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落雪成冢】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丈夫与“奸夫” 01 女人一生中要经历几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男人?可能是两个,一个是让女人肉疼的,一个是让女人心疼的,但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曾经有个宁橙已经想不起姓名的男人说过:“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天使,一个贱人。” 宁橙嗤了一声,心想:“那女人心里也都有一个英雄,一个无赖。” * “你找到你心里的无赖了吗?”这话是曲烨问的。 对面的宁橙恍如初醒,茫然的看了曲烨一眼:“怎么?” 曲烨耸肩道:“不怎么,只是好奇要是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无赖’,会不会放弃已经到手的‘英雄’?” 宁橙向左撇撇嘴,这个动作代表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知道曲烨了解她的小动作,对于一个了解自己的人,通常是懒得去掩饰的。 一个小时前接到曲烨的短信时,宁橙刚测了体温,三十八度半,本想吃了药就休息,却因为短信里最后的三个字“出事了”而改变了主意。 有的人是生来喜欢没事找事的,找完事了却还不知道自己找了什么事,还有的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一旦登殿便不是小事。至于曲烨,应该算是有事没事都喜欢登殿的人,这种人通常是反复无常的,你算不准他下一步会找点什么事,脾气一时风一时雨,就像天气预报永远不能预测天气却仍坚持预测一样,宁橙也不能预测曲烨,但总免不了会计算一下,尽管他们已经认识十几个年头。 宁橙和曲烨面对面坐在咖啡馆里已经半个小时了,她的右眼一直没有停止运动,令她觉得若是曲烨不将“出事了”的前因后果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她的右眼还会一直跳下去。 这么想着,宁橙又看了一眼手机,念叨着:“其实邵承的班机快到了,你能不能捡重点的说?” 曲烨摆出很正经的表情:“我刚才不是说了?要是你遇到了‘无赖’,命中注定的那种,你会放弃身边的‘英雄’吗?诶,不对,你的‘英雄’不在身边,他总是‘嗖嗖’的飞来飞去。” 曲烨说的英雄就是邵承,是宁橙那位常年出差奔波生意的丈夫。 宁橙说:“你今天吃错药了?好久没见了,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翻我的旧账?” 其实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吃错药的人,好像是吃错了退烧药,临出门时吃了两颗,药劲儿已经上了头,也许很快就会将她撂倒。 曲烨低头看表,嘴里说:“也不算很久,十一天零三个小时四十六分二十五秒,二十六、二十七……” 宁橙撇开脸看向窗外,极力克制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又回过头看了曲烨一眼,顺便瞄了一下周围环境,桌上靠近自己的咖啡杯里还有一口咖啡,旁边的促销牌上登着“每日下午茶”精选优惠,她手边有个包,包里有一小瓶便携式香水。 她想若是曲烨继续磨磨蹭蹭下去,她绝对有能力在怒火达到临界点时做点什么,比方说将那最后一口咖啡泼向他的白衬衫,再用促销牌砸向他的脸,或者对着他的眼睛喷香水等等。 然后她会告诉曲烨:“不管一个女人是否在生病,都是不能惹的。” 不过就在下一秒,曲烨顺手拿起了促销牌,好似很感兴趣的研究起来,振振有词说:“情侣到店八八折优惠,他们是怎么分辨是不是情侣的?”然后左顾右盼一番,倾身对宁橙道:“你说要是我对他们说咱俩是情侣,应该不会检查结婚证书吧?” 宁橙没好气道:“我和你的结婚证不是一套的,可能你要出示通/奸证。”撇撇嘴,正式宣告耐性破产,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了女人么,你和筱萌过的不是挺好么?” 曲烨陷入了沉默。 这样凝重的表情总共在他身上出现过三次,前两次都和筱萌有关。而要是一个男人最糟糕的表情都只和一个女人有关,多半会是他妈,或是他老婆。 “过的是挺好的,所有人都这么说。”曲烨吊儿郎当的咧嘴一笑:“你看,你又把话题岔开了,我今天的主题很明确,你只要回答我是选择‘无赖’还是‘英雄’,我就放你早点回家。” 宁橙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再问我多少遍也是一样,对我来说,这个答案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男人改不了好色一样根深蒂固。” 对于一个曾经只坚定“命中注定只是传说”的女人来说,能打破这个传说的邵承就是让她心甘情愿沦陷的另一种坚定。 可能在爱情里谁先沦陷谁就输了,婚姻也是一样。宁橙不知道别人的婚姻是怎么样的,只是觉得婚姻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她和所有女人一样希望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人,同时又希望对方爱自己更多。其实婚姻本就是一场折腾,可就算再给宁橙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选择邵承。因为她宁愿自己被邵承折腾,也不愿意看着邵承折腾别的女人。 能想通这点的女人,通常都有豁出去的决心,既然愿意豁出去,自然会把丈夫和家庭摆在第一位。 宁橙决定不再和曲烨耗下去,将手机放回包里,拉上拉链,又端起杯子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清清又燥又热的喉咙,正准备离开,却在她将杯子放下的同时,被曲烨横过桌子的手牢牢握住腕子。 宁橙还没来得及挣扎,胳膊便被拽过了桌面,曲烨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仔细审视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大拇指轻轻滑过戒面,嘴上挂着讥诮的笑容。 “假如我就是你的无赖呢,你能不能为了我离婚?” 宁橙脑中仿佛被投下了一颗蘑菇弹,第一个想法是“我烧糊涂了“,第二个想法是最后那口咖啡怎么被她咽下去了,假如泼在曲烨身上,那不是物尽其用么。 曲烨又问了一遍,这一回他的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宁橙,还补充了一句:“你的手心怎么这么烫?” “筱萌又给你气受了?难道今天是愚人节你特意拿我寻开心?” 曲烨答非所问道:“我有房有车,不像邵承常年出差让你独守空房,咱们认识十几年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宁橙抽回手,手腕上印着几道红印:“你有房,有车,邵承也有。我也没觉得自己独守空房,还是你觉得我脸上写着‘欲求不满’?再说,你也不了解我,就像我刚刚才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一样,认识十几年还这么陌生,真不知道是你失败,还是我失败。” 宁橙站起身,曲烨也站起身,将她拦住:“当初拆散筱萌和邵承的事你没忘吧,要是邵承知道了真相,你还留得住他吗?你别忘了,你们能在一起,可是多亏了我。” 宁橙绕开曲烨走了两步,又被他扯住。 曲烨瞅住她:“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另一手就要覆盖上她的额头。 宁橙连忙闪开:“再过几天源源就满三岁了,你们准备怎么庆祝?” 这话让曲烨收了手,宁橙趁机跑出了咖啡馆,要制止一个男人的冲动行为,最好提起他最顾及的事。 曲源是曲烨和筱萌的女儿,小名源源,今年三岁。 当初起名时,筱萌坚持要将女儿培养成屈原一样的浪漫主义诗人,于是很关注源源的成长,并且坚持每天叫她读诗经,但源源只记住了一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令筱萌不得不怀疑这是源源继承了曲烨商人本色的缘故,用木瓜换琼瑶,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值得一提的是,源源最喜欢亲近的人不是曲烨,也不是筱萌,而是邵承。 这一点让宁橙耿耿于怀。 刚认识邵承时,宁橙刚毕业并找到第一份工作,那天被公司的几个女同事逼进了公司后巷的死角,正巧邵承经过,顺手英雄救美,成为了宁橙心目中的英雄。 只可惜英雄都是不孤单的,邵承那时候的女朋友是他大学时期学校里公认的校花,还是一个不招人讨厌且人缘极好的校花。 单凭这一天,校花就足以招人讨厌了,就算她是曾经的校花。 群众们都认为,要获得邵承的青睐就要先战胜校花,因为就算邵承愿意舍弃校花而选择硬件条件不如校花的灰姑娘,群众们也不会允许。要驾驭英雄又要得到舆论的普遍承认,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宁橙竟然做到了。 但按照曲烨的说法是:“这可是多亏了我。” 一转眼,五年过去了,曲烨还是这句话。 无暇理会曲烨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宁橙急急忙忙的坐上出租车往家赶,她撑着眼皮看着窗外的不断闪过的建筑物,想到筱萌曾经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筱萌说:“男人心里最美的女人是得不到的那个,女人心里最帅的男人是已经占有的那个。” 宁橙先是觉得筱萌是个把男人看的很透的女人,尤其看透了曲烨,但同时也害怕邵承也是这样的男人,于是又想可能男人们都曾经试过娶那个最美的女人,只是结果往往令人沮丧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找一个虽然不是自己心中的最美,却是别人心中的最美的女人,安慰自己的同时也能刺激别人,这并不妨碍他们心目中最美的位置被撼动。 只是不知道心里的和身边的,哪一个是天使,哪一个是贱人。 出租车司机从后照镜瞄了一眼宁橙,说:“您没睡着吧?” 宁橙说:“没有。”然后坐直了身子。 宁橙一路坚持到目的地都没有睡着,晃晃悠悠的下了出租车,眯着眼睛穿过已经走了上千次的小马路。这条马路实在很小,连个人行横道和红绿灯都没有,所以行人经过时,汽车是理应停下来的。 仗着这点认识,宁橙没有抬头看车,以至于当她还差几步就过完马路的时候,听到一道刺耳的喇叭声也不为所动,因为她很快晕倒在那辆私家车的面前,临晕倒前侧首看了一下车身,隐约见到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羊,于是男人也很快将宁橙抱进了车里。 你看,社会新闻也经常说单身女子酒醉后被侮辱,然后警惕女性们不要深夜不归,尤其不要在喝醉了以后孤身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 其实关于这种现象,曾有位刚被妻子离婚的□犯也表示过压力很大,他表示当时他正需要一个女人,这么巧又有一个女人正好在自己面前晕倒,她的衣服看上去是那样好脱掉,人又昏迷不醒,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他若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社会,不想在做完并伏法之后才醒悟,他对不起社会正是因为他做了些什么,而不是一无所获。 道德和理智的考验永远这么别出心裁,于是言归正传。 十几分钟后,宁橙被肇事男人抱进了一间复式住宅里,她睁不开眼,只好听声辩位。 男人似乎是用脚踢上门的,抱着她的双手很平稳,在门自动锁上的同时,她感觉自己被他带进了另一个房间里,接着安全着陆在床上,直到和卧室相连的浴室里传来了流水声,男人的气息才暂时消失。 男人迅速洗了澡,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宁橙眯着眼动了一下,并不明显,很快被翻过来正面朝上,男人利落的解开她胸前的那排纽扣,不到半分钟就脱掉了碍事的衬衫和牛仔裤,接着她又被翻了过去,内衣的挂钩也被挑开。 宁橙被塞进被窝里时,男人也脱掉浴袍从后面凑了上来,唇贴在她的后颈磨蹭了两下,一手穿过腋下在她胸前拨弄。 “吃药了么?” 男人低声问着,一手握住她的左胸,手掌下的心跳很急,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这番挑逗。 宁橙发出几不可闻的嘤咛声,似乎对肇事者的服务表示赞许。 男人又搂紧了几分:“出点汗就好了。” 宁橙缓缓翻过身来,正面圈住男人的腰:“你回来的真早。” 男人不知是揶揄还是讽刺,说了一句:“你可是给我准备了大礼啊,我一回来就成了撞到自己老婆的肇事者。” 哦,对了,这个男人就是邵承。 丈夫与“奸夫” 02 宁橙轻咳一声,试图搪塞过去:“当时忽然觉得晕,怎么想到被你逮个正着。” 换句话说,要不是邵承经过,她可以掩饰得很好。 邵承“嗯”了一声,食指轻轻滑过宁橙的耳垂,她一说谎那里就泛红。 这一点宁橙自己也知道,是以前邵承告诉她的。 她当时反问邵承为什么不发挥绅士风度不要拆穿,邵承轻笑着告诉她,“绅士都是耐心还没有被磨光的狼,现在我的耐心磨光了,请你扮演好一只待宰的小绵羊,不要这么多问题。” 宁橙缩缩脖子,无奈道:“好吧,应该是退烧药的作用,不过幸好捡到我的是你,要不然一觉醒来还要和一个陌生人重新认识,很麻烦。” 邵承很给面子的笑了几声:“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生病了还到处乱跑。” 宁橙抬眼看着他:“都是曲烨,他说有急事……” 话到半路刹住了脚,想到曲烨之前的行为,宁橙又垂下眼,往邵承怀里埋着。 “什么事?”邵承问。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被涮了。” 邵承不答,低头看着宁橙悄悄抖动的睫毛,这一次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其实要拆穿宁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但又总会存在很多复杂过程的事,因为宁橙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这要归功于邵承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换句话说,就是因为邵承复杂的基数太大,和他相处就自然而然的要学会怎么讲一件简单的事变复杂。 将复杂的事变简单是本事,将简单的事变复杂是找事,可是女人爱上男人,和男人让女人爱上,这本就是没事找事。 比方说他们结婚那年,邵承陪宁橙看婚纱,宁橙表面同意邵承的选择,却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了别的意思,后来经过邵承的试探才隐约明白那款婚纱也是筱萌曾经喜欢的。不过邵承没有表示他已经看穿了,因为他知道有的事能找,有的事不能找。 许久不见邵承有反应,宁橙望去正见他一脸若有所思,说道:“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邵承垂眼一笑:“怎么说的我好像是不怎么回家似地。”他往下沉了沉身子,又说:“再说吧,睡吧。” 宁橙嘟囔了一句:“你也知道自己不爱回家啊。” 话音落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你能不能不要在翻旧账的时候给我下套?” 宁橙没答话,再次闭上眼,不愿意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怨妇。她时常觉得自己是时候交几个朋友了,却又觉得真心交朋友势必要先付出真心,却又不能保证这种投资可以换来等价的报酬,于是便又瞻前顾后迟迟没有行动。就像她曾经很理智的告诉自己盲目崇拜英雄是不切实际的,同时又期盼英雄的出现,到最后只是将自己困在矛盾的泥沼中。 然后,她遇到了邵承,从上一个泥沼中跳了出来,却又陷入“如何让这个英雄也爱上自己”的另一个泥沼里,只是幸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一觉醒来,宁橙已经被汗水包围,她踹了踹被子,正听见卧室外邵承的声音:“我知道,所有事都交给老陈处理,我最近都不回公司,有事就找老陈。” 邵承挂了电话,走进卧室,从地上捡起被宁橙踢下去的被子又将她裹了起来。 宁橙倒没挣扎,偎进他怀里,说:“公司出事了?” 邵承淡淡道:“那帮孙子要抬价,我叫老陈顶着。” 宁橙调侃道:“真是辛苦你了,老公,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你要整日周旋于孙子和孙子的孙子们。” “我被调侃了?” “不,我是真心的赞美。”这话成功的逗笑了邵承。 邵承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回忆道:“我记得以前你是很排斥和孙子们打交道的,你说就算你是个大爷,也不喜欢被孙子们围绕。” 宁橙嘟囔道:“是啊,可是你也说过,没尝试过当孙子的憋屈,是不能体会当大爷的乐趣的,我一向为你是从,你是知道的。” 认识邵承一段时间后,宁橙才明白这世上本没有真正的大爷,也没有永远的孙子,任何曾经大爷过的人一转眼都可能要沦为孙子,就像她分明鄙视着和人虚与委蛇,却又额外欣赏着邵承和孙子们勾心斗角的一面,并开始学会如何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微笑,以及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话似乎令邵承很受用,他说:“你突然变得这么听话,我很害怕。” 宁橙轻笑着:“放心,这不是美人计。” 邵承斜了她一眼,胳膊一圈,将人搂的更紧:“嗯哼,整个人都是我的了,还用得着美人计么?” 宁橙眯着眼,笑的并不真诚,并学他的语气:“我说,我能不能洗个澡?” 邵承一手伸进被窝在她背后扫了一圈,另一手去探她的额头,说:“汗还没出透,喝点水,把药吃了,再睡一觉。” 就着邵承的手吃了药,宁橙用脚去勾他的腿:“你要是有事忙,就先去吧。” 又是一句口不对心的话,邵承作势看了一眼手机,说:“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也困了,来睡吧。” 关了灯,宁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刚才说最近都不回公司?” 邵承说:“刚请了年假,老婆生病了,当老公的哪能专心工作。” 宁橙凉凉道:“哦?是么,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某人该出差还是出差啊。” “你翻我旧账?” “我只是想提醒你……算了。”宁橙顿了顿,十分无奈:“男人找机会推卸责任的时候,借口里都少不了女人的。” 邵承不语,经验告诉他只要是宁橙认定的真理,就算及时出现了扭转真理的事实,也会被她巧舌如簧的解释过去,就像她坚定地认为官商一定会勾结的,他是商人,不结交当官的就是他的无能,还有女人永远比男人忠诚,即便出轨也都是男人造成的,诸如此类。 其实,和宁橙相处比官商勾结更费神。 宁橙做了一个梦,带点颜色,带点暴力,带点台言味儿,还带点……幻想吧。 故事是发生在一家夜总会里,宁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潜意识将地点设定在声色场所,或许她的情感认为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活色生香的组合吧。来夜总会之前,她是做财务的,但做到自己有了财务危机,只好下海。 夜总会里的姐妹们经常谈论男人的尺寸问题,一个开玩笑说见过17厘米以上的,另一个反驳说没有拍照留念都不能做数,然后宁橙问了一个问题,另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她说:“那你们遇到过的最长的有多长,最短的又有多短?” 两个姐妹都不愿意公开遇到过最短的数字,那好似就等于间接承认她们曾经受辱于这样的尺寸一般,但是宁橙是不懂的。 后来,宁橙也接了一个客人,不过不是外来的,是夜总会的老板,姓邵。 邵老板有个怪癖,做的时候一定要关灯,并且不许人主动触摸他,所以他总会用布条绑住对方。 那晚之后,宁橙被几个姐妹包围了,大家纷纷关注邵老板的尺寸。 宁橙一脸茫然,说道:“我本来是带了尺子的,但是他把灯关了,还把我的双手绑住了,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测量。” 宁橙是被自己笑醒的,一睁眼正迎上邵承的视线,他的脸色很古怪。 他说:“你刚说梦话了。” 宁橙“哦”了一声,问:“我说了什么?” 邵承反问:“你做了什么梦?” 宁橙一边回忆着,一边拉进被子缩进他怀里:“我好像梦见自己去卖身了。” “有人买么?”邵承露出一抹坏笑。 宁橙白了他一眼:“有的,一个夜总会的老板,和你一个姓。” 邵承似乎来了兴趣:“那他给了你多少钱?” 宁橙愣了一下,说:“他好像没给我钱。” 邵承笑她“白做了”,接着又说:“你在梦里和那个邵老板,和我,有不一样么?为什么我躺在你身边,你还要在梦里‘那个’我?” 没理会邵承顺其自然的对号入座,宁橙将布条的事情脱口而出。 邵承沉默了很久,才恍然说:“那如果我给你钱,你愿意将梦境变为现实么?” 宁橙说:“如果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不要钱。” 邵承笑了很久,宁橙也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更希望被布条绑住的人是他。 第二天,宁橙退了烧,坐在餐桌前托着腮,正对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邵承,脑子里晃过一句话:“理想的路总是为有信心的人准备着,有潜力的男人总是为有野心的女人所征服。” 宁橙拿不准邵承现在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可能很复杂,也可能让她难以理解,而她的理想就直接得多,大抵是征服邵承吧,可能征服了邵承就等于征服了整个世界,这种征服并非“婚姻”,而是一种精神上的野心。 宁橙突然道:“你小时候有过理想么?” 邵承没有回头:“你不是知道么,在市区买一套复式的房子,再通过合法途径找一个女人跟我一起住。” 宁橙接话道:“这个理想已经达成了,以后呢?” 邵承端着一锅热汤面和两个空碗走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手里舀面,嘴上说:“那咱们可以换一个大点的房子,再靠市中心近一点。” 宁橙直勾勾的望他:“就没有别的么?” “比如呢?” “比如,再养一个情人?” 邵承“呵呵”乐了:“那得养在别的城市,你太精了。” 宁橙撇撇嘴:“你不会真的养了吧?” 邵承放下碗,伸手过来盖住她的额头:“不烧了,怎么老说胡话。” 宁橙仿佛很认真的建议道:“要是真有那么一个人,你能不能藏在心底不要让我知道,不要去行动,行么?” 邵承停下一切动作,正色的看着她:“你觉得有那个人么,还是你……” 不远处响起的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邵承的话,他接起来说了几句便挂断,折回来的时候,宁橙已经换上了笑脸。 “对了,源源过生日,咱们送什么好?玩具?蛋糕?要不直接包个红包吧。” 邵承耸耸肩:“你拿主意吧。” 宁橙没和任何人说过,她是非常讨厌曲源的。她甚至想过,要是曲源是邵承的孩子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讨厌她,欺负她。可惜,曲源是曲烨的孩子,货真价实。宁橙是曲烨最好的朋友,是筱萌唯一的闺蜜,所以当在大家面前,她要当曲源是自己的孩子,曲源开心,她要跟着开心,曲源不开心,她还要想方设法的去逗她开心,尽管心里不断地骂脏话。 其实宁橙讨厌曲源的原因很简单,她长得太像筱萌了。 可是这世上很多人和事并不会因为你的个人喜好而改变,当你提心吊胆时,他们会短时间的消失,却又在你认为风平浪静的时候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就像宁橙一年当中最恨的就是参加曲源的生日聚会,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盛装出行,挽着邵承的手臂,对筱萌的每一个亲人和朋友微笑,其实她知道,她的假笑很难看,居然没有人指出来,这简直比假笑更假,令她觉得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假面舞会。 但不管她如何抗拒,这一年的这一天,也终于如期而至。 曲源生日当天晚上,宁橙先一步来到曲烨和筱萌的家,开门的人正是筱萌。 筱萌,这个名字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让人觉得温暖,没有棱角,又可爱又有萌点,而且她的外形也的确配得上这个名字,最可气的是她没有遭受过同性的攻击,相反她们都很喜欢她,认为她没有架子,温柔,可亲。所以,她绝对是一个从名字到外形,再到性格,都让宁橙十分讨厌的女人。 何况这个女人曾经还是个校花,在宁橙出现以前,她一直都是邵承的女朋友。 丈夫与“奸夫” 03 屋里传出很多人的笑声,小可爱曲源又再卖萌了,这是宁橙的第一个想法,然后看向背光站立并对她笑着的筱萌,心说:“眼前还有一个大可爱,我得对她微笑,就算再磨损我的脸部线条也要微笑。” “宁橙,你来晚了。”筱萌拉宁橙进了屋,发现她的手很冰,回头一看:“邵承哥呢?” 宁橙说:“他去取蛋糕,一会儿就到。” “可是我们已经有很多蛋糕了。”筱萌好似很苦恼,指了指客厅里那三个大盒子,看来大家都同样苦恼着要送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什么样的礼物。 筱萌家里来了很多生面孔,她说那些是远房亲戚,有的连她也不认识,但是她却能做到最每一个不认识的亲戚展开笑容,他们都夸她孝顺、乖巧、持家有道。 宁橙陪笑着坐在筱萌身边,被迫欣赏他们的谈话内容,因为筱萌一直拉着她的胳膊,令她难以走开。 一个有些四川口音的亲戚夸奖着曲源,大抵是说有乃母风范,将来必定不输给筱萌。 筱萌很兴奋,抓着宁橙的手用了几分力,宁橙却在想从一个三岁的小屁孩脸上也能看出日后的成就么,于是盯着曲源看了几眼,曲源也正盯着宁橙,用她那双很像曲烨的眼睛。 筱萌突然说:“源源,叫干妈了么?” 曲源低下头,宁橙扯扯嘴角,觉得曲源真是可怜,自己更可怜。 筱萌拉过曲源,逼着她叫了一声“干妈”,宁橙笑道:“乖。”然后掏出红包,塞进曲源胸前的口袋里,口袋上绣着一只Hello Kitty,那只没嘴巴大傻猫。 筱萌埋怨宁橙好端端的干嘛又给孩子钱,宁橙说:“礼多人不怪,穷养儿子富养女儿,谁叫源源是小公主呢。” 筱萌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宁橙你真可爱。” 你才可爱,你们全家都可爱。宁橙在心里说。 筱萌的父母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门铃声再次响起,筱萌突然放开了宁橙的胳膊,很快的跑到门口,赶在她父母之前打开了大门,然后扑进一手拿着蛋糕一手拿着花的邵承的怀里。 曲源也很快跑了过去,抱住邵承的腿。 亲戚们也纷纷凑了过去。 宁橙暗叹一声,也只好起身向人群走去,挨近的时候,听到这样一句话:“筱萌可真有福气啊,老公又帅又体贴,我们家姑娘要是能找个这样的,我真是谢天谢地了!” 筱萌接过鲜花和蛋糕,回身的同事,漾出一抹晨曦般的笑容:“邵承哥哥可不是我老公,是我移情别恋了,找了一个不输给他的男人。” 筱萌的父母和所有亲戚都很尴尬,这种时候只有筱萌不觉得尴尬,她真是个奇葩。 在筱萌父母的介绍下,群众们终于搞清楚了宁橙和邵承的关系,然后有人问筱萌的丈夫去哪儿了,筱萌解释说:“他有点事,可能赶不回来了。” 邵承被筱父拉到一边嘘寒问暖,筱萌起身到阳台去接电话,宁橙借口去厨房帮筱母的忙。宁橙从客厅到厨房来回了五次,最后一次时,筱母终于忍不住叫宁橙去阳台看看,假如筱萌在接工作电话就打断她,并提醒她今天是曲源的生日。 宁橙领命去了,走进阳台正听到背对着自己的筱萌说:“于总,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今天心情很不好,请你不要再打来了。” 挂断电话,筱萌吐了口气,一回身,正撞进宁橙若有所思的眼神里。 两人都是一愣。 宁橙走了过去,和筱萌一样双手撑在半墙的台子上:“于总找你?” “嗯,工作的事。” “你和他……” “我和他没什么。” 宁橙顿了顿:“我不是说于总,我是说曲烨,你们吵架了?” 筱萌端起一旁的红酒杯,抿了一口:“何以见得。” 宁橙皱皱眉:“少喝点。” 筱萌呵呵乐了一阵,收敛笑容的同时说道:“我们是吵架了,吵得很凶,你猜为了什么?” 筱萌侧头笑着,一眨不眨的看着宁橙。 宁橙下意识的感到心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问心无愧,说:“床头吵床位和,过几天你们又会和好的……难道就因为这个,曲烨连自己女儿的生日也不回来庆祝?” 筱萌笑的阴阳怪气:“是啊,他真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比起平日热情好客的那张脸,宁橙更筱萌现在这副德行,但是明明已经这么讨厌了,她为什么还要回以微笑,她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能你知道为什么,但是你不会告诉我的。”筱萌自顾自得下了结论,一口喝光杯子里剩下的红酒,喘了口气说:“宁橙,我以前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欢你,发自内心的喜欢。” 宁橙接不上话,这种感觉真糟糕。 但这种糟糕的感觉很快就被转移,因为筱萌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昨天看了一本书,上面提到要是当平日不怎么送礼物给老婆的老公突然带回了昂贵的礼物,当老婆的一定要小心了,那应该是老公心虚的表现,很可能是出轨了。而且这种礼物一般都是钻石,因为钻石代表永恒,或许男人们希望谎言也可以永恒。” 话音落地,筱萌调转了视线,突然扬起手对着阳台下摇了摇,宁橙这才看到曲烨正站在楼下亮灯的私家车前。 曲烨送了个飞吻上来,接着熄了火,向住宅楼这边走来。 筱萌指着曲烨的方向,问道:“你喜欢过他么?” 宁橙一怔,侧头看她:“什么?” 筱萌又笑:“他喜欢过你么?” “你喝多了。”宁橙握了握拳。 筱萌的声音凉凉的:“那你们相爱过么?” 这时客厅那边引起一阵骚动,是曲烨回来了。 筱萌没再看向宁橙,回身走出了阳台,走进客厅正迎上曲烨的怀抱,虽然离得有点远,但宁橙还是听到了这么几句。 “不是说不回来么?”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然后在亲戚们的惊呼下,曲烨为筱萌戴上了一条钻石项链。 宁橙木然地看着那一切,觉得此时此景衬着筱萌方才的言论真是讽刺的相得益彰,不由的替她悲凉起来。 直到邵承走了过来,一手摸上她的脸:“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宁橙软进他的怀里:“我想回家。” 她很少这样,尤其是在公开场合尽力做到最好最足,可能她觉得挣回来的面子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邵承。但是今天晚上,她想暂时抛开妻子的头衔,离开这出闹剧,只当个简单的女人。 邵承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搂着宁橙静默了几秒,就在她将将要打消提前离场的念头时,邵承拉着她走出了阳台,向筱父、筱母道别,然后对筱萌的关心问候解释着,直到走出筱家大门,前后只用了三分钟。 宁橙的“虚弱”在她坐进车里的刹那间便烟消云散了,侧身坐在副驾驶座,眯着眼欣赏邵承开车时专注的侧脸,兴致盎然。 拐过一个弯,邵承第三次提醒道:“别这么看我,我在开车。” 宁橙说:“你也做了亏心事么,干嘛怕我看?” “也?”邵承抓住问题的关键:“有谁‘也’做了亏心事么?” “筱萌的意思是曲烨。”宁橙尽量平和的陈述这件事:“筱萌说,男人突然送女人钻石,是为了掩饰出轨的心虚表现,结果曲烨今晚就送了筱萌一条钻石项链。” 邵承说:“钻石不是代表爱情么?” “筱萌说也可能代表谎言。” 宁橙低头玩着手指,宣布了结论,这才注意到手有些干,于是打开身前的储存箱盖,伸手进去摸索上次扔进去的护手霜,却摸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方形盒子,拿出来的时候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邵承仿佛很犹豫:“嗯……你还是不要打开得好。” 他难道不知道越是这么说越会引发女人的好奇心么? 宁橙很快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条项链,钻石吊坠,几圈碎钻围绕着一颗不低于两克拉以上的原型钻石。 已经不知作何感想的宁橙只能愣愣的看着它,她相信男人的世界和女人的世界是绝对有代沟的,就像她相信筱萌所说的那本书是女人写的一样,因为筱萌和她都不加思索的在第一时间认同了那个真理,而男人们却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假如男人们意识到了便不会做一些看似表达爱意实则自打嘴巴的行为。 这时,邵承缓缓将车驶进小区里,停进车位里,解开安全带,这才扭头看向呆了好一会儿的宁橙。 “出差前就订做了,今天取的,本想回家再拿给你,没想到……你倒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邵承揉揉太阳穴,好似很为难:“要是我说我没出轨,你相信么?” 宁橙将钻石翻过来一看,底座上果然刻着一个“橙”字,心里松了口气:“为什么突然送我钻石?” 邵承挑起链子,为宁橙戴上,然后凑上前,顺着耳垂一路吻到脖颈:“我只是在想,假如你什么都不穿,只穿着它,会是什么样?” 这句话成功的让宁橙起了战栗,脖子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心想男人的好色程度一定是和金钱挂钩的,她不知道邵承算不算殿堂级的调情高手,但最起码是做过研究报告的,西装革履只是用来诠释道貌岸然的装饰品,衣冠禽兽若脱掉衣服,便只是禽兽。 宁橙果然没有看错邵承,当她挽着他的胳膊来到电梯前等候,他还仿佛若无其事一般和同样在等电梯的一对夫妇打招呼,那是他们的邻居,这个小区里的模范夫妻。可能在别人眼里,邵承和她更加模范,但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号,感觉“模范夫妻”就像是强加的贞节牌坊,除了诅咒自己并不能娱乐他人。她总会在娱乐新闻中读到这四个字时撇撇嘴,幸灾乐祸的等着当事人什么时候被这四个字拆散,因为事实证明,至今为止被拆散的例子远远比硬撑下去的多得多。 四个人一起走进电梯,邵承依旧在和邻居闲聊,食指却有意无意的滑过宁橙的手心。 宁橙从镜门审视自己,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她甚至还透过镜子对邻居太太相视一笑,两人又一起颇具默契的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同样幸福的依偎过去。 借由这个动作,她不动声色的抽回被邵承调戏的手,穿过他的胳膊,在他腰间轻轻一掐。 邵承的说话声也如期的顿了一瞬,接着只听“叮咚”一声,目的地到了。 他们双双道别,并且相约下个周末一起去野餐,却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激烈的拥吻起来。 宁橙别推在门板上,牢牢地顶住,一条大腿被抬高,架在半空,令她不能抗拒的承受在下面肆虐的那只手,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不行!这里不行!”宁橙忽然想起正对着大门的位置被她安装了针孔摄录机,但是邵承并不知情。 邵承抬起脸,迷蒙的望着她:“为什么不行。” 他好似很委屈,宁橙却不管,推了他一下:“去洗澡,你忘了我有洁癖么?” 邵承很不情愿的被她轰去了浴室,宁橙快速回放,放下头发,摘掉耳坠,双手在触摸到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时顿了一下,遂又将手伸向背后去解连身裙的拉链。 宁橙奋斗了六分钟,依然没有解开,反而让布料牢牢的卡进拉链里,张开的口不大不小,足够袒露半个背部,却又不足以让她钻出来。直到浴室的流水声停止,邵承走出来时,她已经急出了一身汗。 邵承“啧啧”两声,笑着走了过去,拉下宁橙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布料解脱出来,拉到最底端,恰好停在股沟的正上方,然后任由裙子继续挂在她的身上,他挑开了内衣的钩子,双手沿着内衣曾经服帖过的痕迹从背后滑了进去,一路来到前面,牢牢地罩住,反复摩挲着。 宁橙眯着眼喘息着,从脖子到背脊很快被啃出一连串的痕迹,令她又痒又麻的扭动着身子,裙子也终于被抖在地上,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的温度和他掌下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宁橙还来不及表示什么,便被他抱到了床上,很快陷入忽快忽慢的碰撞中,只有那条在黑暗中颇有节奏摇曳的钻石项链,发出别样的光。 “橙橙,你还想瞒我多久?”这是宁橙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呢喃,却不像真的。 丈夫与“奸夫” 04 第二天一早,宁橙接到两通电话,第一通来自她现职公司的老板于本生。 于本生,三十五岁,元骅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是宁橙和筱萌的顶头上司,长相属中等,但气质出众,他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自信,致使他在生意场上无往而不利,但凡见过于本生的人,都会说“这是一个成功人士”。 但换句话说,这种无往而不利的男人是必定很难缠的。 这世上有的男人耐看,有的耐用,有的空有表象,有的仅剩内涵,也有的内外兼具,但内外兼具的大多不属凡品,非一般人生活中可见。严格来说,于本生应该算是耐用并富有内涵的一类,也幸好他没有太过招人的外貌,倘若有那真是女人的灾难。 于本生年少时也曾失过恋,他暗恋上一个大自己十岁的女人,并且在十五岁生日那天目送她上了喜车,当时隔壁邻居哥哥拍着他的肩膀说:“她嫁的男人比你我加起来都有钱,咱们都死心吧。曾经也有个兄弟这么跟我说过,他说,女人就是一条狗,谁有钱谁就能拉走。” 于本生低头擦了一把眼泪:“她不是狗,她是我喜欢的女人。可是我没钱。” 于本生没有完全肯定邻居哥哥的说辞,也没有完全否认。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直接成为了他奋斗上进的动力,他想,可能有的女人真的只将机会都留给了有钱人,但前提是你必须先有钱。 十年后,于本生娶了老婆,因为他有钱了,他还找回了他的初恋。 宁橙接到于本生的电话时,还在被窝里,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抱着枕头趴睡邵承,一手将被子拉高到腰部遮住他翘起的臀部线条,一手掀开自己这边的被角,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 “于总,我在休假。” “我知道你在休假,可是这次出差非你不可,对方坚持要提出这只广告创意的人亲自去解说。”于本生语气很强硬,可能成功的人都会恰到好处的运用强硬。 宁橙沉默了三秒钟:“那好吧,我下午出发,明天返回。” “不。”于本生截断她的话:“你中午就上飞机,往返的机票公司已经办好了,小陈在机场等你交接。” 挂断电话,宁橙喘了一口气。她相信如果于本生愿意离婚,一定会有不下十个以上的女人等着补上,就算让她们以发胖十斤为代价也会前仆后继,但她也相信假如于本生此时站在自己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抄起烟灰缸对准他的脑门砸去。 这种被成功追加了优越感光环的男人,虽然惹女人爱,也更招女人恨。 十分钟后,宁橙冲完澡,从床头柜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包,打开又检查了一次,化妆品、保养品、一次性内裤、洗漱用品都齐全,然后把布包、方案书、一条浅灰色连衣裙一起塞进户外用的大帆布包里,放下湿漉漉的头发,又换上一身便装,一摸脖子,愣了。 邵承是被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半夜里打雷、下雨他听不见,却总能察觉那种常常被人忽略的细小声音,尤其敏感那种有规律有节奏的声音。 他半撑起身子放眼一扫,正见到宁橙弯着腰趴在地上,爬来爬去。 邵承“咯咯”笑了两声:“你在干什么?” 宁橙狼狈的抬起头,正对上邵承半真半假的笑容。 “那条项链呢?”宁橙爬上床,把单手撑着头的邵承推到一边,继续翻找:“我马上要去机场,明天回来。啊!你别捣乱……” 邵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干嘛去?” “于本生突然叫我出差,你别闹,我要来不及了!” 宁橙叫着躲闪,伸手在被窝里一摸,摸到了项链,拽出来塞进邵承手里:“你收好了,我要出发了,车我先开走,你不用起来送我了。” 推开纠缠不休的邵承,宁橙伸长胳膊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它又在响了,这个铃声是她为宁父、宁母设定的。 邵承抓着她的脚踝,张开手掌在她脚心比划,竟然是一样的长短。 宁橙踹了他一脚,对着电话说:“好的我知道了,我正要赶着出门,叫邵承回去陪你们吃饭吧……是啊,他回来了,这次可能要多呆几天……放心吧,邵承从不关机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拜拜。” 宁橙回过身又用脚踢了踢瘫在床上装死的那人:“你今天别忘了回家陪爸妈吃饭,他们老跟我念叨你。” “你放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二老的。” 邵承有气无力道:“反正你人也到手了,项链也到手了,你想怎么样对我就怎么样吧。” 宁橙剜了他一眼,嘴上挂着笑。 在去机场的路上,宁橙的电话又响了一次,不过不是早上来电的那支手机。她将车暂时停到路边隔离带,从包里的最底层翻出另一支同型号不同颜色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曲烨的声音:“你这个号还没取消啊?”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宁橙没好气道:“我会取消的,等我不再需要它的时候。” 曲烨沉默了一会儿,道明来意:“哦,昨天你和筱萌在阳台……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宁橙犹豫了一下,决定撒谎:“没什么,闲聊几句,怎么了,你们真吵架了?” “什么都没说?”曲烨好似不信的重复了一遍。 “那你觉得她应该跟我说什么?”宁橙试探道。 曲烨说:“哦,没什么,没说什么就好,不过你这支电话还是早点取消吧,夜长梦多啊。” “我知道了。”宁橙翻了个白眼。 曲烨毫不客气的将她拆穿:“这是你第十七次这么说了。” 就像有的人是注定要等别人的,有些人是注定被人等的一样,有的人是生来喜欢难为别人的,有些人是生来喜欢难为自己的。宁橙就是后者。 就拿一个女人拥有两支手机的动机来说,她可能是为了偷情方便,可能是为了区分工作和家庭,可能是为了经济,却绝不会像宁橙这样,是为了要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关起来。这只能说自扰的未必是庸人,还有那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正是因为考虑得比别人多,所以烦恼也多,永远都要生活在自娱自乐、自寻烦恼的玩笑中。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最高境界很快就被宁橙验证。 宁橙此行出差很顺利,顺利的让她不禁怀疑这是于本生和她开的一个玩笑,对方客户根本不在乎提出广告创意的人是谁,而且早就决定签订合同,她根本没机会开口,只是在机场和小陈交接的时候接过已经拟定好的合同书拿给对方过目,等对方签字盖章以后再带着合同原路返回。 换句话说,她只是当了一次付费昂贵的快递员。 宁橙越想越不对劲儿,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还在琢磨这件事的疑点。若是换做别人,宁橙并不计较,可偏偏这是于本生亲自交代的事,他有多难缠,他交代的事就有多难缠,这是宁橙为他打工五年以来得出的真理,所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来自经验的预感通常都很准。 直到第二支手机响起,打断了她宁橙思路。 来电人显示是“曲烨”,宁橙毫无戒心的说了一句:“曲烨,有事?” 但电话那头却不是曲烨。 “果然是你,宁橙。” 这分明是筱萌的声音:“我就知道,除了你不会是别人。” 宁橙惊住了,下意识将车停在路边,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语言,脑中浮现三个以上的可能性,最想落实的想法是即刻挂断来个死不承认,而最确实的想法是筱萌拿走了曲烨的电话,并且已经知道了很多她不该知道的事。 “你猜,我现在在哪儿?”相比宁橙,筱萌的声音透着无比的轻松。 宁橙张张嘴,声音很哑,但总算决定开口了:“筱萌,要不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说这话的时候,宁橙腹部又抽痛了一次,从昨天下飞机开始到现在已经抽痛了几十次。她一直有慢性阑尾炎,但只要平时维护得好并不需要做手术,通常只有在她情绪过度紧张或是愤怒的时候才会反复发作。 按照宁橙的理论是,阑尾和盲肠就算再没用,也是她身体力的一块儿肉,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割舍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的。 筱萌笑道:“好啊,我也这么想,要不你来找我们吧。我正和你老公、我的邵承哥哥在一起,地点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给你个提示,四年前你和邵承哥哥一起去过的那家酒店,房间号码不变。你总不会忘了吧。”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宁橙都很清楚的记得,她从没和邵承一起到酒店开过房,唯一的一次同行也是别有目的,并且直接改变了他们四个人的命运。 当然,还因为那第二个号码。 第二个号码很少被用到,除非宁橙一个人在外面或者一个人在家里时才会开机,并且在每次接到曲烨的电话时都会说“我会取消它的”,这话说了五年,她一直在食言。 曲烨也总劝她“赶紧取消吧”,然而每次都会先打这支手机,好似为了验证她是否在食言一样。 宁橙曾经得过一段时间的抑郁症,也曾经找征信公司的人调查过筱萌,因为筱萌和邵承的出差时间常有吻合,那令她寝食难安,慢性阑尾炎也时常因这种焦虑而复发,然而令她吃惊的是,那些调查结果清白如水,更让宁橙认识到自己的丑陋,于是陷入更深的内疚和痛苦中,甚至于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否希望调查出她最害怕的事,更不知道若是调查出了蛛丝马迹又该如何处理。 于是周而复始,邵承和筱萌若在同一时间段里出差,她的病情便有机会反复,但若遇到邵承在家的日子,她又忍不住怀疑邵承会翻看她的手机,甚至假设当他看到上面有很多来自曲烨、心理医生以及征信公司的来电时又会作何感想。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这段婚姻,决不允许任何外力干涉,所以她将这些她最见不得的秘密和最不想提起的人统统藏在第二支号码里,它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平日并不常常被打开,但是一旦打开过一次便难以抵挡那种诱惑,若是一段时间没有启动,她就会感到不安,心想会不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已经逼近,而因为她没有及时开机而被蒙在鼓里?可是开机以后,她又不希望通过它得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宁橙如此缜密和矛盾的心思,就像一张网,却只困住了她自己。所以说,快乐是单纯、易碎的,唯有痛苦绵长而坚固。 在开车飞奔到那家酒店的路上,宁橙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她忽然忆起昨晚邵承似乎问了她些什么,但是又不确定那是幻觉,是梦魇,还是事实。而她最害怕的是筱萌是否已经将她所发现的一切告诉了邵承? 宁橙都在拼命的告诉自己,“减速,减速,静而后能定,定而后能慧。不要被骗,这是个圈套。”然而当她第三次拨打邵承的电话,仍被告知该用户已关机,她刻意营造出的“冷静”终于土崩瓦解了。 宁橙甚至开始怀疑于本生突然将她支开一整天的动机。 于本生一直对筱萌有好感,但筱萌始终坚守阵地,扮猪吃老虎,所以两人只维持着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并未逾越。但是宁橙也相信,只要筱萌愿意,以她的魅力是绝对可以让于本生赴汤蹈火的。 宁橙本不想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这么多巧合同时发生,便不再是巧合。 来到酒店,宁橙第二次面对着这个门牌号,她想,“419”这么有趣的组合在她人生里出现居然显得额外讽刺,好像这个数字就是专门为了偷情准备的,又好像走进去的人若不准备偷情便对不起它的寓意一样。无论如何,宁橙是不希望在里面看到邵承的,但是不进去,她又不能说服自己忘记这件事,很有可能也将它也并入梦中,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时的从记忆里找出来温习,再一次加深她对邵承的怀疑。 这间房就像是宁橙的第二支电话,神秘,危险,充满了禁忌。 前来开门的人是筱萌,她没有衣衫不整,也没有双颊绯红,她正常的微笑,只是笑的冷酷,眼里写了一句话:“我就知道你会来。” 宁橙每向房间内走一步,心里都往下沉一分,她已经基本确定这是个圈套了,是筱萌编导的独角戏,现在再加上她,连东风都具备了。 筱萌撑坐在床上:“你不坐么?” 宁橙缓缓坐下,这个动作加深了腹部的抽搐,她已经开始冒冷汗,但是却不愿将这种肉体上的痛苦表现在脸上,最起码在这间房里,在筱萌面前不行。 筱萌举起两支手机:“你看,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多疑,只要我用曲烨的手机打给你,你就不敢不来,因为你一点都不相信邵承哥哥,你也不相信我。” 筱萌忍了忍,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你既然只相信曲烨,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然而话到嘴边,筱萌又想,可能宁橙连曲烨也是不相信的,她甚至从没有试着相信过任何一个人,也包括她自己。 “宁橙,你真可怜。”筱萌轻声说道。 宁橙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出话,只是愣愣的低着头,要不是腹部的疼痛在提醒她清醒,她实在很想就地昏过去。 “当初,你就是用它通知邵承哥哥来捉奸的吗……”筱萌站起身,环顾四周,好似看到四年前的她和曲烨在这间房里嬉笑怒骂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哽咽,她虽然怨恨宁橙,却更加怨恨自己当初的心甘情愿。 筱萌跌坐在床上,右手一按,正按下曲烨手机上的重播键,几秒钟后宁橙的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筱萌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那个号码,仿佛触电一般立刻将它按掉,然后一脸荒唐的看着宁橙:“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它?我要是你早就把它毁尸灭迹了!难道你就是想等我发现它再趁机打击我吗?还是你想用它来提醒曲烨他曾经有多卑鄙?不对,是你们曾经有多卑鄙!” 丈夫与“奸夫” 05 宁橙的确不止一次的幻想筱萌拨打这支电话质问她的场景,她想那样或许就可以获得解脱,却从未料到过谈判的地点会选在这里,甚至想不到筱萌会用曲烨的手机拨打那个号……这样的出其不意。 “对不起。”宁橙艰难的开口,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 宁橙本想再说点能让双方都好过的话,最起码将伤害降到最低,却不防筱萌在听到这三个字以后就像被点燃引信的炸弹,“碰”的一声,爆发了。 筱萌叫道:“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说罢伸手一甩,将曲烨的手机朝宁橙扔过去,正砸中她的头部。 宁橙惊喘一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被这股力道冲击在床上,整个身子仿佛虾子一般蜷缩起来,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筱萌这才注意到宁橙的脸色,衬着她嘴上过分红艳的唇色,仿佛墙灰一样的暗淡、苍白。 “你……你别装了!”筱萌紧张的站起身,倾身过去查看她红肿的额头,却不敢触摸:“我打的那下有这么疼么!” 筱萌这才发现宁橙捂着腹部的双手十指深深地陷进肉里,痛苦的喘着气声也越来越密。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宁橙你别吓我!” 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筱萌也急哭了。 宁橙倒在床上虚弱无力的叫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找人……帮……” 筱萌在原地毫无头绪的打转,分别用两只手机不停地重复拨打邵承和曲烨的电话。这样一分多钟后,筱萌才反应过来曲烨的手机正拿在自己手里,当然拨不通,而邵承的电话也始终关机。 “怎么办!怎么办!”筱萌没了主意,抖着手指翻着电话簿,翻到于本生的名字时顿了一瞬,很快略了过去,终于找到邵承和宁橙家里的座机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筱萌对着电话哭喊着:“邵承哥哥,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要弄坏你的手机的,我只是想和宁橙谈判,可我……我……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快来……快来……宁橙她出事了!” 宁橙曾不下一百次的问过自己,假如没有那第二支号码,她会不会发那条短信。即便是现在,身体的痛苦这样强烈,精神逐渐消散,这个问题仍在她心里不停地回荡。 会,还是不会? 她想,还是会的。不管给她多少次机会重新选择,她都会选择邵承,那是她活了二十几年一来唯一想得到的,她的心不允许她说谎。 宁橙哭着,笑着,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发出任何足以震动声带的响声,那只会让她更痛不欲生。她这样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的过活,若是她能更狠心一点,没有人有机会追究她的责任,她完全可以做得更彻底,她不是一向这样处理工作上的事务么,于本生也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他说她是他见过做是最滴水不漏的人。 宁橙还记得第一次和筱萌一起喝酒被追问对感情的态度时,她说:“做自己能做的事,追自己能追的人。”只可惜她们都混淆了“能”和“该”的意思,她们都在做自己能做却不该做的事,追自己能追却不改追的男人。 她想,她们真是很傻。 筱萌再一次靠近宁橙,小心翼翼的将她脸上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头发拨开,望着她好似已经失了焦距的眼睛,终于崩溃的哭出了声,眉毛、眼睛、鼻子全都皱在了一起,曲烨曾经取笑过她是他见过哭的最丑的女人,所以她后来只学会了微笑,渐渐忘了怎么哭。 “宁橙……你是不是很痛苦……” 筱萌话音才落,右手便被宁橙一把抓住,筱萌惊喘一声,自牢牢被扣住的手腕处泛起的战栗立刻遍布了全身,筱萌惊恐的看着宁橙,从宁橙的力道上可以感觉到她有多痛,她的手心充满了汗水,手指的温度却像是死了般的冰冷。 宁橙好不容易攒了一些力气,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筱萌凑过去一听,隐约分辨出她是在说:“我们没有算计你,曲烨是真的爱你的。” 曲烨那张充满愧疚的脸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还有那些被他珍藏的照片…… 筱萌崩溃的挥开宁橙的手,双手捂住耳朵大叫:“你骗我!你到这个时候还要骗我!他根本就不爱我!” 有人说,“假如你得不到所爱的,就要学会爱已经得到的。” 筱萌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便觉得那是最无奈的爱。然而当她得到了所爱,并且爱着已经得到的一切时,却发现“得到”才是这世界上最无奈的手段,“所爱”也可以是单向的。而最可悲的是,因为得到,所以痛苦,得到了再放手,便不如从未得到。 想到这里,筱萌泣不成声。 宁橙再也能力攒足一句话的力气,逐渐陷入昏迷。 邵承赶来时,便是见到这样的场景,筱萌哭的接不上气,一句话要分四五次才能说完,而宁橙,摊在白色的床单上,气若游丝。 邵承在来的路上已经叫了救护车,他什么也没有说,抱起宁橙就往外跑,筱萌慌乱的跟了上去。 在救护车上,筱萌急切的解释着来龙去脉,把脸埋在膝盖里,始终不肯抬头,邵承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坐着。 筱萌又急又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更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曲烨被她赶走了,宁橙只剩下半条命,邵承又什么都不说,好似眨眼之间,她成了最孤立无缘的可怜虫。 她想,宁橙真可恨,可恨的不再只是陪衬,就像宁橙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女配角,只是还没有遇到男主角。”在她以为自己拥有一个好哥哥和一个好老公的这四年里,一直从未质疑过自己女主角的地位,却不料她只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主角,以及宁橙身边最称职的女配角。 临到医院前,宁橙曾经醒过来一次,意识仍旧恍惚,她知道有人握着她的手,那个感觉是邵承的,既陌生又熟悉,她还知道,有人擦掉了她的泪水,不停地吻着她的眼睛,嘴唇很冰,在她的睫毛上轻微的抖动着。 宁橙试着开口,他的耳朵离自己很近。 “你要说什么?” 宁橙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一直埋着头的筱萌却稍稍抬起了脸,露出红肿的眼睛,声音闷闷地发出:“我想,她是在说……对不起。” 宁橙好似很安心有人替她开口一般,再一次昏了过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邵承低声的呢喃着。 再次醒来,手术已经结束,宁橙虚弱的看着趴在病床前的邵承,又看了看在不远处沙发上睡着的筱萌,意识回到了三年前的一天,那天同样阳光明媚,也是邵承将她抱上救护车,她痛苦的呻吟着,任性的哀求邵承不要让医生割开她的肚子,拿走任何东西。 想不到事隔三年,这个折腾了她三年的慢性阑尾炎还是被根除了,就像她和邵承一样,似乎早就注定了,强扭的瓜是不甜的,抢来的爱情也是要还的,该发生的始终是要发生的,该失去的也终归是要失去的,没有人能逃得了。 曲烨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惊动了邵承和筱萌,宁橙缓缓闭上眼,好似闻到了一股酒精味儿,接着便是筱萌的哭声:“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曲烨说:“你为什么偷我的手机……宁橙她,怎么样了?” 筱萌低叫:“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接着就是一阵捶打声。 直到邵承吼了一句:“够了!出去!” 病房里寂静几秒,接着是曲烨和筱萌的离开关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邵承叹了一声,恢复温度的大拇指擦过宁橙的眼角,说道:“刚做完手术,不能哭。” 宁橙睁开眼,那里深深地埋着绝望。 “你都知道了。”宁橙无声的吐出一句话,但她知道邵承可以依据她的嘴型分辨出。 邵承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牵起她空荡荡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然后又从裤兜掏出手术前取下的婚戒,缓缓套上她的无名指。 邵承的吻,再次落下,温热的呼吸拂过婚戒和无名指,令宁橙终于难以面对,闭上眼,好像又见到了四年前的自己,以及邵承。 *(小虐完毕,进入正题) 那年,宁橙二十四岁,她将当年的五月十五日定为人生中最美的纪念日,不是因为纪念自己找到第一份全职工作,也不是因为曲烨终于有机会参加摄影展,更不是因为新同事筱萌要和她做朋友,只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单凭眼神就足以令她脸红的男人。 若要给这件事加上人物、时间、地点,宁橙会说,在她最美的年纪,遇到了一个最对的人,虽然缘分开始于在她刚入职的公司后巷。 最美的时候,最对的人 01 任何一个感情生活始终空白的女人都可能会这样说:“我要是想嫁,有的是机会。”但女人都是矛盾的,找男人结婚容易,找个称心如意的男人生活却很难。 “吃饭、睡觉、□,那叫生存,饭吃得香,觉睡得安,爱做的尽兴,那才叫生活。” 当然,这只是宁橙一厢情愿的想法。 对于二十四岁的宁橙来说,找工作比找男人难得多,尽管她连个初恋也没试过,甚至早就过了初恋的年纪,但是她仍认为女人找男人是不难的,最起码她可以用找一份工作的时间找到十个男人。 宁橙说,恋爱不能多谈,否则越谈越没法谈,挑来挑去最后只会挑着最差的那个。 但是认识宁橙的异性都认为,像宁橙这样的女人还能保持单身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有人当了看门狗,二是她太过心高气傲。 女人心高气傲那定是有本钱的,没本钱怎么傲呢,至于看门狗,那大抵是因为她最无话不谈的朋友恰恰是个男人吧,社会上给这种人起了个颇文雅的名字,蓝颜闺蜜。 宁橙的蓝颜闺蜜本名曲烨。 曲烨,爱好摄影,但不是职业摄影师,虽然他一直想办个个人影展,但没钱也没关系,所以也始终停留在想的阶段。 曲烨喜欢偷拍,光明正大的偷拍,你若是被装进镜头里了可千万别恼,恼了也是白恼,不过大多数被偷拍的人也不会恼,因为很快就会发现藏在镜头后面的那张脸是很撩人的。 曲烨拍照的时候喜欢嘴里叼根烟,不往肺部吸,只是用来污染空气的,而且他会皱着眉,很不耐烦的看你一眼,假如你打搅了他。 你问他,你叫什么? 他心情好时会说,“曲烨,曲烨的曲,曲烨的烨。”连个名片也没有。 或者他心情不好,就会说,“曲有误,周郎顾的曲,华才方烨烨,王道正平平的烨。”让你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曲,哪个烨。 女孩们都叫曲烨“坏男人”或“无赖”,她们说她们就喜欢这种气质坏坏的男人,只要不是长坏了的。 可是这样一个看似很坏话又不多的曲烨,在宁橙面前却像一只哈巴狗。 为什么呢? 因为宁橙说话太噎人,典型的AB型批判主义家。 倘若用印象派的表现手法描述宁橙和曲烨,那多半会是一个闭着眼睛却仰头看天的女人,牵着一只哈巴狗吧。 曲烨问宁橙,怎么一直不找男朋友,是真的相信命中注定,还是对他有意思不好开口? 宁橙笑道:“对你我可下不去手。” 曲烨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就算你对我下不去手,总得找人练练手吧,恋爱可不能光靠本能。” 宁橙斜了他一眼,看向窗外:“你当这个是人才市场招聘么,找工作要看经验,越丰富越好,交朋友、结婚可不能一回生二回熟,经验越多越不值钱。” 然后她指了指周围环境:“你看这附近怎么样,路不算太宽,也不是主要交通干道,但是走几步路就有地铁站,整排写字楼下还有美食街,中、西、日、韩餐都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对面楼的后巷很少有人经过,又没有路灯……” 曲烨顺着宁橙的讲解扫了一圈:“你的新工作在这附近?” 宁橙掏出笔记本在上面画了几笔,然后递给曲烨:“按照这个路线,我每天只要用四十分钟,从公司走到地铁站五分钟,入站、出站、等车十分钟,只要坐三站地,再走一百米就是我家” 宁橙这种将任何事都能规划的完善妥贴的女人,对曲烨来说是很可怕的,他是浪子,是B型血射手座的浪子,除非是想不开了才会找这样一个女人过日子。就像他新换了一部手机,托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最新款,刚上手就向宁橙展示,宁橙却冷冷的扫了一眼说:“手机不就是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么?” 曲烨笑出一口白牙:“这部手机听歌音质好,玩游戏带电时间长,还有导航系统……” “哦,想听歌的话可以买张正版CD,你听的那些流行歌曲还分音质么?玩游戏?一个整天玩电脑的人会玩几个小时手机游戏?导航系统……你是有多路痴?花几块钱买账地图全北京都能走到,要是连它都不能帮你,导航系统也不能。” 曲烨心想,他真是疯了才会和宁橙讨论这些,但他却没把握下回不会和宁橙说。 所以说,关系最好的朋友通常是最爱损你的,还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元骅股份有限公司创意部策划助理,是宁橙找到第一份全职工作,说是助理,其实就是打杂小妹,就像是美发店的洗头小弟一样,辛苦的熬一段时间兴许能升职,当然还要看个人天赋和领悟能力。 几个月前宁橙也曾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就因为那老板的一句话:“你一个女孩子出来奔波辛不辛苦啊,要不要我照顾照顾你?”宁橙辞职了。 辞职没几天就听说老板在公司里养情人的事惊动了老板娘,老板年一闹就把公司大换血,宁错杀莫放过,因为女人的疑心病是很极端的,正室捉奸看谁都像是第三者。 这家元骅股份有限公司的老板也是个男的,同样也结婚了,但这世界上男老板实在太多了,宁橙总不能以此为筛选标准。 索性,老板于本生看上去很正派,还因为他娶了一个大自己十岁的女人为妻,他追妻的故事还上过某谈话性节目,感动了不少人。 冲着这一点,宁橙觉得这家公司是有前途的,虽然数来数去还不到二十个员工,但她依然肯定留在这里是比去一些大公司有发展的。 面试的最后一关是于本生,公司里每一个员工要进门都要和他谈上半个小时,他不问你工作经验,也不问你学历,那些都写在简历上了,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吹嘘过的。 于本生会让你讲故事,在你讲述的过程中他会不断提问,便是要看看你的思路被打断时还能不能自己找回来,或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或是看似被他牵着鼻子走实则讲故事更丰富的延展下去。 按照于本生的用人标准,一个人的故事里包含了他的经历、学历和能力,而能看出这些的于本生,也必定是有阅历的。 于本生问宁橙第一个问题是,她的故事正说到从她家到公司是需要四十分钟,她很有时间观念,在这附近求职也是为了避免迟到。 “可我这家只是个小公司,我看你在我这里屈就不了多久,美女都是眼高手低的。”于本生说这话时,顺手点开了Windows自带的空当接龙,并不避讳宁橙。 宁橙扫了一眼,说:“大公司练人,小公司磨人,我没经验,还没有被练的资格。” 这时,于本生叫了一声:“哎呀,这步走错了,又死了。”然后看向宁橙:“这个游戏叫空挡接龙,我和一个朋友比赛,玩一百局统计一次,看谁的赢率最高,我就没赢过,他有时候连一盘都不输。” 宁橙笑笑:“我想他是用了秘籍的。按住Ctrl+Shift+F10键,可以终止死局,而且不会被记录。” 于本生半信半疑的试了一次,果真如此。 看似屈就不了多久的美女第一天就帮于本生解决一个难题,但外面那些员工都没做到这一步,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意识,虽然这根本就不算个问题。 那么,他为什么不暂且留下这个人呢? 宁橙正式报道的那天,于本生不在,她坐了一天的冷板凳,听说有人坐过三天。 一个同事说,她的工作要等一个叫筱萌的人来安排,筱萌现在正在上海出差。 宁橙四周看了一眼,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看小说,有人在讲电话,听说这些人里资历最老的待了五年,最轻的来了一个月。 刚来一个月的躲在电脑后面假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确定平安无事再继续睡。 来了五年的正一边讲电话一边剔牙,又笑又吹牛,好像于本生不在他便是最大的管事者。实际上他也的确是,他叫张力,据说是个花花公子,最近刚换了女朋友,正打得火热,说不准就要婚了。 宁橙突然觉得,她之前所谓的小公司磨人是有些一厢情愿的,这就好像是珠宝打磨一样,好的宝石要交给好的技师打磨,倘若找错了师父,那就要磨坏了。 临下班前,那个交代过筱萌去处的同事又告诉宁橙,筱萌明天从上海回来,然后话题一转:“你会玩牌么?升级,拖拉机。” 宁橙还没说话,那人又说,“不会没关系,我教你,我们这里有个规矩,中午吃饭前先来一轮,输的两个负责跑腿买当日的午饭。” 宁橙的回答是:“我不会玩,我就不参与了,我自己带饭了。” 那人说撇撇嘴,好似宁橙很不上道:“我知道你带饭了,要是输了也一样,不能不玩。”说完回头一看其他人:“我说的对吧!”立刻招来两三声应和的。 这个顶着板寸头提到以牌会友的人叫方艳,不说她的名字宁橙还以为这是个男人,但是早上听她捂着肚子叫唤“当女人真辛苦”时,才醒悟过来这是一个月月有亲戚来的女人。 一天熬下来,宁橙对这家公司的印象很不好,从早上报道开始到下班打卡,她一直在暗中扣分。 同样,公司里的同事们对她印象也不好,这姑娘又冷,又傲,又不会笑,不合群,不聊天,还不会偷懒,除了突显她自己的绝世而独立,也突显了别人的庸俗而抱团。总而言之,在宁橙眼里,这些人是乌合之众,而在乌合之众眼里,宁橙是需要提防的,因为不和同事打成一片,就很有可能发展为老板的眼线。 第二天一早,宁橙按掉闹钟,眯着眼躺在床上考虑了三分钟,还是决定如期上班,就算是最后一天,也要和于本生打个招呼。就算于本生不在,也可以和那个筱萌说。 在上海采风的曲烨,从电话里得知做事周密谨慎且只上了一天班的宁橙即将要辞职时,他说:“怎么这世界上的姑娘们都当自己是公主吗?” 言下之意,她很娇气。 宁橙声称自己从来不相信“公主”的存在,她只相信自己,却很快被曲烨打断。 曲烨说,一个老盼望着英雄会从天而降的女人是没资格说这话的,自古以来英雄都被公主招赘了,宁橙给自己定的目标就说明了她也是这么想的。 宁橙不和曲烨辩解,这个话题已经被他们讨论过无数次,依然是他讽刺他的,她坚信她的,根本不会有结果,就像天底下所有最好的朋友一样,当被对方说中了心事,她也只会选择轻哼一声来个死不承认。其实,在宁橙坚信这世上有英雄的同时,也知道英雄是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不过后面半句是没必要告诉曲烨的。 于是,宁橙抱着“这是最后一天”的心情再次走进了元骅股份有限公司的大门,却没想到这一进就是四年,而早上那短短三分钟竟然改变了她的一生。 承曲烨吉言,宁橙很快遇到了她的英雄。 最美的时候,最对的人 02 宁橙一到公司,就听说那个筱萌已经来了,在最角落的办公室里。宁橙敲了三声门,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叫她进去,屋里的女孩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在几个大纸箱子里奋力找资料。 “你好,你是新来的,宁橙?”筱萌回过身,仰头笑着。 宁橙左右看了看,没有能下脚的地方,只好站在门口说:“你是筱萌么?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筱萌站起身,宁橙这才将筱萌看清,身材比自己矮一点,白一点,瘦一点,五官清秀,乍一看也就十六七岁,嘴边有两个酒窝,笑不笑都显得很亲切,这种女孩在人际交往中总是占着优势,即便生气也不会咄咄逼人。 “我是来跟你打招呼的,我想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筱萌呆了一瞬:“可你不是刚来吗?” 筱萌越过宁橙将门关上,走回来将椅子上的资料抱到桌上,宁橙见状,也如法炮制,两个人终于可以坐下了。 “你找到下家了?” 宁橙摇头。 “哦……那你今天能不能帮帮我,我会跟会计说给你开两天的钱,你看行吗?”筱萌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只要帮我把这些东西分类。” 宁橙盯着那几个纸箱子看了一会儿,在筱萌已经开始后悔提出请求的时候,说道:“我想一天是干不完的。最快也要三天。”对于分类工作,宁橙很有心得。 听筱萌发出了一声哀嚎,宁橙问:“你怎么不找其他人帮你?” 筱萌摊摊手:“这个公司最大的特色就是大爷多,外面那些人都是请不动的。” 也不知道是筱萌没心机,还是她看准宁橙不会泄密,很快将公司现状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全公司上下十八个员工,有三个已经递交了辞职信,剩下的也都处于“我真不想干了”的状态,其中最招摇的就是方艳。 方艳是个高调的人,三个月前就嚷嚷着要辞职,到现在还没登陆过任何招聘网站的页面,一周前就宣传说男朋友要带她去吃日本料理自助,至今却只吃过超市里的寿司外卖。不过据可靠消息说,方艳的男朋友欠了笔巨款,每个月都要她补贴才能过活,所以方艳在短时间内是不会辞职的,因为像她现在这样又有钱赚又不用干活的职位,除了当二奶也实在难以找到更合适的。 第二招摇的非张力莫属,张力的业务能力很强,口若悬河,有一种可以将小事扩大一百倍宣扬的能力。假使他正在谈一笔价值二十万元的单子,他会说只要谈下来五十万到手不成问题,假使他已经拿到了这张单子的合同,他又会说他已经给公司赚到了两百万,等等。可能就是这样,他才能追到现在的女朋友吧,听说那姑娘之前的男朋友是个金领。 宁橙问:“难道这家公司的存在就是为了养一群米虫么?” 筱萌点头:“目前是这样的,不过养不了多久了。” 这份工作是筱萌的朋友介绍的,刚来的时候筱萌也心存疑惑,觉得这家公司岌岌可危,很可能连下个月工资都付不出来,更保不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于本生哪天就会突然消失。后来才从朋友的口中得知这家公司是于本生刚接手的,所有员工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只除了刚来两个月试用期还未满的筱萌。也就是说,除她以外,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处理掉,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管是最了解公司账目的财务,还是元老级人物张力,或是正处于经济危机中的方艳。 筱萌说:“咱们都是于本生亲自面试进来的,和他们不一样。”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她们不同流合污,早晚有当家做主的一天。 当然,这些也有可能是筱萌个人乐观的想法。 不管如何,宁橙决定今天暂时留下帮筱萌折腾那些资料,最起码将分类的技巧教给她,等下班后回了家静下心来,才考虑筱萌话中的可信性。 和筱萌相处了一上午,宁橙露出三次笑容,第一次是因为筱萌讲了个笑话,宁橙心不在焉的顿了三秒钟,笑了,第二次是筱萌接了一通电话,挂上以后说,“我男朋友,中午接我一起吃饭”,第三次是到了午休时间,筱萌问宁橙是否要一起去,宁橙笑着婉拒。 宁橙刻意在屋里多消磨了半个小时,确定外面那些人已经玩上了牌才推门出去,然后疾步离开公司,迎着日头走到对街的银行里,拿了号找了个位置坐下,琢磨着到底是先穿过那条小巷子到对面的7-11买个三明治,还是等取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再过去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正是笑的灿烂的筱萌,以及一个陌生却同样看着她的男人。 “宁橙,真巧。这是我男朋友。” 宁橙和男人彼此点头,扯扯嘴角。 男人的眼神并不冷,却很漠然,这让宁橙松口气,她很怕那种第一次见面就表现的很热络的异性,这样最好,谁也不用费心思找话题。 宁橙排的号很快被叫到,她快速取了钱塞进包里,想了想,又拿出三百块放进裤兜,走的时候正看到筱萌靠着她男朋友的肩膀上玩手机。 穿过公司大楼后面的巷子,宁橙在7-11里快速解决掉午餐,却在再次返回巷子里的时候,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是方艳,另外两个女同事宁橙叫不出名字。 “宁橙,借我点钱应急吧,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 只是一句话,就令宁橙脑中浮现无数的可能性。对认识还不到两天的人借钱,这个方艳应该是习惯成自然,要不就是被债逼得有恃无恐。 宁橙说:“我没钱。” “得了吧,我看到你从银行里取了一千块,你先借我用用吧?” 宁橙皱起眉,左右看看,又看向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同事:“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知道和方艳这种人讲理是讲不通的,方艳既然敢当街拦人,就根本不会讲理。 两个同事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要不我们给她当个担保人,签个欠条。” 方艳很快接话:“都是同事,还用得着欠条?” 宁橙和开口的那个同事对视了一下,了然道:“我真的没钱,我还有事……” “见死不救啊?”方艳一把扯住宁橙的胳膊,力气很大。 宁橙低头看了看方艳那只瘦的骨骼分明的手,关节和男人的一样大,要是方艳硬抢,她是斗不过的,那两个同事也始终抱着围观的态度,不见得会帮她。 宁橙半垂着眼,正考虑着是不是踹方艳一脚,再趁机冲出巷子。 方艳也仿佛看穿宁橙的念头:“同事一场,你合作点,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宁橙轻叹,一手摸向书包,只好在挂彩和主动破财消灾中选择后者。 但就在方艳三人都屏息关注宁橙拉开背包拉锁的动作时,身后却响起“啪”的一声,清脆而突兀,方艳下意识的放开宁橙,顺着宁橙的视线看过去。 男人正合上打火机,吐出一口烟,透过烟雾看向抿着嘴的宁橙:“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宁橙微讶,在脑子正常思考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忠实的反应,一手合上包,强迫自己挪动有些僵硬发直的双腿,目不斜视的越过方艳三人,走向男人。 男人将右手插/进裤兜,左手拿着烟,缓缓垂下,宁橙仿佛习惯成自然一般的用左手勾住男人的右臂,然后半侧着脸,垂下眼,不再有勇气看向任何人,低声说:“同事正好找我有事。”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睛竟是淡淡的褐色,又对方艳三个人点点头,接着迈开步子,往巷口走去,宁橙也只好顺着他的力道,镇定自若的并行。 宁橙的手指更用力的嵌进男人的胳膊,她知道方艳三个人就在身后不远,而且正缓慢的跟着他们,好似只要他离开,她们就会随时冲上来——因为他们实在不像是情侣。 但是到了巷口,宁橙也不好意思不放手,只好站住脚,在男人回身看她的同时,微微仰起脸说:“谢谢。”尽管她的余光已经瞄见十步以外的方艳。 “一会儿再说吧。”男人淡淡道,面容沉静,眼底带着笑意的看了宁橙一眼,然后侧身又一次将右臂空了出来。 宁橙心口漏跳了一拍,伸手又抓住那片留有她手心余温的布料,脚底像是踩着棉花,走进了对面的快餐店。 在见到筱萌的刹那,宁橙才如梦初醒,筱萌坐在快餐店的角落里对他们招手,快速点了三杯饮料,解释道:“刚才我和邵承看到你被方艳那几个拦住了,我本想冲过去的,不过邵承说这种事我最好不要出面的,所以我只好在这里等你们。” 宁橙下意识的看向邵承,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又别开眼看向窗外,原来这个位置可以将巷子一眼望到尽头,而方艳三个人已经不知去向。 “谢谢。”宁橙顺了顺齐肩的头发,心跳的飞快。 “客气什么,他从小就特别有正义感。”筱萌一手挽着宁橙五分钟前挽过的位置,介绍道:“哦对了,他叫邵承,这是宁橙,不过你们同音不同字,一个是‘雨后荷花承恩露’的承,一个是……”筱萌妙语如珠的形容着,没注意到两人神情都很古怪。 宁橙连忙接话说:“我的橙是橙子的‘橙’。今天真是多谢你们……” “你已经谢过了,不用客气。”邵承说。 这天下午,天气很热,阳光照进小办公室里,令空气中的粉尘无所遁形,密集的浮在空中,不过宁橙和筱萌却托了方艳的福,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很快熟稔起来,对吸进去多少灰并不在意。 筱萌兴奋地表示,其实他们今天并不打算去那家快餐厅用餐,只是她突发奇想的想去试一试,她又正巧喜欢靠窗的位置,还可以看到路的两边以及一条巷子的全貌,是她认为视野最占便宜的最佳选择,而且他们早就看到了宁橙,也注意到当宁橙第一次穿过巷子的时候,方艳三人已经等在另一端,嘀嘀咕咕的不时往里张望。 宁橙心想,幸好,真是幸好,幸好筱萌突发奇想,幸好她喜欢靠窗的位置,也幸好他们愿意伸出援手。 筱萌突然道:“不过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不是我,是邵承。他说方艳那三个一直跟着你,问我是不是上次跟着我的那几个。其实邵承第一次在路口等我下班的时候,就从后照镜里看到她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听说这里每个新来的女生都要给她们点好处,我爸妈叫我换份工作,可我不服气就是不换。后来有一天邵承替我叫了几个肯德基大桶请她们吃,可能因为这个,方艳没再找过我麻烦。” 筱萌的故事正说到一半,宁橙的手机响了,是曲烨打来的。 曲烨的声音难掩兴奋,语无伦次的叫道:“我要办画展了,有人肯花钱,不过不是个人的。” “恭喜。”宁橙还没来得及说更多,曲烨就将话接了过去:“等我从上海回来,请你吃大餐!” 曲烨噼里啪啦的汇报着上海之行的点点滴滴,直到宁橙将他打断:“曲烨,我在上班,晚点再说吧。”她看了筱萌一眼,筱萌笑眯了眼。 “你不是要辞职了吗?”曲烨阴阳怪气道。 “这事以后再说。” 挂断电话,宁橙迎向一直专注的望着自己的筱萌。 “你男朋友啊?” “不是,只是朋友。” “哦。”筱萌眼里闪烁着好奇:“他叫曲烨啊?其实我也认识一个叫‘曲烨’的。他是哪个‘曲’,哪个‘烨’?歌曲的‘曲’,叶子的‘叶’?” “是一个火,一个华那个‘烨’。” “一个火,一个华?”筱萌咬着嘴唇顿了两秒钟:“啊!是不是华才方烨烨,王道正平平的‘烨’。” 最美的时候,最对的人 03 宁橙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惊讶,自然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很微妙的。但她的脑子转的也很快,她还记得曲烨说过,只有面对那些令他不耐烦的女人作自我介绍时,他才会说“华才方烨烨,王道正平平”。虽然这话听上去很像是花花公子的自负言论,但是曲烨也从避讳过他换女朋友的次数。可能男人都会引以为豪? “你也认识曲烨?就是那个‘华才方烨烨,王道正平平’的曲烨?” 宁橙说完这话,感到很惭愧,就像曲烨永远记不住前女友们的名字所以将她们统称为“宝贝儿”一样,关键只是分为以前的宝贝儿和现在的宝贝儿,宁橙也永远记不住那句“华才方烨烨”,通常只会茫然的说“那什么烨烨”或是“那烨烨什么来着”。所以当筱萌顺口说出这一整句时,令宁橙开始意识到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 筱萌眨眨眼:“我只是正好想到这句诗词,烨烨不是形容灿烂和光亮的吗,你认识的曲烨也是这样的吗?” 宁橙想起曲烨笑起来的样子,确实是灿烂的晃眼,有时候甚至是碍眼。 筱萌又说:“你认识的这个曲烨,是做什么的?” 宁橙想了想:“哦,他是电影放映师。” “电影放映师!就是可以天天不用花钱看电影的吗?”筱萌颇感兴趣。 “哦,是啊,可惜每部电影都要看上无数次,直到电影档期结束。” 宁橙撒谎了,主要是不知道如何实话实说。 人有时候要将事实说出口是很难的,就像人永远都不希望自己生病一样,尽管知道自己迟早是要生病的。 曲烨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因为按照他的理论,他是要随时随地准备出现在任何地方的,然后用镜头记录下每一时刻,所以正常的职业都不适合他。 宁橙还记得当第一个女生问她曲烨的职业时,她说他是个摄影师,结果对方一直央求宁橙介绍曲烨给她认识,又不停地追问他的技术如何,找他照相有多少种服装可以选择,收费多少等等。宁橙不胜其烦,只好将她打发给曲烨,几天后,她成了曲烨的宝贝儿,几个月后,曲烨甩了这个宝贝儿。 没多久,宁橙告诉第二个来追问曲烨的女生他是个化妆师,希望这个看上去很娘的职业能杜绝麻烦,但不想对方不停地追问他会多少化妆技巧,他又化过多少明星,宁橙后悔之余又不得不将曲烨约出来介绍给对方,接着历史再度重演。 然后是第三个,宁橙又将曲烨刻画为发型师,却依然不能避免新一代的“宝贝儿”被制造,以及被淘汰。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宁橙终于忍无可忍的警告曲烨,希望他放过所有出现在她身边的所有女性,因为曲烨每多了一个宝贝儿,宁橙就会失去一个朋友,她们都曾因为宁橙和曲烨的友谊而敌视宁橙,让宁橙一次又一次的验证自己是造成曲烨情路不顺的罪魁,而曲烨也是造成她友谊难以地久天长的祸首。 “算我求你了曲烨,就算你拿换女朋友当做闯荡江湖,经验越多越好,也请你远离我身边的朋友们,好么?”宁橙憎恨同样的剧情在她身边不断上演,更加不相信那句“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是真的巧合,那令她的生活变得荒唐、可笑、狗血、俗不可耐。 曲烨说:“她们是你的朋友吗,你心里也当她们是朋友?我只要随便表示对她们有好感,她们就转化立场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 宁橙哑口无言,因为当时曲烨话音刚落,她就见到不远处就有个女人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那也是她的朋友,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曲烨!你竟然在这儿!” 这让宁橙突然意识到,其实不该在这儿的人是自己。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这句话对宁橙永远有效。 对着筱萌露出一个看上去很自然的微笑,宁橙生怕筱萌早已认识曲烨,虽然她永远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曲烨每一任的宝贝儿都和她有些交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宁橙不得不防。 宁橙说:“因为‘曲烨’要过这长时间看同一部电影的生活,所以他连做梦都是电影剧情,最近一年已经有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医生说只要他换份职业,一切都会好的。” “那他换了么?” “还没有。”宁橙努力杜撰道:“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去学击剑,将自己分裂出来的极端人格用来攻击对手。” 筱萌的眼睛睁得更大:“这太酷了!” 宁橙拧起眉心,生怕筱萌开口求她介绍他们认识,立刻说:“那你呢,你认识的那个‘曲烨’是做什么工作的?” 宁橙在心里不断默念着:不要是摄影师,不会是摄影师,不能是摄影师! “哦,他是卖票的。”筱萌说。 宁橙愣了:“卖票的?” “是啊,卖游乐园的票,卖公共汽车的票,卖黄牛票,最近在卖电影票。” 宁橙忽然觉得有些荒唐,半信半疑地看着筱萌。 筱萌却笑得极其自然:“下次我请你看电影,他能给咱们优惠价。” 下了班,筱萌拉着宁橙有说有笑的离开公司,经过方艳的办公桌时,宁橙强烈的感受到方艳敌视的眼神,背后突然窜起一片鸡皮疙瘩。出了公司大门,宁橙才松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天,正想对筱萌道别,却被筱萌抓住了胳膊,一路拽到路口处停靠的灰色私家车前。 贴了膜的黑色车窗摇了下来,邵承戴着墨镜,遮住了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他对她们笑笑,然后下车替她们打开后座的门。 筱萌率先坐了进去,对宁橙招手。 宁橙有丝尴尬:“我就不进去了,我坐地铁回家。” 邵承侧身,宽阔的肩膀正挡住宁橙右侧的一半视线,他一手搭在车门上,一手将墨镜拉低到鼻尖的位置,半真半假道:“中午那个找你麻烦的同事就在后面,你确定不用我们送你么?” 宁橙眼皮一跳,快速坐进车里,透过后座和车身之间的缝隙看向前面,果然看到方艳。 车开出去几十米,筱萌突然道:“宁橙你家住哪儿?”但还没等宁橙回答,筱萌又向前倾着身子:“要不你先请我们吃饭吧。” 邵承从后照镜里看了一眼两人,宁橙好似并不情愿,筱萌则歪着头,他说:“我晚上还要见个客户,先送你们回去。” 筱萌“哦”了一声,又回头看着宁橙:“宁橙,那咱俩自己吃吧?” 宁橙匆忙的看了一眼后照镜里邵承的脸,对筱萌笑笑:“恐怕不行,下次吧,我得赶紧回家,我答应了爸妈一起吃饭。” 筱萌无比失落的跌坐回座椅:“那你明天还会来上班么?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些资料,你能不能多帮我几天,直到你找到新的工作,我还可以帮你在网上投递简历,好吗?” “哦,当然可以。” 筱萌又恢复了笑容:“太好了,那咱们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咱们两个人,不怕那个方艳!” 宁橙一边笑一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后照镜,正对上邵承的笑容,她想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次又一次的答应筱萌请求了,她是个让人说不出“不”的女生。 快到宁橙家的时候,筱萌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宁橙的手机,手机里开着“对对碰”,宁橙专注的看着路,说:“就停在前面路口吧。” “你住这里?”邵承将车停稳。 “我家在下一个路口,不过前面不好走车。” 宁橙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旁,微微弯腰,说道:“谢谢您,邵先生。” 邵承突然抓住她的手拉了一把:“小心!” 一辆自行车正从宁橙身后急促驶过,车主还回头比了一下中指:“靠!别挡着路!” 宁橙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身体还紧贴着车身,顿了两秒钟才发现邵承还握着她的手。 邵承拉下墨镜,翻过她的手肘看了一眼,然后回身的同时伸长手臂打开车载储物柜,宁橙连忙将手垂下,这才觉得手肘又疼又刺。 邵承再回过头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包创口贴,印着皮卡丘卡通图案的创口贴:“给,筱萌上回落下的,我一个男人用不着这个。” 宁橙接过:“哦,谢谢,邵……” “叫我邵承行了。”浅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迎着光,清晰地映出一道剪影。 宁橙低头笑笑,脸上发热,又看向后座,可惜隔着黑色的膜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再次对邵承道谢,便急忙拐进了路口,心口跳得飞快,令她一路都在默念:“冲动是魔鬼,男人是祸水。” 回了家,宁橙摘掉隐形眼镜,快速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又贴上创口贴,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冰箱里只有几根黄瓜和一包挂面,她随便下了点面,食不知味的吃着,顺手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演着不知名的泡沫剧,女主角得了绝症,刚接受了一次化疗,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坐在轮椅上看着夕阳,男主角趴在椅背上,贴在她耳边规划着未来。 宁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正想转台,座机电话突然想起,这部电话很少有人打,父母和朋友多半会打她的手机。 宁母在电话那头数落着:“你手机落在朋友那儿了吧?不是妈说你,你这个丢散落四地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叫你回家跟我和你爸一起住,你非要自己住,一个人在外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东西还老乱丢……” 宁橙这才想起手机仿佛在筱萌手里。 “你朋友刚才给家里打电话了,我告诉他你那边的地址了,还把你的座机电话留给人家了,他说一会儿就给你送回去。” “哦,谢谢妈。”宁橙生疏的道了谢。 “母女俩说什么谢……你怎么交了男朋友也不和家里说一声,难怪你要搬出去住。” 宁橙一愣:“什么男朋友?” “你可不要告诉我,给你送电话的男的是普通朋友。” 一个女人的电话落在一个男人的车上,这事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宁橙也不信他们是清白的。可宁橙实在不想多解释什么,尤其是对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的宁母,她们母女之间很少聊得深入,话题永远点到即止在最安全的范围里,好似从宁母改嫁后就一直如此。 而宁橙也一直没说破,她之所以搬出去住,并不是因为想独立自主,而是不习惯每天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还要叫他“爸爸”。 于是,宁橙只好说:“哦,下回我带他回去看你们,不过最近都没时间,我刚找到新工作,周末还要上几个学习班,有法语,有手语,还有希伯来语……” 宁母插话道:“你一个女孩子,学那么多语言有用吗?” 宁橙深吸一口气,顿觉无语。 和宁母结束通话后,过了不到五分钟,宁橙等到了邵承的电话,顺手将他的手机号抄在电话机旁的便条纸上。 “喂,请问是宁橙么?”邵承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哦,我是,邵……我听我妈说了,您不用特意跑一趟了,叫筱萌明天带给我就行了。” “没事,我已经快到了,你的电话一直在响,可能你的朋友是有急事找你。五分钟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宁橙对着忙音出了好一会儿神,看了看表,立刻冲进卧室,换下睡衣,再带上框镜,踏着布鞋走出了门,很快跑到楼下,站定,就着昏暗的路灯望着路的尽头,心里犹豫着是多走几步走到路口去等,还是原地不动。 手机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送回来,这种事确实很尴尬,而且很暧昧,宁橙说不出是不好意思更多一点,还是郁闷更多一点,甚至想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真是莫名其妙。 宁橙原地来回走了几步,这才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私家车旁正靠着一个男人,侧身看向别处,正在讲电话。 宁橙向前走了几步,刚要开口,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得尖叫出声,下一秒便被人扯进怀里。 “你是特意下楼接我的吗!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曲烨叫道。 宁橙震惊的瞪着曲烨,脑子里嗡嗡的,一天以内受到了三次惊吓,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任何突发事件了,她茫然地看着曲烨那张放大的脸,以及脸上欠抽的笑容,思想已经呈现大罢工状态。 曲烨一口亲在宁橙的脸上:“我刚下飞机就跑来找你,你怎么不接手机?”说着,他匆忙的从脚下的大背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我有一连串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一定会和我一样兴奋的!” 曲烨边说边将照片塞在宁橙的手里:“快看!你肯定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宁橙张了张嘴,眼神再次瞟向不远处的私家车,那个男人已经结束了电话,转身坐进驾驶座,并不是邵承。 曲烨没有注意到这些,就着宁橙的手,一张一张的翻着,并且进行解说,眉飞色舞的运用了他知道的所有形容词,但是宁橙一句也没听出去,频频看向路口。 “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曲烨终于发现了宁橙的不对劲儿:“你在看什么?等人?” 宁橙刚要说话,不妨曲烨的手正好抽回,顺便带掉了一张照片,还没落地,就被风吹远了几米,曲烨大叫一声,宁橙连忙将所有照片塞回给他,回身追上去。 胶纸被风弄出颇有质感的声音,宁橙一直追出十几米远才赶上它的速度,因为它被一只皮鞋挡住了去路,接着皮鞋的主人先一步将它捡了起来。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钟才抬头看她,语气带笑:“拍的真不错。” 最美的时候,最对的人 04 宁橙头晕目眩的看着邵承伸出将照片递到自己眼前。 照片里有两个女人,一个仰头大笑,眼睛眯成了缝,眉毛和头发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褐色,另一个靠在她的肩膀上,一样笑的很开心,半睁着眼,妩媚的看着自己。 宁橙清楚的记得这一刻,那时候的她正和这辈子最好的一个女性朋友在一起,对方讲了一个笑话,笑话的内容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们都因此而笑不可仰,甚至笑出了眼泪。 接过照片,宁橙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谢谢。” “你今天一直在说谢谢。”邵承的声音很低。 “谢谢,再谢谢,为了中午的事,为了下午的事,也为了你帮我捡回了它。” 宁橙扬扬手里的照片,视线正落在邵承缓缓勾起的嘴角上。 邵承说:“这是我的名片。” “我有你的电话。”宁橙下意识插嘴,但还是接过了名片:“就是刚才你打我家座机的时候,我存了。” 邵承没有接话,略过宁橙,看向她身后逐渐走近的曲烨。 曲烨拿走宁橙手中的照片,用手拂过上面的尘土:“这可是我给你照的最好的一张,还好没丢。” 宁橙忽然觉得头疼,但是曲烨已经跟过来了,她只好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曲烨,这张照片的摄影师,这位是邵承……” 宁橙顿住,实在不知该给邵承冠上什么样的头衔,总不能说“这是我一个同事的男朋友”吧,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被注册“某某的男朋友”这样的商标。 “邵承,宁橙的朋友。”邵承率先伸出手,化解了宁橙的难题。 曲烨也伸出手,两人握手的姿势无比和谐:“嗨,我是曲烨,也是宁橙的朋友。”无形中却将关系复杂化。 宁橙横了曲烨一眼,她知道曲烨是故意的,每一次当有异性接近她的身边,曲烨都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场合出现,当着她说“我是宁橙的朋友”,背着她却又说“你要是追她得先过我这关”。宁橙不止一次的斥责过曲烨,请他不要像只看门犬一样不分好歹的咬向所有人,曲烨却说:“我这是帮你鉴定,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男人都是天生的骗子,女人都是天生的傻子。” 不过这一次,曲烨却表现的额外友好:“我这里还有很多作品,你要看吗?” 曲烨自顾自开始解说,也不管在场两人是否愿意参与。 “这张是我偷拍的,不过角度很好。” “这张也是我偷拍的,幸好偷拍了,表情太生动了!” “这张倒不是偷拍的,笑的很勉强,宁橙一看镜头,就会紧张得……” 宁橙握紧了拳头瞪着曲烨,她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他了,上一秒钟还以为他变得善良了,却在下一秒中又发现他只是变得更不要脸了。 宁橙说:“好了,曲烨,这么晚了,不要在这里讨论这些照片了好么?” “那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继续欣赏?”曲烨看着邵承。 宁橙不耐烦道:“你没完了是吧!” 顾不得邵承望着自己的神情是那样的忍俊不禁,她觉得她的脸已经被人丢光了,就在曲烨不经过她同意就偷拍她还将它们展示出来的时候,并且还附赠了口头评论。 曲烨沉默的耸耸肩,意思是: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很可惜不能继续欣赏。”邵承低头看了看表,将照片还给宁橙,很快为话题划下结局。 “嗯,是啊,是很可惜。”曲烨说。 邵承和宁橙交换了一个眼神:“改天一起吃饭。” 宁橙点点头:“好,改天我请客。” 宁橙也对邵承扯出一个笑容,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走出了小区的拐角,她才面无表情将照片丢给曲烨,头也不回的往家走,走出没几步,曲烨赶了上了。 “我说,你到底生什么气,不就是看看照片吗?” 宁橙站住脚,直视前方:“曲烨,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这么发神经,你几乎得罪光我所有的朋友了。” “是我的错吗?”曲烨的语气也很不好:“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我和朋友一起欣赏朋友的照片,我也错了?” 宁橙无力的闭闭眼,几乎提不上气:“你是故意的。” 曲烨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宁橙停了几秒钟,继续说:“曲烨,如果你再这样,握我只好和你划清界限了。” 她的声音冷得让人发抖,口才油滑的曲烨竟然一时接不上话。 宁橙也没打算等他的回复,她从不曾后悔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因为她从不轻易的用语言伤害别人,就算她有这个能力,也不愿意轻易支付。换句话说,一旦宁橙决定用语言伤害一个人时,那边不是无心的,是发自内心的伤害。她只是想让曲烨明白,任何人都是有脾气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力伤害任何人,而任何人也没有义务去承受任何人的羞辱。 “你就这么看我?”在宁橙又走出几步后,曲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因为刚才那男的?” 宁橙顿了一秒,又继续向前走。 “你喜欢他。” 宁橙再次顿住,这一次不止一秒。 曲烨冷笑:“他肯定有女朋友,我敢和你打赌。” “那关我什么事?”宁橙轻声说:“又关你什么事?” 心情五味杂陈的回了家,宁橙跌坐进拼布布面的双人沙发里,茫然地看着电视里上演的家庭情景剧,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座机电话刺耳的铃声掠夺了她发呆的权力。 “是我。” 宁橙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是邵承。” “哦,你好。”宁橙连忙顾左右言他:“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那个朋友,他……” 邵承将话题接了过来:“没事,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你的手机还在我这里。” 宁橙愣住,这才想起她还有个手机,刚被电话吓走的五味杂陈又跑回来找她了,仿佛还多带了几种味道,她回忆不起刚才都发生过什么事,更加想不起为什么邵承专程来送手机,到最后他们竟谁也没提到过那部手机,仿佛手机只是负责打酱油的工具。 “明天中午,我把手机送到你公司。”邵承说。 “哦。”宁橙想了想:“如果不麻烦的话。”其实她可以建议他将手机交给筱萌,再由筱萌转交给她,不过她没这么做。 “不麻烦。”邵承笑道。 临睡觉前,宁橙不服气的想,曲烨那个混蛋只会说混话,曲烨说她喜欢他,他到底是用哪只狗眼看到的事实?于是她对自己说,她不喜欢邵承,他们才只认识一天,见过三次,她可以对自己证明,她只是不适应和异性单独相处,除了曲烨,因为这都是曲烨害的,是曲烨害得她失去了很多谈恋爱的机会。 宁橙翻出抽屉里的另一部手机,这是她妈改嫁前淘汰给她的,因为号码里含有三个“4”,她妈认为这不管对新婚的人还是对改嫁的人来说,都是不吉利的。 开机以后,宁橙收到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都是来自曲烨的:“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也许刚才的事是我错了。” 宁橙回道:“那件事不要提了,以后你还是打我这个号吧。” 也许,这个号是最配曲烨的。 第二天,邵承没有如约归还手机,但是到了中午,宁橙收到一个快递,盒子里躺着一部新手机。 筱萌见到后,解释说:“都怪我,昨天我一朋友从外地回来,他说他很想念北京三里屯的酒吧和酒,我就带他去我一个学长开的酒吧试试,后来邵承哥哥来接我的时候,我……我不小心碰掉了你的手机,还不小心把酒洒在上面……宁橙,真是对不起!我本想亲口和你说的,再趁中午休息的时候买一个新的给你,可是邵承哥哥说是他没有及时把手机还给你,他也有错……” 宁橙茫然地看着筱萌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这才发现她确实有宿醉的迹象,说道:“哦,没事,真的没事,我正好想换部手机,这部还是最新出的,真好!” 她是真的觉得很好。 宁橙将手机打开,发现已经充好了电,里面除了以前的电话号码,还多了一个新的,是邵承的。她将电话拨过去,却处于关机状态。 到了中午,曲烨来了电话,宁橙很快将它按掉,然后用第二支电话回了一条短信说:“有事的话,以后还是打这个号吧。” 曲烨没再打来,可能是生气了。 宁橙想,他生气了也好,他们都需要冷静,还有,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并不想用这部新手机接听曲烨的电话。 这时,邵承回了电话。 宁橙说:“谢谢你的手机,很漂亮。这支多少钱?我一会儿把钱汇给你?” “不用了,是我弄坏了你的手机,我应该赔给你。”邵承的声音并不清晰,他那边环境很吵,仿佛在机场或是火车站一类的地方:“你稍等。” 接着,他好像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说:“我人在机场,临时有事要离开几天,只好找快递公司送给你。” “没事没事,真的非常感谢!” “不要再谢了,改天你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宁橙应了,又连着说了几次“谢谢”,然后很快找借口挂断了电话,一抬头,正对上筱萌的笑容。 “宁橙,你真不用不好意思的,都是我的错。” 宁橙笑笑,她觉得谁都没错,邵承没错,筱萌没错,曲烨没错,错的都是她自己,就从她踏进这家公司开始,好像所有事都变得很错。 但是宁橙没有想到,她认为的错只是刚刚开始,并且以下午的一场人事变动为延续,令她很快认识到,她的生活正在不受控制的被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人事变动,包括方艳在内,公司一次性开除了十五位员工,是于本生亲自下达的指示。 所有劫后余生的同事都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幸运,也很难不去怀疑,自己将会是下一个被裁掉的。正如筱萌所言,于本生动手是早晚的事,只是太过早了些,竟然就在宁橙入职的第三天。宁橙是最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因为前一天她还决定辞职,甚至还被方艳三人要挟。 更要命的是,第二个人事变动正是关于宁橙的,她被通知顶替方艳的职位。宁橙这才知道,原来方艳之前是负责广告创意策划的。也许方艳挡路劫财的行为确实很有创意,只可惜她太不懂得站在公司的立场考虑事情了,公司又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留下呢。 宁橙担心的是,原本就看她不顺眼并且正面临财务危机的方艳在得知被她顶替后,会不会失去理智。 最美的时候,最对的人 05 宁橙一直很相信一句话:假如朋友令自己生气,那说明她很在意这份友情,但若这个朋友持续让自己生气,那只会加速透支友情的额度。 曲烨就是这种总会让宁橙生气的朋友,虽然她的朋友一向不多,却也不代表她愿意承受同一个朋友永无休止的无理取闹。 比方说,几天后的中午,曲烨突然约宁橙吃饭,当然,他是严格按照宁橙的规定,打了她第二支手机才约到她的。吃饭的地点在一家不算太高级,但也可以让顾客享受到伪高级的西餐厅。 宁橙一路跟着曲烨,曲烨跟着带位的服务生,一路来到餐厅的最隐秘的位置。 所谓最隐秘,就是你不走到桌前便看不清是谁坐在宽大的沙发座里,所以当宁橙终于看清已经坐在那儿的那个女人时,她的笑容僵住了。 同样,那个女人也变得哑口无言。 宁橙和筱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起半个小时前她们给对方的借口。 “筱萌,我约了个朋友,今天就不陪你吃饭了。” “真巧,我也约了个朋友,那就下午上班再见吧。” 然后,她俩不约而同地看向曲烨,一同用眼神表示疑问:“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曲烨半真半假的介绍:“这位是宁橙,这位是筱萌……咦,你们认识?” 宁橙和筱萌都没有言语,主要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此时此刻无语是最完美的状态,因为她们都觉得很尴尬,也觉得很丢人。 几分钟后,曲烨自顾自替三人点了菜,宁橙和筱萌也决定打破沉默。 宁橙说:“原来,你说的那个卖票的曲烨,就是这个曲烨。” 筱萌也是一脸荒唐:“是啊,原来你说的那个精神分裂的曲烨,也是这个曲烨。” 两个女人都笑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曲烨插嘴道。 宁橙白了他一眼,对筱萌说:“他是我的发小,坏习惯太多,除非必要的话我是不愿意把他介绍给其它朋友的。” 筱萌也决定开诚布公:“去上海出差的时候,我发现有个人偷拍我,我就上前打招呼,就这样认识的。” 宁橙颔首,这的确是曲烨的作风。 整顿饭吃下来,气氛很祥和,不过三个当事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但到底暴风雨会降临到谁那里,这还是个未知数。 宁橙想不通筱萌为什么将曲烨塑造成一个卖票专业户,就像筱萌想不通为什么宁橙要将曲烨描绘成精神分裂者一样,其实在整件事里,她们更像是精神分裂者,也更像是卖票的,卖消费自己并娱乐别人的票,各捧各的场。 言而总之,今天中午上演了一出闹剧,导演是曲烨,编剧是宁橙和筱萌,主演是他们三个。 这样的演出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那个下午宁橙和筱萌除了工作上的事,没有说过一句废话,气氛突然变得令人窒息,但她俩都还在呼吸,没有被对方憋死,也没有被自己憋屈死。 宁橙不得不将曲烨约出来吃晚饭,对付曲烨这种人,最好是单刀直入。 曲烨很快赴了约,脸上的笑容别提多讥诮了,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不是中午那顿饭,你还不会主动约我呢吧?” 宁橙悠闲地晃晃还剩半杯果汁的杯子:“你老实交代吧,你到底要干嘛?” 曲烨果然老实交代了,他诚实的让宁橙感到害怕。其实还是换汤不换药的那些伎俩,曲烨的意思是想再一次基于朋友的立场帮宁橙测试一下筱萌,看她到底会不会成为他的下一个宝贝儿,以及下一个重色轻友的女人。 那天晚上,曲烨和宁橙不欢而散后就开始翻手机号码簿,无意间翻到注名为“上海妹”的号码,便随便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但还不到一分钟就接到了回信,并不是回复他的,只能说是他们不约而同的给对方发了短信。 “你说的酒吧在三里屯那儿啊?” “你回北京了吗,别忘了我学长开了一家不错的酒吧。” 就这样,曲烨被筱萌带去了她学长开的那家酒吧里,和她的同学们一起狂欢,暂时忘掉了在宁橙那里受到的奚落,他甚至还大大方方的从背包里掏出作品给在场的人欣赏,所有人都夸照片里的筱萌就像是落入凡间的天使,筱萌开心极了,直到宁橙和朋友的那张合影落入众人的视线,众人都不言语了。 筱萌也看到了,她问她们是谁。 曲烨说:“一个朋友,和朋友的朋友。” 有人鼓动曲烨打电话叫照片里的两个美女一起来喝酒,曲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真的当着众人的面拨打了宁橙的电话,然而就在这时候,包厢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真是两个小时前曲烨见过的男人,邵承。 伴随邵承走进包厢的,还有一首来电铃声,曲烨很熟悉的那首。 邵承从身上掏出手机的同时,曲烨正按了挂断键,手机铃声也跟着停了。 筱萌问:“怎么手机还在你这里?” 这句话令曲烨明白,筱萌是认识宁橙的,虽然她刚才还在问照片里的人是谁。 邵承说:“瞧我这记性,把最重要的事忘了。” 有人嚷嚷着要姗姗来迟的邵承自罚三杯,邵承走过去,将手机放在桌上,筱萌抢在曲烨前面拿起了手机,很快找到“对对碰”,玩了起来。 后来,谁也没注意手机是怎么掉在地上的,谁也没注意酒是怎么洒在上面的,当邵承发现时,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有趣的是,在场有三个人认识宁橙,彼此之间却都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仿佛那是禁忌。 听到这里,宁橙陷入了沉默,她难以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理活动,只是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有戏剧性。 曲烨耐不住性子:“你倒是说话啊,我可都老实交代了,你还生气啊?” “我和筱萌是同事。” “我猜到了,你才上班几天,手机怎么会落在一个男人的手里?开始我还以为你开窍了,不过昨天听说那男人和那个筱萌是一对,那个筱萌上班的地址又正好是你带我去过的那条街,我就明白了。你看,我早说了,他是有女朋友的。”曲烨好似突然具备了侦探的才能,条条是道地分析着,而且分析的极为精准。 宁橙很反感他这种行为:“你今天中午真不该那么做,在你好心的帮我测试她是否值得成为我的朋友的同时,你也让我失去了一个好同事,还有,你明知道她有男朋友,干嘛还要做这种测试,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曲烨忽然笑了,笑的宁橙直发毛:“那你知道么,她喜欢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有,她指着你的照片问我你是谁的时候,就说明她是在试探我和你的关系。” 宁橙直愣愣的看着曲烨:“你真让我觉得陌生,还有点可怕。” “你也让我觉得陌生,宁橙。”曲烨用一种连他自己也觉得发憷的语气说:“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是他的女朋友在上海的时候就看上了我,其实你也不是全无机会的,只要我稍微做点什么。” 曲烨的建议不可谓不诱人,就像宁橙才说他陌生一样,这会儿她也觉得自己有些陌生了,她竟然觉得这个建议是可行的,但是这样的念头仅仅闪现了一刹那,便被她抛诸在脑后了。 “除了你,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新的朋友了,我不想失去这一个,所以我希望……”宁橙低着头,闭了闭眼,仿佛下了很大决定似地:“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做,也希望什么都不要被改变,要是你连我这个朋友也连根拔起了,我也会很难再拿你当我的朋友。” 曲烨冷笑:“你不会是因为怕失去她这个朋友,也一并失去和那个男人相处的机会吧?我真搞不懂,那个男人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虽然曲烨前半句的结论是太过阴谋论了,但后面的问题还是把宁橙问住了,就像她永远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喜欢曲烨一样,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对邵承留有深刻的印象。 “你不是一直想找个英雄吗?”曲烨提醒道。 宁橙怔怔的看着他:“是啊。只可惜,没有人告诉我英雄都是有女朋友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曲烨突然明白了,他认识宁橙十几年,都没找到机会英雄救美,主要是宁橙就像座冰山,太难攻破,也太难被恶人刁难,却没想到在他离开北京的短短几天内,被别人钻了空子捷足先登了。 这能怪谁? 这只能怪缘分。 几分钟后,宁橙面无表情的告别曲烨,招了一辆出租车,头一次奢侈的让司机在街上多绕了几圈,才返回到自家小区附近。 本是二十元的车程,宁橙付了五十元,心情却依然处于麻木阶段,难以回温。 她搞不懂分明是四个普普通通的人,为何凑在一起会让彼此都变得神经质。她和曲烨一直相安无事,邵承和筱萌之间也是顺风顺水,这样的单打原本很和谐,可怎么发展成双打以后,所有的程序和步骤都乱套了呢。真是活见鬼。 下了车,宁橙正准备往家走,却在即将要拐入最后一个拐角前,撞见了真正的鬼,方艳。 方艳的脸色是铁青的,双眼是愤怒的,她瞪着宁橙,很显然宁橙就是目标。 更糟的是,方艳身边还有一个抽烟剔牙的男人,一手搭着方艳的肩膀,一手拿着烟,说道:“就是这臭娘们儿?” 这家伙想必就是方艳那个如雷贯耳吃软饭,兼欠外债的男朋友了。 宁橙掉头就跑,他们似乎没料到宁橙反应得这么快,但追的仍旧很及时。 宁橙很少落荒而逃,人生又不是小说和电视剧,不需要随时随地做拔腿狂奔的准备,但是在遇到危险时,该有的条件反射还是都齐备的,这说明,她还是个年轻人。 但是宁橙穿着半高不高的细跟鞋,再年轻腿力也比不过男人,所以她不敢往小路上跑,只好奔向大马路,也不管会不会被车撞到,仗着这附近的马路都不宽所以车速都不高的特定条件,愣是硬着头皮冲到马路中央。 只听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宁橙应声尖叫,弓腰摊在一辆黑色轿车的引擎盖上,停了一秒钟,滑向地面。 她并不是被撞着了,而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在跌坐在地的瞬间,已经脱了力。 方艳两人在马路的另一边刹住了脚,他们都不敢确定宁橙是不是被撞伤了,只好静观其变。 车上很快走下一个男人,他摘掉墨镜皱着眉走过去,蹲在脸色苍白的宁橙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样?我是不是撞着你了?” 宁橙虚弱抬起脸,在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的时候,视线便毫无准备的撞进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 “是你。” 另一个自己 01 邵承的视线落到宁橙的小腿上:“我送你去医院。”扶在肩膀的手微微使力。 “不用。”宁橙刚开口拒绝,手就被他抓住,只好撑着他的力量,缓缓站起身,背对着方艳两人的方向,轻声说:“你没撞到我,只是刚才有人追我,我没办法才……” “就算没办法也不能往马路上冲啊。” 邵承将话接了过去,一手搂住宁橙的肩膀,另一手仍抓着她的手,往方艳那边望去,回过头来,带着她往车上走。 邵承的力气很大,不容拒绝的将宁橙塞进副驾驶座,伸长手臂帮她系好安全带,宁橙刚要开口拒绝,却听他说:“你不会是现在还想回家吧,不怕那那两个上门堵你?” 宁橙噤了声,无力的瘫倒在座椅里,对上车坐定的邵承说:“那该怎么办?” 邵承利落的发动引擎:“我先赔你一双鞋再说吧。” 宁橙疑惑的动了动脚,往下一看才发现鞋带断了一根:“哦,没事,只是一双鞋。” “难道你还想穿着它到处走?”邵承从后照镜里看了她一眼:“给我个机会赔罪吧,只是一双鞋。” 宁橙笑笑,托着腮望向车窗外:“又要让你破费了。” “荣幸之至。” 宁橙不再搭话,眯着眼思考,想到方艳和混混男朋友不请自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偷看到了她留在公司应聘简历上的地址。可能方艳肩负着男朋友的债务压力所以度日如年,不得不将这种压力转嫁给其它人,破事不相干的人帮她分摊压力,但是不管是宁橙还是任何人,都没有义务承担。但是宁橙可以理解方艳的是,方艳为的是她男朋友,而且这时候面临公司裁员,又被自己最看不顺眼的人顶替了职位,换做是宁橙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车被堵在了二环路上,邵承也靠着另一边的车窗,侧脸看向宁橙:“那个方艳恐怕是盯上你了。” 宁橙有气无力道:“是啊,她就像是蚂蚁见到了蜜糖一样让我连家都不敢回了。而我就像是老鼠遇见猫,连命都不要了,差点成为车轮下的亡魂。” 宁橙突然地出口成章,吓了她自己一条,邵承在一臂以外的地方轻笑,令她感到羞赧。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感而发。” “我相信,你口才不错。”邵承说。 “只是突发性的。” 邵承继续笑,拐了个弯,将车驶进某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是不是有很多女人都像方艳一样。” 宁橙解开安全带,在光线并不充足的空间里,看向邵承那双仿佛变成深色的眼:“是像她一样为了男人不顾一切么?” 闭了闭眼,宁橙觉得透不过气,倒不是因为密闭的空间,而是因为心理上的压力,她说:“可能女人的一辈子注定要为男人而折腾,但是女人还是有权利选择为什么样的男人折腾的,找一个靠谱点的就那么难么?” 也不知道这话是在说方艳,还是在借喻其它人。 “那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算靠谱?”邵承顺水推舟道。 “我不知道,但决不会是方艳找的那种,我可以理解她,但是不同情她。” 虽然一手挽着邵承的手臂借力,宁橙走起路来还是别别扭扭,左脚脚面支撑力不足,一拐一拐的跟不上,邵承刻意放慢步伐,却依然不能改变这种现状。 路过几个柜台的时候,柜台小姐还用暧昧的眼光瞅着两人,宁橙更加窘迫,直到来到一家女士品牌店里,她松了口气,坐在最中央的软垫椅上,左右环顾。 “邵先生。”店员主动和邵承打招呼,看来邵承是这家店的常客,这不能不说明点问题。 邵承绕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只裸色的细跟鞋,坐在宁橙旁边,盯着她的左脚:“试试吧。” 宁橙从没试过裸色,但在邵承催促下,只好硬着头皮换上。 不得不说,裸色是一种很神奇的颜色,尤其是对皮肤稍白的女人来说,有时会比黑色或红色更有画龙点睛的作用。 邵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脚面:“嗯,难怪筱萌喜欢这家店,确实不错。” 他站起身的同时也顺便抓起了宁橙的左手,拉着她走了几步,两人对面就是试衣镜,毫不留情的将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呈现出来。 “如何?” “挺好的。” 邵承扯扯嘴:“那就这双吧。” 店员又拿来一双全新的,这一回邵承没有插手,始终坐在软垫椅上观望。 宁橙来回走了两趟,努力保持平衡,但不管如何也不能抚平腰间的扭动。 透过镜子,宁橙注意到邵承的视线也一直定在她腰部以下的位置,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眼神若有所思,她捏了捏手心的汗,连忙回过神解释:“可能是刚才那一下摔得,左脚还是使不上力。” 宁橙的意思是,她的走路姿势如此怪异并不是因为鞋子。 “感觉如何?”邵承又问了一次。 “挺好的。” “就是它了。”邵承站起身,正要往款台走去,却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见邵承到店外接电话,宁橙叫住店员:“这双鞋多少钱?” 店员说了一个数字,宁橙倒抽一口气,然后又看了看脚上的鞋,犹豫了一秒钟,从包里掏出一张卡:“一会儿刷这张吧。” “不好意思,邵先生是记账签单的,稍后我们会将账单送去他的公司。” 返回车里后,宁橙忍不住开了口:“过几天我把鞋子的钱……” “又说给我钱?”邵承笑道:“你好像欠了我很多钱。” “鞋子太贵了,请你吃一顿饭远远不够。” “那就请两顿。” “两顿也不够这双鞋钱啊。”宁橙生怕邵承提到第三顿,又说:“那吃饭的地方你选吧,尽量选的贵一点。” “那就改天吧,我先送你回家。” 车停在上次停靠的位置上,宁橙说了一句“谢谢”便推门下车,却见邵承跟着走下来。 邵承说:“我送你回去。也许那两个人还没走。”不等宁橙拒绝,邵承一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 宁橙别扭的挺直腰板,努力平衡脚下,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知道邵承是好意,假如方艳两人还在,这就是最好的保护姿态,可这并不代表她的肩膀被一个男人握着而毫无感觉,更何况他身上散发的男性魅力一直不容小觑。 “你很紧张。”邵承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极轻,极沉,波澜不兴的形容一件实事。 宁橙努力为自己辩解:“咱们这样戒备,我很难不紧张。” 话音落地却感觉到邵承的手在肩膀上缓缓滑动,他安抚道:“别紧张,就快到了。” 这话简直是为了其反效果而存在的,宁橙连忙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下午的事还没谢谢你,你赶到的真及时。” “哦。正好路过。” 这话骗傻子,傻子都不信,宁橙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信。 邵承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补充道:“其实是我觉得有点饿了,想找个人请我吃饭。” 宁橙笑出了声,肩膀上下抖动着。 邵承抓了抓她的肩头表示警告,轻咳一声:“我应该没记错吧,我记得在机场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有人答应了要请客的。” “嗯哼。”宁橙学他的口吻:“你没有幻听,先生,你只是来得太凑巧了,饭没蹭到,还赔了一双鞋子。” 听到这话,邵承脚下顿住,两人已经走进了小区,灯光依然昏暗,只有一盏路灯,就着这样微弱的光,他低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女人。 宁橙脸上很热,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哪里挑拨他了,让他这样看人。 通常这种情况下,要不就是男人吻下去,郎情妾意,要不就是被第三者打断,好事多磨,而此情此景,邵承吻下去是不太现实的,所以气氛很快就被第三者打断。 “哎呦,小腰够会扭得!带劲儿!” 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两人,一个是方艳,一个是她男朋友,刚才口出调戏的就是后者。 方艳拧了他男朋友腰部一把:“说什么你!” 宁橙连忙别开脸,脸色煞白,总不能立刻对邵承解释,她每次穿上刚买的高跟鞋都会被人吹口哨或语言调戏吧,至于原因,那是她最难以启齿的。 邵承侧身一挡,将宁橙拉向身后,方艳见状立刻叫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筱萌的男朋友,干嘛,一脚踏两船啊?” 方艳的叫嚣很快被她男朋友制止,邵承上前几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走到一旁谈判,看架势好似很顺利。 宁橙不反对和方艳单独相处,但是很反感她看自己的眼神,同样是盯着她腰部以下的位置,邵承的眼神带着欣赏,方艳和她男朋友一样,带着□。男人用□的眼光看女人,或使用□的眼光看女人,都是出于生理上的最直接反射,但是一个女人要是这样看着另外一个女人,就难免带着鄙视或轻视的意思。可能,方艳也正在这么暗示宁橙,也许她认为宁橙是个表里不一的荡/妇。 宁橙心神不宁的看着邵承那边,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方艳,却还是没防住方艳一把拍在她屁股上那一下。 方艳的嗓门极大:“够有弹性的!”见两个男人都望了过来,又放低了音量:“你这个女的真不能小看啊,够骚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走路是怎么扭腰的?连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宁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没有,我是……” “是什么?”方艳冷笑:“白天见你还不是这双鞋,晚上换了一双新的就像变了个人,怎么着,穿名牌就能抖骚?还是你们刚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忘了,他可是有主的,你就算再怎么……也不好吃窝边草吧。” 方艳的挑衅成功的让宁橙的沉默宣告结束,她可以忍受男人和女人为敌,但绝不能忍受女人将同类当做攻击目标,而且大多是因为男人。 宁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看着邵承的方向,见他又开始交涉,这才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方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艳,你不过就是想帮你男朋友嘛,作为女人我很理解你。” 方艳皱眉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我真替你担心,你这样为你男朋友,万一他有一天跑了,你怎么办?”见方艳将要发火,宁橙连忙安抚:“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讽刺你,我只是认为你应该给自己想点后路,女人身边不能没有钱,男人是靠不住的。要是他真能靠得住,也不会让你为他这么奔波了。” 方艳不语,宁橙眼神一转,继续道:“我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为了男人把自己毁了的。她就像你现在一样,不明白一个道理……你有没有发现,男人在和女人交往的时候,就算是穷的自己没得吃,也要让女朋友吃饱,可是一旦结婚就会掉转过来,妻子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要让丈夫风风光光。你和他,还没到结婚那步吧?你这样为他,图什么呢?就算你俩结婚了,会比现在的境况好么?” 方艳抿着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主要是软肋被宁橙牢牢地抓住了。 “希望你不要像我那个朋友一样,把所有东西都赔进去了,还是被甩。” 方艳刚要接话,可能是要问宁橙她朋友的具体情况吧,你知道,女人八卦和好奇的心理是可以随时随地复苏的。 不巧的是,邵承那边也正告一段落,两人走了回来,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低声下气。 方艳的男人很快拉过方艳,没有注意到方艳的神情不对,对邵承奉承了几句,就半拉半哄的把方艳带走了,两人很快闪过小区的拐角,声音也渐行渐远。 “请我喝杯咖啡吧。”邵承突然道。 他一脸无辜令宁橙的好口才又宣布罢工了:“什么?” 他指了指身后:“保不准他俩会随时回来,请我去你家里坐会儿。” 见宁橙还是一脸恍惚,邵承只好举起双手:“我保证,我没有心怀不轨。” 另一个自己 02 邵承举起双手:“我向柳先生保证,我没有心怀不轨。” 宁橙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边走边想柳先生是哪位。 她在前,邵承在后,来到单元门前又走上几节台阶,宁橙终于决定不耻下问,可惜回身的同时有些急切,脚下一空…… “啊!”宁橙轻叫,下一秒,双臂被邵承牢牢抓住。 “看来我是买错鞋了。”宁橙连忙站稳抽身的同时,邵承这样调侃着。 她尴尬的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了,只好低头继续带路,邵承也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但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又接踵而至。 整个单元楼里唯一一栋电梯正处于故障维修中,宁橙目瞪口呆的看着电梯门上贴的告示,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 “我住八楼,要不你还是……” “没事,走走吧。”邵承率先迈开步子。 这一回两人改变了队形,他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她在后面吃力地跟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耍她,先报废了她一双半高跟鞋,又赐给她另一双更需要姿态优雅才能驾驭的细跟鞋,接着又为了磨练她而安排八层楼给她练腿,这对于一个平时运动不多的上班族来说是要命的折磨。 宁橙走走停停,到了第六层,终于有些力不从心,站住了脚,看向高她两节台阶的邵承的背影,邵承也正回头看她。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宁橙的脑子有点空。 邵承提醒道:“刚才你突然回头,是要说什么?” “哦。”宁橙拍了拍脑门:“对,我是想问,你说柳先生……他老人家到底是……” 邵承笑出了声,一手扶着扶手,侧身向上走,宁橙也一步一步的跟着,很缓慢,很配合。 “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邵承清清嗓子:“知道柳下惠么?” 宁橙一呛:“你说的就是他?” 她本不想笑,但联想起事情的前后经过,终于也笑出了声,学他一样靠在扶手上。 “有这么好笑么?柳先生坐怀不乱,是值得学习的典范。”邵承佯装严肃。 宁橙的幽默细胞也被勾了上来:“哦,其实也有可能他根本不喜欢女人,可能他喜欢男人,也可能是有人想找个违背自然法则和人性的反例教育后人而杜撰了故事。” “嗯,有道理。”邵承半真半假的说:“看来你不相信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 宁橙耸耸肩,用表情告诉他答案。 邵承见状,也学她之前拍脑门的样子拍了自己一记:“哎呀,遭了!你不相信他,我还以他的名义保证过,这下我可不敢去你家了。” 宁橙也愣在原地,一时搞不清楚情势是如何逆转的。 两人继续往上走,最后两层楼梯竟然不怎么费力气就走完了,可能思想还没跟上脚步吧,也可能有想不透的事所以顾不上生理上的疲累,总之宁橙连个大气都没喘,再一抬眼,人已经到了家门口。 “我到了。”宁橙指了指身后,却不知道该不该问他是否还对咖啡感兴趣。 十分钟前,她不觉有异,十分钟后,柳先生的故事警戒了她,她有些着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滋味儿的感触,很难在短时间内捋清楚,除非有个清醒的旁观者能帮她抽丝剥茧。 邵承向她身后看了一眼:“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我在下面再站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回来就走。” “那多不好意思,要不你还是进来喝杯水吧。”宁橙突然间做了决定,仅仅是为了过意不去。 但是邵承仍然很坚决,又催促她两次,看着她进了门,然后站在楼道静了一会儿,从兜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便再不沾嘴。 这时,门又响了一声,光线照进楼道,邵承一回头,正看到逆着光隔着防盗门看着他的女人,心里一动。 “怎么了?” “你还在。”宁橙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并不惊讶:“你好像不会抽烟。” “看得出来?确实不太会,不过应酬的时候多少来几根。做做样子。”邵承安息了烟:“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你拿烟的手势,还有,你身上没有烟味儿。我小时候经常看我爸爸抽烟,他是个老烟枪。” “哦,那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找他请教,以免经常被拆穿。” “他去世了,肺癌。”宁橙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告诉他,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冲动,话已经到了嘴边,好似找不到任何不说的理由,就这样说了。 邵承不再言语,好一阵沉默,宁橙也一动不动,直到楼道的声控灯又一次熄灭,他说:“对不起。” 宁橙笑笑,逆光的笑容很模糊,但是有种无与伦比的美感,他形容不上来,就像她也形容不上来照他脸上那道光线的颜色一样,可以说是晕黄色,但不够准确,也可以说是晨昏的颜色,但还是不够贴切,只能模糊的形容那是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颜色。 “进去吧,我走了。”邵承将掐灭的半支烟放回兜里,转身下了楼。 透过窗帘,一直目送邵承走出小区,宁橙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做对了一件事,也做错了一件事,对的是她没有打开防盗门的门锁让邵承进来,错的是她之所以没有打开防盗门的门锁也是因为他决定留在门外,这说明她对他言听计从了。 宁橙没让任何异性走进过这件小房子里,包括曲烨,这是她父亲生前单位分的房子,房改的时候已经买下了,他去世前将房子过户到她名下,好似已经料到了宁母迟早是会改嫁的一样,到底是相处多年,宁母一张嘴,他心里就有了往后三步的对策。就像很多给日记本上锁的小学生一样,门锁就是她的日记锁,能让她心甘情愿打开锁放行的人必定是有特别意义的,只可惜这个有特别意义的人,并没有将它付诸现实。 宁橙闭上眼,心想,幸好他没有进来,幸好,虽然跨过这道门并不意味着要做些越轨的事,其实心理上防线的突破才是最致命。 可能,邵承也明白这个道理。 第二天,宁橙穿了一双旧鞋去上班,找回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浪漫固然很美,但它就像是那双裸色的鞋子一样,高级、奢侈、唯美、珍贵,却不可能每天都穿着它。 宁橙见到筱萌时也没有任何不自然,在心里像擦粉笔字一样将前一天的事抛诸脑后,她这样对自己暗示:“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有任何痕迹,只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再过几天连幻想都会消失了。这样最好,没有改变最好。” 筱萌也没有宁橙她任何关于邵承的事,倒是突然提起曲烨开摄影展的计划。 “可惜,不是个人的。”筱萌念叨着:“这年头办点什么事都要讲关系,讲社会影响力,讲钱,讲人,才华是最后的。” 宁橙不答腔,筱萌靠着椅背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其实我倒是可以找点关系,我有个同学就是做这行的,认识不少名人……不过,我怕曲烨不领情。” 宁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很骄傲吗?他这么骄傲可能会直接拒绝我。”筱萌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橙自然知道曲烨是个骄傲的人,是个人就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曲烨的或许比一般人多了一些,还有自负,但是经过筱萌这么一形容,令宁橙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看透曲烨,最起码不如筱萌看得透彻。 筱萌说:“我挺想帮他的,真的。要不,宁橙你去说说吧?可能你说了,他会愿意?” 宁橙很犹豫,她想到曲烨之前的那番话,害怕曲烨真的会做些什么,他的无心和贪玩往往会让女孩子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伤害的延续性是可怕的,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宁橙不敢确定此时正望着自己的筱萌会不会是下一个,可能帮忙搞定摄影展的事就是造成伤害的敲门砖,但她更愿意往好处想,希望曲烨在能达成多年心愿的同时,不要搅局或伤害这个帮他垫砖头的女孩。 想到这,宁橙拨通了曲烨的电话,当着筱萌的面,约他出来谈他的“梦想”,并在心里做了私下里再警告曲烨一次的打算。 曲烨很快应了,声音很亮,宁橙能想象得到他一定是兴奋地睁大了眼的,就像对面的筱萌一样。 然而兴奋过后,筱萌却又变得落寞:“宁橙,其实我很喜欢他,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见宁橙一脸惊讶,筱萌补充道:“我说的不是邵承哥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能替我保密么?说完这一次我以后都不想再提了。” “我鼓起勇气想告诉他,你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男孩子,和邵承哥哥不一样。但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后来我又想,不就是一句‘我喜欢你’吗,无外乎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接受,一种是拒绝,还会有更糟糕的可能吗……可是那天,我看到你也来了,我是真的傻眼了。” 宁橙想起那天三人在尴尬气氛下用餐的场景,心里一凉:“你是说,你那天是准备跟他告白的?你……你和邵承不是……” 筱萌不答,继续说:“后来我实在鼓不起第二次勇气了,就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哪知道他回我说,‘你开什么玩笑’……” 筱萌低下头,哭出了声。 另一个自己 03 宁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思觉失调。 很显然,筱萌是个情绪敏感的人,细腻,脆弱,这样的人通常看上去随和好相处,但保不齐会因为别人的某一句话而变得多愁善感,又或者因为别人的无心之过受到伤害,可怕的是你根本抓不住这种规律,不知道如何避免。 宁橙很想说些安慰人的话,就算是让自己这个唯一的旁观者看上去不再像是一个摆设也好。但是话到嘴边,她又畏惧了,因为说什么仿佛都不恰当,她不能说“曲烨这个人不值得你喜欢”,也不想说“你的男朋友比曲烨要好,你只是一时的迷惑”,她的立场难以鲜明的站立,这是最闹心的。 然而,就在宁橙踯躅不前的时候,筱萌吸了吸鼻子,主动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实话,宁橙非常非常讨厌给人出主意,她的确想把脑海中的无限idea奉献给广告创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也愿意当别人生活中的指明灯,连她自己也正站在三岔口上左右为难,又凭什么给别人意见,万一一个闹不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改变了对方的后半生,这个责任是任何人都负担不起的,就像你去相亲结婚造成了日后的婚姻不幸,便会先入为主的也将当初的介绍人也划分为责任负担人一样。 筱萌目不转睛的望着宁橙,企图从她脸上抻出蛛丝马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屏息以对。 她本来很有信心曲烨也喜欢自己,这种信心没有经过客观分析,却是经过从小到大的实例中得出的结论,身边的男同学十个有九个会偷看她,私下里也以能将她约出去而沾沾自喜,不过她很少将这些作为炫耀的工具,只是不免懊恼为什么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 就像很多女生羡慕和嫉妒筱萌一样,筱萌也或羡慕或嫉妒宁橙身上的特质,但是她说不好那些都是什么,直到曲烨带着宁橙一同出现,她想到了,那些特质就是曲烨喜欢的东西,宁橙具备了,而她却沾不上边,甚至学不来。 而现在筱萌最迫切想知道的,莫过于宁橙的态度,她想曲烨是喜欢宁橙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不会甘愿和一个异性朋友相交十几年的,但是这种喜欢是不是爱,她不敢确定,却很想先试探宁橙对曲烨的看法,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尤其像是宁橙这样看似随缘实际上执拗的人。 “宁橙,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没希望,所以不想给我意见?”筱萌决定逼宁橙表态,有时候逼别人就等于给自己机会。 “哦。”宁橙一脸为难:“主要是我从没问过曲烨这些感情问题,他也不和我说。不过他女朋友换得很快,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你知道吗宁橙,越是这样的人,越让人想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打破记录。” 宁橙知道,她也是女人,明白女人都想成为心爱男人的终结者的那种心理。但有意思的是,筱萌想终结的却是曲烨的感情故事,而不是邵承的。 “筱萌,你和邵承……他知道这件事么?”宁橙试探道。 “我没告诉他。”筱萌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我爸妈一定会骂我不懂事的。” 宁橙眨眨眼:“什么?这跟叔叔阿姨有关系么?” “你不是我,你不懂,我谈个恋爱要经过他们的筛选。当初我也觉得邵承哥哥是最好的,他的爸和我爸是大学同学,他妈和我妈在一个单位上班,家长们都说这是天注姻缘,说邵承哥哥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人,还叫我一毕业就嫁过去好了,关上门一家亲。” “那你喜欢他么,他也喜欢你么?你们真打算这样父母之命?” 宁橙在脑中措着辞,但是话一出口却发现不管怎么措辞,这句话也不会变得更有艺术性,不如直白一些。 筱萌说:“我不想父母之命,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结婚,我喜欢曲烨,可我又觉得曲烨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男人。要是曲烨也说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接受了他又被他甩了,到时候可能连邵承哥哥也不要我了。” 宁橙很能理解筱萌这种留条后路的心理,但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可惜她没有立场表示不满,她谁都不是。 筱萌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我很想试试真正的恋爱,又害怕爱过以后什么也没得到,最可怕的就是我爸、我妈,他们一直很心疼邵承哥哥,要是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不会说什么,我爸、我妈就会先出头了……” 宁橙说:“你们两家的关系真是一道难题。” “是啊,以前他爸妈还在世的时候还好说,现在他一个人了,无依无靠,我们家要是知道我有二心,肯定觉得是我不懂事。” 宁橙心里一惊,但很快掩饰了,没有表现出来。 “算了,不说这个。”筱萌也适时的转移话题:“对了宁橙,曲烨以前的女朋友都是什么类型的?” “什么样的都有吧。”宁橙按耐住好奇心,努力回忆着曲烨的过往,这才发现曲烨真是荤素不忌,肥瘦不挑。 “哦,那我这样的有么?” 宁橙琢磨着筱萌的话是否有别的意思,然后说:“好像没有。” “那太好了!”筱萌一笑:“没有我就放心了,这说明我这个类型的还是有机会的。” 宁橙刚松了一口气,又听筱萌追问:“那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宁橙的那口气又憋了回去,她发现筱萌是深具谈判技巧的,出其不意她用的极好,而且自然的一点痕迹不留,让她哪怕是多想一点都像是小人之心。 “我也不知道,这种事要遇到了才能说得清楚。”宁橙选择了安全牌答案。 筱萌微笑着,笑涡就像是招牌一样显眼:“是缘分对吧,你是一个相信缘分的人。不像我,我从小就习惯听爸妈的话了,所以他们说邵承哥哥最适合我,我就要努力去学着适合他。你比我有个性,你一定是那种只要你自己不愿意,谁说也没用的人。” 筱萌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宁橙的保护色,她感到不安,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于本生将筱萌安排在公司最重要的公关职位,可能只有像筱萌这样外表无害内在犀利的人,才能有可能创造惊喜。 在曲烨赶赴三人约会之前,宁橙先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并在脑中反复思考筱萌的话,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让女人很容易就陷入爱情的男人,因为他危险、浪漫、不按牌理出牌,这些都符合女人对于爱情的条件,换句话说,未必见得是曲烨,其它一个外形出色的男人若是也兼具了这些内在,也一样是见血封喉的。 可惜,宁橙这种贱骨头偏爱慢性毒药,而不是瞬间的窒息感。 “我想你之前说得是对的,她确实喜欢你。可是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样回那条短信,你太伤人了。”宁橙的开场白带着指责,虽然她很想心平气和,但是情绪上的迁怒往往是不受控制的。 “我早说过了。”曲烨的声音透漏着满不在乎:“可惜你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只好那么回,虽然是伤人了点,但是有效呗。” 宁橙不由自主的皱眉,不想接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骂人。 “我知道你在生气,可这个能赖我吗?” “你可以选择不要招蜂引蝶,你要是不招惹她,会出这些事么!”宁橙终于忍不住了。 曲烨也大叫:“拜托,怪得着我吗?我什么都没干啊!” 宁橙在心里骂道:“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干,有些女孩才受不了,女人就是恨男人什么都不干!”但她什么都没说。 这个道理,宁橙懂,曲烨也懂,大家都是明白人,只不过在揣着明白玩糊涂,糊涂通常都是聪明人最游刃有余的把戏,只是很多人在不知不觉间入了戏,到最后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明白还是糊涂。 通话结束前,曲烨又问了一次:“我说,我再问你一次,到底用不用我帮忙?” 宁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闷声道:“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行啊,你可以以后回答,我可能还会再问你第三次,事不过三,你每放弃一次回答的权利,她就会失去一次机会,你看着办吧。”说罢,曲烨切断了电话,这是第一次。 宁橙有些懵,不知道曲烨话里是否有话,也不知道倘若真的过了三次的权限又会发生什么事,曲烨设定的“三”仿佛成了禁忌数字,也仿佛成了筱萌得到救赎的期限,可笑的是,这个决定权为什么落在她的手里,她招谁惹谁了? 当晚的三人约会进展的很顺利,曲烨和筱萌就好像老朋友一样相处融洽,反倒显得宁橙像是一个局外人。可能,她一直是局外人,也可能,她学不会像他们那样明明入了戏却还可以随时随地装作“我已抽身”。 他们是主角,她是跑龙套的。 谈论结束前,曲烨的个人影展的事已经基本敲定,被筱萌半路叫来的学长果然见多识广,身边的关系户都是能人,随便两个电话就把曲烨多年的梦想尘埃落定了。 这个学长叫阮齐,虎背熊腰,声如洪钟。据筱萌说,他以前并没有这么壮实,也没这个肺活量,自从和他大学时期的室友一起开了酒吧开始,嗓门也逐渐练出来了,没事的时候也有闲情逸致去练肌肉了,因为这样看上去很不好惹。 阮齐说:“这个嗓门不是故意练的,都是听力越来越差逼出来的!”天天在嘈杂的环境中摸爬打混,总会有点职业病。 “诶,美女,咱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啊?”这是阮齐对宁橙说的第一句话。 一直保持沉默并保持微笑的宁橙愣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去酒吧。” 筱萌接着说:“我说学长,你能不能不要一见美女就拿这句话当开场白啊?你每天见那么多人,记得住谁是谁吗?” 阮齐一唑牙花子,一手撑着太阳穴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肯定见过,真的,我真不是空穴来风……这样,要不然咱们问邵承怎么样?” “干嘛问他?”筱萌说。 宁橙眉头一紧,心口漏跳了一拍,不自觉地抿抿嘴,垂下眼吸了口气,再抬眼的同时正对上曲烨讥诮的笑容。 阮齐说:“我记得应该就是上学那会儿的事,邵承那会儿跟我一个宿舍啊,他肯定也见过,问他没错!” 阮齐奇特的直觉让宁橙忐忑不安,倘若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邵承从没有表现出来和她似曾相识,倘若是假的,宁橙又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感到失望。 阮齐当着另外三个人的面打通了邵承的手机,可惜隔音设备太好了,除了阮齐以外谁也不知道邵承在那头说了些什么,电话挂断后,筱萌忙不迭的追问,阮齐只是模棱两可的说:“这小子忽悠人的功夫越来越高了,我什么也没问出来……对了,今儿晚上我那酒吧有钢管舞表演,怎么样,去不去?” 筱萌和曲烨不约而同的应邀了,宁橙还没机会表态就被捎带上了,令她觉得自己像是买二赠一的一,而且直觉告诉她,阮齐已经有了答案。 几个小时后,宁橙便可以验证这个看钢管舞的决定是危险的,她甚至搞不清自己是怎么让情况发展到这步田地的。 阮齐介绍的摄影展投资商也来了酒吧,筱萌和曲烨一直在那桌和那些人谈论梦想,筱萌就像是一个为爱无条件付出的最佳女友,甜美的笑容和幽默的谈吐帮曲烨加了不少分,整桌人都很买她的账,照那个架势来看别说是一场摄影展,可能还有巡回。 宁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滴酒不沾,阮齐陪她聊了一会儿,对宁橙透露她坐的这桌通常是留给邵承的,筱萌喜欢包厢,邵承则喜欢这个外场最角落的位置,通常他一来,别人是不能来拼桌的,不管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客户一起来。 阮齐还说,邵承早就入了股,还是在他们经营最初期最困难的阶段,一分红利没要过,也没提过撤资,就冲着这个他也绝对有资格享有特权。 宁橙放眼一望,果然,拼桌的不在少数,更显得这边独具一格。 但是这样聊了一会儿,宁橙又觉得尴尬了,她相信不是自己敏感,阮齐好似一直在向她推销邵承,话题的中心过分切题了,痕迹外露。但她尴尬归尴尬,又不能找借口离开,倒不是不愿意找,而是阮齐离开前说了一句:“邵承很快就来,他叫你们先别走,他送你们。” 后来宁橙翻看了手机,收到这样一条短信:“酒吧外面太乱,你在里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宁橙没回复,也没走人,可能就是因为他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吧,脑中始终萦绕着筱萌所说的邵承父母已经不在的那回事。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小时,直到十几分钟前酒吧的另一个老板老赵凑到宁橙身边,宁橙终于坐不住了。 老赵和阮齐都是邵承大学时期的室友,但性格和行为有天渊之别。 阮齐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尘,举止规矩,跟宁橙聊了一个小时一直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其实在这样隐秘的角落里,三组沙发圈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外人不走进是看不清里边的人在干什么的。 而老赵,打一坐下来就瞅着宁橙看,亮出身份以后又叫了一瓶酒,一边喝一边搭话,眼神古怪,让任何一个良家妇女都招架不住。 宁橙几次想借故离开,都被老赵巧妙地挡了回来,他提到上次见识过曲烨镜头下的宁橙,觉得她眼熟,又提到这个酒吧是他和阮齐一起凑钱开的,创业多么艰难,人情多么冷暖等等,反而和阮齐所说邵承曾经伸出援手的说辞大相径庭,几番下来,宁橙终于坐不住了。 宁橙刚要站起身,却不防原本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老赵先一步凑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手也搭上她的肩膀,伸手一撩,将她肩膀上的头发拨到一边:“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老赵的呼吸就喷在耳边,宁橙惊得往旁边一躲,老赵也就势倾身半压过去:“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宁橙低声警告道:“麻烦你坐过去点,要不然我就叫……” “你叫吧,你试试有没有人理你?” 宁橙往吧台看去,却见阮齐在吧台的最里端背对着众人讲电话,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手机,而其他人也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将这里与世隔绝似地孤立出去。 “怎么样,叫啊!”老赵嚣张的叫了一声,吓了宁橙一跳,却在下一秒,更瞪圆了眼睛看着身材矮小的他被人拎着领子扯回了原位。 老赵叫了一声,回头看去,邵承正双手撑着沙发背看着他:“我说,你干嘛呢?” “没干嘛,和美女聊会儿天。”老赵朝宁橙的方向暧昧的努努嘴,又仿佛献媚似地对着邵承耳边说了两句。 宁橙皱着眉看着老赵的举动,不敢看邵承的眼睛,心里急得上火,更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然也编排不出中听的话,她抿了抿嘴一把抓起包站起身,再也没脸留在这里受人侮辱。 与此同时,老赵也突然大叫一声,捂着眼睛,被打翻在宁橙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宁橙愣在原地,对自己的行动失去了支配能力,直到有股力量抓住她的手将她往酒吧外面带去,越过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在阮齐、筱萌和曲烨毫无所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吧。 另一个自己 04 邵承手上不自觉的用力,目不斜视、目中无人的往前走。 宁橙跟的辛苦,踉跄了几次,手腕很疼,但是喉咙很紧,不知道是不是该大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叫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直到看见邵承停靠在路边的车,离着十几米的距离,宁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等等,等等!邵承!” 他停住脚,宁橙来不及反应又向前跄了几步,他回身的同时也正好伸出双臂将她稳住,眼里全是火,低头看着气喘吁吁的她,胸膛起伏不定。 宁橙有些着慌,幸好周围还有不少酒客,全都醉眼迷蒙的也不会太注意他们,此起彼伏的笑闹声也适时的缓解了尴尬。 宁橙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刚才那个人,和你说什么了?” 邵承不答,抿紧了嘴,手劲儿却放松了,一手拉过她走向车子。 宁橙追问着:“到底说什么了,你生这么大的气?他不是你的朋友么?” 走到车边,邵承拉开车门:“我先送你回去。” “那他们呢?”宁橙指的是筱萌和曲烨,她也没有说“她”,而是“他们”,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这种单数和复数的转变,不过邵承却因此而软化了情绪,微妙的转变。 “我一会儿再回来接他们。” “等等!”宁橙拉住邵承的袖子:“刚才的事,和我有关?” “没什么,走吧。” 一路上,邵承看似专心的开车,实际上心不在焉,宁橙看似专心的欣赏沿路的灯景,实际上七上八下。 车停在一个红绿灯前,已经一分钟了,宁橙这才鼓起勇气,旧事重提:“我说,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和我有关。” “嗯。”邵承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看样子并不打算主动延续这个话题的下文。 宁橙扭过脸来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说话,想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虽然她从没和任何一个人男人之间做过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却不代表她不在意被人诽谤和侮辱。 “要是和我有关,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不用替我不好意思。”宁橙的语气有些迁怒,她觉得刚才遭到调戏的人是自己,凭什么邵承表现的比她还愤怒,就好像她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丈夫或情人捉奸在床一样。 邵承握紧了方向盘:“该不好意思的人不是你,是老赵。”他将车驶进一条小路,又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他个混蛋。” 宁橙惊讶地看着他,这条小路很暗,她并不能十分确定邵承面上的表情到底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些。 “别这么看我。”邵承说。 宁橙没有收回目光,仿佛为了挑战他的底线,也为了挑战自己的极限一样。 她说:“给你出道题。A先生和B小姐结婚了,但是A先生又爱上了C小姐,并且闹出一段婚外情,B小姐发现了这件事,和他离了婚,但最终A先生也没能C小姐在一起,C小姐远渡重洋去了美国镀金,甩了A先生,A先生在兜兜转转之后又结识了D小姐,再婚,而D小姐则傻傻的对A先生的过去一无所知。你说,A、B、C、D四个人到底谁比较幸福?” 宁橙默默地等待邵承的答案,始终没有挪开眼光,可能这样昏暗的氛围也是一种保护色,令她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而邵承,他虽然在开车,却已经有些心猿意马:“我想是B小姐吧,她虽然被A先生背叛了,却能及时抽身,长痛不如短痛。” 宁橙说:“我选的是D小姐,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被伤害,也不用为了以前那些和她无关的事困扰,不是说难得糊涂,傻人有傻福么?” 宁橙歪着身子缩进椅背里,心想倘若换做是曲烨和筱萌,会选择什么答案呢? 筱萌看似天真,却有很深沉的心思,她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里,多半是会选择C小姐吧,因为C小姐不仅可以为了爱情成功的拆散了A先生和B小姐,又可以为了梦想甩了A先生去了美国,也许到了美国,还会认识更多的字母先生,这样任性妄为总能达到自己目的的C小姐,是幸福的。 而曲烨,依照他在女人堆中无往而不利的历史来看,他绝对是A先生,令B、C、D三个女人先后为他颠倒,虽然最终陪伴在他身边的只会是一个女人,却不能改变他让女人又爱又恨的事实。 邵承觉得她的话有些意思,不禁勾起嘴角,缓解了脸上绷紧的线条,分析道:“A先生太过自私,对于这样的男人,女人是不能采取强行攻占策略的。” 宁橙同意:“是啊,恋爱是两厢情愿的事,又不是殖民主义者占地盘。” “也许循序渐进的方法更有效?”邵承反问。 “你是男人,怎么问起我了?”宁橙轻笑,不知是不是在酒吧里待得太久,人也被熏的有些醉意:“循序渐进,怀柔政策,就像是温水煮青蛙,这对男人真的有效么?” 邵承似笑非笑:“可以试试。” 这话带有鼓励的意味,宁橙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尤其是他的话里没有主语,这更加让人无所适从,不知该不该对号入座。 “好,有机会的话。”既然如此,宁橙也选择一个半真半假的回答。 邵承果然有些好奇:“什么有机会?” 宁橙装傻道:“你不是说建议试试么?我说有机会的话,可以试试,找个人试试。” 邵承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但那一眼中透露了太多情绪,复杂难辨,他说:“爱情可不是游戏。” “我知道,我这个人很认真。” 邵承眼皮一跳,不知道她是在火上浇油,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但是不可否认才压下的火气又有些反弹的趋势。 他沿路看了看地形,找了一个不阻碍交通的角落将车停下,熄了火儿,让两人彻底陷入了黑暗。 解开安全带,邵承半侧过身,盯着她亮的出奇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宁橙学他的样子,微微挑眉:“我什么都没想。” 邵承眯起眼:“就因为我不告诉你老赵和我说了什么,你就这么大反应?” 他果然不是个笨人,宁橙想。 “是啊,我是想知道,但是说不说决定权在你,你要是不说,咱们可以继续聊点别的。” 宁橙不太认真的威胁道,表面看似轻挑满不在乎,心里却打着鼓,耳根已经开始发热,但却庆幸自己认识曲烨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学了一些调侃人的态度,说实话,用起来真的很爽,并且足以气死人。 邵承的呼吸越显浓重,宁橙能感到他肾上腺素正在直线上升,但越是这样刺激他,她越觉得兴奋,说白了,大家都有些贱骨头。 耳垂突然被一根食指轻轻划过,宁橙难以自控的抖了一下肩,自被他碰触的位置升起了一股战栗,很快蔓延至全身。 “你一说谎或是紧张,耳朵就会泛红。”邵承轻声道,并不挪开那根不礼貌的手指头,不厌其烦的上下移动,好似在恶意提醒她耳垂上那极不正常的温度。 宁橙红透了脸,虽然他看不见。 她向后挪了挪身子,躲开他的骚扰:“阮齐说,他以前见过我,他说你也见过我,到底是在哪里,连那个老赵也说见过我,你们……” “别提他。”邵承突然打断,声音极沉,接着叹了口气,好似妥协了:“咱们确实是见过,不过是你忘了。” “哦,在哪里?” “我上大学时的宿舍。” “我怎么会去你们宿舍……”宁橙奇道,然后又顿住,声音有些抖:“你在哪所学校上的大学。” 邵承沉默了几秒钟,报出了母校的名字。 宁橙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屏住呼吸僵直了身子,好一会儿说不出话,直到她终于有了行动能力,却只是转过身子,背对着邵承缩进椅背里,窝藏在体内的情绪也终于达到了沸点,迫使她咬住嘴唇极力控制着。 宁橙当然记得,虽然她忘记了邵承、阮齐和老赵,但那天的事就像梦魇一样难以从脑海中驱逐,每次想起都倍感恶心。 宁橙曾有个极其要好的女朋友,叫明明,大她三岁。 明明是个恋爱至上的女孩,第一次爱上一个的男孩,几乎倾尽了所有。明明学了十四年的舞蹈,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出色的舞蹈演员,那段时间正为了导师特意安排的一场演出积极备战。导师的意思是,演出当天会有一位重要人物前来观看,以往被这个重要人物看中的苗子后来都大红大紫了。这是明明梦寐以求的机会,因为空有才华而没有机遇,最多也不过是怀才不遇,有时候运气远远比能力重要。 可偏偏,就是在演出当天,明明接到了紧急电话,赶赴医院去看据说出了车祸受了重伤的男朋友,却不想那不过是一场价值一千块的赌注。为了证明在这世上真有一个女孩愿意为了他放弃梦想,那个男孩和几个校外混混朋友打了赌,漂亮的赢得了面子,却令她埋葬了梦乡。 导师对明明很失望,明明对自己也很失望,然而这种失望却只是开始。几个月后,她被那个男孩甩了,自暴自弃的将梦想也抛诸于脑后,从此人生灰暗。当所有同学都在为前程奔波时,明明参加了援藏计划,宁橙苦劝无效,哭着将她送上了火车。 那一天,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明明最终死于肺气肿,听说她求生的意志并不强烈,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求援,仿佛放任自己自生自灭。 刚考上大学的宁橙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到了那个男孩的学校宿舍,告诉他,曾有个女孩为了他选择了慢性自杀。然而,宁橙又很快被男孩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头一次失控的对一个人拳打脚踢,完全不顾这个人只要一拳就能将她打晕。 宁橙被推开以后,再没机会反击,她被刚返回宿舍的三个男生的其中一个驾开几米,更被那人从身后偷袭,一把抓上她的前胸。 她完全顾不得尖叫,伤心和惊吓夺走了她所有的语言能力,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捂着胸口蹲下身去,环住自己的肩膀,涌出更多的眼泪。 直到另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她才有了下一步行动——夺门而出。 宁橙清楚地知道,那先后的两双手并不是同一个人的,但她根本没有看清他们是谁,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往事无情的被回放,宁橙就像那时候一样,颤抖着环住自己。 肩膀上又落下一双手,邵承靠近她:“对不起,我那时被挡住了视线,并不知道,直到刚才……” 宁橙捂着耳朵,哭出了声:“别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橙在撒谎,她始终忘不了那双袭击自己的手,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以及后来将自己扶起来的力量。 她知道,后来的那个人,一定是邵承。 而之前那个,是老赵。 脊梁骨一阵发凉,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老赵看她的眼神会那样下流,甚至开始后怕假如邵承再晚来一会儿,她是否会再次遭受恶梦的洗礼,令她每次想起都不免作呕。 邵承伸长手臂,一手将她紧紧环住,一手抚上她的脸拭去眼泪,嘴唇贴在她的耳垂后,不住的轻吻,不住的道歉。 宁橙哽咽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凭什么道歉。”话了,又补充道:“刚才真该打死他。” “上次在银行我就认出你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邵承小心翼翼的措辞。 “行了!”宁橙打断他:“我没事,不用你管!” 宁橙挣扎着要下车,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无地自容,已经没脸再赖在这里,便一口咬住他的手背,再趁机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栽了出去。 右腿一个麻筋儿,宁橙跪在地上,扶着车身爬起来,一拐一拐的往车头方向走,邵承也从另一边赶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扯进怀里。 “宁橙!” 宁橙低叫了一声,疼的拧起了眉,下一瞬间已被他托起腰抱到引擎盖上。 “别动!”宁橙想要跳下来,被邵承低声喝止了。 邵承很快将她右脚的鞋子脱掉,一手握住她的小腿,一手沿着脚踝缓缓向上按摩,纾解她右脚上的痛苦。宁橙不太合作,一个劲儿的缩脚,但没有成功,邵承坚定地继续自己的动作,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没事了,真的!” 邵承停下手,放开她的腿,看她仿佛要证明似地甩了甩脚,确实灵活了。 “等等。”他按住她的膝盖,低头捡起她的鞋,两手拎着扣带,摆出邀请的姿态。 宁橙盯住他的眼,脸上的温度已经蹿升到顶点,但矜持已经不能阻止这样的蛊惑,她就着他的手将脚伸进鞋子里,眼神迷蒙,好似身体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那只脚上。 邵承系好鞋带,却没有将她的脚放开,低头审视她的鞋跟。 宁橙不再挣扎,好似宣判自己死刑一样,说道:“你早就发现了吧,其实我有点长短腿,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 邵承抬头看她,她笑着叙述,眼泪再次流了下来:“那次要不是腿不争气,我也不会摔倒,让那个流氓有机可乘,还有上次你带我去买鞋,我很害怕被你看出来,所以努力保持平衡,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想保持越是走不好。穿着平底鞋是没事的,我会踮着脚尖走路,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右鞋的磨损程度还是会比左鞋的大……还有,我每周都会去一个舞蹈班拉筋,这一年来已经改善了很多,老师说再坚持一年,就会像普通人一样了。” 眼泪被他用拇指抹去,她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继续说:“我的每双鞋都要穿一阵子才会变得合脚,或者干脆将右边的鞋跟磨去一点。” “我是一个有残缺的女……”宁橙的最后一句话,被邵承含进了嘴里。 他轻轻地啄着她的上唇,又用牙齿咬着她的下唇,右手不时的揉捏她的耳垂,嘴上却并不深入,好似在故意撩拨。 他贴着她的气息说道:“你一定不知道玛丽莲.梦露和高跟鞋的秘密。” 宁橙茫然的张了张嘴,却被他有机可乘将这个吻贯彻始终。 他的舌头搅混了她的所有思路,脖颈上泛起的战栗也在他轻缓的抚摸下纷纷软化,在她喘息不已时,他又吻上她的耳垂,并且公布了答案:“她将自己的所有右鞋跟磨去了四分之一英寸,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将腰臀扭摆的那样迷人……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 另一个自己 05 在宁橙还没意识到到底玛丽莲.梦露和她的长短腿有什么直接关系时,邵承便又吻了上来,她被堵个正着,气息被吞噬殆尽,顿觉有些呼吸困难,只好下意识的去吸他口中的,这是一种本能的求生。 邵承贴着她埋怨着:“用鼻子吸气。这又不是人工呼吸,我也不是氧气机。” 说话的同时,放在她后背的手也顺着曲线缓缓下滑,停在腰臀之间,微一使力,将人扣进怀里。 宁橙连忙用双手撑出一段距离:“不行,我穿着裙子。” 邵承顺着她的话,向下看去,她的腿正固执的顽抗着,极力要将撑开的空间并拢,邵承微微一笑,只好妥协的放了手。 宁橙撑在他胸口的手感觉到他肌肉的放松,便也仿佛受了感染似地也放松了警惕,然而却在下一秒,又被他出其不意的扣了回来。 她不防有诈,被小人得了逞,来不及惊呼,呼吸也被再次掠夺。 小人立身于她双腿间,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坦然的理所应当,直到吃饱喝足了,这才餍足的舔舔嘴,替她拢好裙子,再将人从引擎盖上抱下来,并未沾地的抱进车里,替她扣好安全带,返回驾驶座。 宁橙有些懵的缩进椅背里,将头撇向一边,头发被他拨开别在耳后,耳垂上又落下一串细细碎碎的吻,锁骨上也正有一只手不怀好意的沿着线路描绘着。 “以后该怎么办?”宁橙问,声音很低,仿佛自言自语。 “我会想办法。” 又啄了她一记,邵承抽身发动引擎,这瞬间的功夫,宁橙开了口:“我的记忆力一向不好。” 邵承应了一声,将车驶向主路,并在后照镜里望着她:“所以呢?” “所以……”宁橙不自觉地撇开脸,看向车窗外:“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忘了。” “嘶”的一声,邵承踩了急刹车,低声咒了一句,扯开安全带,俯身靠过去,呼吸浓重的喷在她的颈子上。 “你什么意思!”他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 宁橙一眨不眨的盯着映在窗户上邵承的影子:“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啊!”话音才落,宁橙尖叫了一声,锁骨被人硬生生咬了一口。 宁橙捂着受到袭击的部位,震惊的扭过脸,反被声东击西的小人又一次的得逞,唇齿交缠仿佛成了一道家常菜,在今晚不断上演着。 但是下单的邵承,这一次却好似失去食欲一样,只为了泄愤,一点品尝的心思都没有,并在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挑衅道:“你做人的弹性太大了,你不会是要告诉我,现在你正为了下一次失忆做准备吧? 他的姿态就像吃得半饱的狮子一样,满意的用爪子拨了拨体无完肤猎物,并不着急再下口,但若是有人阻挡他进食,他会迅速变得凶猛,毫不留情。 宁橙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火光,可惜来都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人,虽然她总会在不该畏缩的时候畏缩,却也有在不该强出头的时候强出头的蠢劲儿,这会儿,就是她犯蠢的时候。 她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邵先生。” “关系?你在和我讨论关系么?”邵承眯起了眼,怒极而笑:“你说咱们没有什么关系,我就要和你创造点什么关系,关系这种事,可是想变就能变的,你可以试试。” 宁橙喉咙一紧,这才警觉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狠角色:“你不要忘了,你还有筱萌。” 她故意咬重“筱萌”两个字,借由它们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警钟早该敲醒了,只是敲钟的人方才意乱神迷的忘乎所以了,但是现在敲也不算晚。 “我会和她说的。”这个人完全是一副无视警钟的口吻。 宁橙追问:“你怎么说,你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她?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邵承闭了闭眼,火儿又在往上拱了,他发现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气人存在的:“你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所以要和我划清界限?可笑。我说,你划的清的么?”说话时,又伸出一根贱招的手指,指尖不停地骚扰着她锁骨上的牙印。 宁橙接不上话,锁骨又疼又痒,她一边躲一边生闷气。 不会儿,邵承又说:“放心吧,我会处理的非常好。” 宁橙仍是半信半疑,但是已经不再争辩。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口头之争”最终只会被他从根本上扭转变质,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结论,与其这样,不如暂时保持缄默,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她也有的是策略以退为进,见招拆招。 前提是,她必须先好好想想。 邵承并不知道宁橙此时的想法,却也知道此时放松警惕是不智的,他又亲了亲她,坐回原位,重新发动引擎。 邵承依旧把车停在宁橙所住小区外的前一个路口,然后又同样拉着她走进小区,一路来到单元门门口。 宁橙说:“我到了。”然后要抽回手,邵承不放。 “电梯修好了么?” “修好了。”宁橙低着头说,又试了一次,手还是被握着。 她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却也被他的另一只手捉住,只好抬起头,警告他:“我好困,我要回家了,你还得回去接她吧。” 这一次,宁橙只说“她”,不说“他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邵承耳朵的过滤能力真是油盐不进,装作根本不懂“她”和“他们”之间的区别,也装作不知道宁橙别有暗示一样,半拉半扯地将人带进单元门,来到电梯前,果然见到电梯已经恢复了作业。 “真可惜。”他凉凉的说。 宁橙斜了他一眼,然后目视前方:“我打电话投诉了物业,希望他们以后将修理时间放在周一至周五的白天,不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免单身女人在自家的楼里让流氓有机可乘。” 邵承轻笑:“你遇到过么?” “嗯哼。”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宁橙又在太岁上动土了:“这流氓跟了我好几天了,如果我不让他送,他就对我动手动脚。” 说话的同时,宁橙始终没有让手成功的脱离魔掌,他的手指就像是专门为她编织的蜘蛛网,一根一根的被她绕开,又一根一根的缠了回来,这样的十指交缠真是永无止境。 邵承“咯咯”笑出了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引起淡淡的回音,笑声停止时,声控灯也恰巧熄了。 “你是在撒娇么,暗示我没有在这里对你动手动脚么?” 黑暗中,他仿佛走路无声的豹子,凑到宁橙的身后,虽然无声,却压迫感十足。 她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抓着她的那只手正顺着她手上的骨节向上抚摸,沿着手臂的皮肤一路来到双肩上,不等她反抗,他的嘴也贴向她的耳垂,不动声色的印下一吻,接着是脖子、肩膀,一个点一个点的布下路线图,以肩头为终点,又沿原路返回。 “你是不是还欠了我一杯咖啡。” 话音方落,“叮”的一声,电梯来了,声控灯也亮了,宁橙急忙走了几步,逃进电梯里,低着头按下“8楼”键,并用手不停地戳关门键。 邵承歪着头,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直笑,笑的她发毛,就在两扇电梯门间只剩下一道缝的距离时,他突然伸出手,阻断了它们的相会。 宁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退进角落。 邵承走了进来,不看她,又重新按下关门键,然后才回身,盯着同样盯着自己并小心戒备的女人。 “我说,你是不是还欠了我一杯咖啡。” “我家没有咖啡豆。” “我喝速溶的也行。” “我家也没有速溶的。” “哦。”邵承一手揣进兜里,再伸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包速溶咖啡,上面还印着阮齐那间酒吧的LOGO。 他说:“真巧,我有,我到你家借点水?” 宁橙瞪着他:“你别得寸进尺。” 邵承逼近她,将她困进角落:“我也说了,我会和她说清楚。” “那就等你说清楚了再说,我讨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宁橙拿走他手里的咖啡包,绷紧了下巴将他推开,走出电梯。 邵承跟着走出电梯,来到上次那扇防盗门前,宁橙手指不稳的开了锁,走进门里,正要关上,却被邵承用手挡住。 这时,他的手机电话响了起来,接起一听,正是筱萌,她的声音额外明显,连宁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筱萌的意思是,她和曲烨跟那几个搞摄影艺术的人去唱KTV,给邵承发过短信他没回,后来曲烨把她送回了家,她这才想起邵承所以打电话来问问。 邵承说:“哦,有事耽误在路上了,早点睡吧,晚安。” 挂上电话,他又说:“其实,我和筱萌相处,大家都觉得很累,我没碰过她,她也从不粘着我,他父母对我有恩,都以为我们会结婚。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早有了共识,分手是迟早的事,所以我需要一段时间去解决我和她家里人的问题……” 宁橙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 她心口狂跳,兴奋不已,邵承的话令她重获新生。 宁橙很怕在感情上欠了一个人,金钱和物质可以弥补,但人情债却难以解释的清楚,她宁可自私的杜绝所有人情债,也不愿意无私的背负这种压力,倘若邵承所谓的“和她说清楚”指的是感情上的愧疚,那么她可能会选择伤害他。 幸好,真是幸好。 看着宁橙脸上松了口气的表情,邵承笑了笑:“这下不担心了?” 她白了他一眼:“嗯。” 邵承说:“哎,你可真难琢磨。其实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不过这些事三言两语扯不清,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宁橙点点头,攥着手里的咖啡包,正考虑着要不要请他进屋补上那杯咖啡。 邵承却先表示道:“早点睡吧,咖啡先欠着,我走了。”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好梦。” 宁橙不动声色的瞅着他,见他收回了手,脚也没有踏进来半步,这才明白他所说的“欠着”是当真的。 宁橙扣上门,透过防盗门的缝隙目送他离开。 她本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发挥土匪精神冲进来,她有些彷徨,又有些期待,不知道倘若他要求进来,她是否真的有能力将人轰出去,也不知道她那样做算不算正确。 然而尘埃落定后,宁橙的理智又渗了回来,她又想,这样也好,感情来得太快总是容易让人迷失的,迷失的同时自然难以衡量,唯有沉淀、沉淀才有暇考虑后果。也许他们开始的还是太快了,是需要沉淀的。 宁橙收了收心,合上门,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做事完全不顾后果似地跟着他的步调飞奔。 按照她的人生规划,她应该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谈恋爱,可能是找熟人介绍,可能是去婚介所征婚,不管是谁只要相处的融洽便可以试试,也不用担心“爱”的问题,因为爱和婚姻是可以脱离的。这样交往大约三年,知根知底并确定双方性格足以互补后再结婚,贷款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再争取在三年之内要个孩子,此后的人生便是为了房子和孩子而奋斗,一家三口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一辈子很快就能熬完了。 但是现在全乱套了,他们还没正式开始,她已经有些担心和他能否幸福,他们距离婚姻问题还很遥远,她已经展开极度实际的联想,不知道他们将来在一起生活是否合适。 宁橙捂住脸,陷进沙发里,害怕他们只适合恋爱和创造火花,却不能携手搭建遮风挡雨的避风港,最终只能看着那灿烂却微弱的火花奄奄一息。 这个男人让她变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另一个疯狂的灵魂控制了她的行为,让她静下来以后感到非常的困扰。有人说,好男人会让女人认识自我,坏男人则会让女人颠覆自我,她想到今晚邵承对她的所作所为,甚至不敢确定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只能说,她似乎更深刻的认识了自己,也颠覆了自我。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1 第二天,宁橙若无其事的去上了班,但这种若无其事只是虚张声势,她知道已经被掀起波澜的心是很难平息的,整个上午都在心不在焉中度过,筱萌每次叫她都要重复三声,直到临近午休前最后一次,筱萌也忍不住问了,是不是前一天带她去酒吧引起了宿醉。 宁橙笑笑,刚要回话,筱萌又说:“其实我也有点不舒服,我妈说给我顿了汤,可以解酒,叫邵承哥哥中午给我送一趟,要不你也喝一点吧。” 宁橙眉头一皱,心情跌落谷底:“不了,我找个地方睡会儿就行。” 她对自己说,她和邵承之间什么都不是,现代男女就算搞个一夜情第二天都能云淡风轻,何况他们只是嘴碰嘴的亲了一下,这要是放在西方国家只能算做礼仪范畴,她犯得着生气么,爱谁谁。 筱萌上下扫了宁橙一遍,若有所思:“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有么?”宁橙眨眨眼。 “啊!我知道了”筱萌指着她的脚:“你的鞋子,哎呀宁橙,原来你穿了新鞋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穿这双鞋走起路来很好看,怎么说呢……哦,摇曳生姿。” 宁橙脸上一热,想到前一天被那人困在引擎盖上亲吻的一幕,连忙打哈哈:“哪有,还不是和平时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筱萌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正是已经抵达公司门口的邵承。 宁橙脸色一变,指了指门口,先出去了,离开公司的时候,却不见公司门口有人,心想这样也好,眼不见为净,哪知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拽向路边。 除了邵承还能有谁,宁橙没好气的目视前方,见他挂上电话,才小声说:“我要去吃饭,筱萌在公司里等你呢。” “我叫她出来了,我是来送汤的,等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吃街口那家……”邵承说着话,抓着她手肘的手也逐渐往下滑,直到缠住她的手指头。 宁橙汗毛一竖:“你别这么得寸进尺,筱萌随时会出来!” 邵承却笑了,看着她一根一根地掰开自己的手指,背到身后又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你用的着像防贼似地防我么?我一会儿就和她说。” “说什么?”宁橙右眼皮跳了几下:“你别乱来。” 宁橙正打算再警告几句,却一时间想不出说什么更有力,只好怒瞪着眼前的无耻之徒,并且被无耻之徒用眼神调戏着。 她相信,她随时都会落荒而逃,可能再过几秒钟。 好在这样的对峙并不长久,筱萌笑嘻嘻的打断了正在交缠的气场。 “嘿,我的汤呢!”筱萌说。 邵承将手里的保温壶递给她:“中午打算去哪里吃?”然后转头笑看着宁橙:“有什么忌口的?” 宁橙心说,我忌口的就是你这幅嘴脸,脸上却皮笑肉不笑:“不用客气了,邵先生,我约了人。” 筱萌问:“约了谁啊?” “哦,曲烨。”宁橙将跃入脑海的第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主要是她也没什么朋友。 不料,筱萌上前一把勾住宁橙的胳膊:“那就一起吧,我也打算约曲烨,不,是我已经约了曲烨。他可真是的,又想向上次一样玩突然袭击那一套吗?看我怎么拆穿他!” 宁橙呆若木鸡的被筱萌拉着走,筱萌一路都在爆料前一天晚上的趣事,宁橙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不停地对筱萌另一边的邵承打眼色,意思是:“你就不能阻止这一切么?” 邵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地,要笑不笑。 宁橙只好借口说:“筱萌,要不改天吧,其实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昨天喝了酒……” “不舒服,那你帮我喝点汤吧,对宿醉特别有效。” 宁橙又要回绝,筱萌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今天都怎么了,大家都不舒服,我不舒服,你也不舒服,老赵也不舒服。” 宁橙呼吸一窒,白了脸。 筱萌恍若未觉的继续念叨,她今早给阮齐打电话,前一天晚上要离开时见他正在忙,老赵又不知所踪,只好和几个朋友不告而别,阮齐则取笑说老赵不是不知所踪,而是喝多了去调戏人家的女朋友,结果被人揍了一圈,顶着熊猫眼不敢见人。然而筱萌追问老赵调戏了谁,阮齐却神秘兮兮的不吐一个字。 宁橙紧张的手心直冒汗,接不上话,也笑不出来,觉得现在搂着她胳膊的筱萌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也不知道是筱萌分明知道事实而话里有话,还是阮齐真的只字未提,总之,她不想成为这种泡沫剧的女主角,任人宰割。 而邵承,对这件既没表示关心也没表示好奇,只是好像局外人一样,对宁橙眨眨眼,令她真想当即抄起筱萌手里的保温壶扔过去。 三人在一家餐馆里坐定后,曲烨也前来会合,果真如筱萌所说,他们一早约了。 筱萌笑问曲烨是不是约了宁橙,起初,曲烨看也不看宁橙一眼:“是啊,是约了,不过没说定。”这时才看向她:“你不是不想来吗?” 宁橙松了口气,极其感谢曲烨的默契:“哦,我这不是来恭喜你么,听说你参与的那个画展变成个人展了?” 曲烨笑眯了眼:“我保证,到时候你们两位会是最受瞩目的。” “什么?”宁橙有些茫然。 “曲烨的意思是,你和我的照片都会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加大版。”筱萌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突然朝服务生挥了挥手,要了两个碗。 看着被推到眼前的解酒汤,宁橙也不好意思拒绝,意思的喝了一口,正要道谢,筱萌的手机却响了,还是前一天的那些界内的权威人士,筱萌说了几句,就急急忙忙的叫曲烨一起走,并请宁橙帮她请半天假。 “邵承哥哥,保温壶你帮我拿回去吧,我晚点就回家。” “别忘了给家里去个电话。”邵承嘱咐道。 筱萌和曲烨前脚走,邵承后脚就打开了菜单,悠闲自得的看了起来,口里还不忘了问宁橙的意见。 “吃辣么?” “要是解酒汤喝不惯,咱们再点个汤。” “这家菜不错,不咸不淡。” 宁橙有些坐不住,正要挪出去走人,却见邵承伸长了一条腿,正横过她的必经之路。 “我不饿,我想走了。” “吃完再走吧。”邵承又翻过一页菜单:“就算不饿,也陪我吃点。” 宁橙冷道:“邵先生,我一点胃口都没有,麻烦您高抬贵手?” “宁小姐,别这么急躁,生气对身体不好,气坏了你,邵先生是会心疼的。”邵承面无表情的亮出这句话,宁橙先是一愣,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邵承抬起眼:“不生气了?” 宁橙看向一边,但是肢体语言已经有所表示。 邵承叫了服务员下了单,接着又挪了个位置,坐到宁橙出入必经的椅子上,坐下的同时顺势抓起她的一只手,在骨节的位置捏了捏:“你的脾气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到底气什么?” 宁橙转过头来:“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你这样脚踩两只船很有意思么?” “我会和她说的,你着急了?” 宁橙翻了个白眼,努力深呼吸压着火儿。 哪知邵承也转了话题:“鞋子合脚么?” 她不答,邵承便又凑近了些。 宁橙一躲,发现已经无处可躲,憋红了脸低声警告:“你放尊重点,邵先生。” “我对你不尊重了?”邵承显得很无辜。 宁橙很想反问他,那样对她也叫尊重么,但碍于他有前科在先又不敢在此时挑衅,只好说:“你怎么这么无赖!” 他挑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好人?” 宁橙一噎,简直不能沟通。 这段饭吃的宁橙极为憋屈,还没开吃几口,盘子里已经堆满了菜,耳边老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叮嘱:“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宁橙食不知味,等到终于将盘子里的食物消灭干净,才歇了口气:“我要回去上班了。” “歇会儿,刚吃饱就走会胃下垂。” 邵承撑了一碗汤:“这个汤不错。” 宁橙依言刚喝了几口,曲烨却打来了电话,她拿着手机推推邵承:“我去接电话。” “这里接。”邵承擦了擦嘴,侧头看着她:“我怕你跑了。” 宁橙的确有拔腿狂奔的冲动,他猜得一点都不错,可能她早把心思写在脸上了,但她嘴上还是选择死不承认,因为她知道和这种人谈判,首先是要学会如何装,虽然她只是入门级别。 有的人是伪君子,有的人是真小人。 邵承是前者,老赵是后者,这世上根本没有真君子,这就是宁橙此时此刻对男人的界定,但是她并不否认内心正处于冰火两重天,不知道该屈从于哪一边,倘若理智是对的,她应该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可倘若情感是对的,她又做不到无愧于心。 两人正在僵持,铃声告一段落,但还不到十秒钟又响了,邵承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仍是曲烨,便按下接听键,然后在宁橙不敢置信的瞪视下,将手机凑到她耳旁。 “喂,怎么不接电话?”曲烨声音很小,好似并不敢张扬,也许筱萌就在不远处:“我说,你还和那小子一起呢?” 宁橙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因为拿着手机的始作俑者正将头凑了过来,靠在她肩上一起听,呼吸平缓,拂过她耳边的发。 听到“那小子”三个字,邵承德的眉毛挑了一下。 “没有,我去吃饭了,一个人。”宁橙屏息道,腰边被人掐了一记。 曲烨不疑有他:“哎,不是我说你,你和他……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胡说什么呢?”宁橙烧了起来,脸色通红。 “别装了,他我是不知道,可是我了解你,今天你古古怪怪的,我一看就知道有鬼,承认吧,你是不是和他有点什么?放心,我不会告诉筱萌的。” 靠在肩上的人正在闷笑,吓得宁橙大气不敢出一个:“你多心了,什么事都没有,我正急着去上班,我……” 曲烨抢白:“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这边的事还没完,找机会再说。” 挂断了电话,邵承的笑声也不再遮掩,响在她耳畔充满了讽刺意味,好似在无情的提醒她,女人与生俱来的真实便是谎言,仿佛撒谎是不需要任何技能培养本能表现。 “真是个谎话精。”邵承低声说。 宁橙无地自容,攥紧了手机,脑海里只有两种想法,一是为什么曲烨打得不是第二支手机,偏偏要在这时候逼得她做一个两面派,二是幸好邵承调侃的不是“小骗子”而是“谎话精”,若是前者她想她会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这都是败了她看了太多言情小说所赐。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2 午饭结束后,邵承坚持送她回公司,宁橙没有拒绝,与其说是妥协了倒不如说是她知道拒绝是没用的。对付邵承这种人不能讲求逻辑,因为他的逻辑都是歪曲的,其他人的逻辑到他那里也会被歪曲。 就好比说在回去的路上,宁橙小心的建议他不要将小事扩大,言下之意意思便是希望他能先解决一边再惦记另一边,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然而邵承却认为,遇到喜欢的女人不是小事,既然不是小事就不能以解决小事的态度去面对,他要慎重,接着又表示,他不是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而是情难自禁。 宁橙真是哑口无言,觉得里外不是人的不是他,是自己。 下午由于筱萌的缺席,于本生请到公司的客户只好让宁橙接待,宁橙头一次和客户打交道,她搞不懂为什么于本生坚持由她顶替,难道就是因为女人面对男客户更加好说话么? 宁橙尽职尽责的将她提出的广告创意向客户讲解了一遍,不过对方却好似心不在焉。宁橙觉得力不从心,却不得不坚持到底,一面在白板上画出示意图,一面试图将口才超常发挥。 讲解结束后她坐到客户对面,却没想到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无关预算,无关演员,无关宣传,而是关于她。 “宁小姐贵庚?” 宁橙不懂她的岁数和她的创意是否有直接关系,条件反射的认为可能由于她年纪过轻,所以说服力不足。 “二十四。” “你看上去只有二十。” 宁橙笑笑:“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看上去都差不多。” “不,你保养的真是不错,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客户露出友好的笑容,打从他进来,这是第一个,令宁橙搞不清楚藏在他笑容下的目的,因为单纯就这个笑容来说,谁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哦,其实也没用什么……”宁橙努力在脑中挤出几个护肤品的牌子。 客户接话道:“假设我们公司请宁小姐来拍这个广告,你看如何?” 宁橙心里一紧,这才有些悟出他的用意。不是科班毕业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是那块儿料,她相信任何一个投资商也不会愿意将钱花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再说这世界上的美女多了去了,并不是非谁不可。 难道对方觉得年轻女人都心存明星梦,所以不会拒绝吗? 宁橙对于对方的言下之意没有兴趣深究,只好婉拒:“我没学过表演,只是负责广告创意的,恐怕并不合适。” 客户也不坚持,只是并不真诚的夸宁橙太过谦虚,然后又闲聊了几句,忽然又将话题转到生活上,再次让她摸不着头脑。 “生活辛苦吗?有男朋友吗?” “还行,不辛苦。”宁橙想到邵承,又补充道:“有男朋友。” 客户又问到工资,宁橙不愿透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便说了一个大概其的数字。 哪知客户的结论却是:“要是生活有困难需要照顾,可以随时打给我。”这样明显的暗示,宁橙就算是个聋子,也能从对方的面部表情判断出他脑子里正装着不怀好意的想法。 女人都是敏感的,再迟钝的女人在男女关系上也需要变得敏感,敏感不是神经过敏,而是一种保护色,要是连自己和男士之间的暧昧气场都意识不到,这个女人多半是在装傻。但是很多时候,像宁橙这样的职场女性是需要装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扮猪吃老虎的不二法则。 可惜,宁橙还扮的不够好,她脸上一白,敷衍道:“哦,如果有需要的话。” 送客户出门的时候,对方意味非常的道出宁橙脚上高跟鞋的牌子,然后暗示以她的工资是断然不会穿着这样一双鞋上班的,除非她的男朋友将她“照顾”得非常好。 宁橙接不上话,主要是不知道如何接话才能不得罪对方并且挽回自己的面子,但是令人心虚的是,她的鞋确实不是自己买的,她没有底气强撑,也没有义务向对方解释这只是一件赔偿品,甚至在接受赔偿之后真的和对方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最后一次握手时,宁橙急忙抽了手,手心又痒又麻,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所措。 客户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公司。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于本生返回公司后询问了情况,宁橙委婉的将事实叙述了一遍,于本生却不当回事,认为宁橙大题小作了。他说,对方的岁数足以当宁橙的父亲,大概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很有意思所以拿话逗她,并没有真打什么坏主意。 然后,于本生又反问宁橙对方是否在肢体上不轨。 宁橙难以界定手心上的那一下骚扰算不算不轨,她自己都不确定,便说没有。 于本生就像是抓住了话把儿似地,趁机劝说宁橙不用太过介意职场上的你来我往,并且透漏对方和自己一样上过某个出名的谈话性节目的,那个节目的主打恰恰正是针对成功人士的婚姻问题,而他们都是模范夫妻的男方代表。 于本生的话,让宁橙对男女关系有了重新认识,她想可能真是自己太过单纯,这种单纯是指她在处理男女危机问题上的单纯,她似乎是有些小题大做,一开始就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于本生。 于本生是老板,是商人,他要赚那个客户的钱,就绝不会为了维护一个试用员工而损害自己和公司的利益。但是一时之间,宁橙又不知道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更妥当的方法让小事化无。 也许,她需要累积的不光是工作经验,还有在职场上人际交往的经验。 回到办公室,宁橙发呆了很久,她不得不怀疑于本生提到“模范夫妻”的背后意义,只是想暗示她就算对方别有所图,也不会将这种行为摊在台面上,更不会让她抓住证据。 宁橙点开网页,搜索到这个客户做客的那期谈话性节目,耐着性子看完了一整集,才脱力似地跌回座椅内,盯着被定格的视频屏幕说不出话。 她想,除了男女关系,她又对成功男士有了新的认识。可能不分男女,成功人士们都是需要正面包装的,有谁愿意以自己最差的一面示众呢,对外形象越好,越有助于提高办事效率,所有人都希望和正人君子来往,又有谁会理会正人君子曾经小人过呢,只要他大多时候都是君子,偶尔小人却不为人知,也是可以忍受的。不过她不知道这些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逢场作戏”。 当然,还有些人是永远以弱者姿态示人的,自诩受害者、白莲花、可怜虫,好似出了事自己全无责任,全是对方的错,这种人相比前者,宁橙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更厌恶那一种人。 临下班前,邵承打来了电话,宁橙并不意外,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意外。邵承约她一起吃饭,宁橙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倒换做邵承有些意外了,他自我调侃说,打电话以前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那要是我拒绝,你就会放弃么?”宁橙反问,但是并不热衷于得到答案。 邵承的答案是:“下来吧,我已经到了。” 她真是低估他了,他早就准备堵住她的退路,就算她口头拒绝,也会被化为无形。 坐进车里,宁橙想到了下午的事,又从后照镜里打量着邵承,并不确定的提出问题。 “你送我的这双鞋,只是单纯得想赔个不是,还是从那时候起就打了别的主意?” “你这么直接,真让我防不胜防。”邵承勾起一抹笑:“我做的还不够明显么,要是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何必大费周章带你去买一双鞋,直接问清价钱赔给你就是了。” 宁橙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那后来……那天晚上……也是预谋好的?” “哪晚?哦,那晚。”邵承的语气起伏恨不得让她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那晚真是个意外,但是既然碰到了就没理由放过。”邵承单刀直入:“要是你觉得欠了我什么,不如今晚你请客。” 宁橙想到一句话,男人吻女人是一时兴起,女人吻男人才是别有图谋。但是却没有人告诉她,一时兴起也要视乎男人的临场发挥水平,所以一时半刻,宁橙很难从他那套“趁火打劫”的理论中醒过闷儿,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哦,好啊,我请,去哪儿吃?” “你的手艺如何?”邵承将话题拐了个弯:“要不你来掌勺,我给你打个下手?顺便补上那杯咖啡。” 前一个结还没解开,第二个结又来了,宁橙这才醒悟自己险些引狼入室了。 “你能保证只是吃饭和喝咖啡么?”她小心翼翼道,尽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邵承笑着扫了她一眼:“你说呢?” 宁橙当机立断:“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在外面吃吧。”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相信我?”邵承又丢过来一个反问句,倒显得她有些小人之心,毕竟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直接表示吃过饭后将会“做”点什么。 “就算是吧,总之不行。”宁橙别开脸看向窗外,他是辩论高手,她却可以选择弃权。 邵承也不再执着,专心开车,但是心情不错,跟着电台里的音乐哼起了歌。 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宁橙接到了阮齐的电话,以为他找错了人,但是阮齐很快将事情说了一遍,才令她明白这是在对症下药。 阮齐透露,邵承打算给老赵一笔钱,将他手上酒吧的另一半经营权买下来,若是老赵不肯,便必须在短时间内还清曾经向邵承借的所有资金。老赵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他花钱如流水成了习惯,不负债已属万幸,可他也不愿意转让经营权。 实际上,在酒吧刚开业的那年,老赵还算勤快,但是最近两年,所有事情都是阮齐在处理,老赵经常玩失踪,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对于如何经营酒吧根本就是个二把刀。若是没有了那一半的经营权,老赵就等于失去了稳定的生活来源,不出一年就会败光手里的钱,一无所有。 老赵心知肚明自己的境况并不乐观,但是邵承开出的价格比市价高出了百分之二十,老赵理亏在先,又清楚邵承的脾气,知道求情是没用的,只好拜托阮齐出面。阮齐问老赵到底哪里得罪了邵承,老赵支支吾吾的说,那天晚上喝多了跟一个女孩逗了逗,并不知道邵承早就看上了人家。 阮齐猜到是宁橙,却不知道别有内情,于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特意打电话请她出面,希望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宁橙当着邵承的面,对阮齐表示了立场:“这事我恐怕管不了,别说我根本不想管,就是想也没有立场管。你们不要忘了,筱萌才是他的女朋友,就算出面也不该是我,你们现在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说,你们生意上的事也跟我没关系,为什么非要说的好像是因为我而破坏了一切?” 挂断了手机,宁橙有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错觉,将通话内容一五一十的重复一遍,又问:“他说的是事实么?” “我承认,因为上回的事,我已经对这个人忍无可忍,不过之前已经看他不顺眼了。” 邵承很坦白,他的态度令宁橙受宠若惊,但是心中五味杂陈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认清立场,她虽然不是始作俑者,却是整件事爆发的导火索。 她既算不上邵承台面上的女朋友,也算不上他私下的情人,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就毁了他和朋友之间的友谊,或是毁了一个人的前途。但这个人偏偏是老赵,她即便觉得过意不去,也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和这个人再有任何牵扯,更别提帮忙了。 宁橙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又浮现了别的担忧:“假如将来咱们没有在一起,你会不会怪我让你失去了一个朋友?” “你怎么会这么想?”邵承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就算不是因为你,我早晚也会把他的一半业权买下来的,他干了不少让我看不过眼的缺德事,又不只那一件。还有,我说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么,为什么你觉得咱们之间没有未来?” 他提出了问题的关键,宁橙又想起下午的事。 那个客户凭一双鞋就可以判定她被一个有钱的男人“照顾”着,说好听点是交往,难听点就是傍大款,现在想想也是有理的,这年头穿着一身名牌却领着低微薪水的女孩不在少数,看在外人眼里多半是不会往好处想的,更不要说阮齐只见过她一面,并听邵承提起过几句,就已经断言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认为她说话的分量远远超过了筱萌。 而宁橙分明意识到了这一切,却没有办法将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解脱出来。 宁橙一直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直到额前的头发被他拨开,才正视眼前的男人。 “最近筱萌都在帮‘那小子’搞影展,等影展一结束,我就郑重其事的去她家里一趟,跟他父母道个歉,告诉他们我不能照顾他们的女儿了,我有了心上人了,以后我的未来就要和我的心上人一起绑定了。你看,这样成么?” 宁橙被他口中的“那小子”逗笑了:“你是不是怕老人家们会伤心?” “是啊,他们对我有恩。而且很多时候和一个人交往,不单单是一对一的,还要和这个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我和筱萌则恰恰相反,先是有了我们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才有了我和她的交往,想要分手,可不能只说一句‘对不起’。” 宁橙这才感到她以往经历的人生是过分单纯了,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家门,这样的演变摆在她今天的遭遇面前,似乎也不再是那样难以置信了。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3 宁橙想,邵承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所谓和恋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的言论,其实是可以套用在任何时候的,就像她的母亲改嫁,她也要和那个陌生男人以及他以前的人际关系交往一样,只不过她选择了远离。 “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家庭么?”宁橙说。 可能是因为母亲改嫁的事又浮上心头,让她想找个精神上同病相怜的人,可能是因为她早已从筱萌口中得知邵承父母离世的消息,却更想亲口听他说,也可能因为他们正在“交往”。 邵承闭上眼,好似回忆又好似在伤感,他面上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却足以诱惑任何一个看客,那是一种无关“性”的吸引。 “我们家的结构很简单,三口之家,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父母和筱萌的父母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们还在世的时候就和筱家订了亲,当时我和筱萌还在上大学,我大她两届,她刚上大一就被评为新一届的校花,性格开朗,人缘不错,我们又是青梅竹马,所以我想就算和这个女孩共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他的语速很慢,仿佛被人催眠。 宁橙听得专注,脑中突然有了某种幻想,倘若她和邵承念得是同一所大学,那么现在的关系会不会被改写? 邵承继续说:“后来我父母出了车祸,去的突然,我和同学正在毕业旅行,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在那两天里,筱家的人真是帮了大忙,就连后来的葬礼,也是他们在帮我忙前忙后。我当时就想,好在有他们,让我不至于一个人。” “你的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么?”宁橙问,不过问完就后悔了,要是有或者来往过密,邵承父母的葬礼也不会假手于筱家的人。 邵承说,他父亲是孤儿,当年母亲坚持要嫁给父亲,和南方老家的所有人断绝了关系。在接到他们去世的消息后,南方的亲戚派了几个人过来,是素未蒙面的舅舅们,听说他的外公、外婆早在前几年就去世了,不过在去世前他们仍不愿意承认那个让祖上蒙羞的女儿,床边跪着的只有儿子。 “毕业后,我用父母留下的钱开了一家公司,但当时发生了很多问题,一些关键文件批不下来,生意被耽搁在半路,需要很多资金填补,筱萌的父母又在这时帮了我一次,他们的人脉很广,我当时的问题到了他们手里简直就不是问题,所以很快的,资金有了,文件也顺利下发了,让我顺利度过事业上的第一个难关。这都多亏了他们。” 邵承睁开眼,看向她:“上大学那会儿,我有个室友在校外找了个女朋友,他拿照片给我们看,我一眼就看到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认识她,有时候做梦也会想起。” 宁橙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缓缓描绘五官的线条,眉毛,眼睛,鼻子。 “那为什么你没有去认识她……” 邵承的手指正划过她的嘴角,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她很快就出现在我眼前。那天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一个女孩哭着蹲在地上,我过去扶她的时候才看清是谁。她哭得真是一塌糊涂。我本想安慰她几句,不过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一把推开我就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是我那个室友甩了那个女孩最好的朋友。我想这下坏了,我和她完了。” 宁橙垂下眼,握着邵承的手腕,她这才想清楚一切,就像有句话说的“幸福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一样,当时的他们或许是对的人,却相遇在错的时间,注定不能开始,但是她又难以分辨现在是否就是最对的时间。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梦里见到她,梦见她在我怀里哭的样子。”邵承笑笑,凑过去亲了她一记:“然后我就这样亲她,让她破涕为笑。” 宁橙果然笑了:“无赖。” “嗯,她也是这样说的。” 宁橙一怔,剜了他一眼:“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父母去世后,我没有任何心情想女人的事,但是没过多久,筱萌的父母就向我提起我和筱萌的事,我说我要给父母守孝三年,他们同意了。我也以为三年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只是没想到那天我又看见了她,回家以后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该不该追求她,还是在今年结束以前和筱萌结婚。结果,我选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假如她身边已经有人了,我就退出,假如没有……” “别说了。”宁橙说,低垂着头,眼眶红了:“这世上没有假如。” 他在耳边低语:“是啊,没有假如,只有幸好,幸好我选择成全自己。” 耳垂一疼,宁橙倒吸一口气,转眼间,身前的安全带已经被他挑开:“我饿了。” 晚饭吃的无比融洽,宁橙不再像中午那样抵抗他殷殷布菜的举动,她想她需要享受,不管是享受男人的服务,还是享受美食,或是享受恋爱的感觉,她想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在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并且也为自己心动的男人后。 但是晚饭结束后,宁橙仍旧坚持楚河汉界,不让邵承送她上楼。 “你是怕我进去?还是怕自己忍不住让我进去?” 宁橙一恼,他就不能用词准确一些么,什么叫进去,加个“门”字有这么难? “是我‘家’太乱了,改天吧。” 邵承笑笑,并不勉强:“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让我进去的。” 宁橙也在笑,心中却羞赧着:进你妹。 假笑的下一瞬,唇上被咬了一口,不轻不重,但是足以让宁橙开口呼痛,狡猾的舌头趁机长驱直入,含着他的埋怨、不满,他耍赖似地将人半推半抱到单元楼下的死角,抵在墙上,又用手背垫住她被磕了一下的后脑勺,专心致志的寻求发泄途径。 “看来以后我得少见你。” 在理智崩溃之前,邵承停止了攻城略地,粗喘着气把脸埋进她的衣领,用鼻子不停的蹭着顶在鼻尖的皮肤:“见你一次火儿一次。” 宁橙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冲进单元门,邵承没有追上去,靠在墙边平复。 宁橙没有立刻回家,她腿软脚软的靠在电梯里,瞪着镜墙里那个眼神茫然的女孩,她觉得自己野了,人野了,心也野了,野的就像是河里的鱼,滑不留手的让人抓不着,所有来打渔的渔夫都不能摸到她的腮,直到有一双比她的顽抗还要野蛮的手将她捞了起来,她不驯服就会被那双手一点一点的蚕食,甚至剥光她的鳞片,看着她露出皮肉软绵绵的摊在砧板上,却并不急着下锅,欣赏她最后的挣扎。 宁橙有种预感,那个男人很快就会进来,或者是自己很快就会忍不住让他进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家门,还是心。 一切都太快了。 宁橙走出电梯,从楼道的窗户里看着邵承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还在计算他们到底认识了几天,结论是,真的是太快了。 “你们果然开始了。” 是这句话唤醒了宁橙的意识,响在黑暗里,激醒了声控灯,以及宁橙脖颈后的汗毛。 她下意识瞪大眼回头看去,曲烨的身体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晒在灯光下,让人难以形容他此时的神情,大抵只能归类为高深莫测那种。 “我拿摄影展的照片小样给你看,还有请柬。” 曲烨带着一种尽量克制的莫名情绪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那叠东西放在离宁橙不远的窗台上,然后说:“你看看吧,一定要来。” 宁橙没有任何表示,剧情转折的太突兀,她跟不上。 “对了。”曲烨转身走开几步,又顿住,再次惊散宁橙好不容易凝聚的呆滞:“筱萌说,她喜欢我,这是第二次,我没有回答她,她说她还会提第三次,就当做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但是事不过三,三次之后她将只当我是陌生人。” 宁橙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回应,因为这件事她没有立场发言,也不知道如何在别人的十字路口上当指路明灯。 曲烨却不想放过她的意见:“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事不过三’,要是我现在问你第三次,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呢?只要我接受筱萌,你和那小子就能顺顺利利,不用再偷偷摸摸的。” 宁橙绷紧了下巴,难以忍受“偷偷摸摸”这四个字,尤其是出自曲烨的口里。 “你要是真的喜欢筱萌,你们能在一起,我绝对为你高兴,可若是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想玩玩,就像对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或者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三’的约定而帮我清除障碍,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你会毁了她的,她经不起的。”宁橙酸涩的说。 这一刻她竟然替筱萌感到伤感,脑海里突然浮现筱萌红肿着眼睛对她说“我喜欢他”时的样子,那样绝望,那样生动,好似活着,又好似快要死了。 她想,在感情上,唯有女人才能懂得女人的痛苦,但偏偏为难女人并与女人为敌的永远也只会是女人,男人是女人的战场,男人是女人开展的理由,男人却未必愿意乖乖的当个战利品。 曲烨的笑声透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喜欢她就要拒绝她?就算你和那小子不能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的。”宁橙说,语气坚定:“他们没有感情,否则她不会喜欢你,他也不会……” “他也不会忘不了你。”曲烨接话。 宁橙哑然,惊讶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忘了吗?今天中午我打过电话给你,我说我稍后再打给你……你的手机占线,我只好打另外一支,不过关机了。后来你回了过来,却没说话。” 宁橙这才想起今晚吃饭前的情景,当时她正在和邵承通电话,他说他就在她的公司楼下,她匆匆下楼,正想起曲烨中午才说还会再打电话给她,于是顺手开机,正看到几通未接来电,又顺手回了过去,而那时,她已经看到了守在公司大门外的邵承,只好将立刻手机塞回包里,顾不得电话是不是仍在拨打中,心想依照曲烨的急性子,等不到回应就会很快挂断的。 “我没有挂断,你没想到吧?” 曲烨的声音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终极Boss,阴森,透着玄,他回过身来,一脸讥诮:“我一直在旁听你是怎么偷情的,还有他又是怎么对你一往情深的,为了你不惜得罪多年的朋友。” 宁橙难以自控的愤怒着,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你怎么这么下作!” 曲烨却好似没听见,轻松自在的自说自话:“你是他的梦中情人,他是你寻找多年的英雄,不过后来你的手机没电了,我只听到他说他经常梦见你在他怀里哭的样子……然后呢,然后你就……情不自禁了?”曲烨的食指和中指在半空中交错的比划了几下,想到前几天筱萌无意间提起她和宁橙认识的经过,以及邵承如何英雄救美。 至于那个然后,是宁橙说的:“无赖。” 不过宁橙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个“然后”,她气得说不出话,曲烨却恰恰相仿,仿佛成了代言人。 “我记得明明离开没多久,我帮你打听到了那个负心汉的学校名字和班级,我叫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不过你还是自己去了,原来那个负心汉就是那小子的室友?我说,你们怎么不去拍电视剧啊” 曲烨呵呵笑了好一阵,然后上前几步,宁橙连忙后退,曲烨又是一阵冷笑,手却伸向窗台:“你怕什么?” 宁橙也说不上自己怕什么,但她又觉得要是此时还能镇定的毫无畏惧,多半是不可能的,难道曲烨今天的行为,还不够让人害怕么? 曲烨从那叠东西的最下方抽走了一个摄影本,塞进背包里。 宁橙盯着他的动作:“那个不是要给我看的小样么?” “现在又不想给你看了,不行吗?”曲烨不甚在意:“那天记得准时来啊。还有,那小子的请柬,我已经让筱萌转交了,我想你们还是暂时收敛收敛,别一起出现。” “等等,曲烨。” 曲烨停住了脚,回身看她的同时,也按下了电梯按钮。 “曲烨,我还是那句话,别伤害筱萌,假如你对她没有……” “行了,你烦不烦!”曲烨没好气道,顷刻间又恢复到玩世不恭的态度:“她喜欢不喜欢我,和我喜欢不喜欢她,那都是我和她的事,关你屁事?” 宁橙被噎个正着,曲烨又说:“那个‘事不过三’的权利我还是收回了,我不打算帮你了,帮了你还要牺牲我自己,不值得,我想我得为自己的利益做点什么了。”撂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不等宁橙反应,曲烨走进了电梯。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4 摄影展当日,宁橙低调的出现,一个人。 所谓宁橙式的低调,就是穿着黑色的裙子,搭配着那双裸色的鞋,让头发随意披在肩上,不带任何配件,除了一条装饰性的丝巾。 她这样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指指点点,令她不解。 但是很快的,她找到了答案。 个人摄影展现场有两张巨幅作品,分别占据了场馆的左、右两端,围绕它们的小幅作品都沦为了陪衬。 不用说,这两幅作品的主人公便是宁橙和筱萌,就如同曲烨保证的那样,她们果然成为了全场最性感的焦点。 宁橙后悔自己没有戴上墨镜前来,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戴着夸大的墨镜只会更加显眼,只好假装对旁人的窥视视若无睹,直到邵承、筱萌和曲烨先后发来了短信。 “我已经到了,正在看。” 宁橙将短信群发给三人,很快就听到有人叫她,回身一看,穿着一身白色连身裙的筱萌正顶着阳光般的笑容向她走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位男士。 走到半路的时候,邵承掏出手机,向几人摆了摆手,走到一旁角落。 “嗨,宁橙,你来晚了!”筱萌脸色微红,左右看看,又小声凑过去说:“咱们被围观了,从我一进门大家就盯着我看,要是早知道会这么尴尬,我就不来了。” 宁橙抿嘴笑着,视线瞟向面无表情的曲烨:“恭喜大摄影师。”然后又对筱萌说:“大家看你是因为这里你最漂亮。” 筱萌说:“哪儿啊,你看你笑的多好看啊,其实你真该多笑笑,你的笑容有种……让人屏息的美!”她指着眼前巨幅作品中的宁橙。 宁橙脸上燥热,这还是头一次被同性夸得无地自容,连忙将话题岔开。 不过不管宁橙如何打哈哈,筱萌都能在三句话以内将话题转到“摄影技巧”、“摄影展”以及“摄影师们”上,宁橙极其佩服筱萌这一点,因为筱萌虽然看似随和却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她目标明确敢爱敢恨,想得到的什么就会努力去争取,不勉强自己,即便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这些“理解”并非出自筱萌的自白书,而是宁橙此时忽然而来的感悟。 看着眉飞色舞的筱萌,宁橙竟然在一瞬间读懂了眼前她的快乐,就如同昨晚读懂她的痛苦一样,这依旧是来自女人之间的某种默契,不需要演讲,只需要心有灵犀。 筱萌的口才引来了几位男士的围观,大家都带着愉悦的笑容看着她,包括曲烨。 宁橙看向曲烨,曲烨也仿佛察觉了似地礼貌回视,眼神陌生的好似他们刚刚认识,哪里还包含了十几年友情的半点成分。 宁橙心里一凉,但转瞬又松了口气。她凉的是自己竟然料不准曲烨下一步的行为,但按照以往经验的推断,曲烨古怪的开始就是灾难的开始。至于松口气,那是因为她相信对于自尊心大于一切的曲烨的来说,他暂时还不会做出让自己丢人也让现场任何一个看客丢人的举动。 而下一秒,宁橙对筱萌和曲烨的观察便嘎然停止,她来不及发表意见,就见筱萌看了看手机,然后与曲烨交谈,原来是参与这次投资的某位同行决定将曲烨介绍给一些大人物,两人匆匆离场。 宁橙微笑相送,心想,就算她看透了他们又如何,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既然不能,就要懂得适时发挥沉默是金的艺术,毕竟他们正身处一个只谈艺术与风月的场所。 邵承在这时也结束了电话,走过来时,正好替宁橙挡掉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骚扰——对方提出和宁橙合影的要求,并且要求交换电话号码以及在摄影展后去喝一杯。 宁橙正婉拒道:“对不起,我只是来捧朋友的场,并不打算在这里寻求任何艳遇。” 对方说:“别这么认真,只是认识、认识,我认识不少人是广告圈的,别说照片了,就是广告片也能拉来不少。” 这又是一个本着成全少女明星梦的款爷,宁橙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相貌莫非看上去真那么单纯易哄么,她按耐着脾气,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无谓的一句话而触动自己的火儿,甭管是在什么场合。 宁橙客气的说:“不好意思,我……”声音却被突然揽住她腰部的那只手打断了。 “我想这位先生只是在对我的眼光表示赞美?”说话的这人简直老奸巨猾,宁橙不禁自问以前怎么从未发现。 没给她反抗的机会,邵承又说:“我的女朋友真这么上镜么?”接着又看向墙上那副巨型照片,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真是不错,不过以后这种照片还是不要展览了,就当是给我省省心?” 宁橙也学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边去捏住他的手背,一边说:“看,我男朋友吃醋了,真是对不住。” 那人悻悻然走了,宁橙也很快脱离了魔掌,瞅着那个老神在在的家伙说:“你的‘女朋友’刚刚确实在这里,不过几分钟前她已经离开了,如果你想找她,我可以带你去。” 邵承作势左顾右盼一番,然后用疑惑不解的视线将她锁定:“我的女朋友离开了?那你又是谁。” “我是……”忽然涌上的恶作剧的兴致让宁橙换上一副表情,看上去很接近狡猾,她说:“I'm just a stranger,sir. (我只是个陌生人)” 邵承轻笑:“stranger?我还以为是sweetheart.(心上人)” 宁橙别开脸,却别不开脸上的燥热:“请你注意点场合,先生。” 邵承刚要反击,电话又响了,只好比划个手势,走到一旁。 宁橙趁机离开,漫无目的的转着。 说是漫无目的,其实也只是一种借口,宁橙走走停停,总会被被照片抓住的瞬间吸引住。就好比说她和明明,她从不知道明明可以笑的那样开怀,可能自从她死于肺水肿后,宁橙对她的记忆便只停留在爱情和被骗上了。又比方说筱萌,或是一些她不认识的女孩儿们,还有那些曾经和曲烨“在一起”过的女主角们,她也从不知道她们有这样美的瞬间。她们的美是多样的,而并非是顶着浓妆优雅的对着镜头便是美。她们或笑或闹,甚至有的面部扭曲,却都能在瞬间抓住看客的眼球,生动而具体。 宁橙不得不承认,曲烨很善于发现各种女性的优点,还懂得运用技巧把它们记录下来,他的确是个天才,还是广大女性的理解者和知音。 不知过了多久,邵承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在哪儿?” 她说:“你猜?” “站住别动,等我找到你。” “你觉得可能么?”宁橙又换了一个地方,站在一面墙后,紧张的左右观望。 “那好吧,你可以移动,看我怎么找到你。” “除非你在我身上安了定位系统。” “我就是定位系统。” 宁橙没再回复,她不信自己会被找到,于是换位的速度更加快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邵承并没有找到她,而是她找到了邵承,或者说是她主动送上了门。 她必须得承认,当时她是难以离开的,因为邵承正站在右边展馆的巨幅照片前,照片里是似笑非笑的筱萌,妩媚多姿,好似只是为了诱惑着摄影师的感官而笑,却令所有看客都怦然心动,是很容易就会引发爱情的那种骚动。 那幅照片面前,占了很多人,都是男人,这足以说明一切。 当然,今天来的大多数都是男人,还有一些对曲烨感兴趣的女人,和照片里德女主角们。这就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型晚会,各种的人,各种的面貌,五花八门,云集于此,有抱着看新锐摄影师笑话的,有来以美会美的,还有希望和曲烨旧情复炽的,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筱萌才是这场摄影展的女主人,而且毫无疑问她名花有主,因为她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曲烨,或者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将曲烨介绍给各型各色的人物,所以在外人的眼中,筱萌和邵承可能是不相识的。 不过这些都不关宁橙的事,除了邵承的言行。 邵承和那些男人一样,驻足在筱萌的照片前,她也不得不凑过去,哪怕用“好奇心”当借口。 “她真美,不是么?”宁橙小声说,幸好邵承离那些人还有几步距离,他们的声音还不至于盖过其他人的。 “她一直都很美。” 宁橙牵强的笑笑:“和这样的美女分手,不可惜么?” 话音一落,宁橙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种吃醋拈酸的口吻真是要不得,最起码不该以她现在的身份去诠释,她开始贪心了。 邵承拉住她的手,她象征式的挣了两下没挣开,于是被他拉着向左走了两步,腰部又被他轻轻托起,令她可以轻松的踮着脚尖,透过前面几个人的肩膀交错的缝隙里,看清庐山真面目。 在筱萌的巨幅照片下竟然还有一张尺寸迷你的作品,那上面有个正在专心哭泣的女孩儿,她紧紧抿着嘴,脖子上的筋也绷得很紧,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她正处于极度伤心的心境里,她没有看向镜头,却很轻易的牵引住看客的情绪。 这个女孩儿就是几年前的宁橙。 邵承搂着几年后的她离开了左边的展馆,向中间错落分割的一个个小展馆走去,边走边问那张照片的由来。 宁橙说,那天是接到明明死讯的日子,在曲烨偷拍之后她曾要求过删除照片,但是却在看到成品后打消了念头,为了纪念明明,也为了纪念她失去了明明。 然而曲烨却说:“这张照片不能叫‘失去’,要叫‘得到’。” 宁橙不解,曲烨又解释:“因为明明,你得到了‘心痛’。能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心痛的人很难,你比很多人都幸运。” 听到这里,邵承说:“要是每个人都能时刻想着自己得到了什么,而不是失去了什么,那么会快乐很多。” “知足常乐。你做得到么?”宁橙反问。 “做不到,我做不到。” 邵承停下脚步,侧首对她微笑,视线却不巧略过她身后不远处的角落,愣住。 宁橙也下意识回过头去,和他一样,顿在当下。 角落里有一对男女正在激烈的拥吻,还是他们的熟人,摄影展的男、女主角——他们成功的成为摄影展上最妖艳的一道风景,虽然隐秘,却变相的彰显了高调。 邵承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宁橙退开,他们成功的画下配角戏的终场。 然而宁橙回身的前一秒,却分明看到早已入情的曲烨半挑开了眼,望着他们的方向。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5 一吻即罢,筱萌两手捧着脸平复心情,躲在曲烨身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又简单补了妆,这才推了推曲烨的腰。 “没人看见吧?” 就算曲烨说没有,估计她也会半信半疑的以为,可能有人看见了,只是曲烨也不知道,她只是自欺欺人地想求一个口头上的安抚。 曲烨说:“没有,这边是死角。”然后回身瞅她,笑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筱萌微愣,脑子还处于半罢工状态:“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改朝换代?”曲烨更直白道。 筱萌皱着眉,陷入苦恼。 她苦恼的原因和邵承苦恼的方向基本一致,解除他们之间关系最大的障碍不是爱情,而在亲情。她自小就是出了名的乖乖牌,按时上学,到点下学,从不逃课,功课从不马虎糊弄,按照父母的安排和规划,按部就班的一路上到重点大学。曲烨之于她,就像是个异类份子,却恰到好处的挑起她所有按耐多年的疯狂,筱萌从没有这样对一个人牵肠挂肚,她想就算是婚姻生活也不过是关上门一家人过日子,吃喝玩乐,养家生育,每个人都要经历,没有特别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是自然规律罢了,直到曲烨的出现翻了她的乖乖牌。 在积极筹备摄影展的日子里,筱萌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若是和曲烨结婚会如何,若是曲烨也能因她而疯狂又会如何,那一定是令人着迷并为之上瘾的快感,那是征服和被征服的过程,也正是因为不可预料,所以就算来临的是痛苦,那也是鲜活的,而非死气沉沉的人生计划。 也许,能激发出女人另一面的男人,都是毒品,也是蜜糖,就像一个从不谈爱的男人可以突然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一样,能将爱情带来的那个人,自然是最独特的存在。 筱萌的苦恼反而成为了邵承的解脱,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和上次一样跟着音乐哼着歌。 宁橙看了他三次,终于忍不住了,将车载收音机转台:“我从来没听说过女朋友出轨了,当男朋友的居然像中了头彩。” 邵承说:“我也没想到我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么多年来这是头一次。” 宁橙没好气道:“你当她是什么,包袱还是累赘?” “不是包袱也不是累赘,是报恩。”邵承匆匆看她一眼:“咱们又要吵架了么?” “是我想吵架么?是你的态度!” 宁橙深呼一口气,又说:“那我呢,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只是见过我的照片,却能记住这么多年,你的一见钟情来得太容易了。” 邵承不语,缓缓减速,在路边找了一个收费停车的空位。 宁橙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太容易来的东西也会太容易的失去。” 她杞人忧天的毛病又犯了,但是难以自控,这主要是因为她得到的东西很少,所以额外害怕“失去”的接踵而至。 “你不知道什么叫执念么?”邵承说。 他将车窗关上,打开冷气,一手扯松领带:“看到照片的最初,只是一瞬间的心动,要是换做现在我不会留下任何印象,但是当时我正处于很容易冲动的年纪,嗯……后来还梦到过照片上的女孩,彻夜难眠。我想要是那女孩一直没有出现,再过不了多久我会忘了她的,只是她突然蹲在我面前哭,真是把我吓坏了,又惊又喜。” 邵承说了这么多,宁橙却只注意到一个重点。 她脸上滚热:“你到底做了什么梦?” 邵承转开脸,趴在方向盘上:“你们女人不会做的梦。” 宁橙悟了,也别开脸,暗骂:“不要脸。” 邵承自然没听到:“越是得不到的,越会惦记,这就是我的执念,我错了么。” 宁橙想,她可能是有些懂了,但是懂得还是不够具体,因为她从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有这样强烈的坚持,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赞同,就好像她也曾经为了半夜突然惊醒只为了想喝一杯可乐而已,便也顾不得别的冲到楼下打车找到最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只为了当场开一罐可乐,听着易拉罐“啪”的一声想起,心里涌起无比的满足感,可乐喷了出来溅了她一身,她却并不急着擦拭反而迫不及待的去灌上几大口。但是相比邵承,她明显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说得好像全是我的责任,是我要出现在你的梦里么,是我要跑到你面前大哭么,是我……” “好了好了。”邵承见她有些激动,只好说:“你没责任,都是我的责任,你就是我的责任,喜欢你也是我的责任。” 他简直就是在玩文字游戏,变相的强词夺理,宁橙又一次哑口无言。 邵承也没再坚持“责任谁属”的问题,只是在送她回家的时候,将话题升华到家庭问题。宁橙虽然总是提醒自己面对这个男人要提防一些,却总是做不到,说一套做一套也不是她的意愿,有些人就是可以让你防不设防,而防不胜防的同时,这也代表了信任,因为信任,所以防不住。 “我几次送你都没见到你家里人。” “我爸去世了。” 宁橙想起母亲的脸,竟然有些模糊,她到底有多久没回去过了:“我妈改嫁了,那个男人我不想接近,更不想被他讨好。他让我连在自家穿着睡衣走来走去都成了不得体的举动,所以我就搬出来。” 邵承轻笑:“怎么不去试试相处?” “不想试,我为什么要试?”宁橙反问:“你怎么不试着喜欢筱萌?” 反问的同时,宁橙也觉得自己有些死心眼,虽然曲烨也曾这么说过,但是她一直不为所动。看来只有自己发现了问题,才会引起重视。 只是她一时搞不清楚死心眼和执念的区别,它们好似是两种概念,又好似是亲戚关系。 回到家里,宁橙仍在想这个问题,这直接导致了她有意要疏远邵承的一段时间的决定,冷却有利于思考,这就是她一贯坚持的原则,虽然她不知道适不适用于爱情,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电流是不是来源于爱情。 宁橙很快用短信的方式通知邵承,她想回家看看她妈,不为别的,就为了今天突然提起便突然有些想念,再突然把这种想念转化为突然的行动。 邵承自然不信,他叫她留在家里等他,他很快返回。 这又一次吓着了她,她连片刻都不敢待,说不上是为了害怕还是为了不要这么快就被征服,最起码不要在她极度迷惑的时候被征服。 于是,在半个小时后邵承打来的电话里,宁橙再次庆幸她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可能爱情本来就需要冒险。 邵承问她:“你来真的?我就站在你家门口,快开门。” “我已经离开了,咱们还是凉几天吧,我想请几天假陪陪我妈。”说这话时,宁橙确实正窝在宁母的怀里,将久违的撒娇权利找了回来。 邵承沉默了一会儿,可能已经猜到这是她玩的小把戏,为的就是不让他在她心目中的影响力升华的太快,但是他又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第一次面对爱情而自然而然产生的担惊受怕,害怕深陷,又害怕不深陷,没有办法,只好一边挣扎一边深陷。 宁母将丈夫轰到小屋去睡,搂着宁橙聊了小半夜。她们的谈话第一次这样深入,上一次是宁橙的亲生父亲去世后,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几年。 “他想征服你,这就是爱情。”这是宁母的结论。 “征服就叫□情?妈,叔叔对您也是征服么?”这个结论带给宁橙的新的疑惑。 “假如你叔叔没有现在这些稳定的条件,以我这个年纪我敢冒险吗?爱情和婚姻都是冒险,所以我们要找一个值得自己冒险的男人。” 宁母改嫁的男人是个国企的干部,单位分房,单位分车,单位分福利,过日子柴米油盐的问题等于被解决了大头,至于小头就要看贤内助的本事了,这对于婚姻生活经验丰富的宁母来说,游刃有余。他们彼此看中了对方的优点,也愿意包容必然会遇到的缺点,所以一拍即合就并不突兀了。 “那您的意思是,假如他长得丑陋,又没有钱,又没有性格,还有一身令我难以忍受的臭脾气,我就不会爱上他么?”其实宁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仍在较真儿,或者说只是为了说服自己,为了反驳而反驳。 宁母说:“你这是在为他的好条件找借口么?”言下之意是,宁橙在为自己被好条件的邵承所吸引而找借口。 “爱情是不平等的,假如他任何方面都不如你,就不能吸引你,也不会令你对他产生好感,你只会对他感到失望,爱情是经不住失望的打击的。”这是宁母最后的结论。 这个结论令宁橙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一个已经有答案的疑惑。 这种疑惑在三天后完全转化为优越感和成就感,倘若爱情真是征服与被征服的过程,谁强谁就占上风,谁先妥协谁就是弱者,谁更爱对方谁就是被动的话,宁橙还是头一次在她和邵承的关系上尝到了胜利的果实。 这种胜利,是逐渐累积的。 一连三天,邵承短信不断,因为她拒绝接听电话。 在打字的过程里,邵承的耐性并没有被磨光,他采用半哄半强迫的语气,甚至带着撒娇的意味,不停地骚扰宁橙,令她倍感得意。 “我想你。” “想想就不想了。” “你怎么能这样?” “我好久没见我妈了,我想陪陪她错了么,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可以陪你一起陪你妈,要不我晚上去看看你们?” “我妈内向,怕见生人。” “我也内向,但是在内向的人,家人也总要见吧?” 宁橙想,比律师还能说会道的,这世上只有商人了,口若悬河,花言巧语,或许男人天生就是当商人的材料,商人是男人最容易获得成功的职业,同样,男人之所以在女人身上也容易获得成功,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把行商的策略运用在爱情上了。 “我不在乎你,我一点都不在乎你,随你怎么想,想死你最好。”宁橙说。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我就只在乎你的在乎,这样行么?”邵承妥协的回应。 答案是:不行。 虽然邵承的言论再一次验证了她对于男人和商人的评价,但她也是个女人,是对这个男人有吸引力的女人,所以她并不是完全被动的。 征服与被征服,与性别无关。 在这三天里,邵承也对宁橙有了些新的认识,虽然并不突出。 宁橙躲他躲得额外彻底和用心,甚至敢在新工作的试用期间就连续请了三天的假,她就不怕被炒鱿鱼么,还是她觉得工作可以找错,男人却不能找错,人生比职业更加重要? 邵承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套不出她口中的只字片语,他有些挫败,却同时又感到兴奋,心里很痒,抓不着的痒,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乐此不疲。 邵承躺在床上,再次尝到了那年彻夜难眠的感觉,在梦里出出入入的女人总是让人抓不着摸不到,他好不容易将她压在身下,却又会在下一秒被她滑溜出去,于是越挫越勇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是伴着汗水和“下水”醒来的,还有失落感和空虚感,让人又爱又恨。 邵承这才明白,他喜欢的女人是个表面的软柿子,她有和他一样的执念,他的是隐性的,她的也是隐性的。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将一个男人折磨致死而没有一点自觉性。 他不能吓跑她,她有能力永远不让他找到。 幸好她不是他的敌人,因为她连让他攻城略地的机会都能随时拿走,这样的敌人谁敢招惹,难道就不怕对方突然冒出来再出其不意的把自己拿下么? 而邵承,就是在刚意识到攻克心上人的难度系数时,反被心上人出其不意的冒出来,并且拿下的。 邵承接到心上人主动打来的电话时,他还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她,却没料到这是一通求救电话,更加没有料到宁橙只有第一天待在宁母身边,之后的两天都躲在自己家里,跟他仅仅一门之隔,玩着猜心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我去奋斗了。。。晚点见╭(╯3╰)╮ 身体的痛是爱情催化剂 01 宁橙是在她躲避邵承的第三天傍晚开始感到异状的,上午她草草叫了外卖,狼吞虎咽地吃了,中午就开始发烧,下午就开始上吐下泻,胃部一下下的抽痛,到了傍晚她已经预感到要是不提前结束躲避战并打出这通求救电话,她很有可能痛苦一整夜。 邵承赶来的时候,她虚弱的掉下床,缓慢的扶着墙,移动到门边,打开门后连站立的勇气也失去了,顷刻间倒进邵承的怀里。 邵承将她抱上床:“你在发烧。” 他还清楚地记得半个多小时前,她虚弱的话音:“邵承,救命。” “走,我送你去医院。”邵承打开她的衣柜门,找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就要将人抱走。 “等等。”宁橙半睁着眼,身体虽然很痛苦,但是她还没糊涂:“拿着我的包,包里有卡和身份证,还有,我想我是肠胃炎,到了医院只要打个针就行了。” 邵承打断她:“行了,先去医院再说,你留点体力。” 他随手拿起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又将包塞进她的怀里,将人抱起走出门口。 “靠着我,我锁门。” 宁橙依言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和淡淡的一时想不清是什么牌子的香皂味,心里尘埃落地,忽然又觉得这只是一场小病,没有她开始想的那样严重了。 瘫坐在车里的时候,宁橙不知道是哪根筋儿搭错了,开玩笑道:“和你认识以后,我一直在遭殃,我遇到的都是意外,没有意内。” “男人遇到女人或是女人遇到男人本来就是意外,咱们要有随时处理意外的准备。”邵承险些闯了一个红灯。 “慢点开,我可不想因为一点小病出车祸。” 他吐了口气,将手放在冷气出口上试了试,又将她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其实你不应该吹空调。” “再不让我凉快凉快我会中暑的。” 宁橙是身体外的中暑,邵承是身体内的中暑。 倘若宁橙能切身了解一个男人的中暑情节,可能打死她都不敢向一个因她而中暑的男人求救,但她又不愿意让宁母担忧,毕竟她一直向宁母和那个男人装作多么的独立和自主,其实那只是变相的固执和逞强。 宁橙的固执和逞强还表现在对抗疾病和医疗上,邵承又一次对她感到震惊。 那个将她确诊的医生一手按住她的肚子,用力的按到最底端,又连招呼都不打得突然放开了手,宁橙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又倒下去,打滚、哀嚎。 医生解释,这就是弹跳疼,病人确实是肠胃炎,却一并患了急性阑尾炎,所以她才会上吐下泻并发烧。而一劳永逸的治疗方法就是做手术。 宁橙坚决反对,她拉着邵承的手说:“我不做手术。” 医生说:“也可以不做手术,还没到化脓的地步,慢慢调养可以治好,打个点滴吧。” 宁橙还是持反对意见:“我也不打点滴。”然后对邵承说:“都说打点滴对血管不好,我想自然康复。” “你的白血球都这么高了,不打点滴怎么行?”医生训斥了一句。 “总之我不打点滴,您给我打一针吧,再开点药吃,就让我自己慢慢调养。” “你这样我没法给你医治,你找别人吧。” “不治就不治。”宁橙也来了脾气,抓着邵承的手就要起身。 邵承又将她按了回去,将医生叫出诊疗室出去谈了会儿。 她相信,邵承会给她善后的,要是不能,她会继续他的找茬儿。 那个医生是陌生人,过了今天就忘了此事了,邵承却躲不开,算他倒霉。 他们的谈判结果果然让宁橙感到很满意,她一针都没挨,只是拿着开好的药回家调养,但是医生仍不忘嘱咐,身边一定要有人照顾,病人不要随便移动,躺在床上先养一星期,不要沾荤腥。 回家的路上,邵承还不忘替代医生的工作,将数落进行到底,但是宁橙不为所动,双手按着胃部,就像快死了一样的皱着眉,是不是反驳一两句,都是足以气死人的话。 “庸医,他就是想多赚点钱。” “动不动就打点滴,倒真有大病的时候,点滴还有用么?” “给我打个消炎针不就没事了么?白血球高就消炎呗。” 邵承说不过她,主要是在这件事上的逻辑没法共通,所以他很快就选择了缄默。 回到家里,邵承忙里忙外的将所有事安排妥当,换床单、找换洗的睡衣、倒水喂药、煮粥等等,抽空的时候还会和宁橙拌几句嘴,并调侃她:“我看你没什么大碍,你还有心情吵架。” 邵承忘了一句俗语: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而所谓俗语就是让大家传诵的真理,他连真理都敢挑衅。 宁橙不愧是女人,也不怕当一次小人,她打算过河拆桥,就算是因为他的调侃而报复吧。 “我没事,你关了火就走吧,我躺两天就好,那个庸医小题大做了。” “你赶我走?”邵承愣了。 “这是我家,我不能下逐客令么?”她瘫在床上,却还有用唾沫星子噎死一个人的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左右看看,又摊摊手:“OK,你先休息。”然后不动声色的拿着东西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宁橙松了一口气,放心的入睡,当了一回典型性的白眼狼。 可是再典型的白眼狼也会有遭受报应的一天,而报应也有典型和**型,宁橙不知道她糟的报应算哪一种,她只觉得五雷轰顶,这可能就是天打雷劈吧——醒来后,她又见到了邵承,以及署名“邵承”的笔记本、衣服、日用品。 也就是说,邵承搬家了,落脚点就是她的小窝。 “你趁我没力气哄你的时候跑来我家,你这是趁人之危。”宁橙指责道,不敢牵动情绪,因为她一旦生气,阑尾就会阵阵抽痛。 邵承的理由永远充分:“我这是来照顾你,你最少要静养一星期。” “你不会又配了一副钥匙吧?” “我没找到备用的,只好配了。” 宁橙不再说话,就像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她噎邵承那时一样,此时的邵承也让她有种逻辑不通的感觉。 也就是说,她的战斗力对他的伤害仅仅是口头上的,并没有实质上的侵略,而他的战斗力竟然发展为军事扩张了,顷刻间就将她家化为殖民地。 不过殖民者向来都是野蛮的,所以她的反抗也无效。 宁橙试图将这个男人当佣人使唤,物尽其用的行使权力。 她让他抱她去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理由是她想看泡沫电视剧,几分钟后,沙发上安置了一个女人,女人身上安置着被子,怀里还被塞了一个抱枕,手里拿着遥控器,面无表情的反复换台。 又过了十几分钟,行使权力的女人躺不住了,因为侵略者来来回回的走动得很是碍眼,简单地说,他太抢镜了。 邵承进屋收拾了床铺,从柜子里找到备用枕头和备用棉被,又将自己的行李分门别类,暂时占据了被清空的柜子,再从善如流的走进浴室,洗澡,刷牙。 宁橙的脸上有了些许表情,她惊讶并且不悦的看着他穿着便服走进卧室,又穿着家居服顶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再走进厨房,端着一杯水折回,将她上半身微微抬起,用他的屁股填满曾被她上半身占据的空位,最后将她的上半身安置在他的膝盖上,理所应当。 宁橙的阑尾又开始抽痛了:“你真算什么意思。” 邵承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顾左右而言他:“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吃药了。这个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它讲的就是一对到了发情期的男女在街头碰上了,然后交往了,结婚了,又离婚了,再婚了。”宁橙没好气的说。 “大街上都能撞见那么多恋情?”邵承笑道,好似忘了他们也是大街上撞见的一样。 “可以啊,一个巴掌拍不响。”宁橙没发觉自己掉入了话题陷阱,也没发现她将自己代入了角色:“要是男人感觉女人也有意思,就会一拍即合,要是女人没有意思,男人是感觉不到的。” “所以,咱们也算是郎情妾意了。”邵承总结道。 宁橙皮笑肉不笑:“放狗屁的郎情妾意。” 她是病人,她有权利情绪暴躁,她克制不住也不想克制,听不惯的话他可以滚蛋——这就是宁橙的潜台词。 但是邵承既然已经踏进来了,就像他所说的“总有一天你会让我进去”一样,好不容易侵略成功又怎么会轻易退出呢,征服的过程只是刚开了头。 宁橙继续看电视,邵承也继续陪她看电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讨论剧情,主要是他,没话找话的发问,她不想回答却总是给予最标准答案。 邵承指着剧中的一对男女,试探她有没有在大学校园里碰到艳遇的经验。 宁橙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一次在校门口被不认识的男生拦住,非要开车送我回家。我没那个意思,当然就拒绝了。要是我上车了,不就等于给对方希望了么?我同学还埋怨我说大热天的应该上车,她也能沾光,她就不想想上车以后,我以后该怎么拒绝人家。” “我记得你上我的车的时候,可没这么挣扎过。”邵承总有种随时随地可以将话题转移到自身上的能力,也可能他一开始就做了原地打转的主意。 宁橙本想说:“那是姑奶奶我愿意给你这个脸。”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该在口头上太过嚣张,毕竟她还要仰仗这个人照顾,更不希望他借故照顾之名行非礼之实,所以她稍稍收敛了些。 “当时不是有个方艳虎视眈眈么?” “那你的意思是,要是那时候也有个方艳在,你很有可能成为那个男人的女朋友?”邵承真是不留缝隙,步步紧逼的同时又不让对方感到压迫感。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么?我要睡了。”宁橙适时结束话题,她没力气争辩,也不想争辩。 吃了药,再次被邵承抱上床,盖好被子,宁橙微微闭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天之内两次被男人抱上床,两次都无事发生,这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感慨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床铺另一端深陷的震荡感,又令她竖起了汗毛。 邵承在她耳后亲了亲,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最常见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习惯,他将人搂进怀里,一手搭在她捂着肚子的手背上:“要我帮你捂捂肚子么?” “我这个只是加大尺寸的单人床,不是双人床,多一个人半夜不好翻身。” “我知道,你睡着了我就去客厅,我保证不动你。”邵承保证道。 宁橙发出一个鼻音,表示知道了,她想他也不敢动自己,她这会儿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挪动,除非他要谋杀她。 “明天帮我买几本书吧,我不能躺一天无所事事。” “想要什么书?” “让人不用伤筋动骨的书。”顿了一秒钟,宁橙解释道:“就是看了不会让人情绪波动太大的书,我现在经不起。” 邵承会意了,这种会意直接导致宁橙第二天收到一堆看了会让人昏昏欲睡的纯历史小说,她坚持不到第五页就能找回困意——这是后话。 第二天早上,宁橙被手机铃声吵醒,抬眼一看,邵承正拿着她的手机却没有接听,他说来电显示是筱萌,然后在宁橙的同意下按下了接听键,又将听筒凑到她耳边,就像上次对待曲烨的那通来电一样。 宁橙简短的和筱萌报告了情况,筱萌也保证会替她将病情对公司的人事部夸大一些,以保她不被于本生开除。 宁橙道了谢,又问起筱萌的近况,病情并没有让她变得痴呆,她还清楚的记得曲烨和筱萌的那场香辣的表演秀。 筱萌的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她犹如沐了春风般的滋润,不过她没有透露半句关于“曲烨”的消息,只是说:“我很开心,等你病好了一定要陪我大吃一顿,我需要一个女性朋友分享我的喜悦。” 宁橙想,可能筱萌也并非像表面那样看似不愁朋友。筱萌的秘密总不好告诉邵承,更不好告诉任何一个不认识曲烨的同性,因为她们不能给予筱萌可以套用在曲烨身上的意见,而认识曲烨的那些女人又不可能会成为筱萌的朋友。只有她,她既不会和筱萌抢曲烨,又了解曲烨,她是筱萌的最佳军师、同盟和理解者。 当然,这只是宁橙的想法,她甚至不敢确定筱萌所谓的“分享”就是关于曲烨的,这只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临挂断电话前,筱萌提到了“邵承哥哥”,她说他这几天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甚至还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你说,我是不是该让他下岗了?” 这句话让宁橙的情绪七上八下,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她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筱萌,筱萌也不是真心提问的,所以她们很快结束了通话。 邵承没有问宁橙通话的内容,宁橙也没提,她不是不想提,只是搞不清楚提起的用意,更不知道在提起之后如何漂亮的收场。 邵承换了便服出了门,两个小时后返回,带回了一大堆食物,还有一些书,他坐在床前的小桌子旁用笔记本处理工作,她靠在床头看书,需要解决生理问题时他会扶她去洗手间,再关上门出去,等她解决完了再扶她躺下。 邵承早上煮一大锅粥,分三餐给她吃,配上咸菜。 宁橙觉得只有一天功夫,她已经开始瘦了,连同邵承也跟着一起瘦了。 她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提议:“要不你去上班吧,我想再过一天我就能自己走了,你总不能陪我窝在屋子里一星期吧。” “最近不忙,等你好了再说。”邵承连视线都没有投过去,专心看着笔记本屏幕,却可以分心计算着在她康复以后自己会得到什么回报:“要是你觉得欠了我,就让我在你这里上岗吧。” 作者有话要说:纠正两个小BUG,暂时先不返回改了,大家知道就行了,以免我有伪更的嫌疑。 1,前面出现过的阑尾炎三年的历史,改为四年。 2,前面提到过邵承三年前也将她抱上过救护车,现改为他自己的车。 至于阑尾炎的过程,这是33的亲生经历,因为吃了一顿某牌快餐,当晚就发了高烧,食物中毒,不过我没力气下床,就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睡了,半夜烧退了开始上吐下泻,躺了几天胃始终很疼,就只是喝粥调养,每天看看电视剧和书。 到了第五天我终于忍不住了,跑去了医院的急诊室,这才知道我是从食物中毒开始转成了痢疾,又转成了肠胃炎,又转成了急性阑尾炎,但由于我一直没有移动自己,慢慢调养,所以阑尾没有化脓,从急性的转成了慢性的,不用开刀,但是还需要忌口一段时间。 那个月我瘦了八斤,所有朋友见到我都吓一跳,说:“你怎么成了人干儿了!”不敢想象要是开刀得话会瘦成什么样。 至今为止,慢性阑尾炎七年了,只有我大怒和大悲的时候会缓缓抽痛,一直用消炎药镇着,我的个人感触是,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开刀! 由此可见,女人都是很能忍痛的!!!!!! 身体的痛是爱情催化剂 02 “上什么岗?”宁橙愣了一会儿,即刻质问:“你偷听我们的电话内容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邵承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她本不应该惊讶的,只是没想到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是专业窃听员。 “你们那么大声,我要是想听能听不见么?”说得好像他是被迫的。 “那你就不知道回避啊!” “我干嘛回避。”邵承坦然自若,就好像正在自己地盘上剔牙的小地痞。 宁橙又被他的话噎的找不到任何可以启下的回答了,她在他身上得出的经验是,男人和女人就是斗智斗勇,相比谁更无赖,更不要脸,智商更高,以及谁最能抢占先机先声夺人的关系。 “你现在还没住进来呢就这么不尊重我的**,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上岗吧,爱找谁找谁去。”宁橙来了火儿,捂着肚子又被阑尾折腾了一会儿。 邵承默默的将药和水放在床头柜上,又返回小桌子前奋斗,用无声表示谴责和反抗。 宁橙吃了药,看了会儿书,开始觉得恶心。 “如果觉得恶心就喝点水,那个药有副作用。”邵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缓慢的舒展身体,然后坐到床边,一手从她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说:“出了这么多汗。” “我想换衣服。”宁橙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掌正温热的贴著她的腰侧皮肤。 见他没有抽手的意思,宁橙又补充道:“我想换衣服,自己换。” 邵承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睡衣,又轻车熟路的打开装着内衣裤的抽屉,手指仿佛跳舞一样在上面雀跃着,从左划向右方,最后停留在一块儿丝质的浅蓝色布料上。 邵承将内裤放在睡衣的最上端,递给宁橙,并在她喷火的瞪视下悠闲地晃出了卧室,虚掩上门。 “我靠!”宁橙骂了一声,然后泄愤似的扯开身上睡衣的扣子,迅速换上,并将内裤藏在枕头下。 邵承礼貌性的敲了三声门,不等回应就开门进屋,视线从埋在被窝里装死的宁橙转换到地上那滩彷如死泥的睡衣上,拾起来的时候神情一顿,又坐回床边,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露出那双正斜着他的眼睛。 邵承轻笑:“贴身的呢,没换?” “不用你管,你把脏衣服扔进浴室洗漱台下的篮筐里就行了,等我好了会自己洗的。” 宁橙试图用最淡定平和的语气叙述这件事,却又不得不躲开他别有意味的打量,好似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邵承不接话,视线在她微红的脸上留恋了会儿,出其不意的将手伸进枕头下,果然摸到那块儿触感丝滑令人遐想的布,抽出来时,人也歪上了床,将占据它的女主人挤了过去。 宁橙伸手要抢,被他抬高了手躲过,她便又抢,仍是未果,几次以后,她已经有些气喘,必须抬起上半身,半靠在他身上,借由他的支撑才能将手臂举高。 “你还给我。”宁橙说,他的脸近在咫尺,令她不敢用力呼吸。 “什么牌子的,手感不错。”邵承边说边用手搓了搓布料,满意的看着她涨红了脸,另一只没派上用场的手也在这时悄悄环上她的后腰,滑进睡衣里,却并不急着瞬间攀顶,只是缓慢的时而上、时而下的沿着线条游走。 宁橙只好放下举高的左手,反手按住他的手腕,右手撑在他的身上,微微用力:“放开我。” 这个动作几乎耗费了她全部力气,覆盖阑尾的皮肤上少了手掌的温热抚慰,此时又开始微微抽痛,一下又一下,并不着急折磨这具承载它的身体,就像将这具身体拿进怀里的漫不经心的男人一样。 见他放低手臂,宁橙真以为他终于玩够了,想也没有多想就放开握着他手腕的左手,拽走他手中的布料,却反而被他就势握住手,十指交缠,两人的手心中还握着她的贴身衣物。 就着力道,她被他反身压在身下,那只停留在她背部的手也展开行动,四处游移,手心的温度迅速攀升。 宁橙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你”,便被人灭了口。 邵承驾轻就熟的寻找到久违的口感,逮住她狡猾的舌头,但是却在自以为得逞的下一瞬间,被咬了一口。 邵承闷哼一声,抬起头时听到这样一声抱怨:“我在生病,请你客气点,邵先生。” 宁橙装腔作势的指控勾起他源源不绝的笑意,但是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却拆穿了这种伪装,额头上又泛起一层薄薄的汗,眼神里藏着倔强,他知道她又开始痛了。 在放她返回被窝的同时,邵承妥协的靠在床头却没有抽回右手仿佛随时准备进攻:“我给你揉揉。”他不需要等到回应,好似这事他说了算。 肚子上贴着一只不怀好意的手,稍稍缓解了阑尾的躁动,宁橙扭了扭没能摆脱,半眯着眼觉得体力又恢复了些:“我困了,我再睡会儿。” “睡吧。”邵承哑着嗓音说,并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手心软绵的触感令他着迷,沿着指尖流向四肢百骸。 对于男人来说,他的肢体虽然可以按兵不动,却不能影响他将畅想进行到底,尤其是当心上人正瘫软在他的掌控之下,仅仅通过手心下的一点点感觉便足以勾勒出一整幅春/宫图。 邵承已经不止第一次这样了,就像所有男人都有性幻想对象一样,他只是在完全受他控制的精神领域里尽情的肆虐,只要是他能想象的到的方式,都可以落实彻底。就像上一次,可能再多给他几秒钟犹豫的时间,宁橙就会被他按倒在引擎盖上,还有大学时期的那几场梦,他虽然已经忘记了梦境发生的地点,却依稀记得那种大汗淋漓的快/感,只是过后仍觉空虚。 女人总会在梦境里用爱情的痛苦折磨男人,然后哭醒,男人却会在梦境里将一个女人折磨的服服帖帖,然后惊醒。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最后都会觉得受折磨的人其实是自己。 宁橙是被门口的交谈声吵醒的,她凝神听了几秒钟,确定那是曲烨的声音,于是又考虑了几秒钟,撩开被子,披上外套,扶着墙走了出去。 邵承刚打开了大门,和曲烨一起走进客厅,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在沙发上,又听到身后趿拉拖鞋的声音,回头一看,神情憔悴并有些慵懒的宁橙正靠在卧室门口。 曲烨站在客厅正中间,这是他头一次走进这里,他按耐着心里的不适感,极力想忽视仿佛以这间屋子的男主人自居的邵承。 曲烨从筱萌那儿听说了宁橙的病情,他用一天时间连着处理了三天的摄影工作量,终于腾出两天的空闲,买了一些食物赶来,并在小区外的药房里问清了患了阑尾炎的人应该吃些什么药,却在电梯前遇到了邵承。 曲烨自然不知道邵承早已置办了食物和药品,他只看到邵承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上清楚地画着一个内衣品牌的LOGO,曲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邵承问他是不是要找宁橙,曲烨勉强笑笑,哪知在走出电梯后又见到邵承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单手打开了防盗门和木门。 曲烨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知道这里已经有主了。 “曲烨?你怎么来了?”宁橙还有些云里雾绕,刚睡醒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更加不会意识到这句疑问是在曲烨心头上落下的第二个重击。 “听筱萌说你得了阑尾炎,来看看。”曲烨试图轻描淡写,将食物和药放在茶几上,视线再次扫过沙发上的购物袋,险些刺痛了眼。 宁橙捋了捋头发:“谢谢你。”然后看了一眼邵承,邵承会意的挑着眉,拐进卧室,在经过她身边时还不忘嘱咐一句“别聊太久,小心着凉”,接着将专属于他的气息关进了卧室。 宁橙上前几步,指着沙发:“坐吧,我给你倒点水,其实我好多了,再过几天就能上班。”她也意识到自己和曲烨之间的气氛有些生疏,这是头一次。 “不了,我就是顺路看看你,还有点事要处理。”曲烨几乎是立刻拒绝,转身走向大门。 宁橙并未强留,送到门口的时候,脑子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曲烨,等等。你……其实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曲烨跨出门口,根据十几年的交情,他瞬间就明白了宁橙的意思:“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筱萌的,告诉她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宁橙尴尬的低头,顺着他的话茬儿说:“那天画展我正好有事先走了,后来顺利么?” “很顺利。展览一连十天,等你哪天没事了再来看看。”曲烨将所有用来形容摄影展盛况的词汇吞回肚子里,又说:“顺便通知你一声,我和筱萌也开始了。你不用担心她被我骗,也不用担心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还会有什么障碍。” 他用了一个“也”字,让宁橙无地自容,又用了“障碍”两个字将气氛彻底弄僵,他和她都记得那天发生在角落里的事,也知道对方知道。 “咱们非得这样说话么,曲烨。” “我一直是这样的,你现在才觉得碍眼了?” 曲烨还是那个曲烨,只要软肋被人戳中就会立刻变脸,甭管是多少年的交情,他的尊严都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示弱,所以在撂下这句话后,他又一次头也不回的走了。 曲烨的阴阳怪气让宁橙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她在想是不是因为邵承出现这间屋子里让曲烨觉得尴尬了,还是因为那个她隐约感觉到却并不敢肯定的原因? 宁橙关上门,走回客厅跌坐进沙发里,这时候手边摸到一个纸袋子,拽起来一看,这不就是她最常穿的那个牌子的内衣包装袋么? 邵承正巧也走出卧室,倚在门口:“看看喜欢么?” 宁橙不敢置信的瞪着袋子里的衣物片刻,又快速合上:“给我的?” 窜进宁橙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知道她的尺寸?随即又想起他翻看她衣柜的样子,有了答案。第二个念头则是因为一句两性至理名言:女人送男人内裤说明他们已有了实质关系,而男人送女人内衣则说明他想和这个女人建立关系。而第三个念头是,曲烨也看见它了么? 她发现真是太低估这个男人的破坏力和攻击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鞋子——亲吻——虎摸——又亲吻——又虎摸——经过家门口——又经过家门口——终于进去了——查看衣柜——牢记尺寸和牌子——端茶送水参与日常起居的琐事——买内衣,按照个人喜好的款式买她穿惯的内衣牌子,暗示她咱们该更近一步了——。。。童鞋们白了么,这就是循序渐进的最高境界!!! 以上范本仅供参考,如有雷同实属巧合,但若真的雷同了请小心防范。。(挖鼻孔) 身体的痛是爱情催化剂 03 “这几款都是新出的,你试试,要是不合适我再拿回去换。”邵承走了过来。 愣愣的看着他悠然自得的走路姿势,她简直难以想象他去内衣专柜选购内衣的样子,能不要脸到这个境界也算是奇葩了。 “你去买的,你一个人?”宁橙希望听到其他答案,却又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尺寸,或者臆测她和邵承的关系。 “买这些哪能假手于人。”邵承一屁股坐到她身前的茶几上,顺手将茶几上的食物推到一边,从袋子里掉出几盒药,不过他们都没在意。 宁橙怎么听怎么觉得“假手于人”四个字用在这里并不合适,却又说不出反驳的理据,只好将身体缩进沙发里,又抬高腿将脚撑住沙发的边缘,希望这样可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却依旧摆脱不了笼罩自己的阴影和突如其来的压迫感。 她这才意识到那通求救电话打错了,她只是将自己陷入了更大的需要救援的困境中,可怕的是她也并不是真心的想摆脱这样的困境。 宁橙将购物袋扔得老远:“等我病好了再试,我又开始不舒服了,我想休息。” 邵承二话没说,倾身将人抱起,一路走回卧室,边走边说:“那就等你好了再试吧,贴身衣物是不能凑合的,万一穿了不适用的尺寸,可能会变形,影响发育,或者……” “停。”宁橙将他的话半路拦截,人也回到了床上,滚进被窝里捂着耳朵:“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给我出去。” 邵承态度妥协的表示投降,但是道歉的语气却半真半假,坐回小桌前启动笔记本电脑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这怎么会是你自己的事。” 宁橙憋着鼻子发出浓重的呼噜声,邵承果然闭了嘴。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宁橙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倒不是她忽然掌握了清心寡欲的要领,只是当一个女人存心要和一个男人真心冷战时,她的发挥是绝对可以超常的。 而邵承,也依旧陪她窝在小屋子里上演着不咸不淡的剧情,态度暧昧,却又有迹可循,令一向敏感并胆小谨慎的宁橙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他之所以可以做到短时间的妥协,并不是出于纵容或体贴,他只是在等,等她什么时候闹够了,便是他反客为主的最好时机。 宁橙忐忑不安并强装镇定,她在想如何将侵略者轰出去,又在想如何在将他轰出去之前令自己毫发无伤,她开始为过河拆桥做铺垫,尽管这样看上去很自私。 事发的前一天晚上,宁橙睁着眼躺在床上,身体很累,头脑却很清楚,接连三天的补眠已经给了她足够养精蓄锐的时间,只要在给她一支笔、一张纸,她就可以即刻画出战略示意图,但是对付邵承这样的人,她是不敢将计划落实在笔头的,所以只好反复在脑中猜想各种可能性,在针对他个人作出战略计划。 她明白,她和邵承都是极有耐性的人,但是他们也都有弱点和软肋,就像她害怕两人的关系太过接近一样,邵承也一定有他害怕的东西。 可能,他怕的东西和她刚刚好相反。 她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她站在圈里对圈外的他摇尾乞爱,却又害怕他跨进圈内。而在他看来,只有跨进圈里才能成全爱情。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对立的。 宁橙又感性又理性的分析了形势,仿佛看到自己画的圈已经开始模糊,心里涌上某种不知是恐惧还是杞人忧天的感觉,也可能两者都有。 她想,她还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 曲烨成就了这个理由。 第二天一早,宁橙在手机铃声的骚扰下率先清醒,接起电话的同时,她还不忘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动静,隐约听到邵承起身的声音。 每天这个时间,邵承会早她一步起身,到厨房开火煮粥,倒水备药,接着走进卧室,抱她去浴室洗漱,直到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落,他又会端着小桌蹭到她床前,道貌岸然的对着他的笔记本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甚至不知道隐藏在屏幕里的是三级片还是word文档,也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客厅的茶几可以借他办公,不过事实证明,邵承只会对他自己决定的事展现贯彻始终的决心。 曲烨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憔悴,却充满了成就感,他告诉宁橙,那天他确实正巧有急事赶着离开,其实他当时就想说,他的作品正在被媒体争相报道,各种工作邀约已经可以排到两年以后了,甚至还有不少人想通过他认识宁橙和筱萌,认为她们很可能就是明日之星。 对于曲烨在态度上的转变,宁橙已经司空见惯。曲烨总是一阵风一阵雨,宁橙也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凉凉他,过几天他总会自己再跑回来道歉。 “你终于达成梦想了,我很替你高兴,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宁橙的意思是,一个梦想既然达成了,便会有下一个更难以实现的梦想诞生。 “我想开个影楼,现在正好有人出资,我只需要入股,等我把影楼的生意做大了再将它接手过来,我想只要五年,我就会成为国内最大牌的摄影师。” 曲烨的规划还算实际,好在他提出的不是什么冲出亚洲走向国际的宏伟蓝图,因为筱萌即使再交游广阔,一时半会儿还难以和国际接轨。 宁橙本想对曲烨说:“你真的要好好谢谢筱萌。”但转念一想,他们两个人的事是她不该插手的,于是话题就变成:“我好的差不多了,我想下个逐客令,你说我该怎么做?” 曲烨没有问宁橙为什么要赶走入侵者,就像宁橙了解曲烨一样,曲烨也知道宁橙是什么样的人,她一个人独惯了,她害怕和任何人太过接近,就算是认识多年的曲烨也一样,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开始融合时,她可能会突然间和他保持距离,但是一段时间后又会恢复到友谊的升温状态,套句老话说“距离产生美”,宁橙是这句话的最佳信徒。 “男人都好面子,你可以让他下不来台,激怒他。”曲烨提议道,同时又发现自己骨子里的坏心眼又复苏了,本来他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重修旧好的,却又在宁橙提出询问后被打回了原形。 “怎么刺激他才能让他下不来台?”曲烨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她不敢轻易冒险,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曲烨说:“他和筱萌不是还没有正式分手么,我和你是地下的,他们才是台面上的,除非他一点道德观都没有,否则就……” 宁橙打断他:“你是不是想我逼他早点和筱萌分手,然后你就可以浮上台面?你也太狠了,拿我当枪子儿使。” 尽管这样说,宁橙还是基本赞同曲烨的提议的。 当邵承像使唤丫头一样推门而入时,宁橙也挂断了电话,自己下了床,在他的注视下走进浴室,用行动向他展示她的身体已经走向康复。 洗漱过后,宁橙对着镜子梳头,顺便看着靠在门边欲言又止的他。 “我好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回自己家住?” 宁橙屏住呼吸亮出开场白,并且戒备的观望他的下一步举动。 “我正想和你说这事。”邵承顺水推舟的回答让她一惊,他说:“我要出差几天,明天出发……” 在大脑做出正确指示以前,她已经开了口:“哦,那你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宁橙以为自己应该感到松口气,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失落感接踵而至,瞬间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情绪。 放下梳子,宁橙走出浴室:“这次出差去几天?”话一说完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出差几天关她什么事,她何必以一副妻子式的口吻试探他的行程,她不该在这时候迷失自我。 “两天,我保证。” 宁橙斜了他一眼,刚想发火又憋了回去,因为那样会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怨妇,一个对丈夫出差表现出无比不舍得怨妇。 “那好,我再等你两天,等你回来了把东西拿走,把钥匙留下。”宁橙钻回被窝,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翻了一页,又突然道:“你不会配了两把钥匙吧?” 邵承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消炎药把你吃傻了?” 不是消炎药把她吃傻了,是这突兀而来的“出差”把她想了一整晚的计划打乱了,她战战兢兢绞尽脑汁,又追问了曲烨的意见,连“倘若计划失败又将如何应对”的后路都想了不止三条,却根本来不及落实就被掐死在开头阶段了。 宁橙这才发现,其实她并不是很在乎结果是不是如她的愿,因为这个结果令她如鲠在喉。 一直到晚上,宁橙都没再主动开口说过话,仿佛手里的书突然变得额外有趣,她一口气看完了半本。 她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提起筱萌,也不知道在这时候应该提起谁,这样的心情额外复杂,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样的化学物质在发酵,总之很酸,很涩,很憋屈。可是这样沉默了大半天,宁橙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闹脾气,她努力为自己找借口,却依然摆脱不了她确实有些失常的事实。 吃完了晚饭,他们就像前几天一样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有所不同的是,她没有躺在邵承的膝盖上,而是抱着抱枕歪在另一头的沙发扶手上。 宁橙头一次这样怨恨广告的插播时间比电视剧的播出时间还要长,她无聊的玩着指甲,不防邵承悄然靠近,直到他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令她想抽身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宝贝儿,你都和我闹了一天的别扭了。” 邵承的一句“宝贝儿”惊出了她脖子后方的鸡皮疙瘩,他还用食指去蹭那片皮肤,就像逗猫一样:“别闹了,我明天就要出差了,我要一连两天都见不到你。” 宁橙侧头斜了他一眼:“我要是说我不是在闹别扭,你一定不会信吧?” 邵承挑眉的神情给了她答案。 宁橙推了推他:“你先坐好。”然后就着邵承腾出来的空当,她也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的说:“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说,我肯定、绝对、完全没有闹别扭,一点一滴都没有。其实我也觉得你应该搬回自己家住了,这几天我实在没办法,但是你这样出出进进的邻居看到了也不好,再说咱俩也没进展到那一步,为什么要让周围的人误会么?你在这时候出差也好,咱们都冷静冷静,在你回来之前,我保证会帮你把东西收拾好,到时候你直接拿走也不用费事整理了……” 宁橙的话尾被他的脸色吓得没了踪影,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仿佛要将他惹急了,于是连忙向后缩去,并伸长了手臂撑住他靠过来的前胸:“算我话说重了,你别激动!” 邵承没有更近一步,握住她右手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挪向胸口的位置。 掌心下就是他稳健的心跳声,宁橙蜷起手指,有些抵触,好似她窃听了他的心声一样。 “橙橙,你到底在怕什么?”邵承皱起眉,有些迷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泼我冷水,还是你希望我离你远远地?” 宁橙不敢看他,将脸埋进膝盖里,抵死挣扎着说:“要是我说是呢,你会离开么?” “不会。”邵承的答案一如既往的坚定:“就算你不愿意,就算是强迫你,我也不会放了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宁橙发现她的心并没有死,反而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欢快无比。但是同时又有些后怕,倘若她没有对他产生好感,也没有喜欢上他,那么她一定会活的非常痛苦,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见宁橙没有任何反应,邵承顺着手腕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这一次没有抗拒,五指就像融化了似地被他捏在手里里把玩,他知道,这是她无声的妥协,而女人的妥协通常只会让男人更加蹬鼻子上脸。 “橙橙,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睡吧。” 宁橙“蹭”的一下抬起头,努力瞪大眼,却看得并不清晰,眼前有些发花,视线里正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色块。 “你说什么?” “我睡了好几天的客厅了,腿都伸不开,你也忍心。”邵承得寸进尺的更近一步,向她撒娇。 “又不是我让你睡的,你可以回你自己家去。”宁橙脱口而出这句话又有些后悔,连忙补充道:“要不今晚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邵承继续耍赖:“那就换做我不忍心了。不是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那你能保证不敢任何坏事么”宁橙说完,又追加了一句:“你保证不了吧,保证不了就免谈。” 她学精了,知道先给点希望再立刻掐灭星星之火了。 邵承意识到这一点,吁了口气,凑过去附在她耳边说:“难道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干坏事么?” 说这话时,他以为她一定会像往常一样手足无措,其实他也没有抱任何希望,纯属是没事逗逗闷子罢了。却没想到这句话的后果是宁橙的一声尖叫,以及她攒了几天的气力在瞬间爆发,邵承醒过闷儿来的时候,已经被她一把推开,并且由于猝不及防而令后脑勺撞到了身后的沙发扶手,“咚”的一声,眼冒金星。 而始作俑者早已跑进了卧室,连阑尾炎也不能阻止她逃命的脚步,最后还不忘将卧室的门反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两个礼拜真是忙晕了,《兽》在写结局了,《凤》也要修出版稿,还欠了一个万字的短篇要写,我居然还能保持日更。。。这是不是说明我有越挫越勇的美德呢~~捂脸 ……………………………………………………………………………………………… 下面依旧是剧情讨论时间,不知道我对四个人的性格铺垫是否足够? 宁橙是明显的瞻前顾后自相矛盾型。假使她不喜欢邵承,那么面对邵承这样的人,这很可能会发展成一片虐身虐心文,一个追一个跑,将捉迷藏贯彻到底。。。 筱萌是典型的生活在阳光下却渴望离经叛道一次的那种人。曲烨一向不按常规,恰巧满足了她的愿望,而邵承按部就班对任何事都太有计划了,令从小就在父母的计划中健康成长的筱萌感到压力太大,对于她来说,嫁给邵承就等于嫁给了另一个父母那样的家人,后半辈子的生活将没有一点一滴突然可言,所以她感到窒息。 举例,邵承不会像曲烨一样,在摄影展的角落里拥吻女人。邵承会选择没有人的角落,曲烨却敢选在会有很多人经过的角落,这是本质的不同。所以胆小怕事又非常怕被人注意怕丢人的宁橙,是不敢招惹曲烨的,她害怕被人指指点点,曲烨和筱萌则可望接近人群,所以曲烨配宁橙,或邵承配筱萌,都是不合适的。 有时候爱情不需要性格合适,有时候爱情却会建立在合适的基础上,但是不管哪一种,两个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他们的爱情也终将被磨灭。 身体的痛是爱情催化剂 04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邵承准备离开时,宁橙都没有打开卧室门,只是靠在门边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宁橙又等了半分多钟,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打开大门往外一看,果真没了人,心里顿时蒙了尘,却也松了口气。 宁橙自然没有看到此时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并潜伏在她身后的人,就在她将要关上大门的瞬间,被他抢先一步按在了门板上。 “啊。”宁橙只来得及叫最后一声,便被一张不怀好意的嘴堵了回去,舌头横冲直撞的闯了关。 宁橙的双手是自由的,却像是干涸了的护城河起不到丝毫作用,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她就算有四只手也推不开重重抵在身上的重量。 她的后腰被一条手臂搂过,使她的上半身呈现迎合的姿态,她想往后躲,但是后脑勺已经顶住了门板,后路封死,前路正被人长驱直入。 她轻敌了,致使兵临城下。这就是宁橙在血液全冲上头并且所有意识都灰飞烟灭前一秒钟的最后想法。 宁橙的每一下挣扎都像是欲拒还迎,她不懂,这种只有象征意义的反抗对于男人来说,只是挑逗和半推半就的表示,所以她不但没有令这个男人消火儿,反而有些火上浇油了。 那一瞬间,宁橙是想不到去咬他的舌头的,她被侵略者突袭得阵脚大乱。 直到对方终于肯还给她一点空隙的时候,她才勉强撑开了两人之间的点滴距离,但是撑开的下场却是她被邵承托着臀部下方最富有弹性的部位向上举起,瞬间陷于她居高、他临下的境地,但是宁橙很快就意识到,就算是这样俯视着他,她也感觉不到任何的优越感,她依旧是被动的。 “橙橙,你可真忍心。”邵承迷蒙着眼吐出这句话,呼吸浓重、炙热。 宁橙意识到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你先放我下来,我怕高。” 她用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立刻引他发笑。 邵承的呼吸就吹拂在她的胸口处,她还穿着V领睡衣,经不起这样的骚扰,她试图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双臂上,仅仅是为了将他的身体推开,但是很快她又发现,他可以很轻易的将下巴顶在她的胸口处,仰着头,用他那双颜色仿佛比平时都更深的眸子邀宠似地看着她,看得她发毛,生怕下一刻就被人举高抱回屋里就地正法。 “橙橙,在我临走前,亲亲我吧。” 邵承当机立断的判定了眼前形势于他有利,若是不趁人之危的要求些权益,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宁橙垂眼看着他正在在微笑的嘴,心头一热,她不想就范,却又怕不就范的后果是被他扯开睡衣,睡衣下没穿任何遮蔽物,这仅有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冲破,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知道,邵承是一个对凡事都太有计划的人,她也知道有些防线是迟早也被冲破的,但是她还可以尽一切可能的去延长。 想到这里,宁橙妥协了:“你把我放低点,我亲不到。”她小声说,就像猫叫。 她不知道一个女人主动亲男人意味着什么,而邵承知道,对于邵承这样的男人来说,扯开睡衣或是被她主动亲吻,意义都是一样的,都是新进展。 邵承的眼神更为迷乱,缓缓松手将她放低的同时,微眯着眼睛迎向她降下来的吻,仿佛承受女神的恩赐一样,只为了等待柔软接触的瞬间。 唇齿相融,他们就像两块吸盘黏在了一起。 一吻过后,宁橙也不知道自己呆滞了多久,只知道邵承仿佛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话,又拿着行李走出这道大门,她才脱力似地靠着门板坐到地上,又过了十几分钟才起身回房。 她想,她完蛋了,邵承的行为完全符合了她对于爱情和浪漫做过的一切想象,简直就像是量身订造的艺术品,而且这件艺术品并不甘于只被人欣赏,他更喜欢玩占地盘的游戏。 回到工作岗位以后,宁橙又见到了另一个沐浴在爱河中的女人,筱萌。 筱萌的脸上放着光,夺目耀眼,宁橙简直移不开眼,羡慕的听她如何将爱情描述的那样美丽,筱萌用尽了一切最美好的形容词,为她的演讲锦上添花。 “你知道么宁橙,曲烨说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他想冲破自己的原则,他想……”筱萌收住了后半句,双颊滚热。 宁橙却知道那后半句是什么,不是她有读心术,而是她明白所谓“曲烨的原则”。 曲烨曾经说过,他认为艺术是一种暧昧的颜色,不需要全/裸和太过直白,半遮半掩才是最朦胧和最能体现人体美感的不二法则。 他还说,任何人的身体都有一些令自己感到不满的部位,它们需要被遮掩,而不是曝光在众人的视线下接受批判。但若是将来可以遇到一个愿意为他宽衣解带展现在镜头下的女人,而他也愿意为这个女人奉献他的胶片的话,他或许会打破固有的原则,沉沦一次。 宁橙试图找一些比较含蓄的字眼替筱萌讲完后半句,但是在说出口的同时她又发现不管是多么委婉的形容,都很难修饰这个太过奔放的事实。 “其实摄影师这个行业很容易接触到女人的身体,裸/女也应该看过不少,但是曲烨却一直坚守阵地,其实他除了不想浪费自己胶卷以外,也是害怕那些模特会纠缠他。”宁橙这样说道,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律师,或是医生。 “是啊,他的担心是对的,他那么迷人。”筱萌笑眯了眼。 宁橙也被她感染出了笑意,同时想,难道筱萌不知道她自己也很迷人么,她的迷人全绽放在提到“曲烨”的刹那,瞬间激发出光和热,美不胜收,也许曲烨选择筱萌当是有对的。 同样身为女人,考虑的角度往往是比较契合的,女人的想象力和考虑问题的角度,和男人总是有很大出入,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筱萌才会告诉宁橙,而宁橙也愿意提醒筱萌。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其他问题……曲烨拍照的时候是不是要清场,你们必须要找一个密闭的空间,还有,这些照片你是打算展览么,还是……”宁橙不敢再往下说,她相信一直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筱萌,就算再渴望离经叛道,也是不敢将自己的身体展现在众人面前的。 “当然,清场是一定要的,我也不会将它们拿给别人看,我疯了么?”筱萌笑嘻嘻的,又说:“曲烨说最好找一家酒店开一间房,先喝点酒培养出一点气氛,他怕我紧张,我也觉得自己会放不开……他保证,这些照片只有他一个人会看到,哦不对,还有我。” 也就是说,这将会是一种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的行为艺术。 宁橙有些接不上话,支支吾吾的比划着:“那拍完以后呢,你就不怕……”宁橙的意思是,在纯艺术之后会不会延续出不纯的艺术。 筱萌愣了一下,然后陷入沉默,她回答不了宁橙的问题,不知道倘若换做别的女人能否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她想,她是有些不顾一切了,她分明料到了后果,却又自欺欺人的将那些旖旎的桥段抛诸脑后,径自沉浸在她将会是那个冲破曲烨原则底线的女人的成就感当中。 而宁橙的话,则将那些东西点破了。 “你说得对,宁橙。”筱萌不是很确定的形容:“是不是假如我真的去了,我就要做好那个准备?我成为打破他底线的女人,他是不是也有权利要求当那个让我打破底线的男人?” 筱萌的话太有玄机,就像是绕口令,但是宁橙理解了:“我想,这个可能性很大。”然后别开脸,有些心虚的说:“那邵承呢,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真的和曲烨去了酒店,你和他……” “邵承哥哥出差了。”筱萌很快道,接着又发现自己像是为偷情找借口似地,补充道:“等他回来我再和他说,我决定和他分手,反正我是受不了和一个像我爸妈那样什么事都要讲究计划和步骤的人生活。你懂我么宁橙,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找了一个亲人当丈夫,那还是爱情吗,我时常有种乱/伦的感觉。” 筱萌的话把宁橙吓了一跳,她用了很重的字眼,但是宁橙也分不清楚在这件事里,偷情、出轨,相比起“乱/伦”来说,哪个更难听。 筱萌没给宁橙消化的时间,又提出了一个让她更措手不及的要求:“宁橙,在我和邵承哥哥谈判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么?” 这句话简直堪比核危机了,宁橙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就像是站在城市里却看到已经窜升到十层楼高的浪尖正向自己铺面而来的感觉,她只能傻站在原地等待灭顶的瞬间,连拔腿狂奔的念头都抛弃了。 “你让我陪你?那我该说些什么?”宁橙虚弱的应声,她希望筱萌可以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奢望。 事实上,宁橙很想反问筱萌,难道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连谈判分手也可以相扶与共的程度了么? 筱萌轻描淡写说:“你不知道么,邵承哥哥对你很有好感,我们每次提到你,他都是和颜悦色的,可是对我他就像是我第二个爸,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古板死了。我想有你在场事情会好办很多——我想让他去和我爸妈说,是他想和我分手,不是我移情别恋。要是我爸妈知道是我爱上别人,可能会和我断绝关系的。他们拿邵承哥哥当亲生儿子一样,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对我,我真的很嫉妒,只是不敢反抗。” 用“和颜悦色”四个字形容邵承,宁橙觉得哭笑不得,她无力的望着筱萌,就像是无力的望见一发不可收拾的未来一样。 当天晚上,宁橙主动拨了邵承的手机,但是她并没有转告筱萌的意思,只是拐弯抹角的和他谈论“男盗女娼”的问题,甚至还举了几个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例子,包括陈世美,也包括潘金莲。 而邵承的意思则是,在有婚书的前提下,陈世美抛弃糟糠是很可耻的行为,而潘金莲毒害亲夫更是十恶不赦,所以他们的下场才让人大快人心。 宁橙反问:“那咱们呢,那筱萌和曲烨呢,这又算什么?”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其实你打来就是想问我这件事吧?怎么了,等不及要我给你个交代了?”邵承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对筱萌的父母开口。” 邵承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稍显沉重的语气说:“其实,中午的时候,筱萌的妈妈来了电话,他说下个月的十五号是今年最吉利的日子,他们瞒着我和筱萌已经暗中印了喜帖,还发出了一部分,说是让我们先订婚再……” 邵承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啪”的一声,断了线。 宁橙将手机恶狠狠地摔向对面的墙,又将脸埋进沙发里,然而那部手机的生命力太过顽强,不出几秒钟又响了起来。 宁橙坐起身瞪着它,一秒、两秒、三秒、十秒,直到它呼叫超时自动切断。 但是没过多久,它又响起了第二次。 她知道,他是不会妥协的。 宁橙捡起手机,瞪着来电显示,就像瞪着仇人一样,准备一接起电话就破口大骂,但是骂些什么她还没想到。 而这一次,邵承也明智的先声夺人,没给她发挥的余地:“你再挂我电话试试,别逼我今晚就飞回来当面和你说清楚。” 听着他严肃而深沉的恫吓,宁橙心里一凉,这才想起他那里还有把备用钥匙。 “你也别逼我今天换锁或是搬家!” “OK,咱们不要吵,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邵承不想这件事吵架收场,只好先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语气软化很多:“我回来以后就会找时间去一趟筱萌家,不管她爸妈是否接受,也不管他们是否觉得我忘恩负义了,我都会告诉他们我有别人了,只可惜不是筱萌。但是现在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很多他们家的亲戚朋友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我只能先说服他们将日子延期……就算要对外宣布我们分手的消息,也要再等几个月等大家的热情都冷却了再说。我可以当一次负心汉,但是筱萌和他爸妈丢不起这个人。” 宁橙轻声说:“其实还有个办法你没说。就是你和筱萌订婚,几个月后再宣布取消婚约,这样就可以让她爸妈把面子暂时圆过去,可是你是不忍心几个月后再告诉他们事实,令他们空欢喜一场,对么。” “橙橙,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邵承恳求道。 宁橙说的对,他确实想将对筱家的伤害降到最低,却更害怕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宁橙会用“人间蒸发”惩罚他。假如说爱情就是斗智斗勇的过程,那么宁橙就是一个看似很容易让人放心的对手,但是在每次放松警惕之后,她又会露出让他捉摸不透的一面,险些打乱他的步调,逼得他不得不及时改变计划。她喜欢循序渐进,他便循序渐进,她喜欢偶尔出奇,他便出其不意,但是前提是,她乐于参与 “我理解你。”最后,宁橙这样保证道。 这句话让邵承松了口气,也给了他鼓励,然而他却不知道,宁橙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这件事里,宁橙不怪邵承,不怪筱萌,更不怪曲烨,是她出现得太晚,是曲烨出现得太晚,是筱家的父母动手太早了,他们这四个主角粉墨登场,各自布局,想好了一切对策也为前景铺路搭桥,却被两个打酱油的老人家阴错阳差的抢占了先机,这又能怪谁呢? 邵承想一力承担,当这个罪人,筱萌也希望他能出面揽下一切责任,而形势仿佛也这样进展着。可是宁橙却陷入彷徨,她宁愿不知道筱萌的打算,也宁愿不知道邵承的安排,可偏偏他们都希望“下一步”有她参与,有她分担,却没有人替她考虑过她这叶扁舟是否容纳得下这么多乘客,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本文的初肉要献给筱萌和曲烨了。。。 想打我抽我咬我骑我pia飞我的人排排队~~~ 以上行为老身一概不接受~\(≧▽≦)/~啦啦啦 身体的痛是爱情催化剂 05 筱萌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被曲烨掳到床上啃咬的,她不想挣扎,但是身体不听她的使唤,总是在做轻微的毫无作用的抵抗. 曲烨很轻易就将这些小动作化解,然后重新投入开垦。 刚走进这间门牌号为“419”的房间时,筱萌还有些抗拒,主要是她没想到酒店会安排这个号码给他们,就像是早已看出他们真的会来个一夜情似地。 筱萌有些不满,因为在她还没将一夜情落实之前,就被人定了罪名。 一进屋,曲烨就开始整理仪器,他从一并带来的两只大箱子里掏出所有器材,不紧不慢的安装,背对着筱萌,嘴里吊着一根烟,含糊不清的说:“你先去洗澡,换洗衣服带了么?” 筱萌关上门,向房内走了几步,站在过道上,胸前抱着随身的包:“我在家洗过了。” 其实她更想问,不是要全/裸出镜么,还要换什么衣服? 曲烨好似听出了她话里的惧意,放下器材,将烟捏在手里,回头看她:“如果一开始就让你□,你一定不习惯,这样是拍不出好作品的,听我的,咱们一步一步来,先从你穿着衣服开始拍。” 曲烨的话听上去是那么的在理,她感觉不到丝毫的问题,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将包放在床沿,环顾四周,指着窗户说:“能不能拉上窗帘?” 不等曲烨起身,筱萌已经走过去,将厚重的落地窗帘牢牢合上,转过身来时,背部靠在窗台边,却没有因室内陷入昏暗而感到丝毫的放松,她反而更紧张了,因为这样密闭的氛围将她的不耻凸现的更彻底。 曲烨依旧在装器材,他正将支架的一段插进类似关节的东西里,右手摆动关节,灵活的转动,接着又将另一根支架插进关节的另一端,这样简单的动作被他驾轻就熟的进行着,仿佛已经做过了几百次。 所以,他没有盯着手上的动作,而是将眼光投放在颤颤发抖的筱萌身上。 筱萌依然靠着窗台,脚上像是被灌了铅,又或者是被曲烨用眼神钉在了原地,她头一次发现曲烨的眼神这样有侵略性,他上下打量的样子就仿佛在用眼神脱她的衣服,但是她又并不敢确定自己的臆测,因为在这样光线不足的空间里,他们是看不清彼此的眼神的。 “你怎么还不去?”曲烨催促道。 装完了支架,他又将另一个箱子打开,低头翻弄。 筱萌欲言又止,却见到曲烨身后的手机“嘶嘶”的震动着,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宁橙”。 “宁橙找你。” 曲烨手里正忙:“问她什么事?” 按下通话键,筱萌还没来得及说话,宁橙便抢了先:“曲烨,你在哪儿?” “我是筱萌,曲烨正在忙,他叫我问你什么事?”筱萌说,希望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 宁橙一愣,心底浮现不好的预感,压低声音说:“筱萌,你们在哪儿?” “在拍照。”筱萌低声说,一分钟前的紧张感竟然因宁橙的一句话而消失殆尽了。 不知道是因为嫉妒宁橙和曲烨的关系,还是出于不想被宁橙破坏自己和曲烨关系,这通电话都算是给筱萌带来了些许勇气,越挫越勇的那种。 筱萌将电话贴在曲烨的耳朵上,曲烨也抽出一只手接过,没说几句站起了身,绕过她走向过道,声音也越压越低,筱萌没法不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里仿佛长了刺。 她走过去,刻意踮起脚尖,对着曲烨的耳朵轻声说:“我去洗澡,等我出来。” 她知道,宁橙一定能听见。 她只是在宣誓主权,针对在这个时候打搅他们的任何女人,并不一定是宁橙。 筱萌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走进浴室,竖着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他们说话,直到曲烨收了线,她才转身打开淋浴间的水龙头,心情起起伏伏难以平复。 其实他们本没有说什么,只是她的心魔在作祟。 心魔可以让一个人真正的迷失,就算面前摆着铁证如山,被心魔操纵的人也不会相信分毫,就如同此时的筱萌一样,她将脸高高抬起,对着莲蓬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怎奈脑中的各种猜测却没有因此而挥发。 这样的变故令筱萌做了一个决定——她本想将衣服穿戴整齐再走出浴室,此时却只裹了浴巾站到曲烨面前。 曲烨看了她一眼,按灭了烟蒂,并没有对她的着装表示看法,而是将茶几上的茶杯递给她,又用手拨了拨她蓬乱的湿发,看到她肩膀上已经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紧张吗?” “不紧张。”筱萌扯着嘴角,明显是在撒谎:“可以开始了吗?” “别着急,你先吃点东西,紧张过度会引起胃痉挛,你先垫垫底。”曲烨从背包里掏出三明治。 筱萌没再坚持,坐在椅子上开吃,她吃得很慢,一直关注着曲烨的动作。 曲烨并没有回以注目礼,这样令筱萌越发放松,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才决定成全自己的好奇心:“宁橙找你干嘛?” “没什么事,她想看上次摄影展的所有作品。” “她不是去过么,还没看够?” “没看全吧。” 这是一个没什么进展的话题,筱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心里犯着嘀咕。 等曲烨摆好所有摄影器材,又调好了灯光,筱萌没等催促便坐到双人大床上,盘着腿,一手拉着浴巾的平口,一手捋了捋头发,然后又去翻背包里的梳子。 “别梳头,就这样。”曲烨提醒道,然后站在摄影机后面,盯着她潮红的脸:“你可以和我说话,随便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些让你高兴快乐的事。” 闪光灯“啪啪”的响了两声,将筱萌呆滞的坐姿存了证,筱萌却还没有准备好,连忙摆手说:“先别照,我还没准备好!” 曲烨不听,又连着抢拍两张:“我要的不是死气沉沉的pose,我拍的是你这个人。就算你对着镜头龇牙咧嘴,在我眼里也是美的。” 筱萌要笑不笑的斥了一句:“你才龇牙咧嘴。” 很快的,筱萌开始舒展线条,逐渐放松了身体上的每一块儿肌肉,她的背部有深深的凹窝,别具美感,曲烨抢拍了数张,却很快发现她背部两端的肩胛骨有些不对称,左边的更为突出,于是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眯着眼伸出一只手指比划着,试图找出最对称的角度。 “怎么了?”筱萌见他停下来,一手下意识摸向后背。 “你两边的肩胛骨不一样高?” 筱萌转过身来,有些紧张:“是啊,每个人都有缺陷的。” 然后,她皱着眉咬唇,又补充道:“宁橙还是长短腿呢。” 曲烨一愣:“长短腿?” “是啊,你没发现她左右脚的鞋跟子不一样高么?”筱萌别开脸,不想被曲烨看穿心思,尽管她在这时候小人之心了。 “你观察的还挺仔细。”曲烨又回到镜头后,抓拍这个角度。 筱萌却以为曲烨是在讽刺她,扬高声音:“女孩子对这些本来就很敏感,是你没有注意。” 曲烨不接话,迅速的按下快门。 筱萌不想提起宁橙,就像她不想宁橙再一次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一样,尤其是这个时候。她渴望她和曲烨之间只有彼此,没有旁人,反而忽略了爱情从来都是与旁观者有关的道理。 筱萌盯着镜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将旁观者驱逐出境的办法,于是缓缓露出笑容:“我可以擦护唇膏吗?” 不等曲烨答复,她从包里拿出护唇膏对着镜头涂抹着,眼神柔和:“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筱萌不需要曲烨的回答,也知道自己的唇形有多完美,更加知道此时她不需要任何化妆品就足以诱惑一个男人,护唇膏只会锦上添花。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上海见面的场景么,当时我跑到你面前问你‘你在干什么’,你就像现在一样只会按快门,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你说‘我在拍你’。” 筱萌向前挪动了存许,继续说:“我又问你‘我值得让你拍吗’,你说,‘太值得了’,然后我问你叫什么,你说你叫曲烨,‘曲有误,周郎顾的曲,华才方烨烨,王道正平平的烨’。记得么?” 曲烨的眼睛掩藏在镜头后,筱萌难以窥伺,但是通过小小的镜头而四目相交,这更能激发她身为女人的优越感。 此时此刻,她不需要被男人深情的注视,也不需要男人对她说“我爱你”,她便可以从曲烨按快门的频率来判断自己是否迷人,他手指的速度越快就说明他越兴奋,这就是对她的肯定。在曲烨的世界里,眼神和镜头是一回事。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不是邵承哥哥,虽然他很优秀,也不是阮齐、老赵那样的人,虽然他们都喜欢逗我开心。我喜欢你,你从不哄我,也无所谓我的存在,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一块儿贱骨头,可是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你让我觉得我还活着,活的很真实,我不需要再为了爸妈、邵承哥哥、朋友们、长辈们的几句赞许和点头微笑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完美。人有完美的吗,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不完美的活着,我却要为了这两个字挣命?” 这是筱萌头一次在曲烨面前袒露心声,或许对于女人来说,当身体都可以袒露时,心声也无所谓保留了。 “曲烨,你就是我的不完美,我喜欢你,就喜欢你是曲烨。” 筱萌涨红了脸,连肩膀都开始窜红,皮肤上起了战栗,体内的热量源源不绝的渗出,抵抗着贴附在身体上的冷气,一冷一热兴奋的交替着。 她左右甩了甩不停滴水在肩膀和胸前的湿发,又向前挪动了几步,耳边响起的快门声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好听的交响乐,而她就是最有身价的女高音,这是她的专场秀,没有爸妈,没有邵承哥哥,更不会有宁橙。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溃了筱萌头脑中最后一丝理智,她掀开浴巾的下摆,将浴巾相扣的边角打开,它看上去很脆弱,但是从刚才到现在,它都没有掉下来过。 筱萌摘下浴巾的动作引发了一连串的快门声,这是整个摄影过程中的最高/潮,她不知道,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前,曲烨已经换过一次交卷了,他的速度很快,好似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记录惊喜的瞬间。 筱萌将浴巾拥在胸前,遮住最重点的上下两个部位,她还不敢毫无顾忌的扯下来,她还需要试探,于是她来到摄影机前两步远的位置,正想再靠近一些探听曲烨是否有发出吞口水或是“砰砰砰”的剧烈心跳声时,曲烨阻止了她。 “别过来,就坐在那儿。”曲烨的声音极其低沉,透着前所未有的性感。 她知道,他已经被蛊惑了。 筱萌更为雀跃,笑容变得暧昧:“你要我拿下它么?” “好啊。”曲烨轻声说。 在她正准备依言照办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后果自负。” 筱萌愣在当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更加搞不清楚今天的来意了。 “自负就自负,我还从来没让人负责过什么。”筱萌的回答应验了一个真理:请将不如激将。 筱萌侧过身子,缓缓松了手,浴巾落在腿上,她的手臂也适时的环住胸部,正过身来对着镜头。表面看上去,她好像没露出什么,然而当浴巾变成手臂时,意义已经不同。 筱萌半侧身躺下,头发半盖在脸上,在脸上留下点滴水痕,将仿佛蒙了雾的双眼半遮半掩。然后她又半撑起身子,用另一只胳膊撑住床面,水滴又顺着脸颊滚落在肩膀上,而肩膀的水滴又顺势滚进**中间。 随着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她不停调换姿势,却不紧不慢,直到最后一卷胶卷也宣布完成了使命。 她不知道这是第几卷,她只知道曲烨离开了镜头,露出了他那双冲着血丝的眼睛,他面无表情的绕过摄影机,走到床沿的同时将t恤下摆撩起,畅通无阻的一路穿过头顶,在半扯开裤腰时,一腿已经登上了床,在她向后仰靠的瞬间,将她按在床褥里,喘息的俯视着战利品。 “把灯关上。” “我要看。”曲烨的汗水滴落在筱萌的脸上,在他身上滚动的水分不比她的少,一个是咸的,一个是甜的。 筱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吗?” 她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期待又恐惧,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它改变不了历史,但还是问了。 曲烨俯□子,密密麻麻的咬在她的锁骨上:“当然不是。”他拉开她护在胸前的手,啃咬的痕迹一路抵达:“你在乎吗?” 望着天花板,筱萌很想说她不在乎,更想再问一句:“那我能当你最后一个女人吗?”不过她问不出口,她害怕当她说出这句话以后,笼罩在她上方的温暖会抽离,她只会吓跑他。 于是她说:“那你对我温柔点,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曲烨的身子一震,抬头看进她的眼睛里,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濒临崩溃的自己,然而这样的短兵相接仅仅只是一秒,接下来的动作都变得过分激烈。 曲烨额外投入将她变成女人的过程,只有在进入时将动作减缓,但是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却是更为凶猛的冲刺。 筱萌咬着唇默默的流眼泪,紧紧搂着曲烨的脖子,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她无力的双腿被推高过肩膀,头晕目眩的算不清楚曲烨到底挺进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这种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那么疼,心里却那么甜。 直到曲烨终于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呜咽声吞到肚子里的瞬间,身体也仿佛处了电一般剧烈的抖动着,终于爆发在她体内。 筱萌知道,她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同时,也得到了另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她得到了喜欢的男人。 趴在她身上喘息了片刻,曲烨又翻过身,掀起另一张床上的被子盖住自己和她。 筱萌就势趴在他胸口上,闭着眼,眼角还挂着泪痕:“曲烨,我爱你。” 话音方落,门铃声急促的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次看《肖申克的救赎》,又一次哭,有些老片是经久不衰的,推荐几部可能大家都看过但绝对值得看N次的好片子: 《肖申克的救赎》、《解放》(二战片)、《杀手里昂》、《辛德勒的名单》、《忧郁的星期天》、《美丽人生》、《赎罪》、《十二怒汉》(2007.俄罗斯)。 ……………………………………………………………………………… 剧情讨论: 捉奸的过程里也别有另一个内情,但是现在不能揭穿谜底,孰对孰错谁笑到最后要到本文的最后才能知道,捉奸只是其中一个小高/潮(捂脸)。。。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 01 门铃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拍在门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越来越大声,那个拍门的人手一定很痛。 曲烨和筱萌面面相觑,然后他拾起被扔在床下的浴巾围在腰上,刚走几步就听筱萌在身后喊道:“别开门!” 筱萌脑中忽然晃过社会新闻上播出的一幕,她害怕自己会衣衫不整的被压上警车,即使他们没有进行卖/淫活动,也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 然而曲烨却说:“没事,可能只是找错人了。” 筱萌看着曲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屏住呼吸听着开门声,以及门口突然响起的另一道声音:“真的是你。” 筱萌还来不及躲起来,就见抢在曲烨前面冲进来两个人,正是她的邵承哥哥,和宁橙。 而筱萌唯一可以做的,只是用被单裹住自己,不敢直视来人,灯光将她脸上的潮红以及曲烨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暴漏在他们眼前,空气中也弥漫着暧昧的气味,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尴尬的一次。 曲烨走回来坐在床沿,挡在筱萌身前,他不需要发言,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而邵承的第一个动作,只是走到旁边,将灯关掉,然后背对着两人叹了口气:“你们收拾收拾,我们去外面等。” 宁橙随邵承出了门,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她的脸色仿佛比受过惊吓的筱萌还差,一走出门口便无力的靠在墙上,眼前发花,直愣愣的盯着地面,手心里全是汗。 宁橙不知道她做的到底对不对,即使她现在已经感到了后悔,她却依然难以以此判断在这件事里,她到底是审判者,还是告密者。 她想起一句英文对白:“There are things that we don't want to happen but have to accept,things we don't want to know but have to learn,and people we can't live without but have to let go.” 意思是:“总有一些事,我们不愿它发生,却必须接受;总有些东西,我们不想知道,却必须了解;总有些人,我们不能没有,却必须学着放手。” 她想,能做到这几点的人都是过来人,因为倘若这句话能提前半小时被她记起,她可能不一定会发出那条短信。 当时,宁橙正和刚出差回来的邵承正在外面享用午餐,他们都吃了七分饱,正准备到马克西姆蛋糕房买点蛋糕回家,回她的家。她已经把他的生活用品打好了包,就等着他去取,只是她没有在午餐时间提起这件事。 宁橙是有备而来的,她事先想好了三种接口准备在关键时刻告诉他。 她的开场白是:“距离产生美,我不想在你那里留下蛛丝马迹,也不希望你的所有物侵占我的地盘。” 如果邵承反驳,她会说:“在你之前我就是个独立的个体,咱们在一起的前提就是不要触及对方的底线,否则你只是逼我躲开你。” 按照邵承以往的行为,他一定还有借口,所以她这时候还可以说:“咱们刚开始你就开始强迫我,我没法和一个不尊重我的人交往。” 宁橙反复默念着这三句话,已经达到了倒背如流的境地,但是她不敢保证自己可以义正言辞面无表情,所以结局很可能是以她失败为告终。 哪知,就在宁橙去洗手间之前,邵承突然擅作主张的改变了他们的行程,顺便将宁橙摊牌的计划打破。 他说他打算先去筱家一趟,筱家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就不能安心,他还计划让宁橙先在筱家楼下马路对面的水吧里等他,可能用不了一个小时,他就会带回一个好消息。 宁橙茫然的问道:“这么快?你自己一个人去么,要不要叫筱萌一起。” “她?我记得她说今天要去拍照。”邵承说着拨打了筱萌的电话,关机状态。 宁橙眉梢一抖,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于是连准确的答复都没来得及给邵承,便借故去了洗手间,邵承还以为她是因为要面对“摊牌”而紧张。 宁橙在洗手间外的过道上来回打转,一边念叨着“接电话”,一边听着曲烨的手机彩铃,在接通的刹那,她想也没想的问道:“曲烨,你在哪儿?” 她的语气很急切,她也准备好了接下来立刻问他是否和筱萌在一起。 然后电话那边给予的回答,也正巧回答了她将要问出口的第二个问题:“我是筱萌,曲烨正在忙,他叫我问你什么事?” 宁橙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越发的糟糕:“筱萌,你们在哪儿?” “在拍照。”筱萌的声音,比宁橙的还要低。 她们都不自觉地将声音降低到最无害的频率,可能这样听上去会显得更平和。 当听筒里终于传来曲烨的声音时,宁橙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却可以根据对他的了解从他的冷静的声线中得知,他正在工作中,而不是深陷激情。曲烨习惯了叼着烟摆弄器材和拍照,在烟草的刺激下,他更有热情,作品更出神入化。 但是同时,宁橙又想到邵承曾经靠着她的肩膀偷听她讲电话的毛病,不免将这种恶习也对号入座的套用在筱萌身上,于是将声音压得更低:“曲烨,我有事问你,你先走开一下,我不想让筱萌听见。” 事实证明,曲烨也刻意降低的声音正说明了筱萌离他很近,直到他说道:“我很忙,有事长话短说。” 这是他和宁橙的默契,言下之意则是:“我不方便说话。” 宁橙稍稍稳住了声音:“你们是不是在拍照?” “嗯。” “正常的照片?” “正常?那什么叫不正常的?” “我的意思是……筱萌那天说你要给她拍那个……裸/照。”最后两个字被宁橙含糊带过,吞进尾音后,她将脸转向墙壁,闪过刚从男洗手间走出的一个男人好奇的视线。 “她没说错,我们正在进行。” 宁橙倒吸一口气:“听我说,曲烨。筱萌不是你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人,她受不起伤害的,她从小都没遭受过打击,她真的经不住!” “你到底想说什么?”曲烨的声音很不耐烦。 宁橙知道他又要发怒了,当众出丑或是被人说教都是曲烨的大忌,但是宁橙没法在此时搞迂回劝说的那套了,她只有单刀直入。 “曲烨,如果你不爱她,或是你不能确定以后不会伤害她,就请你今天什么都不要做,她……”宁橙试图用“女人是爱情至上的动物”的理论说服曲烨浪子回头,但是很快被曲烨打断。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她不是明明,我也不是……”打断宁橙的同时,曲烨的声音又被另一道声音所取代:“我去洗澡,等我出来。” 宁橙听得一清二楚,浑身血液倒流,她无力的靠在墙上,等到那边传出了关门声,才气若游丝的说道:“你会毁了她的。” 她的语气就好似已经面临了世界末日,很快挑起曲烨的火儿。 “我不会的。”曲烨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字,然后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老把我想象的那么下流,难道我和她就不能是相爱的吗?还有,要是你真想和那小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可以带他一起来捉奸,只要你敢。” 宁橙也不知道曲烨说的是气话还是别有深意,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当然,你也可以带着那小子来阻止这件事,不一定是捉奸。我告诉你,不管是阻止我们,还是来捉我们的奸,你一个人都做不成这件事。我们就在XX酒店419号房,看你是自己来还是带那小子一起来,都随你的便。”曲烨很快报了地点,接着挂断电话。 宁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返回座位的,更加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用第二支手机发这样一条短信给邵承:“你的女朋友和一个男人去了XX酒店,419号房,若你不希望他们铸成大错请尽快赶去。” 短信发出后,宁橙仍靠在墙上待了好一会儿,她想,幸好她有两支手机,也幸好她带在身上,她不愿意面对邵承的询问,更不愿意对邵承解释她和曲烨的电话内容,所以用一个邵承全然陌生的号通知他,就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邵承和她及时赶过去阻止一切,那么今天去筱家摊牌的计划便宣告破产,很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她了解曲烨,她知道曲烨对同一个女人从来没有“再来一次”的耐性,曲烨极有可能会因为这次的失败而疏远筱萌,那么失去曲烨的筱萌最大的靠山和最近距离的肩膀,便只可能来自邵承。宁橙相信,女人在伤心痛苦时寻找的替补永远是最近在咫尺的那个。 反之,要是他们去晚了,那么邵承是否就不用在筱家人面前独自背负罪名了?筱家的父母只会以为是筱萌的错,与邵承无关。 一正一反的想法同时充斥着宁橙的思想,她不知道哪种更乐观,哪种更消极,她觉得自己很傻,又觉得自己很坏,她痛恨自己是AB型血,就像她受不了自己自相矛盾瞻前顾后的行事作风一样。 她清楚的知道,当她发出这条短信时,也等于给自己种下了一个心魔。 但是宁橙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回到座位以后,分明见到邵承在看手机,眉毛不自觉地拧起,好似正在分辨某个惊人消息的真伪,但是当她小心翼翼的问他时,他却笑得波澜不兴。 “只是骚扰短信。” 宁橙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白天出门去看《武侠》了~~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大腐片啊啊,连我这个不腐也不萌男男的都难以忽略片中那些暧昧片段和暧昧台词。。。捂脸 什么父子啊,爷孙啊,朋友啊,兄弟啊。。。男男之间的奸/情太明显了各种虐恋情深啊啊啊!! 尤其是甄子丹的义父在找到失踪十年的他以后,说:“天下人负了咱们,你居然学他们去成亲!!” 而本片最大的亮点则是在金城武身上,他可爱的方言对白,他蹲在甄子丹床前看他睡觉的样子,他给甄子丹做心肺复苏的焦急姿态,还有他最后在甄子丹义父身上扎了两针,引雷劈死他的手段。。。~\(≧▽≦)/~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 02 宁橙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顿了两秒钟才勉强撤出一个微笑:“走么?” 宁橙本想趁着邵承起身买单的时候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查看,却见他顺手将手机揣进兜里,几分钟后他折了回来,宁橙还沉浸于自我的纠结中,一时没了主意。 “怎么了?”邵承碰了碰她的发梢,见她仿佛震了一下抬头看着自己,拉其起她往外走,边走边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冷气太冷了。” 上了车,宁橙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邵承放在车载储物格的手机上,邵承几次叫她都没反应,直到那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宁橙才醒过神。 邵承缓缓减速,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新短信,顿了几秒钟,豁然踩了刹车,神情凝重。 宁橙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又看向手机,却看不清上面的字:“怎么了?” 只见邵承二话不说,放下手机后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原地调车,一步到位,幸好前后暂时没有车经过,否则依照这样的冒险驾驶非出车祸不可。 “怎么了!”宁橙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握住侧上方的扶手。 “筱萌可能要出事,咱们先不去筱家了。” 宁橙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再也无暇顾及早先那通短信是什么内容,只是瞪着前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庆幸。 一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邵承都没有再开过口,仿佛如何避过红灯成了他最值得关注的事。宁橙自然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虽然她很想知道,但是她发现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猜测,都会在下一秒钟被自己推翻,她不敢确定邵承是愤怒的成分更多一些,还是焦急。 下了车,宁橙才觉得有些脚软,邵承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欲言又止眉头仿佛解不开的皱着。 “一会儿不管见到什么都别说话,保持冷静,我会处理。” “到底怎么了?”宁橙嘴上问道,心里却很清楚不是邵承怎么了,而是筱萌和曲烨怎么了。 他们从餐厅赶过来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心底有个声音正告诉她“一切都晚了,一个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就如同邵承这句话里的含义,然而另一道声音也在安慰她:“没事,也许曲烨什么都不会做,他最怕的就是被束缚,他放浪不羁惯了,又怎么会给自己下套。” “可曲烨是个男人。”最初的声音又反驳。 宁橙白了脸,不知道该听谁的,只有紧紧抓住邵承的手,任由他一路领到短信中提到的房间门前。 宁橙有些缓不过气,有些晕眩的盯着门板,邵承不停地按着门铃,然后大力敲打门板。 门被打开时,从门里透出的光线就像是剪断胶片的剪刀一般,使门外两人的动作停滞在那一瞬间,四双眼睛一起盯着站在门里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的男人,果然是曲烨。 “真的是你。”邵承吐出这句话,越过他走进房间。 宁橙匆匆看了曲烨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不可置信和失望,穿心似地的将曲烨的思想全部抽离,他愣在门口,看着宁橙也走进屋里,仅仅是数三个数的功夫,才反应过来就势关上门。 曲烨绕过两人,一屁股坐上床,全然没有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他盘着腿的样子无比挑衅,就差补充一句“你们能怎么着”了。 宁橙很想移开眼,看着恨不得就地消失的筱萌脸上的表情,她也为她唏嘘,但是屋里的光线实在太亮了,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地印在对方的眼里,其实此时此刻,不管是捉奸的还是被捉奸的,一样都不自在,所谓自在都是装的。 邵承关上摄影灯,宁橙却并没有感觉到视觉上的舒服,从光亮跳到昏暗,她难以适应,眼前全是光圈,跟着邵承走出房间的这几步,越发的头晕目眩,终于在房门外支撑不住,靠着墙壁缓缓蹲在地上。 她想起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的那些对白,她曾经倒背如流—— “总有一些事,我们不愿它发生,却必须接受。” 它发生了,他们当事四个人却正处于震惊和消化状态,还没有人能接受。 “总有些东西,我们不想知道,却必须了解。” 说实在的,宁橙不想知道,更不认为自己有需要了解,但她却是最先知道的,也是最先要被迫做出痛苦决定的。 “总有些人,我们不能没有,却必须学着放手。” 放手,真能能做到么,可能只有不得不放手的人才有底气说这句话,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放手是在“学着”的状态,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而邵承,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他的叹气声,他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又放了回去,好像他也感到很烦躁并且需要借助外力帮他解脱,但是同时他又能够自控所以不想对任何外力造成依赖。 曲烨再次打开房门后,屋里已经被收拾整齐,但是尽管如此,几个当事人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在,更显得这样的收拾只是为了掩饰。 筱萌一直低垂着头,头发很乱,却足够覆盖住她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她也不用去面对别人。 而曲烨,已经抽了两根烟。 宁橙离他们三个最远,视线落在神情严肃的邵承脸上,在调整呼吸的同时,不停地抿着她有些干燥的嘴,她不知道邵承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却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可能用“处理”这两个字比较严重,但是恰当。 邵承的开场白让人一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筱萌的肩膀机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依旧不敢抬头,但是她已经清楚的知道在这件事上,她不会受到一味的迁怒,她依旧会被她的邵承哥哥保护,而“嫁给曲烨”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在此时也变得有些真实了,她感到兴奋,攥紧了拳头揪着床单。 “结婚?”曲烨将烟拿在手里,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你觉得现在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吗?” 邵承掏出手机:“那你说什么时候,用不用我把筱萌的父母叫来?” 筱萌惊喘的抬头:“别!”然后又红透了脸,再度低头,小声说:“先别让他们知道。” 她用了一个很微妙的字眼,“先”,其余三个人都能理解里面的含义。 “你是女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应该‘有人’对你负责。”邵承看着曲烨,这样说。 曲烨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别开脸,将视线投向宁橙,眼里的意味还来不及散去,他的眼神让宁橙明白,他非常不屑邵承,以及他的话。 宁橙斜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比曲烨的不屑程度更深的不屑,她绷紧了下巴,虽然她希望自己从表面看上去并不像心里那样的气愤。 “邵承哥哥,我和曲烨的事,能不能让我们自己解决。”筱萌向曲烨的方向挪了几分:“我们自己能处理好。” “你怎么处理?”邵承板起脸反问,忽然话锋一转:“你爸妈找了你一天了。” 筱萌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何直接关系,但经他提醒才想起自己关了机,于是说:“哦,我关机了,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事?” 邵承不语,一直默不作声的宁橙却代言道:“他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印了订婚的喜帖已经发出去了。” “什么!”筱萌叫道,脸色比方才更白,下半身的不适越发明显。 曲烨也有些惊讶,看了看宁橙,又看向筱萌:“你们要订婚?” “没有,我不知道这件事。”筱萌瞪大了眼向曲烨无助的摇头:“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曲烨向上吹了口气,拂过额上的发,同时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他不知道,邵承知道,他说:“今晚我送你回家和他们说清楚,这件事可以暂时隐瞒,但是还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找到了真心要结婚的男人,希望可以讲订婚的事延期,等那些亲戚朋友的热情都淡化了,再……”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宁橙打断他的话,站直了身子,向前一步。 三个人都看向她,一时之间谁也猜不到宁橙的办法是什么,但看她的表情不难分辨那将是一个两全其美并且会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他们都这样相信。 尽管相信,曲烨心底却浮上十分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是出于他对宁橙的了解。 宁橙对筱萌笑笑,然后对邵承开了口,可能在她看来邵承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可拍板定案的人。 “订婚的事不需要延期,只要对大家说准新郎是曲烨,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宁橙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她莫名的亢奋了,她将邵承从责任中解脱出来了,同时又将曲烨推向筱萌,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宁橙这样对自己说:“我早就劝过曲烨了,可是他非要叛逆到底,他做事不顾后果的毛病只会害了他,现在就是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这个时候,她体内那些“胆小怕事”的细胞又突然消散了,她突然有了惩恶除奸的勇气。 “什么!”抢在筱萌之前,这回换成曲烨惊讶了。 曲烨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能相信站在眼前的女人是最了解他的那个,她的提议就像将他推进了一座死牢,而她还蹲在铁栏杆外对他微笑,就像现在她脸上的笑容一样,好像说出那句话多么令人欢欣鼓舞似地。 可能这句话让另外三个人都能松一口气,然而对于曲烨来说,这就等于将另外三个人肩膀上的压力卸掉,再统统堆给他一样,他从最无所谓的人一下子变成了负担最重的人。 筱萌是最高兴的,她因邵承的“出面保护”而感觉到的真实感,在此时更加的明确了很多,她感激的对宁橙回了一个微笑,又看向曲烨,却发现后者并不看她,他绷着肩膀和讽笑的样子都一再告诉她,他是排斥这个提议的。 所以,筱萌又只好看向邵承,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一种期待的却又不敢将兴奋太过显露的语气说:“真的可以这样么?可是请柬上是不是已经写了名字了?”就好像只要邵承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切都会尘埃落地,她也会得偿所愿。 然而此时的筱萌,是难以分析清楚自己的心理的,她是想为自己的身体找个合法负责人,还是想为自己的爱情找个合法落脚地,到底哪个成分更多一些? “没有,上面只写了‘筱家千金订婚之喜’。”邵承说。 “哦。”屏息得到答案后,筱萌又不自觉地咧嘴笑了,她庆幸自己是有惊无险的,再一次松了一口气。 然后下一秒,曲烨的回答又将她的那口气塞了回去:“我有答应吗,别弄得好像你们说了就能算数似地。” 曲烨站起身,环顾三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我没想过这么快订婚,你们开什么玩笑!”他指着旁边的筱萌,却看向邵承:“她是你女朋友,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你一点都不生气?你们没有感情?还是你也有人了?” 曲烨意有所指,宁橙有些紧张,比筱萌还紧张,不自觉地瞪着他。 “我和邵承哥哥根本就不相爱。”筱萌拉着曲烨的手,突然有种将要被人始乱终弃的无力感,血液也仿佛被抽干了:“你什么意思曲烨,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其实筱萌想问的是:“你想玩完了拍拍屁股就走吗?”但是又怕听到类似于“咱俩是你情我愿”这样的答案,因为依照曲烨的性格,这个答案极其符合他的作风。 “那你们呢,你们想用订婚绑住我?”曲烨反问。 筱萌被噎的说不出话,他们僵持着。 然而就在眨眼的功夫,这样的对立便被一道清脆的响声打破,曲烨的脸歪向一边,耳朵嗡嗡作响,脸上麻麻热热,他震惊的回过头时,正迎上宁橙的冷笑。 “你也算是个男人!” 这是曲烨从她嘴里听过的最狠的话,也是最伤他的指控。 套句俗语说“最狠毒的话永远是对最亲密的人说的”,因为陌生人的话是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陌生人的话自然也是陌生的,只是任何人在遭遇这种境地前,都不会预料到终有此报,就像现在的曲烨,因为在乎,所在在意,在乎这个她,在意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得到真正的答案以前,所有的烟雾弹都是为了扰乱视线而存在的。 他们四个人是当局者迷,谁也理不清所有的线索,咱们是旁观者,咱们能看清每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四个永远达不到这个境地。 这就像,有人拿着如山的铁证放在你面前,告诉你A如何坏,又说明B是如何的善良,可由于你在感情上本来就是倾向于A并且讨厌B的,所以即便你知道了事实真相,也会视若无睹毫不在意,认为A就是好B就是不好。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 03 “曲烨,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说出这些不负责任的话的时候,你将会对筱萌造成多大的伤害?”宁橙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可以说是低迷,在她指责曲烨的同时,也可以清楚的看到从未出现过在曲烨脸上的凝重。 可能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没错,他们也都不对。 曲烨很想大吼大叫,或者抓住宁橙使劲儿的摇晃,他用无言表示对眼前三座大山的反抗,并不意味着他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他有很多话想说,想控诉,但是他没有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曲烨心里的台词是这样的:“我不过就是按照我的生活方式谈恋爱,我和以前那些女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大家你情我愿好聚好散,分手的时候还都是朋友,她们还很愿意来看我的影展。我从来不认为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我不想勉强别人赞同我的爱情观,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去迎合大众口味。” 但是曲烨终归还是没有将这番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邵承和筱萌不能认同,就连对他知之甚多的宁橙也不会认同,他就像是被这个四人小集团排斥的个别分子,他求救无门,就像是抱定独身主义的人要和催促他结婚的父母斗智斗勇的那种感觉,爱情观有本质的区别,怎么沟通都是枉然的。 “那你是觉得我该负责了?”曲烨最后吐出这句话,他语气的重点落在“你”字上。 宁橙反问:“那你自己觉得呢?” 撂下这句话,宁橙往房间外走去,她被曲烨的话气的有些糊涂。 她害怕参与接下来的事,邵承和筱萌是否决定押着曲烨回筱家坦白并且商讨订婚男主临时换角,她都没资格过问,也不知道如何安插自己的角色。 但就在这时,宁橙一脚已经踏出了房门口,却被身后筱萌的声音挽留。 “宁橙,你别走。”筱萌的声音很急切:“你能陪陪我吗?” 宁橙很想装作没听到就这样走出去,可是她还是转过了头,心情沉重的走了回去,每走一步都有一种“出来混的迟早要换”的心情。 曲烨正坐在床角,双手插进头发里,埋着头,邵承也走到窗边,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尽管那里只有高楼幢幢。 宁橙走到筱萌身边,看着筱萌将脸贴在自己的腰间,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还听到她小声说:“宁橙,怎么办?” 宁橙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木然的看着窗边的邵承,邵承也适时回头,背着光和她对视。 他们都是两难的,包括曲烨和筱萌。 宁橙不知道曲烨为什么要上邵承的车,其实他本可以选择独自离去,带着他那些助纣为虐的摄影器材。可是当曲烨和筱萌一起坐进后座里时,宁橙茫然了,她只好当着那两人的面坐在副驾驶座上,尽管她已经坐过很多次了。 宁橙不敢通过后照镜看向后座里两人的眼神,也不敢看邵承,她知道他们将去筱家父母面前,再次将这件事无情的摊开。 她如坐针毡,但对于事情的发展却无力阻止。 筱萌没有注意到宁橙的异状,她仍旧在持续不安,她的情绪没有因为身边有人相陪而变好,她时不时问着驾驶座上的邵承,一会儿到了家应该怎么开口,她的父母会不会当场把她打死云云,邵承也不停地劝她,并且对她保证他会尽一切可能的维护她。 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宁橙不由自主地看向邵承的侧脸,然后再收回视线时,又不经意的从后照镜中瞄到曲烨的视线。 宁橙想,可能就像自己和曲烨的默契一样,邵承和筱萌的默契也是不容抹杀的,筱萌的烦恼可以在邵承的三言两语里被化解,他深知如何用最少的语言安抚她。 在抵达筱家前几分钟,筱萌终于恢复了平静,却在车停稳的刹那,又陷入了纠结,她双手紧握不住的搓着,当另外三人都已下车后,她崩溃的哭出了声,这一回连邵承的劝说都不能奏效,三人在车外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让宁橙出马。 宁橙毫无把握的坐进车里,关上车门,一言不发的递出一包纸巾。 筱萌的话匣子就像是眼泪一样决堤而出,她不看宁橙,专心的哭着:“如果一会儿曲烨当面拒绝,按照我爸妈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再让我们在一起了。可若是曲烨是被逼的,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也会恨我的吧。” 宁橙很想说“不会的”,但那是违心之论,她只好说:“他愿意跟你一起回家,已经算是表明态度了,要是他不清不愿,他大可以直接走人,干嘛跑这一趟呢?” “真的吗,他会同意吗?”筱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 “不是还有我们在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女人的敌人永远是女人,因为女人深知女人的弱点,而最能真心理解女人的也是女人,男人对于女人的理解永远带着两性的隔膜。 宁橙靠过去,搂住筱萌的肩膀,乐意在此时充当一个表面淡定的支柱,虽然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她相信,一个人,不管是有牵动别人开心或难过情绪的能力,还是被人牵动你的开心或难过,这个人都是幸福的,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独的。在你能选择伤害对方或帮助对方的时候,你选择了帮助,你便是个生活中的强人,你可能会拥有更多的朋友,反过来,你只是个弱者,是个跳梁小丑,是个守财奴,你可能会因为一步伤害而换回一步地狱。 筱家的父母见到女儿红着眼睛被送回家,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是过来人,一下子就能想到能让女儿哭泣的原因,不会是出自于最先进门的邵承,邵承神情坦荡,倒像是来护航的,也不会是被筱萌靠着的那个陌生女孩,她就像是在老鹰捉小鸡游戏里老母鸡的扮演者,反而令他们二老成了最该防范的人,所以跟在最后进门的那个眼神闪烁的陌生男人,才是问题的关键。 走进客厅里,筱萌刚被安置在沙发上,便被放在茶几的那叠散开的请柬刺痛了眼,她瑟缩了一下往宁橙身后躲去。 筱萌从厨房端出水果盘,宁橙正要站起来帮忙,却被筱萌拉着跌坐回去,邵承见状,立刻接过果盘,顺手将果盘挡在请柬前面。 筱家父母和邵承一起走进书房,他们谈了很久,从外面听不清里面的动静,坐在外面的三人都有种坐在受审席上面临审判的感觉。 宁橙随手拾起一张请柬,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没有印着“邵承”二字,她拿起的这张的收信人处正写了一半,只能分辨出这个人姓“张”,第二个字只来得及画下一竖,可能是“张国”,也可能是“张同”。 筱家父母利用下午的时间整理余下的请柬,两人有说有笑的商量着将来要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再腾出一间婴儿房,让小两口生一男一女。然后,筱父开始夸奖邵承,他们都认为邵承是最佳的女婿人选,可以将娇生惯养的筱萌照顾得非常好。但是这样的蓝图仅仅畅想了不到一小时,他们便将四个神情各异的年轻人迎进了门,他们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蓝图泡汤了。 邵承和筱父走出书房的时候,里面还隐约传出筱母的啜泣声,筱萌浑身一抖,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筱父仿佛利剑一样的眼神。 筱父盯着曲烨,又看了看邵承,走到躺椅边坐下,长叹了一口气。 邵承让宁橙陪筱萌去书房里找筱母,他则和曲烨一起留下,如此分工,可能是准备逐一击破,宁橙猜不透他们在书房里的谈话重点,但是她相信邵承有化解危机的能力,所以她心里并非全然的无底。 走进书房后没多久,宁橙有了答案。 筱母问:“你叫宁橙?”见宁橙颔首,又说:“你和邵承真是男女朋友吗?” 宁橙一惊,抓在她胳膊上的筱萌的手也一紧,她们都没想到话题会落点于此。 筱母擦了擦眼角,话锋一转:“其实我和她爸都看得出来,你和邵承没什么,真正有事的是我们筱萌和外面那混小子,你们是为了他们掩饰吧。” 筱萌又是一抖,再度被筱母的用词刺激了。 “邵承跟我们说,其实他和筱萌都背叛了对方,他找你做女朋友,筱萌找外面那个曲烨做男朋友,只是一直没告诉我们,怕我们伤心。我就是不明白,邵承这孩子这么好,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筱母的问话冲着筱萌而去:“你要嫁给外面那个曲烨就没想过我和你爸的感受吗?他能给你幸福吗,他像是个能当丈夫的人吗!” 筱母突然站起身,伸出食指向筱萌的太阳穴戳去,宁橙眼疾手快的挡住:“阿姨!”但是挡的住筱母的手,却挡不住她的嘴。 “我问你,你和那小子有没有做过出格的事!”筱母的直觉简直比针还要锐利。 与此同时,筱父也通过和曲烨并不友好的谈话中得知,筱萌最近一阵子忙里忙外的帮人筹备摄影展,全是为了曲烨,筱父颓然的明白筱萌是真的对这个男人上心了,她从未这样对过邵承。 筱父问曲烨对将来有什么规划,曲烨提到有人愿意为他出资开影楼,筱父便把话接了过来:“你要开影楼,我们家里也可以帮你,只要你对我们的女儿好,就是对我们好。” 话音方落,筱母从书房冲了出来,将泣不成声的筱萌拉了出来,推到筱父面前,指着曲烨说:“你们马上结婚!” 曲烨镇住了,他看着不敢抬头的筱萌,以及一脸焦急的宁橙,站起身刚要说话,却被筱母再度抢白,但是枪口依然对着筱萌:“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自爱,从你十几岁开始住校我就教你,叫你不要经受不住诱惑,你就是不听!” 筱父连忙上前阻挡住筱母对筱萌的攻击,筱母哭闹的说:“女儿都是人家的人了,不结婚以后可怎么见人!” 这句话就像空投在城市中心的原子弹,凡是在场的人都不能幸免,或多或少出现不同程度的症状,筱父要揍曲烨,邵承上前去拦,筱母要打筱萌,宁橙连忙去挡,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无比混乱,就在筱父闪着腰的瞬间,筱萌也“咣当”一声跪在地上,曲烨当场傻住。 这一跪,是历史性的一跪,它就像是突然钉在十字路口上的指示牌,改变了四个人今后的选择。 大势已去,尘埃落定。 在那之后的谈话里,六个人共同参与,但是拍板定案的人只有筱家父母,他们虽然一直掉转枪口指责筱萌,却也不忘了将曲烨按在砧板上。 筱母的意思是她会给所有人补发一份结婚请柬,而筱父也再次提到影楼出资的事,可能在他们眼里,舍不得媳妇套不着流氓,他们虽然也曾经资助邵承开公司,却没能套着邵承,因为邵承没有耍流氓,所以他们只能用同一个办法套住已经犯下过流氓行径的曲烨。 曲烨一改叛逆的态度,可能也是被今天的阵仗吓住了,也可能他的叛逆只对同龄人奏效,对付长辈他依然是稚嫩的。他将家底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父母都在上海定居,他在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北京一直到现在,他的事业在北京,并不打算回上海定居,这一点让筱家父母很满意。 筱家父母的适应能力令宁橙圣瞠目结舌,一段时间前他们还在埋怨,一段时间后他们已经规划出筱萌和曲烨的远景,妥当的就像是事先打过草稿一样,甚至话里话外还透露出些许对曲烨才华的赞许,虽然他们依旧板着脸。 再看曲烨和筱萌,他们就像是被家长说教的小学生,安分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好似对他们的安排没有半点怨言。 宁橙这才有些明白了,筱家父母一直想为筱萌找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丈夫,可惜筱萌看中的确实和自己一样的情人,所以走进这个家门的第四个人,只会是另一个筱萌。 离开筱家的时候,筱萌将宁橙送到门口,邵承先一步下楼挪车,曲烨留在屋里和筱母说话,真是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宁橙,今天谢谢你。不管你和邵承哥哥是不是向他对我爸妈说的那样,我都很感谢你们……”筱萌低着头,声音已经沙哑,没说一句话喉咙都疼得像刀割:“邵承哥哥人很好,可惜我没福气。” 宁橙及时接话:“你就别想这些了,多操心你和曲烨的事吧。”她真怕筱萌的下一句是“你和邵承哥哥很相配”,于是半路拦截。 宁橙再一次拥抱了筱萌,拍着她肩膀说了些鼓励的话,转身下楼的时候,却并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每走一步都在想一种可能性,假如没有自己,筱萌会不会和曲烨在一起,假如没有自己,邵承和筱萌是否会幸福等等。 直到坐进邵承的车里,她都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答案,可能爱情这回事本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若是靠理性的分析就能说得清是非对错,这也就不是爱情了。 宁橙没有让邵承送她上楼,也没有提议让他把东西拿回去,她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此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上楼以前,邵承抓着她的手,又将她的头发拨开,本该降在唇上的吻却因她巧妙地闪躲而落在面颊上。 他说:“别想太多,早点睡,好梦。” 她一言不发的转身,再没回过头,没看到邵承从兜里抽出下午的那根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回到家跌坐进沙发里,宁橙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被座机电话惊醒的时候,还尚未回魂,就听听筒那边传来一道又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那是她的后父。 他说,宁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腿部骨折。 宁橙奔到楼下的时候,没想到会看见坐在台阶上的邵承,看着他脚下的那些烟蒂,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还没走,只是不自觉地抓着他的手:“我得赶紧去一趟医院,我妈出事了。” 当邵承拉着她向小区外跑的时候,宁橙才感觉到踏实,奔跑也令她找到了发泄渠道。其实她坐出租车去医院,或是坐邵承的车去,路程都是一样的,但是这时候的一个人和两个人,意义却有天渊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 筱萌和曲烨要结婚了,宁橙和邵承还会远么。。。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 04 邵承问清了是哪家医院,趁着开车的功夫已经替宁橙规划好了宁母的康复计划。他认识这家因骨科而闻名的医院的护士长,不用排号可以即时安排病房,若是不想住院,他也可以找老实可靠的护工回家照顾宁母。 宁橙挑不出半点毛病,她的思维还停留在“要请几天假回家照顾宁母才不会被于本生开除”的计较上,邵承便提出了最妥善的安排。 “骨折应该不用住院的。”宁橙婉拒,然后又好奇的问:“你怎么会认识护士长,还有你怎么知道哪个护工老实可靠?” “筱萌的妈妈上次也因为差不多的问题去过这家医院,当时试了十几个护工。那个护士长是我妈生前的朋友,看着我长大的。” 宁橙不再言语,她忽然有种荒唐的想法——假如这世界上真有上帝的存在,那么上帝一定是眷顾邵承,并且无时不刻在为他考虑的,这么巧宁母就在这家医院,这么巧邵承就认识护士长,这么巧他事先累计了选用护工的经验,又这么巧她毫无头绪一头撞在无所不能的他手上。而事实上,也确实是他在她的楼下守株待兔,而她自投罗网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宁母、宁父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了,路上接到宁橙的电话,二老已经有了坐顺风车的准备。 宁母和宁橙坐在后座,宁父在前面指路,脑子里徘徊的正是几分钟前才看到过的邵承的名片。 作为宁母人生里的第二春,宁父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虽然宁母住在他的房子里,但是一个家庭若只有两个人组合,这对于无儿无女又即将步入六十岁门槛的宁父来说,是有些寂寞的。 宁橙性格内向,不太喜欢与人交流。在国企摸爬滚打多年的宁父也见过不少牛鬼蛇神,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社交准则,然而在宁橙面前却有些力不从心,宁橙表面看似随和,实际上颇有主心骨,但凡是她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强求,对于不喜欢的人或是不愿意接近的人,她更有一种油盐不进的毅力。 宁父和邵承搭着话,话题仅仅围绕着生活里的琐事,但是不难看出这个小伙子对宁橙是极为上心的。 其实男人更了解男人,虽然女人总将“我算是将男人看透了”这样的台词挂在嘴边,却依然比不过男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要是这小伙子对宁橙没有意思,何必这么晚了车接车送,更为了宁橙不用请假而将安排护工的事及时落实。男人都很现实,对于没有兴趣的女人,约会过后连个电话也不会多打,可要是上了心,不等人家进门就会追着邀请下一次的约会时间。 所以很显然,宁橙正在被殷切追求着。 有了这层笃定,宁父将话题引到邵承的家庭关系上,邵承也不避讳,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但是后座的宁橙却坐不住了,时不时将话题岔开。 宁橙对一切出现在生活里的男人都有种排斥心理,包括宁父,也包括曲烨,所以宁父对于她是陌生的,而曲烨对于她的十几年友情要是换做别人身上早就水乳交融了,但是宁橙依旧可以随时画地为牢。 宁橙反感宁父像探照灯一样的追问邵承的前史,好像他们的关系已经定了。 “叔叔,先别聊了,让他专心开车吧。” “没事,聊聊怕什么。”宁父这样说。 宁橙忍了忍,将反驳的话憋了回去,低头一看,宁母已经昏昏欲睡。 宁橙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宁母胸前,邵承正好从后照镜看到这一幕,顺手将冷气关小了,宁父跟个人精似地注意到这一切,又问起两人的关系。 宁橙说:“他是我朋友。” 邵承说:“我是她男朋友。” 两人同时一愣。 宁父明显更相信邵承的话:“交往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邵承从善如流的说。 接着两个男人又说起企业文化和国家政策,宁橙完全插不上话,好似他们男女朋友的关系只是小问题,不需要再追究了。 半个小时后,邵承被宁父请进了家门,宁橙别扭的认为那只是因为邵承将宁母背上楼,于是对宁父更加不满。 宁母再婚时就说她这把年纪已经不再期望爱情,结婚是为了找个伴儿,出了事能有个依靠。可是眼下一看,宁父根本指望不上,要是这世界上没有邵承这个人,宁母就会看清老来伴的本质和单身区别不大了。 但是关上卧室门后,宁母却拉着坐在床边的宁橙这样说:“那孩子不错。” 宁橙自然知道她指什么:“我们没什么,普通朋友,他就是顺路……” “普通朋友会这么上心?我刚才没睡着,一直在听他们说话。你叔叔这人眼光高,他老嘱咐我,说你长大了,找对象可不能马虎,可你看刚才他那个刨根问底的劲儿,这孩子绝对不会错。” 宁橙叹了口气,没有将这个问题扩展,替宁母掖好了被角走出卧室,对着那两个坐在沙发上聊得不亦乐乎的男人说:“我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过来,先见见那个护工。” 邵承站起身,被宁父热情的送出门口,宁橙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瞪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虚伪,心里不是滋味。 回到车里,宁橙学宁母一样将头扭向一边装睡,邵承叫了她两次,她没应声。但是当车再次停稳后,宁橙又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即刻摘掉安全带,只匆匆说了一句“不用送了,我走了”便下了车。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哔哔”两声,那是汽车电子锁的声音,宁橙加快了脚步,依然摆脱不了追上来的邵承。 “你怎么不等我。” 宁橙很想回一句“我干嘛等你”,但最终却说:“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路灯正洒在邵承的身后,邵承拉起宁橙的手:“再留我过一晚吧。” 宁橙一惊,急忙要挣脱,她看不清邵承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正在笑,还在撒娇,极尽不要脸。 “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我怎么不知羞耻了,咱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住嘴,什么不是第一次。” “难道不是么?你……”邵承的嘴被宁橙用手捂住,光线打在她脸上,映出了一抹红霞。 邵承抓着她的手腕,对着手心吻了一记:“我是真的累了,今天忙活了一天,现在都凌晨了,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的,难道你……” “好了好了。”宁橙抽回手,不肯承认心底的一角已经融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这是最后一次。” 邵承乐呵呵的跟了过去:“我保证!” 鬼才信他的保证。 邵承安安分分的在她的客厅睡下,临睡前也没有一如既往的对她动手动脚,宁橙感到疑惑,总感觉他留了一手,所以一直到返回卧室前都是战战兢兢的,后来她躺在床上时仔细一想,这可能是因为早几分钟他看到了已经打包好的生活用品吧。 宁橙并不肯定那一瞬间在他脸上呈现的表情算不算僵硬,只能用“微妙”两个字形容。 这一夜是辗转反侧的一夜,宁橙睡不着,脑子里很乱,她想到白天在酒店的桥段,此时历历在目却有种不真实感,好像他们并没有撞破什么奸/情,只是看了一部法国伦理剧情片。 她想,要是等筱萌从这团揉乱的线球里寻到了起点,她又该如何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呢?她可以装傻,就说是邵承带她去的,还叫她什么都不要问,但是又不确定自己演技是否有说服力。 接着她又想到曲烨,忽然又开始担心曲烨会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曲烨和筱萌就快是一家人了,她只是外人,曲烨没有理由维护这个秘密。 宁橙越想越怕,越想越乱,于是越想越找不到答案。 事实证明,胡思乱想只会将失眠的症状加深,这个道理在宁橙身上得到了验证。 若你失眠了,就喝上一杯水,不是为了将会被尿憋醒,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为了转移注意力,宁橙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到厨房倒水,却在返回的时候被窗边站立的人影吓了一跳,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你也睡不着?” “你大半夜不睡觉吓什么人!”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宁橙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沸腾,顾不上想太多,但也不敢走上前去,只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也正看着自己的男人,虽然她相信他什么都看不清。 “橙橙。”他突然开了口,声音沉闷:“别让我等太久。” 宁橙轻轻一抖,拿着杯子的手捏紧了几分。 “你看,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了,很快就能步入婚姻。这个办法倒是挺好,虽然会伤害一些人……除非必要,我是不想这么对你的。”邵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恫吓,每吐出一个字,都足以引起她的战栗。 然而,对于邵承来说,这是一种宣告:“我知道你观念传统,洁身自爱,但若是只有像他们一样才能得到你,我也会考虑。” 宁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洁身自爱”也成了缺点,她不顾一切的跑回屋里“碰”的关上门并落下门锁后,手脚冰凉跌坐在门口。 宁橙扔掉杯子,用手捂住脸,隐约间还听到客厅里沙发的响声,她知道他再度躺下了,也知道她今晚注定要失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回忆”的解释(有童鞋反应回忆太长): 1,回忆的线索一定要挑明,四个人物的性格一定要饱和,这样才能推动后半部分的剧情,否则大家只会云里雾绕搞不清楚每个人的前史,自然不能理解后续的选择。举个例子,假如下一章就结束回忆回到开篇,面对一大坨没解释清楚的疑点,前后少了一座桥,后面的剧情又该如何展开?只会乱成一团。 2,记得在前几章里提到宁橙几年后抑郁症的事么,前面的故事不铺展开,她怎么得的病就说不明白,还有,在她和邵承结婚的三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她像开篇说的那样讨厌筱萌?最起码目前看来,宁橙并不反感筱萌。 3,筱萌和曲烨的行为也直接导致了宁橙和邵承的关系走向,并非因为两两结婚了就会皆大欢喜了,四个人的性格都在变,而邵承的难以捉摸也会在婚后慢慢展开,他的变化是最大的,所以宁橙时喜时忧,在转变的同时也决定抢走邵承手里的主导地位,这才能切合本文的题目《误入妻途》和文案“所谓幸福就是判他有妻徒刑,他上她一次,她伤他一次,就这样纠缠一辈子。” 综上所述,故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这只是矛盾的开始,需要一步步激化。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 05 第二天一早,他们都像是没事人一样早起梳洗,邵承依旧煮了一锅粥,宁橙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果酱,双双坐下就餐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睛下的阴影。 邵承问:“今天上班么?” “请假了。你呢?” “先送你回你妈那儿见见护工。” 接着又是沉默,邵承垂下眼,宁橙却小心的抬眼看他,想从他的面无表情中窥伺出一点端倪,但是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她便宣布放弃。要从一个善于掩饰心思的人脸上看到他的心思,除非自己是一个比他更善于掩饰心思的人。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这个男人征服,这个过程既快速又漫长,既折磨又享受,她分明可以选择逃跑,却又发现双脚早已经踩进泥泞里,正被一种带着宠溺和安抚的力道向下拖拽,她向上挣扎却又莫名的沉浮于脚下的漩涡,就像是犯毒瘾,对毒品又爱又恨,既知道它会要了自己的命又不得不沉迷。 “邵承,等我办完了家里的事,咱么能好好谈谈么?”宁橙说。 “好,你想谈什么?” 邵承料到了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换做任何一个理智的人在经过昨天一连串的变故后,又被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进行了威胁,都会选择动口不动手的方式把问题掰开揉碎的,宁橙更是少数理智的女人,她也会如此。 和女人“谈谈”不止一次,第一次是邵承和他的母亲,那时候她希望他和筱萌能在一起,两家的家长刚背着两个年轻人达成了共识,在分别做他们的工作时,邵承没反抗也没质疑,他甚至也觉得娶一个熟悉的女人,总比娶一个陌生的女人来的有保证。 第二次是和筱萌,她约邵承出来先坦白了自己的看法。和邵承一样,筱萌也认为两家结亲没什么不好,能嫁给一个熟悉的男人总比要在人海中寻寻觅觅来的安全,但是他们也都希望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于是达成口头协议,若双方都遇到了那个虽然陌生却能让自己不顾一切的另一半,便好聚好散。 而宁橙,将是第三个。 邵承喜欢用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动手是莽夫的行为,能通过口头交流或是通过金钱解决的问题,通常就不是问题,尤其和自己的女人谈,他更是期待的。他知道这种期待意味着什么,男人和女人的交流不一定要在床上,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这都是拉近两性关系以及打开对方心结的途径,无论如何,他得在谈判中取得胜利。 宁橙不知道邵承心坏了什么鬼胎,假如她知道,一定会打消谈判的念头,因为以她目前的实力,就算照着草稿念也未必能占据半点上风,她原本只是打算用怀柔政策为自己争取时间,哪里想得到这将是自投落网,还是由她先开的头。 邵承介绍的护工果然尽职尽责,只是要价不明,因为邵承已经给了钱,宁家人并不知道他给了多少,而宁父、宁母也乐于邵承出钱,不是他们出不起,这只是一种认同,承认他一脚已经跨进了宁。 一家人谈钱是伤感情的,这是宁家人的观念,但是宁橙不这么想。 宁橙得知了一切,立刻跑到银行取了一千块钱交给邵承,她知道一千块钱绰绰有余,但她宁愿多给。 邵承把钱塞回她的皮包里:“要是这么算,咱们之间的账可算不清楚。” 宁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不是咱们之间的账,这是我们家和你之间的账,要是只有‘咱们’,我就不跟你算了。” 邵承眯起眼,一脸愉悦,好似很满意她用了“咱们”,这是一种无形的蛊惑,没有什么比她偶尔的妥协更柔软。 他伸出食指挑了一记她的下巴,语气轻佻:“咱家的事也不用算得这么清楚,早晚得关起门过日子。” 宁橙拍下他的手,倾身嗅了嗅:“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不多。”他的意思是还能再喝。 邵承就像大多数喝醉的人一样,骗自己也骗别人没喝多,就像只有意识清醒的人才会说“我喝多了”一样。 宁橙起身到厨房沏了一壶茶,倒出一杯,端着茶壶和茶杯回到客厅里,见到邵承已经换好了拖鞋,一脚翘在茶几上,一脚垂在地上,歪歪斜斜的靠近沙发里,一手撑着头,斜着眼打量正站在沙发边穿着家居服的她。 “你这样真像是我老婆。”邵承迷蒙着眼,笑的就像是做了一个世纪春秋大梦。 宁橙眉梢一挑:“起来喝茶。” “哦。”他应了一声,懒懒散散的撑起身,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她刚要说“小心烫嘴”,就听他“嗷”的倒抽一口气,捂着嘴将茶杯放回茶几上,皱眉的样子十分苦逼。 宁橙不防有诈,连忙蹭了过去弯下腰拉下他的手:“我看看。” 邵承突然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扣进怀里,身体向后倒的同时,将她的重心也带向自己。 宁橙只来得及做出最直接的条件反射,双腿不由自主的跨在他身体两边稳住自己,双手向前扶住他的肩膀支撑,但却因为他故意偏离重心而呈现出她将他压到身下的姿态,仿佛她的双手越用力,他便越享受在下面的感觉,但其实罪魁祸首是他禁锢在她后腰上的胳膊,逼得她不得不凹下腰身,披肩发正散落在他的鼻尖上方,轻轻瘙着,勾起他心底的一片痒。 “轻点。”他似笑非笑的装着可怜:“你的手膈的我肩膀疼。” 宁橙不为所动,撑在他肩膀上的手勾起了五指,牢牢地抓皱了他的衬衫,却没有将指甲插进他的肉里:“你松开手我就起来。” “不松,就是不松。”他痞痞的笑。 邵承的这副嘴脸让宁橙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在身体上趋于弱势的同时,试图和男人进行口头交涉,男人都潜在着兽/欲,对匍匐在利爪下的动物有种欺负和摧毁的心理,在这种优势下他们绝不会和你讲理。 就像邵承理解的那样,宁橙是少数理智的女人,她醒悟的很快,几秒钟的时间就琢磨出问题出现在哪里。 不知是她忽略了细节,还是她太专注于今晚的谈判上了,总之她早该在邵承进门时就看出异象,或者在他扯松领带扔在沙发上,接着整个人也陷进去的同时,从他眼中看到醉意。可是,她只想着一会儿要谈的重点,以及如何说服邵承收下那一千块钱,完全没想到他竟然醉醺醺的跑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现在有酒又有人,宁橙意识到危险了。 “我叫你来是要和你说事的,不是要你来动手动脚的!”宁橙抓着他的衬衫撑直已经有些酸软的胳膊,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仍旧是她在上,他在下,可她却占不到半点优势,手心的汗已经渗进衬衫里。 其实邵承本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扣回来,但是他偏偏只用了三分力道,让她可以撑起足够的空间,因为这样的姿势只会更快蚕食她的气力,直到她支撑不住自己松懈,他只需在下面等着享受胜利的果实。 “我又没堵住你的嘴,不影响你说话。”邵承慢悠悠道,声线因躺下而显得朦胧沙哑。 他这个举动又验证了一个真理,男人看似理智实则冲动多变,女人看似感情用事却会在关键时刻看清事实。 宁橙知道,要浇熄一个人的冲动的最好办法,就是用他最厌烦听到的话题提醒他。 “在筱萌和曲烨结婚以前,我想说出实情。” “什么实情?”邵承的注意力果然被这句话分散了。 “不是她先背叛了你,咱们也背叛了她,四个人都有责任,没有人是对的,大家都有错。之前你和筱萌爸妈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你只是为了顾及他们的面子,但是现在过了一天了,我想大家都冷静的差不多了,所以……” 宁橙努力在脑海中搜寻适当的字眼,却又无力的发现任何字眼都不够恰当:“我想让自己良心上好过点。” 邵承不接话,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宁橙说:“你和筱萌条件都那么好,为什么你们没有爱上对方?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有的人相处一辈子也培养不出爱情。” “可我相信日久生情。” 邵承笑出了声:“日久生情?那得日复一‘日’,才能生情。” 宁橙顿了好一会儿,才反映出他话里的暗示,脸上开始窜热,这样的坐姿更让她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紧接着冲入脑海中的成语竟然是“一日之长”和“一日之计在于晨”。 清清喉咙,宁橙连忙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找上我,筱萌那么出色都不能让你……我又凭什么?” “她条件出色和我没关系,我是找老婆又不是找条件。” 宁橙一点都不相信爱情和条件无关,她紧追不放:“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觉得结婚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女人,她却不一定要出类拔萃?又美丽,又聪明,又有性格的女人是不是只能远观,可以当同事,当朋友,当情人,但就是不能当妻子?” 换句话说,宁橙的意思是:“是否妻子太过出色,男人只会感到压力,只有妻子的不出色才能烘托男人的出色,而且方便管制。” “橙橙,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么?”邵承不温不火的说,但是他肩膀绷紧的线条却告诉她,他已经有些情绪了:“你是这么看待咱们之间的?为什么你觉得你不如筱萌?” 邵承就像大多数被现任女友比较过前任情史的男人一样,面对女友和前女友之间的比较无力招架,他不懂为什么她们要攀比谁更漂亮,谁更有身材,谁更温柔贤淑。可能只有现女友的条件超越了前女友,现女友才会有安全感? “在我眼里,你们没有可比性,筱萌再好也是曲烨的事,你再不好也是我的事。”邵承这样说。 但是宁橙却不买账,她讨厌自己被归为“事”,她说“我问你,你们男人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选择和别人紧挨着的小便池?” 邵承一愣,没料到宁橙将问题延伸到生理问题。 宁橙解释道:“听说男人上厕所,都会先选择最里面的位置,假如被占了,也会选择相隔一个的,就是不会选择靠近门口的,以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人‘一较长短’。我告诉你,女人也是一样的。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晃过你和筱萌在一起的画面,你抱着我,你吻我的时候,我也会胡思乱想,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这样对过她。在我还不能摆脱这些问题之前,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什么,我觉得……还是太快了,我接受不了。” 邵承一言不发的望着她,无暇追究她是怎么知道男人上厕所的习惯的,心中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他眨眨眼,在这个瞬间做了一个决定——他知道若是他不能坦白,他们的关系将很快宣布破产。 “我确实吻过筱萌。” 即便宁橙早已料到,心里却仍是一抽。她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嫉妒已经晚了,他们不可能了,他是自己的男人,她不能在这时候使性子将他推开,有些外国人甚至用接吻当打招呼,这有什么的? 邵承说:“有一次她问我为什么从不吻她,于是我们就试了试,感觉很糟,从那以后我们谁也没再提起过,反而有好一阵子的疏远。” “那除她以外呢?你不可能只吻过筱萌。”宁橙直觉道。 “对,我也吻过别的女人,她们是谁我已经记不清了,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是我人生里最荒唐的时候,你要我一一坦白么?” 宁橙下意识说:“不用了,我不想知道。”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 宁橙收了力道,要从他身上下来,不防腰间一紧,双手只好再用力撑住:“我累了,我想休息,我得好好想想。” “别这样,橙橙,以前的历史我改变不了,你不能因为那些荒唐事就判我死刑。”邵承双手越收越紧,顺着腰线向上摸索,掐合在最纤细的部位:“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也愿意许诺我的未来,可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 宁橙这般阴晴不定的脸色让他莫名心慌,她背上背了一个坚固的外壳,她的伸缩性极好,她每次探出头都带着对世界的好奇心,跃跃欲试,但是一接触到外界的刺激又会立刻缩回去。 没人知道她下一次探出头是什么时候,也没人知道她还会不会探出头,她太不可预测了。 “你愿意许诺未来。”宁橙喃喃自语,不自觉地钻起死胡同:“有谁能证明?” 她知道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任何人都不能许诺任何人的未来,更不能保证许诺不变,有时候人变了,自己也料不到,甚至幡然回头时只会看不透以前许诺过的自己,而绝不会质疑已经变化了的自己。 但问题再愚蠢,有时候也会这样问。若非要给自己找一个愚蠢的理由,只能说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就像男人最大的烦恼是妻子一样,因为烦恼所以时常愚蠢,愚蠢是不可避免的,谁都有急中生蠢的时候。 宁橙急中生蠢了,但她愿意将蠢就蠢,除非邵承愿意变得更蠢,否则他永远不能说服她,他只会有理说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说道邵承的情史问题,接下来除了亲热戏,还会说道别的问题。。欢迎童鞋们告诉俺还想知道什么? ps,有米有发现邵承有时候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只~~ 女人撒谎,男人撒娇 01 “你要什么证明?你告诉我,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照办。” 出乎宁橙意料之外的,邵承没有讨价还价,他全然一副万事好商量的表情,虽然看上去还带有三分玩世不恭,好似只是为了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宁橙也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坐地涨价,她更不是待价而沽,所以她得说清楚。 “我不是计较你的过去,我想我可以接受,但是我做不到现在就接受,我需要想想清楚。”宁橙别开脸,胳膊松了力道,好像是真的累了,也好像是妥协了,缓缓倒进他的怀抱。 这一倒,击溃了邵承心里微妙存在的底线,他渴望将宁橙拉进他的世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对她。 几分钟前,他还在期待宁橙支撑不住倒下来的时刻,然而几分钟后,宁橙身体上毫无预警的软化,却让他一时忘了抓住这个侵略的好时机。 宁橙紧贴着他的胸口,将脸转向外面,被灯光刺的眯起了眼:“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这么重的味道。” 她被熏得也有些昏昏欲睡,贴在她背上的手蠢蠢欲动,她扭了扭腰:“不要趁人之危,你让我安静会儿。” 邵承啼笑皆非:“你就趴在我身上,我不得安静,你怎么安静?” 宁橙没有反驳,缓缓撑起上半身:“很晚了,我洗洗睡了。我保证我会很快想清楚的。” “等等。”邵承揪住她后背的布料,一寸寸拉紧:“我总觉得你这一想对我很不利。” “怎么会呢,你多心了。”宁橙一手贴在他胸膛上,一手拐到身后去掰他越收越紧的十指。 她看到邵承眼里正蹿升着小火苗,心里咯噔一声,宽大的体恤衫被他在身后抓成一团攥在手里,前面的布料紧紧贴在胸上,勾勒出鼓圆的弧度,正被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知道假如她再不阻止这一切,等明天天亮她将后患无穷。 但是很快的,她又发现一只手是手徒劳无功的,她只好将双手都伸向后背,却被他灵巧的手指缠住,瞬间形成她双手反剪的姿势,宽身体恤衫也成了紧身衣。 “邵承,你住手!”宁橙急切地叫着,出口的声音却低如猫叫。 他没有亲吻,也没有抚摸,甚至没有碰触她的女性重点部位,却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他非礼,用眼睛和想象。 宁橙夹紧大腿,决定抽手去掐他脖子时,却不防一直处于“下风”的他腰间一挺,就着她的力道抬起上半身,双手还托在她的后腰,拉近距离的同时将人锁进怀里。 宁橙的双手依然没有摆脱困境,甚至连嘴唇也被剥夺了申诉权利。 他发狠似地咬着她的下唇,直到尝到了咸味才伸出舌头去舔,在她双手终于抽出来捶打他肩膀的时候,他也放过了她的体恤衫,从衣服下摆伸手进去,沿着圆圆细细的腰线一寸寸描绘,盘旋而上。 被灌了一嘴的酒味儿,邵承让她再度体会到男女力量的悬殊,她挣得满头大汗却占不了半点上风,只是感觉到那双手已经来到内衣下摆边缘,正沿着剪裁缝纫的轮廓好一阵摸索,不得门而入。 邵承抵住她的唇,嘴里嘟囔了一句:“原来是前开扣的。” 宁橙肩膀一抖,连忙抓住已经顺着轨迹来到前面的手:“不行。” 她的声音已经支离破碎,邵承知道此时就是攻城略地的最好时机,就在挑开前开扣的瞬间,他的唇也一路滑到她的锁骨。 宁橙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双手环胸,托住内衣的下摆,双手包住因他的挑衅而欢快的上下跳动的乳/房。 邵承握住她的手腕,感觉到她正在玩角力,虽然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橙橙,松手。” 宁橙不语,努力瞪着他:“你别逼我。” “你到底怕什么?” 邵承的眼里映着清晰可见的她的倒影,她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心底的一角砰然软化。 也许,向对方妥协就等于将自己解放。 宁橙叹了口气,垂下眼将额头靠向他的肩窝,双手姿势不变:“我只要一想起曾经被那个老赵偷袭,就觉得恶心。他就像上初中那会儿坐在我后面的男生,他一逮着机会就会解我的内衣,我经常被吓哭,后来那几年……再也不敢穿后开扣的。” 邵承将她的肩头握在手里,不停的上下抚摸,并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别怕。” 邵承这样殷殷哄了好一会儿,宁橙肩颈绷紧的线条才逐渐软化,她松开手,在邵承不明所以时,抓住他的手腕,缓缓拉低到胸部的上方。 邵承垂眼着迷的望去,体恤衫下隐约透出一片肉色,原本相互依靠的两片布料也已经敞开,接来下不需要她的引领,他的双手便恢复了自主性,凭着本能的又向下挪动存许,牢牢罩住她最害怕被人碰触的处女地。 宁橙半阖着眼,贴在他耳边喘着气:“用力,帮我洗去那些记忆。” 他依言行事,直到她开始觉得生疼,低声叫了出来。 “我弄疼你了?” 宁橙抬头看进他的眼里,从他眼中看到几乎要燃烧的自己,心口跳得极快,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伸出手盖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她的胸脯正在他有力的双手下慵懒伸展,战栗抖动,她允许他更近一步,却害怕他那将要吃人的眼神。 邵承手上放柔,露出愉悦而迷幻的笑容:“在黑暗里,只会让我更兴奋。” 贴近她臀后的部位正在变化,宁橙连忙放开手:“行了,到此为止。” “不行,我说不行。”邵承不依不饶的反驳,一只手摸向身下,拽出被他遗弃了好一会儿的领带,勾在手里转了几圈,接着蒙上她的眼。 宁橙连忙去拽,邵承却说:“你也试试,这样就不怕了。” 宁橙手上一顿,向他的诱导妥协。 在黑暗里,他如法炮制的啃着她的唇,然后是脖颈、锁骨、胸脯,隔着体恤衫,他并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侵犯,嘴里也不停的询问她“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宁橙用轻哼表示回答,仿佛他们不是在男欢女爱,只是在盲人按摩,或是在进行一场单纯的探索之旅,她每哼一声,他都亢奋一分,但是只要她眉头稍微皱起,他又会减缓动作,直到她放下戒心,再继续蚕食。 “橙橙,你要不要也试试。”邵承边说边拉起她的手,贴在胸膛上,似乎已经开始不满单项服务,他需要有福同享。 宁橙顺从的沿着衬衫下的肌理不疾不徐的摸寻,指尖滑过一点凸起,明显的感觉到邵承浑身一震,膈在她臀部后方的东西也变得更加嚣张,她连忙转移阵地,沿着他的肩膀下滑,带着安抚的意味来到后背,用指甲滑过凸起的肩胛骨,又感觉到他弓起背向自己软化,额前的发就瘙在她的锁骨上。 他不停地喘息,仿佛她刚才的轻哼一般,也低沉的应着:“我的身材如何。” 宁橙勾起一抹笑,感觉自己占了上风,只靠十指的运动便能将这个男人玩于鼓掌,成就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她的双手越过腰线来到他的裤腰上,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将衬衫拽出来时,却听忽然大响的座机惊得抽回了攻势。 宁橙一把拽下领带,一脸慌张的瞪着座机电话,回过头时,分明看到邵承眼中的自己熄灭了。 电话连续响了六声,邵承叹了一口气,伸长手臂勾住听筒,塞进宁橙手里。 “喂……”宁橙喉咙沙哑,清了清嗓子又说:“妈,怎么了?” 宁母语气平和,和宁橙正相反:“没什么,就是今天躺在床上想了一天,想通了很多事。我这腿一摔,连脑子也摔得清醒了,想想还是要和你说说。” 宁橙应了一声,对邵承使了个眼色,从他腿上滑落在沙发上,一手环胸,一手拿着听筒,邵承却开始不甘心的耍小孩脾气,赖在她肩膀上,右手食指不停地在她还胸的手背上滋扰着。 他的意思是:闪开点。 宁橙抬起一只脚踩在他的脚背上,邵承倒抽一口气的功夫,被听筒那边的宁母逮到了蛛丝马迹。 “什么声音?你那里有男人?”宁母顿了一秒,又说:“就是那个叫邵承的?” “没有,我这没人。”宁橙试图镇定,剜了始作俑者一眼:“妈,你到底想通了什么了?” 宁母放弃和宁橙争辩她那里是不是藏了男人,将话题带入正题:“我想了一整天,觉得以前是我这个当妈的太苛刻你了,也太不关心你了。你在外面交了一个那么体面的男朋友都不愿意告诉我,要不是我的腿骨折了还不知道你要瞒到什么时候……” “妈,您多心了,我们也是最近才开始的,我新工作刚有着落,一直忙着没顾得上说。” 宁橙有个小毛病,别人不知道,宁母很清楚。只要宁橙开始对一个人生出防备心理刻意拉远距离,表面也会突然变得客套起来,平日说话她会对宁母称“你”,可是一旦涉及到敏感话题,宁橙虽然不会闭口不谈,却会将“你”转化成“您”。 这个字一出口,就意味着宁橙准备撒谎了。 “你别骗我了,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跟你抱怨,我就是想劝你一句,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始终不安全,还是少了一个依靠,那个邵承要是各方面都让你喜欢,我这个当妈的还是很愿意支持的,你叔叔也说他年纪轻轻就开了自己的公司很了不起,思虑周全,处事周到,谈吐不俗……你叔叔在国企待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他说好啊应该没错。” “行了,妈,我知道您什么意思了,可是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 宁橙皱起眉,歪了歪肩膀甩掉邵承,站起身走到座机旁边:“我知道您一直希望我和他能像一家人一样相处,但是人和人是要讲缘分的,您别逼我,再说这是两件,您怎么老喜欢混为一谈,我和邵承能不能在一起,和我和叔叔能不能好好相处有直接关系么?” 宁母在电话那边抢白:“我是在劝你,怎么只要我和你叔叔说好的,你都说不好,男朋友还不是你自己找的吗?” “我不想和您争辩,你们说好就好吧,很晚了,我想睡了,晚安。”宁橙挂断电话前又补充了一句:“您好好养着,尽量别挪动,过两天我就回去看您。” 宁橙放下听筒,看也不看沙发上表情无辜的男人一眼,转身回了卧室,半分钟后再走出来时,内衣也归了位,体恤衫外还罩了一件外套。 宁橙靠在门边,不愿再上前一步:“你今天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睡吧,酒后驾驶太危险了。” 邵承眼神一亮,险些晃着她的眼,他一个跃身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宁橙也闪回屋里,“砰”地关上的门将他拒在千里之外。 宁橙靠在门的内侧,耳朵贴在门板上,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刚才谢谢你……但我还是得想想。” 邵承翻了个白眼,仿佛早就料到了似地跌回沙发里,双手插进头发里:“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宁橙是谁,宁橙是“柏林墙”,任何威逼利诱或是糖衣炮弹都不能试图翻越。 邵承知道今晚的主要问题出自那通电话。 虽然仅仅是一面之缘,邵承也看得出端倪。宁橙排斥宁父,宁母却喜欢把宁父挂在嘴边,于是将她和宁橙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而他也在这次通话里成了炮灰。 简单地说,这通电话就像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还坏了他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扫了一眼留言,说到宁父的姓氏问题,解释前文的两个BUG。 1,在“最美的时候,最对的人 03”章节里,原文是——宁母在电话那头数落着:“你手机落在朋友那儿了吧?不是妈说你,你这个丢散落四地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叫你回家跟我和你爸……”现在改为:“我和你叔叔……” 2、在“我不在乎你的不在 05”章节里,原文是——“宁母改嫁的男人是个国企的干部……”现在改为“宁母改嫁的男人和前夫一样也姓宁,这是缘分,也省的在称呼上改口。他是个国企干部……” 以上两点在这里说一下,不影响阅读,先不返回原文改了,以免伪更,有其它问题欢迎留言mua~~ 女人撒谎,男人撒娇 02 第二天一早,不见邵承的人,茶几上压了一张字条,内容大概是说筱萌将和曲烨一起回上海见曲烨的父母,希望邵承能作为她的哥哥陪她走一趟。 宁橙将字条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面无表情的梳洗完毕,又平静的吃了早餐,一如既往的去上班了。 筱萌果然不在公司,据说请了两天事假。 宁橙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送佛送到西吧,前女友兼青梅即将要嫁给别人,做前男友和竹马的总要尽责到底,邵承陪他们走一趟也好,曲烨的家人可不是筱萌能对付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筱萌下了飞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给宁橙,简短迅速的将她的现状说了一遍,接着问起曲烨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喜欢什么,忌讳什么。 宁橙脑海中浮现出那对几年前曾有一面之缘的上海夫妇。曲母是地道的上海人,说话嗲声嗲气,为人精打细算,头一次见到宁橙时手上正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顺便问清了宁橙的家底,总体评价只有一颗星。再说曲父,曲父是南京人,在上海定居三十年,和南京的亲戚越走越淡,近十年来已经不太往来,反而在上海发展的人际网颇为火热,生意做得挺大,但自曲烨上大学后开始逐年下滑,直到最近几个月已经岌岌可危。 曲家人找媳妇不外乎一个宗旨:不拖累,添补家计。 宁橙自然不符合,但是宁橙也没想高攀,在她看来,就算将来她和曲烨的感情路都不顺利,需要将就着一起过日子,前提也必须是远离上海的曲家父母,别说她对曲母当年那一“扫”记忆犹新颇为介意,就算没有前史,以她目前的家境也是匹配不起的。生父去世时只留下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宁母改嫁的后父再有钱,也不是宁橙的钱,就算他愿意给宁橙,宁橙拿在手里也膈应,她并非视金钱如粪土,只是在视后父的金钱如粪土罢了。后父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以财取人的曲家父母了。 思及此,宁橙这样形容:“他妈妈喜欢黄金、翡翠那类东西,最好是黄金,越黄的越好。至于他爸爸,嗜好挺多,尤其喜欢喝酒,洋酒。” 简简单单一句话,筱萌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这和她预计的差不多。曲烨很少对外提起他父母的事,从小就在北京的亲戚家里蹭吃蹭喝,好似和他们并不亲厚,只是偶尔透露他的父母比较看重物质和表面的东西,一到晚上,曲母就要穿得光鲜亮丽到街上逛一圈,平日约了几个牌搭子闲聊也都是围绕着“谁订做了新衣服”,“谁的戒指比较闪”等等,即便这样时时刻刻将“攀比”形于色,家里却从不出资支持曲烨的梦想,按照曲父的意思,那是不务正业的梦想,艺术家都是没有前途的,死后成名,作品就算值了天价也是别人腰包里的钱。 这些是曲烨表面的阐述,但是筱萌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她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自然不能理解这世界上有父母舍得错过孩子的长大,对亲骨肉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仅仅是每个月寄给北京的亲戚一笔钱作为养育费。这跟无父无母孤儿又有什么区别,曲烨整日看着同住的孩子在父母身边撒娇,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 筱萌这才有些理解曲烨以往放浪不羁的行为,他孤独惯了,害怕付出,也不会付出,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在他心里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赚到手的钱才是自己的,因为就连亲生父母都像是陌生人,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有人说孤单是心里没有人,寂寞是心里有人却不在身边。一时之间,筱萌有些搞不清楚曲烨到底是孤单,还是寂寞。 其实哪一种她都不希望。 邵承离开上海的这两天,宁橙也没闲着,她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位同事,被于本生派去出差,差事不复杂,她负责讲解创意,男同事负责在酒桌上护航,另外一个女同事则暂时替代筱萌的公关工作,虽然她的能力有些稚嫩。 这男同事不是别人,正是令宁橙印象深刻的侃爷张力。 现在的张力和前阵子春风满面的他大相径庭,听说他发现了新婚太太的诸多情史,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撞见太太的前任男友,令他有口难言,面子上挂不住,头上飘着绿。几次争吵以后,两人已经准备协议离婚,原来张力的情史也并不光彩。他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友好协商,这样的平静只有在结婚前才有果,他们都一致向对方坦白自己千帆过尽,本想找块儿清白如水的另一半洗尽自己身上的铅华,没想到却是老千遇到了老油条,半斤八两。 在前往杭州的路上,张力一直在向宁橙和另一位女同事周末大吐苦水,不仅将他和即将离婚的妻子的故事添油加醋讲了一番,还不忘顺便提起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们,大有将自己渲染成风流才子的意思。 宁橙和周末都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打了同一个主意,直到入住酒店后关上门,两人一拍即合。 周末是宁橙认为的“爱情字典”,周末恋爱经验丰富,却非**,她是理想主义者,立志要找一个足以满足她一切硬件要求的另一半,所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一次分手多半都是她先提出——在她发现对方身上有自己难以容忍的缺点时。 宁橙对“爱情字典”周末抱怨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些女孩为什么会看上张力,他那么自大。”她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些女孩听不出来他快要吹破大天了么?” 周末说:“可我看你挺感兴趣的。” “我只是好奇,在男人的世界里,前女友是怎样的,爱情又是摆在什么位置的。” “你恋爱了。”周末眯笑了眼:“你笑的时候嘴角含春,一定是热恋中,你瞒不了我,否则你不会对张力的情史这么感兴趣。” 宁橙不承认也不否认,但这对周末没有区别。 宁橙反问:“那你呢,你恋爱这么多次,就不怕挑花眼么,你到底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什么样的?”周末凝神想了一瞬,眼神迷蒙:“要嫁就嫁我准前夫那样的。” “准前夫?”宁橙呆了一秒。 “所谓准前夫,就是差一点结婚的前夫,就差一点。”周末语气惋惜:“可惜,他做了一件我难以忍受的事,他犯了我的大忌。于是我把他甩了,虽然我到现在还觉得心很痛。” 宁橙接不上话,主要是不知道该说几句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场面话,还是该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 “其实我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认识一个前辈,她简直就是‘爱情百科全书’,我对男人的经验多半都是从她身上模仿来的。”周末将话题带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宁橙的好奇心被挑起:“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女人最好的老师是女人,实习的对象和提高水平的试炼场是男人,任何女人都希望在其他女人身上获益良多,尤其是当她们情路坎坷时,就像宁橙求教周末,而周末求教她口中的“爱情百科全书”一样。 两个女人想谈甚欢,周末尤其有当探子的潜质,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宁橙的恋爱实习对象套了出来,并且给予了很多宁橙想也不曾想的宝贵意见。具体说很复杂,但总结来说只有三条:不要知无不言,不要俯首贴耳,不要跟进跟出。 宁橙谨记于心,觉得自己取了真经了,并不知道这将会对邵承造成多大的困扰,或者说周末这样的女人,本就是男人最大的困扰,又爱又恨。 两个女人小憩了两个小时,和换上西装领带的张力碰头,三个人粉墨登场,在饭局上和客户们短兵相接,五位客户有两位是女人,都是“家属”,对外的“家属”,对内的情人。 张力和对方两位女士喝酒划拳,将她们伺候的心花怒放,而周末则不温不火的将其余三位男士哄得心悦诚服,宁橙发现自己小看了周末,她的公关能力一点都不输给筱萌。 对于宁橙的疑惑,周末解释道:“业务嘛,只要差不多就行了,女人赚钱再多也不如找个好男人嫁了,我那么拼工作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多认识几个单身王老五么?” 生意谈的额外顺利,宁橙不虚此行,她由衷的佩服周末,也发自内心的鄙视张力,倒不是因为他口若悬河自夸自大,而是因为在回城的飞机场候机室里,张力突然躲到她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并凑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你猜我是谁。” 宁橙当场拉下张力的手,受惊过度的回身瞪他:“你干嘛?” 张力也没料到宁橙这般不解风情:“不就是和你玩玩吗,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宁橙的反应是,坐到假寐的周末的另一边,躲得张力远远地。 后来趁着张力离开时,周末才睁眼小声说:“知道为什么张力不敢对我下手么?” 宁橙不语,她知道周末一定有答案了。 “在男人眼里啊,你就是小白兔,别看你跟不上男人**的脚步,但就是这样他们才觉得你勾人,像我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男人的女人,张力是不敢碰的,因为再滥情的花花公子也会喜欢天使般纯洁的女人。” 宁橙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来不及消化,以及来不及琢磨自己到底哪里纯洁了,她怎么觉得“纯洁”不是个褒义词呢? 这时,周末又说:“过几天我把我的前辈介绍给你,她叫秦如是,名字美,人更美。”说罢,周末神秘兮兮的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就是咱们于总的老婆,大了他十岁,却把他抓得死死的,这才是高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是打酱油的,抛砖引玉,秦如是才是关键人物。 ……………………………………………………………………………………………… 今天忙活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喝了两杯咖啡也没撑住,先更这么多吧,没精力找错字和病句了,欢迎大家帮我看看,回头再改。 另外,明天还要出去一整天,多半是赶不会来更新了,假如有时间就更一点,没有的话就周一老时间20:00照旧吧,我得加点油了。。。 晚安大家,mua~~~ 女人撒谎,男人撒娇 03 回到家里,迎来了一室漆黑。 宁橙打开客厅的灯,迷迷瞪瞪的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睡衣,折回来时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行李,没有整理的打算便顺手关灯转身走进卧室。 她准备向疲劳投降了,但是身体投向的却不是宽慰疲劳的床铺。 宁橙没有一如预期的陷入柔软,却被一双有力且火热的胳膊困在同样高温的胸膛里。 宁橙惊呼一声,醒过闷儿来时已经被人翻了个个儿压在身下,嘴也被堵住,一股浮躁而急不可待的情绪通过唇齿传递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趁着换气的时候,宁橙急忙质问了一句。 “那我该在哪里?”邵承也急切反问,又一次将她吻住,双手同样急切的扒她的衣领。 宁橙手脚并用的挣扎了好一会儿,爬到床边脚将要着地时又被拽了回去,同时睡衣领口也被这股力道扯到锁骨以下,跳动着的圆白的胸脯呼之欲出。 她一手扯住衣领,一手去推邵承的肩膀,叫了几声,无的放矢,因为她的叫声更像是呻吟,像是正被瘙着痒舒服到极致的小猫的喵喵声。 邵承的双手就像是魔术师一般的灵巧矫捷,它们没有将时间耗费在探索每一片领土上,而是只针对敏感点逐一击破,直到宁橙的呼吸也支离破碎。 邵承是打了主意要干点什么,他口上不说,但是肢体横行霸道,男人要做这档子事的时候,被压在身下的女人是最清楚地。 宁橙就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不知如何反抗,她显然是吓坏了,某些地方逐渐酥软的同时,腰背也正在不自然的僵硬着。 宁橙不知作何感想,双手捂住眼睛,将要哭出声。 邵承很快察觉这一点,他虽然激动却在无时不刻的关注她的感觉,好似只要她向自己妥协了,那么今晚就是一杆进洞的最好时机。 可惜,宁橙的恐惧剥夺了他满贯的权利。 “别哭。”邵承擦拭着她脸上冰凉的泪水,声音依旧低不可闻,沙沙哑哑,他将抗拒着自己的宁橙关在怀里,胸膛和她的背脊之间留了一指的距离,她的发尾因肩膀的抖动而不断瘙着他的脖颈。 邵承不疾不徐的啃着宁橙的肩膀,穿过她腋下的胳膊正抓着她捂住胸口的双手,微微一用力,便将人向自己贴近。 宁橙因他的动作而被迫挤压胸脯,再次挣扎了一下,依旧徒劳无功,后背贴上他的胸膛,□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又浮起了一片战栗,接着又很快被他来回抚摸的手抚平,周而复始,她终于慢慢软化,因为几分钟前还顶在她股沟处的东西,现在已经偃旗息鼓了。 虽然邵承的行为吓走了她的睡意和思考的能力,但这依然不影响在她拢好衣领并平复呼吸以后,轻声地提醒身后的人:“你去客厅睡。” 这不是命令,却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邵承挫败的叹了口气,将人翻了过来面对着自己:“我等了你一天,从昨晚开始。我还以为你在你妈那儿,没想到他们却告诉我你出差了。我打你手机,你关了机,我不知道你坐哪班飞机,只好在这里等你,抱着你的枕头,心里害怕你今晚不回来了。你进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你消失了两天一夜,结果从头到尾一句交代都没有,是不是你觉得我不该介入你的生活?” 宁橙本想说“我只是觉得工作的事不需要对你交代”,但是她又怕这将会引起邵承新一轮的激动。 既然邵承一心忙活上海曲家的事,多半是无暇理会她出差与否的,按照他在字条上写的行程,他本该乘明天清晨的飞机赶回,而她早已结束了出差工作,时间上并无冲突。最主要的是,宁橙并不认为要对任何人交代她的工作安排,就算是宁母也一样,若然不是宁母腿部骨折,宁橙也不会提起这趟行程。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宁橙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脸靠进邵承怀里,明显感受到他肌肉的放松,她知道这个动作已经安抚了他。 宁橙声音又软又轻的说道:“你只留了一张字条,告诉我你去上海了,还是为了筱萌去上海的。你本可以在那天早上亲口告诉我,或者上飞机前打电话给我……其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咱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正当,现在又没浮出水面,我有资格问你什么么?”言下之意便是:“你也没资格问我什么。” 宁橙的肢体是驯服的,口气却是充满了火药味的,作为听众也作为男人,邵承都应该生气,但是他却“咯咯”低笑了好一会儿,将人困在胸前。 “你是在吃醋么?” 宁橙却在想,周末是对的。周末说当男人认定了女人的罪名时,就是爱情消失的时刻,这时候不管女人拿出什么证据又或者如何巧舌如簧都没有用,爱情没了,男人的信任也可以收回。 解释的多了,牵绊和矛盾也会增肥,缩减的只有信任,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解释。所以,她刚才什么都不需要解释,只需要将责任推卸给邵承,就像邵承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大刑伺候只是因为要她对他的焦虑负责一样。 而就因为邵承对她的纵容,他便会对她的指控表示愧疚,宁橙通过实践学到了一课。 “我没吃醋,我只是觉得,咱们还是先把各自的事情处理好再继续吧,在此之前,先过上一段中场休息的日子。”宁橙这样建议着。 然后,宁橙饱满圆润的下巴便被邵承捏着挑高,他的声音充满了危险:“你再说一次?” 宁橙眨眨眼:“我说,我希望你先处理好你前女友的事。”她换了个方式表达,再次令邵承收敛。 宁橙拉下他的手,凑上前轻轻吻了他下巴一记,表示回礼:“我保证一切不变,等你回来,我还会在这里。”她继续安抚,同时心虚的发现,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撒谎。 “我不接受。”邵承慢悠悠道:“你觉得你是要将我推开,我不接受。” 宁橙不答,她料到了邵承不会相信,就像料到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谈判一样,女人和男人在床上进行的谈判,都是行为艺术,他们错漏了那个环节,谈判自然不会有结果。 她说:“不接受就不接受。我今天奔波了一天,累的要散架了,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宁橙没有一点愧疚的翻过身去,用背对着他,将被子拉高到脖子,闭上眼很快专心投入睡觉。 宁橙不算是聪明的女人,但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需要一个心灵导师,需要一个提点的过程,她有一点就透的理解力,在和周末的长谈中她逐渐了解到抓在自己手里的邵承的弱点是很丰富的,犹如宝藏。比方说,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强迫她,但是又害怕强迫将会造成的后果。 果然,邵承挣扎了很久,不想起身,又不想和她一起委屈在狭小的单人床上,不是因为尺寸有碍睡姿,而是和一个自己幻想过很久的女人睡在一起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是对他的折磨。 邵承拒绝折磨,最终起身返回了客厅,带着比上一次更深的怨气。 第二天到了公司,宁橙见到了刚刚结束上海之行的筱萌,但是她脸上并无喜悦,反而愁容满面。 筱萌很快对宁橙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她和曲烨之间的障碍,她说,邵承代她准备了两份非常到位的见面礼,曲家父母对东西很满意,却对她这个媳妇不满意。 当然,按照邵承的分析,这种不满意只是一种坐地起价的策略。 曲家父母声称他们已经为曲烨物色了一位端庄优雅家世丰厚的未婚妻,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曲烨早把从小到大受到的漠视告诉了筱萌。 而筱萌明知曲家父母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也不能当场拆穿谎言,眼下,她正陷于左支右绌的尴尬境地。 在铺垫之后,曲家父母已经明码实价的亮出底牌,曲父的公司需要两百万的资金援助。其实,那家公司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子,就算给他两千万也很快会被掏空,蛀虫藏在内部,外表的光鲜全是浮华。 接着,曲母又开始说起她的关节炎,肩周炎,腰间盘突出,以及从没犯过的隐性心脏病,她将自己塑造成为了这个家而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耕牛,实际上她一直是好吃懒惰的肉虫,筱萌知道这又是一番竞标拍卖的前期杜撰。果然,曲母开始提到现有房子的潮湿和简陋,又提到上海的房价如何吃人不吐骨头,再提到他们这些本地上海人占据的土地还比不上外来富商家的一个厕所的面积等等。 这样陆陆续续亮招子,邵承现场粗算了一下,筱萌要想“娶”了曲烨,最少要花上两千万。 两千万,这是一个让人不禁嗤笑的价位,可能人都是有价位的,但是曲家父母未免自视过高了。 第二天返程前,邵承又陪着筱萌、曲烨去了一趟曲家。 邵承当场将筱家认为曲家应给予的聘礼金额捋了一遍,包括房,车,资助影楼的钱,人脉关系费等等,加加减减和曲家开出的价格一折算,曲家还要倒给五十万。 曲家父母当场变了脸色,将筱萌和邵承轰了出去,五分钟后,两人在曲家楼下等到了被后脚踢出门的曲烨。 曲家父母想卖儿子,虽然他们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他们觉得曲烨胳膊肘往外拐,在男大当婚的当口领进门一个刁妇,还有刁妇背后的军师团。 他们没有反思过是否尽过为人父母的义务,便开始声讨权利。 从头到尾,曲烨都没发表过什么看法,态度上没有站到任何一边,甚至是冷眼旁观的看待这一切,好似只是在等待审判结果,谁在价格上赢了,他就归谁。 筱萌不停地跟曲烨抱怨,曲烨都无动于衷。筱萌有些焦急,回家以后和父母连忙召开了紧急会议,筱家父母当即怒了。怎么,他们的闺女被人占了便宜却还要倒贴钱给对方当遮羞费吗,曲家人未免欺人太甚,曲烨也未免太置身事外了,他们不能接受,却也不能劝女儿和曲烨分手,虽然这怎么看都像是一条贼船。 曲母发表了阴谋论,她认为这是曲家布好的局,曲烨看重筱萌的家底,先上车后补票,在帮着家里要一大笔资金补仓,而且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曲家将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掏空他们。 筱父比较关注曲烨的态度,将曲烨叫到家里来,面对面的进行二人对话。半小时后,谈话结束,筱父将他的看法告诉了筱母,认为曲烨也是被动挨打的,他也习惯了承受曲家父母常年来的各种刁难,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支持他们的。筱父甚至肯定就算筱家拿不出一分钱,曲烨和筱萌注册登记也能顺利进行,麻烦的是纸包不住火,保不齐曲家父母日后找上门算账。 筱萌将所有细枝末端晾在宁橙跟前,让宁橙帮她想想后路。 宁橙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提出一个听似异想天开实则又有迹可循的疑问:“我很少听曲烨提到他爸妈,他们一年都见不上一面,你说就算是领养的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出门,不过我已经和我傲娇的存稿箱协商好了,它应该会在明天19:30-20:00之间吐出下一章的mua~ 女人撒谎,男人撒娇 04 “我很少听曲烨提到他爸妈,他们一年都见不上一面,你说就算是领养的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筱萌愣了愣:“曲烨不会不是他爸妈生的吧?” 宁橙耸耸肩,这事换做是谁都会往歪了想,因为按照曲家父母视财如命的行事作风,本该一早就将曲烨拍卖出去,也不会等到女方找上门,这只能说明他们平时并不关心曲烨,自然也不清楚他的交友情况。 筱萌托着腮帮子靠在桌边沉思了好一会儿,其实宁橙的推测她也不是没想过,但人性有时候是古怪多变的,她自己推测时只会觉得那是胡思乱想,可当同样的观点经由旁人的嘴说出来时,又觉得那样确实。 “我……我不知道这种事如何问曲烨,要是我直接问他,他会不会讨厌我。”筱萌烦躁的捂住脸,声音从手掌中发出来:“我快要疯了,怎么我想结个婚就这么难。” 事实证明,筱萌最终也没有疯,因为代替她试探曲烨的人正是宁橙。 宁橙深知曲烨的弱点和软肋,她也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和说什么样的话最能讨得曲烨的欢心,尽管她也是最多次数激怒曲烨的人,不过这一次,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态度和措辞便额外的柔软。 当时,对面的曲烨点燃了一根烟,却很快被餐厅的服务人员制止,有意将他们安排在吸烟区,曲烨想了想又将烟掐灭,留在无烟区。 一阵沉默后,曲烨开门见山道:“是筱萌叫你来的吧。”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但这是你的家事,我不方便过问。”宁橙解释道,意思是我是来帮你们调节问题的,不是来八卦的。 曲烨斜坐在椅子里好一会儿,久到宁橙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他才稍稍坐直身子,神情疲惫的说:“我爸妈没有亲口跟我承认过,不过我表哥说漏过嘴,他也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他爸妈嘀咕的——他们说,当初是我出生的那家医院的护士大意,搞错了两家的孩子,连我爸妈也不知道他们的亲生儿子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提起这件事,曲烨心里堵得慌,他连自己是不是孤儿都搞不清楚,连出生日期也是曲家父母亲生儿子的,他本该姓什么更加无迹可寻,这种无根的感觉很不着地,就像是孤魂野鬼。 宁橙瞪着曲烨足足五秒钟,好似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然后她说:“你是说真的。” “我是说真的。”曲烨一眨不眨的回望着。 “那你有没有回去那家医院找那个护士问过?” “等我得知以后,那护士早就癌症死了,死无对证。” 宁橙不语,这是天意。 那之后的半个小时,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宁橙默默将眼前的意大利面吃光,曲烨则喝了第二杯咖啡,发了几条短信。 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多么要好的朋友,都很难找出让对方感到轻松的字眼,要安慰一个人,其实是很难得,难就难在切入点。 宁橙和筱萌事先猜想的可能性如今成了事实,她反而不知如何面对,因为她在有意识的得知了曲烨的**,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更加不知道该采用什么方式告诉筱萌,是发短信还是打电话,是当面告知还是说服曲烨自己告诉筱萌,怎么别人结婚为难的却成了自己? 宁橙在努力消化事实,这已经超越了她的接受能力。 “你在想什么?”曲烨先打破了沉默:“想着如何告诉筱萌?你放心吧,我自己会和她说。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你和你爸妈之间。”宁橙隐隐松了口气。 “每个月寄给他们一笔钱,和以前一样,可能等他们真的老的走不动路的时候,再多给他们一点钱。” “就这样?”宁橙质疑。 “那不然呢?”曲烨一脸冷笑:“二十几年来,他们也是这么对我的,每个月给大姨一笔钱,当做我的生活费和学费,其实好多钱都是大姨家贴补的,虽然我后来一点一点都还上了,可是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非常糟糕……我只不过是按照他们对我的方式归还他们而已,我有尽为人子女的责任,还要我怎么样?” 简单地说,大家都想“眼不见为净”。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橙叹了口气,声音软化:“我不是怪你做错了,只是……” 曲烨靠回椅背里,似笑非笑的欣赏着宁橙的欲言又止,心里一半悲凉一半温热。 他也放柔了声音,说:“现在我告诉你这些了,你会同情我吗?” 宁橙反问:“那你需要我的同情么?” 曲烨别开脸,嘴上说:“不需要。”然而心里却又在意的要死。 如果他需要,他一早就会说,他不仅会说,更会借此博取宁橙的同情,再将此转化为爱情。他知道宁橙有多妇人之仁,也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她可怜自己,但是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这或许也是命中注定的错过。 曲烨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声音古怪:“你知道吗,男人都是需要救赎的。” 宁橙不知此话何来,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静等下文。 曲烨继续说:“我换了那么多个女朋友,不是我不够专一,我只是在找一个能救赎我的女人,当我发现这个做不到时,自然会去投奔下一个。其实筱萌……我也不是心甘情愿要把这个机会给她的,我一早就看出她喜欢我,这我跟你说过。我没有拒绝她,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会不会像有的女人那样说一套做一套,而最可笑的是,眼下能救赎我的女人居然也是她。这是天意?还是缘分?原来缘分也是可以在被动中产生的?” 曲烨本想说,其实他曾经想把这个机会交到宁橙手里,只要他将这种荒唐的身世添油加醋润润色告诉宁橙,宁橙就会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将他救赎。 只可惜,他是曲烨,她是宁橙。 救赎不会降临在他们之中。 当筱萌得知以后,她兴高采烈的约宁橙出来吃饭,对她表示再三感谢,她说,要是她能获得幸福,宁橙就是她最大的恩人。 宁橙哭笑不得,不知如何诠释“恩人”的角色,她一点都不想有恩于人,怎奈生活总是波浪起伏,让人不得安宁。 筱萌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说话更加坦白,她将藏在心里好几天的疑问一并问出了口:“宁橙,那天你和邵承哥哥到酒店,你们……” “酒店”二字含糊其辞的带了过去,但是宁橙还是听得很清楚。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筱萌红着脸看进宁橙的眼睛里。 宁橙心想,幸好筱萌不是FBI,不会从她的面部表情看出她的心虚。 “是邵承突然把车开去酒店的,我到了那里以后才知道你们……”宁橙轻咳两声,垂下眼。 “邵承哥哥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说他也不知道是谁发短信通知的他。” 宁橙心里凉了半截,她没想到筱萌已经问过了邵承,同时也庆幸她竟然禁住了考验和邵承一致口径。 筱萌仍在犯嘀咕:“到底是谁呢,曲烨也说与他无关,我也知道不会是你的。” “虽然在那之前你才和曲烨通过电话。”——这是筱萌藏在心里的后半句。 约会结束后,宁橙仿佛逃难似地一路奔回家,止不住的冒冷汗。 筱萌跟个人精似地,令她难以招架,她当初怎么会以为筱萌其实很单纯呢,为什么她竟然相信这世界上有人是不懂得试探和怀疑的呢?其实有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往往就是出自让你意想不到的人的手笔,筱萌就是那个“意想不到”。 宁橙跌坐在沙发里,闭上眼开始回顾以往种种——从初相识筱萌求她在公司多待一天,又从一天变成了几天,筱萌提到曲烨又古道热肠的帮他完成梦想,然后是摄影展,他们拥吻,几天后他们去了酒店,被捉奸在床,回到家里接受筱家父母的审判,筱萌当场跪下惊住了曲烨,然后邵承出面对付曲家父母,筱萌心存对曲烨身世的怀疑又回头找到了她,再经由她和曲烨的友谊套出了曲烨的秘密…… 正如曲烨所说,他并非是心甘情愿的将救赎的机会交给筱萌的,但是最后救赎他的女人却只有筱萌。可能这就应了那句话,“对于某个人来说,你是他的全世界”,曲烨就是筱萌的全世界,她为了他的世界奔波,这本没有错。 这是天意,也是缘分,更是一个女人为了爱情而耍尽心计的典故,值得借鉴。 宁橙不得不承认,她是佩服筱萌的,并且羡慕,成功永远是为这样的人准备的,筱萌实至名归。 邵承回来时,就像前一天宁橙晚归时的情景一样,一室漆黑,有所不同的是当他打开客厅的顶灯时,见到的是趴在沙发上要死不活的宁橙。 宁橙揉着眼睛翻过身,一手扶着沙发靠背歪坐起身,懒懒散散的窝在那里,衬衫皱皱的贴在身上。 邵承走了过去,没料到宁橙顺势靠了过来,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会儿,很快找到最舒适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的握着宁橙的肩膀,还没从受宠若惊中醒悟过来,嘴上问道:“怎么了?” “我受刺激了。”宁橙半眯着眼,一手挑起他的领带盖住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邵承拉下领带:“你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也能受刺激?” 听到这话,宁橙将他瞪住,被这句调侃噎个正着:“我怎么铁石心肠了?” 她的注意力彻底被邵承的调侃转移,先前的刺激还不他的一个反问句来的震撼。 “你看看你对我,再看看你对别人,你在别人那儿受刺激,我却整天在你这里受刺激。”邵承来了劲儿。 “我……”宁橙把后面那句将要骂出的字咽了回去,好半响才吐出一句:“那都是你活该。” 邵承也瞪大了眼睛,宁橙不给他反击的机会,接着又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别惹我。” 经验告诉邵承,平时看似温和的人发起火来也是可以玉石俱焚的,所以他很快噤声。 宁橙也不言语,看着他眼睛里装满的畏惧和无辜,清楚的知道,丫是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闺蜜大姨妈来了,约会改在明天,到时候这个时间我的存稿箱会吐出下一章的~~ 祝愿每一个饱受大姨妈折磨的女孩都能远离痛苦! 女人撒谎,男人撒娇 05 他们那样对峙很久,都试图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点令自己惊喜的东西,但是直到对视结束,他们也都不确定对方眼中闪烁的成分。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单纯?”宁橙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问。 “那要看和谁比。”邵承这样作答。 宁橙抿着嘴:“哦,那和筱萌比呢?” “你干嘛总和她比?”邵承关心的重点偏离了。 “我和你都认识的朋友只有筱萌和曲烨,我知道我没有曲烨复杂,那么筱萌呢?” 宁橙尽量表现的平静,但是僵硬的嘴角出卖了她。 “我得承认,筱萌有时候确实很老练。” 宁橙恍然的挑挑眉,接不上话。她很想听到邵承说她比较单纯,筱萌太过复杂,但是当他说出和她预想的差不多的答案时,她却并不觉得高兴,老练的反义词是什么,稚嫩么,这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怎么了?”邵承将她整个人托起放到自己膝盖上:“你受刺激和筱萌有关?” 宁橙敷衍笑笑,摇摇头,萎靡不振的靠着。 宁橙的嘴和乌龟、王八、鳖有一拼,咬住了就不放,软磨硬泡是掰不开的,不说就是不说,说了也未必全说,简单的形容,就是固执。 眼下她就固执了,邵承哄了几句套不出话,明知道刺激她的人和筱萌有关,却难以追寻下去。邵承自然也不知道,宁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原本她还可以照旧将生活酿造的苦水吐给曲烨,但是自从生活里多了邵承和筱萌,她的朋友变多了,吐苦水的选择却少了。 宁橙在公司也属于埋头苦干型的,她的努力上进有目共睹,有时候却比不过筱萌和客户的几句寒暄,筱萌深知说话的艺术,时常做些利人利己的好事,美名远播,几乎没有敌人。 但是没有敌人,却并不代表没有人对筱萌有敌意。宁橙笃定这一点。 “对了,我今天见过曲烨,他说了很多让我十分意外的话。”宁橙将话题岔开,接着叙述曲烨的宗旨:“曲烨说,他以前不停的换女朋友,只是因为要找到救赎。他还说,男人都需要救赎。” 邵承说:“筱萌不就是他的救赎么?” “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成你的救赎了?”宁橙耸耸肩,敏感的抖掉“筱萌”二字,笑容不变:“曲烨经历那么多女人才找到,你呢,你要不要也多相几个?什么都要货比三家。” 其实宁橙是想问:“你到底有什么需要救赎的?曲烨需要找个让他精神停泊的地方,他连自己的身世都弄不清楚,总要找寻别的依靠,那么你呢?” 邵承发现坐在自己怀里的不是个女人,是个谜团,他每解开一道谜题,接踵而至的却是环环相扣的下一关,他不能忽略任何一细节,因为它们都有可能是关键。 他握住宁橙的手,捏在手里把玩:“和十个女人交往或是和一个女人交往,结果有什么不同么?我最后都要选择一个和我过完下半辈子,难道这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准备中途下岗么,何必折腾别人的人生也折腾自己。我以后都不准备喜欢别的女人,我只想和你共同经营咱们的人生,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愿意浪费时间在不停的恋爱上,比起这个,我更希望日子过得踏实些,心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住一个人就够了。” 邵承的话说的实在,让人觉得踏实,然而宁橙的疑问又来了,就像她身上的谜题一样,总会因变而生。 “你不多试几次,怎么知道谁和你最合拍?” 邵承半真半假的凑过脸去,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和我在床上合拍的女人,生活里也多半不会错的,咱们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合拍不合拍你还没数么?” “去,咱俩不熟。” “谁说不熟,都住在一起了还叫不熟?” 宁橙硬着头皮狡辩:“住在一起是因为你耍手段!再说,咱们没上过床,你怎么知道咱俩在床上就一定合拍!”话音一落,她就恨不得咬掉舌头。 这像是吵架么,简直是**和暗示。 果然,邵承蹬鼻子上脸了:“那咱们上一次,就知道了。” “啪”的一声,宁橙双手分别拍在邵承的左右脸,接着又将他脸颊上的肉向里挤压:“你清醒点,别做春秋大梦!” 听到这话,邵承眯起眼,龇着牙,硬要伸脖去亲她。 宁橙捧着他的脸不敢松手,一个劲儿的往后推,两人玩起了脚力,不过很快以宁橙的失败而告终。 她说:“你不要趁人之危!” “我记得你说过,这世上不可能有柳下惠,我想你是对的。”邵承肯定完毕,继续投入开垦。 宁橙明知故问道:“你要做什么?” “因为你,我今天患得患失,你得补偿我。”她拍在脸上的那两下好似给他长了脸,他厚着脸皮重操旧业。 “分明是你气我,别说得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那好吧,是我不对,我现在就补偿你……” 宁橙气喘吁吁的忙着抵御外敌,隐约间好似听到门禁听筒那儿传来忽远忽近的响声,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平时刺耳的门禁声今天怎么这么微弱,像是从隔壁透过来的声音,但又不像是隔了一道墙。 直到一分钟后,大门那儿响起来开锁声,宁橙手忙脚乱的从邵承腿上跌下来的同时,门也被推开了,门口站着宁父,以及坐在轮椅上面色青黑的宁母。 而宁橙,她衣衫凌乱,面泛春色,邵承也好不到哪儿去,领带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衬衫扣子也松了三颗。 宁橙端坐在宁母对面的时候,已经体会到当初被捉奸在床的筱萌和曲烨的感受了,她庆幸自己还穿着衣服,却又不幸自己是被亲生母亲撞见的,但是让她将两者调换,她也是不愿意的。 宁母突发奇想的决定来看看女儿,这很罕见。 在宁母活蹦乱跳的时候,她没时间来,现在打了石膏行动不便,却有兴致坐着轮椅驾临——宁橙觉得这就是天意,是上天注定不让她干坏事的。 也顾不上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的两个男人会不会被卧室里的惊天动地惊扰,宁母发了好大一顿火儿,也记不清最初激发她前来的导火线是什么了,她只是庆幸自己早来了一步,阻止他们丢更多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叔叔在外面能听见屋里的所有动静?”宁母这才想起上次打电话也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多半就是邵承,想来他们不是第一次,否则方才的谈话里也不会提到“同居”和“上床”了。 宁橙惊讶的回视,脑子里仿佛长了草,第一反应就是走出卧室来到大门门口,拿起门禁电话时才发现,听筒没有挂好。 低垂着头返回卧室,宁橙不敢看那两个男人,将卧室门紧紧关上后,惭愧的对宁母说:“我太大意了。” “天还没黑,你就带着男人回家谈情说爱……现在可能整个单元楼的人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宁橙僵在原地,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时间,陆续回家的上班族不在少数,出入单元门的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心情欣赏他们说的那些肉麻话的?她怎么将自己陷入了比筱萌更尴尬的境地?她宁愿是被宁父、宁母两个人捉奸在床,也不愿意被整个单元楼的人监听她如何情不自禁。 宁橙脑子里在不停的倒带,却根本想不起一星半点,只记得那些都是不为外人道也的荤话。 她崩溃的将脸埋进双手里:“怎么办?” 宁母没好气:“还能怎么办,你俩快点结婚!” 宁橙震惊的坐直上身,瞪圆了眼睛:“什么!” “事情都这样了,你们不结婚,以后你可怎么见人!你张不开嘴,妈去跟他说。”宁母仰脖喊了一声:“老宁!” 不会儿,宁父敲门进来,将宁母推了出去。 宁橙也只好跟着出去,手足无措的站在卧室门口,和从沙发上站起身的邵承遥遥相望,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下糟了。 宁母很有谈判技巧,一上来就问邵承打算怎么处置她女儿,邵承连忙说他们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宁母满意的点点头,又盘问邵承的家底,比上次宁父的打听还要巨细无遗,邵承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并时不时回答宁母插进来的问题。 宁橙红着脸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谁也不敢看,她不知道上一次筱萌是怎么熬过去的,又不禁想到自己到底用不用效法筱萌下跪等等。 直到邵承拉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郑重其事的对宁母保证时,宁橙才从自我世界中清醒过来,她左右看了看,宁父、宁母都是笑眯眯的,邵承也在笑,只有她自己笑不出来,她想,她必须说点什么。 “我……” “行了。”宁母打断她:“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下半年你们就结婚,先订婚,平时多来家里走动走动,你们再多看看房子,结婚以后也不用接我们一起住,够你们和孩子的就行了。” 宁母一言定乾坤,连宁橙往后的生活轨迹一拍砖定案。 宁母、宁父走后,宁橙久久难以成言,摊在沙发里,对邵承的诱哄视而不见。 邵承腻歪在她后背,将下巴靠在她肩膀上:“你爸妈以为咱们同居了,还叫我临睡前注意关门关窗……” 宁橙浑身一抖,扭过头来:“你没澄清么?” “怎么澄清?这是事实。” “那只是因为前阵子我生病了你照顾我!”宁橙坐起身。 邵承歪着头乐呵呵道:“那也是事实。” “你怎么这么无耻!”宁橙一把推向邵承的肩膀,反被他拽住了手拉进怀里。 她就势掐着他胸膛,发泄似地叫嚣:“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接着又把脸埋起来:“我连我妈都没脸见了!” 邵承笑的胸膛震荡起伏:“你怎么好像被人始乱终弃一样,我不是都说要娶你了么?” “难道你觉得这是对我的恩典么!”宁橙抬起头,头发蓬乱。 “不,不是恩典。”邵承眯着眼亲着她的嘴:“是承诺。” 宁橙瞬间软化了,手就贴在他的胸口,此时掌心下有力的心跳是她觉得最动人的节奏,但是她依旧不忘继续发问:“那我妈还和你说什么了?” “嗯?你刚才不是在场么?”邵承心不在焉。 “我没长耳朵听。” “哦。” 宁橙将左耳贴在邵承心跳处,右耳听着他叙述宁母的交代。 当宁母问邵承对婚姻的规划时,邵承说小时候他就有一个梦想,买一套复式房子,和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一起住,但是要合法登记的。宁母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复式的,他说小时候去亲戚家玩,很羡慕他们那座复式结构的房子,后来父母也总念叨换一套类似的,结果一直没机会实现。 邵承建议道:“过几天等我手头忙完了,咱们就去看房子?” “着什么急?”宁橙依旧在抗拒和“结婚”有关的一切事。 “还要跑建材,装修,散味儿,一堆事儿呢。”邵承顺了顺她的头发,又说:“你妈还提到曲烨。” “曲烨?”宁橙一怔:“关他什么事?” “你妈说,她以前一直以为你会和曲烨在一起,虽然你嘴上不承认,但是曲烨这孩子还是靠的住的,后来你和曲烨去了一趟上海,回来讲了讲他们家的事,你妈才打消念头。” 邵承话锋一转:“我说,你什么时候跟曲烨回过家?” 宁橙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解释:“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去他们家做客的,本来只是想去上海玩一圈,长这么大都没去过什么地方……我也想不到他们家人以为我是曲烨的女朋友,对我百般刁难。” 邵承挑起眉:“嗯哼,关系够亲密的。” “我们真没什么,你能不能别这么多心!” 邵承翻了个白眼,不语,宁橙见状,将他别开的脸扭过来,说:“我保证我和曲烨是纯友谊,真的,比真金还真……还有,还有,我妈后来还说什么了?” 邵承见她一脸紧张,话题也转的生硬,心里半信半疑:“你妈还说,孩子最好生一男一女,成就一个‘好’字。” 宁橙眨眨眼:“你胡说,我妈不喜欢女孩。” 邵承作势拿起手机:“不信你打过去问问?” 宁橙泄气的倒了回来,不与他纠缠,邵承还以为她妥协了,不料不会儿她又心血来潮的建议道:“我不拦着你看房子,但是咱们的关系先别公开行么?” 邵承也茫然的眨眨眼:“全单元楼的人都知道了。” “哎呦我知道,你别提醒我。”宁橙捂住耳朵,脸色泛红:“我是说不要对筱萌和曲烨说。” “为什么?”邵承撇嘴的样子透漏着不满。 “你想啊,他们就快结婚了,筱萌还一直以为是他们先背叛了咱们,咱们怎么能在这时候公开关系,跑到他们前面宣布结婚?这太荒唐了!” 邵承撩起她一撮头发,神情轻慢:“也就是说,我还得委屈一阵了。” “你想都不要想。”宁橙伸出手去捏他的脸:“我告诉你,我反对婚前性行为,就算以后对外宣布了婚期,你也别想先上车后补票!” 邵承的反应是一把将她推开,歪倒进沙发里,一手盖在脸上,好像被医生宣判了癌症末期时日不多的重病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33的存稿箱。。。打滚~~求表扬!!!~~~~(>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