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小姐若耶,一直在等待那样一个人,他有着俊逸潇洒的气质,他的眉眼在冷漠中带着隐约的温柔。 没有五花马。 没有千金裘。 只有背上负着的一柄沉重的玄铁剑。他一丝不苟,视满川的风月如梦幻泡影。他疏远女色。只好酒。连笑容亦是难得见。 他姓白。白清宵。 【一.花木相思树,禽鸟折枝图。水底双双比目鱼,岸上鸳鸯户。一步步金厢翠铺。】 彼时。 街边卖艺的伶仃少女,唱的是江南富贵的好风光,花木相思树,禽鸟折枝图。水底双双比目鱼,岸上鸳鸯户。 一步步金厢翠铺。 若耶行走其间,心里像是揣了欢喜的兔子,扑扑跳着,脚步也十分欢快。正是逢月初的庙会,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这时,远处的会稽桥上,有魁岸的男子,一袭青衫,鹤立鸡群。若耶站定了,望过 去,又是惊喜,又是痴醉。那饱满的眼神,毫无避忌,仿佛在打量着自己前生遗落的恋人。 未几,男子也发现了若耶。这娇俏的小女子,生动妩媚,面犯潮红,如盛开在微风中的一朵水仙花。他回她轻浅一笑。 在走到她面前。作揖问:“姑娘,我可是在哪里见过你?” “嗯。或许是吧。” 若耶竟感到局促。含羞带笑。纵然那春风再美,也比不上她盈盈一低头的温柔。她说:“小女子,沈若耶。” 少年恍然,道:“沈姑娘,晚生,白清宵。” 不多日。 白清宵作为沈府新聘的琴师,出现在若耶的面前,若耶便知道,一切都是为她而设的,她的愿望,在此之前无论多垂危,多荒谬,到如今都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她为轴心。 白清宵绕她运行。 再也不是那个冷漠高傲的斗士。再也没有满眼的仇恨与血腥。而是干净斯文的少年。能弹琴,会作诗。 羽扇纶巾。 温柔飘逸。 于是,白清宵在沈府住下来。住在若耶特地为他布置的房间。白天,他们,弹琴,谱曲,或吹古乐,读四书。夜晚,他们和诗畅饮,明月皎皎,还可泛舟湖上,松林听涛。有时若耶会亲自为白清宵添 补新衣,或洗手做羹汤。他们关系心照不宣,整个沈府的人,都将白清宵看作未来的新姑爷。 没有人干涉他们。 因为若耶就是沈家最大的做主的人。她似乎有花不完的银两。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可却从不经营。 就好像沈家的钱财都是平空拣来的。 若耶问白清宵:“你好奇吗?”白清宵摇头,道:“我只要看得见你,握的住你就好,其余的,我一概不理。” “但若我是山里来的妖精,或是地狱来的恶鬼呢?” 白清宵朗笑:“那我就是心甘情愿做你的俘虏,哦不,做你的点心。”油嘴滑舌,逗得若耶窃笑不止。 某日。 盛夏午后。 燥热的空气,纵横的阡陌,电光火石的瞬间,若耶在七宝酒坊外看到一名男子,白衣胜雪,手握肃杀的森凛宝剑。 他是白清宵? 若耶的神经猛然抽紧,吓慌了神,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问道:“清宵,你为何这身打扮?你要去做什么?” 白衣男子面色错愕,转过脸,瞪着若耶,瞳孔里的冰山似要将她封印。好一阵子过后,他才用试探的语调开了声。 他只说了两个字。 “狐妖?” 【二.仿佛是古语中所言,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亦难赋个中深情。这情,虽不知所起,但一往而深。】 沈家的小姐,沈若耶,原是千年修行的狐妖。两个月前,在会稽山的森林里,她化做人形,时而还顽皮地露出狐狸尾巴。 两个月前。 白清宵是天命所归的斩妖师。这尘世间所有的妖,都是孽,都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他一路行来,到了会稽山。 已声名赫赫。 妖精们对他畏惧,憎恶。谈之变色。风骨如仙鹤般傲然。目光在眉间氲开一抹深重和辽远。她的心却微微动了。她深刻的记着他。就在他的剑和自己的心口只间隔两根手指的距离的时候,如一道最深 的烙印。 所以,白清宵,我从你的剑下逃生。看过你英俊迷人的脸,看过你的灵动飘逸,然后难以自持的爱上你。放弃了我所有的对立和坚持。 仿佛是古语中所言,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亦难赋个中深情。 这情,虽不知所起,但一往而深。 在妖界,传言会稽山顶有一块灵石。是天然的宝玉。形似如意。妖精们可以催动元神向灵石许愿,愿望可以成真。 虽然传言只是传言。没有谁敢断定其真假。但我思忖许久,还是抱着微小的希望去了。那都是因为你,白清宵。 因为我希望自己可以是人间平凡的女子,希望你不再背负斩妖的使命。 我们相逢于闹市。 岁月升平。 我们之间无羁绊,无险峻。在繁华中相爱一场。可是,如意如意,他可是真的能,如我心意? 奇妙的是。 当若耶迷迷糊糊的在某个地方醒来,她已经不在许愿如意石的旁边,她的狐狸尾巴再也变不出来,身体的异味消除。 连心率也更整齐。 她想她的愿望大概是实现了。激动异常。而且甚至她有了自己全新的身份,家财万贯,地位尊贵。一切都可以不问情由而理所当然的享受。再后来她就遇见了白清宵。他们不再生死相斗。命运牵引他 们像磁石一样黏附着,是一个圆环的两半,浓情蜜意都围在正中央。 美得不像话。 只可惜—— 七宝酒坊。玄铁剑。白衣男子。那么突如其来的出现,仿佛在向若耶示警,她的奢望难长久,好梦到头终须醒。 白衣的男子对她说:“我是白清宵。真正的白清宵。”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三.为什么爱我宠我对我好的那个人,他就不能是我真正的爱人?难道一定要他用刀剑驾着我的脖子,我才肯相信那就是真正的白清宵?】 你——白衣胜雪,背负长剑,神态肃杀的你——你说,你才是真正的白清宵。而我身边的那个——儒雅斯文,柔情似水的他—— 他是玉如意。 玉如意是千年的石精。他的精魄被困在我祈愿的那块灵石里。所以,他需要集齐九十九个妖精的千年道行,才能使自己得到释放。 他是万恶之灵。 会为祸苍生。 他的伎俩是,制造虚假的幻象,迎合祈愿者,使他们迷陷其中,以为自己的愿望真的实现。但其实,祈愿的妖精们的道行就在他们沉醉幻象的同时不断流逝,直到修为的同时不断流逝,直到修为消失 。元神涣散,他们便死去。而玉如意则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他们全部的能量。 ——我就是第九十九个祈愿的妖精。 ——长久以来,跟我缠绵温存耳鬓厮磨的白清宵,他并不是真正变成了普通人的我以为的那个你。 而玉如意幻化成你的样子,欺骗我,迷惑我。所以你说,我从未得到你白清宵。从未得到你。 从未。 【四.天和地仿佛只剩下他们。还有曾经缺少的情深和意长。玄铁剑软了。温柔得像绸缎。那道哀伤的眉眼,似断埂残垣。】 可是,谎言始终也要被拆穿。 仍是沈府。 仍是满架蔷薇一院香。 黄昏时分,有两名男子在琉璃瓦的屋顶上站着。他们有同样的五官和身形。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黑衣。他们仿佛是弦上的箭。 仿佛一触即发。 若耶治安院子里站着。仰着头,目光呆滞。她看见那穿黑衣的男子轻轻一拂袖,立刻变了个模样。他的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说:“白清宵,你为何偏爱多管闲事。” 若耶一怔。 那就是玉如意么?黑衣的玉如意。长久以来装扮成白清宵陪她爷爷缠绵的玉如意。她感到反胃。心痛不已。 激斗在一瞬间爆发。 两道强光狠狠的撞击,交错,划开了漫天的红霞。草木零落。走石飞沙。但此刻 的玉如意并非白清宵的对手。 他早有预料。 所以,当白清宵快要击毙他,当若耶从僵硬中缓过神的时候,横空有一道青纱飘过,落在白清宵的面前,水袖如蛇,缠住了玄铁剑。 咣当。 剑落了地。一名青衣的女子面色哀戚,看着白清宵,道:“不要杀他,求你。” “你是—— 你是苏绵绵?” 白清宵傻了。慌了。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苏绵绵。他甚至不敢确定那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 那个时候,若耶才知道,青衣的苏绵绵曾经是白清宵唯一爱过的女子,她也是千年的狐妖。那时候白清宵还是初出茅庐的幼嫩少年,在在讨伐与追逐的过程中,不可自抑的爱上了他的猎物苏绵绵。他们彼此吸引,却无法靠近,苏绵绵走投无路只得向传说中祈愿的灵石求助。那以后,白清宵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以为她的不告而别是因为彼此身份的对立,他也成痛苦绝望,冷了心,将自己包裹得坚硬非常。 可是,现在,苏绵绵却说,三年前她被玉如意褫夺了真身,将元神锁在这石头的一角,从此,她就跟玉如意一样,不能离开灵石。 若玉如意生,她则生。 若玉如意死,她便也要跟着死去。 “所以,请你放过他,当是为了我。”苏绵绵恳求白清宵。白清宵已然不知所措。 说话间,玉如意悄悄的遁退。他不禁得意于自己当初的决断。当初当初,苏绵绵向他祈愿,他就像应对若耶这样,迷惑她,给她温柔的假象。而最后,他却没有吸干她的道行和精元,反倒将她的元神跟自己的绑定在一起,使她从此依附他,并且只能存活在他所营造的那些幻境里。因为,他恰好看见了冥界预告册上描写的,在三年后的某天,他会面临白清宵的挑战,他的生命将受到威胁。若这世间有且仅有一个人是能够对付他的,那这个人只能是白清宵,所以,留着苏绵绵,兴许能够利用她来牵制白清宵。如今看来,这似乎的确是奏效了。 白清宵和苏绵绵凝视望着对方。 时光如沙漏。 天和地仿佛只剩下他们。还有曾经缺少的情深和意长。玄铁剑软了。温柔得像绸缎。那道哀伤的眉眼,似断埂残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若耶显得多余。她在旁边怔怔的站着,看着,半响也没有挪动一步。后来,她听见白清宵对苏绵绵说,我会救你。 不但要除了玉如意这魔障,还要给你新生和自由。 苏绵绵泪如雨下。 【五.是落寞吗?是落寞吗?大概眼花吧。心那么痛。呼吸若游丝。哪里还有什么清醒。】 你也有羁绊,是不是?无论我们以怎样原始的状态诞生,我们终选择以人形为依托,所以,就有了人的私心。 和贪婪。 鱼和熊掌想要兼得。 也就有了感情和顾虑。所以,你开始犹豫,在没有找到解救苏绵绵的办法以前,你不能在幻境里杀了玉如意。 你改变了初衷。 你甚至有些难以面对我。面对我,你再也说不出那些慷慨激昂的话。你应该怎么办呢?在这个受玉如意操控的幻境世界,谁能够告诉你,怎样去破除苏绵绵受到的束缚? 我想帮你。 帮你救苏绵绵,帮你对付玉如意。 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从始至终我所沉醉的,不过是一场骗人的独角戏。我不应该强求。 不爱我的你,才是真的你。 所以,我能够为你做的事,很小,很少,但它们也许能灌溉我的衰老和回忆。也许,能够留一点点,一点点的印记,在你的生命里。 秋近。 蕊寒香冷。 西风飒飒的庭院,有些萧寂。草木摇落露为霜。若耶绕过回廊,看见书房的灯尤亮着,她便知道是白清宵。 她想要前去和他道别。 可是还没有走近,就看见白清宵和苏绵绵在书房的门外站着,愁眉紧锁。他们又在讨论对付玉如意的方法了。苏绵绵说她可以凭借她和玉如意之间的联系,测出玉如意此时的藏身地。可白清宵说那毫 无意义,因为他始终也不能就那么杀了他,不能全然不顾苏绵绵的安危。 苏绵绵再次垂泪。 依偎在白清宵的怀里。 那场面太狭窄,容不下若耶,她便偷偷的转了身,走了。走回自己的房间,烛光下,掏出锋利的小刀。因为曾听前辈们说起过迷惑人形的幻术和结界,只要沉醉其间的人意识到自己受困,又愿意放弃 那些虚假的甜蜜,就可以用自杀的方式来令自己苏醒。 这和做梦一样。必然有一个最险恶最恐怖的极端,能够使沉迷者从梦境脱离。她准备一试。因为她只能回到现实的世界,才能够向有经验的前辈或是神明求助,寻找出解救苏绵绵及对付玉如意的办法 。 可是。 如果这方法不奏效呢? 那么,血液脱离身体,封印了呼吸,她在幻境里死去,未尝不是一个凄美的结局。兴许还能够截断玉如意吸取她的精元和道行,能够拖延他练成魔功的时间,对白清宵来讲,就是多一分的胜算。 好好坏坏。 都甘之如饴。 就在若耶举了刀,对准自己的心脏想要刺下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踢开,一个慌乱的声音喊道:“不——不要——” 若耶立刻顿住。 喘息甫定的男子,手还停在半空,痛惜的表情那样真实。仿佛那一刀要刺穿的也是他的心脏。他奔过来,抱着若耶,喃喃道:“不要做傻事,不要离开我。” “清,清宵。” 若耶的心砰砰的跳。她没有想到白清宵会这样紧张的抱着她,在她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惊恐和怯懦。那深深的撼动了她。她双眼潮湿。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但就是那气息冲击她的鼻腔和味蕾,人啊如 受了一泼冷水。 “你不是白清宵。”若耶推开面前的男子,冷冰冰的看着他,道:“你是玉如意。” 顿时。 男子的容貌犹如被水冲洗,模糊之后变清晰。他的确是玉如意。他洞悉了若耶的念头,想要阻止她,因为她一旦苏醒,离开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他就奈何不了她,再若是真的找到了解救苏绵绵的 办法,那么,在他的魔功尚未修炼成以前,他难以抵抗白清宵,其结果必然是死路一条。 但若耶的态度坚决。 小刀和心口只有闪电般的距离。刺下去。鲜血汩汩。谁想阻止都来不及。朦胧间看到玉如意愤怒的神情—— 扭曲的眉眼。 燃烧的瞳孔。 似乎还有一点遮蔽不及的恐慌,以及,以及落寞。是落寞吗?若耶问自己。大概眼花吧。心那么痛。呼吸若游丝。 哪里还有什么清醒。 翻滚。旋转。扭曲。张牙舞爪。腐朽狰狞。那是九曲黄泉路,还是阴曹地狱山?若耶感到自己的身体不断的坠落。 爆裂。 突然,猛地有一股力量推动了她。她抽一口冷气,睁开了眼睛。周围是青山绿树,面前有巨大的如意玉石。 她的方法奏效了。 她从玉如意的幻境脱离,苏醒,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非常虚弱。曾经饱满的千年功力,在此时余下的不到三分之一。 连尾巴也不能再收放自如,就像一截被折断的树枝,无力的垂在身后。 面色苍白。 步履艰难。 【六.利箭。玄光。风。雨。雷。电。素来平和旖旎的幻境在此刻突然成了咆哮的海,星月低沉,狂风怒卷。】 智者说,玉如意将苏绵绵的元神分别锁在他的三魂七魄,只要将他的魂魄逼出,就可以使苏绵绵的元神得到释放。 逼出魂魄,需要借助的,是一张符咒。 符咒已经在我的身上。 你看,它晶莹剔透,像不像盛着彩虹的水晶?你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我是如何得到符咒,我消失的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 我虚弱地笑。 沉默转身。你也许看到我裙摆上的血渍,便又追过来问,我如何会受伤。我抬头看你的眼睛,闪闪烁烁。 但里面没有我。 我想告诉你,我是怎样豁出性命逃脱了幻境,也想告诉你,为了掩饰身份免除智者的怀疑,我生生切断了自己的尾巴。 可是,你会不会听? 苏绵绵和玉如意有着一脉相承的元气和呼吸。她能够嗅出他的所在。很容易找到他藏身的洞穴。他无处可逃。 眼看符咒悬空。 他的魂魄就像一粒粒发光的宝石,从身体里散射飞出,在飘渺的月色中游移。他狼狈逃窜不及。片刻之后。苏绵绵的轮廓更浓了,更深,在黑夜闪烁着萤火虫到底绿光。她张开双臂犹如白鹤亮翅。轻 盈的悬浮在半空。 白清宵欢喜动容。 因为那是苏绵绵正在缓慢的抽回自己长久遭禁锢的元神。那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她就能彻底的摆脱玉如意,获得自由和新生。白清宵又怎能不欢喜。他双眉一挑,戏谑道:“玉如意,既然没 有棉棉做抵押,你便只能跟我痛快的战一场了。你还想逃么?” “好。” 玉如意盯着苏绵绵。咬牙切齿。 霎时间。利箭。玄光。风。雨。雷。电。素来平和旖旎的幻境在此刻突然成了咆哮的海,星月低沉,狂风怒卷。 若耶在平地站着,险些被甩出十丈外。 看过一个回合。 再一个回合。 白清宵和玉如意混乱的交战,难分难解。而旁边的苏绵绵仿佛仍在沉睡中,在绿光的包围下稳稳的停在半空。若耶觉得自己像是在她的嘴角捕捉到一丝诡秘的笑。不由得暗暗心惊。跳出莫名的恐慌来 。 最后。 玉如意败了。青衫委地。姿态匍匐。浑身的血迹和折断的双臂,宣告了他的羞辱和死亡。他即将化做灰飞。 他的目光落向若耶,那里面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和复杂。 像一个谜语。 突然。 一道强光掠过。白清宵像受惊的小鹿,转回头,正看见若耶穿破了苏绵绵的荧光保护层,三尺长的指甲,笔直或者弯曲,插进苏绵绵心脏的位置。 心破了。 鲜血四溢。染红了两个女子绣花的绿罗裙。白清宵骇然发抖。奋身上前也不过是一掌劈开了她们。她们像花瓣从枝头散落。 苏绵绵重重的摔在地上。心跳停止。当场死亡。刚具雏形的元神很快从她的身体里流逝。她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来不及讲。白清宵抱着她,呼喊她,时而温柔,时而狂躁。他将所以的痛苦和柔情都给了 她。而只给若耶烈火般的恨。 刀子般的眼神。 若耶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只有两百年的道行了。两百年,甚至抵挡不住白清宵一半的掌力。 秋风萧飒。 仿佛要吹断她细小的狐狸骨。 【七.你再遇见窈窕的佳人,魂牵梦绕,你便可以休憩,可以落脚,不会孤单寂寞。那是我所愿。】 大概只有玉如意知道我杀苏绵绵的原因。那时候他面向你。而苏绵绵在你的背后。我在苏绵绵平行的右边。 当最后的一点元神退回她的身体,我看到她迫不及待的张开眼睛,贪婪诡秘的笑容前所未见。她没有等绿光彻底消退,像一只幽灵,试图穿过你的身体。 是的。 妖精们都知道,穿过一个人类的身体,就意味着占据。褫夺他的肉身,吞没他的灵魂,将他的能力像煎饼一样咽下。而你,你有着天赐的神力,连玉如意那样处心积虑,都不敢贸然的吞并你的身体。 苏绵绵竟会! 我不知道她那样做是因为怨恨还是有别的原因,又或者仅仅是处于贪婪垂涎你的天生神力。也不管她若成功会给人间带去多少灾祸,不管她是否会成为第二个玉如意,我只管救你。所以,在防护的绿 光尚未完全消失以前,也就是她的元气还没有彻底的恢复并消失的时候,她的力量最薄弱。 我用指甲做武器。 掏她的心。挖她的肺。我们玉石俱焚。 而你,则安然无恙。只可惜我耗尽了真气,连你轻轻的一掌都抵受不了。我即将死去。只是比苏绵绵晚一步死去。 你却还是不甘心。 不解气。 还要将酷刑加诸于我,将我打散在天地人三界。你的手掌放在我的天灵盖上,狠狠的,一震。 我粉身碎骨。 你说:“孽畜,你因何要杀棉棉?” 你说:“孽畜,我要为棉棉报仇。” 罢了。罢了。你总是记得她的好,她受的苦,无奈和善良,却忘了时间能磨灭些什么,又会改变些什么。 你们久别重逢。 情深,意浓。 但你能看穿她的心么?她的心,受玉如意的感染和同化,已经变质,变色。当我的指甲剖开她的胸膛,我看见隐约黑色的光。我很想扯出来,让你也看看,看她是如何利用你来逃出顽石的束缚,看她 如何觊觎你,暗害你,看她的贪婪,她的虚伪,是否还有原始纯净的爱意。 可我没有。 我希望你维持对她的好印象,那样你就会相信这世间并非所有的妖都是孽,你可以不用在封闭自己,伪装冷漠和坚强,你应当看到黎明还有曙光。 然后。 你再遇见窈窕的佳人,魂牵梦绕,你便可以休憩,可以落脚,不会孤单寂寞。那是我所愿。 沉睡之前,若耶看到从透明到消失的玉如意,很努力的张了张嘴,指着白清宵,又看向自己,那面色似乎有嘲讽。 还有痛惜。 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 野性凶残如玉如意那样的男子,即使的爱了,也不愿承认自己的俗气和软弱。惟有那些似真似幻的缠绵和对白,隐隐的,才能够释放出压抑的胸怀。他想要告诉白清宵苏绵绵死的真相,恨不能踩着他 的骨血经脉斥责他错怪了若耶。 但是没有机会。 还在想着阴谋的卑微的恩爱么?他和她。她和他。到底是谁的黄粱一梦。一梦千年。都那么消散在云烟里。 锫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