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误嫁 作者:童星也 文案: 路知乐天生阴阳眼,从小就可以看见鬼怪游魂之类的东西。 小时候的他因为不小心撞见了鬼,但是却因此而误入了某个恐怖电影的镜头里,从而导致他一镜走红,所以从他八岁的时候就以童星的身份出道了。 后来明白拍戏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他就只接恐怖题材的剧本,任其它剧本给再多的钱他都不接。 后来有一个恐怖电影的题材需要他跟一个女鬼的画像成亲,结果路知乐按剧本拍完这场镜头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被一团黑气缠上了。 黑气不伤害他,也不化形来见他,最后路知乐被这团黑气烦的不行,怒道:"你天天跟着我到底想干嘛啊!" 黑气幽幽说道:"你我已经成亲,我作为夫君自然是要每日都守在夫人身边了。" 路知乐:"........" 去你的夫人!!! 与时俱进美人鬼王攻X三线恐怖男演员不皮会死受 【很轻松的捉鬼瞎扯淡顺便谈个恋爱文~】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知乐,折风 ┃ 配角:文里 ┃ 其它:【预收文《月色玫瑰》】 一句话简介:不小心嫁了真郎君~ 立意:即使世界黯淡无光,也要守护好自己的一寸星光。 ================== ☆、第 1 章 第一章 晚上十二点多。 电影《惊悚新娘》的剧组还在拍摄中。 这是一部低成本低制作又极其狗血的国产恐怖片,影片内容大概讲述的是民国初年的一段凄美爱情故事,男主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每天靠作画卖画为生,而女主则被当地的财阀看上了,最后两人相约一起私奔,结果二人在逃跑的过程中毫不意外的就被财阀的人找到了。 结局可想而知,女主被财阀抓回去绑着石头投了江,男主侥幸没有被打死,吊着最后一口气在临死前抱着女主的画像拜了一个凄惨的天地,最后抱着女主的画像含笑而去。 而这个凄惨的男主饰演者就是路知乐。 透过导演的百万镜头可以看见,浑身沾满血迹的路知乐从一座破庙中醒来,配合着鼓风机和昏暗灯光的效果,给这座破庙增添了几分诡谲阴森的气氛,尤其是破烂不堪的供桌上还有一座面色漆红的佛像,摇曳的烛光闪烁在佛像的脸上,显得特别狰狞可怖。 镜头在慢慢地拉近,路知乐的额头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一双涣散的眼眸里满是绝望与不甘。 镜头外的赵导非常满意地点点头,他开机前在筛选演员这方面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不是大腕演员片酬太高了,就是某些新晋演员的演技根本就上不了台面,虽然说他这部电影是小成本小制作的电影,但他还是想给观众呈现一个良好的观影体验。 所以他就找到了这个童星出道,却一直居于三线的路知乐。 拍了一个多月,他不得不佩服自己当初选人的眼光,路知乐不仅片酬低,而且他专业的演技简直可以媲美很多一流影帝了,为此他还替路知乐由衷地可惜了一番。 "小路把画像松开,威亚把画像吊起来,鼓风机风小一点。"赵导举着对讲机说了一声。 路知乐把抱在怀里的画像松开了,系在卷轴上的红绳也自动散开了,他看着画面被威亚高高吊起,画像甫一展开,泛黄的宣纸上就露出了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子,那女子墨色的长发慵懒的半扎着,端庄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很美,但又少了些女孩子该有的柔和。 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半吊子画手画出来的,路知乐这样想着。 "小路能哭的话就哭两滴眼泪,哭不出来就直接念台词。"赵导说。 哭是哭不出来了,路知乐累的要死,现在只想赶紧拍完这一条就回去休息了,于是他跪在狰狞的佛像面前开始沙哑的念着台词,念完台词之后,他又对着画像拜了三拜,最后又抬起满是红色素的拇指摁在了画像中女子的手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路知乐饰演的角色就一命呜呼的躺在了地上,最后的镜头慢慢拉远,画像被威亚拉出了镜头,摇臂摄像机在高空中旋转跳跃了好几圈,这里到时候要做一个画像自动飞到路知乐怀里的画面,所以导演要预留出更多的时间来给后期制作。 就在路知乐快要躺不住的时候,终于听见导演喊了一声,"卡——!!这条过了!今天收工了!"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场外原本带着困意的工作人员瞬间就清醒了起来,连忙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 路知乐施施然地从满是尘土的地上站起身来。 他的助理兼师哥兼经纪人拿着一杯咖啡走到他跟前儿,"小乐辛苦了,喝点儿咖啡吧。" "几点了还喝咖啡,我等会儿还睡不睡了。"路知乐拍着身上的土。 "我想喝。"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路知乐的脑海中响起。 "......"路知乐无语,"不,你不想喝。" "想喝。"那声音坚持着。 "太晚了,喝咖啡会睡不着的。"路知乐依旧拒绝着。 "我睡够了,晚上可以不用睡了。"那声音说。 "你不睡我还要睡啊!"路知乐大喊了一声。 原本都在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突然都停下了动作看着他,就连赵导也从机器后面探出了头,关怀道,"小路你困的话就先回去睡觉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路知乐被大家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赶紧笑了笑,"好的,谢谢赵导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赶紧从郭正阳手中拿过那杯咖啡,咬着吸管狠狠的嘬了一口,并在脑海里咬牙切齿地说,"大哥您满意了吗?" 那声音不接他这句话,而是非常委屈地说,"你刚才是不是凶我了。" .....又来了。 "没有凶你,可能是因为我嗓门儿比较大。"路知乐微微一笑,笑的想锤爆一只鬼头。 路知乐跟郭正阳出了片场之后就回休息室里卸妆了,他一边闭着眼睛仰头让化妆师给他卸妆,一边又生无可恋地喂自己喝咖啡。 路知乐一般过了十二点之后就不怎么喝咖啡了,但十七喜欢喝,不让他看见咖啡还行,只要一看见咖啡,你要不给他喝,他恨不得直接给你表演一个上房揭瓦的戏码。 真是让人头疼。 但其实十七平时乖乖听话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十七。 如果说路知乐能看见鬼就已经够玄幻的了,那十七的出现就是玄幻的不能再玄幻了。 因为路知乐是极阴体质,从小就容易招各种游魂鬼怪之类的脏东西,但那个时候也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体内的阴气还不足一只刚死的小鬼,所以除了五岁那年被自己那伟大的父母抛弃在扶桐观道观门口这件事儿之外,他小时候还算过的比较安稳顺遂,哦,对了,还除了八岁那年被一个小鬼戏弄而因此闯入别人剧组那次。 但十七不是在八岁那年出现的,而是在他十岁那年出现的。 那年他已经是个小童星了,由于经常被各个导演找去配戏,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扶桐观了,而那个时候正好有个剧组的外景就定在扶桐观的附近,所以路知乐就趁着空闲的时间跑回去找他的小师哥郭正阳一起玩了。 小孩子一玩起来就没个节制,两人什么时候跑进深山里了都不知道,直到迷了路了才开始慌张起来。 两个人在深山密林里从下午就开始找回道观的路,一直找到了朗月高挂树梢都没能找出一条熟悉的路,山里黑透了,岚风一吹就显得更加的诡谲阴森,让人惵惧不止。 路知乐那个时候还是有些怕鬼的。两人正借着微弱的月色摸索下山的路时,路知乐突然拉紧了郭正阳的胳膊,瑟瑟发抖地躲在他的身后,"阳...阳哥,我...我们前面...有个女鬼拦路,我们走别的路吧。" 苍白月下,参天树旁,有个衣衫破烂,黑发凌乱,浑身布满干涸血迹的女鬼,那女鬼本来是面无表情的靠坐在地上的,结果在听到路知乐的话后,她便勾起僵硬的唇角阴森森地朝着路知乐露出一个恐怖的笑脸,那双死白无神的眼睛玩味的看着他。 这让路知乐抖的更厉害了。 而郭正阳这时已经十四岁了,也跟着他师哥捉过几次鬼,对此虽然也有些害怕,但不至于像路知乐一样全身发抖,毕竟他现在还没到可以看见鬼的阶段,而且他深觉得要好好保护这个比他小的弟弟,虽然他平时挺调皮的,也挺爱欺负他的,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扛起了师哥的伟大旗帜。 这样想着,郭正阳从道袍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符箓,一张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一张塞到了路知乐的手里,"小乐,我看不见她,你敢拿着灵符贴到她身上么,你要是不敢的话,你就告诉我准确的方位,我去贴。" 郭正阳的话音一落,那女鬼就发出桀桀笑声,像是觉得两个小孩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好笑,只是她那恐怖的笑声在枝叶婆娑的山林被无限地放大延伸,直叫人骨寒毛立。 风起就在一瞬间,还不等郭正阳问一句是不是有人在笑,他就听见路知乐尖叫一声,猛然发力拽着他胳膊往后跑,"阳哥快跑!那女鬼要来吃我们了!" 郭正阳被他拽的一踉跄,但本能的反应还是跟着他一起跑起来了。 "有意思,你一个活人居然能看见我。"女鬼似乎并不着急吃掉他们,反而像是在享受捕猎的乐趣,眼看着两个小孩流露出绝望的眼神,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救他们这件事让女鬼更加有兴趣想好好逗逗他们了。 夜里的视线本来就不佳,而且山路又崎岖不平,再加上两个小孩越跑越心慌害怕,突然,路知乐脚下一软,就拉着郭正阳一起摔倒在地了。郭正阳整个人都被恐惧支配着,但因为他看不见女鬼,所以他的恐惧中还略带一丝残存的理智,他跌倒在地后就赶紧去拉路知乐,"小乐你没事儿吧,那鬼还在追吗?" 路知乐感觉自己的手掌和膝盖都摔破了,疼的他顿时就湿润了眼眶,但他还是忍着恐惧和疼痛回头看了一眼,莽莽森林中,只见一个阴森惨白的鬼脸正张着含血大口朝他飞扑而来,他觉得自己要被吃掉了,无限的恐惧让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滚烫的热泪滑过他眼角的红痣,他在一股阴寒气息即将靠近自己之前,鬼使神差地大喊了一声,"师哥——!!!" 郭正阳慌忙应了一声,就在他准备抱起路知乐就跑的时候,他却被路知乐猛地推开了,他滚在一旁的草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觉得用见鬼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诡异场景了。 黑夜之中,路知乐手中握了一条似水透明又似月色柔亮的鞭子,那长鞭在路知乐的手中犹如长蛇一般游刃有余,谁敢相信前一秒还在哭着喊师哥的小孩,下一秒就能使出一套翩然逸仙的法术来? "你会法术?"女鬼若还能管理面部表情的话,那一定很震惊,"你是什么人?不对,哪有人会法术的,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路知乐也是一面诧异,一面随着身体的操纵而动作,他把手中灵活好看的长鞭尽数甩在了女鬼的身上,那长鞭在触碰到女鬼的身体之后就自动把她绑了起来。而后又拿出刚才郭正阳给他的符箓夹在拇指之间,嘴里默念了一段他听都没听过的口诀,指尖的符箓随着自己默念的口诀而发出泛红的光芒,还不等他看清这股光芒是如何形成的,他的手腕陡然一转,那张符箓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女鬼的额头上。 那女鬼不动了,路知乐也不动了,郭正阳更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地忘了该怎么动了,虽然他现在还看不见鬼,但想也知道那只鬼肯定已经被路知乐给收服了。 风停了,漆黑的森林里死一样的寂静,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路知乐早就怕的双腿发软了,但他的身体好像被另一个人支配着,所以他才能直挺挺地站在这里,不然他早就双腿跪地了。 "小乐?"郭正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你...没事儿吧。" "他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话是从路知乐的口中说出的,但稚嫩的语气却完全不像路知乐的声线。 "你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野鬼?为什么占用小乐的身体?"郭正阳毫无底气地质问着。 "我没有占用他的身体啊,"路知乐布满泪痕的小脸上露出了稚嫩懵懂的颜色,看上去竟没什么违和之感,只是有些惹人疼爱的可怜,"我一直都在他身体里,只是刚才才醒过来。" 路知乐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恐慌到极点了,虽然他见过很多鬼,但眼下这种诡异的现状,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支撑自己坦然面对,干脆两眼一翻,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两人的相识便是如此,后来的路知乐也问过十七是从哪儿来的,但十七没有一丝关于自己的记忆,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只知道自己一直沉睡在路知乐的身体里。 就连十七这个名字也都是路知乐给他取的,因为他醒来的那天是十七号,非常随便,却也非常符合路知乐懒散敷衍的性格。 作者有话要说:啊,开新坑了,给自己撒个花花~~~~ 先说一下之前文案里的攻人设是'女装鬼王攻',现在被改成了'美人鬼王攻',因为折风说他不想穿女装(好吧,其实是因为某作者写不顺手) ☆、第 2 章 第二章 回酒店的路上,路知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今天拍了好几场戏,恐怖电影别的都还好,就有一点不好,老是跑来跑去地啊啊大叫就很令人身心疲惫。 正惬意的时候,他听见身边的郭正阳说,"小乐,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丝阴气啊。"他说着还一手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青铜色的罗盘,罗盘里的指针左右乱晃着,像是在扭秧歌。 "你才感觉到啊,"路知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向窗外,"这东西都跟我们一路了。" 银白的月光透过车窗撒在路知乐俊美的侧脸上,微弱的光芒倒映在他黑若点漆的眼眸里,犹如给一片沉寂的湖面镀上了一层薄冰,尤其是他右眼角的那颗红痣,无形中都透露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你让十七施个小法术去试探一下吧,这阴气还挺强的,连罗盘都被他干扰了。"郭正阳放下了罗盘,打算认真开车,反正有十七在,他没必要为自己的安全担心。 "十七去。"路知乐说。 "好。"十七说完就抬起路知乐的手掐了一个诀,月光下那只纤长好看的手随手掐了两下就有一缕莹白光芒从他指尖飞向了窗外。 路知乐对于这种现代科学家都解释不了的现象已经非常习惯了,小时候他胆子小,又怕黑又怕鬼,但自从有了十七之后他再也没有害怕过了,甚至还有点儿飘飘然的小骄傲。 然后这点飘飘然的小骄傲还没持续三秒钟,脑海里的十七就说了一句怂哒哒的话,"小乐,我打不过他。" 路知乐:"......" 你摸摸我的脸是不是有点儿肿。 "阳哥,你身上带灵符了吗?"路知乐偏头问郭正阳。 "我都好久没有带过灵符了,干嘛。"郭正阳一愣。 "十七说他打不过后面那鬼东西。"路知乐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指尖,忽然感到一丝疼意,他抬手一看,竟是食指的指腹上有一条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刚才拍打戏的时候留下的,他也没太在意。 "谁打不过谁?"郭正阳没听懂。 路知乐眨着眼睛看着他。 郭正阳一惊:"我操!十七打不过!我操!那我们怎么办啊!" 路知乐没说话,偏头看着后视镜,夜色下,川流不息的高架桥上,一团阴森可怖的黑雾飘荡在车子的右侧,那幽深的阴气就像是一个万里寒潭,只一眼就能让人心底泛起无尽的寒意。 但奇怪的是,路知乐竟然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 不是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让他骄傲自满了,而是他在这团漆黑的阴气里没有闻到怨气和杀气,所以他觉得这团阴气并不是来伤害他们的。 或许只是路过的。 反正十七也打不过,那就暂且先按兵不动吧。 路知乐在车上睡了一觉,感觉刚闭上眼睛还没两秒钟就被郭正阳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还不等他睁开眼睛,就听见郭正阳说,"欸,小乐,那玩意儿还跟着咱们呢。" "什么?"路知乐从迷糊到清醒估计就用了0.01秒的时间,他睁开眼就看见那团阴森森的黑雾还盘旋在车窗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他边解开安全带边道:"这小东西挺有胆啊,居然敢跟了咱们一路,也不怕我把他打的魂飞魄散。" 郭正阳眼看着他就要撸起袖子跟那鬼东西干仗了,及时提醒了一句,"那可是十七都打不过的东西啊,你确定你能把它打的魂飞魄散?" 闻言,路知乐刚要打开车门的手突然顿住了,十七可是有着收服过三百年厉鬼的实力,自十七醒来的这十四年里,就没有碰见过他打不过的鬼,打不过也就算了,一想到十七刚才那怂哒哒的样子路知乐就觉得脸疼,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疼十七,想他的小十七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路知乐很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帅气逼人的脸,也算是间接性地安慰了一下十七,"十七,要不你去问问它为什么跟着我们,是有什么冤情还是怨气深重想报仇,还是把我们误当成它的亲人了。" 一般人死后的魂魄都会由地府的无常使者带去地府报道,再根据生前的功过以决定要不要去十八层炼狱受苦来偿还罪孽,但很多鬼魂在离体之后大多都不愿去地府。 有的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游魂。 路知乐碰到这种游魂的时候通常只当没有看见,因为游魂的情绪很不稳定,有能坦然接受死亡的那就好说,给他指一条通往地府的道路就可以了。 但有些接受不了死亡的游魂就会比较麻烦,他会开始嫉妒那些活着的人,而往日那些活着的美好时光都会直接变成他魂魄中的怨念,而这种游魂一旦被魂魄中的怨念操纵,那就会变成比直接化为厉鬼的鬼还要恐怖几分。 还有的是因为意外死亡而不甘或者不舍得离开自己家人的鬼魂,但这种鬼魂通常不会在人间久留,因为如果没有滔天的怨气和偏执的怨念支撑着他,那他的魂魄早晚都会被阳间的阳气给蚕食掉。 再有一种就是被人残害的鬼魂,这类鬼魂怨气深重,有杀完害死自己的仇人就走人的,也有杀红了眼,残害无辜的,鬼魂一旦开始杀人就会化为厉鬼,如果没有捉鬼师在厉鬼杀第一个人之前阻止他的话,那它每杀一个人就会暴增几分怨气,鬼魂的实力与怨气是直接挂钩的,越是年岁长和怨念深重的厉鬼就越难对付。 但路知乐在这团黑雾里非但感受不到留恋世间的不舍,更感受不到怨气和杀气,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成人形的碎魂了,这类的碎魂要么是被捉鬼师打碎的,或是从厉鬼嘴下逃脱的,但类似这样的碎魂都不怎么有意识,更不会像它这样执着的跟着某个人。 要么就是道行比较高的厉鬼的分.身了,但道行高深的厉鬼一般都有着极深的怨气,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就该流露出浓重的杀机了,但他眼前的这片雾气里什么都没有,干净的都快不像鬼魂了。 路知乐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更甚。 "小乐别怕,我去看看。"十七和他是一体的,对他的想法自然是感同身受,他的话音一落就抬起路知乐的手掐了个诀。 郭正阳边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边看着路知乐的指尖弹出一缕缥缈白雾,白雾穿过车窗似乎是想融进那团黑雾里,然而还不等十七的那团白雾靠近黑雾,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流给拍散了。 郭正阳一惊,被自己刚抽进肺里的烟呛个半死。 路知乐:"......" 小东西还挺有脾气。 十七更蔫儿了,".....它不让我靠近,把我的灵力拍散了。" 路知乐听着他委屈巴巴的音调有点忍不住想笑,但他还是哄道:"好了我看见了,乖啊,我们不跟这丑东西一般计较。" 黑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郭正阳担忧地问,"这个车子有师父亲手画的驱邪符咒,虽然它暂时闯不进来,但咱们也不能...."话音还未落,黑雾就飘进车厢里围着路知乐打转了。 郭正阳:"......." 这年头的鬼东西都这么不给人面子的吗? 路知乐眼看着自己的周身在黑雾进来的那一瞬间就爆出了一层晶莹的流光,他知道那是十七放出的灵力,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让阴气侵入体内。 虽说被人保护是一件让人特别有安全感的事儿,但路知乐却觉得十七这样做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毕竟就实力碾压这一块儿来说,如果这团黑雾想做什么的话,就凭十七的这一身灵力根本无力抵挡。 作者有话要说:我编说不让文名里带'鬼',所以文名改了 我编还说不让文案章节里带'冥婚',所以第一章的《冥婚》改成了《误嫁》 嗯,我编说完了。 我也说完了。 ☆、第 3 章 第三章 但黑雾也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缠绕在路知乐的身边,像是在观察他,又像是在跟他亲昵。 但不管是什么,反正路知乐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这团黑气不会伤害他,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路知乐索性也就不管了,只当它是没有任何威胁性的游魂。 "你真不管了?"郭正阳跟他一起上了电梯。 "我倒是想管啊,是你有能力管啊,还是十七有实力能把它打散啊。"路知乐打了个哈欠,"赶紧刷卡,我要回房间睡觉了,困死了。" "小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十七心有不甘地说了一句。 "你当然不能让它伤害我了,不然我死了,你就没人要了。"路知乐在脑海里回应。 十七:"......." 哦! 郭正阳拿出房卡放在电梯感应器上刷了一下,电梯的数字键上亮起相应的楼层,"你是不是掘它的坟了啊,我怎么感觉它好像是冲你来的啊。" "喜欢我呗,"路知乐对着电梯的镜子抓了一下头发,虽然经常熬夜,但他的皮肤还是细腻透亮富有光泽,"毕竟我这么好看。"路知乐沉醉在自己春花秋月的颜值中,没能察觉到此刻右眼角的那个朱砂痣异常的鲜红。 "臭美吧你..."郭正阳刚想抬手拍一下他的肩膀,可还不等他触及到路知乐,他的手掌就被一阵森凉的寒气束缚在厢壁上,冰凉的掌心不断渗入丝丝寒气,他吓了一大跳,没想到那团黑气会突然攻击,"我操!小乐!" 都不消郭正阳喊出他的名字,在他看到一缕黑气向郭正阳发出攻击的那一瞬,他就甩出了十七的弥月索——就是那根似水透明的长鞭。 一人一魂一索默契多年,他早就可以随心支配弥月了,但弥月好像很畏惧黑气,在眼看马上就要打散它的时候,弥月却骤然缩了回来,缩成细小的一条缠绕路知乐的手腕上来回扭动着,那样子看上去像是害怕极了。 路知乐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连弥月都不敢打到它的周围,一瞬间,他心里泛起了一丝久违的心慌,他对黑气说,"兄弟,你有话好好说,我们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如果打得过的话,那你他妈的早就魂飞魄散了,"你先松开我哥,我们想办法谈谈怎么样?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吧。" 如果这时监控室的人能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觉得这两个人是来搞笑的吧,但实际上,沉寂的轿厢里弥漫着的却是杀气暗藏的气氛,这个气氛僵持了有十几秒的时间,黑气终于放开了郭正阳。 郭正阳的手腕一松,那股逼人的寒气也跟着消退了不少。路知乐赶忙上前查看他的手腕,"阳哥你没事儿吧。"他翻看了一下郭正阳的手腕,见他手腕处并没有乌黑发青的阴气入体也就跟着心下一松。 尽管如此,他还是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股依旧飘飘自然的黑气,暖黄的灯光下,那双澄澈的眼眸里流露的都是满满的杀气。 路知乐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在扶桐观的道观门前,那么小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记得了,但后来听扶桐观的道长说把他抱回来的人正是郭正阳。 扶桐观里有个老头道长和一个比郭正阳还大的弟子,他们三人是以师徒自称的,但路知乐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内心深处就很排斥'师父'这个称呼,也不愿意管那两位弟子叫'师哥'。 即使如此,路知乐还是他们师徒三人相处的很不错,尤其是郭正阳,他最喜欢跟郭正阳一起玩了,因为另一个弟子冷漠严肃,而郭正阳虽然常常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处处让着他,惯着他,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对待的,所以他才总是有恃无恐地跟郭正阳开各种玩笑,因为他知道郭正阳不会生他的气,而他也是真的把郭正阳当哥哥对待的。 所以他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家人,毕竟这是他唯一一个当家人的人。 黑气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于是它把自己缩到路知乐看不到的地方去了——也就是路知乐的头顶。 路知乐:"......" 妈的!这是不是叫蹬鼻子上头!!! 叮地一声,电梯打开了,郭正阳揉着手腕,低声道:"小乐,我知道十七为什么打不过它了,就刚才那一下,我估计这东西的道行少说也得有五六百年了。" 打又打不过,路知乐气得不想说话。 出了电梯往房间走,两人以前因为穷...不是...是因为比较勤俭节约,所以在出外景或者去外地拍戏的时候,两人基本上都只开一间标间,但因为这次是剧组直接订好的两间大床房,所以两人也终于小资了一回。 郭正阳不放心路知乐一个人跟那鬼东西单独待在一起,提议要去他房间跟他睡一张床,但路知乐不乐意,"你就没有享福的命是吧,好容易有个剧组给咱们出钱订这么好的酒店,你还不好好享受一下,再说了,平时咱俩定的都是标间,谁也挨不着谁也就算了,但你刚才居然说要跟我睡一张床!!阳哥你最近胆儿肥了啊,你就不怕我半夜起来把你办了啊。" 路知乐的性向在他们道观里早就不是秘密了,就连道观隔壁的老和尚也阿弥陀佛地说了一堆各自因缘各自果的自在活法,虽然前几年的时候郭正阳还不太能理解世上怎么会有男人喜欢男人的这种感情,但后来大概是被路知乐洗脑了吧,对此也早就免疫了,随便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他能过的好,过的开心就行了呗。 反正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活个自在么,要是事事都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那自己的这条命又到底是为了谁活呢? "切!谁办谁还不一定呢。"郭正阳把一个方形的化妆包递给他,"那你好好休息,睡觉前记得做好护肤工作,然后提防着点儿那玩意儿,"郭正阳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啊,要不我在你身上画个辟邪咒吧,你这极阴体制,驱邪效果肯定翻倍啊。" 路知乐白眼一翻,"要不你先回去让你师父给你治治脑子吧。"他体内的极阴之气早就被十七压制住了,他现在就是一个阳刚热血的正常体制。 郭正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好吧,那你保重吧,死了托个梦给我,我睡醒了再来给你收尸。" "滚吧。"路知乐把他推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我什么时候能发出一章不需要该错字的章节啊~~~~~~~ ☆、第 4 章 第四章 一夜安稳。 第二天一早,路知乐还没睡够,就被哐哐哐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路知乐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没去理会那阵敲门声,房间里沉寂了那么三五秒,然后就听见一阵机械地开门声,外加一嗓子声音洪亮地咆哮,"路知乐!你知不知道你九点就得上戏啊!现在都八点了你还不...." 郭正阳走到床边掀起他的被子,刚要伸手去拽路知乐,那团阴魂不散的黑气立即就飘了过来,郭正阳还以为它又要突然发起攻击,连忙收手后退一步准备拿出带在身上的灵符,后见它并没有要继续进攻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笼罩在路知乐的身上,郭正阳便也没有动。 定睛观察了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郭正阳瞬间就懂了,原来这团黑气昨天也不是突然要攻击自己的,是因为自己当时手欠想拍路知乐的肩膀,所以它才会出手攻击的,这么一想,这不成形的东西原来是在保护路知乐? 郭正阳认识到这一点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还是不安,毕竟路知乐的体制特殊,寻常一只小鬼要是能吞掉他身上的全部阴气的话,那必会阴气大盛,从而会得到更高的道行,所以,郭正阳不觉得眼前的这个鬼东西是在保护路知乐,反倒是像护食的,或者说路知乐在它眼中只是它的猎物,而它不准别的猎人觊觎它看中的猎物。 四月份的早上,天气有些微凉,路知乐身上的被子被扯掉一半,十七感到他上半身的体温在逐渐下降,于是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路知乐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双眸。 郭正阳两眼一翻,但碍于那鬼东西正在守着路知乐,他又不好直接动手,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俯身在路知乐的耳边喊:"着火啦!!" "我操!"路知乐被他这一嗓门儿吼的脑袋仁儿疼,他抬手揉了揉耳朵,睁开水雾般的眼眸看着郭正阳,"你有劲儿没处使了是吧,要不我给你找个帮别人哭坟的活儿吧。" "别废话,赶紧起来了,"郭正阳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八点十一分了,你还有十九分钟的时间墨迹。" 路知乐在床上翻了个身,一翻过来就看见那团正对着他的黑气,他懒洋洋地说,"嗨,早啊,昨晚睡得好么。" 黑气一动不动。 郭正阳乜了他一眼,"还有十八分钟。" 路知乐长叹一声,拍了拍胸口,"十七呢,快起来洗脸刷牙了。" 路知乐在遇见十七之前只是个贪玩的性子,但遇见十七之后,他就懒得出奇,所有他不想干或者懒得干的事儿,一律指使十七替他干,十七非但没有一句怨言,反而还美滋滋的,尤其是帮路知乐洗澡,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或者怕把路知乐洗晕了,他恨不得把路知乐洗到脱层皮。 九点钟。 路知乐掐着点到剧组,趁着导演还在指挥场务布景,他赶紧去化妆间里化妆了,妆发很简单,三两下就弄完了,换好衣服赶往片场的时候,他想起郭正阳刚在路上跟他说的那些话,不管是出于保护心理还是护食心理,路知乐还是特意跟黑气嘱咐了一句,"我今天拍戏,不会有人伤害我,也不会有人吃掉我,所以你千万不能动手伤人知道么。" 黑气静止了那么几秒钟,像是在斟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半晌后才上下浮动了一下,意思应该是知道了。 路知乐满意地点点头,"这鬼东西还是挺听话的嘛。" "它大概是想把你养肥再吃吧。"郭正阳瞥了它一眼。 今天拍的依旧是外景,是转世后的男主跟女朋友出来约会时发生的诡异事件。 四月的天气还不算暖和,尤其是在这儿古老的深林里,大概是为了拍摄的气氛,场务都开始往密林里制造烟雾了。 场记那边一打板,路知乐就开始进入状态,跟他对戏的女主角是当前比较出名的女演员,戴凝。 按道理来说以她现在的咖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小剧组里的,但因她当年是参演了一部赵导执拍的青春电影的女主角才火速爆红的,所以她现在能自降身价来参演这部国产恐怖片,也算是还了赵导当年对她知遇之恩的人情了。 虽然这部电影算不上精品,但路知乐看得出来,戴凝并没有敷衍角色,反而在尽她所能把自己饰演的角色给完整地诠释出来。 但路知乐的游离状态显然没有在认真地跟她搭戏,而是在观察她两颧与鼻梁中段的位置,通常这里灰暗没有光亮时,那就是阴气外漏,这时候最能招些不干净的东西上身。 但他前几天见戴凝的时候分明没有看见她脸上出现过这种情况,只是短短的一个星期没见,戴凝两颧之间的位置就已经泛起一层氤氲的黑雾了,而且那层雾气里还有一股很浓重的怨气,很明显是怨灵入体的征兆。 一场短短五分钟的镜头,愣是因为路知乐的分心而来来回回拍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路知乐惭愧不已,连连跟导演和在场的工作人员道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路知乐这人长得温和又帅气,片场的小姑娘们喜欢他还来不及呢,当然不会去怪罪他延长工作时长了。 但导演却有些神色不悦,却也没有过多的责怪他,只是让他好好地准备下一场。 路知乐应了声好就跑过去跟戴凝闲聊了,戴凝比他大两岁,他扬起笑脸甜甜地喊一声凝姐,戴凝就什么都跟他说了。 原来,戴凝上个星期去滨海录制了一个综艺节目,节目里有个环节是在湖上划船进行的。 湖面广阔,风光无限,她所乘坐的那条船上有三个嘉宾外加一个摄影师,一开始的时候,一船人说说笑笑地游湖赏景,但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的船停在原地不动了,当时船上的人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只是说风向跟水流成逆了,于是两个男嘉宾也很心大地干脆放下船桨歇息了。 船上有点心和茶水,几个人忘我的吃喝了一会,最后还是摄像大哥提醒他们船已经划出规定区域了,几个人这才觉出不对来。他们本来身处在一片风光秀丽的景湖区,两岸都是过往的游客和商贩,那叫一个热闹繁华,可再看眼前的景象,湖面一望无际,岸边没有游人如织的欢闹场面,有的只是荒凉风声,明明是二十五六度的怡然天气,可几人的背后却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三位嘉宾之中就属戴凝年纪大一些,她见状虽然也万分不安,但还是用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两位男嘉宾先赶紧把船划回原来的位置,两位男嘉宾还陷在一股这是什么情况的恐慌中,大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还是慌张地抓起船桨准备开划,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划船的姿势不对,还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反正,好好的一个船在顷刻间就翻进了深湖里。 等戴凝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再后来就从滨海回来了。 "就这些?"路知乐看着戴凝闪烁不定的眼眸,就知道她肯定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可可爱爱的爪爪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哎...沧桑点烟... ☆、第 5 章 第五章 戴凝忽然露出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就这些还不够恐怖么?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都快吓死了。" 路知乐心想这才哪到哪啊,但他还是乖巧一笑,"凝姐受惊了,"出于爱好世界和平的原则,他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凝姐,我看你眼下色素沉着,担心你最近可能冲撞了什么东西,要是你有事儿可千万别瞒着我啊,我是很愿意为漂亮女孩子效劳的。"能把一句轻佻的话说的如此干净坦荡且温柔绵绵的大概就只有路知乐能做到了。 说完还叫来郭正阳,"阳哥你身上带符箓了么,拿几个给凝姐。" 郭正阳在片场外就见她面色无光,这会儿近距离才看见,原来早已有邪祟入体,正好他今天带了灵符出来,本来是为了对付那团鬼东西的,但那东西安分的很,暂时用不上。 他便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黄底朱砂字迹的符纸递给了戴凝,并交代,"你..."郭正阳想说你命里犯水,但又觉得这样说太渗人了,所以他说,"你最近犯水,回家以后把符纸贴在你家震木和艮土的位置可以压制一下你的水劫。" 戴凝将信将疑地接过符纸,"谢谢,不过...我想问一下...什么是震木和艮土啊?" 郭正阳:.....哦,忘了你不懂。 路知乐浅浅一笑,"就是正东和东北的位置,而且,凝姐昨天也没睡好吧,那你今天回家之后最好是在床头也贴一张,保证你能睡个安稳的好觉。" 戴凝低头看着手里的三张符纸,沉吟道:"扶桐观的符?" 扶桐观是城郊连山上的一个小道观,虽小,却非常出名,据说山上的老道长开了天眼,能看见人身上所有不干净的东西,亦能驱邪除祟,但已经很久都不出山了,且把观里的所有事宜都全权交给了他的关门弟子,再不问世事了。 但为什么戴凝会知道这些呢?因为她在落水的当晚就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这也就是她对路知乐隐瞒的一点。 大多数明星或者有钱人都非常迷信,所以她也免不了会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她也急于求助高人帮她看一下,但随着当代社会的高速发展,科学知识的广大普及,导致社会上大部分人都开始深信不疑的崇尚无神论了。因此,玄学界里已经没几家道观寺庙正经捉鬼驱邪了,大多数都是打着捉鬼的旗号,实际上行着骗钱的勾当。戴凝也是经过好一番打听,才得知了扶桐观的消息,但托人去请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而现在看着静握在手里的几张符纸,她顿时能感觉出那颗堵在她心口的大石头正在以安稳的速度缓慢降落。 "凝姐也知道扶桐观啊。"路知乐一笑,眸光里流露出耀眼的光晕,"我和阳哥都是扶桐观的弟子,凝姐要是有需要的话就直接找我们。" "行,那我回家试试,不行的话再来找你们。"虽然安心了不少,但戴凝还是有点儿不太相信他们,毕竟之前并没有打听到扶桐观的弟子出来当艺人。 晚上收工比较早,拍到十一点多就结束了,路知乐刚伸完一个爽快的懒腰,郭正阳就很煞风景地说了一句,"等会有个临时的电影访谈,你快去换身衣服重新化个妆吧。" 路知乐撒娇般地"啊"了一声,"我阳哥这么厉害的人,推掉一个访谈没问题吧。" 郭正阳一脸的无能为力,"你以为我想加班啊,这是导演安排的,到时候电影宣传的时候要用,赶紧的,你多墨迹一会儿咱就晚下班一会儿。" 路知乐生无可恋地往化妆间走了。 临时的采访没有摄影棚,就是在路知乐的化妆间里现场采访。 路知乐换上了一身简单休闲服,白色的连帽卫衣搭配一条水蓝色的牛仔裤,虽然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但胜在他精致的脸庞依旧清爽干净,所以在他身上还是能找到些青春活泼的气息的。 访谈开始了,路知乐端坐在镜头前的样子矜贵又温柔。 女主持人非常敬业地看着台本,按照顺序问问题:"路老师也出道十几年了,现在还不打算转型拍一些其它类型的电视剧或者电影吗?" 路知乐对这个问题有点儿无语,他是八岁那年出道的。 出道的原因也挺巧妙的,那天他自己偷跑出道观去玩,却在半路被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鬼吓的跑进了别人的片场里,当时那个剧组正好在拍男主小时候见鬼的场景,本来定好的小演员拍了好几遍都没有达到导演预期的效果,恰好这时路知乐正好满脸惊恐,连哭带跑地误入了镜头里。 本来拍摄片场都应该是封锁的,但因为那个剧组是在山里拍,场务觉得人烟稀少,所以就没去做清场和封锁,没想到正因为这一放松,却也因此而出现了一个完美的镜头。 狼狈不堪的小男孩,满眼恐惧的泪花,小脸儿也是粉雕玉琢惹人疼爱的紧,当时的导演对这个小孩满意极了,又因为那段影像拍摄的极为清晰,所以导演当即就决定把路知乐的那一段镜头放进了正片里。 当时的路知乐还不知道什么叫拍戏,只知道他们会给他很多钱,而当时他们的道观里又比较穷,所以年纪小小的路知乐就承担了他不该承受的养家重担。 但要说他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拍恐怖剧本而不去拍其它剧本呢,那是因为他还是不太喜欢娱乐圈,过多的话他也不想去评价,他只是觉得自己虽然出道了这么多年,却依旧站在娱乐圈最外围的角落里,在他眼里,拍恐怖电影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拿到正常白领的很多倍工资,但又不会被粉丝深刻的记住,一举两得。 所以,他就很喜欢现在这样不温不火的现状,也更愿意长此以往下去。 所以他回答,"关于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了太多遍了,那既然你今天又问了一遍,那我就再回答一遍吧,我是个很执着的人,永远只会专注于一件事,那你等会儿肯定又要问我这么多年只拍一种类型的剧本会不会有厌烦的感觉,我相信很多观众可能对我早就厌烦了,但对我本人来说,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永远乐此不疲,所以,我还是不会考虑接其它类型的剧本。" 主持人感叹道,"路老师这种执着的精神真是令人非常钦佩。" 路知乐但笑不语。 主持人看着路知乐的这张笑脸愣了一瞬,尽管她不是路知乐的粉丝,但她不得不说路知乐本人长得是真的很帅,精致标准的五官,白皙柔和的肤色,温柔如水的眉眼,浅浅的笑容干净又迷人,尤其是他右眼角那颗朱砂红痣,更是给他漂亮的眼眸增添了一番别有意味的风情。 明明是一张貌美无双惹人心动的脸,却偏偏执意去演什么国产恐怖片。 主持人心里连连叹气,这张脸不去演青春偶像剧真是浪费了,"那路老师当时在接这部电影的时候对它或者是对自己有过什么期望吗?" "对电影的期望当然是希望它能被大家喜爱啊,但就我自己来说...我是没什么特别的期望了,因为我觉得每一次新的角色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不一样的挑战,在自我的挑战中看见不一样的自己,这就是我最大的收获。"路知乐背了一段他经常用来应付记者的话。 访谈录制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主持人又问了一个问题:"那路老师你拍到恐怖镜头的时候会感到害怕吗?" 害怕? 这大概是路知乐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偏头看了一眼飘荡在工作人员头顶的那团黑气,后者似是感觉到路知乐在看它,所以它赶紧飘过来围在路知乐的身边连连转了好几圈。 路知乐无奈地笑了笑。 整个摄影棚里除了路知乐和郭正阳以外,没有人能看见这团黑气,离路知乐最近的主持人也只是感觉到周身的温度突然低了好几度而已,但凭着多年的职业操守,她愣是忍住了想打冷颤的冲动。 "害不害怕的,"路知乐回答,"你们到时候去电影院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么。"他对着镜头露出迷人的笑容。 主持人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了,"行,那届时一定莅临影院观赏路老师的精彩表演。" 访谈录制完了两人就回酒店了。 路知乐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极速倒退的光影,脑子里想的都是戴凝的事,十七跟他感同身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出声安慰道:"小乐你不用担心那个姐姐,我今天观察了一下她,她体内的鬼魂虚浮无力,虽然怨念深重,但没能力伤人的,你放心吧。" "嗯,我知道。"路知乐捉鬼这么多年,最怕的其实不是鬼,而是那些身上明明沾鬼却不肯配合的人,就像今天的戴凝一样,如果她能说出她身上最诡异的事情,那他一定会义不容辞地帮她驱鬼,但她遮遮掩掩的,而路知乐又不能强行帮她驱鬼。 因为怨灵附在人身上一般都有它自己的因果,如果不了解其中缘由就强行驱除的话,那怨灵的怨气在离体之时就会突然暴涨,而这样的结果就会导致供宿怨灵的身体轻则魂魄损坏,从此变成痴傻之人,重则就会直接死亡。 正发愁的时候,车厢里响起了一阵格外刺耳的BGM,路知乐瞥了一眼那阵刺耳音效的来源,是郭正阳的手机。 郭正阳拿起手机,咧嘴朝路知乐一笑,路知乐瞪他一眼。 "这谁啊,大半夜的打电话,最好是给我送钱的,不然我非得去刨你家祖坟。"说完,他笑吟吟地接起了电话,礼貌有礼地说,"喂,你好,请问哪位?" 路知乐嗤笑了一声,边拍着眼前的黑气玩,边听郭正阳打电话,从他说出的几个关键字眼可以听出了,这是又有人来找他拍戏了,而且听郭正阳那个欢快地语气,就知道这次找他拍戏的剧组应该比赵导这里要好。 "档期没问题,嗯,合同和剧本发我邮箱就好了,没问题,嗯,再见。"郭正阳挂了电话之后又平复了一下激动地心情。 "怎么了,这么激动,"路知乐偏头看着他,"人家不是要直接找你拍戏吧。" "我跟你说你别激动啊。"郭正阳自己握方向盘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收紧了。 "我不,我怕我一激动就把你给踹出去了,所以你还是别说了吧。"路知乐故意逗他。 "靠!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郭正阳飞速地瞪他一眼,但依旧难掩他激动的心情,"跟你说正经的,你知道晏游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人在意,但我还是要说一声,明天不更鸭!??(⊙??⊙) ☆、第 6 章 第六章 晏游,一个从进入演艺圈开始就一路大火的男艺人,凡是有他参演的电影或电视剧,哪怕只是一个友情客串的小角色,都能给该影片带来翻倍的收益。其他演员的演艺事业或多或少都有段低谷时期,但他没有,他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的,说他是一个祥云罩顶,紫薇当星的男人一点儿也不为过。 就连路知乐一个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咸鱼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八卦消息,甚至有很多刚出道、混不出名堂的小龙套都在私底下把晏游当神一样拜。 对于这些封建迷信又不想努力的人,路知乐只想跟他们说一句——祈运开光符,九十九一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娱乐圈还有人不知道晏游么。"路知乐收回目光继续逗黑气玩了,他把手晃到哪儿,黑气就跟到哪儿,跟逗猫似的,怪好玩的。 "那你知道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谁么。"郭正阳两眼放光,眼中的激动之情都快溢出来了,要不是因为在开车,估计这会儿都已经跳起来了。 路知乐翻了个白眼,"您能说重点么?" 郭正阳这会儿心情好,对他的不耐烦也格外的大度,"重点就是国内著名导演李光最近在筹拍一个真实题材的恐怖电影,想找你出演一个男三号,都不用你试镜,直接定你的那种。" 路知乐不屑道:"不去,跟晏游搭戏的演员都得小红一段时间,我才不去蹭这个热度,烦得很。" 郭正阳并不气馁,"你不是喜欢男的么,那晏游长得多帅啊,说不定你俩还能因戏生情呢。" 路知乐看着他,"阳哥你摸着良心说,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郭正阳无奈,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了,直接言简意赅道:"片酬五百。" 这回路知乐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立即道:"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让那个晏游近距离欣赏一下我的颜值。" 他虽是童星出道,但由于戏路太窄了,一直也没拍出过什么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所以他的身价从来都没有超过三百万,这会儿有个导演直接给他出个五百万的高价,我靠,这要是不接,那他就傻进坟堆里算了。 "德行吧你。"郭正阳笑骂了一句。 两人回到酒店,郭正阳又例行公事地嘱咐了他一些事情,路知乐边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不听,边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被关在门外的郭正阳:"......" 没事儿,他年纪小不要跟他生气,改天打死就好了。 路知乐浑然不知自己的处境,只觉得又累又困的,《惊悚新娘》虽然剧本狗血,但赵导还是挺追求细节的,有时候遇到不满意的镜头,可能那个镜头在正片里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长,又或者最后有可能都剪辑不到正片里,但赵导还是会很严谨地要求演员一遍再一遍的重来,拍到他满意为止。 所以他自从来《惊悚新娘》剧组之后就觉得自己每天都很累,好在他有十七帮他洗澡给他擦脸护肤,不然,他真的没有功夫再去做这些事情了。 十七把路知乐香喷喷地塞进了被窝里,路知乐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眨巴着眼睛望着那团在半空中浮动的黑气,"欸,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啊。" 黑气自然是不会回答他,只是又靠近了他几分。 "怎么?"路知乐警惕地看着他,白皙的指尖都不自觉地溢出了莹莹白光,"想吃掉我?" 黑气还是不回答,只是这次在静置了几秒之后,逐渐离路知乐远了一些,像是在用行动说我不吃你。 路知乐见它不说话,觉得没劲,于是也懒得跟它说了,只是让十七开了一个结界,虽然他知道十七的结界根本就挡不住它,但只有在熟悉的气息中,他才能安心地去找周公老前辈。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进程就有点儿慢了,因为这两天山里的天气总是灰蒙蒙的,还时不时地下几滴淅淅沥沥的小雨,由于现在的天气不符合《惊悚新娘》剧本的拍摄条件,所以这两天的拍摄全都改成了内景。 这会儿没有路知乐的戏,于是他就跟郭正阳两个人躺在一旁的休息区看着片场里正在跟"女鬼"较量的戴凝。 自那天跟戴凝聊过之后都已经过去三天了,戴凝也没有来找过他,要是没有诡异之事发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因为戴凝面颊上的阴气已经越来越重了,而且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不是很好,目光游离涣散,神经也持续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之中,感觉随时都会崩溃。 路知乐有些担心,凑到郭正阳的身边低声说了句,"阳哥,戴凝姐身上的东西有点儿能耐啊。" 郭正阳也皱起了眉头,"我之前还觉得那只小鬼魂不太厉害呢,但现在看来显然是我们大意了。"他那三张灵符都是他师哥写的,他师哥的道行高一些,画出来的灵符自然也不容小觑,平时他师哥靠一张灵符就能捉一只百年厉鬼,但现在三张符并用居然都没能震慑住戴凝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他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有点儿难搞啊。" "怨念极深,应该是特意来找戴凝姐的,而且,"路知乐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看这架势是有点儿不死不休的苗头啊。"他看着片场里极具恐慌的戴凝,如果就演技来说的话,这场镜头肯定是完美的找不到任何缺点,但如果就眼神来说的话,戴凝眼里的恐惧不像是演出来的,反而像是陷入了某个真正让她恐惧的画面里。 戴凝下了戏之后就该路知乐补拍他的镜头了,场务和道具组在修整场景,路知乐趁这个空档想拉着郭正阳去找戴凝聊聊,结果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郭正阳就被一股柔和温凉的气息给逼退了。 郭正阳没发现这一点,只是自顾自地站起身,"走么,趁这会儿去找她聊聊?" 路知乐对着黑气蹙起了眉头,他想起了之前郭正阳说过的那句'护食',忽然间,心中怒气陡生,但也明白眼下不适合跟这鬼东西置气,所以他暂且压下眸底的情绪,淡道:"嗯,走吧。" 两人朝戴凝走了过去,路知乐见他身边有造型师和化妆师在给她补妆整理造型,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而是习惯性地捧了一句,"戴凝姐,你刚才那段演的太出色了,我都看呆了。" 戴凝闻声转过了头,好看的眼眸在见到两人温和帅气的笑脸时,突然想起家里那三张被烧成灰烬的符纸,要说她之前对这两个人的态度是疑信半参,那么现在就只剩下疑了。 扶桐观上的道家子弟,怎么会下山来混娱乐圈呢?但怀疑归怀疑,她没道理因为别人帮不上她的忙而迁怒别人,所以她还是笑颜如花地回应道:"就你嘴甜,你怕是吃糖长大的吧。" "戴老师也真是夸奖他了,他就是个吃混凝土长大的糙孩子,哪会说什么哄人的话啊,不过说的都是实话罢了。"郭正阳眼神陈恳,语气温柔。 "你们俩真是够了,这是要打算把我捧到天上去啊。"戴凝娇羞一笑,但依旧难掩眼中的怯畏。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路知乐见片场混乱不堪的布景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他赶紧说了句,"戴凝姐,我对我角色里的一个情绪点理解的不是很明确,你能帮我讲讲戏么。" 因为有前面的铺垫,所以戴凝也没有多想,随口就答应了,并让她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去一边儿歇着了。 戴凝刚想问他哪里不太明白,结果就看见两人的手中并没有拿剧本,她微微蹙起了秀眉,警惕地道:"来找我讲戏?" ☆、第 7 章 第七章 路知乐见她如此防备,也知道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上次送出去的符完全没起什么效用,这才导致了她以为自己遇见了什么半吊子的假道士了吧,不过也是,要是现在有个当红明星来跟自己说他是某某道观的高手,那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甩一鞭子,并狠狠地骂一声——去你妈的,敢在老子面前装大仙儿,也不看看你家的坟头够不够我刨的! 他能理解戴凝的心情,所以这也就是他不愿在娱乐圈里大红的原因,因为一旦太红的话,那他这个人就会被贴上一个专属标签,那下次再代表道观去替人捉鬼驱邪的话,不认识他这张脸的还好说,一旦认识他这张脸,且又知道他是当红明星的话,那别人就会因为他身上的专属标签而先入为主的觉得他这个人不专业,说实在的,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认为他,只不过要是因为他的不专业而有损道观的名誉的话.....那他估计会被阳哥的师哥打死吧。 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还是很认真道:"戴凝姐你别紧张,我们只是来帮你的,"他说着还细心观察着戴凝的脸色,见戴凝脸上的戒备又加重了几分,他索性就直说了,"我之前说你犯水不是吓唬你的,而且,你身上的东西也就是那次掉进湖里以后才带回来的,并且这么久了一直也没从你身上离开过,它不直接伤害你,却变本加厉地在精神上折磨你,我说的对么?戴凝姐。" 路知乐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在无意中牵扯出戴凝脑海里恐怖的画面,摄影棚里的温度明明有二十七八度,但她整个身体却如坠入阴森寒潭一般冰冷刺骨,她唇瓣翕动,警惕又绝望地说,"是又怎么样?你们根本帮不了我,你们那几张符一点儿用都没有。" "符是高人所撰,能捉百年厉鬼,也能当废纸点燃,全凭操作人是如何操作的了,我也想请问一下戴老师,你真的按我说的那样把符纸贴在相应的位置了吗?"郭正阳现在想起那三张符纸还是忍不住的心疼,毕竟他家的师哥有点儿不近人情,就那三张符还是他拼着挨骂的风险才要下来的。 戴凝沉默不语,好看的眸光里闪过一刹那的茫然。 路知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语气柔和却异常渗人:"戴凝姐,贴符的时候,你...是清醒的么?" 此言一出,戴凝漆黑的瞳孔瞬时就放大了一圈,无形中,她好像感觉到有阵森冷的空气从她身边轻拂而过,惹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从她身上有了那东西,她那几天都不敢一个人在家睡,所以戴凝就让她的助理小桃到家里陪她一起睡,因为不是很信任路知乐和郭正阳,所以她没有在到家的第一时间就去贴符纸,而是在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之前,她才拿出那几张符纸,在一阵无边的恐惧中,她慌慌张张地把符纸贴在了正东和东北的位置上,而后在上床之前又在床头贴了最后一张,就在她做完这一切准备安心睡个觉的时候,却没想到那东西又出来找她了。 她次日清晨依旧是在绝望的恐惧中惊醒的,醒来之后就看见小桃在拿着抹布清理床头燃烧到只剩灰烬的符纸,她当时也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路知乐他们两个人的道行太浅了,或者说他们压根儿就只是拿几张没用的符纸来随便送着玩的。 但现在听路知乐这么一问,她突然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贴符纸的了。一时间,戴凝心底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快速蔓延,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她不是傻子,路知乐问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当时可能被那东西给控制住了。 路知乐见她浑身都在发着细微的颤抖,但也并没有因此而心软,而是说了一句更吓人的话,"戴凝姐,你身上的东西对你有极深的怨气,如果你再不说实话的话,那你有极大的可能会因为恐惧而变得神志不清,简单来说就是疯子,但你身上东西却依旧不会离开你,他会一直缠着你......" "别说了!"戴凝打断了他的话,魔怔般地喃喃自语:"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 片场上的其他人听见动静后都往这边投来询问的目光,郭正阳笑哈哈地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小乐在跟戴老师对戏呢。" 那边的赵导喊了一声,"小路可以提前做准备了,三分钟后开始补拍你的镜头。" "好的赵导,我们这就准备。"郭正阳应了一声,后又回头对着戴凝说,"戴老师,小乐没有在骗你,我们扶桐观传承百年至今从来不做蛊惑人之事,只是你太不配合了,我们需要你能认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所以小乐才会说那些话,而且你身上的阴气已经越来越重了,你要是再继续拖下去,就算到时候能除了那邪物,你多少也会因为魂魄受损而减少寿命,你看你还这么年轻,又有大好的前途在等你,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说着就起身叫路知乐去片场做准备。 然而就在他们起身走开时,戴凝那极度不安的声音又在他们身后响起了,"你们....真的是扶桐观的弟子?" 郭正阳和路知乐面面相觑一度无语,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同样的话语——所以重点是这个吗? 郭正阳无奈想拍一下路知乐的肩膀让他先进片场做准备吧,但在看着那团流动的黑气时,他又默默收回了自己那只不断在死亡边缘试探的爪子,"你先过去吧,我跟她说。" "嗯。"路知乐斜睨一眼那团黑气,而后抬腿往布好的场景里走去了。 黑气:"......." 虽然郭正阳跟戴凝谈话的声音很轻,但路知乐还是能听见郭正阳沉稳好听的声音在说,"戴老师,我们扶桐观捉鬼驱邪是责任,而不是义务,你要是能配合,我们今晚就开始,你要是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继续犹豫下去,那我们真的不会损失什么。" 听完这句话之后,路知乐先是轻笑了一声,而后在脑海里跟十七说,"阳哥这句话说的真是太装逼了。"如果郭正阳继续说戴凝不配合会如何如何,可能也只是吓吓戴凝而已,可偏偏郭正阳说的那句话根本就经不起细究,因为他明面上说的是他们并不会损失什么,但言下之意说的却是反正那只鬼魂又没附在他们身上。 他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现在戴凝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打蛇打七寸,这句话虽然细思极恐,但也正好能让戴凝直面自己身上的东西, 十七知他心中所想,于是他很期待地啊了一声,"终于可以捉小鬼了。" 路知乐咦了一声,"你居然没在睡觉?" 十七打了个哈欠,"睡了,听见你跟我说话我就醒了。" 路知乐宠溺地笑了笑,"那你接着睡吧,等阳哥把戴凝姐吓...不是...说服之后,那咱们晚上就去捉鬼。" "好!"十七欢喜又响亮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好荒凉.......... 感觉自己在北极圈...... 枯了...... ☆、第 8 章 第八章 路知乐这场要拍的戏很简单,就是补拍一个初遇'女鬼'时的恐惧和落荒而逃的镜头。 片场的气氛已经渲染的很阴森诡异了,女鬼的镜头也已经拍完了,所以现场就只有路知乐和另一个龙套在表演,按照剧本,龙套在跟着路知乐一路逃跑的时候就被女鬼附身了,而路知乐却全然不知,还带着他躲进了一间教室,狗血的剧情就从这里开始了。 "小王的眼神再来点儿愤怒,你现在就是厉鬼,他背弃誓言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委屈,你愤怒,对,就这样很好,"赵导坐在机位里指挥着,"说台词的时候慢慢靠近小路,小路你往后退,表情再来点儿,哎好,你退到窗户边,小王开始攻击他,风机把窗帘吹乱一点儿。" 两个演员演到这里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如果一直不出差错的话,那这场镜头在龙套开始攻击路知乐,而路知乐慌不择路跳出窗户后就结束了,但偏生没有这种如果,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降临。 就在小王伸出贴满红色甲片的十指开始扑向路知乐的时候,他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击飞了——从窗户边飞到了教室的门板上。 变故只在一瞬间,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哐当一声重响,紧接着就是小王不住咳嗽的声音。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路知乐,他以前拍戏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小鬼捣乱,但那些小鬼的道行极浅,不管它们怎么捣乱都在路知乐的可控范围内,他也一直在尽力不让剧组的工作人员被小鬼所伤。 可刚才那股力量却是紧跟在他身边的黑气所发出来的,道行之高,速度之敏捷,连十七都没有反应过来,更遑论他一个被压制阴气的普通人了。 好在导演也及时反应过来,连忙喊了卡,并叫人把小王扶起来查看伤势,刚才那一幕看着挺诡异吓人的,但实际上,小王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连重摔在门上的痛感都没有,而刚才那一阵剧烈的咳嗽也只是因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而已。 赵导一开始还以为是谁把小王的身上绑威亚了,刚想破口大骂,结果就看见小王身上并没有什么威亚,他一口怒气硬生生地憋在了心里没办法吼出来,最后只让工作人员带着小王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内脏受损之类的问题,小王歉意连连地跟导演讲了声抱歉之后就跟着一个工作人员走了。 赵导在他走之后,又返身走到了路知乐的身边,沉声问:"小路,我知道你是道家弟子,你刚才可有看见什么....东西么?" 娱乐圈的人最是封建迷信了,赵导也不例外,甚至他更注意这些细节,电影开拍之前,他还特地找风水师勘察过电影选址的各个地点,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个摄影棚。 虽然路知乐并不是很懂这些堪舆之术,但也知道赵导选的这家影棚里别说有鬼了,就连半只游魂都没有,大概也是因为常有人在这里拍戏的缘故,所以在此聚集了繁多的人气和阳气,也算是侧面压制住了四方的阴气入侵。 但现在这里却明目张胆的有了两种至邪之祟,一个在戴凝的体内,一个则是在路知乐的身边,偏生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一个又解决不了.... 但赵导一早就知道他是道家弟子,只是不知道是从哪座观里出来的,而且,既然已经出现了刚才那出诡异之事,那路知乐也不好说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避重就轻道:"东西到还不至于,毕竟这里四方流阳,只是...."他露出歉然的表情,"刚才攻击小王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我身上的护灵神。"路知乐扯的自己都快信了。 赵导还想说什么,就看见郭正阳急忙跑过来了,"小乐,刚才怎么回事儿啊,威亚失控了?" 路知乐摇摇头,"不是,这场没有威亚,是我身上的护灵神以为小王真的要攻击我。"说着,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黑气。 郭正阳心下了然,"这样啊,那小王呢?他没事儿吧,我等会儿去看看他吧。" "嗯,"路知乐看了一眼赵导求知若渴的表情,又冷冷瞥了一眼黑气,跟郭正阳说道:"阳哥,我有事儿要处理一下,关于护灵神的事情,你跟赵导解释吧。"他从郭正阳身边走过的时候还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意思是你好好瞎掰吧。 郭正阳:"........" 我从何掰起啊。 路知乐则神色淡然地走出了片场的摄影棚,中途有几个小姑娘跟他打招呼,他也满脸笑意地一一回应,只是没有人知道,他那风平浪静的外表之下正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从他被黑气阴魂不散缠着开始,到实力悬殊的碾压,再到不由分说地伤人,他觉得这其中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也是那鬼东西眼中的猎物。 他不甘! 他什么时候被这么欺负过? 他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就要任这鬼东西随意宰割? 路知乐乘坐电梯来到顶楼,又爬了一层楼梯到影棚基地的天台上。阴沉的天空还在下着如丝般的细雨,一阵清冷的山风吹拂而来非但浇不灭他心中的怒火,反被借势越烧越旺,他在天台边驻足,望着远山密林上空的森然阴气,带着怒火的嗓音散落在冷风细雨中,"十七,把我身上的阴气释放出来。" 十七惊了,"你疯了么,对面山里的阴气那么重,你会把它们都招来的。" 路知乐回头望着那团黝黑的雾气,森冷一笑,"来了好啊,它不是把我当猎物么,那就看看它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就算他跟十七两个人都打不过这团黑气,那山里的鬼怪邪祟一旦都被吸引过来,再加上他身上阴气的加持喂养,那届时山鬼们的阴气大增,如果黑气还把他当做盘中餐、眼中肉的话,它一定不会任由山鬼们分抢自己分毫,他就不信了,百余只鬼还打不过一团不成形的黑气? "不行!小乐你是不是傻了啊,那些游魂能被你的阴气喂养,那他也能啊,那到时候他们要来一起吃你,那我怎么办啊,我又打不过他。"十七说到最后几乎都快急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一下,下章风风就出来了( ̄. ̄) ☆、第 9 章 第九章 路知乐不喜欢自己的无能为力,同样的,十七也不喜欢,自他在路知乐的身体里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保护着他,不知不觉间,保护路知乐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身体本能,但现在这种本能却在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面前瓦解粉碎,这让他很自责,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路知乐能理解十七的内疚,但现在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哄他,只想赶紧除了那团黑气,所以他不耐烦道:"别废话,我有办法控制我的阴气,你赶紧的吧。" 观里的老道长曾经教过他一种控制人、魂的蛊虫方法,但那种方法需要很大的灵力不说,而且还会反噬自己,他当然不会傻到为了除掉那鬼东西而把自己搭进去,他只是让十七用灵力在半空中画了一张金色的符箓。画完,十七并指一拉,那张流动着金色光芒的符箓就自动隐入了路知乐的天门之中。 这样一来,一旦有游魂恶鬼蚕食了路知乐的阴气,那它们也暂时伤害不了他,相反的,还会听命于他,不过这个时效只有十分钟,也就是说十分钟之内不能解决黑气的话,那他就不能再次控制这些游魂,而游魂们也暂时察觉不到路知乐的阴气,所以这个方法不会对路知乐有任何害处,堪称两全其美。 黑气一直萦绕在路知乐的身边看着他的动作,它似乎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事了,也知道路知乐好像生气了,但它还是有点儿不太理解路知乐这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疑惑归疑惑,它还是在十七爆出路知乐体内庞大阴气的那一瞬间,就引动黑色的雾气在天台上布下了一层结界。 结界之中,属于路知乐极阴体质的气息没有泄出一丝半点儿。 看着路知乐的阴气在结界内四处流窜的十七:"......." 看,还是搞不过。 路知乐怒视着那团高高在上的黑气,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那鬼东西居然还能阻挡自己的阴气外漏而不自食!要说路知乐之前还只是因为不甘心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而心生怒气,那现在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就像点燃了他体内的一根引线,让他整个人都炸了。 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脾气,怒道:"你他妈哪个坟头里出来的王八蛋啊!" 黑气不说话。 路知乐继续骂:"你天天跟着我到底想干嘛啊!你要想吃我就他妈赶紧吃!不吃就他妈赶紧滚!不然老子早晚有一天打的你魂飞魄散!" 说话间,路知乐调动出十七的弥月索,狠狠地抽向黑气,结局可想而知,弥月根本就无法靠近黑气,见状,路知乐的怒火又上一层楼,他手腕一转,发力去抽向天台边的结界,结界巍然不动,连个裂缝都没有出现。 路知乐不解气地对着结界抽打了很久才在自己精疲力尽之时停下,他颓丧地坐在天台边的石台上,结界内无风无雨,和煦怡然,要不是场景不对,路知乐真想闭上眼睛睡个午觉,然后一觉睡醒就不用再看见这个鬼东西了。 十七:".....小乐,地上凉,回棚里去吧。" 路知乐摇头,明眸里燃烧着两簇清晰可见的怒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黑气,像是要化虚为实把它烧成灰烬。 黑气很直观地感受着他的视线,但不太能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对他有这么大的怒气,他静止了半天,最终还是迎着他灼热的视线由远及近飘荡至路知乐的面前,低沉浓醇的嗓音从黑气里传出来,"我不是来吃你的,我是来守着你的。" 话音一落地,路知乐皱眉,"十七,刚才那声音是你说出来的?" "是那个东西说的,"十七冷哼道:"他好不要脸啊,会说话居然一直跟我们装哑巴。" 路知乐腾地站了起来,语气诧异而轻蔑,"来守着我?呵!你算老几啊我用你来守着我?"虽然你比十七厉害,但是我不承认! 闻言,黑气似乎也不生气,只是幽幽说道:"你我既已成亲,那我作为夫君自然是要每日都守在夫人身边了。" 路知乐想说去你的夫人,但他却突然抓住了一个重点,惊道:"等等!你刚说什么?我跟你成什么玩意儿?" 黑气刚想再说什么,他就看见眼前俊秀好看的脸庞突然露出了略带委屈的表情,接着就听见那人换了另一种更生气的语气说,"成个屁的亲!小乐是我的!你少胡说八道了!"说着,十七就甩出了弥月,见弥月压根儿就触碰不到黑气,他索性就收起了弥月,掌心一翻,周遭的阴气瞬间就在他的掌心化成一道阴气十足的寒剑。 路知乐本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被十七带动着执剑翩飞了!十七平时很少凝气为剑,一是他很少外漏阴气,二是平时有什么事都是靠弥月解决的,但弥月有灵,或许它是真的害怕黑气,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的种种情况都在说明一点——十七是真的生气了。 极阴体制的阴气本就属于至阴至邪之物,十七将结界中的阴气尽数凝成他手中的寒剑,那就说明他动了杀心,也是真的被黑气所说的那句话给激怒了。 但怒气再盛也终究不能化成与之匹敌的实力,路知乐眼看着那团黑气在十七精湛的剑法之间四处流窜,却始终不见那把寒剑伤及一分,心中难免有些心疼十七。 他刚想出声安慰几句,却看见自己的左手在半空中飞速画了一张月白色的符咒,随后并指一推,在那张符咒即将打在黑气周身的那一瞬,他足尖一点,右手执剑飞身刺出,眼看寒剑即将刺中被符咒禁锢在原地的黑气时,路知乐的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路知乐抬起胳膊挡住眼前刺目的光线,片刻后再放下胳膊,只见眼前的黑气骤散,空荡的结界中只剩下一位貌若天仙的...女人? 路知乐瞪大眼睛看了半晌才发现,那并不是女人,虽然他肌肤胜雪,长发如墨,五官绝美无匹,双眸灿若繁星,一身白衣衬的他出尘若仙,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那男人此刻正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并指抵住寒剑之刃,长身玉立,雅量非凡。 那人含笑注视着他,神色之间一派淡然清雅,嗓音如同冬日暖阳,清凉而低柔,"夫人切莫伤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文案与正文不符的话,请以正文为主~~~ 咳咳,那什么....卑微作者很小声地说:想要fafa鸭(·_·) ☆、第 10 章 第十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路知乐心中的怒气还未曾消散,但此刻看着这张异常好看的脸庞却莫名多了几分耐心,细看片刻,甚至还觉得眼前之人有几分眼熟,所以他再说出口的语气虽算不上有多温和,但至少不会再出口成章了,"谁是你夫人啊?大哥你别是认错人了吧,你好好看看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啊。" 那人显然不太能看懂路知乐眼中的情绪,闻言只是淡道:"我也不曾想到我居然会和一位男子成亲,但既然礼数已成,同心结已结,日后我便喜你敬你,绝不负你。" 路知乐刚想说谁用你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鬼喜欢啊!但说出口的却是十七的话,"小乐身上没有同心结!你找错人了!赶紧给我滚!"十七想挥动手里的寒剑,可寒剑的另一端在那人的控制下居然纹丝不动!他无法,只是愤愤地瞪着那个人。 那人不语,拇指轻抬,流动的莹光自他修长的指尖发出,一路蜿蜒而至路知乐的心口,十七想抬手拦截,却被那股灵力穿身而过。 随着一股温凉的气流在心中涌现之后,路知乐只觉得右手掌心一烫,目光而至,他看见有丝丝缕缕的红光自掌心泄露而出,路知乐还在呆怔的时候,十七就已经化剑为气,一片浓重的阴气自动缩回路知乐的体内。而他则抬起路知乐的掌心一看,只见他白皙泛着淡粉的掌心之中印有一个类似连环回字形的同心符咒!那符咒幽幽散发着明艳的红芒,格外的刺眼。 "小乐!你什么时候跟他结了个同心结啊!"十七自醒来就跟路知乐待在一起,虽然他现在还不太能明白什么是喜欢,但他就是想独占路知乐,不想看见他跟别人在一起,更忍受不了他跟别人结什么狗屁同心结。 路知乐一脸的我冤枉啊。他无辜道:"我天天跟你在一起,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保护我的,连人在我身上下了咒你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十七凶巴巴地喊道。 .....你不知道还有理了?路知乐听出他语气里的委屈,于是放柔语气哄道,"好十七不生气啊,我这就弄掉好不好。" "同心系相思,千缕不相离,"路知乐听见那人好听的声音随着空气流淌而来,"结成,唯死,无解。" 路知乐眨巴着真诚的大眼睛,"大哥你能说白话么。"虽然我能听懂,但听着这么文绉绉的话还是有点儿别扭。 "就是只有他死了才能解,不然就永远解不开了,"十七又吵吵了一声,"小乐!你自己看着办吧,是要我还是要他,你今天要是要他,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真的!我说到做到!" 路知乐:"......." 人生真奇妙,我一脸懵逼的成了渣男。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有些羡慕别人的女朋友问的送命题都是你妈和我掉水里你救谁了,因为这个问题还能勉强给个答案,而此刻他面临的问题则是没有答案的。 因为对方本身就已经是个死人了,那就是说除非他让对方魂飞魄散才能解了这个结,但比起让对方魂飞魄散,路知乐相信可能还是自己自杀比较容易一点。 正琢磨着哪种自杀方式会死的比较帅气潇洒的时候,路知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郭正阳,应该是让他回片场了,他接起手机,"喂,阳哥。" "你人呢!该拍下一场戏了。"郭正阳在电话那边说。 "天台想死呢,马上下来了。"路知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后又抬眼凝望着那人,问道:"所以你不是来吃我的是么。" "自然不是。"那人回答。 "那你能别跟着我了么。"路知乐问。 那人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路知乐。 得,又装哑巴,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路知乐又道:"那咱商量一下,你能不随便出手伤人么。" "听你的。"那人回答。 没什么要说的了,路知乐返身往楼梯口走,行至结界前,他回头看一眼那人,用眼神示意他把结界撤掉。后者微微一笑,笼罩在天台上的结界瞬间消散,一阵交杂着细雨的山风猛地吹来,路知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结界散去,路知乐拾阶而下,走到楼梯拐角时,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紧跟其后的一色雪白,大概是临风玉树的身影取代了阴森诡谲的黑气,也顺便给路知乐的眼前带来了一种新的视觉体验,所以路知乐此刻看他觉得顺眼多了。 察觉到路知乐的视线,那人吟吟一笑,逆光中,朦胧的光影将那张俊美的面容渲染的几近失真,路知乐清明的视线也随之而模糊,影影绰绰之间,只觉有个似曾相识的脸庞近在眼前却又忽而飘远,稍稍眨眼,那点难以形容的错觉便尽数散于眼底。 回到影棚后,路知乐刚想问郭正阳跟导演聊得怎么样,结果还不等他开口,就看见郭正阳的明眸里闪动着如水的秋波,嘴角也扯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弧度,他直接越过路知乐走到那抹白影身前,"你好你好,免贵姓郭,请问这位老师贵姓啊。" 路知乐白眼一翻,打死吧。 但出于对同门的塑料亲情,他不忍心让片场的人把他阳哥当成跟空气说话的神经病,于是他错身一步挡在那人的身前,微笑道:"阳哥,答应我,珍惜生命好么。" 郭正阳看着路知乐皮笑肉不笑的脸,再一看他身后的白衣人,他鼻翼翕动,漆黑的瞳仁顿时一缩,"她是...." 路知乐点点头,想再交代他一句话,结果就看见化妆师跑过来笑嘻嘻地说,"路老师你该补妆啦。"她说着还把目光看向了他身后的白衣人,只一眼就美到她词穷,虽然她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想来出现在片场的,而且身上又穿着古装,肯定是哪位新晋演员了,于是她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老师好。" 结果话音刚落,路知乐和郭正阳两人瞬间就把审视诧异的目光聚集在化妆师的身上,化妆师被两个大帅哥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可爱的小脸上瞬间就面红耳赤的,她娇羞地捂着脸,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我...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路知乐温柔一笑,"你今天的妆容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折风:夫人请自重,不可以这么盯着人家小姑娘(·_·; 路知也: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我就是夫人! 折风:因为你.... 路知乐:好了,你闭嘴!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路知乐后面的几场戏都是和戴凝的对手戏,两人虽然经过刚才那一番交谈后已经没有平时那般亲密了,但好在两人都是专业演员,只要导演那边一喊开始,两人就能完美入戏。相比戴凝的专业程度,路知乐当真自愧不如,因为她在明知道自己身上有脏东西的时候还能全心投入到角色之中,而他就不行,他一个下午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在片场外跟一帮女孩子闲聊的那只鬼。 虽说被他的美貌所吸引是一方面,但更吸引他的还是那人太颠覆他对鬼的认知了,他长这么大遇见过的鬼没有好几万,也有好几百了,但他还从来都没见过有哪只鬼能像那只鬼一样明晃晃地在阳气十足的活人之中闲聊!而且那鬼还他妈的有影子! 路知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见鬼了,这也太他妈的诡异了吧! 更诡异的是,晚上收工之后,赵导居然还问路知乐能不能帮他搭个线,他想找那只鬼拍戏! 路知乐咬牙回答:".....他不是演员,是我圈外的朋友,不拍戏的。" 赵导面露可惜之色,说了声好吧。 虽然下午那一番交谈之后,戴凝对路知乐淡漠了很多,但她还是决定让路知乐他们试一试,万一....可以呢... 路知乐卸完妆就出了片场,两人一鬼往停车场走,郭正阳用钥匙解锁,从驾驶位打开车门上了车,路知乐则从副驾驶打开车门上了车,而身穿白衣的那人却傻站在副驾驶的车门边,不知所措。 两人望着车窗外那张略带茫然的脸庞:"......" 路知乐降下车窗,"你坐后边儿去。" "好。"那人转身走到后座的车门旁凝望着后车窗的玻璃。 半天都没等到开门声的两人回头一看,再次:"......." 路知乐无奈,亲自下车给他打开了车门,"上车吧,祖宗。" "是郎君。"那人纠正他。 还不等路知乐说话,十七就愤然喊道:"郎你个头的君啊!我才是小乐的郎君!"说完就转身上了副驾驶,把车门猛地一摔。 那人:"......" 郭正阳差点儿被这一声巨响震掉下巴,"十七啊,这车可是你家小乐大出血给我买的啊,你要是摔坏了,那他还得再出一次血。" 十七委屈地把车门打开,然后又轻轻地关了一遍,后又爱抚般地摸了一下车门,那小情绪可爱的很。 路知乐哭笑不得。 郭正阳把车子驶出停车场,就看见路边有一辆车在等他,他知道那是戴凝的车,他开了过去。路知乐降下车窗道:"小桃,你在前面开吧,我们跟着你。" "好。"小桃启动了车子。 车子上了高架,路知乐才问郭正阳有没有打电话问候一下小王的伤势,郭正阳说没有大碍,连丁点儿的伤口都没有,闻言,路知乐才放心了,正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他听见后座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我只是把他拨开,并没有伤害他。" 路知乐回头看他,极速倒退的灯光交替辉映在他的脸上,强行为他增加了一种冷暖半参的昳丽之感,那双眸色也在明暗交替的车厢中异常的明亮,仿佛藏着深秋的月亮,带着一种万里星空的浩瀚风情,路知乐的呼吸顿了顿,把到了嘴边的责怪硬生生地咽下了下去,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那是在拍戏,不会有人伤害我。" "嗯,说过。"那人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手伤人?"路知乐皱着眉头。 "没有伤他,只是...."那人注意到路知乐眉宇之间不悦的神色,瞬间改口,"下次不会了。" "嗯,"路知乐见他态度端正,想了想,又问,"你...有名字么?" 那人思忖片刻,"折风,我叫折风。" "是折断的折,刮风的风吗?"路知乐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两个字,就随口组了个词。 一旁的郭正阳:"......" 这组词手法挺有文化的。 "....嗯。"折风应道。 "哦...."路知乐转回身,目光望着前方疾行的车辆,神思有些恍惚,"挺好听的。" "小月....也很好听。"折风心底突然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异样,都不等他抓住,就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了,他皱了皱眉头,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的月亮,只一眼,他眸底深处就莫名泛起了一阵难言的遗憾。 今天不是满月.... 到了戴凝家,郭正阳和路知乐先检查了一下她家里的阴气情况,发现只有主卧的床上是阴气最重的,其它地方的阴气几乎是淡的可以忽略不计。 郭正阳又查看了一遍她家正东和东北方位的墙面,发现没有一丝灵符留下的痕迹,那灵符不是网上九块九包邮一百张的假冒产品,而是正儿八经注入过灵力的灵符,所以,就算它化成了灰烬,那所经之处也应该有灵力残存的痕迹才对,那既然没有,那就说明这两个方位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过灵符。 这时,路知乐在盥洗室的后门板上发现了残留的灵力,他笑了笑,"看来那个东西不傻啊,还知道把符贴这儿才是对他最有益处的。" 闻言,戴凝面露惊慌之色,"可我明明记得我把符贴在...." "正常,那东西自然不会让你把符贴在能伤害它的地方,"郭正阳走到北面的厨房,"浴室聚水,水主阴,符纸贴在那非但伤不了它,还反而让他吞噬了符中的灵力。"他摸着厨房的门框,感受着灵符残存的灵力,"看来这东西只是执念太深而已,不然它吞了两张符的灵力,足够让你惨死好几回了。" 戴凝面色煞白。 查看完毕,路知乐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折风也跟着他一起坐下,他看了一眼折风,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转头跟戴凝道:"戴凝姐,我们现在需要知道它找你到底是想要什么,不然,我们没办法强行驱除它。"路知乐见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说,"或者说你这几天在梦里都看见了什么?" 戴凝倏尔抬头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他在我梦里?" 路知乐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我让你把其中一张符贴在床头,你也确实贴了,只不过那张符在它的控制下贴反了,符咒反贴,功效逆转,在符咒之前,你应该只是在梦里看见它,但在它吞了两张灵符之后,又加上床头那张逆转符,它才有能力在你梦里布置场景了对不对。"路知乐歉然地叹了口气,"说来这也怪我们,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 路知乐跟戴凝说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折风一直在紧紧地注视着他,那目光说不上有多深情,但也让人难以招架。 戴凝惆怅道:"不怪你们,你们也是好心,是我,是我自己造的孽..."戴凝说着又低下了头,不知是太害怕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她身边的小桃见状出言安慰道:"凝姐,你就跟路老师说实话吧,他们肯定能帮你的。" 戴凝咬着下嘴唇,似是在考虑如何开口。 这时,郭正阳走过来,"没事儿,你要是实在不敢说就别说了,今晚你就安心睡觉吧,等会儿我们会在你卧室里布一个阵法,有我们在,它今天是逃不掉了。" "那要是它今天不出来呢?"戴凝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抓住了郭正阳的胳膊,"你们不是扶桐观的弟子么,你们不能现在就把它弄出来么,我害怕....我这几天都是靠着安眠药才能睡着的,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他......"她欲言又止,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滴滴落泪。 路知乐擅长捕捉人的表情,他之前一眼就能看出戴凝有所隐瞒,此刻也亦然,戴凝现在虽恐惧不安,但眼中竟还有一丝....担忧?路知乐紧蹙着眉头,不明白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戴凝姐还隐瞒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一掉收就感觉自己单方面的被甩了...╥﹏╥... 话说我昨天明明在作话里写了感谢四块多的小地雷,阿江你为什么给我抽了!!!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郭正阳没能看出来,只是抚开她的手,"戴老师,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驱邪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说除马上就能除掉的,我们得先了解它为什么找到你,而它又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不然,我们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出手的话,不仅会彻底激怒它,而且还会危及到你的自身安全,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郭正阳的五官虽不比路知乐的好看,但也是端正俊朗没有任何瑕疵的,甚至看上去还略显成熟稳重,再配上他那轻缓好听的嗓音,无形中总会给人一种可靠安心的感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戴凝的确有被安抚到,等她神色缓和了一点儿才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沉声道:"他...他来找我,说...说是我害死他的..." 路知乐和郭正阳均是神色凝重,折风倒是漫不经心地靠在了沙发上,一手慵懒地支着漂亮的下颌,一双明眸漠然的看着戴凝,像是在看一个透明之人,听着无关紧要的话语。 路知乐见她神情悲痛,闻言道:"戴凝姐,你累了一天了,还是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就放心交给我们。" 戴凝迟疑地点点头。 郭正阳拿出一个安神符咒交给她,"把这个放在枕头下面,不用吃安眠药也能睡个好觉,我们就在客厅守着,戴老师不用害怕。" "好,谢谢。"戴凝起身跟小桃一起回了卧室。 两人走后,路知乐在脑海里喊了一声十七,十七很显然还在耍脾气,闻言只是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路知乐只当没听出来,哄声道:"好十七,乖十七,你想不想喝咖啡啊。" 十七按照年龄来说,顶天了也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小孩哪有那么大的气性啊,再加上外力的诱惑,顿时就忘了该怎么生气了,"喝!我喝!" "好,我这就去给你冲香喷喷的咖啡,"路知乐话头一转,"那你先在戴凝姐的卧室里布下一个结界好不好啊。" 这种小事儿对于十七来说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于是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好。"说着,就带着路知乐的身体起身,而后双手结印,一个似水透明的结界就在主卧的方向形成了。 路知乐满意一笑,"十七真乖,我这就去给你冲咖啡。" 其实他不只是为了特意哄十七才在十二点之后还喝咖啡的,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今晚要守着戴凝,而他们也不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出现,所以他们今晚注定是要通宵了,另一方面也是怕自己中途会睡过去,所以才决喝咖啡提提神的,顺便也能哄哄十七,一举两得。 路知乐问了戴凝能否借用一下她家的茶水台,得到应允之后,路知乐去冲了三杯咖啡,是的,为了礼貌,他给折风也冲了一杯。折风没有喝过这种东西,所以在刚喝第一口的时候,眼眸瞬间一亮,"这个茶好香啊。" 路知乐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转念一想,哦,十七第一次喝咖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笑了笑,用当时怼十七的话再次怼了一遍折风,"没见识,这叫咖啡,不叫茶。" "好吧。"折风一知半解,不明白咖啡是什么茶。 三个人在客厅里闲聊,郭正阳为了避免因为他们身上的阳气太重而把那东西吓得不敢出来,中途又让十七在客厅里布了个结界,这样不仅能阻隔他们说话的声音,还能隐藏起他们身上的阳气。 闲来没事,路知乐把在天台上的事跟郭正阳说了一遍。郭正阳对自己那来得快又去得快的爱情惋惜不已,但还是释然道:"你们俩居然背着我结了婚,还有啊,"他指着路知乐的右手,"那什么同心结,不是失传很久了么,你俩是怎么弄的啊。" 路知乐也是一脸的懵逼,转头看向了折风。后者也是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也是被这个同心结给唤醒的。" "什么叫被这个结唤醒的啊?"郭正阳疑惑道,"那你哪天醒的?" "见到小月的那天。"折风闻着喷香的咖啡回答道。 "你那天干嘛了?"郭正阳看着路知乐,"是不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去刨他的坟了。" "滚蛋,我那天一整天都在拍...."路知乐的话音一顿,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也不眨地上下打量着折风,靠坐在沙发的男人神情慵懒,容颜俊美,一身白衣净若谪仙,墨色的长发半束半散,路知乐忽然灵光乍现,这分明就是那个画卷上的'女人'! 他抬手指着折风,愕然道:"你你你你你!你是那个画像!?"怪不得他觉得折风有点眼熟呢,也怪不得折风一上来就说他们两人成亲了呢! 如果说折风就是那张画像之人人,那他俩可不就是成亲了么!而且还是拜了天地鬼神的那种亲! 但这事儿也太狗血了吧,难不成他就因为拍个戏就把自己误打误撞地给嫁出....呸呸呸....是误打误撞地娶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帅哥回来? "我了个去..."郭正阳目瞪狗呆,"这是哪个编剧写的狗血剧情。"出来给我也写一个呗。 折风听不懂郭正阳说的话,只是悠然地喝了一口咖啡,"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从画像里出来的。" 路知乐还想说什么,他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强大的阴气,他立即收声,一双清澈的眼眸顿时锐利了起来,"来了!" 两人同时望向戴凝的卧室,折风仍旧事不关己地喝着咖啡。 "我在客厅画个阵法把他的怨念引出来,你让十七把结界缩小一点儿。"郭正阳说着就拿起准备好的朱砂笔在客厅的地板上画了一个共情阵,这个阵法可以在不伤及戴凝和鬼魂魂魄的同时又把鬼魂的怨念引出来。 十七把结界缩小后,郭正阳拿出一张引魂符夹在拇指中间,嘴上默念着口诀,每念出一个字符,引魂符纸上就会跟着亮出些许红光,待灵符红光大盛时,主卧的墙壁上也开始不断地在往外渗透黑色的雾气了——那便是鬼魂的怨念。 "出来了,阳哥。"路知乐往旁边错开一步,以便于让怨念顺利进入共情阵中。 "嗯,这东西的怨念比我预想的要多啊。"郭正阳皱了皱眉头,他见过很多怨念深重的恶鬼游魂,但还没见过怨念如此深重的,粗略估计一下,这鬼魂的原身死了也差不多有一百年了,而且生前一定是个极为偏执的人。 引魂符燃了五分钟之久才完全把鬼魂的怨念全部引到共情阵里,在怨念触及到阵法的那一瞬间,结界一隅里登时就弥漫起一片黑气的浓雾,无边的黑雾里没有丝毫光亮,有的只是无尽的阴森寒凉。 虽然路知乐早有准备,但变故来的太突然了,导致他吐口而出喊了一声,"阳哥!" 回应他的只有在无边浓雾里越飘越远的回音。 这时,路知乐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劲风,然而还不等他回头,一抹出尘俊逸的白影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侧,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煦暖轻柔的嗓音,"小月,别怕。" 路知乐:"我才没怕!" 他早就过了怕黑怕鬼的阶段,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折风的那一瞬间,他还是莫名的觉得很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折风:"这个茶真好喝。" 十七:"傻子,那叫咖啡!"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共情阵的效用可以看到鬼魂们生前的死因及死后的怨念,但呈现的方法却是种类繁多,像这样以迷雾幻化场景的,路知乐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现在只需要跟着阵法中的怨气指引,就能看到这只鬼魂的生死因果了。 在跟着阵中的指引往前走时,折风突然开口问道:"你也是满月所生的极阴体质?" "也?"路知乐惊讶道。据他所知,能像他这样占据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极阴体质少之又少,而且观里的老师父也占卜过,说近十几年里就出现过他这么一个极阴体质,所以他有些纳闷折风说的'也'是谁,居然跟他一样倒霉,"还有谁是极阴体质?" 折风驻足,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偏头凝望着路知乐右眼角的一颗红痣,反问道:"还有谁是极阴体质?" "......"路知乐有些无语,"我先问的你你怎么又反过来问我啊!" "我...不记得了,"折风把目光转开,望着不远处的一点微光,喃喃道:"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知乐看这他这副黯然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可能是你刚醒的原因,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想起来了。" 折风抿唇一笑,"嗯。" 他的话音一落,路知乐就听见脑海里的十七咬牙切齿道:"小乐!你不要碰他的肩膀!" 闻言,路知乐赶紧收回了手,讨好道:"好好好,我不碰他,十七乖,十七不生气啊。" "别跟他说话了!前面就是那只鬼的幻境了!"十七没好气道。 "...好啦,我这就过去。"说完,路知乐三两步就走到那抹亮光前,伸手一点,眼前顿时爆出一片刺目白光,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的光景已经变成了一个古朴简陋的房间了,环视四周,处处都弥漫着阵法的气息,想必这里就是那只鬼魂因果开始的地方了。 路知乐抬眸望去,月光下,窗边有位妙龄女子正焦急地伸着脖子眺望着远方,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戴凝。此刻的她身穿一身素色长袍,及腰的长发用一根银簪半挽于后脑。 看她现在的衣着打扮,路知乐猜测这时应该是古代末年的封建时期,但这个时期的女子应该恪守闺房才对,可她却在明月高挂之时独守窗边,不必说,肯定是在等那位还未出现的男主角了。 突然,这位女子喜笑一声,"表哥!" ......原来这位男主角是戴凝的表哥!趁着好奇心作祟,路知乐赶紧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可只这一眼,他的脸色霎时就僵住了。 只见苍白银月之下,一个明显是因长时间浸水而肿胀变形的死尸正信步走来,那张泛着死白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现象,一侧的面颊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眶里也是血肉模糊,其中还有黑色的虫子在蠕动,整个尸身也在不停地往下渗水,凡是经他衣摆掠过的地面,皆留下一片阴湿水渍。 "日了..."路知乐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位大哥你很成功的丑到我了。" 任谁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样一幅狰狞的面容大概都会害怕,路知乐也不例外,而且他在共情阵里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以自己尸体共情的情况,但也不是没有种情况的,只是很少会有忘记自己生前长什么样的鬼魂,而这种因为怨怼别人而忘了自己的鬼魂 ,他也是第一次见。 折风看了一眼,很嫌弃地把目光转开了,再看一眼路知乐瞬失血色的脸,他屈指一弹,一缕白色的流光自他指尖弹弹出,准确无误地没入那具尸身上,瞬时,尸身的周身立即爆出一层白色的烟雾,等雾气退去之后,那具肿胀腐烂的尸体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路知乐讪笑道:"谢谢啊,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折风望着他微微弯起的眉眼,"顺手而已,你慢慢看。" "嗯。"路知乐点点头。目光再次望向窗外,那个表哥已经走到窗下,刚才因为他周身的衣服都已经灰暗的看不出原有的色彩,所以并不能看出他生前是个怎样的人,而现在看着他一身浅色长袍,再配上那张说不上有多出众但一看就很文气清秀的脸,不难看出来他生前多半是个书生。 表哥走到窗边,低声说道:"惠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惠兰再说出口的声音都有些抽泣了,"我还以为表哥你不来了呢。" 表哥见美人落泪,顿时心疼的紧,忙出言宽慰道:"怎会不来,舅舅舅母都狠心将你卖到...卖到那种地方去,我若再不来,还算是个男人么。" "表哥言重了,"惠兰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明月,秋月明亮,却无法给她照出一条生路,她凄凉道:"摊上一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我命该如此,但表哥还有很多选择的余地。"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表哥握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一片炽热与真诚,"惠兰,要不你再等等我,我过几日就要和先生一起去学堂教书了,到时候就有银钱可领,有了钱,我便可以跟舅舅提亲了。" 惠兰摇摇头,"等不及了,春风楼的人明日就来了。" 表哥不忍心,又道:"不然,你若是不怕,表哥现在就带你走,我们离开此地,此后山高路远,我定护好你。" 惠兰眼中一片黯淡,看不到任何希冀,她抹去眼泪,露出苦涩的笑容,"表哥,我意已决,你莫要再劝我了。" 表哥沉默片刻,笑道:"也罢,我无牵无挂,心中唯你一人,既无缘与你做活命夫妻,那便做死命鸳鸯吧。" "表哥...."惠兰泪光闪烁。 听到这里的时候,路知乐就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在那个思想传统、观念封建、父母又对子女控制欲极强的年代里,两个有情男女无法自由恋爱,而又无力抵抗的时候,他们只能另辟一条以死为生的悲惨道路。 路知乐突然想起戴凝说的那句"是我害死他的",忽然间,他心底泛起一些难言的悲凉。 虽然他现在身在此景之中,但说到底他并不是景中之人,所以他也无法判定到底是这个苍凉时代害了他们两个人,还是表哥心中那一腔孤勇的爱恋害了自己。 亦或是两人都太过于懦弱,还不等跟命运做出反抗,就已经跪地求饶。 眼前画面一转,古朴的小木屋陡然变成一条宽阔无边的湖面,粼粼月光挥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恍若银河倒倾下来的万里繁星,璀璨迷人,可那片宁静的星汉之下流动的却是波涛的暗涌,一眼望去就足以让人窒息,更遑论跳下去又该需要多大的勇气了。 路知乐咂舌道:"可真有勇气啊,在这么冷的天选择跳湖殉情。" 折风则漫不经心道:"比起湖水,更寒凉的应是世道人心。" 路知乐深深地仰望着他,无不诚恳地点点头。 是啊,亲生父亲都能自私到把自己的女儿卖到妓院,只为了还清自己的赌债,那么母亲呢?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里,或许母亲根本就却无力劝阻。在这么不堪的亲情面前,惠兰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毅然决定赴死呢? 可如果说她是无辜的,那表哥呢? 表哥紧紧地握着惠兰的手,温声道:"惠兰,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惠兰嫣然一笑,眼角滑过两行热泪,"表哥,我们下辈子能有缘做夫妻吗?" 表哥拭去她脸上的泪花,"能,我们下辈子定然是一对和睦的夫妻。" "表哥..."惠兰释然一笑,"谢谢你。" 表哥的眼中倒影着皓月,在皎皎月光下一字一顿道:"为了你,我愿意。" 话音一落,两人从丈余高的石桥上双双跃下,迎着清冽的月色掉入平静的湖水中,砰地一声巨响,两人撞碎了湖面上的一池星光。 湖水砰然炸响的那一刹那,路知乐心中一惊,他不解,比起两人双双赴死,活着就那么难? 但不论他怎么不解,这个问题始终都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毕竟他是一个开放乐观的现代人,而不是一个封建传统的古代人,纵然他读过很多史书,但对那个时期的人性为何如此之懦弱还是无力解答,毕竟纵观现代,也还是有很多在各种原因下走向自杀的人。 所以,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没有立场质疑任何人做出的任何决定。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对着婆娑的月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死去很简单,但受尽世间种种磨难才是生命的意义,不然,生而为人来人间走一遭,又是为了什么? 折风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凝声道:"不必为他们伤怀。" "也不是伤怀,"路知乐哀叹了一声,"就是觉得古代人活的挺不容易的。"他话头一转,"哎?对了,你是哪个朝代的人啊,死多久了啊。" "....不知道,不记得了。"折风回道。 路知乐撇撇嘴,"你算是我见我最悲催的鬼了,一问三不知。" 折风笑而不语。 路知乐耸耸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看着眼前逐渐变幻的景象。 明月散去,迎来了熹微的晨光。 昨晚那片静水湖旁围了一堆乱哄哄的人群,而满身湿漉的戴凝就躺在他们中间。 路知乐看见一个老者跪坐在惠兰的身侧竭力拍打她的胸腔,看样子是在救治惠兰,他又四下扫了一眼,不出所料,岸边上没有表哥的身影,应该是没有打捞上来。 又或者,压根儿就没人知道他也跳了河。 这时,路知乐看见一对中年男女极速奔来,不出意外,这二位应该就是惠兰的父母了。 生死关头之际,那对父母脸上非但没有任何伤心悲痛的表情,甚至还可以从父亲脸上看见隐约的愤怒,他斥声骂道:"死丫头还敢寻死。"他拨开人群和老者,一脚踹在惠兰的胸口,这一脚可以说踹的毫无保留,像是在往死里踹,但昏迷的惠兰却立即咳出了一腔积水。 见状,一旁的老者松了一口气。 地上的惠兰虚弱地睁开眼皮,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父亲那张凶恶的嘴脸,她都来不及思考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死成,而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直接忽视心底对父亲的恐惧,挣扎着起身想去寻找表哥的身影,可还不等她起身,迎面就落下一个震破耳膜的巴掌,她顿时就觉得右侧嘴角鲜血直流,然而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再次起身,涣散的视线迫不及待地穿过人群去寻找那抹令她心安的身影。 可最终,她连那人的一片衣角也找不到。 她疯魔般地自语,"表哥,表哥,表哥你在哪儿?" 闻言,周围人的脸上先是诧异,后又转为沉重。 戴凝浑身发抖,被湖水浸泡过的心脏冷的发疼,她在人群中挣扎,不顾父亲又在自己身上踹了几脚,只是对着冰冷的湖水潸然落泪,滴滴热泪灼人肺腑,终于,她撕心的声音掩过周遭的骂声,破空而起。 "表哥——!!!" 远处湖面无风吹拂,却无故荡起了涟涟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饿饿,馋读者小朋友的花花~~~~ (*T_T*)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路知乐正看着惠兰在人群中挣扎哭喊,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地扯了扯,他偏头,看见折风那张因披着耀眼光晕而美如冠玉的脸庞,听见他柔柔嗓音随风而来,"小月,看那边。" 路知乐征愣了那么三五秒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郁葱的树荫之下,有一抹淡的几乎透明的身影正伫立在泛着涟漪的湖面之上,不是表哥又是谁。 晨间阳气大盛,他没办法自由飘荡,只是朝着惠兰哭喊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苍白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温雅的微笑,"惠兰,过来,表哥带你走。" 路知乐又把目光转回岸边的惠兰身上,她仍不顾父亲的打骂与母亲的劝阻,依旧死死地跪趴在冰凉的河边痛哭。可不管她如何哭,她都看不见远处的表哥,更听不到表哥用了多么温柔的语气说了一句"表哥带你走"。 昨晚本是一场凄美的鸳鸯殉情,可天不遂人愿,硬将凄美换凄凉。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幻,萦绕在耳畔的哭声也随风飘远,不知散落在何方。 交替而来的则是一片热闹的喧天锣鼓,鞭炮齐鸣。 路知乐惊讶道:"不是吧,戴凝姐不仅没死成,后来还嫁人了啊。" 折风看着由远及近的大红花轿,若有所思道:"嗯。" 路知乐连连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花轿停在一座宅院门前,前端的轿夫压下轿子,一位喜气洋洋的媒婆前去撩开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红嫁衣的新娘子,一阵微风卷起红盖头的一角,路知乐看见惠兰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情绪,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副行尸走肉。 宅院门口没有新郎相迎,新娘在媒婆的搀扶下跨火盆进宅院,门口一群看热闹的人群也闹哄哄地进去了。 路知乐和折风两人穿越人群,直至厅堂。 到了厅堂之后,路知乐才看见一位身穿喜服的男人,那男人满脸病气,身子骨又羸弱的不经风吹,不过他长得确实是端正堂堂,若不是面容苍白瘦弱,估计也是一位倜傥的公子哥。 两人在傧相的唱词下拜了天地和父母。这位新郎官的身体大概是真的不太好,日暮还未薄西山,他就不在庭院里招待宾客了。回到房间,又在媒婆的引导下跟惠兰喝了合卺酒,待媒婆说了一大堆吉祥话之后,就被新郎官打发出去领赏了。 人都走完,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位新人了,哦,还有那两位旁观者。 挂满红绸的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那位新郎官终于缓缓起身,尔后面朝惠兰作了个揖。 他用一种沙哑虚弱的声音说道:"姑娘,陈某已是膏肓之疾,但奈何父母听信道人谗言定要为我寻一门亲事冲喜,陈某百般劝服都无果,为人子者自不能已死相逼,无奈之下,只好委屈姑娘了,但请姑娘宽心,既然姑娘已嫁入我陈家,陈某在时定当善待姑娘,若有一天陈某不幸辞世,也定会让姑娘日后的生活无忧。" 惠兰没有说话,一滴清泪从红盖头中滴落在玉白手背之上。 新郎未曾发觉,他轻咳了几声之后,又继续道:"还有一点也请姑娘宽心,姑娘以完璧之身嫁进来,我废人一个,定不会碰姑娘,日后待我归去后,姑娘自可再寻良人。" 听到这里时,路知乐觉得新郎官好像还不错,于是他好奇地问道,"欸,你是站表哥还是站新郎官儿啊。" 折风没听懂,疑惑道:"什么?" 路知乐哎呀一声,"意思就是,你是觉得戴凝姐跟表哥在一起好,还是跟新郎官儿在一起好。" 折风更疑惑了,"他人之事,我一个外人怎好妄自断言?" .....死板!路知乐无奈,"行吧,当我没问。"他拉着折风的衣袖,"走了走了,我们出去等表哥了。" 两人出了房间,远处斜阳已沉,夜幕低垂。 今天是新人的大喜之日,白天人多阳气重且喜事冲煞,而此刻的古院中仍有宾客逗留,所以路知乐料定表哥的游魂不敢在这时过来,于是就带着折风在抄手游廊上瞎溜达了。 折风人美话少,偏偏路知乐又是个闲不住嘴的人,溜达了没几步他就忍不住开始叨叨,"你说戴凝姐怎么死而复生之后就没再继续自杀还反而嫁人了呢?" "不知道。"折风回答。 路知乐哀叹了一声:"这也怪不得表哥会怨念深重了,毕竟谁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嫁给别人,"他看着房檐上挂满的红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世上痴情人千万种,但能舍弃鲜活生命和锦绣前程而甘愿陪心爱之人赴死的又有几人? 表哥倒是能舍弃一切,可结果是什么? 一具尸身还沉在冰冷的湖水中,一颗心爱在跟别人燕尔新婚。 折风的目光本凝望着云层弦月,闻言才侧眸看向路知乐,"深爱?"他似是觉得好笑,"若是深爱,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知乐脚步一顿,有些不太明白折风的话。 折风看出他眼中的不解,思忖片刻,"付出多少求多少,不是深爱,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路知乐理解不了他语气中的大爱无私,只是觉得他这样的觉悟特别适合去当一个情感博主,然后每天发一些关于情爱的心灵鸡汤去骗骗那些怀春的少男少女。 这样一来应该会给当代社会上减少很多渣男渣女吧.... 折风见他沉默不语,回头注视着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路知乐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间或伴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骂声和妇女的哭泣声。 "你哭个屁啊哭,那死丫头卖到陈家不比卖到妓院好吗?而且是她自己答应的,又不是我逼她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路知乐看见从走廊的拐角处走出来一对中年男女,不是别人,正是惠兰的父母。 "你是没逼她,但你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啊,女儿上次都投河了,你就不能...."妇女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男人打断了。 "投河?"男人冷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我早就警告过她了,除非她死无全尸,否则她要是敢死,我就敢把她扒光衣服吊在城墙上,我让她死都死不清白。"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都透露着狰狞恐怖,不像个父亲,反倒像个恶鬼。 妇女露出惊悚的表情,但还是不敢大声顶撞,只是小声嘀咕,"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她好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男人顿下脚步,侧过身,迅速抬手给了妇女一巴掌。妇女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打骂,连叫都没叫一声,只是捂着脸继续哭。 男人打完她似是还不解气,又伸手推了她一下,"你还有脸提她是我女儿?要不是你不中用生不出来儿子来,我老张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让人戳脊梁骨,"他捏着妇女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要不是你值不了两个钱儿,老子早就连你也卖了,所以你他娘的给我识相点儿...." 两人的脚步越走越远,骂声和哭泣声却都留在了原地,要不是这里只是怨念所造成的幻境,路知乐早就把那个男人打得他亲爹还魂都认不出来了。 路知乐气得上蹿下跳的,想揍个小鬼撒撒气都没处揍。 折风看他抓狂的样子像是很需要爆发一下,于是就拉着他的两个胳膊放到自己的胸腔前,认真道:"小月,别气,我给你打。" 折风低沉的嗓音像轻薄的羽毛一样,堪堪扫过路知乐的心尖时,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酥麻,然还不待他做出反应,他的双手之间就突然爆出一层莹莹流光。 转变来的太快,路知乐都来不及阻止十七,十七就已经把凝聚在掌心的灵力拍了出去。 路知乐脱口而出,"小心!"他一时情急忘了以十七的实力肯本就伤不到折风。 然而事实依旧如此,只见折风动都未动,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浓浓不悦紧盯着路知乐,像是在透过他看向他身体里的十七,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漠非常,"我在跟小月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不用仔细听就可以听出最后一句话里蕴满了不屑。 但十七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话语上,而是感受着自己浑厚的灵力在打进折风身体里的那一瞬,就好似一股清流悄无声息地融进了瀚海,甚至连半点的浪花都没有激起来,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惊叹了,毕竟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能化了自己灵力的对手。 他能感受到,路知乐自然也能感受到,只是他在惊叹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怀疑折风。 道行高,魂魄干净,又能以活人之态存于阳间,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自称不记得往事却记得自己的名字,偏偏又误跟自己成了亲,结了同心咒...... 路知乐蹙紧了眉头,层层迷雾之中,他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他觉得.... 一定是他上辈子把人家小美人给睡了然后并没有对人家负责,所以人家小美人这辈子就排除万难自己找过来了。 嗯,一定是这样。 哎,孽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路知乐你清醒一点!!!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十七不喜欢折风碰路知乐,可偏生又打不过他,无奈之下,只能自己生闷气,路知乐倒是很有耐心地一直哄他,等终于把十七哄好,已是夜深人静了。 路知乐和折风一起回到新人的卧房,房间里漆黑一片,连月光都没有撒进半寸,很显然,他们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经走进另一场幻境里了。 幻中镜,就是幻境中人的梦境。看来表哥这个时候对惠兰成亲的这个事实还是能够坦然接受的,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以这样平和的方式出现,最起码不说弄出人命,那至少也会把两人的新婚之夜搞得鸡犬不宁才对。 但事实就是两者都没有。 远处微芒忽闪,漆黑无光的梦境里逐渐亮起朦胧白光,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惠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似乎不知道这是哪里,正茫然又恐慌地环顾四周。 忽然,一个身着单色长袍的书生出现在她身后,惠兰回头看见那人的一瞬,脸上的茫然恐慌顿时散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顷刻间就染上了一层透骨酸心,她鼻翼翕动,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望着昨日心爱潸然落泪。 "惠兰,你穿嫁衣真好看...."表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这次他没有再抬手去帮惠兰拭去眼角的热泪,因为就算抬了手,也擦不去她眼角的半滴眼泪。 路知乐看着表哥眼中的哀伤,总觉得他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要是嫁给我,就好了.... 表哥没能说出口的话,路知乐能懂,惠兰自然也懂,她哽咽道:"表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顿了顿,她低声嗫嚅道:"没有再死一次的勇气了..." 闻言,表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怨愤,只是问道:"惠兰,你会爱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也不用明说了。惠兰立即说道:"自然不会,表哥,我自小就喜爱于你,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表哥自小就没有母亲,父亲也在他十二岁那年因病去世。 表哥从那年开始才被接到舅舅家借住,那时的惠兰也就只有十岁,虽说当时两人的年纪都很小,但有一种名为'喜欢'的种子依旧在彼此的心中悄然发芽,虽至今不能开花结果,但那颗嫩芽仍然美如当年。 表哥露出欣慰的笑容,"好,"他看着惠兰头上发的簪,语气里满是浓稠的爱意,"那你便好好活着,我等你一世便是了。" "表哥...."惠兰有太多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但当她想用一个拥抱来传递自己的心意时,她却连表哥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明明就在眼前,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拥抱,可...她就是抱不到她的表哥,无论她怎么尝试,怎么哭泣,都无济于事,因为两人之间隔了茫茫生死... 虽然表哥现在只是一个游魂,早就没了呼吸心跳这种东西,但在看到惠兰如此难过着急之时,他还是觉得胸腔里那不再起伏的心尖儿在隐隐发疼。 "我为什么抱不到你啊表哥...."惠兰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眶里满是焦急委屈,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抱不到表哥,只是她很懦弱的不愿意去承认,更不敢去承认表哥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表哥轻声笑了笑,后又抬起胳膊把惠兰圈在了怀里,"傻丫头,哭什么啊,这不就抱到了么。" "嗯..."惠兰低下头看着表哥胳膊的虚影环在自己腰身两侧,顺着脸颊滑落的热泪穿过虚影,落于地面便立即碎裂成无数个梦幻泡影,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皆是自酿果,她沉默着闭上了眼睛,想尽力感受这个拥抱,可感受到的却是一阵荒凉的空虚,她带着一丝无力的希冀开口道:"表哥,你抱紧我...." "抱紧了。"表哥又把胳膊收紧了一点,可这一点也刚好没进了惠兰的身体里,但仍旧感受不到怀中人的温度。 他知道,没有温度的是他,他早就不能再继续拥抱自己心爱之人了,也没办法再用自己的胸膛给她温暖了,他也知道,无论他们靠的有多紧密,无论两人有多么想拥抱彼此,但横在两人之间的遥遥天地,是两人永远都无法跨越的。 如果有人此时问表哥有没有后悔陪惠兰一起去赴死,他肯定回答后悔,但后悔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惠兰却还活着,而是因为...他再也无法触及到自己的爱人了.... "表哥,"惠兰抬眸看着他,"你会重新投胎么?" 表哥道:"不会,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会等你,日后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我既已答应了你,便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好。"惠兰眉眼含笑,浓情似水流转。 忽然,眼前画面再度转换,而从那个情景中脱离出来的路知乐,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溢出了一滴热泪,那滴热泪悄然滑过眼角的红痣,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那句话..... 但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小月?"折风自始至终都没看幻境中的二人,只是一直注视着路知乐,这会忽然看见他眼中滑过两行热泪,顿时有些心慌,虽然他暂时不知道这种心慌从何而来。 "哦,"路知乐弯起沾染泪珠的眼梢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泪点比较低。" 路知乐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会去琢磨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所以他只当自己是入戏太深了,所以才会有这种特别的感受,所以当下一个幻境形成时,他就已经把那种惆怅的情绪抛诸脑后了。 折风半懵半懂,但见他不欲多说,也并未多问,只是离他更近了些。 路知乐察觉到,只是清浅一笑,没说什么,状似认真地盯着眼前幻境。大概是时间太久了,所以这次的画面用了加速,跑马灯一样的画面在他的眼前迅速变幻。 他看见新郎官对惠兰照顾有加,也看见惠兰的冷淡疏离表情在新郎官日复一日的体贴呵护中逐渐软化,与此同时,表哥身上的怨念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日递增。 暮去朝来,深秋到凛冬,凛冬到早春,满树的暗香在残雪中优雅绽开,流星般的画面恰好停在一个春色满园的正午。 满院芳香,却无人赏春。一行人聚集在一扇紧闭的窗扉前,个个面带焦急之色,有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在用捏着手帕的手紧捂着心口的位置,嘴上哭喊着,"我苦命的儿啊,你若去了,娘亲可怎么活啊...." 在一旁搀扶她的年轻妇女,也就是惠兰,虽然她的面上也布满了不安,但她仍旧强忍着眼泪,出言安慰道:"娘亲莫急,相公不会就此丢下我们的。"说完,她偏开头按了一下眼角。 "兰丫头说的是,"另一边的中年男人也沉重道:"大夫上次看诊时还说康儿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了,想来今日病倒也是因为乍暖还寒的天气罢了,夫人先别太担心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康儿已经昏睡两天了,我怎能不担心?"妇女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眸看着男人。 眼看公婆马上就要吵起来,惠兰刚想出口相劝,然这时卧房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自里而出,老者神色疲倦,却也能看出他疲倦中的如释重负。 然而妇女爱子心切,根本就没有心思观察老者的神情,只是迫切地问道:"王老,我的康儿可好些了?醒了吗?" 惠兰和男人也都在蹙眉屏息等一个能让他们安心的回答。 老者如人所愿,缓慢点头,"令公子已无大碍,我刚给他施完针,这会他暂时是醒不过来了,"老者望着湛蓝的天穹,思忖片刻道:"大概在傍晚时分会醒过来吧。" 几人连忙道谢,夫人派了人送老者回去,也顺便到药房取药。 而那位令众人担心的新郎到了夜幕时分才苏醒过来,他醒来后先是陪着父母说了几句话宽慰二老。待父母走后,他才跟惠兰说,"娘子可担心我了?" 惠兰知道他故意这么问的,闻言先抬起粉拳轻锤了一下陈康的胸口,再开口说话时,强忍了一天的泪水终于泉涌而出了,啜泣道:"谁担心你了,我才不担心你,你想睡多久睡多久,我乐得清闲不好么。" 陈康虚弱地笑了一声,后又抬起一手握住了她的拳头,又一手抚去她脸颊上的泪花,温柔道:"我才不舍得多睡,一日看不见我如花似玉的娘子我便想的发疯,思的发狂。" "就你会贫。"惠兰娇羞地偏开头, 陈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单薄的胸口,"句句真心,娘子可感觉到了?" "现在还感觉不到,等你活到百岁那日才能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惠兰已经非常害怕失去陈康了,每次陈康一生病,她就怕的不行,生怕他一病不起,撇下她就走了.... "娘子宽心,"陈康俯下身子,把头埋在惠兰的腹部轻轻地蹭了蹭,"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我定会让这具病体残躯苟活到一百岁。"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要看着孩子长大成家,还要与你白头看梅花,一百岁不够与你相守,我要...." 他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惠兰的下辈子已经许给另一个人了,也知道他这几个月的欢喜时光,不过是从那人手中借来的,虽然不能与惠兰相约生生世世,但他仍旧很满足于当前的幸福,所以他不敢再贪婪的奢求下辈子了,虽然他真的很想.... "好了,"惠兰把他扶起来,破涕为笑道:"想白头看梅花首先得把身体养好,来,坐好,我先喂你把喝药,再不喝就该凉了。"惠兰听出他话里的忧思,但她还是假装没听到。 起初她不了解陈康的时候,只以为他是奄奄一息的废人,并时刻盼着他能早日咽气,那样她就能早日解脱了,但世事无常,人永远都不知道命运会在哪个阶段给你定下什么惊喜。 就像惠兰至今都无法相信她居然会在不经意间的相处之下,就被陈康那发自骨子里的温柔撩动了心弦,以致于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但...也仅仅只是喜欢了,再多的她也给不出来了,因为那些都已经给了表哥。 画面里的两个人一个喂药一个喝药,两人眼眸含情,连周围满是苦药味的空气都涟漪起悠悠清甜。 这副画面太美好恬静,也正因此,所以路知乐一开始都未曾注意到有个弥漫着浓浓黑雾的怨魂,正飘于床头用一种极幽怨的眼神注视着两人,像是随时都能将两人吞噬,但又在竭力忍耐着... 作者有话要说:十七:哼!我这章就打了个酱油!连句台词都没有! 路知乐:乖,明天就有.... 折风: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十七(拿刀架在脖子上):小乐!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跟他你只能选一个! 路知乐:.....选你选你,你先把刀从我脖子上拿开。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路知乐看得出来,以表哥当前的怨气,已经足以要了陈家满门的命,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生来良善,从未动过任何杀心,所以他还是没有用最残忍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怨恨,只是带着满腔的愤然与忧戚再次入了惠兰的梦中。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彼此却有着不同的心情。 惠兰的娇容上再也看不见坦荡的喜悦,反而还多了几分难言的羞愧,反观表哥,只见他往常温润儒雅的面容上也染上了一层愠色。 见状,路知乐感叹道:"哎,戴凝姐也真是的,表哥都蹬腿了,还给他快递了一片青青草地,也难怪他怨气深重到二十一世纪都没法化解了。" 折风对他的话一知半解,但还是应道:"执念深重,不入轮回,若不了却他心中所念,他将永世都被困在那片湖底。" 路知乐偏头看着他,眯起眼睛上下左右打量着他,"我发现...你对捉鬼这件事儿还是挺精通的嘛,你说你失忆了,其实是诓我的吧。" 折风:".....不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只是对他来讲,这些关于捉鬼的记忆就像人类的吃饭睡觉一样属于常识类的记忆,与失不失忆并不冲突。 路知乐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听见幻境中的表哥漠然地开口,"惠兰,你说过你不会爱他的,可如今你们算什么?而我又算什么?" 惠兰有些害怕地说道:"我没爱他,表哥,我真的没有爱他...."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表哥说话的声线平稳温和,可听到惠兰的耳中却激起了一阵骨寒,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可也就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又给表哥心中的怒火添了一把油,但他仍旧平和道:"惠兰,你爱他,是吗?" "没有的,"惠兰不住地摇头,"我没有爱他,我是爱你的啊表哥。" "那你把这个孩子拿掉,跟我走,我们去转世投胎,来世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你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给你的,好不好?"表哥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但他看着惠兰眼中的恐惧就知道...惠兰已经变心了,那个曾经一见他就会笑的傻丫头已不再爱他了.... 而他为了爱她甘愿付出了年轻的生命,也原谅了她被迫嫁给他人为妻,甚至还甘愿像个游魂一样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和别人厮守... 可到头来,原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守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盼望来生,而那个答应与他做来世夫妻的爱人早就把他从心里赶出去了。 他之前还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孤魂野鬼,因为他还有一个柔软的心房可以栖息,可现在.... 他没有归宿,没有方向,没有盼头,就连最后一丝的希冀也都在惠兰怯畏的眼眸中破碎不堪。 惠兰确实很害怕,但怕的并不是表哥会伤害她,而是怕他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千错万错都是她,并不是孩子,她眼圈一红,着急道:"表哥,我跟你走,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从此碧落黄泉,今生来世,我都与你一起,好不好?" "孩子?"表哥冷笑了一声,"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与他同房的,可现在你却要我再等等你,等你给他生完孩子...."虽然鬼魂没有眼泪,但他黯然的眸底却好似已经下了一场冰冷的细雨。 惠兰被他凌冽的眼神吓了一跳,颤抖道:"表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守承诺,是我辜负了你,但这一次我一定会说到做到,只要你让我生完这个孩子,我立刻就随你去,好不好啊表哥,"她哽咽了一下,吸了吸鼻翼继续道:"表哥你最疼爱我了,这次你也会答应我的对不对?嗯?"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表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而且表哥自小就心地善良,连路边遇到受伤的鸟儿都会耐心救治,所以现在的惠兰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死抓住表哥的心善。 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依旧抱有一种只要她跟表哥好好说,表哥就一定会心软答应她的幻想。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影罢了,表哥无视了她的眼泪与哀求,摇头道:"惠兰,我再说最后一遍,拿掉这个孩子,跟我走。" "表哥!"惠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不敢相信一个对小动物都极其有爱心的人居然真的狠心到容不下一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她才不足三个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逼我啊!!" "那我呢?惠兰,你好好看看我,你看看我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表哥面朝惠兰走近了一步,素色的长袍上又开始往外渗水了。 因折风在表哥的身上打了一道障眼法,所以此刻他的面容在路知乐的眼中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在惠兰的眼中却是一张被水浸泡到腐烂肿胀的死人脸,惠兰吓的脸色煞白,浑身都泛着刺骨的冰冷,她不住地尖叫后退,可她还能退到哪里去呢?早在表哥愿意陪她跳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害怕我?"表哥说话时,嘴里也在不断地往外溢水,细看之下,还能看出些许翠绿的水草,"惠兰,你怕我了,不愿意跟我走了是吗?" 惠兰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面目全非的脸,惊恐万状的同时,她忽然想起初见表哥的那天... 那时暖冬如春,表哥站在冬日的骄阳下朝她莞尔一笑,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怦然的感觉,只是她没有读过书,至今都没找到足够优美的形容词来修饰当时的翩然公子,只知道一眼误终身大抵便是如此了。 只是那天的悲风没有告诉他们,那一眼,误的到底是谁的终身.... 幻境再次转变,这次的画面还未形成,路知乐就先感受到一股铺天的怨气迎面而来。 "靠!"路知乐皱了皱眉头,"这玩意儿给我们看电影能不能把镜头衔接的完美一点儿啊,我正伤感着呢,他居然突然给我切镜头,真是没礼貌。" 折风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根据他的语气回应道:"小月别生气,等会出去帮你教训他就是了。" 路知乐讶然:"不是吧哥哥,人家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要教训人家,你好没有同情心哦。" 折风听懂了,这是是骂他没有同情心,".....好吧,当我不曾说过吧。" 幻境拼凑成一个黯然无光的夜晚,早春的深夜有些寒意是正常的,但此刻恢诡谲怪的古院中到处都蔓延着一种不正常的森冷与强大的阴气。 纵然是常跟鬼打交道的路知乐也在这此景中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他已经变成厉鬼了。"折风突然说道。 游魂一旦开始因为怨愤杀人,那就会变成被怨念控制的厉鬼。 "嗯,闻到血腥味了,在卧房,我们过去吧。"路知乐边往卧房的方向走,边想着表哥第一个杀的人会是谁?是惠兰?还是陈康?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美了两天,今天又这么短小....T^T 另外说一下,明天不更鸭~~~今天要粗门,所以没时间码字啦~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两人顺着血腥和阴气回到卧房,然等他们进入卧房时,才看见惠兰和陈康除了有些惊恐失色之外,皆是安然无恙。 但表哥的手中却鲜血淋漓,路知乐面露疑惑,再定睛一看,哦,他身后的圆桌上竟已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肉泥,大片的血渍从圆桌的四周流淌而下,形成一片鲜红的血瀑。 路知乐蹙眉,心中对那摊肉泥的主人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秒,惠兰就给他心中的猜测加上了一个确定的印章,她失声喊道:"娄玉轩!他是你的亲舅舅啊!你怎么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啊!" 娄玉轩就是表哥。他此刻已经完全疯魔,一张泛着死白的脸上诡异地笑了笑,"亲舅舅?好一个亲舅舅啊,我待他如亲人,可他是如何待我的?嗯?从我借住到你家,他不是打就是骂这些都不提了,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把你卖到妓院的念头,就是因为他动了这个念头,所以他逼死了你,但事实是你没死成,而是我替你去死了,然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所以我的好惠兰,你说...我该不该这么对他?" "那你...那你也不能把他弄成这样啊!"虽然惠兰曾经很多次都诅咒过自己的父亲能够早点去死,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杀死自己的父亲,更没想到会让他死的这么惨,浑身上下连块完整的肉身都没有。 "好惠兰你别哭啊,"表哥用最温柔的声线说了一句最令人胆寒的话,"那你跟表哥说说,你想让他...怎么死?"他把手指向陈康,森白的目光却是始终停留在惠兰的身上,"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表哥这次都听你的,好不好?" 惠兰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表哥,看得越久,她就越不认识眼前之人,她沉默着闭上了眼睛,往日那张温柔清秀的面庞被无尽的恐惧越逐越远,直到消失在记忆的尽头,她才心若死灰般地睁开眼睛。 卧房里烛光明亮,可惠兰那双灰寂的眸中却无光闪烁,像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道:"表哥,你收手吧,别再害人了,我不要孩子了,你把孩子拿掉吧,我现在就跟你...." "娘子!"陈康用尽全力喊了一嗓子,"你不能跟他走!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才是一家人啊娘子!"说完,他剧烈地咳嗽了几下。 惠兰死咬着下唇,连唇瓣都咬出了血渍,但她都不曾开口同陈康说一句话,更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表哥倒是饶有兴地看着他,"你们才是一家人...."表哥惊悚地笑了,扭曲可怖的面容再不复当年风华少年郎,"你以为你们是怎么成为一家人的?"他拍了拍自己浸水的胸膛,怒不可揭道:"是我!是我用这条烂命给惠兰换来了另一种命,是我沉在江水里的尸体给你们做了垫脚的基石,结果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腐烂成鬼,而你们却在这盘算着白首齐眉,是吗!?"话音一落,他抬手操纵阴气把陈康的下巴挑了起来,迫使他仰望着自己。 "你既已死,便说明你和惠兰的缘分已尽,那你又何必如此折磨着自己,又折磨着惠兰。"陈康复杂的眼眸里藏有好几种情绪,但独独没有害怕,他直视着那双鬼魅般的眼眸,一字一顿道:"你当真爱她?"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只眨眼的功夫,表哥周身的怨念霎时就暴涨了数十倍。 惠兰觉出身后寒意刺骨,恐慌转头,只见陈康的身躯已经远离地面,一团黑色的雾气环绕在陈康的脖颈把他吊在半空中,陈康本就苍白憔悴的脸也在这时逐渐蔓延出一片青白,但他没做无谓地挣扎,只是沙哑道:"惠兰曾说过你待她极好,望我死后,你仍待她如初...." "表哥!"惠兰方寸已乱,她本来是跌坐在地上的,在看到这一幕后便直接膝行到表哥的身边,苦求道:"表哥你放过他吧,你不是要带我走么,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好不好?"惠兰想抓住他的衣摆,却依旧空无所获。 "你为了他?跪地求我?"表哥垂眸看着她,在惠兰眼角撒下的盈盈泪雨中,他好像听见那颗死了的心脏在胸腔里碎掉的声音。 思及过去,他不曾让那个总是黏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受过半点伤、有过半寸的委屈,他护她,疼她,喜她,爱她,宠她,有求必应是她,生死相随是她,种种往昔皆是她,余生倾付亦是她。 可那个她...嫁他人为妻暂且不说,为他人孕子姑且不论。 若说刚才陈康质疑他对惠兰的满腔爱意时,他也只是愤怒而已,因为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来质疑他对惠兰的爱,但当他看着惠兰跪地伏乞时,他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而是恨.... 恨陈康把她变的如此卑微,恨她违背誓言转爱他人,恨舅舅把她卖到陈家,恨命运不公,恨自己当初懦弱.... 恨,无穷无尽的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恨? 既然这样,那就都去死吧,死吧,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都死了就没恨了,也没爱了.... 死吧,都死吧... "他已经完全失去神智了。"折风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说话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我操了...."路知乐都没办法形容眼前的震惊了,他本以为表哥只会杀了陈康来泄愤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表哥居然会先对惠兰下手。 血腥的卧房里忽然响起一阵凄惨的泣血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尖锐的笑声和皮肉被生生撕烂的声音。 陈康脖颈的阴气消散之后,他便失去了重力跪跌在地,他本就身体孱弱,此刻看着被开膛剖腹的娘子,更是气血攻心,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狂涌而出。 他浑身颤抖,早就没有力气的他此刻正凭借着一股未知力量的牵引,迫使他一定要爬到惠兰的身边,他看着满身是血的惠兰,无措的手愣是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才不会弄疼她。 变故来的太快,惠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看见表哥从她肚子里掏出一团模糊的血肉,她知道,那是她的和陈康的孩子,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更来不及惋惜孩子有多无辜了,只是看着自己的相公在含血恸哭时,她才微弱道:"相公...快走...." 她想,陈康那么好的人,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但她忘了,她以前的表哥也是个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可现在的他正捧着一团刚成形的孩子疯魔般地撕扯,嘴里还喃喃道:"去死,都去死,死了干净,都死了就都干净了,都死吧,死吧...." 陈康无声摇头,后又含泪苦笑一声,"你和孩子都在这,你要我去哪里?" "相公...对不起..."惠兰无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她想最后再看一眼陈康,可所及之处全都是一片模糊,就连陈康的脸也似雾般朦胧,"我...我再也不能...陪你一起....看梅花了...." 说完,惠兰闭上了眼睛,神智未消散之前,她想,其实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那当初为什么就没勇气再死一次呢,如果那时的自己再勇敢一次,或许..... "能的,"陈康用单薄颤抖的手去抚摸惠兰的侧脸,"今年梅花已谢,我们来年再看..."他在惠兰的身侧躺下,涣散的眼眸一点一点地描绘着惠兰的侧脸,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里,"娘子...我们既已约好,你便不能弃我一人,来年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眼眶里的泪珠随着他闭眼的动作无声滑落,流出时是热的,滴落在地时已然成冰。 这边的夫妻二人已双双闭眼,那边的表哥也已经把那团不堪的血肉给吃进肚子里了,吃完后还放声大笑,令人胆寒的笑声回荡在死寂血腥的房间里,随着地上两人生命的流逝,那阵凄厉的笑声也越飘越远.... 画面的边缘开始逐渐消散,意思是幻境到这里就结束了,也意味着境中三人恩怨纠缠的一生也就此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鬼,一直发不出去??? 今天开车回家过年啦~明天不更~后天见啦~ 对了,后天是三十啦,你们一定要来啊,看不看文无所谓,主要是我想给你们发新年红包鸭~~~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路知乐看着在血腥中渐远的三人,不知是该嘲笑无情世间中的他们太多情,还是该感慨自己是不是活得太清醒了,不然,他今年都二十四岁了,竟然还没谈过恋爱! 东曦既驾,一缕暖黄的灯光穿过幻境,幻境破碎,回归阵眼之中,一个温馨的客厅露出全貌。 一个世纪没见看到路知乐的郭正阳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就想扑过来抱住他,可当他看见折风那张俊美逼人的脸时,愣是来了个急刹车,一本正经道:"都看完了吧,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想谈个恋爱。"谈恋爱不易,路知乐叹气。 同样是单身狗还比路知乐大四岁的老狗翻了个白眼,朝折风扬了扬下巴,"欸,美...帅哥,他想跟你谈个恋...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路知乐捂住了嘴,"打电话叫小灯曲过来,这他妈得超度!" 郭正阳唔唔了两声,意思是你他妈先松开我! 路知乐没动。折风则出手把路知乐拉到了自己身旁,后又温声道:"想跟我谈个恋爱?"折风连蒙带猜也差不多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他说,"好啊,那我们要从何谈起?" 郭正阳一脸坏笑着拿出了手机。 路知乐虽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什么纯情少男,只是比起别人替他瞎说,他更乐意自己撩骚,所以他道:"具体怎么谈,等改天咱俩盖上被子再细聊。"说着,还挑了下眉,他本就风情万种的眉眼在一个红痣的映衬下就更加魅惑异美了。 "好。"折风看着他那颗红痣,只觉得心尖微颤了一下,像是有点疼。 路知乐还想再撩,但无奈,话还没说出口就先打了个哈欠,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着窗外灿金的光影,哦,已经早上了,真是够累的。他出了共情阵,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他刚坐下,折风就跟着他一起坐下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郭正阳道:"阳哥,你电话打通了没啊。" "这不是在打么,"郭正阳也坐进了单人位的沙发里,他刚准备伸个懒腰,电话就接通了,然后他就跟触电似的,蹭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结巴道:"师...师哥?" 路知乐本来像个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但在听见这个称呼之后也猛然坐直了身子,活像幼儿园里乖乖听课的小朋友一样,折风偏头问他怎么了,他怂哒哒地嘘了一声。 折风:"......" 郭正阳也有点虚,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问:"小灯曲的手机怎么是你接的啊,你俩在一块儿么?" "嗯,"电话那边的师哥冷冷道:"他师父让我带他出来历练,他...晕了。" 郭正阳:"......" 哦,这样啊。 不小心听到这句话的路知乐:"......" 我就不信好好的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就晕了! 状况外的折风:"???" 他为什么对着一块板子说话? 板子又为什么会说人话? 师哥没理会电话这边的沉默,不耐烦道:"你找他什么事,等他醒来我告诉他。" "哦...那个..."郭正阳看了一样路知乐,路知乐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意思是说吧,早死早托生,郭正阳忍着想打死他的冲动,对着电话道,"我这里有个人被百余年的厉鬼俯身,怨念深重,呃...我跟小乐没法化去他的怨念,想请小灯曲过来给他超度一下。"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表情。 果然,师哥听完就骂了一声,"废物,"又说,"把定位发到我手机上。"就挂了。 郭正阳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毕恭毕敬地说了句,"嗯,师哥再见师哥注意安全。" "再你妹的见!"路知乐抄起一个抱枕砸了过去,"你师哥早就挂电话了。" 郭正阳接住了抱枕,一手指着他,"你就跳吧,等师哥来了你就老实了。"又拿手机给他师哥发了这里的定位,想了想,又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到。 "他来了我就走,"路知乐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个通宵,累死我了,唉,又困又饿的,阳哥你饿不饿啊,话说戴凝姐怎么还没醒啊,这都六点多了。" "你以为我们共的是谁的情啊,"郭正阳看着他师哥发过来的信息,说两个小时到,他回了个好的,把手机收起来,又把刚才没伸完的懒腰补上了,"我们看见的都是那厉鬼给戴老师看的。"他一想到画面里那瘆人的尸体,顿时就浑身不自在,"我发现戴老师挺厉害啊,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背地里宁愿天天做这么恐怖的梦,也不愿来找我们帮她。" "她不信我们,这个可以理解。"路知乐拿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 郭正阳也没做他想,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孽缘啊。" "你管它什么缘呢,又孽不到你头上,"路知乐抬眸看着他,"吃什么。" 郭正阳:"我都行,你就吃个地瓜粥,外加俩素包子吧,别吃油腻的,你最近都胖了。" "......."路知乐收起了手机,瘫软在沙发上心如死灰道:"不吃了,都饿死吧,世界也毁灭吧。" .....又来。郭正阳无语:"可以吃个肉饼或者拌粉,但不能太辣,这是我最大的善良了,劝你珍惜。" "好的吧,"路知乐又懒洋洋地拿出手机,噼里啪啦的点了好多吃的,点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仙气飘飘的美人,他转头问美人:"欸,你需要吃东西么。" 折风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而是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新奇的盯着他手里会发光的板子问,"这是什么东西?储存灵力的么?" 郭正阳拿着手机憋笑。 路知乐再一次认识到他跟这位仙气飘飘的美人之间隔了一条不知道几百年的鸿沟,但看在美人很美的份上,他耐心答道:"这个啊,这个是现代的高科技,叫手机。" "手鸡?"折风宝宝的好奇更上一层楼,在他的知识储备里,他只知道山鸡土鸡乌鸡三黄鸡芦花鸡乌骨鸡...等等,一时间有点不太明白手鸡是什么鸡,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太像鸡啊,所以他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这样的鸡...能下蛋么?" 一旁的郭正阳憋不住笑出了声。 路知乐就很:"......" 没事没事他是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老鬼了不能计较他的脑残问题更不能打美人而且你和十七都打不过他! 路知乐浅浅一笑,"就这么跟你解释吧...."他突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它就是个打电话联系人的工具,跟你们古代的那个啥差不多,懂了么?" "哦..."折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样啊,好吧,我懂了。" 这回轮到郭正阳无语了,啥你就懂了啊?那个啥是啥??你们说的是中国话吗??? "那你要吃什么,粥还是面。"路知乐看着他。 "可以吃桃花酥么?"折风问。 ....吃的还挺洋气。路知乐道:"我看看有没有啊,没有就随便点了啊。" "嗯,好。"折风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桃花酥是什么味道,但就是突然很想吃。 路知乐边找桃花酥,边跟郭正阳说:"我们还得等海哥来,那今天的戏怎么办啊,你跟导演请假了么?" 郭正阳盯着手机头也不抬道:"你的戏排在晚上呢,时间足够了,戴老师的戏份不知道,等她醒来再问吧。" "哦。"路知乐继续点餐了。 最后也没有点到桃花酥,折风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等早餐送来的空隙,路知乐歪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戴凝家的沙发还挺大的,他睡着睡着就躺了下去,躺下之后又迷迷糊糊地找了一个松软的枕头枕了上去,枕头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儿闻过了,只是觉得很安心.... 折风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路知乐,白嫩的睡颜看上去很乖,红润的嘴唇微微轻启,再配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远离世俗的天真,软绵绵的像只小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这个人结了同心结的原因,他总是很想把这个人好好的护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也不让任何人碰他。 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折风抬头看向郭正阳。 郭正阳被他意味不明的视线吓了一跳,但他还是抓住抱枕问:"折...折风是吧,你...你真的就是冲着小乐来的吧。"不然怎么解释他刚才那好想把小乐一口吃掉的神情。 折风看出他的顾虑,反问道:"我若想吃掉小月,一百个他体内那东西也拦不住我,那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有动手?" 郭正阳很替十七委屈,又顺便替自己委屈一下,毕竟一百个自己也打不过十七,于是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动手,还是说,你打算把他带回坟里暖穴?" 折风:"....我没有坟,也没有这么打算,就是待在他身边,毕竟我们已经成亲了。" 哦,是吗!郭正阳讪笑道:"挺好挺好,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折风拒绝道:"我只跟小月是一家人。" 郭正阳:"......." 哦,好的呢,打扰了。 早餐到了,戴凝和小桃也起床了。 郭正阳打算叫路知乐起来吃早餐,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折风拒绝了,说让他再多睡会,郭正阳哦了声就转身走去餐桌了,他本来还没把折风那句成亲当回事儿的,但眼下看来是真的了。 哎,苍天有眼,那个他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弟弟终于在二十四岁的高龄阶段把自己像盆水一样地泼出去了,还泼到一个高美强,虽然对方不是人,但好在对方眼瞎! 嗯,这波不亏。 路知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等他迷糊着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站了个不速之客,那人正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长时间埋在骨子里的惯性导致他一个激灵就爬起来了,颤颤巍巍道:"海...海哥。" 作者有话要说:抽空码了一章,因为说好今天要发红包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多吃不胖,开心追文鸭~\\(≧▽≦)/~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卓海,扶桐观大弟子,郭正阳的师哥。 四月中旬的天气微凉,身量颀长的卓海只身穿一件青蓝色的道袍,显得五官冷峻的他更加冰冷,那双明眸里也好似藏着千年寒雪,冷淡的声线亦是夹杂着刺骨的寒风,"嗯!" 路知乐刚才睡迷糊了,现在清醒过来才看清卓海的视线并没在自己的身上,而是...他转头看着折风,发现折风云淡风轻的眼眸也在无所畏惧地回盯着卓海。 两道目光似风如水,但无形中却夹带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你怎么没说这里还有个道行逾越千年的鬼?"卓海冷冷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但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人皆惊呆了。 戴凝和小桃两个普通人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这这这这个美女不是个人吗??? 郭正阳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不是被折风的道行给吓到了,而是被卓海那冰碴子般的语调给冷到了,他结巴道:"他...他不是厉鬼,身上也没有怨气,所以我就忘了说了...."郭正阳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也不怪他怂,毕竟他从小就怕卓海,而一个人若是从小就形成某种习惯,那就很难从骨子里剔除。 卓海移开目光看着郭正阳,"人有人待的地方,鬼有鬼待的地方,他现在不是厉鬼,但以后呢?你能保证他永远不害人吗?" 郭正阳有一米八三的身高,但到了卓海的面前,他还是像个小菜鸡一样被凶的抬不起头,也不敢顶嘴。 "海哥,不怪阳哥的,那个..."路知乐想把不小心跟折风结了同心结的事情说出来,但他又害怕卓海听到后会打死他,所以他换了个说法,把锅甩给了十七和折风,"是十七能力不足,打不过他,他又非要跟着我们...."他低垂着脑袋准备挨骂时,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折风,折风一脸的茫然,路知乐无奈,朝他眨了眨眼,意思是希望你能主动把这个锅背起来。 但很显然,折风没能get到他复杂的眼神,只是把他拉回到自己身边坐下,一只手还放在他腰上轻拍了两下,示意他不要怕,然后薄唇轻启道:"他是谁?" "我哥。"虽然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但路知乐还是觉得被折风触碰的腰侧有些酥麻发烫的感觉。 "你到底有几个哥?"折风问。 "....."路知乐有些无语,低声道:"你闭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折风:"........" 好吧。 "那个..."戴凝试探性地开口,"你们不是来帮我的么?" 话音落地,众人才回头看向坐在另一端沙发角上的戴凝,而路知乐也正好看到远远躲在玄关处的灯曲。 灯曲年轻小,今年才十七岁,是一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小和尚,一逗就脸红,一吓就眼红。 路知乐特别喜欢跟他玩,现在一看见他瞬间就忘了卓海给他带来的压迫感,赶紧从沙发上起身,三两步就走到灯曲面前,哎呀一声抱住了他,"我的小灯曲啊,我可想死你哎哎哎...."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后颈不断把他往回拎,直到重新坐回折风的身边,他才听见一声温柔低沉的警告:"小月,你成亲了,要自重。" "......"路知乐幽幽瞪了折风一眼,你是怕我死的不够快吧!他赶紧在卓海反应过来之前,朝着灯曲喊了一声:"小灯曲,你快进来啊,这里有个厉鬼等你超度呢。" 灯曲的脸色本来是粉扑扑的,但现在却苍白的几近透明,一张淡粉色的薄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里...里面有好深...深的怨气,我...我害怕。" "乖啊,不怕的,我保护你,快进来。"路知乐又喊了一声。 "怕...怕的。"灯曲已经不相信他们捉鬼道士的话了,毕竟几个小时之前的卓海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路知乐还想开口喊,就看见卓海横眉一扫,"闭嘴!" 哦。路知乐闭嘴了,然后他就看见郭正阳给他做了个口型:老实了吧。 路知乐给他回了一个:彼此彼此。 卓海没理会这两个智障,径直走到了戴凝的面前,冷冰冰地问道:"了解因果了?" 戴凝一想到那个梦就不自觉的浑身发冷,反问道:"那真的是我?"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带走他的怨灵?"卓海有些不耐烦。 "那..."戴凝没能从卓海冷冰冰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仍旧继续问:"那你们除了他,他就不会...."她咬了咬牙,"不会去找另一个人的麻烦了吧。" 话音一落,郭正阳和路知乐皆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她。 联系之前戴凝扭捏的态度和犹豫不决的神情,两人这才惊觉出,原来戴凝没在第一时间求助于他们,不仅仅只是因为不相信他们,最关键的一点还是怕他们能力不足,怕他们不仅除不掉这只厉鬼,还反而会因此而激怒他,然后间接性的导致厉鬼再让历史重演一次。 就像郭正阳说的,一个柔弱的女生天天做这么恐怖的梦,怎么可能会不怕呢? 不怕吗?当然怕啊!只是比起噩梦,她还有更害怕的东西。 所以同样的道理,一个女生要是为了想保护某个人不受此伤害,那她自然能强大到超出自己的极限。 只是表哥.... 当年月下相携跳湖,百年后仍不得所归。 可怜满腔心爱,终成云烟一片.... 卓海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冷淡道:"我只能带走他的怨灵,他的怨念会永远附在你的魂魄里,直到他忘了怨恨想起自己,才会放过你们。"他顿了顿,偏头喊了一声,"灯曲,过来。" "啊!?"灯曲如临大敌,犹豫片刻,还是瑟瑟发抖地走了过去。 路知乐有些不乐意,但敢怒不敢言,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灯曲。 灯曲一脸的欲哭无泪。 卓海蹙着眉看着他,"念地藏经。"冷了片刻,又道:"不害怕的,把眼泪憋回去。" 灯曲吸了吸鼻翼,委屈道:"好...." 路知乐与郭正阳一对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信他个鬼! 卓海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符纸,随手一扬,一个金色的三角阵法自半空中降落在一片空荡的地面之上,也就是刚才郭正阳画共情阵的位置,他让戴凝和灯曲各占一角,两人应声而去。 待两人在阵法中坐下后,卓海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琉璃塔,塔身七层,鎏金泛彩,好看极了。 卓海默念了一段口诀,拇指一抬,琉璃塔便自他掌心之中飘到阵法中央的上空,以塔身为中心朝三个方向延伸出一片金色的结界笼罩住整个阵法。万事具备,就在卓海准备入阵时,他突然感觉到阵法不稳,抬头一看,只见阵法上空的琉璃塔忽然被一股强大的灵力给牵制住了! "折风!"路知乐也看见了阵法不稳,他偏头看向折风,折风正在动用灵力取塔,"你干什么!" 这是路知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折风现在却完全没心思理会,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塔上,他不知道这是个塔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很熟悉,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直接无视了路知乐。 卓海没动,只是眯着眼睛看折风的动作。 郭正阳见折风不为所动,又道:"折风你疯了吧,你强行取塔会伤到戴老师和小灯曲的!快停下来!" 折风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阵中的戴凝和灯曲已经隐隐有头疼的感觉了。 路知乐看着阵中的两人面露痛苦之色,皱眉在脑海里道:"十七!别睡了!我要用弥月!" 十七委屈巴巴的说:"哦...用到我才找我哦。" "别废话!"说着,路知乐手腕一翻,一根似月光皎洁的长鞭顷刻间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狠心咬破指尖,拇指在长鞭上一点,泛着流光的长鞭陡然亮出一层刺目的红光,弥月沾了他的血之后就会更加厉害一些,这也是他之前无意间发现的。不过之前弥月几次都伤不到折风,这次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但他想着试试总好过坐以待毙吧,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朝着折风的那道灵力甩出长鞭时,竟真的打断了那道灵力! 他都来不及激动,就看见折风那张俊美的侧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怒色,但在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路知乐还是察觉到了,他道:"好好说话你不听,非要动手是吗!?" 折风听出路知乐的不悦,还是实话实说道:"我想看看那个塔。" "哦?"卓海冷笑了一声,"只是为了看看塔,就可以不顾及阵中两人的安危吗?" 路知乐皱紧了眉头瞪着折风,折风感觉到他的视线,但他还是侧目盯着卓海,"你顾了?"阵法是他设下的,要想阵中人免于被阵法反噬,设阵之人总有办法撤掉阵法,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承受痛苦。 卓海还要说话,就听见阵中的灯曲说,"桌海哥哥...净坤塔已经开始吸收怨灵了,你再不开始,他的魂魄就要碎了。" "这就开始,"卓海又道:"小乐,看着他,别让他再取塔了,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路知乐道:"知道了,海哥你开始吧。" 那边卓海进了阵,郭正阳在阵外看着。这边的路知乐依旧怒目瞪着折风,折风道:"....我不动塔了,你休息会吧。" 路知乐的眼睛确实瞪的有些酸了,他眨了两下眼睛放松,"你为什么突然对净坤塔感兴趣?" 折风拧着眉,"那个叫净坤塔?" 路知乐见他真的不打算再继续取塔了,于是又坐回沙发里,"是啊,那是观里老头儿的宝贝,专门用来收怨灵邪魂的,现在传给海哥了。"他看着折风,"你非要看它干嘛,难不成它收过你的魂啊?" 折风跟着他坐下,沉吟道:"它还没那个能耐。"只是.... 只是什么,他也想不个所以然。 路知乐撇撇嘴,行吧,这个逼装的实在是让人无力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上班了,会比较忙,尽量隔日更叭=3=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金色结界中,灯曲一手持佛礼,一手捻动檀木佛珠,每念出一个经文,他周身的金色佛光就会暴涨一圈,直到金色的佛光在阵法的上空形成一朵盛开的莲花,戴凝身上的怨灵才慢慢被这片光辉灿烂的神光给牵引了出来。 怨灵离体时还带着带着无穷的怨念,力竭恐怖的嘶吼声在寂静的结界中响起,戴凝在日复一日的噩梦下早就成了惊弓之鸟,闻声也是浑身颤抖不已。 再反观灯曲,他被那阵吼声吓的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但只一眼,他就快吓出灵魂了。 灿金莲花之下,那张湿漉漉的灵体顶着一张死白浮肿的脸,面部狰狞恐怖,再加上他那诡异的叫声,要不是因为超度过程不能中断,他怕是早就倒头晕过去了,虽然他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哭出泪花,他边哭边念咒,敬业之余的抖如筛糠很是让人心疼。 结界外的人的郭正阳和路知乐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吧,就说信他个鬼! 结界内的卓海:"......." 废物! 怨灵似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只是在莲花的佛光下拼命挣扎。除了阵中之人,在场能直观怨灵变化的就只有路知乐和郭正阳了,小桃没看阴阳眼,自是什么都看不见,而另一旁的折风压根儿就没看阵中的情况,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个净坤塔。 佛光大盛的莲花之中,怨灵骇人的躯体逐渐变回一个正常人的模样,那是一个容貌俊朗的清秀书生,那张脸如往昔一样没有一丝变化,但脸上冷漠的表情却也在昭示着他早已不复当年。 "惠兰..."怨灵冰冷空灵的声音在莲花中响起,"沧桑百年,是你负我..." 戴凝惶惑不安,死咬着下唇,连睁眼看一眼梦中人都不愿意,但她还是歉然道:"对不起,往事不可追,你...放下吧。" "往事不可追..."怨灵森冷笑道:"好一个往事不可追..."他无神的眼眸中陡然燃起一簇怒火,"那你为何独独与他再续前缘!?" 戴凝摇头,眼角有泪滑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 怨灵垂眸看着戴凝,眸中的神情变幻莫测,看了良久,他沉默着闭上了眼,片刻后再睁开时,黑白分明的眼眸空洞无神,谁也没看,只是看着虚空中的一点,苦笑道:"惠兰,我们也曾起誓笑看繁花的..." 戴凝泪如雨下,突如其来的心疼让她难以忍受,她早已重入轮回,忘却前尘,纵然她知道那梦中之人真的就是她,但她还是无法再重新与前缘相续,更无力弥补,所以她最终也没有睁开眼睛。 怨灵的躯体在莲花中逐渐变淡,在即将化为一缕青烟之前,他说了一句无声的话,他的惠兰不曾看见,别人亦没有看懂,直到他的怨灵悉数飘进净坤塔,戴凝也不曾看他一眼。 怨灵已收,净坤塔在空中旋转几圈收了笼罩在阵法上的结界,后又飞回到卓海的手中,卓海托着净坤塔起身,走到还在念经的灯曲身边,抬起脚尖踢了一下他的脚尖:"别哭了,丢人!" "啊?"灯曲睁开泪眼婆娑的眼睛,仰头看着卓海,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已经暗下色彩的净坤塔,然后两眼一翻....晕了! 扶桐观三兄弟:"........" 客厅一阵沉默,连戴凝的啜泣声都戛然而止。 片刻后,还是戴凝先打破了沉默,她问道:"大师...我就结束了吗?他...不会来了吧?" 卓海没先理会她,而是对郭正阳说:"先把他扶起来,"他皱着眉头看着灯曲,"像什么样子,动不动就晕。" 郭正阳撇撇嘴,乖乖把灯曲从地上抱到了沙发上,心里不断吐槽自家师哥,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能对人家善良一点儿么!但转念一想他跟路知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好像也受过不少的身心摧残,于是他就开始在心灵上安慰灯曲,没事儿没事儿,你经历的都是小场面。 卓海听不见自家师弟的吐槽,只是看着戴凝冷冷道:"结束?你想多了,这只是个开始。" 戴凝目瞪口呆,着急道:"是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大师你尽管开口,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卓海的耐心告罄,偏头看了一眼路知乐。路知乐神经一紧,立马心领神会,对着戴凝道:"戴凝姐,刚才海哥说了,他只能带走怨灵,怨念得靠你自己化解。" 戴凝对着路知乐说话就觉得轻松多了,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化解他的怨念?" 路知乐耐心道:"去寺庙里求一本《妙法莲华经》,然后二十年不间断地抄写,千万要记住,是不间断,意思就是断一天就前功尽弃了。" 戴凝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抄二十年的佛经么,她当即就要说好的,然后就听见那道冰冷的嗓音说:"还不能结婚,特别是那个人,不然你永远都别想摆脱他了。" 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戴凝整个人都呆滞住了。她今年二十九岁了,两年前遇到一个温和体贴,对她百般宠爱的良人,在这件事之前两人就开始在计划结婚了,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就她因为出去录制了一个综艺,带回来一个怨灵,从而牵扯出一段前世今生的爱恨情仇,就导致她无法与良人厮守余生,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一道晴天霹雳。 一瞬间,戴凝每一寸呼吸都带着窒息的痛,若说她之前还不相信鬼怪神谈之类的,但现在这些诡异的事情就正正好好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思绪百转千回,很快,她便开始正视这刺目的现实。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前世惠兰造的孽,今生终将要轮到戴凝来偿还。 只是.... 戴凝想说那人是无辜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那人都是无辜的。可当她想到那个怨灵表哥时,又觉得他又何尝不无辜? 可到了如今,谁无辜,谁活该,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命运就像一个巨大的转盘,百年恩怨,兜兜转转,周而复始。命运的指针转再次到了戴凝面前,现在她只需要付出二十年的时间就能让这场轮回戛然而止,而她也终将错过与良人厮守的最好年华.... 纵然心有不甘,但谁叫她才是那个推动命运转盘的人呢? 所以,起因是她,终果也该是她,没错,该是这样的。 路知乐亲眼看着戴凝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不甘,再到释然,仅仅只是三个表情,可他却仿佛看到了戴凝的从前,现在,和未来,然后他就听见戴凝轻声说,"好,我照做。" 他本以为戴凝现在只是短暂地释然,可当二十年后在上清寺看到落发为尼的戴凝时,他才知道,当年那短暂的释然,原来就叫放下。 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后的事了,至少现在的路知乐还感受不到戴凝身上那种空无一物的心境,只是有些不忍的安慰道:"没事的,戴凝姐,你五十岁的时候照样美若天仙,求你嫁的人能从首城排到杭城去。" 戴凝没有被安慰到,但还是大方一笑:"就你嘴甜。"她看了一脸茫然的小桃,小桃愣了半天才过来把她扶起来,她说了声去下洗手间之后就走进卧室去了。 路知乐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最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卓海想转身就要走,但还没走出两步,郭正阳就叫住了他:"欸,师哥,你走了小灯曲咋办啊。" 卓海冷道:"找个怨气深重的地方丢了吧,我懒得带他。" 话音一落,还不等郭正阳开口说话,灯曲就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哭道:"别丢我啊!" 卓海脚步顿住了,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逆光之中,灯曲苍白的脸色已经有所缓和了,点点红云缀在面颊上,再加上那双委屈巴巴的泪眼,显得这小孩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但卓海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是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郭正阳这个弟控就不行,他一看灯曲这么可怜,顿时就心疼的不行,连忙柔声哄道:"不丢你不丢你,师哥跟你开玩笑呢。" 灯曲却哭的更厉害了,"不是的,卓海哥哥没有开玩笑,他昨天就把我一个人丢墓园了。" 郭正阳:"......." 小场面小场面。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路知乐还是很没有同情心的笑出了声,然后就接收到了一道冰冷凌厉的目光,他立马狗腿道:"小灯曲,这你就误会海哥了,他那是害你么,那是爱你啊。" 灯曲用一种"我还小你这么骗我你良心不会痛吗"的表情看着他。 路知乐假装看不见,继续胡扯:"真的啊,你想啊,定如老头儿是不是让海哥带你出来历练历练。" 灯曲委屈地点点头。 路知乐:"那你要是一个鬼魂都不见,这还叫历练吗?" 灯曲想了想,老实道:"不叫..." 路知乐一拍手,"那你自己说,海哥让你见识那么多的游魂恶鬼,对你这次历练是不是很有帮助。" 灯曲眨了眨眼睛,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犹豫道:"好像...是...." 路知乐露出一抹坏笑,"那你说海哥是不是爱你。" 灯曲一愣,面颊一红,流转在眼眶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往外流,他边抹眼泪,边暗戳戳的想,扶桐观的道士没一个好人! 路知乐贱完了又去哄灯曲,"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要不你跟我待几天,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吓你,怎么样?" "跟你?得了吧,人一个受戒的小和尚没两天就被你带坏了。"郭正阳边推开他,边给他使眼色让他看看卓海的脸色,路知乐收到信号之后就看了一眼面色沉如寒冰的卓海,这才讪讪闭嘴,乖乖退回到折风身边去了。 卓海道:"走不走?"他没看任何人,但这句话很明显是跟灯曲说的。 灯曲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走..." 卓海没再说话,只是在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折风,那深邃的目光里藏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人能看得懂。 事情处理完了,路知乐晚上还有夜戏要拍,就跟戴凝打了声招呼说他先走了,戴凝回房间洗了个脸,这会看上去精神好像还不错,道:"好,昨晚辛苦你们了,"她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路知乐,"这是按照规矩给你们的酬劳,请你们务必收下。" 请神驱邪,一报还一报,他们替戴凝驱了邪,就得按规矩收取合理的报酬,这样就是两不相欠,没有因果情债,所以路知乐坦然收下了那张卡。 郭正阳又从包里拿出一沓安神符咒递给戴凝,"戴老师,这是安神符,那怨灵的怨念还在你体内,所以你以后还是会做噩梦,虽然这个符咒不能直接帮你屏蔽噩梦,但多少也能帮你缓解一点噩梦的恐惧。" 戴凝神色沉重的接过了符咒,道了声谢。 她想起卓海说的话,他说,直到怨灵忘了怨恨想起自己,才会放过他们。 忘记怨恨,想起自己.... 也就是说,多年之后,等梦境里那张狰狞的面容逐渐变回他真正的自己时,或许会笑着跟她说,谢谢... 又或许会释怀说,惠兰,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是个好东西,可惜我没有╥﹏╥... 熬了两天夜也才写了这么多,这两天真的挺忙的,熬夜掉头发,容我再休息两天叭(?_?;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晚上路知乐的夜戏拍到一点多才下戏,一天一夜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他,在化妆间卸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的打瞌睡了。 又在卸完妆准备走人的时候开始耍赖,说什么也走不动了,习惯性地开口叫他阳哥背他回去,这要是平时,他阳哥早就一个抱枕把他砸醒了,但现在的路知乐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体内有个武力值强悍的十七就不说了,关键身边还有个护犊子的神仙美人,还是一根手指就能轻轻松把他碾死的美人,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在路知乐梦魇般地说出那句话时,郭正阳就下意识地看了折风一眼,但后者根本就不需要他的眼神示意,就已经起身走到路知乐的身边俯下身子,一手抄起他的膝窝,一手绕过他的后背,把他打横抱起来了。 第一次见大男人被公主抱的郭正阳:.......哇哦! 身体骤然一轻的路知乐:!!! 瞬间清醒的他脱口而出:"你干什么!"但两只手还是下意识地环住了折风的脖颈,动作流畅自然,一点儿也不显生疏。 折风的目光暖如春阳,嗓音润煦轻柔,"你安心睡觉,我抱你回家。" 路知乐懒人一个,平时能指使十七干的活儿他绝对不多干一丁点儿,而现在有人抱着他让他舒舒服服的靠在怀里睡觉,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假意矜持的非要坚持下来走路呢!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说:"好的吧,那你可得把我抱好了,别摔了我啊。"他一点儿也不羞涩地靠在人家胸口上安然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折风轻笑一声:"会抱好你的。" 郭正阳两眼一翻,想现场表演一个当场去世,但一想到没人扶他,也没人抱他,他就倔强地挺直了自己单身狗的小腰板,带着折风往停车场走了,然后任劳任怨的给折风开车门,后又忍着强烈的不适硬生生咽下这一口不知滋味的狗粮! 路知乐是真的很困了,连什么时候到酒店的都不知道,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脸庞近在咫尺。 房间里暖黄的夜灯给那张模糊不清的脸镀上了一朦胧的滤镜,似远而近,似梦如幻,好似一场裹着棉花的梦,虽看不真切,但那片飘然的绵软也可以让他安心沉溺。 感受着那人手上的动作,温热的毛巾以一个很轻柔的力度在自己脸上擦拭,这种细腻的温柔让他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恍惚间,有个模糊的称呼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可到了嘴边却随着空气消散无影了,路知乐皱了皱眉头,他想,这个人是他的谁来着? 为什么....想不起来? 次日清晨,四月的暖阳从窗帘的缝隙中流淌进静谧的房间。 路知乐被一缕飘荡的光线惊扰了美梦,他蹙着眉头下意识地转了个身想躲避晃眼的光线,结果刚一转身就觉出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那为什么他腰间会有个沉甸甸的手臂?自己脖颈之下又为什么还有个紧实温暖的手臂?这...路知乐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折风那双清亮如星的眼眸,再低头一看近在自己鼻尖的胸膛..... 操!这他妈的是睡人家怀里了! 他没有下意识地挣开折风的怀抱,只是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折风神色淡定,"我昨日问过你我能否与你共寝,你同意过的。" 路知乐:"......."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路知乐故意道:"那你懂不懂矜持啊,床这么大,你为什么非要离我这么近!还抱着我!你知不知道咱俩才认识一天啊!" 折风有点无辜,没说他本来自己睡的好好的,是路知乐自己磨磨蹭蹭非要靠过来的。而是说:"小月抱歉,是我有失分寸了。"他把搭在路知乐腰间的手收回来了,又看了一眼被路知乐枕着的手臂,意思是你起开啊。 路知乐:"......" 这钢铁直鬼怕不是吃甘蔗噎死的吧! 路知乐本身就是个九曲麻花,这么多年单身的原因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跟他性取向相同的人,而是他眼睛长脑袋顶上去了,那些叭叭来追他的人,他一个都看不上,挑挑拣拣的后果就他妈把自己给剩下了。 但他找男朋友也不是说一定要有固定的标准,只要对方长得阳光帅气有魅力、宽肩窄腰腿特长、细心温柔脾气好、进能捉百年厉鬼退能护他安稳就行了。 其它什么有没有房啦、有没有车啦、有没有八位数以上的存款啦,这些他是真的不在乎,所以你看,就这么点儿要求,至今都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出现!最后还是颠颠儿送上门来的鬼看着比较顺眼。 .....也不知道到底是当代人太堕落了,还是千年老鬼太会长了,好巧不巧地正好就全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了。 虽说折风这种姿色已经算得上美撼凡尘了,但路知乐在第一眼见到折风时仍带有被他戏耍的怒意感,所以他并没有当即就被美色迷惑出一见钟情这么肤浅的事,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折风似的,而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总在无意间促使他向折风靠近。 但他万万没想这个能轻易接受和凡间男子成亲的老鬼,现在居然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让他有那么一点儿下不来台! 但也真的只是一丁点儿而已,毕竟路知乐的原则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而且他现在看折风这个美人是越看越顺眼,所以他不要脸地说:"哎呀没事儿,我这人很大方的,你想抱就抱吧,不要控制你自己。"说着,他假装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借机往折风的怀里靠近了一点儿,两人之间本来还是有点儿空隙的,结果那点儿空隙全被他很巧妙地补上了。 暖被下的两人紧密相贴。折风想说:看,你昨晚就是这样靠过来的。但他突然想起小月有个爱和人勾肩搭背甚至动不动就拥抱的坏毛病,于是他说:"小月,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大方,毕竟我们成亲了,在其他人面前,我希望你自重一些。" 突如其来的妻管严,让路知乐有种谈恋爱的感觉,他笑道:"好说好说,我本来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折风见他答应的如此敷衍,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微叹了口气,他想着,夫人性情顽劣,日后要多加看管才是。 早上八点。 郭正阳准时来敲门,房间里没人回应,于是他就自己刷房卡进来了,一进门,他吓了一跳。半昏暗的房间里,路知乐赤脚站在地毯上,一手持着弥月索的另一端,神情似是非常恼怒,细看之下还有些无奈。而安然靠在床头的折风并指钳制住另一端的弥月索,神色悠然,无任何情绪表露出来。 两方争执不下,却没一人主动松手。 郭正阳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打着哈哈走进来,"十七啊,你这是又怎么了啊?" 十七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的跟他在无理取闹似的,他怒道:"什么叫我又怎么了?!你怎么不问他干了什么?"他想狠狠地瞪着折风,可路知乐还有一半的身体控制权,所以他的怒视并不是很明显,远远看上去只给人一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折风对路知乐很有耐心,但对他体内的这个东西,可以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甚至还在暗暗琢磨该怎么把他从路知乐的身体内赶出去。 郭正阳倒是很给他面子,问道:"怎么了?他怎么你了?乖十七不生气,我们先放下弥月好不好?"毕竟打坏了酒店里的东西是要赔偿的。 "不放!"十七委屈急了,"他敢抱着小乐睡觉!我今天就要跟他打出个死活!" 郭正阳惊了:"睡觉!?"他抓错了重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路知乐,又看了看折风,对方的衣着一丝不苟,如墨的长发也顺顺贴贴的铺在枕头上,宽敞的大床上也并没有这样那样过的痕迹。郭正阳又转念一想,还是说....在他们正准备开始的时候,沉睡的十七突然醒了?那....这就有点尴尬了。 路知乐看着郭正阳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无语,但他对整个事态的发展更无语。 事情是这样的,他刚才在折风怀里正美美的睡回笼觉的时候,十七却突然醒了过来,然后还不等路知乐睁开眼睛,他就被十七主导着身体从被窝里窜了起来,再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打了,虽然只是十七一个人在打,折风全程都没有从被窝里起来过,但路知乐还是对两人之间水火不相溶的敌意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 他知道十七平时比较依赖他,但他基本上没有因为自己跟别人过于亲近而突然暴起过,而且十七的性格也算得上温和开朗,从来也没有这样敌对过一个人,所以路知乐非常纳闷十七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折风.....难道就只是因为他跟折风误打误撞地结了个同心结? 路知乐在心里空叹了口气,可这同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掉的啊?如果十七一直这么闹的话,那这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哎....心好累。 折风倒是看不出路知乐在想什么,只是对十七的挑衅有些不屑,"就你?"他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见=3=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但那声短暂轻哼中蕴藏的蔑视却把十七心中的怒火直接放大了数倍。下一秒,路知乐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汹涌的灵力自全身灌入到握在弥月的那只手上,往常温和的灵力在怒火的燃烧中凶狠非常,弥月索也因此而灵力大增,一层莹白的流光璀璨耀眼,瞬间就照亮了半昏暗的房间。 "十七!"路知乐在脑海里喊了他一声,"别闹了,你是想把酒店给拆了么!" 十七不理他,猛然收回弥月,弥月在他手中滋滋作响,似月光碎散繁星,再灌以汹涌灵力疾如雷电而出,弥月便犹如一道亮白的闪电直直袭向折风。路知乐见折风还靠坐在床上一动未动,便想出言提醒,可他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就看见一道比弥月速度还要快的白影直接闪到了自己面前。 一旁的郭正阳都快傻眼了,黑白分明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折风的动作,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折风抬起修长好看的拇指点向路知乐的眉心之间。 然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折风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就看见路知乐的眉心之间有一缕氤氲的灵气缥缈而出,可下一秒就消散在空气之中了。 见状,郭正阳瞬间了然,折风这是想引出十七的残魂,而他也知道,折风这样做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因为通常附在人身上的灵魂都是独立的残魂,或是对宿主怨念深重的怨魂,再或是借由宿主身体来续养魂魄的碎魂,亦或是只是无意撞鬼便赖在人身上不走的恶魂。但不管是哪种情况,玄学之人都有不同的方法将之驱除。 但十七不同,十七不是简单附在路知乐身上的,而是早就与他的魂魄融为一体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想把十七从路知乐的身体里驱除的话,除了剖魂,别无他法。 折风皱紧了眉头,道:"你不要投胎了么?" 若想把与活人魂魄融为一体的残魂分开,要么生,剖魂分离,要么死,共入轮回。但因为极少有人能忍受活活剖魂的痛苦,而娇气如路知乐就是那'极少'之外的人。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十七的残魂将永远跟随路知乐的魂魄反复轮回,而他则再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和人生。 折风想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执着,宁愿放弃永世轮回为人的机会,也要附在路知乐的身上 而这时,十七想扬手甩出弥月,可他现在完全动不了,无奈只能怒吼一声,"要你管我!" 折风道:"我自然是不管你,但我与小月已经成亲,睡在一起也是符合礼法的,所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干涉我们之间的事?" 十七骂道:"呸!去你妈的成亲!去你妈的符合礼法!我跟小乐才是一家人,我跟他共患难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坟头里死着呢!还我算个什么东西!那你他妈的又算个什么鬼东西!" 郭正阳目瞪狗呆:"........" 可以,这骂人的方式就很路知乐。 路知乐本乐:"......" 头疼。 折风故意道:"哦?既如此,那便多谢你保护我家夫人了。" 路知乐感受到十七想杀人的心情了,赶紧在他开口骂人之前哄道:"好十七乖,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了,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跟他睡一起了,你乖乖听话,把身体还给我好不好?我还要去工作赚钱给你买咖啡喝呢。" 沉默半晌,十七在喝咖啡和杀折风之间快速选择其一,后又委屈道:"小乐不疼我了。" 路知乐很上路,"疼你,我最疼你了,我给十七喝一个星期的咖啡好不好。" 一听可以喝一个星期的咖啡,十七顿时就把刚才想把折风千刀万剐的心情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即开心地说了声好。 十七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路知乐,路知乐便收回弥月,径直越过折风走到了郭正阳的身边。 感受到被路知乐瞪了一眼的折风:"........" 郭正阳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又开始催促路知乐赶紧洗漱去片场。 路知乐说了声知道了就走去了盥洗室,等他洗漱好出来后,三人便到楼下餐厅吃早餐去了。 对着琳琅满目的餐台,折风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他问道:"小月,这些都可以吃吗?" 路知乐没理他。 折风又道:"小月?" "......."烦人!路知乐瞪着他,"你以后还故意跟十七吵架么?" 说的是刚才折风故意气十七那回事儿,折风看得出路知乐并没有生气,所以他说:"只要他不惹我,我不理他就是了。" 路知乐哦了一声,"这些东西是给人吃的,鬼吃了会魂飞魄散的。" 折风显然不信,所以他全程都跟在路知乐的身边,看他夹什么他就跟着夹什么。 餐厅的人很多,但路知乐并不是什么当红明星,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伪装,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感觉到了很多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本来还暗喜长得太帅就是麻烦,但等他转身去接咖啡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哦,这些花痴的视线不是看他的,而是看他身后的神仙美人的。 ....行吧。 待三人拿完餐坐下后,郭正阳突然说:"欸,对了,李导剧组的制片人跟我约了下周四去聊剧本。" 路知乐看着折风身后不远处两个推推搡搡的男生,漫不经心道:"嗯,知道了。"又看看对着一副刀叉不知所措的折风,他道:"这位哥哥,你看饭就能看饱了是么。" "啊?"折风抬头,一脸茫然道:"可我没有竹筷啊。" 路知乐刚准备教他怎么使用刀叉,就看见那两个推推搡搡的男生已经走到折风的身边,结结巴巴道:"小姐姐你好,请问可以加你个微信么?" 折风偏头看着他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神情也能猜出他们是来搭讪的,所以他漠然道:"我已经成婚了。" "啊..."那两人露出遗憾的表情。 折风见两人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便抬手攥住了路知乐的手腕,"这位就是我的...." "老公!"路知乐生怕他说出'夫人'两字,所以赶紧抢先一步,"我是他老公,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正在吃意面的郭正阳突然被呛了一下。那两位男生也赶紧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走了。 "老公?你是我老公?"折风挑眉看着路知乐。 路知乐装傻,瞪了一眼郭正阳,把一杯白开水哐当一声放到了他面前,"好好吃饭别呛死了!" 郭正阳端起水喝了一口,咬牙道:"放心吧,不给你找个嫂子,我是不会撇下你的。" 折风见他不理,又继续问:"小月,老公是什么?" 路知乐岔开话题,拿起刀叉教他如何使用,"来,我教你怎么用刀叉吃饭。"他左手持叉子放在三明治上,右手持刀切开一小块,后又叉起那块三明治送到了口中,含糊道:"看清楚了么,就这么吃,赶紧的,吃慢了就不等你了。" 折风没动,说道:"看清了,所以老公是什么?" 路知乐胡扯道:"....朋友的意思,意思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折风本来是将信将疑的,但在郭正阳又突然被呛了一下之后,就全然不信了。 路知乐想一个白眼翻死他,"你还能活到找女朋友那天么?" 郭正阳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可以的,你放心吧。" 吃完早饭就出发去剧组了,路知乐在《惊悚新娘》剧组的拍摄已经差不多快接近尾声了,所以最后这几天的拍摄任务都不是很重。但因为戴凝请了上午的假,所以两人的对手戏就只能排到晚上了。然后上午就拍一些他的单人镜头,这种没有对手戏的戏对路知乐来说就很轻松了,等顺利拍完后,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四月天的中午有些燥热,路知乐下了戏就直奔片场西侧茶水台的小冰箱里拿了瓶凝着冷气的冰可乐,他单手拉开拉环,刚仰头咕嘟咕嘟往胃里灌冰灌可乐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沉温润的嗓音,"她们说老公是郎君的意思......" 路知乐噗得喷出一口冰可乐,还不断地咳嗽。 折风见状忙挽起自己的衣袖给他擦嘴,边轻抚着他的后背边柔声说,"慢慢喝,不要急。" 路知乐清了清嗓子,"....我谢谢你,我不是急....你穿的什么?!" 此刻折风身穿一袭红衣,紧束在腰间的腰封把他标致的身段展现得完美无遗,更显得他异常的俊美,一双清眸凝视他时犹如含着一弯皎洁的皓月,神色间携带的几分慵懒也是极其勾人。 勾的路知乐的小心脏正不知所措地乱跳着。 但折风本人浑然不知自己在散发着怎么的魅力,只是随意道:"我那身衣服被你们的工作人员给弄湿了,所以就换了身。"折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怎么?不好看么?是刚才给你化妆的姑娘给我找的。" 不是不好看,是他妈的太好看了!也不知道穿成这样是要去勾引谁。路知乐再次清了清嗓子,"不好看!去换掉!" 折风对衣服如何倒是不太在意,但既然小月都这么说了,那他就只好道:"可我没有其它衣服了,刚换下的那套衣服也还没洗。" 路知乐:"....你不是会法力的么,就不能变一套出来么。" 折风有些为难:"......我还没有到能凭空化物的阶段。" 路知乐:".........." 哦,所以我还得给你买新衣服哦! 晚上七点,戴凝准时出现在片场。 路知乐见她来了,连忙迎上去问道:"戴凝姐怎么样,昨天睡得好吗?" 戴凝神色间略带疲倦,但还是笑着回答:"挺好的,小阳给的安神符很有效果。" 路知乐看破不说破,道:"那就好,姐姐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戴凝莞尔:"一定。" 路知乐和戴凝两人已经磨合的很默契了,所以两人的对手戏拍起来也是非常的顺利,虽然路知乐时不时的都要把注意力放在片场外拿着他的手机玩弱智游戏的折风身上,但拍摄的效率还是很高,基本上都没怎么NG,拍摄到夜里十一点多就提前收工了。 下了戏,路知乐按照惯例跟所有工作人员说了声辛苦了,又去跟导演简单的聊了两句之后就回化妆室卸妆了。 卸妆的时候,郭正阳有些担心的说道:"我怎么看戴老师的状态不是很好啊,感觉还不如前几天有精神。" 路知乐仰起头方便化妆师给他卸妆,侧目给了郭正阳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多年的默契就是这么的神奇,郭正阳瞬间了然。 确实,谁能坦然做到跟心爱之人分手呢?更何况是在这种马上就要结婚的重要关头,而且当事人还不能如实说出他们前世是怎样的孽缘。 所以说啊,世界上最痛苦的并不是某件事让你很委屈,而是很委屈的时候根本就无人诉说。 这边的两人还在感慨命运,完全不知另一旁沙发里的折风眼睛都快直了。 明光之下,他正以一个淡然却藏有渴望的眼神凝望着路知乐修长润白的脖颈,化妆镜前的灯光给那段脖颈更添几分柔和的光晕,远远看上去只觉非常香滑可口,像是入口即化的糕点。 很想咬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路知乐:咬!别控制你自己! 额....很想日更,但是我还要工作鸭!只靠写文是会饿死滴T^T 所以,周日见!=3=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很快,路知乐在《惊悚新娘》剧组的拍摄已经开始收尾了,今天就是他在剧组的最后一天了。 晚上的拍摄结束后,赵导给他准备了杀青宴,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去参加了。 饭间,有不少人都表示出对路知乐的不舍,但路知乐知道,他们舍不得的其实是折风,因为折风平时往那一坐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看上去很养眼就不用多说了,关键他的性格温和有礼,又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奇宝宝,每次眨着迷茫的小眼神问小姑娘们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时候,都会引得忍不住姨母心泛滥的小姑娘们总是故意逗他,所以逗他玩这件事儿可以说是片场里的一大欢乐源泉了。 现在路知乐走了,但剧组的工作还得继续,所以难免会有些人对折风流露出浓浓不舍,特别是赵导,他现在还惦记着让折风参演他接下来的新剧呢,但都被路知乐礼貌地回绝了,赵导无奈,只能遗憾叹了口气。 两人聊到最后时,赵导又跟路知乐请了几张驱邪符,路知乐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赵导说没事儿,就是想请张符给家里的小孩儿保平安,他说的坦然,路知乐也没再多问,就找郭正阳要了几张符给他。 酒过三巡,饭局到十一点就差不多结束了。 路知乐跟剧组的工作人员一一道了别之后,就带着折风一起跟随郭正阳走出了酒店,三人下了电梯,直奔停车场。 折风见路知乐神情不太好,便问道:"小月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路知乐酒量不太好,刚才一杯接一杯地喝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突然被凉风一吹,就觉得有点儿头疼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头疼,刚才喝酒喝的有点急。" 郭正阳刚想说要不要给你买个解酒药,就听见折风说,"那你还走得动么,要不我抱你?"他说的是问句,可实际上他也没给路知乐回答的机会,直接弯下身子把他打横一抱。 郭正阳翻了个白眼,喝个屁的解酒药啊! 路知乐这会儿头疼的厉害,也晕的厉害,被折风这么一抱,他就干脆靠在他肩头不想动了,只是嗫嚅道:"谢谢。" 这边《惊悚新娘》剧组的拍摄任务完成,三人第二天吃完午饭后就直接退房回市中心了。 今天的路知乐已经完全醒酒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依旧像个没骨头的棉花一样,软趴趴地靠在折风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味,只觉熟悉又安心,让他总是忍不住近似贪婪地占有。 对此,折风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尽职尽责地把他搂在怀里。 只是苦了在前面开车的郭正阳,他一个白眼都快翻到世界尽头去了,但又懒得多说什么,只是随手打开了调频广播,又故意把音量调高了一些。 广播里正播放着首城市区接二连三有人离奇失踪的消息,而且大多都是结婚当天就凭空消失的新郎和新娘。听到这时,折风皱了皱眉,道:"小月在睡觉,你能把声音调小一点么。" 路知乐并没有睡着,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些,而郭正阳则正好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他的小动作,心里暗骂了一声心机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音量调小了一点。 毕竟他打不过折风! 今天是周四,也是郭正阳之前跟制片人约好要去公司谈剧本和拍摄计划的日子。 回到市区,郭正阳按照导航把车子开进了一座摩天大厦的地下车库,车子停好后折风也并没有打算要叫醒路知乐的意思。 郭正阳看了看时间,则丝毫不客气地嚎了一嗓子,"海哥你怎么来了!" 话音一落,路知乐蹭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海哥你来...."他顶着凌乱的头发左右晃了两圈都没看到海哥的身影,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他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打了个哈欠道:"不是人。" 郭正阳拿起车钥匙打开车门,"别废话,赶紧下车。" 路知乐白了他一眼,后又拍了拍折风的肩膀,"走了,小跟班。" "好。"折风应了声,跟着路知乐一起下了车,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要害怕那个人?" 路知乐揉了揉脖子,随口道:"没有啊,我才没怕,我只是比较尊老爱幼而已。"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卓海,只知道从小就很害怕他,可能是因为他太凶了吧。 折风没有再多问,沉默着点点头。 这座大厦的私密性非常高,没有电梯卡就去不了相对应的公司楼层,好在郭正阳提前打了电话,所以此刻负二楼电梯门口早就等候了一位身穿正装的工作人员。那人认出了路知乐,忙上前打招呼,"路老师您来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路知乐身后的折风身上。 路知乐没理会他那花痴般的眼神,点头道:"你好。" 工作人员收回目光,微笑道:"路老师这边请,张总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们了。" 路知乐微微一笑,跟着工作人员进了电梯。 乘坐电梯时,工作人员忍不住八卦道:"路老师,这位是你们公司新签的艺人么?" 折风压根就没看他一眼,而是侧头看着路知乐,见路知乐显然是不太高兴了,便更不想理他了,再加上要不是已经答应了路知乐不会再出手伤人,那人估计已经不在这儿了。 电梯间里一阵沉默,也不知那人是非常没有眼力见,还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还待开口继续问时,便听见郭正阳冷冷道:"你们张总没教过你们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事么。" 那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连忙鞠躬道歉,但郭正阳和路知乐都没有理他。 这时,一直沉默的折风却突然开口说:"我不是艺人,我是他的爱人。" 一直把折风当做.爱穿古装小姐姐的工作人员瞬间就愣住了,".....啊?" 路知乐:"......." 这又是谁教给他的新词?? 郭正阳:".....电梯到了。" 闻声,工作人员立即收起了呆愣的表情,掩上职业假笑带着他们去了六号会议室,由于折风不是相关艺人,所以那人非常友善地说,"我带这位...先生去会客室等候吧。" "为何?"折风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他跟路知乐一起。 "这...."工作人员有些为难的看着郭正阳和路知乐。 郭正阳没有说话。路知乐则是一脸无奈道:"....我要谈工作的,你不方便进来,你去一边儿喝咖啡等我吧,我很快....." "好吧。"一听可以喝咖啡,折风立马就不再说什么了。 郭正阳在一旁憋着笑。路知乐刚想说话,就听见脑海里的十七悠悠道:"小乐,我也要喝咖啡。" 路知乐:"......." 嗯,你们开心就好。 最后,折风由那位工作人员带去会客室休息了,又顺便给他冲了杯香浓的咖啡,他双手捧过香喷喷的咖啡,悠哉乐哉地靠在沙发里看着工作人员给他找出的某部由路知乐主演的恐怖片。 午后柔和的光线透过明净的落地窗,轻描淡写地给他镀上了一片赏心悦目的光晕,美的胜却人间四月天。 而六号会议室的路知乐则非常耐心地捧着一杯暖洋洋的咖啡和一众导演、演员聊工作。 李光导演是国内屈指一数的金牌导演,而他这次筹拍的电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来的,影片名叫《听我说》,据说是一个古老山寨发生的一系列恐怖故事。 路知乐粗略地看了一下剧本,根据他多年见鬼的经历来看,这个故事并不是很吸引人,但他也知道这部电影并不是靠题材吸粉的,光是靠'真实改编'这四个字就能引起不少现代人的探究心理。 但更多的还是靠导演和演员的噱头,就比如说现在红的发紫的一线男演员,晏游,和热度仅次于晏游的国民老公,秦朝。 而且这部电影没有女主,又是以悬疑推理为主的恐怖剧情,届时两大男主的高光时刻只多不少,估计都不需要过多的宣传,只需要两大帅哥在微博上多互动一下,势必能吸引一波又一波的腐女来排队贡献票房。 啧啧,不得不说,李导还挺会根据市场的流行趋势来敲打自己的如意小算盘的。 路知乐正想的入神时,他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声路老师,他抬头,就看见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庞,正是晏游。他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怎么了?" 晏游轻声一笑:"没什么,是李导想问一下路老师对提前开拍有没有什么问题。" "提前开拍?"路知乐看向李导。 李导虽然已经一头白发,但精神看上去依旧容光焕发,他道:"嗯,本来是定七月份的,但取景的那座山寨有个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为了保证剧情的真实性,我们已经让编剧以祭祀为主再给你们加几场戏了,所以我们得赶在他们举办祭祀之前就进山。" 路知乐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他没有排不开档期的烦恼,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郭正阳,因为这种事情都是由经纪人交涉的。然后他就听见郭正阳道:"提前开拍没问题,但我希望李导要合理加戏。" 言下之意就是把多加的几场戏的片酬也算进去,李导自然懂这个道理,他道:"这个自然。"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郭正阳说了声好。 然而那边秦朝的经纪人却不乐意了,她道:"提前开拍我们家秦朝不行,他六月份没有档期,你们一定要提前开机的话,那到时候我们只能晚几天进组了。" 一听这话,路知乐感慨一声,"啧,大腕儿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带风的。" 十七道:"我们小乐也是大腕儿!"又说,"大腕儿,咖啡。" 路知乐宠溺一笑,"好的,小腕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了半章,今天七点半就爬起来陪我姐试妆,超无聊的我又趁这个空把剩下的半章码出来了~\(^o^)/ 手机码的,错字什么的等改天用电脑再改吧~ 不说了,我继续码下一章去了~ 另外,周二或周三开始恢复日更~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最后,剧组的开机仪式敲定在六月十六,路知乐和晏游对李导的安排都没有问题,只是秦朝的经纪人三番两次地提出一些与导演的决定有所出入的小问题。 路知乐虽很不屑于娱乐圈的一些小心机,但他也能看得出来,秦朝的经纪人这是在给他造势,造一个娱乐圈离了他家艺人就运转不下去的势。说实话,路知乐每次遇到这种无异于作死的耍大牌操作都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从耍大牌中获得了相对应的尊重,还是那比纸更轻薄的虚荣心? 但这个问题估计连当事人都没办法能回答他,因为有些人可能早就已经迷失其中了。 相比之下,晏游这个红的发紫的男演员在秦朝走后,依旧兢兢业业地跟李导讨论关于剧本的一些逻辑bug和后续的拍摄计划以及角色对演员本身的要求,期间看到跟路知乐的对手戏时,他还特意请教了路知乐看法。 言谈之间谦逊有礼,非但没有因为路知乐没他名气高而轻视他,还因路知乐比他出道早而尊称一声'路老师',而路知乐看这个年轻人也比那个秦什么朝顺眼多了,所以两人在临走前还加了微信。 只是这个顺眼在走出六号会议室后就陡然变成了一种好奇,他道:"阳哥,你刚才有没有察觉那个晏游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啊。" 郭正阳皱了皱眉,"没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资有限,除了阴气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你没问问十七么。" 路知乐道:"得了吧,他现在的脑子已经被咖啡浸泡成咖啡沫了,估计我凉了他都不知道。"他说着,把杯子里的咖啡一口饮尽,随后把杯子丢进了立在墙边的垃圾桶里。 这口咖啡把十七喝的非常满足,他立马殷勤道:"不会的,我会时刻保护好小乐的。" 路知乐笑道:"嗯,毕竟我凉了你就喝不到美味的咖啡了。" 十七道:"....不是的。" 去会客室接了折风,三人就一起走了。 夕阳渐沉,郭正阳提议去他们公司附近的一家老字号餐馆吃烤鸭,路知乐这会儿倒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于是就应了声好。 两人联手创办的公司叫嘉月工作室。嘉月也就是正月的意思,取的是两人名字里'正'和'乐'的谐音,公司的位置位于一座高级写字楼里,虽不在热门商圈,但周边也热闹繁华。 三人到达烤鸭店时,店里已经宾客满座了,也不怪他们没有提前预定,而是这家店非常的有性格,不接受预订也不开通外卖服务,如果只有这些的话,那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家店还限卖!意思就是卖完限定的数量后就关门大吉,没办法,老板就是这么嚣张。 不过好在这会儿餐馆等位区的人数不算多,稀稀拉拉的也就坐了不到十个人,路知乐去前台取了号子,24号,前面还有三桌在等,他甩着取号单走到郭正阳跟前道:"三桌,等不等。" 郭正阳接过单子看了一眼,"等会儿吧,我这会儿也不是很饿。" 路知乐点头,"行,我也不是很饿,刚喝了一大杯....."他很识趣地没提起'咖啡'这两个字,不然再把十七这只小馋虫给勾起来,那他今天就不用吃晚饭,也不用睡觉了。 郭正阳也很善良的没有说破,只是走到服务台顺手拿了菜单和铅笔,在等位区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了。 路知乐也跟着坐了过去,折风则跟着坐到了他的身边,刚坐下就说:"小月,我们要等多久啊。" 路知乐偏头看着他,"怎么,你饿啊。" "不饿。"折风摇摇头,又道:"等得久的话,我想看你。" 意思是用手机看路知乐参演的电视剧,这是折风最近几天最大的爱好了,闻言,路知乐贱兮兮地笑了笑,"最佳男主角本角都在你旁边了,还看什么手机啊,你就支着脖子好好看我呗。" 折风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道软糯羞涩的女声,"你好,请问你是路知乐哥哥吗?" 折风没有抬头看向说话的声源,而是眼看着路知乐把脸上贱兮兮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转而换上一个纯良迷人的笑脸,不自觉地,折风在那个笑容的弧度刚弯起时,心中蓦地一疼.... 路知乐道:"你们好,是我,我是路知乐。" 站在路知乐面前的是三个女生,看样子应该只有二十左右,听见路知乐亲口确认之后,她们刚准备激动尖叫,就被郭正阳及时制止了,"不好意思,这里是公众场合,请不要大声喧哗。" 那三位女生齐齐点头,其中一人又难掩激动之色,兴奋道:"那...那哥哥能给我们签个名么,我们都很喜欢你,你的每个作品我们都有看过,从你八岁开始,一部都没有落下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说话的女生激动地跺了跺脚,低声啊啊了两声,"我真是太幸运了。" 路知乐想说女孩子家家的没事儿不要看那么多恐怖片,但说出口的却是,"没问题,"他从郭正阳的手中拿过铅笔,问道:"你们有本子什么的么?" 那三个女生都没有随身带本子,左右两个女孩儿都面露愁然之色,倒是中间那位女生想也没想的就把手里的菜单递了出去,"就签菜单上吧,能麻烦哥哥给我们签三个么,这样等会儿我们也不至于为了抢签名打架。" "好的。"路知乐在菜单的三个不同区域分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后按照习惯道:"好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 "谢谢哥哥!"女生接过菜单,但仍旧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吭哧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那个....哥哥,我们能和你合个影么?" 路知乐微笑道:"可以啊,来吧。"他站了起来,往三位女生走近了一步。 一个女生拿出了手机,打开了自拍软件,高举着手机对着自己,三个女生各自找好了角度,又给路知乐空出了一个位置。见状,路知乐便俯下身子凑到她们的镜头里,他看着镜头里被美颜过度的自己,觉得要不是他本人在,他都认不出镜头里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一瞬间,路知乐有点儿不明白这个合影的意义在哪儿。 但好在,和完影之后,那三个女生就依依不舍地走开了。 路知乐坐回凳子里长舒一口气,"真的,我太佩服女生的自拍软件了。" 郭正阳:"怎么的,又把你变成美丽的瓜子脸啦。" 路知乐啧道:"何止是瓜子脸啊,那简直是美若两人啊。" 郭正阳笑了笑没再接话,继续低头点菜了。 这时,在一旁久未出声的折风沉吟道:"小月,你八岁就开始..."他斟酌着用词,"拍戏了?" 路知乐想了想,得意洋洋道:"是啊,哥哥八岁就拍电影拿奖了,是不是特牛。" 折风无条件附和:"嗯,牛,"又说,"那我能看看你小时候么。" 路知乐小时候长得可爱的很,白白润润的像个糯米团子,在镜头面前也特别的抗打,虽然他不知道折风为什么想看小时候的他,但他还是出于嘚瑟心理拿出手机搜索了一部他小时候参演过的电影给折风看。 三桌过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他们了。 这家烤鸭店生意红火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家的烤鸭是真的很好吃,肉质细嫩不说,再用春饼裹着黄瓜丝和葱丝一口咬下之后,那满口留香的口感真是让人满足的不行,而且路知乐又特别喜欢吃他家的鸭皮沾桂花糖,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所以自他坐下之后就开始翘首以盼了。 像是知道路知乐着急似的,点好的烤鸭很快就上来了,折风没吃过烤鸭,也不会包,所以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郭正阳吃。 路知乐被他这副可怜的样子可爱到了,边笑着边给包了一个烤鸭递到他面前,"喏,吃吧,小可怜儿。" 折风刚才就看见路知乐垂涎欲滴的表情,于是他推辞道:"我不吃,小月吃。" 路知乐命令道:"小乐让你吃,你吃不吃,不吃就休了你。" 折风:"........"虽然知道路知乐休不了他,但他还是接过来了。 折风看着路知乐给他包过两个之后就知道怎么包了,而且他是没有活人那种饥饱困扰的,所以他吃东西一般就是尝个味道,对胃口的话他就会多吃点,比如咖啡,不对胃口的话,他吃两口就不想吃了,就比如烤鸭。 所以后面都是他现学现卖地一直在给路知乐包烤鸭了。 路知乐吃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他包的速度了,见他还在包,赶紧摆手道:"好了折风,你别包了,我吃饱了。 折风包的乐此不疲,闻言也不停,温声道:"你才吃六个,没饱呢,再多吃点。"他把包好的烤鸭递到路知乐的嘴边,"来,啊..." 路知乐无奈的看着折风,他今天穿的是初见时的那件白袍,餐厅柔和的暖灯在他身上缓缓流淌,像是给沉寂了千年的积雪撒下了一片俗世的烟火,而烟火亮起的那一瞬间,他身后的俗世凡人都将在他绝美的一刹那黯然失色。 折风见他一动不动,又喊了声,"小月?" 路知乐回过神,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宛若春雷的心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声春雷之下滋芽而生,他征愣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口咬下那包烤鸭,又酥又香。 对面已经无力翻白眼的郭正阳:"......." 所以吃烤鸭之前还得来个深情对视是吗! 来这里吃烤鸭是他提议的,也是他想吃的,但最后大部分的烤鸭都吃到路知乐肚子里去了,不为什么,大概就是路知乐身边有个人形包烤鸭的机器,而他没有! 饭毕,郭正阳以狗粮吃多了胃不舒服为由说自己开不动车了。路知乐嗤笑道:"阳哥你最近的戏真是越来越多了。"但他还是拿着车钥匙进了驾驶室。 折风见路知乐进了主驾驶,于是他很麻利地绕到副驾驶那边去了,刚一坐下,便说道:"小乐,手鸡。"意思是让路知乐帮他解锁手机。 路知乐帮他系上安全带:"点一下屏幕,把手机对准你美丽的小脸蛋儿,然后往上拉一下就打开了。" 折风照做,成功解锁后,就略带懒散地往副驾驶的椅背里一靠,那双清眸则格外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屏幕里路知乐。 这是路知乐十岁那年参演的一部大型古装剧,当时的他还不像现在这样挑剧本,只要给他钱他就拍,所以这部电视剧是没有恐怖色彩的,他在里面饰演一个年纪小却身怀高强武艺的侍卫,以保护女主为主要任务的角色贯穿全剧,算是一个挺重要的角色,而且全剧一共六十八集,够折风看好几天的了。 餐厅的位置离家不近,加上这会儿的路况也不是很好,路知乐慢腾腾地开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自家小区的门脸,但还没等他开进小区,他就先看见小区门口停了两辆警车,随后又看见小区的西南方上空正笼罩着一大片阴森鬼气。 他惊道:"我去,我这是开到家了,还是开到乱葬岗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日更(^-^)V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路知乐所住的小区在一片闹市街区,是个新小区,环境轻奢干净,葱郁繁茂的绿化占了小区的很大面积,所以即使是位于热闹的街区,依旧不影响其中的住户仍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清幽之感。 而且小区五百米处就有个大型的生活超市,步行个三分钟还有个地铁站,再两站路之外还有个小学,光是这几点便利就导致了这个小区的房价持续增长,以至于这个小区也被当代年轻人定为婚房的首选。 而不管是一个小区或是其它什么地方,凡是年轻人居多,就意味着那里是阳气最为密集旺盛之地,所以这些地方一般都不会有很浓重的阴气出现,而一旦出现了现在这种阴气徘徊不散的情况,便是有人被厉鬼盯上了。 郭正阳闻言也探出车窗看了一眼,深蓝夜幕下,那栋高耸大楼里透出来的点点灯光都因阴气的遮挡而黯淡了几分,他道:"这是何方鬼友又来祸害我们人间小可爱了啊。" 路知乐把车子开进了小区门口右侧的停车库,"你应该说哪个人间小可爱又不干人事儿了。" 说的也是,再可怕的厉鬼也都曾是恶人手下的无援弱者。郭正阳叹道:"那等会儿去看看么,根据我5.0的视力来看,那东西好像离咱们单元楼挺近的。" 路知乐道:"去看看吧,来都来了。" 郭正阳:"......" 这个词儿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吗? 路知乐把车子有序地停进了自家车位里,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下车了,别看了。" 折风很听话,没像其他熊孩子一样闹着非要继续看,而是侧头看向路知乐,后者了然,抬手帮他解了安全带,无语道:"你就不能自己解么,每次都要我给你解。" 折风锁了手机递还给路知乐,无辜道:"是你给我绑上的啊。" 得,有因必有果是吧,路知乐接过手机丢下一句:"那下次你自己绑,我不管你了。"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扑面而来的不是专属地下车库的沉闷气息,而是一股阴冷的死气,细看之下,会发现深绿色的地坪漆与白净墙面相交之处,正蔓延着几缕常人难以发觉的黑气,正以一种茫然滞留的状态徐徐消散——那便是恶灵残留的痕迹。 "三单元。"路知乐的目光则顺着残留的阴气看向三单元的单元入口。 郭正阳的目光随之而至,便看见那明净的单元玻璃门上端端正正的贴着一张大红喜字,红色至阴至阳,不能一概而论。但跟喜事搭配在一起就当属瑞气吉祥之类,而瑞气主阳,喜事冲煞,本身该有辟邪之意的艳红双喜,这会儿却散发着尤为浓重的死气,很是不详。 这时,两道车灯由远及近,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路知乐和郭正阳同时转头望去,一辆高约两米的越野车正以娴熟的车技停在相对应的车位里,片刻后,从车的左右两侧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尤为妩媚的女人,男人锁了车子,两人在车头汇合,男人非常熟稔地牵起女人的手,两人说笑着走向三单元门口。 这片小区的房价与日俱增也不是没有它的道理,因为与这家楼盘合作的物业公司的安保性在业界也算是出了名的,在其它小区还在落伍的用门禁卡识别业主身份之时,这个小区直接采用了人脸虹膜识别系统,直接减少了外人因借用门禁卡而随便出入小区的可能性,这也算间接的减少了一些不安全的因素。 只见那身材高大的男人步履不停,走到门禁识别系统前也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像是很着急的回家的样子,但识别系统才不买他的帐,他走的太快了,系统没有识别到他的眼睛,所以在他伸手推门时,玻璃门一动不动。那人暗骂了一句脏话,但还是牵着女人老老实实的回到系统面前耐心做了个人脸识别。 识别通过,一声好听的机械声应声而响,那人推门而入,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再度关上,而男人的身上却在入门的那一瞬就染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阴气,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而他身旁的女人却未曾染上半分。 这时,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郭正阳沉吟开口道:"同性相惜,作祟的九成是个女鬼了。" 路知乐却摇摇头,"不一定。"他走到了那扇玻璃门前,叫了声十七,十七懒洋洋地应了声,而后抬起路知乐的手覆在那张喜字上,掌心溢出的舒缓灵力顷刻间便驱散了残留在喜字上的阴气。 阴气退去后,路知乐说:"所以我们现在怎么进去?"他们是十六号楼一单元的住户,而他们现在要进的是十五号楼的三单元,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同理,一张脸也只能解锁相应单元楼的人脸系统。 郭正阳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一声好听的机械声,"人脸识别未通过,请重新验证。" 路知乐也听见了,两个同时侧目望去,只见折风一脸认真地盯着墙上的识别系统,在听到那句'识别未通过'时,他显然也茫然了一瞬,正想问路知乐,就见他看向自己了,于是他对上路知乐的目光纳闷地问:"为何打不开?" 路知乐睁眼说瞎话:"....因为它没看见你的美貌。" "是吗?"折风又看了一眼识别系统,系统再次重复了一遍机械的未能通过。 见状,路知乐赶紧把他拉过来了,"行了,你别看了,你再多看一眼它就该寿终正寝了。" 人脸识别系统每个月都会维修一次,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出错的情况,错也不会连续三次都识别不出业主的身份,而一旦出现三次都识别不通过的情况,那系统的默认程序就是报警,当然,只是报到物业而已。 对此一无所知的折风,只得乖乖放弃了好奇的心思。 郭正阳道:"那我们从一单元出去吧,然后让十七把我们从外面带进去。" 路知乐想说只能这样了,但他身旁的折风却不屑道:"不用那个废物,我现在就能带小月去。"说着便一手揽住了路知乐的腰。 路知乐心觉不好,他刚想提醒折风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不能在法治社会的监管下来个大变活人!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他的耳边就略过一阵强风,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短促的强风一掠而过,再睁开眼时,哪里还有停车场的影子啊,所见之处皆是一片昏暗的雾气。 而透过氤氲的雾气也可以看到下方明亮喜庆的客厅里挤满了人,随处可见的大喜氛围里,却有两个抱头痛哭的妇女,其中一个妇女的身旁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在旁边安慰着,但看得出来,她稚嫩的面容上也带有被泪水冲刷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神情悲痛的中年男人在两个身穿深蓝制服的人民警察前做着笔录,说两句哭三声地在叙述好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在今天刚结完婚后就突然失踪了。期间还有三两个警察穿梭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看样子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但无论是谁,或者是什么身份,这些人的神色间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而此时客厅的玄关处正站着一个与众人氛围格格不入的女人,那女人身穿一身黑色休闲装,高高束起的马尾辫露出端正的五官,虽算不上有多出众,但一眼看过去还算好看,只是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头顶洒下的暖光也没能融掉她身上半点儿冷淡的气质。 折风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掰过他的头,严肃道:"小月,你已经成亲了,自重点。" 路知乐观察的入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弯起唇角暧昧地笑了笑,刚想张嘴戏谑一句,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才是废物!你全坟头的人都是废物!" 路知乐:"........" 又来了。 闻声,折风搂在路知乐腰间的手略微一紧,眉间轻蹙,好看的眼眸也异常危险地眯了一下。 察觉气氛不对,路知乐赶紧咽下那句夭折在嘴边的调戏,快速说了句,"我阳哥呢,你怎么没把他也一起带来啊。" 折风冷冷道:"带不动,只能带你一个。" 路知乐:"......." 果然不能跟一只鬼说太多的话,不然就会特别容易相信他的鬼话! 他阳哥好歹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捉鬼大师!但还是在折风说走就卷起一片黑雾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凄惨光景中凌乱不堪。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征愣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那个被人家一搂腰就下意识搂人家脖子跟人家一起消失的路知乐发来的微信,内容是让他先回家,他在那边了解完情况回家再跟他说。 他阳哥:"......" 好的呢! 发完微信的路知乐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又拍了拍折风的肩膀示意他松开他,然而折风却未曾会意,只是扬起下巴示意他看下面。 路知乐也没再计较,转而顺着他下巴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明亮的客厅中,悲痛的哭泣声逐渐收声,做笔录的几人也开始收尾,游走在客厅与卧室的几名警察也闲站在一旁,众目所归之处,那个刚才一直神色漠然的女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对白烛,摆在了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随后又拿出两张白纸,其上都有殷红的笔迹。 路知乐大概知道她要干什么了,红烛喜白烛丧,而她手里拿的那张带有血迹的白纸,便是用至亲之人的指血所写下的四柱八字,这种方法是玄学界用来搜刚死之人魂魄的。 其实搜魂的方法有很多,一般情况下只需请香烧一件过世之人的衣物就可以引来他的魂魄。而这种用至亲之人指血为引的方法也确实是最好用的,但同样也是最不希望被用到的,因为如果此法都不能将刚死之人的魂魄引回的话,那多半是魂飞魄散的渣都不剩了。 但路知乐不明白的是,既然刚才那两位做笔录的中年男人也说了,两位新人是在今天刚完婚后才失踪的,可这一天还没过去,就连报失踪案的条件也都还没有达到,那她又是怎么确定两人就已经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折风:自重就两个字,你要我说几遍? 路知乐:我要你闭嘴! 折风:.......哦! 路知乐:吻我! 郭正阳:别拿单身狗不当人好么!!!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回到家,路知乐把事情简单完整地跟郭正阳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郭正阳也微微蹙起了眉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倒是不少,但这刚失踪还没一天,就算死了尸体也还没凉透呢,这俩人就这么找不回来了...."他顿了顿,露出一个非常复杂的表情,"不会是被饿死鬼吃了吧?" 饿死鬼是冥界一大恶鬼,顾名思义,就是生前因过度饥饿而死去的鬼,饥荒年代时这种饿死鬼很多。但大多数都选择了再入六合重新投胎,而少数对人间怨念不消的饿死鬼则以吃人为乐堕入恶鬼道。此类恶鬼不仅食人血肉,还吞并灵魂,所以,一旦有活人被饿死鬼盯上,再无生还的可能就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魂魄既碎,也将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此类恶鬼吃人是无差别的,不会做特定的选择,而且不知饱餍,一旦食髓知味便停不下来。所以光凭这几点,路知乐就否定道:"想什么呢,这要是饿死鬼出来找食儿的话,那这会儿都该吃到咱家门口了。" "也是。"郭正阳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起身,"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有警察和大师盯着呢,这事儿也轮不到我们来管,赶紧洗洗睡吧,我困死了。" 路知乐仰头道:"去吧去吧,先说好啊,明天没事儿千万别叫我起床,我这一个多月都没好好睡过懒觉了,明天先睡它个昏天暗地再说。" 郭正阳头也不回道:"睡吧你,我才懒得叫你呢,睡死给我托梦吧。"他径直走向卧室关了房门,没一会又打开了,嘱咐道:"你睡前记得给我的饭碗贴个面膜啊,我感觉它最近有点儿缺水。" 路知乐摸了摸自己的脸,滑滑嫩嫩的,还行,不干,但还是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晚安吧您。" 郭正阳再度关上了房门,温馨的小客厅里只剩下路知乐和——已经跟扫地机器人深情对视超过十分钟的折风了。 路知乐看着在原地打转的机器人,".....你能给它个自由,好让它赶紧把活儿干完么?" 折风慵懒矜贵地背靠在沙发里,脚尖轻抵在扫地机器人的身上不让它走,目光散漫却充满好奇,"这是什么鸡?"他目前知道的有手鸡、电视鸡、摄像鸡、吹风鸡,但那些都不会自己动,所以他在这个会动的鸡面前再次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总觉得里面是不是真的藏了一只鸡,但他又察觉不到里面有活物的气息。 路知乐拿起茶几上的一听可乐喝了一口,独属于碳酸饮料的小气泡在口腔里炸出畅快的声音,"扫地机啊,你没看出来它在扫地么。" "扫地?"折风惊呆了,这让他对扫地的认知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它一只鸡为什么会扫地?" 路知乐笑了,"那谁会扫,一只鸭会扫么?" 折风:"......." 一只鸭当然也不会了。 最终,在路知乐的命令下,折风放过了扫地机器人,又在路知乐的指引下,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路知乐趁这个时间跟十七聊了会儿天,十七委屈巴巴的说小乐有了新欢就忘了他这个旧爱,以前俩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可自从折风一出现后,他就不怎么理他了,说着说着还带上了哭腔,路知乐怕自己情绪受他影响哭出来,赶紧好声哄了一会,等终于把十七哄好,折风也刚好洗完澡出来了。 卧室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穿着路知乐的绸缎睡衣,路知乐的个头矮他许多,偏小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难免会有些不和尺码的滑稽。虽说人靠衣装,但这句话在折风身上显然是不适用的,因为他本身长的就美如天人,所以他只会把普通的衣料衬的更显高贵。 路知乐被出浴美人迷得愣神,反应过来后见他墨色的长发还在滴着水珠,便从床上爬起来说道:"洗好了?你去坐那儿吧,"他指了指飘窗的位置,"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 折风点头,乖巧说了声好。这段时间他洗过三次头发,又因不会使用吹风机,所以每次都是路知乐给他吹头发。可叹路知乐大懒蛋一个,居然在给折风吹头发这件事情上乐此不彼,当真是美色当前,底线扯淡。 路知乐这间卧室里本来是没有飘窗的,可他偶然一次晚上来看装修进度时,无意瞥见了窗外大片勾人的月色,当即就让设计公司给他设计了一个宽敞的大飘窗。不过当时的他也就那么三分钟的热度,后来工作忙的时候,他就再也没什么心思赏月了,而这个飘窗自装好之后也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好在现在折风来了,它也很荣幸的被派上了用场。 窗外的溶溶月光淌了两人一身。路知乐拿着吹风机站在地上,折风则曲着长腿坐在飘窗上,抬头仰望点点星光簇拥的圆月,银光四射,薄薄的云层都被照亮了,很好看。 他喃喃道:"今天是满月...." 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玻璃窗明净锃亮,路知乐没看窗外的月色,而是看着折风倒映在窗上的轮廓,看见他薄唇轻启,却没听见他说什么,于是他关上吹风机,问道:"你说什么,是温度太烫了还是怎么的。"他自问他已经拿出两百万分的温柔与耐心在给他吹头发了。 路知乐的动作确实很温柔,指腹穿过发丝时满是珍惜,折风感受的到,所以他又重复了一遍,"今天是满月。" 路知乐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高空皓月,"哦,是哦。"他又打开了吹风机继续吹头发,赏月这种东西赏的是诗意和浪漫,但他路知乐生来就不是浪漫主义的人,一年里除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他还能仰一下尊贵的脖颈赏一下月,其它时候他是没这个心思的,而且月圆阴气重,他烦。 路知乐说话算话,第二天真的昏天暗地的睡到了下午一点多才悠悠转醒,客厅里传来细小的声音,细听片刻,是电视的声音,他侧目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枕头,见折风已经起床了,那客厅的声响多半就是他在看电视了。 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顶着一脑袋的杂毛出了卧室,走到客厅就看见折风正神情专注地看他十岁拍时的古装剧。午后的阳光腻在他身上,照的他身上那件宝蓝色的睡衣正泛着莹莹流光,也照的折风迷人娇灿,他睡眼朦胧地笑了笑。 折风好一会才把目光从十岁转移到二十四岁,"你醒了?饿了么?郭正阳给你煮了红薯和玉米。" 路知乐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谁吃那玩意儿啊,让他喂猪去吧。"又问,"他人呢?" 折风:"出去了,说是捉鬼。" 路知乐轻嗤一声,"他脑子还正常吧,大白天的捉鬼?" 折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阵开门声,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郭正阳,买一送一,后面还跟了一个冰山美人。路知乐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人,是昨天那个大师。 家里没来过女人,路知乐先是条件反射地看自己有没有穿衣服,后才意味深长地看了郭正阳一眼,"阳哥速度挺快啊,这么快就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那位大师面不改色,像是没感觉到路知乐在打趣自己。 倒是郭正阳,往常这个时候他肯定要怼回一句了,但此刻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露出一副老处男的羞涩,"别瞎说,这位姑娘是垣清山花氏的后人,花暮,花朵的花,暮色的暮。" 垣清山花氏,祖祖辈辈都是玄学界里数一数二的天师,但花氏所擅长的并不是捉鬼,往小了说是占卜算卦,往大了装逼就是,推演天机,逆天改命。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富豪不惜豪掷千金或倾家荡产也要求得花家天师为己改命,但民间有句古话叫天机不可泄露,为此,花氏的众多前辈也都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路知乐不知道这些,依然嬉笑着,"花...."他把差点顺嘴叫出的花姑娘拐了个弯,"花暮姐姐好,请进来坐吧。" 郭正阳殷勤地奉上一双干净的拖鞋,花暮道了声谢便换上鞋进了客厅,郭正阳又急急忙忙地去厨房倒水。 路知乐给折风使眼色,让他往沙发旁边坐坐,但折风收到指令后却没有动,反而露出了一丝不悦,歪头挑了挑眉。 感觉自己像被妻子捉奸似的路知乐:"......." 心好累。 这大概就是结了婚的烦恼吧。 连多看其她女人两眼都不行。 花暮却压根就没往沙发里面走,走到沙发边便坐下了,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们是扶桐观的弟子,能收百年厉鬼?" 路知乐无语地看了一眼春心荡漾的郭正阳,这个逼是你装的吧!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原来,花氏在早几年就被聘为首城警局的特派顾问。凡是用社会主义价值观解释不了的奇闻异事,或是现代科技侦破不了的案子,警局都会求助于玄学大佬垣清山花氏,两方合作许久,联手破过百起怪事,极大的破案率也大幅度地提高了小老百姓的安全感。 而这次新郎新娘双双失踪的案件已经是去年十月份发生的事儿了,迄今为止已经七个月了。花暮是在年后一月中旬得到的消息,而今天已经是五月六号了,也就是说,众多警力已经搜查了大半年都无果,而声名远望的花氏天师在近几个月里也只查到了一点皮毛而已。 据花暮所说,这次作恶的厉鬼只对刚完婚的新郎新娘下手,而花暮几次都在新婚现场提前做足了准备,又几次都觉得能一举拿下的时候,可结局往往都不尽人意。那只鬼出手快狠准,不仅轻而易举的破坏了花暮布下的层层阵法,甚至还用阵法反将她一军,导致她有次被阵法反噬,休养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 听了这些,路知乐皱眉问,"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花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解释:"人生下来便有四柱八字,而四柱八字又称之为命盘,想知道他们是生是死,推敲一遍八字就知道了。" 这样啊。路知乐又问:"那现在失踪多少人了?" 花暮沉吟片刻道:"十七对新人,三十四个人。" 在场的除了折风,路知乐和郭正阳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年多,失踪了三十四个美好年华的年轻男女!本来结婚是一个从憧憬美好未来到走进美好未来的重要阶段,可有些人迈出人生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后,迎面而来的却不是幻想中的美好未来,而是意料之外的死亡。 既然人已经被郭正阳见色起意给诓进家里来了,那路知乐也心知这个忙不帮是不行了,便问道:"失踪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特征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有了隐约的猜测,不然首城那么大的地界,每天结婚的新人都不止三十四了,要是无差别下手的话,那怕是早就引起社会恐慌了。 "生辰命盘皆属阴。"花暮出于习惯,视人答话时难免会下意识地观人面相,但不知为何,路知乐的脸上好似蒙了一层朦胧的阴翳,叫她如何也观不清。倒是他右眼角桃花劫的位置却有一颗朱砂红痣格外的鲜亮,且其中还透着一股锋利的攻击性,她眨了眨眼,撇开视线。 果然。路知乐点点头。 阴属性分为两种,一是体质属阴,这类人大多数都是久病之人或者已到暮色之年。二是命格属阴,这类人就是占尽所有阴时降生的。前者对恶鬼无甚益处,后者则裨益无穷。 特别是路知乐这样的极阴体质,如果不是因为有十七帮他压制住体内的极阴之气,那他早就被恶鬼分食的渣都不剩了。 花暮急于捉到那只厉鬼,耐着性子跟路知乐哥俩把她从前用过的方法和即将打算用的方法都跟他们说了个遍,听到花暮想自己去当新娘,而现在又缺个命格属阴的新郎时,郭正阳忙把视线转到了路知乐的身上。 那眼神里坦荡荡的羡慕都快闪瞎路知乐的眼睛了,但他还是假装看不见,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姐姐的命格不属阴吧。" 花暮微讶,平常人是看不出阴阳的,而占卜天师也只能根据八字才能知晓阴阳,她虽不明白此人是如何做到不需要八字便能一眼看出的,但她还是道:"给自己改个属阴的命格就是了,很简单。" 隔行如隔山,路知乐听不出她轻松语气里藏有的情绪,只是把目光望向了折风,后者凉凉回视一眼,意思是你已经成亲了,请自重。 路知乐先是无奈片刻,随即脑中电光一闪,有个蔫坏蔫坏的想法在脑子里形成。他对花暮道:"虽然我不懂你们天师是怎么更改命格的,但既然命盘已定,想必更改起来也是很麻烦的,既如此,就不用麻烦花暮姐姐了,新郎新娘我来安排,届时你与阳哥布下阵法就行了。" 花暮信不过,"当真?" 路知乐不答了,看了一眼郭正阳。后者会意,"当真,我师弟向来不骗漂亮姑娘的。" 路知乐噗嗤一声笑了。花暮更不信了,"你们扶桐观有正经人吗?" 想到卓海那张冻人三尺的脸,郭正阳陈恳地点点头:"有!" ......经常跟鬼打交道的果然没有正经人,花暮道:"三天后迎春大道柏瑞酒店上午九点,我在那等你们。"说完,起身要走。 郭正阳想起什么,赶紧起身道:"姑娘,留个联系方式吧,到了好联系你。" 花暮侧目回头,再次观了一次他的面相,按下内心所想,作势从口袋里拿东西,就在郭正阳以为她要拿出个牛逼闪闪的名片时,就见她拿出一张雪白的卡片,上面除了灿金色笔迹画就而成的金蝶之外,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燃了它,它会带着你们找到我。" 郭正阳尴尬接过,"........好的。" 别的大明星拍戏的档期都得挤时间去轧个戏,而路知乐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三线明星,拍完一部戏都得空窗很久才能过渡到下一次忙碌。 所以这几天只有郭正阳偶尔出个门去趟公司处理一些事情,而懒蛋如路知乐,自从回了家,他就没有出过门,就连物业把外卖送到了门口他都要指使折风去拿,偏偏折风还事事都依他。 但他这几天在家也没闲着,主要忙什么呢,忙着哄折风给他当新娘。 路知乐想了,既然那只鬼专门找阴属性的人,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他这个香饽饽,况且他有十七在身,十七虽然打不过折风,但向来没惧过哪只鬼,所以路知乐有十足的把握一出即胜。但婚礼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结婚的道理,更没有放着武力高强的折风不用,而去用其她手无缚鸡之力且只能白白送人头的女人来当新娘的道理。 所以,这个新娘就只有折风来当才最合适不过了。 但折风不依啊,他非说路知乐是夫人,他才是郎君,再让他颠倒身份给路知乐当新娘像什么话。于是路知乐又坏心哄道:"我没说你不是郎君啊,你是永远的郎,也是永远的君,我是没有长头发,不然我就穿新娘婚纱嫁给你了。" 折风目光一紧,"你嫁给我?" 路知乐眨着好看的眼眸继续哄:"我不是已经嫁你了么,那现在换你嫁我一次,大家都是男的,总得公平一点吧。" 折风恍惚片刻,"好,嫁你。" 辗转三天过去。 这天一大早,郭正阳跟赶着投胎一样风驰电掣,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踩着一片愤懑的鸣笛声和扯着嗓子骂娘的声浪中到达了柏瑞酒店。 把车子停好,几人进了酒店十二楼的龙凤厅,婚宴场地门口的迎宾区装饰的喜庆又漂亮,大片蓝白色的气球混杂着粼粼亮片,沁人的浪漫随处可见。 只是常人没有看到的是,那明媚的浪漫里杂糅了与之非常违和的森凉阴气。几人顺着阴气走去,走到走廊尽头拐了个弯,氤氲的阴气止步于左手边第二间厚重的红木门前,门上贴着两张喜字。路知乐与郭正阳对视一眼,径直朝那扇门走去。 郭正阳猜想这是新娘的更衣室,于是抬手敲了敲们。等了半天,厚重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还不等郭正阳看清那人的整张脸,就听见身旁的路知乐大呼一声,"小灯曲!你怎么..."他刚要往前扑,可怜的后脖颈又被某人拎住了,他轻咳一声,在原地站定,"你怎么来了,里面有鬼你不怕么。" 哪能不怕啊,他光是感受着铺天盖地的阴气就冷的直发颤,但他没办法啊,于是他顶着稚气的小脸委屈巴巴道:"....不怕,两位哥哥怎么也来了。" 郭正阳知道他在,卓海肯定也在,他刚想正色说明此次的目的,谁知旁边有个不让人省心的祖宗直接蹦出一句,"啊,我今天来结婚的,你带钱了么,等会儿记得给我上份子啊。" 郭正阳:"......." 随便来只鬼把他吃了吧,谢谢。 但灯曲不疑有他,乖巧道:"小乐哥哥要结婚啊?可我没带钱啊,要不下次补给你吧。" 路知乐还待嘚啵两句,就听见门缝里传出一声带着冰碴的声音,"进来。" 郭正阳没干坏事也跟着心头一紧。路知乐更严重,脸上嬉笑的表情褪的一干二净,在即将石化的边缘低声道:"海哥怎么也在啊?!" 灯曲让开门,解释道:"有人到观里请老道长下山驱鬼,但老道长不想下山,所以就让卓海哥哥来了。" 日。路知乐暗骂一声。 屋内灯光明亮,四处见喜的房间里却死气沉沉,浅灰色的沙发里坐着一男一女,便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了,可两人都没有更衣化妆,只是一脸无措地看着众人,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即将要发生的事。 而沙发的另一端则坐着面无表情的花暮,再一端坐的是一座冰山,卓海。 路知乐和郭正阳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开口说话。倒是折风,压根儿没看见卓海一样,凑到路知乐的身旁用撒娇一样的口吻懒洋洋道:"小月,我们不是要结婚么,怎么还不换衣服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动力码字,希望风风和月月能够懂事一点,自己把自己的故事写完(?_?;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花暮一开始还不知道路知乐说的新郎新娘由他来安排的意思是他自己上,但好在她也并没有讶异太久,只是她上次没有过多的观察折风,现在细观折风面相时,她难免咋舌,枉她还没学会吃饭就先学会看相了,但她之前竟没看出折风是只鬼! 察觉到灼热的视线,折风掀开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花暮一眼。花暮一愣神,短短两秒中,她从那随意的眼神中读到一阵无声的警告,她鲜有失态的慌了一瞬,随后仓促移开视线,跟路知乐说衣服已经备好了,有不同的尺码可以供他们选择。 有卓海这个冰山大哥在,路知乐乖巧礼貌地说了声好的,继而掠过人群带着折风走去小隔间里换衣服去了。 由于折风不会穿婚纱,又不可能叫个女孩子来帮他穿,所以就没办法了,只能由路知乐这个小色痞亲自上场了。 小隔间挂着一排衣服,黑色的西装有四套,雪白的婚纱有三套,路知乐不忙找寻适合自己尺码的西装,反而先拎出一件齁沉的抹胸拖尾婚纱,嘴角还噙着坏笑道:"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换这件。" "好。"折风没看懂那件衣服,但还是很听话地抬手解开自己腰侧的腰封。他的手指修长好看,雪白的肌理之下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悠然散漫褪去雪白外袍的动作自有一片旖旎的风情。解了腰封,脱外袍,再脱里衣,人家坦荡不过的动作落到小色痞眼里却只觉面皮一烫,又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小隔间的灯光柔黄,照在折风苍白的上身时,如同日光映白雪,薄晕迷人眼。贪色如路知乐,在面对折风上身紧致流畅的肌肉轮廓时,也只得羞涩的悄转视线,然后便跟有仇似的把婚纱往折风面前一推,"踩进去,往身上套。" 两人很快换好了衣服,折风一身雪白的婚纱衬的本来就雪白的他更加仙然,慵懒半束的墨色长发此刻被路知乐非常随意的戴上了一顶头纱,非但不显女气,反而更显绝美翩翩。只是他不太适应两只胳膊都赤.裸在外,所以别扭道:"你们当代女子穿的衣裳都这么不雅观么?" "这句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啊,可千万别让其她小仙女听到,不然她们能喷死你。"路知乐身穿一套不算矜贵但版型精良的黑色西装显得他倜傥挺拔,迷人一笑时,跟平时那种欠儿登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俨然变成了一副成熟稳重的魅力男神,但一说话就破了功,跟个爷似的说,"小风啊,快帮我整理一下领带。" 折风不跟他计较:".....怎么整理?" 路知乐:".....打扰了,我自己来吧。" 花暮已经让今天的新人提前跟大厅的所有来宾和司仪打好了招呼,婚礼换主角,流程照常,又和郭正阳一起在婚宴厅布下了一道法阵。而卓海则真的像来参加婚礼一样,带着灯曲坐到了主席位上。 婚礼开始,悠扬的曲调蜿蜒流淌,路知乐身姿挺拔的站在舞台中央等待着他的新娘,又对十七说:"十七,把我的阴气放出来一点儿。" 十七跟没听见似的。 司仪在旁用极致官方的嗓音说了句有请新娘入场,彼端赤色大门应声而开,两个稚气孩童走在前面不断扬手挥洒粉白花瓣。折风则手捧着一束淡雅的白玫瑰,脚踩飘洒漫花,头顶蔚蓝灿星,拖一地白纱徐徐走来。 天爷亲祖宗啊,这只鬼真是美死人不偿命啊!路知乐这样想着,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打碎了他花痴的念头,"美个屁!丑死了!一个大男人穿婚纱,真是有碍观瞻!" 路知乐只装做没听见,讨好道:"是差了点儿,都没我们十七好看。" 十七得意一哼。路知乐知他心情好点儿了,赶紧道:"好十七,快把我的阴气放出来一点儿,我等会儿带你捉鬼去。" 十七照做,把路知乐的阴气散出来一些。 路知乐体质特殊,寻常人沾上他半点儿阴气都要小病个几天,所以在路知乐刚散出阴气的同时,台下的卓海立刻掐了个决,屈指弹到大厅的上空。片刻后,空中自上而下撒下点点荧光落于全场宾客的身上,以用来避开极阴之气入体。 婚礼致辞的步骤省了,两人直接交换戒指,戒指的尺码戴在对方手上都不太合适,但也只能勉强了,戴好戒指,司仪踌躇片刻,想起东家交代的按照流程走,于是就高声宣布了一句,"新郎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折风嘴角上扬,眉眼染笑,"小月,我可以亲你么?" 音落,路知乐呆愣了片刻,都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才是今天的新郎,就听见十七咬牙切齿的声音耳边响起,"小乐,你要是敢亲他,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路知乐:"......" 最终也没亲成,折腾到婚礼结束后已经差不多快两点了,可路知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他冲郭正阳嚷道:"阳哥,你俩不是布了个驱鬼阵吧。" 郭正阳当着花暮的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一些,"当然不是,我布的是锁魂阵,进得来出不去的那种。" 路知乐扯了扯领带,"那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我的阴气不够香了?" 这时卓海道:"人家是鬼,又不是傻子,知道你们等着抓它,它还会来自投罗网么?" 一声冷笑突然响起。几人看向折风,折风只看路知乐,"小月,我想换衣服。" "好。"路知乐带着折风去了小隔间。 刚锁上门,就听见折风说:"大厅里除了郭正阳布的锁魂阵,还多了一个阵法。" "啊?不能吧,"路知乐皱眉,脱了西装外套,"如果有多余的阵,十七会察觉出来的。" 折风纤指绕长发道:"早说了他废物嘛。" 路知乐赶在十七发火前道:"那会不会是花暮在我们来之前布的阵?" 折风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打了个响指,婚纱背后的绑带自然松懈开来,脱下婚纱,换上了自己的长袍,折风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路知乐也换回来自己的T恤长裤,一回头,略带惋惜道:"啧啧,我那么好看的新娘这么快就没了。" 折风莞尔,"那我带小月去找别人的新娘怎么样?" 路知乐:"什么别人..."他顿了顿,恍然大悟:"你有办法?" 折风点头,翻转手腕结印,一个透明状的符咒自他掌心飞出没入房顶,原本布在酒店的阵法悉数破开。顷刻间,路知乐便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他听见折风说:"来了。" 闻言,路知乐立即让十七多散出一点阴气,好赶紧把那东西引出来,半年时间,三十四条年轻生命,这笔账,该有人跟它好好算算了。 并不宽敞的小隔间里,无风,却异常阴冷,丝丝缕缕的黑雾顺着四周的墙壁蔓延进来,忽然,一阵厉风自身侧传来,路知乐猛然侧目,随即眼前一黑,一个旋转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紧贴在一个宽阔的胸膛里,是折风,他说:"小月别看。" 路知乐:"......."眼睛被折风捂住了,但捂住之前,他还是看清了那只迅速朝自己袭来的死人脸,齐耳短发,面色死白无血。还行,跟他之前见过所有面目狰狞的鬼脸比起来,这张脸算很对得起人民群众了。 紧接着,路知乐的腰间被揽住了,随后双脚脱离了地面,耳边尽是呼啸的阴风,他急道:"折风?" 折风把他转了个身,扣着后脑勺把人护在了自己怀里,"我在,她已经把我们带走了,要直接杀了她么?" 路知乐抓住折风的衣襟,"别,先跟她走,找到失踪的新郎新娘再说。" "好。"折风应声,随即动手掐了个决,一个透明状的结界自上而下把两人笼在其中。 路知乐偏头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浓雾,感受着浓雾里蕴含的怨气便可以推测出这只女鬼作古还不足十年,可她的身上的道行远不止十年那么平庸。 也不知道这样飘荡了多久,久到路知乐都以为她是不是准备把他们带到马里亚纳海沟时,他透过浓雾看见了一座阴郁死寂的荒山。荒山的上空弥漫着经久不散的乌云,随着距离的缩短,路知乐还看见那座荒芜萧索的山顶上矗立着一座破败不堪的道观。阴风一吹,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路知乐皱眉:"她不是贫血死的吧,弄出这么重的血腥味儿她也不嫌熏得慌。" 鬼没有感官,但折风能闻到,他看着不远处的道观皱眉,"山上有阵法,她...."沉思片刻,没能找出有用的记忆,泄气道:"我暂时看不出她在干什么。" 忽然,周边的浓雾倏地四处散开,陡然失去重力的路知乐只觉得身子在极速往下坠,他下意识地搂住了折风的腰,折风安抚性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小月不怕。" 见两人安稳落地。女鬼登时惊恐万状:"你们居然还没死?!"寻常人在她带着致幻效用的迷雾中早就美满的过完一生,相拥而死了,然这两个人却仍旧安然无恙,她察觉一丝不妙,阴森道:"敢骗我?你们真是找死。" 凄厉的阴风尖叫而来,折风立在原地揽着路知乐的腰不躲不闪,却自有一股清冽强劲的灵力汹涌而出,瞬息间就击溃了那女鬼的破烂招数,末了,还略带不屑道:"好菜。" 路知乐:"......." 这又是谁教他的? 女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故事还不知道怎么编,容我好好想想, ☆、第 29 章 第二十九 其实细看之下,那女鬼很年轻,左右不过二十岁,而且就五官来说,是一种略带帅气的好看,只是高挑的身形却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路知乐猜测,这只鬼多半是因病而死的。 但一般来说,病死之人作乱人间的就只有未了却心愿的游魂,而不是这种怨气深重的厉鬼。 疑惑之间,女鬼再次发起进攻。路知乐没动,折风则有些不耐烦了,一抬手,几道刺眼的白光似绳索般将那女鬼禁锢在原地。那女鬼挣扎不脱,怒吼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坏我好事儿!" 折风漠然道:"我才懒得管你,"又转头对路知乐道:"小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路知乐点头,但他并没有开口问,只是径直走到院中一颗遮天的槐树前。他在落地时就注意到了这棵槐树。在一片枯败凋零景象之中,只有这颗槐树枝繁叶茂、形象奇特,且树干粗壮,目测得有四五个成年男子才能环抱过来。路知乐抬头仰望绿云般的树冠,暗自估摸着这颗槐树已有逾越百年的树龄。 阴有三树:桐树,柳树,槐树;其中当属槐树为至阴。 很显然,这颗至阴的百年槐树已经被派上了用场,因为路知乐刚才闻到的那阵血腥味就是从这颗槐树上散发出来的,他绕着槐树走了一圈,刚想伸手摸一下,就听见一阵怒不可揭的声音:"别碰她!别用你那脏手碰她!" 路知乐回头,一片阴冷的黑雾如蟒蛇般游曳而来!他刚要甩出弥月索,眼前便有一抹白影闪现而来。天光乍现之时,他下意识用手臂遮住眼睛,紧接着就听见几声痛苦的哀嚎,随后就是一道夹杂着怒意的警告:"别碰他,否则让你灰飞烟灭也就是我一抬手的事。" 虽然场合不对,但路知乐还是春心荡漾了一番。 而那只女鬼却更加愤怒了,两只浑白的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了,更渗人的是,那双眼睛竟然漫出几滴汩汩血水,红血交织着黑雾,衬的她那张死白的脸看上去尤为恐怖,且说话的声音也莫名阴森了几分,"我说了别碰她!我说了别碰她!我说了别碰她!"她的声音逐渐增高,痛苦,绝望,愤恨,"我说了别碰她!你们这群该下地狱千刀万剐的臭男人!" 折风耐心告罄,欲抬手,被路知乐拦下了,他道:"'她'是谁?" 女鬼:"你不配知道她的名字!" 路知乐无所谓地哦了一声,对折风道:"折风,你刚才说的阵法就在这颗树上,你能破开么。" 还不待折风点头,那女鬼就疯魔般地嘶吼一声,"你们找死——!!" 话音落地,铅云蔽日,阴风四起,血气漫天,路知乐心道不好,甫一抬头,便看见参天槐树枝头盛开了一片片靡艳红花,朵朵泣血,恍惚看去,只觉下起了漫天血雨,景色凄美壮丽却又毛骨悚然。 路知乐愣神间已被折风带着掠退数步,与此同时,那满树的红花里竟冒出一个接一个的具象人影,有穿婚纱的,穿西装的,穿各种便服的,霎时间,一股冷意直窜头顶,他想,这些人应该就是失踪的新娘和新郎了! 然还不等他开始惋惜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成了她人手下亡魂,那些从红花里落到地上的'人'就开始面朝他们展开了凶猛的袭击。 见状,路知乐赶紧道:"折风,你可千万别把这些人打碎了啊,等事情解决完,我们还得把这些尸体还给他们的家人呢!" "哦。"折风抬手布了个结界。 一群形如丧尸,但活动灵敏的死人齐齐扑在结界上不断拍打着,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在触及到结界的同时就发出一声声滋啦作响的声音,但那些人已经死了,浑然不知道痛。 同时,这群死人的血又都带有某种符咒的腐蚀性,这也就导致结界沾血一分便薄一层,但薄完一层,折风又随手加上一层。如此循环往复,两方争执不下却又乐此不疲。其实折风有的是方法让他们动不了,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而此时的路知乐也没闲着,他粗略点了一下结界外的人头,点完,他发觉不对,"怎么有三十八个人啊?不是说失踪了三十四个人吗?" 折风道:"多了四个男人,那四个男人是魂魄状态,没有躯体。" 路知乐皱眉,沉思的目光透过这些死人看向那颗既鲜活又死寂的百年槐树。他神思百转,非常大胆的把这件事情的因果猜出个大概,对那女鬼道:"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你为了她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她会不会怪你?" 女鬼仍束缚在折风的灵力之中,闻言也不挣扎,只是森冷一笑:"无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你们,心都脏透了!"她把'脏'字咬的很重,仿佛是在厌恶某样东西,或某个人。 路知乐眯着眼睛,"她是女孩子,你很喜欢她。" 女鬼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暴躁起来,"不许你打听她,也不许你猜测她,不许!什么都不许!" 变化就在一瞬间,结界外的一群死人仿佛是受到了女鬼情绪的影响,也跟着暴躁了起来,个个张牙舞爪,死灰的面颊狰狞不堪。场面一度控制不住,而折风也懒得逗他们玩了,抬手,并指,画符,一个流光灿金的符咒分化成数十道金光自结界而出,逐一定格在那些死人身上。 万籁俱寂,那些死人不动了。 见状,女鬼怒极了,周身的黑雾暴涨数十米,瞬间将道观上空微弱的光线悉数覆盖。 而就在此时,一阵风起,那些刚聚起的遮天浓雾倏地散去了大半,微弱的天光也因此而照射了进来,乘天光而来的还有卓海,灯曲,随后是郭正阳和花暮。 路知乐喜出望外,"亲人们,我在这儿呢!" 卓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语。 灯曲瑟瑟发抖地躲在卓海的身后,声若蚊蝇般问道:"小乐哥哥,你...你没事儿吧?" 路知乐没听清,"啊?小灯曲你说什么?" 郭正阳见他没事先是松下一口气,而后习惯道:"他说你还没死透呢啊。"后又想到花暮在身边,忙又添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假惺惺。路知乐嘁了一声,"没死呢,谢谢。" 而花暮压根儿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全被那颗槐树上靡艳的红花给吸引住了。她微蹙着眉头,刚要往前走一步,一道黑雾顷刻间劈下,她闪身一错,这才注意到半空中被灵力捆绑的女鬼。只一眼,她便认出此人,咬牙道:"禹幻云!是你!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禹幻云正是女鬼,她被叫出名字时也没有丝毫的错愕,只是阴森森笑道:"不是我啊,花天师,是你啊,这里所有的死人都是你害死的啊,"她一字一顿重复,"所,有,人!" 花暮咬紧了后槽牙,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以至于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众人疑惑对视。这时郭正阳道:"花暮,你认识她?" 花暮没有回答他,只是往日冷淡的面目,此刻却有些痛苦的颜色,她道:"我当时救不了你。" 阴寒酸凄的笑声刺破长空,禹幻云眼角滑过两行血泪,可憎的同时竟意外透露着心酸,"救不了我?"她苦笑两声,"多可笑啊,垣清山花氏第二十九代天师中最年轻的翘楚,花暮,花天师,推无数生死劫,换数十条生死命,却单单只救不了我?花天师,为什么呢?" 花暮握紧了拳头,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的命盘已经被你改过一遍了!"禹幻云的面目再度狰狞可怖起来,"因为我本该长命顺遂的命盘都被你改到别人命盘里去了!所以我他妈就该死,就他妈该死在十九岁!"鬼是不会哭的,但她还是哽咽了一下,"再有一天,花天师,再有一天就是薇薇二十岁的生日了,我答应过要陪她过生日的,我答应过的!"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花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年种种,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对不起?"禹幻云笑了,"好啊,那我也为这三十几条人命道歉,你们别跟我计较了,放过我吧。" 花暮沉默不语。郭正阳道:"你想得美,你杀了三十四个人,放过你?放你继续出去作乱吗?" "不是三十四,"路知乐出声提醒,"是三十八。" 闻言,郭正阳和花暮均回头看向那群死人,细数一遍,竟真有三十八个人!郭正阳倒吸了一口凉气,花暮则道:"禹幻云,我自认有错,但你又在干什么?她指着那颗百年槐树,"亡魂花!你已经死五年了,你现在复活陶薇又有什么用?!" 郭正阳惊呆了,现在居然还有复活死人的做法??? 胆子快被自己抖碎的灯曲也瞪大了眼睛,亡魂花?听着...好吓人啊!!! 卓海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冰寒三尺的眼眸里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面对各色的目光,禹幻云谁也没看,只用一双浑白的眼眸堪称深情地看着血迹斑驳的地面,话音里也酝酿着醇香的温柔,"我想见她,想当面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可她...." 早就厌倦了这肮脏的人世间.... 作者有话要说:头大,后面的故事不知道怎么编了,明天努力编编,编不出来就不更了,反正也没人催更:-D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而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路知乐早就从那四具没有躯体的魂魄里选了一个怨气最深的共情去了。 他还未睁开眼睛,耳边就传来震天响的DJ舞曲,鼻尖也弥漫着不知名香水混杂着尼古丁香烟和刺鼻洋酒的味道。手上的触感倒是顺滑宣软,他细细感受了片刻——日他娘!这是女人的胸! 以魂共情就是这点不好,它能把'感同身受'这四个字给你展现的淋漓尽致的。 路知乐长这么大都没碰过女人,妈的现在却被这个孙子给破了戒,他忍了又忍,暗自琢磨着数到三秒钟这孙子要是还不把手拿开的话,他就退出去,屁的真相哪有他的清白重要啊!而且女孩子们都是需要尊重的好么,虽然他没有去过酒吧,但也知道这孙子现在肯定就在酒吧这种公共场合。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情,说句不合适的话,这孙子死的不亏。 路知乐在心里刚数两个数,就感觉到有人晃了他一下,随即这具身体就像快咽气一样非常沉重地眨了两下眼皮,用弥留之气说了句,"干嘛,别他妈打扰我。" "致新,别睡了,"说话的人叫张奉,是杨致新的好哥们,俩人一样的纨绔货色,"你爸打电话了,你接不接。" 杨致新既是富二代又是官二代,他们全家都是军人出身,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但杨致新他爸愣是没把他打明白,仍旧每天吊儿郎当的跟滩烂泥似的,可能从娘胎了就坏了根子。但纨绔归纨绔,他还是没胆大到不接他爹电话的地步。 所以在听到这句话时,他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般直起了身子,而路知乐也在离开那团柔软触感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杨致新拿过张奉递来的电话接了起来,然还不等他开口,电话那边就浑厚有力的骂了句,"你个逆子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知不知道你明天要结婚!啊?你现在还不回家是在等什么?等你老子拿着棍棒去请你吗!" "没有没有,老头你消消气儿,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我这就回去了。"杨致新讨好道。 "半个小时,晚一分钟腿给你打断!"电话那边说完这句话就挂了。 杨致新把手机摔进沙发里,极其郁闷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哥们儿,明天娶美娇娘还不高兴啊。"凑过来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是另一个纨绔公子哥儿,陈琰。 杨致新瞪他一眼:"滚,能别找我晦气么,那是美娇娘么,那他妈就是个有病的。" 这时,戴眼镜的鲁俊递来一杯洋酒,"不就是个抑郁症么,听说早就好了,哎呀你也别郁闷了,好歹人家也是首城数一数二的富家女呢,娶她你也不亏。" 杨致新接过小口杯一饮而尽,哐当一声把杯子砸在桌子上,"不亏?那女的一天天跟个死人似的,你不跟她说话她都不带搭理你的,不会哭不会笑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觉得不亏你怎么不娶啊。" 鲁俊眯着眼睛笑道:"行啊,我娶啊,还真别说,你老婆长得还挺符合我的口味的,我就喜欢这种看着乖的,玩着浪的。" 其他人啧啧起哄。 几个人从青春期就在泡在各种荤段子里,再加上酒精已经麻痹了神智,几人天南地北的扯淡,最后谁也不知道是谁先扯起了要去杨致新家里看他老婆的淡,但几个人臭味相投,当即就决定回杨致新的新房去看他的美娇娘。 但路知乐知道,他清楚的听见杨致新用极其恶心的音调说了一句恶心至极的话——都说好玩不过嫂子,今天我就带你们玩玩嫂子去。 于是几个人便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杨致新的婚房。新房的门锁是指纹锁,在他跟陶薇办好结婚证那天,这间房子就录入了两个人的指纹,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杨致新意味深长地嘘了一下,低声道:"都轻点儿,你嫂子这个点儿肯定睡着了。" "睡着了好啊,睡着了看着更乖。"黑暗里的鲁俊也藏不住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 杨致新轻笑道:"你个色痞。"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随处都充斥着结婚的喜庆,而他只会越看越烦躁,他走到沙发处拿起一个喜字抱枕砸向门口那三个人,"你们嫂子在卧室呢,想看就利索点儿,看完自己滚。"说完,他躺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黑,路知乐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但他能感觉到这间房子里有股阴气,很淡,没什么怨气,他猜测应该是禹幻云的游魂。一瞬间,路知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而从禹幻云做了那么多有损阴德的事也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女孩,但命运弄人,非要让一个痴心不舍的小游魂受尽锥心刺骨之痛,最终成为一个残害无辜之人的凶恶厉鬼。 而那边的鲁俊浑然不知,他把那喜字抱枕随手一丢,奸笑道:"哥们儿,来都来了,敢去看看嫂子么?" 陈琰醉的嘴都打瓢了,但还是意兴阑珊道:"去看呗,把嫂子喊起来陪我们玩玩。" 两人架着张奉一起往主卧走去,哐当一声,主卧的门因用力过度砸到墙上又反弹了回来,睡梦中的陶薇因这巨大的声响惊醒过来,她没有片刻残留的睡意朦胧,更没有害怕,只是像往常一样随手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在看清来人后,平静问道:"杨致新呢?" 那三人嘻嘻笑着。 与此同时,路知乐听到了一个非常急切的声音:"薇薇快走!快离开这里!" 是禹幻云的声音,但她不过是一介游魂,活人既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所以不管她有多焦急,多痛心,多愤恨,都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无助又痛苦的嘶吼着。 路知乐什么也看不见,空荡冰冷的房间里,除却禹幻云那句没人听见的'别碰她!你们这群畜生!'之外,他还能听见主卧里传来几声挣扎的声响和断断续续没什么威力的怒骂,随后就是交杂着啜泣的淫.笑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人因过度的欢愉,情绪高涨,忘乎所以。也有人因过多的痛苦,肝肠寸断,怨气陡增。 还有人....一次次尝试着去喜欢这个人间,可这个人间总是不断地让她失望。 这样的人间,来过,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除去禹幻云暴增的怨气之外,路知乐突然感受到另一股转瞬即逝的阴气,淡薄如破晓之白雾,都不用风吹,阳光一出来就消散殆尽了。 心酸,悲愤,惋惜.... 路知乐心中五味陈杂,纵然遇见过无数生死,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人死后还不等魂魄离体就直接碎掉的。 万物皆有灵魂,而存在于世间的躯体不过是暂时寄居灵魂的肉身罢了,这一世的肉身死了,灵魂入六合重新投胎入世,几十年后哇哇落地,再度睁眼,又是一世繁华璀璨人世间。 可若一个人无心恋世的话,她也可以选择碎掉自己的魂魄,此后浮云千万年,上九天入九渊,她将再没有坠落凡尘的可能。 或许,对于陶薇来说,这个结果才是最好的解脱。路知乐这样想着。 忽然一阵凄厉的尖叫破空而来,路知乐猛地回过神来。是禹幻云的怨气已经到达了一种不可遏制的程度。而游魂积怨化为厉鬼的同时,也就有了亲自动手杀人的能力,而刚才那阵尖叫正是那三个男人发出的声音。 而此时,客厅沙发里的杨致新大概是嫌吵,所以他极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你们他妈的小点儿声。"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他,尖锐恐惧的号叫接踵而来。杨致新有些烦躁了,暗骂了一句脏话后暴躁起身,边往主卧走边骂:"你们他妈的干——"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开卧室门后看到的景象给吓傻了。 卧室宽敞柔软的地毯上,张奉等人的下半身已被全部被掏空,这还不够,一片血泊之中,那三人皆被萦绕在周身的黑雾操控着剥自己的皮抽自己筋,伴随着一声声凄绝的惨叫,眼前三人生生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撕下来的惨状直看的杨致新骨头缝里都泛着疼。 而路知乐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他悄转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透过笼罩在暖白大床之上的阴气可以看见,净白如雪的床单上晕染了大半鲜血,一个面容甜美的女孩儿满脸泪痕,浑身赤.裸,下...路知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下半身遍布的狼藉与鲜血还是不可避免地倒映进他的眸底,他暗骂了一声草他娘的这群畜生! 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吓傻的杨致新片刻没犹豫,掉头就跑,但只是徒劳而已,在他还没跑出三步时,一双脚腕就被阴寒的雾气束缚在了原地。他重心不稳,直面倒地,一夜宿醉已然清醒非常。他恐慌转头,双手合十快速祈求道:"这位...大哥大姐,你你你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干,我一点儿坏事儿也没干,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放过你?"阴森森的声音从黑雾中穿透而来,"我要你不得好死!" 杨致新想往后退,可他的脚腕已被禁锢,致使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只得惊惧而绝望的看着一团黑雾朝他袭来。霎时间,他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无尽的寒意自心底往四肢百骸极速扩散着,数百条神经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冰,他放弃了挣扎,一双含血的怒目一错不错地凝望着那即将要吞噬他的无底深渊。 而路知乐看见的却是因愤怒而面目扭曲的禹幻云腾雾而来,缭绕的阴气把她那张悲恸欲绝的表情彰显的恐怖无比,就在她伸出森白的五指要取杨致新狗命时,路知乐急忙默念口诀,退出了共情。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浓雾遮天,血腥缭绕,路知乐惊呼一声睁开双眼。折风在旁守着他,见他清醒过来,问道:"如何?" 路知乐眉眼间蕴满了怒气,"想让他们魂飞魄散,再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受害者陶薇都已经没有来世了,那他们几个施暴者又有什么资格再入轮回。 天道在上,路知乐本没什么资格断定他人过错,但谁让那几个畜生惹他生气了呢。虽然他也知道那四人到了地府也会受尽百般苦楚,但更知道,受苦既是赎罪,待罪孽还清之时,便又可重入轮回。 而六合轮回之道,轮的是生死因果,回的是孽缘福报,不管轮回多少遍,那些撰写在灵魂本性里的善恶是不会随着轮回而重写的。人间晴空万丈,恶人多照一寸阳光,好人就淋满一身寒雪。路知乐能做的不多,在一个法治严明的社会里他惩治不了万恶之人 ,但总能在恶人死后惩治些凶恶之鬼。 折风很听路知乐的话,刚抬手。就听见花暮说,"可那些人都是无辜的!" 音落,忽然一声鸮啼的鬼啸声破风而来! 路知乐惊的回过神来,赶紧攥住了折风的手。他忘了,这里最恨、最怨那四个人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禹幻云!心爱之人在她面前无辜惨死,她自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生不如死,死不如神魂具散,那他又何必插着个手呢。 "无辜?这里就只有他们无辜么?"禹幻云指着泣血的槐树,"那我的薇薇呢?我的薇薇就是活该!就算不上无辜是么!?" 阴风夹裹着岚风嗖嗖穿过,槐树枝头诡异的红花也跟着簌簌作响。花暮在强风中微晃了一下身形,但话音仍旧平稳无波,"陶薇是无辜,所以你化为厉鬼找那几人索命也是人之常情,可这十七对新人又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复合献祭的标准,所以就该死?" 禹幻云冷笑两声,"你一个强夺他人之命的恶魔,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讨论他们该不该死?那既然你都恬不知耻地问了,我也就大方地告诉你,是的,就因为他们符合献祭的标准,所以就该死,就像当年的我一样该死,怎么样?这个回答花天师还满意么?" "你——"花暮怒极了,脱口道:"我当年那是失误,怎么能和你这种故意为之的行为混为一谈!" 禹幻云无所谓地改口道:"那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失误。" 花暮深吸一口气,"既如此,便不必谈了。"她突翻掌心,引山中之炁化为湛蓝灵气,默念口诀,片刻后,数十道灵气似水流般自她掌心游弋而出,目标直奔树枝上艳丽的亡魂花。 禹幻云见状也无半分慌张之色,"别自不量力了花天师,他们的魂魄早就没了,你来晚了,你已经救不了他们了。" 花暮不语,她自然知道那些人的魂魄早已不在了,但她仍旧这样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明着是去探寻死人的魂魄,暗着其实是操纵着一丝极细的灵气探入了槐树的根部。 花暮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早年间在山上的藏书阁里看过一本云南秘术的古书,但上面有关于亡魂花的记录也只有只言片语,语焉不详,除了记录亡魂花的魂魄精血是如何供养树底下的死人之外,其它过程则一无所得。其实她刚才就在想,连她这样的天师世家都没能搜集齐有关于亡魂花的相关记载,那更何况是禹幻云那样的游魂小鬼了。 所以她怀疑有人,或者说是有鬼告知了她此法可以复活自己的心爱之人。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不管是人或是鬼,既告知了禹幻云这种不为人知的秘术,那必然也会从她身上索取了相应的报酬。但这些后来的因果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她并不关心禹幻云为此付出了什么,只是想给那十七对无辜之人讨回些公道。 而这时的折风突然道:"小月,你看地上。"他指着槐树根周围的地方。路知乐顺他所指看过去,只见原先血迹斑驳的地面不仅已显出土地原有的颜色,此刻更是没有一丝鲜血残留的痕迹,像是之前那些殷红的血液都不曾滴下来过一样。 这就奇怪了。路知乐神思一转,猜测道:"你说...是这血液在地面上附着太久会随风氧化掉,还是...."他顿了顿,数百年的至阴槐树,暗藏人魂的亡魂花,不让旁人触碰,献祭,复活,这几点串联在一起,他突然眸色一亮,"她把陶薇藏在了树底下!"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太响了,引得所有人都回头看他。灯曲最怕这种一惊一乍的诡异事件了,这句话一出就吓得他赶紧攥紧了卓海的一片衣袖。卓海冷嗖嗖地瞥了他一眼,灯曲立马识相的少拽了一点儿,卓海懒得理他,对路知乐道:"你来了这么久才发现?" 这意思是骂他反应迟钝没脑子,路知乐不假思索地胡诌道:"其实我刚才就看出来了,只是不太确定。"说着还往折风的身后躲了躲,折风便顺势把他搂在了怀里,完全阻挡住来自卓海的目光。 卓海收回视线,中途又看了一眼郭正阳,那眼神跟看白痴没什么区别,看得郭正阳气势全无,一点也不敢动弹,像个乖乖等家长训斥的小孩一样,但很显然那位家长并不想搭理他,因为他的视线都被禹幻云歇斯底里的狂躁给吸引了过去。 路知乐的这句话就像点燃炸.药包的火捻子一样,半空之中,铺天盖地的阴气倏地就遮盖住了缠绕在禹幻云身上的银白流光,她那尖锐刺耳的笑声亦徘徊在这死寂的天地之间,破败的道观里阴风大作,森森寒意沁肤入骨。 此时,另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这阵诡异阴森的气氛。 似墨浓雾中,数道刺目的红光破土而出纷纷袭向花暮,花暮一时不察,阴煞之气悉数入体,四肢百骸如坠深潭寒渊一般冰寒彻骨,她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幸而她身后的郭正阳及时扶住了他,急问道:"花暮,你没事吧?" 花暮止不住地颤抖,她被那道探入地面的灵力反噬而伤,她道:"槐树根下有个法阵,我修为不够,打不开,你们有办法么?" 郭正阳刚要开口,便听见路知乐惊道:"等下!有东西朝我们这边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由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阴气正由远及近而来。 禹幻云一张诡异的脸露出无比复杂的表情,"我和薇薇生前不说行过大善,却从没做过一件恶事,但天道不公,因为我有一个好命盘,所以我该死,因为薇薇患有抑郁症导致性格沉闷,所以她也该死,"她失望,绝望,无望,"既然天道不公,那就谁都不要活了,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路知乐看着远处飘来一群蠢蠢欲动的游魂野鬼,暗骂了一声我操!"十七!你居然没把我的阴气封起来!" 十七忘了,"小乐对不起,我给忘了,我现在就封!"说着,十七封住了路知乐体内的阴气,但为时已晚。禹幻云不知何时已把路知乐的阴气全都扩散了出去,而那些循着阴气兴奋而来的怨灵场面便壮观的如同一群饥饿的学生夺命奔赴食堂一样,而路知乐此刻就是摆放在橱窗里的美味佳肴。 但就路知乐此时的周身的气质来说,他应该更像橱窗里的打饭阿姨,只不过阿姨手持铁勺哐哐作响,他却手持弥月翩翩俊朗,"海哥,我们来解决这群小朋友,你去研究怎么破阵吧。"说着,他扬手甩出弥月,弥月嗖嗖而出蹿至道观上空,两三小鬼具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 这一声似是激怒了盘桓在半空中的众多怨灵,倏然,那些悬浮于空的阴气全都化为一个个凶横的鬼魂落于道观的大院之中。逐一望去,古今各异,死状千奇百怪,面容狰狞可怖。当他们失去了路知乐那个特定目标后,退而求其次,吃了这群活人也未尝不可。 另一旁的花暮受阴煞之气影响,一时半会无法调动炁体化为己用,别说除鬼了,连自保都成问题。这时,郭正阳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灵符递到花暮的手中,"拿好灵符,这些鬼魂近不了你的身。"音落,他猛一侧身,攥紧的拳头溢出丝丝荧光,忽一抬手,一个胖硕的鬼魂随着自己凄厉的尖叫声身形聚散。 再一声连绵的尖叫,几人回头,见灯曲吓得脸色煞白。卓海不堪其扰,攥着灯曲的胳膊喊了一声路知乐。下一秒,灯曲就被扔到路知乐的身边了,路知乐连忙扶住他,笑道:"小灯曲乖,你可千万别晕啊,敢晕我就把你丢出去喂怨灵。" 灯曲眼眶里盈满了无措的泪花,但也不敢哭,只是死死地拽住了路知乐的胳膊,倔强道:"小乐哥哥,我不晕,你你你别丢下我。" "乖,"路知乐扬起弥月,侧眸对着灯曲笑了笑,"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灯曲闭上了眼睛。路知乐挥动弥月绞碎一只鬼魂从而引起一声惨叫,吓得灯曲赶紧抱紧了路知乐的腰肢。见状,一旁的折风则非常冷血无情地拎着灯曲的后脖颈把他从路知乐的身体上剥离开来。 后脖颈一凉,灯曲便以为是怨灵欺身,顿时泪花飘洒,惊呼道:"小乐哥哥救我啊!有鬼要吃我!" 路知乐猛然回头,一见是折风,立即心下一松,紧接着便坏笑道:"那还等什么,快给自己念个地藏经啊,不然你的魂魄变成了怨灵还得给我们添乱。" 灯曲脊背发凉,满脸泪痕的小脸吓得花容失色,但还是认命地给自己念超度经。结果他刚念出两个经文,头顶上方就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闭嘴,再吵喂怨灵。" 可怜又弱小的灯曲连忙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再不更就快忘了这篇文-_-!!!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路知乐和郭正阳已经面露疲倦之色了,但分沓而至的怨灵却没有分毫减少的苗头。路知乐蹙紧眉头,"阳哥,这不对劲啊,这座山的怨灵也太多了吧。" 这座荒山人迹罕至,衰草寒烟,正是滋养怨灵的福宝之地。但就像一个容器只能容纳规定的数量一样,每座荒山能滋养怨灵的数目也是有限的,毕竟太多怨灵聚集在一个地方只会过度消耗某地的气数,那到时候别说是滋补魂魄了,各怨灵之间为争夺阴气吃掉同类也是常有的事,可这座山上的怨灵却有层出不穷之势。 郭正阳也纳闷,"不知道啊,我快打不动了,得想别的办法了。" "那你赶紧想啊。"路知乐喘息片刻,回头望向折风,见折风像拎鸡崽一样拎着灯曲跟在自己身后的半臂之距,神色悠然,面色翩然,好一副倜傥少年郎的模样,他不禁好笑道:"为什么我累死累活的打怪,你就悠闲自在的带小朋友?" 折风坦诚道:"没鬼来打我啊。" 路知乐:"........" 打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郭正阳道:"小乐,我觉得我们俩有点儿班门弄斧了,你觉得呢?"他说着,还朝路知乐眨眨眼。 路知乐恍然,是啊,刚才太着急了,所以才疏忽了折风的实力,失敬失敬,他谄笑道:"对啊,我们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居然不给折风哥哥一个出手的机会,"他收回弥月,对着折风做了个请的姿势,无不恭敬道:"折风哥哥,您请。" 他还不等折风答应,就拽着灯曲躲他身后去了,躲好还不忘说一句,"折风哥哥加油哦。"那边的郭正阳也累的够呛,见状也赶紧扶着花暮过去报团取暖了。 折风:"........"他抬手在几人头顶落下一个结界,而后纵身跃至长空,一袭白衣翩飞似雪,双手快速掐诀结印,一个光彩粼粼的硕大法阵便自上而下。阵法每落下一分,地面上怨灵们不寒而栗的惨叫声就高涨一分,直至半空,那些怨灵的身形已然豕分蛇段,云消雾散。 地面上的怨灵不说上千,也有数百,路知乐和郭正阳吭哧吭哧打了半天也才消了冰山一角,但折风一出手则悉数歼灭,这实力悬殊的....让路知乐好有安全,他拍手吹捧道:"哇哦,折风哥哥你可真厉害啊,"捧完还不忘踩一脚,"那么请问你早些时候为什么跟个爷似的不出手呢?" 折风稳落于地,".....出了。"他一直守在路知乐身边,见有怨灵企图扑向路知乐时,他便以眼神示警,然后那只怨灵就会怂哒哒地拐个弯袭向郭正阳。 可怜郭正阳并不知情,且再次对折风的实力由衷的钦佩了一番。 阵法未散,禹幻云这种恶鬼自然也受其影响,虽然她的道行比一般孤魂野鬼较高一等,但仍扛不住折风那道法阵中的盛阳之气,即便此刻没有魂飞魄散,但也魂碎魄裂,离消散之时亦不远了。 她不甘,她恨,凭什么?凭什么生死都要受制于人?她只是想跟心爱之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槐树在渗血,不单是满树的亡魂花在如雨而下,就连粗壮的枝干也在渗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越发浓重。禹幻云强撑着不堪的魂魄,祈求道:"别碰她,我求你了,你别碰她。" 是对正在对着槐树施法的卓海说的。卓海侧眸瞥她一眼,寒冰般的眼眸里瞬时融化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冰,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往外涌出。而下一秒,他便收回目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先前融化的地方又增添了几尺厚冰,"她已经不在了,你做这些只是徒劳。" "她在的!她在的!我还没有做完,等我做完这一切她就回来了,所以你别碰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求你把她留给我好不好?"一双可怖的眼眸布满两行血泪,禹幻云才不管是不是徒劳,她只是苍茫天地间的孤魂野鬼,而陶薇是她紧紧揣在怀中的一抹烛火,尽管微弱无光,却始终暖至心房。凉薄人间走一遭,丢了命,捡了宝,你让她如何坦然接受这要命的前功尽弃。 卓海置若罔闻,并加速了手上施法的灵力。 路知乐忽觉胳膊一片湿热,他稍一偏头,原来是灯曲抱着他的胳膊在哭,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抬手摸摸灯曲的小光头。灯曲扬起委屈的小脸,"小乐哥哥,你们不能把陶薇的魂找回来么?" 散掉的魂去哪里找?路知乐一笑,"怎么?你个小和尚还挺可怜那女鬼啊。" 道观寺庙皆以驱邪捉鬼为己任,灯曲面色一红,羞愧道:"不是,我是觉得让她把心愿了了好超度一点。" 路知乐没来得及再说话,只听见轰的一声,再循声望去,只见血迹斑斑的地面倏地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随着一个涟漪着红光的东西渐渐露出地面的同时,一股浓郁的花香便瞬间就冲散了满院的血腥。 禹幻云的双脚已经开始消散,魂魄本体亦是虚弱非常,但在这声动静之后,她便如回光返照般地竭力嘶号起来,"不——!!!" 卓海微抬手腕,一口通体鲜红的棺椁便完整无遗的暴露在众人眼前,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折风只是略带嫌弃地扇扇弥漫在鼻尖的香味,并稍稍往路知乐的身边靠了靠。 花暮震惊道:"真的是红棺!" 郭正阳偏头看着她,"有什么寓意么?" 花暮回忆着看过的古书,道:"'槐开亡魂花百颗,红馆旧人魂千缕',陶薇已经没有魂了,此法是夺取别人的精魂给她织就一个完整的魂魄。" 精魂,顾名思义,精品魂魄。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魂二魄留于体内,剩下的二魂五魄便以魂体的形式存在于世间游荡,或去地府轮回投胎。但如果魂体不慎被抓去献祭的话,则会被人筛选出其魂体中的优质魂魄,也就是对献祭者最有用的魂魄。 有句古话叫'六神无主',意思就是魂体一旦被抽走主要的魂魄,那其它被弃用的魂魄则像失了依靠般地尽数散掉。 郭正阳眉头深锁,心中一阵嫌恶。 事到如今,禹幻云也自知再无回天之力。但她依稀记得那只鬼魂曾说过,红馆一旦见天,续魂阵法便会自动失效。眼见陶薇已然没有续魂的可能,她也没有再见到心爱之人的可能了,而那句欠了五年的生日快乐也终将无法再述诸于口了。她只能绝望地卑微道:"我错了!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开馆,我求你们千万别开馆,她不能见光,不能见光的!"顿了顿,见没有人回应她,她又陡然暴躁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不让她好好的待在地下!为什么非要把她挖出来!为什么——!!!我恨你们!恨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 没人管她的歇斯底里。路知乐径直走到红馆前,红馆莹莹发光,丝缕香气淡雅恬静,他问道:"海哥,这香味是哪来的啊。" 卓海言简意赅:"尸体。" 路知乐看了眼卓海的脸色,咽下一句尸体上为什么会有香味啊?又听卓海道:"开馆。" 路知乐刚要动手,便听见一声温柔至极的声音,"别开。"他抬眼望着半空中的禹幻云,她温柔哀求,"别开好么?让我的宝贝好好睡觉好不好?错事都是我做的,我愿意去炼狱受千年苦刑,只求你别开馆好不好?" 这种恶鬼本不值得同情可怜,但奈何路知乐恍惚间竟真的从她那淋漓骇人的眼眸里看见一株珠白娇花。 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路知乐倏尔偏头,便看见折风那双温柔绵绵的眼神。于是他想,或许刚才并不是他眼花了,而是他真的看见了禹幻云眼中那份独属于陶薇的一目春光。 但再无限的春光也终将会被更迭的季节所替换,就如同不管禹幻云对陶薇是如何的深情缱绻,在场的所有人也不会忘了这里还有三十四个无辜之人为她的深情买了单。 世间因果讲究冤有头债有主,纵然禹幻云无故枉死,陶薇无辜惨死。那禹幻云也不该用他人之命来为陶薇塑魂,她一片深情不假,可这十七对新人里难道就没有如此深情之人么? 每个人都想活着,没道理因为你想让谁活就让他人为你所想而献出宝贵的生命。她陶薇是你禹幻云的心肝宝贝,那这里三十四个人就不是其父母的心头嫩肉么? 路知乐收回思绪,回视折风,"退后,我要开棺了。" 折风未退分毫,"开吧,我不给你捣乱。" 路知乐也不再矫情,反正也没什么东西能伤害到折风。他在脑海里叫了声十七,下一秒,路知乐凝灵力于指尖,抬手画符,符成,并指一推,灵符倏地印在红棺数寸之间,红白两道流光相撞出盛大的光芒。随即,盛芒中响起一片滋滋作响的声音——是棺椁边缘裂开的声音。 紧接着,路知乐再施以灵力微微一掀,红色的棺板旋飞而出,一阵浓烈的花香再一次绽放在破败的道观之中。 禹幻云的身子已经消散了一半,而折风的几道灵光也已经松散的不成禁锢了。棺开了,禹幻云再也没有力气悲号了,只是拖着残魂飘至红馆之内,然陶薇的尸体已经吸食了太多的至阴魂魄,且又被极阴之阵压在地下数年。以至于她一个残留过多阴气的失败品在触及到人间阳气的那一刻就已经化成飞灰随风飘走了,而残留下来的就只有满院的清香和一件雪白的婚纱。 禹幻云的残魂侧躺在白纱的旁边,诡异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宝,你又走了,你去哪儿了?能不能不要再丢我一个人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是我太笨了么,本来...."血泪染红了白纱,她哭的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本来我就快找到你了,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我就可以见到你了,可是我太笨了,我搞砸了,我见不到你了...."她温柔如水地说,"宝....我好想你啊....想的快疯了...." 浓雾骤散,绯霞旖旎。禹幻云碎裂的身子裹着飞灰一起随风悠扬,她凝视着遥远的暮色,"宝,你的无名指已经被我戴上了婚戒,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她笑了,带着渗人的甜蜜,"意思你已经嫁给我了,所以....不管你在哪儿,回来带我走...好不好?" 院中一阵沉默,其他几人皆是漠然不语,只有灯曲这个小和尚在啪嗒啪嗒地洒着金豆。 忽然,微风卷起满院的花香,槐树枝叶婆娑,晚霞之下,红的诡异的亡魂花在微风中褪去了似火的戎装,转而换上了一身珠白轻纱。众人望向树冠,登时唏嘘不已,只见清风日暮里,满树的亡魂花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开满枝头的娇灿蔷薇。 风轻拂,一株白色的蔷薇被风吹落,旋转而下,堪堪落在禹幻云的嘴边,似相拥,似亲吻。珠白的花瓣被她脸上的鲜血染红,禹幻云看见了,她弯起唇角笑了,接着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缕残魂也就此而消散,卷着那朵被血染红的蔷薇一起飘向了远方。 天海辽阔,日月星汉,她们尚在人世间,亦不在人世间。 忽地,众人眼前掠过一片片白影,再抬头,原来是满树的蔷薇花已在枝头凋零,随着漫飞的清风下起了绮丽的花瓣雨。在日暮绯霞的光影之下,那片片白花好似染上了害羞的光晕,醉人的模样宛若新婚的美娇娘,煞是好看。 良久,满树的蔷薇悉数飘尽,却不曾有一瓣落于肮脏的地面,皆随微风缱绻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3=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山风微凉,清香未散。路知乐从温柔的晚霞中回神,道:"好了,两个前因都飘走了,这剩下的恶果也该处理处理了吧。" 花暮也回过神来,道:"先弄清这是哪里吧,我好让市局联系当地警察处理这些尸体....."话音还没落,身后便传来几声刺耳的惨叫。 几人回头,一群尸体中,有四个魂体的周身正在受赤红业火的焚烧。郭正阳一惊:"禹幻云居然会下业火咒?"他刚才只是从禹幻云释放出来的阴气中感到她有着与之作古年数不相符的道行,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连业火咒都能下! 业火咒是道家百年传承下来专门惩治高阶恶鬼的符咒,请的是炼狱之火,非道行高深的人或鬼是请不出来的。而禹幻云才死五年,别说下业火咒了,就连业火咒的一个符咒她都画不出来,否则早就引火烧身了。 路知乐皱眉摇头,他也是一头雾水。 花暮对业火咒多少也有些了解,道:"亡魂花,业火咒,这足够说明她身后有个强大的助力了。" 禹幻云只是个新鬼尚且还能对付,如若真像花暮所说的那样,禹幻云身后有个强大的助力,那这个能请业火的人或鬼就有点棘手了,两人正头疼时,折风道:"小月,你想知道是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路知乐眸色一亮,"问谁啊?" 折风道:"问他们啊,不过得要活人的一滴血。" 路知乐:"这好说,我给你。"他抬手欲咬破手指,折风手疾眼快地拦住,道:"你的血不可以,得要他的。"他看向卓海。 卓海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路知乐看看卓海,再看看折风,讪笑道:"那什么,折风,阳哥跟海哥是一个血型的,要不你用他的血吧。" "......."这要是替别人出血,郭正阳肯定把路知乐个小没良心的臭骂一顿,但那人是卓海,权衡利弊,还是忍了吧,他道:"是啊折风,就用我的血吧,"他撸起袖子伸出手,慷慨赴死般豁达,"给,要多少取多少,快点吧,再墨迹他们就烧没了。" 折风连看都没看,依旧道:"你们都不行,只能用他的。"他笑了笑,对卓海道:"用你一滴血捉一只厉鬼,你不会不愿意吧?" 卓海沉寂的眼波微颤一下,"扶桐观以除恶鬼为己任,只要能捉住厉鬼,别说区区一滴血,就算要一条命,我也能把那两位弟弟交给你任凭处置。" 那两位便宜弟弟:".........." 好气,又不敢怼。 "但你要是拿了我的血又查不到那只鬼呢?"卓海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折风。 折风不接这话,"你不是在拖延时间吧,也是,等他们都烧没了,也就用不着你的血了。" 这时灯曲凑过来,弱弱地说道:"这位...哥哥,要不你用我的血吧,卓海哥哥有点...怕疼。"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个食指。 卓海瞥他一眼,"你的血有个屁用。"说着,拇指引动灵力,指尖在食指指腹伤划开一道口子,数秒,一丝血线溢出。 折风抬手勾来一滴血珠,屈指一弹,血珠在半空中一分为四准确打入那四个火球里。他默念口诀,念完,似蛊惑般开口,"来人是谁?" 那四人分别念出自己的名字。折风又问:"何人下咒?" 沉默片刻,四人回答各不相同: "长头发。" "一身红衣。" "鬼。" "假的。" 听到那句'假的',折风皱了皱眉。投血问路的原理无疑就是给瘾君子递上一口惦念已久的毒.品,会让他们在最后的一刻忘记痛苦,也忘了自己,而这时他们就会对递给其一口好处的人知无不言,且不会说谎,而且这种方法什么血都可以,并不是路知乐的血不行,只是折风不想看他流血而已,也不是非卓海的血不可,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而已,但有一点却是真的——只能问三个问题。 折风本以为两个问题足以了,但没想到来鬼竟如此狡猾,咒下了,却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思及此,折风轻笑了声,想会会这只鬼,他问道:"什么是假的?" 一只火球回答:"那只鬼的....."话没说完,四只火球皆被业火焚烧殆尽,一丝碎魂也没留下。 "我靠!"路知乐骂道:"他又不赶着去投胎,就不能把话说完么!说一半留一半是想带我走吧!" 折风道:"小月别着急,道行高的鬼不多,总会找到他的。" 路知乐咬牙道:"别让我找到他,不然我非得拿炼狱火把他那一头长发给烧成光头。" 日落沉西山,荒山无月光,此刻道观里没有了烈焰火球,顿时漆黑一片,路知乐骂完就没有了声音。 万籁俱寂之间,山风一吹更是诡谲非常,灯曲的胆子还没他的指甲盖大,一害怕就下意识地往人身后躲,折风离他最近,他抖如筛糠地攥住了折风的衣袖,但还没来得及再靠近一分,折风便拽出自己的衣袖,直言道:"这位...小和尚,我已经跟小月成亲了,望你自重。" 路知乐:"........" 灯曲:"......哈?" 黑暗中看不清各人的情绪和脸色,只听见一阵脚步,灯曲心里发寒,毛骨悚然,刚想哭,便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沁凉的掌心握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卓海的声音,"害怕了?" 他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柔,但还是给了灯曲十足的安全感,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他不怕的时候,他听见卓海说:"那正好给你练练胆子,趁着天黑,赶紧给这群死人超度。" 灯曲两眼一翻,还不等他晕,卓海就沉声道:"晕了,我给你超度。" 灯曲撇撇嘴,豆大的眼泪在无光的夜色里莹莹泛光。 俩便宜弟弟:"......." 没事儿,这都是小场面,小灯曲加油。 花暮:"......." 扶桐观果然没有正经人。 似是有感,卓海突然回头道:"正阳去捉只鬼,问问这是哪里,好通知警方来领尸体。" 郭正阳立即道:"好的师哥。"为了不再吓唬灯曲,他走到道观大门外去点招阴符。灵火燃符,符烬,鬼来。是一只年迈老鬼,身着黑色寿衣,满鬓华发,印堂无怨,是寿终正寝的安分鬼。郭正阳礼貌有礼问道:"不好意思了老人家,我无意打扰您休息,请您来也只是想问一下这是哪里。" 老人家虽面容枯瘦两颊凹陷,但不难看出生前是怎样的慈眉善目,他缓声道:"这里啊,这里是岘台山,你身后是个...."老人家苦想片刻,"哦,对,是岘崇观,废弃好久啦,村里人都说闹鬼呢。" 老人家说话略带口音,好在说的慢,郭正阳还是能听懂的,他想起下午那无穷无尽的怨灵,继续问道:"那您知道这里为什么闹鬼么?" 老人家摇摇头:"不知道,闹很久了,我爷爷说我太爷爷在的时候这里就在闹鬼啦,你们小年轻没事就不要往这里跑啊,很危险的。" 郭正阳应道:"好的,我会注意的,那老人家您还没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呢,"怕老人家再说一遍山名,他直接道:"我问的是这里是哪个省份。" 老人家道:"哦,这里是杭省,山下有个镇子叫徐泉镇,镇子上有家清风徐来的农家乐,里面的菜可好吃嘞。" 估计是老人家的亲人开的,郭正阳这么想着,嘴上应道:"多谢老人家,下山后若是得空一定去品尝一番。" 观里。盘坐在灿金结界里的灯曲一抽一抽地念着地藏经,一朵硕大佛莲的笼罩之下,显得他单薄弱小又可怜,一串檀木佛珠沾满了诵经人的委屈泪。而卓海则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闭着眼睛,眉头之间尽是不耐烦。路知乐时不时地往这边偷看一眼,生怕卓海一个忍不住,他还得给小灯曲收尸,收尸倒不是问题,关键是他不会念地藏经啊。 但他会嘚啵啊,且嘚啵起来一刻不得闲,一会跟折风偷偷说海哥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忘带微笑这个技能点了,折风不想聊卓海,随口回答不知道。一会又凑到花暮身边拐弯抹角的问她觉得阳哥怎么样,花暮觉得扶桐观的人都不太正常,直言回答不怎么样。俩大活人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又欠儿蹬的找十七聊,十七一下午消耗了不少灵力,此刻有点虚弱,可他明明只有三分可怜却非得装成八分可怜来跟路知乐讨杯咖啡喝。 得,这天没法聊了,好在这时郭正阳回来了,路知乐嘴皮子发痒,赶紧热情洋溢地打招呼,"阳哥快过来。" 郭正阳没理他,径直走到卓海身边跟他说了一下这里的地理位置,卓海听完后连眼睛都没睁,"知道了,你去跟花暮说吧,后面的事该她处理了。" 郭正阳应了声好,应完才有空隙看一眼可怜的小灯曲。灿金佛光下,一张挂满泪痕的小脸儿宛如雨后海棠,但超度期间不能打扰,于是他也就没多说什么,返身回到了路知乐的小团体。 路知乐戏精上线,"哎呀阳哥我饿死了,你身上有没有饼干啊。" "没有,减肥吧你。"郭正阳坐到离花暮比较近的位置。 路知乐嘁他一声。花暮问道:"问到这是哪里了么?" 郭正阳一一回答:"杭省,岘台山,岘崇观,山下有个徐泉镇,有个清风徐来的农家乐特别好吃。" 岘台山....岘崇观.... 一旁默不作声的折风把这段话反复咂摸了好几遍,片刻后,他环顾四周,借着佛莲的金光,可以看见空旷的破院里布满了厚重的尘土落叶,左侧斑驳碎裂的墙根下横卧一个寸许高的圆形香炉,右侧槐树旁的墙根散落着一个状似秋千的木板。他起身,回身望向身后这排半零不落的木屋,目光沿着左侧回廊深处望去只能看见一个漆黑拐角,由亮转暗的视觉有些忽闪不清,模糊间,他好像看见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随即,一阵稚嫩的声音便随着委屈的哭声一起传入耳朵——师哥,我害怕。 折风心里一紧,脚上也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手腕被人拽住了,他回头,是路知乐,他一脸不解地问,"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了你两声你都不理我。" 折风回神,再回头看向那个拐角,除了一片萧条,再无其它。他心里一空,恹恹道:"没看什么。"顿了顿,又问,"怎么了?你叫我什么事?" 自认识折风这一个多月以来,折风从来没有这么敷衍过他,不知是什么情绪在作祟,路知乐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闷,他松开折风的手腕,"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这篇文让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真的很菜,越写越力不从心了T^T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灯曲道行弱,一次超度最多只能度五六个,至于剩下的,卓海的意思是等家人来领尸体的时候再谈超度,那样也好计算因果。 几个人折腾一下午也早就饿透了,但尸体暂时不能带下山,所以卓海在离开道观前给那群尸体设了个结界,以防有小鬼来吃掉尸体。一切做好之后,几个人下了山,到了山脚下有信号的地方,花暮给市局打了个电话叫他们联系本地派出所把尸体带回去。 抵达镇子时已经快八点了,几人问路来到一条不算繁华的美食街,街道两旁还有零星餐馆在营业。晃了大半条街,郭正阳也没有看到那家清风徐来,大家都饿得不行,尤其是灯曲,小孩儿担惊受怕一整天了,小脸儿煞白的看着怪可怜的,郭正阳也不好意思带着大家继续瞎溜达了,路边随便找了个土菜馆就进去了。 路知乐进去就是一通乱点,点好之后又被郭正阳勒令太油的不能吃,太辣的不能吃,只能吃鱼啊,虾啊,青菜啊这些东西。路知乐不乐意:"早知道我留在那破观里喝西北风多好啊,还下来一趟干嘛呢。" 郭正阳不吃他这一套阴阳怪气,"你现在站门口喝也是一样的,都是山风,一样好喝。" 路知乐愤愤地瞥他一眼,小嘴噘的天高,抱着胸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凄寥的路灯,那架势像是要绝食的意思。 折风见他不高兴,凑近哄道:"小月别生气,你想吃什么我等下偷偷给你打包一份。" 路知乐转过头,话音充满了小脾气,"你有钱么?" 折风:".....我没有,但你手鸡里有。" 路知乐的气性来去如风,心里更是漏斗形状的藏不住事儿,他不接折风这句话,而是问道:"你在道观的时候想什么呢?" 折风被他问的一愣。餐馆里的炽白灯光撒下一片雪白,路知乐的肤色本就润白如玉,此刻再添一层白,甫一看去,只见眼角殷红一颗痣,好似落雪红梅,惹人娇怜,又让人忍不住想捡起来,拂去梅花瓣上雪,藏于心口独闻香。 见折风不答,路知乐又把脸偏过去了。折风见状赶紧道:"我没想什么,只是看见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儿?"路知乐皱眉,"小鬼么?我怎么没看见?" "不知道。"折风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不自觉蔓出一丝怅然, 路知乐没看出折风眼底的情绪,只是暂时解除了疑虑,他心里不闷了,也不置气绝食了。等饭菜上齐之后,就着小青菜吃了一碗米饭,期间还喝了折风给他盛的两碗鸡汤,一顿饭毕,胃里又饱又暖,心里也畅快了不少。 现在不是什么旅游旺季,徐泉镇上的几间民宿也都有空余的房间,且房价经济实惠,郭正阳在手机上筛选了一会,最终预订了个独栋小院,有五个房间,足够他们几个人住了。 订好了住宿,又去买了单,刚准备叫他们出发去酒店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们都带身份证了么?" 是了,现在法纪严明,不管到哪个犄角旮旯住酒店得要身份证。闻言,路知乐道:"谁出来捉鬼还带身份证啊。" 卓海道:"我和灯曲都带了。" 灯曲正捏着纸巾擦嘴,"嗯,我和卓海哥哥出去捉鬼的时候时常住酒店,所以就一直随身带着了。" 花暮:"我的身份证在包里。"她拍了拍腰间的小包。 路知乐与郭正阳相视一眼,好家伙,就咱俩没带。 这时折风道:"小月,什么是身份证?" 路知乐心情一好,嘴上就没个正形,"是一个能证明我是帅哥的东西。" 折风似懂非懂,"你很好看,这一点不需要证明。" 最后,卓海、灯曲和花暮三人一起先行去往订好的酒店。郭正阳和路知乐则去就近的派出所开了两张临时身份证的证明。其实就是一张盖了公章的纸条,除了基本信息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但折风看着新鲜,问能不能给他也办一张。路知乐回答:"那你还得给阎王打个电话,让他把你的基本信息发到警察叔叔这里来。" 路知乐和郭正阳凭着临时证明办理了入住,折风则化成一缕黑雾缭绕在路知乐身上随他一起进到了房间。一天折腾下来都累的够呛,三人各自回房简单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翌日,本地派出所的民警和从首城赶过来的特警都聚集在岘台山上,为妨碍亲属们耽误执法程序,所以此次进山还没有告知遇害人员的亲属,只等把尸体运回首城时再行通知。 花暮是首城市局的特派顾问,用自己独有的特权给路知乐这个公众人物却参与此次离奇事件,和折风这个不能证明该身份的这俩人都给与了免做笔录的方便。 一切事宜交代妥当,且没有来领尸体的亲属,卓海便带着灯曲先行离开了。 后续的事就是警方讨论该怎么把这三十四个尸体运回首城的问题了,路知乐觉得这里也没他们什么事了,但因花暮还不能先走,所以郭正阳也不舍得先离开,没办法了,他只能在一旁干等着了。 山间骄阳明艳灿烂,漫不经心地给这座萧条的破观描上一层浅金。 路知乐懒洋洋地靠在破观门口的一颗桐树上。微微仰头,眼光很是刺眼,他便懒猫似地抬手遮在眉眼间。 透过掌心覆下的一片阴影,他看见道观那扇颜色斑驳的大门之上悬挂着一个同样褪色的牌匾,风雨沧桑千百年,其上'岘崇观'三个大字却清晰可见,只是牌匾的左上角已经有些松动,山风一吹便跟着滋滋作响。 也不知是日光投在牌匾上的光晕太晃眼,还是风吹牌匾的声音太迷幻,隐约间,他好像看见眼前这扇染尽风霜的道观大门正随风褪去颓圮,渐露出一扇不染纤尘的正红朱漆大门,顶上高悬一块黑底描金匾额,其上'岘崇观'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芒。 吱呀一声,朱漆大门应声而开,迎面走出一个白衣少年,该少年身姿清瘦挺拔,步履意气风发,粼粼日光下展颜一笑,不是天人胜却天人。迎着山风,那少年薄唇微启,"小月。" 路知乐神思恍惚须臾,刚要应声,可再定睛一看时,眼前之人不就是折风么! 只是....与刚才那张略带稚气的面容相较而言,此时的折风更添几分成熟的风采。 稍稍回神,路知乐再次看向那扇大门,恢弘大气的门匾已然不见,满目萧然里只有那抹白影最为亮眼。路知乐征愣片刻,时至今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着胸腔里跳动着一瞥惊鸿的心动,似经年陈酿积淀醇熟,又似初夏青梅稚涩懵懂。 折风走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小月?看什么呢?" 路知乐眉眼带笑,眨眼道:"看你啊,美人哥哥。" 折风早已习惯了路知乐这般调皮,没理会,把手中的杯子递出,"给,咖啡。" 现在是中午阳光正好时分,喝咖啡也会不影响晚上的睡眠质量,于是路知乐也没推辞,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对十七道:"小十七,活过来了么。" 十七愉悦道:"嗯!活过来一点点了。" 嘁,得了便宜还卖乖。路知乐又喝一口,问折风:"这荒山野岭的,你哪儿来的咖啡啊,"他看了看杯子,"还是星爸爸。" 折风不懂什么是星爸爸,只是刚才在院中走廊四处走动时,突然有个女警过来搭讪问他要不要喝咖啡,折风立时眸光一亮,还顺势买走了她手中的另一杯咖啡。闻言,路知乐摸了摸口袋,"你什么时候把我手机拿走啦!" 折风把手机递还给他,"是你刚才随手递给我让我帮你拿的。" "是么?"路知乐边打开手机边故意道:"人家小姐姐跟你搭讪,你就买人家两杯咖啡,也没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啊。" 路知乐本以为他会用惯用的成亲来回绝人家,结果就听见折风说:"没啊,我没有联系方式。" 路知乐:"........" 呵,渣鬼。 待花暮走完相应的流程后,几人便定了回程的机票。临下山时,折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残破的道观,金色的阳光辉映在吱呀作响的匾额之上,那点闪烁的金光倒映进他点漆的眸底时,逐渐流转成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忧痛。 几人抵达机场,刚取好票,便有两个小姑娘认出了路知乐,路知乐对待为数不多的粉丝都特别有耐心,礼貌微笑,签名,合照。两个姑娘临走前非要送他一个身穿粉色裙子的布偶娃娃,路知乐推辞不过,只好接下。 郭正阳扯着布偶娃娃的小辫子,道:"不错,挺适合你。" 路知乐拍开他的手,把娃娃抱在怀里,"走开,这是我小老婆,别给碰坏了。" 要过安检前,路知乐带着折风去了趟洗手间,进去时两个人一个娃娃,出来时,只有他一个人抱着个娃娃。郭正阳把机票递给他,问道:"折风呢?" 路知乐拍了拍娃娃的粉帽子,"喏,大老婆跟小老婆在一起了。"音落,他小老婆抬起软绵绵的小手打了他一下,他笑笑:"好了好了,乖,别乱动,你这属于逃票行为,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就罚你以后都不能喝咖啡了。" 折风立马不动了。 过了安检,在等飞机时,郭正阳搜肠刮肚地找话题跟花暮聊天,路知乐则在一旁的沙发椅上抱着娃娃假寐偷听。 其实郭正阳的外貌条件非常优秀,他在上学的时候就不乏有女孩子追求,但无奈他是个根正苗红的钢铁直男,年少时期只想着怎么捉鬼,步入社会后又想着怎么才能让路知乐接几部高质量的剧本,而现在他能在即将奔三的年纪春心萌动一番,路知乐还是挺为他感到高兴的。 虽然现在郭正阳和花暮的状态是一个费尽心思找话题,一个则凛若冰霜的敷衍,但爱情哪有一帆风顺的,不历经点磨难怎么一同听雨赏雪? 正琢磨他阳哥的情路坎坷时,他突然听见郭正阳说:"我方便问一下禹幻云的命盘是怎么回事儿么?" 路知乐翻了个白眼,不好好聊天扯什么女鬼啊? 候机大厅嘈杂一片,其中杂糅着各种谈话、行李箱滑轮滚动、小孩儿哭闹、航班信息广播的声音。过了很久,路知乐才听见花暮低声道:"那是我十六岁办过的一件错事....."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渣且菜的作者又开了个新坑《月色玫瑰》,是个治愈病娇的故事。 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没兴趣的话.....那你更要去看了!万一喜欢呢!(.ì _ í.)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有人天赋异禀,就有人自恃其才,年少的花暮也不例外。 在许多外门弟子终其一生也未能道破天机之时,作为百年传承的天师后人,花暮就很优秀的自五岁起就会观命格、推命盘了。但世上大多数优秀的人都难免会迷失在别人的评价之中,或批判,或赞誉。就连许多成年之人都无可避免被他人言论所影响,更何况是始终滋养在赞誉和艳羡之中的花暮。 那年她十六岁,对更换命盘已然是非常得心应手了,但这天上门求换命盘的却是以活人换活人。 更换命盘是由天师根据四柱八字推演出命里的劫难,如是小劫小难,便告知如何化解就是了,如是生死大灾,天师便以血为咒,把请命之人的生死劫转移到未过头七的死人身上。阴阳相冲亦相合,未过头七的死人身上仍旧留有生气,是最适合用来化解生死劫的,而阵法成功后,活人的生死劫便留附在死人残留体内的一魂二魄之中,既解了生死劫,也不会影响死人的魂魄再次投胎。 此法是第一代天师堪破天机所得,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钻了天道的空子。但以活人换活人就不一样了,那是真的以命换命之法。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只是很少数人敢这么做,毕竟惜命是人之本性。 但那天来请命的是一对父女,那男人老来得子,女儿才九岁,男人就已经四十五了,并且久病缠身,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按道理来说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是不可能得知有请命换命这个说法的,但那个小女孩就是知道,不仅知道,还敢于献出自己的命数,且一见花暮就下跪哀求道:"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爸爸多陪我几年。" 花暮观人无数,一见小女孩的面相就知道她是个自私且精明的小孩。 世间诸多男女老少,却没人知道人性本善是他们对自己最大的欺骗,殊不知有些稚嫩孩童面具之下隐藏的就是嗜血恶魔,有些病弱的老人也早已坏了初心,更有甚者,就连本为弱者的女性在举起死亡之刃时也是恐怖非常,种种如是。 而当时年仅十六岁的花暮早就看透了人间善恶,自然就忽略了那小女孩眼眶里饱含的泪水,只是以一个高位者的姿态睥睨着她,问道:"你愿意献出多少年的生命让你爸爸陪你?" "四十年!"那女孩没有一丝的犹豫,眼神里的果断让花暮都为之一愣。 花暮又道:"你就知道你有那么长的命数?" 女孩道:"我知道的,我爸爸给我找人算过了。" 花暮看向男人,她问:"你就舍得让你女儿给你献出四十年的生命?" 男人虽枯瘦憔悴,但一双眼眸却如鹰隼般锐利,答道:"这是她的选择,我尊重她。" 化劫易命皆有诸多不稳定的因素,用死人化劫如有不慎则以自身应劫。而给活人易命时,如稍有不慎便是三人都将受到天罚,届时死状凄惨不说,就连魂魄也将消散殆尽。 但当时的花暮自负盛名,或许是想证明自己奇才异能,又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尝试过给活人易命,反正,她答应了,她给那对父女换了命格。 听到这时,郭正阳已经隐约有了猜测,道:"所以这四十年的阳寿其实是从禹幻云那里换过来的?" 花暮偏头看着玻璃窗外缓慢滑行的飞机,指尖无意识搓着机票,良久才点头,"嗯,那是禹幻云的四十年。" 郭正阳呼吸一滞,"请命的人又不是她,怎么会...."他看着花暮,斟酌用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么?" 花暮摇头:"中间没有任何差错,我换的很成功。" 郭正阳道:"那怎么...." 花暮颓然又悲伤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哑声道:"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易命的基本要求得根据请命之人的四柱八字来推演此人的命格是否长寿顺遂,但那个女孩一开始给出的八字就不是她的,而是禹幻云的。 按易命的程序来说,推演命盘需结合八字、面相、命格三者因素方能成功,但很巧的是,那女孩的面相命格和禹幻云的八字命格竟是一样的,两人都是上乘的青鸾之命,所以当时花暮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但这样的巧合少之又少,却还是让花暮碰到了。 当时的易命阵法中摆放的是禹幻云的青鸾八字,所以即便花暮是根据青鸾面相推演的命盘,那最后被献出四十年生命的也只能是被无辜架在死亡铡刀下的禹幻云,而那个向花暮递出铡刀的小女孩却笑着鞠躬感谢。 可悲吗? 当然,但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花暮在五年后得知的真相。 原来,那个和禹幻云拥有同样青鸾命格的女孩竟是她的堂妹,禹幻雪,而那个男人正是他的二叔。 禹幻云自幼没有母亲,而父亲又在他五岁时意外去世,从那以后她就被收养在禹幻雪家。禹幻云也才比禹幻雪大了一个星期而已,按理来说,两个相似年纪的小女孩本应该很玩得来才对。但因为禹幻云自小就聪明乖巧,而禹幻雪乖张顽皮,两个小孩在没上学之前还不太能显出彼此之间的矛盾,但上了小学之后,因着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这种矛盾也就逐渐显露出来了,而且日益增加。 如果说围绕在花暮身边的赞誉是一团让她迷失自我的浓雾,那么遍布在禹幻云身边的夸赞就是置她于死的利刃。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言语到底能对人造成多大的伤害,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就连深陷其中的花暮和禹幻云也都是后知后觉,但花暮还有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而禹幻云却再也没有收敛光芒的机会了。 因为禹幻雪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但年仅九岁的小女孩能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看不惯禹幻云在她面前发光发亮,而她只能做那片光芒背后的一抹暗影,所以她干脆把那片刺眼的光芒推进了无尽深渊。 但这件事终究无对错可言,因为人性本就如此凉薄,有人能公然嘲笑别人的愚蠢,却很难坦然接受别人的优秀。 然等花暮知道这一切时,禹幻云已经无力回天了。天定命盘,人为篡改已是冒大不韪,断然没有二次更改的可能。所以那年十九岁的禹幻云额头染血苦苦磕求花暮再多给她一天时间的时候,她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怎么哭怎么求怎么舍不得她心爱之人都没用了。 禹幻云死了,死在了十九岁。骄傲自负的花暮也死了,死在了二十一岁。 后来禹幻云办丧礼的那一天,花暮去了,丧礼很简单,除了陶薇之外没有任何人来为她送行。 那天没有没有凄雨悲风,反而是一个美好的夏日午后。墓园里,陶薇身穿一件白色连衣裙,手捧一束白色蔷薇花,夏风阵阵,花暮听见陶薇如清泉般的话音缓缓淌进耳膜: "云,你忘了祝我生日快乐,那我以后都不过生日了。" "我答应过你,会好好享受人间的阳光,嗯,今天的阳光很美。" "我给你拿了我最喜欢的蔷薇花,穿了你喜欢的白裙子,你看见了么,今天的我...好看么?" "云,要想我,不要想别人,好不好?" 要想我,不要想别人..... 五年千余日夜,时至此时此刻,花暮才如梦初醒,原来这句情话之下竟藏有另一层含义——那是陶薇在叮嘱禹幻云千万不要记恨,因为记恨别人就会占用了想她的时间。 难怪禹幻云无辜枉死时竟没有生怨化鬼,也难怪禹幻雪父女至今都还好好活着... 因为禹幻云深爱着陶薇,所以她没让那些肮脏的恨意污染到灵魂里那份最纯粹的想念。在这样凉薄的天道和肮脏的人心之下,禹幻云把那份心爱保护的很好,可最终....她也因为这份心爱,才酿造了后来的诸多恶行。 前因后果繁琐相扣,花暮总结道:"禹幻云有句话说的没错,当时那里的死人,确实都是我害死的。" 郭正阳道:"后果只一种,但前因各不相同。你不能因为你是第一个起因,所以你就必须得背负起所有的恶果,那你有没有撇下你心中所有的愧疚来认真地想一想,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你...真的就是第一个因么?" 花暮征愣地看着他,心中各种情绪翻腾,张了张嘴,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真的是第一个起因么?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五月的天气越来越热,路知乐没有少爷命却有少爷病,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娇气程度堪比温室里的繁花,须得细心养护才行。 从杭省回来都一个多星期了,期间除了参加李光导演和制作人的饭局之外,路知乐基本上就没在白天出过门。倒是郭正阳,春心萌动一番,天天上赶着去帮花暮处理禹幻云事件留下来的繁琐后续,虽然花暮并不怎么理他,但他还是跑的挺愉快的。 这天不是很热,路知乐突然心血来潮,非要拉着折风一起逛超市,结果正好遇见超市打折,两人一进超市,路知乐一眼看过去,只见乌泱乌泱的都是黑乎乎的后脑勺,他当时就懒得逛了,但本着来带折风这个老古董见见世面的原则,还是拉着折风进去了。 折风确实没逛过超市,但模糊的记忆里好像也逛过类似热闹的集市,却想不起来是跟谁一起逛的了。于是他也没有多想,只是见人太多了,全程都是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揽着路知乐的腰,生怕他被人群冲散了。 路知乐明知折风在担心什么,还坏道:"我说这位哥哥,你一直这样占我便宜合适么。" 折风道:"嗯?我没有占你便宜啊。"说着话,前面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折风下意识的把路知乐揽到了怀里,然后就听见路知乐低笑一声,"这还不是占我便宜么?" 折风叹息一声,却也没有松开路知乐,只是在他耳边道:"我们成亲了,这不叫占便宜。" 要说之前路知乐听到折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会小鹿乱撞一下,但这么久了,他早发现折风虽然一直把成亲挂在嘴边,但从未做过任何越矩的事,就连平时睡在一起也不会主动抱他,都是他自己恬不知耻地滚去人家怀里的,还有平时的搂搂抱抱就是很单纯的搂搂抱抱,连暧昧的搓摸都没有,最关键的是!他俩平时虽然也拉拉手腕什么的,但从来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牵过手! 这要是按照正常交往程序的话,他俩早该有点实质性的进展了吧,就比如拉个小手,亲个小嘴,滚个床单什么的,但事实就是什么都没有。这段看似暧昧实际却比白开水还清澈的关系,让路知乐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思及此,他突然问道:"这位哥哥,你喜欢我么?" 折风茫然一瞬,很显然是没想到路知乐会这么问,然还不等他说话,身后就传来暴躁的骂声,折风偏头看去,沉声问:"你在骂我?" 对面是个身形彪悍的壮汉,见折风不男不女的更是鄙夷三分,他继续骂道:"就骂你呢,要谈恋爱滚酒店谈去,别他妈在这儿当道!" 折风依旧抱着路知乐没撒手,但紧贴在折风胸膛的路知乐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体内的灵力在涌动。路知乐忙道:"哥哥别闹!"说完,离开折风的怀抱,转身对那人说,"不好意思,是我们挡道了,我为我们的行为道歉,"他歉然地点点头,又让折风把购物车推到一边。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人见路知乐态度良好,也就没再纠缠了,但就在他推着购物车经过路知乐身边时,路知乐突然一脚拦住他的购物车,那人道:"干嘛!找事儿啊!" 路知乐道:"不找事儿,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刚才为我挡道的行为道了歉,你是不是也该为你骂我朋友的行为道歉啊。" "是你们有错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那人道。 "所以你有错在后就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是么?"路知乐笑着问,但眼角的红痣却为他的笑容平添了几分邪气。 "神经病吧你,赶紧给我起开。"那人见路知乐没有让开的意思,便想动手推开他,可还没等他碰到路知乐的身体,他的手腕就被路知乐攥住了,被攥住的地方顿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刺痛,那人痛呼一声,骂了句脏话,路知乐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一分。 路知乐笑意加深,"这位先生,你的爸爸妈妈只教你指出别人的错误,没教你怎么反省自己的错误是么,这样的话,我教你啊。"手上力气再次加重,那人痛苦不堪,连声说了好几遍对不起,路知乐这才放过他。 有了这一小插曲,路知乐转头就忘了那个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逛完超市回到家,路知乐跟折风一起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进冰箱,本来是两个人一起整理的,但路知乐刚拿出三样东西就懒得动了,而是抱着一大桶冰激凌坐在旁边跟个爷似的指挥折风做苦力。吃着吃着,他突然起了个坏心眼子,挖了一勺冰激凌,喊了一声折风哥哥,折风应声靠近,他则举起手里的冰激凌,"张嘴,喂你吃口冰激凌。" 折风没做它想,俯身吃下。路知乐问:"怎么样?好吃么?" 折风品尝片刻,"嗯....有点凉,还有点甜。" 路知乐奇怪道:"甜么?我吃的怎么不甜啊?" 折风确认道:"甜的,可能是你吃太多了。" 路知乐紧盯着折风唇瓣上莹莹发亮的唇瓣,有点馋,想尝尝,他道:"是么,那你让我尝尝你嘴里的味道,我看咱俩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折风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路知乐这是想干什么了,他低声一笑,尔后欺身挑起路知乐的下巴,一头墨色的长发斜斜铺在他的手臂上,显得他慵懒又性感,"小月,你想做什么?" 路知乐挑眉一笑,也伸手勾了勾折风的下巴,带着香草冰激凌般甜腻的暧昧瞬间在空气中泛滥开来,"想尝尝你嘴里的冰激凌有多甜啊。" 折风凑近,"那怎么办呢?我嘴里已经没有冰激凌了。" 路知乐也仰头凑近,两人呼吸缱绻缠绵,四片薄唇即将相贴,"有没有的,不尝一下怎么知道?" 餐厅浅黄的光束铺洒在两个暧昧的身影之上,空气中也潋滟着挥之不散的香草清甜。天时,地利,人和,路知乐鼻尖弥漫的尽是折风的味道,如清冽新雪,又暗香自流,他缓缓闭上眼睛,静待香草味的甜吻落下,但等了片刻都没有动静,他拧着眉睁开了眼睛。 暖光之下,那抹流香新雪翩然起身,闷声说道:"小月,我...." 路知乐瞬间了然,松开眉头,若无其事道:"哈哈哈,哥哥别害羞啊,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其实心里一阵酸涩,他已经豁出脸面要亲亲了,结果那人非但不亲,还一脸为难的表情,他路知乐再不要脸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不是说要做饭么,快做吧,我饿了。"说完,他抱着冰激凌跑去了客厅。 折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强烈的不快感,但他弄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感觉。餐厅静谧无声,他忽然想起路知乐在超市问的那个问题——你喜欢我么? 喜欢小月么? 自然是.....喜欢的... 但是.... 路知乐最大的本事就是自己不会做饭,却教会了折风怎么做饭,并且做得还不错,而且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折风早就对路知乐的喜好烂熟于心了。 厨房里传来洗菜切菜的声响,导致路知乐在沙发里窝了半天也没看清电视上放的是什么电视剧,只是恹恹地在脑海里跟十七吐槽:"你说他为什么不亲我啊,我就这么没有魅力么?" 十七委屈的不行,"小乐,你不是跟我天下第一好的么?" 路知乐道:"哎呀,你俩不一样嘛,别瞎想,乖。" 十七道:"可是我不喜欢他,也不想让你亲他,所以你可不可以不喜欢他啊。" 可不可以不喜欢他.... 路知乐没有真的喜欢过谁,起初他只是觉得折风长得太好看了,又莫名有种想让人朝他靠近的熟悉感,久而久之,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已经不自觉地演化成了另一种荡人心神的喜欢,所以他才有了想要跟折风更亲近的想法。 然那个人却始终跟他保持着既亲密又疏离的距离,好似有层无形的结界把两个人隔开,但又不限制两人的亲密举动,却...也仅限于此了。 可这层结界到底是什么?两人之间又到底差点了什么呢? 想不明白... 晚饭,折风做了很简单的两荤两素,全都是路知乐喜欢吃的,但路知乐有心事,一碗饭还没有吃完就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折风隐约觉得是因为刚才的举动惹小月生气了,但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哄,只是默默收了碗筷端去厨房洗,完事以后又洗了一盘葡萄端去客厅。 客厅里,路知乐抱着枕头靠在沙发里,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他十岁那年拍的古装电视剧,是折风喜欢看的,但他已经看完一遍了,却又乐此不彼的在看第二遍,路知乐也不知道这破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明明本人就在身边,就在眼前,他却稳如柳下惠,坐怀不乱。 真是气死人了! "小月。"折风叫他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颗莹润饱满的葡萄递到他嘴边,"吃点水果吧。" 路知乐把头挪开,"不吃。" "生气了?"折风问。 "没有,我生什么气啊。"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话音里却装满小脾气,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似的。 折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放下葡萄,又掰过路知乐的脸,用那只带着水珠的拇指轻轻抚过路知乐带有情绪的唇瓣。莹莹水光给那片肉粉润上了一层诱人品尝的色彩,他来回做了两个深呼吸,决定一鼓作气吻下去,却在刚要触及的时候被路知乐猛地推开了。 折风诧异的看着路知乐,后者也是一脸的诧异,并且带有一层愠色,喊道:"你干什么?" 折风道:"你....生气了,我不想看你不开心,所以....." 路知乐腾地从沙发上蹿起来,"所以你他妈就因为不想看我不开心才亲我!?" 折风:"...不...不对么?" 当晚,折风失去了睡卧室的资格,只能睡沙发跟扫地机器人深情对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折·钢铁直男·风:就很蒙圈(·_·)!!!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那天之后,路知乐好几天都没跟折风好好说过话,爱搭不理又极其敷衍的样子连郭正阳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了折风一嘴,折风把那天的事如实说了。 郭正阳一副娘家人的架势,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亲他?你不老说他是你夫人么?那哪有郎君不亲夫人的道理啊,而且你们成亲这么久....等等!你们不会连个洞房花烛都没有吧?!" 折风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没有。" 郭正阳看了一眼他的裆部,又抬头看看他,再低头看裆,再抬头看他,这个动作像是点了循环播放一样循了四五遍,郭正阳才委婉道:"那什么...你...那个...还...能用吧。" 折风从沙发上拿个抱枕阻挡住郭正阳探究的视线,不容置喙道:"与常人无异!" 郭正阳替路知乐松一口气,还待说什么,路知乐就推个行李箱从卧室里走出来了,他忙把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都收拾好了?" "嗯。"路知乐戴上墨镜。今天是定好回道观的日子,他们本来应该一个月回去一次烧香的,算是给道观的祖师爷们上弟子香,但因为上个月都在《惊悚新娘》剧组拍剧,所以就没能抽出空回去,而这个月正好很空,所以他们打算回去多待几天。 "那走吧。"郭正阳给折风使了个眼色。 折风了然,三两步走到路知乐的身边要帮他拎行李箱,"小月,我来拿吧。" 当然你拿,大半个箱子装的都是给你准备的衣服。路知乐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淡道:"谢了。" 从市区到城郊连山大概要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今天依然是郭正阳负责开车,路知乐和折风并排坐在后面。 五月底的太阳非常晒,刚好路知乐上车没选好位置,很巧秒的坐在了被日光洗礼的右边。他的皮肤特别敏感,晒得久了就发红发痒,前面他还可以忍着,忍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开始以毛毛虫蠕动般地小幅度往左边挪,一点点挪,一点点挪。 挪到挪不动为止时,他才装模作样地睁开了眼睛,"哎呀,我怎么被颠到这边来了。" 折风没说话。路知乐眨巴着眼睛不知是该退回去还是再上前挪一点。 而这时,前面路口正好一个左拐,车子的惯性帮了路知乐一把,他的身子不受控地向左一偏,毫不做作地撞进了折风的怀里,后者也顺势抱住了他。 自那天闹完不愉快,折风就再也没睡过卧室,两人也再没机会抱一抱,这久违的拥抱带着扑面而来的熟悉味道,让两人空落落的心都填了个满,但又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填满的,或许窗外热情的日光,也或许是轻柔的流云,亦或是五月喧嚣的夏天。 管它是什么呢,反正两人再也没有分开过。 行至半途中,郭正阳下了高速,把车子开进服务区加油,路知乐正好想去洗手间,折风便下车等他。 服务区里人声嘈杂,行人短暂停留复又匆忙出发,路知乐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见折风站在行道树下斑驳的光影中,正低头用脚尖磋捻着地上的小石头。一头墨色的长发随着雪白的长袍在夏风中飞扬,他不看任何人,但周围的各色目光却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折风明明是一个道行高深且所向披靡的老鬼,可在这一刻,路知乐居然在他身上看出一种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委屈,仿佛他从未融入过这个人间,又或者是他始终都站在人间与无间的交界处,只等一个人出现,他才能在两者之间择一入世。 一阵燥热的风吹来,路知乐脑子里的浑浊忽然被吹散了一些,这段暧昧却干净、亲昵却疏离的关系瞬间都有了解释。 路知乐初见折风时就觉得他很奇怪,他没有以往的记忆,而且又是一只没有丝毫怨气却可以留恋人间千余年的老鬼。但凡是鬼,魂魄里必有怨念或执念,既然折风没有怨念,那肯定有很深重执念,不然他的存在根本就不符合鬼存在的常理。 所以说折风是有执念的,而且还是很重的执念,重到千载春秋已过都没有消散分毫。 只是被他忘了而已.... 但忘了的....总会记起来的.... 路知乐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悲春悯秋的性格,可心不由已,他一想到折风有个千年的执念,而那个执念又不是他的时候,他那颗刚被填满的心腔就像沙漏一样拼命地往外流泻,怎么捂都捂不住... 妈的,人都说喜欢一个人很难,可他万万没想到喜欢一只鬼也这么难!路知乐心里暗骂着。 回到车上,路知乐又不跟折风说话了,两人之间从没有距离直接开辟出一条不可跨越的楚河汉界。路知乐把中央扶手放下,手肘撑在上面支着下颌,对郭正阳道:"对了阳哥,你最近跟花天师怎么个情况啊。" "就那样呗,我巴巴追人家,人家爱搭不理。"郭正阳笑着,很阳光。 "你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到。"路知乐看着他。 "你说巧不巧,我还真没要到。"郭正阳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路知乐。 "为什么啊?她看不上你哪儿啊?"路知乐有点纳闷,他阳哥的身形外貌职业收入放在当代同龄人里已经算是非常可观了。 "大概是看不上我有个不正经的弟弟吧。"郭正阳胡诌一句。 "呵呵,"路知乐白他一眼,"那你活该要不到联系方式。" 两人聊一路,从花暮聊到新电影马上要开拍了,又从拍摄要求聊回花暮,郭正阳才终于憋不住说了一句:"我就没见过她那么拒绝人的,人家拒绝人的理由都是性格不合什么之类的,她可倒好,直接给我来一句我俩命格不合。" "那你没说让她给你改个命格啊。"路知乐说。 "说了啊,我说让她给我改个跟她合适的命格,她直接给我来一句'寿命可以借,劫难可以换,唯独命格改不了'。"郭正阳叹息一声。 "你可能克她,要不回去让老头子给你算算。"路知乐给他出了个主意。 "是得算算,不然怎么讨老婆啊。"郭正阳点点头。 "是啊,有喜欢的人就好好珍惜,不然等哪天她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就哭去吧。"这句话意有所指,路知乐说的时候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折风。 折风:"......" 到了连山,扶桐观建在山顶,车子开不上去,郭正阳只好把车子停在山脚下,然后几个人徒步上山,路知乐自然是懒得自己走的,所以他在下车那一刻就把十七使唤出来了。 折风本来还想问路知乐怎么又不开心了,但一感觉到不属于路知乐的气息冒了出来,他看路知乐的眼神瞬间就从温柔变成了嫌弃。 十七看见了,不服道:"我都没嫌弃你,你居然敢嫌弃我!你....你有病吧!" 折风嗤笑:"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呢?手下败将。" 十七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呢?我们家小乐都不搭理你了,"十七傲娇一哼,一字一顿学道:"手,下,败,将。" "......"折风还待说什么,就听见路知乐的声音响起,"从现在开始,超过十分钟不说话的人奖励一杯咖啡。" 两人霎时都闭嘴了。郭正阳凑过来,"我也有份么?" 没人回答他,山道之中只有风吹树叶交杂着虫鸣鸟叫的声响。 郭正阳:"......" 得,打扰了。 二十分钟后,几人到达山顶的扶桐观。 庄严整洁的道观在粼粼日光下熠熠生辉,恢弘的观门前设有四十八层石阶,玄学界有个说法叫:奇数为阴,偶数为阳。所以这四十八层台阶的寓意为四十八阳,且每六阶便有一根石柱,伫立两旁的八根石柱分别对应的是两组镇守四方的神兽,如此一来,低阶的游魂怨灵就很难靠近道观百米之内了。 道观朱红色的大门忽然打开,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光滑锃亮的小脑袋,随后是一张稚嫩青春的笑脸,山上的清风裹挟这一阵清澈的声音吹拂而来:"小乐哥哥!正阳哥哥!你们回来啦!"顿了顿,视线瞥到一抹俊朗挺拔的身影,"折....折风哥哥也回来啦。"很显然没有见到前面两位哥哥那么兴奋了。 折风没说话,礼貌性地点点头。 郭正阳挥手喊道:"好久不见啊小灯曲,有没有想哥哥啊。" "想!"灯曲笑着拾阶而下,欢快的身影被阳光洒在身后的石阶上。 路知乐勾了勾唇角,信步走上石阶,行至灯曲面前时,道:"小灯曲过来,让哥哥香香你。"说罢,他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 灯曲被他们搂惯了,当即就要迎上去,可还没等触及到对方,只见眼前白影一晃,他因扑了个空还险些栽下台阶,好在一旁的郭正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征愣片刻:"小乐哥哥呢?" 郭正阳朝上扬了扬下巴,"喏,那儿呢。" 灯曲回头看去,朱红观前,他的小乐哥哥被那抹雪白人影紧紧地拥在怀里,那霸道的姿势像是不允许别人觊觎半分。他先是一愣,再转念一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忍不住面色一红,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转过头来,嘴里还嘟囔着:"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路知乐心脏跳动极快,说不清是吓的还是高兴的,却还故意道:"你知道你严重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么?" 折风不说话,雪白衣袍上腾起几缕氤氲的白雾,雾气在空中缭绕成几个字——你没有跟其他男人拥抱的自由 路知乐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便听见郭正阳说:"小乐啊,你俩慢慢抱,我先去进去跟师父打声招呼啊。"说完也不等路知乐应声,赶紧带着未成年小孩溜进观里了。 路知乐看他们进去后,道:"婚姻法都不敢这么限制我,你凭什么这么限制我?"他其实挺矛盾的,一边气折风心里有个执念,一边又觉得不管他心底是否有个尘封已久的执念,那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跟折风成了亲,结了同心咒的人,是他! 折风不懂婚姻法,也听不出路知乐话音下的另一层试探的含义,只是随心道:"没有凭什么,就是不可以。" 路知乐:"......." 这是不是叫耍赖? "我年纪大,你得让我。"折风看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又想起某天跟小月下楼遛弯时看见一个大爷跟一个半大小孩抢运动器材所说的话,他有样学样,一字不差的学给路知乐。 得,这叫倚老卖老。路知乐挣开他的怀抱,指着他道:"你说话了,没有咖啡喝了。" 折风:"......." 我说话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折风:今天又是很蒙的一天(?_?)!!!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扶桐观声名远扬,但其实观里连道长带弟子也就才四个人。老道长常年不下山,大弟子卓海时常四处捉鬼,但以前都是一个人去,前不久被隔壁寺庙的老方丈送来一个拖油瓶,也就是灯曲,至此就变成了两个人。 二弟子和小弟子也就是郭正阳和路知乐了,两人在演艺圈混的半死不活,在玄学界也没几个人知晓,在世人看来,扶桐观里只有老道长和大弟子比较有实力与威望。 但路知乐和郭正阳显然也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们也不靠捉鬼吃饭,碰到就顺手捉了,碰不到就算那些鬼好运了。 此刻道观的大院里,一株葡萄藤缠绕的架子下,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光头方丈正乘凉下棋,好不快意。灯曲和郭正阳各立一旁,路知乐走过去扫了一眼棋盘,本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原则,他偏要小人道:"定如老头飞象卷马啊。" 定如老头就是隔壁上清寺庙的老主持,闻声先哈哈笑着说:"果然是路小施主旁观者清。"说罢,按照路知乐的说法出'象'吃掉了对方的'马'。 损失一子,扶桐观的老道长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捋着白胡,说话缓慢而有力,"正阳,去把你师哥叫出来。" "呃....."郭正阳看了路知乐一眼,后者忙装怪卖巧地凑到老道长跟前笑吟吟地道:"哎呀老头子您这是干嘛啊,海哥天天捉鬼已经够辛苦的了,您就别使唤他了,来,"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我错了,我该罚,您亲自打我吧。" 老道长端起紫砂壶喝了口茶,瞥了一眼他的右手,透过那层单薄的肌理,他看见其下隐隐泛红的同心咒,再抬眼看看不远处那玉树临风的身影,瞬间了然,沉吟道:"我可不敢打,我们小乐有出息了,瞒着我这把老骨头就把自己给嫁了。" 当着定如老头的面,这老头子瞎说什么呢。路知乐耳根一烫,清了清嗓子,强行解释道:"老头子您可别瞎说啊,我...我这是娶,我给您娶了个弟子媳妇儿回来,您高兴不。" "高兴,可不高兴么。"老道长看向折风,"娶了个跟我祖宗一样岁数的弟子媳妇儿,我高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排辈分了。" 折风回视老道长,不语,连基本的点头礼貌都没有,仔细看,还能看出他好看的眉间一直微蹙着。 路知乐跟两个老头一通瞎扯到午饭时间才算结束。扶桐观里常年不开火,这算是老道长带出来的坏毛病了,因为上清寺离扶桐观也就三分钟脚程的距离,所以扶桐观的人基本就把上清寺当做他们家的食堂了,尽管常年吃素,也没人提出过要自己开火做饭。 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懒就懒一窝,上清寺的僧人们表示早已习以为常了。 午饭过后,灯曲留在寺庙里抄诵经文,郭正阳虽然害怕卓海,但还是很有上进心的去找他学习画高阶符箓了,而路知乐不仅怕卓海,还非常没有上进心的回弟子房睡午觉去了。 折风站在门口踟蹰不前,闷声问道:"小月,这里没有沙发,我睡哪里啊?" 路知乐翻了个身,往墙边靠了靠,嘴上却说:"睡荒郊野岭去。" 折风没说话,关上了木板门。路知乐以为他真的去睡荒郊野岭了,刚想睁开眼睛偷看一眼,结果就感觉一股清冽的气息在徐徐靠近,他弯起唇角笑了笑,在一片熟悉的味道中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路知乐和郭正阳为了给三清祖师爷上弟子香,焚香沐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简单的洗漱干净还是有的,上完香,一观的老老少少又去隔壁上清寺蹭早饭去了。 山里的早上清净雅致,远山薄雾未散,鸟鸣悠悠,白云依依,清凉的夏风随着几人的脚步肆意在古朴的禅院里穿堂而过。除却老道长和卓海,路知乐和折风则跟着郭正阳绕路去佛堂上了柱香以表尊敬。 山中清闲无事,眨眼间几人就回来三天了,郭正阳闲暇时还练练画符,而路知乐个懒蛋屁的正经事也不干,每天吃饭睡觉逗灯曲,这天下午突然来了兴趣,便拿出之前放在房间里的一套咖啡工具。 路知乐做饭什么的不太行,但煮起咖啡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主要是因为早几年发现十七特别喜欢喝咖啡的时候,他为了不老是出去买咖啡,特意跟剧组里的一个小姐姐学过一阵子。 为了方便,他这次带回来的是磨好的咖啡粉,打开包装袋,挖出两勺咖啡粉,放进摩卡壶里慢煮片刻,属于原始咖啡的浓醇香味瞬间就飘满了院子。折风深吸一口,说道:"这个咖啡好苦啊。" 今天折风没穿雪白雪白的衣袍,穿的是路知乐给他买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阳光从葡萄藤的缝隙中流淌在他的身上,褪去了出尘的仙气,此刻的他看上去瞬间就有了那么几分融入人间的意思,最关键的是,更俊美了。 "不苦,喝的时候就香了。"路知乐道。咖啡还在煮,他这边又拿出一盒牛奶倒入拉花杯里放在另一口小电磁炉里加热,这边牛奶加热到七十度的时候,那边的咖啡也煮好了,关了火,拿出备在旁边的咖啡杯,把煮好的香浓咖啡倒进杯子,一切准备就绪,他拍手道:"好了,仔细看好了啊,看路大师怎么给你亲手拉花。" "好。"自路知乐煮咖啡开始时,折风就一直不错眼地看着他,这会见路知乐这么郑重,他的神情则是更加专注了。 路知乐先拿出自动打泡机器打发牛奶,给牛奶打出丰富的奶泡需要三十秒的时间,完成后,他左手端起咖啡杯,右手持拉花杯往咖啡杯里倒入牛奶与咖啡融合,融好,手里的拉花杯随着他手腕的轻柔转动而拉出一个非常标准的千层心形图案。 他先看了一眼,嗯,非常满意,后又递给折风,"给,尝尝。" 折风双手接过,一脸期待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嘴的为难表情,他与咖啡对视了片刻,才由衷称赞道:"路大师真厉害,这杯咖啡的图案...很好看。" 路知乐在给另一杯咖啡拉花,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傻子,这叫拿铁。" "拿铁..."折风念叨一遍,点头,"好,我记住了,这是小月亲手给我做的拿铁。" 拉好花,路知乐放下拉花杯,端起自己的杯子与折风的杯子相碰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后,他道:"这不是我亲手给你做的拿铁,是我亲手送到你手里的心,你接了它,就不能负它,知道了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而眼角那颗朱砂痣也被阳光晒得更加的赤红了,仿佛里面藏有一头凶恶的猛兽,只要有人敢否定他,或是有人敢负他,那点赤红里就会立刻蹿出一只猛兽将其生拆入腹。 折风定定的看着那颗朱砂痣,良久之后,他才抬手状似顺毛似的在那颗红痣上摸了两下。五月底的热风到了山林里只会变得更加和煦,而折风到了路知乐这里亦只能似水温柔,他道:"小月,我见你的第一天便说过'既然礼数已成,同心结已结,日后我便喜你敬你,绝不负你',我说的出,自然做的到。" 可你没有记忆了。路知乐没这么说,只道:"好,我信你。" 两人乘凉吹风过了一个美好又惬意的下午,当然,这个美好只限喝咖啡喝的很开心的折风和十七,因为路知乐一个人愣是被十七闹着喝了三杯咖啡,就这十七都还没喝够,要不是路知乐搬出今年都不许喝咖啡的铁令,估计他能还闹到路知乐喝第四杯。 由于喝咖啡喝的太撑了,所以晚上路知乐没有吃晚饭,幕色一沉,他就带着折风去满山月色里散步了。 茫茫林海中,蝉鸣蛐叫,枝叶婆娑。路知乐走着走着突然说道:"哥哥,你知道么,其实我小时候可怕鬼了,还是一吓就哭的那种。" 折风一听,便走近他身边揽着他的肩,道:"正常,小孩子都怕的。" 路知乐笑了笑,道:"那你呢?你怕过么?"他不等折风回答,便自说自答道:"肯定没有,感觉你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折风抿唇不语,他连自己从哪来的都没弄清楚,更遑论那久远的小时候了。 路知乐指着前面一颗高耸入天的松树,道:"就前面那棵树,我小时候在那遇到一只女鬼,妈耶,吓得我哇哇哭。" 折风望着那棵树,皱眉道:"然后呢?你把女鬼打跑了?" "那时候我才多大啊,"路知乐想了想,"好像才十岁左右吧,怎么可能打得过。" "那你怎么跑掉的?"折风偏头看着他,清冷皎洁的月光把路知乐的侧脸照的很好看。 "跑了,没跑掉,"路知乐端着说书人的腔调道:"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十七同学如同受到召唤般的骑士一样,突然在小路同学的身体里醒来,然后便以英勇的身姿护住了他幼小的身躯。" "哦,那应该是你把他唤醒了。"路知乐说话的腔调很好笑,但折风从刚才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而且一提到十七,他更是没有好脸色了,因为隔着路知乐的身体他都能感受到十七洋洋得意的灵魂。 "算是吧,他说听到我喊'师哥'就醒了。"路知乐走到那颗树前摸了摸,这里有条裂缝,是当年十七用弥月索留下来的印记。 "师哥....."折风看着那条裂缝,良久后才伸手摸了一下,忽地,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猝然涌入脑海,画面里血腥且模糊,似是蒙上了一层年久的红色纱幔,影影绰绰间只听见一声极其虚弱的声音在叫——师哥.... "嗯,但我觉得我喊的是阳哥,因为那时候阳哥总哄我喊他'师哥'。"人嘛,在最危急的时候总是会比较倾向于大脑给出的安全信号,而路知乐觉得那个安全信号就是郭正阳经常在他耳边念经所形成的。 冽冽月光下,折风静视着路知乐,隔着经年月华,他仿佛看见那双曜石般的眼眸沁满水波的样子。一时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折风心中交织成结。他上前一步,以一个珍重且爱怜的姿势环抱住眼前人,宽润的掌心抚摸着对方细软的发丝,话语里也蕴蓄着化不开的绵风,"没事了,以后谁都不用喊了,有我在,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你的注意。" 斜斜山风透过两人单薄的衣料徐徐淌进路知乐的心间从而卷起层层涟漪,他紧紧回抱着折风,微微仰头,耳语道:"谁都不叫怎么行啊,如果以后再遇到危险,我叫你好不好啊,"他的唇角似有若无地蹭着折风的耳尖,"折风哥哥....."他故意拉长的音调在溶溶月色里显得暧昧又轻佻。 折风耳尖一烫,眉间紧蹙,微微偏开头,揽在路知乐腰间的手臂也骤然缩紧。路知乐觉得自己调戏成功了,嬉笑道:"折风哥哥,你这样搂着人家...." "小月!"折风打断他,低声道:"抱紧我。" 闻声,路知乐脸上的笑容越发荡漾了,可还不等他再次出言挑逗,只觉身形一晃,耳边掠过习习夜风,陡然失重的惊慌迫使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折风。狂风乍起,林叶飒飒,一股淡似于无的阴气飘至而来。路知乐从折风的颈间倏然抬头,迎着凉风微微睁眼,莽莽山林之中,只见一抹似火红衣如游蛇般极速流窜。 斑驳树影与清辉月光在他身上更迭交替,路知乐凝视片刻,红衣,长发,鬼。 路知乐脑中灵光一闪,道:"哥哥!业火咒!" "嗯。"折风自进入这片山林之时便感觉到一股非常淡的阴气,他那时只以为是山中游魂,便没有管,可就在他刚抱上路知乐后,那股阴气竟流露出浓重的杀气。这一下便激怒了折风,但让折风没想到的是,这只阴气极其淡薄的鬼的灵力竟然不在他之下! 忽然,折风停下追逐,抱着路知乐安稳落地。路知乐急道:"怎么不追了?继续追啊。" "小月别急。"折风说罢,山林里飚起飓风,万千树叶化成无数银光形成合围之势直朝那抹红影袭去,轰的一声,无数银光相撞破碎,在茫茫星夜里散落成璀璨星河,被夜幕笼罩而模糊不清的山林瞬间亮如白昼,景色之壮观,煞是好看。 只不过,那抹诡异的红影也就此消失在这片昳丽光影中。折风道:"是傀儡。" 路知乐震撼于漫天银星,久久才回神道:"什么?" 折风道:"你还记得之前被下业火咒其一的人说过'假的'么。" 路知乐想了一下,点头道:"记得,他应该想说那只鬼的'什么'是假的吧,但是没说完就挂了。" 折风道:"不是那只鬼的'什么'是假的,而是那只鬼的本身就是假的,他只是一个傀儡,操纵他的另有其人 ,"顿了顿,他看向林中仍未散尽的点点银光,"而且操纵傀儡之人的灵力不在我之下。" "啊!"路知乐惊道:"他比你还厉害?" 折风纠正道:"是不在我之下,并没有比我厉害,不然他怎么不留下与我正面交手呢。" 路知乐"哦"了一声,"说的有道理。"思忖片刻,又道:"那你说他明知道我们在找他,他这时主动现身又是什么意思啊?公然挑衅?" 折风沉吟道:"不像。"但更多的,他也说不出来了。 路知乐摩挲着下巴,越想越纳闷,"那也不对啊,连山上因为有海哥坐镇,附近的游魂野鬼从几年前就开始绕着连山走了,但这只鬼....他不仅敢光明正大地上山晃悠,还敢堂而皇之的在我们面前出现,你说...." 折风见路知乐认真思索的神情,以为他会分析出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结果就听见路知乐一本正经道:"他是不是太不把海哥当回事儿了!" 折风:"......." 作者有话要说:折风:作者让我通知一下,她接下来不知道怎么编了-_-!!! 作者:你们自己的故事,为什么要让我来编((。ì _ í。) 折风:因为我们失忆了啊。 作者:......打扰了。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翌日。 绿树浓阴夏日长,鸟鸣蝉噪山幽静。 路知乐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阳光从雕花镂空的窗户斜斜洒下,在一片温热中他缓缓睁眼,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轻薄柔亮的蓝色绸缎。再仰头而视,艳阳娇娇人更娇,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原因了,怀中有美人如此,谁还舍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啊。 折风看见他笑,道:"小月做什么美梦了。" 路知乐用脸颊轻蹭着他的胸膛,嘟囔道:"醒来看见你,就是我的美梦了。" 折风一笑,"那真是我的无上荣幸。" 两人起床洗漱,勉强赶在午饭结束之前去上清寺蹭了顿饭。饭后,路知乐去书房找卓海,恰好郭正阳也在,他便把昨晚见到红衣鬼的始末说了一遍。 "傀儡?"郭正阳搁下朱砂笔,"先是业火咒,后是傀儡术,这背后的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很难对付啊。"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卓海,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像是很怕这句话会引来一声斥责。 但卓海始终低头画符,不言不语也不看任何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折风在一起待久了,路知乐对卓海居然没那么恐惧了,他大胆问道:"海哥,你在山上待的比较多,你有没有见过那只鬼啊?" 书房里沉默了数秒,卓海慢条斯理地画完手里的符,尔后缓缓搁下笔,拇指轻抬,一张黄底赤砂灵符自桌面升至半空,忽地,灵符自燃,燃至一半时却被一股外力打断!要说刚才的书房只是沉默无声,那么此刻就是寂若死灰了。良久之后,卓海才掀开眼皮,那纤长睫毛之下的目光是说不出的深沉阴鸷。 路知乐和郭正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折风。折风端坐在红木椅上,长腿交叠,单手支颐,一派雍容闲雅之态,迎上卓海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一挑眉,不语。 回来这几天路知乐尽量避开卓海的原因不单单只是害怕面对他,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折风很不喜欢卓海,同样的,卓海似乎也很不想看见他。虽然卓海对谁都一个鸟样,但他看折风的眼神里确确实实藏了一种很复杂的意味,复杂到路知乐至今都没能解读出来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但为了避免两位神仙打架,路知乐还是打算出口劝一下,可还不等他发声,就听见卓海冷冽的声音传来,"小乐刚才问我有没有见过那只红衣鬼是么。" 路知乐"啊"了声,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但卓海并不需要他回答什么,只是直直地看着折风,"那只鬼我没见过,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既能引来炼狱业火,也能操纵傀儡的鬼。" 路知乐眼眸一亮,但又稍纵即逝,看卓海目前的架势,他都能猜出卓海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确实,就凭折风当前的实力来说,如果他想做,不管是业火咒还是傀儡,对他来说都是游刃有余,但路知乐也知道,折风不可能做这些。 可卓海却继续道:"您觉得我说的是谁呢?"他眸若饥鹰,语如蛇信,"九殿安生王。" 话音落地,空气里静的可怕。 地府有四大阎王,之下有十殿鬼王,鬼王之间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但地府有条人鬼皆知的铁律——鬼王不得现于人间。 路知乐也是愕然一惊,但并不是惊愕于折风的身份,而是突然想到折风曾说过他一直在沉睡,是因为自己种下的同心结才将他唤醒的,所以路知乐现在有点担心折风会不会为了他强留人间而受到什么恐怖的惩罚?毕竟地府的酷刑都挺吓人的。 但折风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他愣了片刻之后,给了卓海一个从未给过的笑脸,"哦?原来我是十殿之一的鬼王啊,听着还不错的样子。" 卓海也回一微笑,"当然不错,据《冥府录》记载,一千年前,有只鬼擅闯地府,生生屠了半个地府的鬼差和厉鬼,哦,对了,还有上一任九殿安生王,然后那只鬼就成了新一任的....."他一字一顿道:"九,殿,鬼,王。" 窗外夏意正浓,屋内却如寒窟冰窖。 折风脸上的笑意全无,就连直视卓海的眸光里也是杀气渐露,可脑海里却一片混乱,破碎的鬼魂,银白色的光影,染满鲜血的白袍,还有...还有什么?折风想不起来了,但又觉得那被丢失的一环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所以他有点着急,他想想起来,想知道自己忘了什么,想知道自己忘了谁.... 渐渐的,眼前蔓延一片血红,模糊间,折风听见有人在叫他,有两种声音,一个声音在记忆深处叫'师哥',另一个声音则在耳边叫'哥哥'。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令折风头疼不已,眼中的杀气也愈发浓重,在他试图调动周身灵力时,一道声音如劈开层层阴云的天光一般降至耳腔,"折风!我是小乐啊!" 小月? 小月... 小月! 透过血红的视线,折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喃喃道:"小月?" "嗯,我是小乐,"路知乐抚摸着折风的侧脸,用哄十七般的语气哄他,"哥哥听话,你冷静一点,看看我好不好?" 眼眶里的血红逐渐褪去,仅剩的片影残红落于路知乐右眼角的一点朱砂上,随后映入眼眸的是路知乐紧皱的眉头,他道:"小月,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我。" 见折风恢复正常,路知乐先是松一口气,后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折风摇头,目光再次转向卓海,后者无畏回视,两人面上皆是一派清闲,可四目里却早已蓄满杀机。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醒,郭正阳出声问道:"谁?" "正阳哥哥..."灯曲谨慎小心地声音透过门缝徐徐传来,"我...我找卓海哥哥,他刚才用灵符叫我,只说了一半就没有声音了,我...." "进来。"卓海嫌他说话太费劲,直接出言打断他。 "哦。"灯曲推门而入,一只脚刚踏进门就察觉出房间里的气氛不对,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回缩,可迎上路知乐的目光时,他还是碎步躲到了路知乐的身后,小声嘀咕一声,"小乐哥哥,你们在干嘛啊?" "看不出来么,"虽然气氛紧张,但路知乐这货一张嘴就欠,"我们在商量要不要派你出去捉一只红僵回来。" 国家早几年开始就已经不允许土葬了,所以玄学界里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尸变化僵的鬼了,即便有不少阳奉阴违的偏远村民依旧坚持土葬的传统,但那也没什么几率可以化僵,因为但凡能化僵的必然是葬在了极阴墓穴之中,而且还要百年之后化僵,三百年之后化白僵,再三百年之后化红僵,而且,僵尸不比厉鬼,同样七百年的道行,厉鬼到了红僵面前也只有跪着叫爸爸的份。 那更别说连见了厉鬼都要吓晕过去的灯曲了,所以他听完这句话之后就立时双腿发软,可怜巴巴地望向卓海道:"卓海哥哥...我...我不行的..."他快哭出来了,"我身上的血还不够一只小僵尸喝的。" 卓海耳目过人,自然听到路知乐那句瞎扯淡的话了,闻言也没解释,只是施施然从椅子上起身,道:"血不够,就割肉。"说着,也不看灯曲泪眼涟涟的表情,从书桌后走出,行至折风面前,又道:"鬼王大人,在下还要去维护人间太平,恕不奉陪了。" 折风回道:"道长客气了,道长本领高强,相信道长很快就能找出红衣鬼背后之...鬼。"最后一个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比别的话音都稍重了些。 卓海微扯嘴角,眸色无波,"鬼王本领通天,不妨您亲自出手试试?"说罢,没看任何人,走出了书房。 灯曲踟蹰半天半天,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后咬牙道:"小乐哥哥,我...我得跟卓海哥哥走了,我...我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你...你记得让我师父去把我的尸...尸体捡回来啊。"他慷慨赴死般地追随卓海而去。 卓海带着灯曲出门捉鬼,两人三天都没有回来。 这三天里,路知乐翻遍了道观里所有的书籍,也才找到一本关于地府十殿鬼王的相关记载,也就是卓海说的那本《冥府录》。 但《冥府录》里关于折风这个新任鬼王的记录也才寥寥几字,基本上和卓海说的差不多。路知乐这几天看书看的眼睛都快瞎了,他扔了书,趴在桌子上哀哉道:"啊....你说你好歹也是十殿之一的鬼王,怎么关于你的记载还没我头发丝长啊。" 折风自然也不知道,只是在一旁帮路知乐揉按脖颈,"没有就没有吧,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但路知乐非常好奇折风的往事。虽然《冥府录》上关于折风的记载只是只言片语,但他还是把那几句话掰碎揉烂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想试图从那简短的记载中看出那时的折风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去大闹地府的。 但结果并不尽然,路知乐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折风也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对他来说就如同坠落在深海里的砂砾,他明明能看见照射于海水中的金光,却始终不能浮出海平面看一眼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折风:原来我是鬼王 路知乐:那我是什么?鬼王...中王? 折风:咳咳...你是...鬼王夫人。 路知乐:神他妈的鬼王夫人!老子....嘶!腰疼,不说了。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在山上消磨了小半个月,路知乐终于要回去开始准备新电影的拍摄了。 《听我说》剧组的开机仪式定在六月十六,开机当天就要拍几个简单的镜头,而路知乐还没怎么研究过剧本的人物关系,但他也不着急,拍戏多年,他有很快熟读剧本的技巧和临场发挥的能力。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忘了与他对戏的男二秦朝要延后几天才能到剧组。 这就很完蛋了,也就是说他今天要跟秦朝的替身演对手戏,届时后期再把秦朝补拍的镜头跟他的镜头剪辑在一起。 路知乐有些无语,但也没说多说什么,毕竟克服种种客观因素来诠释出所饰角色的人物特点才是一个演员该具备的基本素养,而替身出演早就成为演艺圈里最习以为常的行为了。 一套繁琐的开机仪式结束后,李光导演叫片场的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准备第一镜的开拍,编剧和副导在开拍前又跟路知乐讲解了一下他所饰角色的人物性格,以及开拍时需要注意哪些细节和方位镜头,路知乐一一听着,没敢懈怠。 等编剧和副导讲完戏,路知乐的化妆师又开始给他补妆,他边背台词,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折风,折风个不守妇道的人,此刻身边又围了一群狂蜂浪蝶,他瞪了折风一眼,刚要收回视线,对面走来一个身量颀长,气场潇洒的男人,是此次电影的男一号,晏游。 晏游走到路知乐身边,礼貌道:"路老师好,刚才开机仪式上都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了。" 路知乐对晏游的第一印象不差,微笑道:"你也太客气了,那照你这么说,我刚才也没顾得上跟你打招呼,我是不是也该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啊。" 晏游笑的很迷人,"那可不敢,路老师是前辈,该是我先来问好才是。" 路知乐道:"心意领了,但以后咱能别这么客气了么,我这人比较随意,你老这么客气,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晏游道:"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开拍。 路知乐和晏游两个人的镜头都非常简单,按照电视剧的规格来看的话,两个人的表现已经非常出色了,但一放在电影里就不行了,毕竟一部电影的最佳时长最好是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他们要在两个小时里表达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所以这两个小时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帧都必须精之再精,细之再细。 而更严格的要求,也就导致了简单的几个镜头反复来了一遍又一遍,从上午十点多拍到了下午一点多才算结束。 李光导演对两个人的表现非常不满意,道:"今天第一天开拍,我理解你们没有进入角色,找不到状态,但你们都是老戏骨了,不用我再提醒你们拍电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让你们慢慢适应角色吧。" 路知乐和晏游齐声道:"是。" 这部电影的重头戏大部分都是外景,而且李光导演对电影的品质又极为的苛刻,只要是外景的镜头,他大部分都会采用实景拍摄,而且这部电影的主要内容就是在一座山寨里发生的恐怖故事,所以整个剧组明天就要赶早班飞机飞往川省,那里有一个非常古老的山寨,田灵寨。 晚上收工回家,路知乐咿咿呀呀地喊累,折风把他从地下室抱回到家里的沙发上。郭正阳没眼看,嘱咐他一句这次拍戏不住酒店,直接住到村子里,让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多备些东西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路知乐懒在沙发上,酸道:"今天跟片场的小姑娘们聊的挺开心的吧。" 折风听出来了,"没有,看你比较开心。" 路知乐心里高兴,嘴上还要傲娇道:"是么,为什么看我比较开心啊。" 折风道:"因为...."这一个月以来他把路知乐十岁演的那部电视剧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但又实在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因为你好看。" 第二天一早,路知乐抱着个粉色娃娃赶往机场。 机票是剧组统一订的,路知乐和晏游的座位正好挨在一起,见路这样怀里抱着个可爱的布偶娃娃,晏游疲倦的眼中出现一丝讶然。路知乐察觉出来了,笑道:"粉丝送的,不好推辞,就收下了。" "嗯,"晏游道:"很可爱。" 三个小时的飞行枯燥又无聊,路知乐身旁的晏游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倒头睡了。他怀里的折风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小月,我想看电视。" 折风想看的那部电视剧早就在手机里下载好了,不需要网络也能打开看。路知乐把手机架在小桌板上,又把粉色娃娃抱至胸口的位置,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他才觉得这只小娃娃实在有点小了,抱着的时候总觉得怀里空空的,不似抱着真人那么舒服。 他的下颌轻蹭着布偶娃娃的小帽子,低声抱怨着,"哥哥,你好小啊。" 折风:".....我不小的。" 路知乐没听出来折风的无语,"小,抱着不舒服。" 折风:"......"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只把承载自己形魂的小娃娃放大了一圈,以便于让路知乐抱起来的时候能舒服一些。 抵达川省,飞机在停机坪上慢慢滑行至停下,机舱里的旅客陆续往外走,路知乐起身前,叫醒了睡了一路的晏游,晏游扯下眼罩,睡眼惺忪道:"到了?这么快,我还没睡够呢。" 路知乐揣好手机,抱好布偶娃娃,"昨晚没休息好么。" 晏游打了个哈欠,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型,"嗯,昨天从片场离开后又去录制了一个综艺节目,回家又读了一会剧本,到天亮才算睡了一个多小时。" 四舍五入睡了八个小时的路知乐,".....先下飞机吧,今天没戏,到了寨里再接着睡吧。" "嗯,谢谢路老师。"晏游从行李架上拿出自己的背包,从背包里拿出帽子口罩墨镜等装备一一戴上。 好一副大明星的派头。默默拿出墨镜戴上的路知乐这样想着。 两人一起往外走,川省的空气较为湿润,但热烈的光线还是让人的体感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尤其是路知乐这么娇嫩的皮肤,他搓了搓胳膊,早知道就听阳哥的话多穿件衬衫防晒了,他心里这样想着,下舷梯时就难免走神,脚下一个不小心,踉跄着往前栽去,耳边立即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小月小心!"是十七和折风。 两个保护神都在,路知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摔下去,但走在他前面的是晏游,他怕自己不小心把人家撞下去就不好了,但事实总会教他一个想太多的道理,因为在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晏游的时候,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舷梯的另一侧了。 路知乐堪堪站好后就愣在了扶手边。晏游听见动静回头,"路老师?你怎么了?" 路知乐隔着墨色的镜片上下打量着晏游,良久才缓缓摇头,"没事。"心中却疑惑丛生,晏游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可那股奇怪的外力是从哪来的? 晏游又道:"那...你还能走么,需要我扶你下去么。"他朝路知乐伸出手,阳光下,那只修长好看的手都染上一层耀眼的光晕。 但路知乐戴了墨镜,看不出那只手有多好看,只是摆摆手,"谢谢,但真不用,我刚才只是走了下神,所以没太注意脚下的路。" 晏游收回手,层层遮掩下的他根本就看不出神情,"好吧,那你小心看路,别再走神了。" 直到众人各自上车,路知乐才把这件事跟郭正阳说了一遍。郭正阳看了一眼驾驶室的司机,低声道:"别瞎想了,兴许他身上真有什么护灵神呢。" 路知乐白他一眼,"这世上有没有护灵神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 郭正阳笑道:"这还真不好说,"他指着路知乐怀中的布偶娃娃,"不许现世的鬼王都能被你搂在怀里,说明这个世界还是很奇妙滴。" 路知乐侧身搂紧了布偶娃娃,不让他指,"滴你个头。" 郭正阳戳他脑门,"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路知乐坏笑一声,尔后凑到布偶娃娃软绵绵的耳边委屈道:"折风哥哥,他打我。" 郭正阳:"......." 手轻了,应该直接戳死的。 从机场到田灵寨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才到山脚下,山路难行,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田灵寨,田灵寨有个规矩,不许开车进寨,说是怕惊扰故人。 路知乐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抵达时,他还未下车,就先看见了伫立在道路两旁的稻草人,不是一般田野里那种粗糙的稻草人,而是非常精致的稻草人,且每个稻草人身上穿戴的服饰各不相同,如若不是此刻路知乐距离这些稻草人太近了,他肯定就将这些稻草人误认为真人了。 "这是什么风俗啊。"路知乐打开车门,下了车,更近距离的观察他才发现这些稻草人脸上的五官是用某种特殊陶土捏造而成的,形态各异,男女不一,唯一的共同特征是——都是闭着眼睛的。 郭正阳下车,站至路知乐的身侧,回答道:"是当地的'守葬'。" "'守葬'?"路知乐沿着道路两旁望去,粗略估算,每个稻草人之间的间距约一米,但从他所站的位置看去,根本就看不到绵延至寨口的尽头在哪。 "嗯。"郭正阳摸了摸被折风戳到鼓起来的额头,有点疼,"就是把已故寨民的骨灰葬在寨口,以守护寨子的安宁。" 路知乐缓缓点头:"......挺有想法的。"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郭正阳羞涩一笑,"暮暮告诉我的,我跟她说我要来田灵寨,她就告诉我这些了,还让我不要对这些守葬人不敬,不然会有大麻烦的,你说,她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路知乐:".....她可能是怕你客死异乡变成孤魂野鬼,到时候怨气深重还得麻烦她来抓鬼。" 郭正阳道:"你不懂,她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孩儿,真的,暮暮可好了。" "嗯嗯嗯嗯嗯...."路知乐敷衍地点点头,"好,非常好,特别好。" 各车人员陆续下车,有几个演员小声嘀咕'这些稻草人好吓人'的声音传进路知乐耳朵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想劝解他们不要在已故之人的面前做出不礼貌的言行,但还没等他走过去,晏游就已经行至他们面前,提醒道:"这些稻草人是存放逝者灵魂的媒介,你们千万要礼貌对待,不可以乱说话,知道了么。"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温润,眉眼之间也是一派柔和,几个演员之中有两个女演员,本着异性相吸的原则,两个女演员连忙应好,并转身面朝几个稻草人表达了歉意,但另外三个同性相斥的男演员就没那么听话了,只是敷衍答应几句,也并未作出相应的道歉。 晏游也只是负责提醒,怎么做在于他们,见状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跟着自家助理往前走了,走出两步,他听见身后一人嗤道:"死都死了,就算我乱说话又怎么样?真是仗着自己腕儿大就多管闲事儿。" 晏游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行至路知乐面前,道:"路老师,一起走么?" 路知乐点头,"好啊。"说罢,在脑海里跟十七说:"十七,去看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好。"十七应声,一缕白色的流光悄无声息的没入晏游体内。 作者有话要说:路知乐:哥哥,你好小哦。 折风:....是么? 第二天。 折风:小月,我小么? 路知乐:等我有力气再来骂你... 折风:那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路知乐:.....有话好好说,别上手。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什么都没有,晏游体内跟路知乐从表面上观察的一样,干干净净。 查探无果,路知乐就愈发好奇,但比起好奇晏游,他更好奇道路两旁的稻草人。 从下车的地点开始,路知乐就一直在留心观察两旁的稻草人,走了大概有五百米的时候,他发现被他掠在身后的五十对稻草人里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没有小孩子,也没有老人。 按道理来说,一般居于山村的都是留守儿童或者空巢老人,且老人的死亡率往往大于年轻人,但很显然,这群'守葬'恰恰相反。 越往前走,景色越是森郁,粼粼日光都被遮天的枝叶阻隔在外,只有穿过树叶罅隙的碎金在寂静的道路上撒下斑驳的光点,甫一看去,像是给道路两旁的稻草人之间洒下了一片星河,无形中还透露着一种别有风味的浪漫。 但奇怪的是,如此繁茂的密林里居然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出奇安静的氛围让身后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大部队都不自觉地减小了谈话的音量,更有胆小的连自己呼吸声都跟着放轻了,就连行李箱都被各自拎起来以免发出车轮摩擦地面的聒噪声,像是很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越是诡谲的环境,就越需要极度的安静,对于身后的反应,路知乐很是欣慰,他抱紧了怀里的布偶娃娃,侧脸与之紧紧相贴,薄唇也有意似无地磨蹭着布偶娃娃的侧脸,道:"折风哥哥,这地方好吓人啊,我害怕。" 刚好不小心听到了这句话的郭正阳:"......." 这大概就叫骗鬼吧。 折风道:"小月别怕,我在呢。" 这句话折风说过很多遍了,但不管说过多少遍,路知乐还是百听不厌。 在如遮如盖的林荫小路里走了很久,路知乐才看见一个遍布藤蔓的隧道入口,拱门形状,高有十余米,最顶端之上的字迹也已爬满青苔,看不出原有的字样,但根据青苔深浅的痕迹也可以看出来其上的字是——田灵寨。 这座拱门隧道大概就是寨子入口了,因为沿路走来看见的稻草人都是面对面的,而隧道口之前的两个稻草人是面朝前方,且两旁的稻草人是一模一样的,服饰发型是少数民族特有的样式,五官也是毫无二致。与道路两旁的稻草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门口的两个稻草人是睁着眼睛的,且漆黑的眼神空洞无神,若是盯得久了,就有一种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的错觉。 路知乐稍看片刻,看不出任何端倪之后便移开了视线,视线移至隧道,内里黝黑深邃,明明是六月盛夏,隧道口却散发着浓重的寒意。 路知乐搓了搓胳膊上冻起来的鸡皮疙瘩,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率先走进了隧道,其他人跟随在后。浩浩荡荡的队伍里的几个女生受不住这么低的气温,冻的直吸气。 隧道很长,借着手机的光源,路知乐环视四周,隧道里的石壁被打磨的很干净,除了没有灯光这一点,这里与外面常见的隧道并无差别。 一行人缓慢前行,直到黝黑深处的一点亮光在逐渐放大,路知乐这才关了手机的灯光,越往前走,他越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靠近那边光亮的同时也在徐徐回温。 终于站在了倾斜撒下的日光里,路知乐微微眯眼,透过漂浮在空气中的浮尘,看着隧道外另一番的洞天景色。 以葱郁的群山为背景,古老的吊脚楼错落有致的连绵一片,艳阳满地,轻描淡写地给这片古雅的土地画上了一种独有的淳朴气息,林荫之下,几个身着特色民族服饰的寨民们好奇而戒备地紧盯着自隧道里鱼贯而出的外乡人。 一个体型矮小、白发苍颜的老者拄着拐杖蹒跚走上前,道:"欢迎各位来田灵寨做客,我是寨里的族长,"说着,他用那双形如枯树的手拍了拍身旁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这是我儿子达庚,你们在寨子里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 本地寨民没有表现出欢迎的热情,外乡人也只是谨慎地点点头。 李光导演和制片人倒是很热情地上前去打了招呼,并非常客套地寒暄了一番,诸如'多打扰''谢谢配合'之类的话语。 两方寒暄过后,族长就叫几个寨民带着他们去安排好的住所了。 山寨里的住宿条件有限,几个演员和导演之类的主要人物自然可以住单间,但除却这几个人,其他工作人员大多数都是三两个人挤在一间屋子。 一座吊脚楼的房间数量不定,路知也和郭正阳被安排到跟晏游住一栋,带领他们前往住所的是达庚,达庚不似其他村民那般冷淡,甚至还有点热情,边走边跟他们介绍村子里的风俗习惯。路知乐见他性情如此活络,便多嘴问了一句村口的稻草人为什么都是年轻人,达庚含糊说了一句那是村子里百年流传下来的习惯,路知乐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待走到一片篱笆院墙外,达庚道:"到了,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几人点头道了声谢。达庚又道:"我们寨子没有路灯,你们晚上出门的话,最好是找个人结伴,千万不要一个人瞎走。" 达庚说话时带有浓重的乡音,努力咬字时的表情略显滑稽,但谁也没有笑话他,只是一一应是。 达庚把事情交代好之后便走了。路知乐推开篱笆院门,款步走进,院里静雅别致,缠绕在篱笆院墙上的牵牛花开的正好,院中有青石方圆桌,路知乐走过去,坐下,抱着布偶娃娃懒懒道:"这个吊脚楼有三层呢,就咱们四个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 晏游摘下墨镜和口罩递给助理,道:"还有秦朝呢,等他来了也跟我们住在一起。" "他啊。"路知乐看人只看第一眼,要是第一眼都没能给他留下好印象的话,那这个人在他这多半就算进了黑名单了,所以他对秦朝没什么好印象,点点头就算知道了。 晏游踩着阳光走到路知乐身边问:"那路老师你想住几层?" 路知乐仰头看着这座古朴的吊脚楼,"都行。" 两人商量片刻,路知乐和郭正阳住三楼,晏游和他的助理住二楼。 下午不拍戏,路知乐抱着个粉色的布偶娃娃满寨子瞎溜达,走到寨子东头,他看见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道路两旁种着枝叶繁茂的矮树,密密麻麻的枝叶严丝合缝的笼罩着小路的上空,明明是大白天,可那条小路上却晒不进半寸阳光。 路知乐闻到古怪的气息,他心中好奇,脚下也就不受控地朝那边走去,但刚走出两步,就听见一声苍老的声音,"小伙子,那边不能去的。" 路知乐被这声阴哑如同鬼魅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循声望去,一旁吊脚楼的小院里,一个头发花白、手持蒲扇的老太太正躺在摇椅上面朝这边,因为距离不远,所以路知乐能看清这位老太太面颊凹陷的厉害,两只眼睛也深陷在眼眶里,整个人更是单薄的如同风中残叶。 路知乐毕竟是个外乡人,不懂本地的风俗禁忌,怕犯了山寨里的规矩,给剧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道:"不好意思啊,老奶奶,我不知道那边不能去的,我这就走。" 老奶奶没说话,缓慢地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大概意思就是示意他赶紧走吧。 路知乐抱着布偶娃娃走了。 翌日早上七点钟。 路知乐被一阵虽轻但快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懒懒地翻了个身,身后便响起低润的嗓音,"起床了,小月。" "嗯...起...起..."路知乐嘟囔着,"起不来..." 折风轻笑一声,"那你继续睡。"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路知乐闹气般地捶了一下枕头,而后诈尸般的撑起上半身,对着门口喊了一声,"知道了!起来了!" "起就起了,你喊什么啊,"门外的郭正阳道:"不知道楼下还有人住啊。" "知道楼下有人你还敲门。"路知乐嘀咕了一句,字句里都是化不开的困意。 "我敲了十分钟才把你敲醒,你就想想我敲的有多轻吧。"郭正阳又敲了一下,"赶紧起来洗漱去片场了,我去给你拿早餐。" 路知乐应了声知道了,便想转头找折风撒气,但折风慵懒的侧躺着,一手支着头,洁白的里衣半敞着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禁欲且诱人,路知乐那点起床气瞬间就散的没影儿了,甚至还想扑上前咬一口。 但十七不允许,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刚形成,就听见十七幽怨道:"小乐!不可以!" 路知乐:"......." 洗漱好,准备出门时,路知乐抱起布偶娃娃拍了拍,对折风道:"来吧。" 折风不是很想待在娃娃里,道:".....我能跟你一起走出去么。" 路知乐道:"不能,这突然多了个大活人你要我怎么解释啊。" 折风:".....好吧。" 吃过早饭,路知乐便抱着布偶娃娃跟随郭正阳一起去规划好的片场了,还没到片场,两人离大老远就听见李导在骂人,气势之恢弘,嗓音之响亮,两人对视一眼,悄摸地走了过去。 郭正阳走到一个场务身边,问怎么回事儿,那场务答:"给路老师配戏的那两个演员都生病了,起不了床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路知乐觉得这没什么可值得发火的,所以他道:"那先拍下一场不就好了么。" 场务道:"下一场给晏老师配戏的一个男演员也生病了。" 三个演员同时生病....路知乐微微眯了迷眼睛,"还有别人生病么?那三个人病的特征是什么?" "没了,我也不知道什么特征,我们工作人员跟演员是分开住的。"场务回答。 路知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由于配戏的演员暂时缺席,李光导演发完火之后就叫场务快速更换场地,并叫助理联系晏游的助理,通知他提早过来上戏,众人纷纷应是,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去了。 晏游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路知乐这时已经化好妆换好服装,正在片场里听李导讲戏,李导见他过来,忙说:"来啦,赶紧去上妆吧。" "好的李导,这就去。"说完,晏游便走向临时搭建的化妆室,说是化妆室,其实就是个遮阳棚。 路知乐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听李导讲戏,今天他的戏份大多都是内心戏,李导把每个镜头的心理活动和对戏时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等等,事无巨细的跟路知乐讲了个遍。 等晏游化好妆就开始开拍了。 从第一次对戏,到今天的对戏,路知乐能明确的感觉到晏游私下里确实对角色的渗透做过不少功课,仅仅只是隔了一天,今天晏游的状态就明显比开机那天好了很多。 白天的拍摄很顺利,到晚上的夜戏就又出了问题。 剧务提早堪好的景,现被告知不能让他们用了,剧务负责人问为什么,达庚说三天后就是寨子里的祭祀活动了,那边是巫灵过来的方向,以表尊敬,在巫灵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前去那片土地踩踏。 人在屋檐下,剧务负责人也没办法,只能跟李导重新商量更换场景的问题了。 今天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而且这大晚上的也没时间再去筛选场地了,李导让演员们更换妆发,先拍其它场景的镜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李导的霉头,只好按要求去做了。 临时更改的这场夜戏,是路知乐的主场,也就是田灵寨里真实发生过的情况。 演员的妆发完毕之后,场务也已经布好了景。 路知乐去片场里走了一遍戏,场务根据镜头走向重新调整滑轨,一切妥当后,开拍。 黝黑的树林里,路知乐身穿一身黑衣,悄然的步伐在墨色里如同鬼魅。 "小路打开手电筒,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你是来偷尸体的,表情,给我一点害怕紧张的表情。"李导坐在机位里边看画面边举着喇叭指导。 路知乐打开了手电筒,边走边观察着周围,但他脸上的表情全然紧张害怕的情绪,而是满满地惊愕。 这片林子只是寨子里的一片小树林,不遮天不蔽月,透过稀疏的枝叶,路知乐看见远处的小丘上飘荡着几缕游魂,他皱了皱眉头,正想仔细辨认一下方向,就听见李导用喇叭喊道:"小路,手电往土堆上照,然后开始挖。" 闻声,路知乐收回目光,深吸一口吸,准备认真拍戏,场务堆好的土堆在他身后的位置,他举着手电转身,刺目的白光还未照到土堆,就先照亮一颗树干后的鬼魂,是个男鬼,虽然长发凌乱,但依旧可以看出那张鬼脸阴森煞白,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边,路知乐心下一惊,十七察觉到,赶紧道:"小乐别怕..." 十七的话音未落,一道灵力自身后而出,准确无误地袭向那个鬼魂,灵力未至,鬼魂便先行散去。 这个鬼魂的道行不浅啊。路知乐这样想着,那个紧绷着的心弦便松不下来,他很想回头看一眼折风,但导演还没喊卡,他不能停下,只能按照导演的指示,走到那个土堆前,蹲下,挖土,待挖至差不多时,导演喊了卡。 路知乐停下手中的动作,先是抬眼环视四周,而后才起身走到导演的机位前问这场镜有没有什么问题,导演看完,说没有问题,便让饰演尸体的演员做准备。 场务还需要把饰演尸体的演员埋进土里,路知乐正好趁这个空档回休息区了,他抱起放在折叠椅上的布偶娃娃,道:"刚才谢谢哥哥啦。" "小月客气了,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折风道。 刚凑过来的郭正阳被强行塞了一把狗粮,他无奈望天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你俩能先别腻歪么,我靠,这地方非常不对劲儿啊,到处都是游魂。" "当然不对劲了,你别忘了我现在拍的电影就是真实事件改编的。"路知乐看着远方夜空下飘荡的游魂,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参演的这部《听我说》,讲的是一个外来游客来寨子里偷尸体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已经非常古老了,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据说那时的田灵村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道家弟子常说的洞天福地,更是堪舆大师口中的风水宝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田灵寨是个好地方。 而那个来寨子里偷尸的外来游人是当时的道家弟子,据传言说,那人拜的是野鸡道观,修的是邪门歪道之术,也是巧了,那人来田灵寨的第一天正好就碰上一家寨民给死去的女儿办头七新丧。 那时的田灵村坐落于深山里,远离世俗,没有见识过世间的险恶,所以那时的寨民还能对外来客人持有一番淳朴的热情,在举办丧礼这么重大的仪式时,仍有余力给这位外来客人收拾住宿的房间,他们觉得丧礼的饭菜略带晦气,还另起炉灶给客人烧茶做饭。 热情好客的寨民在衣食住行方面不曾有过半点懈怠,但人心之可怕,隔着一层□□是永远都无法看清的。 第二日晚,那人便前往墓地刨出了那位刚入土的死者。 但那人不知道,田灵寨之所以被世人称之为宝地,是因为田灵寨这片土地真的有灵,除非死于意外,不然,田灵寨里的寨民的平均寿命均在一百五十岁左右。 不仅如此,像寻常死人刚过完头七之后便该魂归地府,就算是留恋于世不肯归去的游魂,那也是魂魄不全、浑浑噩噩没什么意识,但田灵寨那位刚埋入土的死者,凭借着田灵寨的灵气,她的魂魄不仅没有完全散去,甚至还能纵尸说话。 当时那位道士正背着那具尸体往寨外奔走,忽然听见一阵森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你能停下来听我说句话么?" 道士猛地停住脚步,脚步声一消失,沉寂在山林的死亡便被阴凉的月光逐渐放大,婆娑摇晃的枝叶似鬼影幢幢,道士瞬间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已逆流结冰了。 "回头看看你的身后吧。"那声音软绵轻柔,却能猛然把人拉向恐惧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路知乐:嘤嘤嘤,人家怕鬼。 鬼:吼吼吼!那我走就是了,你别下手这么重啊!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夜戏拍完,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路知乐一天累的够呛,从片场到住所还要走个十分钟的路程,而且他还不打算回自己的住所,而是想去那三个生病的演员的住所看看情况。不用说,这段路肯定是十七来走的。十七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之后,几次都想把怀里的丑娃娃丢出去,但几次都被路知乐用一声威胁性的'嗯'来制止。 无奈,十七只好不情不愿地抱着丑娃娃。 晏游跟在他身旁,道:"路老师你是不是走错了啊,那边不是回去的路。" 路知乐回头道:"我现在不回去,我去溜溜弯。" 越偏离片场,灯光就越淡薄。晏游想起之前达庚说的话,道:"寨子里这么黑,我陪你一起吧。" 路知乐思忖片刻,道:"行,一起吧。" 晏游让助理先回去休息了,他跟着路知乐和郭正阳一起在漆黑的寨子里溜达。 他们住的那座吊脚楼在村寨中间位置,而路知乐现在要去的那几个演员的住所则在寨子的东头。 寨子里又黑又静,明明是盛夏夜的深山里,可这里却连只会叫的蝉都没有,但好在月色晢耀,星子恬静,从天穹降下的一层溶溶轻纱,也能温柔了整个夜色。 到了那三人下榻的吊脚楼,路知乐并没有推门而入,隔着沉沉夜色,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息,他猛地回头,漆黑的夜里视线极为不佳,导致他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股气息却经久不散。 这时十七道:"是昨天下午看到的那条小路,那里..."十七顿了顿,有点说不上来那条小路的奇怪之处,只说,"....有问题。" "....嗯,我们十七真棒!"路知乐敷衍地夸道。 "....哦!"十七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 路知乐笑笑,哄道:"好啦,十七乖,去看一下好不好。" "哦..."十七说罢,一缕灵力朝那条弥漫着古怪气息的方向探去了。 晏游问道:"路老师是要去看那几个生病的演员么。" 路知乐道:"是啊,看看他们有没有好一点,不然明天的戏又该往后拖了。" 晏游点头,"是该看看,我也一起进去吧。" 路知乐微笑点头。 郭正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晏游,低声道:"这楼里有阴气,你确定要带他进去?" 路知乐也低声道:"他身上也不怎么正常,一块儿去呗,万一有惊喜呢。" 三人进了小院,院里没有灯,晏游借着楼上窗口撒下来的微光拾阶而上,敲响了木门。 "谁啊?"门后传来声音。 "晏游,李导让我跟路老师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晏游知道这几个演员不太喜欢自己,所以他才搬出李导的名号。 事实也确实如此,李导的名号的确好使,没一会儿,木门从里面打开。暗黄的灯光从开门的缝隙里流淌出来,出来开门的人逆光而立,那张脸虽蒙眬不清,但也能看得出他神色憔悴,眼下乌青,天门泛黑。 路知乐蹙紧眉头,与郭正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诧异非常,他们本以为那三个演员同时生病是因在寨口对那些守葬人不尊重才导致怨气入体而生病的,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失了魂! 晏游问道:"那两位演员呢?你们身体怎么样了?" 这位演员叫陈明凡。他回答:"他们在房间休息呢,"又说:"已经没什么事了,明天就能准时去片场拍戏了。"其实并不是,他还是没什么力气,但他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如果他再继续拖下去,李导不仅会换了他,届时还要赔付一笔违约金,付违约金暂且不提,关键还损失了在李光导演的电影里露脸的机会,比起失去这难得的机会,他更愿意咬牙坚持下去。 路知乐无声凝视着陈明凡。郭正阳道:"我们能进去看看他们两位么?" 陈明凡无力点头,缓缓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一楼有三个房间,陈明凡和另一位演员赵宇住同一间,路知乐进了陈明凡的房间,而郭正阳则问他另一个演员住哪间。 陈明凡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小智住那间。" 郭正阳点点头,往那间房间走过去了。 房间里宽敞阴凉,有片很淡的阴气一直缭绕在房间的上空,而赵宇则紧缩在厚重的棉被里,自路知乐进门后,别说起身打招呼了,他连睁开眼睛的意思都没有。路知乐紧蹙的眉头越发深刻,倒不是因为赵宇的不礼貌,而是他一眼便看出赵宇的情况比陈明凡还要严重一些。如果说陈明凡只是失了三寸命魂,那赵宇则失了五分。 人有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命魂。其中天为阴地为阳,阴阳相合附着于人体之表相当于自身的一道防护屏障。而命魂属阴,掌握着人的七魄,相当于人体的重要支柱。 人们常说的谁谁谁丢了魂,指的便是命魂,而一旦命魂全部丢失,那人体的七魄便会不稳,人也因此会变得痴傻疯癫,而失了命魂为主体的天地二魂也将在不久之后尽数消散,这样一来,这个人就算是死的非常透彻了。 同样都是出于对故人不敬,没道理赵宇就严重一些。路知乐上前一步问,"赵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起来么?"他说着,莹白灵气自指间流出,蜿蜒而至赵宇双眉之间的命宫之处。 赵宇皱眉摇头,那模样看上去难受极了。陈明凡道:"他病的严重些,一天都没跟人说话了。" 晏游不知真相,随口问道:"跟组医生怎么说?" 陈明凡言简意赅道:"水土不服,开了点儿药。" 灵力回收,路知乐细细感受着赵宇命宫中残留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晏游,莫名觉得这股气息跟之前晏游骤然发出的那股力量如出一辙。 感受到路知乐的视线,晏游侧目问:"怎么了路老师?" 路知乐摇头,"没什么,"又转头跟陈明凡道:"那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帮你跟李导请天假吧,看你这状态也不太适合上戏。" 陈明凡心中感激,但还是道:"谢谢路老师,不过我没事,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出了房间,正好看见郭正阳靠在门口的栏杆上抽烟。路知乐走过去用眼神询问怎么样,郭正阳点点头,意思是隔壁的小智跟陈明凡情况一致,路知乐心下了然,也就是说这三个人之中只有赵宇的情况严重一点。 路知乐叹了口气,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回头,暗黄的灯光随着晏游关门的动作也在逐渐减少,等门彻底关好,眼前也跟着一暗,由亮转暗的眼眸隐约闪烁着模糊的光晕,恍然间,他好像看见晏游身上扭动着一个缥缈的影子,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看的更真切一些,可这时晏游已经行至他的面前,问:"回去么,路老师。" 路知乐刚想说话,十七却惊道:"小乐!我的灵力被吞了!" 路知乐皱眉,"被吞了是什么意思?被什么吞了?" "不知道被什么吞了,"十七回忆道:"那条小路很长,我的灵力刚走到头就被什么东西吸过去了,然后我就感知不到了。" 寨口的守葬稻草人,小丘上的游魂,树干后的鬼魂,失魂的演员,古怪的小路..... 路知乐觉得自己身处在一团又一团的迷雾之中,四周茫茫大雾,以至于他什么也看不清..... "路老师?"晏游见他不说话,又喊了他一声。 "啊?"路知乐回神,"啊,回,回去。" 三人一同往回走,路过那条古怪的小路时,路知乐不自觉的驻足脚步,稍看片刻,刚要抬步继续往前走,怀中的折风似是感知到路知乐心中的疑云,于是便亮起一道炫目的灵力。路知乐眸色一亮,贴着布偶娃娃的耳廓道:"折风,你要干什么啊?" "那废物不行,我去看看。"折风说。 "那你也不用放出灵识吧!"路知乐觉得能在须臾间就把十七的灵力吞噬掉的东西一定不简单,虽然折风灵力高深,但出于喜欢,他难免会有点担心。 "没事,别担心。"语毕,折风的灵识极速而出。 "欸!"路知乐一慌张便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听到动静同时回头的郭正阳和晏游一脸的疑问。路知乐笑笑,"没什么,就是让你们等等我。"他短促看了一眼折风隐没的方向,便快步跟上两人的步伐往回走了。 回到小楼里,路知乐刚洗漱好,门口便响起敲门声,他边用毛巾搓着头发,边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郭正阳,他看了一眼路知乐,道:"你怎么还不吹头发,山里凉你不知道么!" "哎呀知道了,等会吹,"他看着郭正阳,在郭正阳准备开口叨叨之前说,"你来一趟总不至于就是看我有没有吹头发吧。" "那倒不是,"郭正阳走至藤椅边坐下,正色道:"我是想跟你说说那失魂的事儿。" "嗯,"路知乐坐在另一个藤椅上,"你有什么办法么。" "我出来的时候在那个小智的房间里画了个搜魂阵。"郭正阳看着路知乐。 搜魂阵能把失魂之人的魂魄搜寻回来。但郭正阳能想到,难道路知乐就想不到么,之所以他没有画下阵法,是因为这个阵法对这几个失魂之人根本就不起效果。 人体失魂无非就两种情况,一是受到了超出身体极限的恐吓,七魄不稳,魂难附体;二是被鬼魂怨灵附体挤走了原身的魂魄,魂魄流离,不招不回。 但很明显,那三个人非恐非附,就是无端失魂,就连他们房间里徘徊的阴气都不曾入体分毫。 所以路知乐听完这句话之后也只是淡淡点头,"嗯,然后呢。" 见他是这种反应,郭正阳长叹了一口气,"是的吧,这个办法引不回他们的魂,"他非常纳闷,"那你说他们的魂去哪了?就算是被稻草人吃了,那也应该是有迹可循的啊,可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这让我们上哪儿去给他们喊魂去啊。" 路知乐笑笑,"也不是无迹可循,"他倾身向前,低声道:"我在赵宇的身上发现了晏游身上的气息。" 一听这话,郭正阳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屋顶眯着眼睛,抽丝剥茧般地一句一句道:"三个人里就属赵宇失魂最严重....然后他身上恰好有晏游的气息....."他顿了顿,"晏游....你不小心撞到他之前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而赵宇身上有他的气息....赵宇....晏游...."忽然,他猛地绷直了脊背,激动地打了个响指,"我想起来了!赵宇那天在寨口骂过晏游!" 这个事儿路知乐倒是不知道,问:"他骂晏游?为什么骂他?" 郭正阳啧了一声,"你记不记得有几个人对稻草人言辞不敬的时候,晏游提醒了他们一句不可以对逝者不敬什么什么的。" 路知乐点头,"嗯,记得,然后呢。" 郭正阳道:"然后其中那个赵宇就说晏游耍大牌还是耍大腕儿什么的,具体说的什么我也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路知乐神色凝重,手上无意识地敲着桌沿,"那按你这么说....难不成晏游身上真有护灵神?不能碰又不能骂的。" 郭正阳白他一眼:"狗血电影演多了吧你,你到是跟我说说上哪儿能请到这么好使的护灵神。" 路知乐泄气道:"那是什么啊?我也让十七去查过了,他什么身上都没有,干净的很。" 郭正阳道:"干净的很也不正常,人有七情六欲,各种欲望杂糅在一起肯定会产生秽气,怎么可能干净得了,我的意思是,他身上既然有东西保护他,那我们明天再试试他不就知道了么。" 路知乐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白影乍现于眼前,他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起身喊道:"折风!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折风微微一笑,暖洋洋的。 "怎么样?没有遇到危险吧。"路知乐围在折风身边左看看右瞅瞅,见雪白的衣袍依旧雪白,这才放下心来。 折风被他晃的有些头晕,但还是宠溺地笑着,"小月放心,我没有遇到危险,"他把路知乐扶到藤椅上坐下,正色道:"但那条小路比较危险,小路的尽头是一口枯井,吞掉那废物灵力的正是那口井。" "井?"路知乐和郭正阳异口同声道。 "嗯,是羁魂井。"折风道,"那三个丢失的魂也在那口井里,我已经将他们尽数带出送回体内了。" 路知乐忽然惊道:"你下井了!?"很显然,他的重点并不在那三个失而复得的残魂上,而是后怕折风居然去了那么可怕的地方。 折风一愣,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惹小月不开心了,于是他道:"我是确定了那口井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才...才下的。"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去危险的地方!"路知乐眸底泛红,眼角的红痣也鲜红的可怕,他说完后才猛然觉得这句话言犹在耳,好像曾经有个人就是这么凶自己的,可是他完全不记得有谁这么凶过自己,难道是.....拍过的电影台词? 而他不知,在他的话音刚落地那一瞬,折风的脑海里便倏忽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画面里依旧是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小男孩边哭边喊'师哥',空灵且委屈的哭喊声听得很是让人心疼。折风皱起了眉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起这个小男孩了,可这个小男孩是谁?他口中喊的'师哥'又是谁? 郭正阳见两人气氛不对,忙开口打岔:"折风,你说你把那三丢失的魂给送回体内了,那他们现在怎么样,已经没事了么?"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没事,他问出这句话也只是想把路知乐偏移的重点给拉回来而已。 果然,折风道:"没有那么快,离去的残魂需要与原来的魂魄融合,最少也要三日才能恢复正常。" "那也好,总之人没事就好。"他这句话一语双关,像是在说那三个演员,也像是故意说给路知乐听的。 路知乐刚才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嘴巴快过脑子,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个无名火发的确实不对,于是他道:"行了,阳哥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太晚了,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吧。" "嗯,那我走了,"郭正阳起身,走前不忘叮嘱一句,"你赶紧把头发吹了啊。" 路知乐摆摆手,"知道了老妈子。" 郭正阳走后,房间里安静了那么一瞬,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折风小心翼翼道:"小月,别生气了,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折风说话的声音软绵似水,从路知乐的头顶兜头浇下,便能褪去一身反骨,只剩一滩酥软嫩肉,他垂着头,一手扯着折风的衣袖晃道:"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我是担心你。" 折风对路知乐本就没有脾气,此刻见他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更是觉得可爱的紧,他轻笑一声,抓过路知乐的手腕,顺着他光洁的手腕慢慢滑向对方的掌心,将那只不安的手牢牢地扣在掌心之中,哄道:"是我的错,我让你担心了,该凶的。" 这是他们除却抓手腕之外第一次牵手,路知乐心里的那点愧疚全都被这突飞猛进的亲昵给荡没了,他抿了抿嘴,想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欢喜,可即使抿住了嘴巴,心里的春花也早已连了天。 翌日。 今天的片场定在田灵寨后的矮山上,山上风光无量,空气怡人,就连夏日的太阳也被山风吹的温柔了不少。 残魂归体的三个演员都准时到达了片场,这会儿没有路知乐的戏,他便躺在休息棚的折叠椅上一一观察着那三人的状态,果不其然,还是赵宇的状态最差。 路知乐搓弄着怀中布偶娃娃的小辫子,道:"折风,你说赵宇的那两寸魂丢哪儿去了。" 折风道:"他没有多丢魂,昨晚将残魂送回他们体内时我已经确认过了,他们三人的魂魄皆已完整。" "没有多丢魂?"路知乐云里雾里的,"可他现在明明就是失魂的状态啊。" "小月,你知道人生来就有气么?"折风问。 "知道啊。"人生来带气,这个'气'指的是人气、运气、晦气、瑞气和死了之后的死气,"怎么了?这跟赵宇丢魂有关系么?" "他没丢魂,丢的是运气。"折风说。 路知乐震惊了,"运气也能丢?"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折风淡道:"世间一切可以任他人加以利用的东西都有丢的风险。" 路知乐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眼角的余光便看见片场外正款款走来一个男人,那男人身材高挑,气质风流,戴着一副黑色墨镜也难掩锋利的五官,且身后还乌央乌央地跟着四五个助理,这位将大牌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部电影的男二,秦朝。 路知乐不待见这个秦朝,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随手拿起小桌上的剧本背起了下一场的台词。 正好这时郭正阳端着保温杯回来,他把杯子递给路知乐,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道:"祖宗,等会多少应付两句场面话好么。" 路知乐没接这茬,"你想好怎么试晏游了么。" "想好了,晚上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直接把他绑了扔小树林去。"郭正阳随口胡诌了一句。 "嗯,"路知乐点头,"你去,死了我帮你收尸。" "靠!我们的同门亲情呢?"郭正阳瞪他。 "你看,"路知乐指着剧本上用黄色荧光笔画出的一句话,"这上面写着'人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舍弃一些无用的感情'。"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时,一个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跑过来,道:"路老师,李导叫您过去一下。" "好,这就来。"路知乐说完,拍了拍怀里的娃娃,"乖乖在这等我哈。" "嗯。"折风应声。 穿过来来回回忙碌于更换场景的场务人员,路知乐行至李导的遮阳棚下,没看一眼棚内坐的跟个大爷似的秦朝,直接略过他走到机位旁,温和笑道:"李导,您找我?" "啊,是。"李导仍旧紧盯着监视器里晏游的表演,"秦朝刚到,你跟他熟悉一下,顺便对一下戏,咱时间紧,他今天也不休息了,晚上就开始拍你俩的对手戏。" "好的,李导。"路知乐微笑点头,心里直骂——日了!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当着李导的面儿,路知乐总得让场面过的去,但他又装不出那套伏低做小之态,只能姿态翩然地走到秦朝跟前儿,礼貌却矜傲道:"对戏么?" 秦朝躺在折叠椅上一动未动,以路知乐的角度,根本就看不出那个墨镜下的眼睛到底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静等了三秒,秦朝没出声,跟死了一样,路知乐耐心告罄,转身对李导说:"李导,看来秦老师有些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了,等他醒来再对戏吧。" 李导偏头,快速瞥了一眼秦朝,"睡了?"语气里尽是不满。 秦朝的助理见状赶紧俯下身子拍了拍他,轻声道:"朝哥,朝哥起来了,李导叫您呢。" 秦朝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象征性地伸了个懒腰,举止优雅地摘下了墨镜别在胸口,他没看路知乐,而是先看向李导:"真不好意思啊李导,我昨晚通宵研读剧本,今天在飞机上又没睡好,所以才一躺下就不自觉地睡着了,怎么了?现在需要我做什么?上戏么?" 这种装怪卖惨的套路李导见多了,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醒了就跟小路对对戏,对十六和二十四那两场。" "好的,"秦朝微笑应道,这才抬起金贵的眼皮看了眼路知乐,"小路是吧,来吧,我们来对对戏。"说着,让助理把剧本递给他。 路知乐感觉这个秦朝一直踩在自己的底线上来回作死,虽然他没秦朝年纪大,也没秦朝有名气,但好歹他出道早啊!娱乐圈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出道早、资历高的演员都应该称之为"老师"或者"前辈",就算遇到资历与年纪相差很多的那也最多尊其姓名,而且他不是没见过比秦朝还大牌的演员,但不管是多大腕儿的演员也没哪个人敢仗着自己的名气称他"小路"! 更何况是那句称呼里满满都是傲慢与不屑! "小乐!打死他吧!"十七在脑海里凶巴巴地说了一句。 路知乐勾起一边嘴角轻笑一声,"别闹,这是法治社会,打死人是犯法的。" 十七不乐意:"但是他好讨厌啊,跟你说话阴阳怪气的!" "没事,人贱自有天收。"路知乐安慰好十七,又冲秦朝说,"这里是李导的棚子,在这儿对戏会打扰到李导的,不如去我棚里吧,"他微笑,很好看,但并不温暖,"小秦。" 秦朝一噎,凝着脸看着路知乐,他今天才到剧组,片场里大大小小好几个遮阳棚确实没有一个是他的,而且如路知乐所说,在这里对戏只会打扰到李导拍戏,没办法,他只能屈尊跟路知乐去他的棚下对戏了。 路知乐阔步回棚,没管身后的秦朝,走至折叠椅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布偶娃娃,人也就顺势躺下了。郭正阳看着他布满小情绪的小脸儿,再看看身后跟个爷似的秦朝,顿时了然,"怎么了,场面话谈崩啦。" "你躺着别动,也别说话,睡你的觉。"路知乐快速说。这个棚子里只有两张折叠椅,他和郭正阳一人占一个,那秦朝就只有站着的份了,想跟个大爷似的躺着?不好意思,叫你的人自己去搬吧。 秦朝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轻笑了一下,那笑声满满的都是鄙视,倒是没有太明显的恶意,只是跟秦朝的年龄相比略显幼稚而已。 两个助理很快搬来了折叠椅,秦朝刚要坐下,目光里便闪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没有正眼瞧他的意思,只是懒懒地往椅子上一躺。 晏游刚下戏,看见秦朝来了就过来跟他打声招呼,他先是问了声路老师好,又对秦朝说,"秦哥,你来了。" 秦朝看着剧本,头也不抬道:"别,我可不敢当您晏影帝的哥,晏影帝还是叫我小秦吧。" 一旁的路知乐和郭正阳很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有点不对付,但都很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而当事人晏游闻言也不尴尬,只是微笑颔首,"不好意思啊秦老师,是我不懂事。" 秦朝没再说话,但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晏游很识趣,跟路知乐寒暄了两句之后便接着回去拍戏了。 而路知乐经此之后,对秦朝耍大牌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高度。本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这下就更完蛋了,就连下午的对戏也只是走了个过场而已,咿咿呀呀地念完台词后,两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天色将黑,达庚带领一众寨民过来送饭。 郭正阳领了两个盒饭便回了棚下,刚把盒饭递给路知乐,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见逆光走来的晏游,虽逆着光,但晏游五官的形状依旧勾勒的很好看,特别是那双直视路知乐的眼睛,跟装了皓月明星一样闪耀清亮。 晏游举起手里的饭盒晃了晃,"路老师,我能和你一起共进晚餐么?" 路知乐看着另一个棚下以秦朝为中心的热闹场面,再想想晏游下午时的窘态。他笑道:"吃个盒饭而已,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种吃高雅西餐的错觉。"他扬了扬下巴,那儿有个小板凳,"坐那儿吧。" "谢谢路老师,"晏游走过去,坐下,"能跟你一起吃饭,简单的盒饭也能吃出高雅西餐的美味。" 这话一说,棚下的路知乐和郭正阳皆是一愣,暖黄灯下,这句暧昧不清的话再配上晏游那双蕴含着某种欲望的眼神,难免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等晏游走了之后,郭正阳问:"我靠!我就说他这两天怎么总喜欢跟着你呢,原来是对你有意思啊。" 路知乐一脸懵,还没等他说话,脑海里的十七便开口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乐,把他也打死吧!" "杀人犯法,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路知乐无奈地说,他之前就觉得晏游对他怪怪的,但他没自恋到误会人家对自己有意思,可今天这句话说得太明显了,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听出来了。 这时,怀里的布偶娃娃冷道:"小月,你已经跟我成亲了,你要自重一点。" "不是啊,"路知乐觉得自己冤枉,"我又不喜欢他,而且我还不够自重么,那人家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啊。" "你对他笑了,"你笑起来很好看。折风命令道:"以后不许对他笑了。" "你是不是吃醋了?"路知乐笑着问,心里都跟着甜丝丝的。 折风不说话了。 "你不回答,那我只好继续对他笑咯。"路知乐傲娇道。 "......."折风回答,"我杀人不犯法。" 路知乐:"......好吧,你赢了。" 有了这一出,晚上拍夜戏的时候,路知乐除了跟晏游讨论台词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交流,晏游没感觉出路知乐的刻意疏离,依旧不自觉地往他身边凑。但这一场是他们三个主演的戏,晏游跟路知乐站的过于近,就显得秦朝的方位有些冷清,于是导演指挥道:"晏游别跟小路靠那么近,二号镜头拉远一点,把他们三个人拍的居中一点,后面打光的往前凑点。" 工作人员照做。 镜头里的三人按照规定好的路线往深山里走,这会儿没有台词,全靠表情神态渲染紧张的气氛,三人行走在黝黑的密林里,越往里走,路知乐越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看不出哪儿不对劲。 三人行至山里的一座破庙前,这座庙本来没那么破的,但因剧本需要,场务又在上面加了很多密密麻麻的蛛丝,不少蛛丝上面还挂着绿幕,以便于后期制作特效。 吱呀一声,破败的大门打开,里面传出扑鼻的霉味,这里是一场捉小鬼的镜头,里面的演员已经藏匿好了,就等他们费心查探无果时,然后再突然出现营造出恐怖的镜头。 但这里要有台词,就是路知乐和秦朝下午对戏的那段台词,路知乐边畏畏缩缩地走到破庙的左侧查探,边等着秦朝的台词,可等了一会,等到的居然是,"不好意思李导,我突然忘词了。" 路知乐:"......." 李导喊了卡,让秦朝赶紧去熟悉一下剧本,五分钟之后再拍。 演员大多都有第一天不能进入状态的通病,而且秦朝根本就没有通宵看过剧本,他自拿到剧本以来,也就下午的时候看了两眼,就连剧本里的批注也都是助理帮他做的。 趁着休息的空档,路知乐四下环视着破庙,庙里正中间的石台上供着一个尤为醒目的土灰色雕像。路知乐走近两步,借着片场外的白炽灯,他才看清雕像的脸,五官平平无奇,两条眉毛又短又粗,嘴角似笑非笑,不神不佛,看不出来是哪路大神。 他闲来无事,又绕到石像的后面,后面背光,但有一扇破败的窗户半开着,一片银光撒下,也足以让他看清石像背后的东西,那是一张木质的香案,其上没有任何贡品,只有盛满香灰的香炉,里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木段,很显然,是有信徒经常过来上香供奉。 但奇怪的是,请香供神哪有烧背后香的? 路知乐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风俗习惯,但还是走上前一步,月光流淌在他身上,他背枕着月色,抬手捻了一点香案上的香灰放至鼻尖下闻了闻,凡是上供的香,不管是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其中都会有一种淡雅的香气,即使燃成灰烬,那也不该失了其中的香火味。 但他指尖的灰粉,完全没有香气不说,甚至还隐隐泛着...腥臭味? 路知乐皱了皱眉头。十七忽地道:"小乐!快看后面!外面有很多游魂!" 路知乐猝然转身,朗月林海之间,连绵一片的游魂单凭肉眼根本就数不过来,惊诧之余,他走到半开的窗户边,高挂夜空的月亮乍看上去圆润透亮,但仔细看,其实还差了那么一星半点儿,路知乐心下暗自一想,哦,快十五了。 十七观察片刻,道:"这些游魂好像....都没意识啊。" 路知乐看了眼山下被月色照亮的小丘,再抬眼看那些漂浮不定的游魂,原来这就是他那天看到的那些游魂,如十七所说,这些游魂确实没意识,但又不像没意识,所以他道:"没意识的游魂应该四处飘荡才对啊,那你说它们为什么只在这一个地方飘呢?" 十七猜测:"难不成被绑住了?" 游魂鬼怪里的"游魂"是众品阶里最孱弱的了,甚至有些游魂看到阳气稍高的小孩子都得绕着走,所以比起用绑的,那还不如让它们直接灰飞烟灭来的快。但为了配合小十七,路知乐还是道:"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十七开心地笑了。 "路老师?"晏游走过来叫路知乐。 路知乐偏头看他,澄莹清光漫不经心地照亮他眼角的那颗朱砂红痣,独具风情又望而生畏,"怎么了?是要开始拍了么?" "没有,秦老师还在做准备。"晏游直愣愣地望着路知乐,踩着不紧不慢地步子朝他靠近。 这黑灯瞎火,孤男寡男的,路知乐觉得自己如果敢在折风的眼皮子底下跟晏游在这样的月色下走那么近的话,那估计晏游这条小命就真的不保了,毕竟鬼王杀人真的不犯法。 路知乐刚欲开口找借口躲开,便听见一道声音:"小路你过来一下,我们俩的戏有改动,得重新对一遍。"是秦朝从另一侧走来。 比起暧昧不清的"路老师","小路"就"小路"吧。路知乐这样想着,应了声来了。 再开始拍的时候就顺利多了,一晚上换了三个场地拍了五场戏,收工前李导还心情大好地嘱咐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要跟寨子里寨民一起合拍准备祭祀的场景。 大家一一应是。 路知乐卸完妆出了片场后就不断地打哈欠,那架势都快把自己吃了,今天真的是太困了,他懒得去溜达,也懒得去试晏游了,干脆让十七直接往吊脚楼的方向走了。路上的时候晏游看路知乐哈欠不止的模样,还随口关心了一句路老师今天辛苦了,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 折风这个正宫就抱在他怀里,要是放在平常,路知乐肯定故意贫几句逗折风吃醋,但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就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秦朝跟他们住一栋楼,自然也跟在他们身后,闻言轻嗤了一声,没说话。 路知乐听到了,懒得理他。 第二天跟寨民一起拍准备祭祀的镜头也不太顺利,由于之前没有明确了解过当地的风俗禁忌,所以编剧在写剧本的时候有很多因素都没有考虑到,以至于当天的镜头只能根据当地民俗现改现拍。即便如此,因着当地寨民的配合,剧本改完之后的拍摄也非常顺利,难的是祭祀当天的拍摄。 来寨子里三天了,前两天都是晴空明朗,但今天的天穹却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云,连昨日温柔的风都阴柔了不少。 祭祀的地点是一片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广场,广场中间搭设了一个高约十米的圆形祭坛,其上一圈燃着矮小的火把,其中心摆着一方朱红色的香案,其下围立着一群穿戴隆重的寨民。 之前见的寨民少还不觉得,今天忽然看到这么多寨民,路知乐才发现这座寨子就年龄分均这一块来说真的很反常态,如剧本所写,这座寨子的老人大多都很长寿,而且相较于年轻人而言,这座寨子老龄化的老者差不多占了六成,年轻人只占三成,而小孩子才一成!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这个妖在哪儿路知乐暂时还不知道。 祭祀已经准备好了,导演那边叫演员就位,路知乐四周环视,道:"李导,晏游和秦朝和没来啊,是不是要等下他们啊。" 李导刚要发脾气,晏游便穿过人群信步走来,歉然道:"不好意思李导,刚才有点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 李导点点头,仍是有些不悦,"秦朝呢?他怎么回事儿?刚才不还在这儿呢么!?" 秦朝的随行助理之一立即上前道:"不好意思李导,朝哥早上吃坏肚子了,去洗手间了,估计这会儿该回来了。" 李导道:"去叫他,两分钟之内必须到。" "好。"助理应了一声便要转身,可刚一转身便看见自家的大爷优哉游哉跟散步似的走来,他赶紧小碎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朝哥你去哪儿了啊,李导都要发火了。" "怕什么啊,这不是回来了么。"秦朝不以为意。 几个演员找好自己的站位后,祭祀开始,广场四周响起沉闷的鼓声和曲调怪异的奏乐声,接着,拄着拐杖的族长迈着沉重而尊敬的步伐踏上了祭坛。 奏乐停,族长用他沙哑而沧桑的方言说了一段冗长繁琐的开场白,话音落地,族长的拐杖重重地砸向地面,祭坛下的寨民们异口同声说了句什么,尔后纷纷下跪,几个演员见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跪了下来。 奏乐声继续,族长拄着拐杖侧立一旁,随后,广场后侧刻有图腾的石壁忽地向两侧打开,路知乐跪的比较远,看不清那打开的石壁内是怎样的漆黑光景,只见一个头戴左红右白面具、身穿怪异服装的人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许多跟他穿戴一样,但比他矮小很多的小跟班。 那人手持一根漆红色的法杖,其上雕刻的样式像猛鬼扑食,狰狞恐怖。待那人走至香案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法杖重重砸向祭坛,瞬时,路知乐感觉自己差点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他骂了句脏话,"什么情况啊这是!" 十七:"他有灵力,这是在给寨民们做祭祀前的洗礼。" "哦,"路知乐点点,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狐疑道:"不是,你从哪儿知道的啊?" "啊?"十七愣了半晌才道:"对啊,我怎么知道的啊?" 路知乐:"......." 洗礼过后,寨民们行了个磕头大礼,众呼道:"拜见巫灵大人——!!!" 好家伙,这巫灵大人还是个外乡人啊。路知乐这么想着,也跟着大家行了个大礼。 巫灵不语,法杖再次砸地,磕头行礼的寨民们像得了赦免一样直起了身子。 路知乐瞥见他们都起来了,于是自己也跟着挺直了腰板,清明的视线掠过一颗颗后脑勺看向祭坛,祭坛上的六个小巫灵围着香案绕成一圈将巫灵包围其中,随着祭祀的开始,广场两侧的鼓手们越发的亢奋,那一声一声震天响的鼓声像是要把天都震下来。 路知乐有些耳朵发疼,他道:"十七,你给我身上开个结界,我耳朵都快震碎了。" "好。"十七应了一声,随后开了个消音结界。 不知是不是路知乐的错觉,他总觉得在十七开完结界之后,那个巫灵好像隔着一层红白面具,在众多人群中准确无误地看向了自己,虽没有直观地感受到巫灵的视线,但路知乐还是有种被看穿灵魂的错觉。 祭祀在继续,小巫灵们以身为阵,摆了个不知名的阵法,巫灵立在中间,倏地,巫灵双手合十,脱离掌心的法杖非但没有因为失重而倒地,反而迎着阴风自行而上。 阴冷的山风裹挟着四周的枝叶呼啸不止,天空阴沉如铁,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像不堪重负似的越压越低,逐渐蔓延而来的黑色像贪婪的恶鬼一样,好像随时都能张开阴森大口,吞并世间之物。 正午的广场上黑沉的越发浓稠,路知乐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寨民们皆是神态自若地学着巫灵大人做双手合十之态,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准备迎接光明。 忽然,光明来了,撕破层层黑云而来的闪电似银鞭一样抽打在祭坛之上,煞白的光亮如同白昼,但转瞬即逝,等人们惊慌睁眼时,只见祭坛上巫灵大人的红白面具之下已经在滴滴渗血了,混合着阴沉的天色,他那个样子看上去可怖极了。 侧立一旁的族长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若不是拄着拐杖,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祭祀活动中降下天罚乃是大不祥,他几欲上前想问问这是什么怎么了,但又因着祭祀活动一旦开启就不能说话,而且他见巫灵大人并没有要终止祭祀的意思,所以他只能强压着心里的不安,静候一旁。 巫灵大人惨遭雷劈,即使口吐鲜血也未曾哼过一声,抬袖拂血,一旁的小巫灵便扶起法杖递给巫灵,另一个小巫灵在地面撒下灰白色的粉末,巫灵以灵力操纵法杖在祭坛上画了一个猩红色的法阵。 画毕,六个小巫灵绕在祭坛周边,扬手一挥,灰白色的粉末在空中迅速扩散,以祭坛为中心,广场上所有人都无能幸免被一片灰白色笼罩其中。 路知乐还在迷惑这又是在干什么时,就看见那根漆红色的法杖猛然砸向法阵中间,霎时,一股凶狠的灵力自祭坛之上向四面八方炸开,路知乐瞳孔骤缩,惊慌之余还不忘说一句,"十七!去保护阳哥!" "嗯!"十七分出二成灵力飞向郭正阳,八分灵力留存于体以便保护路知乐。 就在那股凶狠的灵力即将袭向路知乐之前,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多了一抹温凉的气息,清清冽冽的,不反感,就是感觉身体有些发胀。 那股灵力从路知乐的身体里穿过时,他并没有任何异样感,他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见十七凶巴巴道:"你出去!这是我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进来!" 路知乐:"?" "小月已经与我成亲了,这句话要我说几遍你才能记得?"是折风的声音。 "........"路知乐无语:"你俩别吵了好么?" "小乐!"十七说不过折风,就开始闹路知乐,"你把他赶出去!" "好好好,你乖一点,别吵,"路知乐说,"折风,你进我身体里干嘛?" 折风道:"我怕这个废物保护不好你。" 路知乐笑道:"不会,这点儿小事十七能应付。" 十七哼了一声,很显然是哼给折风听的。 折风还待说话,路知乐就说,"嘘,别说话。" 那道凶狠的灵力已经悉数散尽,路知乐环顾四周,发现广场上有人咳嗽不止,也有人因疼痛难耐而在地上打滚,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晏游身边的一个男演员。 七窍流血,哀嚎不止。 再看台上,巫灵沉默下台,一个小巫灵行至族长面前说了几句话,族长露出半骇然半心安的表情,在那个小巫灵走后,他走到祭坛前,命令道:"把那个人抓起来。"他指向那个流血不止的人。 几个靠近男演员的寨民纷纷起身。 "把他也抓起来。"族长这次指的人是路知乐。 作者有话要说:阿弥陀佛,希望没有错字~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听到这句话后,路知乐整个人都蒙了个大圈,正看着达庚带人朝这边走来时,十七突然急道:"小乐!" 路知乐懂他的担心,安慰道:"十七乖,别动手,我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好...."十七不情不愿地说。 达庚走到路知乐的身前,略一抬手,身后几人便欲上前捉拿路知乐,路知乐忙站起身,摆摆手道:"哎,别动手,我自己走。" 达庚看了一眼祭坛上的老父亲,后者点点头,达庚挥手让人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知乐略松一口气,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郭正阳,用眼神示意他没事,而后便跟着达庚一行人走了。 走出广场到祭坛后侧的石壁前,达庚递给路知乐一个黑色布条,道:"寨子里的规矩,请配合一下。" 其实路知乐想说这个黑布条在他这里等同于无,毕竟他现在的身体里可是有两个活祖宗呢,但他还是接过黑布条蒙在了眼睛上。 "抓住木棍,跟我走。"达庚往他手里递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路知乐攥住。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路知乐侧耳听了片刻,听出是石壁向两侧打开的声音,刚才巫灵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可转念一想,刚才没看见巫灵从这里回去啊? 达庚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猛然一拽,路知乐就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了,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同样的轰隆声,应该是石壁的大门又关上了。忽然间,路知乐感觉周身的温度瞬时骤降,只穿一件薄卫衣的他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 他吸了一口凉气,刚要叫十七帮他在黑布上略施灵力以便让他看清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就听见十七说:"小乐,这个布条上有阵法,我解不开。" .......一个破布条还布阵,显然是已经知道他身怀灵力了。路知乐又道:"哥哥呢?哥哥也解不开么?" 折风道:"这个布条以活人血为阵眼,若是我强行破阵,那人必死无疑。" 啧,真他妈不是人,一条破路而已,有这个必要么?路知乐心想着。 折风又道:"小月别急,我有办法让你看外面的景象,但...你真的要看么?" 折风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让他更加好奇了,于是他道:"看!" "好。"折风说完,以灵力挤出路知乐体内的天魂。 天魂离体,路知乐瞬时感觉自己半沉重半轻飘,沉重的是依然行走在狭窄小路上的□□,轻飘的则是跃然于半空中的魂体。 道路昏暗无光,但魂体的视力不受光线的限制,即使无光,他也能看清这条窄小的山洞。 刚一看清小路两旁的骇然景象,他便知道折风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了,阴凉的黑洞里,窄小路旁两侧林立着一具具森森白骨,有些白骨之上还挂着生前所穿的衣服,但因年代久远,皆已氧化腐朽了。 再走出一段路,路知乐就发现这些白骨好似是按死亡时间排列而成的,因为道路两旁的白骨逐渐演变成一具具带有皮肉的死尸,从腐烂不堪,到皮肉完整,一个由死而生的全部过程,在这个森然的山洞里尽收眼底。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看似诠释生命枯败的过程,却因此而埋葬了数百条生命。路知乐的魂体不需要呼吸,但□□上的呼吸却因此而沉重了不少,隔着几尺厚的石壁便是无限天光,可惜,他们死的悄无声息,如若不是路知乐恰好能看到这些,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景色优美的田灵寨之下还有这么一个人间地狱。 不合时宜的,路知乐嗔笑一声。 "小乐...."十七能感受到他心中所想,想出口安慰,可又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因为他明白真相之后也怪难受的。 "我们真蠢。"路知乐说。 明明从寨口那些守葬稻草人所穿服饰就可以看出他们根本就是不是所谓的寨民,可偏偏他们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大胆地往无辜之人身上猜想,而现在,事实已经清晰的摆在眼前,不用说,小丘之上的游魂应该也是这些人的了。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些游魂的灵识去哪了呢? 正出神的时候,前面的达庚忽然停下了,路知乐顺势望去,只见山洞内的石壁上镶嵌着一个足有十几米高的雕像,而这时,达庚把手里的木棍递给身旁之人,他则行至雕像前的香案旁。见状,路知乐的魂体便随他一起飘至于雕像前,仔细端详了少顷,路知乐发现这个雕像与那破庙里不神不佛的石像堪称一样,想必雕刻的是同一人。 香案上有摆好的香烛,达庚捻起三根香,刚一点燃,路知乐便闻到一股浓重的死气与腥臭,他皱着眉头刚欲后退,可他突然发现一个被他从进到山洞内就忽略的问题!是了,山洞内的空气稀薄,又藏有那么多腐烂的死尸和森森白骨,怎么会没有常年积累下的尸臭味呢?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被炼进香烛里了。不仅如此,路知乐还想起了这一路走来都不曾看见过丁点儿骨灰,结合达庚手中惨白的香烛,不难猜出那些化了灰的白骨应该全都被炼制成供给石像的祭品了。 没想到这石像竟还是个野神,路知乐暗自嘀咕着。刚嘀咕完,忽然一道黝黑的雾气猛地袭来,路知乐还没反应过来,魂体已经倏尔归体。 轰的一声,那道雾气砸在路知乐刚才站立的位置,激起漫天尘土。达庚闻声回头,"谁?!"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寨民和蒙着黑布的路知乐。 "没有人。"其中一个寨民回答。 路知乐看不见达庚的神情,只听见折风说,"小月,你没事吧。" "没事,野..."路知乐刚想说一句野路子的大神度量真小,可话一到了嘴边就拐了弯,"野路子的狗东西脾气还挺大。"那一脸的欠儿蹬表情好像在说:来啊来啊你来打我啊! 折风笑道:"调皮。" 不知是在忌惮谁,反正那石像没有再出手攻击,等达庚祭拜完之后,一行人便继续往前走了。大概又走了五分钟,路知乐才感觉自己走出了那条森寒山洞,甚至还能感觉到暖洋洋的阳光在身上流淌。 前面带路的达庚忽然停了下来,路知乐猜想应该是到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达庚道:"行了,到了,你可以把布条摘下来了。" 路知乐摘了布条,略微适应了强光之后才缓缓睁开,他半眯着眼睛,四下打量眼前这个地方,不是寨中常见的吊脚楼样式,就是个普通的矮房,像寻常山中猎户所住的房子,没有任何鲜花绿植的点缀,有的只是挂满架子的....熏肉? 路知乐有点懵。达庚道:"进去吧,巫灵大人在等你。" 路知乐:"........" 巫灵的品味还挺特别。 推开篱笆院门,路知乐回头看了一眼达庚,见他们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挺如松柏地守在门前,路知乐才步履不停地往前走,或许是这个小院充满了生活气息,所以他中对巫灵的防备也因此而减轻了不少。 穿过院子,迈过两层石阶,站至一扇木门之前,路知乐抬手敲了敲门,静候片晌,木门后面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进来。" 小巫灵?路知乐这样猜测着,轻轻推开了木门,随着木门的大开,那些被阻挡在外的阳光就迫不及待地撒了满屋,也照亮了那个盘坐在正厅之中的老者,那位老者满头白发束于头顶,身形佝偻矮小,完全不似巫灵那般高大。 正琢磨时,那位老者忽然转过身形,他本来是盘腿坐着的,但转身之时竟不需先站起身来,而是仍旧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转了过来。见状,路知乐惊了一瞬,但不是惊于老者的怪异之举,因为巫灵本身就持有灵力,如此操纵自己的身体也不奇怪。让他诧异的是,老者的脸竟然是一副年轻人之貌。 而且!这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老者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他笑道:"觉得在哪儿看见过我是么?"老者的声音也是符合面容的年轻腔调。 路知乐有种被摊在阳光下的错觉,半晌才点点头,"敢问....我在哪儿见过...您?" 老者回答:"在一个树干后面。" 树干后面?路知乐思忖片刻,而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那只鬼!" 老者点头,"对,我是那只鬼。" 路知乐觉得这老头在溜他,于是他直言道:"说吧,你请我来干什么。"他没用'抓'这个字,因为他觉得这老头是有事儿求于他,不然怎么在进寨的第一天就暗中观察他而不是直接伤害他呢? 老者对他这忽然转变的态度也只是微微一笑,"请你帮我个忙。" 路知乐没问帮什么忙,而是道:"我凭什么帮你?" "我也帮你一个忙。"老者嘴角噙着笑,好像在看一个快要到手的猎物。 路知乐不屑,"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倒是你....."路知乐大马金刀地坐到木椅上,"求人帮忙总得拿出个态度来,你说是吧。" 老者不在意他的傲慢,道:"今天那个七窍流血的人,除了我,谁也救不了。"老者赶在路知乐开口拒绝之前,又道:"包括你体内的那只魂。" 路知乐不信,偷偷问折风,"哥哥,你能救么?" 折风道:"能救,但可能救不彻底,毕竟我不知道他们撒的是什么药粉。" 路知乐暗骂一声,"说吧,让我帮什么忙,先说好啊,我这人又笨又懒又洁癖,啥都干不好,你最好别太难为我。" "简单,"老者说:"杀了我就行。" 路知乐道:"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是死了,但没死透,需要你让我死透一点。"老者说。 "没死透?"路知乐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指尖一转,灵力自指尖而出,径直飞入老者体内,瞬息后,他皱眉道:"你跟谁结了魂契?" 结魂契,顾名思义,与他人之魂魄以契约形式相结在一起。 老者沉默了半晌,最终才陷入沉思般地说道:"田灵寨的土地神...." 原来三百年前来寨子里偷尸的野道士就是这位老者,因为那时他家穷人丑,又没什么作为,所以讨不到老婆,恰好那年他道听途说了一些养小鬼的方法,他当时就想,如果能养小鬼的话,那他就偷偷养个女鬼好了,这样就可以放在家里当老婆了。 后来又听说田灵寨的风水好,凡是风水好的地方,必出灵窍好尸,这样品质的好尸最适合用来养小鬼了,所以他当即就决定去田灵寨偷尸,事态的发展也如他所愿,他成功偷到了女尸,但凡是总有意外,在偷到女尸后,他立即就被整个墓地的鬼魂给盯上了。 他一个野观子的道士哪会正经捉鬼啊,只得弃尸开跑,但一个□□沉重的活人当然跑不过轻灵的魂体,所以可想而知,他没有逃出去,但后来或许是他的求生欲望太强了,所以他招来了那片土地的土地神,土地神提出"你若是肯与我结契,我便救你一命"的承诺。 对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提出这种要求无异于是给一个在大漠里行走数日的旅人一杯清水,不管其中是否藏有毒.药,那人只会一饮而尽。 所以,他就这样跟土地神结了魂契。 路知乐听完后道:"活人是没办法跟神鬼结契的,你那时就已经死了,你自己不知道么?" 老者自嘲道:"生死不过眨眼间,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现在让我杀了你是什么意思?"路知乐问。 "来的路上你不是都看见了么?"老者问:"那么多无辜的死人,你不生气么?" 路知乐略一思忖,道:"那个山洞里的野东西就是跟你结契的土地神?" 老者点头。路知乐又问,"所以那些死人的灵识也都被你喂给野东西了?" 老者道:"灵识无味,他从不吃灵识,你所说的灵识都喂到羁魂井里去了。" "操!"路知乐骂道:"你们真他妈不是东西!人死还不算,连灵识都不放过,那他妈都是无辜的人啊!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人在等他们回家啊!" 老者闭了闭眼睛,"就是知道有人在等他们回家,所以才不能把灵识放回去。" 路知乐眯着眼睛看着他,后槽牙咬的生疼。 老者睁开眼睛,"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让你杀了我并不是让你把我的魂魄打碎,"老者望着门外明朗的天空,"我只是想从这个人间解脱,然后带着我的魂魄去十八层炼狱赎罪..."存在于世间并不是活着,十八层炼狱也不是死去,心如恶鬼,在哪里都是地狱,唯有解脱,才得已看见人间。 路知乐道:"那羁魂井是什么?" 老者道:"羁魂井自古以来就有,人们都称田灵寨有灵,其实有灵的不是田灵寨,而是那口井,因为滋养这片土地的正是那口井,那井羁过路之人的魂魄来养这片土地上的人,所以这里的老人都很长寿,说白了,那些老人活的都是别人的阳寿。哦,对了,既然说到这了,那再劳烦你把那口井也封了吧。"说完,在一片暖阳中,他又闭上了眼睛。 路知乐蹙眉紧盯着他,半晌才问一句:"要是没有遇到我,你是不是还会继续作恶下去?" "傻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问题都是没必要问的,因为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老者苍凉道:"所以,还是直接动手吧。" 路知乐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小巫灵,后者双手奉上漆红法杖,外加一个玉色小瓶,他道:"谢谢。" 路知乐一开始还不明白小巫灵为什么要跟他道谢,直到他将那根漆红法杖与老者悉数焚尽,看见那个小巫灵的魂体飘然而出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老者早就将他仅剩的一丝净魂从原体中剥离了出来。 那个灵魂飘至路知乐跟前,道:"孩子,我活了三百多年,见过的自私之人如过江之鲫,其中就包括我自己,你知道么,剖魂真的很疼很疼,但我为了来世干净做人,我还是剖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路知乐没兴趣听一个作恶多端之鬼做最后的洗白忏悔。 "我想谢谢你,这世上有人自私,有人虚伪,却也有人为爱剖了魂,"他伸出透明的手指点向路知乐眼角的红痣,"我一生都活在人性的丑陋里,谢谢让我见到了最后的美好。" 路知乐觉得他在说废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有人为爱剖魂是什么意思?" "傻孩子,我不是刚说过么,有很多问题都是没必要问的。"说完,那个透明的魂体消失了。 路知乐却陷入了一阵心慌,莫名的,他觉得被那人点过的眼角还在隐隐发烫,而且,路知乐他不是傻子,那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体内有个不属于自己的魂,还故意说了那么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他不得不往十七身上猜,他问:"十七,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啊。"十七明白路知乐的心慌,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不会想么!"路知乐陡然提高了声线,一想到那句剖魂真的很疼很疼,他就很想发火,"你都醒来十四年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啊...."十七被路知乐突然的发火吓坏了,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 为什么会有一个孤魂沉睡在自己体内?为什么这个孤魂又不能从体内赶出去?这两个问题路知乐想了十四年也没能想出答案,他又何必为难十七呢,说到底,十七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可一想到万一十七真的是.... 路知乐不敢往下想了,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又慢慢将堆积在心口的火气吐出,软声道:"小十七乖,刚才是我情绪不稳定,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你别哭了好不好?" "小乐是不是不喜欢十七了...."如果十七有实体的话,那一定是哭成泪人了。 "喜欢的,小乐最喜欢十七了,你别哭了好不好?"路知乐耐心哄着。 十七还在哭,折风却很不合时宜道:"不是的,小月最喜欢我。" 十七的哭声戛然而止。 路知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下一秒,十七又气又凶地喊道:"你谁啊!你滚出去好不好啊!" 折风不为所动。路知乐太阳穴疼,"十...十七啊...." "小乐!"十七哇哇哭道:"我不喜欢他,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路知乐脑仁儿疼:".....要不你们就当我死了吧,或者,你俩自己吵,别带上我,成么?" 从巫灵的小院出来,路知乐又跟着达庚去了族长的吊脚楼,刚一进门,就看见宽敞的门厅中坐满了人,大多数都是剧组的导演、制片人和几个相关的工作人员,其中也包括郭正阳,他一看见路知乐便起身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路知乐边回答边看着达庚走到族长身边俯身说话,应该是告诉他巫灵大人的死讯,他看见族长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沉痛,反而是有一种释然。 接着,族长拄着拐杖起身,行至路知乐的面前微微躬身,路知乐受不起这么重的大礼,忙伸手搀他起身,道:"族长,咱有话好好说行么,您可千万别这么折煞我啊。" 族长用那双枯如树皮的手拍了拍路知乐的手,"你可真是我们田灵寨的大恩人啊。" 路知乐一笑,"我不过就是送走一个巫灵而已,怎么他要谢我,您也要谢我啊。" 族长长叹一声,"你送走的何止是巫灵啊,你还帮我们田灵寨祛除了一大毒瘤啊,我当然得谢谢你啦。" "哦?"路知乐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寨民们,"此话怎讲?" 族长年纪已余期颐,说话的语速也非常缓慢,但路知乐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完了。 原来,那根漆红的鬼面杖就是土地神与巫灵结契的媒介,而田灵寨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土地神,那不过就是一个误坠鬼道的鬼罢了,据说还是当时的族长。 他死后怨魂不散,恰好寨子东头的那口井里聚集了很多阴气,他便入井养魂,待他把井里的阴气吸食殆尽,而他又不忍心对自己的寨民下手时,他便只能强夺过路之人的生魂,那人食髓知味,久而久之,他就不再满足于只吞食生魂了,于是他便以土地神的身份给当时的族长托了个梦,告诉他如果寨里给他建造一座神庙并且时常供奉的话,他便保佑寨民们长命百岁。 一个族长的使命就是整个寨子,听了这话后他非但没有起过疑心,甚至次日就开始召集寨民们搭建土地庙了,只不过,等他把土地庙搭建好之后,那所谓的土地神又开始提出对贡品的要求了,当时的族长自然是拒绝的,但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人直言若是不照做便每日吃掉一个寨民,本族寨民和过往路人孰重孰轻自然不必多说了,所以,那族长答应了。 但天光朗朗,夺取他人之阳寿必遭天谴,而田灵寨的天谴便是婴儿的出生率极低,要么胎死腹中,要么难以存活,但只要能活过十八岁,便能受"土地神"的庇佑。可即便如此,田灵寨里每年死去的孩童仍然不在少数,所以这件事就成了很多老人的心坎,他们觉得,与其自己苟延残喘,倒不如把这个机会留给新一代的子子孙孙。 听完此番话,除却寨民之外的众人皆是唏嘘不已。路知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今天听到太多令人惊诧的真相了。而这时李导恼道:"那既然我的人帮了你们,那你们现在是不是也应该把我们的演员交出来了啊!" 说的是那位七窍流血的男演员。闻言,路知乐赶紧拿出那个玉色小瓶子,道:"族长,巫灵给我留了这瓶药,您知道该怎么用吧。" 族长踌躇半晌才接过那瓶药,转身看了用方言说了句什么,而后一个老奶奶蹒跚而来,族长把那玉色小瓶交予老奶奶,老奶奶接过药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族长对路知乐道:"你们放心吧,那小伙子只是流了点血,没有大碍的,醒来就好了。" 路知乐道了声谢,刚要再问点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抢了先,"族长,您老人家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七窍流血啊。" 路知乐循声望去,正看见吊儿郎当倚在墙柱旁的秦朝,那人一脸的看出殡不嫌殡大。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闻声,族长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为难的颜色,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路知乐见状,道:"族长,您可以说简单一点,关于寨子的民俗禁忌就不必再向我们说起了。" 此言一出,族长才点点头,缓声道:"是这样的,我们田灵寨的祭祀中是不允许有罪大恶极之人出现的,不然就会惹怒鬼神,然后降下天罚,你们也看见了,天罚降下了,但巫灵大人布的那个法阵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阵,只要没有做过恶的人都没事,但那个小伙子却七窍流血,这很显然就是巫灵大人对罪大恶极之人的惩罚,按照规矩,那小伙子本应该被处死献祭给鬼神的,但巫灵大人说他是替别人遭了罪,所以我们才把他带回来治疗的。" 路知乐刚欲说话,那边的秦朝突然嗤笑了一声。路知乐偏头望去,"小秦你没事儿吧,你要有话就直说,别在那哼哼哈嘿的好么。" 秦朝不听,不仅又冷笑了一声,还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直直盯着路知乐。 乐可忍十七折风不能忍,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有股透明的气息极速而出,在眼看就要袭向秦朝时,他忽然侧身一躲,很巧妙地避开了那道灵气,而那道灵气在失去目标后瞬时就化为乌有了。 路知乐满脸的惊诧,秦朝竟能躲开折风和十七的灵气?! 心好累,一个田灵寨到底聚集了多少路的阿猫阿狗啊。路知乐颓丧道:"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十七很认真道:"外面看起来像个人。" "......."路知乐:"有请折风同学来回答。" 折风:".....是人。" 路知乐:".....下课,你们当我没问过吧。" 十七和折风:"........" 一下午就这么折腾过去了,受伤的男演员也醒了,暂时没有别的大碍,只是有点失血过多,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又因祭祀中断,原本定好的剧本也没能如期完成,没办法了,几个正副导演和编剧只好连夜改剧本了。 晚饭的时候,路知乐把下午在巫灵那里的事一一交代个遍。郭正阳嗤道:"下午那族长是怎么说出祭祀中不允许罪大恶极之人出现的?" 路知乐撇撇嘴,"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了算呗。" 郭正阳道:"这个先暂且不管它,我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儿,下午你也听见了,那族长可还说了那个男演员是替别人遭的罪,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的人里面有个罪大恶极的人。"他皱着眉头,"你觉得是谁?" 路知乐:"不用想了,肯定是秦朝。" "理由呢?"郭正阳说:"就因为他能躲开你的灵力?" 路知乐刚想点头,就听见郭正阳继续说,"那你别忘了晏游可是对你动过手啊。" 路知乐沉思半晌,"我们上次不是说过要试试晏游么,那就趁着今天月色正好,俩人一块儿试了吧。" "怎么试呢?"郭正阳问。 路知乐坏笑一声,没说话。 镶满星星的夜空拉开仲夏的帷幕,属于夜晚的气息一点点沉浸下来,轻柔的晚风掠过林海,忽然打破静谧的夜。 路知乐将晏游和秦朝两人的助理都打发走之后便以自己的极阴之气招来了山鬼,郭正阳又将身下这座吊脚楼设了阵法以避免山鬼们惊扰了其他人。山寨的四面八方飘来由远及近的山鬼,轻柔的晚风随着它们的到来而变得阴森发冷,吊脚楼后面摇晃的树影也爬满了绰绰鬼影。 路知乐则抱着个布偶娃娃和郭正阳两人坐在吊脚楼的屋顶上赏月,今天是月圆之夜,软绵的浮云轻捧着盈盈明月,粼粼银光穿过薄云洒向人间,素雅又娴静,温柔而安详。但偏生这两个人一个不懂浪漫情怀,一个又心不在此,当真是辜负了如此美奂的景色。 好在楼下很快传来一阵慌乱不堪的声音,两人侧目,几缕月芒也恰好掉进两人的眼眸中,平白给那两双散漫的瞳孔增添了几点碎光。路知乐笑道:"你猜是谁先露出破绽?" 郭正阳道:"两人同时露出破绽才好玩吧。" 路知乐不置可否,两个手肘抵在膝盖上捧着脸,溶溶月色映在他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只照出两个字,好看。 楼下叮铃哐当的声音穿破夜空飘向楼顶,间或交杂着几声骂爹骂娘的声音,路知乐嗤笑一声,这欠揍的声音不用细听就知道肯定是秦朝那货。片刻后,一声重重的破门声响起,路知乐将修长的脖颈略微前倾,恰好看见铺满白霜的小院里此刻正半蹲着一个半大孩子模样的....鬼? 路知乐蹙着眉头,眼看着那只鬼左右两只手分别掐着一只山鬼的脖子摁在地上摩擦,两道凄厉的惨叫便随着两只山鬼的魂魄一起消散。随后,那只鬼猛然抬头,恰好与屋顶之上路知乐的视线相撞在一起,感受着如此干净却又凌厉的目光,路知乐只是稍稍眯了迷眼睛,他刚欲说话,便听见秦朝的声音破空而来:"晏游我操.你祖宗!阿渊救我!" 闻声,与路知乐剑拔弩张的阿渊"嗖"地一下便没了身影! 路知乐与郭正阳对视一眼,"走,下去看看。"说着,还不等郭正阳点头,便一手拎着他的后衣领飞身而下。 楼里漆黑一片,数十只阴森森的山鬼来回穿梭于三层小楼之间,像是在觅食,但路知乐从它们身边经过时,它们也只露出些许亲昵之态,说实话,一只鬼魂顶着一张死白的鬼脸做出温顺的模样看上去简直比百鬼夜行还他娘的渗人。 路知乐很嫌弃地一挥手赶走了它们,属于自己的气息稍一散去,路知乐很快就捕捉到一丝淡似于无的气息,他鼻头翕动,还没等他闻出来那是什么,怀中的折风便说:"小月,是阵灵。" "阵灵?"路知乐满目惊愕。所谓阵灵,就是被献祭于某个阵法中做养分的灵魂,而且必须是逝者的鬼魂,这里之所以不称之为"鬼魂",是因为这只鬼在被祭阵之前就已经被洗去了满身的鬼气,洗去鬼气的鬼便等同于再死一次。而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寻常一只聻就比一只百年恶鬼还难驯服,更不要说是有法阵加持的聻了。 郭正阳倒吸一口凉气,"这田灵寨还真他娘的是卧鬼藏聻啊。" 他的话音一落,头顶传来木质断裂的声音,两人闻声迅速闪到一旁,下一秒,黝黑的屋顶便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随后是哐当一声巨响——是硬物砸向地面的声音。 还不待路知乐看清是谁这么厉害直接从二楼摔下来了,就听见那秦朝的声音又喊了起来,"阿渊你没事儿吧!" "没...事。"阿渊很艰难地回答,很显然并不是没事那么简单。 借着门外泄露进来的月色,趴在二楼断裂木板边的秦朝一眼就看见了路知乐,他边挥着手里的符纸与山鬼厮杀边骂道:"路知乐你个王八蛋,你闲的蛋疼是吧,没事儿招那么多鬼干嘛!唱戏啊!唱戏你搭戏台子啊!你他妈搭上我一个弱男子算他妈什么本事啊!" .....你算个屁的弱男子!路知乐内心翻白眼,抱紧怀里的布偶娃娃,略微往郭正阳的身后一躲。黑暗中看不清他那张白皙的脸装的有多白莲花,只听见一声柔弱的声音在说:"阳哥他在说什么啊,这里真的有鬼么?哎呀,这么黑我好怕啊。" 郭正阳:"........" 呕! 地上两个互殴的阿渊与晏游:"......." 众鬼:"........."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谁招来的? 秦朝:"........" 行,论不要脸,是在下输了! "........"一道炫目的白光在漆黑的小楼里亮起,紧接着一抹白如新雪的身影便自路知乐的身侧将他拥在怀中,低醇的嗓音在浓稠的夜色里散开,"小月,害怕了为什么不叫我?" 这会轮到路知乐:"......." 我装的啊,哥哥。 一声惨叫将几人的思绪带回,不用循声望去就知道又是秦朝。闻声,被晏游死死钳制在地上的阿渊如濒死的困兽般发出了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他一手抓住晏游的手腕猛地一拧,再借由他松懈之时一拳砸向他的侧脸,晏游身形略晃,阿渊便趁机将他掀翻在地。 "朝哥!"阿渊起身,足尖一点,黑夜中的他犹如鬼魅一般跃至二楼。 而地上的晏游如同失了智的厉鬼一般陡然向路知乐袭来,然还不待他扑到路知乐的身前便被一道白光击中,他后退数步,不仅没有任何怯畏,反而还发出怪异的笑声,这让隐在黑暗中的他如同地狱里而来的恶鬼一样,阴沉可怖。 路知乐也笑,笑的非常悦耳,"你还真不愧是聻啊,在我压制阴气的时候都能被你察觉到,啧啧,惦记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吧。"他之前还以为藏在晏游眼中的某种欲望是对他的喜欢,现在看来还真是自己觍脸自作多情了,晏游种种暧昧的表现不过是因为他身上有极阴之气,所以晏游才会拼命的想接近自己,目的只是为了吞噬自己身上的阴气而已。 "晏游"没有说话。楼上的秦朝又说:"你可真是厉害死了,居然到现在才看出来,你怎么不等他多害死几个人再看出来啊。" "......."路知乐倔强,"谁跟你说我现在才看出来的,我早看出来了好不好!" 秦朝冷血无情,丁点儿面子不给他留,"嗯,早两分钟之前看出来的。" 路知乐一秒变委屈脸,"折风哥哥,他骂我。" 秦朝不服输:"阿渊,他打我!" 明白事实确实如此的折风:"......." 正守在秦朝身边没让他受到丁点儿伤害的阿渊:"......." 一旁看不下去的郭正阳:"...你俩还能干点儿正事儿么!"他抬起头对秦朝道:"我问你,他怎么突然失去理智了。"按道理来讲,阵灵确实是会影响原身之人的思想,但还不足以直接控制原身。 秦朝道:"你问我啊!这还不都是你们搞的鬼!" 说话间,"晏游"再次对路知乐发起攻击,忽然,墨色的长河好似夹风带雪似的掠过一片寒霜,恰好将折风那微微上挑的眼梢染上了刺骨的寒意,他手上一用力便紧紧环住路知乐的后腰让他紧贴在自己胸膛,路知乐也顺势搂紧了他的脖颈。两个交叠的身形飘然向后掠去,"晏游"飞身紧跟,折风环着路知乐掠至朗月下的小院中才堪堪停下,而紧随而来的"晏游"却没有停息片刻,直接出手攻击。 似水的月光撒了"晏游"一脸,照的那双猩红的眼眸如泣血般刺目,往日那张英俊的面皮之下也鼓出了些许血色的筋络在四处游走,可骇至极。折风根本就没有在意他错乱的攻击,只是稍稍侧身,他的脚下便结出一个与月光同一色的法阵,"晏游"还未曾发觉,仍继续步步紧逼,像是一定要将猎物擒于手中。但在他沉浸于贪婪时,折风已经在闪躲中结了一个五行阵。 折风环着路知乐飞掠一旁,"晏游"刚欲追去,他的四周便亮起五个刺目的法阵,五个相连的法阵之间形成一堵莹亮光壁,阵中灵力凝成无形的气流旋涡将"晏游"束在原地,好似每一圈旋涡都自带锋利的刀刃,以至于阵中的"晏游"哀嚎不止,看上去痛苦极了。 "哥哥,"路知乐明知现在不会有人来攻击他,但他还是没有松开折风的脖颈,"这什么阵?" "五行阵,可以将他体内的阵灵暂时逼出来。"折风任他搂着,甚至还稍稍将脖颈降低一些高度,以便于路知乐搂的不会太费劲。 这里的"晏游"还在哀嚎。楼里的秦朝便闻声赶来,除去那张依旧俊朗的脸,那满身狼狈的模样再找不出丝毫与往日眼高于顶的大腕儿有任何相符的气质。他行至阵前,笑道:"再嘚瑟啊,再来吃我啊!你不是很牛逼么,现在怎么了?哦,出不来了是吧。" 不知是不是被秦朝的话语激怒了,五行阵里的哀嚎声忽然变成了两道声音,一道声音沙哑的好似含着砂砾,不难听出是个老太太,而另一道声音就是晏游本人的了。晏游仍然处在一种疯魔的状态,那双泣血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秦朝,两只紧握的拳头不停地在透明光壁上捶打,那凶恶的神态好像下一秒就要将秦朝生拆入腹一般。 秦朝身侧的阿渊错开一步上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路知乐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见阿渊略显稚嫩的五官,猜测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身形却足足比秦朝还高了一头,而且他刚才还以为阿渊不过就是个鬼魂,却没想到竟是个走邪路子炼制而成的死尸! 路知乐不是个嗜杀的人,只要是没杀过人的鬼,他通常是不管的,而凡是有意识的死尸都是有名有主的,就像活人养的宠物一样,他更管不到了。但他想起秦朝刚才说过的话,再结合两人刚才的状态来看,路知乐隐隐寻到了一丝苗头,他问:"你俩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院子里有一方圆桌石凳,秦朝拍拍身上的灰尘,潇洒又矜傲地往石凳上一坐,一手颐着下巴,没接路知乐这句话,而是道:"知道晏游在娱乐圈很火吧。" 这个谁不知道?路知乐点头,松开折风的脖颈。秦朝又道:"知道跟他搭过戏的演员都小火一段时间吧。" 路知乐道:"您能直接说重点么?" "别急啊,"秦朝看着阵中的那抹痛苦的身影,心中的快意不少,"那你知道那些小火过的演员后来再没有过大作为么?" 路知乐皱眉,他不太关注娱乐圈,这个还真不知道。但他忽然想起那个丢掉运气的小智,问道:"都被晏游身上的东西夺走了运气?" 秦朝讶然一瞬,显然是没想到路知乐还能知道这一层。他道:"行吧,你还不算笨。"他说,"不仅是他们,就连我都被他盯上了,要不是我有阿渊,估计这会儿都已经投胎了吧。"他说话的时候,阿渊走到他身边捏了一下他的后脖颈,像是在安慰他。 郭正阳纳闷道:"没有运气而已,不至于到死这一步吧。" 秦朝偏头看他一眼,摇头道:"怪不得现在道家如此衰落,原来收的净是些蠢材。" 闻言,郭正阳也不恼,只是灿然一笑,"您不是蠢材,那么我想请问您,为什么您早就知道是他夺走了他人运气,却不出手对付他呢?" 秦朝刚要开口,郭正阳抢先说道:"因为你们玄妙观的野道士只会炼尸,根本就不会捉鬼,更别提对付聻了,您说是不是啊?秦道长?"说着,他拿出一张黄底墨色的符纸夹在指尖晃了晃 秦朝一噎,强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但眼底的尴尬还是出卖了他。 路知乐给郭正阳比了个"赞"的手势,郭正阳微笑颔首,满脸都是胜利的小骄傲。 秦朝也懒得跟他们兜圈子了,直言道:"小智也被他夺了运气这你们是知道的吧。你们看着吧,如果晏游不把他的运气还给他的话,不出三个月,他必死无疑。"他还说,"不用问我怎么这么肯定,因为在他之前的人都是在三个月之内死的。" 路知乐还待张口,就听见五行阵中的晏游突然爆出两道凄厉的惨叫,霎时,狂风四起,卷起漫天飞尘,下一秒,阵中便炸开一片浓郁的黑雾,模模糊糊间,氤氲的黑雾勾勒出一个矮小佝偻的体态,没有身形,没有面容,没有声音,就是一团虚无的黑雾,众人骇目,知道这便是那强夺他人运气的聻了! 狂风散去,阵中的晏游如梦初醒,惊诧地看着路知乐,道:"路老师?"又看看秦朝,心中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你们...在干什么?" 路知乐见他慌促的眼眸一一掠过众人,但自始至终都没落在阿渊和他身旁的黑雾,便问,"你看不见?" "看见什么?"晏游环视四周,三层的吊脚小楼寂黑无声,石桌旁的秦朝满身狼狈,路知乐和郭正阳满目不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但又感觉自己的身体内好似缺少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路知乐不接他这句话,而是把目光投向那片黑雾,上下打量片刻,猜测,"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有个过世的奶奶?" 还不待晏游开口,他身边的黑雾再次暴走,像是在阻止他回答这个问题,却完全无济于事,因为晏游根本就看不见它。 但面对着路知乐带有压迫感的眼神,晏游还是慌乱一瞬,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还有,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明天还要拍戏,我得回去背台词了。" 说罢,抬步便想走,但因阵法未解,以至于他刚走两步就被眼前的空气挡住了去路,若说刚才的晏游只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那现在便是炸了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口的怒火,话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路老师,你们这是干什么?"很显然,他对这些人身怀异法并不惊讶。 秦朝道:"别装了,他们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你那位老奶奶现在就在你身边扭秧歌呢。" 晏游不愧是获得过影帝的演员,就善于隐藏真实情绪这一点来说,怕是没人能比他伪装的更好了,即便他现在有着想把秦朝弄死的心,他也能笑的迷人依旧,"秦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朝也回以同样好看的笑容,两个人像是在片场对戏一样,各自戴上了虚伪的面具,"不知道好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比较喜欢帮助别人回忆一些被遗忘的事情,就比如....."他顿了顿,那好看的笑容之下逐渐露出尖锐的獠牙,"你前男友死的那一晚...." 晏游呼吸一滞,片晌后才沉声道:"你闭嘴!"脸上的面具轰然破碎,数不清的碎片悉数掉进他的心脏里,几乎要把整个心脏都刺成烂泥。 "你风风光光地去领了金鸡奖,"秦朝仍不疾不徐地说着,"而他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片场。" "不是的,他是被摇臂机砸死的,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晏游几近崩溃。 "要知道,那晚的颁奖晚会上所有的荣耀都该是他的,可就因为你夺走了他的运气,所以他才失去了被万人喝彩的机会,所以他才被从没有出现过问题的摇臂机给砸死了。"秦朝依然笑着,只是眼眸里却无故起了雾,"可你知道么,他到死,到死都在跟我说,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他好舍不得,他到死...到死都不知道害死他的就是他最心爱的你。" "不是的....不是的...."晏游魔怔般地喃喃自语,弥漫在他身侧的黑雾拼命的往他身上扑,却起不到任何令他清醒的作用,他颓丧地半跪在地,整张脸都埋在手心里,无助的身影再没有刚才那种镇定自若的样子,有的只是萎靡不堪。 秦朝笑容敛尽,眼中隐隐泛起恨意,"晏游,你没良心,连我都知道林巍他有多爱你,你就当真舍得把他当做你的垫脚石。" "我没有...."晏游的颤音里半是反驳半是自怜。 秦朝不错眼地紧盯着他,眼底的恨意逐渐被达成某种目的快意取代时,他忽然展颜一笑,"晏影帝您别这样啊,您看,本来我们好好的聊天,您非得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怎么着?这会儿又知道啦。" 作者有话要说:错字什么的下次改~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晏游有种被摊在阳光底下扒皮抽筋的错觉,秦朝每揭露一次他的伤疤,他心底对秦朝的恨意就多几分,但更多的.....还是对林巍的愧疚,缠绵心头,经久不散,像根根藤蔓一样遍布整颗心脏,甚至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越收越紧,疼的他快不能呼吸了..... 可怜之人不必怜,在场之人的眼神里皆无哀怜之意,只是有些痛惜那些在晏游身上逝去的怨魂们,虽然那些运气并不是他亲手夺的,但如果他心底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和贪念的话,那么再强大的聻也不能越过原身直接作恶,否则晏游本体的魂魄早该被它挤走了。 但人心的贪念只会随着轻易得的而愈增愈多,他失去了得到的过程,所以才看不见这个过程中早就布满了恶鬼,如果他早些回头看一眼,他会发现其实自己早就成为了被贪念附庸的恶鬼。 但现在,为时已晚.... 晏游没再说话,但五行阵中的阵灵却忽地暴走,诡异的尖叫声格外的刺耳,像乌鸦的哀号,但又比乌鸦的哀号还要尖锐。 不知是不是路知乐的错觉,他忽然听见远处山林里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它。 这时,一旁久不做声的折风突然开口道:"它在召唤怨灵。" 折风的话音刚落,东方的夜空中就立即惊现出遮云的黑鸦,那些并不是活着的黑鸦,只是乌鸦死后的怨灵。按理说动物死后是很难产生怨念化为怨灵的,但因为乌鸦本就属阴,而且又是死亡的象征,所以乌鸦能成为怨灵,并不奇怪。 阵灵的尖叫声陡然变了个催人尿下的调子,几人皆是百般嫌弃地皱了皱眉。只有折风道:"它在发布命令。" 而下一秒,那群成群而来的乌鸦怨灵就做鸟兽散似地往四周散开了。 路知乐道:"不好!它们要去袭击寨民了!" 折风道:"无妨,小月不必惊慌。"话音一落,折风的身影一闪,路知乐还没来得及看他是如何动作的,就看见折风已经从五行阵中带出了晏游。 晏游的神思还沉溺在与林巍的回忆中,突然被人挟持过来,他也是吓了一跳:"什么东西!"他看不见折风,只觉脖颈一凉。 路知乐很快就反应过来折风这是打算做什么了,于是立即凝力于指尖,在晏游的眉眼中一点,便给晏游开了个短暂的灵眼。 晏游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接着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率先看见了被困在阵中的奶奶,奶奶的模样还是一如生前般那样慈爱,以至于他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迷茫道:"奶奶?" 奶奶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路知乐道:"怨灵敢伤一个人,我就割你亲孙儿一块儿肉,您老人家看着办吧。" 奶奶看来是非常爱惜亲孙的,见此状便再度暴躁起来。晏游看见她慈爱的面容突然变得非常狰狞可怖,他知道奶奶已经死了,但不知道奶奶一直在他体内,所以他现在恍然看见奶奶这个模样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所以他想劝说奶奶不要乱来,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他就听见天空中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响。 晏游抬眸一看,只见遮天的乌鸦视死如归般地朝着吊脚楼飞来,而它们眼中的猎物却只有....晏游往身侧一看,路知乐已经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根月华般的长鞭,他恶狠狠地咬牙道:"找死!" 是的,奶奶听了路知乐的威胁不仅没有收敛凶性,反而愈发狠厉起来,那铺天盖地的乌鸦怨灵得到命令之后,便直直地朝着路知乐飞去了,那猛烈癫狂架势像是很想把他生拆入腹似的。 路知乐扬鞭一甩,一道炫亮的白光轰然打碎数十只乌鸦的怨灵,再想甩出第二鞭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折风冷冷说道:"找死!" 路知乐嘿嘿笑道:"这是不是叫夫唱妇随?"第二鞭再度甩下,他突然觉得满天丑陋的怨灵都可爱多了。 但折风没有回答他,而是调出一股灵力自掌心而出,如疾电般穿过五行阵的莹亮光壁,同时也穿过了阵中那团乌漆墨黑的身影,倏地,那身影发出一连串的尖锐惨叫,一阵阴森夜风吹来,呼啸着把她那阵渗人号叫声卷至长空,最终消弭于耳。 "奶奶——!!!"晏游看着奶奶的慈爱瘦小的身影正逐渐消散,他崩溃极了,这是他第二次亲眼看着奶奶在他面前死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是一惊,那可是聻啊!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打散了? 只有路知乐问道:"哥哥,你把她打散了我们怎么找出她的阵啊?" 折风道:"她本就无魂无形,我打散的也不过是一个虚像而已,至于阵..."他看着晏游,"他知道,若是不说,我便叫他奶奶永世入不得轮回。"话音落地,那些接连不断向路知乐狂飞而来的乌鸦怨灵连一丝难听的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就已经飞灰湮灭了。 聻连魂魄都没了,哪来的轮回转世啊?路知乐这些想着,但他没这么说,只是看着晏游道:"晏游,你知道你奶奶一直被你压在阵中而无法转世投胎么?" 晏游今晚实在受了太多刺激了,所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几近奔溃了,闻言也只是丧尸般地摇摇头。 路知乐刚待继续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恶狼生了个贼狐狸。" 路知乐回头瞪他一眼,"要么闭嘴!要么你来!" 秦朝吊儿郎当地耸耸肩,不说话了。 路知乐又道:"你奶奶现在已经做了太多恶了,如果再不及时阻止的话,她就永远入不了轮回了,只能在炼狱里受罪。" 此话音一落,本来神魂游离的晏游像是突然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冲着路知乐大吼道:"谁做恶了!我奶奶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做什啊——!"晏游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就已经被折风一掌拍出了老远,甚至还在半空中来了个自由泳的姿势,以一套非常优美的动作在吊脚楼的门前落了地,从而溅起满地的尘土。 "......"路知乐叹息道:"哥哥啊,你今天的脾气有点暴躁啊。" 折风面无表情道:"已经手下留情了。" 确实,不然就凭晏游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草包凡人,折风一个眼神过去,他就该直接挺尸了。所以路知乐道:"好哥哥,你别闹了,我们还得救人呢,乖啊。"说完又小跑到吊脚楼的门前扶起晏游,小心拍了拍他的后背,心里默念着:别死别死,就算死也得把你奶奶的阵告诉我再死啊。 折风这一掌虽然不重,但晏游确确实实是个草包凡人,所以这一掌对他来说根本就难以承受,晏游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碎掉了一样疼,偏生还止不住地想咳嗽,以至于他每咳嗽一声就会带起胸腔里的剧痛,不多时,只听噗的一声,他吐血了! 路知乐瞳孔一震,他赶紧叫折风:"哥哥!你快过来,他要死了!" 折风不紧不慢,跟个大爷散步似地走了过来,站定在晏游身前的时候,慵懒且嫌弃地看了一眼晏游,那眼神说好听是看个废物,说不好听点,那跟看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说不定看野狗的眼神都比现在好一点。他道:"暂时死不了,阵灵的阴气附在他身上太久了,他身体有些受损。"顿了顿,折风又补了一句,"也活不了多久了。" 活人沾了阴气本就容易身体受损,更别提晏游体内的阴气还是邪阵之中的阵灵了,这点路知乐倒是能猜到,所以也没怎么惊讶。只是一旁的秦朝震惊道:"什么?!什么叫活不了多久了?" 郭正阳道:"字面意思。" 秦朝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说话了。 晏游吐完一口血之后,反而觉得胸腔里没那么痛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气游若丝道:"我害了人,是么?" 路知乐道:"害人的是你奶奶,但给你奶奶递刀的,是你。" 晏游眼眶一红,"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附在我身上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害死林巍的... 林巍年少有为,年仅十五岁就提名影帝奖项,十七岁获奖。晏游羡慕过,佩服过,却从未嫉妒过,因为他知道表面风光的影帝背后到底有多辛苦,多努力。曾几何时,他还非常自豪地跟林巍说过——那一屋子的奖项根本就配不上他 他的林巍值得更好、更优秀的奖项。 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生命里那颗最耀眼的星星竟在自己的某些私欲下而坠毁消弭。 而他连说一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路知乐看着他掩面啜泣的样子,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晏游,人死灯灭,已经不可挽回了,但现在你还有挽救另外两条生命的机会,所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游打断了。 晏游说:"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阵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奶奶的骨灰被我爸埋在了祖宅。" 骨灰既阵眼。路知乐立即眸色一亮:"你家祖宅在哪儿?" 晏游抬袖抹了把眼角的泪,又顺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津城。" 作者有话要说:又短又小~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川省位于西南,津城位于北方,两地相距甚远,而路知乐还有戏要拍,根本就没时间过去。思及此,他非常不隐晦地看了一眼折风,折风一眼便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于是想也没想地便拒绝道:"我不去!"跟个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行吧。路知乐微微叹气。 于是当天晚上他就撺掇郭正阳让他给卓海打了态度恭敬言辞诚恳且随时准备好被骂个狗血淋头的电话,但很意外的,卓海在听了郭正阳一番废话之后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只是淡淡道:"知道了,马上就去。" 挂完电话的郭正阳一愣,"师哥是吃错药了,还是被鬼咬了脑子,怎么这么...温柔了?" 路知乐也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你就贱的吧,一天不骂你你就难受是吧。" 老子是一天不骂你老子就难受。郭正阳这样想着,但感受到折风温柔的视线时,他便笑眯眯地咬牙道:"彼此彼此。" 第二天一早。 路知乐起了个大早准备到片场拍戏的,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制片人的助理小跑过来喘吁吁地通知说,剧本还有些细节没有改好,导演说上午先暂时不拍,下午一点准时开拍。 郭正阳点点头说了声,"好,我们知道了。" 待小助理走后,路知乐说,"不拍戏,那去一趟羁魂井吧,看看该怎么把它封印。" 郭正阳:"行,走吧。" 两人刚要走出小院,身后便传来一声聒噪的喊声,"哎哎哎,你们干嘛去啊,带我一个呗。" 烦人。路知乐头也不回地说,"不带,别跟着我们。" 但秦朝还是没脸没皮的跟过来了。几人到了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只见道路两旁原本枝叶繁茂的矮树在一夜之间就成了秃头! 路知乐纳闷,一只手还不自觉地绕着怀里布偶娃娃的小辫子玩,"这什么情况?树终于把自己熬秃了?" 折风随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小月,羁魂井的气息不对了。" 闻言,路知乐小狗似的左闻闻右闻闻,他的五感一向比凡人灵敏很多,但他闻了半天也没觉出那股古怪的气息有什么不对,于是他皱了皱眉,"没有不对啊,我怎么没闻出来。" 折风耐心说,"小月,你没有见过羁魂井,所以你闻的怪味只是羁魂井残留在外围的阴气,这些阴气经年不散,再过百年也是这个味道。" "好吧。"路知乐说完,屈指一弹,一点荧光准确地没入进郭正阳的眉心之间,这是防止他被什么阴邪之物勾走魂魄。 秦朝道:"哎,我的呢?" 路知乐没好气的看着他,"你个炼尸的还怕被勾魂?" 秦朝翻了个非常经典的白眼,"废话,我要是不怕被勾魂那我怎么不直接炼魂去啊,魂魄可比死尸厉害多了。" 路知乐不怎么在乎地说:"那你回去啊,等下被勾走魂魄我可不管啊。" 秦朝道:"我不!我还得进去帮阿渊找残魂呢!" 郭正阳道:"残魂?你那死尸小朋友不是魂魄俱全的么?" 秦朝道:"全个屁,他的天魂丢了,不然我早送他去投胎了。"他说话间神色黯然了许多,像是难过,又像是很不舍。 路知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只见过阿渊一面,但他又不瞎,所以他能看出来阿渊和秦朝两人之间是有些不可言喻的感情的,只是这些感情隔了一条生死的阴阳线,以至于这些感情就像漫了迷雾的深山一样,叫外人看不清全貌,也让身在此山中的人看不清彼此,可那模糊的轮廓明明就在眼前.... 不知为何,路知乐突然觉得好似他和折风之间也是如此,明明就在眼前.... 思及此,路知乐看秦朝的视线里也随之蔓延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意思,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屈指弹出一点流光没入他的眉心之间,然后拽了吧唧地道:"好好跟着,丢了不管。" 尽管道路两旁的矮树已经光秃的只剩树枝了,但朗朗的日光却依旧照射不进来,杂草丛生的小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且越往里走,周遭的空气愈加的冷冽,活有种大白天进鬼门关的诡异感。 大概走了十分钟之久,路知乐才终于看见一口一尺见方的古井。那古井比他想象的要小,走近一看,古井石壁上刻满了密密匝匝的字,不知是某种经文还是秘法符咒,还是田灵寨比较古老的文字。 刚才折风说羁魂井的气息不对,路知乐到了近处闻了半天,也没闻到除了那股古怪气息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气息,于是他又大胆地探了探身往井口深处看去,结果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郭正阳一把拽回来了。 "你疯了吧,小魂儿不想要啦。"郭正阳喝道。 "哎呀,怕什么,不是还有十七和折风呢么。"路知乐拍了拍娃娃的小帽子,"哥哥,你说羁魂井的气息不对,我怎么什么也没闻出来啊。" 折风沉吟道:"羁魂井的灵,没了。" 万物有灵,借由天地之间的灵气便可修炼出属于自己的灵智。羁魂井之所以成为羁魂井,便是这口古井吐纳天地灵气而修出了灵智,只不过灵智稍一错用,便成了邪灵,所以古井并不会无端羁人魂魄,作怪的只能是井灵。 路知乐震惊道:"井灵没了!?那那些被它羁走的魂呢?" 折风道:"自然也没了。" 路知乐下意识地看了一样秦朝,只见秦朝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这时郭正阳说道:"井灵不会离开自己修行的老窝,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说...是有人强行带走了井灵。" 路知乐拍了拍秦朝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郭正阳的话茬说,"十七的灵力已经很所向披靡了,但他的灵力都能被羁魂井吞掉,可见这个井灵的道行并不在十七之下....哥哥,你来过羁魂井,你觉得你能强行带走井灵的把握有几分?" 折风:"动动手指的事。" "....好吧。"路知乐知道折风实力本就如此,可他还是觉得折风这不屑的语气是因为他刚才说十七所向披靡了,所以他故意这么说的,"那就是说,强行带走井灵的人的道行跟我家哥哥一样厉害....可这个人带走一个井灵干嘛呢?养着吃他的魂么?" 郭正阳说道:"你别忘了,羁魂井的灵可是百年邪灵啊,这种至阴至邪之物,对那些居心叵测的有心之人可是大有用处呢。" 路知乐脑海里莫名闪出一抹墨发红衣的身影。 业火咒.... 那个红衣鬼道行高强,神出鬼没,不像是好心能帮禹幻云手刃渣滓的好鬼,可如果说他有所图,那他从禹幻云身上又得到了什么呢?禹幻云死了不过区区五年,既没有滔天的怨气和搅弄风云的道行,也没有留下一魂半魄供人驱策炼就,那红衣鬼到底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呢? 再者就是傀儡术... 红衣鬼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卓海设下的结界,那么他再悄然而去也定然无人知晓,那么他堂而皇之的在折风面前流露出强烈的杀气又是意欲何为? 还有现在,夺取羁魂井灵无故失踪估计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可他要井灵做什么呢? 浮云流转,一线日光从交错的树枝罅隙中穿过,直直的照在那口古井之上,路知乐怔怔的看着披着一层微弱光晕的井口,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口古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也有双眼睛在紧紧地注视着自己。 可那个人是谁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不明白。路知乐摇了摇头,说道:"这老兄忒不地道了,带走井灵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的我们白跑一趟。" 既然现在这口井没了灵,那就与普通枯井没什么区别了,封与不封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只是可惜了那些被羁来的魂魄,终究不能归于原身了。 经历了昨晚的一夜惊心动魄,晏游下午来到片场的时候,居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拍戏的工作中去。 光是这一点来说,路知乐就挺佩服他的,只是一想到他的魂魄经年受损而将时日无多时,便连看他的眼神都忍不住多了一份心疼。 晚上下了戏,路知乐刚要抱着布偶娃娃跟着郭正阳回去,便听见身后传来晏游一如往常的声音,"路老师等等。" 路知乐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晏游笑笑,"没怎么,就是想跟路老师聊聊,如果路老师方便的话。" 路知乐:"方便,你说吧。" 晏游道:"路老师这是要回去了么,正好我也没戏了,那...边走边聊?" 路知乐看不出晏游现在的状态,只能姑且看出他现在心底很空,估计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于是他点点头,"那走吧。" 月色如洗,群星万点,晏游踩着月光缓缓而行,走出片场好长一段路,他才开口说,"小时候奶奶家很穷,偏生我爷爷又去世的早,所以我奶奶就要做好几份工才能勉强养活我爸爸。" 这就有点儿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路知乐觉得按照晏游这个话头的架势,估计等他们走到吊脚楼,晏游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于是他默不作声地绕了条远路。 晏游也很默契的没有多问为什么走这条路,只是继续说:"人家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我家不一样,因为我爸小时候身体不好,没办法早早地撑起一个家,只是按照我奶奶的意愿勉强活下去就已经很累了,所以等他真正能养家糊口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那时候我奶奶也因为劳累过度而生了一场病,自那以后,我爸就再也没让她干过活。" 十九岁的孩子在他们这个年纪或许还是父母眼中的掌心宝,可在那个年代,稍微不缺胳膊不瘸腿的都已经娶老婆生孩子了,能让一个孩子风雨无忧的健康长到十九岁,可见那位母亲又多疼爱自己的儿子。 "我爸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工地上给人搬砖,搬了两年稍微对工地有所了解之后才开始做小工,那时候的工资不多,但我爸每结一天的工资就全都交给我奶奶花,只给自己留十块钱买馒头的钱,但我奶奶从来都不乱花钱,她把我爸给她的每一分钱都好好的攒着,等攒了好大一笔钱...."晏游说到这的时候笑了笑,"其实也不多,也就才五万多块钱,但那时候我奶奶就觉得很多了,于是她就张罗着开始给我爸说媒了,说了半年多,终于给我爸说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就是我妈,听说她当时还是村里的村花,好多人去提过亲呢,但他只选择了我爸。" 听得出来,晏游说到妈妈是,一直平稳的语气里却忽然沙哑了一下,像是心绪突然涌上心头,又强行让他压制下去了。 "我妈选择嫁给我爸是因为我爸为人老实,又肯干,"晏游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们就结婚了,结婚一年后就生了我,那时候可把我奶奶高兴坏了,而且我奶奶又没有那种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所以她为了不给我妈压力,就天天在我妈耳边念叨'男娃女娃都是宝,我家媳妇是大宝',慢慢的,我妈也就放下心来准备安心养胎了,但天不遂人愿,我妈在怀孕二十八周的时候,在给我爸送午饭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人当时就没了,我也是到了医院被强行剖离了母体才勉强活下来的。" 有些母体刚死不久,采取措施及时的话,是可以救腹中婴儿一命的。只是路知乐没想到,晏游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邂逅,饶是他见过百般生死,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终究是天意弄人了。 "从我妈死后,我奶奶就开始不信神佛,而是去求那些旁门左道的神棍道庙了,她每年都会换着法的给我求平安符,一个不准就开始换下一家,"晏游望着天边的夜幕苍凉道:"我觉得挺准的,这不,这么多年都活的好好的,但我奶奶不觉得,她只要看我受一点儿伤就觉得那家道观的符咒都是废纸。于是我奶奶只要一得空,就去拜访那些野鸡道观,大概是夜路走多了终于见了鬼,后来我奶奶在去一座山上寻访道观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从山上摔了下来,不过幸好没有当场死去,是后来送到医院后在我面前走的。" "节哀。"虽然过去了好多年,但路知乐除了说这两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的了。 "嗯,"晏游点点头,"至于后来我奶奶的骨灰为什么会埋进我家祖宅而不是入土为安,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跟路老师你说这么多,也只是想告诉你,我奶奶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奶奶,只是因为遇到了我这么个不让她省心的孙子,所以她后半辈子才那么操劳,劳到最后居然还搭进了自己转世投胎的机会。" 路知乐猛然偏头看着他。 "路老师,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晏游笑道:"我昨晚问我爸了,他什么都跟我说了,但他也不懂什么叫聻,只知道入了那个阵法的亡魂就再也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了。" 路知乐道:"那你没问他是谁告诉了他这么邪性的阵法么?"他不信一个年复一年只会求平安符的老人会突然悟到什么夺取他人运气的方法来祸害自己亲孙儿魂魄的。 晏游道:"我爸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奶奶在山上遇到的一个道士告诉她的,我爸听了之后本来是不同意的,结果我奶奶用死不瞑目来威胁我爸,然后我爸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 路知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说话,他总觉得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已经在冥冥中安排好了这一切。 晏游盯着路知乐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纠结在牙里打转的话该怎么说出口一样。路知乐很快发现了他的眼神,顿时醒悟过来,合着这人跟这儿唱半天苦情戏是为了来讨赏钱的啊,他叹息道:"不是我不帮你,是你奶奶的魂魄早就散了,即使你去求阎王爷,恐怕他也是无能无力了。" "这样啊...."晏游有些失落,静了半晌才说,"那...路老师能让我见见林巍么?" 路知乐觉得自己真是被自己的心软抽了一个狠狠的大耳刮,"....晏游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该放下了。" 路知乐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冰碴子在晏游的头顶兜头浇下,叫他从天灵盖凉到了后脚心。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晏游说这句话时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但路知乐一句话就好似让他从大梦中清醒过来一般。他知道自己差不多也快死了,左右不过七八年的光景,他就可以越过阴阳相隔的界线去见林巍了,可如果他真的见了林巍,他要说什么呢? 说他这些年日以继夜辛辛苦苦赚到的荣耀和地位其实全是靠奶奶夺取他人运气而一蹴就成的? 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林巍的死是自己造成的? 说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林巍? 还是说他以前对林巍都是真心的? 实际上,他哪个都不敢说,满腔心绪萦绕心头,兜兜转转一圈下来,落地不过一句——放下吧......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回到吊脚楼,跟晏游告别后,路知乐上楼去找了郭正阳,把他刚才在晏游那得到的疑问又跟郭正阳转述了一遍。 "你是觉得有人在故意培养一个阴气极重的聻出来?"郭正阳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嗯,你不这样觉得么?"路知乐说,"你看啊,一个只会给孙子求平安符的老太太,怎么会在摔下山之后就突然想做个阵法来残害自己亲孙儿的魂魄呢?那肯定是被人蒙骗了啊。" "那照你这么说,这老太太肯定也不是自己摔下来的,不然也太巧了吧,那边刚知道一个以鬼入阵的阵法,这边她就成了鬼。"郭正阳说。 "有道理啊,你不这么说,我刚才都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死于意外这一层,"路知乐眉头深皱,"那你说,一个没有魂魄的聻能干什么啊?这背后之人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我白天不是说过了么,凡是属于至阴至邪的恶鬼邪灵,都大有用处呢,只是咱们这种傻白甜的大善人不知道罢了,"郭正阳摩挲着下巴,道:"不过话说回来啊,这老太太也死了得有十几年了吧,那这下棋之人就这么眼巴巴的等了十几年么?他图什么呢?" 路知乐沉吟道:"他能拿这么长时间在这耗着,肯定是某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暂时没有成熟,而他在等那个棋子成熟的同时,就已经把要走的棋子都提前摆好了。" 郭正阳笑道:"可以啊,我们小乐终于长了点脑子了,爱情果然是开启智商的良药啊,看来我有必要再加把劲儿了。" 路知乐瞪他一眼,"滚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赶紧给海哥打个电话问他把阵破了没,别回头让那有心之人捷足先登了,那到时候你就有的乐了。" 郭正阳:"你为什么不打?昨天请他去破阵就是我打的,今天该你打了。" 路知乐懒得理他,伸了个懒腰,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哎呀,累死我了,也不知道拍这部电影能赚多少钱。" 看在毛爷爷的份上,行,我忍了。郭正阳深吸一口气,笑眯眯道:"行,我打,您老人家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路知乐满意一笑,抱着布偶娃娃走了,还没走出门口,就听见身后的郭正阳喊道:"哎哎哎,等会儿,还有正事儿没说呢。" 路知乐站定在原地,回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儿啊?叫我给你暖床么?这可不行啊,人家可是有妇之夫呢。" "........."郭正阳恨得牙根痒痒,想打死他,可真他娘的没那个实力,"《惊悚新娘》的电影要开首映礼了,你得出席,说完了,滚吧。" 据卓海那冰碴子所说,晏游奶奶所在的阵法叫'食运阵',阵法的主要功效就是借用别人的气运来兴旺自己的子孙后代。如若阵法不被破除的话,那这个阵法将会永世流传下去。只是这种有违天道的邪阵必有反噬就不必多说了,且□□凡胎就连被寻常小鬼附身都少不了会小病一场,若是附体时间过长,沾染阴气过多也免不了会有损害魂魄这种情况,更遑论食运阵的阵灵还是聻这种至阴之物了。 所以当郭正阳不死心问出晏游还有救没的时候,卓海则直接甩给他一句,"把脑子找回来再问我这个问题。" 晏游确实是没救了,不过卓海破阵收灵之后,那些被阵灵所吞噬且还未来得及消化的气运本体却还是有救的。只不过那些气运在食运阵里多少受到了阵法的蚕食,难免会有些受损,不过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现在阵法被破,只等它们暂缓过来,便可以自行回到本体了。 也不知道是晏游心大,还是他真的无畏死亡,反正自那天他跟路知乐聊过之后,他便一如往常地认真拍戏。而路知乐也看得出来,晏游是真的很热爱拍戏。一个人对某样东西是真心喜欢还是热爱有加,从他对待这件事物的态度便可以一眼看出来。晏游这样的,就是过度热爱那一挂的,同时,他在这份'热爱'上付出感情也是别人毋庸置疑的。 所以路知乐并不是很认同之前秦朝说过的那些话,晏游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可能确实有运气成分的加成,但更多的还是靠晏游本身的努力才得到的。毕竟演戏这种东西,光是靠运气是不够的。 千万人的眼睛化作千万份喜爱,皆是他努力过的结果。 折风突然出声说道:"小月,你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了。" 路知乐倏地回神,"啊?你说什么?" 折风有些不悦了,"你盯着他看很久了。" 路知乐叹道:"别瞎吃醋了,我看他又不是喜欢他,只是觉得他未来的道路本可以开满鲜花的,却只因一朝不慎,就导致他还没闻到花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道路已经轰塌一半了,怪可惜的。" "可惜个屁!"一个声音在身后说。 ......这人怎么无处不在啊???路知乐翻了个白眼,想骂他吧,可一想到他也怪可怜的,便说道:"秦朝,其实很多道理你明明都知道,但你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但你有没有想过,晏游他不比你好受多少。" 秦朝道:"他不好受有用么?不好受林巍就可以活过来了么?" 这天没法聊了。路知乐道:"行吧,跟你说不通,你要恨他就抓紧恨吧,不然等过几年他死了,你就没人可以恨了。" 闻言,秦朝忽然沉默了,他悄转目光,看向在片场拍戏的晏游。其实他并不是有多恨晏游,他只是怪他,怪他没能管好自己的私欲,怪他没能赶来见林巍最后一面,怪他没有像林巍爱他那样去爱林巍, 但这些因果说破了天,也都是晏游和林巍两人之间的事。无论他和林巍的关系有多好,他都没有立场去怪晏游,可他就是怪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他曾经对林巍动过心么? 《听我说》剧组来田灵寨拍戏的主要原因还是拍摄当地的祭祀活动,但由于祭祀中断,编剧又临时改了剧本,所以剧组在田灵寨的拍摄任务就没有多少了,但还是拖拖拉拉地拍了五天之久。拍摄结束当天,田灵寨的族长为了感谢路知乐,还特地摆了几桌宴席宴请整个剧组——这是剧组来到田灵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寨民们淳朴的热情,属实不容易。 "哥哥,哥哥。"有个小孩儿在大人的怂恿下拉了拉路知乐的衣角。 路知乐后天要去参加《听我说》的首映礼,这会儿正跟导演商量这两天的戏份安排呢,突然被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打断,他先是无奈了一下,后才端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回头问那小孩儿,"怎么了,小朋友,叫哥哥干嘛呀?" "送你。"这小屁孩儿看着也就才四五岁,还是营养不良的那种,但举起小短胳膊往路知乐眼前凑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这什么啊,为什么要送给哥哥啊?"路知乐接过小孩儿手里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眼,是个项链,其坠子上挂着一个通体黑色的玉,表面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细看之下,还能看见内里好似流转着几丝细细的线条,路知乐看不出那是什么,于是叫了声十七。 十七没应,他这两天有点儿贪睡,而且平时一叫就醒的人,最近得叫好几声才能勉强把他叫醒。路知乐皱了皱眉,打算等十七醒来的时候再好好问问他。 小男孩儿咿呀学语道:"呃,是达庚哥哥让我送的,他说,他说谢谢哥哥替寨子里...呃...替寨子里帮了忙。" 路知乐:"那达庚哥哥呢?他怎么没自己来啊。" 小男孩儿:"他去照顾客人了。" 路知乐摸了摸他的头发,"行吧,那替我谢谢达庚哥哥啦。" "嗯!"小男孩儿点点头,抡着小短腿跑到爸爸妈妈的席位上去了。 路知乐顺着小男孩儿的视线看过去,见对面的两个父母抬眼朝他看过来,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对面的父母也还以微笑,抱起小男孩儿后便收回了视线。 当晚宴席结束后,路知乐没干别的,回到房间后就开始叫十七,叫了两声,十七还是没应声,路知乐终于觉出不对来了,他问折风:"哥哥,你能帮我看看十七怎么回事儿么?他这两天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折风也有点不对劲,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总觉得心口位置好像被架了盆炭火似的,一天似一天的炽热。但他道行比较高,这个程度的难受还算可以忍受,于是他便没有管,只说:"好。"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没有对十七冷嘲热讽,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只是随着自己的一道灵力探进路知乐的识海中搜寻片刻后,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死了一样平躺在识海之上,他将灵力缓缓探过去,不怎么愉悦地说了声,"废物,你终于死了?" 废物十七没理他,把自己死的淋漓尽致的。但折风能感受出来,他的魂魄依旧还在,只是当前比较虚弱,却看不出因何如此虚弱,将灵力收回后,折风说:"废物下岗了,小月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吧。" "哥哥!"路知乐满脸担心地看着折风。 折风:".....他有点儿虚弱,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了。"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离开田灵寨的这天,天气阴沉的很,黑压压的乌云遮在天穹上空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似的。 族长带领一帮寨民浩浩荡荡地把剧组的人送到了隧道口,临行前还千感万谢地说了一堆吐沫星子的废话,可把路知乐听得耳朵都快起水痘了,要不是族长实在年纪太大了,路知乐真想一拳给他砸晕。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路知乐只得笑眯眯地说,"族长客气了,族长要是实在想感谢我,就把道路两边的稻草人都撤了吧,也好让他们入土为安。" 虽说那些人的肉身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了,但那些生前留下来的衣服好歹也能做个衣冠冢,多少也能代表生前的主人有点入土为安的意思。 族长先是一愣,后连忙点头,"一定一定,回头我就叫寨民们给他们在风水宝地立个坟头,一定不亏待了他们。" 路知乐笑道:"风水宝地就不必了,你们寨子后面的那片林子就可以了,如果有空的话,请人去烧几根香就更好了。"毕竟这些人的游魂都在那片林子里,虽然早就没有神识了,但如果有人日久经年去烧几柱香的话,那有香火供奉的游魂便会跟着香火的指引从而找到通往地府投胎的途径。 路知乐现在就是田灵寨的救世主,哪怕是让族长现在立刻死去给那些人偿命,恐怕他也是愿意的,更遑论这种立坟上香的小事儿了,所以他没丁点儿犹豫地就答应了,并保证年年香火不断。 如此,路知乐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再简单的瞎扯几句,就跟着剧组的人一起去机场了。 到达首城机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再从机场辗转到家,天都已经开始擦黑了。 郭正阳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先点好了外卖,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外卖也刚好送到。 路知乐中午在寨子里就没怎么吃饭,飞机上的机餐又难吃的要死,这会儿看见外卖送来了,本来不是很饿的他就跟饿死鬼附体似地哎哎呀呀的走到餐桌旁,还没看一眼阳哥点了什么好吃的,就被阳哥一巴掌拍开了他的爪子,"先洗手去!" 路知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郭正阳一眼就知道他在憋什么坏,赶紧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你再给我告状,我就告诉师哥你把他养的那只蛊虫给弄死了。" 卓海有养蛊的爱好,还养了不少,有次路知乐去他房里找他,而他恰好不在,家中无老虎,就轮到他这个猴子当大王了。于是他就欠儿蹬地去扒拉卓海养的那些蛊虫,他不知道蛊虫养不到时间就不能开盅,刚一打开盅盖,里面那只通体漆黑的虫子就迅速干瘪了下去,死的透透的。 他记得当时那屋子里明明就他一个人,并且在那只蛊虫安息之后他还很利索地清理了案发现场,可郭正阳又是怎么知道的? 郭正阳嘿嘿一笑,"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吧,我就不告诉你,怎么样,老不老实?" 好好的人不当,这人真是越来越狗了。路知乐心里翻白眼,面上乖巧点头,无不诚恳地眨着保证不告状的大眼睛,郭正阳这才松开了他。 嘴上一松,路知乐先是喘了口气,然后就狗改不了吃屎地喊了一声:"哥哥。"那腔调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折风身上的症状还是没有任何的缓解,本来他一直隐匿在布偶娃娃的身体里调息的,这会儿一听见路知乐喊他,他先是按捺下满心的躁动,后才闪身出来,款款朝路知乐走过去时,无一不透露着所向披靡的威压,"怎么了?" 郭正阳边拿出外卖,边瞪着他。见状,路知乐的嘴角弯出一个很欠抽的笑容,"没事儿,洗手吃饭啦。"然后就拉着折风一起去了洗手间。 晚饭过后,郭正阳迫不及待地出去找花暮了,路知乐则带着折风去小区后面的人工湖遛弯去了。 广阔的湖面荡去了夏风中的燥热,虽说不上很凉快,却也不至于热到让人喷火了。 夏天最惬意的事情无异于就是牵着喜欢的人沿着湖边散步了,可折风就是个实打实的木头,压根儿就不会主动去牵人,这可把路知乐急坏了!眼看湖边来来往往的小情侣要么手拉着手,要么腻腻歪歪的搂着腰,可他跟折风之间就非得给晚风留条八百米宽的跑道,路知乐气死了。 有了上次腆着脸要亲亲结果人家不愿意之后,路知乐说什么也不干这种主动送上门的事儿了,虽然他平时不要脸的撒娇也不少,但老是这么主动也太掉面儿了吧。 于是不愿意太掉面儿的路知乐就学着湖边的老大爷,迈着大步子,甩着长胳膊,时不时地还要故意蹭过折风的手背,简直是把'赶紧牵老子的手'展现的淋漓尽致的,一点儿也不掉面儿。 "刚吃完饭,你走那么快干嘛。"折风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见路知乐走的太快了,就赶紧拉住他的手,省的他把自己抡起飞了。 如愿以偿牵了手手的人,还装模作样的要甩开人家的手,"我散步啊,你没听说过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百九十九。" 折风感觉他的手就快从自己掌心遛出去了,赶紧以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把他的手牢牢地扣在了自己掌心,"那你也不能走这么快啊,湖边风大,等会该呛风了。" "好吧,我听哥哥的。"路知乐终于心满意足了,不再瞎折腾了,甚至还带着一脸得逞的笑意。 "嗯。"折风侧目看着路知乐,湖边稀疏的路灯撑不起浓郁的夜色,路知乐整个人都蒙在一片朦胧的夜色里,因此就显得他那双弯弯的笑眼格外的明亮,也显得眼角那颗朱砂红痣格外的惹眼,好似漆黑夜色里一把妖娆的火苗。顺着夏日晚风肆意吹来的时候,折风只觉得心下那盆炭火的火苗更加旺盛了,猝不及防的,折风忽然心下一疼!他难以控制地攥紧了路知乐的手,同时,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猛地在他脑海中展开。 "折风!你怎么了?"路知乐的指骨被折风攥的发疼,他回头看着折风,只见折风正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 折风心口似火炙烤,又似寒冰浇灌,两厢折磨,他只能咬牙忍耐着,根本就说不出话。但与此同时,那段模糊不清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就好似从迷雾中走出来那般。 还没看见人,折风就又听见了那阵哭声,不知为何,折风每次听到这个小男孩儿哭不仅不会反感,反而一次似一次的心疼。 随着哭声越来越接近,他开始看见那个小男孩儿了,看个儿头,小男孩儿估计才六七岁。此时夜黑风高,周遭弥漫着一片单薄的山雾,小男孩儿像是害怕极了,他每走一步,都透着颤颤巍巍的小心,就连哭声也都跟着减小了。尽管他已经如此害怕了,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深入山林的脚步,且每走出一段路,他都要叫一声,"师哥。" 山林诡谲阴森,以折风的视角来看,他已经看见几个厉鬼正从山雾中飘荡而来,更恐怖的是,折风居然从那几个厉鬼狰狞的鬼脸中看见了垂涎欲滴的意思,像是已经觊觎很久了。 可小男孩儿浑然不觉,他只是在固执地寻找着他的师哥。 忽然一阵风起,几个厉鬼蜂拥而至,折风想出手帮忙,可他连眼前的山雾都驱不散。就在他担心这个小男孩儿会不会就此被恶鬼分食的时候,那小男孩儿身上忽然爆出一层刺目的白光,骤然驱散了几只恶鬼。 折风目光一震,那是....生死符! 生死符是灵力高深之人刻下的符咒,其中蕴含着刻符之人的十成灵力,可保佩戴此符之人在危险之时不受到任何伤害,可这种符只能用一次,一次过后,这个符咒便形同虚设了。 小男孩儿大概是看不见鬼,可他却知道生死符的存在,眼见生死符已经爆出了师哥的灵力,他顿时就慌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了,赶紧拔腿就跑,同时嚎出一声震彻山谷的喊声,"师哥——!!!" 这已经是折风不知道第几次听见这小男孩儿喊师哥了,但却是他第一次想应声,可这个小男儿到底是谁呢? 小男孩儿一副身高不过成人一条腿长,别说那两条小短腿根本就跑不快了,就是他跑的再快,也跑不过几只戾气深重的厉鬼。只瞬时,那小男孩儿便被几道黑气给缠住了瘦小的身躯。 小男孩儿眼看自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束缚在了原地,登时就吓破了胆子,那透亮惹人心疼的眼泪接连不断地涌出,"师哥,师哥你在哪儿啊,我害怕。" "师哥在呢,小月别怕!"折风心疼的不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他自己都愣住了。 小月? 再看山中场面,几个本来一同追捕小男孩儿的几只厉鬼像是出现了分配不匀的场面,不由分说的便打了起来。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时,有个不起眼的游魂趁着几只厉鬼打斗之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小男孩儿飘去了,但或许是他的道行太过于浅薄了,所以他根本就无力解开那几道绑在小男孩儿身上的束缚,于是他便艺高人胆大地想直接吞噬掉眼前这个哭闹的小鬼。 然就在他已经张开森然大口时,一道雪亮的白光突然将他打了个魂飞魄散,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小男孩儿眼前一亮,立时暴雨转晴,眨着沁满泪水的眼睛灿笑着,"师哥!" "还有脸叫师哥?看我等会儿不打死你!"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从月华般的光影中穿透过来,接着便是一道翩翩风采少年郎的身影,那少年丰神俊朗,出尘若仙,直叫折风看得眼前一愣。 不是这少年有多好看,而是这少年.....好像跟他本人有几分相似。 少年挥起手中光亮剔透的长鞭,直直朝着那几只怨气朝天的厉鬼挥去,厉鬼立即四下散去,但那少年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们逃命的机会。在他们散去的同时,少年凭空画咒,一个泛着幽幽荧光的符咒顷刻就分散成数十张,自少年面前飞出,在半空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那几只厉鬼悉数拘在阵法之中。 至此,莽莽山林之中,便只能听见几只厉鬼难听的鬼叫声。 收拾好几只厉鬼,少年这才翩然落地,半跪在小男儿身前,并指如刀,将束缚在小男孩儿身上的几道鬼气解开,火冒三丈地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师哥...."小男孩儿对于少年的暴跳一点儿也不害怕,睁开束缚后便抱着少年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哭,"我一个人在观里害怕,我想出来找你。" 少年像是很生气,一把推开他,"你是出来找我还是出来给鬼送夜宵啊!不知道这座山里有很多吃小孩儿的鬼么?" 小男孩儿被推开后也不生气,又不依不饶地抱回去,"可是我想找师哥啊...." 少年又推开他,"别抱我!一边儿哭去!" 小男孩儿委屈巴巴的看着少年,一张委屈的小嘴噘的都可以挂油壶了:"师哥....你又不要小月了么?" 小月..... 折风心里一阵抽疼,可眼前的少年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回去给我倒立半个时辰再来跟我说话。"说罢便起身要走。 小男孩儿却眼疾手快的抱着他的大腿,"师哥。" 少年垂眸看着他,"松手!" 小男孩儿晃了晃他的大腿,眨着水汪汪泪盈盈的大眼睛,"师哥,我害怕,你别丢小月一个人。" 少年瞪他一眼,"烦人。"说罢,便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折风本身是鬼,已不需要什么呼吸,可当他看着那少年抱着小男孩儿越走越远的身影时,他只觉得心口痛的快不能呼吸了。 "小月...."他的声音虚浮,似是跨越千年而来的思念,飘飘荡荡找不到它本身的归宿。 "我在呢,哥哥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路知乐的声音撕开时间的长河,由远及近落入他的耳中。 折风脑海中的记忆如海潮渐退,经月光一照,便只能看见搁浅的沙贝,再看不见深海的辽阔。他睁开眼睛,略一侧目便看见一点朱砂,折风心神一动,不由自主地吻上了那点朱砂红痣。 折风的唇瓣有些微凉,可路知乐整个人就好似被这一点凉意给冻住了一样,说呆若木鸡都算是侮辱鸡了,他此刻的僵硬程度差不多快赶上冻挺的僵尸大哥了。 "小月,"折风没看出路知乐的僵硬,只是从他的肩膀上稍稍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路知乐的脑子嗡嗡作响,压根儿就没听见折风说什么,如果十七现在是醒着的话,那肯定能看见他满脑子飘荡的都是——他亲我了!我靠!他亲我了!他为什么亲我啊!他之前不是不愿意的么!现在为什么这么主动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小月?"折风见路知乐半天都没说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刚才亲我了?"路知乐回过神来就问了这么一句。 折风坦荡点头,"嗯,抱歉,是我失礼了。" 失他妈什么礼啊你这根木头!路知乐笑道:"没事没事,不失礼不失礼,咱俩....咳...那什么...不是已经成亲了么,这些...那什么....都是应该做的。"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路知乐这个天天一心只想耍流氓的小色痞居然脸红了! 折风又道:"小月,你的全名叫什么?" 路知乐这会儿心情好,问什么答什么,"啊,我的全名?路知乐啊,怎么了?" "路知月...."折风像是有些失落,"那你还有别的名字么?" 路知乐:"别的名字?小乐?这你不是知道的么。"顿了顿,他从刚才被亲的窃喜中回过神来,"哎,你别给我打岔,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在阳间待太久缺少阴气啊?要不我给你点儿。"赶紧将白嫩嫩的胳膊伸到折风的嘴边。 "不是,我没事。"折风一手按下路知乐的胳膊,一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有些恍惚道:"小月....你很像我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路知乐脸上的笑容逐渐石化。 很像!!! 他!特别!重要!的!人! 操! 一腔真心喂了狗! 路知乐打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脑壳痛,风崽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钢铁直男啊???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七月的晚风吹来了路知乐的第一次失恋。 路知乐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受,就好像有人送了他一个特别喜欢的二手玩具,他不在乎这个玩具是二手的,可他在乎这个玩具明明陪了他那么久,却依然记得回家的路。 这就很憋闷了。 同样的道理,路知乐不是不知道折风心中有个执念,他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当折风想起他那个执念时他会这么难受! 操! 还跟他很像?! 路知乐深吸一口气,想把心中的酸涩感逐一清出,可再一呼吸时,那些被排出的酸涩便加倍地涌来,小小的一颗心装不下那么多委屈便蔓延至鼻头,鼻头跟着一酸,眼泪就忍不住出来看热闹了。 路知乐都不记得上一次流泪是几百年前了,现在恍一尝到眼泪的滋味,差点没把他苦吐血。他眨了眨眼,还没等眼泪滑落下来,就抬手擦掉了。 身后的折风喊了他一声,路知乐没理,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那两条修长的腿都快被他走成虚影了。折风还在身后叫他,他干脆直接迎着晚风跑了起来。有些情绪就是这样,你若是不放任它,它流两滴眼泪也就算了,可你一旦放任它,它将迫不及待地占山为王,肆无忌惮地把你每一根委屈的神经无限的放大,颇有种不把你委屈到人间不值得不罢休的意思。 "小月!"折风在身后又喊了他一声。 "别他妈跟着我!"路知乐稍作停顿,翻出弥月狠狠地砸向了他面前的地面,从而溅起满地的灰尘,经风一吹,便露出一个寸许深的痕迹。 折风没见过路知乐跟他发过这么大的火,登时就愣在了那里。路知乐便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溜烟地跑了。 人工湖离他家小区不远,为了赶紧甩掉折风,路知乐还特地选了条小路。其实也不算是小路,只是这边的树多灯少,白天的时候姑且还算一个景色清幽之地,但到了晚上就只剩幽了,还是乌漆墨黑,风一吹都能吹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那种幽,所以走这条路的人基本上就寥寥无几了。 这时,路知乐又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气急了,倏地停下脚步,又猛地转过身来,"不是说了别他妈...我操!"路知乐骂人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人...不是...被眼前的鬼吓了一跳。 昏暗幽静的小路上,只见一个身形柴瘦,面容死白,且瞪着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路知乐的小男孩儿,像是看见路知乐终于发现他了,他便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容,这笑容配上那干瘦的脸和一双泛着灰白的眼珠子,别提多吓人了。 "你他妈能别笑了么。"路知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眼前这个小男儿就是在路知乐小时候把他吓到跑人家片场的小鬼,叫狗娃子。据说是他出生的时代不稳定,父母怕养不活,于是就给他取了个贱名,都说贱名好养活嘛。而且别看这小鬼个头小,但其实他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还是在两国打仗的时候饿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因为路知乐认识这小鬼,不然就冲他当前的遇佛杀佛的脾气,一早就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了。 狗娃子道:"我都跟你一路了,你怎么跟个道行那么高的鬼在一起啊,弄得我都没敢出来找你。" 路知乐现在没心情搭理他,只说,"有事儿说,没事儿滚,要阴气没有。" "你小兄弟快死了,算不算事儿?"狗娃子大概是个天生乐观的命,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笑嘻嘻的,十几年前他就是凭借这副尊容把路知乐吓得屁滚尿流的。 "放你娘的屁,我哪个小兄弟快死...."路知乐的话还没说完,就先闻到了狗娃子身上有股特别浓的血气,他立即皱了皱眉,"你身上哪来的血气?你吃人了?" 狗娃子嘁道:"我才不吃人,这是我救人留下的,你到底救不救你那小兄弟。" 路知乐问他:"你能不能说重点啊?我哪个小兄弟啊,阳哥?" 狗娃子摇摇头:"不是,是你那隔壁的小和尚,叫什么灯...." 路知乐一听是小和尚,登时三魂吓走了七魄,"小灯曲?他在哪儿呢?" 狗娃子道:"柏木山呢,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活着没,我都找了你两天了。" 柏木山离路知乐现在所在的位置少说也有个二十公里,开车不堵车的情况下也得一个小时左右,十七要是醒着的情况下,还能带他飞过去,可十七现在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狗娃子身上的血气那么重,小灯曲的胆子又指甲盖大,估计都不用鬼动手,吓也能把他吓死了吧。 不管了,先给小灯曲收尸再说吧。路知乐一拍狗娃子的头,"跟我走。"说着,他往回跑去找折风了。 刚才不觉得,这会儿往回跑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挺能耐啊,居然跑了这么远,赶明儿个都可以去报名参加马拉松比赛了吧。 不过好在折风没傻了吧唧的在原地等他,等路知乐跑出那条小路的时就看见折风正保持着既着急又不敢追上去的步伐焦急地走着,这会儿见路知乐又跑回来了,他立时眼睛一亮,但又不敢离他太近,只小声叫了声,"小月。"那声音,可把他给委屈坏了。 路知乐上前攥住他的胳膊:"别废话,带我去柏木山,现在立刻马上!" "啊?"折风愣了愣,"柏...柏木山在哪儿啊?" 路知乐从身后拽出狗娃子,"狗娃子给他带路。" 折风看向狗娃子的眼神说不上有多凛冽,但绝对没有了刚才面对路知乐时的温柔且怂,只给狗娃子看得一颤一颤地,活像个中电的,"您...您好...啊..."并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路知乐的三十六辈老祖宗,早说是回来找这个鬼的,他压根儿就不会跟过来。 "嗯。"折风只给了他一个鼻音,便并指引出一道灵力滑向他的眉心,灵力顺利进入到他识海中找到柏木山准确位置时,折风还略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路知乐见到折风的表情不对,赶紧问了声。 "柏木山有个邪物,走吧,我带你去看。"之前折风带着路知乐腾云驾雾时都会紧紧地抱着他,但这回路知乐生气了,他不确定路知乐还让不让他抱,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问他。只随手甩了两道雾气把他和狗娃子卷在了里面,自己则化成一道雾气包裹在路知乐那道雾气之外,也算是间接抱着他了。 路知乐:"......." 无语了。 不过还没等路知乐无语完,他就已经站在柏木山的山路上了。因为柏木山的后山有块墓地,所以这片山就算不上风景秀丽的景区,但好歹也是座山,平时白天的时候,也会有附近的居民过来爬爬山什么呢。但灯曲一个在连山上修行的小和尚没事跑到柏木山来干什么? "哎,狗娃子,说说什么情况吧,你遇到什么邪魔歪道了,"路知乐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你身上那股血气了啊?" 狗娃子道:"废话,都两天了大哥,放个屁都吹到十八层地狱去了。" 路知乐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能不那么多废话么,说重点!" "你....."狗娃子一抬眼看到折风那四平八稳却又格外吓人的表情,登时就你不出来了,只乖乖回答:"这事儿我也是听其它小鬼说的,他们说这边儿有个不仅吃人还吃小鬼魂魄的鬼娃娃,所以就过来看看,结果好巧不巧的,我一来就看见那个小和尚正拼命保护两个姑娘呢。我这鬼善良啊,一看那小和尚打不过那只鬼娃娃,于是我就去搬救兵了,结果那鬼娃娃忒不是东西,来个鬼他吃个鬼,而且那小和尚又实在菜的不行,一个没留神,一个姑娘就被鬼娃娃吃了,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最后我看实在弄不过他,就带着小和尚和另一个姑娘躲到别人坟里了,结果那小和尚真是菜的不行,他一进坟就晕了,然后我就想着赶紧出来找你吧,结果你两天都没个消息,我还以为你死了,差点儿去地府找你去。" 路知乐:"那个坟呢?" 狗娃子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土坡,"喏,那儿呢。" 路知乐赶紧跑过去看了一眼,借着山路上昏暗的灯光,能看见眼前这个坟头的土质紧实平坦,很明显是被人重新修整过了。 靠!那小灯曲不得被闷死啊! "这位仁兄,打扰了。"路知乐说罢,立即在一旁的空地上画了个简易的符咒,而后引动灵力集于掌心之间,继而猛地拍在符咒之上,喝道:"破!" 黄土堆积而成的坟头立即发出一声"砰"的巨响,只见一顶黑色的棺材板破土而出,从而露出一口行将腐朽的棺材,但棺材里只有形体腐化所生的累累白骨和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寿衣,别说是有小和尚了,连个蛋都没有。 有的只是浓郁的血气和森森阴气。 "人呢?!"路知乐急坏了,虽然他平时老爱吓唬吓唬灯曲,但他确确实实是把小灯曲当成亲弟弟看待的,现在他生死未卜,路知乐一颗瞎蹦跶的心都不知该该怎么安放下来。 "我也不知道啊,"狗娃子看看棺材,"不会已经被吃了吧。"那也得留根骨头啊,连根骨头都不给人留下来,这鬼娃娃真不地道。 路知乐瞪他:"你说你找我两天了,这两天你都没回来过?" 狗娃子:"没有啊,我又打不过他,回来不是送死么。" 路知乐:"你的脑子是去投胎了么!你个死人能在棺材里待个百八十年,那活人能在坟里待多长时间你不知道么?" 狗娃子恍然大悟,"哦,对哦,我忘了他们还得喘气儿啊。" "......."路知乐翻了个白眼,"找找吧,小灯曲肯定是在坟里待不住了才出来的,而且这柏木山就是个野墓,谁会没事儿来修坟啊,这肯定是小灯曲自己爬出来又给人家填上了。" 狗娃子:"那怎么找啊,拿个大喇叭满山喊么?" 路知乐:".....闭嘴吧你。"他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寻踪符,默念了一遍灯曲的生辰八字,随后指尖一点,眼前的符咒便化成荧光万点朝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了。 狗娃子伸手想抓住一点荧光,结果手刚触及到,那点荧光就穿过他的掌心径直飞走了,"这就完事儿了?" 路知乐:"完事儿个屁,你跟我说说那个鬼娃娃长什么样。"他走到棺材板旁边,脚尖一挑,棺材板便在空中旋转两圈,而后准确无误的盖在了棺材上。完事儿之后又拿出手机给卓海发了个信息,问他知不知道灯曲在哪儿。 却始终都不看折风一眼。 狗娃子大剌剌地坐在另一个坟头上,有模有样地翘着二郎腿,"还能长什么样啊,一个鼻子两个眼,两个耳朵一个嘴....."察觉到路知乐瞪了他一眼,于是便做了个鬼脸,"是个小男孩儿,个头跟我差不多,估计也就七八岁吧,哦,对!他身上有好浓的活人气息啊,你说是不是他活人吃多了,马上也要变成活人了?" 路知乐:"你做梦呢吧。"鬼魂吃活人只会让加重他本身的怨念以及恶行,并不会让他变成活人。 十分钟之后,路知乐散出去的符咒并没有找到灯曲,而卓海也不知道灯曲在哪儿,只说他去津城之前就把灯曲一个人丢在某座山了。 .....这就很卓海了。 路知乐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刚一打开门,就闻见一屋子难闻的酒气,接着就看见郭正阳跟个咸鱼似的把自己摊在了沙发上,听见他开门的动静后,他醉醺醺地说了句,"小乐啊,哥失恋了。" 嘿!巧不巧,他也失恋了。路知乐换了拖鞋,走到沙发旁坐下,从郭正阳的手中夺过他没有喝完的啤酒,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你丫恋都没恋,失他妈哪门子恋啊。" 郭正阳打了个酒嗝,生无可恋地说,"暮暮又拒绝我了,她说我俩命格不合,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能在一起。" 路知乐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实在是懒得劝他,只是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那你等会儿再失恋,我先跟你说个事儿。" 郭正阳凄凄惨惨戚戚:"除非你跟我说你也失恋了,不然我不听。" 路知乐看了一眼乖乖站在卧室门口的折风,"嗯,我也失恋了。" 折风听到这句话后,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路知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倒是郭正阳,连一个字母都没信,只是嘁了一声,"你失个锤子,你俩天天那么腻歪,烦死人了。" 路知乐一听这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踹了一脚郭正阳,没好气道:"那么多屁话呢你,赶紧给我起来,跟你说正事儿,小灯曲丢了!" 郭正阳不以为意,"别逗我了你,小灯曲天天跟着师哥,怎么可能会丢啊。" 路知乐:"海哥去津城没带灯曲,灯曲见义勇为把自己见丢了。" 郭正阳诈尸般地挺起了身子,"什么?!真的假的?" 路知乐没说话,只是用一种你觉得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郭正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靠!那你怎么没去找啊!" "我能力不行,找不到。"路知乐又从桌子上拿了一罐啤酒,打开,仰头罐了一大口,他酒量不好,平时很少喝酒,但这会儿心里憋闷,就想喝点儿东西把堵在心口的操蛋情绪给咽下去。 郭正阳:"你找不到怎么不让折....." 哐当一声!路知乐把酒瓶砸在了茶几上,"不早了,阳哥,明天还要去参加首映礼,你先去睡觉吧。" 郭正阳本来还剩余的三分醉这下全被路知乐给砸没了,他这才发现小乐和折风两人的气氛不对,怎么回事儿?又吵架了?出门的时候不好好好的么? "呃....那什么,那我先去睡了,"郭正阳可不愿意做城门口的池鱼,他赶紧从沙发上起身往房间里走,"小灯曲的事儿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等会儿再用符咒找找,那什么,折风晚安啦。"还朝折风眨了好几下眼睛,险些给自己眨抽筋。 "小月。"折风见郭正阳进了卧室之后,他才走到路知乐的身边半跪下来,满脸愧疚且自责地看着他。 路知乐深吸一口气,"折风....你走吧。" 折风拧着眉:"我们成亲了,你要我走去哪儿啊?" 成亲? 路知乐苦笑道:"去哪儿?当然是去找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啊。"言罢起身,从折风身边走了过去,径直回到卧室里,又反手把门关上了。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路知乐早上醒来的时候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困的要死,把枕头一卷就继续睡了。他昨晚没怎么睡,睁眼到天亮的时候才耐不住困意不自觉地睡了过去。毕竟昨晚是他第一次失恋,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就这样被人抛弃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即便是当年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把他丢弃在道观门口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被谁抛弃的感受。 可就在昨天,他不仅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还是那种屁颠屁颠把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捧到人家面前,结果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丢掉的彻底抛弃。 手机铃声终于停下了,路知乐松了一口气,他刚把枕头放下了,手机又响了。路知乐暗骂了一声,而后伸手摸过手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阳哥,他接起电话,"你有病吧,在家还给我打电话。" "你真当谁都跟你一样睡死过去了吧,"郭正阳说:"我一大早就出门来找师哥了。" 路知乐打了个哈欠,"找海哥?干嘛啊?" 郭正阳:"你睡失忆了吧,你说干嘛,当然是找小灯曲啊!" 路知乐顿时清醒过来,对了,小灯曲丢了!他猛地坐起来,"找到了么?" 郭正阳:"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我们现在正顺着这个线索找呢,我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晚上的首映礼我就不过去了,我叫了小罗,他这会儿快到家了,你赶紧起来洗漱一下吧,我叫他给你带了饭。" 路知乐没听阳妈子后面的一通唠叨,只听见有找到灯曲的线索,登时就松了一口气,"行,我知道了,那你有灯曲的消息再给我打电话。" 小罗很快就到了,按照郭正阳的吩咐,给路知乐的早餐都是非常清淡的,连一滴油星子也没看见,这要是昨天之前,路知乐还能跟折风撒个泼闹个小脾气什么的,可经过昨天那一出之后,路知乐眼里好似压根儿就看不见这个人似的。 从卧室出来到吃完早餐,路知乐别说跟折风说话了,他连看一眼折风的意思都没有。小罗之前也来给路知乐当过几次临时助理,最知道路知乐时不时地都要耍个小孩脾气什么的,来之前也做好了伺候祖宗的准备。但现在他总觉得可能是自己喘气的方式不对,不然现在路知乐满脸的'老子生气了你他妈快来哄老子但你哄老子老子就更生气所以你他妈还是别哄了但你不哄老子老子就更生气'的神经病状态是什么情况啊??? "那个...."路知乐吃完午饭后,小罗又拿出一盒水果,尽量把自己笑成看一眼就不忍心骂的柔软,"路哥,你吃点水果吧,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 "嗯。"路知乐抱着一盒哈密瓜去沙发上窝着了,中途路过折风身边的时候,折风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他怔了一下,但还是冷冷道:"有事儿?" 折风憋了一晚上外加一早上,再加一顿午饭的时间,只憋出一句,"这份水果寒气重,不要贪吃。" 然后路知乐吃完那盒哈密瓜之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桶冰激凌吃了。结果自作孽不可活,一肚子的寒气让他闹了一下午的肚子才算作罢。 小罗本来还说半个小时后出发的,结果等路知乐这位娇气爷哼哼唧唧的墨迹到会场时,首映礼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 好在会场没有那么多记者,路知乐简单应付过几个记者的采访后就去跟赵导打招呼了。赵导一看见折风,那闪闪发光的眼神便堪比狼牙手电般炫目,简直叫人不忍直视。虽然路知乐对折风有气,但他还是错一步挡在了折风的身前,微笑道:"赵导,我怎么没看见戴凝姐啊?" 赵导收回可惜的目光,"哦,她在做采访呢,等会儿就来了。" 路知乐点点头,看向紧跟在赵导身后身穿白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儿,问道:"赵导,这位小可爱就是你家的小公主么?" 那小女孩儿像是很害羞,听到路知乐说起她,她就下意识地往赵导身后躲了躲。赵导却父爱泛滥地笑道:"什么小可爱,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一天天的烦死了,"又拉着小女孩儿的手说,"来,源源,跟叔叔打个招呼。" "叔叔好。"叫源源的小女孩儿从赵导的身后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路知乐。 "哎,真乖。"路知乐笑了笑,又跟赵导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去找个位置坐下了。刚一坐下,折风便凑过来说,"小月,这里有血气。" 血气不比一般的阴气或者鬼气,它凌驾于众邪气之上,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血气的血债深重,从而掩盖了作祟者本身的气息。路知乐闻言先是沉默了半晌才偏头看向折风,然后呢? 折风:"跟昨天那小鬼身上的气息很相似。" 路知乐没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折风,这张脸日夜相对四个多月了,从一开始的怨愤到后来的心动... 眼中倏地流转出又苦又涩的滋味,路知乐转开目光不再看他了,可又忍不住想,他明明说过不会负他的,可现在为什么又忽然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为什么不能..... 电话响了。路知乐回神,拿出手机接了起来,"嗯,怎么了?" "小乐,"电话那边的郭正阳说,"你到会场了么?我跟师哥也来了。" "啊?你不是去找小灯曲了么?"路知乐皱眉。 郭正阳:"是找他啊,这不是找到这儿来了么。" 这里有血气..... 路知乐又猛地看向折风,"小灯曲在这儿!?" 郭正阳:"应该在的,师哥在他身上下过一个追踪符,我们循着追踪符一路找到这儿的,你在哪儿,我们现在过来找你。" 路知乐跟郭正阳说了个位置,刚挂完电话,他就看见一个穿着一件淡青晚礼服的女人挽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正笑意款款地朝这边走来,正是好久不见的戴凝和....陈康? 还没等路知乐理清戴凝怎么又和陈康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已经快走到路知乐跟前了。路知乐只好起身打招呼,"戴凝姐,好久不见,这位是...." "我朋友,尚坤。"戴凝介绍着,"尚坤,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路知乐,是个很可爱的弟弟。" .......很可爱的弟弟。路知乐差点把白眼翻到奈何桥去,礼貌伸手,"你好,路知乐。" "幸会,尚坤。"尚坤看出路知乐眼中的狐疑,于是很自觉地说,"那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拿杯喝的。" 待尚坤走后,路知乐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戴凝姐,我们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没忘吧。" 戴凝知道路知乐在担心什么,笑道:"没忘,你别担心,我什么都跟他说明白了,他也表示很理解我,所以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 "那就好,不然你所付出的一切就都半途而废了。"路知乐不错眼的盯着戴凝,从她有些无奈且坚定的眼神中能看得出来,这份只是朋友的感情之后,怕是藏着尚坤至死不渝的心意,而这份心意也是从前世生命逝去的最后一刻刻进灵魂中至今都难以放下的执着。 想到这儿时,路知乐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折风,尽管风雨缥缈一千年,你也一样不曾忘过他,是么? 折风看着路知乐有些泛红的眼眸,忍不住去牵了一下路知乐的手,又在路知乐要奋力甩开时,猛地攥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回事儿,忽然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又迷迷糊糊想起路知乐十岁时的样子,这才觉得他和那个小男孩儿很像。他也知道昨天那句话说错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路知乐道歉,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也不忍心看小月如此难受。两厢纠结之间,他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翻出那个被他看了无数遍的电视剧,越看越觉得路知乐跟记忆中的小男孩儿长得很像。 他盯着十岁的路知乐看了一遍又一遍,等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思维逻辑错的有多离谱。 并不是路知乐像记忆中的小男孩儿,是路知乐本来就是那个小男孩儿,而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小月。 只是一个是路知乐,一个是满月。 折风并没有记起全部,只是想起了那个总在他脑海里哭着喊'师哥'的人叫满月,又猜想路知乐可能是满月的转世。但他一想到满月转世了,他就心疼的不行,好像满月的死是卡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样,每想起一次就如同一把钝刀在心头缓缓拉锯一般,疼的他生死不能。 可他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想不起来,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月解释。 "放心吧,姐有分寸,"戴凝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我去跟赵导打个招呼,待会再见啦。" "好,待会见。"路知乐勉强笑着,目送戴凝离开之后,他才恶狠狠地瞪着折风,"松开!" 折风刚要说话,便看见一个令人极其不舒服的人影忽然闯入到他的视线里,接着,他就看见卓海跟在郭正阳身后拽了吧唧地朝这边儿走过来了,察觉到他的视线时,卓海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路知乐顺着折风的目光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卓海的缘故,他此刻见到卓海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摇了摇头,把那点不切实际的错觉给甩了出去,说道:"海哥。" "嗯。"卓海一如既往地冷淡。 "怎么样?"路知乐问郭正阳,"找到小灯曲的确切位置了么?" "还没,"郭正阳说,"不过师哥已经散出一波符咒去找了。" 路知乐点点头,低声道:"那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有股很邪的血气啊,这股邪气跟狗娃子身上的血气一模一样,就是太淡了,不太好找。" 郭正阳没闻到什么血气,本着少说少挨白眼的原则,他看向了卓海。但卓海还是用看废物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冷冰冰道:"用你的阴气布个阵,可以把他引出来。" 路知乐:"......用阴气布阵啊,那可能不行了,那什么,十七睡着了,我暂时叫不醒他。" "睡着了?"卓海万年冰山脸露出了一点寒冰破碎的表情,而后又不着痕迹地看了折风一眼,"睡多久了?" "呃...."路知乐想了想,"睡了得有三四五天了吧。" 卓海的眉头都快皱成中国结了,刚要探一缕灵气进入到路知乐的识海,便被折风打断了。卓海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折风眸色不善地回视,"那废物现在很虚弱,暂时帮不上道长的忙。" "哦?"卓海将目光从折风身上挪到路知乐身上,"所以你要眼睁睁地看...." "道长言重了,"折风将路知乐拉到自己的身后,"区区一点阴气而已,应该难不到道长吧。" "折风!"路知乐压着怒火低声叫了折风一声,但折风完全不为所动,仍旧强硬地挡在他身前。 卓海凌厉的目光逐渐化去,转而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好,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 "哎,师哥!"郭正阳以为卓海撒手不管了,于是赶紧叫了他一声。 "去布阵。"卓海头也不回地说。 "哦,"郭正阳松了一口气,又道:"那我跟你一块去吧,小乐,首映礼马上开始了,你自己准备准备啊。" 其实《惊悚新娘》这部低成本低制作的电影完全用不着举办首映礼这项活动,但赵导还是不嫌麻烦地办了,或许是想宣传宣传,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这些原因就不是路知乐所能揣摩到的了,所以他只是按照活动进程在电影首映前上台讲几句话,配合记者做几个与电影相关的采访就算完成任务了。 后面电影开始的时候他就撤去后台找郭正阳他们了,他一路上都没跟折风说话,而折风自始至终也都没有松开过路知乐的手,他以为这样就能哄好路知乐,可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路知乐就越是委屈。 明明已经想起那个惦记了千百年的执念,那现在还来牵他的手又他妈是几个意思? 后台的卓海已经以阴气为阵,以人血为媒,布下了一个至阴至邪的血煞阵,这个阵法对一般的游魂厉鬼伤害性极强,道行稍微低点的鬼魂一旦靠近此阵法就会被阵中的血气分食干净,但在对待有着血气深重的邪物来说,它只能起到同类搜捕的作用,并不会主动攻击。 "这要搜到什么时候啊?"路知乐因为生折风的气,以至于现在说出的话都带着浓浓的小脾气。 卓海只是闭目养神,并不回答,而郭正阳压根就不知道这个阵法是怎么运行的,所以他也只是耸耸肩撇撇嘴,没有说话。 "还要点时间,小月别急。"折风温声回答。 路知乐不想理他,只是哼他一声。 虽然这次首映礼并没有邀请多少人,但还是如折风虽说,血煞阵准确搜索到那股血气还是用了不少的时间,直到首映礼结束,受邀而来的人陆续离开后,血煞阵才开始产生共鸣般地升起一缕淡红色的雾气缥缈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儿?"郭正阳征愣且疑惑地看着那抹从穿过休息室门板的红色雾气,"找到了?" "跟上。"闭目养神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卓海终于睁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红雾穿过空旷的走廊,一路飘向会场的大厅,又从寥寥没有几个人的大厅飘向酒店门外的停车场。几人慢悠悠赶来之时,就见那抹血红停留在一颗行道树后面。见状,郭正阳立即拿出一张符纸,刚要甩出去时,路知乐连忙阻止,"等会儿!" 郭正阳皱眉看着他。路知乐心中却隐约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慢慢踱步走到那颗行道树旁,稍一侧身,便看见那抹红雾犹如一把利刃一般,直挺挺地扎在狗娃子的眉心! "小...小屁孩儿..."狗娃子死白的脸上露出僵硬且狰狞的笑,"快...快把我的魂魄打...打碎...." "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路知乐急忙引动灵力试图将红雾驱散,可那抹红雾就好似跟他对着干似的,他越是施力往外拉,红雾就扎的越深。他知道这抹红雾对小鬼的伤害性有多大,就狗娃子这样没有任何怨气和道行的鬼魂,挺这么久还没魂飞魄散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就在这时,狗娃子那双呆滞的眼神陡地血红一片,路知乐的灵力也在这时碰到一股极为凶悍的力量,他猛地收手,震惊道:"谁给你下死咒了?!" 死咒下在活人身上便是替死鬼,下到鬼魂身上便是驱策,难怪狗娃子在看到路知乐的第一眼就让他打碎他的魂魄.... 看着狗娃子狰狞且痛苦的面颊,路知乐慢慢攥紧了拳头,狗娃子虽然成鬼多年,但手上干干净净,不曾染过一条人命,还在路知乐小时候怕鬼的时候帮他赶走过想欺负他的鬼,可现在却有人借他之手作恶! 狗娃子说:"鬼...鬼娃娃....是...."话还没有说完,狗娃子的眼睛就染尽了血色,而后在大家都在认真等他说话的同时,猛然袭向了路知乐。 路知乐没料到狗娃子会突然攻击,一时不防便被他甩出一根蛛丝般的红线缠住了脖颈。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折风和郭正阳见状便要上前,"狗娃子"立即阴森道:"谁敢出手,我就立刻割断他的喉咙!"他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簌簌作响的绿叶中徘徊不断,听上去恐怖极了。 "狗娃子"恐怖空灵的余音还未消散,便听见折风咬牙道:"找死!" 折风身形未动,便自有一股漫天而来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袭来,"狗娃子"血色的眸光一凛,手上牵引红线的手立即就要收紧,便听见折风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不醒?" 话音一落,路知乐本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爆出一层刺眼的银光,乍现的银光与漫天的雾气形成诡异却不相违和的气层。突然一阵狂风乍起,路知乐身形一晃,便从蛛丝般的红线中挣脱而出,还未等"狗娃子"回过神来,一只利如刀刃的手便自后脑袭至前额,同时还有一句:"别!" 但为时已晚,刚醒来的十七带着一腔怒火的攻击犹如破竹一般锐不可挡,像是誓要把所有胆敢伤害路知乐的人都撕成碎片。 眼睁睁看着狗娃子的魂魄在眼前消散的路知乐忍不住呵斥道:"十七!" 十七没有如往常一般瑟缩道歉,而是冷冰冰道:"他找死。" "十七?"路知乐征愣了一瞬,不敢相信一直都乖巧听话的十七竟然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行了,"郭正阳赶紧上前劝道:"你也别怪十七了,狗娃子中了死咒和血煞阵的灵力,除了让他魂飞魄散之外,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道理路知乐都懂,可十七这一身没来由的戾气是从哪儿来的?突然目光一转,路知乐看见脸上仍挂着恨不得杀尽天下人表情的折风。是了,刚才是折风把十七叫醒的,可折风不是说十七现在很虚弱的么? 还有,他又是怎么叫醒十七的? 路知乐一头雾水,而这时,一旁久违做声的卓海突然出声道:"血引子出来了,跟上。" 狗娃子的魂魄已经碎在风中了,而那抹被十七捏碎的血引子凭借着自身阵法的灵力又原样复回,继续逆着晚风去寻找与它类同的血气了。 "这怎么跟?开车么?"郭正阳看着极速往东飘去的血引子,问卓海。 卓海:"太慢了,直接跟。"说着就隐去身影,跟着血引子飞走了,那着急忙慌的样子像是很担心灯曲一样。 ......师哥你看你是不是掉了个我!郭正阳无语了,转头看着折风和路知乐笑道:"那什么,天挺黑的,你们带个电灯泡照明呗。" 路知乐会飞但不会隐去身形,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大摇大摆地在天上飞的话,那明天势必会引起新闻头条,虽然现代社会并没有相关部门约束玄学道士,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深吸了一口气,满眼愠怒地看了折风一眼,折风那一脸杀尽天下人的表情未敛分毫,只是随手在郭正阳身上打了一片黑雾,后又不由分说地抱起路知乐。 "松开我。"路知乐在黑雾中冷冰冰地说道。 "小月,"折风抬手抹去路知乐脖颈的薄血,"等我去杀了他,我再跟你解释。" "谁要听你解释!"路知乐打开他的手。 血引子一路往东,飞到一片别墅区时,才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像是在仔细寻找着什么。路知乐也下意识地跟在后面观察着这片小区的阴气情况,他发现从进入到这个小区开始就一直有股很淡的阴气在空气中飘荡,越往前,阴气就越重。直到血引子停在一栋别墅门口时,路知乐才发现原来整片小区的阴气都是从这家散发出来的。 卓海率先落地后就画了一个追踪符,赤红的追踪符在卓海的一声喝令之下四下散去。 "这家人是什么情况,又是血气又是阴气的?"郭正阳一落地就被这栋房子里弥漫的阴气给惊到了。 "聚阴阵。"折风没带路知乐落地,而是在这栋别墅的上空观察着。 路知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呼吸一滞,虽然他不懂风水堪舆之术,但多少也看过不少墓地,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这栋别墅的几处建筑分明是按照极阴墓穴的方位摆放的,天地为卦,八方属阴,别墅中的一株柳树正是卦中的阵眼,而此刻那棵柳树上却没有丝毫的阴气。 这很不正常。 在路知乐思忖的功夫中,大门口的郭正阳已经按响了门铃,片刻后,从一扇红木门里走出来一位他非常熟悉的人,他讶异了半晌,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赵导!?" 路知乐闻声回神,只见身穿一件花色衬衫配着大裤衩的赵导也是满脸的惊讶,问道:"正阳?你...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 "这...."郭正阳瞪大了眼睛,"这是你家?" "是啊。"赵导穿着人字拖走到大门口打开了门,"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么?" "呃....."郭正阳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了看还飘在半空中的路知乐,又看了看身旁的卓海。 卓海没有他那种复杂的心情,只是面无表情道:"来找我家小孩儿。" "你家小孩儿?"赵导看着卓海,"我没看到什么小孩儿啊,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没有,让开。"卓海也没等人家赵导请他,直接就进去了。 对此,郭正阳表示这很正常,因为卓海现在能按门铃就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毕竟他以前都是直接把主家人打晕的。 赵导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郭正阳说道:"赵导,你知道你家有...脏东西么?" "什么?!"赵导很成功的被郭正阳转移了注意力。 此时,在半空中飘荡的路知乐也安稳落地,在赵导惊叹的眼神中,添油加醋了一把,认真道:"赵导,你家的风水是哪位大师帮你设计的?" "设...设计公司设计的。"赵导还没从大变活人中回过神来,就下意识顺着路知乐的问题回答了一句。 "设计公司?"路知乐皱眉,"没请风水大师?那你家那颗柳树为何种在院子中间。" "哦,柳...柳树啊..."赵导想了想,"柳树是我家闺女要种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也太巧了吧。路知乐心中疑惑,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一个温柔贤良的女人走了出来,问道:"老公,外面是谁啊?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啊?" "啊,"赵导应了一声,"马上,我们聊两句,你先进去吧。" "好吧,那你们先聊。"女人返身回了屋。 "正阳,你刚才说我们家有脏东西,所以你们是循着脏东西才找到我家的是么?"赵导问。 郭正阳没有说话,因为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惊慌地看了一眼路知乐,后者缓缓点头,意思是他没有看错。赵导的老婆天门空荡,显然是魂魄全无的状态,现在依然能像个正常人存活的原因是因为她子宫的位置有一团血气。 "血煞鬼婴。"一旁的折风说道。 郭正阳和路知乐两人均是一怔。 一般的游魂堕入鬼道都有个过渡的过程,而鬼婴不比无辜枉死或者横死的鬼,他是从死的那一刻开始就化成了厉鬼,而且还是怨气最为深重的厉鬼,因为他怨恨还未曾来到人间就被人直接判了死刑。而血煞鬼婴的怨气则比一般鬼婴的戾气还要深重一些,因为他死后不仅仅只是埋怨母体,还很痛恨母体,在这个憎恨的过程中,他会蚕食掉母体的整个子宫以及魂魄作为母体扼杀他的代价。 五百年道行的厉鬼固然可怕,却不及已成型的血煞鬼婴一二。这里别说是郭正阳了,就连路知乐都没把握能不能收服这个血煞鬼婴,而且一旁还有个已然被蚕食掉的母体,那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力量。 "什....什么....鬼...鬼婴?"赵导的六神被折风一句话吓走了一半儿,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看着再没有往日片场里的威严肃穆。 "赵导,冒昧问一句....."路知乐斟酌着用词,道:"令夫人可有...."他的话还没有问完,赵导身后的院子就忽地发出一声轰隆巨响,接着便有一道刺目的红光直冲夏日的夜空,瞬间撕破了夜晚的宁静。 "赵导打扰了,"郭正阳说罢便赶紧冲进院子,循着声响的来源跑到卓海的身旁,一见他身前的景象,他再次愣住了,"我靠!这什么东西?" 卓海瞪他一眼,他立即配合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又恭敬道:"师哥,这什么啊?" "百骨阵。"卓海冷冰冰回答,眉宇间不自觉地锁紧了眉头。 带着赵导姗姗来迟的路知乐过来时,只见后院小花园的空地上有一个深寸许的土坑,其中除却一个以人血画就的阵法,再无其它。可就这一个巴掌大小的阵法,其中却蕴含着浩如烟海的怨气。路知乐稍稍思量片刻,心道怪不得柳树之上没有任何阴气,原来柳树只是摆在院中的障眼法,那些飘荡在小区的阴气正是从这个百骨阵中散发而出的。 而百骨阵之所以叫百骨阵,是因为此阵法须有二百零六块不同之人的骨头所组成,这是玄学道士中最邪的一门阵法,同时也是最消耗灵力的阵法。由此可见,这个血煞鬼婴的道行已是高深莫测了。 "这又是什么?我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赵导战战兢兢地问。 路知乐刚欲开口说话,就听见卓海冷冰冰道:"问你儿子去!"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怒气,惹得路知乐多看了卓海几眼,虽然平时的卓海总是一副冷冰冰神人勿近的模样,但那也只是犹如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寒冰一般,而此刻染了些怒气的卓海竟忽然有了那么一丝烟火气息, 怎么说呢,就好像....看起来更像个人了。 这边路知乐还沉溺在自己作死的想法中,那边的赵导更加茫然了,"我...我没有儿子啊?" 赵导说了一晚上无风无波的废话,终于有一句话溅起了数尺高的海浪,蝉鸣的后院里,忽然一阵阴风刮过,赵导只觉后背一凉,他打了个冷颤,刚要回头,就被路知乐按住了肩膀,"别动!"手上并指如刀,嗖地划出一道利刃般的光影,直飞而出,将赵导身后那团恐怖的阴气悉数驱散,又道:"赵导得罪了,我需要你一滴血。" "什...嘶!"赵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路知乐攥起手腕在食指的指腹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路知乐以灵力挑起赵导的指血,口中默念口诀,然还不待他念完最后一个字符,只听百骨阵下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声,虽细小,但路知乐还是听出这是灯曲的声音,于是他惊道:"小灯曲!?" 话音一落,百骨阵的阵法再次暴起漫天的血光,众人被这道红光刺地闭起了眼睛,还不待睁开,便听见一道劲风破空而来,直直袭向路知乐。 路知乐心里直骂娘,这些瞎了狗眼的阴邪之物,只要一出手必然第一个就先攻击他,他心里本来就因折风窝着一团火,此刻被阴风一吹,那团糟心的怒火直接就他妈的暴涨了一百来丈,缓缓睁开眼睛的同时,他翻出弥月索,直朝着阴风而来的方向甩去。 等眼睛完全睁开时,弥月索顷刻就停在了半空中,因为现在朝他袭来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灯曲! 昏暗的夜色里,灯曲往日白里透着粉的小脸此刻死白且阴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也是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不再可爱胆小一吓就晕了,俨然变成了从地狱里而归的恶鬼,此时正张牙舞爪地要将路知乐活吞。 路知乐忽然心下一疼,一时间忘了躲避,只是满目痛心地看着灯曲。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影,他知道那是折风,随后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喊道:"别伤他!"话音里有些颤抖,也有说不出的怨恨。不仅仅是路知乐,就连郭正阳亦是如此,而就在众人都在应对此刻的变故时,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卓海忽然闪身进了房子里的正厅。 折风知道这个小和尚对路知乐来说意味着什么,自然也没有下死手,只是一掌将他拍出,而此刻的灯曲也不再孱弱爱哭,见掌风来袭,他忽地翻身一躲,同时口中嚎出一声似鬼非人的怪叫。 "他成了百骨阵的祭品,"折风残忍地道出了真相,"已经死了。" "不...."路知乐摇摇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潸潸落下,自欺欺人道:"小灯曲有佛祖保佑,不会死的。" 折风还待说话,灯曲再度发起攻击,折风拍了一下路知乐的肩膀,道:"保护好小月。"迎上灯曲,出手狠厉,却总留着三分力度。 这时郭正阳再也顾不上赵导是多大派头的导演,直接上前薅住他的衣领,怒道:"赵弘扬!这他娘都是你儿子办的好事儿!" "我..."赵导已经被灯曲骇人的模样吓得手脚发软了,此刻再被面目可憎的郭正阳目眦欲裂地瞪着,更是抖如筛糠,"我真的没...没有儿子啊。" "你他娘自己好好想想你有没有儿子吧!"郭正阳红着眼睛撒开他,从腰包里拿出一张符箓,咬牙道:"劳驾赵导再出一滴血,我现在要取你的血去弄死你儿子!" "我真的..."赵导的话音倏地顿住,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竟是个儿子?啊!" 郭正阳此刻完全沉溺在痛失灯曲的悲痛中,下手也不比刚才路知乐那般温柔,险些要把赵导的整个小拇指都切下来。 赵导小拇指瞬时就殷红一片,而郭正阳只是以灵力取了一点点,点燃符箓,念毕口诀,厉声喝道:"疾!" 此法为搜魂,以至亲指血为引,不管是道行多深、怨气多重的恶鬼,都能被这浓于水的血脉给吸引过来。刚才路知乐便是想这么做,只是被突如诈起的灯曲给打断了,显然是那鬼婴不想被人引过来。 四周阴风四起,却不见怨魂归来。郭正阳的灵力不深,对方执意挣扎,他就要耗费更多的灵力,这刚开始还没一分钟,他的额间就已经大汗淋漓了。就在他险些撑不住时,一只温凉的手掌忽然附在他的后心之处。他偏头看了一眼,是路知乐。 面对灯曲的忽然逝去,他比任何人都难受,他觉得如果不是他要管晏游的闲事让卓海去津城收服阵灵的话,那卓海也不会把灯曲一个人丢下,那灯曲也就不会遇害。他越想越自责,但更多的还是恨,所以他引动了全身的灵力,哽咽着喝道:"给老子滚过来!" 下一刻,只听重物砸碎玻璃的声响在身后炸起,还没等路知乐两人回头,赵导就立即瞪大了眼睛,着急忙慌道:"源源!"他手也不软了,腿也不抖了,连忙跑过去扶起碎玻璃中的小女孩儿,那一脸担忧的模样像是心疼坏了,又回头冲路知乐两人喊道:"你们干什么?我们源源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没人搭理他。路知乐和郭正阳两人对视了一眼,鬼婴竟附在了小女孩儿身上?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不对,两人再定睛看了半晌,也没能看出什么。只见那个叫源源的小女孩儿被赵导扶起后便森然一笑,"爸爸,我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啊,乖宝,你看你身上都流血了,"赵导抱起源源,"走,爸爸带你去医院。" "好。"源源环住爸爸的脖颈,趴在爸爸的肩头。 就在赵导准备带着源源走出后院时,几张符箓忽地从天而降,在赵导的周围形成一个阵法包围圈,与此同时,与灯曲打斗的折风终于在不伤及他的情况下将他牢牢困在了五行阵中。此阵能稍微减弱一些灯曲身上两百零六个枉死之人的怨气,同时也能避免他的魂魄被那些怨魂所吞噬。 "路知乐!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赵导被困在阵法中不得而出,只能转身朝路知乐两人咆哮一声。 而路知乐两人还是没理他,只是有些困惑地看着从破碎的窗户里跃身而出的卓海。卓海二话没说,祭出净坤塔就要收魂,两人登时就更迷惑了,这净坤塔只能收取厉鬼之魂,可现在阵中的两个人明明都是活人啊。 然就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向两人解释一样,一声凄厉的鬼叫声在此破窗而出。这次出来的人赵导的老婆,如刚才路知乐两人所看,赵夫人已然是被鬼婴吞噬了所有生魂以及人之精血,此刻突然暴起的她像是要保护某个人似的,狰狞狂躁地扑向卓海,可卓海连一个眼神也未给她,便自有一道符箓精准的贴在她的额间,将她束于原地不动了。 "老婆!"赵导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他红着眼睛怒视着几人,"你们要干什么!还有没有天理了!仗着自己有点儿道行当真就无法无天了么!你们捉鬼就捉鬼,关他妈我老婆女儿什么事儿啊!啊?!" "老婆女儿?"卓海冷笑一声,"你哪儿来的老婆女儿?" "瞎了你的狗眼了么?"察觉到卓海的视线一直紧盯在源源的身上,赵导侧个身将源源护在了怀里,"路知乐!我限你三分钟之内赶紧带着他们走,不然你以后在娱乐圈一天也混不下去!" 无所谓,路知乐压根儿就不在乎,他看了一眼被困在五行阵中的灯曲,再把询问的目光投在了卓海的身上,"海哥,那鬼婴在他女儿身上?" "嗯。"卓海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手上催动净坤塔,净坤塔立即亮起一层溢彩的流光。 下一秒,阵中被爸爸抱在怀里的柔软女儿忽然暴起一声痛苦的吼叫。赵导刚要问乖宝怎么了,然还不待他开口,脖颈处忽然出现一抹凉意,而后便听见自家的女儿以另一种陌生的声音说:"不想让他死,就给我撤了你的破塔!" "乖宝?"赵导满目惊愕。就连一旁未看出这小女孩儿任何蹊跷之处的路知乐和郭正阳也是亦然如此。 "他是你爸,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卓海冷眼看着小女孩儿,手上又将净坤塔的运转加速了几分。 "海哥!"路知乐看着卓海,"那是条人命啊!" "哦?"卓海道:"灯曲就不是了?" 路知乐被噎了一下,但还是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能牵连无....." 卓海打断他,"别跟我废话!"将净坤塔的运转到极致。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忽然闪进卓海布下的符阵之中。路知乐忽地瞳孔一震,喊道:"折风!你疯了么?"虽然折风说过净坤塔奈何不了他,但他毕竟是鬼魂之身,而此刻符阵中的净坤塔已经将灵力放至极限,再加上卓海的灵力超群,他多少会有些担心折风。 "小月别担心,我没事。"阵中的折风不受净坤塔的影响,出手便对源源下了杀手。 赵导下意识想阻挡,可他的脖子之上还有一条细小的红线,几乎令他无法动弹。源源见对方杀意近至身前,立时将赵导往身前一推,谁知折风在杀意正浓时还能记惦着路知乐不能牵连无辜的话,于是掌风一偏,瞬时就把赵导拍出了符阵。再继续朝着源源袭去的时候,源源忽然诡异地笑了笑,"还不来救我!等我被他打的魂飞魄散,你就再也别想救回你的心上人了!" 话音还没落地,卓海已经闪身进了符阵,对上折风时,他道:"他杀不得,给我滚出去。" 路知乐和郭正阳两人都蹙起了眉头,对卓海今天的异样有种说不出的陌生和害怕。而折风只是凉凉笑道:"我偏要杀!"狂风四起,强悍的灵力在阵中形成利刃般的风圈,源源见躲避不得,便迎风而上。顷刻间,源源的周身立即爆出浓郁的血气,狠厉的血气与对方的灵力厮杀在一起,立时引来一道滚滚天雷,直朝着符阵劈下。 天雷视为天罚,意味着阵中三人必有违逆天道,惹的天神动怒,这才降下天雷以示惩戒。可阵中三人没有一人尊天敬地,只当这道天雷是给他们挠痒痒了。折风手上下手越发狠重,即使是血煞鬼婴这个品阶的恶鬼,也难挡九殿鬼王所向披靡的实力。鬼婴愈减不敌,便催动阵外的赵夫人前来助阵。可那边的赵夫人刚扯去额间的符箓,路知乐便眼疾手快地用弥月索将她再次束缚在地,同时又道:"赵导赶紧过来!你老婆这里需要你!" 赵导连滚带爬地挪了过去,这会儿是真的吓得手脚发软了,他结结巴巴道:"小...小路,我老老老婆现在怎怎么回回事儿,她她她怎么会....." "赵导,劳驾,给我一滴你的血。"路知乐没有心情听他说rap,直接出言打断他,并再次划破他的另一指腹取血。并不是路知乐存心报复,而是施法时所用的血必须是刚从体内流出的新鲜血液,干涸凝固的血液效用不大。 路知乐将赵导的指血打入赵夫人的天门之中,待她稍稍恢复神智后,路知乐没再忸怩,直接问道:"赵夫人,你还记得你打胎时候的日期么,不记得的话麻烦你好好想想。" 赵夫人没有立时回答他,而是满心惊悸地盯着不远处的女儿,她的嘴巴张合了数次,终于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想不起来了。" "行,"路知乐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多劝,只是在她身旁坐下,一副闲看戏曲的懒漫姿态,"那我们就在这儿看着你儿子是怎么魂飞魄散的吧。" 赵夫人神情一动,仍旧没有说话。赵导忍不住问道:"老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赵夫人这才侧目看着赵导,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后悔与自责,嘴唇翕动数秒,只哽咽着说,"弘扬,我对不起你...." "干嘛说这些啊老婆,你快跟我说说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赵导看了一眼符阵里面目扭曲的女儿,问道:"我们的...我们的女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啊?啊?" 赵夫人摇摇头,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郭正阳记恨他儿子害死了灯曲,便惨无人道地落井下石,道:"别只关心你女儿,也关心关心你老婆她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吧。" "什么?"赵导一脸迷茫地看看赵夫人又看看郭正阳。 "问问她,现在是死着还是活着。"郭正阳非常善良地提醒了一句。 赵导惊的说不出话,一屁股坐在了坚硬的青石砖上,仍是不肯相信地看着郭正阳,"你...你说什么?" "问你老婆。"郭正阳不欲多说了,只是坐在路知乐的身旁看着符阵里的动静。 卓海有意要护下鬼婴,而折风一心想弄死鬼婴,谁叫他竟敢出手伤了路知乐。但一只鬼婴他尚且有能力对付,可平时深藏不露的卓海竟要让他全力相拼方能不落下风。且隐约间,他只觉得卓海的大部分招数都和自己很像,以至于一时之间,两人过了百十来招仍旧不能将对方压制住。 折风杀不得鬼婴,卓海也未必就能护得下鬼婴,偏偏净坤塔在感知到卓海在阵中时又停止了运转。掣肘不前之时,卓海忽然默念一句了口诀,折风提防他使诈,刚要分出一缕神识去收拾鬼婴,便听见身后传来路知乐痛苦的呻.吟声。 "小乐!"郭正阳吓了一跳,不知路知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面露痛不欲生之色。 而阵中的折风亦是心下一惊,仓惶回头看了一眼路知乐,便看见他紧紧捂住的胸口有只赤红样式的虫子。电光火石之间,折风脑海里忽然闪出两个字,魂蛊! 这人竟在路知乐的魂魄中种下了一只魂蛊,这人到底是谁?折风心中疑虑重重,一双清透的眼睛瞪得通红。这时卓海道:"我要这只鬼婴,你若不放,便直接给他收尸吧。" 折风还未曾说话。郭正阳便撕心裂肺道:"师哥!你疯了么!这是小乐啊!" 卓海连看看没看他们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折风。折风恨得咬牙切齿,道:"赶紧滚!" 卓海二话没说,以灵力为索,带走了灯曲和鬼婴。折风身影一动便来到了路知乐的身旁将他扶起,灵力运转于掌心之上替他舒缓痛苦。 "折风,小乐怎么了?没事儿吧?"郭正阳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大约是因为灯曲的突然逝世,他现在有种草木皆兵的无措,但眼底流转更多的还是对卓海的失望。 一天之内,师哥竟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他几乎不认识这样的师哥了。 折风没有先回答他,而是将一道灵力探入到郭正阳的心口查探瞬息,后才道:"你们都被种了魂蛊。" 该死的,他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过。折风心中泛起无尽自责且痛恨自己无能,如果说蛊虫种在心中尚且能剖心去蛊,可魂蛊之所以称之为'魂蛊',是因为它是种在魂魄里的。他总不能将路知乐的魂魄悉数撕开,只为了找出一只可以游遍全身的魂蛊,且魂蛊被强行驱除后,被寄宿之人的魂魄还能不能安然无恙都得另说。 所以此刻折风心疼极了,将路知乐心口的疼痛稍稍缓解之后,便带着微颤的双臂将他轻轻的揉进了怀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当真是让人不忍多看一眼,"小月...." "正阳,"不知魂蛊是什么破虫子的赵导还在一旁问,"那人把我女儿带去哪儿了啊?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你们倒是告诉我啊?" 郭正阳整个人都征愣在了原地,魂蛊?师哥为什么要在他们魂魄里种下魂蛊?还是说....那个人,真的是他们的师哥么?那师父呢?师父知道这件事么? "我...我没事了..."路知乐心口那股要命的疼痛已经被折风的灵力压制下去了,心口残留的刺痛却经久不散,但他还是强撑着身子推开了折风,侧头看着赵导,虚弱道:"赵导,那不是你女儿,你女儿在你老婆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们先前流掉的儿子给吃掉了,他占了你女儿的胎盘,以活人血肉为你女儿和你老婆续命。其实,令夫人和令爱的魂魄早就已经散了,你自己回头按照令夫人流产的日子去给他做场法事吧,不然,留在你家的二百零六个死者的怨魂会生生世世跟着你的。" 说罢便起身要走,赵导立即要伸手拦他,可还不等他触碰到路知乐,就已经被折风掀出老远。赵导不敌折风如此强悍的灵力,登时就吐出一大口鲜血,赵夫人虽沉溺在过错的往事之中,此刻见赵导满目狼藉,瞬时吓了一跳,赶紧张开瘦弱的双臂护在他的身前,求道:"道长手下留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们别伤害我老公。" 路知乐累极了,并不想说话。郭正阳提起一口气道:"赵夫人,没人要害他,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们儿子做的孽届时自会落到他的身上,只是你魂魄已散,百骨阵对你的供养已断,你不久后便会肉身腐烂,且珍惜这短暂的时间跟...赵导告别吧。" 折风带着路知乐和郭正阳怎么来便怎么走了,只留下一对已是生死相隔多年的夫妻话最后的衷肠。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路知乐回到家的时候还久久不能从灯曲的死和卓海的背叛中缓过神来,倒是郭正阳,大概是到底年长了路知乐几岁,所以心智也比他坚强了许多。等他稍稍缓过神来之后便给李光打电话请了几天假,一是路知乐的这个状态暂时没办法拍戏,二是他们要弄清卓海要用鬼婴来做什么。 所以他决定回一趟扶桐观找师父问问。把这个决定和路知乐说了一遍之后,路知乐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 有折风在,郭正阳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折风一直守在路知乐的跟前儿,路知乐不说话,他便陪着他静看窗外的淡淡月影,不知这样安静了多久,路知才终于开口说了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十七,你是不是想起你是从哪儿来的了。"他这句话没再脑海里说,反倒用了自己的声音,像是在问十七,又像是在问折风。 十七没法说,只道:"小月...." 路知乐又道:"不想说?好,那我再问你,我是谁?" "小月。"十七这回回答的很坚定。 "你重要的人是谁?" "小月。" 路知乐没再继续问了,也不曾看过折风一眼,只是望着窗外的娟娟月缺,眼中不自觉的泪眼潸潸。他何其有幸,能把今天过得想渡劫一样,悲于自己被抛弃,经于灯曲枉死,终于卓海背叛。这还不够,临了临了,他的脑海里只无限循环一句——剖魂真的很疼很疼。 "小月,"折风捧起路知乐的脸,轻轻拭去他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道:"对不起,昨晚是我没考虑周全,说了惹你伤心的话。" 路知乐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能感知到十七好像自醒来后就跟之前不一样了,好像是忽然之间长大了,但是他感知不到十七的记忆,更不知道千年之前折风因何剖魂,但他忽然想起《冥府录》之中寥寥数笔的记载,颤着声问道:"你为什么去大闹地府?" "不知道,"折风如实道:"我只想起了你叫什么,更多的,我暂时还没想起了。" "我叫什么?"路知乐忍不住问了一声。 "满月,七月半生人。"折风答道。 七月半,又是七月半,路知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七月半的天选之子,历经了千百年,他居然又在这个鬼日子出生了。路知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手抚上折风的脸,"哥哥,疼么?" 折风知道他在问什么,摇了摇头,刚要回答不疼,可张了张口,还没发出一个音节,便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他忽地捂住心口,痛苦且压抑地低吼了一声。 "哥哥?!"路知乐见他如此,便以为他也中了魂蛊,刚要探一缕灵气进入折风的心口。十七便道:"小月不必如此,他体内没有魂蛊。" "那他怎么了?"路知乐觉得这样问有些奇怪,毕竟这俩人是同一个人,只是分出了两缕不同的魂魄而已。 十七道:"他以心头血为阵法,现在有人在强行破开他布下的阵法。" 路知乐追问:"阵法?什么阵法?" 十七:"我不知道。" "啊——!!!"折风狼狈地嘶叫一声,随后便是吐出一片泛着乌黑的淤血。 阵法已破! "折风!"路知乐半跪在他身前,刚要抬手去帮他擦去嘴角的血渍,就突然被折风攥住了手腕。他喝道:"别动!"说罢闭上眼,折风只觉一股恰如海啸般的记忆汹涌着翻滚而来,从从小就被师父带回道观,到十岁那年师父在山下买回来一个五岁的脏娃娃,再到十二岁的脏娃娃被师父做成血滴漏束于浮阴塔顶层献祭百鬼,最后到他带着仅剩一丝残魂的满月屠了半个地府才将他带到轮回镜旁撕下一缕魂魄渡他入了轮回。 往事历历在目,满月虚弱的声音言犹在耳,他在说,"师哥,我害怕。" "小月,"折风疯了一般地喃喃自语,"小月,小月...." "哥哥,我在,我在呢,你看看我啊。"路知乐用另一只手捧起折风的脸,往日所向披靡的他此刻便犹如风中残叶一般,萧瑟发抖。 "不!"折风双目赤红,"他带走了小月,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忽然阴风四起,折风的周身顷刻间便弥漫起浓厚的黑雾。路知乐不知道折风这是要干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而折风也紧紧地将他搂在了怀中。紧接着,路知乐便觉得脚下一空,在隔着浓雾往外看去,他已经腾飞在万里高空之上了,且越往前飞,脚下飞掠过的景象就愈加的荒凉。 路知乐心中一凛,问道:"这是去哪?" "幽都。"折风答道。 幽都是鬼城,接连地府,中元节鬼门大开的门便是幽都的城门。至于为什么去那儿,路知乐没有多问,他认识折风这么久以来,还从未见过折风如此着急过。虽然路知乐已经知晓他口中的'小月'就是自己,但毕竟他没有那一世的记忆,所以他心中还是会忍不住羡慕那个叫满月的小月。 幽都位于庆城,首城距离庆城少说也有两千公里。如果路知乐单凭借着十七的灵力腾云驾雾的话,是绝对飞不了那么远的,所以他很难想象卓海带着一个鬼婴和一个百骨灯曲,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并破开折风布下的阵法的? 这个问题在心头萦绕不散,再根据今天卓海的所作所为以及他这么多年的引而不发,路知乐忽然觉得背后发凉,不,不是凉,而是刺骨的寒冰。这种感觉就好似他豢养了一条带有剧毒的毒蛇,而他却把那条毒蛇当成无害的草蛇一般捧在手心里玩耍,直到那条毒蛇对他吐出鲜红的毒信子时,他才觉得自己竟像个傻逼一样被别人安排了这么多年! 想到自己魂魄里的魂蛊,路知乐忽然道:"哥哥,你千万不要再为我牺牲什么了,知道了么?" 折风只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路知乐见他避而不答,又道:"行,反正我把话给你撂这儿了,你要是再敢为我牺牲什么,我就敢自碎魂魄,让你再也找不回你的满月。" 折风没说话,只是将路知乐牢牢的扣进怀里,在他额间落下了一个轻且珍重的吻。 路知乐不知道在半空中飞腾了多久,等终于到达幽都时,只见森郁的鬼气,并不见幽都的大门所在何处。他问道:"果然不到中元节就找不到鬼门啊。" "嗯。"折风应了一声,屈指弹了一缕灵气没入高数十丈的古壁之中。两人耐心等待片刻,只听轰隆一声,一道刻有厉鬼百态的猩红大门破石而出,有几只手持鬼面手杖的小鬼在城门大开之时,并列两排跪道:"恭迎九鬼王。" 折风没礼貌,都不睬他们,就直接带着路知乐飞身而入,把几只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传说中的九鬼王长什么鬼样子的小鬼晾在身后细细品尝九鬼王带回来的美味佳肴。 "鬼门是非鬼王不得进么?"路知乐问,"那海哥是...呸!那卓海是怎么进来的?" "贿赂守门鬼。"折风答。 "鬼还收贿赂啊?收什么贿赂啊?"路知乐不明所以。 "你不必知道。"折风不答了。一路疾行,行至到一座华美诡异的宫殿前才停下来,一眼望上去,这座宫殿正好有九层。 不是所有的鬼王都居于阴曹地府,而眼前这座独属于九鬼王的宫殿也不是折风建造的,而是不知道第几任九鬼王建的。品味之独特,折风时常觉得建这所宫殿鬼王的生前大概是个要饭的乞儿,所以非要在死后享受一把这华而不实的富丽堂皇。 路知乐对眼前的建筑根本无力吐槽,只跟着折风进入到宫殿的顶层,刚一上去,便看见一口通体寒冰的棺椁,而覆盖在棺椁之上的棺材板显然是被外力破坏过,已经稀碎稀碎的散落一地了。 折风有些踉跄地走到那口棺椁之前,路知乐也跟着他走了过去,轻轻扫了一眼寒冰之内的棺材,刚才看侧面的时候还没看出来,这会儿往棺材内扫了一眼,只见宽敞的冰棺足有一米之宽,其中并列放着两只寒冰玉枕。所以,这口冰棺在没破坏之前应该是躺着两个人,或者说是躺着两具尸体。 "这...是谁的棺啊?"路知乐小声问了一句。 "我和你的。"折风弯下腰轻抚了一下右侧的玉枕,像是在感受其上残留的温度似的。 "我和你?"路知乐眨了眨眼,机灵的脑袋瓜神思百转了一圈,恍然道,"啊!你说你是从沉睡中被我唤醒的,所以...就是从这儿醒的?" "嗯。"折风点头。 路知乐偏头看着他,"所以你现在是全都想起来了是么?" "嗯。"折风再次点头。 抽一鞭子走一步,路知乐无语了。只好再次开口问道:"所以卓海是谁?他为什么带着我....带走满月的...尸体?" "他现在的人皮是假象,但我没猜错的话,"折风厉色道:"他是我们的师父,带走你....是为了复活他的心上人。" 复活心上人?路知乐点点头,"怪不得鬼婴之前会那么说...那鬼婴是怎么知道的呢?" 折风:"旧事重演而已,鬼婴就是他培养出来复活心上人的养分。"话说完,伸手一捞将路知乐搂在了怀里,颤声道:"小月,你千万不可以再有事了,不然我会疯的。" 路知乐也抱紧他,"我还是那句话,你也不可以再为我牺牲什么了,不然我也会疯的。" "嗯,我答应你。"折风松开路知乐,轻轻捧起他的脸,问道:"小月,我可以亲你么?" 路知乐一怔,在满心的扑通声响中红着小脸点了点头。折风微微俯身,从路知乐的额头吻到他的鼻尖,继而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又哑声道:"小月,你对我真的很重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路知乐怔怔地看着他,刚要剖白一下自己的心意,折风的吻便再度落下,不同于刚才的浅尝辄止,这次的吻带着些温柔的狠。路知乐也很配合地轻启牙关,以便让折风的舌尖滑进他柔软的口腔内。折风像个初尝禁果的老手,小心翼翼中又带着熟稔的技巧,以至于他的每一次勾缠,都让路知乐情不自禁的想要跟他吻的再久一些...... "小月,对不起。"四片唇瓣厮磨间,从两人的唇舌之间溢出这么一句话。路知乐现在根本无力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贪婪地循着折风的唇瓣想索取更多的缠绵,可还不等他再度感受到折风灵活的舌尖,就已经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小月乖,"折风轻轻地亲了一下路知乐微微泛红的嘴角,"师哥离开一会儿,就不带你了,你乖乖听话,师哥回来给你带桃花酥。"把路知乐安稳放进冰棺里,再将碎掉的寒冰重新凝成一顶崭新的棺盖覆在冰棺之上后,他才带着命令的口吻说了句,"保护好他,我没回来别让他醒,知道了么。" "你...."十七对于自己就是折风这一点像是有点排斥,但对于折风提出的要求,他又不能不听,只说,"我尽量。" "尽量?"折风皱眉,"你不怕小月再死一次就尽量吧。" "我....在你回来之前,我决不让他醒!"十七又道:"但是...你要是回不来呢?" "回不来....就把他的记忆抹去,好好履行你的责任。"折风划破指尖,在冰棺上布下阵法。 没再看路知乐一眼,乘雾而去。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满月记事儿很早,记得很小的时候,因为全村人都说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又是容易招惹脏东西的丧门星,所以在五岁那年,他就被父母以十两银子卖给了一个自称下山来云游的老道士。离家的那天,他没哭也没闹,更没回头看一眼急切想把自己送走的父母,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老道长回了他所在的道观。他当时还不识字,老道长又看起来比自己的父母还要凶,于是他也没敢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了道观,拜了师,又拜了一位比他年长五岁的师哥,他叫折风。 观里的弟子不少,但关门弟子就只有他和师哥两个人,所以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师哥。 师哥有点儿凶,他刚来道观的第一晚就因为一人睡而哭了起来。在家的时候,他都是跟阿娘睡一个被窝的,现在忽然让他一个人一被窝,他有点儿害怕。但因为他跟师哥睡在一个屋,所以他没敢让自己哭出声音,只是很小声地吸了几次鼻子,但还是被师哥听见了,于是他就凶巴巴地骂道,"脏娃娃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给谁哭丧呢!" 满月被这一声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吸鼻子了,但师哥的骂声没因为他的躲避而停下,又凶了一句,"哎!师哥跟你说话呢,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满月这才从被窝里奶里奶气地嘟囔了一句,"师哥....我....我害怕。" 折风不明白他在怕什么,又道:"鬼都在外面又进不来,有什么好怕的。" 谁知这一声之后,满月的小声哭泣立即变成了嚎啕大哭,他年纪小,声音又细又亮,只给师哥哭的一个头两个大,他听见师哥不耐烦地喊道:"吵死了!别哭了!再哭就把你丢出去喂鬼!" 满月不敢哭了,但抽抽泣泣的声音还是透过并不厚的棉被传了出去。折风头疼,气势汹汹地从自己被窝里起身,气势汹汹地摸黑走到满月的铺盖前,气势汹汹地掀开满月的棉被,气势汹汹地躺在满月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又凶巴巴道:"行了,别哭了,我跟你一块睡,没哪个不长眼的...咳...敢来吃你,赶紧睡,再哭一声我就不管你了。" 满月在折风掀被子的那一刻吓了一激灵,但在折风在他身边躺下之后,他又觉得安全多了,随着师哥身上温暖的气息一点点的充斥在被窝里,他慢慢的就没那么害怕了。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地往折风身边挪了挪,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父母虽然都不喜欢满月,但满月还是挺喜欢阿娘的,至少阿娘还愿意陪他睡觉,所以在知道阿娘要卖掉自己之后,他也没有去怪过阿娘。同样的道理,虽然师哥每天都凶巴巴的,但因为师哥还愿意陪他睡觉,所以师哥每一次凶他,他都只是笑笑,并不生气,于是折风就骂他,"真是傻得没眼看。"满月还是笑,笑的见牙不见眼,折风很嫌弃地摇摇头。 日子一天天过,满月体质特殊又没有灵根,所以他学不了像师哥那样厉害的法术,只能跟着师父学一些简单的画符技巧,吭哧吭哧的学了七年,他觉得自己可以了。在一次山下送来委托请求时,他跟师父说想下山去帮师哥,但被师父以资历不够回绝了,于是满月就坐在道院槐树下的秋千上生了一天的闷气。 折风见满月一副心有大志却无用武之地的悲观神情,就笑的不行,他走过拍了拍满月的头,满月立即把脸侧到另一边去了。折风笑道:"呦,我家小月长脾气了啊。" 满月不说话。 折风揪过他的耳朵:"学了点画猫的本事,就觉得自己可以上天了吧,现在还敢跟师哥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夜色下的满月眼眶一片通红,师哥立即松手,想了想又给他揉揉,"怎么还委屈上了?我又没使劲,好了好了,师哥错了,你可千万别哭啊,敢哭我就...." 满月一把搂过师哥的腰,委屈巴巴地喊:"师哥....." 折风叹了口气,"哎,在呢,你师哥还没死呢,别这么着急给他喊魂。" 满月吸了吸鼻子,"师哥,我想跟你一起下山,你偷偷带我去好不好?" 折风把玩着他的长发,单手给他辫小辫儿,"你当我是下山玩呢,还偷偷带你去。" 满月不气馁,又道:"可是我明明就可以收服小鬼了,你跟师父为什么就是不让我下山啊。" 折风道:"谁说不让你下山了,我不是每个月带你去集市上玩几天么。" 满月仰起小脸,倔强道:"我说的是捉鬼!我想跟师哥一起下山捉鬼!" 要是平时的小打小闹,满月这样撒个娇也就随他去,可这次上山来委托道观帮忙驱鬼的人家有些棘手,而且满月的体制又特殊,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只打岔道:"说起来,李老庄那条集市上的桃花酥好像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吃,要吃的话,师哥给你带回来。" 满月气道:"我不吃桃花酥!我要跟师哥一起下山捉....." 折风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吃几个,快说,你要不吃我就带给其他师弟吃了。" 满月到底还是年纪小,一听这话就立即道:"吃六个!"顿了顿,又恼又羞道:"师哥你....你别给我打岔!我要跟你一块下山!" 折风恍若未闻,只打马虎眼道:"好了好了,师哥下山给你带六个香喷喷的桃花酥回来。" 折风最终也没带满月下山,怕满月非要闹着跟,天还没亮就偷摸地走了,临走前还给满月下了一个安神咒,保管让他睡到日上三竿。 等满月再醒来时,空荡的弟子房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先是委屈地哭了一会儿,又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理师哥了。也不是满月不懂事儿,明知自己是个小菜鸟还一定要跟着师哥下山,而是因为明天就是他的生辰了,他想跟师哥一起过。可他明明已经在岘崇观已经过了七个生辰了,为什么师哥怎么总是记不住他的生辰? 满月气的一天都没出屋,如果满月不跟师哥置气,如果满月试图出门走走,或许他就会发现他的房间里早就布下了一个封锁结界。可事实就是没有这种如果,等满月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没有在弟子房,而是在一个四处弥漫着鬼气的地方,而他的手脚也被几条细小的红线束缚在一个猩红色的木架子上。 怎么回事?满月满心疑惑,岘崇观的四周都布满了师父的结界,一般的厉鬼根本就不可能直接闯进观里来把他抓走,就算道行极高的厉鬼,如果强行突破结界的话,势必会惊动师父,可他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见呢?睡死过去了?那师父怎么样了? 满月一通乱想的同时,又四下环视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四周空空荡荡,除了鬼气,没有看见半只小鬼。但他还是很害怕,虽然身上有师哥护在他身上的生死符,可师哥现在人在李老庄,他不知道李老庄有多远,但想来也是不近的,因为山下的几个村镇他都去过了。 正无措的时候,突然有线红光由远而近,嗖地滑过他脖颈之时,他只觉脖颈一凉,也没什么痛感,便也没太在意,只是调动了一下.体内淡若似无的灵力凝于指尖,开始并指画符,好在这个鬼地方并没有限制他的灵力,不然他真的死翘翘了。可这个想法在他哆哆嗦嗦画好一张传音符,再并指一推,眼看着符纸在触碰到森然鬼气就骤然破碎的瞬间,也跟着一起碎了个稀巴烂。 "师哥?"一股遏制不住的害怕突然在满月的心中以野草疯长的速度蔓延,连带他喊出来的音调都跟着颤抖了几分。四周除了鬼气再无其它,能够回应满月的也只有他那虚无缥缈且诡异的回响。满月胆子小,再加上从小就被师哥保护的很好,所以他根本就没机会遇到眼前这种无助且漫无边际的恐惧,以至于他一个激灵之下,那不争气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他怕极了,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师哥,可回应他的自始至终就只有自己那恐怖的回音。 不知这样喊了多久,满月突然有些累了,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眼前一黑下来,身体的其它感官就格外的敏感,所以他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之间好像一片湿热。鬼地方昏暗无光,但足以让他看清身上的白袍已经染上了一片血红。 血?哪里来的血? 满月慌乱的大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刚才那道滑过自己脖颈的红光,就那么轻轻的一下,竟是划破了脖颈之上的血管么? "师哥...."满月不知道是哪个鬼东西把自己抓到了这里又不现行,却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就交代在这儿了,他一边害怕,一边又想师哥回来以后找不到自己又该乱生气了,以至于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带着哄好某人的歉意,"不是我不给你传音,是我传不出去,对不起,我太笨了,连自己怎么....." 话音还未落地,满月所在的地方就带着连绵不断的轰隆声响旋转了好几圈,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终于停下来了,还未睁开眼睛,满月就先控制不住地狂吐了起来。其实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毕竟昨天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头晕,胃疼,脖颈还在流血。满月已经没有力气了,虽然他已经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群鬼嘶吼的声音,但他还是没力气害怕了,只是无声地哭着。真奇怪,以前他怕鬼怕的要死,可现在真的面对百鬼嘶吼时,他只怕再也见不到师哥了..... 师哥脾气不好,爱凶又爱吓唬人,可也是打心里疼他的。他上次壮着胆子跟其他师弟去后山捉鬼时,就被师哥指着鼻子骂了三个时辰,骂完还不算,还罚他倒立了半个时辰。因为这件事儿,满月跟折风闹了两天的脾气,还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理师哥了,可闹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就特没骨气的去哄师哥了。就这样,师哥还不爱搭理他呢,左骂一句右嘲讽一句,但他都不生气,因为师哥一跟他说话,他就开心的不行了。而且他也知道,师哥之所以那么做全是因为担心他,还有后知后觉的害怕。 满月都知道。 也是因为都知道,所以在百鬼嘶吼声越来越近时,他也越来越害怕师哥回来后找不到自己怎么办,也不知道这群鬼还能不能给他留个全尸,好让师哥有个.....算了,还是别留了吧,就让师哥以为自己偷跑出去玩丢了吧。 百鬼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的同时,也越来越少了,而满月的周身也随着周遭的鬼气....不对!满月迷迷糊糊地想,这周围不是鬼气,而是跟着他脖颈里的血液一起溢出来的阴气。就像他爱吃甜食,满月也知道自己体内的阴气是众多厉鬼游魂最爱吃的美味佳肴。所以他差不多也知道自己被做成血滴漏是用来饲鬼了。 满月不知道自己脖颈的血口子有多深,只知道自己因失血过多而越发昏沉了,但他身后的木桩上好像有个吊命的阵法。每当他撑不住想昏过去的时候,身后的木桩上便会传来一股清冽的灵气,像是在给他续命。但满月很清楚,那阵法不让他死过去只是因为死人的血液没有活人血液那般鲜活,死后阴气也不如生时那般纯澈,所以有人故意不让他死。 这样也好,或许还能撑到师哥回来..... 这样半死不活的不知撑了多久,恍惚中,满月感觉自己这副行将油尽灯枯的身体忽然猛烈地晃动了片刻,接着便听见一声崩溃的怒吼声,太远了,远的像从缥缈的云层中飘荡过来的一般,但满月还是听出来了。 那是师哥的声音,师哥....回来了。 "师哥...."满月喊了一声,声音小到他自己都没听见。 师哥的声音越崩溃,厉鬼的嘶吼声就越凄惨。满月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只厉鬼,更不知道师哥在外面厮杀了多久,只知道等师哥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时,他那被吊着的一口心头血,就这么断掉了....他想看看师哥,可是他没力气睁开眼,想跟师哥说说话,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儿。 一股温和的灵力慢慢从后心传来,满月才像回光返照般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师哥往日不染纤尘的白袍上满身狼狈,一双清透的眼眸猩红一片,紧锁的眉头依旧凶巴巴的。满月觉得师哥又要骂自己了,所以他勉强笑了笑,虚弱地讨好道:"师哥....我...我没去危险...的地...地方,你别...别生我的气,好...好不好啊?" 折风一边止住满月脖颈上的伤口,一边故作凶狠地心疼道:"不好!满月!你给我好好撑着,不许睡觉,你要是敢睡过去,我就罚你倒立三个时辰!" 满月笑着闭上了眼睛,"好...师哥别生气,我....我回头....试试..." "小月!"折风晃了晃满月的肩膀,放柔了生气哄道:"小月乖,小月听话,你只要撑过一炷香的时间,师哥以后什么都依你。" 满月没睁眼,只道:"那...我不想...倒立了。" 折风抄起满月的膝弯,"依你。"又喝道一声弥月,弥月即刻将满月散落在四周的阴气悉数封回于满月的体内,折风这才抱着满月乘风而去。 "不想画符。" "依你。" "不想抄道经。" "依你。" "不想...师哥忘记我...我的生辰..." "依...."折风的话音一顿,面上的痛苦之色转瞬变成漫无边际的自责,他咬牙道:"师哥再也不会忘记了,对不起...."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至少以满月现下这个吹灯拔蜡的状态,是很难撑下去的,之所以还没有呜呼而去,是因为折风一直在以灵力将他那丝即将散去的魂魄强行禁锢在体内。 满月没力气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听到师哥喊他或者跟他说话时,他都会虚弱地应一下,以表示自己还在撑着。他不知道师哥要带他去哪儿,没力气问,也没力气想.... 不知不觉中,满月突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还没等他想明白不知道师哥有没有发现他刚才撑不住时,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在打架。满月勉强睁开眼睛,狭窄且模糊的视线里,师哥的白袍上早就染满了鲜血,却仍奋力挥动着手中的弥月,弥月在师哥的手中犹如神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打打杀杀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到听不见了,满月才觉出自己被人抱起来了,不用睁眼,光是闻着那片几乎被血腥覆盖的淡香,他就知道是师哥。 耳边没有风声,但凭着师哥整个身体的抖动,他也知道师哥已经将体内的灵力用到极致了。而满月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沉了,在身体内那片淡薄的魂魄即将散尽之前,他听见师哥喊他,"小月!小月!小...." "师哥...."满月声若蚊蝇地应了声,"我....撑不...住了..." "嗯,累了就休息吧,你已经撑过一炷香了,以后你说什么,师哥都依你。"折风哽咽着说了一句。 满月没有再说话,胸口也已然没有半分起伏了。折风颤抖着将手覆在满月额间天门的位置,并指一拉,便把满月那片几乎透明的魂魄给拉了出来。魂体飘出的满月看着躺在师哥怀中毫无生气的自己,又看了看师哥布满泪痕与血污的面颊,他伸了伸手,在即将触碰到折风面颊之前便停了下来,只道:"师哥...小月...走了。" "嗯,走吧。"折风按捺着想痛哭的心情,可眼角的热泪却不由分说地滑过。 满月不想让师哥伤心,短暂看了一眼师哥,便循着轮回镜的气息飘走了,可刚飘出不足五步的距离,他便猛地飘回到折风的身边,想要抱抱折风,可魂体却根本触碰不到折风的身体。他忽然委屈起来,从自己莫名其妙地丢了命到抱不到师哥,这两者不管是哪一个,都足以让他哭上三五天,可事实就是他连哭都做不到了。 "乖,"折风以灵力摸了摸满月的脸,"快进轮回镜里去。" "师哥...."虽然没有眼泪了,但满月还是哭哭啼啼道:"我害怕..." 折风又是自责又是心疼,闻言也没纠结,直接并指覆在自己额间天门的位置,以自己的灵力剖出自己的一寸魂魄。 满月不知道什么是剖魂,但看着师哥如此生死不能的模样,他还是吓了一大跳,他立即跪在师哥面前,"师哥!你在干什么?!" 折风根本就无暇说话,只是一丝一丝地剖出魂魄。满月见状吓得魂魄都快碎了,他急忙道:"师哥,我....我走了!"说罢便走,在他转身之际,弥月索依照主人的指示将他束缚在原地。满月见状便恼了,"弥月!你快放开我!你知不知道师哥在做什么!" 弥月在他腰间扭动了两下,似是在安慰他别担心。满月见走不掉,便回头再度跪在师哥面前,带着哭腔哀求道:"师哥!好师哥!你快停下来,我不害怕了,我刚才是逗你的,你快停下来好不好,你刚才不是说什么都依我的么?我现在叫你停下来,快停下来啊!师哥!"他想打断师哥的剖魂,可他一个魂体怎么也触碰不到师哥,他又急又恼又自责,想打断打不断,想逃走逃不掉,只无助且无用的哀求,并眼睁睁地看着师哥将他的一寸魂魄从身体内剖离了出来。 "小月别怕,以后不管你在哪儿,都有师哥陪着你呢,害怕了就喊师哥,师哥会在第一时间出来保护你。"折风将剖出来的魂魄缓缓渡进满月的魂体中。 "不!我不要!师哥我求你了,我不要!我不要啊——!!!"满月边说边往后躲,可弥月索还在他身上,他能躲哪儿去,只能眼看着师哥的残魂渐渐融进与自己的魂体中。 满月的魂魄太淡了,根本就承受不住折风强悍的魂体,稍有不慎,折风残魂中的灵力便会直接冲碎满月的魂体,所以在他的残魂刚一没进满月魂体中时,他便说:"弥月带小月去轮回镜,以后也要好好护在他身边,知道了么?" 弥月扭动两下,刚要自行松开对满月的束缚重新回到折风身边,就听见折风喝道:"不许松!快去!"弥月这才不情不愿依依不舍地继续束在满月的身上,并带着他往轮回镜的方向飞去了。 即将靠近轮回镜前,满月大喊了一声,"师哥——!!!"同时感受到右眼角的位置猛地一烫。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师哥!!!"路知乐猛然从沉睡中惊醒,甫一睁开眼睛,便看见笼罩在眼前的一层朦胧,他有点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小月...."十七比他还蒙,"你...你怎么醒了?"他明明给小月下了安神咒,怎么没睡够三天就醒了啊? 听到十七的声音,路知乐才反应过来,现在是2019年,不是天元13年,他是满月,也是路知乐。可是他怎么会在....路知乐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那片朦胧,冰冰凉凉的,是寒冰...不是!是冰棺! 他怎么会躺在冰棺里?师哥呢? "小月?"十七见他不说话,有些担心地喊了他一声。 路知乐忽然回过神来,"十七!师哥呢?" 十七想也没想道:"不知道,我也刚醒!" "十七,"路知乐撑着身子坐起来,头有点儿疼,他边揉着太阳穴边问,"你能打开这个冰棺对吧。" 十七:"打不开。" 路知乐没生气,不急不缓道:"人魂不能和死魂相融,所以,师哥在给我融魂的时候就已经是鬼了,对吧。" 十七没说话。 路知乐:"师哥说卓海可能是师父,所以师哥在这一世刚遇到卓海那天就表现的非常不喜欢他,是因为把我做成血滴漏的正是师父吧。"那个时候就应该想到的,除了师父本人能在自己的结界中随心所欲,其他厉鬼就算再厉害,也没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从师父的眼皮子底下劫走。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师父就在复活心爱之人,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成功呢?是因为被及时赶回来的师哥给破坏了么?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千年之多啊,卓海竟对那人如此执着? 十七还是不说话。 路知乐继续道:"师哥,我不是当年那个胆小爱哭的满月了,你放我出去,让我自己解决这些破事儿,行么?" 十七被他那声'师哥'喊的晕头转向的,可也没晕到失去理智放路知乐出去寻死的地步,只道:"小月,你乖乖在这儿等着,他会回来接你的。" 路知乐道:"师哥,你之前还说过给我带桃花酥呢。" "......"十七沉吟片刻,咬了咬牙,"反正你不能出去,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就给你搭个好玩的梦境,好不好?" 路知乐没应,又问:"我睡几天了?" 十七:"三天。" "三天...."路知乐想了想,道:"师哥,你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十七:"你生日。" 路知乐点点头,"嗯,明天是我生日。"顿了顿,又道:"师哥,你知道么,我都不知道师父当时是怎么把我抓起来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么?" 十七没说话,但隐约觉出小月的下一句话能捅烂他的心窝子。 "因为你忘了我的生日,又不带我下山,"路知乐轻声说着,语气里还留有当时怨气,"我就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都没出门,再醒来的时候,就被划破了喉咙,做成了血....." "别说了!"十七立即出声阻止他,时隔千年,那些深埋在灵魂里的愧疚仍旧经久不散,平静无波或是掀起风浪,都让他生死不能。 路知乐止住话头,"师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自责愧疚的,是想让你陪我一起过生日,好不好啊,师哥?" 十七叹道:".....我不是一直在陪你么,他...他最晚日出之前就该回来了。"因为过了极阴体质的本命阴时,就算卓海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 路知乐委屈道:"你说过什么都依我的....." 十七头疼,恢复记忆的小月还是跟以前一样难缠,他定了定心神,"除了这件事。" "怎么都不答应?" "嗯!" "那我自毁魂魄,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 半个小时后,路知乐站在幽都城门口潇洒地跟那几个不成鬼样的看门鬼挥手再见,头也不回地乘雾而去,目的地是杭城的岘崇观。 此去一千多公里,是十七当前道行所能承受的范围,于是他便急切地催促十七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十七都快崩溃了,喊道:"小月,再快一点你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你哪儿来的尸?"路知乐跟十七逗嘴惯了,话不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出完之后又想起这个人是自己的师哥,于是又忍着急切的心情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催你了,你自己看着飞吧,反正离阴时就剩四五个小时了。" 此时正值晚上七八点,按理说这样的夏日夜晚应该很热闹才对,但路知乐从半空中往下看时,却看不见往日热闹的人群。想也知道,毕竟七月半的子时是阴气大盛之时,届时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活人在这天冲撞了鬼被鬼吃了都没处说理去。 看着寥寥没几个行人的城镇,路知乐神思百转地想到了自己上一世莫名其妙的死,以前想不通的,现在都恍然大悟了。为什么山下的李老庄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要在自己生日的前两天来上山委托?因为要引开师哥。为什么领自己进门那么多年都没有动手偏偏要在十二岁时才开始献祭?因为极阴体质的阴气在本命年轮里会被相对应的五行放大到极致。 这么一想,他的死并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从他被师父花十两银子买下来之后就早已注定好的。他只是师父养大的棋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徒弟。而整个岘崇观里对他最好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师哥一个人而已。 不过没关系,他从以前到现在想要的也只有师哥一个人而已。 路知乐身上没带手机,看不了时间,所以他也不知道在凉爽的夜空中飞行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了岘崇观的山顶。远远看去,昔日清雅庄严的道院已然破烂不堪,跟上次被禹幻云带来此地的感受完全不同,他上次来时还带着陌生及嫌弃的意思,这次就忽然有了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近乡情怯。 但他并没有怯多长时间,因为此时岘崇观大院里的场面已经非常壮观了,百余只厉鬼与几个相熟的身影厮杀在一起。有定如老和尚,道长老头儿,秦朝,阿渊,花暮,郭正阳,还有白袍翩飞且俊美无俦的师哥。路知乐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从嫉妒折风的执念到成为折风的执念,从千年前的兄友弟恭到如今的同心相携,从满月到路知乐,再从路知乐回到满月。谁料人世沧桑千百年,从天光乍现那一刻起,两人便注定是彼此解不开的结。 路知乐将手放在嘴边,高喊一声,"师哥——!!" 折风猛地回头,目光在路知乐由远及近的身影中蓦地一震,还不待路知乐靠近,他便抬手甩下了一个结界,"谁让你来的!" 然而并没有用,路知乐太熟悉师哥的脾气了,尽管他才恢复记忆,但那些埋在骨子里的担心与习惯是不会随着记忆的迟钝而改变的。所以他在师哥抬手的那一刻,便快速划破指尖,并及时甩出了弥月,挡住了折风布下来的结界。这是上辈子师哥在弥月索上下的血咒,凡是沾了满月血迹的弥月,即便是身为主人的折风亲自出手,也伤害不了满月分毫。所以之前在折风要跟卓海抢净坤塔时,路知乐之所以能以沾了自己血迹的弥月轻而易举地斩断折风的灵力,便是如此了。 折风本来就盛怒有余,此刻见弥月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居然敢打散自己的结界更是怒火中烧,刚要再呵斥一句,从天而降的路知乐便一把扑到他身前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欣喜道:"师哥!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路知乐的声音就好似一片清冽的溪水一样,缓缓流淌进折风的耳中时,瞬间就浇灭了他的满腔怒火。最后他只得空叹一口气,揉着路知乐的后脑勺说道:"真不让人省心。" 秦朝急于帮阿渊找回魂魄,此时见这俩人腻腻歪歪的搂在一起,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猛地打碎一只鬼魂,回头冲着路知乐嚷嚷,"哎哎哎,你俩能不能等完事儿之后再抱啊,眼里还能不能有点活儿了。" 折风就好似没听见一样,没动。倒是路知乐先脸红了起来,嘻嘻笑道:"不好意思...."还没不好意思完,他挂在嘴角的笑容就忽然僵住了,刚才只注意看院儿里的厉鬼了,完全没注到意槐树后面以浮阴塔为中心的五行阵法中有个跟自己儿时非常相像的小男孩儿。 路知乐知道,那就是卓海从折风冰棺里偷出来的满月的尸体。一时间,那些被丢在轮回镜前的疼痛突然越过轮回而来,路知乐只觉得脖颈一疼,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生怕摸到一手的鲜血。 而那顶浮阴塔,正是上辈子师父用来炼化厉鬼魂的塔,同时也是以他为祭品的祭台。 "师哥....他...我..."路知乐他他我我了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折风却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柔声道:"别怕。"有只不长眼的厉鬼猛地袭向路知乐,折风一道灵力甩出,他就功德圆满的烟消云散了, 路知乐没回过神来。郭正阳一拳一个厉鬼直接杀到路知乐跟前儿来,"小乐!你大老远跑过来是发呆的么!" "啊?"路知乐被吓走的神思一点点地飘了回来,他谁也没看,只是定定的看着千年前的自己,他明知道卓海在拿他的尸体干什么,却还是惶惶问了一句,"他...拿我的尸体做什么?" "喂灵。"折风简短的回答。 "喂灵...."路知乐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卓海的阵法中突然爆出一片刺目的白光,他没有下意识地闭眼,只是望着黑漆漆的夜幕顿时亮如白昼,而夜幕之下的那群百鬼们则好似吸食到什么美味佳肴一般,同时仰天吼出一声餍足的鬼叫,路知乐清楚的知道,那层白光里和自己相同的阴气,正是从满月的尸体上发出来的。 折风发出喝令,"弥月!缚!"弥月听从指令,直接从路知乐的手中迎风飞出,在道院的高空中形成一个莹白的圆圈,将那些从阵法中爆出来的阴气悉数吸到了白色光圈中。弥月完成任务飞回来的同时,那群失去供给的厉鬼们便疯了一般开始袭击院中的活人。 花暮灵力不济,已经快撑不住了,见群鬼们再次暴躁起来,她忍不住担忧道:"这些厉鬼怎么杀也杀不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我来帮你!"郭正阳喊了一嗓子,又冲路知乐说,"别发愣了,赶紧想办法治师...卓海吧,不然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了。"跑去花暮身边,立即摆出一副誓死守卫她的样子。 路知乐何尝不想治治卓海,可他本来就害怕卓海,现在又知道了卓海正是上辈子害死自己的师父,他顿时就觉得整个岘崇观里弥漫的都是来自于卓海的压迫感,所以他只是征愣无措地看着卓海,看着自己.... "小月,"折风在一旁说道:"灯曲还有一寸残魂,如果不及时把他从浮阴塔里救出来的话,他的魂魄就要被炼化了。" "灯曲?灯曲怎么会在...."路知乐顿住了,是了,卓海在拿他的尸体喂灵,那塔中势必有灵!再看以浮阴塔为圆心的五行阵,此五行阵跟之前折风画的五行阵不同,如果说折风所画为阳,那卓海所画的便是阴了。且此阵法汇聚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阴气,那么相对应的便应该有五个不同类别的灵体。 如果灯曲为金,鬼婴为火,奶奶为土,井灵为木,那还有一个水是谁? 没时间给路知乐多想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才问道:"师哥,我该怎么帮你?" "他现在的五行不稳,但灵力深厚,我们不能强行破阵,不然以你为阵眼的阵就会...碎掉,"折风说到这时心中顿时烧出一团怒火,如果不是顾及小月的尸身,他才不管浮阴塔中几只魂魄是否完好,早就一掌劈了卓海了,但现在他只能道:"但我们可以引一道天雷下来,直接把这个阵法劈开。" "怎么引?"路知乐问。 "你看,"折风给他指出一个方位,"现在离子时越近,东震雷位的阴气就越重,但我是极阳体质,在极阴之位发挥不出作用,所以只能你去了,但你别害怕,我会在西北乾天的位置上给你护法的。" 路知乐点头,"好。"说罢就要往折风所指的方向走,却被折风从身后紧紧搂住了。路知乐听见折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月...." "师哥,"路知乐侧头看着折风,总觉得折风这句欲言又止的话音里藏着他所不知的危险,于是他道:"我说过了,你要敢再为我牺牲什么,我就真的自爆魂魄,从此天上地下,你再找不到我。" "说什么傻话呢,"折风弹了一下他的耳朵,"快去吧,没时间了。" 强行引动天雷并不难,只是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而已,在场的除却折风之外,恐怕也只有路知乐能担此重任了。只是路知乐刚以灵力画好符箓,还不等他点燃,属于卓海的声音就从五行阵中缥缈而来,"孽徒,师父从小教导你的便是如何弑师?" 路知乐目光一凝。折风立即哼道:"你也配得上'师父'二字?"又道:"小月!引雷!" 卓海嗤笑一声,不语。路知乐本来就害怕卓海,此时被卓海那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弄得更加惴惴不安了,只有气无力地应道:"好...."灵力燃符,双手快速结印,嘴上默念口诀,不多时,被厚重阴气覆盖的天穹,忽然发出天雷滚滚而来的巨响,声响之大,连整个岘崇观都跟着颤抖了少顷。 很快,一道银白的闪电撕开厚重的云层和阴气极速落下,直朝卓海的阵法劈去。以路知乐的视角,他只看见卓海泰山崩于眼前都巍然不动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在雷电即将劈在他头顶之际,他看见卓海的嘴角很轻微地勾了勾。又是那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路知乐立时就觉得不好,可又不知道这个不好的点会落在谁的身上?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之前在鬼群中厮杀的道长老头儿忽然没了身影!他心下一慌,刚要回头喊师哥,便看见道观老头儿已经飞身而出,帮卓海挡下了那道令天地色变的天雷! "老头儿!"路知乐大喊了一声。与他一起喊的还有郭正阳的一声师父,两人的声响都带着崩溃的恨意,而这个恨意的主角在看到道长老头儿的身影破碎之前,只是轻轻一笑。 "卓海!"路知乐气急了,登时就不管不顾地要以灵力破开卓海的阵法,"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啊!啊?居然叫一个老头儿帮你挡天雷!你怎么不去死呢!" "小月!"折风立即闪到他身边拦住他,"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他杀了灯曲,现在又害死老头儿,师哥你到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啊!啊?"路知乐疯了一样不顾折风的阻拦,偏要以灵力破阵。 "小月!"折风按着他肩膀将他的身体掰过来,好让他面对着自己,"你听我说,那不是道长,从始至终,那个道长就只是他的一个分.身而已,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影响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他给迷惑了,知道了么?" 路知乐满眼通红地瞪着折风,像是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郭正阳则带着悲痛的语气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师父只是....只是卓海的一个...分...分.身?" "你根本就没有师父。"折风说完,冷冷转头怒视着卓海。 卓海的手中仍旧维持着浮阴塔的运转,嘴上却漫不经心地笑道:"好徒儿,还不算太蠢。" 折风怒视半晌,紧抿的唇角忽然弯起跟卓海一样的笑容,他道:"我的好师父,你看我手里是什么?"他翻起左手,掌心之中腾地蹿起一簇淡青色的光芒,小的可怜,感觉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它吹散了。 卓海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折风提醒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一千年前,您好像丢了谁的一缕魂...."话还没有说话,五行阵中突然扫出一道凌厉的灵气,折风护着路知乐晃身躲过,那道灵力便直接打在两人身后的几只厉鬼身上,厉鬼们惨叫一声,便灰飞烟灭了。 "折风!"卓海咬牙道:"我奈何不了你,还奈何不了满月么?" 卓海眸色一凛,路知乐立即捂着心口如软下去了。折风扶住他,"小月!" "我没事,"路知乐神色痛苦,就这么两秒的功夫,他便觉得额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咬牙道:"十七,把我的阴气放出来,妈的,老子今天跟他拼了。" 十七还没说话,折风便说,"你开什么玩笑?马上就到子时了,你想被百鬼分尸么?" 路知乐没力气理会他,对十七喝道:"快点!你想看我被这破虫子弄死么!" 十七有些为难,就在这时,悬于半空中的浮阴塔迅速旋转起来,而同一时刻,路知乐的身体里就好似忽然产生了某种共鸣似的。他听见了浮阴塔的旋转声,间或掺杂着自塔中发出来几声痛苦的叫声。他猛地攥住了折风的手腕,"师哥!你听见了么?" "听见什么?"折风看他脸色发白,有些担心地担心地问。 路知乐没说听见了什么,只道:"我有办法了!十七,快解开我身上的阴气!" "好。"十七这次没犹豫,左右有他在呢,他定不会让路知乐受伤就是了。 庞大的阴气在体内爆出来的那一刻,路知乐便脚下生风,踩着清风腾在半空中与浮阴塔两两相望。心口的魂蛊还在要命的疼着,但好在有十七帮他压制,他也能省下一些力气以调动全身的阴气凝于指尖,双手快速结了个较为复杂的印,再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手印推进五行阵。 卓海刚才也只是以为路知乐又在以卵击石了,但在看到路知乐的法印能引得浮阴塔发出阵阵嗡鸣声时,他才猛地反应了过来,他的浮阴塔,什么时候认了路知乐作为主人? 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他立刻双掌并拢,再微微分开时,他的掌心之中便有一把漂亮的长剑自他手中由小变大,直至完全成型后,卓海默念了一个口诀,他手中的雪亮长剑即刻便由一化十。顷刻间,数十把锋利的寒剑直逼路知乐而去。然而已经晚了,路知乐在印法完全推入到五行阵中时,飞快地划破拇指,画了一个血咒,并指一推时,喊道:"破!"见法印及血咒完全覆在浮阴塔之上,便立即翻身落地。 折风顺手将他护在身后,扬手一甩弥月,弥月便如游蛇一样游走在数十把利剑之中,每绕过一把剑,便搅碎一把剑,所到之处皆化成一片随风而走的齑粉。 道院之中的厉鬼终于杀完了,郭正阳等人累的够呛,刚屁股着地没歇多长时间呢,便听见卓海暴喝一声:"满月!" 随后就是浮阴塔碎裂的声音,如果说刚才引来的天雷就已经够震耳欲聋了,那浮阴塔破碎的声音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险些把院子里的众人给震晕过去....不过倒还真有个晕过去的。定如老和尚毕竟年纪大了,因为失去爱徒就已经一夜间苍老不少,接着又是失去挚友又是打打杀杀的,本就疲惫不堪的他,再被浮阴塔的威力一震,再也无力支撑了。 路知乐虽破了浮阴塔,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本就被魂蛊压制着,又倾尽全力去结了个法印,此时便是卓海再来杀他一次,他也很难再站起来了,只能软瘫在折风的怀里。 这群肉.体凡胎中,除却折风,也就只有阿渊还算精神了,毕竟他是个五感尽失的走尸。在浮阴塔破碎的威力席卷而来之时,他好好护住秦朝的同时,也认出了从塔中飞离而出的井灵,只是不知道浮阴塔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以至于井灵腹中空无一物,连一丝半寸的残魂都没有了。他惆怅的叹了口气,"白来一趟。" "什么?"秦朝看不出来,只能从阿渊落寞的表情来判断,"魂魄没了?" "嗯,"阿渊点点头,勉强笑笑,"应该是被塔灵消化了吧。" 秦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心疼地抱了抱他。 "禹幻云!"花暮早已累的不行,恍一看到禹幻云的魂魄时,她蹭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闻声,路知乐偏头看了一眼五行阵,阵中的卓海挥出一把剑之后便没有再出手攻击了,因为他暂时没空了。如果他不及时控制住几只怨灵继续献祭的话,那这几只怨灵的怨气便会反噬到他的身上....等等!这几只怨灵里为何没有灯曲! 鬼婴,奶奶,井灵,禹幻云,表哥! 路知乐眉头紧皱,明明灯曲已经给表哥超度了,只要浮阴塔洗去表哥浑身的戾气之后便可自行投胎去了,可眼下表哥身上别说洗去怨气了,就连那滔天的怨气都没有减少分毫! 不用说,这些肯定一早就被卓海安排好了。 可灯曲去哪儿了?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折风看出路知乐的疑问,但没解答他,只是将路知乐放在一处空地上,"小月,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把...你带回来。" 路知乐点点头。 卓海像是气急了,萦绕在他身边的不周之风将他身后的槐树吹跟扭秧歌似的,东倒西歪,如果不是这颗槐树的道行够高,估计早就嘎嘣断掉了。 五行阵中没有浮阴塔聚阴,折风便可以以极阳之气破开阵法,可他刚把阵法破开一条细小的口子,阵中的卓海便像疯了一般嘶号了一声,气势之足,声音之响亮,腔调之崩溃,足以令人鬼胆颤不安了。 这声崩溃的绝望嘶号了很久,久到卓海身上褪去黑袍换上了一袭红衣,再到一头短发如瀑布般漫过腰肢,卓海才终于停下了那声鬼叫,之后便不等众人反应,带着一把雪亮的剑便刺向折风。 折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翩身后退,以弥月格挡。他没见过卓海的真面目,不过倒是见过眼前这个红衣鬼,正是那日在扶桐观上对他流露出杀气的红衣鬼。折风笑道:"终于舍得露出真面目了?" "折风,我这一千多年以来做过最错的事就是养大了你。"卓海浑身都弥漫着鬼气,一双眼眸更是赤红的可怕。 "是养大了我?还是借着我怀念当年的你?"折风挑眉看着他,周身亦是鬼气弥漫。 "你算个屁!"卓海眉头一皱,"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复活不了他,我就让你的满月死无葬身之地!"音落收剑,鬼魅的身影一晃便闪到了路知乐跟前。 路知乐还未反应过来,十七便已凝气为剑抵挡住了卓海直捅向他心口的剑。折风暗骂了一声,刚要闪身过去,郭正阳便不知死活地挡在了他的身前,且手中还提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折风不耐烦地朝他拍出一掌,掌风未至之时,便听见路知乐的声音,"师哥!别杀他!" 折风着急去路知乐身边,手下这一掌虽敛去了七成灵力,但余下三成也够郭正阳受得了,只见他一掌受下之后便吐了一口鲜血。可郭正阳眼下这个状态很明显是被魂蛊占据了主魂,以至于让他有些敌我不分了,更不畏惧生死肉疼,吐完血后便再次提剑刺向折风。 折风耐心告罄了,就在他蓄起杀意准备来个错手杀他之时。花暮又突然冒了出来,说道:"你去那边吧,把他交给我。"折风没说话,只是随手在花暮身上洒了一点灵力护体,省得她被郭正阳错手杀死。 花暮全盛时都不一定是郭正阳的对手,更遑论她现在灵力已经有所枯竭了。而且郭正阳现在已经被魂蛊蒙了心,根本就不认识她,只把她当做卓海认定的敌人。秦朝虽然不认识花暮,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也能看出来郭正阳是非常喜欢花暮的,本着不让他错杀自己心爱之人的原则,他让阿渊过去遛郭正阳了。 见郭正阳暂且没事,路知乐便放下心来了。只是卓海见折风又追了过来,便再度催动了路知乐心口的魂蛊,眼见一把寒剑刺不出去了,十七立即翻身躲过卓海破风而来的剑锋。魂蛊的力量有些强悍,就连十七也有些难以承受,刚翻身落地,他脚下便踉跄了一下,栽在了槐树旁。 "小月?你没事吧。"十七撑着路知乐的身体坐起来半靠在槐树上调息体内的灵气运转,以便于更好的压制魂蛊带来的疼痛,可完全没用。卓海像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让路知乐好起来,已经将魂蛊的力量放大到极致了。 "师哥..."路知乐心口像是被一把钝刀来回拉扯一样,疼的他坐不住了,只能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别浪费灵力了,魂蛊...压不住的..." "能压制的,"十七心疼坏了,"小月乖,你再忍耐一下,师哥这就给你压。" 路知乐疼的有些恍惚,远处的郭正阳还在追着阿渊打,近处的折风与卓海不相上下,五行阵中的几只怨灵在卓海的阵法中已经被吞噬的只剩三只了,剩的是哪三只他看不清,这种临近死亡的感受并不好受,却也不陌生....同时不陌生的,还有心口处传来的一股温和的灵力。本来已经被疼痛占据了全部脑神经的路知乐,突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只不过依旧没有力气喊,只无力地喝道:"师哥!你再不停下来,我现在就自爆魂魄。" "别耍脾气,听话,马上就不疼了。"十七还在继续把他的魂魄往魂蛊里喂,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路知乐忍着疼提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去的同时,他握紧了双拳蓄起了灵力,三魂七魄刚波动了瞬息。十七立即道:"小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还不停?"路知乐加速了灵力的流窜,一缕魂魄即将离体时。十七急忙停了下来,喊道:"停了!停了!我停了!你赶紧给我停下来!" "嗯..."路知乐缓缓松开了拳头,那些在体内迅速流窜的灵力也复于平静,即将离体的魂魄也不情不愿地躺了回去,"早听话不就好了么..." "你真是皮痒了。"十七说道。 "嗯....你打我啊。"路知乐现在都想把自己打晕过去了。 "等会告诉他,让他打你。"十七抬手弹了一下路知乐的脸,也没用什么力气,毕竟路知乐现在的身体状态不是一般的虚弱。 "好师哥...这是咱俩的秘密好不...."路知乐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体内的阴气忽然躁动起来,与此同时,整座岘崇观的阴气也陡然浓郁了很多。 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到了。 路知乐偏头看了一眼五行阵,阵中只剩一只怨灵在吸食自己尸体的阴气了。他强撑着身体坐起身来,道:"师哥,帮我抗一会儿,我要去把我的尸体带出来。" "好。"十七将魂蛊的疼痛渡到自己的魂魄上来。 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一点,路知乐便飞身来到五行阵前,这个五行阵本就是阴五行,此时没了浮阴塔,也没了卓海的灵力加持,再加上他现在体内的阴气大盛,进五行阵便如同进无人之境般轻松。 走近了才看清,阵中剩的这只怨灵是鬼婴,他正食髓知味地吸吮着满月身上的阴气,见路知乐来了,他便将贪婪的目光转移到路知乐的身上。可路知乐清楚地看见了他猩红的眼眸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便流露出三分贪婪及七分怯意的意思。路知乐不解,便试着抬了抬手,谁知这一抬,鬼婴便如惊弓之鸟似地朝他扑来,路知乐以为鬼婴要攻击他,刚要出手阻挡时,却发现鬼婴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鬼婴是浮阴塔和阴五行里出来的恶灵,如果上了他的身是会挤走他的魂魄的,他慌张地喊了一声,"师哥?" 折风闻声立即偏头看向了他,在卓海强的势剑阵之中,他强行冲了出去,闪到路知乐的身旁,皱眉道:"怨灵入体了?" 路知乐本来就被魂蛊折腾的够呛,此刻再加上身体里烈火焚烧一般的炽痛,他只恨不得叫师哥一刀了结了他。可偏偏他现在根本就说不出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鬼婴的恶灵进入他的体内之后,他便觉得有股外力正在拼命撕扯着他的魂魄。不疼,就是非常难受,就好像有数以万计的蚂蚁遍布他全身啃咬一般,令他生死不能。 忽然一声暴喝,路知乐周身的阴气骤涨,整座山的阴气受他影响也开始莫名躁动起来,以秋风扫落叶的架势在整个山头乱窜。 "小月!"折风被路知乐身上的阴气扫出数丈之外,再想朝他靠近时,以路知乐为中心的方圆几米之内已形成凌厉的风圈,且阴气逼人,寻常人根本难以靠近。浓厚的阴气已将路知乐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风圈之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折风心下急躁,偏又冲不破路知乐强悍的极阴之气。 卓海也皱起了眉头,屈指弹进一缕灵气查探片刻后,便倏地瞳孔一震,将疑惑且震惊的目光转向了折风。怪不得他一直寻不到远修的一片残魂,原来竟是藏在了折风送进路知乐体内的残魂里,看来折风刚才那一下也只是诓他而已了。只是因为十七的魂魄较为淡薄,又是他一眼便能看穿的,所以他从未起过想要查探的心思,也是因为鬼婴不慎进入了路知乐的体内,他才起了疑心。 因为在恶灵进入浮阴塔的那一瞬间,卓海便以远修的生辰八字为阵,以至于这几只恶灵厮杀到最后不管是谁称了王,都得心甘情愿地将魂魄献祭给远修。 本来路知乐要是不进阵法,鬼婴也不会因为他身上那点属于远修的残魂气息而将他错认为远修,可现在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进了路知乐的体内。当然,对卓海自是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再将鬼婴的魂魄从路知乐的魂体中剖出来就是了,还能顺便将远修的魂魄带出来,只是这种剖魂的痛苦就得路知乐自行承受了。 卓海的眉头一松,嘴角便勾出一抹得来不费功夫的笑意,他双手结印,默念口诀。无数金色的符号便裹挟着阴风遍布在路知乐的风圈之外。折风见状刚要出手,便听见卓海道:"不想让恶灵吞噬掉他的魂魄,就给我滚远一点!"折风眉头拧成一团,他知道卓海这是要干什么,但他也知道,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疼是疼了点儿,但总好过魂魄尽失的好。便没有动手,只探进一道灵力进入了风圈,灵力没进风圈后便自行隐与路知乐的天门之中。 那是一道密语,只有十七能听到。 子时大盛的阴气对于卓海来说无异于是如虎添翼,随着他阵法的形成,风圈之中的路知乐立即嚎出一声凄厉的声响。折风咬紧了后槽牙,那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好似剖魂的痛苦全都应在了他身上一般。 剖魂宜快不宜慢,但卓海剖魂的速度简直跟点了八十倍的慢放似的,毕竟远修的魂魄太淡了,又跟十七和路知乐的魂魄融合的太久了,所以连他自己都将路知乐的魂体认成他的了,以至于当有外力剖魂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抗拒。 "你能不能快点啊!"折风实在不忍心路知乐这般痛苦了,忍不住对卓海喊了一嗓子。 卓海不语,他何尝不想快点,那可是他苦寻了千年的心尖尖啊。可也正是因此,所以他才不得不一再小心,生怕出了半分差错,他又要再等个上千年。如果不曾寻到远修的一寸残魂,或许他也只是想复活个半死不活的远修出来。可那丢失的残魂近在咫尺,能说会笑的心上人就在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他说什么也不想再等了。 那边的郭正阳已经被魂蛊折磨的晕了过去,这边路知乐的悲号声仍在继续,得亏他现在神志不清且无暇他顾,不然他非得把卓海上下五千年的祖宗都问候个遍。 但也就是这时,他才感同身受地了解了师哥当初给他剖魂是怎样的痛苦了,说是千刀万剐都算轻的了。只是路知乐不知道的是,他的这次剖魂远远不及折风当时剖魂那般痛苦,因为他大部分的疼痛都被十七扛过去了,只是他一声没吭而已。 终于在路知乐以为自己就此疼死的时候,身体里忽然爆出一层难以言说的难受,但他没顾得上细细感受,因为那催人上黄泉的剖魂终于结束了。他虚弱地睁眼,看见有个弥漫着白雾的魂体悠然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一眼,路知乐就倏地瞪大了眼睛,原因无他,只因这个魂体的面容有那么几分与灯曲相似,只是比灯曲更加成熟且更加好看一些,长发飘飘的无一不透露着出尘的仙气。他眨了眨眼,想再仔细看两眼的时候,魂体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月!"路知乐听见折风的声音从风圈外飘进来,"把你的阴气收起来!" 路知乐哪还有力气收阴气啊,只是懒懒地叫了一声,"十七师哥,帮我把阴气收起来。" 十七没应。路知乐又喊了他一声,十七还是没应。路知乐有些着急了,蓄力大喊一声,"十七!"换来的是牵扯肺腑的咳嗽声。 万籁俱寂,路知乐想到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难受,隐约有个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形成了,这会儿静下来了,魂魄里的疼痛也慢慢地蛰伏了回去,可他却感受不到十七了.... "十七?"路知乐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好像眼泪不流下来,感受不到十七的感觉就只是错觉而已。 自然是没人应他的,因为在刚才魂魄离体之时,十七就已经像终于完成使命般地破碎了。但路知乐不愿承认,他又喊了一声,"十七?你...你又去偷懒了么?" "小月...."折风道:"别喊了,他不在了。" "怎么不在了?怎么就不在了!"路知乐在风圈里崩溃地喊道:"他在的!他明明还在的!" 折风道:"小月听话,你先把阴气收起来,他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你要不要听?" 路知乐想听又不敢听,两厢纠结之下,他还是先收起了凌厉的阴气,但没有十七的封印,他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阴气的外漏,浑身上下无一不弥漫着黑气,黑到都看不清人了,只能看见一团雾气在地上团着。 见状,折风先打了一道封印进去路知乐的体内封住他的极阴之气,再缓步走到他跟前将他揽入怀里,一手覆在他的耳朵上,刚要放出十七的密语时,路知乐忽然推开了折风,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师哥你骗我的对不对?十七还在的对不对?" 折风不语,只摇头。 路知乐还要喊,话还没出口,便先吐了口血。折风慌道:"小月!"一手抵在他的后背,缓送一些灵力进去。 清冽的灵力自后心传来时,路知乐忽然感受到了属于十七的气息,他眸色亮了一瞬,但随即又暗了下去,因为十七和折风本就是同一个人,拥有相同的气息也并不奇怪。他正贪婪地想好好感受一下十七的气息时,突然听见郭正阳的声音破风而来。他猛地睁眼,只见一个虚影直奔槐树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路知乐竟神思百转的知道卓海这是要干嘛了。故技重施,以生魂入槐树,结亡魂花,养阴魂,看来他心上人的魂魄暂时还没有完全融合,现下还需要一个生魂入阵。 路知乐立即道:"弥月!"弥月自折风袖中飞出,在郭正阳入阵之前束在了他的身上想将他往回拉,可槐树底下的卓海也在拼命将郭正阳往他这边拉。 两厢争执不下之时。卓海开口道:"小月,你阳哥平时待你不薄,你若是不想看他死的太惨了,就赶紧松手。" "不!"路知乐坚决道。中了魂蛊大不了就冒险剖出一部分的魂体也总比成了他人的养分比较好....这么一想,他体内的魂蛊呢? "既如此...."卓海正说着话,突然扫出一道灵力袭向花暮和秦朝,阿渊的道行与卓海可谓是一天一地,更何况卓海还是突然袭击,以至于等阿渊发现之时,秦朝和花暮已经被卓海以灵力束在槐树上了。 "师哥!"路知乐自然来不及救他们了,只喊了一声折风。 折风立即朝槐树拍出一掌灵力,可槐树却纹丝未动,连树冠的枝叶都未动分毫,更别说摧毁整棵槐树了。折风蹙眉,刚要画符破开卓海刻在槐树上的阵法,便看见槐树根的部位溢出耀眼的白光。与此同时,秦朝与花暮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或许是花暮的声响太过于痛苦了,以至于让深陷于魂蛊中的郭正阳突然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还不待看清自己的处境,便急道:"暮暮!" 花暮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无暇回应,依旧在痛苦地哀叫着。郭正阳回头看向路知乐,"小乐!别管我了,先救花暮!" 路知乐有那么一瞬的纠结,但还不等他纠结出个先后,槐树根周围的土地便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龟裂,接着只听一声连绵的轰隆声,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红棺便破土而出,在空中旋转数圈之后才堪堪竖在半空中。 "羌习,"红棺里传出一声温润且略带沙哑的声音,"停下来。" 不知是太久没听过有人这么叫他了,还是太久没有听见远修的声音了,卓海先是一怔,后才泪光闪烁地应道:"远修?" "停下来!"远修轻声低喝道,同时他所在的红光似生气般地闪出一层红光。 千年前自爆魂魄的场景历历在目,卓海立即瞳孔一震,急忙道:"停停停!我现在就停!"停下手中的阵法。束于槐树上的秦朝和花暮皆失去阵法的束缚,从而摔落下来。 阿渊眼疾手快地借住秦朝,想再顺便借住花暮时,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便眼睁睁地看着花暮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之上,还淡定自若地道了一句抱歉。 花暮没理他,也没顾得上身上的疼痛,只是拧着眉看向半空之中的红棺。这个红棺上面有禹幻云和她所杀三十四人的气息,而且这个红棺之人的命格.....她将目光转向了郭正阳,见郭正阳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示意他不要担心。然目光之下还隐隐闪动着一层不安的意思。 "远修!"卓海撤掉所有阵法,仰头对着红棺道:"我停下来了,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羌习,你我本是已死之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于一世情缘?"远修道。 "我执着?"卓海指着自己,"倘若你真与我安稳厮守一世,我便也不至于此,可你没有!你弃了我!你让我一个人苟活于世!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 红棺里传出一声叹息。卓海又道:"远修,你不要再想着自爆魂魄了,你也看到了,别说你到了奈何桥,就是你魂魄尽失我也有的是办法把你找回来,无非就是多杀几个人,多等几百年而已。" "你先放过瑞王殿下。"远修说。 "不行!"卓海想也没想地就拒绝,转头看着郭正阳,"我谁都能放,唯独要他殉你。" 郭正阳一脸迷茫,瑞王殿下是什么鬼? "他的罪孽已经还清了,这一世我跟他并没有任何恩怨。"远修说,"阿习,收手吧。" 卓海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远修继续道:"我的魂魄虽有残缺,但这副佛骨已足以让我存于世间,并不需要他的魂魄了。" 佛骨!路知乐一下子就想到了灯曲,他朝着卓海怒道:"卓海!你他娘的当真是个王八蛋,枉灯曲敬你那么久!你竟让他给你这心上人的魂魄做载体!那我的灯曲呢!你他娘的把我的灯曲还我啊!"他下意识地想甩出一鞭子,可弥月索现在还绑在郭正阳的身上,于是他只能恨恨地朝着卓海拍出一掌灵力。掌风未至,卓海便以更凌厉的寒剑还击。折风见状连忙出手相互,可刚一抬手,便有一道雪亮的白光阻挡住了卓海的剑光。 随后便只听见远修说,"小乐哥哥别急,我在这呢。" 路知乐一怔,继而就听见红棺上响起一声砰然巨响,红棺的棺材板在半空中炸成一片碎片。待灰尘散尽,路知乐看见棺材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悠然落地。是灯曲,可那人身上所散发的气质又不像灯曲。 "小乐哥哥,"远修在路知乐震惊狐疑的目光中悠悠说道,"我是灯曲,我没死。" "这...."看见灯曲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跟前儿时,路知乐本应该喜极而泣的,可他现在完全是一副被棺材板炸蒙的样子,只征愣地看着灯曲,"你...你不是...." "小乐,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远修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姓钟,名渝,字远修,千年前魂魄散尽,一缕残魂刚好落在了奈何桥旁,便自行进入了轮回,轮回十世方再度为人,便是你所相识的灯曲。" "可...."路知乐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又呆愣愣地看向卓海,那眼神大概是在说——那为什么卓海没认出你呢?还这么大费周章的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因为我轮回所养的魂魄掩住了我原来的魂魄,所以他没认出我来,也是前几天他想将我献祭给浮阴塔时才知道的。"钟远修歉然一笑,"抱歉了,因为我,让你们受苦了。" "那...."路知乐长这么大都没说过这么费劲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了太多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以至于让他丧失了说话的技能点。 钟远修懂他的欲言又止,略微后退一步,面朝路知乐单膝跪下,路知乐吓得连连后退,就连卓海也欲上前来拉他,"远修!你这是干什么?" 钟远修朝他打了个手势,卓海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收回手,只听着他说道:"小乐,我知道,卓海所做之事都够他下一百回油锅了,而我又是万恶的源头,本不配出言求情的,但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与其让他做炼狱之鬼,倒不如让他在佛前忏悔。此后经年,抄经颂佛,以赎罪孽。" "你...."路知乐歪头看着他,"真的是灯曲?" "自然,"钟远修抬头望着他,"不信你搜我识海便是了。" "可你又如何保证...."路知乐扫了一眼卓海,见卓海正端着八千血债的脸瞪着他,他立即收回目光看向灯曲,"他...不会重蹈覆辙?" "小乐说笑了,"钟远修道:"红尘三千里,我便是他唯一的覆辙。有我在,他便翻不了天。" 路知乐心想你才说笑了呢,你跪之前能不能先看一下我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把卓海送到炼狱再说啊!不过转念一想,灯曲这样做也算是既给了他们台阶,又侧面给卓海敲了个警钟。既然两全其美了,那路知乐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道:"放了他也可以,不过得先让他把阳哥身上的魂蛊解了。" 卓海哼笑一声。钟远修道:"魂蛊不死不解,但只要卓海不催动蛊虫,便不会有碍。" "那你们走吧。"路知乐转过了身子,不再看灯曲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小乐,"钟远修被卓海扶了起来,"还有最后一件事拜托你,麻烦你将我师父好生送回寺里,不要告知他我未死的消息,免得他老人家挂念。" 一说到定如老头,路知乐便想到了道长老头,紧接就是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他道:"赶紧走,再晚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多谢了。"钟远修朝路知乐微微躬身,继而转向卓海,"阿习,我还你一世情缘,你可愿陪我常伴佛前。" "你在,无甚不可。"卓海抱起钟远修,腾着清风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卓海带着灯曲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就好似一滴水回归了大海,没给海平面之外的人留下半点搜寻的痕迹。而关于郭正阳'瑞王殿下'的这个称呼,也只从花暮推演命盘那里得知了三言两语。 说灯曲千年之前是个镇守一国的大将军,而郭正阳正是同时的野心王爷,因着钟远修没有站在瑞王殿下的阵营里,所以在钟远修一次班师回朝后,便被架上了通敌的罪名。至此,郭正阳便欠了钟远修一条命,而后来卓海时如何死的,还有钟远修是因何自爆魂魄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从岘崇观回来之后,路知乐先是把定如老头送回了上清寺,定如老头痛失爱徒悔不当初,路知乐不敢多看,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告诉他全部的事实。可那个所谓的事实本身又比灯曲的死更加令人难以接受,所以他没敢在上清寺多留,匆匆道别之后便回扶桐观了。 可扶桐观里更是冷清的可怕,原来这里的欢笑和热闹本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现在镜碎了,月落了。直到梦醒了才明白过来,不论是道长老头,郭正阳,折风,还是他自己,都不过是黑白分明的棋子,渺小笨拙的蝼蚁,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人安排好的命运轨迹,没一步是在走自己。 上午的眼光耀眼而明亮,路知乐眯着眼睛望天。天很蓝,无风,无云,看起来很像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 今天是路知乐的生日,他留秦朝花暮在家吃饭,留完之后才想起观里没有菜,于是他拉着折风去隔壁上清寺借了几样蔬菜,说是借,但上清寺的小僧人们也知道他是不会还的。 花暮不会做菜,秦朝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折风倒是会做,但他只会给路知乐一个人做,那路知乐更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做饭的这个重任就落在郭正阳和阿渊的身上了。 观里不通天然气这么洋气的东西,只能吃柴火饭,在阿渊第六次险些把厨房烧着之后,两人终于忙活出一顿能吃的午饭了。秦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也不管郭正阳手艺如何,直接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小白菜,吃了两口觉得还凑合之后,他道:"阿渊,给我盛碗米饭过来。" 阿渊愣住了,他看了一眼郭正阳,郭正阳愣了半天才道:"啊,没有米饭。" 秦朝窒息了,"咋?你们吃米饭过敏啊?" 郭正阳:"......嗯,我们正经道观的道士从来不吃米饭。"又转头跟花暮说,"不过暮暮要是吃米饭的话,我可以去隔壁借一碗过来。" 于是郭正阳就从隔壁借了人家的半锅剩饭过来。 一顿几经波折的午饭吃完后,秦朝就带着阿渊先下山了。花暮被郭正阳装伤残多留了两个小时。结果等两个小时后一过,花暮一走,郭正阳就从装伤残变成了真伤残。 路知乐有点不忍心看,过去问了一嘴,"怎么了?魂儿被人勾走了?" 郭正阳道:"暮暮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啊?"路知乐有点儿迷茫,"你俩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怎么又突然要断了联系啊?" 郭正阳沧桑道,"你还记得她说的我们命格不合么?" "嗯,"路知乐点头,"说重点。" 郭正阳道:"她说我是天龙之命,她是天凰之命。" 路知乐更加迷茫了,"这不是挺合的么,龙凤呈祥。" 郭正阳摇头,"她说但凡她是个别的命格,她都有可能跟我发展一下,但独独天凰不行。" 路知乐不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原来,因花家天师三番五次泄露天机,从而遭到了天谴——这个天谴便是阳寿不长。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相反的,在很多天师眼里这个天谴根本就不算事儿,只有找个命格相合之人缔结连理,便可将对方的阳寿移到自己的命盘里。 而郭正阳对于花暮来说就是最好的阳寿补给,他们俩不说能修成正果,单说只来一次巫山云雨,花暮便可从郭正阳这里取得阳寿,这就和民间传说的采阴补阳是一个道理的。但花暮不愿意。因为禹幻云那件事,她本就有愧,所以更不愿意再强行夺取他人阳寿以用来苟活了。 路知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郭正阳的肩膀。又陪着郭正阳闲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路知乐才去找折风。 弟子房里,折风从午饭之后便一直守在满月的身旁。路知乐推门而入时,折风正帮满月束发呢,他走到折风的身后趴在他的肩膀上,"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折风一笑,"哪有这样跟自己比的。" 路知乐晃了晃他,"就比,快说,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折风无奈,"小月最好看。" 路知乐撇撇嘴,脸上说不出的开心,"行吧,算你勉强过关。" 折风笑笑,"小月,你想把你放在哪里?" 路知乐看着躺着床上的满月,五官倒是跟自己现在所差无几,只是圆圆的脸上还带着比较幼稚的婴儿肥,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宛如一尊寒冰。一想到师哥就守着这样的自己过了千年,他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难过,所以他道:"埋了吧,以后有一个小月陪师哥就够了。" "嗯,好。"折风点头,眼底却有些不舍。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满月打造了一个非常简易的棺材,又花了好大一会儿功法才选出一个风水极佳的墓穴,在连山的另一个山头上,那里比扶桐观所在的山头还要高,因为地势陡峭,所以那座山头上基本上就没有人烟。 暮色四合,两人各拿一把铁锹乘着晚风来到选好的风水宝地,本来两人都身具灵力,一个符纸扔下去便可砸出一个墓穴,但路知乐说这是他第一次安葬自己,所以他想亲自动手给自己挖出一个平整光滑又好看的长眠之地。 折风自是什么都依他,于是两人吭哧吭哧地从晚霞漫天挖到星光闪耀时才将就挖出一个坑,这个坑的大部分还都是折风挖的,路知乐懒蛋一个,挖一锹歇十锹,期间还高抬贵爪地指挥两下,指挥完他就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师哥,你怎么不骂我了,以前我要是这么跟你说话,早让你拎墙角去倒立了吧。" "怎么办呢,这里没有墙角。"折风按照路知乐的要求把四个角都修成到很平整了才从坑里出来。 "那你也没凶我啊,你看你以前,成天都凶巴巴,一皱眉一瞪眼就能吓死个人。"路知乐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荡着腿。 "就那你还跟屁虫似的甩都甩不掉呢。"折风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棺材板前,"下来。" "哎呀你让我歇会儿啊,怪累的,"路知乐抬手勾着折风的脖子,"师哥,你说岘崇观那会儿那么多弟子,我为什么谁都不黏,就黏你呢?" "因为我长得好看。"折风使了个清洁术,将两人身上的泥土都清理了一遍,这才往路知乐跟前儿凑了凑。 路知乐哎呀一声,"师哥你懂不懂套路啊,这个时候是不能抢答的。" 折风:"....那你再问一遍。" 路知乐只好再问了一遍,"师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黏着你么?" 折风一勾嘴角,"因为你喜欢我。"说罢,低头吻住路知乐的薄唇。路知乐虽然愣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在折风的舌尖在自己的牙关面前打转的时候,他微启牙关,放折风进来,又微微仰头,笨拙又生疏的与折风的舌尖缠绕。 这个吻不比第一次时懵懂,却依然能够让路知乐心潮澎湃,如果说路知乐想象中的亲吻是夏日里的疾风骤雨,那折风温柔中带有些许强势的掠夺就好似迎面吹来的一阵海风,柔和,却也足以掀起令人欲罢不能的层层骇浪。 一吻结束,折风慢慢退出来时,路知乐迷离泛红的眼眸里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痴迷。折风笑着去吻他眼角的红痣,又抬手抚去他嘴角的津液,"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打扰先人了。" "你吻先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先人出来咬你呢?"路知乐偏头咬了一下折风的手,并没有用多少劲,就是以折风的角度看,有些勾人罢了。 折风轻咳一声,赶紧把手收回来,又单手把路知乐从棺材板上搂了下来,"懒虫你去旁边歇着吧,我得让先人入土了。" "一起吧。"路知乐说。 "好。"折风应了一声,以灵力抬起棺材的一端,路知乐便配合地抬起另一端,两人合力将棺材安稳下葬之后,折风又画了一个符咒印在棺材之上,是保路知乐尸身不腐和阴气不外散的结界。 路知乐没多说什么,只是拿起铁锹为自己的棺材掩上最后的黄土。挖坑的时候他没怎么出力,也没什么想法,现在埋土的时候,他却有点想哭了。也是,尽管已经过了千年了,尽管他对这副身躯有些陌生,但他依然知道那就是自己,只要一想到那是自己,路知乐就能想到当时的害怕和期待,还有轮回镜旁师哥剖魂的痛楚。回忆一幕一幕重演时,路知乐既是看客,也是戏中人。 两世因果相互碰撞的那一瞬,路知乐只想做当年师哥身后的跟屁虫,只可惜,他现在已经长大了..... 最后一捧黄土掩上之后,路知乐抱着折风哭了一会儿,越哭越委屈,像是要把前世今生的眼泪都淌进师哥的怀里才算完。折风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直到路知乐终于哭累了,他才抽抽搭搭地说:"师哥,我这辈子死了也要埋在这里。" 折风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了,道:"山上风大,我们下山吧。" "还没立碑呢。"路知乐眨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折风。 "不立了。"折风扶起路知乐,又在他身上施了个清洁术。 "师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路知乐说。 "你这么懒以后可怎么办啊,"折风转过身半蹲下来,"来吧,上来。" 路知乐趴上去搂着折风的脖子,"反正我成亲了,有人会照顾我的。"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活祖宗。"折风背着路知乐慢慢往前走,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看满月的坟茔,朦胧的夜色之下,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幸好,这个倒霉蛋是我。" "嗯,"路知乐泪眼莹莹地笑了笑,想说调侃的话来着,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只闷在折风的脖颈蔫了好半天才说,"师哥,十七真的回不来了么?" 折风:"他永远都在的。" "我想听听他留给我的话。"路知乐把眼泪蹭在折风的衣领处。 "好,你把耳朵附到我耳边来。"折风停了下来。 路知乐把耳朵附过去,只觉耳中一暖,随后便听见属于十七的声音在耳腔中响起。 "小月,师哥永远都在,害怕了就喊师哥。" ——完—— 作者有话要说:啊~写完啦,算是一次比较失败的尝试,写的不好,各位看官多担待~\\(≧▽≦)/~ 我们有缘再见啦~ 菜鸡作者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