。 偶尔请她们喝下午茶时顺便带一些她爱吃的面包甜点。 下雨时在电梯厅碰到会顺口问一句有没有带伞,如果没带,他办公室里还有一把。 肖恪换下了上班时的正装,塞着耳机,穿着灰色的运动衣,散发着蓬勃的气息,“从我现在住的地方跑步到你这里,”他抬手,看了眼运动手环,“五十一分钟。” 他现在的住处是公司安排的,自然离得近。 乔颂两年前买房时考虑到了通勤也没有跨区。 “还有跑步的习惯呢?”她笑着问。 “都说是习惯了,肯定不会改。”肖恪一路跑来,额前碎发微微湿润,“你这边很热闹,很有生活气息。” “热闹呀,”乔颂给他指了指前面那栋,“看到那些树没有,一楼二楼天天闹着上访,说挡住他们家光线,要物业把树给砍了。” 肖恪定睛一看:“好像是香樟?” “是哦。”乔颂收回视线,“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肖恪穿着连帽卫衣。 他伸手,动作滑稽地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帽子里拿了个信封出来递给她,“明天很忙,可能一天都在外面,提前送你,生日快乐。” 乔颂狐疑地看他。 信封? 里面装着什么呢? 她难得的有了好奇心,接过正要拆开时,他略窘迫地轻咳一声,制止了她,“先别拆,回去再看。” “……”乔颂半开玩笑地问他,“该不会是支票或者卡吧?出息了啊。” 那她肯定是不会收的。 肖恪错愕几秒,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分不清这算不算祝福了。” “祝福我会变成除了钱一无所有连心意都枯竭的人?” 乔颂作思考状:“怎么不算祝福呢?” “放心,目前还没有俗气到这种程度。”肖恪失笑,“并不贵重,所以不要有负担,礼物我送到了,要不要用你自己决定就好。” 两人都没有提起明天部门团建的事。 毕竟在一起两年,她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他不去时就连她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不是吗? 平常在公司倒也还好,他们三个人都要忙工作,接触的时间很有限,其他同事也是,谁也没空去注意别的事。她并不觉得他们三个人的演技已经好到连着两天两夜长时间出现在同事面前时,别人不会有所察觉。 有人抛出了难题。 但也有人解决了它。 “好了。”肖恪重新戴上耳机,“不早了,我先回去。” 乔颂冲他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后,她才转身往里走去。 进了屋子,她定定地盯着被她放在茶几上的信封。 贝果轻快地跳上来,猫爪踩过,似乎也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就如此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还是拆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后怔了一怔。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有她最喜欢的那家店的蛋糕券、两张口碑很好的餐厅餐券以及电影卡。 过生日的流程就老三样,吃蛋糕,吃大餐还有看电影或者唱歌。 如他所说,这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他明明不是参与者,也不是被邀请者,却好似默默为她安排好了这一天。 信封上还用钢笔写上了四个字,力透纸背—— 每天快乐。 第19章 019. 周五一大清早起来,乔颂就收到了爸爸发来的转账,很吉利的888,除此以外,家族群也在地掉落红包。 妈妈养生,但每年这个日子都会等到零点,第一个跟她说生日快乐。 继父有早起钓鱼的习惯,于凌晨三点在群里也发了个红包。 姐姐跟准姐夫年底加班暂时还没起床。 她才点了接收红包没两分钟,视频通话便响起。 乔文慧正在喜滋滋地摆弄她才收到的玫瑰花,“现在年轻人还蛮利索的,七点半就来送花了。” “喜欢吗?”乔颂把手机架在洗手台上,一边刷牙一边含糊问。 “太贵了。”乔文慧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又嗔怪似的提醒女儿,“一束花怎么也得一百多呢。” 乔颂可没敢把这话当真。 这是她上大学后培养的习惯,每年生日都会给妈妈订一束花。 真要改了,到时候又会闷闷不乐。 “你们公司也是的,生日还要去搞什么团建。”乔文慧又抱怨,“我都订好了菜单,也早早跟别人订了老母鸡,还想给你煲个汤好好补补的。一年也就这么一天。” 本来乔颂的计划是周五下班后坐车回家过生日,顺便在家里呆两天。 现在就只能跟妈妈说一声抱歉啦。 “那领导想团建还要考虑员工啊?你见过这种领导吗?”乔颂停下,“生日年年都有嘛。” “年年都有,但也只有一个二十五。”乔文慧叹气,“好了,那我不讲这件事了,你回不来,妈妈也赶不过去给你做长寿面,那你自己要吃的啊。” “好哦~” 洗漱之后,在妈妈的远程视频指导下,乔颂很难得的早上进了厨房,工作快三年早已经生活独立,但妈妈总当她还是需要精心照顾的小孩。 很快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做好。 乔颂也当了一回吃播,让妈妈亲眼看到她连汤汁都喝光光。 无论怎么说,过生日都是开心的,乔颂以往都会发朋友圈晒漂亮蛋糕晒美食,可今天克制着没有发。她跟张若雅还有罗姐关系再好,那也只是同事。 一天平安无事度过。 小方助理是这次团建的负责人,还没下班就兴奋雀跃地过来通知她们:“刘总开一台车,江总开一台车,不过刘总要带他老婆孩子,所以咱们几个就坐江总的车!” “还有,江总跟我商量过了,下班不是堵车嘛,等咱们到榆江肯定很晚,江总请客,下班后直接去餐厅吃饭,吃饱喝足再过去!” 张若雅追问:“吃什么呀?” 乔颂已经开始收拾桌面。 她默默地想,如果江肃敢安排什么法式餐厅…… 行。 她现在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小方助理报了个餐厅名,离公司很近,地理位置佳、服务态度好,除了价格以外无可挑剔。 “江总大气!”张若雅啧了一声,“感觉不像是去团建,像是去约会了。” 乔颂:“……” 小方助理憨厚一笑:“那江总确实有钱啊。” 他这么一说,她们倒是明白了。从来只有下属迎合上司,像江总这样的人,对吃饭的地方肯定十分挑剔,她们这些人不过是顺便罢了。 “好了,准备收拾吧,在停车场碰。” … 停车场里,张若雅挽着乔颂的手,叹息道:“其实我是强烈建议刘总把名额让给肖助的,刘总那张脸真的看得够够的了,咱们这一层好不容易来两个大帅哥,非得二缺一,太扫兴啦。” 罗姐也慢悠悠地说:“不知道这个度假村分不分男汤女汤。” 乔颂专注地看那一排车的车标,眼睛装忙,绝不参与这个话题。 “分的。”张若雅小声,“而且我也希望分,怎么讲,一个好身材的男人,也安抚不了我受伤害的眼睛。” 因为身材好的男人相对而言太稀少,更多的都是…… 一个江总而已,怎么打得过十个肥头大耳的男的嘛。 杀伤力就不是一个级别,一滴仙露也拯救不了臭水沟。 乔颂破功,扑哧笑出声来。她跟张若雅关系好,在这方面算得上志趣相投了,张若雅的名言是不找丑老公就不会生丑孩子,她则是被惯坏了,由奢入俭,太难了。 “还是你懂我!”张若雅贼兮兮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正在她们说说笑笑时,江肃跟小方助理过来了。 江肃朝她看了好几眼。 她立刻低头。 他不甘地将车钥匙给了小方,“我才回来,对这边不熟,你来开。” 三位女士坐在后座,江肃上了副驾,这不是他的私车,也是公司给配的,小方开过,熟悉地发动引擎,车辆缓缓驶出停车场。平常十分钟的路程,碰上下班高峰,将近半小时后才来到餐厅。 江肃早就订好了位子,虽然他赞同了她的说法只是团建,可他心里是把这当成生日对待的,自然想尽可能地隆重一些,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观景视角最好的包厢。 “你们点菜。”江肃将餐单递出,生硬地又挪动方向,交给了罗姐,“想吃什么就点。” 罗姐爽快地接过,“江总有什么忌口?” 江肃正要说“没有”,想起什么又改口:“我爱吃牛肉和排骨,鸡鸭肉不怎么爱吃,内脏不吃,蒜不吃,吃鱼,但不喝鱼汤,还有……” 其实一般别人问有没有忌口,大多都会回答“没有”。 江肃就不一样了,条条框框都说了出来。 乔颂都想为自己捏把汗,幸好同事之间私下聚餐的次数很少,否则就江肃念的这一通,干脆直接报她身份证号码得了。 江肃就是这样一个人,跟他在一起,惊喜很多,惊吓也不少。 要想踏踏实实过这两天两夜,最好的方式就是灌他哑药,否则她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冒出什么话来吓她一跳,完全防不胜防。 他坐在她对面,她悄悄低头,假装拿包掀了桌布,对准目标后抬脚踩中他的皮鞋。 闭嘴、闭嘴、闭嘴!! 江肃一顿,卡壳,表情茫然了几秒。 桌上的人齐齐看向他,耐心地等着他的“还有”…… 他干巴巴地说:“跟你们开个玩笑,我没有忌口,什么都吃。” 这个玩笑显然一点都不好笑。 小方助理愣了愣,很捧场地笑出声来:“江总好幽默!” 张若雅:“……” 幽默……吗…… 罗姐笑眯眯地点头:“那既然都没有忌口的话,我就开始点菜了,若雅,小乔,来,我们一起来看看菜单?” 此时不薅资本羊毛更待何时。他们几个一点都没客气,点的都是贵的。 “这里的甜点蛋糕很有名。”江肃哑了一会儿后,不甘寂寞地再次开口。 点蛋糕啊。 倒是点蛋糕啊。 不然他为什么精挑细选一番后选择了这家餐厅? 气氛实在不错,张若雅也就以开玩笑的口吻道:“我这个月吃蛋糕的额度已经用完了。” 罗姐也叹气:“我上次体检血糖有些偏高,医生不让吃这些。” 小方笑:“我女朋友也不让我吃,说我比猪还胖。” 江肃:“……” 乔颂实在看不过眼了,她现在也不想吃蛋糕,但是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一顿没吃蛋糕,晚上他爬窗户都要给她送。 “我想吃呀。”乔颂脚还踩着他,面上温柔,“罗姐,给我单独点个蛋糕,提前讲好,别到时候又说想尝一口,没可能的。” 江肃想笑,又怕露出端倪,拿起手边的杯子喝水掩饰。 就该这样。 生日肯定要吃蛋糕。 这里的蛋糕甜点都很精致,小小的一块,甜而不腻,她一定会喜欢的。 “要不我们拍个照吧?” 小方侧身,从包里拿出自拍杆调好,兴致勃勃地提议,“团建肯定要拍照片,我们这次要多多拍照。” 大家都没意见,小方将手举高,确保都进了镜头后卡嚓卡嚓拍了好几张,然后发到了工作群里。 肖恪也在群里。 江肃瞥了一眼,他觉得小方这个助理很有眼色,未来前途也不可限量,简直是及时雨。 不管阴谋阳谋,今天给她过生日的人是他,也只会是他。 这餐厅口碑很好,上菜速度却慢了些。要是没有江肃的话,他们几个肯定聊得热火朝天,公司里那么多八卦呢!可现在江肃坐在这里,确实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无聊至极,几人只好拿出手机,时不时瞄一眼。 张若雅刷着朋友圈,咦了一声,“肖助这是……在跑步吗?” 乔颂坐在她旁边,被迫地低头看向朋友圈界面。 张若雅是一分钟前刷到了肖恪的动态。 简单的照片是他对着腕上的运动手表,以及,同样很简单的一句话—— 【又是五十一分钟。】 “这是什么意思?”张若雅小声嘀咕,“五十一分钟,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江肃早就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 跑步? 还好只是跑步。 他不禁思维发散,肖恪难不成想跑步的时候摔跤骨折,以此来博取同情,甚至让她改变主意不去度假村? 乔颂一阵恍然,目光还停留在那张图片上。 直到张若雅的一句话将她拉回来。 “反正一般来说,这种奇怪的话都是发给看得懂的人看的啦。” -------------------- 阅读指南 1.不用去预设女主跟谁在一起以后会遇到什么挫折/磨难(譬如阶级问题、婆媳问题、性格问题) 2.女主从头到尾的择偶条件都非常简单,长得帅、身材好、彼此喜欢,学历也好,家庭背景也罢,只是两位男士的设定,给他们穿件有质感的衣服而已 两个人相处,那最后肯定是要“脱”的嘛嘎嘎嘎嘎嘎! 第20章 020. 肖恪跑步的习惯还是高中时延续下来的,比起健身房,他更喜欢户外。 乔颂一度鼓励他保持这个好习惯一辈子都不要变。 于是,肖恪是晨跑还是夜跑,也完全取决于那一天她是想吃早餐还是想吃夜宵。她会特别期待地等着他回来,再也没有比他更体贴的外卖小哥了。 肖恪才冲凉出来,正拿着毛巾擦拭湿发,门铃就响了,来人是他本科时的室友。 杨旭手里提着便利袋,冲肖恪咧嘴笑:“你这儿可真不好上来!” “怎么没按门铃?” 楼下大门都关着,刷卡才能进。 “按了,估计你在洗澡没听到吧。”杨旭进来,换了拖鞋,好奇打量,“你这儿不小啊。” “一百平不到。”肖恪问,“想喝什么?” “我买了啤酒还有卤菜。”杨旭啧了一声,“现在对我来说一百平都是豪宅了,公司给你配的?” 肖恪嗯了声:“只是暂时住住。” “还是你眼光长远。” 杨旭说起这个话题也很低落,他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做不那么英明的决定。 比如直接工作没考研,比如安于现状明明有发展机会但就是不愿意挪窝,到现在优势越来越不明显。 “还玩拼图呢?”杨旭瞥见茶几上堆的拼图碎片,正好奇要凑过去瞧瞧时,肖恪已经将它收拾好放进了抽屉里。 不过杨旭还是瞥见了他拼出的一小部分。 好像是什么人的眼睛部位。 “喝不喝?”杨旭从袋子里拿出啤酒还有锁鲜装的鸭脖鸭翅。 肖恪摇头:“你自己喝吧。” 杨旭自嘲一笑,拍了拍肚皮,“记得大一那会儿我比你还瘦,我现在比那时候胖了三十斤你敢相信?” “少吃少喝,免得三十都没到就有脂肪肝。” “我已经有人要了。”杨旭得瑟,“我老婆不嫌弃我就行了。” 肖恪:“……” 两人聊了会儿,杨旭虽然前两天打电话时就隐晦说明了来意,但此刻还是有些为难。 肖恪不愿意见他这样,直接问他:“还差多少?” “二十万。”杨旭也不再扭捏,叹气,愁得不行,“房子挺好的,卖家卖得急,等不到明年五月了,我五月发了奖金才能凑齐。” “好。”肖恪随手拿起手机,撩起眼眸,“账号给我,我现在转你。” 杨旭肩膀一松,伸手要去捶他表示感谢,顺便将早就写好的欠条递给他,“五月份给你。真是谢谢你,来,我干了你随意!” 灌了大半罐啤酒后,杨旭又开始为以后的重担烦闷起来,唉声叹气。 肖恪淡笑:“想开点,你要这样想,能用钱解决问题,其实挺好的。” “这话说得。”杨旭笑骂他,“这年头还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那太多了。”肖恪低声,“碰上了就只能束手无策。” 杨旭若有所思:“那你解决了吗?我是说钱也解决不了的那个问题。” “看考官。”肖恪说,“知道了问题解法,考官要收卷了,你也只能干瞪眼。” 杨旭摇了摇头,“求求考官呗。” 肖恪失笑,敛去眼里的怅然,看向落地窗外,室内室外温差大,窗上都起了一层薄雾,“真想今天下雪啊。” “什么? 张若雅没听清,偏头问乔颂,“什么?” 乔颂拉了拉围巾,露出下巴,笑道:“我说好希望今天能下雪。” 这座城市几乎不怎么下雪。 她也觉得很不公平,就算碰上了下雪,也不会是生日月。 罗姐听了这话,感慨道:“我可不喜欢下雪,又冷,上班还不方便。完了!我已经不再浪漫了,我老了。” 乔颂眉眼弯弯地说:“所以只希望下班的时候下雪。” 小方助理正拿了她们的身份证件在前台等拿房卡,江肃则被乔颂用眼神逼退到稍远一些的沙发上坐着,时不时可怜巴巴地看向她这边。 张若雅笑嘻嘻地:“谁没有为教授癫狂过呢?” 乔颂义正言辞地说:“我没有!”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八岁那年的生日。 妈妈牵着她离开那个愁云惨淡的家,然后下起了雪。 很长时间没展颜过的妈妈惊喜地笑了起来。 母女俩一起对着飘雪的天空“哇”了好久…… 那一场雪让“失去”“离开”这件事都不再伤心难过了。 “我以前超爱!”张若雅嘿嘿笑了两声,“现在想想就一般了,能看不能吃,算了算啦!” 乔颂立刻捂住,“耳朵脏了!!” 小方助理颠颠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小乔你住305,若雅住309,你俩正好对着,罗姐住308,房间有餐单,江总说了,所有费用记他账上,大家想吃什么就点,不要客气。” 张若雅悄悄地看向江肃所在的位置,又飞快收回,“大气!” 罗姐也点头:“豪爽!” 乔颂不能掉队,轻声说:“钱多!” 人傻。 入住手续办好了,几个人往电梯厅方向走去,罗姐还要完成家长群老师布置的收看直播任务,张若雅跟乔颂约好回房卸妆洗澡后就去泡温泉。江肃静静地站在乔颂身后听着,小方助理也想泡,但左看看右瞧瞧,还是没好意思约江肃。 小方办事很妥帖,给江肃订的都是最大的套房,在五楼。 电梯到了三楼停下,三个秘书一个助理陆续走出。 乔颂似是不经意地回头看了江肃一眼。 两人对视,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 这一刻连眼神都是有声音的——给我!老实点!! 江肃抿唇,往后一靠,手插裤袋,神情郁闷。 他真想说,他恐高,五楼住不了,过敏,三楼正好。 … 乔颂将行李放好后就开始忙碌。 卸妆、冲澡,换上泳衣披上浴袍系好带子,这就开开心心地拿着房卡跟钥匙出门去敲张若雅的房门。 敲了好一会儿,张若雅都没来开门。 紧接着乔颂收到了张若雅发来的消息:“宝,你先去吧,我好像拉肚子了……” 乔颂:“怎么了?严重吗?” 张若雅:“可能刺激肠胃了,我哭” 她肠胃比较脆弱,今天晚饭还是没忍住吃了生冷食物,这会儿就开始抗议了。 乔颂想了想,还是下楼去了前台。 前台小姐听了她的描述,转身进了员工间,拿了盒药给她,“要是情况不太好的话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好,谢谢。” 乔颂急匆匆地往电梯厅走去。 江肃发现忘拿充电线,下楼去了车上,再回来时正好就看到乔颂从前台离开,室内开着很足的暖气,但她穿着浴袍露出一截小腿……这显然是有什么事,他大步走过去,沉声问前台小姐:“刚才那个小姐是有什么事?” 前台小姐知道他们是公司团建,但还是迟疑了几秒。 腹泻这种情况,属于个人隐私吧? 如果是她,她是不愿意让同事尤其是男同事知道的,思及此,前台小姐很官方地回道:“那位小姐是来拿药的,但抱歉,涉及客人隐私,具体情况您可以直接去问她。” 江肃一直盯着她,见她这般犹豫,心里不由一紧。 拿药? 什么药? “呜呜呜,你怎么这么贴心啊。”张若雅接过药盒,又拉了拉乔颂的手,“现在应该还用不上,我等下看看情况!” “好。”乔颂又说,“我带了烧水壶,现在给你烧点热水吧。” 张若雅长叹一声:“宝,谢谢你啊!” 正在这时,乔颂放在浴袍口袋的手机振动,见是江肃,挂断。 他又打来,继续挂断。 张若雅随口问:“谁啊怎么不接?” 乔颂:“诈骗的。” 她去接水时,抽空给江肃发了消息“忙”。 等烧好热水后,乔颂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正要给江肃回电话时,门口传来有些急切的敲门声—— “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肃对这事有心理阴影了。 那时候他们去旅游,她大晚上的身上起红疹,还呕吐了几次,他搂着她去医院急诊,医生也很难分析具体原因,只说可能是水土不服,也有可能是吃了不太干净的食物。 从一楼上来,这一路上他都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 他就想让她开心过一个生日,如果因为他的这个主意而让她生病…… 江肃攥紧了拳头。 乔颂开了门见是他,瞪圆了眼睛,“你疯了?!” 江肃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脸上脖子间徘徊,见没有红疹,却还是无法放松。 正要问她是怎么一回事时,对面309房间传来声响,似乎在扭动门内把手,不远处电梯也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很像是刘总跟他的家人。 乔颂深吸一口气。 她伸手,浴袍袖子宽大,滑落至手肘,露出细白的胳膊,抓住了始作俑者的衣襟,使力将他拽入房间,下一秒立刻关上门,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磕绊。 江肃措手不及,狼狈地被她的力道带着,差点被地毯绊倒,淡淡的芳香萦绕在他鼻间,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的身体不再是他的,他的思想也不再由他所控,整个人的命脉全都在她手中。 他一脚迈进的是五年多以前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都是她和他的味道。 只有他们。 -------------------- 第21章 021. 江肃不知今夕何夕,晕乎乎的,跟木头似的杵在一边。 乔颂胸脯起伏,恼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出声骂他个狗血淋头。 两人就这样站在廊道,侧面是穿衣镜,将他们此刻的神态照得一清二楚。江肃迷瞪瞪地看着她,她因为紧张、惊怒,白净的面庞染上了一层红晕。 敲门声将他们惊醒。 门口传来张若雅那虚弱的声音:“小乔,我倒了一杯热水在保温杯里,烧水壶还给你。” 乔颂隔着一扇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寻常,“我今天也用不上啦,就放你那里吧,你多喝点热水。” “我喝一杯就够了。”张若雅顿了顿,又迟疑着问,“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我在换衣服,你放门口就好。” “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外面又安静下来。 乔颂这才压低了声音,愤怒道:“江肃,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我们都住这一层的吧?!” “不舒服的人是她?”江肃回味过来,垂着头,耳根莫名有些发红,“那就好。不是你就好。” 这说的是什么话? “是我不是我,有什么关系吗?”乔颂压着火气,“不是都说好了,不要来找我吗?你是不是当其他人是瞎子是空气?” “我看你在前台拿药,以为你水土不服。”江肃也很委屈,“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挂。” “我在别人房间里能接你的电话吗?”乔颂发现自己简直无法跟他沟通,“要是被她听到了怎么办?” 江肃也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不让别人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这个我可以做到,但我想过了。”江肃定定地看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让别人知道我在追你,可以吗?” 乔颂:“哈?!” 她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九岁二十岁的时候,经常被江肃气得跳脚。 啊啊啊啊啊!! “你追我??”乔颂难以置信地看他。 “我受不了!”江肃也在控诉,“现在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我明明喜欢你,还要装作跟你不熟,我要是有这么厉害的演技,当时我为什么不去横店打工?” “你是想逼我辞职,是不是?”乔颂努力让自己平静。 江肃:“哈?!” 他也学她。 “我脑子进水了我去搞办公室恋情??”乔颂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尤其对像还是你,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看我笑话!” 江肃突然福至心灵,眯了眯眼,问她:“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考虑过我?” “你是不是觉得其他同事知道了会拍手叫好,会说太好了太好了答应他吧?”乔颂自然也有阴阳怪气的时候,她冷笑,“还是以为他们会自动失忆,知道了也像没知道一样,一句闲话都不会说?” “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江肃无法理解,“别人怎么看有那么重要吗?” “因为我还要在这个公司呆下去。”乔颂大声,“因为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猴子的!” 她不想以后走哪,都会被人揶揄一句“这么拼干嘛嫁给江总直接成为人生赢家”,她更不想以后因为公事跟同事据理力争时,对方轻飘飘一句“好啦好啦你是对的再吵下去江总知道了拿我开涮”。 在身上贴上某个人的标签“耀武扬威”,她不觉得那是甜宠,相反光是想想那场景都要窒息。 “谁敢把你当猴子?!” 江肃郑重其事地说:“我是活的,不是死的,我会让别人欺负你??” “我跟你无法交流,真的。”乔颂累了,抬脚往里走去,坐在床边,平复呼吸。 江肃也慢吞吞地过来,选择了妥协,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本就不该惹她生气。 “我错了,对不起。”他说,“就是吃顿饭还要偷偷摸摸的,我觉得很难受。” “这顿饭本来可以避免。”乔颂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翻旧账,这件事之前在办公室已经说过了翻篇了,这会儿提起来没有意思,她摆了摆手,泄气,“算了。” 江肃在她脚边蹲下,抬头认真看她,“虽然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 乔颂纠正:“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在意的是我以后的工作环境是否清静。” “不是一个意思吗?”江肃嘀咕,“好,虽然我不懂,但我跟你保证,只要我还在这里,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管是以前的,还是将来的,那你能不能答应我,考虑考虑我?” 乔颂愣住。 江肃说:“如果生日这天我能约你出来,我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你以为我很愿意跟他们一起出来吗?” “别太过分。”乔颂瞥他,“你把别人当什么了?” “什么都没当。”江肃低声,“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你把我当猛兽,我约你,你不肯出来,我想送你回家,你也不愿意,那我能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干看着吗?” 只怕他等着等着,她又跟别人牵手了。 “别太离谱。”乔颂懒得看他,“生日跟你一起过,下班让你送我回家,这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他哪是要追求。 他就是想直接当男朋友。 哪个追求者敢这样?又要生日单独过,又要乖乖答应他一起回家? 是她在追求他吧? “最好晚上再跟你看场电影,双休日一起逛街,节假日出去旅游。”乔颂笑眯眯地凑近了他,“是吧?” 江肃哑口无言。 因为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怎么不行呢?不吃饭,不一起回家,不看电影,不逛街不旅游……他怎么追得到她? 江肃深深叹气。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当初两人发展太快,都没认识几天,他喜欢她了直接告白,她立刻就答应了,然后没羞没躁地谈起恋爱。 所以该怎么追人,他一点儿都不熟,他熟的都是谈恋爱以后的事。 算了,慢慢琢磨吧。 不过还是要跟她讲条件的,他阴险地说:“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有经验,我就只跟你谈过恋爱,对这流程我不熟,所以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惹到你了,你别生气。” “……”乔颂无语。 她倒是也想说,你口中的“别人”也没经验。 祸从口出,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肃心情轻松起来,眼睛也就不甘寂寞了,流连于她露出来的手臂、锁骨,没敢低头看她的腿。 “你还泡温泉吗?” 他不由得庆幸,这个度假村是男汤女汤分开。 他是男人,他知道有些人心思有多龌龊,眼睛有多无耻,以前他们一起出去游泳时,他就在泳池里狠狠踹过要靠近她的瘪三。 “不泡了。”乔颂起身,“你先别动,我去看看,要是没人的话你就赶紧走。” 江肃:……他才来多久。 乔颂偷偷摸摸地来到门口,轻手轻脚开了门,悄悄探出脑袋。 正要扭头喊江肃时,刘总从某个房间出来……点烟抽烟。 她咬咬牙,又再次关上门。 这一回头,看到江肃拿起她放在电视柜上的眼罩试戴。 乔颂快步走过去,江肃后退,仗着身高优势没让她够到。 “这个看起来挺旧的了。” 乔颂去抢。 这一拉一拽,原本就松了的眼罩带子彻底报废。 江肃:“……” 他举起双手道歉。 今天太过惊险,乔颂的情绪已经用完,现在居然很平静。 江肃看着手里这眼罩很尴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亮晶晶的饰品递给她,讪讪道:“跟你道歉。这是生日礼物。” “不要。” 乔颂后退一步。 江肃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小发卡。 有圆润光泽的珍珠,还有好几颗璀璨夺目的钻石,这份礼物散发着“巨贵本贵”的气息。 “为什么不要?”江肃纳闷,“不喜欢吗?” “太贵了,收不起,还不起。” “不贵。”江肃睁眼说瞎话,“九块九包邮。” 乔颂有时候真不知道江肃的大脑究竟是由什么构成。 这种瞎话说出来能骗得了谁?贝果都不会上当! “别这样幽默。”乔颂知道他的性子,立刻警告,“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江肃是真不明白,只好恨恨地收了回去,“你最好没收别人的礼物。” 他也不懂。 以前他没钱的时候,生日只能给她买围巾手套,她高兴得扑过来亲他好几下。 现在他有钱了,能送她很贵的礼物了,结果她当它也是猛兽。 提起礼物,自然也就想到了肖恪。 “如果你那时候有钱的话,你也会买戒指送给我吗?”他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件事。 乔颂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 江肃一瞬间头发都气得快立起来,“为什么?!” “我不想扶贫。”乔颂诚实地说,“虽然礼物的心意不能用价值衡量,但一方付出多,一方付出少,那肯定不行的。” 那时候他给她买几十块的围巾手套,她送他几千块的戒指……她不至于疯到这种地步。 “好。”江肃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也有钱,我也送了你很多贵的礼物呢。” “那我们根本不会认识。”乔颂轻声道。 是因为他没钱他才会去兼职打工。如果他有钱的话,他不会去那家店,他们也不会认识。 “如果……”江肃还是不肯罢休。 乔颂打断了他,“没有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江肃耷拉着脑袋,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离开了她的房间。 乔颂感觉耳边终于清静了。 仰躺在床上休息了半个小时才恢复精力,等准备换睡衣洗漱时,发现她的眼罩被他顺走了,回过神来后不禁唾骂一句这个变态!! -------------------- 第22章 022. 江肃宛如做贼般蹑手蹑脚离开。 只能说他是有一定运气在身上的,这一路都没碰到一个人。坐电梯上五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也顾不上冲凉睡觉,大喇喇地躺在大床上,手里攥着从乔颂房间偷拿的眼罩。 质地柔软,是很淡的藕粉色。 他仔细研究了快半个小时仍然意犹未尽。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这次惹她不高兴了,所以也就没有再挑战她的底线非让她收下礼物。 “还不起……” 他暗自嘀咕,谁要她还了。 拉了拉断了的带子,他左思右想,终于有了新的主意,干脆起来,出门下楼来了前台,前台小姐才忙碌完,正准备钻进休息室吃宵夜,见他又来了,神色一滞后又挤出微笑来,“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做前台久了,什么牛马客人都见过。 这男的帅是真的帅,但一看就是特别不好惹的硬茬子。 “你这里有针线吧?”江肃拧着眉,“缝东西用的针线。” 前台小姐茫然了几秒,点了点头,“……有。” “给我。” “您稍等。”前台小姐低头拉开抽屉柜,蹲下来翻找了片刻,拿了针线包双手交给他。 江肃接过,停顿片刻,“谢谢。” 他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你们这里应该是有医务人员的吧?”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但他还是想考虑周全一些——他有些挫败,明明有过那样的事,为什么在安排这个计划时就不能提前想到。 他突然发现,他不该用这样的方式给她过生日的。 可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样靠近她。 原来,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很喜欢他,所以他约她时,她用力点头,眼睛也亮亮地说“好呀好呀”。 “有的,您放心。” 江肃这才彻底安心回了房。今天注定是难以入眠的一夜,跟她在一起,他做了很多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比如此时此刻又多了一件——穿针引线、缝缝补补。 针眼太小了。 他努力眯着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线给穿进去,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些汗,正要缝时,骤然记起,他对这事不熟,要是缝坏了怎么办?于是三下两下脱了自己的衬衫,光着上身坐在沙发上开始做试验。 针线活也不简单,他还戳中了自己的手指头,还好皮糙肉厚,也没什么感觉。 江肃:“帮我看看这是哪个牌子的眼罩。” 同时发了好几张照片过去,就怕线索给得太少让人抓瞎。 于晨:“?” 于晨:“等着。” 江肃还是想做好两手准备。 她不是嫌发卡贵不肯收吗?她如果不要他缝好的眼罩,那他就以旧换新,给她买新的,这也算是生日礼物了。 于晨:“应该是manito” 江肃:“我不要应该” 于晨甩来表情包:“来啊骂街啊辣鸡.jpg” 于晨:“必须是的。” 确定了眼罩的品牌后,江肃火速让人帮忙订购了一份,务必要一模一样且明天日落之前送来。 - 乔颂还挂念着张若雅,重新换了睡衣后敲了309的房门,是罗姐开的门。 罗姐比她们年长十来岁,听说张若雅腹泻情况后也过来给她送暖肠胃的热饮。 “好点了吗?” 乔颂进来后,探头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张若雅,关心问道。 “好多了。”张若雅也很绝望,“主要是我今天太作死了,下午喝了冰咖啡,晚饭又吃了那么多生鲜。” “你们就是太年轻了,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罗姐随手翻了翻书桌上的餐单,“要不要给你点热汤?” “也行。” 张若雅顿时来了精神,提议道:“要不我们再点瓶酒?” 乔颂挑眉:“你能喝?” “一点点。”张若雅叹了一口气,“资本家的羊毛我非薅不可,罗姐,点酒!” 罗姐也很赞同这话:“我出来的时候看到服务员推餐车到刘总房间,他可没有跟江总客气。” “刘总抠得要命,占便宜时倒是一点不手软。” 罗姐还是打电话叫了餐,点了一瓶价格中规中矩的葡萄酒,又点了小吃跟热汤。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推着餐车过来,她们三人开了葡萄酒,坐在沙发上轻松惬意地聊天。 她们没让张若雅多喝,但只抿了一小口后,张若雅也打开了话匣子,闷闷地说:“我最近挺烦的,说出来你们别笑我,我感觉我今年命犯桃花。” 罗姐眼睛一亮:“桃花??” 乔颂也看向了张若雅。 “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人,但他喜欢别人,然后国庆的时候我不是带我男朋友回家见父母了嘛,他知道了以后就很……”张若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时卡住。 乔颂为她补上:“癫狂。” 张若雅拍腿狂笑,“对对对,就很癫狂,这段时间就一直来找我。” 年少时爱而不得的那个人好像一直都有一层淡淡的光辉。 如果不是很纠结,张若雅的脸上不会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我该不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同时喜欢两个男人的女人吧?!” 乔颂差点被呛死,咳了好几声,喉咙都是浓郁的葡萄酒味道,似是微醺般脸颊绯红。 罗姐异常淡定地接过话茬:“那你肯定不是唯一一个。” 话刚说完,她又带着无尽感怀之情说道:“真羡慕你们,还能为了这种事烦恼头疼又纠结,还真是青春啊。” 三人点到即止。 张若雅不需要人生导师,乔颂跟罗姐也没太多的兴致输送自己的爱情观。 她们本就只是喝酒闲聊,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过,但在这样的深夜,一杯酒以及某个全民都在八卦的新闻,就已经能驱散一身的疲倦。 三人碰杯。 罗姐很官方地说了句:“感谢江总。” 这四个字跟“菩萨保佑”有异曲同工之妙。 “感谢江总!”张若雅调侃,“这是我第一次在酒店房间里点餐,没开玩笑。” 乔颂突然感觉,其实今天也没那样糟糕。 如果一直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日后在她的社畜生涯中,这个夜晚必定也是重重的一笔。 毕竟人的记忆也是相当的“吃软怕硬”,喜也许不会记住,但惊一定不会忘记。 砰、砰、砰—— 三人齐齐往窗外看去,火花在空中找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 一朵接着一朵,令人目不暇接。 似春天的花,收拢绽开。 似秋天的叶,燃烧坠落。 就连罗姐也怔怔地看着,脱口而出:“好美。” 乔颂放在睡衣口袋的手机振动又振动,一阵发麻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如电流般传至每一个角落。 是江肃发来的消息。 江肃急得不行:“这个不是我安排的!” 江肃:“我承认之前我是准备了这个惊喜,但你跟我说过以后,我就让人给撤了。” 江肃:“烟花上周就搬来了度假村,结果碰上一男的想买” 江肃:“他说要求婚还是干什么,我没听清,我真不知道他是今天求婚!”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了好多条。 这一次他吸取教训了,哪怕再想闪现到她面前也忍耐着。 乖乖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乔颂趁着罗姐还有张若雅拿手机拍烟花时,忍俊不禁地回了他的消息:“看到啦。” 既是看到了烟花,也看到了他的解释。 她收起手机,裹着张若雅的羽绒服挤到阳台上,仰头看着烟花,低喃:“真美啊。” 美到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年轻的男生骑车载她,她买了好多仙女棒,那时寒风呼啸而过,他肆意张扬地大声承诺:“以后给你放烟花!你不看腻我不停!” “什么?”张若雅偏头问她。 乔颂莞尔:“我说真好看啊。” 直到十一点半,乔颂跟罗姐才从张若雅的房间出来。 乔颂回房后再次刷牙,一时之间也没了睡意,干脆躺在床上玩手机。扫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到零点,本命年终于要过去了。 万柯发来消息:“宝你千万记得锁好门窗,不然我怀疑大变态会趁你睡着了潜进来!蹲在床边看你三个小时不眨眼!把枕头上你掉的几根头发全都收起来藏好!然后还要下跪对着月亮宣誓爱你一辈子永远不变!!” 乔颂:“等等到底谁是变态啊…………” 江肃跟闺蜜一比,那都是纯情大男孩了。 万柯:“不过,好奇怪啊,另一个变态呢??”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在明知道某江骚操作层出不穷的情况下,某肖如此安静…… 孩子静悄悄,就是在作妖! 乔颂本来还为这话不以为然时,朋友圈有个红点,正是贝果头像。 她狐疑着点了进去。 在离十二点还有两分钟时,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定位居然在离这座城市有几百公里远的某市。 那是一个很短的视频。 视频里,一开始镜头对准了夜空中飘落的雪花,如此安静,静到几乎都能听到雪花落下的声音。 下一秒,镜头缓缓下挪。 那是肖恪的掌心,他手掌之上,托着一个很迷你的小雪人。 这条朋友圈只对今天过生日的她可见。 -------------------- 虽然没有跟妈妈一起过生日,但还是想让乔颂的生日有那么一点点虽然微不足道(江&肖:?)但还能逗她一乐的回忆吧= = 烟花看了 雪花也看了 棒.jpg 第23章 023. 乔颂将这个视频看了三遍后关掉了手机,正习惯性地要去拿眼罩时捞了个空,只好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房间里开着暖气,被窝也很暖和,没一会儿她只好探出头来,寻找新鲜空气。 窗帘全都拉上,隔绝了外面的月光。 她从枕头底下摸到手机,微亮的屏幕光照着脸庞,她迟疑着在肖恪的这条朋友圈上点了个赞。 这份祝福是给谁的,他们都心照不宣。 她确实也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肖恪就发来了消息:“还没睡?” 乔颂:“跟罗姐她们聊得太开心了,有些兴奋” 肖恪:“开心就好。我本来打算今天找部电影看的,被杨旭打乱了计划,干脆临时买了票来了干市。” 他很少这般冲动。 在他说真希望今天下雪后,莫名地就动了这个念头。 与其作无用的期待,不如主动去寻找一场雪。 翻看了一下全国的天气,最后选择离这座城市不近但也不太远的干市。 乔颂似乎刻意地在避过某个话题,问他:“杨旭,是你以前本科的同学杨旭吗?” 她认识他时,他是研二。 对他本科时的同学好友并不是很熟,但杨旭她倒是见过两回。 个子高高的、瘦瘦的。 肖恪:“是他,他跟我聊了些生活压力,将焦虑传染给了我,我就只能出来透气了。” 乔颂抿唇一笑。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 她又不是没看过他的合同,以他现在的收入来说,谁有生活压力他都不会有了。 其实她真的很为他感到高兴,因为他那么多年来持之以恒的努力终于有了他该有的回报。 乔颂:“我没惹你。” 别把焦虑传染给她。 肖恪似乎也被逗笑:“倒不是因为钱,而是看到他,我会有点焦虑自己三十岁时会不会也胖三十斤。” 乔颂震惊:“三十斤!!!” 幻灭了!! 停留在她记忆中的杨旭清瘦又斯文,难以想像在这么个基础上胖三十斤会变成什么模样。 肖恪:“属于是工伤,压力偶尔也会转化为旺盛的食欲。” 肖恪:“你呢,压力大的时候做什么?” 乔颂还真就顺着这个问题思考了片刻:“第一年我会购物,囤的纸巾到现在还没用完,第二年为了省钱我会坐公交车到处转,今年会敲电子木鱼。” 肖恪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都以为他睡了的时候,他慢吞吞地回:“哪个品牌的纸巾你用起来最好?哪趟公交车坐的次数最多?电子木鱼能发我一下吗?” 乔颂看着这三个问题,不知怎的,有种很微妙的难受萦绕在心头。 他们终于还是触碰到了一直要避开的话题。 那就是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她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想说,她过得很好。 有时候很厌恶上班,厌恶跟一些合不来的同事打交道,但那也没什么,她每个月十号收到工资短信时心跳得比初吻时还快,太开心了!每个月还能存一点不太多的钱,以及,每年的年终奖她都会抽取三分之一添一个大件来犒劳自己。 因为她过得很好,因为他们过得好像没她好,所以她可以怀着包容的心情来面对“前任们”。 … 她一一回答了三大问题后,心情轻快地跟他道了晚安结束深夜聊天。 肖恪却一夜未眠。 问题是他抛出去的,可在看到她的回复时,既高兴又酸涩。 过去那个实习时被同事刁难,偷偷躲在外面给他打电话哇哇大哭的她已经成长了。 他曾经以为,那时放下手中的事飞奔到她实习公司楼下抱她哄她的人是他,那么他也会是一直陪着她成长的那个人,但后来才明白,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是他离不开她。 - 就算晚上睡得晚了,第二天乔颂还是很早起床,自助早餐正在呼唤她。 素面朝天地走出房间,张若雅跟罗姐还有小方都起来了,四人齐聚餐厅,罗姐幽幽感叹:“打工的跟当老板的,此刻就区分出来了。” 可不是。 江肃跟刘总一家还没起床。 只有他们这些下属员工才会心心念念酒店里的自助早餐,如果错过都要扼腕好久。 小方打了个哈欠:“有时候也不懂,明明酒店的自助早餐也没多好吃,但就是非要起来吃不可。” 张若雅大笑:“以前我跟张总出差的时候,熬到三点才睡,我七点还能起来去吃早餐。” 四人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顶着黑眼圈快乐而满足地端着盘子晃来晃去。 “昨天那烟花真漂亮呀。” 小方是百事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问了打扫卫生的阿姨,说是有个住客向女朋友求婚。” “这些有钱人……” “真让人嫉妒啊……” 乔颂剥开鸡蛋壳,淡定地说:“咱们不也看到了嘛。” 二十五岁的第二天,她有种迷之自信感,这一年应该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总之,都是好词新气象! 直到中午时分,江肃才下来,他脸色困倦,一副一晚上没睡、并且还去搬了一吨砖的萎靡模样,刘总姗姗来迟,看起来也没休息好,捏了捏鼻梁叹气:“孩子闹得不行,没吵到你们吧?” 大家都摇头说“没有”,但怎么可能没被打扰到,刘总的儿子今年六岁不到,调皮捣蛋样样精通。 大概也是被儿子狠狠地折磨了,刘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这就准备抽上了。 乔颂克制着,在心里狠狠地翻了大白眼。 真讨厌! 刘总想起还有人在场,但他显然忽视了三位女士,而是将烟盒对着江肃,笑着邀约道:“抽一根?” “不抽。”江肃冷淡地拒绝,“吃饭的地方,别抽烟。” 张若雅跟罗姐立刻看向他,好勇! 乔颂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 那段恋爱中,江肃第一次打人就是在餐厅。一桌人坐他们旁边,喝过几杯酒后就开始吞云吐雾,乔颂被呛得难受,皱了几下眉头后,江肃锁定了目标,起身过去让他们灭掉烟头——有素质的人是不会在公共场合散播二手烟的,喝了酒的、没素质的人那更是一嘴脏话骂骂咧咧。 有个人主动推了江肃一把。 江肃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谁,性子硬,拳头更硬。 乔颂那时候还很心疼他,因为是别人的错,也是别人先动的手,她认为江肃是正当防卫……当然,防卫到几个人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地,但这不能怪他!! 刘总面露尴尬之色,到底是没点上烟,只是样子也很不好看。 一顿饭,江肃都没敢多看乔颂,因为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发消息立下了军令状:“这两天我会注意,但如果我表现得很冷淡冷漠冷酷,那是我装的,你不要当真。” 对江肃来说,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看她,还不能跟她说话,他在五楼她在三楼他更不能去找她,这实在是非人的折磨。 江肃做不到对别人和颜悦色。 还没被乔颂念紧箍咒之前,他还会说几句话,甚至还会跟他们开玩笑。现在立下军令状,他肯定不会多说一个字,笑也不会笑一个,于是,落在其他同事眼里这就很微妙了。 小方助理来取经:“你们说,江总是不是不开心?” 罗姐:“好像有点……吃饭的时候都没说话。” 张若雅:“而且你们发现没,江总不是说自己不爱喝鱼汤吗,他刚才喝了两碗!” 这得是多生气,才连不爱喝的汤都喝两碗? 三人齐齐看向乔颂,“小乔,你觉得呢?” 乔颂、乔颂她没法回答。 她不能说—— 他超爱喝鱼汤。 他没有不高兴,他装的。 “其实江总挺好的。”小方助理说,“这次出来都是江总自费,花了很多钱,要不这样,咱们也投桃报李,给他准备个小惊喜什么的,让他开心开心?” 乔颂一直觉得小方屈才了,他应该走仕途。 她听他们讨论,只能窝在一边当背景板。 “那江总喜欢什么呢?”小方对这件事尤其上心。 罗姐:“……这哪知道啊。” 张若雅:“先说好,给惊喜可以,但不能出钱,这是我的底线,给资本家花钱我会难受一整年。” 看他们三个人不停地商量如何分币不花让酷哥展颜一笑,乔颂用力咬下一口苹果。 … 江肃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继续研究眼罩。 听到门铃声,第一反应就是将它藏在枕头底下,确定谁也不会发现后这才起身去开了门。 小方助理脸上堆满了笑容:“江总,我们问过了,这附近有片湖也在度假村范围内,我们现在准备去钓鱼,您要不要一起去?您不是爱吃鱼吗,到时候钓了鱼晚上可以烤着吃,特别香呢!” 江肃沉默。 他当然想去,但他答应她了,不能再惹她生气。 小方助理看出他的纠结,再接再厉:“您别担心,乔秘书的家人是钓鱼大神,她有经验,一定能钓上来的。” 江肃想了想还是没敢直接答应:“你先回去,我打个电话把公事处理好,等下我要去的话再联系。” 小方助理:“好!等您!” 江肃才关上门,立即给乔颂发了消息,老实交待小方的邀约,同时更老实地表示虽然他很想去但他听她的,她不让他去他连房间都不会迈出一步。 乔颂很快回复消息,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向他解释了这件事的起因—— “没什么呀,只是你口中的无关紧要的人为了让你开心想了一个小时想出来的点子,而已。” -------------------- 同事们真的好好嗷! 他们还记得江肃之前说的爱吃鱼但不爱喝鱼汤 第24章 024. 接下来这两天,被收拾了一顿的江肃异常安静,对乔颂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团建了,下午钓鱼晚上烤鱼,周日去草莓园摘草莓,心情意外地很轻松,自然也愿意给他一些好脸色看了。 其实同样的话,江肃过去也不是没有听过。 网络上甚至还有比乔颂说的那句话更直击人心的道理,不过这对江肃不管用,旁人在他耳边说一百句话,都抵不上她说一句话的份量。 他心里也不一定被小方助理他们的诚意打动,但至少这次团建以后,乔颂想,他不会再用“无关紧要的人”来定义他手底下的这些员工了。 周日晚上,考虑到路程不算近,下高速后,江肃主动提出让小方休息,他来开剩下的一段路。 无心插柳柳成荫,几人看了眼地图路线,发现最后下车的人是乔颂。 乔颂的房子本就买在离公司很近的小区,而江肃直接在公司对面的酒店包了一年的套房。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下车,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肃憋了几分钟后问她:“现在可以跟你说话了吗?” 乔颂懒洋洋地头靠窗户,“别说废话。” “眼罩我给你缝好了。”江肃低声,“可能缝得不是很好,你还要不要?” 乔颂眨了眨眼,“你缝好了?” 江肃听出了她的惊讶,清了清嗓子,故作云淡风轻地回她:“这又不难。” “算了,我不要了。” 乔颂不愿意把他当成真的变态。 但周五晚上拿了她的眼罩,到现在已经四十八个小时。 这四十八个小时里他摸了这眼罩多少次? 搞不好晚上还戴着睡觉过! 江肃早就猜到她会拒绝,他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她:“我记得你以前不戴这东西的啊?” 乔颂也淡淡地回他:“人都是会变的。” “……”江肃很夸张地长叹一口气。 乔颂本来都不想搭理他,听他这样长吁短叹,皱了皱眉,“有病啊你。” 江肃立刻收声,痛苦地说:“我真害怕听到这句话。” 不等乔颂追问,他自己垂头丧气地解释:“你跟我分手时就发过,说人都是会变的。变了还是没变,这很重要?你别以为我不懂,你就是想说你不是以前的你了,行,我听了,但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到死都会喜欢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喜欢,要是她变了就不喜欢她,我瞧不上这种人。” 乔颂沉默。 仔细琢磨琢磨,又不快地骂他:“你在内涵谁啊。” “我没说你。”江肃更夸张地夸她,“你很好,你最好,特别好,你跟我分手的时候你说的是你自己变了,不是说我变了才不喜欢我。” 乔颂:“……走开啊!” 她还是没忍住,扑哧笑了起来。 同时也不太想过多聊这个话题,于是从包里拿出手机,归心似箭,打开了手机监控,见着贝果窝在沙发上,不由得喊了一声:“贝果、贝果!” 贝果听到乔颂的声音,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但它现在很聪明了,它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着监控喵喵喵地叫。 江肃问道:“它叫贝果,吃的那个贝果?” “嗯。” “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乔颂随口回,“爱吃贝果罢了。” 不是她爱吃,是肖恪爱吃。 她当时为猫咪取名时将词典翻烂了,绞尽脑汁、愁眉不展。 肖恪坐在地毯上,猫咪窝在他的腿上,他一边吃着贝果一边翻着手机专心致志地学习喂养猫咪注意事项。 爱吃贝果的人救助了小猫咪。 那就给它取名为贝果。 “你不是爱吃肉包吗?”江肃被逗笑,“那应该给它取名肉包。” 乔颂:“……” 她表情古怪,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纹身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当时她含糊地误导肖恪,她脚踝上纹的是自己的名字。 现在怎么又…… 啊啊啊啊啊! 下车后,江肃如闪电般飞快下车,体贴地为她开了车门,“你等我一下。” 他开了后备箱,从里拿了个盒子出来,“你可以当做是我赔你的,也可以当做是生日礼物。” 怕她又以价格为由拒绝,“三百,真的就三百。” “好,谢谢。”乔颂爽快地接了过来,“我当是生日礼物。” - 殷雨泓跟叶嘉杭的婚礼还有两周,这天,因为琐碎小事,乔颂跟肖恪也都被拉过去当壮丁。 叶嘉杭对于这两人居然成为了同事眼窗脱落。 “你小子,你小子!”叶嘉杭拽过肖恪狠狠捶他肩膀,咬牙切齿,“可真行,瞒得真紧!” 肖恪无奈:“这事没法说。” 叶嘉杭平复好震惊的心情后,也叹了一口气:“确实,你也别指望我帮你什么,反正咱们都是重色轻友,你理解就好。” 兄弟跟老婆,那他必然站老婆,犹豫一秒他都该死。 “不过就算雨泓愿意,那也没用。”叶嘉杭压低声音,“乔乔她是个有主见的人。” 当时殷雨泓嘴巴都说破皮了,就是不建议乔颂跟肖恪在一起,但乔颂就是会羞涩地说“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而后来在他们都以为这两人会修成正果时,乔颂出乎所有人预料跟肖恪分手。 肖恪语气中竟然还有掩饰不住的骄傲:“我当然知道。” 必须得承认的是,或许他也是在分手之后才真正了解她。 这二十七年以来,他最茫然、最震撼,都是在她坚决提出分手的那一刻。 “肖恪,你或许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准备,但我没有。” “跟你住在公寓里很开心,跟你住在婚房里很痛苦。” “我不能明知道是痛苦还要住进去,那样婚房会变成牢房,我没犯法。” … 即便殷雨泓防范肖恪跟防贼一样,可今天确实太忙,最后还是被肖恪捞到了送乔颂回家的机会。 才聊几句家常,肖恪就轻描淡写地丢出了一个炸弹:“小颂,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我准备下周正式跟总部那边申请调令。” 乔颂本来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瞬间清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 肖恪见她睁着眼睛惊愕地看着自己,被她这神情可爱到,轻笑着点头:“你没听错,我想申请调任。一切顺利的话,等年后这边也就稳定下来了,我想到时候总部会批的。” “总部一直都有在这边再成立一个分公司的计划,我不方便跟你说得太细。其实年中的时候,岑总就跟我聊过,他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是来这边当总助,还是在总部待一段时间去分公司上任副总。” “总部在东城,那时候我很想快点回来。” 乔颂目光发怔,低声问:“那……现在是为什么呢?” “没办法再跟他共事。”肖恪坦诚回答,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我一直以为,公跟私我可以分得很清楚,但我分不清了。” “退了太多次的话,我会怕你当真。”肖恪声线隐忍,“我怕你认为,我是平静的。” “你以前就很喜欢那样的男主角。” 乔颂错愕:“什么?” 她今天说这两个字的频率未免太高…… 肖恪的教养让他无法说出太刻薄的词语,喉结滚动,克制而冷静地说:“那些年轻、莽撞、冲动、率性而为的主角。” “……”乔颂很想说,别想太多,那是因为出演这样角色的演员都很帅。 她突然感到一丝惊奇,下意识地看向他。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肖恪总是表现得成熟而又包容,他跟江肃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同样乘坐地铁看到长相很帅的男生,她如果多看了两眼,江肃会阴恻恻地在她耳边说“宝宝眼睛往哪看呢”,而肖恪则会问她“是喜欢那个男生的发型还是穿着”。 他问这个问题时语气都很轻松,眼里也满是打趣,似乎在说——偷看别人被我抓住了吧。 可现在,肖恪似乎已经没打算再掩饰他的嫉妒了。 四目相视。 车内暖风蒸得人燥热不已。 乔颂手指蜷了蜷,下意识地抓住安全带,一脸欲言又止,“啊这个嘛,要不还是说说你调任的事吧……” 毕竟跟前男友讨论前前男友,听前男友说有多憎恶前前男友,这样的话题太危险,也太奇怪。 她总不能劝慰他说“哎呀没事的你们之前不是也相处得挺好嘛”“你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成熟一点工作更要紧啊”吧? “好,我说。” 肖恪甚至能猜得到,她真正想说的是哪句话。 她想说,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因为她曾爱过的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他也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肚量。 回家后,乔颂马不停蹄地向闺蜜分享了这件事:“我的心情好复杂,如果我说我有点点庆幸终于要送走一个并且还在日夜祈祷另一个快点走,这样是不是很没人性?” 万柯:“很复杂,很危险。” 乔颂:“?” 万柯:“他们可能都想对你唱一首歌。” 万柯:“爱我还是他~” -------------------- 第25章 025. 某江某肖两人的暗线对战,成为了万柯最近每天都要追更的连续剧。 万柯不禁拉长音调赞叹:“什么是峰回路转,这就是!什么是学霸的智商,这就是!要我说,江肃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乔颂不愿意来一段办公室恋情。 她的不愿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身处局中的人未必就看不清事实,只是诱惑实在太大了,对江肃还有肖恪这样被甩了好几年的人来说,能跟乔颂在一个公司里朝夕相对,可能他们先前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现在梦想成真,谁愿意自己给自己泼一盆冷水? “肖恪的确是做大事的人啊……”万柯如是说。 摆在乔颂面前的是这样的艰难模式。 第一,办公室恋情。 第二,两个前任都在。 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在一个前任的眼皮子底下去跟另一个前任复合,并且每天暗搓搓秀恩爱。 诚如万柯所说,乔颂不可能对肖恪申请调任这件事无动于衷,既然如此,平日里再相处,她自然也会对他投入更多的关注——比如,会注意他跟江肃同时出现时他的表情,比如,在茶水间碰到他端着咖啡安静地看外面风景时她会悄悄驻足。 … 这天,乔颂作为秘书跟着江肃还有肖恪又去索飞集团开会。 一路上虽然暗涌不断,但好在平安无事,对方项目负责人请客,安排他们在餐厅吃饭。 乔颂下楼安排了司机的午饭后上楼,才到廊道,迎面而来一个小腹微隆的女人,两人打了照面,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怎么也没想起来,正要擦肩而过时,那个怀孕女人先认出了她,欢快地打招呼:“哎,是你啊,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候咱们还一起看了三个楼盘呢。” 她这样提起,乔颂终于想了起来。 那时候肖恪带着她看房,确实碰到了一对才结婚的新婚夫妻。 非常有缘分的是,他们还相遇了三次。 “你都有宝宝啦?”乔颂目光下移,放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恭喜恭喜呀。” 郭芸笑着点头:“才五个月,哎,你们最后买哪里啦?” 乔颂正要借口遁走时,肖恪走出包厢,往这边走来,她背对着他,还是郭芸见到他,惊喜地说道:“原来你老公也在这啊。” 另一边,江肃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乔颂,兴冲冲地加快步伐。 演了一天冷酷江总,真心烦了,他也想趁机跟她说两句话充充电。 还没靠近,他听了这话顿时愣住。 过去了好几年郭芸之所以还能认出乔颂跟肖恪,纯粹是因为这两口子容貌太过出色,而且前后能在三个楼盘碰到,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郭芸十分高兴地说:“你们当时不也很喜欢花山郡的房子吗?我还以为咱们能当邻居呢。” 肖恪其实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只是在她提到“你老公”“花山郡”这样的字眼时,挥开了记忆的那层薄雾,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乔颂身旁,客气地对郭芸点头:“你好。” 接着他又偏头看了乔颂一眼,用眼神安抚她,显然他也清楚目前的局面处理不当可能会带来哪些麻烦。 不过没有关系,这并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 而同时江肃的目光太强烈。 乔颂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比起刚重逢时,他显然更沉得住气了,尽管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但他还是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停下了脚步。 他只是茫然而又惊愕地盯着她。 老公、花山郡,这几个字砸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他脑海里有个荒谬至极的猜测,肖恪该不会不只是前任,还是前夫吧? “……” 乔颂对着他暗示般摇了摇头。 别过来,别过来。 肖恪余光一直注意着乔颂的反应,发现她一心二用在安抚江肃后,艰难地移开视线,就怕打破平静的人不是江肃而是他。 今天是索飞做东,可能还有其他员工会来,如果不速战速决,一旦被人撞见再添油加醋地转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乔颂冷静地权衡了几秒,抢在郭芸开口之前,轻声笑道:“我们没有结婚,现在是同事关系啦。” 郭芸愣住,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这便是乔颂并没有第一时间说明的原因。 眼前这位女士没有任何的恶意,相反如此和善热情,让她一下就记起了当时看房难受时她递来的一颗巧克力。 如果不是肖恪跟江肃都过来了,她不会让曾经与她萍水相逢,而今又意外相遇的人尴尬。 “恭喜你呀,”乔颂轻声细语地道贺,“都已经当妈妈了。” 郭芸神色恢复寻常,笑道:“多谢啦!” 肖恪跟乔颂也有足够的默契,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这场寒暄,“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事没忙完,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完后他又看向乔颂,将她全部的注意力拉拽回来,“走吧?” 郭芸很快释然,他们虽然有缘分,但毕竟只是陌生人,不需要对别人的生活有过多的好奇心,于是冲他们挥了挥手,自在地道别,“好,再见~今天碰到你们真开心。” 这一场意外相遇,总共也就不过三四分钟,它很符合不太熟的人的社交距离。 乔颂松了一口气,跟肖恪转身往包厢所在的位置走去。 郭芸也准备下楼离开,跟江肃擦肩而过时,她好奇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江肃还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乔颂走出几步后,放慢步子不由自主地回了头。 有的时候人就是很奇怪,她知道江肃的脾气有多冲动暴烈,如果刚才他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质问,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也一定会烦躁会头疼。可他居然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一点儿都不聪明,却好像已经猜到了所有。 她丝毫不意外江肃的强硬,但她会为他的虚弱而困惑。 这实在太陌生了也太罕见了。 不是死皮赖脸的示弱,而是仿佛被打倒了一样,真正虚弱到不堪一击。 江肃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担心自己扭曲的表情会吓到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被放弃并且死守在原地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她的回头。 肖恪眼眸一暗,垂在身侧的手无措地颤抖,收紧成拳,仿佛要将这逐渐失控的情绪捏碎。 三人在一个公司里朝夕相对,这样的环境时刻都在倾轧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江肃是,肖恪也是,谁也躲不掉被妒意所控。 踏进包厢,气氛热闹,乔颂跟另一个秘书坐在一起,肖恪也入座,索飞的项目负责人探头看了一眼:“江总去哪了呢?” 正要给江肃打电话时,他推门进来。 索飞的人虽然跟他接触不多,但几次下来也大概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跟他姐姐江缘截然不同,他不擅交际,话少却直来直去,跟这样的人谈公事可以,想发展私下交情那绝无可能。 他不喝酒,自然也没人敢劝酒,少了推杯换盏这一环节,有他在的饭局总是很清静。 就连索飞的秘书都悄悄跟乔颂说,太喜欢江肃这样的合作方了。 江肃喜怒难辨,入座后麻木地接过热毛巾擦手,肖恪坐在他身旁,两人虽然一个面露淡淡笑意,一个神情冷峻,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他们现在情绪都有些糟糕。 在座的都开了一下午的会议,头晕脑胀,谁也顾不上去揣摩谁的情绪。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送上菜来。 孙秘书给乔颂倒果汁时小小声说:“这就是秀色可餐吧。” 乔颂抿了抿唇,以气息音回:“那咱们多吃两碗饭。” … 对江肃跟肖恪来说,在知道了对方跟乔颂的关系之后,工作这件事也变得难以忍受。往常还能装作平心静气的模样,廊道上的那一出就是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这顿饭也心不在焉、没滋没味,江肃心烦意乱地刻意拉开跟肖恪的距离时,一不小心撞倒了手边的杯子,随着清脆的声响,一地碎片。 江肃最先捕捉到的永远是乔颂投来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竟然弯了腰,在其他人都已经动起来时,他捡起了他脚边的那玻璃片,边缘有细碎的玻璃渣刺进了他的指头里,冒出血珠。 “江总,你别碰!” “服务员——服务员——” “快把碎玻璃清理干净——” “江总,你没事吧??” 肖恪倒是稳稳地坐着,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杯子撞倒时溅到他手背上的果汁。 黏稠又恶心。 在乔颂也跟着起身的那一刻,江肃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暴怒跟拳头真的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所以他在寒风中等那么久,她会心软地带他去便利店吃饭。 所以刚才在廊道时他站着不动,她才会回一次头。 既然有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原本对这闹剧漠然的肖恪余光瞥见乔颂那边的动静,他立刻起身,沉静地制止了她,“别过来,这里都是玻璃渣,当心扎进鞋底。” 说完后,肖恪这一秒又成为了细致又耐心的总助,不由分说拽起江肃的手,在对方反应不及时,他快速抽了张纸巾死死地按住江肃冒着血珠的伤口。 他自然也看到了还扎在肉里的碎渣。 下手又快又狠。 越按越痛。 越扎越深。 江肃的目光似淬了冰般,锐利凶狠地瞥他一眼。 肖恪丝毫没有避让,语调平稳而温和地询问:“江总,好点了吗?” -------------------- 《第二课》 戏要演得逼真,来,江总,我帮你。 ↓ 《第一课》(复习) 管好你的嘴。 第26章 026. 司机师傅王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回程时车内的气氛不太好。 乔颂坐在副驾,肖恪跟江肃各占据后座的两边靠窗位置,中间仿佛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分界线,都在闭目养神,进入了暂时和平的休战期。 每一次跟他们两个人同坐一车,乔颂总有这样的念头,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张若雅之前也跟他们一起外出过,回来后没忍住跟她超小声地吐槽—— “你敢信,车上一来一回两三个小时,他们两个人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讲!!” 不过张若雅倒不是火眼金睛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不好,而是扼腕好好的帅哥怎么都是哑巴。 乔颂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 她轻轻地解锁,点开微信界面,是后座肖恪发来的消息:“看左前方。” 嗯? 乔颂抬起头,往他提示的方向看去,瞬时愣怔。 不知道是哪个小倒霉蛋没抓好手中的气球,它成功逃脱,悠悠地飞向半空中越来越远。 这个气球上还画着笑脸符号。 她看着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车辆疾驰而过,很快地就看不到气球,她才收回目光,低头回复他:“呲牙笑.jpg” 肖恪:“有个小朋友肯定不开心。” 两秒后,他又纠正自己:“也不一定。” 这的确是刻板意识。 乔颂就很喜欢买气球,每次路过看到一大簇卡通气球简直挪不动腿。 他们当时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时也一起出去玩过,他给她买了气球,她一下没抓稳,绳子从她手心溜走,她急得伸手去拽,还是身旁的他反应很快地一跳老高帮她抓回了试图越狱的气球。 乔颂:“可能是故意放生。” 肖恪被“放生”这个词戳中笑点。 后座传来他短促的笑声。 显然这笑声冒犯到了江肃,他烦躁地睁开眼睛,瞥向低头看手机笑得荡漾的肖恪,都不需要猜就知道这是想引起谁的注意。 肖恪视江肃为空气,依然神情愉悦地打字。 江肃撩起眼眸看了眼副驾,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他左手拇指还有些细微的疼痛,只能单手拿手机打字:“你怎么都不关心我?” 乔颂收到这条消息还很纳闷,回复:“?” 江肃:“手指很痛。” 乔颂都不忍心拆穿他,她都不懂他为什么要去捡玻璃碎片,转念一想又记起在廊道发生的事,他一时心不在焉也情有可原。但问题来了,她要怎样关心他——打架这种事就不可能对方落花流水,自己毫发无伤,他打架又那样凶狠,受伤更重的时候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现在就是拇指指头流了几滴血啊…… 她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他:“遵医嘱。” 没有医嘱。 因为搞不好还没去医院伤口已经愈合了,医生哪里有空嘱咐什么。 而且…… 他们三个人坐在同一辆车上用微信聊天真的太奇怪了! 江肃想说的不是这些,他只是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但又怕自己嘴笨惹她气恼。只能打下他想说的话又一一删除,就当做是发给她了。 ——你是不是叫过他老公? 删掉。他总觉得,那个陌生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她用“你老公”来称呼肖恪。 ——你们谈婚论嫁过? 删掉。他们还提到了看房买房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你曾经想过跟他结婚? 明明是左手拇指受伤,但他觉得此刻打字的右手疼得发抖。 自从知道她跟肖恪的关系以后,他一直都在拚命压制窥探欲,分都分了,何时谈的、谈了多久这有什么必须知道的意义吗?他不想知道,真的不想知道,一个字都不想听。可今天这一出,让他彻底懵了,他不是没有猜测过,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可能有过跟肖恪结婚的念头。 为什么? 肖恪他凭什么?! 江肃只能被迫平复好心情,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乔秘书……” 乔颂回头,微笑,“江总,您说。” “……” 江肃听到她用“您”他就头皮发麻,汗流浃背,“你还有没有多的创口贴?” “有。” 乔颂从包里拿了一块创口贴递给他。 冷酷江总可不敢让她手伸长了吃力,赶忙倾身过去接过,“谢谢。” 肖恪冷淡地垂眸。 “当、当、当、当……” 很轻微的声音响起。 乔颂侧耳一听,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肖恪也下了电子木鱼,这会儿居然敲了起来,大概是担心打扰到别人,他不慌不忙地将音量调至最低,神情如高僧一般淡定。 江肃跟他是互相憎恶,看他一眼都多余。 收起乔颂给他的创口贴放进了衬衫口袋。 乔颂忍得很辛苦,一天的笑点都被肖恪敲木鱼这件事承包了。 - 畏手畏脚,就是江肃现在的真实写照。他回了酒店后,在房间里疯狂徘徊,他吵架就没赢过乔颂,连嘴皮子功夫都不利索,更别谈打字交流,所以他在车上时没有发出那些话,一方面是觉得不太妥当,另一方面则是就算他要问,那也不能是在微信上问,他得当面问,这样的话,他哪句话没说好他能从她的表情眼神中判断出来,他能第一时间跟她道歉。 还在百般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去找她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江缘的来电。 “我才回国,听说肖恪前两天申请年后调任分公司,这件事你知道?” 虽然也有传言说肖恪是江缘挖来的,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此之前,肖恪曾经跟兴博的岑总经理就有过几面之缘。 江缘知道岑总早就有计划要让肖恪出任未来分公司的副总,现在提出年后调任也算合理。 “什么?”江肃拧眉,“他要调任?” “应该是。”江缘以严厉的语气警告他,“这段时间好好跟他学,有不懂的就问他,别脑子里天天就想着谈情说爱那点事,你不做出点成绩来,谁会正眼看你!” 要是放平常,江肃一定会冷声冷气地刺她几句,但现在他没那个心情,匆忙挂了电话后陷入了沉思中。 在肖恪以前,江肃从来就没真正把哪个情敌当回事过,譬如当初追她的社团学长,嘴上放着最狠的话说公平竞争,结果挨了两顿打就扛不住了。 肖恪看似谦逊温和,实则也是硬骨头,不止如此,他的心思太深,让人根本琢磨不透。 然而有一件事江肃十分肯定,肖恪绝不会轻易放弃乔颂,那他主动申请调任的举动就耐人寻味了。 涉及公司内部的职位交替,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江肃即便再百思不得其解也不会找朋友出主意。 隔天,江肃跟肖恪为了项目的事加班到深夜。 一般为了他们工作方便,秘书室也会留一个人,只是肖恪去茶水间泡咖啡时,见罗姐困倦地打着哈欠,便沉吟道:“你先回去吧,也没什么事情非得你留下来处理,现在这么冷,天气也不太好,早点下班你家里人也放心。” 罗姐愣了愣,如蒙大赦,“肖助,谢了!” “客气了。” 等肖恪再端着咖啡过来时,秘书室的灯也熄灭了,四周落针可闻。 忙到十一点多,肖恪敲开了江肃办公室的门,今天的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简单地说了下明天的安排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江肃在背后叫住了他。 加班到这个点,江肃也熬到声音沙哑,“听说你年后调任。” 肖恪并不意外他会提前收到这个消息,平淡地回道:“是。” “提前恭喜你。” “江总有心了。” “你是走还是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这人太阴险。”江肃懒懒地拉长音调,眉眼漫不经心,“还是那天晚上比较像个人,至少坦荡痛快。” “谢谢。” 肖恪神色淡淡地扯了扯唇角,“阴险总比愚蠢要好。” 江肃冷笑一声,并没有轻易被激怒。 “江总,你不是很奇怪她生日我为什么不去?”肖恪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这个人,如果不是江肃以团建为由给她过生日,如果不是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了如此愚不可及的一件事挣扎,他不会果断地做出提前调任这个决定。 明明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事,犹豫一秒钟都可笑,可他挣扎了。 “江总,实话不好听,但你必须得听。”肖恪停顿,平声道:“这公司所有人,记住了,我说的是所有人,都比你那愚钝的脑子要灵活百倍。” -------------------- 第27章 027. 江肃这辈子就没被人骂过蠢货,就连经常嘲讽他的江缘也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对方轻蔑的态度,点燃了那根引线,江肃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也许是怒到了极致,他的呼吸反而变得很慢,面无表情地抬手松了松领带,如疾风般他迅速冲了上来,手背青筋暴起,一把抓住了肖恪的衣领。 极具压迫的气势扑面而来,肖恪眼皮都没动一下,漠然地看着江肃,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你找死。” 江肃冷冷地说。 空间似乎都在发生转变,他们回到了那个暗巷中。 彼时可能都还残存一丝理智,此刻却是真正地恨不能让对方永远消失。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瞬间,就在江肃都已经攥紧了拳头蓄势发力时,他眼前浮现的是乔颂那张脸。 她无奈而又疲惫地看着他。 那天是他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对她说了谎,他骗她说没有动手,他骗她说他已经改了。初次尝到说谎甜头的他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开心,相反惴惴不安。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江肃欺骗谁都不会欺骗乔颂。 他发誓,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即便是谎言,那也是他说出口的承诺,他会改,他要改,他再也不会动手了。 江肃的手像是被烈火烫着了般,飞快松开。 肖恪沉静地瞥了他一眼,眉眼闪过一丝意外,江肃有多暴烈冲动,他深有体会,可现在居然就这样狼狈地松手。像江肃这样莽撞的人只听一个人的话,只有一个人说的话他听得进去。 连想像他们有过怎样的对话内容都受不了。 她对江肃是责怪,还是担忧? 他想起了那年跨年夜,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动手,之后,她心疼地给他破皮的手背涂药,一边涂一边落泪,思及此,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办公室里开着很足的暖气,随着呼吸几乎要将五脏肺腑都灼烧。 肖恪转身就往外走,脸上都仿佛覆上一层冰霜。 江肃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肖恪,这里所有人,我是说所有的人都比你坦诚得多。” “你真的想调任吗?” “装什么。”他冷声,“你恨不得死也要死在她身边吧?” 肖恪静静地听着。 这一层现在只有他们,成为了角斗场,即便斗得你死我活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两头困兽都被主人戴上了枷锁。 “只有我在愤怒吗?”江肃讥讽他,“你不也很想弄死我?哦,我忘了说——” “既然要滚,就滚远一点。” 肖恪并不恼怒,神情寡淡,突然玩味一笑:“你猜她现在在想什么?” 江肃面色微变。 他的确受不了,受不了肖恪提到她,哪怕一个字都不行。 “她在想,江肃怎么还不走。”肖恪沉声,“你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猜不到。因为你的不知天高地厚给她带来麻烦,令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你说找死的人是谁。” 江肃眼神阴森地盯着他,恨不能在他身上凿出一个洞来,可他说的每一个字也都逼得人不得动弹。 这也许是江肃这辈子最窝囊的时刻。 被人如此挑衅,也只会僵硬地站着。 肖恪抬手看了眼腕表,淡然道:“江总,好自为之。” 卡哒——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肃,他面沉如水,缓缓又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整面的落地窗将他的虚张声势照得如此清晰,他无所遁形。 - 乔颂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一股寒流袭来,起床都变得很困难,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同事们很多都是夜猫子,尤其是年底加班多,上午茶水间的咖啡机比生产队的驴还忙,她懒得去排队,拉开抽屉,拿出糖罐,含着薄荷糖提神。 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十点整,肖恪拿着材料进来秘书室,随手放在乔颂的桌上。 他弯腰,翻开文件,修长干净的手指指着某个数据,低声说:“跟那边再核对一下。” 乔颂点头:“好。” 右手放在鼠标上,无意识地按了按。 很轻很轻的声响,却砸在了她的心上,令她眉心一跳。 两人嘴里竟然同样清冽的薄荷气息。 相处的时间足够久,难免会沾惹上对方的习惯,悄然无声、后知后觉,甚至直到此刻,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薄荷糖其实是他常吃的牌子。 肖恪也注意到了她按下鼠标,停顿数秒,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她的发顶上,只能用轻咳一声来遮掩笑意,“有问题随时找我。” 乔颂紧闭着唇,轻轻地点头。 罗姐捧着保温杯进来,见了肖恪,轻快地跟他打招呼:“昨天谢了。” “客气。”肖恪微笑颔首,离开。 “昨天怎么了。”正在偷偷摸鱼的张若雅探头问道。 “八点不到肖助就让我先下班了。”罗姐感慨,“幸好昨天回家了,我们那地段太坑了,下午才通知说晚上十点停水。” “我昨天太倒霉了。”张若雅说,“买了一大堆火锅食材,结果锅坏了。” 乔颂双手托着脸,陷入沉思中。 “小乔!” “啊什么?”乔颂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张若雅。 “没睡好啊?看你好像在打盹。” 乔颂:“……嗯。” 今天轮到她加班,随手翻了翻外卖软件,又兴致缺缺地关掉。这一层的同事陆陆续续地下班,等到七点她才慢吞吞地起身往茶水间走去,从柜子里拿了杯泡面,才撕开外面的透明包装,手机振动,索飞的孙秘书催她要文件。 她实在不喜欢在工位吃东西,干脆刚下手中的泡面往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碰到了拿着水杯出来的江肃。 江肃状态不佳,一整天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低气压,眼睛里都有着红血丝。 “怎么还没下班?”他问。 明明烟酒不沾的人,这会儿一开口跟老烟嗓有得一拼,她还以为他病了。 “有点工作没忙完。” “好。” 古里古怪。 乔颂狐疑地看他好几眼,还是工作重要,一脚迈进了办公室,直奔自己的工位。她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天塌下来都有嘴顶着的人,受了刺激后还这样安静…… 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他的反常跟她没有关系。 等暂时忙完了手上的事,她的胃开始抗议,直奔茶水间,等走进了以后愣怔了好一会儿,她还反覆地回想:难道是她刚才泡好了再回办公室的? 显然不是。 她很少吃泡面,里面的脱水蔬菜包总是习惯扔掉。 她不禁低头,垃圾桶里有一些垃圾,以及没有撕开的蔬菜包,收回视线,泡面旁边还有一盒牛奶,盒身还有没擦干的水珠,她伸出指腹轻轻触碰,还是温热的,大概是什么人将它放进热水里耐心地温过。 -------------------- 第28章 028. 乔颂坐在高脚凳上,揭开泡面盖,调料包混在开水里那股浓郁的气味扑鼻而来,将她包裹着带回了大一的那个冬天。 那时她还不会合理地安排每月的生活费,这也想买,那也想买,常常到月中钱就不太够花了。江肃也没比她好多少,他从小到大就没缺过钱,花钱更是大手大脚,几次囊中羞涩以后,他痛定思痛,改了很多习惯…… 不过苦了谁都不能苦了女朋友,这是江肃的座右铭。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乔颂仍然觉得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没有吃一点苦。 他租的房子空调坏了,房东又不肯修,她又恰好感冒,坐在床边用纸巾将鼻头都擦得发红,他咬咬牙,立刻拿起钱包去了最近的商场买了一台新的回来。 冲动消费的后果就是吃了很久的泡面。 她将自己那份的脱水蔬菜包全都洒进他的碗里,笑吟吟道:“多吃蔬菜哦!” 江肃会故意作怪地感慨宝宝对他太好。 两个小菜鸟后来才意外发现,吃泡面不如吃挂面! 往挂面里放鸡蛋还有青菜比吃泡面省多了! 江肃担心这样吃下去她没有营养,连早餐都省下给她买了一箱牛奶,每天都会放一盒在热水里,泡热了才给她。 “他有什么?他能给你什么?”姐姐用手指戳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她闷闷不乐地想,我不要他给我什么。 他爱我就够了。 可她后来才发现,光他爱她不够,还要她持续不变地爱他,她的爱意才是这段摇摇欲坠的感情的基石。 对她来说爱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始终如一、长长久久。 乔颂安静地吃着泡面,没几口就腻了,用吸管戳开牛奶盒,依然是温热的口感。 窗外夜色如墨,茶水间只有她一个人,她终于有空想一想跟工作无关的事。回忆就像是锁在糖果罐子里的宝藏,除了她以外,原来还有备用钥匙在他们手上,一幕又一幕在她眼前浮现,她看得最多的并不是他们,而是那段时光里的自己。 那个每次都会留半盒牛奶笨拙留给江肃的乔颂。 那个挤到车窗前看着肖恪等在公交站时捂嘴偷笑的乔颂。 乔颂单手托腮,不由得会心一笑。 回忆结束。 她收拾好桌面的垃圾后往办公室走去,才坐下来没多久,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抬起头来,是肖恪路过,见她还在又折返回来,明明四目相视,他还是屈起手指敲了下门,低笑道:“可以进来吗?” “唔进来吧。” “吃了吗?”他问。 乔颂抬手在鼻间扇了扇,“你难道没闻到一股泡面味吗?我感觉我都快被腌入味了。” 肖恪沉思几秒,很夸张地嗅了嗅,正经地回道:“好像没有。” 他这模样让乔颂想起了贝果。 她忍俊不禁:“肖助,你可能感冒啦。” 肖恪进来,他手里提着袋子,随着他走近,她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甜味,这味道太独特,都不需要扒开袋子就猜得到是烤红薯,还是那种烤得很软糖水都流淌在表皮的红薯。 “既然吃过了,”肖恪从另一个袋子里拿了一个果冻橙递给她,“吃点水果解解腻,这个皮很好剥。” 乔颂抬眸看他,笑着接过,“谢谢。” “忙完了就早点下班。” “嗯。” 肖恪又从容地离开,他手中的袋子有些份量。 里面装着两个红薯。 乔颂注视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剥开橙皮,塞了瓣到嘴里,果肉饱满,酸酸甜甜。 - 殷雨泓结婚,这对乔颂来说绝对是今年的大事。 虽然婚礼定在周六举行,但前一天事情也很多,乔颂作为妹妹跟伴娘可能比新娘还要忙碌,周五下班再坐车回家显然来不及,于是提前一个星期就递上了请假条。 肖恪也请了假,他跟叶嘉杭是从初中就认识的好友,自然提前一天就要帮他招待从各地赶来的同学好友。 两张假条。 一张理由是姐姐结婚,另一张是兄弟结婚。 当然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是要参加同一场婚礼,就连最爱胡思乱想的江肃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周四下班后,江肃走流程微信跟乔颂约了见面,他还带来了一份新婚礼物,是特地寻来的一份瓷器,包装很精致,“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或者她不想收,你再还给我也行。” 两人还是坐在重逢之后第一次吃饭的烤鱼店里。 乔颂热得不行,取了围巾脱下羽绒服,脸还是红扑扑的,她诧异地看着他,“给我姐的新婚礼物??” “是。”江肃点头,面色闪过一丝不自在,“虽然她也没有邀请我,但我当时不是跟着你喊了一声姐?” 既然知道了,他觉得还是备一份礼物比较好。 见乔颂没说话,他急忙为自己辩解:“不是讨好她,主要是毕竟认识,还一起吃过饭,而且现在想想,她当时跟我说过的一些话很有道理,我心里挺感谢她的。” 乔颂还不知道这一出,疑惑问道:“什么话?” 江肃卡壳,支支吾吾地说:“鼓励我上进的一些话。” 乔母跟殷父是半路夫妻,两个人都只有一个女儿,原本是独生女的乔颂有了姐姐,而殷雨泓也有了妹妹,这对姐妹在生活中也有过摩擦,但感情非常好。 殷雨泓虽然极其看不上妹妹的男朋友,但见妹妹态度坚决,只好劝导江肃,还列出了很多建议,让他自考争取拿到本科学历,让他换一份工作,争取往技术方向发展。 乔颂笑了,“我姐人其实特别好。” 江肃附和,“我知道。” “好。”乔颂接过这份新婚礼物,“我会转交给她,不过我不保证她会收。” “她是跟她当时的男朋友结婚?”江肃又问。 “是,新郎是嘉杭哥。” 乔颂也很佩服姐姐姐夫,虽然这些年经常吵着要分手,但谁都舍不得放开对方的手。 小时候她还帮他们打过掩护,嘉杭哥总会给她辛苦费,多的时候五块,少的时候也有一块。 现在看着他们携手组建家庭,她觉得婚礼那天她一定会哭到妆都花掉。 江肃:“……” 以前他还不知道所谓的羡慕嫉妒恨是什么感受,现在倒是体会到了。 这个世界上跟初恋一直在一起的人那么多,多他一个地球难道就会毁灭吗?? 跟上次吃饭时他埋头大吃截然不同,他今天食欲全无,只是心不在焉地为她倒饮料、为她挑出鱼刺。 乔颂看着鱼肚都快被他戳烂,忍无可忍了,没好气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给你两分钟,两分钟内你要是不说,今天就别说话了。” 江肃不是不想问,是不敢问。 他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畏惧这两个字,可现在他备受折磨,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前天,人们都说梦中是不会有痛感的,可他被那宛如剜心的痛逼到醒过来。 梦中。 他是旁观者,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他漂浮在婚礼现场,绝望地看着她身穿洁白婚纱一脸幸福地走向肖恪。 他看她投入到肖恪的怀中,在祝福声中拥吻。 明明他撕心裂肺地喊“不要”,她甚至都没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最后他跪倒在地,满眼血丝,“我求你,我求你了……” 他从这个噩梦中醒来的时候,都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汗。 “我想问你,”江肃停顿,他觉得他挑出来的鱼刺都卡在了他的喉咙,艰难地喘气,声音低不可闻地问:“你之前想过跟他结婚吗?” 乔颂默然。 “算了你别说了——” “是的。” 两人异口同声。 在短暂的沉默中,江肃心如刀绞,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最坦荡强硬的人成了胆小鬼。 乔颂抬眸,轻声道:“是的。” 怎么能否认,她这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那一帧一帧关于未来的幻想中,至少有一副画面曾经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她曾经穿婚纱奔向过一个人。 他是肖恪。 -------------------- 真的很喜欢写他们破防的情节dbq 肖,别着急,这福气你也都会有的(握拳) 看到有人说江跟肖都是恋爱脑 的确,但我觉得乔乔也是的,不过她是那种很容易上头又很容易下头的恋爱脑 真的,我写回忆时都完全能理解两位男士为什么念念不忘 因为乔乔的上头期太让人迷糊了 所以当她说不爱了的时候,他们真的很茫然很无助很痛苦 第29章 029. 店里很热闹,江肃的耳边却静得仿佛一人置身于雪地中,他怔怔地看着乔颂,神情茫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么轻的筷子都攥不住,落在了桌子上,好似丢弃了盔甲。 乔颂回答了这个问题后,继续安静吃鱼。 “我去下洗手间。” 江肃狼狈起身,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杯子,丢下一句话立刻离开。 他很介意,非常介意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他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强硬,相反他是纸老虎,她的话语就是一点火星,将他烧成灰烬。 这家的烤鱼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入味。 越煮越咸,咸到嘴里都在发苦,乔颂拿起杯子,喝了口甜的。虽然早就猜到江肃会问什么,事实上,他能憋这么久才问她已经很惊讶了,可真的到坦诚回答的这一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心。 十分钟后,江肃回来了,他大概洗过冷水脸,额前的碎发还在滴着水珠,顺着眉峰滑下,似一颗又一颗泪珠。 烤鱼店的纸巾有些粗糙,他有轻微的鼻炎。 乔颂侧身,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他接过,也许是碰过冷水的关系,手似乎都被冻到发颤发抖,胡乱地擦了几下便将纸巾攥在手心。 “浪费食物。”乔颂看着还剩一大半的烤鱼,心疼地想。 不过她吃不下了,江肃看起来也没了食欲。 相对无言静坐了片刻,乔颂唤来服务员买单,江肃这才回过神来,抢在她之前扫码付了款。从店里出来,一前一后进了小区,直到快走到楼下时,江肃才加快了步子,一鼓作气冲到了她面前,眼里是受伤,也是执拗,“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比不上他?” 乔颂微微惊愕地看他。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没他聪明,谈恋爱时也没他有钱,什么好的贵的都给不了你。”江肃低声,“现在也是吧?给你带来麻烦,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根本猜不到。” 乔颂一点儿都不想看到江肃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比从前脆弱多了。 她沉默了几秒,认真地问他:“江肃,你觉得以前我喜欢你吗?很真心的那种喜欢。” 江肃差点哭了。 他张了张嘴,就怕自己哽咽,最后只能肯定的点头,他从未怀疑过。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向他提起他们从前相爱这件事。 “所以,”乔颂轻声说,“我不会拿你跟任何人作比较。” 那是彻底否定了十八九岁时心里眼里只有江肃的她。 “至于带来麻烦……”她思忖,“你确实挺麻烦的,生日那天想打死你的心都有,但那天我确实吃到了喜欢吃的菜,蛋糕也很好吃,还有,那天的烟花也很好看。只是,这样有惊无险的生日,我觉得过一个就够了。” 江肃愣愣地盯着她。 “猜不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就更好笑了,乔颂拉了拉围巾,“别逗了,你好幽默,谈恋爱那会儿你连女朋友在想什么都猜不到,更别说现在。” 他是男朋友的时候,她如果介意这件事,谈恋爱第三天就会一脚踹了他。 “……” 江肃总有种被安慰了,但又没完全被安慰到的错觉。 乔颂见他不吭声,又问道:“还有事吗?” 江肃复杂地看她一眼,“既然你想过要跟他……”他含糊地带过,就是死也不肯再提那两个字,“那为什么又分手了呢?” 人果然还是会成长的,乔颂是真的为他的变化惊讶了。 如果是二十岁的江肃,他一定一定会揪着她想过跟肖恪结婚这件事不放,他会发疯,会丧失所有的理智。 不过即便大吃一惊,她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想说。” 江肃咬牙问她:“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 乔颂:“?” “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那种你不要我了就盼望你过得不好的烂人。” 江肃厌恶肖恪,可他必须得承认,肖恪对她的心也是真的。 没有情敌当然最好不过,但如果有,一定得是真心对她好、不让她难过的好人。 “没有,没有!” 乔颂果断地回:“我跟他之间的事,实在跟你说不上呀。” 感情就只是两个人的事,其他都是外人。 再说了,即便她真的八百年没说话太有倾诉欲了,江肃是什么好的听众吗? 江肃叹了一口气,郁闷又神伤地说:“好吧。” “没事我就上去了。”乔颂又跺了跺脚,“冷死了,下次有话能不能直接在有空调的地方说!” “……能。” 乔颂回家以后第一件事是开空调,第二件事是关窗户,来到阳台,低头一看,江肃还站在楼下,他一直仰头看着——其实他压根就不知道哪个窗户是她的家。 他人生中大半的快乐苦痛都是她带给他的,就算难过到要死,他还是想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说他犯贱他也认了。那五年鬼都不如的日子他过够了! 他看到了她,隔着夜色跟距离,她被屋里的光照得朦朦胧胧,这一幕好似梦境。可梦里的她看不到他……他应该感到满足的,至少这不是梦,于是他大力地冲她挥了挥手。 乔颂顿时哭笑不得,将脑袋伸到窗外,大喊一声: “快走!” 傻子。 - “我这辈子只会结这一次婚!” 殷雨泓睡眼惺忪地坐在化妆桌前,郑重宣布。 跟妆师扑哧笑了起来,继续拿着刷子在她脸上扫,“每个新娘都这样说。” “那肯定不是因为我多爱那个死鬼。”殷雨泓微笑,“而是这酷刑我只受一次。” 乔颂跟另外三个伴娘手忙脚乱。 没过多久新郎带着伴郎来势汹汹,还得殷雨泓拿着扩音喇叭威胁:“叶嘉杭,要是把我家的门撞坏了,你活不过明年!” 卧室外的长辈们听了这话,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叶嘉杭怂了,“哎,别撞了——” 其中一个伴郎叉着腰喘气:“那这门怎么开得了?” 还是肖恪出马,温声同她们商量:“外面人太多了,很挤,开开门,缓解客流压力,好不好?” “红包——” “好。” 肖恪往门缝里塞红包。 直到他听到很轻的笑声,他忍俊不禁,才将红包往里一推,感觉到那边接过时,他突然又捏紧往回拽。 “啊……” 开开心心准备拿红包的乔颂傻眼了。 她赶忙攥紧,使力拽。 这个红包成为了一根绳子,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好似在拔河。 “喂!” 肖恪笑意不止:“什么?” “松、手!” “好。”他还提前预告,生怕她会一不小心往后仰,“我松手了。” 最后她们大发慈悲开了门,门外的人跟泥鳅一样钻了进来。明明房间里人也不少,肖恪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乔颂,一直是她,她穿着浅粉色礼服,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她身上,有层莹润的光辉。 有彩带喷出。 乔颂也抬眸,跟他在喧闹的房间里安静地对视。 摄像师很忙,恨不能将所有人的反应都记录下来,每个人都忙得人仰马翻,殷雨泓很讨厌相送泪汪汪这一环节,喜气洋洋地带着家里所有成员上了车。 “结婚就要高高兴兴的,今天都别哭!” 乔颂在婚车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了婚礼现场,泪流不止。 新郎也在台上嗷嗷地哭。 殷雨泓用无限包容的目光看着他,为他擦泪。 在乔颂的人生中,爱情的启蒙不是早已经分道扬镳的父母,而是姐姐跟姐夫。在她还懵懵懂懂的时候,看他俩吵吵闹闹,看他俩偷偷手拉手,现在又见证他们步入人生另一个阶段。 “先说好,我手中的捧花不是婚姻的接力棒,不然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祝福了。” 殷雨泓的这些话逗得全场大笑。 她背过身,声音从话筒传至场内每一个角落,“谁接到,就祝谁即将拥有爱情,只是爱情。” “好!”就连一旁的司仪也大声附和。 乔颂似乎被这话打动了。 接捧花环节她是想摆烂的,三个伴娘也是这样想的,四个人私底下还商量了要怎样自然而不刻意地做戏,最后由某个拍球小能手伴娘奋力将捧花拍向台下,谁要就给谁。 可现在殷雨泓突然背着她们来了这么一出。 四个伴娘中有三个都面带犹豫之色,结婚是完全不想的,但爱情还是可以用来给生活调味的嘛! 乔颂悄悄地活动手腕,脚尖绷住蓄势待发。 在捧花扔出的那一瞬间,她轻轻一跃,手举得高高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抱住了那束花,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行啊妹妹!” “这速度绝了!” 台上城堡搭建得浪漫唯美,闪烁着细碎光芒,宛若星河。 乔颂眉眼俱笑,垂下脖颈,开心地轻嗅那鲜艳欲滴的花束。 肖恪站在台下失神地看着她。 -------------------- 好好好你俩都给我好好仰视(!) 大家新年快乐!! 第30章 030. 婚礼结束之后,乔颂将脸上厚重的妆容清洗干净后裹着羽绒服,悄悄地从酒店溜出来打车去了母校附近。 才走到巷口便闻到了甜甜的味道,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却在快到目的地时,猛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熟悉的人如松柏般立在门口。 他也换下了剪裁合体的西装,换上了黑色的羽绒服,眉目疏朗,清隽挺拔。 乔颂停顿了几秒后,快步朝他所在的方位走去。 “怎么在这?”她问。 “我不想打牌。”肖恪无奈地垂眸看她,“总是输,干脆出来透透气。” “那是你太懒了,都不愿意动脑子。” 这大概是肖恪为数不多不太擅长的事情之一。 肖恪也不否认:“娱乐还要动脑子未免太累。” 乔颂略一思忖,深有同感地点头,“说得对。”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心里都很崇拜他。他比她年长两岁,似乎她会遇到的坎,他都提前两年迈过,她认为很难解的问题,他早已经掌握了通关办法,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崇拜截止于分手的那一刻。 看着他眼里的茫然震撼,她只是怅然地想,原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两人排队买了炖梨,乔颂在食物这方面相当念旧,即便现在新款逐渐向前,成了top销量,她还是点了被挤在最角落的原味炖梨,这个点学生们还没放学,店里没什么人,两人干脆上了窄小的阁楼。 “还是这个味道。”肖恪喝了一口,喟叹一声。 上次还是乔颂带他来的。 她甜滋滋地在他耳边说,以前念书的时候就想过,哪天谈了恋爱一定要带男朋友来。 高中那会儿家里管得严,老师也盯得紧,她的心虽然蠢蠢欲动,但被高考这座山压得只能安静再安静。 乔颂莞尔:“老板没换,味道当然也不会变。” “婚礼就这样结束了。” 这家店将空间利用到极致,这张桌子很小,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也很局促。 肖恪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我姐说她这辈子只会办这一次婚礼。” “老叶也这样说。” 两人相视一笑。 “我以前也这样想过。”肖恪低声说,“要办这样一次盛大的婚礼,只一次,这一辈子只一次。” 乔颂单手支着下颌,被太阳照得人也懒洋洋的,“嗯?” 她掀开眼眸瞧他,笑着问道:“现在不这样想了吗?” “可能。”肖恪诚实地回,“好像没有想像中那样有意思,抱歉,可以的话,拜托别将这话转达给雨泓。” “我一定会转达的。”乔颂今天哭过一回后说话也带了些鼻音。 “如果这个世上有我觉得不会分开的伴侣,那一定是他们。” 乔颂知道,他在试探,他想要聊那个话题,却又比她更害怕去触碰。一般他在很犹豫、纠结时,他都会顾左右而言他——如同此刻,谈起他们才参加的那场婚礼。 “肖恪,”她目光停留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之上,“你不用怀疑自己,你在那段感情中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最后我说分手,跟你这个人是没有关系的。” 肖恪只是沉静地看着她。 显然他也逐渐琢磨明白了这件事。 “我并没有想像过你会是什么样的丈夫。”乔颂小声说,“我害怕的是我不是一个好的妻子。” 肖恪并没有试图打断她,他知道,她真正想对话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几年前的那个他。 “我更害怕的是,我是一个好的妻子。”她被自己逗笑,“好像听起来很矛盾,但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肖恪静默了片刻,“分开后的第一年里,我以为是房子的问题,那时候拼了命赚钱,后来有一天,我忘记了是哪一天想起了你说的是痛苦,而不是狭窄逼仄。我迷茫了很久,那段时间开始喝酒,对不起,”他习惯性地道歉,声音有些痛苦,“实在睡不着,太难受了。”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再说话。 他并没有他表现的这样淡然,相反,他的心情很糟糕,也很低迷。 这场谈话在他脑内上演过无数次,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词穷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拼好。 桌下他轻轻地、无意识地抵住了她。 两人身高差摆在这里,必须得是……有个人像是要下跪一般弯下膝盖才能相碰。 乔颂眼睫一颤,仓皇地看向窗外。 肖恪的情绪一直到快送她到家时才恢复平静,“小颂,我能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不是因为我发现了问题所在,而是……”他停顿数秒,呵出热气,带着清冽的薄荷气息,“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乔颂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停下,深呼吸一口气立刻转身快步折返回来,走到他面前,直视他轻声问,“你是在妥协吗?” 妥协? 肖恪咀嚼这两个字,像是咽玻璃一样咽了下去。 如果是妥协,两年前他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他深深地看着她,“不,是臣服。” 妥协,是一时的。 臣服,则是一辈子。 - 元旦假期之后,乔颂她们就开始变得异常忙碌,公司跟好几个集团都有项目上的往来,这就意味着几乎每周都要去参加这些公司的年会,索飞提前一个月就发来了请柬,罗姐跟小方都有私事走不开,这天秘书室就只有乔颂跟张若雅过去捧场。 其他几个高层也会过去,不过跟他们不同路。 江肃和肖恪穿上正装往人群里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乔颂往来索飞的次数也不少,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便过来,坐在她旁边与她聊天。 江肃的目光迅速扫瞄过来,看到这一幕,暗自咬紧牙关,几次都想过来打断,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肖恪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神色自若地喝了口香槟,只是吞咽的力度比之前更重。 张若雅跟一条鱼似的在人群中穿梭而来,贴在乔颂耳边小声说:“刚才那男的你别理,我问过了,他上半年植发过。” 乔颂:“……噗。”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张若雅又被别人叫走。索飞的年会跟以往一样,在吃过饭还没等员工们上台表演节目,乔颂便借口遁走,四周晃悠一圈,休息室里容易撞见别人,干脆跟司机王哥要了车钥匙去车上休息。 才在后座坐下,手机振动起来。 张若雅:“人呢?” 乔颂:“在地库,太吵了。” 一开始参加年会还很新鲜,次数多了就很腻味了。正在她看旅行视频时,听到了敲门声,偏头一看,江肃那张脸恨不得贴在了车窗上,她解锁开了车门,他也想钻到后座,但又怕她骂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上了副驾,扭头问她,“我晃一圈都没看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喝了点酒。” “是挺烦人的。”江肃直勾勾地看着她,“下次你不想喝就这样,我教你。” 他假装手中有杯酒,一仰头,喉结滚动。 “乔总,我干了,你随意。”他故意大舌头讲话。 乔颂憋笑,却没忍住轻咳了两声,她感觉自己像极了在扑腾着嘎嘎叫的鸭子。 “怎么了,感冒了吗?”他着急追问。 “没!只是喉咙有些干。” 会场内温度几乎都快上三十度,还那么多人,无比燥热,不及时补充水分嗓子都要冒烟。 两人聊了几句以后,江肃也知道自己该下车了,推开车门,大概是被她的笑声鼓舞到了,他没忍住说道:“我过去拿点水,等下给你送来。” “不用的。”乔颂指了指后备厢,“车上有水,渴了我会拿。” 江肃却摇头,一脸正色道:“别闹,现在都零下了。” 车上是有瓶装水,可这么个气温,喝进肚子都是透心凉。 乔颂还想说些什么,江肃听到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赶忙下了车,丢下一句“等我”便往电梯口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还真觉得头有些晕了。 赶紧将大衣批好,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等她差点掉入梦境时忽地惊醒,挡风玻璃还有车窗全黑,车旁似乎有人背对而立,使得车内光线更暗,她下意识地按下按钮,车窗缓缓下降,随口道:“怎么这么快啊?” 那人顿时身躯僵硬,似是迟钝地慢半拍转过头来。 乔颂面上的惊讶将肖恪的平和轻易击碎,他瞳孔微缩,声音艰涩地说:“是我。” -------------------- 第31章 031. 肖恪几乎将进退有度这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所以当他不由分说地拉开后座车门时,就连他自己都有几秒的凝滞。 他也难以置信自己这唐突的行为。 如果她没有认错他的话,他应该耐心地等她醒来、或者估摸着时间曲起手指轻扣车窗唤醒她,之后他再坐上副驾同她闲聊几句,为这个都稍显烦躁的夜晚增添一丝别样气息。 他本应该这样做的。 车厢内宽敞,肖恪坐上后座也不拥挤,但乔颂也难免为他此举而讶然,“你……” “在会场没看到你。”肖恪从容地解释自己到来的原因,“猜到你应该来了地库,想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上面好闷,都已经周五下班了,实在不想跟不熟的人聊太多。” 乔颂眉眼低垂,目光落在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上。大概他是她熟悉的人中最为成熟的一个,所以在为人处世方面,她不自觉地朝他靠拢。 他遇到陌生人太多的局,总会悄无声息地躲到一边去。 问他原因,他会用指腹摩挲她的耳垂,低笑着说“精力有限”。 她收回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前面挡风玻璃看去。 江肃去给她拿水,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肖恪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分心,他嗯了一声,以寻常口吻问她:“他来过了?” 他。 这个称呼,仿佛他们本该心知肚明指的是谁。 乔颂眉心一跳。 这感觉更怪异了。 “……嗯。” 她今天不该沾酒的,不然怎么会有种仿佛在偷的错觉? 到底是谁在偷谁。 “这样,”他低低地说,“难怪你看到车外站着一个人都没害怕。我本来想叫醒你,这样在车上睡着很容易着凉,但看你太累就想着五分钟后再叫你。” “我还在犹豫,该用什么方式叫你不会吓到你。” 因为怕吓到她,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明明想看看她,还是会转过身去。 这一刻肖恪也疲倦地想。 或许他就应该遵循内心看着她,至少她在睁开眼睛看到他的那一秒,她不会把他当成是别人。 乔颂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你们今天穿的是同色系西装。” 肖恪跟江肃身形相似,今天都穿的黑色系正装,他又是背对着她站着的,模模糊糊地,她当然会先入为主地误认是江肃。 肖恪点头:“原来是西装。”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情有可原不是吗? 可他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她。 他在介怀。 几乎是同一时刻,乔颂跟肖恪坐在车内看到了朝着这边大步而来的江肃。 他兴冲冲地,不知道将什么藏在了西装下面,鼓鼓的。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肖恪的神情很平静,甚至还有兴致偏头靠近乔颂,用低沉的声音,如从前每一次为她解惑一般耐心地告诉她,他跟江肃的西装有哪些细微的不同。 领座、手巾袋、袖扣、摆缝…… 乔颂耳朵听得很认真,眼睛却一直盯着越来越近的江肃。 就在江肃要走到车前时,肖恪不疾不徐地开门下了车,车门大开,横在了江肃身前,强势地挡住了靠近乔颂的路。 江肃错愕不已,还以为是乔颂开的门,下一秒却对上了肖恪那毫无波澜的一双眼眸。 乔颂稳稳地坐在车内,只悄悄地透过空隙,看着这对立而站的两个男人。 她想,认错人这件事实在不能怪她。 如果他们现在站得远一点,光线再昏暗一些,从背影也无法准确辨认谁是谁。 看着肖恪姿态闲逸地从后座下来,江肃的心脏紧缩,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被冻住。 明明了解她的性子,可这一刻还是无法自控去猜测在他到来之前,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知道她跟肖恪的关系之后,他的脑子里总是会冒出很多画面。 他没有足够的想像力。 他所能看到的,全都是曾经他跟她做过的那些事。 江肃的目光似钢刀,将肖恪的皮肉一寸一寸全都刮下,只有这人成为了森森白骨,成为了一把灰,他才感到些许痛快。 车内传来一声短暂的咳嗽。 原来是裁判喊了停。 江肃如梦初醒,冷漠地挪开视线,敞开了西装,里面藏着一小罐蜂蜜,手里握着保温杯,当眼前的人不存在,他弯腰垂下头,透过空隙,跟坐在里面的乔颂对视,笑了笑:“对不起,我来晚了。” “刚找了好几家店买蜂蜜去了,”他说,“不知道这个牌子的好不好,我还接了些温水。听说喝蜂蜜水能解酒。” 乔颂正要说些什么。 肖恪温声却不容置喙地制止:“你喝不了蜂蜜水。” “忘记了?”他失笑,提醒,“之前喝蜂蜜水还吐了的。” 乔颂这才记起这件事,酒后喝蜂蜜水是一种法子,不过她只喝过那么一次。 那一次也吓坏了他。 她只是轻微呕吐,他大晚上的带着她去医院,到现在她还记得晕乎乎的埋在他胸前、他的手扣住她后脑时那无比安全的感觉。 这沉默的时间里,显然两人都同时记起了这个片段。 江肃怔了怔,他握着那小巧的一罐蜂蜜,太过用力,骨指微微泛白,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 很快地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幸好我没自作聪明加蜂蜜进去,来,水可以喝,是温开水。” 肖恪充耳不闻,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酸奶,伸手递进车内。 两只手都伸了进来。 一只握着保温杯,一只托着酸奶。 两人都看向她,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理智告诉她,她要么全都要,要么全都不要,一个都不得罪。可这个夜晚大脑在酒精的刺激之下竟然也冲动了。 她伸手接过了江肃递来的保温杯,客气地道谢。 这一刻想要什么,就选择什么。 至少她现在很渴,嗓子都在冒烟,黏糊糊的酸奶没有温开水解渴,不是吗? 肖恪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将那袋已经捂得不再冰凉刺骨的酸奶重新放回口袋。 江肃倒也没有这一局作为胜利者的喜悦跟得意。 比起肖恪过来找她时准备好的酸奶,他这瓶水是她在表示口渴之后他才去买的。 他提前得知了她需要的是“水”。 他第一回来找她时,他是双手空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不如肖恪那样周到细致。 “温度怎么样?”他忙问,“烫的话我去拿瓶水给你兑一下?” 乔颂斜看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她清了清嗓子,探出头来,开始下逐客令了,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江总,肖助,你们不上去应酬了么?” “……” 目送这两个人的背影,乔颂往后一靠,还是没忍住,难得促狭,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发给了等待着剧集播放的万柯,真诚询问:“有奖回答。” 万柯秒回:“多少?!” 乔颂:“八块八。谁是肖恪,谁是江肃,一分钟内回答。” 万柯:“……我觉得这个问题只有跟他们都睡过的人才答得出来。” 乔颂:“?认背影姐” 万柯:“是背影啊,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认什么嘻嘻嘻嘻嘻” 江肃跟肖恪总算还做了回人事。 上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司机,让他提前送两位女同事回家。张若雅跟大学同学所在的部门都打成了一片,只等年会结束后还有别的活动,于是王哥来到地库,直接开车送乔颂回去。 另一边,肖恪面带微笑从洗手间出来时,臂弯上的西装外套不见了。 简单的白衬衫西裤将他衬得更是温润修长,与人交谈时谈吐文雅,令人如沐春风。 年会接近尾声时,保洁阿姨又一轮清扫洗手间,收拾垃圾桶时惊讶得瞪圆了眼睛,提着那件走线精致质地挺括的西装,咂了咂舌:“这是扔了吗?多好的衣服啊!” …… 江肃并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合,却也知道自己不能随意离场,便只能见缝插针地给乔颂发消息:“我问过医生了,你可以吃一些水果或者喝果汁,水果可以醒酒,还能缓解头疼。苹果梨子都可以。” 乔颂坐在车上,低头看着他发来的消息也觉得好笑:“我是秘书,懂?” 江肃:“我不太懂” 乔颂:“意思是需要我应酬的场合也不少,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别这么夸张。” 几分钟后,江肃身边不断有人过来,让他发个消息都得断断续续、遮遮掩掩,他郁闷之下只好尿遁,躲进洗手间后才将消息编辑完整发送过去:“又来了又来了。” “听我说,我没有问你酒量好不好,只是问你难不难受。” “我夸张吗?” “我现在带着家庭医生敲开你家的门给你问诊,这才是夸张” 乔颂盯着这几条消息,她还没看完,他又辟里啪啦发来好几条,频繁得令她忍不住莞尔,如果他在她身旁,她的耳朵该有多吵。 江肃终于收到了乔颂的一条回复,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两个字: “你敢!” -------------------- 第32章 032. 好不容易捱到年会结束,江肃对之后的活动没有半点兴趣,匆忙道别后乘坐电梯离开。 肖恪也同样,念及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都没再让王哥再折返回来,毕竟开车到乔颂家再回来,路上都得折腾一两个小时。 两辆专车一前一后绕过巨大的喷泉池驶出酒店,汇入了主干道。 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时。 一辆车挤入了直行车道,另一辆车则去了左转车道。 肖恪静静地坐在后座,寒冷的冬天,他只穿了件白色衬衫,惹得司机频频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他。 “您确定变更行程吗?”司机又问了一句。 直到又过了一个路口,肖恪才回他:“确定。” 他没有办法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脱下又扔掉的并不是西装外套,而是他仅剩不多的自尊心。 就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怎么可以放在心上。 乔颂今晚也注定失眠。 她回到家以后收到了一封新邮件,是她想转岗的那个部门经理单独发给她的,那边已经接收了她的申请。 她眨了眨眼睛,逐字逐句地又看了好几遍,心口狂跳。 太开心了!! 虽然是奔着这个结果去的,但真的尘埃落定时,还是振奋不已。 换岗意味着她要更换另一条赛道,她不知道是否适合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比现在更好,但就是这不确定性,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更多涟漪。 她激动得对着空中挥舞双臂,这还不过瘾,抱起贝果在家里转圈圈。 贝果大约也感受到了她的喜悦,喵喵喵地撒娇。 一人一猫玩疯了玩累了躺在沙发上休息,乔颂几次都在傻笑,突然手机振动,是肖恪的来电。 她略一迟疑,还是按了接听,他清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今天喝了酒,有没有不舒服?” 乔颂才想说怎么一个两个都问这种问题。 及时地想到他对认错人这件事的介意,只好将话给咽了回去,笑道:“大酌伤身,小酌怡情。” “好,”他揶揄她,“听得出来你现在很舒服了。” 开心的时候音调会微微上扬,笑意全藏在声音里。 乔颂快乐地想,那是因为有了一个超级好的好消息!! “那边已经散了吗?”她怕自己会沉不住气一下子就透露了这件事,只能转移话题,关心问道。 “是。”肖恪回,“我现在刚到家。” 终究是肉体凡胎,他的手冻得都没了知觉,僵硬着刷了指纹锁进了屋子。 他没有开灯,来到沙发前坐下,外面月光照射进来,茶几上的拼图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无数个小块拼凑成了戴着生日帽的乔颂。 她白皙的脸庞上沾上了果酱跟奶油,非常可爱。 在没分手之前他就准备好了这份礼物,但商家还没发货,她已经提出了分手,他也没了送出去的身份,于是,分开的这几年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拼一次。 她的眉毛、眼睛包括唇角翘起的弧度,他全都熟记于心。 “这么快?”乔颂笑,“今天都累惨了吧。” “累。”肖恪顿了顿,“你走得早,躲过一劫,索飞的杨总后来演讲了半个多小时。” “不是我运气好。”乔颂一本正经地纠正,“去年索飞的年会我也去过。” 肖恪故作苦笑道:“你应该提醒我的,我很烦这些老板画饼,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吧?” “是——”乔颂忍俊不禁,“那以后你去分公司当副总,可不要学了这坏毛病哦。” 肖恪沉思几秒,“上面还有总经理,至少三年内轮不到我,别担心。” “三年后啊。” 乔颂说:“三十岁,我记得这也是你的目标。” 肖恪并非一直这样沉稳,他也有过意气风发的年纪。 她还记得他收到offer的那个晚上有多高兴,抱着她絮絮叨叨了好久好久。 肖恪愣了好一会儿,低低地说:“是啊。” 她以为那是他的目标。 但她好像不知道,他的人生计划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目标,贯穿其中的不可或缺的角色却只有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比起现在,或者相对而言成功的三十岁,他更想回到的是二十二岁那一年。 “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打趣似的换了一个称呼,“肖总。” 那头传来他低沉的笑声:“好,你也早点睡,做个好梦。” 挂了电话后,肖恪藉着这月光,将剩下的拼图完成,他凝视着她,做了无数回傻事,竟然抬手试图替她擦干净脸上的奶油。 … 乔颂懒洋洋地起身进了洗手间洗漱。 她这房子面积不大,一个人住却很舒服,小小的洗手间里满是热气,她的脸都蒸得红通通后才出来。 记挂着张若雅,正拿起手机想问问她在哪时,却发现十分钟前江肃再次发来消息:“睡了没?现在才有空,我想问问你,你之前喝蜂蜜水吐过?” 江肃显然也很在意跟她有关的他不知道的事。 乔颂问过张若雅后,才慢吞吞地回了他:“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也是那次之后,将能查的过敏源全查了。 医生也是说大概是蜂蜜中的某些成分会令她过敏,身体自动开启保护机制才会呕吐。 江肃落寞地回:“我都不知道,差点又让你难受。” 乔颂:“别这样,以前我又没喝过酒。” 江肃:“那你现在好点了吗,你家里有水果吗?我知道你不爱吃苹果,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葡萄。” 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江肃年龄变了,身材也比那时候更挺拔结实,曾经空荡荡的钱包也鼓了起来,唯一不变的是,在他的世界里,乔颂的任何事,他都无比在意。 乔颂盯着这消息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警惕地问:“?你在哪??” 没等到那头回复,她匆忙穿好拖鞋哒哒哒地往阳台奔去。窗户上都起了一层薄雾,她三下两下擦拭,贴着玻璃往下一看,果然有个人站在楼下,他脚边还放着一个看望病人时送的巨大果篮。 乔颂:“……” 她干脆拨通了江肃的号码。 那头很快接通,很心虚地解释:“这是一个意外。你听我说,听我说……” 接下来,江肃用了五分钟讲述了他这一路来的心理路程。 比如,他一开始叫了专车是想回下榻的酒店的,但车经过水果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停了车,他“手脚不受控制”地挑了个大果篮,因为里面什么水果都有。 比如,上车后他让司机临时改了路线,来了她家楼下。 比如,他真的没想打扰她,他只是想过来瞧一瞧,如果她家的灯灭了他就走。 然后,她家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他知道她还没睡,才“胆大包天”地发了那条消息。 乔颂突然问他:“你不冷啊?” 这四个字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江肃傻了,他赶忙大声回道:“不冷,我刚一边给你发消息一边做运动。” 怕她不相信,他居然开始做深蹲。 毕竟还年轻,身子骨又这样好,做深蹲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都听不到他的喘息声。 “要不是还要发消息,我还能做俯卧撑……” 乔颂哈哈大笑起来。 江肃这样子真的很像在做萝卜蹲。 “你别吓到其他住客了!”她乐不可支地说。 江肃当然不会管别人怎么看他,他问:“这果篮你就收了吧?我给你送上去?” 乔颂说什么都不肯,“不行,我下来拿。” “别闹啊,你下来不怕冻着?” “总好过等下你到我家门口又问我能不能给你一杯热水。” 江肃:“哈?!” 乔颂坚持下来,但她还带来了跟手掌差不多大的暖手宝递给他。他怕她会反悔,飞快地接了过来揣进口袋。 “你今天心情很好?”江肃的语气很笃定,“而且不是一般的好,不然你不会对我这么好。” 乔颂刻意忽视后面那句话。 “有好事?”江肃倾身过去,问她。 她抿唇一笑,点了点头,眼睛明亮。其实在江肃这类并不敏感的人看来,现在的她跟十八九岁时的她也没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是现在,她脸上一点妆容痕迹都没有,白白净净的,她真正高兴的时候,笑容含蓄,眼神却很温柔,是觉得全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可爱的那种温柔。 江肃被这温柔包裹着,也就没再执着问她是什么好事。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开心就够了,无论什么事都可以。 “来。”他突发奇想,伸出右手,虚虚握着,骨指触碰她,“恭喜。” 这是他们还是情侣时的小动作。 好似在碰杯。 乔颂感受到他手背的凉意,瑟缩一下,又笑骂他:“神经,还说不冷。” “真不冷。” 放在一边的果篮太大。 江肃坚持要送她到电梯口,并且对天发誓绝不跟着进电梯,他这个人别的优点可能不太突出,用放大镜照也不一定能看得到,但他对她一直都是说话算话、从不食言。 乔颂艰难地提着果篮进了家门,又一一拿出来放在地板上分类好,她被这些水果包围,仿佛置身于果园中,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甜的气息。 太多了,太满了。 可这不是坏事,她想。 -------------------- 前面一直在铺垫主要角色们的性格跟处事风格 我在熟悉他们,你们也是 毫无疑问,肖比江更了解乔颂,所以,他不会让她为难,不会给她带来一点点的麻烦,我想说的是,不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是在一段感情中“了解”真的占据很大的因素吗? 乔颂其实从头到尾对男友都没有这个诉求(看她当时跟江肃在一起就知道),她做任何决定,都没有想过要得到谁的肯定跟理解 乔颂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诉求呢 我想上一章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肖恪带的是酸奶,她要的是水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人比乔颂更了解她自己,她只要她自己懂自己就好 至于江肃,他会在这个晚上出现在她家楼下是必然 他不要任何形象,他也没有包袱,因为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落魄,他不要什么面子 而肖恪其实挺在意自己在乔颂心里的形象的 这大约就是年长者的一点自尊心,他非常非常看不上自己因为嫉妒而介意这么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评论区也有部分读者不太喜欢他,但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的全部心计城府用在追爱上,我觉得局势如何也不好说,真正牵制住他的反而是这点自尊心啊(如果哪天他疯到不要自尊了,江,我先替你点根蜡烛) 江就是明明白白的“你想怎样我就陪你怎样”的人 肖是属于“我会先想清楚我是否能过这样的人生,如果我能,就是一辈子”的这种人 ↑ 感情就是一念之差 就是那一晚的分叉路口 其实有些话应该完结时再说的,但我之前承诺过,确定乔颂的现男友是谁后会告诉大家 还没完结哈! 因为还有一些我很喜欢的剧情没写到! 俺很喜欢乔颂坐在一堆水果中间这一段,她真的拥有一座果园嘎嘎嘎! 第33章 033.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呢? 肖恪宁愿自己没那样了解她,宁愿自己没有那样细致的观察力。 抱着绝不浪费的心态,乔颂将大果篮的水果分成了以下三种,爱吃的,一般般的,不爱吃的……周日晚上就通知江肃过来将不爱吃的那一兜拎回去。 “你扔掉也行。” 乔颂微笑:“反正是谁买的谁扔。” 浪费食物这份罪不能落在她身上就好。 江肃:“……” 他低头往里一看,竟然笑了:“不知道是谁说自己变了。” 哪里变了,明明一点都没变。 以前不爱吃的水果,现在照样不爱吃。 “别废话,带不带走?!” “带啊,我敢不带吗?”江肃再次强调,“你看你那样,说是我扔掉也行,我要是扔掉你又得生我的气,放心好了,你不爱吃的我爱吃,我一点儿都不挑食。” 她不爱吃的东西他过去也没少吃。 他如果真的扔了她第一个瞪他。 这家水果店的果篮质量都很不错,水果上也都贴上了店铺标签。第二天江肃就拎着这兜被她嫌弃的水果来了公司,随意地放在茶几上,有火龙果、杨桃、蜜瓜以及牛奶青枣。 他会一点一点慢慢将它们都消灭。 他必须得带到公司来,这样她进他的办公室时也能看得到。 乔颂这天也带来了香蕉当午后水果。 肖恪是从水果标签发现端倪的。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件小事,以致于当他来到江肃的办公室,漫不经心地往茶几上瞥一眼,看到火龙果上的标签时,他愣住了。 如果是其他人,他只会把这当成是巧合,因为这是一家四处都有的连锁水果店。 可江肃不是其他人。 肖恪只觉得很荒谬,太荒谬了,他甚至都丧失了推理的能力,他连他们怎么会吃同一家的水果这件事都分析不出来,大脑一片混沌,一脸木然。 江肃见他这心不在焉连文件都拿反的模样,还很纳闷。 … 有一条看不见的裂缝正在逐渐蔓延到他的脚下,肖恪看起来依然平静,但话少了很多。 又是一个休息日,江肃在酒店套房补眠,有份文件临时需要他签字,肖恪过来时,他已经洗漱好,接过文件一边翻阅一边往保险柜方向走去。 “要喝水自己拿。”他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 自从知道肖恪年后要调任后,江肃跟他除了必要的谈话,都在避免有任何言语上的冲突。 等江肃找了笔签上名字又盖好章再折返回来时,只见肖恪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攥着一个藕粉色的眼罩。 肖恪冷如刀锋的眼神射了过来。 江肃还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在暗巷里,在饭桌上,在深夜的办公室里,肖恪都从来没有这般过。 江肃面无表情地走了两步,目光慢慢挪到那眼罩上,冷声道:“允许你碰了么?” 他感觉糟透了!因为肖恪对这个眼罩无疑是眼熟的,为什么眼熟?! 那是因为肖恪见过,说不定还触摸过,给她戴过,甚至还亲吻过。 所有他想做的事情,肖恪都已经做过。 江肃都快炸了,厉声道:“放下!” 肖恪平淡地点头,将那个眼罩放在了桌子上,迈着缓慢的步伐,好似提着刀一般,踱步到了江肃面前,他一字一句地平声问道:“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为什么?”他又轻声问。 江肃冷笑:“跟你有关系?” “是生日那天吧。”肖恪沉静地撩起眼眸,“是了,只有那天,所以——” 他停顿,已经有了答案,面露隐忍之色,“你那天进过她的房间。” 他了解她。 她有并不算轻的防范心理,绝不会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让一个异性公然进入她的住处。 可这个眼罩很私密,只会出现在她睡觉的房间。 那么,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团建那两天了。 江肃深吸一口气,太阳穴都在发胀,“肖恪,你以为你是谁,这件事轮得到你来质问?” 肖恪嗯了声。 他是没有任何资格跟立场。 这没错,没错,可是……下一秒,他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江肃,即便江肃有所防备,却还是被揍得弯了腰,低低地闷哼一声。 “你怎么敢。”肖恪语气平静,脸部肌肉却在微微发颤。 江肃哼笑。 肖恪又是重重一拳。 都这般了,江肃还是没有还手,肖恪一手扣住他的喉咙,沉声道:“还手。” 江肃喘息一声,指了指腹部,“这顿打,我心甘情愿,来,朝这。” 他知道自己当初那件事错得有多离谱。 肖恪再怎么下狠手,他也不躲,他认了。 他不会再跟任何人动手。现在想想,这大概也是一种报应,当年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人,不管是对她有心思的还是没心思的,只要离她近一点,有哪个人没挨过他的揍?里面有没有冤假错案他也不清楚,现在就当是他还了。 他答应过她、许诺过她,今天就是肖恪往死里揍,他只要还一下手,这辈子他都活该被她抛弃。 肖恪心里住着一头困兽,它在挣扎,它在嘶吼,它在命令他,快将眼前这个人撕咬成碎片。 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之前说过的吧。” 肖恪突然哑声道:“跟我没完。” 江肃疼得额头都在冒汗,听了这话却嗤笑。 “我也是。”肖恪低头,扣好袖扣,恢复了之前那从容稳重的模样,弯腰,捡起那份已经签名的文件,再抬头时,眼里一派和煦,“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他从未这样痛恨过一个人。 恨到这个人灰飞烟灭也不解恨。 他有多爱她,就会有多憎她爱过或者正打算爱的人。 说完后,他转身往门外方向走去,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明明悄然无声,可这里仿佛经过了一场剧烈的争斗。 江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承认我的心思,我也承认我的愚蠢。” “你呢?”他说,“你心里想的什么以为我不知道?肖恪,装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圣人了?!” “咱们半斤八两,谁又比谁高尚?” 肖恪温和颔首,却是说道:“第二次了。” 第一次,在办公室里,江肃明明想动手,但没有,明显顾忌着什么。 这一次也是。 他想,他已经知道现在的江肃有什么弱点了。 那么,究竟是谁在装圣人呢。 肖恪从房间出来,望着长而暗的廊道,喉间似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 临近过年,这座城市也一点一点地空旷了,乔颂经常约的那个钟点工阿姨也回了老家,她只好自食其力,一大清早起床忙活到下午,家里才又重新恢复了整洁。 贝果至今还认为扫地机器人是入侵者。 机器人去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就像是监工。 乔颂环顾家里一圈,自己的小窝怎么看怎么喜欢,但还是缺了点东西,细细思索几秒,眼睛一亮,缺了一束花。 她拿起钥匙手机,围上围巾出了门。 这个点太阳还未落山,社区稍显吵闹,却充满了烟火气息。走出小区,她去了常去的那家花店,万幸还没关门,花店老板也认识她,多送了她一株百合,随意用报纸一裹,走出店里的那一瞬间,夕阳的暖光照在她身上,她突然觉得很幸福。 连思考晚上吃什么这件重复了无数遍都令人头疼的事都变得轻快起来。 乔颂手捧着花穿过马路,走了几百米远,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所站的方位正好能看到便利店里的高脚桌。 有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正专心地埋头吃盒饭,大概渴了,他又拆了那盒草莓牛奶吨吨吨地喝,仰头也露出了锋利的喉结。 江肃就算之前有挑食的毛病,也都被十八九岁时的落魄清贫治得服服帖帖。 他给自己买了两份盒饭一盒牛奶。 他自嘲一笑,以后就将它称之为“挨打套餐”吧…… 这也没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肖恪这人,果然体面而又阴险,瞧,打人都不打脸,一点儿都不影响他明天去上班——毕竟时间一天比一天紧,他如果请假了,确实会很麻烦。 还真是让人没话可说。 他夹起那块鸡腿肉,往嘴里一送,动作稍大,牵扯到了腹部,有些痛,他呲牙咧嘴了一会儿,又被自己逗乐。跟他隔着一个座位的是一个年轻的短发女人,听到他毫无预兆的笑声被他吓到,惊了几秒,警惕地看他,又赶紧收起了自己买的咖啡还有饭团火速离开。 江肃满不在意,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自己旁边有人存在过,他甚至都不会去抬眼看一眼外面经过的行人。 像他这样的人,说难听点是冷漠傲慢,说好听点……也是专注。 他不懂得观察别人,也不懂得观察世界,所有的精力恨不能全都挥洒在一个人身上。 在他笑的时候,窗外不远处的乔颂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傻子。 -------------------- 第34章 034. 乔颂还是按照原计划走进便利店。 一声接着一声的“欢迎光临”也没提醒到发呆的江肃。 她买了一杯关东煮,特意多要了两个魔芋丝,脚步轻快地来到江肃身后。 他还是没有发现她。 以前她还会为了这种事生气——看多了电视剧跟小说,总认为恋人之间会有心灵感应。 她在他身旁坐下,手里捧着的那束花滑过他的脸颊,他皱了皱眉,偏头看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怔了怔,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哎?!” “怎么在这?”乔颂问他,顺手将那束花小心地放在了一边。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视线随之挪动。 看着简单的报纸包裹,这才暗暗放心:大概、应该不是别人送的。 “路过。”他睁眼说瞎话。 乔颂却也对这个问题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喔。” 江肃将两份盒饭吃完后,时不时偷看她。 她吃东西时很安静,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吃得很慢,但会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觉得她很可爱,忍不住闷笑。 “笑什么?”她问。 “看到你就想笑。”他诚实回答,“所以知道我在公司憋得多辛苦了吧?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成为影帝。” 每次见了她就想多看两眼,骨头发痒想往她面前凑。 可是没办法,一踏进公司的门,他就是冷面江总。 这江总谁乐意当啊。 吃饱喝足后,江肃还是坚持要将她送到楼下。 在分别前,乔颂瞥了眼花束,想起什么,从里抽出那一株百合递给他,“这个给你。” 一般花店送她百合,她都会顺手送给楼下的奶奶。 今天正好碰到了江肃。 江肃瞳孔震惊:“给我??” “嗯。”乔颂想了想,还是没解释是家里有猫的缘故。 江肃开心得不得了,如获至宝般,小心地拿着这一株百合回了酒店,一晚上都在搜索该如何养百合,每天都会变换着角度拍照发给乔颂,以致于她后来都有些不耐烦,回复四个字:“再发拉黑。” 可是他太喜欢这株百合了,思来想去,在某个夜晚别有心机的将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百合。 狐朋狗友们还以为他被盗号,纷纷发来问号表示质疑。 要知道江肃以前的头像是全黑底加一个随性的字母S,一看就是渣男风,现在…… 张浩言:“大哥,你跟我二姨撞头像了。。。” 于晨:“也跟我姥姥撞了,真的谢了,跟你聊天都不好再骂你。” 江肃死也不肯换。 他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微信头像,并且一年内都不打算更换,除非她再送他别的花。 - 殷雨泓跟叶嘉杭在结婚前就观察过好几对夫妇,小家庭经常会为了什么事情吵架,他们都记录了下来并且展开讨论,在婚前甚至拟定了合约。多年感情不易,实在不想毁于这些柴米油盐。 到下午时分,这对新婚夫妻才从叶家过来。 两人也厌烦了这难得的假期也得四处奔波,于是决定吃完年夜饭后就回自己的小家。 乔文慧给乔颂泡了药包。 寒冬腊月,母女俩坐在小马扎上泡脚,乔颂有些担忧地抬起脚,她怀疑这几天泡下去,脚趾都会被染成褐色。 “快把脚放下去!” 乔文慧急忙催促,“当心寒气入体。” 乔颂扑哧笑出声来,“妈,你现在可真是一套又一套。” “这药包是我专门找人配的。”乔文慧语重心长地说,“泡了晚上就能睡得更好,这睡觉比吃什么保健品都管用,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熬夜,不知道熬夜伤元气哪!” “知道啦!” 乔颂的继父依然坚持每年的传统看春晚,客厅里传来热闹的歌声,但仔细一听,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早已经睡了,不过如果现在把电视机关了,下一秒他就能醒过来。 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乔文慧都忍不住叹息:“比往年冷清了。” 去年殷雨泓还没结婚,这时候他们一家四口还能凑一桌麻将。 乔颂也不吭声了。 姐姐不在家里过夜,她也觉得少了些什么。 “结婚也没什么意思。”从乔文慧口中说出这话,实属不容易,她从不勉强女儿做什么事,但私心里终归还是希望女儿能过世俗眼中圆满的生活,“像你姐姐这样的性子,结婚都不能跟从前一样,更别说你。” 乔颂不禁莞尔,她一直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但也是最不了解她的人。 “我还是多为你存点钱吧!” 乔文慧自言自语,“有钱比什么都强。” “不用——”乔颂凑了过去,脑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你自己留着花啊,我现在自己能赚钱的呀。” “你赚钱?”乔文慧失笑,摇了摇头,“得了,过了十五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也别赚多少花多少,我俩争取给你攒一笔养老钱。” 乔颂:“……” 要父母给她攒养老钱什么的…… 就很无奈。 - 年后回来,乔颂也开始了交接工作,接替她岗位的也是人事部那边的一个同事。 江肃才得知她要转岗时自然也非常震惊不解,还没等他去问她,他突然就想起了索飞年会的那个晚上,她抿唇笑着说有好事……算算时间,也许她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墩地一下又坐了回去。 他依然不够聪明,还是猜不中她的心思,但他想,他应该试着做一个支持她一切决定的人。 当然,除了她选择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件事。 这个他做不到支持。 除了乔颂以外,肖恪也在着手准备去分公司上任了,一下子要走两个人,大家都很不舍,尤其是张若雅跟小方,暗地里难过了好几次,小方很爱组织这类活动,于是提议请客践行。 小方敲门来了江肃的办公室,笑容满面地说了这件事:“我们几个商量一起吃顿饭再去唱歌,江总,您要不要一起来,为小乔跟肖助践行?” 江肃听了以后,犹豫、纠结、挣扎。 他这模样很眼熟,小方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江肃起身,走来走去,他当然想去,他非常想去!可他不能再不管不顾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这一瞬间,他好似醍醐灌顶,明白了当日肖恪为什么没去参加团建。 最后一天了。 最后一天了! 他咬牙,艰难地拒绝:“我不去了,有事。” 接着他又递了一张卡过去,“你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记我的。” 小方笑得更开心了:“好,谢谢江总!” 从江肃办公室出来后,小方去了肖恪的办公室宣布这件事。 肖恪正在收拾东西,只见他正细致温柔地擦拭相框,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声道:“嗯。” 他将这个蛋糕照片珍惜地放进了盒子里。 可能是肖恪要走了,小方也开始放任自己的好奇心,问道:“肖助,这是你对像做的蛋糕吗?” “很早以前做的。”提起这件事,肖恪眼里也多了笑意。 “还没见过她呢。”小方憨憨一笑。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方惊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这句话不祥的意味很重,会让人联想到…… 比如,天堂。 肖恪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小方误会了,不疾不徐地笑道:“我是说,我们分开了,她现在离我很远。” “不过,我会去找她的。” 小方恍然大悟:“懂了,她在国外是吧?” 肖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周五晚上。 肖恪在小方买单之前,已经提前结了账,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去了餐厅附近的量贩KTV,谁也没提离别,就当是普通的聚餐,只在乔颂唱歌的时候,肖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放肆而随心所欲地注视她。 张若雅跟小方都是麦霸,乔颂抢麦克风也抢不过,唱了两首后退居二线,一边吃果盘里的西瓜一边听歌。 过了一会儿后她觉得有些闷,干脆起身走出了包厢。 这样的时刻即便再欢乐,内心深处依然会感到落寞以及一点点恐慌。 秘书室她呆了好几年,所有的工作流程她都熟记于心,已经是她的舒适区了,现在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同事,要说一点不都胆怯那是不可能的。 她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往外走去。 楼下有个小小的便利店,她进去买了瓶橙汁,再出来时竟然碰到了肖恪。 他比她更早出来透气。 两人相视一笑,对面就是一个广场,现在气温逐渐升高,出来活动的人也更多了。 “恭喜。” 肖恪温声说:“我是说转岗的事,这需要一定的勇气,恭喜你。” “其实我有点担心。”乔颂轻声,“有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的感觉。” “以前你就做得很好啊。”他安慰,“从长远的目光来看,我认为这是一个……嗯,”他停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冒险却又有趣的决定。” 他不说是“正确”的决定。 “是啊。”她点头,“冒险有趣。当然,事先说好,我不会感谢你们的。” 诚然是他们的到来让她下定决心改变现状。 但这绝不是他们的功劳。 肖恪忍俊不禁,宽和地说:“好,的确是给你带来了麻烦,虽然我也不想。” 夜空中有什么一闪一闪的。 这令他想起了飞机,他怅然地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看向乔颂的侧脸,低声说:“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想坐着热气球环游世界。” 乔颂微愣。 她记得。 这是她曾经天真的、浪漫的、不切实际色彩的梦。 “去吧。” “看过世界以后,再决定你降落的地点。” -------------------- 最后这段的灵感来源于很多年前我无意间听过的一首歌 “有一天当你看过世界,再决定你降落的地点” 也送给每一个看文的读者 (当然不要误会肖恪这是要放手的意思) (要放手早就放手了,不至于遇到这么一点小挫折就……) (他是意志力非常坚定的那种人,也希望大家理解人设) 第35章 035. 一转眼,这座城市又一次入夏了。 这天乔颂跟张若雅还有接替她岗位的赵秘书相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韩料店吃饭。 “还适应吧?” 张若雅将烤好的五花肉夹给乔颂,关心问道。 乔颂幽幽叹气:“一个字,忙,三个字,忙成狗。” “奖金应该也不少吧?”张若雅笑着推她,“咱们这公司有一点很良心,不让人白忙活。” 这倒是。 乔颂用生菜包着肉,嗷呜一口,满足不已。 转岗之后比过去当秘书要忙,工作量也骤增,但工资确实是肉眼可见地在上涨。她看向没吭声的赵秘书,随口问道:“你现在上手了吗?” 赵秘书跟张若雅对视一眼,苦哈哈地小声说:“别的都还好,我总觉得,江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张若雅无奈耸肩:“喏,我今天找你来吃饭,就是想让你开导开导她。” 乔颂一顿,“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之前我看江总在茶水间,他好像不太会用咖啡机。”赵秘书也是才毕业没多久的小菜鸟,苦恼极了,“我想着我是秘书嘛,领导想喝咖啡,我就给他煮给他送进去……”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小赵虽然年轻,但很勤快,想着自己是部门的新人,平常给前辈们点外卖点下午茶都很热情。 “然后江总就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赵秘书叹气,“而且,我给他煮的那杯咖啡,他碰都没碰一下。” 乔颂:“……” 她该怎么开导赵秘书呢,只好委婉地说:“江总应该不太爱喝咖啡,我以前也给他煮过,他不喝的。” 赵秘书震惊了:“可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在茶水间研究咖啡机啊!” 张若雅哈哈大笑:“干嘛要去揣测江总的心思啊,怎么,你喜欢他啊!” 赵秘书吓得差点将手边的那碗南瓜粥给扔了出去,“姐,姐姐,我有男朋友,我是来上班的……” 而且喜欢自己的上司什么的,真心被恶寒到了,是晚上做梦都会被吓醒的程度。 “我跟乔姐一样,也是鼓起勇气转岗的。”赵秘书耷拉着脑袋说,“我是接替乔姐的岗位,乔姐做得那么好,我就怕是不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挺愁人的。” “这个。”乔颂沉思几秒,“就我跟江总在工作上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他如果真的对你有什么意见,我觉得他会直接说,他要是没说,那就是没有。” “真的?” 乔颂含笑点头:“真的,之前交接的时候,你上手那么快,不要担心啦。” 赵秘书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乔姐,我就是……哎,就是吧,”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超小声地说,“江总话太少了,又总是板着一张脸。” 乔颂:“……” 她反过来盖住的手机屏幕忽明忽灭。 都是来自一个“话太少”的人的消息轰炸—— “吃了吗?” “这个班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看到那些文件资料我就想吐……” “今天吃的这家商务餐还不错,你呢,吃的什么?” “下午给你点冰淇淋,还是奶茶咖啡?” 张若雅拍了拍赵秘书的肩膀,笑眯眯地安慰她:“你管他话多话少,管他爱喝不喝咖啡!你就是遇到的牛马老板太少了,不知道话少事也少的领导是个宝。刘总话多啊,你要不要跟程秘书换一换,她肯定马上答应。” 刘总…… 赵秘书果断猛摇头:“不不不不,我突然觉得江总也挺好的了!” 乔颂跟张若雅都笑了起来。 饭后,三人步行回了公司,在工位坐下后,乔颂才回了江肃的消息,却是跟那几条无关:“你天天钻茶水间里研究咖啡机做什么??” 江肃:“?” 他直呼冤枉:“我就是想多试几次以后好给你煮咖啡啊。” 乔颂侧脸靠着睡眠枕,看了这条消息,赶忙抬手装睡,憋笑憋得很难受。 - 夏日雨水多。 午后,乔颂的外卖又到了,是江肃给她点的,这成了他每个工作日最大的爱好。还好这在部门里也不显眼,乔颂工位旁的同事每天点外卖的次数更恐怖,用她的话说就想把赚的钱全往嘴里炫,果茶都是一次点三杯,完全没有选择困难症。 江肃注意着外卖平台上的信息,在送达以后,他过了半小时后才忙里偷闲给她发消息:“怎么样?” 乔颂:“[弱]” 微信表情里,大拇指朝上是[强],大拇指朝下是[弱],这是她每天的反馈。 不错,就是强。 难喝,就是弱。 江肃:“收到~~” 他当然也不会去打差评,而是打开手机备忘录,将这一家的这个饮品记下来,下次绝不会再点。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乔颂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后,决定让眼睛休息一下,起身来了这一层的休息区,一整面的落地窗被雨水冲刷得留下一道一道的水痕,她走了过去,悠闲地俯瞰这座城市。 “小乔,在看什么呢。” 工位旁的同事提着几个外卖袋往办公室走,看到她站在落地窗前,不由得上前来问道。 “肖总?” 肖恪起身,来到窗前,拉起了百叶窗帘,惬意地抬头看向外面。 他的助理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白衬衫西裤的男人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肖恪似是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仍然专注地看向水洗般的天空,待看到想看到的美景后,温文一笑,“有彩虹。” 肖恪的助理微微诧异,没想到自己这上司居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看,有了!” 乔颂惊叹,抿唇对同事笑道:“我在等彩虹,就知道下雨之后会看到!” … 虽然在不同的分公司,但都属于同一个集团,江肃跟肖恪在一些场合会碰面也是避无可避。 今天是肖恪任职的分公司正式对外成立的日子。 兴博集团最大的老板是岑总,这分公司便是他的手笔,从总经理到部门经理,每一位都是他精挑细选,业界的人都看得出来,岑总对分公司寄予了重大期望,就连晚宴都格外热闹,能捧场的都来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江肃很烦应酬,只略沾了沾酒后便去了别处,冷眼看着肖恪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类人际关系。 肖恪并不享受这样的场合,直到这场晚宴快接近尾声时,他借口去洗手间,匆忙洗了把冷水脸后出来,跟江肃在安静的廊道相遇。 这一刻,两人都卸掉了面具。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江肃沉声开口:“肖总,恭喜。” 肖恪神情温煦颔首,“多谢。” “说起来肖总也应该有点边界感。”江肃视线冰寒地瞥他一眼,“那天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去接她?” 他说的是上周的事。 乔颂的姐姐姐夫摇到号买车,特意请了家人朋友吃饭,肖恪也去了。 结束后,他去接她,肖恪就在她身旁,明明都看到了他,却还是温声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 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肖恪似乎并没有认真听他讲话,一改在宴会上的温和沉稳,此刻他神色懒怠,丝毫没掩饰自己的不耐,“所以呢?” 江肃不怒反笑:“所以,离她远一点。” 滚远一点。 死远一点。 很难? 肖恪低头,低低地笑了几声,再抬眸时,漫不经心地问他:“江总,你现在还不是她男友吧?” “冒昧问一句,”他又懒懒地开口,“如果她现在身边的人不是你,你会就此消失,到死也不在她面前出现,真诚地遥祝她跟别人一辈子幸福恩爱,江总,你是这样的好人?” 江肃像看死人一般看着他,眉宇间满是寒意。 现在的幸福仿佛是从虎豹爪下抢来的。 有多沉醉,就有多不安。 他只想抱紧她,他的胸膛是温热的,后背即便备受攻击、皮开肉绽,他也只会更用力地抱着她。 肖恪说得没错。 如果在她身边的是别人,他也不会走,一步都不会退开,他会在暗处伺机待动,只要被他抓住了哪怕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会冲到她面前来,占据她所有的目光。 他会更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你做不到的事,却要求别人做到。”肖恪微笑,“世界什么时候这样美好了?” 说完后,他不耐烦跟江肃再说废话,重新扣上表带,“不好意思,失陪了。” 江肃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真正到了极度愤怒的时候,情绪反而很空很轻,他竟然扯了扯唇角笑了。 很好,太好了。 可惜。 除非他死透了,否则他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靠近她。 -------------------- 如果你们认为完结时有一方友好退出送上温馨祝福,那就大错特错了= = 肖上位的话,江也不会走,反正你们只要记住一点,他们不管有文化没文化都没什么道德底线的【指指点点】 (未来如何你们有兴趣的话自己脑补) (还没完结) 第36章 036. 江肃缓缓开车驶出停车场,并没有急着汇入主干道,而是停了下来,车窗降下,盛夏夹杂着车尾气的闷热气息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他仰头看向还亮着灯的大厦,盯着看了好半天。 乔颂还在加班,每个月里总有那么十来天特别忙碌,但他能感觉得到,她现在比在秘书室更有冲劲,他拿出手机,对着这大厦拍了张照,屏蔽掉该屏蔽的人,按捺不住发了朋友圈—— 【世界上最努力的人是谁。】 他自己立刻又在下面评论:我宝。 朋友们都整齐地发了个呕吐的表情。 张浩言:“受不了了。。。你宝知道你又发癫了吗” 于晨:“行行好,也把我拉到屏蔽名单中吧” 江肃才懒得管他们的评论,他是打从心里这样想的。 他已经收到了调任的通知,虽然这次镀金,但那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当时太突然,这空降的名额论资论辈也轮不到他,自从岑献任职兴博集团总经理一职后,对人事调动这一块就管得极其严格。 江父虽然是集团的几大股东之一,但归根到底,真正的老大还是岑家。 岑献尤为厌恶这些股东仗着资历将子女塞到公司当高管,于是,江肃任职期满后也得从头开始去打基础。 江肃倒是无所谓,他只有一个要求,他不接受异地调令。 吃一堑长一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异地恋也会有结果——当然除此以外,他还得日夜提防虎视眈眈的肖恪,这人的杀伤力可比异地恋大多了。 江缘绝望闭眼:“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江肃微笑:“谢谢,借你吉言。” 既要爱情美满,又要名利双收。 他是谁,他也配吗?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轮到他,两者之间该如何选择,还需要犹豫? 江肃将车开到离公司都有近一公里远的地方停下。 关于这件事他很无奈,她还是不接受在办公室里谈恋爱,就算两人偶尔碰到了,他都不可以多看她一眼,只有在加班的时候她才会同意他送她回家,并且还要在离公司远一点的地方等她。 乔颂从公司出来时已经八点多了。 跟同事在十字路口分别,她继续往前走,在城市里盛夏天太难受了,夜晚连一丝凉风都没有,经过那些店铺时,摆在外面的空调外机更是一阵暖风攻击。 没一会儿,她鼻尖都冒出了汗。 江肃早早地就看到她从街头走来,连忙推开车门,手里还握着一把电动风扇,大步朝她奔来。 “很热吧?” 他心疼坏了,将电动风扇对着她吹,顺手将她手里的托特包给提了过来,“其实现在都没什么人,我在公司附近等你也没关系的。” 乔颂瞥他一眼,“你还说??” 要不是他死缠烂打,下班后她直接打车回家不香吗? “得,我不说了。” 上车后,乔颂也舒服得喟叹一声。 江肃又递来一碗冰镇西瓜,她接过,用叉子插住,顿时冰凉的口感将身体里的那股燥热驱赶。 好吧…… 之所以愿意走这么一段路,还是因为“话很少”的某个人服务工作做得很到位。 江肃重新发动引擎,他现在很熟悉路线,根本不需要导航,过了高峰期回家的路也畅通无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下周我就卷铺盖走人了。”江肃欠揍地问,“高兴吧?” 乔颂确实很高兴。 尽管在公司他们都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但他一双眼睛太厉害,偶尔在一楼电梯厅碰到,见她跟部门男同事聊天,他都会放慢步子,一张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散发出的低气压令人一头雾水,时间长了,谁都知道,这位江总冷面又寡言。 “你们部门那个……” 江肃想了想,还是没继续再说下去。 算了算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这些个虾兵蟹将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是省省,他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 乔颂的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还是很快乐:“你有病就去吃药,别烦我。” 江肃想,自己可能真的命里带贱。 就连她这样骂他,他都想笑。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乔颂将碗里的西瓜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百无聊赖地偏头看向车窗外,偶尔会回应江肃的话,突然,她神情微微凝滞,怔怔地,目光一点一点地挪动,从车窗到了挡风玻璃。 江肃正在等红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斑马线上,有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人小跑而过,似乎是有人喊他,他回了头,是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庞,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乔颂眉眼低垂,似是放松,又似是失望,抓着包带的手也逐渐放开。 江肃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骨指泛白。 刚才那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很像…… 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在下车后她往楼里走时,伸手拉住她,她纳闷又疑惑地看向他,他倾身,沉醉地感受着她的气息,探出手,却不敢像脑海中想的那样扣住她的后脑亲吻上去。 不止如此,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想亲吻的不只是她的额头、鼻尖、脸颊还有嘴唇。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颤抖着触碰了她的发顶,“有脏东西。” 乔颂翻了个白眼:“我看看是什么脏东西。” “长得好看的人看不到的脏东西。” “恶心死啦!”乔颂受不了他,眼里的笑意却又出卖了她。 江肃被她骂,心里却在想,那一分钟里你心里想的是谁,闯入你脑海中的身影又是谁。 一分钟而已! 而已…… - 这天乔颂想吃火锅,无奈这家店太过火爆,服务员面带微笑提醒他们:“大概还要等两个小时哦!” 江肃:“……” 等待叫号的两个小时里,乔颂跟江肃去了别的楼层逛街打发时间。 乔颂进了一家鞋店。她突然想起来,她已经快一年没买过高跟鞋了,还没毕业的时候觉得穿高跟鞋很好看,但舒适度总会大打折扣,她盯着摆在橱柜里的那双高跟鞋目不转睛。 太漂亮了。 美到她都移不开眼。 她都想好了,穿上这双美丽的高跟鞋她要搭配什么裙子。 “喜欢?”江肃瞥了一眼,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审美,对这类踩高跷的鞋子欣赏不来。 导购也很热情:“小姐,您穿什么码,要不要试一试?” 乔颂点了下头,“好。” 殷雨泓曾经跟她说过,男人就像鞋子,有昂贵的,也有便宜的,有漂亮的,也有舒适的。 在上脚的那一瞬间,乔颂都忍不住惊叹,确实很漂亮。 江肃逗她,“走一走。” 显然他也想起了她第一次试穿高跟鞋时都站不稳的情形。 乔颂还真就走了几步,她的腿瘦而不柴,线条很美,就连江肃都得承认,她穿这双鞋子在明亮的灯光中走来走去的模样令人挪不开眼。 她在软座上坐下,低头,仔细打量着这双鞋。 江肃以为她是不舒服了,蹲了下来,就要帮她脱下,谁知手托着她的小腿后,仿佛有电流在他身体里流窜,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往下,最后握住了她的脚踝。 指腹下是那个纹身。 “没事吧?”他抬头问她,与她四目相对。 乔颂失笑:“能有什么事。” 高跟鞋她都穿了好几年,还以为她是当年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乔颂吗? “喜欢?”他又问,“那就买下来。” 乔颂含笑看着他,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今年不想穿高跟鞋。”她说。 江肃也没在意,低头,帮她脱下这双鞋子,他没有一丝不自在,这动作做了无数次,早已经刻在了心上。一旁的导购悄悄地朝他们看了好多眼,乔颂的手指蜷了蜷,店里没什么人,她一抬头对上了导购的目光。 导购微窘,眼睛装忙,假装去摆放鞋子。 乔颂终于又看向蹲着的江肃,心下一软,伸出手,迟疑了几秒,摸了摸他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仓促地收回手,解释道:“有我看不到的脏东西。” 江肃一愣,眼里迸发出不可置信和惊喜。 太多了,太满了。 … “想知道我们重逢时我想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是很想呢。” “我好想你。” 【全文完】 -------------------- 写到此处,终于认识乔颂了。 想要分析她的心路历程,但想了想,没必要,你们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感情中最大的对手是第三人吗 我想不是 而是漫长的时间以及日复一日中的那一点点倦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最大的boss是乔颂的心啊 单方面的爱是留不住她的 江肃,加油 肖恪,加油 最后,乔颂,你会天天开心,你会坐着热气球看遍世界每一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