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之》作者:弥米木 文案: 绿了女主红了男配。忍气吞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装白兔装的久了,都忘记自己武力值爆表,沈乐怡最担忧的是:这“家暴”要是上瘾了可怎么办?难不成隔几天回去揍一顿渣男,可路有点远,女主很忧伤,很难抉择。 天不遂人愿,在误睡了ex和睡错了男人间,她竟无法判断哪个更为忧伤和乌龙。 苍天厚待她,赐予枚人帅有料的总裁让她翻盘重写。 乐极生悲,她决定主动出击。 以心为饵,诱之以惑。 缓缓捕获,徐徐诱之。 小剧场 最近,顾安很纳闷,为何好友越来越少,风向越来越诡异。 这一切好像都是沈乐怡用他手机玩游戏那天开始的。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微信签名:朋友,你听说过安利吗? 他决定晚上好好跟她撩一撩 以身作则 文艺版文案 沈乐怡回想着歌词,坦言道:“我英语不好,没听懂。”顾安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右手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在指尖环绕了个圈:“我翻译给你听。” 烟雾障目,众人皆问,何知真情,怎断假意。心之所在,情之所出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一夕突变,物是人非,思己往昔,潸然涕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乐怡,顾安 ┃ 配角:董琪,秦佳姿,陆寻川,杜明玮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以我为饵,诱之以惑。 第1章 钥匙在锁眼上悉悉索索的划了好几下,终于找对了地方,沈乐怡松了口气,推开门踢掉高跟鞋,摇摇欲坠的往卧室走,房间幽暗,一路走的跌跌撞撞,轻飘软绵犹若踩着云层,这房子她住了三年,虽然酒醉未醒,就寻床而言却是驾轻就熟,扶着床尾往上摸索,碰到温润的障碍物,习惯性的往外一推,床上的人闷哼了声,她才依稀想到此行的目的。 翻着贴身小包,拿出胶带,欺身压上,仗着蛮劲近乎粗暴的快速用胶带缠住了他的双腕,手指从鼻尖缓缓滑过,至喉结处缓缓转圈,拂过锁骨。凑过去轻轻啮咬,一只手顺着腰线缓缓探求,已是昂首之势,她坏笑出声:“来,让姐好好耍耍……” 男人缓缓睁开双眸,药力还没有完全消散,头有些发沉,连续多日高强度的工作加上刚下飞机,他服下安眠药迫使自己休息,用以舒缓这几天紧绷着的肌肉和过于亢奋的神经系统。空气中弥漫着浅淡梅子花蜜的香甜,带着侵入的气息。 他微微皱了眉,感受到手腕处的束缚感,绑法稀松疏散不像是专业的,他放松下来,饶有兴味的想看来人意欲如何,感到手顺着他大腿根往下移动,脚踝被扣住,耳边传来胶布撕拉的声音,□□风情戛然而止。 沈乐怡的记忆停留在灯开的瞬间,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她半眯起眼,面前的男人轮廓立体,线条流畅,眼睛深邃带着晨曦薄雾般冷清的质地,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还未曾感慨出声这次梦境总算待她不薄,赐予她一枚帅的特别偶像剧的男主,便梦到脖侧被重重一击,跌入悬崖,迎来无尽黑暗。 醒来的时候,沈乐怡觉得抛开腰酸腿疼外,格外的精神气爽,心里赞叹着老板自酿的酒,入口醇香,回味无穷,虽然后劲大,但是颇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啊。余光瞟到床侧散落的纸团,她脸色不由一僵,要整ex,却变成共度春宵,搞不好胶带还当成了情趣捆绑.....她先是懊恼,继而恶从心起:已经这样了,不如趁他未醒,先揍了再说。 眼光落到男人头顶,恰逢他翻了个身,显出一张脸来,棱角分明,浓眉,鼻梁挺拔,嘴唇微薄,下巴有些许胡茬,和她梦中的男人一样,或者说,昨天那个压根就不在做梦?!目光从男人喉结开始往下,她轻手轻脚拉开被子,咦了声,倒是松了口气:也算不亏,脸帅有料,腹肌和人鱼线清晰可见,然后慢了拍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她一时竟无法判断,在误睡了ex和睡错了男人间,哪个更为狗血和乌龙,继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她手拉着被角,眼神涣散,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雕塑,脑中风起云涌般思考着来龙去脉:她和刘博分手分的很平和,在前半段时间,双方友好的像是相伴多年的兄妹各自嫁娶。 散伙散的轻车熟路,浑然天成,如演练多时,“分赃”均匀,比如烤箱,沈乐怡让给刘博,自己不善烹饪,留着也是暴殄天物,刘博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大方的将全新的微波炉推过去,她不开火,热热外卖总还能用到。整理了半日,属于她的家具电器都被打包分好装车,只剩一张大床,楚河汉界般,立在这稍显空落的房间中间,上面一猫一狗互拥着睡的惬意万分。 美好的局面最终因为猫狗的归属而打破,或者说暗藏和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寻找到了突破口--两人最终走向了情侣分手的最终阶段--撕逼。 两人口枪舌战无意义的纠缠到最后,都有种声嘶力竭过后的疲惫感,于是双方各退一步做出妥协:猫归沈乐怡,刘博有探视和外带权利,狗归刘博、沈乐怡共有,每人养4个月。因对方诸如找到新伴侣、工作调动、搬家等等发生的遗弃行为,要负责支付狗粮和疫苗以及生病费用。 沈乐怡给自己设定的离别应该是和蔼可亲的,两人从枕边人变成路人就好。混日子那么难,虽然阻止不了别人给自己添堵,但是不给自己添堵倒是应该可以做到的。毫无疑问就目前来看,她做到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抱着加湿器往外走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刘博看眼她稍作犹豫,接起了电话,向阳台走去,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清晰的听到手机那头穿来的女声正亲昵撒着娇,唤他做宝贝。关门的缝隙,她看到他的侧影在背光处,低眉顺目面露温柔的对着手机轻言细语,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他与她的三年,不长不短,是陪伴亦是习惯,而现在这个习惯弃她而去,没有丝毫犹豫与停留。 她就这么带着猫和几样家电回到了城南--自己的蜗居。当初租下这套装修和价格一样不朴实无华的公寓,实际上也是为了刘博上班方便。而现在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不见不生厌,挺好。 大多数失恋的人都得有那么一段歇斯底里,沈乐怡倒是正常上班下班,二点一线,有点提前进入退休模式的感觉,活的温温吞吞,这种情况持续到一周一次的闺蜜聚会。她刻意打扮的光鲜亮丽,来迎接闺蜜董琪。 董琪一如既往的迟到了,来的时候,沈乐怡正跟头饕餮似的大快朵颐,看的她叹为观止:“悠着点吃,看的都慎的慌,合着刘博天天喂你吃菜叶子吧!......对了,你家那头忠犬呢,怎么没跟来?” “家养改散养然后给放生了。”沈乐怡说的风轻云淡,举起红酒杯:“单身之夜,好好嗨。” 董琪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八卦故事,尤其是这种“喜闻乐见”的---她一向和刘博不合,而现在她最好奇的是刘博怎么会舍得放手。当初他追沈乐怡可谓是用尽心思穷追猛打。在周围一片不看好的声音中抱得美人归,所以分外珍惜这段感情,至少是在表面上。 “芸芸之中,他找到真爱了,红了他绿了我。”沈乐怡本来打算略过这个话题,毕竟她现在需要的是疏解,而不是添堵。看着董琪抄起酒瓶就要去找刘博的架势,她连忙站起身制止:“等等,这事我跟你细说,其实吧......他久旱逢甘霖,倒也是情理之中。”董琪挑了下眉毛,又坐了回去:“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沈乐怡挣扎了番最后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了底。 “宝贝?!那么大一坨的宝贝,她也真下的去嘴!”董琪面露鄙夷,上学那会,她就不看好刘博,沈乐怡只要不开口,那好歹也是班花,配他真是白瞎。她耐着性子听完他两的分手过程,直接用种看精神病的眼光注视着沈乐怡,做了总结陈词:“我还是太肤浅,没能领会到您这种大爱天下的广阔胸襟,绿帽子都被戴成草原了,您还能欢快的在上面牧羊,你脑仁都涮锅底了吧?” 沈乐怡收起了没心没肺的表情,很认真的说:“你说刘博这人吧,对我好是真好,三年没少承他照顾,虽然最后还是混蛋了点。当个室友挺好,刷猫洗狗受我迫害的。路太长,他跑偏了,我也没去拉他。” 一段感情,出现了裂隙并最终走向破裂,必然是两个人都有问题,或是疏忽了修补,或是恶化了伤口。至于问题的大小,沈乐怡也反思过,其实抓到刘博在网上套路姑娘,她没点破也是因为觉得刘博也就嘴上抖抖骚,本质还是没那胆,因为他有洁癖,惧怕一切未知事物。 然而她忽视了一个问题,人毕竟也是动物,再高等也摆脱不了本质的兽性。所以发展到最后,她也看清楚了自己的确需要承担起其中1%的责任---那就是眼瞎。 “散伙也挺好,两不生厌,各找各妈。我不能被一坨屎挽留住,就得变成个屎壳郎,朝夕相对,恶心自己照亮别人吧?” “得,我都被你这歪理邪说给整的一愣一愣的,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没想到你这么高风亮节。你都不追究了,我瞎起什么劲。能做的就是陪你喝酒了。”董琪举起了杯子。 沈乐怡看着酒杯□□上挂着的殷红色液体,忽然露出个笑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刘博的哥们透露的消息,今天是他升职宴,从中午喝到晚上,都快不省人事了,正往家里抬。装白兔装久了,她都快忘记自己也是学过武的,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只欠东风,摸着包里的胶带,她仿佛大仇得报般,笑意愈来愈深,酒也在不知不觉中越喝越多。 打车的时候沈乐怡还跟董琪犯贫,说这小风吹的特别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万一情绪到位了,揍刘博揍的没收住手,家暴上瘾了,可怎么办?董琪着急回去赶方案,给她塞进车里,倒也没当真,估计她也就是嘴上说说,一个跆拳道白带的主儿,能造出多大孽去?习惯性的报了个地址,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她松了口气,连忙赶回公司。走到电梯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刚才说的地址好像是刘博住的公寓...... “看够了没?能不能把被子放下,我冷。”男人的声线很柔和,偏低,像是大提琴沉稳的调,扰乱了她的思绪。 沈乐怡一下子就抽离出了回忆,质问道:“你谁啊?” 男人没好气的回复:“这是我的房子,小姐,你从哪里弄的钥匙?”随后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一脸“你怎么还没走?”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拉开被子,起身去拿包。 沈乐怡看着不着一物的男体,目瞪口呆,随后她面前递过来一打毛爷爷。 男人看着她的表情,又递给过去几张。“抱歉,我不知道你的价位,这些小费应该够了吧?” “......”沈乐怡楞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条起来指着男人的鼻尖怒骂道:“有这么清新脱俗的失足者吗?!”她吼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衣帽间的镜子,里面的她蓬头垢面,眼妆掉的跟熊猫一样,唇膏已溢出唇角,特别像是在拍鬼片,还是香港老式那种道具粗制滥造的那种。 她看着这个不修边幅到自己都倒胃的映像,嚣张的气焰突然就小了许多。 事到如今,沈乐怡再怎么欺骗自己也不能否认事实,那就是她“擅自”进入了前男友的出租房,把一个男人给睡了,这个男人还不是前男友。但是沈乐怡是谁啊,她只是尴尬的用被子环绕住自己,下床四下寻找散落的衣物,又借了卫生间把妆卸了。 都收拾妥当后,两人坐在餐桌上,摆出一幅谈判的模样。 “说吧。”沈乐怡手指弯曲敲了下桌面。 “说什么?”男人有些不明就里,只是带笑的的望着沈乐怡评价道:“这么看,花钱总算能让人有点心理平衡了。” 沈乐怡琢磨着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是嫌弃她昨晚那样子,其实她也嫌弃蓬头垢面妆糊一脸的自己。但嘴上还是习惯性嘲讽:“您倒不挑,什么样的货色都能吃得下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男人毕竟是被荷尔蒙控制的动物,饿了,快餐我也不介意。”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脸坦荡,又补充道:“不用叫您,叫我顾安。很抱歉,这位小姐。”停顿了下是因为被沈乐怡的飞刀白眼打断,改口道:“这位女士,我刚回来不久,朋友们开玩笑要打包送我个惊喜,昨晚,我以为…然后成语怎么说来着…顺水推舟。你的钥匙?”他指了指沈乐怡的包,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沈乐怡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没反抗…你干嘛不换锁啊,多不安全,我之前是这的房客,住了三年。” “哦,是你。”顾安脸上表现出了同情:“房主卖房的时候说之前住在这里的夫妻两离婚了,退房远走他乡,伤心之地不会再来,助手订了密码锁,还没来得及更换,我行程临时改动昨天刚到。” 第2章 沈乐怡拍桌而立,表情狰狞:“谁离婚了?我未婚好么!还有我才反应过来,你说你朋友送惊喜,你欣然接受了,就说明你不排斥小姐且可能有前科,那昨晚……”她扫了眼床下,只有几团手纸散落在地上,没见到安全套。 “你和陌生人亲热都他妈不做措施吗?!”沈乐怡整个人都歇斯底里起来,粗口成章。 “我家里没有。”顾安看到对面女人一种要杀人的表情,压着笑意回答。 “没有?!你不知出去买吗?!楼下就是24小时便利店,里面应有尽有!” 沈乐怡彻底崩溃,她听到男人好听而又平缓夹杂着揶揄的声音:“你一直要啊,我一起身你就要把我拉回去。”言下之意是他根本没机会去买。接着笑容璀璨阐述道:“而且我朋友要给我送的话,也只会是干净的良家。”何况,根本就是个误会,那一地纸,是因为雾霾太大诱发了他的鼻炎,休息不好,不得不吃了安眠药,而他对她做的不过是---劈晕了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捉弄她。 沈乐怡此刻充分感受到了“出口伤人”是门艺术,她扶着额头,暴躁的抓着头发,忽然灵光一闪,抬头看着顾安说:“走,去医院检查下,我怕你有病。” 顾安挺配合,开着车就往医院走,此时正值周末,道路拥挤,车流缓慢,等路的时候,顾安打开音乐想缓和下气氛,就听到伴随着律动的旋律,一阵男声娇喘此起彼伏。 “哟,没想到你这爱好还挺广泛。”沈乐怡绷了半天的面瘫一下就显了原形。 顾安显然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局面,手顿了下,继而不动声色的说:“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说完无视副驾上黑着脸的沈乐怡,心情愉快的又把音量加大。 到了停车场,沈乐怡率先动作迅捷的下车,跑去咨询挂号。顾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沈乐怡问前台护士:“查性病那些全套有吗?” 小护士正在奋笔疾书,闻言抬头看了眼沈乐怡,眼里写满好奇和猜测,沈乐怡能感受到,在那一刻,对方估计脑补了一个剧本。小护士问道:“全套?你是要全部都查吗?那可多了。” “嗯全套,给他开一份。”她手一指随后跟来的顾安。 小护士看到顾安眼都直了,恨不得立刻展出“花痴”两个字,脸上挂满了微笑。 顾安看了眼沈乐怡,笑着对护士说:“麻烦你给她也开份。” 抽完血送完样,小护士告知他们结果最快要下周四出来,两人走出医院的时候已快到饭点,从起床到现在两人都未进餐,沈乐怡提议去吃点东西,顾安表示同意,随后俩人上车。 顾安找了家西餐厅,环境干净,装修雅致,一入座,他示意沈乐怡点餐,女士优先,沈乐怡把菜单又推回去:“你点吧,这顿我请。” 顾安笑了下,依言翻看着菜单:“很少被女人请客,不怕我宰你?” 沈乐怡没好气的说:“毕竟你昨晚出力多,多吃点应该的,虽然我也没怎么感觉到。” 顾安从菜单上移开目光,看了眼沈乐怡:“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晚我喝的都快不醒人事了!”沈乐怡咬着牙,强调昨天是她酒后失德而已。 “我帮你回忆下,昨晚你扑上来后,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大,再后来就是我还要。”顾安笑的特别邪恶。 沈乐怡听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穿越回去揍自己一顿,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色令智昏”,昨晚到底都造了什么孽!她只好捂着脑袋装病:“头疼......” 其实这话还真是她说过的,昨晚闹酒疯,中途醒来一直嚷嚷着床太大,还要喝水。顾安说的倒也是客观事实,只不过他模糊了细节。 顾安压着笑,摆出幅“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表情看着她,意味深长。沈乐怡不甘示弱的比划了下刀叉示威。 顾安忍着笑问她“要不你再试试?” “试你大爷!”沈乐怡恼羞成怒,嘶吼道。 吃完饭两人互留名片,沈乐怡看了下对方名片,上面写着个英文名,头衔是总监,又把他叫住,问道:“这是你名片么?中文名都没有。”顾安说:“要不你从现在起就住我家里,直到有结果。”明明很正直的话被他的语调一说,特别一语双关。 沈乐怡冲他冷笑:“恩,找不到你,我就把你吊死在你家门口。”斗完嘴,约了下周一起去拿结果,然后一拍两散,各回各家。 等到家洗好澡,把自己扔床上以后,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给董琪打了个电话。 董琪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敷面膜,怕面膜绷了,说话极为简洁:“啥事?”沈乐怡整理了下思绪,尽量简单的概括:“昨晚神不知鬼不觉就去了刘博家,打算揍他一顿(电话那头是蜜汁沉默,董琪纠结要不要告之真相---是她不小心报错地址了),结果刘博把房子退了(董琪扶额:辛亏)房东把房卖了,新房客没换锁,我把人睡了。” 董琪一把扯下面膜“房客男的女的?” 沈乐怡没好气的说:“我在你心中是不是就一人形泰迪啊!男的!”接着压低声音道:“还特别的......人帅有料。” 董琪冷哼了声:“霸道总裁看多了吧(沈乐怡停下把书当扇子的手,刚要反驳,发现封面上赫然写着《Y总裁的X小娇妻之穷追深宠》默默咽下回击的话语),接下来是不是你不要不要的,他给你强按了,完事你羞愧难当愤怒异常甩回去一耳光…” “打住!董琪,你故事会出来的吧!我把人家睡了!据说还是把人家手按住强上的…也不是霸道总裁,开的车五十多万,估计是个小精英。不是,被你这打断的,重点都没了!”“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说我忘记昨晚的事情,他提议要不要再试试,我居然就想同意了,但是我给拒绝了,特别心不甘情不愿!” 董琪诧异道:“你想?但你拒绝了?这不像你风格啊。” 沈乐怡嗯了一声,正色道:“我怕有病。” 董琪毫不客气:“你别怕,你就是有!” 沈乐怡直接挂了电话。 直到周二上班,沈乐怡还没从那种怅然若失和自己原来如此脱缰的感慨中走出来,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午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交情的康可欣神神秘秘的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种知心姐姐的温柔语调安慰道:“加油,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乐怡特别不解的看着康可欣,毕竟平时就基本没什么交集,她不爱八卦,融入不到她们那个以家长里短、落井下石为宗旨的小团里。 康可欣收住假笑,也不客套,干巴巴的说了句:“呆会你扛住。”说完回到自己座位上。 沈乐怡打量了下周围,几个同事脸上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表情,暗搓搓又掩不住兴奋的在议论着什么,她感觉到右眼皮在狂跳。 随后她就被叫办公室,经理扯东扯西了半天,才拿出一个文件袋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嘛,能理解,可是私事不要放在公司里面来谈,谈的话也得私下里,寄我这里……人多嘴杂的。”他干笑几声,把文件袋放在桌边。 沈乐怡一脸疑云的拿起文件袋,刚抽出一张,脸立刻就变了颜色。等经理感慨完,沈乐怡出了门立刻左转下楼马不停蹄的打了个车就到了顾安公司。 前台带着职业微笑说总监在开会,而且没预约的话需要先预约。沈乐怡憋不住火,打了顾安手机,果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又让前台打到会议室,前台尽忠职守的回复道:“抱歉,今天是董事会,总监正在开会,我们是不能去干扰的。” 沈乐怡彻底怒了,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怒吼道“顾安,你给我滚出来!现在、立刻、马上!不然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前台一看这架势,为了减少影响立刻就拨了内线电话,片刻不到,顾安就步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是沈乐怡,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一来就这么大火,走,去我办公室。”随即搂着沈乐怡的肩就把她往电梯那块带,硬是将这场闹剧演绎成情侣之间闹别扭的日常桥段。进了电梯,沈乐怡咬牙切齿的说:“你要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抱着你的腿喊,你不能不要我们母子。” 顾安抬拳咳了一声:“虽然很想要这对母子,但您高抬贵手,我刚来这公司,不想这么招摇。” 办公室里,顾安还没坐稳,沈乐怡就从包里套出一个文件”啪”的一声甩在他桌子上:“解释下,你把这个寄给我们经理干吗?” 顾安看着文件夹,有些纳闷,从里面抽出来一张A4纸,发现是沈乐怡和顾安的性病排查报告复印件,仔细翻看后,表情很认真带着些许不解的问道:“这不都挺好的吗?” 沈乐怡沉默了下:“我还没看结果。不是,我问你干嘛寄给我们经理?!不是说好等周四出来结果咱两一起去拿吗?” 顾安想了下,恍然大悟状:“哦,忘记告诉你了,回去以后我给我一朋友打了电话,他跟那医院有点关系,做了加急。怕你担心,就让他有结果就给你快递过去。给的是你名片,你看下快递单。” 沈乐怡去查看文件袋上的快递单。果然收件人写的是:榕湖街xxx路xxxx楼xxxx总经理行政助理沈乐怡收。 但是因为字数太多,加上空格不对。收件人那边变成了总经理,下面文件内容那里接着一行小字:行政助理沈乐怡。 顾安起身凑过去看,笑道:“你看,这就是一误会。” “你这误会是不是太套路了点?!”沈乐怡明显的不相信。这巧合巧的也太随心所欲了些吧。 “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顾安斜睨过去。 “因为你欲求未满,对我求欢被我拒绝。”沈乐怡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顾安也没客气,播通电话就叫了120说有个重度臆想症患者在他这歇斯底里。 “你有病吧!?”沈乐怡瞪大眼睛,没见过这么不能开玩笑的。 顾安笑的很儒雅,他手指朝她的胸比划了下,稍作停顿,又收回,接着摇了摇头:“不仅小,还无脑……沈小姐,你要知道我的这个会议很重要,却因为你耽误到现在。” 给一个因为分手没人分担房租变的守财如命的人的会心一击,就是让她花钱,心不甘情不愿还不得不花钱。 沈乐怡坐了有史以来最贵的一趟车回公司---救护车。 第3章 公司前台证明这位女士来的时候情绪异常激动,并且扬言要吊死在总监家门口。因为这样的证词,沈乐怡不得不想办法证明自己是正常的,但是在应该如何证明自己是正常人的这件事上,毕竟还缺乏经验,此刻她只感觉百口莫辩。 病急乱投医之下,只好指挥着救护车到公司,让领导出面做证。结果可想而知,沈乐怡不单出了血(救护车出车费)还扬了名(原来沈乐怡有精神病),等送走了救护车,打发完八卦的同事,周旋完闻讯而来的大boss,这鸡飞狗跳的一天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沈乐怡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写辞呈邮件发给总经理,虽然她觉得自己脸皮厚,可是再厚也得有个度,她实在无法顶着“患有各类花柳病的精神病患者”这个光荣头衔供人娱乐。 不自觉的又播了董琪的电话。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通,就听那边的董琪懒洋洋的问:“又把人睡了?” 沈乐怡焉焉的说:“我没脸在公司呆着了。” 董琪乐了:“你一直也没带进去过。” “这次不一样,我失业了。现在她们眼里我就一水性杨花的精神病。” 董琪听她语气挺正经,连忙从床上坐起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顾安因为被耽误了开会打了120时,顿时笑的不能自已。 沈乐怡不乐意了:“董琪,你还是不是我朋友?” 董琪一边笑一边说:“我也就是把你当朋友才只是笑出声而已,我要是你仇人我现在就得送幅锦旗给顾安。” “我这失业失的都成笑话了,你还雪上加霜,还能不能安慰我了?” 董琪收起笑正色道:“这事你得找顾安,是他害你失的业。” 沈乐怡一拍脑袋,兴奋起来:“你看我这自怨自哀的,怎么能把罪魁祸首给摘的干干净净,这没打完的炮,没报完的仇,我得连本带利都收喽。” 第二天沈乐怡赖了半天床,起来刷牙的时候接到总经理电话。总经理在电话里虚情假意的挽留着她,沈乐怡顺着台阶就要往下走,总经理听闻苗头不对立刻卸下温情的伪装,问她工资和物品怎么交接,当面自取还是汇款邮寄。 她只好维护着最后的尊严:“工资您给打卡上吧,东西就不要了,这些年谢谢您照......” 总经理麻溜利索的就把电话挂了,连个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留给她。这一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破坏掉,本来想画个妆精神焕发的去找顾安理论的也没了劲头。 失了业的沈乐怡感觉糟透了,这比被甩还要让她肝肠寸断,她现在所混得每一天都没人给付钱了,一想到自己没有被剥削的价值,她就绝望。胡乱的塞了几口泡面,决定做些正能量的事情,打开微信发了个朋友圈“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董琪光速点赞,回复:你不是姓沈名乐怡嘛? 沈乐怡嘘了声,洗了个澡,发现时间还早,慢条斯理的吹头发,加卷,换了衣服,化了妆。 辞了职,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收拾完毕,想起和董琪下晚上约了饭,于是坐地铁去了董琪公司。到了门口发现还有一段时间,虽然董琪公司楼下有个咖啡厅,但是失了业的沈乐怡实在不想再挥霍所剩无几的存粮,毕竟她现在最缺的是钱。 想到董琪老借着做销售跑业务的名义迟到早退,便拨了通电话过去。董琪接通电话装模作样的说了句:“我在办公呢,你等会。” 沈乐怡也没客气:“别装了,你背景BGM一听就不在办公室。我在你公司楼下咖啡厅这边。” 就听手机那边传来:“Linus,不好意思,我朋友来找我了,要不咱们再约个时间?”那边隐约听见男人的声韵,貌似是再商议时间。 稍等片刻,董琪重新接起电话:“你站那别动,我现在出来找你。” 没过多久,就看见董琪身姿摇曳的跟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咖啡厅。 董琪礼节性的为两人做着介绍: “Linus,这是我好友沈乐怡。” “乐怡,这是Linus,我的客户。” “好了,我们先走了,Linus,明天见。”董琪保持着微笑挽住沈乐怡的胳膊就要转身离开。 电光火石间,就看见沈乐怡飞起高跟鞋就往Linus身上踹去。 “你妹的顾安!我被你害惨了!” 董琪的嘴不可控制的张开,打量着linus,一身深蓝西装,粉色衬衣,很容易被穿出娘炮的颜色,在他身上就中和成了带着温柔的男人味。轮廓清晰,气质干净,的确担待的起“人帅”两字。 等三人都冷静下来,决定换个地方撕扯,董琪怕有血光之灾,特意找了家素菜馆-扔不了刀叉、泼不了火锅,还清凉降火。毕竟一边是姐们,一边是客户,都不好得罪。 沈乐怡怒视着对面的顾安:“拜你所赐,我现在正式无业了,你打什么120?” 顾安表情很漠然:“沈小姐,董事们在开会,而你在闹,善后很麻烦,我只是找了个最快的办法,另外我不希望因为私事而影响公事。” 沈乐怡反问:“那你就因为私事毁我前程?” 顾安很平静的答道:“已成既定事实,不如我们谈一下如何解决这件事。” 董琪出来圆场:“对,什么事咱们都有商有量的。肯定能解决的漂漂亮亮的,这菜也上了半天了,都快凉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一顿饭吃完,商量的结果也出来了:在没有找到工作前,沈乐怡把城南的蜗居出租出去用以维持基本开销,顾安在心安公寓的房无偿借给沈乐怡住,水电费自理,他住酒店。 就这样,在分手后她带着豆豆毛又回到了住了三年的地方。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忙着收拾带来的杂物,投简历。 这么晃晃悠悠的过了一个月,沈乐怡的简历还是音信全无,她怀疑公司那几个大嘴巴把她的事迹已经广而告之才导致没有收到面试电话,悲哀之下食欲增大,感觉都被养肥了一圈。董琪来串门的时候甚至以为她怀孕了,不得已她开始每天夜跑。 这天月高星疏微风清凉,沈乐怡多跑了几圈,一看表都十一点了便回家洗澡准备看会美剧睡觉。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床上躺着个一身酒气四仰八叉的男人。她伸手捅了捅男人的侧腰,对方不耐烦的抬了下手。 “顾安,起来!”她只好改成一阵猛晃。 “别闹,让我睡会,他们在酒店堵着,非要继续喝……你睡沙发。”说话很有逻辑,真醉假醉? 沈乐怡打量了下,脸红的倒不明显,她凑过去想闻闻他嘴里的酒味。 顾安突然睁开眼,声音暗哑:“别撩我,后果自负”说完又闭上眼睡去。 沈乐怡不信邪,她看书上说男人酒醉后实际上小兄弟是无法昂首挺胸的,打算趁这个机会验证一把,手刚刚刚往下移,就被顾安狠狠的压在身下。 沈乐怡被教育一晚上,她不得不承认顾安描绘的第一晚的情形是真实存在的,因为这夜完全复制了上一次,区别就是这次喝醉酒的是他。 大概是因为轻车熟路,两人醒来再次坦诚相见,没有太多尴尬。 沈乐怡煎了鸡蛋烤了面包热了牛奶,看了眼刚洗过澡擦头发的顾安:“给你来份?” 顾安走过去一看盘子里堆叠着毫无卖相的滩状食物,皱起了眉:“做成这样你都能吃的下去,还能胖的上来。你也挺能忍的。”随手把毛巾围在腰上,赤脚走进厨房翻看着冰箱里的蔬菜。 她看着他熟练的切片、煎炸、烹饪,线条流畅的背,微微凹进去的腰线,再到裸着的足。脑中飘出几个字:食色性也。 等他端出一盘色香味形俱备的美食时,她还没回过神来。 顾安笑着问:“看着就好吃吧?” 沈乐怡那沉溺在男色不能自拔的大脑脱口而出:“我想吃你。” 他看着她,一脸高深莫测,她脸唰的一下就染的跟个西红柿似的,连忙挥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夸你秀色可餐。” 顾安还是那种了然于心“我懂的”表情,随后去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说:“晚上再喂饱你,我得上班。” 晚上六点顾安开车接上她,驶出市区。路越开越偏僻,路标上的名她都没听说过,到最后干脆连路标都没有了,又开过一段碎石小路,车停在一片竹林边上。 沈乐怡打量着顾安:“你口还停重啊。在这?”就听身边的男人低哑的嗓音“别怕” 下了车牵着沈乐怡就往竹林里走。走到一半沈乐怡忍不住了:“你知道竹笋破土而出有多快吗?没准你还没提上裤子呢,一竹笋就窜出来给你钉那了。”顾安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这里没事吧。” “你不是要喂饱我吗?” “沈乐怡,你脑袋里整天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安义正言辞,闪耀着贤者之光,眼露悲悯的看着她,宛若在看一个色魔。 沈乐怡被说的羞愧万分,而后才想起来,昨晚,兽/性/大发的,好像是他吧!? 第4章 远处隐约可见零星灯火,渐渐有丝竹声悦人。再走近些才发现那些光点是一片萤火虫汇集所成。风穿竹林,糜音入耳。 顾安边带路边跟她介绍:“这里是九层空,取自‘骐骥原弛千里路,长鸿更跃九层空’附庸风雅的那些,一个朋友的私宅,平日应酬用的,菜到时做的很地道。” 沈乐怡暗骂自己太过庸俗,走过一段曲折蜿蜒的木桥,就见一池睡莲迎月铺洒开来,随后整座院落呈现在两人面前,青砖黛瓦马头墙,看着像是把座老宅子整体给移了过来,进去后别有洞天,院里的露台是落地玻璃封顶,又引了浅溪环绕在内院,融入了日式庭院美学。即保留了传统的徽式建筑风格,又现代感十足。入座不到片刻,菜肴被依次送上。整个庭院只有这两位食客,显得格外隆重。 桌上菜品精致,卖相上乘,虽是些平常食材,却分外鲜美润口,隐约有人奏着弦乐,轻吟低唱,整顿饭吃的十分惬意舒散。 沈乐怡吃饱喝足,开口问道:“你这算什么,追我?”顾安放下餐巾,态度很诚恳:“我正式跟你道歉,刚从GIGI那得知这一个月你都没收到面试电话。我低估了那件事对你的影响。”。沈乐怡心想事到如今再追究也无济于事,不如卖他个好假装大度,让大家皆大欢喜下。于是嬉皮笑脸的感慨道:“我以为你会拿着一斤支票来砸我借此减少自身的内疚感。” 顾安皮笑肉不笑:“你耽误我会议的损失得按吨算。” 沈乐怡挑了下眉:“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挑衅的。” 顾安放下餐巾,轻描淡写的开口:“下周一来我公司,面试。” 沈乐怡立刻放下仇恨,笑靥如花:“顾安,你总算拾取了失落的良心。” 董琪再次接到吐槽电话,整个人都炸了,她冲着手机怒吼:“沈乐怡,以后你再睡了谁就不用跟我讲了,能不能考虑下我一空窗少女的心情了。何况你的中心思想都围绕在人帅器大活好上,你是非得让我因为嫉妒泼你一脸硫酸才踏实么?你上这么多铺垫干嘛,直接说重点!” 沈乐怡换了种新闻联播主播般不带有个人情绪的语调陈述着:“我把顾安睡了以后,顾安请我吃饭让我去他公司面试,我去了,被他摆了一道,现在情绪很波动需要安慰。” 董琪没好气的说:“不都让你去他公司面试了,换我直接让你滚蛋。至少给过你机会,不要你也正常,毕竟他那是金融公司,专业领域要求高。” 沈乐怡咬文嚼字的指出:“他的原话是:下周一来我公司,停顿,面试……所以我去了,结果他把我带到楼下的心涩科技公司,然后特别理直气壮的跟我说,他的断句意思是让我来,但并没说是面试他们公司。” 董琪不耐烦的问:“科技公司要你没?” “要了。”电话那头像是没底气般音量小小的。 “那你这无、病、呻、吟、个什么劲!”董琪冷哼一声。 “你知道那家公司研发项目是什么嘛?……情趣智能机器人。”声音无精打采。 就听到董琪那边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爆笑:“敢情你的新工作就是一卖情趣用品的?这工作挺适合你啊,当开拓新领域了。”董琪笑够了甩过去一句听上去不像是安慰的安慰。 沈乐怡说:“恩,我能坚持下去的动力也就是动用员工福利,送你一台了。” 周一,沈乐怡去新公司报道,依然是行政助理。和想象中的香艳场景不同,公司显得非常具有动漫气息。 同事们热情的很有分寸,笑脸相迎,接着各忙各的,没有家长里短、问东问西,周围基本都是眼镜宅男,女的抛开她外还有个程序员。每个同事桌上都或多或少放着手办、画稿之类的二次元相关。要不是面试告知,她还以为她进的是动画公司。 陈夕,唯一的女程序员介绍道:“实际上公司推出的产品主要针对人群是宅男,二次元的幻想在三次元很难全部实现,我们现在主要做的就是用现有技术还原出立体的二次元空间人物和真实的触感来满足他们的需求。” 沈乐怡想这么看来,虽然是卖情趣用品的,但整个公司最污的明显是她。怀着感恩的心,她给顾安去了条短信:“中午茶餐厅见,请你吃饭,谢了。” 短信发过去没多久就听到了提示音,她打开一看,愣住了,是刘博发的:“佳偶天成、珠联璧合,刘博与唐芮6月8号甜蜜大婚……” 顾安一进茶餐厅就看到沈乐怡一脸生无可恋的咸鱼状趴在椅子背上,出于人文关怀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沈乐怡无精打采的说:“前男友要结婚。”抬头看了眼顾安,灵光乍现般:“要不,你陪我去?” 顾安一脸关爱智障少女的表情,语重心长的教育着她:“没事少看那些总裁文,就算领我过去很长脸,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跟你就是云泥之别,人要清楚的意识到自身不足,好好健身学好化妆、提高品位、充实内涵才是正经事,你就非得上赶子去找刺激?” “知道什么叫道德捆绑吗?吃瓜群众不嫌事小,同学群里组团的游说我。不去吧,说显得心胸狭窄,去了吧,都盼着我手刃狗男女。更丧心病狂的是,班长居然直接把份子钱都替我给了。”她去纯属是心疼钱。 婚礼那天董琪载着沈乐怡去的,顾安没跟着去。仪式办的中规中矩,公式化流程,先是主持人深情并茂的煽情一番,再请双方父母来几句,接着放短片,vcr里两人上演了命中注定的相遇过程,跌宕起伏的恋爱经过,困难重重间磨合出了真爱,接下来就是各色朋友们洋溢着假笑通稿式送上深深的祝福、遥远的追忆。 沈乐怡特意选了个远离是非的角落里呆着,冷眼旁观。这些熙攘的热闹与她毫无关系,是属于新人的璀璨时刻,她只需暗淡无光就好。远远看到几个老同学正探头探脑的寻觅着什么,她拉着董琪又往里挪了位置。 董琪看不下去,怒道:“你说这群猥琐男,当初追不上你,现在巴不得你活的水深火热的,能捡了漏。”要不说人心复杂呢,高冷班花被外班不起眼的小伙追到手,班里的男生呜呼哀哉之后,却是恶意揣度对方是富二代,班花不过是嫌贫爱富罢了。这一误会到现在都没解除。 大屏幕上放着新郎新娘演绎的爱情剧,缠绵悱恻,浪漫无限。结尾处,新郎深情款款的弹奏着古典吉他,为新娘献上了一曲卡农。 沈乐怡风平浪静的脸上有了些许波澜,那是刘博追她时弹奏的,在宿舍下面,风雨无阻一个学期。调子还是那个调子,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弹奏对象再也不是她。心里忽就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 董琪看了眼她,默默递过去一个酒瓶:“想闹就闹吧,姐们陪着你。” 沈乐怡笑了下,把酒瓶放回到桌子中间:“其实他俩的事情,刚有苗头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董琪看了眼她,一脸不解:“那你?”按照她的性格不可能隐忍这么久啊。 沈乐怡倒是一脸平静:“开始打算缝补下再接着用,毕竟杀毒软件都有中毒的时候,何况是个大活人。可我还是忍不住,我怕脏怕得病更怕他偷腥上瘾,习惯成自然继而影响到我的生活。可我唯独不怕他不爱我,我在想这些利害关系的时候,居然就没想到感情。一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在他喜欢我甚至爱我的时候,我听之任之,却没办法回应他同等的喜欢和爱,那我又何必要求他对我得有多忠诚。” 董琪看着沈乐怡跟不认识一样,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你有这觉悟,下面你是不是得上祝福段落了?” “算了,他爱吃/屎,我爱吃肉,不是一路人。江湖不见,互不相干。既然随了礼,好歹吃完再走吧。” 董琪拍着沈乐怡的肩,竖起大拇指:“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乐怡!一会咱们就吃光喝光他的。” 接下来就是混时间,等新郎新娘秀完恩爱,泪跪完父母,剩下的就是秀下限的娱乐环节,主持人先是掉根绳子上面挂个水果让新郎新娘亲,先是杨桃,然后苹果,最后樱桃。 沈乐怡看的索然无味,便低着头开始玩手机。 董琪点评道:“我现在就想冲上去把他俩头按一起然后让他们法式热吻个十分钟,这演羞涩演的太过庸俗!” 场下还有几个年轻起着哄:“再来个!再来个,太简单了!” 司仪见状又提议玩了个游戏,新郎腰带那里拿绳子系了根香蕉,让新娘去吃,不能动手只能用嘴。 新娘弯着腰用嘴去扒拉着香蕉皮,从后面只看到她低着头在新郎胯、下来回律、动,场下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第5章 渐渐的,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面前,一桌子人都在交叠着抱怨饿都快饿过劲儿,菜怎么还不上,显然都抱着不吃嗨了对不起随礼的觉悟奋斗在前线。 等菜上齐的时候,两人没吃几筷子就不约而同的放下手,大概是婚宴的通病:桌数多还得上得快,菜大部分冷盘冷冷清清,热菜热的轰轰烈烈,前面最饿的时候只好跟冷盘较劲,胃被塞的差不多,被热菜这么一激,也吃不下去什么了。 沈乐怡心想这名也签了礼也随了菜也吃了,撤吧,拉着董琪起身刚要往厅外走,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娇笑:“乐怡姐,我来敬你一杯。” 沈乐怡回头,看到新娘孟芮举着玻璃杯,新郎在后面拉着她,像要阻止,孟芮甩开刘博的手,对着沈乐怡摇晃了下杯子:“我得谢谢你,乐怡姐,对我们家刘博不辞辛苦的照顾了几年,受累了。” 大概对于所有现任,前任都应该江湖不见,江湖要再见不是趾高气扬的炫耀幸福,就是处心积虑的想把对方损的血溅五步。 沈乐怡虽然能理解她的心态,但是她做不到被占了便宜还忍气吞声,她微笑以对:“哪里哪里,一直都是放养,谈不上照顾,倒是麻烦你们家刘博三年多来给我做牛做马的,我挺过意不去的,就带着钱来参观你们喜事了嘛。” 孟芮脸色变了下,碍着周围有人,硬是挤出一个笑来:“人来就好,沾沾喜气,我家刘博还说耽误你这么久,青春都快给耗没了,怕你孤独终老,我俩商量了下,周围有几个朋友都挺好的,给你介绍个呗。” 沈乐怡举了举手机:“没事,我有陌陌。”孟芮听后,脸上的笑再也维系不下去,眼看着就要发作。当初她和刘博就是在这上面认识的,所以很是敏感。 刘博表情尴尬,拉了把孟芮安慰道:“宝贝,别跟她置气,今儿咱要做个最美的新娘子,来,笑一个!”随后看了眼沈乐怡,表情有些复杂:“谢谢你能来,我们还有别的桌要敬,先走了......” 孟芮见刘博没有出声帮她,明显是像息事宁人,心中的火气更大,瞪着刘博:“我说你怎么非留着那狗呢?余情未了是吧!”刘博连忙表态最爱的就是她,狗只是寄养段时间。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低声提醒道长辈都在,孟芮这才冷静下来没有歇斯底里,平静过后,她带着假笑充满恶意的凑过去说了句:“我倒要看看你沈乐怡最后能找个什么样的!”沈乐怡刚想回一句“捡垃圾我可捡不过你。”余光看到刘博尴尬的样子,突然间心软了,毕竟人生四大喜,他正在经历其一,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真要闹起来,丢人丢两边。 于是举着杯子对孟芮说:“一酒泯恩仇吧。”孟芮翻了个白眼,示威般挽住刘博,没有举杯。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董琪突然对后面招了招手:“这儿了,在这!” 沈乐怡回头的时候,举着酒杯的手就被握住,接着整个人被圈进男人温暖的怀里,就听到富有磁性,没有杂质,干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喝,我晚上可受不了。” 顾安对新郎、新娘点头示意:“百年好合,今天公司突然有个会,来晚了,她没给你们添麻烦吧?”虽然是询问的语气,话里面蕴含的宠溺像是在表述,她想怎么样都有他在,他撑着。刘博被他的气势所震撼,边打量着他边回答:“没有没有,人来就好,谢谢捧场。” 孟芮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淡蓝色的衬衣,做工精良,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很显身材,抬手的时候袖扣闪着柔和的光,圆的蓝宝石。腕上戴着的表,没猜错的话是百达菲丽。先是感慨身价还不错,再去打量脸,就看了一眼,她就觉得刘博被秒的连渣都不剩。 看到刘博被衬托的显得卑微的样子,她突然气不打一出来,冲着沈乐怡蹦出一句:“这不会是你雇来的吧?”已经撕破脸皮,孟芮起了“鱼死网破”的心。她心里实在憋屈:就结这么一次婚,前女友还不知好歹的出现在现场,这不明摆着恶心她么!她理直气壮的想捍卫自己的权益,全然忘记了,这段感情之中最无辜的其实是对方。 顾安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沈乐怡,笑的很得意,那表情昭然若揭的表达着:“你看,我说对了吧。” 沈乐怡回过去充满杀气的眼神,随后放下酒杯又跟川剧变脸一般挂满了笑回道:“不是我雇来的,是我睡来的。”说完也不顾这男人配合不配合了,双臂一环,强挂着他的脖子往下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明明是她三了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挑衅,叔能忍婶也忍不了! 因为还在顾安怀里,这姿势特别像树懒挂在树干上。 顾安轻笑了几声:“看来你前男友没教会你怎么接吻。”说完一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轻轻的拂在她的侧脸,微微用力,让她的头偏了点,低下头覆在她的唇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走出酒店,沈乐怡问顾安:“你不是特鄙视我这种前男友面前秀恩爱的俗套剧本么,那你还来?”。 顾安还没开口,董琪有点尴尬的接过话:“我给他打电话叫他来的。”沈乐怡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没再开口,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微妙。 到了停车场,董琪见顾安开着车来,就提议让他送沈乐怡回去,她还得赶回公司拿资料。上了车,沈乐怡踌躇了半天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 她默默的在心里文艺了下:谢谢你能来,谢谢你让我感觉找回了面子,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不那么孤单。 顾安看了眼她,慢悠悠的说:“好歹你也是谈过几年恋爱的人,怎么接吻就那么生涩。” 虽然有过两次亲密接触,但激情时刻两人总有一个不是清醒的,所以当清醒的沈乐怡被同样清醒着的顾安吻了的时候,她有种浓厚的不真实的梦境感,再面对顾安,就有些害羞的情绪冒出来。听到顾安这句话,鲜活而脸皮厚的那个沈乐怡在内心深处一巴掌就把害羞的那只拍到不知哪去了。 沈乐怡文艺女青年的念头被粉碎,倔强的回答:“我那是睡都睡了,谁还再重温前戏!” 顾安笑了下:“不会就不会。没什么丢人的,再说……”顾安突然凑过来,温润的唇吻在沈乐怡耳边轻轻开合:“我可以教你……” 沈乐怡被那声音蛊惑,感觉他呼吸的气息像扬州掏耳用的那种毛茸茸的鹅毛棒,搅的她耳朵痒痒的,心里还隐隐约约有种悸动,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想了下,拉开两人的距离:“蒙恩得全,不以为报。以身相许过了,钱包现在比脸干净,你说我得怎么谢你这种救我于水深火热的大恩人呢?”说完,解开安全带,将身子靠近侧过脸,搂着顾安的脖子,舔了下他的耳垂,柔声说:“要不,等我表现好了……”暧昧的轻吹了口气,声音停顿了片刻。 “跟公司申请一台情趣机器人送你吧。”看他吃瘪,沈乐怡就觉得快乐。 顾安像是认真考虑了,摇摇头:“你要真想报答我,这段时间学学怎么打扮,陪我参加个酒会好了。” 沈乐怡问:“服装化妆品管报销吗?” “嗯,管,你带发/票来,我给你报。还有,欠我那顿饭别忘了。” 沈乐怡乐开花的脸立刻凋零了:“你怎么跟周扒皮似的,斤斤计较,不放过我一丝可榨取的地方。” 还没扛到拿工资请客,沈乐怡就被迫成了负资产。先是接到刘博的电话,说要度蜜月,毛豆豆得提前送过去。沈乐怡感觉头皮发麻,那狗的饭量简直是叹为观止,整个一饕餮,狗粮都藏好了,它都能逮住白菜啃。 刚编好了理由要拒绝,谁知刘博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呼啸而至,直接把狗栓她家门口了,合着根本不是征求她意见,是通知她牵狗。 她连忙跟主管请假赶回城南蜗居接狗。一进楼道毛豆豆就冲她一阵狂吼,整条狗都暴躁不以,她小跑过去给狗大爷松绑,这才发现毛豆豆身上湿漉漉的,地上一大滩水渍,门缝里流出的水就跟小溪入河一样,一片片涌出。她连忙牵了狗往楼道口走,立刻给租客打电话。 租客前脚回来检查的时候,后脚楼下那家户主就找上门来,说家里跟水帘洞似的,沈乐怡打电话给物业来维修,又跟着楼下那家检查损失情况。楼下那家一片狼藉,屋顶都被泡烂了。沈乐怡好言好语的安抚了户主半天,户主才同意只要二万的赔偿。 等物业检修完,告知水灾原因是由于洗衣机使用不当,以及当初装修的时候对管道改造留下隐患引发的。做为户主的沈乐怡只好承担起一半责任,赔付一万。 第6章 沈乐怡牵着狗取完钱,心就跟被扔了个血滴子似的,连教育租户的心情都没了。打电话给董琪帮忙拉狗,对方说正在上海出差,要在那边呆上一阵子。她忍着心痛去打旳,几辆车都拒绝载这头脏兮兮的狗。 无奈之下她拨了顾安的号码,等了好久,电话还没被接听,她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这一天实在是糟透了,钱没了可以再赚、狗来了还能送走,所有的麻烦终归都可以解决。可是如何阻止一个人走进心里,却让人防不胜防。 她开始感到不安,长久以来,她有麻烦就会打电话的朋友只有董琪,而现在,她会打给顾安。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被划到亲密关系这类里的呢?她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她得扼杀这种奇怪的萌动。 正在思索间,手机突然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沈乐怡犹豫了片刻,接起来:“喂?” 那边响起女人优雅而温婉的声音:“沈小姐,我们能见个面吗?关于顾安。” 沈乐怡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有车吗?” 那边显然也没料道回听到这样的回复,顿了下:“沈小姐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谈。” 沈乐怡:“你来接我下,在城南小区。”她报了详细地址,约定在正门见面。 不多一会,沈乐怡在小区门口看辆红色小跑开了过来,停在路边,车上的女人衣着时尚、举止得体。随后她手机响了。 沈乐怡挂了电话,牵着毛豆豆向跑车走过去:“我这狗脏,你开跑车来,有点浪费。” 超跑女笑了下:“没事,上来吧” 沈乐怡想了下,提起裙子,把狗抱起来上了车。 “去哪?”超跑女问。 “心安公寓。”沈乐怡抱着狗喘着气。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超跑女开始加速超车。 “这位…小姐咱一…啊切…会谈可以吗?我都被抽…的…啊…呸…风中…噗…凌乱”沈乐怡说话都成乱码了。 超跑女这才注意到,沈乐怡抱着的狗是一只硕大的湿乎乎的金毛,随着车速加快,一缕缕打湿的毛啪啪啪的跟鞭子似的往她脸上招呼,时不时的几缕毛还往她嘴里钻,而那只呆头呆脑的金毛一逮住机会就热情洋溢的用舌头舔着她的脸。 “如果不是顾安,我还真想和你做朋友。” 进了屋,沈乐怡说:“不用换鞋了,我没多余拖鞋。”说完忙着给金毛倒水、倒狗粮,又把猫抱回笼子里,忙乎完这些,问超跑女:“喝点什么吗?” 超跑女笑了:“我来过这,在你之前,所以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沈乐怡这才看到她把高跟鞋脱在门口,穿着顾安的拖鞋,坐在沙发正中,一幅正宫娘娘的架势。 “你既然是背着顾安来的,找我到底什么事?”沈乐怡也没再客套什么,坐在她斜对面,把腿盘上来,跑了一天腿实在是酸疼,她一边揉着脚一边问她。 超跑女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还猜到什么?” 沈乐怡打量了她一番:“你是他未婚妻吧。” 超跑女表情更惊讶了:“他跟你提过我?” “实际上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他也没提过。”沈乐怡指了下她左手,中指上一枚戒指正耀耀闪着光。 “我叫秦佳姿,是顾安的未婚妻。”超跑女微笑着介绍着自己,继续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按照小说里那样带着支票来。”沈乐怡语气有点失望。“毕竟我还没被支票砸过,当然我更欢迎现金结算。” 秦佳姿被逗笑了“我可不是棒打鸳鸯来的,实际上如果你愿意提前终止这场游戏,我也可以满足你物质上的需求,当然,你能继续下去会得到的更多。” “说来听听,你的建议。”沈乐怡收起了嬉皮笑脸,静静的看着对方。 “如你猜测的那样,我和顾安的婚姻,并不是我们自愿的,带着利益交换和控制,顾安为了反抗家里也做了不少,其中就包括各式各样的女友和没完没了的花边新闻,我需要一个盟友,把他拴住,让他暂时消停一会。” 秦佳姿看着她说:“只需要三个月,我希望在三个月内你能拴住他,不要让他再出现什么丑闻。我可以答应你合理范围内的任何条件。这段时间对我很重要,我需要取得股东支持,不希望再有其他事情分散我的注意力。” “前提是你能拴住他。”秦佳姿补充道:“你可以考虑1个月。” “前提应该是我同意”沈乐怡摊手:“可是很抱歉,我拒绝。”按照秦佳姿的说法,她要找的无非就是保姆性质帮她看住顾安的人,这种工作自己无力胜任。 “不用把话说的那么满,你很聪明。并且我不希望伤害你,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不是顾安,我们会成为朋友。可惜,我必须嫁给他,他也必须娶我。”。 “秦小姐,我想你太看的起我了,实际上硬说我和顾安有点什么,无非是睡来睡去。我们并没有交往过。”沈乐怡正色道。“何况我也不想当小三。” 秦佳姿露出一个苦笑:“如果用感情衡量的话,我才算是第三者吧,你不用自责和内疚,我和他只是挂名而已,这也是我送他的礼物,希望他能快乐三个月。他对你很特别。这一点就足够了。” 沈乐怡心想是很特别,他两开端就格外特别,她大概是第一个把顾安强上的人,难免在他心中特别了些。 秦佳姿说完抬腕看了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公司的业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了,告辞。看在差点成为朋友的份上,我多说一句,不要对他动真感情。” 沈乐怡琢磨着这次见面,实际上从一开始她推断顾安不知情,是从那个没人接通的电话开始的,她打过去他没接,然后秦佳姿的电话就来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秦佳姿那时候跟顾安在一起,并且看到了她的号码,不然不可能这么久才来找她。 毛豆豆不耐烦的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像是表达被无视的不满,她心不在焉的胡乱抚摸了它几下,果然毛豆豆被安抚住了,站在那一动不动,蹲着让她摸,少顷,屋子里盘绕着一股子臭味。 在清理地毯的时候,她安慰着自己凡事都应该往好了想,首先这说明毛豆豆没有被掉包,是货真价实恶迹斑斑的那条毛豆豆,其次它排泄正常不存在便秘省了一大笔医药费,再次,这反正是顾安的地毯,她犯不着心痛。 可一想起顾安,她莫明其妙的心就痛了下。她分不清楚是知道顾安有未婚妻带来的阵痛,还是她拒绝了顾安未婚妻的提议,大把钞票骤然消失的那种心痛。 顾安的未婚妻,他有未婚妻,虽然他未婚。不得不娶,不得不嫁……她想着着这些问题头痛欲裂,看着在啃拖鞋的毛豆豆,心想自己活的还不如一条狗洒脱,要多肆意妄为就有多肆意妄为。 骤然间她斗志昂扬,拽着毛豆豆就往门口。 谈恋爱不如遛狗,况且她还没去谈,也只有狗罢了。 日子还得继续,沈乐怡的新工作慢慢进入正轨,每天上班前必要的步骤:怕两个家伙打架,一个关在阳台一个放在客厅,检查完食物和水都还充足,这才出门。 公司最近引进了新项目,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研发部基本都在加班,沈乐怡虽然没那么水深火热的煎熬着,也是累的下班连话都不想多说,要保留些体力用在挤地铁的斗智斗勇中,刚走到地铁口,接到董琪电话:“我回来了,下班没,晚上一起搓顿呗。” 沈乐怡有气无力的回道:“你来接我回家,我请你吃饭。”董琪一听铁公鸡都准备自个儿脱毛了,立刻开着车来接她。 “沈乐怡,你能再无耻点么,这叫请我吃饭?你连个米饭钱你都省!”董琪气的直拿筷子往她身上招呼。 “老板,给她加份米饭。”沈乐怡也不含糊,立刻就大声召唤老板。 老板正忙乎着,听到叫声,一脸便秘样的看过来,看到是沈乐怡就乐了:“小沈啊,这没米饭,火锅面成不?” 董琪立马抢过话头:“火锅面就成!”顺手一筷子就敲在沈乐怡头上:“你还真好意思叫?!谁特么吃麻辣烫带点米饭的。” 沈乐怡嬉皮笑脸的去挽着她的胳膊,头靠着肩膀就开始蹭:“人家不是穷么,将就将就。要不……”沈乐怡咬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再点点串儿,撸一撸?” 董琪也没客气:“老板,十个板筋,十个肉筋,五个鸡心五个鸡胗,一个羊腿,四个鸡翅…”老板比了个ok手势,应道:“得嘞,马上就烤!” 沈乐怡脸都白了:“你这是屠杀啊,多少猫猫鼠鼠就死你嘴里了!” 董琪瞪了她一眼又喊道:“加份花毛一体。”看到沈乐怡欲哭无泪的表情,又接了声:“再来二瓶啤酒加两串大腰子。” 沈乐怡立刻抛弃尊严,抱着董琪大腿:“姐,我错了,我充分意识到我的卑劣,您嘴下留情啊!”董琪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心情变的分外美丽,大度的说:“得了,逗你呢,我怕你请完这顿饭回头就得把毛豆豆给煮了才能扛过下个月,我来结。” 沈乐怡的脸上立刻洋溢出一种发自肺腑的诚挚笑容。 第7章 服务员先把花毛一体和啤酒给端上来了,拿了杯子,麻利儿的给启开两瓶啤酒,董琪也没倒杯子里,直接拿起啤酒瓶子对嘴喝了口。 喝到第三瓶,沈乐怡有点微醺,借着酒劲对董琪说:“我好像有点喜欢顾安。” 董琪满不在乎的说:“那就上呗!” 沈乐怡有点迟疑,加重了语气:“我是说喜欢!” 董琪反问道:“喜欢不上叫什么喜欢?” 沈乐怡踌躇了片刻,在想怎么解释这种感情:“就是,有麻烦,想给他打电话,希望他在身边的那种喜欢。” 董琪停下撸串,看着她:“那是好事啊,说明你开窍了,刘博没教会你的,顾安教都没教呢,你就领悟出来了。” “可是,他有未婚妻,我俩还见面了。”沈乐怡就势一股脑的跟倒豆子一样把发生的事情全给说了出来。 董琪听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感慨道:“沈乐怡,这回你怕是要栽了。” 桌上的酒瓶越摆越多,已经快把桌子占满,麻辣烫只剩下芝麻酱,签子摆了一盘,两人醉醺醺的互相搀扶着往心安公寓走去。街边摊所在的这条街种满了法国梧桐,白天的时候熙熙攘攘,散下的阳光被叶子打的碎碎的,到了晚上,路灯黄光一打,这些树像被加了柔光,映衬着一轮月亮,显得很是浪漫。 夜市离心安公寓得过两个红绿灯,董琪和沈乐怡慢慢悠悠的溜达,借着徐徐吹来的清风散着酒劲。董琪一手拎包一手架起差点卡在下水道井盖里的沈乐怡,斥道:“留心点儿,挺重个人穿着跟鞋就往下水道走,你也不怕别里面,拔不出来。”说完把她从大路上拉回到人行道。 沈乐怡笑嘻嘻的扶着她,把两只脚的鞋都脱了,拎在手上,直接裸着脚穿着丝袜哼着小曲就往前走。 董琪看她走路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横不拉几,带着螃蟹般的执着,有种一路走到黑的倔劲,忍不住问出刚才就想问的话:“你拒绝他未婚妻的提议,不是因为所谓的正义感。真正的原因是怕爱上他吧,怕自己处理不好这段感情?”。 沈乐怡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董琪,眼中带着迷茫:“我对两性相处并没有什么经验,你这么说的话……。” 她思索了片刻,望着路边的投影,两棵树因为挨的过近,枝干纠缠在了一起,可以看到很多枝叶有被锯掉修剪的痕迹。 “也可能是的,比起硬把两人拴在一起的那种看似牢固,实则千疮百孔的稳定关系来说,我更喜欢随意些,合则聚不合则分,不希望是教科书般,指点我几时要进攻,几时要防守了,何时要见好就收的提分手。至于爱,对我来说就像是路遇猛虎下山,躲不过的话只求死相好看些。所以会拒绝,怕被束缚,也怕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大概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沈乐怡的话听起来像是埋藏在心底深思熟虑了许久的感慨。 董琪听到那句“爱对她来说是猛虎下山。”联想到过往的种种,突然间很心疼她:“你应该尝试下,至少能有爱上一个人的勇气,这就是进步。” 沈乐怡摆摆手,爱对她来说如同洪水猛兽,能摧毁所有城池,又如沙漠中忽现的辽阔长河,诱惑所有人不顾一切的奔去,忘却了危险放下了防备,继而奔入河中被水吞噬,这一切都显得心甘情愿让人沉沦让人绝望。 两人回到心安公寓已经快十二点,董琪怕沈乐怡酒醉再闹出什么妖蛾子加上太晚了,决定留宿。她和沈乐怡挤在一张床上,彷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沈乐怡懒懒的曲着身子侧卧着,等着她梳好了头发,转过身,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下她的下巴:“不是还有你,要不是我穷,我早就勉强把你娶了。” 董琪拍掉她的手,见她情绪有所好转,放心了许多:“别想了,男人死绝了我都不能让你祸害我。这都几点了,还贫,明儿还得上班呢,快滚去睡,夜里老实点,再抢被子姐直接给你踹下去。”。 沈乐怡关了床灯,缩进被子里。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我是该试试了……” 回应她的是董琪平稳的呼吸声。 第二天董琪送她去上班,快到地儿的时候,董琪拍了下脑袋:“我说什么事给整忘了呢,那个,公司大楼施工,我们部门办公点搬到在你们那个楼里了。” 沈乐怡嘲笑着:“你还认真上过班呢。需要什么办公地点啊,给你一床就可以了。”董琪迟到早退快跟一日三餐一样成为必不可少的环节了。 董琪倒好车,拿了包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裙子,拿起墨镜戴上:“我本来打算看在你我多年情分上,包养你半个月伙食的。毕竟我这泛滥的爱心都快涌成河了,现在一看,还有很多更需要帮助的朋友等着我去救助。” 沈乐怡动作麻利的赶紧下车,绕过车头给董琪开车门,手还特别贴心的压在车门上边:“董姐,您慢点,小心头。” 中午董琪先下了班,跑到心涩科技等沈乐怡,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在门口张望,后来实在架不好奇心上来,频频往里面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去参观过研发情趣机器人的公司。 沈乐怡去倒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口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就是董琪,主要是她太过扎眼,一身宝蓝修身的外套,腰身掐进去展现出不盈一握的水蛇腰,更衬得胸部饱满,里面黑色的裙子长短恰到好处,黑色微透丝袜把大长腿表现的淋漓尽致,脚上穿了黑色的尖头鞋,媚而不俗,简单大方。 沈乐怡看主管没在,几个同事正在闲聊,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可以进来,董琪收到信号,大摇大摆的就走进来,特别光明正大的观摩公司,参观完毕,两人斗着嘴到了电梯门口,等电梯到了门开的时候,董琪和沈乐怡都愣住了,电梯里面好巧不巧的是顾安。 顾安冲她们笑了笑:“这么巧,不会也是去吃饭吧?”董琪礼貌的邀请着:“Linus,要一起吗?”“别呀…”“好啊。”沈乐怡和顾安几乎是同时开口,前面那个字叠在一起,显得不清晰,就余出个尾声“啊呀。”董琪看了看两人,憋着笑假装看手机没说话。 顾安清了清喉咙,偏着头低声对沈乐怡说:“放心,这顿我来,不用你请。”沈乐怡表情松动了下,接着就听到那家伙继续说:“毕竟养肥了才能吃顿大的。” 茶餐厅在市区小有名气,几道招牌菜很受美食杂志们的追捧,消费属于中等,菜式精致,可是上菜时间慢,大部分小白领们下班都结了伴去对面的美食街解决伙食问题,一是饭馆林立菜种齐全,二来经济实惠上菜迅猛,只有下午茶或者时间富裕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蜂拥而至到茶餐厅来。 几个早退份子,悠悠达达的点着菜,闲聊着。顾安得知董琪她们部门搬到这边,笑着说这顿饭请对了,当做接风洗尘,把菜单递过去,让她点菜。董琪翻了翻菜单,很快把菜点好了,又点了甜点、饮料。 两人聊起了工作上的一些事宜,沈乐怡听得无聊,玩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等菜都上齐,顾安看沈乐怡玩的正在劲头上,顺手帮她把餐具摆好,示意她该吃饭了,沈乐怡没有意会到,还是专心致志的在冲关,顾安起身把手机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在自己旁边。 沈乐怡刚要发火去抢手机,董琪又在桌下给了她一脚:“好好吃饭。” 这两人配合默契,气场强大,沈乐怡只好乖乖的举起筷子示意顺从,她刚要夹菜,结果看到面前这碟菜里有番茄酱,她犹豫了下,筷子还未挨上去,顾安伸出手把那盘菜拿到了自己这边,又顺手把面前的菜给她送过去。 董琪看到这样的情形,笑着问:“这道菜是很好吃吗?”顾安很自然的说:“她不喜欢吃番茄酱。”两个人都愣住了。 董琪在想,记忆中的沈乐怡在食物上特别的来者不拒从不挑食的样子,居然不喜欢吃番茄酱? 沈乐怡则是一脸诧异,她的确不喜欢吃番茄无论是酱还是炒菜亦或者是生吃,小学那会,家里有个姓佟的阿姨,长相在记忆中已经模糊,只依稀记得她个子不高,胖,做菜从不问自己的意见。夏日里炎热,吃过西红柿炒鸡蛋在去上学,胸口闷了一节课,终于忍不住吐了,地上一大滩红色液体,教室中弥漫着混了胃液酸腐味。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乐怡还是无法忘怀那个夏日的教室,同学们厌恶夹杂着嫌弃的目光,连带着她对西红柿也有种厌恶和嫌弃,只不过多年来被阿姨们□□出来的习惯,让她表现不出来明显的排斥。 顾安夹了块鱼肉过去放到她盘里,像是在教育宠物般带着溺爱的语气:“以后不喜欢吃的就说出来,不要勉强自己。” 沈乐怡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笑容特别的温柔,她感觉快要沉溺在其中,而脑袋里一丝理智在告诫着自己:沈乐怡,你怎么还这么贱,别人对你一点点好,你就恨不得伸个爪子摇个尾巴往前凑。 她回过神,略显生硬的把鱼肉扒拉到餐盘边上,淡淡的说:“我不喜欢吃鱼肉。”顾安只是笑了下,也没生气:“你看,这不是学的挺快。” 董琪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插嘴问顾安:“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吃番茄酱的?”又冲着沈乐怡说道:“隐藏的够深的,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你对食物那种痴狂都赶上秋风扫落叶了。”。 顾安一边处理着虾皮,一边说:“给她做意大利面的时候发现的。” 董琪这下直接石化了:“你两都进展到这种赤忱相见,互相品尝黑暗料理的程度了?”在董琪心中,沈乐怡是那种从来不主动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的人,当然这个对方不包括她董琪,她只需要自然的做自己,就会逼得对方自然而然的展示出自己所有生存技能,比如她的绝杀---黑暗料理。 顾安笑了下,对着董琪说:“我看下,这周末有空的话,让你尝尝我手艺。”说完看了眼沈乐怡,嘴角上扬,眼带深意。 沈乐怡心里沉了下,下周就是她发工资的时候……顾安这厮还真是精打细算贼不走空。 第8章 很快到了周四,沈乐怡因为有董琪每天中午的特殊关照,变得特别阳光明媚,琢磨着周末要不要去郊区玩玩放松下,董琪则是阴云密布愁眉苦脸。 自从公司搬过来以后,大概是听到风声说要建立分公司。主管抓典型抓的特别狠,首当其冲抓的就是董琪这只出头鸟,她在连续迟到被主管冷嘲热讽X3后,痛定思痛,决定把自己那套小单间给退了,找个附近的房子租住。 周五一下班,董琪就风驰电掣般收拾好东西带着沈乐怡去看房,她们到的时候,中介已经等在院门口。瘦高的小伙子,长着张眉清目秀的娃娃脸,白衬衫黑西裤脖子带着工作卡,热情洋溢的就迎过来:“姐,来了,带您去看看房子。”边带着她们往小区里走边介绍道“:这边小区绿化好,全国小区里面绿化里面能排进前十,房屋内部设计和采光也非常的好,周边设施很齐全,属于成熟化小区,比如买菜就可以……” 董琪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皱了眉,忘记中介姓什么了,正在犹豫什么称呼:“内个…”中介连忙说:“小杜”拿起了胸卡比了比,董琪看到上面写着:杜明玮-家乐安居业务经理。 “小杜,不用介绍这些了,我们也住在这个小区,就想看下房子,合适的话立刻就搬进来。”董琪很爽快的表明来意,小杜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带你们去。”说完就带着她们直奔出租的房子。 房子在一楼,有个附赠的小花园,铁栅栏上爬满了蔷薇,里面还种了许多绿植和绣球花,中间搭了葡萄架,角落里还有个陶瓷鱼缸,看的出主人是个挺热爱生活的人。 小杜打开雕花的小铁门,指了指门栓:“这个门平时要不用的话可以锁死。”从葡萄架下穿过,是入户门,大落地窗的阳台。小沈介绍道:“一楼虽然有点潮,不过这边阳光很足,晾衣服什么的很好。” 沈乐怡点点头,朝向采光很好,又拉着董琪里里外外都兜个遍,的确不错,虽然家电少了点,只有一个洗衣机和微波炉。两个躲在在卫生间嘀咕了半天,出来的时候董琪不露声色的点评道:“房子还不错,就是这家电家具太少,装修有点简单,浴室水龙头不太好用,入户门太单薄,防盗窗还要再做。” 沈乐怡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差不多就得了,别起到反作用,就听董琪说道关键处:“最低每月能降多少?”小杜想了下,说:“三百怎么样?”董琪再接再厉:“五百,现在就签约。” “成!”小杜也没再继续讨价还价,很痛快的同意了。 定好了房子,沈乐怡给顾安打电话说了要搬走这事,顾安先是有些沉默,听到是同一栋楼的一层,语气变得轻快,沈乐怡说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这么念念不舍。顾安回答道,只是怕房子被弄得惨不忍睹的,没地方找她算账,得知是一楼就冤有头债有主了。 搬家的时候,顾安也来帮忙,沈乐怡对他的定义就是如果“帮忙”只是帮着看她怎么忙的话,那么顾安的确是总监级的,除了总是监管着她怎么摆怎么放以外,这家伙都没动过手。终于沈乐怡爆发了,她指着一地的箱子对着顾安咆哮:“你是不是男人,我这么多东西你居然都不帮忙搬!”。 顾安双手抱臂依在墙上悠然自得:“谁让你把房间弄得这么乱,我是不是男人你知道。但是就收拾屋子来说,你的确算不上女人。就是一野人。” 沈乐怡怒目而视:“吹牛不上锐,说的好像你是居家达人,收纳小能手似的。” 顾安风轻云淡的瞥了她一眼,蹲下身去翻看纸箱:“你不用激我,让你累了才能长长记性。像这些。”顾安手指挑出几件条纹的T恤,冲着沈乐怡说:“过季的,或者是暴露你身材缺陷的。”又指了指另外几件:“居委会大妈爆款”翻到了一件冬天绿色大帽檐外套:“郊区野外生存必备。”“你这是要唱戏?”“这套就差一个套头丝袜,抢劫基本款。”。 沈乐怡咬着牙,横眉冷目的指着顾安:“也就是我打不过你,不然你早躺着了!”顾安站起身,一直手撑在墙上,将她逼至墙角,另一手停在她锁骨的上方,离的很近,能听到他的鼻息,心中不经一跳,顾安眼神很认真的看着她,顺手把她的几根碎发给拢在耳后:“你别跟我说,你打算陪我去酒会的衣服也在其中。”。 沈乐怡目光闪烁了几下,咬着下唇:“我……还没……没买。” 顾安像是轻松了不少:“恩,是的话也不会报/销。下周三前准备好,记得报销需要把吊牌拿过来。”沈乐怡这下是彻底体会到了五味杂陈的感觉,原本她的小算盘就是去网购一件所谓原单的小礼服,浑水摸鱼一下,顾安直接把她后路堵死。 正在哀怨间听到顾安说:“就在这别动,我教你怎么分类收纳,好好看清楚我怎么叠的”说完,蹲下身,开始收拾衣服,只见他把一纸箱的衣服利落的按照季节、薄厚、材质分好,叠好后装进塑封袋,拿了便利签和笔写好分类和件数。 沈乐怡看的目瞪口呆,油然而生了一种自卑感,就收纳来讲,顾安可真不像男人,他都过的什么日子啊,居然…还没感慨完,脑袋被敲了个暴栗,耳边传来顾安的声音:“好了,照我这样收拾吧。”。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嗯?” “这个时候不应该很温柔的展示你的男性魅力帮我打包东西让我沉溺其中么?” “钓上的鱼还用再上遍饵吗?” 最终,沈乐怡大汗淋漓的重新打包了遍,后来实在累的不成了,坐在沙发上大喘气,顾安这才去帮忙,他先是挨个把纸箱上都标注了内容,然后把纸箱分给搬到楼下去。等都搬完了以后,沈乐怡才发现这样做的好处是她完全不需要再收拾新居,纸箱子们都井然有序的堆放在衣柜里,外面清清楚楚的标注了都有什么衣物。电器也被分类摆到了厨房、客厅。 董琪因为工作性质,平时出差就多,之前租的房也是短租公寓,本身东西就少,打包起行礼更是轻车熟路,电脑化妆品和几包衣服塞进车里就搬过来了。 收拾妥当后已到晚饭时间,实在懒得做饭,点了餐,三个人在家里凑合了一顿。吃饱喝足,窝在沙发上休息。董琪突然一拍脑袋道:“差点把万年忘记了。”匆匆换了鞋就往车库走。 见顾安露出好奇的表情,沈乐怡解释道:“董琪的宠物,一只乌龟。千年王八万年龟。”顾安轻笑了声。 董琪回来的时候搬了个大玻璃鱼缸,里面铺着细沙,有一横截空心做成树干样的掩体横,空闲的一个角落里有只龟闷闷不乐的缩在壳里,背隆起,壳非常圆,花纹像是太阳花一样散开---万年,一只巴掌大的乌龟。 只见董琪小心翼翼的把万年抱出来,轻轻抚摸着龟壳跟哄小孩一样的低声说道:“龟大爷不要生气。不小心给你落车里了,真是不小心啊,千万别断我钱程毁我情路…”说完对着乌龟拜了拜,言辞陈恳,目光专注,做完这些仪式,她从厨房拿了毛巾里里外外把鱼缸擦了一遍,从客厅拿了好几瓶矿泉水把水倒进鱼缸里,看到水快到三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顾安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转过头向着沈乐怡问道:“gigi这是信的什么教?”。 沈乐怡扯了扯嘴角:“忍者神龟教吧。” 董琪小心翼翼的又把乌龟放鱼缸,转身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两瞎嘀咕什么呢,这是一大师给算的,我是水命,得拜龟神,养只龟,对我的运势特别好,四平八稳一冲升天。” 顾安更是好奇,他从沙发站起来向着鱼缸走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乌龟,看了有好一会,有点犹豫的问:“这乌龟是你买的?” 董琪还没开口,沈乐怡抢话道:“她那深不可测的大师卖给……” “那叫请!”董琪不客气的更正道。 “恩,你请了个六千多的龟神。”沈乐怡回以一个颇带讽刺的笑。 两人还在斗嘴的时候,就听顾安压着笑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了一句:“可这是陆龟。”董琪和沈乐怡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接着就是董琪爆了句粗口,沈乐怡笑的跟筛糠子一样四散飞扬的。 沈乐怡快下班的时候接到顾安电话,她犹豫了片刻,没接。她这几天思前想后的,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这厮太会撩拨人。 一会儿发现有条短信,她以为又是顾安,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好气的点开看,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三个字:沈乐怡? 沈乐怡撇了撇嘴没有理会,难道除了顾安也就只有骗子惦记她了?现在的诈骗手法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她怀疑个人信息已经泄露。 陈夕像是想到什么,冲着沈乐怡问了句:“周五有首映,要不要一起?”,沈乐怡还在考虑两人的关系走向,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滞,目光涣散,正在神游太虚,陈夕见状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周五看电影去啊?” 就听一清朗的男声回应道:“不好意思,她周五有约。”众人闻言都不自觉望向门口,就见到顾安很随意的揣着兜,站在那,君子如风,目光如水,嘴角微扬。陈夕吃了一惊,刚要回应什么,见对方的瞥过来的眼神很冷淡,只是拍了拍沈乐怡,小声说了句:“你男朋友真帅。”。 沈乐怡闷闷的嘀咕了句:“男,朋友。”这下是彻底说不清了,她瞪了眼顾安,眼神带着杀气,心里恶狠狠的想,上班时间还敢来,断人饭碗最可恶。顾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冲她笑了下,抬腕指了指表,示意她早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她连忙收拾好东西,跟同事们告别后,快步走过去,见顾安还在骚包的展着笑容对里面的同事挥手告别,连忙拽着他的袖子就往电梯那走。 “有事?”沈乐怡冷着脸,顾安也不在意:“周五酒会,你衣服还没买吧?”,沈乐怡表情不自然的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来解释她没买的原因,毕竟自上次被戳穿后,她灵机一动又想到了实在不成把董琪的礼服改一改,可惜的是董琪胸比她大不少,她想改胸围,董琪死活不乐意,这才拖到现在。 顾安也没等她回话,只是按了电梯看了她眼,说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第9章 “乐怡,你的手机忘记拿了。”陈夕微喘着小跑追过来,好巧不巧的听到了这句“我带你回家”。沈乐怡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谢,对上陈夕颇有深意的笑,感觉这下算是板上钉钉了,她就这么被打上了顾安的标签。 上了车,沈乐怡还在想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顾安不是同事,她也不想祸害同事,有个挂牌男友与她也没损失。 顾安见她扣好安全带,启动了车:“都给你准备好了,回去试试。” 下了车,才发现后座有好几个大袋子,见顾安没有帮忙拿的意思,沈乐怡翻了个白眼,双臂跟挂着树懒一样布满了纸袋,看着前面走的逍遥自在的顾安,她心里恶狠狠的想这家伙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 顾安自顾自的按上电梯,上楼回家去了。她只好放下纸袋,在包里找钥匙,找了半天终于翻出钥匙,就听到一阵热烈的犬叫声,接着腿就被抱着,还没反应过来,毛豆豆就开始行为不端起来。 董琪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看到此情此景,笑的直咳嗽:“你养的…就是一日天泰迪…咳……” 沈乐怡一把抓住毛豆豆的项圈就往下面拽,打开门手脚利落的将毛豆豆给拉进门里,省得它继续在外面丢她脸,随后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么早,没应酬吗?” 董琪沉默了片刻,正在布景的手停顿下来:“我放假了。” “难得啊,你们公司还有假期呢,哈哈你这万年长的真圆润,这大鼻涕泡的,二的很可爱嘛。”沈乐怡不以为然的拿了片荞麦叶子逗万年。 董琪组织了下语言:“我又被刘倩倩给阴了。估计得辞职。”刘倩倩是她带出来的后辈,如今高她一级,作威作福。 沈乐怡表情僵了僵,这才认真打量起来她,来回扫了几眼,看着不像开玩笑,摇摇头:“一条河跌两次。这属于哲学问题。”随后握紧拳头,语气激昂:“要不,你不方便出手,我去揍Y一顿得了,绑个肚子哭诉她不但三了我公公还跟我老公不清不楚?用语言暴力和身体暴力让她从灵魂深处对你表达歉意并且深深屈服!” 董琪嗤的笑了一声,捡起片荞麦叶扔过去:“臭德行,你就别添乱了,这次不一样,一个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的,我这次麻烦大了些,口头传话,没有凭证。也怪我,轻信别人,以为多年的同事不会有问题。为了争业绩太急功近利拿到底价就去签单。” 沈乐怡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帮董琪的实在是有限,刚才那么说也是想让她放松放松心情。“辞职就辞职了,你肯定会混的越来越好。这段时间,妹妹我养你!虽然没有龙虾鲍鱼,但至少能把你安排的比万年和毛豆豆、豆豆毛好。” 董琪甩过去一个白眼:“我谢谢你好意啊,你家毛豆豆都吃蟑螂了,我能指望你?你那点工资别寒碜我了,没事多买点补的,好补补你的胸。” 看见沈乐怡正看着万年发愣,董琪走过去戳了戳她:“你不会是连我家万年都惦记着呢吧…它可真不好吃……”沈乐怡指着万年的尾巴处,一脸担忧,扯了扯董琪袖子:“你家万年好像是生病了……你快来看看,它尾巴上长了一个瘤子!” 董琪听闻立刻把万年拿过来,仔细检查了,没好气的说:“沈乐怡你是不是傻,这特么的是它小弟弟的外套。”沈乐怡差点喷出来,连忙从董琪手上抢万年,正要仔细观摩。就听门口一声闷笑。 顾安长身鹤立,修长的手指还停在敞开的门上保持着敲打的姿势。沈乐怡拿着万年正在近距离观摩,见状很是尴尬,心里埋怨苍天真是厚爱于她,出丑都是批量的赐给她,自从见到顾安,那点残留的形象全都被她祸害干净了。 “我能进来吗?”顾安调整了下表情,换上温和有礼的微笑,向董琪点头示意。 “得了,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进都进来了,还问什么问。”沈乐怡带着一种被窥破的恼羞成怒。这厮只要有旁人在,显得特别彬彬有礼,进退得当。只有她晓得此人瑕疵必报,实非君子。 “我有敲门,看你们讨论的很认真,没好再打搅”顾安微笑以对。 “黄鼠狼,你来干嘛”沈乐怡没好气的问,每次见他好事少坏事多。 顾安愣了下,很认真的态度,很诚恳的语气:我不是来拜年的。” “……”沈乐怡一脚掉进自己下的套里。 董琪实在没忍住,开始捶着沙发笑,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沈乐怡啊沈乐怡,你斗个嘴现在都能把自己绕进去,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董琪从沙发上起身,摆摆手,往卧室走去,手还不忘记去按摩眼角,生怕堆出皱纹“我再呆下去,眼角该一堆褶子了。”看样子是要给他俩创造独处的时间。 “gigi,等下,需要你帮忙,周五有个酒会,她是我的女伴。嗯,衣服的问题。可以帮忙参考下吗?”顾安叫住她。 董琪站住身,顺着目光看到了沙发前茶几后码满的一纸袋,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呢,沈乐怡那么抠怎么会买这么多衣服,我以为是公司发的员工福利,或者是她哪儿顺回来的赠品。” 沈乐怡咬着牙,瞪着董琪。 顾安镇定自若的隔岸观火:“需要喝点水吗?恩,或者吃点东西休息下。” 俩人立刻同仇敌忾般回瞪了顾安一眼,各自拎起几个纸袋往卧室走。 沈乐怡出来的时候,焕然一新,紫色的长裙,与以往的简洁不同,多了份优雅和华贵。顾安托着下巴,从头打量到脚,仔细端详过后道:“还是缺点什么。”董琪拉着沈乐怡又去换了套红色的吊带礼服,顾安摇了摇头:“太艳俗。” 就这么试了好几身,沈乐怡快要爆发了,董琪安慰她就剩最后一件礼服了,就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沈乐怡反驳道我没拿他钱,董琪冲上面指了指,你白住人房子合着不是省房租了。沈乐怡知道跟董琪这人一贫起来就没完没了,只能速战速决保留体力换上衣服去交差。 顾安看到她时,眼神亮了下,黑色的裙子,很肃穆的颜色,剪裁得体,设计简洁,衬的她肤若白雪,婀娜多姿,侧开叉、背后的V字小蝴蝶结点缀,俏皮中带着性感。沈乐怡做了个鬼脸,冲他眨了下眼:“是不是特别让人眼前一亮,沉溺在美色中不可自拔。” 顾安姿态闲适的双臂搭在沙发扶手上,低笑几声,看着她转过头说了句:“假扭斯文。” 她提着裙角快步走向卧室,打开笔记本,开始搜索“假扭斯文”片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怒吼:“顾安,你才是猪八戒!”董琪走进屋看到屏幕,恍然大悟,原来是西游记里形容猪八戒假装斯文的。沈乐怡气急败坏的甩掉鞋,手抄着高跟底就要往外给顾安讲道理。 董琪拦着说:“其实这顾安吧还挺有点底蕴,你看骂人就骂人吧,他说的也挺含蓄。你这点墨水真扛不住。你得曲线救国。” 沈乐怡在审时度势方面做的还算到位,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的确在口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悻悻作罢。 选好衣服,顾安约两人去楼上吃饭,上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把菜都做好了,还准备了酒。看到她们上来,帮董琪拉好椅子。用眼神示意沈乐怡帮忙端菜拿碗。吃饭的时候,沈乐怡明显心不在焉,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心中疑惑:“你咬了几分钟?”董琪把筷子放下,颇感兴趣的看着他,之前顾安说训狗有独门秘方,那就是咬狗的耳朵,能起到震慑作用,刚才毛豆豆不听话,于是她就试验了把,结果那狗依然顽劣如初,没有丝毫长进。 不过是调侃,她还当了真。顾安咳嗽了声,像是极力在克制笑意,说了句:“抱歉,我去趟洗手间。”沈乐怡察觉到了异样,一把抓住他,想问个明白!要是耍她的话,就死定了! “捏够的话,松下手吧。”顾安嘴角不可控的再往上扬,沈乐怡这才发现因为身高、角度、巧合的原因,她的手拉住的位置很是尴尬,对上顾安满含戏谑的眼神,挺直身子,神情自若的抬高手拂了拂:“有灰。” 等顾安去了洗手间,董琪才反应过来:“我怎么觉得你被□□了,他耍了你,你都不追究。”沈乐怡叼着排骨,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我大度啊。”他的笑简直有毒,特别容易让她丧失原则。 董琪作势要去扯她耳朵,沈乐怡连忙扯着身边躲边用筷子指着菜:“糖醋排骨特地道,尝尝、尝尝。”董琪趁她顾着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扭着她耳朵狠狠说:“要说吃什么补什么的话,你这脑子得吃条鲸鱼才能补回来。”两人笑笑闹闹间,门铃忽然响起。 董琪松开扭着她耳朵的手,见顾安还没出来,便走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飞机头,两边的头发推的很平,耳边带着个银色的耳钉。肤色偏白,带着痞气的帅。 见到开门的是女人,皱了皱眉,抬头看了房间号,确认无误后,侧身往屋里看了眼。开口问道:“顾安的女友?”见到沈乐怡也跟过来。耳钉男张了开嘴加了复数:“……们。”随即笑的很灿烂,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我是他男朋友,陆寻川。” 第10章 陆寻川进屋四下打量着,评价道:“顾安的品味真是一言难尽。”董琪和沈乐怡则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耳钉,银色的小十字架,位置在右边,加上之前的介绍---我是他男朋友。董琪扶着沈乐怡的胳膊,低声说:“扛不住的话,咱就撤。” 沈乐怡咬着牙,心说老天这是玩我玩上瘾了吧,怎么狗血怎么洒,脑袋里又有一丝尚存的理智觉得事情没准还有转机。 陆寻川看了她俩一眼,眼中蕴含着委屈,指着桌上的菜娇嗔着:“他都不给我做,也怪我,怕他累到了,顾安呢?又在厕所里看文件么。”提高声音喊道:“顾三,寻川来找你了。”尾音拖的很长,如京剧里苏三寻夫般,激起两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安没有回应,屋子里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 董琪怕这事再演绎下去搞不好就得上社会新闻,还是八卦党看的津津有味那种,信息量太大,拉着沈乐怡要往门口去。陆寻川笑着拦了下:“别走啊,刚见面,怎么也得好好聊聊,毕竟以后大家万一老能遇见呢。”说罢,打量了下两人,好像犹豫要指哪一个“恩,当然,可能遇见的机会不大,毕竟他换女友比换男友要快。”董琪脸色立刻就变了,脱口而出:“去你妈的……” “玩够了?看来一个耳洞还是显少。”顾安端着笔记本耳朵上还挂着一指耳机站在洗手间门口,神态悠闲,语气平静,只是眼神隐约带着一丝犀利。 “这么容易生气,可不是顾三的作风。”陆寻川嬉皮笑脸的凑上来,“害我都打个基佬耳洞了,还不能消遣消遣你。”。 “愿赌服输,输了就认,你要是想找回来,大可以继续找我打赌,我在想你打脐环会是什么样。”顾安唇角向上扬。 “我说不过你。”陆寻川举手投降,从兜里拿出把钥匙扔桌子上,“新车我给你开过来了,你老开那破车多跌份。你把那车钥匙给我,一会我开回去。”顾安看着他没说话,陆寻川被盯的心里发颤,苦笑了声:“真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太阴损。两位美女,对不住,刚才是我嘴碎,我是他好朋友,纯洁的同性关系。”。 等解释完,双方握手言和,几人间也熟络了不少,董琪发现原来这人所在公司也和她之前那家有业务,感慨世界真是小,又互相吹捧了番,沈乐怡示意时间有点晚了,第二天还要上班,跟两人告别后带着董琪往楼下走。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董琪发觉沈乐怡蔫蔫地,不在状态,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呢?”沈乐怡叼着皮筋,正在拢头发,把两边头发梳到后面,重新扎起来:“恩,没什么。” 董琪开门进屋,听到沈乐怡说了句:“我老觉得顾安这事不简单,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人都不简单,你指什么不对劲?你两型号不是磨合的挺好的。”董琪挑了个头,连忙又给按下去:“别,这话题打住,别一言不合就开车,我这单身少女系受不了。”。 沈乐怡抢先一步,手握上了洗手间的门把手,冲她做了个鬼脸,笑的十分招摇:“不对劲的就是…我要先洗澡了!”说完,眼疾手快的就把洗手间的门反锁。董琪气急败坏的在门口捶了几下。 顾安看到门被带上,听到脚步声走远,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陆寻川“说吧,你突然来的原因不会只是给我送钥匙。” 陆寻川翘起二郎腿,嬉皮笑脸的说:“我就不能是为了关心关心你来的?你那个上厕所就看文件的习惯得改改,关爱菊花,从少蹲做起,容易得痔疮。” 顾安神情冷淡:“这个话题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马应龙。” 陆寻川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三三,人家真的想你了才过来的,你这里好难找的。”顾安笑了下:“看来是得送你去见马先生了。或者…”顾安贴身欺上,一只手环着陆寻川的肩膀,一只手顺着他的膝盖往上捋,带着暧昧和怜惜放缓语速:“你想跟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陆寻川立刻不顾形象的蹿起来,双臂互相搓着,想把鸡皮疙瘩平复下来:“我说顾三,你可真是荤素不忌,我认怂成不,别,别过来啊”顾安往后靠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看着他表演,陆寻川自觉无趣,重新坐回去:“老爷子惦记你,周五酒会我给他传个视频,你去露个脸就好。” 顾安似笑非笑,颇有深意的看着陆寻川:“他想我?消息够灵通的,我来这边也不过几个月,这么快就把我近期的安排摸个透,姜果然得有些年头才足够有味。” 陆寻川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人不是嘴碎么。”见顾安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走到厨房,翻着冰箱里的饮料,找出罐干姜水,打开喝了几口,皱着眉:“你还真豁得出去,要变老姜也不用这么折磨自己吧,没别的喝的吗?” 顾安起身走过去扶住了冰箱门,关好后好心提醒道:“厕所有。”陆寻川哑然失笑:“你这人啊,一点都不能得罪,周五秦佳姿也去,她是我女伴。” 顾安的眼神冷峻而克制:“随你,她的事情不用跟我说。”陆寻川不置可否的动动嘴角:“得了,今儿都把话带到了,再操心下去我都能跳广场舞了。” 说完,他向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回过头:“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顾安静静的看着他:“剑已出鞘,决不空回。” 陆寻川摆摆手:“静候佳音。走了,周五见。” 周五,沈乐怡正美滋滋的收拾东西,接到了顾安的电话:“收拾好了楼下等我。”她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放半天假的?”顾安顿了顿:“我是打算让你请假的。”沈乐怡讪笑着挂了电话,果然心有灵犀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在她和他之间。 下了楼,看见顾安开着辆蓝色的跑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边,线条流畅,车头简洁,没有一般跑车的张扬与华丽,显得很低调。 沈乐怡对车的认知基本就属于两个圈双环,三个尖奔驰,四个圈奥迪这类。看标应该不是玛莎拉蒂,有点好奇,上车问了句:“你这是租的什么牌子,车还挺好看,符合你闷骚的个性。” 顾安动了下嘴角:“不是我租的,算是…陆寻川的,noble-m600,很小众。”见沈乐怡没有什么反应,随口问道:“姑娘们不都应该喜欢那种很张扬、华丽的跑车嘛”沈乐怡扣上安全带,表情坦然:“你把形容词去了就成,姑娘们都喜欢跑车。四个轱辘的,能飚的动就可以”说着手拂过车里的真皮内饰,补充道:“当然价格越贵越好!”。 顾安冁然一笑:“你啊。直白的骇人,坦诚的可爱”说完递给她一个黑色的MP3:“音响还没有来得及改,怕你无聊,我可能要接几个电话。”沈乐怡接过来,这才发现顾安带着蓝牙耳机,刚开上路,电话就开始进来,沈乐怡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是段舒缓的钢琴曲,无意中看了眼名字,很特别,带着文艺气息:【以一种假装放荡的矜持与你告别。】 这名字或者说这句话亦或者是音乐本身,让她汗毛微张,徒然间感到了冷意和莫名的悲伤。她凝视着还在打着电话的顾安,渗进来的阳光铺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眉宇间的坚毅、漠然,顺着睫毛扫过他内敛的眼神,张合的线条饱和的唇,她的目光如同被胶着,停留在他的下巴上。 顾安的下巴应该是她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性感的,少见的欧米伽下巴,那条痕迹不似西方人那么深,浅浅的,让人有凑过去亲吻的冲动。 顾安余光看到沈乐怡盯着他有一阵子,交代了几句便挂断电话,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轻咬着唇正盯着他脖子那块出神。 她的唇形有点偏M,可能是她中午吃了辣的东西,唇色是那种自然的嫣红,脑里浮现了“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不由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把口水擦一擦”沈乐怡收神情自若的收回目光,轻描淡写的用食指蹭蹭嘴角。过了一个路口,开口:“顾安。” 顾安查看着路况,没有转头“嗯?” “我有没有夸过你很帅,当面的那种?” 顾安没有吭声,专注的开着车,到了下一个路口,绿灯,他把车停在路边。 沈乐怡问:“到地了……”最后的疑问词还没说出来,唇被覆上,他轻咬着她的下唇,甚至还微微往上提了下,接着长驱直入,带着霸道和热情,将他的气息和味道蕰满她的口腔。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如炎炎夏日遇见涓涓溪流,清凉入骨。 “刚才就想这样了。” 顾安目光深邃,如星辰如微风如她所想到最温暖最美好的一切,温柔的甜蜜的让她甚至感到浓稠的窒息感,她开始试图躲避这样的注视,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汪春水般的眸光中抽离。自我挣扎中,她发现顾安的睫毛生的浓密,微微上翘,被阳光染成了蜂蜜棕,带着食物般的诱人,不自觉的她的手抬起来,触碰上去,顾安没有眨眼,任由着她的手接近,抚摸,停顿到唇角。 “你这睫毛不会接的吧。” 顾安哑然失笑,看着她几秒,低头含住她游走的手指,手顺着她肩膀往下滑,沈乐怡脸红心跳,心里似有鹿,在奔跑,跳跃,冲撞着,迷乱中她只听到啪的一声。 第11章 “到了,下车吧。”顾安含笑着帮她解开安全带。沈乐怡手忙脚乱的开着车门,顾安见状起身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微压着她从内帮她打开车门。 下来的时候,沈乐怡脸上还带着些红晕,带着些恼羞嗔怒看着顾安:“你没事能别老撩我嘛,我抵抗力低。” 顾安凑过去看着她,很认真的样子:“这不是撩,是日常。”他的唇很近,能感受到潮湿的呼吸,她感到脸上一点濡湿,被舔了,像是动物间的亲昵,配上他的低喃,又麻又舒“这才是撩。” 沈乐怡发现在自己极其匮乏的恋爱实战中,能应对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 准确说,她只有和刘博谈过所谓的恋爱的稀松经验,然后一起不知所谓的呆了三年多,却对恋爱本身没有太多的感悟。她想如果天生一对是所谓的棋逢对手的话,那么她和顾安就像“君处北海,吾居东海。”般风马牛不相及,实力悬殊,齐大非偶。 想明白这点,沈乐怡反而释然了,天生一对也罢,齐大非偶也罢,当做走肾而已,何必走心。 曹大爷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顾安领着她走过小巷,灰色的水泥墙,角落里长着青苔。树丛掩映下是一栋两层小洋楼,看着像是民国时期的建筑,英式结构,外墙灰的发白,有爬墙虎蜿蜒而上,看的出有人定期在打理,窗户附近的枝叶都被修剪好,镂空的雕花的铁门紧锁着,像是私宅。顾安按响门铃,可视对讲很快通了,对面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套装,面带微笑,对着镜头鞠了个躬。 “顾总,您好,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铁门被缓缓打开,接引生小跑着过来,接过车钥匙,转身走向巷子口。沈乐怡打量着这个院落,和想象中的宽阔车道、梧桐满院不同,只有一条铺着鹅卵石小径通往洋楼,两边种植了大量的蔷薇科植物,间或插着锦簇的各色绣球,再矮些种着茂密的雏菊和颜色各异的矾根。沈乐怡咦了一声,伸手够过来一朵粉色的月季,她低头闻了下:“没想到能看到四心的实物。”。 顾安看过去,圆圆的花苞,卷曲的花心,花边带着淡淡的黄色,看着跟以往见过的月季有所不同,问道:“你对花很了解?” “也不算,有阵子心血来潮养过,还订过相关的杂志,这个叫All four heart,俗称四心,不过我更喜欢另一个名字。你看这个,这个是矾根,这个粉色的叫草莓漩涡这是紫娇花,哈哈,别看这个花开的可娇柔了,算是花里的心机婊。比如你要有仇人,就给她种满一院子紫娇花,那就是弥漫着葱蒜爆炒的味道阴魂不散啊。”。 沈乐怡侃侃而谈,对上顾安的目光,想到此行的目的立刻收起了兴致勃勃,讪笑道:“原来想有个大房子种很多花花草草。这院子差不多就是我的版图,其实我从小到大最想做的职业是园丁。” 顾安沈声静气:“走吧,你要喜欢的话,下次来这边住。” 沈乐怡觉得自己在顾安面前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心声,什么理想啊抱负啊几百年前扔掉的东西,都会无意识的倾诉出来。 “我曾经最想成为总监。”顾安停住脚步,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像是陷入了回忆。“啊?”沈乐怡一个没留神高跟踩到了他的脚上,成功将他拉回现实。 顾安皱了下眉:“你踩到是我,为何你还叫的那么惨烈。”沈乐怡说:“啊,这个词是感叹,可以代表很多意思,比如啊!(惊喜状)好可爱的狗,啊?(厌恶样)前面有坨屎。啊。(冷漠脸)我踩到顾安了” 顾安笑了声,没再理会。 “你多好,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沈乐怡由衷感慨,目标明确的人成功起来都显得那么理直气壮不容置疑。 “是理发总监,焗烫染小弟想成为洗剪吹大神。”顾安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沈乐怡半信半疑的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这是在讲笑话吗?” 顾安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微笑,只是其中掺杂着些许不明的情绪:“嗯,当学徒的时候还染过银灰色的头发。”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蓦地加快了脚步。 小洋楼里面是英式新古典装修风格,新枝形的水晶吊灯,米白色的墙,带着雕花的石膏装饰条,薄荷绿色的沙发,亚历山大实木茶几。旧式木质地板和楼梯被保留下来,做了加固修复和适当的保护措施。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楼梯扶手用绒布包着。整个装修风格看起来简单,却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几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子各自端着陶瓷茶壶、奶盅、糖罐、点心架、放茶渣的小碗等等鱼贯而入,茶具很精致,白色的底带着铃兰花花纹。茶叶滤匙之类的配件都是银制器皿。 沈乐怡注意到三层的点心架中间的那层放着司康饼,端起茶杯,汤色红艳,带着橘黄色调,带着金黄色的光晕,香气是浓厚适中的佛手柑,不禁想到那仅有几次和母亲安然相处的场景。 沈母对于物质生活算是高标准严要求,下午茶要看茶具摆设、茶点位置,茶的入口感和回香,也曾想把她教育成伪名媛,告诉她如何从司康饼的位置去初步判断下午茶是否正宗,如何观察茶汤,怎么样从颜色上推断出茶的好坏。 可惜,沈母的心血来潮败给了茶米油盐,她忙于生计和恋爱,缺席了沈乐怡大部分童年的家庭教育。女儿与她盼望的样子背道而驰,这大概是向来本着“宽以待己,严以待人。”标准的沈大美女心中无法言喻的痛。沈乐怡甚至怀疑她妈不愿意见她,就是怕面对这个缩小版的自己如此没有上进心的安于现状吧。 喝过茶,接应生提了几个袋子和电脑包进来,顾安点头示意,一边侍立着的服务员立刻接过纸袋领着沈乐怡向里间走去。 等化妆师化完妆做完造型,沈乐怡换好鞋出来,看到顾安正在客厅端着电脑处理文件。 碧穹般蓝色的衬衣,白色的裤子,不是预想中的正式黑色的西装礼服,风格偏休闲样,配上他俊俏富含男性魅力的脸,沈乐怡想到了一个词:雅痞。 顾安回完邮件合上电脑,抬头从上到下扫了眼沈乐怡:“头发做的不好。”说罢,起身拉起沈乐怡:“来,我给你做。” 沈乐怡觉得他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就跟大灰狼诱惑小红帽,大灰狼诱惑三只小猪,大灰狼诱惑着她一般,直到她躺在电动洗头椅上,她才反应过来,这厮不会是要祸害她吧,他能给自己折腾出什么造型能比专业的还牛? 耳边是潺潺的水声,顾安的手很温柔,调试好水温,沿着发际线轻柔的冲洗,手心揉出丰富的泡沫,从头顶到发尾一遍一遍的抓柔,用指腹打着圈梳理着头皮,托着她脖子的手顺着水在脖颈处按摩着,皮肤穿来的舒适程度甚至她感觉到了战栗。 “以前做过学徒工,从洗头开水到可以吹造型修剪,只用了不到半年,客户很多哦。” “找你的都是女客吧!”沈乐怡调笑道。 顾安的手停顿了下,很平静的说道:“恩,男客不怎么点男助理,女人的钱好赚,只不过不好伺候。” 沈乐怡收起了调侃之心,想到他能混到今天的地位,想必付出了不少努力,其中的艰辛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她想到最初在花园里他带着自嘲的笑,说起自己的理想是当发型总监,那笑容里蕴含的无奈和隐晦,忽然觉得刚才那句话在戳人痛处。 “对不起。我…”沈乐怡想解释下刚才那句话是单纯的调侃,并非是讽刺他靠女人起家。话说道一半,顾安的指腹覆住她的唇。“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让我能懂得女人。”他的语气很暧昧,只是表情很漠然。 那一刻他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顾安拿毛巾帮她把头发擦干,开始用卷发棒给她做头发,整个过程没有再开口说话,沈乐怡觉得可能她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逆鳞,神情间难免落寂,一直琢磨怎么修复两人这点小裂隙。 最终的效果很出乎意料,卷的弧度和大小都把握的很少,配她的衣服相得益彰。顾安牵起她的手,用黑色缎带在她手腕处绑了个结。 他领着她走回客厅,顺手把茶桌上的餐巾拿走,问客服要了把剪刀,对沈乐怡说道“你在这等我。”,随后走出门外。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枝用餐巾包着的紫黑色的欧月,他将花比在她腕间上,丈量好长度,仔细的修剪着枝蔓上的刺,用丝带包住枝干底部,固定在腕间缎带中。 “忘记拿饰品了。这样也很美。” 去会场的路很通畅,顾安的电话依旧繁忙,沈乐怡几次想开口说明,都没抓到机会。直到到了地方,沈乐怡一把抓住顾安。 顾安还在接着电话,沈乐怡比了个手势示意有事情要说,顾安简短结束了对话,看着她:“不用再道歉了,我没事。” 沈乐怡抬了下眉毛:“我没要道歉……不是这个事,我……那个,我没参加过特别高端的酒会,最多也就是年终聚会之类的。一会要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记得提醒我。” “恩,主要是我丢人现眼没关系,怕殃及到池鱼。” 顾安笑了:“我认识你起,你就好像一直在殃及池鱼,现在才意识到会不会有些晚?” 沈乐怡吃了个瘪,抿着嘴,在想怎么将回去。 “你就是在里面哪吒闹海、猴子搅局都没关系。”顾安气定神闲。 “下句是不是有你在,别担心。”沈乐怡想这厮难得偶像剧一把。 “反正不发名片,也都不认识我。”顾安认真脸。 “……”沈乐怡感觉到仅有的少女心碎成渣渣,垂头丧气。 顾安见状低笑了几声,伸手把她锁骨上的碎发顺到肩后。 “万事有我。” 阳光正好,她感觉心在被融化。 第12章 会场布置的非常简洁,甚至谈得上趋于简陋,和媒体上看到的不同,没有奢华的全鲜花构架背景,绚丽的色调堆叠,甚至连音乐都没有。沈乐怡有些奇怪,来往间的男女皆是西装革履、礼服翩翩和这简朴的会场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开始对这场酒会好奇起来。 随顾安进入宴会厅,刚到门口,陆寻川就挽着秦佳姿神态亲昵地迎面走来,秦佳姿身着宝蓝色镂空蕾丝鱼尾礼服,性感中带着神秘,女神范尽显。看到沈乐怡后展以微笑,并没有打招呼,沈乐怡见状明了,心有灵犀地装作不曾见过,任由陆寻川出面为双方相互介绍。顾安举着酒杯示意,礼貌地冲着秦佳姿点点头,并没有开口攀谈的意向,俩人看到对方就好似隔着无形的屏障,视若空气。陆寻川盯着挽着顾安进场的沈乐怡调侃道:“难得看顾三带同一个女伴出现两次的,长情对他来说可是薄弱环节。”顾安听完也不辩解,只是搂着沈乐怡。 沈乐怡接口道:“嗯,他薄弱环节蛮多,不只这个。”随即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扫了眼身旁的顾安,特别地不怀好意。顾安神色倒是平常,俯过身在她耳边道:“我不介意在这里就把你办了,好证明下至少在这个环节上我还算是强项。”说着用指尖勾起她的肩带挑了下划,唇音加重,有意无意地在撩拨沈乐怡的耳垂。眼光一瞥陆寻川,陆寻川接到信号后很识趣地搂着秦佳姿笑着往旁边走了几步。 自始至终秦佳姿都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的情绪,陆寻川看到她如此,心中一动,轻笑着抵着上她的耳朵,做出副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样子:“要不要我追你?”秦佳姿细声细语地吐出两个:“不要。”拒绝得很干脆,陆寻川耸了下肩,又凑近了些,嘴唇快要贴到她耳朵上:“女人最好不要说不要,这样更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而且大部分女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截然相反。” 秦佳姿波澜不惊地转了个身,把他使坏放在臀侧的手摆脱掉,微倚着墙,低笑着:“你什么时候能做主了,咱们再谈其他的。毕竟,现在秦家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我。卖相好,价格高。”陆寻川盯着她带着自嘲、苍白而精致的脸,浓密的睫毛轻颤着掩盖住了眸光,心生怜悯,不禁收起了散漫调侃的语气:“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不妨考虑我。” 沈乐怡看到陆寻川他们走远,咬了下牙,怕这流氓越玩越大,环顾了四周,看到几个白人侍酒师,坏笑道:”你听过一句话吗?不与欧美论长短。” 顾安的脸僵了下,随后看到斜对面的深v黑裙的秦佳姿,寓意深刻的说:“难道你要意欲罩杯定输赢?”沈乐怡的笑挂在那不上不下,眼神愤怒,正待开口反驳。 厅内灯光忽灭,陷入漆黑一片。众人议论纷纷时,流水声涓涓而至,由远到近,屋顶处霞光乍现,一群仙鹤悠然飞过。 “欢迎各位贵宾光临造梦主题酒会。特别感谢技术支持心涩科技公司。祝大家玩的开心。”主持人是位身姿曼妙、巧笑倩兮的女郎--当红的影星恩淇。随后,会场换成了森林的布景,3D全息投影加上隐蔽在四周的环绕音响,配合着喷雾和香氛,众人放佛置身于云雾缭绕、峰峦叠嶂的热带雨林。顷刻间,掌声雷动。 沈乐怡惊讶间,联想到公司最近业务繁忙,开发部连夜加班,大概也是和这场酒会有关。真没想到,公司的3D全息技术竟然已经做到这样让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整个酒会抛开新颖的布景方式,剩下的就是套路模式,互相攀谈,趁机开拓业务和人脉。沈乐怡要做的就跟生产间流水线一样井然有序:微笑、颔首、举杯。到最后她干脆就是“微笑的看着就好。” 顾安看她穿着高跟的脚隐隐在抖,客套的寒暄完,带着她去了休息室。沈乐怡一陷进沙发整个人都活分了,她揉完脚揉完脖子,开始龇牙咧嘴。 顾安:“你这表情是要咬人么?” 沈乐怡说:“我脸都笑僵了,感觉嘴角都在抽搐。”顾安展开了笑,手从她嘴角那擦了下:“笑得唇膏都溢了,下次你可以不笑。” 看沈乐怡不解,顾安好心地指点一二:“我有任女伴是个模特,对外宣称有印巴血统,跟印度王子沾亲带故,跟谁打招呼都一脸漠然。” “……那我也是印巴血统,王室后裔,你先前认识的那位是我姐姐。”沈乐怡入戏极快。 顾安笑得特别洋溢:“看胸就不像一家人,另外多看看书,印度现在没王子。” 沈乐怡一把拉住顾安的领带,看到他近在眼前的笑,温润的唇,光滑的下巴,凸出的喉结,一时间竟忘了要反击的话,荷尔蒙迅速攻克大脑,吐口而出:“你刚才说的话还算话吗?” 顾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一脸坏笑的反问“哪句?” 沈乐怡一脸坦坦荡荡的春心荡漾,手指在顾安唇上点了几下,放柔音量缓缓地开口说“我……信。” 顾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认真的打量着她。 沈乐怡用脚背顺着他的腿往上蹭,顾安平稳的呼吸开始有波动,她的唇凑近顾安的喉结轻缓的开合着,像是叹气般的呼吸柔软湿润。 “顾安,就你会撩么。”沈乐怡要的就是这一刻快意恩仇,谁让他没事就撩她,她也要以牙还牙,正暗自窃笑中。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找了你们半天,刚才侍从说见你们进来了,我去……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继续啊。”陆寻川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顾安伸手把沈乐怡的裙子提上来盖住她露出的大腿。淡淡的回道:“再继续下去,怕你鼻血染地。有事?”。 陆寻川拿出手机,打开前置镜头,比了个V字型,用两人做背景自拍起来。“哎,你俩笑个,喊茄子,拍难看了我可不管P。” 拍了几张后,笑着说:“得嘞,休息门留影纪念完毕。顺带有些公司业务,借你的男伴用用,不介意吧?”说完冲沈乐怡挤挤眼:“我会给你单独P美点的哦!” 沈乐怡只好离开,自己一个人在宴会上游荡了许久,塞了满肚子的蛋糕点心北极虾大闸蟹,胃里涨的不行,心里却感觉什么都没有填满,只能漫无目的的到处走,又不想靠近那一圈圈觥筹交错的成功人士。 “干什么呢不看路。”转身蓦地撞上了一个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走吧,吃东西去。”顾安拉着她往厅外走去。“你都应酬完了?这么就走了没事?”顾安视线落定在某处,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恩,已经好了。逃走吧。”沈乐怡顺着他的目光追寻而去,只看到抹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手被顾安握住,带着她疾步往外走,她被带动的脚下步步生风,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折掉高跟。 “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逃走当然要快,况且我饿了。”顾安带点委屈的表情。 宴会厅阳台,陆寻川懒散的用手肘撑在露台上,看着楼下的长梯,顾安牵着沈乐怡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三对这姑娘还是挺上心的。我要是你就不会再死缠烂打。”露台阴影处忽隐忽现的火星沉默着。 陆寻川继续道:“他在莱茵河呆过一段时间,着迷于pure louts,传统的手工艺,从莲花花/径中提取植物纤维来用于制作纱线。大概需要4枝花/径才能提取一根纱线所需要的分量。再将这些纱线搓揉展平制作成布。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想而知。他织过一匹布给他母亲做了件衣服。看到那姑娘的礼服了么。没猜错的话也是出自他的设计,这家伙还是很有设计天赋的,可惜了。老爷子不许……”。 高跟鞋声音响起,阴影处中显出一张女人的脸,娇艳欲滴的红唇,如海藻般的长发用了钻饰点缀。恩淇夹着烟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下,烟灰掉到了地上:“原来他对女人用起心来。真是用到极致。”语气中蕴含着浓浓的不甘。 陆寻川看到她此刻泫然欲泣的娇柔模样,哪里还是那个镜头前自信满满、神采奕奕的影视巨星,心中暗想女人再强毕竟还是如水般的生物,顾安刚才那么明确的拒绝,虽然是最明智的,却是缺少了些人情味。不禁放缓了声音安慰道“顾三做朋友是很好的,可是做情人却并不合适。” 恩淇埋下头,哽咽道:“你不用管我,我想一个人呆会。” 陆寻川见状,也没再多劝什么,离开露台时贴心的把玻璃门带上又拉上落地窗帘,恩淇在外的荧幕形象向来积极向上的,此时若是被发现抽烟哭泣,明天没准就上了八卦头条。 听到门被关上,恩淇抬起头,手上的烟已经快燃到尽头,她把烟头甩到地上,用鞋跟来回的碾压,眼中带着一丝阴郁,红唇冷冷吐出微凉的话语:“我倒要看看挺上心的姑娘到底能被上心多久。” 顾安开车带着沈乐怡去了城西。城西是老城区,有很多旧式的厂房,大概几十年前,盛极一时,有着城市之星的荣誉。后来城市规划工厂搬迁,渐渐的衰败,楼还属于那种筒子楼。治安和经济一落千丈。 车开到一个老式小区外面的上坡处挺好。昏黄的路灯零零散散的只能照亮不到四分之一的街景,灯泡只有一个是好的,孤零零的在那散发余辉。 第13章 “你,带钱了吗?”顾安开口问。 “你看我这一身衣服能有放钱的地么?”沈乐怡没好气回“合着你不带钱就逃出来吃饭?卡你带了吗?” 顾安微笑着指指自己的衣服,“我这身衣服还需要带卡吗?所以我什么都没带啊。”一脸理所应当。 “那咱两只能干坐在车里喝着风吃着凉说着话了。”沈乐怡做了总结陈词。 “这里有家云吞很好吃。皮儿擀的薄若蝉翼,肉馅是手工敲打出来的,劲道很足。汤是老汤,再洒上些独家熬制的葱油。”顾安指着远处,手随意在车窗上敲打了几下,像是在等鱼入网。 沈乐怡暗暗咽了下口水,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向往之意,考虑到实际情况只好咬咬牙:“回去吧,离咱们小区两条街就有小吃摊,我跟老板熟能赊账,走吧。” 顾安眼角上扬,宠溺般揉了下她的脑袋:“走,带你赚钱请你吃夜宵去。” 沈乐怡瞪大眼睛,黑人问号脸:“干嘛?” 顾安下车,帮她打开车门:“一会别叫。”说完牵着她的手走向一条阴暗的小巷,巷子离筒子楼有个几千米的距离,周围都是棚户,杂乱拥挤,地上泥泞不堪。沈乐怡抬脚就要走进去,顾安一把拉住她,把她按在墙上,沈乐怡刚要开口,他的手轻捂上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半蹲下去,把她的裙角往上提,沈乐怡感觉小腿麻麻的痒痒的,裙角提到了膝盖上一点,在左边打了个结固定住长短,裙子被骤然缩短,夜里有些凉,沈乐怡打了个冷颤,起了些鸡皮疙瘩。 顾安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情况不对的话,你先跑。”他的手抚上她的小腿,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受到安抚,心里的隐隐的不安在慢慢的消散。“冷吗?”“恩。”沈乐怡点点头。“再忍忍,带你吃馄钝去。”,说完,拉起她的手走进巷内。 馄饨店是由民居的阳台改的,很小,也没有多余的装修,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卖馄钝的是一对老夫妻,十分恩爱,见老伴加水需要弯腰,连忙快走几步从老伴手里抢过水壶,加好水后将小铝锅放在蜂窝煤上等着水开。两人一边擀着面,和着馅,一边闲聊着。大概是怕食客无聊,还特意把小电视打开。屋子里的油烟气息混着人情味,使得初秋的萧瑟化淡。直到馄钝煮,出锅端上桌子,还附赠一碟自制的小菜。沈乐怡都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凉了就不好吃了。”顾安好心提醒到,顺手把她那份筷子拆开,不是很高档的一次性筷子,倒刺很多,他把两根筷子交叉来回摩擦,把倒刺都磨平,放在沈乐怡面前,又把勺子擦净递给她。 对面迟迟没接勺子。顾安问道:“你不是饿了吗?”沈乐怡如梦初醒:“你还知道我饿啊。特么的跑那么久,有没有想过我是高跟鞋啊!就跟脚上装俩钉子似的!”顾安皱皱眉:“谁想到人那么多,怕伤到你。”沈乐怡切了声,“是打不过吧,不丢人,要不是我穿着高跟鞋,没准还能卸几个”顾安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看小孩子在无理的取闹。沈乐怡起身做了个跆拳道施战姿势:“我可是练过的。”还没比划完,“嘶”痛呼一声,脚崴了。 沈乐怡手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坐下去想查看脚受伤的情况。顾安蹲下去把她的高跟鞋解下来,托着脚腕观察受伤的部位,沈乐怡腿往里缩,闷哼了声,顾安敲了她膝盖一下,按住她的小腿肚子,告诫着“别乱动。” 沈乐怡咧着嘴说:“松开啊,我告诉你,我可有脚气!”顾安没理会,观察后发现只是轻微的扭伤,便用手掌的大鱼际按在脚踝处,沈乐怡感受到疼痛传来,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过了几分钟后,按压的地方疼痛得到了缓解。 “一会就能走了,先把馄钝吃了。”顾安把碗推过去。 沈乐怡看到顾安吃的认真,食欲大动,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馄钝,薄皮的馄钝隐约可见内在的肉馅,包的小巧玲珑,和北方的吃食卖相大有不同。入口汤汁浓郁、肉质鲜美、口感爽脆。顾安把小碟往她那边推:“尝尝这个萝卜干,我小时候吃这个能就一碗饭。” 沈乐怡拿起筷子夹了些,有点好奇的问:“你小时候住在这边?” 顾安点点头:“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乐怡放下筷子,张大嘴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带我来你老巢打劫?” 顾安笑笑:“我可没打劫,我是被劫的。” 沈乐怡按着太阳穴,有点头疼:“那现在怎么办,那群小混混人很多,会不会找到这里,车怎么办?”。 “不会,这片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找不到,也不敢来。至于车,没事。” 因为不是你的,所以不心疼吧!沈乐怡没好气的想。 “不过,人多?提醒我了……”顾安脱下外套递给她,伸手把袖口解开,挽上袖子,把手表摘下,做好这一切,他嘱咐着:“你在这等我会,无聊的话,看会电视。” 沈乐怡拉住他胳膊:“你不会是要单枪匹马孤身奋战吧,我可不管埋。”顾安点了下她的脑袋:“凡事多用脑。” 沈乐怡拿着遥控器心不在焉的乱按着频道,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心有余悸:顾安拉着她走进小巷后,她就感觉到周围隐约有着,快出巷子的时候,后面尾随过来两个青年,前面巷口站着三四个灯光太暗看不真切,几人嬉笑打诨着说送上门的好货,让他们把值钱的留下自己滚,顾安站着没动,老实的举起手。 等几个小混混走近的时候他突然侧掌砍向领头的红毛,红毛吃了一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击,顾安快速移动到红毛斜对面,扫腿击打他的膝盖窝位置,红毛痛呼一声,立刻瘫坐在地上,哭嚎不已。这一套动作做的是迅猛无比、一气呵成。红毛同伙被打了个猝手不及,转眼又有两名小混混被踢倒在地,其他的几人见状做鸟兽四散状,逃之夭夭。 顾安看了眼红毛,用脚尖踢开他的外套,蹲下身从内兜里掏出一个钱包,当着红毛面,翻开钱包从中抽出一张毛爷爷,“你打劫的我,这是我的劳务费。”说完,起身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沈乐怡,想开口安抚几句,就听巷子里传来金属摩擦墙皮的声音,人声嘈杂:“夜鼠哥就在前面,那小子下黑手!”“他妈的,老子地盘还有砸场子的,干/他!” 他叹了口气,扭了下脖子放松肌肉,深呼吸一口,拉起沈乐怡的手,简短的说了句:“跑!”随即往巷口迅疾奔跑。 顾安回来的时候神色如常,看到沈乐怡抬着崴到的那只脚跳着迎上来,快走几步上前搀住她展开笑道:“老实坐着吧。别一会起都起不来,我还得想办法把你挪出去。”沈乐怡哼了一声,撑住顾安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桌子重新坐下,无意间看到顾安袖口隐约露出些青紫瘀伤,连忙抓住他胳膊:“被打了?”想检查下他的胳膊受伤程度,顾安笑着说:“好久没练,生疏了,就是一点小摩擦,没事。” 沈乐怡掀开袖口看来看,淤青从手腕处往上延伸,像是防御棍子之类击打的造成的。沈乐怡瞪了他一眼:“你脑袋长这啊?”顾安把略显褶皱的衣服整理好,袖口扣好,戴上手表,慢条斯理的说:“解决就要解决彻底。走吧。” 沈乐怡扶起桌子,试探性的抬起崴伤的那只脚,走起路来还是有些疼,表面却没有表现出来。顾安看到她眉头微微皱了下,嘴角不自觉的抿了下,用牙暗暗再咬着下唇,便跟里屋的夫妻俩打招呼告辞,把一百元钱用碗压好放在桌上,做好这些,沈乐怡刚移动到门口,犹豫的看着三层的小台阶,左脚刚伸出半步,腰被温暖的手环住,腿弯处被托起,沈乐怡反射性的往后仰,环住腰的手向肩胛骨那里移去,稳稳的抱起了她。 沈乐怡印象中第一次有人抱她,可能六岁之前有过,但那些记忆遥远且稀薄,她无法确定,多半可能源于她对亲情的渴望和幻想。等成人以后她对异性接触的经验也少的有限,刘博虽然也会跟她做些恋人间的小互动,然而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时间久了也好,激情退却也罢,她和他之间始终缺乏悸动。 然而这种缺失导致她往往对对方的付出不能够及时的做出回应,从而加剧了这段感情的衰败。她没有获取过爱,自然也不会爱人,恶性循环般,让别人充满了误会。 第14章 因为没有被抱的经验。沈乐怡此刻没很有安全感,她掂量了下自身的分量,开口叮嘱着顾安:“那个,你要是扛不住了,就把我放下来啊,千万别客气,不要硬抗。”她唯恐出现什么意外栽到地上。 顾安停住步子,像是考虑她说的话,颔首认同:“挺沉的,是要扛不住了。”最后几个字放缓了速度,在她肩胛骨处的手突然的松开,沈乐怡的心脏骤然停顿了一秒,只感受到了片刻的失重感,又被稳稳托住。 顾安带着捉弄的笑:“胆子还挺小。”感到她想离开他的怀抱,挣扎着想要下地,手臂收紧了力道,让她紧紧的靠在他的胸前,低头看着她告诫道:“别乱动,掉下去就不是崴脚,是骨折了。”沈乐怡生怕掉下去,在想要不要主动下去,在顾安的怀里扭动的跟条蚕宝宝似的。 听到骨折两字立马安静带好,放弃反抗,她安慰自己刚被愚弄的场景,是虚无,是幻想,是泡沫,是未满级的菜鸟遭遇开了屠杀模式的杀人狂魔,她号小装备低,对手则是壕光灿灿镶金戴银的人民币玩家。未曾交锋,便要投降。 顾安看着倾泻而下的月光落在沈乐怡委曲求全掺和着悲愤莫名切流露出小情绪的脸上,像个偷吃糖果被训斥的委屈的小女孩,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放柔了声音安抚着她:“很快就到了,再忍忍。”沈乐怡听闻,把头埋在他胸前闷声闷气的控诉;“顾安,也就是我打不过你……”声音从他的衬衣处钻出来,呼吸隔着衣服在他肌肉处晕染上了唇温。 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从小区抄了近道上了主街。九月初秋之夜,老城区的街道带着萧瑟的静谧,不知道谁家种的桂花树,配合着月光,一树银白,香味扑鼻。顾安步伐矫健,迎着月光在主路上前行。 “小时候老去后山挖季鸟猴,可惜你脚伤了,不然带你去看看,那边萤火虫很多。” 沈乐怡目光中流露出了失落:“你说的那些我都没玩过。”幼年的探索欲被阿姨牢牢限制住,没有大人愿意舍弃睡眠和休息时间去用心的照管别人家的孩子,即使是拿钱办事,也没法全然的身心投入在里面。长大后她懂,也明白阿姨们,可是还是纠结于童年的缺失。 “不是玩,是饿,想吃肉了,那会穷。”顾安语调平淡,表情平静,不见窘态,坦然直白。 沈乐怡想,这个男人身上倒有些寒士气度,贫穷之时,安然面对,富贵之日,深藏若虚。其实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空旷的街道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汽车引擎声,轮胎抓地声,接着漂亮的甩尾,明晃晃的车灯像是故意般至直直的照向两人,顾安半眯着眼睛,搂着沈乐怡的那只手往里紧了紧,帮她挡了一部分强光。 车门打开,一道招摇的身影背着光由远而近向他们迎面走来,陆寻川顶着张洋洋得意的笑脸晃晃荡荡的做了个拥抱的手势:“此刻从天而降的我是不是闪烁着救世主般耀眼的光芒。不用太崇拜我!”沈乐怡装睡,完全不想理会,顾安则是嘴角抽了抽:“半夜飙车扰民是会被打110的,我要是你,会先看看轮胎损耗。” 陆寻川贼笑两声:“反正也不是我的车。”他又看了看两人情不自禁嘟噜着:“看着就沉,你还抱着,自找的。”沈乐怡闻言侧过身子去查看顾安的伤势,这一路走来,他神色如常,解开袖口才发现那倒淤青已经变成紫黑色,带着大片淤血。沈乐怡想要说什么,顾安却毫不在意的扯回胳膊,给陆寻川指着路。 静谧的夜,微风阵阵,月朗星疏。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了这宁静无边的夜空。 “顾安……!”中气十足的怒吼配上面部扭曲的狰狞,此刻的陆寻川再无往日的风流倜傥、秀逸洒脱。他颤抖的手指了指着面前的不明物体,悲愤交加的控诉着:“你对我的宝贝都干了什么!” “哦,反正不是我的车。”顾安轻描淡写的甩出一句听着很熟悉的回答。说完挥挥手,开着车缓缓下坡,路过陆寻川身边的时候,车窗放下来,顾安笑了,瞥了眼砸的惨不忍睹的跑车意味深长的说:“车不错,可惜开着太危险。” 陆寻川看着卷尘而去的车,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全部收起,目光变得犀利。他打开车门,里面一片狼藉,碎玻璃碴到处都是,小心翼翼的扒拉开车座上的玻璃碴,摸索片刻,果然车内已空无一物。他陷入深思。许久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他好像察觉了。” 回去的路上,顾安神色看上去有些凝重,身上仿佛背负无形的枷锁,车内的气氛变得压抑,沈乐怡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右手,问道:“手是不是很疼?”顾安没有回答,看着前方的路,沉默的开车。 到了小区停车库,沈乐怡的刚解开安全带的卡扣,手还停在安全带上,忽然手就被按住。 “和我在一起。”顾安目光灼灼,盛满了星辰,前所未有的温柔蛊惑,如潮汐般席卷而来。 沈乐怡想这人真有自信,不是询问和征询,而是近乎命令的语式。她反问道:“为什么?”虽然他帅、事业有成、磨合的还不错,等等,沈乐怡内心狠狠唾弃自己一把,这意志也太薄弱了吧,再想下去,这不争气的大脑被荷尔蒙所左右,搞不好就要做出倒贴都要强上的壮举来,她暗暗掐了自己掌心,让痛感帮助大脑夺回主控权。 “你说呢?”顾安如同他的名字般,沉静温和,唇如夏风,眼若春水,温柔的恰到好处,不油不腻,徐徐图之。 沈乐怡有瞬间的失神,垂眸躲过他的视线,再抬头时,眼中已是清明。她看着顾安,挂着笑;“酒喝多了吧你。得了。我先回去了。董琪说毛豆豆正摧残卫生间呢,我得救场。”拿着手机挥了挥,打开车门快步离开。 顾安看着她大步流星提着裙子,因为速度太快跟又高的缘故显得摇摇欲坠,逃窜般消失在电梯口,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有时候真像个小姑娘,对于未知又大胆又抵触,如同快成熟的樱桃,不自知的散发着诱惑,不经意间流露出对采撷的抵触,常理之中的矛盾着。 手触碰到兜里的东西时,他嘴边的笑慢慢的冷却,眼中的温柔消散,他把东西拿出来,一根圆珠笔,黑色的外形,按下去,笔头露出来,很普通的样子。顾安将笔盘在指间转了几个圈,停住的时候,按钮的位置正好冲着他,翻看了笔身,没有LOGO,做工谈不上有多精良,只能算是一般。 顾安凝视着圆珠笔,思索片刻心中便已了然,他将笔杆拆开,里面并没有露出笔芯,底部是个USB接口。他冷笑一声,心道:倒是有些进步,还知道伪装下,可惜陆寻川那种招摇的性格,怎么会用没牌子的笔,还留在刚提的新车手扣里。 思及陆寻川的个性,和跑车手扣里的录音笔,如果真是的陆寻川放的录音笔,放在新车上,新车……顾安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越发的凝重。半晌,他带着自嘲夹杂着些许疲惫的低喃道: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所有复杂的情绪最终汇聚成了苦笑,这样的有意思,并非是他想要的。 第15章 打开门的瞬间,即便是有所准备,沈乐怡还是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全身上下仿佛散架般,笼罩着浓厚的无力感,也冲淡了她倾诉的欲望。她打开卧室门把自己扔到柔软的床上,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困倦来的前所未有的快,快到她连思索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卷入梦乡。 早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铺满床单,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董琪揉着头发睡眼朦胧的走进来,看到骑着枕头流着口水睡的正香的沈乐怡,抬起腿,脱下拖鞋…… “啊!”沈乐怡的梦是被董琪拍碎的,她费力撑开眼皮,迷茫地打量着眼前的拖鞋,直到看到了床边的董琪,才松了口气:“一宿的梦,全是吃着屎的毛豆豆热情地飞奔扑来要舌吻我。梦都是屎味,太可怕了。”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沈乐怡扯了个笑脸,安慰自己昨天晚上都是幻觉,屋子里全是狗毛,毛豆豆留下了一大堆罪证,她大早上起来就不停的打扫,洗衣服拖地,直到快傍晚才把家收拾的像个样子。 做完这一切,正要出门觅食,手机响了,顾安打来的。 沈乐怡独自去了离小区不远的一家静吧,顾安已经提前到了,正拿着手机在输入,见她过来,起身给她拉开椅子:“你先点喝的,我回个邮件。” 她翻看着酒水单,举手示意服务生,点了杯长岛冰茶,顾安听后抬头看了眼她,提醒道:“酒精含量高,小心醉。”沈乐怡不甚在意的回答:“没事,周末。再说我不把自己灌醉点,晚上回去还得我刷狗。”顾安微不可见的扬了唇角:“我是怕我有危险。”说完低下头继续回着邮件。沈乐怡伸出手在他头上空弹了下,像是在弹苍蝇般,发泄着心中的不忿,不过是一次酒后失德,偏被他当做里程碑,没事就放出来让人参观和追忆。 闲的无聊,沈乐怡打量这间静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想想自己的生活圈子也真是小,自从跟着刘博搬到这个小区,回家就是菜市场,她负责买菜,刘博负责做饭。除了去撸串横跨过2条街区,周边就没怎么去过。 刚过六点,静吧的客人只有他俩,木质地板,高挑的房梁,干净的落地窗,最里面有一个圆形的小舞台,装潢的很复古,有着老上海的风情。 长岛冰茶送上来的时候,顾安那边还没忙完,专注的处理着事情,沈乐怡无聊的打着手机游戏,心想顾安也真逗,这哪是约她出来泡吧,明明是让她当个陪衬看他办公来了。还好有游戏可以打磨时间,沈乐怡打着BOSS,这关有点难,用了几次道具还是过不去,她显得有些急躁。 “你这个技能顺序错了。”耳边传来顾安柔和的声音,他的手从她的发丝穿过,滑过脸颊,停在屏幕上方。“你试着把2号技能和3号技能的顺序换下。” 沈乐怡将信将疑,按照他说的去做,果然只废了不到一半的血就安全过关“你还玩这个呢?” 沈乐怡很是惊奇,他平时那么忙,应该不会玩这些的。顾安笑而不语,没有回答,指着屏幕上战斗讯息:“很简单的数据分析,你用了3次同样的技能,虽然有附属攻击,但是明显在BOSS放大招的时候,你抵抗不了,3号技能虽然攻击高,但是不能打断对方的致命一击,这导致了你落后的局面。” 沈乐怡侧头看着他,观察了片刻:“所以,你真的没玩过?”顾安收回手,揉了揉她的头,很正经的感慨:“脑袋是个好东西,真希望你也都拥有它。”。 “顾安,你叫我来是不是就为了挑衅来了?”沈乐怡手握着玻璃杯,暗暗使着劲。 “我约你来,是想给你唱首歌。” 顾安向舞台走去,酒保递过去一把古典吉它,他接过后试弹了几下,开始调音。顾安深深的看向她,她被那其中蕴含的炙热所灼伤般匆忙避过,拿起杯子连着喝了几口用来掩饰慌张。顾安带着笑收回目光,低下头,手指划过尼龙弦,清澈、舒缓的音乐从指尖流出。他唱的舒缓,音色完美。 是一首《Smoke gets in your eyes》 They asked me how I knew My true love was true Oh, I of course replied …… 沈乐怡在底下望着台上低头演奏的他,目光认真而专注。她感觉曲子似曾相识,虽然顾安弹唱皆佳,但是和印象中的旋律还是有着明显的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乐器不同的缘故,亦或者是演唱方法不同,再或者…沈乐怡憋着笑,这家伙不会是唱歌走调吧… 顾安唱完下来,将吉它还回去,步履轻快的走向沈乐怡,她远远的冲着他举起了大拇指,待他走近,就听到沈乐怡由衷的赞扬道:“你这歌走调走的很用心!” 他顿在原地,止步不前,低着头笑了声,稍缓,他抬起头凝视着她:“原曲是音乐剧里的,我做了改编,不过你说的也对,是挺用心的,歌词很符合我想对你说的。” 沈乐怡回想着歌词,坦言道:“我英语不好,没听懂。”顾安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右手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在指尖环绕了个圈:“我翻译给你听。” 烟雾障目,众人皆问,何知真情,怎断假意。心之所在,情之所出。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一夕突变,物是人非,思己往昔,潸然涕下。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再加上字正腔圆,恰到好处的音量,抑扬顿挫的朗读,效果十分的好,正在不远处的门口调试着灯光的酒吧也听的入迷。沈乐怡皱了皱眉,疑惑的问:“不对吧,我怎么觉得这歌词的意思是:烟雾迷了眼,盲目失了心。说白了就是瞎了眼爱错人。” 顾安看着她,眼若星辰,笑带春风::“爱情总是盲目的,也可能是……”他稍作停顿,叹息道:“我本来就瞎。”接着悠悠然补充着:“可我觉得还不错。” “是挺不错的,你吉它练多久了?”她顾左而言它。 “做我女朋友。”他言简意骇。 “看指法是古典吉它?”她势将装疯卖傻进行到底。 “沈乐怡,做我女朋友。”他拔寨前进,步步为营。 沈乐怡退无可退,进退维谷,看着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顾安,你到底要干吗?” 顾安迎着她的目光:“你知道。” 沈乐怡斟酌了片刻,面带微笑,从容应对:“我想要的恋爱是那种两人都在同一水准线上的,够的到,扶的起,你这样的属于我够不到也扶不起的,绝境之下,比如你不小心破个产,没准我就先跑了。” 说完,比划了个拍着胸脯痛心疾首的样子:“就咱两这嘴,字字诛心的,想想就不寒而栗。” 顾安点头表示赞同:“字字诛心这个评价很精准,一般这种长篇大论停顿后,都得有个着重点。”她的思维方式可真别具一格。 沈乐怡也没含糊:“而且你从内心深处也没认同过我,毕竟咱两不是一层次。” 顾安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所以?” “顺其自然吧,我倒觉得做个床伴挺好。”沈乐怡似笑非笑,倒显出些冷冽来。 顾安打量着沈乐怡,“你确定?” “对啊,你先过了自己那关吧,我要是真做了你女朋友,你心理指不定得有多少压力呢,带出去得镇的住场,得有学识吧还得能侃,和周围朋友要有交流话题,诸如此类种种,最重要的是还要给我编排个好身世来彰显出你的品位不凡。” 顾安淡淡的接口:“没想到你这么善解人意,都替我想好了。” “没,我是想到以上我要是满足不了你,天天就得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别说咱两没结婚我落不到一分钱还得背负着沉重的思想包袱。就是结了婚也得婚前公证,还有……” 沈乐怡说这段话其实有点故意恶心他的架势,毕竟他两结不了婚,这个是前提。 顾安情绪开始波动,他有些粗暴的打断:“别说了,床伴吧,挺适合咱两的。”随即拿出手机回复邮件,摆出一幅“我很忙,你不要捣乱。”的架势。这对话的走向真是越来越诡异,他感觉有点招架不住。 沈乐怡见好就收的技能已经练的如火纯青,这场早已不需要继续下去的对话,是时候应该有个人出面来结束掉它,“我去接狗啦,你先忙。”说完便往酒吧往门口走去,门要被带上的时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倚在门口冲顾安眨了下眼“那,我晚上等你哦。” 顾安瞬间就觉得自己对于沈乐怡来说基本就是一头种马,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尝到了什么叫做“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只想睡我。”的无力感。 他确定,她果然是异于常人,独树一帜,简直就是九曲回肠般不能理解的思维……他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头很疼,他想静静。 第16章 等冷静下来,他打了个电话给董琪,约她见面。正在遛狗的董琪接到顾安的电话时有些诧异,他此刻不应该在约会你侬我侬么。 “她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顾安一开口,董琪就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我想跟你谈下沈乐怡的脑回路问题。”那么多槽点,她实在是找不出比这个更难拒绝的见面理由了。 第二天上午,静吧,同一地点,同一桌座位,同一男人,不同的女人,酒保看着顾安的眼神有点难以捉摸。 董琪听闻了顾安的来意,很爽快的把沈乐怡的事一股脑的给说出来了。 “要说沈乐怡吧,也挺悲催的,如花似玉的童年全被她妈给教歪乎了,就跟张无忌他妈似的,一个劲跟她说千万别找帅的,这也能理解,她妈是单亲妈妈,她被她妈熏陶的直到大一都没恋爱过,按她的说法就是实在找不到丑的恰到好处能下嘴的,刘博是她第一个男友。”董琪谈起沈乐怡的悲催过往如数家珍特别流畅的不打一点磕巴。 顾安听后,不咸不淡的评价着“看着不像。” “是,看着特像一女色魔,那也是她妈的问题,她上了大学以后茅厕顿开(顾安被水噎了下,董琪有些尴尬的摆摆手)反正就是突然开了,豁然开朗,明白了很多。所以这孩子找了个中不溜、不上不下的刘博尝试着正常恋爱,当然,这个正常可能是她以为的。她不正常的恋爱态度全是拜她妈所赐”董琪说到着语气明显带着愤愤不平。 “她母亲为情自杀过?”顾安猜测。 董琪翻了白眼:“顾先生,要不说你两能凑一块呢,她妈活的意志坚定着呢,怎么可能自杀?她妈最整天忙着满世界谈恋爱,除了见面就灌溉那点帅男皆渣的谬论,压根没管过她。” 董琪说了一堆口干舌燥,端起咖啡抿了口,语调有些低沉:“她是明白她妈这么教育她,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怨恨她的到来毁了她的生活,所以只好把罪过全归于男人身上。” “这样活的太累了,她想换个活法,想的少点,活的开心点。” “她拒绝你最大的可能是,在你身上她没有安全感,也找不到共鸣。” 她想起初见沈乐怡,明明比她小,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执拗和倔强,家人来接她时,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她一遍又一遍的把手抽出来,能看的出家人在强颜欢笑。 回忆起过往,她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犀利:“还有,她最痛恨的是,被当做傻瓜一样的糊弄。” 顾安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没有开口。 董琪想话已经说到的这个份儿上,多一份则重,少一份则浅,现在火候刚刚好,连忙转了个话题想缓和下这稍显凝重的气氛:“对了,我们中午的打算请房东吃饭。” 说到这,摇头叹息的补充道:“沈乐怡说她掌勺,你还是来救救场吧。”她对沈乐怡的厨艺实在是不报以什么奢望,唯恐这顿感谢宴把房东再给吃成仇人,顾安就自己送上门了。 按照成长轨迹,沈乐怡的做饭技能理应点满,幼年时期家里没个大人监督,保姆来来去去,可惜的是,即便保姆做菜喜欢把自己的喜好强加于她,她也没有以修炼厨艺做为反抗,反而是随遇而安,掩盖自己的喜恶。 自从有次试着做蛋炒饭差点把厨房烧了以后,她被禁止进入厨房,她以为是保姆怕她伤到自己,直到磕磕碰碰的和几任保姆相处下来,她才逐渐意识到,她们终归不是自己的亲人,她们第一反应是不要给自己添乱,不想承担多余的责任,所以有时候不做任何尝试,安安静静的做个布偶,就是给她们最好的回报。 所以沈乐怡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现在这样一个在韭菜和蒜苗间挣扎,买菜以美观程度来决定的是否购,洗个豆角都要搜百度查询怎么摘菜,这种人江湖俗称: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顾安和董琪进门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放了二道菜,很是好看,红绿相间,错落有致。只是这搭配,让人有点看不透。 一盘鸡蛋摊苦瓜,前身大概可能是苦瓜炒鸡蛋,结果鸡蛋放多了,苦瓜被全面压制,整盘菜掌握了暴力美学的根本所在:很暴力。 一盆西红柿凉拌虾仁就香蕉片。西红柿是酸的,香蕉片是甜的,虾仁咸的,加上上一盘苦瓜,四味俱全,一统南北。 顾安进厨房打算现场指挥,看到的是乱作一团、宛如战场般惨烈的场景:锅碗瓢盆各处四散,调料瓶敞着盖儿,芹菜杆漂浮在洗菜池,芹菜叶子在锅里炝着。沈乐怡穿着围裙正挥着铲子,舞的风生水起,特别霸气。见到旁边的顾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利落的铲起、装盘。一道芹菜叶子炒鸡胸脯肉出锅。 “怎么样?”沈乐怡像是叼回飞碟要邀功的毛豆豆般,就差摇起尾巴求表扬。 顾安看着这盘一言难尽的搭配,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这个搭配,嗯……男人吃这个不太好,伤元气。”沈乐怡很是失望,垂头丧气的端着盘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道菜。他只好安慰道:“不过还好,看着倒像是炒熟了。” 沈乐怡没有犹豫,直接把菜倒进了垃圾桶。顾安以为她已失去了做菜的雅兴,刚想提议由他掌勺。谁知,转身间,沈乐怡又昂首挺胸充满斗志的举起铲子、拿起了油瓶,往锅里倒油,调大火力。 顾安皱了皱眉,向前跨了步,横在她前面,把她挤到一旁,站在灶具前。沈乐怡满眼戒备的护把铲子往怀里靠了靠:“我这正炒的得心应手呢。感觉我的天赋快要全部释放出来了。你别跟我抢啊!” 顾安笑了下,指着抽油烟机告诉她:“你看,这是开关,炒菜需要先打开这个。油烟对皮肤特别不好,容易让脸部肌肤老化。尽量不要靠的过近,不然即使有它在,烟也会先从脸上过去。” 沈乐怡进退两难,她承认在做饭这件事上,她的确是缺乏常识,没有多少天赋。但是她还是想尝试下,尝试下做菜,尝试下,改变自己一直以来固有的生活方式。 她犹犹豫豫的把铲子递过去,顾安伸手接过,她的手却没有松开:“那,能不能让我把那道菜做完?”顾安松开手,点点头。 杜明玮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厨房忙乎着,顾安炒着菜,沈乐怡打着下手,一副其乐融融的美好景象。于是这招待客人的责任就落在董琪身上。 董琪给他倒茶,送上果盘,像是旧友般熟络的打着趣着,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一会要看到什么五颜六色的菜尽量少动筷子。” “五颜六色?”杜明玮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董琪斟文酌字,在想怎么解释这个事情,感觉她说的太直白了吧,有点出卖闺蜜的感觉,说的太笼统吧,又有点落进下石等人进坑的恶意。 于是她只好说:“颜色鲜艳,搭配奇特的,少沾。”她心里冲着他挥挥手,仿佛是在送别:朋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摸索吧。 入席的时候,杜明玮心里还在嘀咕,什么叫做“颜色鲜艳,搭配奇特。”,直到他看到菜,他才明白是有多低估了沈乐怡的创新能力。 本着客随主便的传统,杜明玮对着沈乐怡推过来的两盘菜,稍显迟疑的举起了筷子,在对方满含笑意的鼓励之下,只好伸出筷子夹了一小点鸡蛋包苦瓜,心有忐忑的放在嘴里含着,然后在对方锲而不舍的追视下咀嚼了几下。 他本打算迎接食物对他味蕾腥风血雨的摧残,恨不能这一刻味蕾可以直接罢工,索性的是,这鸡蛋还嫩,这苦瓜不老,只是,寡淡无味。 沈乐怡见他神态有异,夹了口菜尝味,她皱着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个,盐不小心放多了。” 在旁边看着的顾安做了总结陈词:“盐可能没撒开。”看着沈乐怡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伸出手把那盘菜移到自己面前,若无其事的伸出筷子品尝起来:“佐饭甚好。” 就在沈乐怡差点就要被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时候,顾安放下筷子,看着她:“米饭呢?”见到沈乐怡表情有异,他叹了口气:“你不会是忘记煮饭了吧。”沈乐怡尴尬的笑了笑,她脑袋里只有要做好菜这个念头,重点在菜上,但是她居然忘记还有样更重要的东西:饭。 她脸上带着羞愧,连忙起身:“我这就去把饭做上。”董琪忙着解围:“这么多菜呢,不急不急,咱们先把菜都尝了吧。”杜明玮也附和道:“对啊,我看这些菜够多的了,估计都吃不完,其实都不用再煮饭的。” 顾安没有说话,起身跟着沈乐怡进了厨房:“家里有面吗?煮面快,你先去把菜吃了吧。”沈乐怡翻着柜子:“只有方便面了。”说完,关上柜门,背对着顾安。“煮面我还是会的。”见顾安没有要走的意思,咬着下唇,调整情绪,开始自顾自的开火煮面。 看着面像是好了,这次沈乐怡学乖了,她拿着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 沈乐怡是做梦也没想到,面条也能塞牙!是的,不知是因为今天本来就不顺的缘故,还是她做菜被嫌弃留下了心理阴影,她今天居然连面条都没煮好!方便面本身是弯弯曲曲的,没完全煮好的情况下,会存在着硬的一小段没有煮透的部分,而这一小段杀伤力足矣让牙缝感受到深深恶意。 顾安过去把火重新点着,继续煮着面:“下次煮面的时候,水烧开的时候放点盐进去,然后再放面,时间就是煮的稍长些,也不会黏成一团。”沈乐怡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忽然有些生气,赌气般的说道:“我不像你,什么都会!我笨!” 顾安看着她,手里搅拌着面的筷子稍作停顿,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什么都会。”沈乐怡有些吃惊的望着他,试探性的问道:“什么是你不会的?”她才不信这家伙会这么谦虚!? “我不会追你。” “虽然你很笨。” “可我表白了两次,笨蛋都没有同意。” “你说,我是不是会更笨?” 第17章 沈乐怡懵怔的看向他,脸上因为厨房的热气熏上了抹微红,带着恼羞成怒的情绪质问道:“你这一言不合就撩人到底是要干嘛?” 顾安向她走了过去,身高差迫使她只能仰视着他,其实顾安不算壮,是那种穿衣显瘦脱有肉的类型,可能是他气场太强,她感到浓厚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使得她本能性的想往后退,他就像是逗弄着猎物的豹,饶有兴味的看着猎物挣扎、四下逃窜,然后再从容逼近,重新掌控局势。 他由着她往后退,厨房本就窄小,她稍往后退,腰就抵在了洗菜池的边上,冰冷的不锈钢透过衣服渗进了一些凉意,让她从这种窘迫的情形中冷静下来。 顾安身体压了过来,距离近到她清楚的能从两个衬衣扣的间隙处窥视到他坚实的胸肌,她的腰被温热的掌握住,接着手心延着她的后背向上滑过,她的脸紧贴在他胸上。 “所以,你还是不要做饭了,等着吃就好。”,顾安从她身后取下漏勺,在她前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教育小朋友:“面条熟了后,要过道凉水。“。 沈乐怡咬着牙,瞪着他:“这样有劲?”他到底想要怎么样,三番四次的撩拨她,说什么女朋友,他心倒是挺大的,还嫌她凉水泼的不够透心凉? 顾安很认真的回答着她:“有劲,过了道凉水,更有筋道了。”话里有话,像是在表达他的态度。 她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心想这男人也真是自负,不过是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做他女友,不过是自作主张以进为退提出了做床伴,想借此打击他骄傲的心。他果然懂是很懂女人,先是帮她解围,然后让她再此陷入窘境,接着又出手相助,简单的一顿饭。像是两军对弈,他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她差点就陷入了温水煮青蛙的困局之中,只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餐桌上气氛热烈,董琪本就善于应酬交际,得知杜明玮是箱包设计师,一直让他讲些设计的故事和行业相关的趣闻,而杜明玮谈及到本职工作也一改往常稍显木讷的形象,妙语连珠。 桌上的菜很快被打扫一空,除了沈乐怡那盘苦瓜,因为顾安直接把菜放在了自己面前,董琪抱着“既然他愿意死,就微笑着等下葬吧。”的观望态度,没有施出援手。杜明玮则感觉这是小两口之间迷样的情/趣?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他心里默默的想着,手中的筷子在空中转了方向,夹向了蛋盖苦瓜旁边的菜。 顾安此刻在想?此刻他没想法,就是觉得……菜怎么这么多,他好像吃不完。 沈乐怡看着最后的残局表现的很满意,虽然开头和过程都有些不忍回想,但结果总是好的,她做的菜除了那道炒苦瓜,基本都被解决个底儿掉,至少…是表面上。其实她也拿不准菜是不是被董琪给偷摸倒进马桶里用来保护来宾的肠胃,同时来成全她的自尊心。 吃完饭,董琪和杜明玮很有眼力劲儿地去收拾残局,一个是觉得自己光吃不干不太好,一个是觉得还是别拿自己当客人的好。 等四个人再次坐在同一张桌子前时,因为缺少了食物这一交流法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杜明玮又恢复到开始的拘谨状态。董琪见状,提议玩牌,自古牌桌出情怀,是活跃气氛的必杀技。只是实际操作起来有点难,斗地主多一人,麻将三人不会。最后四个人拿出手机开始打升级。 董琪这个老手,自然负责起了教导新人的任务,她选择做了沈乐怡的牌搭子。杜明玮和顾安虽然是初次见面,却是配合默契,牌风凌厉杀得董琪她们惨败连连。 这大概是最诡异的玩法,四个人,四台手机。董琪连着输了好几把,心里憋着火,她看着沈乐怡:“你知道为什么不去超市买扑克,要用手机玩牌吗?” 三人同时抬头,都带着好奇。沈乐怡代表群众发言:“为什么?” 董琪举着手机说:“因为手机太贵,我不舍得砸你。”众人了然。 “好歹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连最基本的心有灵犀都没有呢!”董琪指甲剪使劲戳着屏幕,指责着一直拖后腿的沈乐怡。 沈乐怡看了眼屏幕,带着委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打出一张牌。局势瞬间逆转,本来还处于微弱上风的董琪一方,再次惨败。 “沈!乐!怡!你没事出这张牌干屁!”董琪激动地站了起来,痛心疾首指着屏幕感慨道:“我作弊做的都那么明显了!你怎么就还没感悟到呢?” 沈乐怡抬起脸,小声嘀咕着:“谁让你手指那么粗,点了两张牌…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我出哪个花色?!”。 在旁边看热闹的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董琪深呼吸了口,暂时性压抑住体内暴躁的洪荒之力,阴森森地说:“毛豆豆要是会打牌,我都选它不选你。”。 沈乐怡也不含糊,高喊了一声:“吃肉啦!”即刻,就听到几声狂野夹杂着兴奋的狗哮由远到近,一团金黄色的身影犹如烈火蔓延般迅速而至,飘逸的长毛像是风吹麦田,荡着波浪般流水的曲线。如果忽视本体一直吐在外面,流着哈喇子的长舌,这画面还算是颇具美感的。 沈乐怡拍拍毛豆豆的脑袋命令道:“伸爪。”毛豆豆依言乖乖的伸出前爪,期盼地看着她,像是等待着赏赐的臣子,对她充满着虔诚和敬畏。董琪冲它吹了声口哨,它目不转睛,视她为空气。董琪心里暗骂道:贱狗,一说给肉就无视平时养它带它玩的恩人! 沈乐怡看着毛豆豆,把手机放在它面前,握住它的爪子往屏幕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喏,你姐要跟你玩牌。” 室内一阵沉默,少顷,董琪气急败坏地撸起袖子就要教育沈乐怡,杜明玮连忙拉住她,劝慰着:“游戏而已,开心要紧。要不别玩牌了,咱们换个娱乐项目,唱歌去怎么样?” “这牌必须打,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咱们换个规则玩!输的那方累积请客次数!我要是输了……”董琪冷哼一声:“算在她头上。”手指着沈乐怡,像是亮剑,带着寒意。 打了几局,风云骤变。顾安他们连落下风,从平手到惨败,把把遭虐。 杜明玮侧着身子,小声嘀咕着:“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牌风转变的太过诡谲,明明刚才还打得七零八落毫无章法的两个人,此刻间珠联璧合、配合得简直□□无缝。 顾安看着沈乐怡,目光如炬,嘴边溢出些笑意:“隐藏得够深的。” 沈乐怡眉语目笑,用口型说了句:“承让。” 这牌要是再打下去,估计他们得连着请一个月,才能把输掉的次数用光。沈乐怡趾高气昂地站起身,轻飘飘地丢了个白眼给顾安,接着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我看这天也不早了,赢得我都饿了。你们饿没?还是继续?” 顾安对上她的目光,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走吧,请你们吃饭,愿赌服输。” 杜明玮抢着说:“要不这次我来吧,很多牌都是我没配合好。” 顾安轻描淡写地回一句:“不关你的事,她冲我来的。”这话成功打消了他的顾虑,杜明玮点点头,一副“大兄弟,我懂得”的心照不宣,他暗地摇摇头,这小两口间奇特的情趣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碾压着他这只单身狗。 “噢耶!”沈乐怡笑得嚣张,又举起右手比了个V字胜利手势,“耶”字的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演变成了单字循环:“呕……呕……”,她感觉喉头涌上来一股酸水,胃里的食物纷纷挤上食道,呼之欲出,她连忙捂住嘴巴,脚下生风,快跑几步,拉开厕所门就对着马桶干呕了起来。 客厅里清晰的传来了沈乐怡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接着听到悉悉索索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顾安的脸色有点沉,董琪则是很隐晦看了他眼,充满疑虑的推测道:“她不是怀孕了吧?”算算日子,两人要是真不小心有了意外,也该到有反应的那个阶段了。顾安像是在思考着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多少,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一贯掌控全局般的怡然自得,但从渐渐聚拢的眉头间似乎也可隐约窥到一丝慌乱。 杜明玮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是改开口恭喜顾安?还是缄默不语保持沉默,他有些拿不准,只好呆呆的立在那里,琢磨着这难道又是别样的秀恩爱方法? 里面的呕吐声像是止住了,接着传来了沈乐怡有气无力的呼唤:“董琪…我…肚子疼……快…快”。 董琪叫了声:“坏了!”连忙跑向卫生间门口,大声冲着顾安喊道:“她不会是流产了吧!”顾安听闻连忙跑过去,握住把手使劲推拉,门却纹丝不动,看来是从里面锁上了。顾安示意董琪往旁边让让,抬起脚就要踹门。 “你坚持住啊!顾安马上就把门踹开了!”董琪从门口移开,让出地儿好让顾安踹门。 “别…”沈乐怡刚起了个头,声音飘浮着,听起来很虚弱,外面的人更加焦急。 “嘭、嘭。”门被踹开了,链接处的百叶螺丝虚挂着,门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蹭着地面和瓷砖摩擦来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一处,时间仿佛静止,耳边甚至能听到空气的流动的声音。而此刻有人更希望时间能够倒流。 沈乐怡蹲在马桶上,大腿紧紧并拢,挂着内裤,双手捂脸,羞愧难当。 她缩成一团,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下头,声若蚊蝇:“厕所没纸了……” 大姐,我只是想让你送个纸来而已啊!多年的默契呢?说好的心有灵犀呢?她绝望的感慨道,愿以鼻孔慰苍天,只求老天放个雷,一定要劈准点,让她一了百了,别再丢人! 第18章 董琪连忙跑去杂物间寻找手纸,推开那扇可以称之为木板的门,被来回□□的门此刻终于命数已尽,轰然倾倒,她突然想到沈乐怡还坐在马桶上,手连忙去够门把手,可惜门如破土之笋,势不可挡,只听一声惨叫,荡漾在空中,经久不散。 沈乐怡抱着头,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被砸了出来,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快想什么就来什么,刚刚还想着一了百了,现在差一点点儿就要被了结,不过不是被雷,而是被门。 电光石火间,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句:“别过来,我没事!”客厅里的两个人听到动静,本来打算去看看又发生了什么,被她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所震撼,坐在那都没有挪地。 顾安表情有点复杂,去参观异性如厕这件事,真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经历……他顺手拿了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调高音量,掩盖那边的声音。 听着客厅传来的电视声,沈乐怡松了口气,辛亏自己机智,纸还没有到,她可不想再二次被人参观。董琪连忙把门搬开,放在了墙边,连连问着:“你没事吧?没砸傻吧?这是几?”她伸出三根手指,怕沈乐怡脑袋受伤导致意识不清醒。 “二!”沈乐怡没好气的挤出了句话,董琪连忙颤颤巍巍的把手纸递过去,然后怕她不自在转过身等着。 沈乐怡收拾完自己,感觉脑袋晕晕的,头上仿佛在出着冷汗,头顶处黏糊糊的,伸手去摸,一手血,晕眩感突如其来,意识模糊前,她清晰的听到自己说出完整的句子:“我可能……真要上医院了……” 耳边隐隐约约的听到董琪撕心裂肺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想还好我该擦的也擦了该穿的也穿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放松感,便任由自己睡去。 顾安赶过去的时候,董琪流着眼泪,正手忙脚乱的去掐着她的人中,顾安上前轻柔的挑起沈乐怡的发丝,查看了她头部的伤口,出血处在侧面,索性的是没有砸中太阳穴,他沉稳的嘱咐着:“杜明玮已经打120了,家里有纱布之类的吗?现在不要移动她,等医生来了处理。” 董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从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冷静下来,连忙去找纱布,帮着给沈乐怡止血。 救护车来的很及时,三人帮着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将沈乐怡送上车。 车上的医护人员简单的问了些情况,先查看了患者是否有意识,接着开始忙于给患者测脉搏、量血压、查看伤口情况。得知晕倒后,并没有移动过患者,伤口处也做了基本清洁,表扬了句“家属做的很到位。”看着焦躁不安的董琪,安慰道:“别担心,马上就到医院了。” 这一路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沈乐怡情况危急,她握着沈乐怡的手,嘴里喃喃地念着:“沈乐怡,你可一定要抗住啊!千万要没事啊!都怪我,都怪我。千万要没事……”快到医院时,沈乐怡的手突然颤了下,嘴唇开始轻缓地张合着,像是在说着什么。 董琪压抑着悲伤,凑过耳朵想听清楚她讲的话,生怕遗漏了每一个字,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沈乐怡觉得自己像是被棉花糖包住,浑身上下软酥酥的,挣脱不了的温柔感牢牢地束缚着她,她动不了也不想动,但是内心强烈的信念驱使着她蠕动着嘴唇,迟缓的、不容置疑的表达出来:“千……万……别再……叨叨了……”说完,像是耗费尽体力,沉沉睡去。 医护人员戴着口罩,眼睛眯成一条缝,身体轻微地颤动,大概是怕自己笑出声,只好含着胸,自己给自己捶着背,装作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发出阵阵的咳嗽声。 一路上的气氛很诡异,忍着笑的医护人员,沉睡的沈乐怡,尴尬的董琪。 到了医院,几个人推着沈乐怡进去,杜明玮去挂号,董琪和顾安在分诊台前咨询科室。顾安询问道:“请问病人晕厥了应该送什么科?” 接待的小护士看到顾安咦了声,面带兴奋的用手推了推背对着诊台正在整理资料的同事,戴着眼镜的护士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嘟噜着:“干嘛?” 小护士侧过头,小声说:“就是他,我说的那个……”戴眼镜的护士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头也没抬继续埋头写着记录,“就是那个特帅的……查全套性病的。”几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他,顾安脸一黑。 “病人什么情况?”许是感受到了董琪的杀气,冷静下来的小护士连忙问道。“可能是被砸晕了。”董琪开口回答,“左手进去找外科。”护士抬抬手指了下科室方位。 “也有可能是怀孕了。”董琪拿不准。 “咱医院这边急诊没有bc,可能你们得转院。”护士建议着。 “也可能是…食物中毒。”顾安突然插了一句。 “啊?”董琪听闻,瞪大眼睛看着顾安。“那盘豆角炒肉末是沈乐怡做得?!”不对,等等,食物中毒的话,他们怎么没事? “我想,她可能尝过菜,那时候豆角还没熟。”顾安回忆着做饭时的情景,当时他帮沈乐怡把肉沫过油,豆角已经盛在盘里备用,有没有抄过水,的确无从考据。 “先把病人推进去吧,我叫值班主任来看看。”护士指了指诊室,开始呼叫主任。 主任医生很快赶来,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者,他检查了外伤并无大碍,检测了心跳和脉搏结果,一切数据都正常,他有点纳闷的自言自语着:“按理说就算是豆角中毒,她也不会晕啊。”医生不放心又检查了遍,带着疑惑看了眼他们,问道:“病人晕之前有什么特殊行为?” 董琪想了想:“也没什么啊…她就是摸了下头,然后看了下带血的手掌,就…就直接晕了…也没特别的。” 医生若有所思,说可能马上就会就醒,果然,没过多久,像是睡足了的沈乐怡打了个哈欠悠悠的睁开双眼,医生开始询问她是否低血糖历史,末次月经是几号。折腾到最后,分别排除了脑震荡、怀孕、流产。检查结论是:沈乐怡呕吐症状是因为是食用了没有炒熟的豆角,导致食物中毒,而晕眩则是因为她有晕血症。 这一折腾都到晚上9点了,几个人都没吃饭,顾安和杜明玮出去买吃的。屋里只剩董琪和沈乐怡,两人互相鄙夷了番,董琪伸手把她头发扒拉开,伤口处的血渍已经凝固,周围有些红肿:“还疼吗?明天请个假,做个CT去。”。 “还真去啊。”沈乐怡摆摆手表示花那冤枉钱干嘛;“我这生龙活虎的,再说人家医生不是说了么,我晕是因为晕血症…你说我也好歹也是和大姨妈浴血奋战多年的人,连着7天流血我都没怕过,怎么会有晕血症呢?!” “检查检查吧,怕把你砸傻了没人要,最后再砸我手里了。你那属于心理疾病,跟生理特征没啥冲突。海燕,你可长点心吧。”,董琪学着宋小宝的样儿丢过去一个花式白眼。 “我怎么觉得,自从遇见顾安,这运气就不太好……你说他不会是天生克我吧……” “这么看吧,顾安对你可真够不离不弃的,先是和残妆醉鬼共度春宵,遭受了黑暗料理的灌溉,经历过破门而入厕所相见的尴尬,都这样了他都没退缩呢,我都忍不住想站到他那边了。对你简直就是不离不弃视若珍宝啊!”董琪感慨着,不知道那个未婚妻到底是真是假,就目前来看顾安的确对沈乐怡开始上心起来,就差日夜陪伴了。 沈乐怡听闻眼神更是灰暗了,嘴里不知道嘟哝了句什么,董琪没听清也就没在意。 顾安拎着食品袋走进来,看她脸色不太好,怕她有什么不舒服,“后来还吐过吗?”。 沈乐怡张张嘴,有点犹豫的问:“能吃肉吗?我饿了,千万别给我吃粥。” 顾安见她精神状态不错,出去找医生询问是否可以回家以及饮食注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沈乐怡一刻也不想呆了,几人只好无奈的陪着她回了家。 早上的时候,沈乐怡还嚷嚷着要去上班,怕这来回请假的再被开了。董琪拽着她去了车库,往车里一塞,直奔医院复查。 沈乐怡在前座瘫成一条咸鱼状:“你就让我上班去吧,真的,我现在巴不得我有被剥削的价值,万一那狗真怀了,生的都跟毛豆豆似的,我的工资得全搭狗身上。不加班赚点外快,估计连买咸菜都得做分期。再给我开了,别咱们一门两杰的最后全成家里蹲。” 董琪戴上墨镜,在车流中斗智斗勇,抽空超着车,应付道:“呸,乌鸦嘴,姐可和你不一样,我就当是带薪休假了,失业这词压根就不是为我准备的。就你现在这样还惦记着为人名服务挥洒热血呢?先紧着脑袋吧!再退化回去,自理都成问题。” 见医院快到了,沈乐怡默默抽了张纸巾,解开安全带,侧身给她擦口红渍:“啊,张嘴,我把你门牙上的口红给擦干净,听说这医院外科大夫都特帅,一水儿禁欲系男神。” 董琪不屑的哼出个鼻音,她是那种男色当前就晕头转向的人么?她正襟危坐,加大油门。刚到医院,一停稳车,她动作迅速的掏出粉饼和口红,开始认真补妆。 第19章 去分诊台咨询的时候才知道,沈乐怡这种情况要去神经内科开脑ct的单子。董琪的脸色有点往灰色调走,沈乐怡连忙挽着她的胳膊宽慰道:“她们医院吧,神经内科的大夫也特帅,大叔范儿,跟那个姓吴的的明星似的。”董琪按着这思路脑补出了穿白大褂的吴秀波,心情大好。 “沈!乐!怡!”几个字从董琪嘴里吐出来犹如带着煞气的飞镖,将前面即将逃窜的身影死死钉在原地。 “还要跑哪儿去?”董琪从后面跟上来,状似轻柔暗地使劲的拍着她的肩。 沈乐怡转过身,尴尬的笑了笑,扬扬手里的单子:“我这不是着急去交费吗?” “别扯开话题,你不是说大夫像吴秀波吗?”董琪凉飕飕的问 “我是说,像姓吴的明星…老戏骨,吴孟达啊!”沈乐怡故意的拉长后面几个字,见时机已到,飞快的蹿进即将关门的电梯,临了冲董琪挥了挥手。 董琪暗骂一声,见剩下的3个电梯都在高层,估计要等段时间,便从楼梯下去逮沈乐怡。大厅收费处排了长长的几队,一直快延伸到大厅口。董琪站在队伍尾,挨个扫视,都没有沈乐怡的影子,去分诊台咨询护士,得知二楼还有个收费窗口。她又爬到二楼,正要推开应急门进去,忽然间就到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了过来,她的脚停在那,手从门把上移开。 沈乐怡在ct室外面等着叫号,百无聊赖中拿着手机玩游戏,这才发现这边信号不好,电话打不出去,短信也发不进来,也不知董琪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正在想怎么通知董琪,就听到里面的护士叫了声:“12号,进来。” 出来的时候她看到董琪正笑眯眯的插着兜在过道里等着她,她感到汗毛立起,这女人笑的这么开心,不会是笑里藏在吧。她小心翼翼的拿着ct结果挡在胸前,表明身份:“我可是病人,还得去看医生。” 董琪从她手里一把抢过ct片子,迎着光看了看,发出啧啧两声:“头型还不错,挺圆润,走,去问问大夫结果,没事的话…”董琪突然笑起来:“姐姐我带你吃大餐去。” 闹市区一间不起眼的日料店,大门深藏,简简单单的门帘挡着,进去后安静整洁,座位很少。看着面前的开胃小菜、鱼生、珍味、虎鱼刺身、烤鲍、烧白子…沈乐怡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冲击着,她举起筷子有些犹豫的问:“你这重口烧白子都上了…” 董琪忽然大笑起来,拍着桌子:“我现在算是相信人贱自有天收这句话了!以前老觉得这都是自欺欺人的说法,什么有天收啊,那是自己没能力收拾。结果,你猜我在医院遇见谁了?” 沈乐怡打量着满脸放光的董琪,和早上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开口道:“刘倩倩?” 董琪点点头:“她怀孕了,孩子是庞轩军的,就是那个猥琐的公司大boss。听那意思,可能是宫外孕,两人差点撕起来,刘倩倩当场把他老婆电话说出来了。”她晃了晃手机,继续道:“我把号给记下来了。” “你想报复她?”沈乐怡沉思了下,目光落在手机上。 董琪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时,又松开,把手机放回到桌上,拨弄了下。带着保护壳的手机在桌上像是壳着地的乌龟,悠悠转着圈。 “说实话,还没想好。刚听说这消息,我觉得特解气。她阴了我那么多次,说不恨她那真是把我说高尚了。可你说让我去毁了她,我又下不了手……” “你是我姐们,我无条件支持你,当然杀人放火那类的我肯定得拦着你,毕竟共犯判刑也挺重的,我扛着不住啊。除此以外,你随便折腾,我陪着你。” 对于沈乐怡来说,朋友是贵精不贵量,是雪中送炭的情义,是风雨无阻的陪伴,更是漫漫人生中最坚实的后盾。认准的朋友,随她任性妄为,任她嚣张跋扈,她都会默默守候,保驾护航。 因为她知道,董琪对她,也是如此。 脑部CT的结果很好,既没有内出血,也没有骨折。伤口周围有水样的凸起是因为有些皮下血肿,说是过几天能自然消退。沈乐怡开始恢复朝九晚五的工薪族日常。 这几天都没再见到顾安,虽然大家工作在同一栋楼,生活在同一单元,但是好像那根链接彼此的线被剪断般,他两再也没偶遇过。这种情况很不正常,沈乐怡开始急躁,她甚至怀疑顾安出了意外,目前正孤魂野鬼的在郊外飘荡着。 董琪在电话那边嗤之以鼻:“要不说人就是贱呢,上杆子找你把,你还玩矜持。” “侮辱我呢?你才矜持,我那是自我防御系统好吧。”沈乐怡瘪着嘴,抠着胸卡上的照片,她算是服了,只要是证件照,呈现的都是鬼斧神工的一张脸。她的指甲划过胸卡,发泄般,她不知道是对照片不喜欢,还是对自己不满意,亦或者是那家伙居然这么快就不理自己! “那就是你自卑,啪掉下了一人帅多金的,你就感受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了。”董琪算是半个爱情专家,可是能让她发挥的舞台很小,沈乐怡这种压根不需要,因为她匮乏的恋爱之路,简直是沙漠直通车,一览无余,结局惨烈。 董琪看了眼手机:“我不跟你贫了,公司给我来电话了!姐我又要整装待发,上战杀敌去!” 沈乐怡挂了电话,呆呆的望着窗外发呆。午休的时间,同事们结伴去吃饭了,她从来这公司起,不是被董琪拉去开小灶,就是和顾安、董琪去腐败。突然间变成孤家寡人,真是有点不习惯,她在便利店买了些关东煮,凑合吃饭,买了杯饮料,就在公司窝着,也不知道董琪什么时候能复职,至少还有个吃饭的伴儿。 “你没去吃饭?”陈夕进来的时候,看到沈乐怡趴在桌上,有些诧异。她吃饭快,习惯早点回来,抽空做个面膜,技术员加班多,长时间熬夜,导致脸部的毛孔粗大,颜色暗沉,她只能在空闲中尽量来挽救下皮肤。 “楼下7-11吃的关东煮,你回来的也挺早。”沈乐怡笑了下,脸上恢复了常态。“上次那个造梦主题酒会,咱们公司真厉害,技术流就是不一样。” 陈夕拆开面膜,敷在脸上:“实际上咱们公司业务挺多的,不光是情趣机器人这边,就全息技术来看,算是匹劲足良驹。未来的发展不容小觑。”语气中带着浓厚的自豪感。 沈乐怡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董琪回个电话,问问情况,想到董琪,她突然开口问道:“全息技术是不是也能运用到视频会议上?” 陈夕那边点点头。因为敷着面膜,怕精华液都掉下去,便仰着脖子,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可以倒是可以,毕竟可视通话缺少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全息影像则可以试通话者的图像以三维立体的方式展现,而且可以实现实时通话,并且可以精准的投影出人物的动作、移动。” 陈夕有些好奇:“不过,视频会议只是个大概方向。毕竟企业要考虑到安全性上。加入了全息技术,其实对于会议本身没有太多必要。但是如果加上产品展示的话也是有前景的。应该算是个鸡肋。你还对这个感兴趣?怎么,你想去市场部?” “咱们公司还有市场部呢?”沈乐怡算了算人数,貌似平常见到的来来回回也不超过十几个,其实她对公司并不了解,她做的是行政助理,平时完成下经理交代的事宜,打打表格,本质上她更像个打杂的,她厮混在技术部的办公区,也没接触过其他的人,孤零零的,像做孤岛,与世隔绝般。 陈夕拿下面膜拍轻拍着脸,促进吸收:“有啊,不过咱们公司小,市场部总共就2个人,一个常年在外跑腿,偶尔才来公司,一个在家里工作。” 沈乐怡“哦”了一声,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便换了个话题:“你用的这面膜好用吗?我熬夜的时候特别爱敷芦荟汁。清凉解毒,自己种的那种最好。” 陈夕听闻,很感兴趣的问:“有效果吗?我这熬夜熬的毛孔都大了,每天拍收敛水都不成,也试过勤去角质,结果脸弄的特别干。” “有用,芦荟自己种又方便又天然,还特别的保湿,基础护理特别重要,对了,还有个特好使……”手机突然响起,沈乐怡冲她露出个抱歉的笑,接起了电话。 听着听着,沈乐怡的脸色越来越沉,来回渡着步子,到最后终于没忍住骂了句粗口。 陈夕见她面色不善,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戴上耳机,忙着自己的事情。 “那这意思基本就是要辞退你了?”沈乐怡走出公司,跑到楼梯间,高跟鞋狠狠的踩在地上:“这白莲花真够狠的,推个孕妇出来做顶事的!我真怕把持不住自己,去楼上现场撕了她。” 董琪在电话那头,情绪已从最初的愤恨、憎恶到了现在的麻木不仁,最后只说了句:“木已成舟,已成定局。”恹恹地挂断电话。 窗外传来阵阵雨声,由小渐大,一瓶又一瓶的酒端下去,董琪已经枕着桌子晕晕乎乎的,像是睡着了。沈乐怡把董琪送回屋,还能听到她在梦里重复着过往,那年也是大雨将至,刘倩倩应酬未归,合租的同事担心她,电话打到董琪那里,董琪冒着大雨去找她,后来才在饭店厕所里找到了胃痉挛痛的已经失去知觉的刘倩倩。那一宿,她都陪在医院,照看着刘倩倩。 而刘倩倩最后获得了公司奖励的那部车,上司给的理由是:新人销售不顾病体,带病坚持工作。这种拼搏的精神值得鼓励。理由牵强。 只是没想到董琪几年后依然会被牵强的理由给打发走。 第20章 宿醉了一天,第二天起来头昏脑涨的董琪晕晕乎乎的拿起手机,却发现里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用词带有强烈命令意味的陌生短信。她皱了皱眉,冲着沈乐怡报了个尾号:“就是这个号,晚上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成,估计是找你的,你看短信里说让你务必回话。” 沈乐怡的紧急联络人是董琪,自动转接自然也是她,昨天她忙着照顾董琪手机没电关机了,电话就转到董琪的手机上去了,这位喝的昏天黑地更是不可能接了。 沈乐怡连忙把手机充上电,在脑子里翻了翻,发现她自己对这个尾号并无印象。 “不会是顾安那个未婚妻吧?”沈乐怡的朋友不多,大晚上连着几个电话找她的,实在是让人想不出还能是谁。 她想了想,翻开自己的通讯录,输入进去,没有名字显示,网页搜索,也不是广告推销、诈骗保险。 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她脑海里闪现出一条短信。 “沈乐怡?”那条奇怪的,被她当做新型诈骗手法而忽视的短信。她打开信息箱,那条短信还在。 号码一模一样。她想了想,冲着董琪比了比手机,满不在乎的说:“估计又是老同学借钱的戏码,不管了,我先洗澡了,累一天了。” 洗澡出来的时候,董琪已经进屋睡觉了,她头发还没干透,无聊的包着毛巾坐在床上玩游戏,玩着玩着,因为一直通不了关,她有些索然无味,无意间又点开了那条短信,出于好奇,她回了条信息过去。 “像你们这样的能赚到钱吗?别误会,就是一业内交流。”发完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劲,这得多智障多无聊的骗子才能回过来。想来她真是快被顾安给弄疯了,大脑都成了装饰品。 果然手机安安静静,没有回应。她摸了摸头发,基本都干了,发尾处还有些微湿,把毛巾换成干燥的那面铺在枕头上,关上灯,躺下数羊。就在她迷迷糊糊的就快进入梦乡之时。短信提示音响了,她骂了一句,抓起手机准备关机,手按住关机键的那一瞬间,短信内容闪了几下。 她忽然睁大眼睛,一骨碌儿的立起身子,顿时睡意全无,死死的盯着屏幕,生怕看错了一个字,看漏一个标点,几番确认之后,拨通了电话。 “你是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惊疑。 九月的尾巴,秋老虎依然趾高气昂,早晚温差大,白天像在炖焖锅里炖,晚上像在冻冷盘里滚。 董琪这些天睡的虽早,却是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几件心事压在她心里沉甸甸的,像绑了几块铅条。工作上依然毫无进展,深刻印证了一件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口碑抵不过舆论,她预估这事还得在圈里再流行段时日,除非有个更劲爆的八卦来冲淡下影响。可惜并没有。现下,只好啃着老本做个家里蹲。 想到家里,心头又是一紧,按理说每月家里都会来个电话,再不济也会有个短信问候问候,可是这个月手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接到打给沈乐怡的电话,都以为是不是手机坏了。她看了看时间,22点17分,应该都还没睡,拨通了家里座机。提示音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 她又给父母手机分别去了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停机。没有办法,她只好给最不愿意说话的那个人打电话,这次是呼叫转移。得,几种通话状态全让她赶上了。 左思右想,她决定趁着现在有空有闲,计划着回家一趟。躺着越想越不放心,家里人跟集体人间蒸发了似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再无睡意。起身翻开通讯录又挨个打了过去,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这下她是彻底坐不住了,连忙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准备开车回家。提着箱子往外走的时候,才想起没刷牙洗脸。放下箱子,打算去洗漱,她怕吵到沈乐怡,踮着脚尖走,刚拉开条门缝,隐约听到到外面有种奇怪的声音,像是耗子搬家,又像是蝗虫过境,想到小区公告栏张贴的安全提示“防偷两大忌,麻木和粗心”,她顺手抄起一瓶六神,蹑手蹑脚的往声源处走去--漆黑一片的洗手间。 董琪找好位置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左脚踢开门的瞬间,右手迅速的甩了墙一巴掌将灯打开,嘴里大喝一声“哪里跑!”,左手举起的六神瓶子犹如甩手榴弹般呼之欲出,整套动作做的浑然天成,剑及履及。 威震效果极佳,就听对方惨叫一声“妈呀!”手里的东西啪嗒的散落了一地。因为有上次被破门而入的经历,这次沈乐怡学乖了,她捂着脸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董琪看着满地的薯片,坐在马桶上捂着脸的沈乐怡,感到尴尬,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只好找了个话题:“你怎么不开灯啊?” 沈乐怡听到是董琪的声音,松了口气,放下手:“着急,懒的动。” “一边拉一边吃?”董琪有点崩溃 “厄……没酝酿出来,饿了,找了点吃的回来继续等。”沈乐怡睡眼惺忪,抬头见到她整装待发的样子问道:“你这是?” “联系不到家里人了,我得回去趟。”董琪放下花露水瓶子,开始刷牙洗脸。 听到“回去”两字,沈乐怡像是感受到了远古的召唤,想了半天,才知道这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沈母曾交代过让她回老家一趟。想到正好有国庆假期,董琪又有车,万事俱备只欠有她,交代了句:“那你等等我,我收拾下跟你一起回去。”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董琪这才发现马桶盖是盖上的,而沈乐怡如厕居然没褪下睡裤,想起了往事,带着狐疑的叫住了她:“沈乐怡,老实交代,你遇见什么事了?” 一只脚还没跨出门去的沈乐怡深吸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回过头,她就知道瞒不过去,幼时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接收到外界的影响后,只有在黑暗的幽闭空间里才能缓解这种焦躁的情绪。 这个小秘密曾经被董琪撞见过,那是在初中,她暗恋的男孩加入了嘲笑她的队伍里,成为了中坚力量,加上前几天给母亲打电话被不耐烦的挂掉。她把自己关在厕所直到放学。董琪找遍了整个校园几乎都要放弃了,才在厕所最里间找到她。 “顾安一再向我表白,我想冷静冷静,毕竟算是精神意义上的初恋。”互相喜欢,热烈的,回甘的感情。 “红尘路上爱悠悠,感情这事,逃不开躲不掉的。还得你自己想明白了。”七情六欲的事,不好说不好断啊,董琪摇摇头,没再追问下去。心里倒生出了几分羡慕,至少还有人愿意三番四次的表白,在这个爱情速食的时代里,暧昧可以批量,表白可以群发。愿意把时间花费在一个人身上,倒像是种稀缺的好品德了。 顾安开门的时候,被飞快的按倒在地,接着感受到了什么叫热情似火,他的脸上脖子上,很快被吻的体无完肤,身上跟淋了雨似的。他好脾气的拍了拍毛豆豆的头,手向空气一抓,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傻狗立刻朝着远处奔去。 “这么早来找我?”他被扑倒在地,不见窘态,稍作整理,就势席地而坐,阳光正足,他微眯着眼,懒洋洋的看向她。 “假期有空吗?”她脱了鞋子,见地毯又是新换过,感慨了下顾安的洁癖,很随意的坐了下来,手撑在上面。 “你约我的话,就有。”回答的简单明了。 “那你收拾下,大概去个三四天。我去把毛豆豆送去宠物店寄养…顺便给董琪买点药。路线图我发你手机上。”她交代完细节,起身唤回毛豆豆。 顾安点点头:“好,董琪病了?” “一言难尽……”她想了想只好给出这四个字来一语带过。董琪因为听信网上的秘诀:痔疮膏可以消除眼袋,亲身示范了把。效果立竿见影,眼袋的确是没了…因为眼睛都肿了。现在发展到双眼都不能睁开,看样子是药物过敏,如果不是董琪这种情况下开不了车,她也不会把顾安拖过去做司机。 等伺候完董琪上药,给毛豆豆准备了足够的猫粮和水后,顾安已等候多时。一上车,董琪戴着墨镜在后座假寐,沈乐怡在前座打着瞌睡。 顾安把车前后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见她睡姿豪放,东倒西歪的,时不时将她的脖子扶正,怕她撞到车窗。等到服务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见两人都没有醒来的意思,下车去买了水和食物。 沈乐怡是饿醒的,她环顾了下四周,见车停在服务区,驾驶座上空无一人,估计是去厕所了。伸了个懒腰,决定溜达着逛逛超市。 远远的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在树下打着电话,他实在是好辨认,身姿挺拔,气质独特。见到时有路人频频的看向他,她起了坏心思,绕了段小路,悄悄接近,离他大概三四米,举起手就要扑过去,想吓他一跳,听到名字,忽又硬生生的收回力道。 “佳姿,我不希望你我间存在着误会……关于她的事,我会给你解释,但不是现在。你冷静些,我们回头再说。”他语气轻缓,像是在哄着幼童。挂了电话,又恢复成一贯的清冷。 他总是对人这么温柔,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沈乐怡想到这,鼻头一酸,灰溜溜的躲在树后,这本就是早已知道的事情,然而身临其境带来的冲击,却还是让她抵御不住。 冷静下来的沈乐怡想,也许这是上天给她的警示,止损要及时,抽身要趁早。她盘算着要不这次回去顺便把事情都解决了,快刀斩乱麻,远比小刀割肉忍受的痛苦小。 第21章 顾安见沈乐怡回来,递了水和面包过去:“先吃些东西垫一垫,服务区里面也没什么好吃的。下了高速再看看有什么。” 沈乐怡接过,转过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以朋友?以情人?更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点破?还是无视? 车平稳的行驶在高速上,他们出来的算早,还没赶上出行的高峰期。路上只偶尔的有一两辆车驶过,前面有段很长的隧道。沈乐怡觉得那里黑洞洞的,好像吞噬了她所有的活力和快乐, “我和秦佳姿很早就认识了,她怀疑我伤害了她爱的人。”顾安打破了沉默,主动解释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她没有说下去,毕竟偷听不是什么好事。 车进入隧道,视野一下暗了起来,而她的心则如铺满的灯,驱散了整个黑暗。 “影子出卖了你,下次想听的话,记得把尾巴藏起来。”沈乐怡的手机坠是条毛茸茸的尾巴,那时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像只小兽举爪,卷着尾。 “或者你想听什么。直接问我就好。”顾安看着她。 “那,顾安,在睡错之前,你是不是就认识我?” 顾安笑了笑:“你是终于想起来了吗?在那之前,我们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 沈乐怡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两人进展太快,她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好按照一般言情小说的剧本推测,那就是早在很久之前她和他就相识。比如老套路:幼年初遇。 “跆拳道班里,我揍过你?”她这么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在没有董琪之前,横行霸道揍男生的“恶棍”一直是她。想到打过的无数张陌生面孔早已模糊不清,主要是太多。 “你觉得以你的实力能揍过我?”顾安睥睨而去,用余光表明态度。 “难道你揍过我?”沈乐怡心生猜忌,打量着他,拳头握紧。那这事就得好好清算清算了。 顾安认认真真看了她眼,见她模样不似在开玩笑,不动神色的收回目光,忍着笑,嘴角抽了抽:“我学的是马伽术…又名以色列格杀术。” 真要是动起手来,那可就不叫揍了。沈乐怡别过脑袋,小小声的问:“那…我是吐过你?撞过你?捡过钱包还给你?”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奇遇,和别人相比,显得空洞而匮乏。她能想到的也就这些。 前方公路维护,码了一排交通锥,道路变窄,车流汇聚,行驶速度变慢。顾安看着她绞尽脑汁,敏思苦想,提点着她:“这个场景熟悉吗?” 沈乐怡抬头观察四周,并没有特别之处,普通的山,普通的民居,常见的维护,常见的堵车。堵车?像是找到了头绪,她眼睛亮了一下,掩饰不住的惊喜之情洋溢在脸上,甚至忘记后座还有个睡着的人,兴奋的指着他大声说:“是你?!” 五一的时候,董琪约她出去玩,属于闺蜜聚会,携带的唯一雄性是毛豆豆。二人一狗浩浩荡荡的朝着郊区奔去,结果赶上大堵塞,堵车堵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有松动的迹象,沈乐怡开开窗户透气,见前面围了人,好奇心起,伸出头查看,可惜车队排的太长,人又多,什么都没看见,纠结着要不要也下去打探打探,有个女人从车旁经过,唉声叹气跟后面迎过来的人汇报着:“估计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前面追尾了十几辆车,堵死了都,交警的车都过不来。” 董琪听闻此言,将车熄火,戴上墨镜,放平了座位,杵了杵沈乐怡:“留着点心,前面开始动了就叫醒我。”说完拉低帽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开始补觉。 毛豆豆在后面焦躁不安,时不时从胸腔里发出几声低鸣,沈乐怡怕它学狼叫把董琪吵醒,连忙冲它招招手,示意可以过来找她玩。 沈乐怡看不下去它的蠢样,只好下车打开后门把它放出来。领着它去护栏边上溜达溜达,放放风。毛豆豆解决了生理问题,心满意足的拉扯着她往车上走--这狗也有智商超常发挥的时候,它觉得外面热,想上车里凉快凉快。 她打开车门,朝着座位下面做了个手势,毛豆豆跳上车去,乖乖的蹲在脚踏上,吐着舌头等着嘉奖。她满意的点点头表扬了句,坐了进去。它老实了没多久,又开始故技重施、调皮捣蛋起开。这次它是跟她抢窗户,沈乐怡无聊趴着窗户看着路边的夹竹桃,上面有两只山雀,不知是求偶还是争地盘,你追我赶。看到精彩处,一颗毛茸茸、金灿灿的头强行入镜。无聊的不只她一个,可惜窗户就只有这一扇,她往前探它也往前,一人一狗上演了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刚下飞机,还在倒时差的状态,加上这些天忙的没日没夜,顾安感到有些倦意,本想打车去工厂,出于谨慎,给阿华打了电话。阿华开车稳,他在后面补了觉,醒来时眼中已恢复了清明,他看了眼前方,问道:“堵了多久?” 阿华低头看了眼手表:“五十七分。前面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还没有处理好,今天可能要在那边住,已经订好房间。” 顾安点头,阿华办事一向稳妥。无意间扫到后视镜,里面黑发和金发来回切换,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细看之下,忍俊不禁,后面那辆车里一人一狗正争的不亦乐乎。 沈乐怡稳占上峰,用语言和行动双重威慑迫使毛豆豆将窗户让出来,毛豆豆发出几声哽咽,她则洋洋得意的趴着继续观战,抢夺的时间有些久,山雀早已飞走,只有夹竹桃迎风摇曳。她看的了然无趣,四处打量着看还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发现前面车的玻璃缓缓放下,片刻过后,伸出伸一只手,冲车外竖起了大拇指。她心里犯着嘀咕:这算什么?祝贺她把狗给赢了?还是为狗鸣不屈在嘲讽她。 沈乐怡咬着牙,暗骂了句偷窥狂,毫不客气的伸出手,比划了个“二”的手势。让对方少管闲事。 顾安看到后笑了笑,这个跟狗抢地儿的姑娘像个刺猬,浑身是刺,他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收起了胜利姿势,化解了这场小纷争。 沈乐怡一看,呦呵,挑衅是吧!把她的姿势当成剪刀手不说,还回应了个拳头。她立刻张开五指,做了个布的姿势。 事情发展到最后,暖风微醺,夕阳之下,两人已经配合默契的玩起来剪刀、石头、布。心里默数,手往下敲三下,同时出拳。这种游戏持续到高速恢复通畅,前车很快消失在茫茫车海中。 没想到,几个月后两人居然会再次相遇。以一种狗血的方式重逢。 “居然是你,世界真小。”这算不算有缘,与千万人中相遇,与千万人中相识。 “小?…什么小?”后座传来董琪迷迷糊糊的声音,看了眼前座,沈乐怡的手抓着顾安的胳膊,联想到最可能被形容到小的地方,立刻反应过来:“你们继续,继续…我又睡过去了…”随后传来呼噜声。 “你还记得五一大堵车吗?”小这个事实她已经认了,可解释总是要解释几句的。 “能不记得嘛!”醒来的第一眼,沈乐怡在副驾上跟个跳大神似的手舞足蹈。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二个小时了,堵的她在车上着急上火的,还不敢喝水,因为没法上厕所,从那次以后她定了个应急小便器放在车里备着。 “顾安当时在前面那辆车上。”沈乐怡将她拉出回忆。 “不是吧?!世界好小啊!”董琪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明白了刚才是自己想多了。 “你们饿吗?饿的话我找个服务区的停下。”顾安看了眼GPRS,如果时间掌握的好,大概在夜里11点左右可以到Z市。 “好,一会我开吧,你歇会。”董琪饿到不是特别饿,主要是想去上个厕所,顺便活动下筋骨。 三人在服务区餐厅里寻摸了一圈,从食物卖相上做出了初步判断,不是清汤淡水一览无余的蛋丝西红柿汤、虾米比蚊子大点的炒冬瓜片,就是大刀阔斧泛着油光黑乎乎的猪蹄、熏的红的发紫的鸡大腿。从餐厅走出几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泡面。 “回去请你们吃好的,现在将就下。”董琪有点不好意思,大假期的,把人拉来做车夫不说,伙食还只有泡面。 “没事,加班饿了经常吃这些,倒像是家的味道了。”顾安调侃着:“下次可以试试放芝士片煮泡面,很好吃。” 说到吃的,董琪和沈乐怡开始给顾安介绍家乡里的小吃,眉飞色舞的介绍到一半,董琪说到家里有道祖传的小吃,可以回家了让她妈做给大家尝尝。“家”这个字像根针刺的沈乐怡心一疼,接着她想到了关键点,惊的放下叉子叫了声:“天哪!我好像回不了家了…” “你不会忘记在哪里了吧?”董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从沈乐怡上高中起就是寄宿制,基本没回过家,有几年春节都是在她家过的,她的秉性干脆就忘记了也说不定。 “比这还糟,户口本复印件没拿,我妈让我回趟祖宅,可我根本就没去过!”她从小没爹,自然不会有爷爷奶奶,而姥姥姥爷也是传说中的存在,至少是她记事起,就没有相见过的印象。她的户口最早是落在祖宅里的,后来沈母买了房子,把户口迁出,只留给她一份复印件做为亲情存在过的纪念。 而自从沈乐怡大学毕业以后,母亲和她的单线联系就彻底给断了,她那个妈行踪飘忽不定,上月在西藏爬山,下月就能在斐济潜水,男友和电话号码更新速度不可预知。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上次酒会,两人不欢而散,她突然觉得当时真应该留个手机号码的,至少不用被家在哪里这个显得很低能的问题给难住,且无人可问。 “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会有的,要不去户籍所在地查下原始记录?”顾安安慰着她,提出了解决方案。 董琪也帮着出主意:“有事找警察,对了,沈教授不是z大的吗?实在不成,咱们就去z大找!” 沈乐怡怏怏不乐,只觉得她和家人的相处模式奇葩的也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了。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还有座花果山当根据地,满山的猴子猴孙等着它呢。她倒好,家居然都没去过。 第22章 车继续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着,前路漫漫,像是望不到尽头。几人情绪都有些低落,沈乐怡有种“身在何方,家在何处的?”的萧瑟感,想到回去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找家,像是身在荒诞喜剧中一样,有种浓厚的不真实感,她低着头回想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想用时间来沉淀和平复,继而从容面对。 董琪望着手机上移动的标示,看着目标在屏幕间与自己越拉越近,心里涌出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感触,想车快点开,又盼着路再长些。她挂念着家人安危,又恐担忧的事情成真。这一路上,她拨动了好几次电话,结果依旧。她陷入到了焦躁之中,只好靠咬指甲来抒发情绪。 车里放着舒缓轻柔的爵士乐,带着慵懒的调子。顾安胳膊枕在车窗边框上,随着旋律轻轻的敲出节奏,状似随意,脑海中却在缜密的推演着:事情偏离了原有轨迹,与他最初的计划背道而驰。秦佳姿的电话印证了照片带来的猜测--有第三方介入了进来,并掌握了关键部分。 从阿华返回的消息来看,照片拍摄地的那栋房子已经出租一年多,从代理人那里调查的信息更为扑朔迷离,因为监管不力,租户几易其手,直到收房时才发现根本没有入住痕迹。如果他没猜错,从第一任租房者开始,所有的租户信息都是假的,或是身份伪造,或是盗窃了真实身份。这条线索再追查下去也不会再有价值,只会让他浪费人力和时间。 匿名邮件的来源已经查明,意料之中情理之外--那张照片是秦佳姿发的。收到照片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警示他。而对比起在跑车刹车上做手脚,这样的警示未免太过柔和婉转。冷静下来之后,他做出了判断,照片不是寄给他的,或者说照片虽然最终会落在他手里,但他的排序应该是最后的。 万物看本质,照片能带给谁最大的震撼和影响,对方就会选择寄给谁,无疑在这件事上,她远胜于他。他有些好奇,原文件里写了什么,是全盘托出,是有所保留,还是添油加醋?秦佳姿把照片发过来的心情是什么?愤怒、怨恨、恐惧、厌恶? 当他接到电话的时候,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秦佳姿很平静的和他谈论着工作,没有提及邮件。当他准备挂断的时候,秦佳姿问他:“心虚还是害怕?你心里最畏惧的不是老爷子吧?和他无非是耗时间,你还年轻,他垂垂老矣…还是你跟小时候一样,缺乏信心,到了最后还是要动他?” “你真是条狼,养不熟。”秦佳姿说的缓慢,清冷的像是陌生人。“还是为了利益,你会不惜手段到六亲不认,如果阻拦你的人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并铲除吧?” “不…”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却没有立刻接下去。她明明知道他不会,却还要说出来,以这样一种伤人伤的方式宣泄着她心中的不忿。他在电话那头沉默着,一句简简单单的“你知道我不会。”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正午的阳光猛烈,他却觉得身在落雪寒冰中,斟酌了番有些艰难的开口:“佳姿,我不希望你我间存在着误会…”听到身后有响动,微侧了头察看地上的影子,原本要说的话收回,改口道:“关于他……”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因为是默认自带铃声,三人都掏出手机,沈乐怡期盼是沈母从天而降能为她指点迷津,董琪渴望是上天听到祈祷让她那一家子失踪人口能感受到她的呼唤翩翩而来。 顾安看了眼屏幕,些许的犹豫之后,挂上了蓝牙耳机:“出了什么事?…噢?…继续跟进…嗯…你去处理吧…” 挂了手机,看了眼时间23:16分,抬头看了下地标,z市到了。顾安回头问道:“我们是先去酒店还是先去你家?” 董琪犹豫之后,做出选择:“去酒店吧,省的还得折腾一趟,明天再去家里吃饭。” 酒店是沈乐怡订的,订的匆忙,因为拿不准入住时间。等进入地界后,能选择的住所有限,要不就是贵,要不就是满,最后订了家旅馆,自然也是按照了她的消费标准,实惠为主。旅馆是栋四层自建的小楼,名字类似合家欢之类的农家乐风格,因为广告牌坏了,只隐约能看见三个大字的残肢断臂,分辨不清楚究竟叫什么。正是旅游季节,有几辆车停在小旅馆下坡处的停车场,反正也就将就一晚,董琪也没抱怨,想到明早就要走了,拿了洗漱包和换洗衣服就打算上去。 顾安下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是停车场,实际上就是圈出了一块地,水泥都没铺上,刚下过雨,地上泥泞不堪。离这大概二十米处有盏路灯,光线灰暗,没有监控。“把箱子带上去吧。”他叫住董琪,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几人拉着行李箱踏着泥地向旅馆走去。 旅馆虽然装修简陋,只刷了白墙铺了瓷砖,在配置上面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台小电视,还有wifi覆盖,厕所装的是马桶。直到上了床才知道,这物美价廉的旅馆为什么没有爆满。没有除湿器,床单和被子潮的可以拧出水来,好不容易打着哆嗦强迫自己入睡,空中又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像是阴魂不散般,从各个方向袭来,犹如开了立体环绕声。 秋后蚊子猛如虎,大概是觉得冬季将近,蚊子们都带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前仆后继的一波波来送死,董琪和沈乐怡只好轮流打蚊子。沈乐怡打蚊子打得胳膊都有点抽筋的感迹象,开始自暴自弃,瘫在床上四肢敞开:“算了,让它们吸饱了完事了。”董琪挥着衣服在空中甩来甩去的:“你这算幸福的了,还能轮着睡会,顾安孤家寡人的,估计要和蚊子奋斗一宿。”可惜两个物种间的实力太过悬殊,蚊子还是占据了上风。董琪和沈乐怡累的倒头就睡,连床的问题都无视了。 早起的时候,两人连打着哈欠提着箱子往外走,时不时挠上一挠,看到身上的包才知道昨晚参战的不单单有蚊子,还有小咬。这东西比普通蚊子还狠,咬完后红肿不说,越挠越痒越想挠,恶性循环,持续时间长。整的董琪连妆都没心思画,沈乐怡则是抓心挠肺只跳脚--她错误的估算了风油精的威力,一心只想止痒,倒了差不多半瓶在身上。 顾安神清气爽的已在车里等候多时,见到两人都萎靡不振,一边帮她们搬箱子,一边问道:“你们这是?” 沈乐怡打量了他眼,见他毫发无损、容光焕发,不禁惊道:“你是往身上拍敌敌畏了吗?居然没被蚊子咬?” 顾安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厕所门后有蚊香…” 沈乐怡和董琪有些无语的对视了眼,彼此都感到一定是跟对方住在一起的缘故,智商都被拉低了。把东西都收拾好,见对面街出了早点摊,三人决定吃完再走。 回来的取车的时候发现有个警察正在照着相,勘查着什么。见到几人问了句:“你们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吧?” 几人摇摇头,警察没有再问,交代了句:“现在旅游高峰期,注意防盗、贵重物品一定要随身携带。别留在车里。” 等警察走后,董琪和沈乐怡才发现停着的车较昨晚少了辆。她们昨晚来的时候,车都是挨个停的,停了一排。留下的车,不是玻璃被砸就是后备箱被撬。细看下来居然只有两辆车幸免于难,其中一辆就是他们的,另一辆看起来则是辆僵尸车(报废被抛弃的)轮胎扁的,车身已经生锈。 “真幸运!要不是昨晚顾安提醒把箱子拿上去…太幸运了!”董琪慨叹着,这趟出行还好有个男人跟着,避免了很多潜在的麻烦。 顾安笑了笑:“随口一说罢了……走吧。” 上了车董琪把路怎么走大概讲了番,开始着手化妆,昨晚没睡好,气色太差,怕见到父母引发他们对于她生存状态不好的联想。 沈乐怡左思右想都没想明白,只好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有人要偷东西的?” 顾安很直白的用两指点了下太阳穴:“用这。” “你有我也有,显摆什么?”不就是用脑想嘛,她决定自己继续琢磨。 “巧合罢了,正值旅游旺季,旅馆偏僻,没有监控。如果我要偷的话,也会选择从这入手。”顾安轻描淡写的告诉她,他不过是凑巧从犯罪者的角度出发做出了判断而已。听起来是很简单。 “那为什么他们不砸这辆车?也不撬后备箱?”不光是沈乐怡好奇,连坐在后面的董琪都支起耳朵来。的确是很奇怪,按说他的车虽然低调,却也是中档偏上的价位,是这里最好的车,要偷砸抢的话,应该是这辆车先遭殃才对。 “作案也要考虑到成本,昨晚刚下过雨,咱们的行李箱在地上留下一排印迹直到旅馆前,通过这一点他们也能判断出车的后备箱已经没有东西可偷。”怪不得一向绅士的顾安昨天根本没有帮她们抬箱子的意思,而是任由她们拉着箱子在泥里滚。 “车玻璃呢?车玻璃是怎么回事,而且昨晚居然没有警报声!”董琪忍不住抢着问道。 “车玻璃多为钢化玻璃,用尖锐的点状物、比如螺丝刀,轻轻一撬就会整块破碎,用力的时候掌握力度将玻璃推到坐垫上,不会碎的到处都是造成多余的触碰,整个过程震动非常小。一般都不会触动报警器。” 两人恍然大悟,感觉长了好多知识。 “顾安!我发现你特别有犯罪天赋,就是劫富济贫的那种神偷!”沈乐怡冒着星星眼,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顾安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夸人?瞥了她眼,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我最想偷的却只有你有。” 董琪举起镜子遮住这耀眼的一幕,内心哀嚎着:能不能爱护小动物了!能不能不当着空窗少女的面强塞狗粮了!能不能! 第23章 董琪家的小区处在城乡结合部,离她们昨晚的落脚点不算太远,开了一小时左右就到了。顾安觉得冒然上去不太好,提议先在楼下等着。董琪觉得也是,许久不归家,一回去带个男人,估计跟“盼嫁心切”的父母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还不如等事情办完,到饭点了,让沈乐怡把他领上去。 小区半老不新,物业算是尽心尽力,社区内绿化做的不错,楼内打扫得干净,只是电梯设置的奇葩了些--隔层停靠。她家在七层,电梯在六层停,还要爬一层楼梯。到了家门口,董琪从包里掏出钥匙,试了几次都没打开,她有点纳闷看了看钥匙,又仔细看了看防盗门,愣住了。 她家的防盗门换了,原先是铁门栏杆的简洁款,现在是雕花的豪华版,颜色倒是差不多,光线被杂物挡着,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门换过。 董琪按门铃按了许久,里面迟迟没人回应。沈乐怡见状提醒道:“要不要问问邻居?”她记得她家邻居是一对退休的夫妇,这个点应该在。董琪依言敲了邻居家门,很快有人应声问道:“谁啊?” 董琪冲着里面喊了句:“阿姨,是我,琪琪,董家大闺女。”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门被打开,来人从防盗门那看了看:“哟,琪琪,你可回来了!”说完把防盗门开开,迎两人进去。 董琪和沈乐怡见对方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了就走,只好陪着寒暄几句。本以为无非是家长里短,工作可好身体咋样何时出嫁之类的,谁知对方进屋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这是来拉家具的吧?哎,可算来了!这楼道就这么点地儿……” “门口的家具是我家的?!”董琪瞪大眼睛,回忆了下刚才的场景:“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邻居大妈奇怪的看着她:“你家搬家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没拿走,还是新住户给弄出来的…你…不是来拉家具的吗?” 董琪这下是真懵了,她张大嘴指了指自己,有点机械的重复道:“是,我家搬家了?” 邻居大妈惊奇状:“你不知道你家搬家了?” 打量了番,见她的的样子不像是找乐子逗趣来的,就把事情原委告诉她:“一个多月前就搬走了,说是把房子卖了,新住户打算装修。邻居们都以为你家要拉走,就没管,可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人来……” 两人大汗淋漓的把过道里的大衣柜往里错了错,将邻居家门口的地方空出来。忙完这些,下了楼正遇见拎了一袋子礼品往车那边走的的顾安,看来是去附近礼品店买的,见她们这么快下来倒有些意外,眼光和沈乐怡对上,她轻轻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了句:“搬家了。” 董琪此刻正在怀疑人生,难道她家祖上都是游牧民族?搬家搬的随心所欲也就罢了,居然没人通知她? “要不报警吧?”沈乐怡提议,电话打不通,家里找不到人,看来只能去派出所一趟了。 顾安想了想,问道:“你之前说你父母的手机联系不上,只有你妹妹的手机是通着的,呼叫转移?” “是的,不过,我和我妹关系不太好,她以前也经常这样。”董琪有个妹妹,差了有十岁,是父母想拼儿子的产物。她和她妹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她两之间横着的就是一马里亚纳海沟。 “他们应该很安全。这个你可以放心,手机有信号的情况下会追查到信号源。你有没有什么亲戚在这边?”顾安分析过后,如果猜测的没有错,她父母可能因为某些事情急于离开,卖房并非是本意,不然不会连家具都没搬走。 卖房过户需要户主本人去,加上三人中的一人手机是通着的,可以判断出至少人身是自由的。 “有,我二姨在这边有个木材加工厂。挺偏的,在z市和y市交界的乡下。” “挺偏的”这个形容真是一点都不夸张,翻山越岭七拐八拐的才找到。说是工厂,看起来更像是个有点规模的作坊,红砖墙围出了个小院,大铁门紧锁着,喊了半天没人理,董琪撸起袖子,干劲十足的不停敲着门,终于有个男人披着外套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是看门的老孙头,见到是董琪连忙开门,边解锁边解释:“放假了,我带几天孙子,这狗崽子把我锁厕所里了……你是来找你爸妈的吧?” 董琪眼睛一亮,看来还真找对了:“孙叔,我爸妈呢?” 老孙头把几人引到一间瓦房里:“我去给你们倒点茶,你爸妈出去办事了,他们晚点回来。”提到她父母,老孙头有些闪烁其词。董琪见状跟在他后面,等出了屋,拉住了他:“孙叔,我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我就是个看门的,真不知道…我屋子还烧着水,那倒霉孩子一不留神就能闯祸。我得看看去。”说完,匆匆离开。 其实老孙头这番话已经从侧面告知了答案。进了屋,她表情凝重的说:“看来我家里的确是出事了。” 沈乐怡起身抱了抱她:“只要人没事,其他能问题都好解决。” “人没事的,老人回答的很迅速,不像是现编的,你父母应该真是去办事了,很快就可以回来。”比起她感性的安慰,顾安则给出了理智的分析,也因为他的这番话,董琪松了口气,只盼着父母能快点回来。 沈乐怡和顾安的话各猜对了一半,董琪父母直到半夜才回来,沈乐怡困的跑到车里睡觉,顾安则陪着她在车里端着本看文件。 在董母的哭诉和董父的叹息中,董琪知道了家里的遭遇: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董父退休后一直在做些小理财,家里的闲钱都被投进去,虽然没怎么大赚,不过也比在银行存储的利息要高。董父对这种情况也很知足,直到董佳提出要留学,他左思右想,想到了高收益的投资理财,股票和现货交易。他先用十来万试了试水,运气特别好,收益高的让他想象不到。 后来董父抵押了房子,借了高利贷,全部投了进现货交易里去了,在所谓平台“老师”的指导下,借来的一百多万连响都没听到,赔赔赚赚,最后全部挥发到了一堆数据走势图中。那会正是春节前后,高利贷点位最高的时候,董父赚钱心切,借了八个点的。到了每月还款日,董父没有办法还利息,利滚利跟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放贷的A公司一听是投进现货交易里去了,知道钱有去无回,凶多吉少,麻利儿的转单转给了B公司。B公司本打算做个过桥把房子抵给银行做贷款,因为董家这套房子市值大概二百多万,谁知因为董佳偷用父亲信息办的信用卡多次逾期未还,致使董父有不良征信记录,贷款没有批下来。利滚到最后,董父无奈之下低价将房子卖出还了高利贷,现在投资失败,钱打水漂,“老师”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董父就成了背锅的。不堪骚扰的董父董母卖了房连夜就搬走投奔了二姨,而董佳则去了同学家里暂住。 董琪听到这才明白,为什么董佳没有跟着父母来,为什么不接她电话。她看着父母,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电视上都曝光过的!哪里有那么大的收益从天上掉下来砸到头上来!都是期货陷阱,专门坑想快速发财的…” 见母亲又要落泪,她只好换了个话题:“好了,你们没事就好…妈,你把董佳叫来!你们太宠着她了,再不管真要出事的!不,这就已经出事了!” 一旁沉默了半天的董父突然开口喊住她:“琪琪,别跟你妈这么说话,她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差点就切除了子宫…能有佳佳算是老天赐予的孩子。我们老了,佳佳还不到18岁,宠她也宠不了几年…这次你妈动手打她了,她才跑到外面去的……我们不告诉你的原因不是想护着她,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也大了,要嫁人了。本想多给你赚些嫁妆的……” 父亲的叹息、脸上的自责、愧疚深深的触动了董琪。她冷静下来,现在出了事,谁心里都不好受,父母的压力更远胜于她。 思及至此,她蹲下身,握着董母的手:“妈,我刚才太着急了,对不起…”另一只手牵起了父亲:“都是一家人,没有麻烦不麻烦的…爸,你把借贷明细、银行流水之类现有的凭证找找…我看看…” 让父母去休息后,董琪开始整理这些凭据、银行流水单,董父还保留了当时投资宣传的相关资料。把这些都整理完,已是晨曦初露。她带着倦意伸了伸懒腰,最后又扫了遍金额,终于有了发现,她兴奋的站起来,想要和人分享,这才想起:沈乐怡和顾安好像还在车里…… 第24章 沈乐怡放倒座位在车上眯瞪了会,醒过来眨巴着眼还在回神,本打算进去看看情况,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呆呆的看着天窗,夜幕星河之下,群星璀璨,像是凝聚了无数晶莹剔透的水晶,铺就了一空的繁华似锦。这就是秋季银河,带着牛奶的香甜,温柔了整个星空。 “冷吗?”见她醒来,顾安停下手头的工作,看了眼车内温度。 “顾安,看天上。”沈乐怡摇头,手向上面指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将笔记本放在车前,把座位放倒,和她一样躺下仰望星空,秋夜里,村落早已洗净铅华,只有偶尔几声犬吠,车内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气息。看到银河的瞬间,他感觉经受了洗礼般,心中一片明澄。所有的斗争、算计、利益、得失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只有单纯的感官享受占据了脑海。 “小时候常见到,在山里,后来厂多了…”顾安有些感触,像是找回了初心。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最简单的快乐变成了最大的奢求。而跟她在一起,快乐变的随手可得起来。 “其实银河也分季节,看不到不光是污染的原因,春天没有银河,冬天的银河黯淡,秋天和夏天是最佳观测时节…你想看到更多的星星吗?” “嗯…”他的尾音还未落下,眼睛被一只温暖的手所覆。若有若无的香味环绕在他鼻间,有着栀子花的素雅,糖果的香甜。 “你刚才一直在看电脑屏幕,加上有灯光,眼睛聚光能力变差,瞳孔直径会小。等个几分钟后,让眼睛适应黑暗,就能看到多几倍的星星。” “你喜欢天文?”他越发的好奇起来,没想到她这么欢脱的性子,倒是可以研究这些看似枯燥冗长的东西。 沈乐怡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天空的繁星,这么明朗的月色,却让她有种悲春伤秋的感触。“小时候,我老想找爸爸,特别执着,还搬了小马扎堵在院门口见人就问,我妈把我拖回去揍了一顿,跟我说我爸在我没出生前就死了。那时候小,还傻不愣登的问我妈,死是什么?我妈那天哭的很伤心,她跟我说,死就是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上班,没双休没节假日,只能在那呆着当星星,下不来。” “后来,我长大点发现星星是可以下来的,比如流星,就又缠着我妈问为什么别人能当流星下来,我爸却不能。我妈说那是被辞退的,不亮的星星才会那样,我爸是天上最亮的那颗…再后来,我就查了好多这方面的知识,最亮的星是那颗,银河系是什么…我懂得越来越多,问的也就越来越少…”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谎言,即使是善意的…依然是谎言。 “我记事起也没见过我爸,等我终于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盒子里了…”顾安的语调很平缓,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人生总是有多不完美,以后都会补回来的。” 沈乐怡噗嗤笑了声:“是要补给我一个爸爸吗?”联想到她妈更新换代淘汰男友的速度,玩了这么多年恋爱游戏,倒也有可能突然收心,真给她带一后爹回来。 顾安嘴角不可抑制的扯了扯:“你要是愿意的话也没问题…虽然我原本想说的是缺少了一个爱你的人,上天会再补个爱并且陪伴你一生的人。”他好像找到了她一直拒绝他的原因所在--恋父情结,这…的确不太好办。 “…顾安…这是我送你的星星…”眼睛上的手移开,他睁开眼,漫天的星星像是繁花入梦,在他眼前绽放,恍若梦寐。 “礼物很好,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可回礼的…”他侧头琢磨了下,带着抹笑:“送你一首歌吧。”星空之下,他哼起一段曲子,轻缓的近乎低喃,就在沈乐怡以为他哼的是首摇篮曲的时候,他吹起口哨,调子变的欢快而俏皮起来。 她听着这曲子越听越熟悉,越听越有感觉,听到快结束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等等…我不行了…要去个厕所…你是不是故意的,吹这个曲子的?” 顾安一脸无辜状:“怎么了?这是首儿歌,蜗牛与黄鹂鸟。” 沈乐怡迅速的打开门留下一句:“这节奏!你还用吹的!…绝对是故意的…”话说到一半,她连忙跑去找厕所。 从厕所出来,沈乐怡本想着进去看看董琪,到了屋门口,止住了脚步,虽说她和她亲密无间,但是涉及到她家里人的私隐,这样冒然进去似乎不太好。况且都到这个点了,万一都在修息…想到这,她转身又回到车里。 本想教育番顾安,这家伙说好听点叫腹黑当道,说实在点就是锱铢必较。他这么做多半是因为她之前三番五次的破坏他所营造的浪漫气氛。路上都想好怎么反击了,谁知他竟然…睡着了。 沈乐怡轻轻的关上车门,趴在座椅上观察着他,车里的灯自动熄灭,只有行车显示屏散发着蓝色的光。光投在他的眼睛上,将睫毛的倒影拉的长长的。她见他呼吸平稳,眼珠并没有乱动,看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处在深度睡眠里。她心里痒痒,挣扎了几秒,就放弃抵抗,手指轻轻的向他的睫毛划过去。 身为男人,长的好和高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睫毛精”,沈乐怡边抚着他的睫毛边恶狠狠的想。很早就觉得他睫毛长的太过分,这下是真的摸到了,她像是要一次摸够本般,光顾了左眼,又去临幸右眼,最后干脆挑起一根想再看个仔细。 他像是被梦魇所困亦或者是觉得脸上有虫,禁皱着眉头动了下头,她的手被扫下来,刚要故技重施,指尖被擒住,不轻不重的咬了三下以示警示后,松开了她。 “你没睡啊!”她惊到,虽然她摸的嚣张,可她力道绝对控制的堪称完美,怎么可能把他拨弄醒。 顾安睁开眼,带着疏懒扫了她一眼,沈乐怡只好摆出个理直气壮的气场来:“那…我们可得好好算算账。”输人不输面!她在内心给自己一个满分。 他懒散的润了下唇,还带着被吵醒的惺忪,忽然起身狠狠的把她圈住,钉在座位上,眼神在一瞬间变的如同猎隼般灼烁:“你最好快点睡,不然我如你所愿,不睡也可以,然后好好算算账?”怕她着凉,车里的温度调的高了些,他的嗓子有些哑,这番话说的也是天干地燥的,仿佛火星子在跳跃,一点就着。 沈乐怡连忙紧了紧衣服,躺好,示意她绝对乖乖睡觉,顾安这才起身回到座位。 沈乐怡醒来的时候发现毯子严严实实的盖在她身上,顾安的身上只披了件外套。习惯了上班早起,加上之前车里一直补眠,此刻是半点睡意都无。想到他连续开车已近十几个小时,也不怪昨晚发那么大火气了,她把身上的毯子取下,轻轻的盖在了他身上。 董琪弄完账,急匆匆的就往院里找他们,昨晚弄的兵荒马乱的,她竟然忘记给两人安排住宿,这俩在车里窝一宿别给整感冒了啊。她提着姜汤往车里走的时候发现沈乐怡在给顾安盖被子,她轻轻的在玻璃上敲了几下,比划了个手势。 早上起了霜,室外的气温低,沈乐怡被这么内热外凉的一激,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手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出来。董琪带着内疚递过去杯子:“喝点姜汤吧…昨晚忙太晚…忘记给你们安排住的地儿了。” 沈乐怡接过杯子吹着热气:“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董琪摇摇头:“很麻烦,我爸投资失败借的是高利贷,签订的借贷合同上利息是正常比例,找不到漏洞,利息是以现金形式付给贷款公司的。至于他做的现货交易…就是电视上曝光过的那种现货白银骗局…投资却是真的…现在唯一有明显漏洞的是,房子市值大概二百三十万左右,卖房是贷款公司操作的,只卖了一百多万…我想去那家公司一趟问个明白。” “这种情况还是找律师吧…”顾安从车里走出来,冲董琪打了个招呼:“早。”顺手从沈乐怡手里取过杯子喝了几口姜汤。 “我吵醒你的?”沈乐怡盯着他手里的杯子有点不好意思,估计是刚才打喷嚏声太大了。顾安微皱着眉,姜汤里姜放的多,有些呛人:“没有…”看了眼松了口气的她,淡淡的说:“是被冻醒的…” 沈乐怡连忙回头,果然前车门特别豪放的敞着,她打完喷嚏只顾着擦脸,忘记关门了:“…那你…多喝点热水…”她想了想,只能想到这句堪称万能的安慰名言。 “找律师?能行吗?毕竟都有合同…”董琪开始也想过走律师这条路,可是该有的证据一点都没留,她怕耗时耗钱,所以想先去找贷款公司谈判。 “房子明显低于市场价出售,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带上律师跟他们谈,对你很有利。”顾安指出最大的漏洞是在房产交易上,代理人是贷款公司。冒然上门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先找个律师事情就会稳妥很多。 第25章 一行人稍作休整,洗漱了番便跟董琪父母告了别,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原本董琪想找Y市的律师,毕竟Y市比Z市规模大、人口多、律师看起来更为专业。顾安只说了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点明了关键点:龙再强,也受制于人生地不熟,无法发挥其强大的威力,比如关系网和门路都没有“地头蛇”那么完备。蛇虽小,却占了先机优势,一呼百应,能够精准解决问题。 最后董琪找到了Z市最大的一家事务所--霁德律师事务所。事务所开在毗邻市区的一所二层小洋楼里,独门独户,显得闹中取静,一棵桂树伸出墙外正洋洋洒洒的下着花雨。董琪按了门铃,很快有人出来接待了他们。 接待的女子给众人倒好茶,做了简单的介绍,律师资质、从业经历、成功案例、记录了基本情况。然后客气又婉转的说明可能需要等下,几个律师都出去了,还没回来。董琪表示理解毕竟来的太仓促没有先预约。 正在客套的寒暄间,从楼上穿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过了会下来个叼着牙刷、顶着鸡窝头,穿着白背心、套着花裤衩的男人,只见他旁若无人的走到饮水机旁,蹲下身找着纸杯。董琪看着那团花裤衩,上面打着红色桃心补丁,脑海里勾勒出一副画面:白雪皑皑之下,雾气氤氲的温泉旁,一只猴子正翘着屁股试着水温…她连忙摇摇头,驱散脑海中的景象,这场面有点辣眼睛。 男人翻来翻去终于找到纸杯,起身接了杯水,一边刷着牙一边嘱咐着:“小香,回头把水费补了…刷着牙呢沫子都没来得及吐干净,停水了…电费倒不急,现在天也凉快了,空调该关关…对了…厕所内纸得限量…裁成…”他转过身,看到目瞪口呆的众人,眉毛挑了挑,到嘴的话连忙吸溜回去,从容展开一个笑容:“Hi,我是…” 小香忙接过话头,准备强行打断:“他是律所零时工!”虽然她答的足够快,音量也高,然而众人还是听清了男子飘荡在空中的后半段话:“律所合伙人…”沈乐怡和董琪不约而同的对视着。董琪开口道:“我们改天再来吧,先去银行处理点后续问题…” 沈乐怡配合的拽了拽顾安袖口,拿包起身,小香见状尴尬的跟着站起来:“董小姐,抱歉啊…”那个男人听到“董”这个字,忽然大步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打量着董琪,眼神肆意妄为,带着浓厚的兴味,带着挑衅,他像是确认了般,张口叫道:“小疯子!…你还挺能跑…”说完乐呵呵的看着她:“你这算自投罗网吧!” 董琪听到“小疯子”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变的跟猪肝似的,怪不得连脸都没见过的情况下就对这个男人有种极度不好的感觉,原来是他!她年少的宿敌!并且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她才转的学。 如果说沈乐怡和顾安的初遇是缘分的话,那么她和他的相遇就是孽缘再现。她想到这家伙给她童年造成的阴影,连招呼都没打,抬腿就往外走。 么霁动作迅捷的堵在门口,他扶着门框,长手长脚将出口堵的严严实实。董琪没好气的说:“你给我让开!跟你不熟!我还有事!坏狗也别挡道!” 么霁看着她,依如幼时的吊儿郎当,霸气十足的宣布:“你的案子我接了!”么霁又下了剂猛药:“我给你派事务所的金牌律师…”笑的特别胸有成竹,带着股“竟在掌握,输赢在手“的豪气万丈。 这在场的只要智商正常上线的都能看出么霁在献殷勤,董琪显然不吃这一套,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还出自于这个宿敌之口。“我不觉得你有这么好心。”她内心挣扎的激烈,面上却维持着淡漠和警觉。 沈乐怡没忍住,趁顾安不注意,后退着从他腋下钻出,就势把她拉到一旁角落里窃窃私语,辛勤灌溉着毒鸡汤:“平时你怎么教育我的?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要情绪化要理智,律师费你拿不出来,我也没能力支援。难道为了脸,钱都不要了?”这席话说的义正言辞,唬的董琪一愣一愣的,虽说这话听起来很是没皮没脸,可细琢磨,她现在的确没什么可傲娇的资本,与其死鸭子嘴硬走入僵局,不如就坡下驴柳暗花明。 “不过,既然你有改过自新的意图,我就成全你。还有,得签代理协议。”董琪想明白后,很从容的自圆其说回来。 “没问题,小香,去起草份协议过来。”么霁答应的爽快,办事效率高,不过十来分钟,一份委托协议就已签好。 “最快什么时候能和律师面谈?”董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家里现在处于一贫如洗、债台高筑的状态,她又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二姨那边虽说是亲戚但也不能老耗在人厂里白吃白住,什么关系用多了,最后都是磨损掉消失尽的结局。她之所以选择委托全权代理,也是因为打算交接完毕后回去找工作,来支援家里渡过难关。而这个未曾谋面的“金牌律师”承载了她所有希望。 么霁看了看时钟估算了番:“算下时间,大概再有十分钟吧,你等等。”说完指指门外,他则踩着趿拉板走向二楼。沈乐怡好奇金牌律师到底什么样,伸着脖子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就听背后传来了极温柔的低喃:“说好的不添乱?”,随即腰被搂紧,身体不由自主的跟随着他往外走。顾安出门前还不忘礼貌的对董琪打了个招呼:“我们去车上等你。” 分针从4指向6,秒针刚过一圈,西装笔挺、意气风发的男人帅气的走向董琪,优雅的伸出手:“您好,董小姐,我是霁德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么霁,胜诉率目前百分之百。很荣幸能为您代理。” 董琪二话不说直接跑去抢协议,想撕毁了来个一了百了!让这个吊儿郎当的混子来代理案件,还不如她跑去贷款公司一哭二闹来的靠谱。 “董小姐,不满意的话可以解除授权,在这之前,我建议先看下委托协议里的条款,或者我简单点说明下…违约是要经济赔偿的,里面有写哦。”么霁笑的很是得意。 就下套来说,这种专业级选手显然拥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董琪停住手里的动作,心里埋怨着自己太过利益熏心,导致对他掉以轻心。么霁是谁?因为叫错名字就能折磨她半年之久,从小天赋值就往“下套”那上面点满的变态。她居然还相信了他把,签了协议。“你到底要干嘛?”董琪牙咬的都要碎了。 “帮你赢官司,顺便…追你。”么霁说到“顺便追你”的时候,是理所应该的态度,仿佛他俩在一起是天经地义。是绕了很多圈后应该回到的起点。 董琪突然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就在他的手迎上的瞬间,她忽然收紧力道,同时右腿膝盖朝前狠狠一顶。 在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声中,小香目睹了公然“猥亵”女青年的老板被“正当防卫”的踢瘫倒地的全过程。咦,她居然觉得很过瘾...... 放倒老板的女壮士轻轻一笑,傲然俯视着他,放出豪言:“当初不是我打不过你,是我根本就不屑打你。” 车里,沈乐怡闷闷不乐:“有热闹不看,非把我抓出来…”这么精彩的戏份,痞律师VS暴力女,看点十足。顾安打开电脑,键盘敲打了几下,递过去:“先看看这个。”她狐疑的接过,是条新闻消息:老教授带病上课,几度晕倒。。著名鉴宝专家沈钰轩…病重。。这几行字映入眼前,像是有道光从脑海中划过,她指着屏:“这......”只是偶尔提过沈教授的名讳,没想到他居然会记得。其次她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能就是沈教授想让你回来的原因。”看样子,沈钰轩的病不是一天二天了,让她回来是想了了心愿。其实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偶然,对于顾安来说假期不过是街道变拥挤,对手会松懈,机会在增加的时间段,所以只要不是必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多花精力和浪费时间参与的,就比如律所等人,这段时间他回了邮件,分析了走向,然后顺手查了查沈教授。 血缘关系和亲情羁绊对于她来说,显得遥远而渺茫。开始就没拥有过的东西,失去了也不会太心痛。可想到对方可能真的已到了弥留之际,心愿不过是见上一面。沈乐怡做出了决定:“恩,我进去跟董琪说声…看来得分头行动了。”这大概就是隐藏在血液之中根深蒂固的牵挂,即便是未曾谋面,也让她萌生出想尽快见到家人的冲动。 “无论会发生什么。。有我在。”顾安的话很简洁,却让她心里感到很温暖,如在外漂泊的流浪者,索要的其实并没有多少,抛开水和食物,一个拥抱就可以让他开心许久。于她而言,荒芜的内心因为他开始莺飞草长显现出枝繁叶茂的迹象。 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交予过来的情意,点点头,轻声应答。 第26章 市区拥堵加上老城区多处路段翻修,车行驶的很缓慢,顾安决定先带着沈乐怡吃东西,本来打算带她去附近有名的素菜馆尝尝,结果她嚷嚷着“无肉吾必死”,必须得有肉,带她去吃牛排,又嫌种类不多。女人嘛,情绪发泄的途径无非是吃吃吃,买买买,便由着她折腾。后来沈乐怡拽着他跑去刷了一条街的小吃摊,美其名曰忆苦思甜,她对z市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学阶段,看什么都新奇。 吃的差不多了准备赶路向外街走的的时候,偶然间看到角落里有摆摊的,是街边打气球赢奖品的小游戏,她扫了眼,看到奖品台时脸上显出了片刻的欣喜,脚步却没有因此而停留,继续往前走,不过几秒的时间被顾安收入眼底。他向刚才的那个方向看去,奖台上有只一人多高的毛绒玩具,外面罩着雨衣,憨态可掬。“想要?” 沈乐怡有些犹疑,拉着他的袖子:“走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顾安转过身,反手搂住她:“走吧,送给你。” 沈乐怡小声嘟噜了句:“早知道看个贵点的东西了。” “比如?”顾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不是车房的话至少也得是钻石和包吧。”她掰着指头细算,没韩剧的浪漫,美剧的务实也可以接受的。 顾安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嗯,想的挺美…” “那你还说要就给……”好歹也算半个小精英,上演不了霸道总裁,也别整乡村爱情啊。 他没理会,只是将钱递给老板,顺手拿起了枪瞄了下距离,干脆利落的连发,气球应声而破,在老板的惊呼声中将玩偶推给她:“给你。”是最高奖,十发全中。 沈乐怡没有立刻接下来,冲他笑了笑,给了老板十块钱,拿起了枪,连准心都没校正直接开了一枪,气球随着擦过的弹珠动了动,未损分毫。老板刚经历过“放血”之痛,还沉浸在今天不宜开张的感慨中没有走出来,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听连续的气球爆裂声,一声赛过一声,不多不少,正是九下。在老板悲切的目光中,沈乐怡抱起了二等奖奖品--小猪存钱罐,鱼缸大小,瓷质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市面早就停产的那种。 她其实想要的是这个丑萌丑萌的猪,大概上初中那会,有年生日,沈月溪送过一个类似的小猪存钱罐给她,虽然当时这种类型的存钱罐属于人手一只烂大街的存在,但收到礼物的她还是非常高兴。这个存钱罐有点像是风水岭,从那以后她的礼物就是钱,直到大学毕业。礼物是给她绝对的成长空间--放任自由。可惜后来这件礼物被摔碎了,所以当她从路边摊上看到类似的存钱罐时,心里有些感慨。她摸了摸小猪的后背,那会往里面塞钢镚的小习惯,心里还会默念:小猪小猪快快长,肚子满满都是钱。从小自己就是个财迷的属性,想到幼年的囧事她笑了笑,把存钱罐放了回去,冲老板说了句:“恭喜发财。”随后抱起熊就往外走。 “喜欢为什么不拿?”对于她的好枪法,他倒不是很吃惊,她就像是包装好的explosion box,打开后层层都能带给人惊喜。 “小时候喜欢过,现在…恩,钱都存银行里。用不上了…来,你不是喜欢这熊么,拿着。”沈乐怡感觉这熊沉倒不沉,可是太高了,抱着它,从前面根本就看不到她的人,就剩一熊步履蹒跚的往前蹭,抱着实在费劲。 顾安面无表情的接过熊,夹在腋下,横着拖着熊,仿佛因为礼物没送出去而在生闷气。沈乐怡看着他一张冷漠脸配上卡通熊,嘴角溜溜的偷笑出声,这场景还真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对它好点,只是让你帮忙代为保管。” 他没有回话,扼住熊脖子的胳膊松了劲,从“挟持”状态改为“携带”样,对熊的态度明显好转。一路上投过来的眼光实在有些多,两人颜值都不差,又走在一起,看起来很有点偶像剧的范儿,就是,别太细听台词。 “你后面有根宽粉…”沈乐怡走的正欢脱,屁股上粘着的宽粉如同尾巴般,动来动去。听闻此言,她连忙用手去拍,那条不长眼的宽粉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我打包带走的!”她回头冲顾安大大方方的笑着。不就是刚才冲他说了句“一般都是主人在前,宠物在后。”么,这家伙就想将她一下。 “哦,那…”顾安沉思了片刻,很认真的说:“你打包在下牙的那颗菜叶子有点想刚才那条宽粉了。” “……”她觉得还不如让他直接点说。 最终熊还是没有被带到车上,毕竟是要回去见长辈的,带个熊有点说不过去。沈乐怡找了个小朋友把熊送了出去,见到对方开心的样子,她心情也忽然好了起来。其实,今天还是挺开心的,她看了主驾上的顾安,明明没有吃糖,心里却满是糖的香甜:至少,今天有人陪着她。 老宅的确是很难找,GPS后才发现具体位置是在一个县城里。因为城区修缮,堵到快8点,还没出市区,沈乐怡遇堵就困,上车就着,放倒了椅子睡得正香。顾安趁着堵车的时间看了会报表,虽然现下还处于假期,他却并未因此而松懈,上次阿华提到的事,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天,每当入夜,独自一人时,他都会在脑海里推演,心里盘算。这盘棋等了这么久,错一分都会前功尽弃,他必须警觉,关注着每一个局中人的一丝一毫,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只是夜长梦多,为了避免麻烦,他决定回去后找秦佳姿谈谈。 手机忽然响了声,他低头看安了眼,是董琪发的短信:坏了,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生日。她跟你说了没? 顾安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向表现的很“没心没肺”的沈乐怡这么反常,原来今天是她生日。他看了眼时间,已是9点半,无论是花店、还是蛋糕店、还是饭店都已经不营业了,没有长寿面、没有蛋糕、没有鲜花,她这个生日过的的确是太过于“凄凉”。看到桥下有家超市还开着,他兜了个圈,盘下桥,泊好车,轻轻地关上车门,向超市走去。 很普通的连锁超市,进口食品很少,顾安找了半天食材、用具,最终还是放弃了现做蛋糕的想法,虽说这边可以提供微波炉,可是时间上来不及,超市10点要关门。他想了想,看到超市有出新鲜的豆腐,便取了块豆腐,拿了酸奶、鸡蛋、坚果、饼干等去结账。 沈乐怡睡的不踏实,老觉得梦外面有人拽着她,刚梦见在金钱铺就钻石镶边的街上撒欢,就觉得鼻子被食物的香气所诱惑,胃代替了大脑发出了“快醒过来”的信号,只好睁开眼看个究竟,醒来倒还是在车上,只不过,好像有些不对劲,车里真的有食物的香味。 “醒了?原本打算叫醒你的。”顾安看了眼时间,将车靠在路边停好,从后座上拿出一个玻璃托盘:“18岁生日快乐。给你做了个蛋糕,希望味道能弥补它的朴实。” 沈乐怡看着面前的玻璃托盘,方方正正的白色的蛋糕,上面点缀着坚果和饼干,的确是很“朴实”,甚至连蜡烛都没有。她心底的欢喜,像是夏日瓶装的泡沫制品,一旦有了空隙,澎湃的彻底。 “你送过我星星,我送你太阳吧…”顾安手指上忽然蹿出了火苗,在幽暗的车里显得格外耀眼。他将火苗凑近她:“可以许愿,不过得快点。”他笑着冲她眨眨眼。 沈乐怡快速的吹灭火苗,空气里弥漫着极为特殊的香气,比檀香浓烈,又不像是香氛的味道。她极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买了豆腐和酸奶,混合后做出的蛋糕,只需要微波炉,很简单。火苗是用驱蚊液涂在手上点燃的…现在你都知道了,会不会很失望?”他安静的看着她,虽然知道她不似普通的女人,对浪漫趋之如鹜,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这一切都显得格外寒酸。 “有生以来最棒的生日!没有之一!”她兴奋的抱了下顾安,这个生日特别到无法想象,虽然“朴实”却让她记忆深刻。 “太阳都没收到,就满足了?”顾安低笑了几声,手拨开她的发丝,指尖触碰着她的肌肤,她感到脖颈上短暂的温暖停留,随后凉意袭来。低头才发现,脖间有条细细的链子,坠着颗粉色的宝石,借着月色浮现了层柔和的光。 “我父亲当年要送给我母亲的,他为它起名‘太阳’。恩,虽然没有大房子,豪车,还有包,倒总算满足了你一个愿望。祝你如光,璀璨炫目。”他没有告诉她,这颗钻石的真正寓意,就像他父亲当年并没有送出,还来不及表达的情愫。 我若阳光,你似星辰,愿我守护你,为你驱散所有的灰暗,愿你陪伴我,似满天的星辰。 第27章 “顾安,想了想,我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你赶紧收回去。”这一路上,沈乐怡的手基本就没离开过那颗粉钻,也不怪她兜不住,一向接地气儿的总监瞬间变成一掷千金的总裁,她有点适应不了,况且,这可是实打实一颗粉钻。所以她只好念念不舍,但又不得不咬着牙给回绝过去。 “不喜欢还是戴不住?”顾安看着前方的路,出城后路窄了许多,路灯昏暗,时常有开着大灯的卡车经过,刺的人眼睛受不了,他只好更为专注的开车。沈乐怡的性子他了解,能这么说必然不是惺惺作态,假意礼让。所以他问她是不是“戴不住”。 “是戴不住,太贵重的东西呆久了生感情,万一那天要还你,太让人心碎了。”她虽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世事无常的道理还是懂得的,现下他两你侬我侬,加上特殊时间点催生了冲动,他送出了随身带着的物件。从蛋糕准备就知道他也是临时才得知她的生日在今天,所以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她使自己狂热的心沉静下来。而冷静过后,她赋予他后悔的权利,毕竟“太阳”抛开本身的价值之外,还有不能复制的纪念意义。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虽然是粉钻,不过很小,还有,它是复刻品。”顾安的这一席话简单又明确。她听后心里放轻松了不少,随后又涌显出些许的失落,他做什么都是有后手准备的吧。想到这,一直停留在“太阳”上的手缓缓的放下,将头抵在车窗檐沉默不语。 “之前就想送你了。”他也不知道是何时滋生的想法,是在酒会看到她脖子上夸张的饰物觉得并不能体现她的美,是车里她含着糖带给他的甜,还是她对他说送你星空时的笑。沈乐怡支起耳朵,感觉困意消散。原来并非是临时起意,她眉间染上一层笑意。 “我没有见过原品,或者说也有可能根本不存在原品。太阳的设计稿是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看到的…”最初看到“太阳”只是惊讶与和画稿捆扎在一起的信件,厚厚的一摞全是写给母亲的情书,设计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直到在上面看到了那句话:你是光照亮前路,你是火燃尽生命。字迹潦草,日期是父亲自杀的那天,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感悟。后来他才发现父亲设计了许多首饰,都是为母亲设计的,只不过大部分都没有送出去。 “他们感情真好。”她不禁感慨起来,这样的范本爱情,像是小说中描绘出来的,对她而言却是可望而不可及。沈母在爱情之路上磕磕绊绊数十载,一个真爱都未曾捕获回来,反面教材倒是全方位无死角展现的活灵活现。难得可贵身边还能有这样美好的爱情。 “一对怨偶罢了,他穷极一生都想得到她的原谅…”顾安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故事并非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美好,两个相爱的人在猜忌中度过前半生,随后数年的分隔两地,未曾等到团聚那天便各自带着悔恨与遗憾匆忙离世。他母亲应该是有恨的吧,才用了最决裂的方式,先他一步离去,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能成双成偶也是很难得的事情,很多人最后都是奇数。”比如她妈,沈乐怡本来打算通过比惨来安慰对方,后来对比下发现两人的情况半斤八两,都是和母亲长大的,一个是不知道父亲是谁,一个是父亲仙逝了才见过骨灰。一个是母亲来去匆匆,一个是母亲英年早逝。这么看来,顾安还比她惨。她只好放弃传统安慰模式。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大方把,回个赠礼给你。据说生日许愿特别灵,刚才我没许,把好运让给你。”说着,她的手指如同蜻蜓点水般从他的眉尾处扫过,停留在眉心少顷。“好了,运气传输完毕。祝你得偿所愿。”比其他的“祝你如光,璀璨炫目”来,她的祝词显得俗气而老套,却充满了直率诚挚。 顾安停下车,松开一只手,架在车窗上,侧过头望着她,星眸俊目,像掬了一勺银河之水,如牛奶般温和铺开,他缓缓开口:“还真的是有愿望,也很简单......”她的心突突的在蹦跶,莫非他要再次表白? “你有没有想过......”他靠近了些,鼻音紧凑,语气和缓:“我们今天晚上睡哪?” “……”沈乐怡愣住了,这的确是个问题,还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而她居然忽视了。不知不觉中车已驶入了小镇之中。借着路灯和月色能看到主街两边古香古色的建筑物,乌云勾月衬着碧瓦朱檐,韵味自生。间或能看到零星的广告牌,只可惜住宿只有一家,就是车停的地方,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住宿满员”。假期住宿向来紧张,这次他们来的匆忙也没有提前预定。 她只好去翻纸条,心想实在不成的话只好拉下脸夜扰沈教授,总比露宿街头的好。结果看到地址她傻眼了,上面写着路线:渡口找船去莲坞。这都深夜了哪儿还有船工,看来,又得在车里凑合一宿了。 “大概是因为过了12点,所以…这个…好运是有时限的。”要不要这么尴尬,别人许愿都很宏观,什么要发财、要健康、要快乐,日久天长方可见的那些。他倒好,许的愿望这么细化,这么立竿见影的啪啪打脸。 “早点睡,明天还要看下船渡时间。”顾安放下座位,依旧从后座拿了毛毯递给她。这次沈乐怡乖乖的接了下来,盖在身上。 车内陷入幽暗,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耳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看着一汪明月,心里亮澄澄的,了无睡意,翻了身挡住手机的光,点开信息,手指飞快的编辑着短信,打完后却纠结着要不要发出,胸前的钻石随着她的动作倾斜下来,滑到脖颈处,带着一丝清凉。她目光停在那颗钻上,再无犹豫将短信发出。 大概是因为做出了重大决定,她睡的很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她的手拍打着座椅。顾安睡眠浅,听到响动,警觉起来,不同于上次车停在厂里过夜,这次是真正的露宿。他迅速环顾了四周,并没有异常。直到沈乐怡再次动了下手带动了安全扣,发出响动。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轻微的挣脱了下,慢慢恢复了平静,呼吸中的压迫感消失,逐渐平和,陷入了沉睡之中。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乐怡睁开眼,感觉到手上的暖意,是顾安的掌心所传来的。她看着前方,黑暗中犹见光明,心生感慨,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付出和牺牲,这就是爱吧?她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已交付出了情感,尚不知深浅,也不敢丈量,这种患得患失不能主宰的感觉,让她欣喜让她恐慌。 怕惊醒他,只好右手摸索手机,想看下时间,发现有条回复。 “你并非我唯一的选择,只不过是其中最好的。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要慎重决定。” 太阳露出个尖的时候,码头上已是三三两两的站着等着渡河的人,本以为是木船,打算把车停在渡口的停车场。见有人推着自行车,有人推着摩托车,推测船应该还算大,等排队买票时工作人员告知可以驾车上去,轮渡船可以停放大概三四辆私家车。 船鸣着长笛缓缓开来,停稳后,码头开放,路人和车辆分批上了船。泊好车,两人在车里吃着早餐,船摇摇晃晃的加上车内是封闭空间,沈乐怡觉得头有些晕,前面那辆卡车拉了一车猪,视野受限,左躲右躲始终躲不开卷着尾巴带着泥的猪屁股。她只好低着头吃着东西,早餐买的面包,嘴里干,她拿起水想润润嗓子,刚仰着脖子要喝,余光扫到前方,几头猪正欢畅且肆无忌惮的随地大小便着,她一个没忍住,差点把水都洒了,放下瓶子就开始干呕,看来是晕船了。顾安下车去问工作人员找晕船药,留着沈乐怡有气无力和前面的一车猪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顾安回来了,空着手,大概是居民都已习惯轮渡,船上并没有备着药。他打开车门:“去甲板上,吹吹风会好些。”顺手把她没吃完的面包带上。上了二层,视野开阔,没有了来回走动的猪和顺着车缝涌进来的异味,沈乐怡感觉好了很多。此刻,红日映着海面,漫天的海鸥迎着朝阳觅食,场景壮阔。 沈乐怡看着海鸥群离船越来越近,后来干脆就在船周围飞,有些兴奋起来,一直盯着海鸥看,倒也忘却了身上的不适。顾安撕了些面包扔了出去,几只海鸥争相飞来抢食碎屑,随后又有几只胆大的海鸥盘旋在他上方,顾安见状把面包递给她,示意她来喂。 船鸣笛准备靠岸的时候,沈乐怡才依依不舍的下了楼上了车。在这短暂的快乐过后,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她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见面应该说些什么,称呼应该怎么叫,还有,教授在面对她这个“家族耻辱”时会报以怎样的态度?她的那些未曾谋面的亲戚会不会恶语相迎……她觉得回来的太过仓促,第一次生出了悔意。尤其是车已停稳,老宅就在对面,近在咫尺。 第28章 “我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要不还是算了吧!”她萌生退意。 “想清楚就好.” “万一挨揍怎么办?” “有我在.” “万一骂我怎么办?” “有我在.” “万一......”话还没说完,她的唇被堵住。 “有我陪着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抬起身,眼光深邃:“不要让自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莲坞是座环岛,处于海水淡水交汇处,太阳出来后,温度回升,风里夹杂着海盐吹在人身上湿热湿热的。建筑较之镇上的雕龙画栋,岛上则更为淳朴简洁,几栋宅子紧贴着,留出几人宽的小道,车进不去,停到了后开辟出来的临街平地上。 因旧宅翻新加上新建筑规划,整个区域并没有门牌号,他们只好向人打听,可惜遇见的几个长者都不会讲普通话,他们又听不懂方言,只好道谢作别,漫无目的寻找。走过一段小巷忽然视野开阔,房屋开始依山而上,层层递进,家家户户门前或多或少都种着树。往里走显出青石路铺就的一块空地,中心处围着棵参天而立、枝繁叶茂的香樟古树,树干粗大,看起来得有六七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住。树荫之下,两位老人正屏气凝神执棋对弈,看的出厮杀的很是激烈,其中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老人急得直擦脑门上的汗,另一个着青色长衫的老者则显得气定神闲,端起西施壶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仿若这方寸之间他已胜券在握。 沈乐怡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这座岛如其他的村落般,年轻人出去务工的多,少有愿意留守的,村里留的多是老人和孩童。大概他们来的时间不对,年人们还在陆续返回的途中,留下的老者都讲着晦涩难懂的土语。问也只怕如前几次一样是徒做无用之功。 “挡着光了,让让!”白汗衫顶着乱糟糟如同触电般炸起的头发不耐烦的挥着手,像是在驱赶着苍蝇。 老人态度恶劣,沈乐怡却心中一喜:“您会说…”普通话三个字还没出口,对方抬起头恶狠狠的抢过话头:“对!我会说话!观棋不语真君子。”说完抱着胳膊低着头开始琢磨棋局上面潜在的漏洞。 青衫老者笑道:“输就输了,一局棋而已,何必把火发在孩子们身上。”侧头打量了番俩人,问道:“你们想问什么?” 顾安回以微笑:“请问您知道沈教授住在哪里吗?”青衫老者顿了顿:“你找他?那人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小伙子我劝你一句,要看东西的话别找他。口灿莲花,净是些花花肠子。”说完冲对面的老头咳嗽了声:“你说是不是?” 白汗衫气嘟嘟的回应着:“对,沈教授沽名钓誉,沈教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像是有了思路,他的语气轻快起来:“嗯嗯,特别的金玉其外!”说完抬头打量起顾安,右手顺手拿起扇子扫过棋盘:“小伙子我给你指条明路--回头是岸啊…”像是后知后觉般,才发现棋局被扇子打乱,惊叫道:“哎呦,这盘棋。。哎我这老眼昏花,啊,都快赢了…啧啧,让你一局,算合吧。”说完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在追悔莫及的悼念着被扇子拍打的面目全非散落一地的残局。 沈乐怡看着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的悔棋,顿时觉得领悟到了”厚颜无耻”的新境界:一丝不苟的胡说八道。就在她忍不住要称赞出口“您真是悔的一手好棋。”时,耳边传来顾安清澈如水的声音:“您好,沈教授。”在错愕中她打量着老头倔强的头发,金鱼眼,微红的酒糟鼻,胡子拉碴的嘴,最后目光停留在白汗衫的几个破洞上,陷入沉思。这就是沈教授?她妈莫非是抱养回来的?长相差距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般的存在,更不要提审美差异,对方最多算是能裹体。 白汗衫刚要否认,看到沈乐怡对上来的带着探试的目光,浑浊的眼睛突然精光闪现,带着疑惑却又像是确认般开口道:“你…是沈月溪的女儿?!”沈乐怡迟疑了下,随后点头算是应答。 “她给你起了什么名字?”老人紧接着问道。 “……沈乐怡。”也算是别开生面的祖孙相见了,第一件事居然是先问名字。 “孽障!”他中气十足的骂了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沈乐怡吓了一跳,忍不住拉住顾安的手,这是要挨骂的前奏啊,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来…。。 “她还真给你起名叫沈乐怡!?等她回来我非得揍她一顿!”沈钰轩是真生气了,抬起手来气镇山河般拍向石桌,惊起一层土后,痛呼了声,咨牙俫嘴的开始揉手,这个孽障啊,给孩子都起的什么名?太不像话了。 沈乐怡活了小三十年,才真正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在认祖归宗的这天,以这样一种别开生面的方式。 当年沈月溪怀着她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出头,自身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对于哺育的认知也只是从影音和书本中获得。觉得养孩子不过是比猫狗吃的多些,宠爱再深些,难度等级远逊与高考。她觉得生与不生在于她自己的选择,所以直到生了,父母才知道这件事,还是学校通知的。那年代公立医院卡的严格,小诊所她又不敢冒然前去,就这么拖着,直到在宿舍里破了水,舍友有学医的,帮着给接的生,毕竟还没有经验,据说小姑娘是一遍哭着一遍剪的脐带,因为这提前而来的临床操作,最后还换了专业。 沈家夫妇马不停蹄地连着几夜感到学校宿舍时,沈月溪包着头巾在宿舍坐月子,面对父母的质问,她满不在乎的说:“不就生了一孩子吗?” 气的沈钰轩当时就想手刃了逆女,关方卿护女心切,虽是气怒交织,但见到住宿的环境,快入冬了屋里连个炉子都没支起,便又心疼起来,毕竟是身上掉下的一坨肉,况且现在还有了个更小的肉坨坨。为了缓解气氛,她抱着孙女问着:“名字想好了吗?” 沈钰轩冷哼了声:“姓都没着落,还要名?”追问了半天孩子的生父是谁,沈月溪就是咬着牙装没听见,问急了就开始编故事。先开始夫妻俩还认真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剧情怎么跟男版海螺姑娘似的。再问,剧情又往牛郎织女那个方向走,也不怪现在沈钰轩说话夹枪带棒。 躺在床上苍白着脸的沈月溪直起身子,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看着襁褓中黄疸还未散皱巴巴的小猴子模样的女儿,感慨道:“就叫沈乐怡吧。” 听完这个故事,沈乐怡感觉不能直视这个名字,她一直以为她的名字蕴含着:“乐在其中,怡然自得”这个美好的寓意。谁知道竟然是沈母感慨自己平安“生了一”孩子出来。而这个起的过于随意的名字也成了两边决裂的导火索。沈钰轩坚持起名要按资排辈看字段,沈月溪本就因为父亲管的太多才如此叛逆,自然是回绝的干脆利落,固执的油盐不进。 后来沈钰轩使出了杀手锏,孩子上户口需要交纳罚款,他前□□了钱后脚就直接把名给改了,户口上叫做沈之薇。再后来就是沈月溪忍辱负重隐忍了几年,随后发愤图强自立门户将户口迁出,将她的名字又改回了沈乐怡。 借着要参观下老宅的名义,沈乐怡拉着顾安出来透气。别人的人生是各种喝鸡汤,心灵鸡汤和毒鸡汤轮流灌溉,她倒好,花式集齐狗血,一盆又一盆。本以为沈家父女的矛盾点是诸如棒打鸳鸯--门当户不对,哀其不幸--负心男痴心女,怒其不争--未婚就先孕。谁承想居然是因为…名字? “你说狗血不狗血,就这点事闹得这么多年没见过,我一直都以为是我的原因。”老宅白墙青瓦之下衬得沈乐怡娇小而单薄,她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从幼时的渴望和怨恨到成年后的内疚和感激,期间她不是没有设身处地的为母亲想过,无论她是否做到尽母亲的陪伴职责,至少给予了她必备的物质条件,良好的成长空间,最重要的是赋予了她生命。她留下了她,而不是流掉了她,让她能人世走一遭,无论喜乐,至少给了她机会。如果当初沈月溪做了另一种选择,现如今会不会过的更好? “你只是导火索,诱因有很多。”对于这种家族错综复杂的相处模式,顾安屡见不鲜。老一辈的独断专行造成了新一代的心有怨念。突然的爆发也是经过了漫长的积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生活对于别人来说就是巧克力盒子,打开有惊喜,怎么到我这就分一搅屎棍,随处有惊吓?”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还真有股不服气的劲儿,否极泰来,运可逆转。估计老天爷正攒着运气送她一份惊天豪礼,所以才在这之前狂撒洒狗血。 第29章 “也许这次回来就是转机呢?”顾安望着远处忽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话也像是说了一半。沈乐怡顺着目光回头寻去。路口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最前面的两人尤为显眼,鹤发童颜气质极好的老妇人正跟右边身姿曼妙戴着墨镜的女子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后面几人像是女子跟班,提着箱子物件跟在后面。 “怎么这么眼熟呢?”沈乐怡见到来者,总觉得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恩淇,影视演员。”他看着越走越近的一席人,对面的女子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松开了老妇的手,向前快走了几步。 “沈乐怡。”他低下头,轻搂过她,手暗暗用着力。 “恩?”她带着不解回望着他,这是要当众秀恩爱? “无论她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随即,唇在她眉心处轻轻一点。 高跟鞋踩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传来如同黄莺出谷、沉鱼出听的悠扬女声:“顾安,好久不见。” 女子摘下墨镜,露出张“清水出芙蓉”的脸,只是淡妆敷了层粉,却让人眼前一亮。她春山如笑,拿起眼镜抵在额上像是思考了番,问道:“旧爱见新欢…这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咬着眼镜架,自顾自的快速接口:“我忘了,顾少换女友的速度跟换车似的。问了我也记不住。”随后看向他,调侃道:“你真应该编个号,叫混了得多尴尬。” 顾安沉静应对:“该记住的总会记住。她是沈乐怡。这位是恩淇,我们有过合作。”他淡淡的把关系撇开。 她咬着眼镜架,自顾自的快速接口:“我忘了,顾少换女友的速度跟换车似的。”随后看向他,调侃道:“你真应该编个号,叫混了得多尴尬。” 顾安沉静应对:“该记住的总会记住。她是沈乐怡。这位是恩淇女士,我们有过合作。”他淡淡的把关系撇开。 大概是狗血淋多了,沈乐怡这次特别淡定,还生出种“家后山的野猪拱了头玉白菜回来的”莫名的自豪感来,好歹也是影星,至少不是摇一摇摇出来的。看得出对方嘴上虽极尽讽刺着顾安,心里还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状态,行动中则显出让她知难而退的姿态。本着“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想法,冲恩淇笑笑:“大明星,能给我签个名吗?” 恩淇愣了下,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绵绵无力,她很快反应过来,调整好表情挂上职业笑容:“要写什么祝福语吗?”顺手从包里抽出根笔来。看来签名已成为她的日常任务,心情再糟糕处境再尴尬,都能做出条件反射掉般行云流水的应对自如。 其实刚说出这句话恩淇心里就后悔了,本就是顺口应下的,好不容易刻意营造出来的暧昧先是被顾安化解,后被沈乐怡无视,她现在居然还问情敌要什么祝福语?!万一对方要求签个“百年好合”这笔都拿出来了,签还是不签?签吧自己憋屈,不签显得小气,只好盼望她没有随身带着纸,好顺坡下驴婉拒回去,谁知沈乐怡竟快速的掏出张纸来,递了过去:“就写'沈乐怡,么么哒'吧。” 笔顿在那,恩淇很尴尬,本是抱着“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心态迎上来的,谁知道遇见一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还特别擅于四两拨千斤的主儿,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她正琢磨着怎么应对,看到姨姥一脸惊喜的走近,因为太过激动,步履匆匆显出丝踉跄来,她连忙伸手扶住。 老妇人站稳后,抬起手拂过沈乐怡的脸,将她的碎发往耳后别,又仔细端详了番:“小芝,是小芝!……你和你妈妈真像…总算是见到了。。我…我是…” “姥姥?”沈乐怡见到来者,眼前的人气质如兰,古典曼妙,虽青春已逝,却仍让人有种“佳人依旧”的感触。心中的疑问自然也得到了解答,怪不得沈教授那种大刀阔斧劈出来的长相,能有个螓首蛾眉的女儿,母系强大的基因弥补了父系外表的缺憾。 这声“姥姥”叫的关方卿喜上眉梢,多少年的翘首以盼,现如今终于如愿所偿。一阵关怀备至、嘘寒问暖过后,她这才留意到旁边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这位是?” 顾安露出招牌般人畜无害的微笑:“您好,我是顾安,沈乐怡的朋友。”恩淇刚想补充句“这是我前任”看到跟随而来的摄影师和助理、化妆师等人,话只好生生咽了回去。事有轻重,要懂缓急,她这次回来是专门为了拍摄祠堂修缮而来,实际上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为了选角造势,公司给的策划方案。 最近宣传铺天盖地的《却恨花深浅》由享誉国内外的著名导演文墨“掌勺”,因视角新颖,题材大胆,在国际上关注度非常高。主角竞争自然也十分激烈,文墨曾透露,选角希望能更贴近原著,有相同的生活背景更好。公司连夜召开会议,加上私下接触,摸索出了造势方案,女主是名门望族出身,家族文化底蕴深厚。既然如此,也依葫芦画瓢,给恩淇安个好出身,本打算东拼西凑瞎杜撰,结果发现沈家在莲坞声望很高,是个大家族,于是公司立刻安排了这场入谱进祠的回乡寻根的纪录片。想用“真实”来引发关注度和热度,每天都会有影音资料实时上传到官网和微博。 恩淇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能堆着笑装作初识,现在爆料的有几个不是身边人搞得鬼,她得小心谨慎。 她不是没有恨过,可是冷静过后,她也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一直就是合作关系,从开头到结尾,他都没有投入过感情,只是她深陷在其中不可自拔。再次见面,她只想解开心中的桎梏,放过自己。想明白以后她打足精神重整旗鼓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去。 晚上的流水席办的热热闹闹,临海的几个渔民甚至还贡献出了自家的渔船用来接送客人,修祠堂算是大事,有功德又扬名,来沾喜气的村民极多,这批吃完那拨来,络绎不绝,戏也唱的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沈乐怡第一次回来,跟随着姥姥姥爷挨个桌的认亲戚,乡里人淳朴,表达热情的方式就是敬酒,喝的沈乐怡感觉身上出的汗都是酒精味,还好顾安出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应酬的得心应手。沈乐怡踩着太空步歪歪扭扭的往老宅走,想去躺会醒醒酒。 月光投在石板路上散着幽蓝的反光,有种走在铜镜上的错觉,特别想在上面滑翔,展开双臂要往前踏步时,手臂被一股力量拽住,拖进了宅内。 “他给了你多少钱?跟我一样吗?”不同于以往的温婉形象,此时的恩淇手夹着烟,斜睨着她,声音也粗了很多。 “什么钱?”沈乐怡虽然控制不了身体,大脑却还在正常运行,尤其是提到“钱”这么敏感的字。 恩淇吐了口烟圈在她脸上:“现在就咱两,你装什么装。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顾昂泽有未婚妻,你们两才是真爱。”见她依然一脸茫然,冷笑了声:“我倒是很庆幸你没去演戏,不然我这影后的位置都要拱手相送给你。秦佳姿你应该见过吧,在酒会…” 沈乐怡感觉脑袋跟遭了闷棍般,晕晕沉沉的,大概是酒后劲很足,现在才真正上头,她无意识的问出:“顾昂泽是顾安吗?” 恩淇脸上的冷笑散去,眼中流露出疑惑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康黎集团呢?”看到她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不禁同情起她来。 “他是康黎集团的董事长…” “秦佳姿是他初恋…” 暗夜有星云,空气中飘散着不知名的花香,远处能听到未散的宴席,热闹的人声,两个曾经的情敌在深宅高墙之下,喝着偷来的酒,就着明月清风彻夜长谈。友谊产生的很奇怪,没有共同目标,没有共同爱好,没有志趣相投,也谈不上同仇敌忾。 喝着喝着,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更深露重,屋檐尖上聚集的露水凝成圆球,摇摇欲坠,终于架不住微风催促,跳了下来。沈乐怡感觉后脖颈冰凉凉的,一路往下钻,惊的她一个激灵,睁开双眸,昨日的迷离失落、落寞疑虑纷纷消涣,只剩下冷冷清清,一片明洁。 她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恩淇,进屋去找床毯子盖在她身上。手机响了声,提示不足20%的电,现在是凌晨四点多,按着关机键的手停住。 巷子深处,她拨通了电话,将抉择留给老天。只打这一个电话,通与不通,接与不接,都是命中注定。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刻,有人接听了。 “我等你的电话已经很久了。” “……那你接的这么慢?”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看来你心情不好,并且已经做出了选择。” “嗯,我想玩场游戏。”沈乐怡直接的说出了要求。 “好,我给你控制全场的机会,能不能赢,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对方答应的很痛快。 “我输了你不怕没有面子?对手很强大。没外援?” “沈乐怡,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可你也说过'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那就去证明你是。” 第30章 晨雾弥漫,红日初悬。了无睡意的沈乐怡游荡在街巷间,漫无目的闲逛,岛上就那么大点地,何况她还是个路痴,走了差不多三遍重复的路,就遇上了外出买油条的顾安。 顾安左手拎着油条,右手拽着她二话不说的就往岸边走,近乎粗暴的把她塞上一艘小渔船,是那种老旧的木船里面放着矮马扎,她将将坐稳,身后传来了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船开始快速的在海面上行驶起来。薄雾中,海面荡起层层的浪花,摇摇晃晃间,她仿佛回到襁褓期,在“摇篮”轻柔的晃动中香甜入眠。 醒来的时候,船停在礁石附近,随着浪轻轻摇曳,头顶上方漆黑一片,脚底下拉着长长的影子,顾安则面无表情的在一旁撑着伞。见她睁开眼,将油条袋递过去。 “你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冷冰冰的语调,眉毛皱作一团。 “就因为这个生气?”比起他微不足道的愤怒来说,她好像更具备愤怒的资格。 “我找了你一晚。”他语句中透出些无奈来,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你也这么找过秦佳姿?”她隐忍了多时,克制了许久,还是没能控制住口出讥讽。 顾安撑伞的那只手往下压了压,身子向前倾,蹲在她面前,眼眸深深,像带着海上未散的雾气。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秦佳姿爱的人是我大哥。并且差点就成为了我大嫂。” “恩淇介入了他们的感情中。”他漠然的看着海面,浪花轻柔的卷起涟漪,像是爱侣的嬉戏,游戏人间。 “你还是太轻信于人,故事有很多种切入点。每个讲故事的人都对自己讲述的深信不疑。却未必是真实的。他们只愿意讲述于自身有利的。” 沈乐怡消化着他这番话,的确从开始到现在她都被引导着往前走,这种迷雾重重看不清前路的感觉很是糟心。“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她也想有这种能力,可惜她没有,所以只能靠猜测。 “那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思虑良久,她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恩淇的话有水分不假,可初次见面时她眼神中流露出对顾安的眷恋却是真的。 “帮凶。”顾安沉默片刻,选择用这样一个词语来概括。往日如微尘,虽不可见,积累起来却也能积成高山,压于心中。 “我爷爷有意给我安排一门亲事。商业运营,共赴发展这种类型的联姻。那时恰好和恩淇有工作上的接触,便给了她一笔钱装作我女友带她回家。她在那遇见顾天宇,我大哥。” 谈起顾天宇,他的眼中快速的闪现了抹阴郁:“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是他取消了婚约。远赴国外,事情发生的很匆忙,出于大局考虑,爷爷让我先和秦佳姿举行订婚宴。” 沈乐怡听到这里,忽然想到秦佳姿找她时说过的话“如果用感情衡量的话,我才算是第三者吧,你不用自责和内疚,我和他只是挂名而已,这也是我送他的礼物,希望他能快乐三个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心生感悟:这就是家族吧,可以无视个人的情感,以利益和发展为重。显得滑稽可笑,让人心灰意冷。每个人都像个商品般被评估着价值。 “那你的本名是叫顾昂泽?康黎集团的董事长?”她虽同情他的处境,也从中得到了恩淇隐瞒的部分真相,却还是带着疑惑。 “顾安是我的本名,顾昂泽是我回到顾家后改的。”他尚在婴儿时期,便已随同母亲离开了顾家,名中的“安”字蕴涵了母亲最简单的期盼:一生唯愿你平安。 “沈乐怡,你遇见我时,那就是我真实的状态。我是顾安。”他的话明白的透露出,自始至终他都未曾骗过她。既然决意离去并且成功抽身,前尘往事已成过往云烟。顾昂泽也好,康黎集团也罢,无非明日黄花而已。 雾散云开,清气沁心。她的心情如同云开雾散般,露出灿阳照空来。晴空一片。 “现在你的问题都解答完了,是不是该讨论下我的问题。”顾安恢复了刚才的冰山气息,进入了标准的秋后算账模式。 沈乐怡扶着船檐,伸着脖子看海面,假装在观看鱼群,可惜鱼不给面子,都窝在水下,她只好改为拨拉水花。 顾安不为所动,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等了约莫五分钟,见她从强行自娱自乐到玩的不亦乐乎收不住手,眉间跳了跳,终于还是破了功,忍不咳嗽了声。 “其实我也没喝多少。”沈乐怡实在受不了背后冷飕飕的感觉。 “哦?可是有村民说自家进了黄大仙把贡酒带走了。” 沈乐怡动了动腿,有点僵,偷的原来是贡酒?怪不得喝的飘飘欲仙。脸上却是惊奇状:“岛上还有黄大仙嘛?游过来的?”她倒是认真思索了番,孤岛上是怎么会有这些动物的,随船可能性很小,谁没事带一船黄鼠狼在海上飘着,游过来的话,看它那毛皮倒也防水,就是这么远,体力还是很好的么…… 顾安收起伞,是那种老式的长柄雨伞,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她的屁股:“游过去的?你要不要试试?” “哎,是我干的,昨晚本打算回去睡觉的结果遇见了恩淇,我两聊着聊着就口渴了…然后我就溜出去…当时看到桌上有酒,我以为是流水席上用的酒…对不起…”虽说姥爷跟她交代过本家亲戚没有太多讲究,进屋喝水吃饭借宿都是极常见的事。可归根到底“不问自取,是为贼也。”这事是她做的不地道。 “就这样?”顾安手指在船檐上不缓不急的敲了下。 “那我再去买坛酒放回去。” 顾安靠近她,小船因为重心偏移摇晃了几下,风起浪卷,她被带着往后倒去,手反射性地要护着头。所触之地却是坚实而柔软的,是他的手。 “不要一个人在外喝酒,很危险。记住了?”他低着头,语气凝重,告诫着她。 她看着他略显杂乱的头发,新出的胡渣,带着褶皱的衬衣,心生愧疚,点了点头。忽然问了句:“顾安,你是怎么知道我不会游泳的?” “你不会游泳?”原来是个旱鸭子,怪不得说要送她下去试试时,会表现的那么紧张。 “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不会游泳,没法跳船才给我拽上来教育的么?” “沈乐怡,我为了教育你还得专门花钱租条船?”能陆地上解决的非要到海上来?她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难道这不是威慑我的一种手法?” “我是想带你看日出的。”他叹了口气,昨夜流水席,沈钰轩喝多了后就开始原形毕露,握着顾安的手就说追女人是不能这么追得,接着迅速着手安排浪漫之旅。正是捕鱼期和旅游旺季,船源紧缺。沈钰轩拍着胸脯保证给他弄条船来,就是这艘看上去完全跟浪漫绝缘的小渔船。 “…可是我晕船…”沈乐怡有点头疼,所以大概从骨子里她属性就跟浪漫犯冲吧… “把这个吃了。闭上眼躺会就好。”顾安从兜里拿出颗药,又从船上找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沈乐怡吃完药将头枕在他的腿上,闭着眼休憩。上有微风阵阵,下有水声潺潺,她心头一热吐口而出:“做我男朋友吧?” 她感到顾安的身子轻微的动了下,他的手指从她鼻尖滑至唇上,耳边传来他温润如暖阳的声音:“怎么突然想开了。” “想给你个名份呗…”他这时候不应该是欢欣雀跃,喜不自禁嘛?! “哦?可是我好像不太需要这个。”他不以为然,慢慢吞吞。 “我满足下你小小的心愿。”她只好曲线救国,打出温情招牌。 “可我最近的心愿好像是赚钱。”他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 “顾安…”她轻咬贝齿,脸带愠色,手环上他的脖子使足了劲儿。 他的头被拉了下来,她朱唇轻启,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难道我要说我想睡你?”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点点头,只回了个简单的“好”字。随即直立起身子,缓缓解开衬衫的扣子,是喉结下面的那颗,沈乐怡看着他滑/动的喉/头、因为领口大开而隐约微露出的胸肌,觉得口干舌燥。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不如当下。”他轻笑着,手指轻巧的解开第二枚扣子,然后继续往下。 沈乐怡面红耳赤,连忙撑起身子:“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信啊!”见他还在解扣子,暗骂了句“禽兽”,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她必须阻止:“我。。我可晕船呢…再吐一身…你把衣服穿上!”那边厢,顾安已脱了衬衣,露出精壮的肌肉,修长的腿,她看的赏心悦目差点就忘记了原则。 他笑了下,动作迅捷的跳入海里,激起层层浪花,如鱼般潜进水下,不见踪迹,待沈乐怡趴着船边寻觅时,他忽然从水中钻出,正对着她的脸,身上带着咸涩的海水味:“一晚上在闲逛,身上黏糊糊的。这片海域水很清澈,没准能看到飞鱼。”他利落的撑着船边上了渔船,出来的匆忙,渔船上没有准备毛巾,还好有桶淡水,出海时渔民常备着,他用淡水淋了遍头。 第31章 水珠从他的发丝滚落,身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沈乐怡下了决心般才从他那把目光收回到船上,除了那根不知道何时被浪打湿的油条外,船里只有网和渔具,还有些调料,空落落的肚子提出抗议,她感慨着:“别说是飞鱼了,现在就是有头鲸鱼,我都能给它吃了。” 顾安倒不急不慌:“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海上食材很多,既然都出来了,不如看看运气。”他将舱内的工具整理番,找出捆卷在矿泉水瓶上的线,没有手杆,没有线轮,只在线头拴着10号钩,挂了铅坠,看样子是最简单的那种钓法,用手感知是否上鱼。 船舱角落里有小罐冻着的虾。他将虾剥好皮,挂好钩,抛入水中后,将瓶子递给她:“试试运气,很简单,鱼需要逗。”他握着她的手,轻轻的上下拉着线,让她感受使出的力度。“就像逗小猫一样,要轻柔…”她头转过去,好奇地打断道:“你还养过猫?” 顾安感觉下巴被她的头顶着,她的发量多,有些毛躁,像是大号毛球来回蹭,让人有种舒适的痒痒的感觉。他往下压了压,手臂环过她:“没养过,倒是很想养。” “别养折耳,有基因缺陷,很可怜的…”她的话刚说到一半,被他所打断。 “你吃的不多吧?”从后面看,她的耳垂被光照的显的格外的小巧温润,像枚黄玉樱桃,他含住这诱人果实,轻轻的用舌描绘着轮廓。 沈乐怡被吻的心里麻酥酥的,连连去躲,他像是故意一样,净找些有痒痒肉的地方作弄她,气的沈乐怡干脆打掉他握着她的手,猛的转头,恶狠狠的将他扑倒在船舱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了绳子捆了你。” 顾安眼睛亮澄澄的做了个“原来你好这口的”了然于心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船上,不太方便吧。” 沈乐怡笑的要多邪恶有多邪恶,像是地主强霸卖花女的桥段,手上勾住他的下巴,念着标准版台词:“你挑起的火你负责灭。” 他倒也是配合,抬了抬胳膊:“那你倒是先放开我,我才能做消防员…” “我这念台词呢。你自个儿玩角色扮演吧。”沈乐怡快速的从边上捡了破布条子在他手腕处系了死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你猜我捆了你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她的手在顾安腿上游走:“第一件事就是拿头发丝挠脚心,让你找我痒痒肉。”说完她毫不客气的拿起一撮头发往他脚心处伸去。 “你会开船吗?”顾安气定神闲飘出一句话,她的手随之也停在半空中。“还是打算游回去?”他补充的话,成功让她的手往回缩了缩。 接着是张洋溢着热情笑容的脸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何必呢,大家都是刚交往的状态,不应该甜甜蜜蜜的嘛。”他的手动了动示意她赶紧的,沈乐怡见状立刻发挥狗腿精神快速解开。 顾安顺手拿起绳子:“你说的挺对的,刚交往的状态,是应该甜甜蜜蜜的。”说完,他将沈乐怡拽进怀里,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拿着绳子的那只手将她的手腕锁住。他手掌本就大她很多,又孔武有力,沈乐怡挣扎了几下发觉是徒劳,便乖乖的不做无用之功。 “你猜,我捆了你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他唇边牵起一抹笑,邪气十足。 “是成你所想呢,还是如我所愿呢?”他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彼此间能听到心跳声。 沈乐怡忍不住问道:“…这两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挠脚心! 他的笑更深了:“成你所想,让你一睡。”她脸不争气的就要红。 “如我所愿的话,把你扔到海里,教你游泳吧。”她的脸直接就白了,这事倒想是他能干出来的。 她本着韬光养晦,蓄势待发的原则,想趁他不备往下压一腿过去,脚尖还在研究方位,毕竟踢出效果很重要,踢的位置更重要,她可不想酿成惨剧。 不远处传来轮船的引擎声,是拖网渔船在作业。她感到手腕被松开,顾安直起身,朝声音方向望去,海面上有片小黑点在跃水飞翔,正快速的往礁石方向而来。 顾安起身走向船舱取来两把抄网,给了她把:“会抓蝴蝶、蜻蜓之类的吧。” 沈乐怡握着网“嗯”了声,面带疑惑,这些好像都跟海没什么联系吧。顺着顾安的目光看向海面,当她看清楚黑点的模样时,脸上闪现出惊喜的表情:“是飞鱼!” “嗯,食材。”顾安简短的概括出它们的命运,像是等候球来的守门员,时刻注意着目标物。 飞鱼的肉质非常鲜美,是很多猎食鱼类竞相争捕的美味佳肴。看起来像是拖网渔船在捕获大鱼鱼群,受到双重惊吓的飞鱼们开始本能跃出水面往礁石附近寻找庇护所。 两个人在小船上守株待兔,果然不多时,几只心急的飞鱼已从船舱上空跃过,有一条没把握好力度直接摔到甲板上,尾鳍在用力的拍打着。沈乐怡眼疾手快迅速把甲板的那条飞鱼摔晕。然后开始马不停蹄的挥动着抄网,与想象中的不同,飞鱼跃过时还夹杂着嗡鸣,是尾部快速拍打着海面发出的,捕获起来几乎没有难度,有好几条还是自投罗网来的,坐收渔翁之利的两人收获颇多。 顾安挽起袖子找出刀将飞鱼片好,拿出小碟调了芥末和酱油,都弄好以后递给她。沈乐怡第一次吃飞鱼,看到盘里片好的鱼生,不是想象中的粉色,而是淡蓝带些绿,半透明的质地,有点像果冻,她略带迟疑的拿起片鱼肉,沾了芥末往嘴里送,肉质极其细腻,唇齿间像是在品尝豆腐。 最后大部分鱼都被沈乐怡包圆了,吃饱喝足靠着船舱休息,瞥见顾安嘴角带着笑眼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便有些忐忑:“教我游泳这事得缓缓,好歹我也是新欢,别老想着跟我天人永隔好不。” 顾安收回目光,把线收好,看到钩上的虾已经没了,重新挂好饵,顺着船边往下放线:“看你吃的喜庆,有种身为公社饲养员的自豪感。” “……顾安,我有种想和你鱼死网破的冲动。” “终于下定决心要学游泳了吗?”他眉眼如玄月,笑的清风万里无边。 “你是不是晒太阳只晒肚子?!”腹黑的要命! “那,我真诚些…”他搂过她的脖颈,奉上悠长一吻。 压在船边上的鱼线动了动,缠线的瓶子卡在舱内来回滚动,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声,他这才松开她,站起来从容的遛着鱼往上收线,运气不错,是条石斑鱼,抄网抄鱼的时候估算了重量,大概三斤左右,清蒸最好不过。 回去的时候天色还早,还了渔船后,两人慢悠悠的往老宅走,顾安左手拎着石斑,沈乐怡右手拿着装飞鱼的小桶,倒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应该我先吻你,这样就集齐了海陆空…嗯,空这个…”她皱了皱眉,好像还真是缺个空中热吻。 “下次让你先。”他伸手将她发髻处不知何时沾上的鳞片摘下:“带你去打猎吧。”上次看她枪法不错,便有了这个念头。 “好啊。桃山?阿尔金还是东方?”她算了下狩猎期,这几个猎场的可能性更大些。 “常练射击?”爱玩枪械的女性较少,尤其是涉及到狩猎,除了稳准之外,狠和果决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不,复合和反曲。”比起精密、冰冷的枪械,她更喜欢弓的礼仪感,已经告别了“放鹰逐犬”的时代,不以杀戮为目的的文射实际上更符合她的处世观。 “去雅库,你会有兴趣的,当地有头臭名昭著的熊'bad jack',伤及人畜,凶狠暴烈。射杀它还有赏金。”顾安加重了后两个字。 果然沈乐怡眼睛亮了下:“还等什么!走起啊…”想到弓、护照、撒放器之类的还在家里,又沮丧起来,就算是现在回去办签证,假期怕也不够了。 “再请假的话…估计老板要开了我的。”这份工作也算是来之不易了。 “我猜不会,搞不好还会给你带薪休假。”他调侃着。 “他疯了才…”话刚吐出一半,她见他眉尾挑起,眼神变的凛冽,她心中一紧,指着他:“你…你不会是…” “我是你老板。” 第32章 沈乐怡这个爱好其实是在跆拳道霸主之梦破灭以后培养起来的,董琪曾嗤之以鼻,并公开嘲讽道:“你跟人干架还得随身带一弓是吗?”从灵魂深处给她造成了暴击。沈乐怡对这种简单粗暴藐视她的,回以白眼:“以后去野外你拿脚给我踢只头熊回来呗。”结果自然是又被削了顿。先开始她学的弓道,仪式感强,一个月都没碰真格的,以射观徳,包括敬语、拔矢。从徒手、橡皮弓、空弓还没到草靶、近靶她就扛不住了,那会和弓没普及,她背个长弓,箭上弦后,两手分别握着箭和弓举过头顶,一做这个动作后面必然会出来几声嗤笑,还有从30米区专门拿着反曲弓跑来看热闹的,蛮是好奇的问道:“你们这射箭之前还得拜神吗?祈求能射中?拜的丘比特?” 上大学那会沈乐怡虽然内心腹黑,可还是个薄皮包子,几次下来实在受不了了,卖了和弓干脆开始练起反曲和复合。她玩的简单,觉得反曲弓漂亮,复合弓打猎实际,箭馆练了阵子,目标物从靶纸变成可乐瓶、烟盒、矿泉水瓶盖。大二的时候开始跟着群里的前辈们混猎场,只不过她属于捣乱的,看见野鸡、斑鸠之类的净朝着边上打,惊飞了猎物后,一脸无辜的感慨太难打了,往往弄得整队人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其实她箭法不差,本质上还是不想见血。 这次顾安提出打猎后她欣然同意,不可否认有“奖金”吸引这个因素,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她想试试自己的箭法到底在实战中能达到什么程度。惊喜还没消散,惊吓就接踵而至。他是她老板?怎么会?…… “你不是楼上会计吗?”她心里范起嘀咕:老板现在都能兼职着做了? “财务总监。”他更正道。 沈乐怡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顾安长的吧可以靠脸吃饭,身材呢也能客串下男模,腹黑的程度倒是跟总监这个职位能挂上钩,除此以外,车是借的、衣服是租的,特别的反总裁设定。其实,入职前她也搜索过公司资料,无论是资历还是资金都不像是集团的手笔。莫非是他离开顾家后才创立的?那发展速度又似乎太快了,还是……这里面有秦佳姿的帮助。 她做了个简单的小推理,从开始秦佳姿出场开着跑车去找她,到酒会看到陈夕他们策划的全息布景,还有日常的琐事诸如酒会前公司突然给她放假,以及这个公司在运营上完全用不着设置她这样一个经理助理的职位,实际上在这样的科技公司里,保洁大妈都比她有价值。所以之前她就有这样的怀疑--顾安是还了个人情给她,把她强塞进朋友的公司里了。虽然怀疑的方向是对的,然而结果却出乎她的预料。 “不是所有富三代都在坐吃等死、纸醉金迷。出门在外也不会吃了一碗十块的面条非甩下一万块扬长而去。喝水必须瑞士空运、吃牛肉只吃奎宁牛。普通人而已,走的是大家走的路。看的也是同一片天。不过是选择多些罢了。”他自幼长于市井之地,一夕间忽入高门,倒更看清了世人对这些富家子弟的误解颇深。 沈乐怡琢磨这这番话,感慨着:“这前半段话就像是精心烹饪了一锅鸡汤,刚盛了碗准备喝,你就在里撒了勺□□。”什么叫“不过是选择多些罢了。”太毒鸡汤了。 “我离家出走,缺钱,只好打两份工。”他想了想,又补上叹气这个环节,如果有二胡伴奏效果会不会更好些。 “……所以这是随随便便开的公司?”感觉这个“只好”两字补刀补的相当到位。 “碰巧运气好罢了…我对钱还是很真诚的。”他像是到了新乐趣般,逗弄着她,兴致昂扬。 “顾安,我和支票掉海里了,你先救谁?”她忽然好奇起来。 他不假思索:“救你…支票会浮在水上,一捞就行。”当然是先救会沉下去的那个了。 本着“热恋中智商清0”以及“要体验把优雅的作死”的这种想法,她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那要是都浮在水面上呢?” “救你,你会先去够支票的。”想到她的财迷样,他嘴角又扬了起来。 “那如果我…” “救你…”他伸手在她脑门上做轻弹状,见她迅速闭眼,含着笑,手向下从她鼻尖刮过,低头凑过去贴着她的耳朵,很诚恳的建议:“下次换个实际点的问题,支票有多陷阱,假设抛开空头、印章不清晰、没有日期等等以外,它的确是张能用的支票,都掉海里了,即使晾干,水渍也会非常明显,银行会拒收。” “虽然都是我被救了,然而怎么听着这么揪心呢。”换而言之,还是支票这个设定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所以学好游泳很重要。抽空学学。”见沈乐怡一脸无精打采的跟幽魂似的,他从她手里把小桶接过:“去休息吧,我做饭给你吃。” 沈乐怡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精神气爽起来,虽说这也算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但听到他要给她做饭时,心里还是弥漫着甜枣香,忘记了棒子痛。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我给你打下手吧。” “好”顾安倒也没拒绝,麻利的将塑料袋里的石斑鱼取出用刀背拍晕,烧了水,将鱼放入烫了遍,开始清理鱼鳞,沈乐怡站在门口问:“那我现在做什么?” “看着就好,别捣乱。”他将鱼放在案板上,从尾鳍处开了1cm左右的口,将腮处理掉,用两根竹筷从鱼嘴向腮部插至腹内,微用劲往两边撑了撑,然后扭动筷子搅动了几秒后,将内脏等轻松的从鱼嘴处夹出。整个过程,他手上都没沾血。 沈乐怡看的目瞪口呆,本要呛他的话静悄悄的消失在空气中。顾安怕她无聊,随手拿了几头蒜给她剥着玩,安置好后,开始往鱼身均匀抹盐,其实蒸石斑很简单,关键是鲜嫩和入味,控制好蒸的时间,他将鱼背处开了一刀,用牙签撑起。鱼背处肉厚,这样可以减少蒸鱼的时间,保证肉的鲜嫩。 晚饭时,顾安蒸的石斑果然得到一致好评,沈教授多喝了几杯,拉着他闲话家常,大抵就是讲些年轻时的光辉事迹,吹吹牛,败败火,然后就扯到外孙女身上,旁敲侧击的问能趁他活着之前结个婚让他看看不。沈钰轩这辈子要论憾事着实是很有几件,其中之一便是“没参加女儿的婚礼”,女儿不单单是省却了结婚这个过程,还直接让他升级成了姥爷,让他是又气又急又带着点喜,更多的还是深深的遗憾。 当初生了沈月溪后,关方卿也提出过要再生个,怕他觉得没有儿子成为憾事,他念及关方卿比他大五岁,身体吃不消。就只要了这么一个孩子,此为第二件憾事,第三件是怎么没早点追关方卿。前面三件都是“昨日之事不可追”的状态,唯独这件却是“明日之事多期待”,即将可能发生的。他借着酒劲豁出了老脸,想探个口风出来。 顾安端着酒杯,敬了沈教授一杯:“了却心中事,必娶意中人。”他以这短短的一句话作为回答。 沈钰轩也不是好糊弄的,他刚要开口问“心中何事,何时了结。”沈乐怡插话进来:“别喝了,早点休息吧,明早要赶轮渡。”端着果盘进屋的关方卿听闻,脸上露出不舍来,埋怨道:“才来了多会,这就着急要走?” 沈钰轩拉着脸:“嫌我这寒酸呆不住?!”好歹他沈家在莲坞也是有头有脸,老宅虽说整体上是不如别墅豪华耀眼,可这是实打实的文化积累,更不要提他为何非要沈月溪母女回来入谱的原因:继承沈家的家传宝贝--这座老宅。老宅中甚至保留了少见的藻井,是复制沈家祠堂中做为资料流传下来的。现在的年轻人好高骛远,眼界浅,估摸是嫌老宅装修不好,没空调,呆不住。 “您想多了,我这是冲着您的目标努力去的,总得留点独处的空间给我们吧。”沈乐怡轻松化解了老两口的担忧和不满。沈家夫妇对了眼神,心照不宣:谈恋爱是正经事,是得多支持。 夜深了,顾安送她去偏房休息,互道晚安便转身离开,不出片刻,沈乐怡从房门里走出叫住了他:“我刚才那是权宜之计,并不是有那种想法。”他不会以为她有意要走向催婚这条路吧。 他看着她目光如炬,淋着月光阵阵,就着微风徐徐,忽就展齿一笑:“沈乐怡,你等着我娶你好不好。” 天道好轮回这事展现在她身上是各种的淋漓尽致:前天他为了找她一夜无眠,而现在她为了照顾酒醉的顾安,也差不多要一宿不睡。 说完那句话,顾安就上头了,具体表现就是这哥们要趴,摇摇欲坠,偏偏还要强忍着扮风度,沈乐怡见状跟兔子似的飞奔过去以肉身扛住了这眼瞅着就要着地的躯体。那感觉酸爽的,她觉得生孩子也不过如此吧。好不容易平复了伤痛将顾安扶正身子打算按个人中之类的让他清醒清醒。 而这一幕恰好就被进来送被子的关方卿看到,只不过她眼里这个场景是这样的:花前月下,互诉衷肠,不过都坐在地上是不是有点冷?她咳嗽了声:“被子放这了,你们继续......屋子里暖和."说完顺手关了院门,疾走而去。 “姥姥!”话音还在飘荡,人却了无踪迹。为什么自家人都不懂她的心,她十分的哀怨。 第33章 沈教授爱好不多,除了鉴定杂项外,只有三大爱好,一是象棋,二是酿酒,三是品茶。就前两项来下棋,他是个臭棋篓子。论酿酒,他算的上是个中高手。莲坞不产粮,都是通过轮渡将外省的粮食运来,早些年间,他会亲自从外地挑选上好的小麦粉带回用以制作酒曲,在九月处进山采摘半开的野菊花,留些许的茎/叶,用泉水侵泡、晾干、捣碎,取其香醇。借了酒坊,上好酒糟,因为是自用,量也是实,快上满了酒甄子。沈教授沿用古法,又在细节处尽可能完善,水用溪水,柴用果木。这酒酿出来还需要静置一年,耗时耗力。埋到现在,喝剩下的总共也就不到三坛。 菜做的入味,鱼蒸的地道,沈教授吃美了,酒虫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也想借机探探顾安虚实,是羊会露出犄角,是狼总会露出尾巴来。流水席见识过其酒量,这一般酒看来还真是放不倒他。于是。他挖出那半坛菊花酒酿。陈酒溢香,回甘悠长,清冽醇馥,初入口不觉辣,味香而不刺鼻,就这样,给顾安下了个套。 月落星沉,晨曦还未现,顾安便醒了,没想到沈教授的酒,入口清雅,后劲却醇厚,看来是存了有些时日的陈年美酒。沈乐怡还枕在他腿上,毯子一半在她身上另一半在地上,估计是本来盖在他身上的,后来被某人睡梦中给蹬掉了。 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快速清醒起来,翻看着手机,扫了眼邮箱文件,倒没有什么紧要的,回了几句后,看到信息有条未读短信,点开,是秦佳姿发的,简单明了直奔主题:“我在等你的解释,玫红高跟鞋。” 秦佳姿开始收到邮件时,并没有太留意,以为是什么八卦杂志发来的爆料,几位姐姐颇有手段,时不时摆道鸿门宴,互相来个冷箭、放个暗枪诸如此类的小动作。大姐秦梦薇善于引导,旁敲侧击型,二姐秦千惠长袖善舞,精通人际交往,三姐秦雅雯表面是个敦厚老实的,实则是个巧能成事的主儿。闹腾起来都消停不了、无非是秦家没有男丁,都想争头把交椅,互相较着劲。她摇摇头,如今工作邮箱都要收到这种东西,也算是无孔不入了,点了删除键,标题一晃而过,她心里突然紧了紧,手不可控的点开垃圾邮件箱。 那封信,标题是:他骗了你。内容:有没有想过皆非偶然,一切都有迹可循。图片很模糊,是个匆忙离开的背影,建筑物却是她极为熟悉的。初看起来这张照片并未有特别之处,拍摄更无手法可言,像是粗劣的偷拍。 偷拍?她脑海中迅速的开始筛选信息:party、意外、违法、疗养院。放大图片,果然背景中能看到灯火通明,隐约的人影,以及显著的日期,是出事的那天。顾安在这件事上撒了谎,他隐瞒了什么,如果这封邮件是真的,那么玫红色高跟将有可能是整个事情的转折点。 冲动之下,她将邮件匿名发给了顾安。结果如她所见,他还是沉静如常,并未有什么过激举动,她留了心思开始查阿华的行踪,果不其然,邮件发出的第二天,阿华订了机票离开B市。 随后她正面问起顾安,关于顾天宇的事情。直白的近乎残忍,她说他真是条狼,养不熟。自此时而起,她与其它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一样,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这种不信任的滋生,正在瓦解着他们之间的盟约。 自上次和他谈起这事后,两人除了必要的工作洽谈外,基本没有交流,连寒暄都省却了。顾安在以沉默应对,这说明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秦佳姿同样如此,只不过她的沉默是强制而压抑的——雅雯在这月和二叔接触频繁,几个股东犹豫不决。她需要强有力的后援来增加取胜的砝码。本该激流勇进抢夺先机,她却深陷在感情的漩涡之中,举步维艰。家里都是笑面虎,屋外都藏白眼狼。这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可感情这事,越压抑越是让人辗转反侧,越是有燎原之势。她想得个明白,顾安究竟隐瞒了什么。以他的手法,不可能出现这么明显的疏漏。 沈乐怡离开前给董琪去了电话,问事情的进展如何,要不要一起回去。她估计这几天董琪跑上跑下累的够呛,也不知那个不靠谱的律师能不能扭转局面。 董琪三言二语的概括完现状:“房子那事可以追回部分款项,么霁去处理了。”电话那边传来片刻的停顿,隐约间听到她叹了口气:“我得在这边呆段时间…我爸打算把那些人的损失赔付了……”拉来投资的这群人中有老伴住院的,有孙子需要上学的,有养老钱有送终钱,一分一厘都是血汗。 董父经过这段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想明白了许多,人只要活着,良心就不能丢。 董父出面写下了欠条,一家人终于不用再东躲西藏。董琪这几天在处理后续的事宜,她的存款基本都支援了父母,自身也离捉襟见肘不远了。而更为现实和险峻的问题还在等着她--债务的归还。 沈乐怡放下电话,心里沉甸甸的,沈月溪虽在教育上疏忽管理,在亲情方面显得寡淡。可至少也没给她留下债务问题,相反还给她留了套小房子,只可惜这套房子名字不是她的,不然倒是可以卖了帮帮她。从莲坞回来后,顾安忙着打理公司的事情,她则忙着纠结怎么筹钱。 钱的问题说好解决,也的确是好解决,拿钱就行。问题就是钱怎么来,她是月光族,与钱方面向来没有太大规划,或者说是以前规划的太完善:小时候,她妈妈把钱给保姆,往往生活既没有改善,钱也没有富裕。后来是监管制度,她看着保姆花钱她记账,再后来是她拿钱。人小钱多不安全,她花钱花的厉害,也算是自我保护机制。 和顾安谈钱,她觉得又没走到山穷水尽的那种境界,况且她借钱的原因是帮闺蜜还钱,中间还隔着人。想了想她打了通电话给那边。 “是有好消息分享?…似乎又太快了。有事找我?”那边倒也直接,短时间内能取得胜利可能性太低,应该是有求于他。 “能不能借我点钱?”她心里有点虚,毕竟两人关系还处于“说熟没多熟,说陌生也没那么陌生”这样的阶段。 “出了什么事?”那边的语气凝重了些。 “不是我,是我朋友。”沈乐怡倒也没想着瞒那边,一五一十的将缘由都讲了。 那边静静地听她讲完,笑了几声:“你难道就没从这件事上学会什么?你朋友的父亲拉的是周围认识的人投资,血本无归。现在是你朋友拉着你帮忙还钱。如出一辙。” “她没让我帮她,是我自己想的。”沈乐怡连忙解释,虽说跟那位接触的还不够多,但从之前的细枝末节上,能看得出此人多疑,且极为敏锐。 “我不是做慈善的,商人重利。没有能力之前收回你的空想。要对钱心怀敬畏。这些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还有你要的东西我发到你邮箱了。好好琢磨琢磨。”随后传来了忙音,那边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沈乐怡的失落很快被邮件冲散,附件有很多,有图片有文档也有新闻报道、八卦周刊,零星而琐碎。她一点点整理一点点汲取其中有用的,将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片段串联在一起。 那天,她整理到很晚都没有入睡。无论是“少年登山被困5小时终获救”的社会新闻还是“富家子弟为求刺激深夜飙车,居民不堪其扰。”的民生报道亦或者是“后继有人取而代之,新晋小花强势出击。”这样的娱乐八卦。都将线索指向了顾昂泽--这是顾安回去后的生活。 她重点将“少年登山被困5小终获救”这篇报道圈出来,既然那人给她看,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报道描述的很平常,直叙,没有太多的修饰,大概就是本着警示教育的目的呼吁不要去未经开发的荒山野林里游玩,要注意安全。配了张图,侧着脸的少年,慌忙别过头的女孩。 即时报纸已泛出青白老化的迹象,她也能认出图上侧着年的少年是顾安,而那个模糊的别着头的少女则是完全分辨不清楚,甚至连性别也只是因为图中的及肩长发和裙子判断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秦佳姿。看来她和顾安真的渊源颇深。想到此处,忽然想到了那人说的话“商人重利”“对钱心怀敬畏敬畏”,倒有了些思绪。 最终她给秦佳姿发了条短信:“你的条件我答应了,我需要钱。” 第34章 几天不见,毛豆豆在宠物店吃的膀大腰圆,像是要往海豹那个方向调整体型。店员见终于有人要接走这“危害一方”的大祸害时,恨不得别上腰鼓跳上一段来表达激动之情。宠物店寄养处,因为要尽可能节省空间,笼子间紧挨着,毛豆豆利用这点,吃完自个儿食盆里的东西,开始用爪子扒拉领居家的食盆,以刨土的姿势把粮食给掏过来,狼吞虎咽。店员发现后,把食盆挪到另一头。毛豆豆见状开始耍无赖,它够不到别只狗的食盆,开始够狗--以尿尿的方式。 沈乐怡从店员的态度中也能感受到这混世魔王没少给人家添堵,结了寄养费,又买了好些罐头、零食之类的大包小包的往回走。走到小区门口时,被门卫大爷叫住,说是有她的快递,敲门没有人就放他这边了。 最近她倒是没有买东西,莫非是董琪的?手里实在是腾不出地,跟大爷道了谢,将盒子夹在腋下往回走。等到了家,整理好东西,安顿好狗,这才去看盒子。 纸盒看上去很精致,打开后里面斜放着一束白色风信子,配了紫色绣球、风车果,做成手捧花的模样,用麻托底,配上简洁的蝴蝶结。风信子上夹着卡片,她拿起来打开,上面有一段话“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些,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何必总陷于一片泥土。"是尼采的话,上面没有署名。沈乐怡看着白色风信子,再看看卡片,若有所思。想了下,她拿起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发送。 秦佳姿收到短信的时候飞机正要起飞,看到短信,表情有些复杂,随后将手机关闭。 “她同意了?”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 “不都在你预料之中。”人在金钱面前能够把持住的很少。如果能,只说明砝码还不够大,钞票还不够多。 “从她答应起就落入俗套了。”他显得波澜不惊,仿佛之前的询问只是出于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获取信息,进行判断,开始预估。如同苦行僧修行般,坚定不移的向着目标行进,沿途的风景再美,也不能使他有片刻的停留。 秦佳姿看着他一页页的翻阅文件,间或对着几行数字进行着核算,静的就像是一片内陆海。她终究还是忍受不了沉默,率先打破僵局:“顾安,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谈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嘛?” “何必执着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如想想如何挽回。”顾左而言其他,看来还是不愿意松口。 “我要是真的把事情挽回了,你有信心打败他重新掌权?还是你要趁机一网打尽?”秦佳姿言语中开始显出凌厉来。 顾安合上文件,抬头看着她,声音冷清的像挂着冰:“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出局了,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他眼中流露出了悲悯,对她亦或者是自身:“只是所有人都沉溺在自己构建出来的幻象之中。真相是公正而残忍的。你不是公主,我不是恶龙,他也不是骑士。” “既然这样,你何不痛快一点,帮我把美梦撕碎了,并不是只有你,会穷追不舍。”她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我放的风给媒体和警察。粉色高跟也是在我授意之下先离开的……” 开始也只是寻常的party,酒精作用之下,便展现出群魔乱舞的糜烂场景,随后有人叫来了脱衣舞女,有人开设了赌局,有人开始溜冰,“黄赌毒”三部曲最终全部展现开来。 顾天宇因为是房主,且唾液检查是阳性,被带回警局做笔录。顾则辉神通再广大,也没办法凌驾在它国的法律之上,将这件事的影响完全抹灭。虽然动用了关系封锁了媒体那边的报道,却也没办法让顾天宇全身而退,他毒瘾已深,顾泽辉只好忍痛将孙子送去了疗养院强制戒毒。 “为什么?既然他连跟你斗的资格都没有。”秦佳姿听到这番话并未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或者说她心底早就认定了他就是始作俑者。“何苦赶尽杀绝?” “当年把我引到荒林之中,就不是赶尽杀绝?”顾安脸色阴沉起来,没有了往日的君子如风。 秦佳姿脸色白了白,仿佛电影回放般,眼前显出了个清瘦的少年,叼着烟坐在高处向她吐烟圈夸她“盘正条顺”的模样,16岁的顾安狂放张扬。还未曾适应豪宅的生活。从改名字到吃饭到功课到行为纠正,抽筋拔骨般的训练始终没有洗去少年的骨子里的不羁。从他成为顾昂泽起,被孤立就成为了常事。纨绔子弟觉得他土,玩不上道,况且长得太好,带出去泡妞也是阻碍。世家里的觉得他自幼在外,没有系统学习过礼节,见识浅薄,空有皮囊,内里却是个草包。 郊游的事情是秦佳姿提出的,顾天宇欣然前往,带着顾安。临时改了路线,从森林公园的边界越过,向更深的林中走去。徒步探险显然比野餐这件事更有吸引力,走到深处看到一座矮山,几人都有点气喘吁吁的,看山顶倒不是太远的样子,想一鼓作气爬上去,便减轻了负重,将大的背包都留了下来,轻装上阵。 秦佳姿提出分开走,看谁先到山顶,可以得到一个心愿,由另外两人帮忙实现。为了防止走失,互相约定好了一路都要标记记号,秦佳姿是“-”,顾天泽是“|”,顾安是“/”。 顾安在工业区长大,那边的山多,爬的机会也多,几乎没有悬念的第一个到达,随后是顾天宇,他对顾安较他之前登顶倒是有些诧异,他是练了很久的攀岩平时也注重体能锻炼,没想到会输给他。两人在山顶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眼看天色看是发沉,秦佳姿还没有到,顾天宇提出去找秦佳姿,两人开始分头下山寻找记号。 很快顾安找到秦佳姿留下的“-”,他沿着记号走,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对劲,随后也留了心思,他随身带着把工具刀,刀柄上有个小的指南针,又将记号从树干处刻字,改为树根处放碎石。 秦佳姿实际上一直没走远,在山脚处溜达,上山前几天,顾天宇说要给弟弟份礼物增加兄弟间的感情,又怕顾安自尊心使然开口拒绝,便提议了爬山比赛这个项目,他会特意让着弟弟,好让他说出心愿,送出惊喜。 太阳下山时,顾天宇才回来,说是和顾安走散了。拉着秦佳姿要去森林公园找救援。秦佳姿沉默了会,推说脚疼的厉害,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山脚这边等。顾天宇急着去找人,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匆匆离开。 看到顾天宇走远,秦佳姿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了手电,转身返回到了密林之中。她要找到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搜索,去寻找标记。没找到顾安留下的,倒意外的找到了“自己”留下的“-”,面对这不该存在着的记号,她后背一阵发凉,开始加快脚步搜寻。 就在要转弯的时候脚下忽然踩空,她惨叫了声,跌入了陷阱之中,看来是猎户留下的颇有年头的陷阱,边缘处有些类似硬壳的质地,是经历了风雨过后,土壤沉积汇集而成。坑深,周围也没有攀爬物。 她尝试了几次徒手攀爬都以失败而告终,毕竟她水平还处于室内练习的阶段,在面对没有岩点且内部光滑如镜的陷阱时,显得一筹莫展。 正踌躇间,听到上方熟悉的笑声:“傻不傻,这么大个的陷阱都看不到?”是顾安。 她第一次觉得这混小子的笑没那么可恶:“要不是我先试出了陷阱,这里面的人就是你了…还愣着干什么,拉我上去。” 顾安笑了笑,沿着边缘跳下,快到坑底时迅速的借着土层来缓冲,最后轻巧的落在她身边。 “来,踩着我肩膀,我给你举上去,你扶着边缘应该能爬上去。”说完,他蹲下身。 “你干嘛跳下来?脱了衣服和裤子拧成绳子放下来我也可以上去的。”她感觉他跳下来除了耍酷外根本没有实际意义,多此一举。 “陪着你,怕你害怕…还有,谢谢你,能回来找我。” 秦佳姿默不作声,她不知怎么解释这件事,是要说顾天宇的有意为之让她无意间成了同伙,心有愧疚她才回来的?还是要讲明,是不希望完美的意中人身上存在着这样的污点,特意过来帮忙收拾残局?无论是哪种解释都让她无颜以对,只好沉默,当作没有听到他的那声谢谢,以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她依言踩到了顾安的肩膀上,少年扶着石壁慢慢直立起身体,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当身体完全舒展开来的时候,他额头已经渗出了汗。 第35章 秦佳姿伸着手去够洞口,还是差些距离,只好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摸索着土层看是否有借力点,折腾了好一阵子抠了一手的泥,指甲险些都断在里面,这才爬了出来,累的瘫坐在地上倒着气息。 天空零星掉了几滴雨下来,浅浅细细的,山顶时常堆积着水成云,植被茂盛,空气湿度也大,雨常随风而来。 顾安背靠着石壁闭着眼像是在休息,摊开手,感受着细小水珠像是精灵般在他掌间嬉戏。他原本以为这是顾天宇的恶作剧,直到秦佳姿上来寻他掉入到陷阱时,才察觉到其中的诡诈之处,他是追寻着标记来的,而陷阱恰好在标记消失的地方,可这陷阱又没有致命的危险,对方设这个局的目的难道是困住他?还是做为兄长对于弟弟的警示:不要碰我的女人? 当雨点滴到鼻尖处时,他猛地睁开了双眸,眼中满是肃杀之气。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在一起,让事情变的端倪可察。原来顾天宇真正的目的是…置他于死地! “赶快下山,不要看粉笔的记号。沿着树下有碎石的方向走。沿途再用石头刻上记号,要快!”顾安冷静的迅速做出了判断,不出意料的话,粉笔被动了手脚,印迹会很快消失,这样下山就变的十分艰难,即使有标记没有消失,那么指向的也同样会是如这般隐藏着的陷阱。这个季节是雨水最充沛的时段,好几天没有停歇、连绵不断的暴雨也是常事,陷阱更是天然的蓄水池,而他…不会游泳。这个初回顾家,大哥就知道的事情。 顾安幼时,曾被寄养在祖父母家,乡下地方养孩子没那么金贵,趋于放养,任由着一群孩子在田边地头间嬉戏。大人们自然也会告诫孩子们不可往鱼塘那边游玩,可小孩子好奇心重,越不让去的地方,越是心心念念。几个小伙伴约着去鱼塘试胆,他最小跟不上队伍,孤零零的落在后头,刚走到通往鱼塘的小径前,也不知从那里窜出的野狗,许是饿急了,冲过来竟想将他拖走。小顾安落荒而逃,慌乱中跌进了鱼塘,正是初冬,冰面还未冻实,他起身还未站稳,脚下的冰层就裂开了。 岸边有狗,他不敢靠过去,池塘的水冰的刺骨,身上的棉衣吸了水,沉的像是挂满了铅,将他牢牢的困住,使劲地往池底拽。鼻腔里积了水,他不停的咳嗽,脸色发青,因为慌乱和恐惧,手脚不住的挣扎,体力也渐渐不支起来,眼皮开始发沉。 幸运的是有家长来叫孩子回家吃饭途径鱼塘,将他救了起来,只是自此之后,他害怕下水和狗。回到顾家后,他离游泳池总有些距离,顾天宇见状开玩笑问他莫非是个旱鸭子,顾安也只是笑着说总也学不会,自己太笨,并未告知真正的缘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太大意了,将弱点示人,送上门的把柄。现在看来只能让秦佳姿赶快走,他虽留有记号,也只是到了山腰处。夜深雨重,能否顺利出山,变数太大。 秦佳姿心情复杂,她看着顾安,这个少年心如明镜,他知道这是针对他的圈套,知道她也是其中的一环,然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先给她留了生机。 她咬着牙,像是下了决心般,忽然又跳了下来,学着他之前的姿势,安稳着地。 顾安盯着她,如狼般阴郁,厉声呵斥道:“你疯了,下来干吗?!这不是在玩游戏!大小姐,这里要涨了水,会死的!” 秦佳姿对他露出个笑,轻声说:“谢谢你,来找我。”声音小的,让他几乎以为是幻听。随后她举起手腕示意,是个电子表:“不是来陪你死的,gps手表,已经发出求救信号了。”她并非莽夫,敢孤身一人进山,全是仰仗着有野外定位系统。 搜救队冒雨进山,最终将困在陷阱的两人救出,在检查完两人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开始例行的询问,为何上山,怎么掉进的陷阱之类的常规问题。秦佳姿抢先开口,答道本打算去森林公园野餐,无意中走到了公园边缘,看到拉的铁丝网,好奇想探险就跨越了护栏进入了荒山,至于陷阱,她一口咬定是意外误入,同伴最后为了救她,也跳了进来。 顾安在旁边没有辩解,没有申诉,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偶尔点头附和,安静的如同那座荒山。从秦佳姿开口起,他就知道了她的立场,她两次的陪同,终究还是为了造就一个完美的谎言,将那个人从中摘干撇净。自始至终,她都是为了帮顾天宇善后而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如故,像是飞蛾执着于扑火。执拗的将自己居于保护者的位置。被爱迷惑了眼,被情蛊惑了心,让她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是啊,她不是公主,心机手段种种,早就失去了纯真。她爱的人也不是骑士,还有着龙的阴险和贪婪,而她视作恶龙的人,却以骑士的风度在维护着她。 “不要以恼怒的姿态来岔开话题,告诉我真相。”如果真的如他所言,要斩草除根,那么他的手段显得太过温和。“为什么要送走粉色高跟鞋?”这个他一直回避的问题,将是解开迷局的关键。而她差点就被他引导进入到误区之中。 “因为他是男的…”顾安在沉默过后,还是说出了真相,就像她说的,她的一厢情愿,她的美梦,都需要有个人来撕碎,既然这样,他不如最后再做次坏人。 “顾天宇喜欢男人。带恩淇回去的时候,恰逢老爷子想提前将你们的仪式举行了,他为了拖延时间,假意爱上了恩淇。” 后面的事情,顾安没有再多说,从恩淇的出现到顾天宇的离家,周围充斥着指责和抱怨,矛头无一例外的指向他,其中就有她秦佳姿。 她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以这样一种让她猝不及防的方式展现出来,心里像是被挖出了一块肉,内里血淋淋,空落落的。她低着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带着浓浓的倦怠感,如同蜡像般,缺失了灵动。 “把你掌握的所有资料给我,我想看…后续安排好了吗?”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悲伤,她已浪费了太多年华用在情爱之上,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斩的干净,断的利落。 “在阿华那里,给了笔钱,只可惜,留了尾巴,偷拍的人还没查出,对方应该也掌握到了。” “顾安,你为什么帮他善后,抛开之前的怀疑和误解。这并不像你的作风。”何况,这个做哥哥的从开始就没想让他继续存在着。“你并非是善人。”当年荒山陷阱的事情发生之后,顾安并没有作出任何举动,一如往昔回归到平静的生活中去。 一年之后,顾天宇的爱犬“伯爵”跌入游泳池内溺亡。在顾天宇生日当天。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人就是顾安,然而查看监控录像,在狗溺水那个时间段,顾安并未出现过。 这件事因为缺乏证据不了了之。直到秦佳姿成人礼当天,按照传统,她要选一位舞伴来领舞,出乎众人意料,她选了顾安。 舞步翩翩之中,秦佳姿靠近他,吐气如兰的问他“究竟是怎么杀了伯爵。”顾安的脚步放缓,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我说了你会开心?” 秦佳姿摇摇头:“死都死了,有什么可开心的。只是好奇,我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想明白。所以问你。” “墨西哥有种蘑菇叫做裸头草,含有裸头草碱,类似于致幻剂,动物食用后,看到的景象会突然放大,会产生恐惧而无法做出正确反应。从表面上看却是清醒的、毫无异常。” “你用了一年时间来策划?”秦佳姿分了心,脚踩在了他鞋上。 顾安微微用力,像是举小孩般,轻轻的把她从自己鞋上挪走:“策划没用那么久,计算药效久了些…”说完,他笑了下:“毕竟要在他生日那天送个礼。”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像是幼童般发自肺腑的开心,却带着森森冷意。顾安这样的人,别人对他好一分,他会报以泉涌。别人要算计他一毫,他必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所以,到底处于什么原因,他隐瞒了这桩丑闻--康黎集团的继承人,召男女支,还有易装癖。 “如你所想,我的确没那么高尚,帮他无非是不想让康黎集团股票暴跌。”还有就是,不想让她伤心罢了。 事已至此,恩怨已近两清。这件事中没有对与错,是与非,只有强与弱。当年,如果没有顾昂泽的归来,也不会有顾天宇的算计。因为算计,引来报复,无非都是自食其果罢了。 第36章 沈乐怡忙着收拾院子,只是几天的时间,堆积了不少枯枝落叶。她拿着扫帚,挥汗如雨,此时她分外想念董琪,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喷嚏和短信提醒同时到达,看来董琪也在想她了。点开短信,却是秦佳姿的。 如她所料的那样,对方同意了她的要求。她抬起头眯着眼,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就着院中悄然盛放的月季花香,有种“酒到醺酣处,花当浪漫时”的意境,消融了秋季带来的萧瑟感,虽有叶落花败,也有果实新生。葡萄架上已结满了果实,看颜色还要过阵子才成熟,这品种倒也奇怪,成熟的晚。她想起杜明玮的话,这是棵有故事的树,不知道为何突然心生了“只恐人间都未知”的感慨来。谁又能真正看清所有呢?何尝不都是身在迷局之中。 钱很快到账,沈乐怡打过去的时候只是跟董琪说遇见了沈母,从她那拿的。董琪急于应对这些琐事倒也没有察觉到异样来:先不说沈乐怡怎么这么巧能再次联系到沈母,单就问沈母借钱来说,这事就特别不像她的办事风格。 解决了董琪那边的事情后,她轻松了不少,遛狗都遛的格外起劲。说起来,她好像还真没遛过几次狗,以前是刘博,后来有董琪。自“月亮”的事情过后,遛它基本就是转半个圈,解决下大小便,直接牵回来。所以当这次带着毛豆豆出来,它显得特别乖巧。只不过这假象也就维持了了一会,走到小区的公园门口,它突然飞奔起来,拉着牵引绳的沈乐怡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被拖着走。 跑到花坛前,毛豆豆忽然立住,蹲在那吐着舌头,一动不动的跟个雕像似的。气喘吁吁的沈乐怡追了上来,刚要教育教育它,来个灵魂的洗涤,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在u型的花坛处,也蹲着只狗,一只柯基。两只狗深情对望,欲说还休。隔着空间和物种,沈乐怡强行被狗喂了把粮。 这厮到底多爱柯基啊?体型不同谈什么恋爱?她琢磨着要不要趁着毛豆豆目送秋波无暇顾及其它的时候,把它拖走。花坛深处中忽然又闪现出个人影,做着拥抱状,在跳着慢三步。一个人陶醉般,跳着两人的舞步。她不禁好奇起来,又走近了些,借着路灯,看清楚了跳舞之人原来是颜阿姨—“月亮”的主人。 “我妈妈以前是文工团的。很喜欢跳舞。”不知道什么时候杜明玮出现在身后。“以前都是你爸爸陪她跳吗?”看着颜阿姨显得孤单的背景,不知怎么她心底有些酸楚。 “陪过一次,我妈妈嫌他跳的不好。后来一直跟领队在跳。我爸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和其他人跳过舞了。她说还是老杜跳的好。” 可能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压抑在内心深处渴望倾诉的欲望像是洪水破堤般,杜明玮跟她讲了葡萄树的故事:杜母怀孕时极爱吃葡萄,那会家里条件一般,水果算是奢侈品,加上大棚种植、冷藏技术还未普及。过了九月市面就没有葡萄了,为了让杜母吃到葡萄,杜父进山想去试试运气看看有没有晚熟的山葡萄,山路难走结果把腿摔坏了。杜母此后十多年没吃过葡萄。后来有一年,杜父忽然在十月底拿出葡萄送给杜母,告诉她以后冬天想吃管够。原来他偷偷在工厂那种了棵葡萄树,晚熟的品种,想给杜母一个惊喜。大半辈子没哭过的杜母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她没想到这个不懂浪漫的大老粗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爱意。 后来几经搬家,家里的东西扔了换,换了扔,只有这棵葡萄树,杜母想尽了办法将它留住。一楼的房间多有潮气,选的人实际不多,而杜母为了这棵葡萄树,特意要了这套带院的房子。他俩实际上是家里安排才在一起的,就像这棵晚熟的葡萄,不应季,成熟期很长,却能迎接风雪,跨越寒冬。 她看着院子里的葡萄树,原来它的名字叫做冰美人,查了资料才发现,杜父挑选品种时真是煞费苦心,这种葡萄无核、粒大,而且能在自然条件下储存到春节,恒温则能保存一年。杜父的爱如同温水,不烈不甘,平平淡淡,却是实实在在不可或缺的。 她眼前闪现出了颜阿姨的独舞,身影是孤单的,可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她被深深的触动到,忽然有了种强烈的想扭转局势的冲动。 这个冲动转换成了行为就是,她给顾安打了电话。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她的理智又告诫她时差是个大问题,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是:她不知道他是否是一个人。顾安走之前说是公派去处理些公司的事情。但是女人的直觉,或者说,那条短信,让她觉得秦佳姿也可能一起去了。 “睡不着?”电话接通了,顾安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像是刚刚入睡就被吵醒的样子,低哑,发沉。 “没,把你吵醒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特别想听到你的声音。”这种患得患失,大概就是恋爱中的通病,俗名叫做“作”罢,她扶着额头,没想到自己也走上了俗套。 “嗯?确定只是听声音?那现在听到了。”顾安作势要挂电话。 “等等…”沈乐怡连忙叫停,跟倒豆子似的快速的一鼓作气般说了出来:“就是我想你了,挺想的,想你在我身边,想你陪着我。脑袋里塞满了你,心里也都挤满了你。这种感觉其实挺糟糕的,糟糕到,我想独占你。” “顾安,你能不能,不去联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对方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像是要面对行刑的囚犯、盼着时间慢些,好能多些希望,又盼着时间快些,好能少些煎熬。 “我没有办法承诺你什么……”顾安的声音带着苦涩:“一直以来都在为过去而奋斗,未来却想的很少……” “从我离开顾家起,就没有想过再回去。顾昂泽的生活已经与我无关。” “而对于顾安来说,你很重要。”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宠溺:“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要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睁眼闭眼都是你,连想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你还不回来?” “有些事要处理。” 门忽然不轻不重的响了三声,沈乐怡拿起手机去开门:“你说这么晚还人敲门,不会是劫钱劫色……?”电话那边已经是忙音。 她有些无奈的把手机放在门口的储物柜上去开门,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忙,连通电话都不能讲完。门上的猫眼坏了,为了确保安全她只开了一条小缝,另一只手还没挂好安全链,一只胳膊忽的抵了上来,门被推开,紧接着她手腕一紧,被硬生生的拽了出去,触及的是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这是惊喜吗?”沈乐怡抬起头,眼里的笑都快溢了出来,忍不住踮起脚来亲了下他,还以为要过一阵才能见面。“办完事就赶回来了,听说某人很想我,飞机上都感觉到沉甸甸的,快被拽下来了。”舟车劳顿,他倒是很清爽,身上有股松香融雪的味道,带着薄荷的凉意。 “带你去吃东西吧。”顾安将行李箱放进去,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入秋后,临街的夜市变得繁华起来,大概摊主们都报着寒冬来临前大赚一笔的心态,还在加班加点的等待着客人。 远远的看到小吃街像是镀了层柔光,整条街都挂着红色的灯笼,看上去很喜庆,走近才发现,那灯竟然是将橘子挖空后,放了蜡烛,做成的,每个灯笼或是有图案,或是有字。 沈乐怡呆呆的看着这街景,城市规划后,这边都换成了统一的木制摊位,雕花镂空带屋檐,很有复古的韵味,秋风吹过,小橘灯随风轻摆,散发着果香,有风铃声响起,像是回到千年之前的盛唐,有古刹的禅意静谧,又带着夕市间凡俗的热烈。 她沿着摊位一路走去,将字都看完,是写给她的:怡怡尽乐,清风皓月,只与你知。 “上次生日过的太匆忙了,忘记给你祝福词……乡下过生日,会做盏灯,用来祈福。这些都是我母亲家里那边的小吃,要不要尝尝?”其实乡下过生日更讲究,尤其是三岁,十岁,十六岁,摆的热热闹闹很有些名堂。最后一次回去过生日是10岁那年,祖父祖母还请了皮影戏班,他盼望着6年后的舞灯会,有龙凤灯放飞。只是再也没有了机会,13岁母亲去世,16岁回到顾家,从此直到祖父祖母相继离世,他都没有再回去过。 “一条街,都是给我的?”她震惊起来,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路边摊之行,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惊喜在这里。 “嗯,我觉得你有这个实力都试一遍。”顾安示意她可以从这边的鱼羊羹尝试。 “我倒是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就是……”她看了眼他,带着丝难为情:“大半夜吃这么多,会胖吧。” 顾安看着她喜形于色,跃跃欲试却想刻意压制住的纠结表情,语重心长的教导着:“是会胖,还会胖很多。”看着她瞬间苦兮兮的脸,忍不住笑出声:“好了,去吃吧,我陪着你,要胖就一起胖吧。” 这大概是沈乐怡吃的最甘畅淋漓的一次夜市,刷街算什么,她这是包街啊。她摸着略显圆润的肚子,感慨道:“我有种穷人乍富的恍惚感,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你过生日的时候可怎么办啊,简直让人无以为报。”论浪漫,她脑袋缺根弦,玩大气,她钱包里少钞票。恋爱中,也不能光让对方一味的付出,而不做出回应吧,所以她未雨绸缪起来。 “其实男人要求的回报很简单,只有两条。”顾安看着她,从屋檐上取了盏“怡”字的小橘灯给她。 她接过灯,带着好奇:“哪两条?”很简单就能实现的? “以色【诱】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向前走了几步,摘下另一盏刻着“乐”字的灯。 她面露难色,就诱惑这条来说,修为的确是缺了点,毕竟之前她都是借了酒胆,实际上是个行动上的矮子,只好开口问道:“另一条呢?” “诱之以色。”他提着灯,笑意盎然,看着她脸上迅速闪过的红晕,低笑道:“走吧,送你回家。把这两盏灯挂着,可以祈福。” 第37章 到了家顾安把灯挂在客厅过道,沈乐怡闭着眼,掌心合十,倒也有模有样的念叨了着什么,顾安见她神神秘秘的,好奇心起,凑过去听,原来她说的是:“双倍积分,更有惊喜,一愿顾安平平安安,二愿沈乐怡快快乐乐。”敢情是把这灯当许愿树用了,还贪心的许了两个愿望。 沈乐怡睁开眼,他的唇近在咫尺,能看清下唇中间的竖线,据说是只有比例近乎完美的人才会有,上下唇缘的中点恰好在额前点至鼻尖的连线上,她伸手触上那条线慢慢的向上移动,至鼻梁,到眉间,最后停顿在额头,果然不偏不斜呈直线状。 她近乎梦呓般低语:“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呢?让人忍不住嫉妒……让我特别想禽兽一把。”她伸手环下顾安的脖颈,轻轻咬啮着他的喉结,另一只手恶作剧般抚着他的臀,轻拍了下。 顾安背僵了僵,挑了挑眉,将她的手反锁住,低头直视着她,声音暗哑:“嫉妒我长的好看?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以至于让你忽视了我是个男人?”有着狩猎本能的男人。 她的腰被环住,接着被横抱而起,脚尖离地。带着惩戒性质的被扔到床上,惊呼还未曾来得及脱口而出,耳垂便被含住,他像是兽般用齿梳理着她的耳间,低沉嘶哑像是大提琴的弦振,充满着诱惑,语带告诫般的低喃:“撩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背后微微战栗起来,她感到危险即将来临,本就招架不住,何况还是感觉被挑衅了的他。他如同张弛有度的弓,箭在弦上,锁死猎物,一触即发。 像是想到了什么,残留的理智让他稍作停顿,刚撑起身子,沈乐怡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肩,将他又拉了回来,攀上他的脖颈,咬着耳朵轻声说了句:“安全期。”他的理智彻底坍塌。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沈乐怡把头发扎起,睡眼惺忪的走到客厅,餐桌上放好了早餐,单面煎蛋,带着“溏心”,一杯热牛奶,还有两片烤面包。看样子是去忙工作了,她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心里却再盘算另一件事,顾安已经在为自己而改变,她这边也是时候要做些调整,怎么跟那人交代,还需要思忖。 她微皱起眉,努力回忆着两人相处的细节,企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事情的转机。又想到以那人的个性,与其找借口婉拒,不如直接些摊开来说。脑中闪现出他说的那句话“你并非我唯一的选择,只不过是其中最好的。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要慎重决定。” 如同冷水般,让她警醒。不顾一切的冲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回归。那通电话她最终没有播出去。 顾安敲开门的时候,沈乐怡刚解决掉最后一口牛奶,手里还端着玻璃杯,唇上挂着些奶渍,嘴角那颗摇摇欲坠,他伸出手指从她唇珠处顺到唇角,微往上一挑将奶渍擦干:“又是打包带走的?养的起你,浪费些也无妨。”见她挽起袖子表示抗议,余光瞥到她的领口,扣子系错了,重新帮她系好:“收拾下东西吧,签证都办好了,明天走。” 沈乐怡眼睛亮了下:“有钱送上门的感觉可真好。”仿佛那只熊已是囊中之物,赏金唾手可得。 他看了她眼,表情有些复杂:“倒是很有自信,可惜过于盲目。” 沈乐怡没有反驳,只是暗自握紧了拳头。与其逞口舌之快,不如用实力打脸。她对箭术很有把握,只是对实战还缺乏经验。狩猎时间是一周左右,相信她很快就能适应,并且以实际行动让他刮目相看。 直到到了雅库茨克,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过于盲目”。取了行李,出了机场,只待了不到十分钟,眉毛、睫毛便染上了一层银霜,看东西都是雾蒙蒙的,那种寒意带着的刀的凌厉,在不知不觉中透过肌肤渗入骨髓。手脚渐渐感觉发沉,像是提线木偶,掌握在他人手中。这座冰城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阿华开着车来接的他们,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到达了目的地,两人下车去置办所需的物资,沈乐怡冻得人蔫蔫的,不敢再轻易去挑战极恶的环境,窝在车里吹暖气。 采购的东西很多,阿华开了后备箱,往上面摞。冷气从后面传来,沈乐怡忍不住打出个喷嚏,鼻涕蜿蜒而下。顾安打开车门,看到这幕,将袋子里的皮衣拿出,将她围住,是件本色的十字貂大衣。大衣触到身上先是带着冷意,而后开始慢慢暖和起来。她以前最无法理解的就是穿貂皮,贵的飞起不说,穿身上特别显胖,像只移动的毛线精,又像是动物园里流窜出来的熊。而现在,她恨不得把这身皮贡起来,太保暖了。 车兜兜转转,又回到机场,顾安将护目镜和手套都给她装备好后,拿出了件皮草帽子严严实实的给她捂住,这才开始检查装备。等上了直升机,她才知道,还要坐6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日甘斯克,全球最冷的小村。 那个地下十米都是永冻层,蕴藏着丰富矿藏,埋藏着无数猛犸象牙的“富饶”区域。那个多民族聚居、人人都是猎手、热情好客的村落,那个没有现代化工业污染的纯净之地。 那里能看到极昼与极夜,能看到梦幻的光带,有着奇妙的“幻日现象”,3个“太阳”同时出现。 同样也是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寒风凌烈、危险重重、磁暴频出的“世界寒都”。 这场狩猎说是娱乐,倒更像是场试炼。沈乐怡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感觉,顾安选择到这里,是否别有深意?她开始好奇起这场角逐当中,究竟花落谁家、熊落谁手。 日甘斯克实际上介于镇和村之间,有政府大厅、警察局、学校、医院、图书馆等,公共设施完善,有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味道。只不过住宿条件艰苦了些,因为村落里大部分是鄂温克人,游牧民族,习惯了住在用驯鹿皮制作的帐篷中,虽然都在村里建了木屋,简洁的却像是临时落脚点。导猎阿木古郎领他们到木屋稍作休憩,边煮茶边跟他们介绍着基本情况,现在正是狩猎季节,几个冬季营地都开始陆陆续续的进了人。如果要抢好的猎点,他建议立刻动身,今晚起就开始扎营。 阿木古郎是个四十来岁的鄂温克大汉,中文说的很古怪,如牙牙学语的小儿般主谓语颠倒的厉害。当地人使用的是鄂温克语,会说汉语的凤毛麟角。几人也就不在意他的表达方式,开始考虑起行程问题。 沈乐怡见顾安面带犹豫,知道是怕她适应不了,有意推迟计划,便率先表明了态度:今夜就入住营地。 顾安思索片刻,微微颔首示意,阿华和阿木古郎见状便开始整理起物资。物资装了整整三雪橇,阿木古郎他们坐在第一辆雪橇引路,拉物资的三辆车在中间,顾安和沈乐怡垫后,几条猎狗跟在队尾。 驯鹿吭哧吭哧的在雪地上奔跑起来,沿着河道向冬季营地出发。她戴着护目镜,捂的严严实实的,还好刚入冬,没有连日的大雪袭来。出发前阿木古郎拿了御寒的披毯给他们,寒风虽然刺骨,倒也能忍受。 沿着河道走,偶尔看到灯火,是靠岸的渔船,河滩上堆积着各式的“箱子”,洋洋洒洒,是当地渔民用于储藏鱼的“杂物箱”。再往里走,借着雪橇架上挂着的汽油灯,能看到滩涂上层层片片的页岩,累积成台。巨大的祭台堆积在其上,是鄂温克渔民祭拜“希温博如砍”--太阳神所建造的。 冬季营地在针叶森林的边上,地势平稳,毗邻着水源。帐篷已经搭好,两个传统的“希椤柱”,外面用鹿皮包裹。一行人到达后,开始生火,取水。阿华将睡袋都分配好,拿了取暖灯挂在帐篷里。阿木古郎则忙着喂驯鹿盐,鄂温克人的驯鹿都是放养,任由它们在森林里寻找食物,鹿耳朵上会打有记号,以此来区分。吸引它们回来的原因就是盐,每到清晨或者是傍晚,会在横放的原木上摸上一层盐,头鹿会带着鹿群回来摄取盐分。 喂完驯鹿,阿木古郎拿出冻肉,开始烧水,将肉切成块,几只猎狗满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来回走动。见沈乐怡好奇,顾安解释道:“他要先喂猎狗。晚上会有熊出没,需要它们守营地。” “打猎的时候,它们不跟着?”她开始以为这些狗是用来追捕猎物的。之前去猎场,同行的有带着细犬去的,在捕猎前是不给喂肉的,以激发猎犬的原始本能,追捕成功后再以肉做为奖励。所以当她看到阿木古郎先喂肉时,以为是当地的狩猎习惯,不免好奇起来。 “它们留下来保护驯鹿,看守营地。今晚不进森林,去水源碰碰运气。”顾安将装备收拾好,递给她一罐蔬菜罐头:“先垫点东西,怕你晚餐吃不惯。” 第38章 晚餐是一种叫“列巴”的面包,配着黄油,嚼起来是酸甜口,菜品则是煮驯鹿肉,还有鱼干。因为环境恶劣,永冻层种植不了农作物,蔬菜匮乏。以肉为主,吃上了一两顿还可以,吃上个几天人就会受不了。从雅库茨克出发前,在采购的物资之中,蔬菜罐头被列为必需品。 吃完饭,稍作休整后,阿木古郎领着大家去了第一个狩猎点,他们在离水源几百米的山丘后开始蹲守。狩猎过程其实非常枯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等待,等待猎物到来,等待射杀机会。 沈乐怡开始还敛声屏气,保持着绝对警醒,偶尔有声响传来,立刻拉开弓,挂上撒放器,都是些飞禽,快速经过不做停留,完全没有机会。几次下来,她拉着弓的手开始有些酸,衣服太过厚重,她又许久未曾练习,35磅稍显吃力。二个多小时过去了,颗粒无收。她正打算歇歇,阿木古郎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向斜前方的森林处一千多米的地方。 顾安见状,拿着红外热成像望远镜开始调整距离,待看清楚后,将望远镜递给了她,轻声说了句话。 沈乐怡没听清,带着疑惑接过了望远镜,热成像中的世界是黑白两色,可以看到鸟呈白色球状,如同灯泡般在树干上挂满。左上角有个缓慢移动的白色光点,虽然距离远,显示的图像很模糊,但从轮廓上可以看出这是头体积非常庞大的动物,看着那只巨兽居然前脚离地,似是要站起,她脑袋一热,差点惊呼出口。是熊!她一直以为顾安说猎熊是开玩笑的,去之前她特意查了资料,雅库茨克相当冷,看介绍也属于土地贫瘠的地方,熊虽然不是冬眠动物,却会因为冬季食物短缺而进入休眠状态。她没料到的是,资料中的“贫瘠”只是说农作物,而非“食物”。日甘斯克还未曾被开发,没有破坏没有污染,河水可以直接饮用,而河里的鱼更是数量庞大,取用不尽。食物充足的熊,自然也就没有冬眠一说。 她带着激动快速的换了根箭,开始以为只是打些小型猎物,她用的是柔道箭头,所准备的箭里杀伤力最高的也只有黑寡妇(剪头的一种,打猎一般用三刃放血为主)。等待着猎物出现。喜悦很快就被距离冲散,以弓来狩猎的话,三十米内为最佳射程。熊离的远,箭即使飞过去也失去了力道。何况,没有在树上搭建狩猎点,平地用弓打太不安全。她懊恼的咬着唇,看来这头熊要成为顾安的猎物了。像是心有灵犀般,两人对视到一起,顾安笑了笑,递过去一把枪。 按照惯例,导猎发现猎物后,将猎物所在地指出,由雇主开第一枪,除非是有危险,一般都不会进行干预。熊不一样,一击未中,会变得异常狂躁。阿木古郎安全起见,拿起了红外再次勘察起来,之前还是太远,只能模糊的看出个轮廓和体积,他要确保能打到猎物的要害,避免伤亡。他看着看着,忽然激动起来,比划了个动作,竟然是要求他先开枪。 顾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举起望远镜进行确认,果然,夜视镜之下,能清晰的看到熊的体积很大,左耳缺失,里侧还紧贴着一头幼熊。他伸手向下压了压阿木古郎的枪,对方犹豫了片刻,似是很不情愿、纠结万分的将枪往里缩了缩,表示退出。随后顾安轻轻的托着沈乐怡的胳膊,冲她点头。 沈乐怡没有想到,最重要的第一枪居然让她来,她屏住气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手不自觉的微抖着,这可是熊啊,万一打不准,万一熊暴躁了,万一…… 顾安握了握她的手,随后将枪上膛。用口型说了句:“有我在。” 她像是吃了定心丸,逐渐的恢复冷静,调整好呼吸,瞄准着猎物心脏处,默默的数着数:10。9。8…。。猎物越来越近……7。6。5越来越清晰……4。3。2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到了射击范围,1……最佳射击角度! 她忽然手抖了下,因为后坐力肩膀被带动,随后发出到闷闷的一声枪响,熊和人都同时愣了下,少顷,反应过来的两头熊迅速的向着森林狂奔而去。 阿木古郎忍不住惊呼了声,说了句鄂温克语,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背起□□起身就走,一行人的狩猎因为这场意外戛然而止。 回到营地,阿木古郎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鄂温克人心地质朴,不善于伪装,喜形于色,看得出来此刻他非常生气。顾安对着阿华说了几句话,阿华拿出了一沓5000面值的卢布递了过去。阿木古郎面色阴沉的开口道:“不是钱的问题!”阿华起身,拿出了瓶酒,搂着阿木古郎:“兄弟,走,喝酒去。实在对不住了。钱是一点心意。”阿木古郎不满的看了眼沈乐怡,走出帐篷。 “为什么故意放空?”等帐蓬门帘被放下,只剩他们两人,顾安开口问道。即便是再不准的枪法,这么近的射程也不可能歪到将子弹射到河里去。只能说明她有意为之,想放走熊。 沈乐怡见他脸色有点不好,拉着他的袖子:“走近了才看清楚还有头小熊,打死大熊,它也会死的。”他们又不靠狩猎为生,以杀戮为娱乐,总是不妥。之前准备小型猎物的箭头也是因为有必要的生存需求:鄂温克族外出狩猎带的食物有限,习惯于打到什么猎物就以什么为食。 顾安深深看了眼她,随后将目光移开:“你的仁慈用错了地方。有时候看事情要看本质,必要的牺牲能换取更多的希望。你觉得打猎是残忍的,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拯救。” “即使杀了它又能得到什么?不过是熊皮,熊掌,并不是生存必需。放走它也没有不妥啊……”沈乐怡止住了辩解,看着他:“还是,一旦你决定做什么,就改变不了?”这句话更像是一语双关。 他静静的回望过去,语速缓慢而又清晰:“决定好了,就一路走到黑,不要回头。” 沈乐怡情绪有些复杂,她没想到两人会因为打猎的事情起了争执,都是固执的人,难以改变对方的想法,她赌气似的背对着他,表示抗议。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幽幽的一声叹息:“你放走的那头熊就是bad jack。” 鹿皮帐篷加了防水雨布,抵挡住了凛冽如刃的冬风,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让这片寒冷的永冻之地有了暖意。取暖灯发出橘黄色的光,弱化了他脸上的冷峻。他倒了杯热奶茶递去。沈乐怡接过,没有喝,放在手中取暖,她目光落在木罐上的花纹上,默不作声:怪不得阿木古郎会生气,她居然放走了那头臭名昭著、伤人伤畜的“badjack”。她没有想到jack居然是只母熊,还带着幼崽。 她自以为是的“仁慈”将可能造成更为糟糕的局面:熊会更加谨慎的行动,更加难以捕获,以及最为可怖的--经过这次失败的猎杀之后,极有可能会招致其更为疯狂的报复。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产生了浓厚的负罪感。她忽然想起了顾安说自己在秦佳姿和顾天宇中是“帮凶”时那种无可奈何、那种于心不安的复杂表情,真是种糟糕透顶的体验。 她咬着下唇,额头因为室温发了层绒绒的汗,细细的蒙在皮肤上,帽子上的毛蹭的她头上发痒。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摘,有又些莫名的心虚,不敢轻举妄动。 顾安看着她极力隐忍,手想抬又不敢抬的样子,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走近了几步把她的帽子取下来,稍做停顿又将她脖子上绕了几圈的围巾松开。带着凉意的指腹触碰到脖颈上的肌肤,让她微不可见的打了个寒战。 “连夜进去还能追上它吗?或者设陷……”她说到一半,想到深夜在极劣的环境下进入密林,对于野兽来说简直就是移动的夜宵,送上门的点心。自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设置陷阱之类的反击。她低下头,面带沮丧:“真的……很抱歉,不该心软,是我太冲动了……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 “等待就好,总会有机会的。”他仔细的检查了她的手和肩头,没有冻到也没有被抢的后坐力弄伤,随后将大衣解开:“内外温差大,室内尽量少穿,免得感冒。 “你,不怪我吗?”她有些惊讶,顾安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后续“等待就好”,并未再做多余的陈述,也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怪你什么?”顾安低着头正在解她大衣的第三颗扣子,外面太冷,纽扣都像是被冻的粘合住了。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他俯下身,发丝拂过她的唇边,染有冰雪的味道。 将她的碎发收拢,除下厚重的貂皮大衣,挂到鹿角衣架上:“你只是太过感性,缺乏决断。下次不要冲动。”看了眼时间,推过去一个睡袋:“睡吧,明天带你进森林。”他则起身去察看取暖灯。 第39章 睡袋是双人的,信封式,厚重暖和,她留了贴身的保暖衣钻进去,柔软的触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舒缓了这一整天的舟车劳顿,狩猎蹲点的辛苦。帐篷的灯忽然变得晦暗不明,如将熄的蜡烛,颤颤巍巍,周遭变的悄然无息,只听到外面的寒风呼啸,像是在用刀刮着鱼鳞。 她感到背后阴恻恻冒着邪风,丝丝缕缕的绕在脖间,忍不住颤着声问了句:“顾安?”四周寂然,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回应着她。想到荒郊野岭的怪谈,身处异国他乡的不安感一下涌了出来。 颈后湿湿濡濡的凉意越来越重,顺着背脊渗入到尾椎,锐物抵上柔软的肌肤,轻轻牵扯,啮咬,腰被握住,气息扫过耳垂,她屏住呼吸,听到熟悉而低哑的声音从身后穿来:“胆子这么小?”低笑了几声,咬住她的耳垂,不似之前那么温柔,力道有些大,她低呼了一声。 “这是惩罚,不要再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幸好熊选择了逃,而不是扑上来鱼死网破。”他收住笑,搂过她的腰,使她面对着自己。 借着莹莹烛火,她看着他,认真深邃,带着琉璃的质感,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就在刚刚,如果熊暴躁起来选择了反扑,如此近的距离,凶多吉少。她环住他的腰,攀下他的脖颈,轻柔的将唇贴上:“谢谢你……做为。'回报。',我决定用你说的方式……” 对面的帐篷里,阿华两人喝的酩酊大醉,阿木古郎甚至连鞋都没脱就直接钻进了睡袋,阿华也没好哪儿去,扶着鹿角在摇头醒着酒,卫星电话忽然尖锐的响了起来,他挣扎着走过去接听,才听了几句,头上便密密麻麻出了汗,人一下子清醒了,夺门而出,惹的猎狗群发出阵阵低沉的呜鸣。 听到外面的喧嚣,顾安警觉的睁开眼,迅速穿好衣服,随即走出帐篷。门外,阿华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 一向稳重的阿华,此刻显得焦躁不安,近乎本能的将电话递过去,刚刚抬直手臂,想到对方慌忙中早已挂断,又硬生生的放了下去,砸到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顾安看了眼帐篷,确认没有第三人在侧,这才沉着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华在他如隼般的目光之下,逐渐平静下来,简单明晰的汇报起来。 他听后,眉头紧锁,久久不语,任由寒风呼啸,如刃如箭,从脸庞划过。日甘斯克刚刚进入到极夜周期,星河璀璨耀眼,宛若用钻石铺就而成。帽檐之下,点点冰凉随风钻来,触及到肌肤,迅速化开,他抬头静静仰望着夜空,雪花洋洋洒洒的如同细沙般倾泻而来。这场雪来的要比意料中的要早,让他猝不及防。 太阳刚探出个灰扑扑的头,一行人就已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返程。顾安临时有事,需要立刻赶回去,这场狩猎就这样带着遗憾匆忙结束。 直到回国下了飞机,沈乐怡还处于恍惚中,身体机能还未曾从极夜带来的影响中恢复过来,就又要重新回到初始状态,难免显得迷迷糊糊的。 顾安简单交代了几句,在她额间印上一吻,便急遽离开。 一路上,阿华都保持着沉默,有时候实在架不住她的追问,才应付上几句,沈乐怡见状悻悻的闭上眼假寐,心里却有了大概的结论:看来事情非常棘手。她心里突突的开始跳起,奇怪的第六感蠢蠢欲动,隐约觉得可能和秦佳姿有关。她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怪不得说恋爱中智商趋于负值,眼里只有对方,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和感情方面扯上关系。 到了门口,阿华将行李搬进屋内,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沈乐怡装似随意的问了句:“哦,对了,秦总会去接他吗?” 阿华几乎条件反射般的接了句:“会去。”话一出口,愣了下,带着不确认的目光探究着她。 沈乐怡冲他笑了下,显得自然而然:“怕他太累了,有人接就好,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他果然是去找她了。沈乐怡此刻的心情错综复杂,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说过“想听什么,直接问他。”她拿出手机想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坦诚些直接跟她说是去见秦佳姿。号码已经拨出,她又快速的挂断。 感情之中,一方的真挚叫坦诚,两人的坦诚是相爱。这段感情却夹杂了太多其他的因素,偶然、意外、利用、欺骗。她又何尝不是如此,隐瞒着。 傍晚,接到顾安的电话,语气如常,细细叮嘱了着诸如天凉加衣,遛狗带手套之类,见沈乐怡答应的漫不经心,边换了种沟通方式:“快到年底发奖金的时候了......” 她立刻精神焕发,支起耳朵来:“老板是要散财了吗?” 顾安认真的交代着:“要好好表现,不然给你发奖金都找不到借口。”那边无精打采的回应了声“噢”,尾音拖的长长的,缀满了不情愿。 “嗯,实在起不来的话,就晚点去吧,允许早退......我这段时间可能......” “早点回来。我等着你。”沈乐怡忽然抢着说了出来,把他的话硬生生的截断。 他沉默了片刻,那些顾虑和担忧消失殆尽,阴谋和算计烟消云散,如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终于等到了卸甲归,有了期盼与归处。 “好,等着我。”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玉石的温润,抚平了她的担忧。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顾安像是人间蒸发般,了无音讯。她只好跻身于工作上释放着这种等待中产生的焦急不安。这期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董琪说她月初要回来,让沈乐怡把她房间透透风,被子晒一晒,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她的回归。 入冬以后,人越发困顿起来,周末基本都用来补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她吃了点东西,看到阳光正好,便抱着被子去院里晒。晾衣绳稍有些高,她只好垫着脚举起被子往上甩,力道没用好,眼看着被子就要与地面进行亲密互动。 一个身影快速的从栅栏外跃进,急走了几步,稳稳的托住被子,刚要耍个帅,被角扑面而来,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沈乐怡,我现在才发现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只要遇见你,基本就没好事。”男人忍不住痛呼了声,扯下挡脸的被角,开始揉眼睛。沈乐怡这才看清楚来者---竟然是陆寻川。 总共算来,和他见过三次,一次是在顾安家,他被无情嘲讽。第二次是在老城区,他的车被砸,第三次见面是楼下,他被她狠踹。好像真的如他所说,一遇见她就没有好事。 沈乐怡边晾着被子边笑着反问他:“那你还送上门来找不痛快?”他俩关系还谈不上有交情,只能算是见过几次的普通朋友罢了。“还是顾安不在,来这边蹭饭?董琪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相信他对她的厨艺也早有耳闻,应该不是来找她的。 陆寻川收起那副纨绔公子哥的郎当的劲儿,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却多了几分惆怅的味道:“还真是不痛快......所以来找你,喝酒。” 沈乐怡掂量着这件事,他找她喝酒?带着疑惑瞥了他眼,直截了当:“咱两什么时候有这交情了?” 陆寻川表情复杂的看着她,带着自嘲般苦笑道:“咱俩还真有这交情。”从兜里掏出盒烟,低头点着火,深吸了口。烟雾弥漫中,他的眼神带着不甘和落寂:“你的男人和我爱的女人要结婚了。” 如他所言,他的确是来找她喝酒的,自带了酒,纯灌,酒比话多。见她坐在沙发里发呆,递过去一杯酒。 沈乐怡摇摇头:“戒了,喝多了难受的是自己,别人还是欢天喜地的,不值。”陆寻川不以为然的笑了声,仰着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青梅竹马时过境迁,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嫁了。”他看着空杯子,像是在面对着空洞的过往,贯穿了整个青春的暗恋,那怕是最后的表白,也仓促的像是开玩笑。 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情绪,透过灰蓝色的纱帘,带着蕾丝格子的倒影细细碎碎的铺在桌上。她盯着酒瓶数着上面照上去的花纹暗格,沉默不语。 陆寻川絮絮叨叨的回忆了大半个青春,回过头才发现这唯一的听客相当的不尽职尽业,甚至敷衍到连个倾听的姿势都没有。他忍不住抱怨道:“好歹也适当的敷衍下吧!?” 沈乐怡从瓶子上收回目光,安静的看着他:“你用了十几年暗恋都没成功解决的事情,是我能用一两句就能给你安慰过来的?”陆寻川也是久混风月场的人,这点酒量自然不会醉,听到她说的话,人不免又清醒了些。是啊,他选择来找她,而不是去找秦佳姿,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自始至终,问题没有解决的关键点,还是在于他不够努力,不够果断。 第40章 “况且,我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言下之意,她还需要消化消化。陆寻川叹了口气,自斟自酌道:“还以为遇见个通透的,能灌输几句大道理感化感化我,闹了半天是还没反应过来。”斜眼看过去,想了想,扔了酒杯,冲她展开双臂:“来吧,肩膀借你,想哭就哭。” 沈乐怡摇摇头,还是维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谢了,眼泪还没酝酿出来。”瓶身上的映照的蕾丝格子的光影大概有126个,太过密集,眼睛看的都有些酸涩,她闭上眼,伸手去揉,刚触及到睫毛,身体抖了下,打出个喷嚏,大概是刚才在外久了些,浸了凉气,鼻子塞着。抽纸巾的时候碰到了遥控器开关,屏幕闪现出蔚蓝的海,嘈杂的电视音打乱了屋内的宁静。 是海浪翻滚的声音,大片的白浪涌现,海鸥群穿梭在其中,无惧海浪俯冲觅食,不时发出嗡鸣。以前她觉得海是一样的,连绵不断,视为整体,现在才发现,海与海也有不同,莲坞的海不似电视上那片蓝,带着种青竹的基调,染着顾安的气息,削减了风里的腥味,是再美的海都缺乏的。海鸥也不似上面的嘈杂凌乱,能够清晰的听到他温润的声音:“你身边没有我,出了事怎么办?”,当她试图交付全部的信任,不再一人承担,他给予的却是突如其来的婚讯,当她学会靠近,他却已经远离。 阳台门敞着,冷气慢慢进入,初冬的萧瑟渗透到骨头里,如同不良的情绪蚕食着她的心。陆寻川自顾自的斟酒,举杯,饮尽,似失了魂魄的躯壳,残留的不过是本能。倒酒间似是不经意的抬头,对上她探究的眼,那眼神渐渐从迷离至清明,继而凉薄若冰。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冷然,让他一时之间竟有种是顾安在对面的错觉,他微微顿住,嘴边挂着苦笑:“我所想的无非都是奢望罢了,她要的我给不了,至少是现在。倒是你,也许能扭转下局势。” “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 陆寻川走的时候,天开始蒙蒙下起了细雨,连绵不断,沈乐怡抬头望天,灰白的基底,夹杂着晦暗不清的积雨云,铺现了一副水彩画。她尽可能集中精神去想雨是从何而来,又奔赴于哪条江河湖海,试图将感情上的挫败转嫁到其他事物之中,只可惜收效甚微,只好又把目光放在小院之中,依然还是没有些许改变,多看看风景,人会豁达,大概也只是在时过境迁之后罢了。而她明显还达不到这个境界,看着窗外,更加心烦意乱,脑袋里像是倾巢而出面临强敌的蜜蜂,嗡嗡作响。呆立了近一个多小时,她才想起了更为紧要的事情--被子已堪堪地在她眼皮底下淋到现在,内里软塌塌的结成了块,已不成形,如同她的心,隐隐约约裂着缝,在这初冬萧瑟的雨中无处可逃。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夜市红红火火铺张开来,这场雨将街道刷洗的焕然一新,映着灯泛出柔和的水光,她如同幽魂般从头走到尾,直到小腿隐隐有了酸胀的感觉,停歇三岔路口处的路沿上,这条路如同分界线,斜对面的那些繁华截至到这里,硬生生断住,那是顾安曾带她去过的街市。 拐弯地势过低,积了潭水,一汪月亮静静的住在里面,沈乐怡眼睛直勾勾走着神,千回百转间才意识到,没有他的陪伴,再美好的夜色星辰,都显得暗淡无光,再可口的食物,都变得索然无味。她对他的感情是化骨绵柔的掌,是暗巷中索取无度的吻,热烈到伤经动骨,暗藏在血液之中,近乎习惯的存在。 一辆小轿车疾驰而过,水花四溅,淋的她打了个寒颤。车主很快反应过来,靠边停了车,拿了盒纸巾出来道歉。沈乐怡抬头接过纸巾的时候,双目交织,两人皆是一愣。 以这样的方式偶遇前任,双方不免都有些尴尬,刘博咳嗽了声打破沉默:“你怎么......”本想问她为何深夜不归家,念及两人不愉快的过往,目前可能连朋友都谈不上,也没有什么身份去询问。便又递过去几张纸:“衣服湿了,赶快回去换身吧。” 沈乐怡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不声不响的站起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听到背后传来刘博犹豫的声音:“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了?”一开始见到他,她只想赶快离开,天道好轮回这事从来不分敌我,在他春风得意的婚礼上,她出尽恶气,而现下,轮到他看笑话。你来我往,各不赊欠,也算公平。这么一想,心里反而释然,回过头来看着他,淡淡的开口:“小事罢了,现在打算回去喂狗。” 刘博知道她对他还心怀芥蒂,推了推眼镜,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看到你这样,觉得可能遇见难题了,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毕竟......”往事如昔,最美好的岁月彼此陪伴,如今却是陌路人。 “不用。”沈乐怡想也没想果断拒绝,见他眼神暗淡了些,想他虽感情背离了初衷,交往时却也曾百般照顾,便补充了句:“感情上的一些问题,我自己会处理。”给予他一个台阶。 刘博听后若有所思,欲言又止,见她有了离意,终究说出口:“我打算移民了。以前的事情,一直欠你个解释和道歉。”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他再次遇见她,让过往有始有终,想到以后再见可能就是不见,他把埋藏在心中已久的话倾吐:“沈乐怡你知道吗?大学那会我见到你第一眼就想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贫点傻点整天挂着笑没心没肺的样子特想让人宠着、护着。年轻美貌青春洋溢的就跟......跟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带着雾气儿的北冰洋似的,夏日里离不了,冬日里惦念着。后来我就试着去追,没想到还真让我追上了。跟你在一起特别放松,你不要求我陪你逛街、给你买化妆品、陪你做指甲、看电影吃西餐。” “你不拦着我玩游戏、出去喝酒、和哥们们通宵打牌。咱两的日子就跟老夫老妻一样。可是后来,我发现还真不是这样事儿,只不过是你没那么在意我,不会因为我的开心而开心,也感受不到我的难过,你对我就像是对家人,除了亲情扒拉不出来多少爱情来。” “真的,开始我故意让你抓到我跟别的姑娘打亲骂俏,想看看你因为我而去嫉妒、去吃醋的样子。结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跟没事人儿似的。就给我扔下一句注意卫生。” 刘博叹了口气:“我是考虑过咱两未来的,加班的时候我在想,再攒多少钱又能凑个一平米,以后不租房子买个大房子咱们住。可我那么努力了,你也没爱上我。”沈乐怡睁大眼睛楞楞地看着刘博,她第一次感受到,其实对于刘博来说,他也是受害者。刘博点了根烟,抽了几口,自嘲的笑了笑:“你说都这会了,我和你说这个干嘛。嗨,我也人渣过一回。”沈乐怡张了张嘴,最终压制住了心中情绪,默默的在心中说了句对不起。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被爱,却没有回应,该拒绝示好的时候却贪图温暖,发现不爱却没有果断的离开,硬是逼得对方先放弃。 “沈乐怡,第一次见到你为了一个人这么伤心难过,虽然你没哭没闹。怎么说呢。就是一看你眼神,我就感觉到你很难受,看到你虽然笑着,但还不如让你痛痛快快哭一场。”刘博其实很想抱抱此刻的沈乐怡,手伸到一半,又叹了口气,生生的收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铃声大作,刘博掏出手机看到来电名称,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冲着沈乐怡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老婆大人有何吩咐?哦哦,这不是路上遇见同事吗,我马上回去......遵命,嗯嗯。” 刘博放下电话,脸上流露出急切来:“我有事得走了,你......好好的。”说完,看了眼她,转身离去。 “刘博。” “嗯?”刘博回过头看着笑的一脸灿烂的她。 “上次忘记说了,祝你幸福。这次是发自肺腑的。” 刘博没有说话,挥了挥手,急步离开。 看着车载着过往消失在黑暗之中,她仿佛和以前的自己彻底斩断了联系,那个在感情中优柔寡断,不知所措,掩盖内心活的憋屈的沈乐怡正慢慢瓦解分离,在这寒风瑟瑟的夜里消失殆尽。 爱便轰轰烈烈,不爱便放手彻底。 第41章 连日以来高强度的工作和应接不暇的饭局让顾安分//身无术,为了尽快解决掉棘手难题,他已连续三天不曾合眼,睡眠时间大幅度减少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头痛接踵而至,加上这几天为了保持清醒状态,时不时的冷水冲头,着了凉,说话间带了浓厚的鼻音,饶是坚韧如他,病如山倒,开完会,不做停留,立刻往住所赶。准备冲个热水澡,休息一番后,继续去应对挑战。刚开了门,松了领带,却看到走廊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各式样的纸袋,延绵至客厅,一副凌乱景象。 这宅子鲜少有人来,是顾父留下的私业,原本是送做妻子的礼物,可惜和那些珠宝一样,有心去送,然而对方并无意收,最后落了个蒙尘的下场。顾安以为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做清洁,没有在意,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往二楼走去,路过客厅时才发现,秦佳姿来了,此刻正闭着眼睛在沙发上休息,垂下的手上还握着手机,显然是等他已有些时间,后来实在是扛不住困倦,就这样睡着了。顾安停住脚步,稍作犹豫,寻了条毛毯走了过去,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顺便将摇摇欲坠的手机取了下来,幽暗的屏幕亮了下,显示出了短消息,发件人是沈乐怡,只是短短的几个字,灼的他眼睛生涩。 “货钱两讫,不见不散。”货、钱、两、清?!看到这,心里生出丝异样的感觉,难道与她而言,他不过是可交付的货物?!在她眼里,这段买卖,干净利落,甚至都不需要他这个当事人参与其中!短短八个字,轻而易举的扰乱了他本已水波不兴的心境。想到她肆意游戏人间的态度,想到他被当做玩物般,丢弃自如,想到她的惺惺作态。他的手猛然收紧,像是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颈般,隐隐透着暴戾。 “顾安?”秦佳姿听到声响,朦胧间睁开眼,缓了缓神,整理了下仪容:“宴会的衣服都挑了遍,一会你再看看......雅雯还是没有死心,老爷子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上面的几位姐姐颇有手段,时不时摆道鸿门宴,互相来个冷箭、放个暗枪诸如此类的小动作。大姐秦梦薇善于引导,旁敲侧击型,二姐秦千惠长袖善舞,精通人际交往,三姐秦雅雯表面是个敦厚老实的,实则是个巧能成事的主儿。闹腾起来都消停不了、无非是秦家没有男丁,都想争头把交椅,互相较着劲。可这次不同,顾家老爷子顾泽辉介入,半暗半明的支持着秦雅雯,使得她差点前功尽弃,硬是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察觉到周围过于安静,秦佳姿看向他,见他表情阴郁的立在那,久久不语,眼中带着寒意,便开口试探道:“公司那边不太顺利吗?” 被她的话打断了思绪,顾安开始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况不容自己分散精力,还有更为要的事情等着他,想到这里,握紧的手慢慢的松开,满腔的怒意缓缓平息,眼中的冷意退散,恢复了水波不兴的淡然:“既然她想货钱两讫,那我就成全她。” 窗外的天阴阴沉沉,像是墨笔在清水中荡过,浮着一层灰白的色调,怀旧醇厚的音乐在屋子里低回委婉,使得这家小店沾染了些暖阳的温柔质感,曲子进入尾声,插播了条实时消息,:“市气象台…发布…夜间阴雨夹雪…”沈乐怡握着瓷瓶酸奶,望着外面的电线杆发呆,这是青琥街市一天中最为冷清的时段,没了夜色的掩盖,显出河岸两侧光秃秃的树,河上漂浮着的塑料袋,稀稀拉拉的游客,展露出颓败的景象,让人满目萧然。 从窗户上收回目光,沈乐怡估算了下时间,结账出门往桥的方向走,一路走的不徐不疾,走过二个路口,远远的见到熟悉的身影立在桥上。出现的是顾安而非秦佳姿,倒是在预料之中,她看着那个男人,安静的彷佛和周遭景色融在了一起,成就了幅静物画,与车水马龙中带出遗世独立的味道。她看着他,想到两人的相识仓促突兀的宛若南柯一梦,要结束的时候倒有点岁月静好的悠然来,如此荒谬可笑,却让她黯然神伤。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顾安侧过头,回望过来。两人一人在桥上,一人桥头,各自沉默不语。 路灯忽然亮起,雾色之下,整条街带出了朦胧的橘色,像极了那天夜市上挂满的小橘灯。她心里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悲伤呼之欲出,她连忙用指甲暗暗在掌心里掐着,抑制住莫名的情绪。少倾,她面色如常地调侃道:“都要离别了,有什么赠言吗?” “想听什么?”顾安淡然应对,无波无澜。 “来点实话吧,大家都痛快些。”事已至此,不妨都坦诚些了。 顾安凝视着她,眸光深邃,隐约间似有暗流涌动,想到她说出货钱两讫时的干脆利落,想到公司股权晦暗不明的局势,想到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对手,便又恢复成平静如水的状态:“我不爱你,自始至终我都在利用你。” “那你爱过谁呢?”沈乐怡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顾安修身长立,静默不语。 沈乐怡笑了笑,看着远处灯火:“真没劲,到现在也还是俗套剧本,顾安。都这会了,承认你心里爱过谁很难吗?你能不能别跟我这玩欲拒还迎的,让人彻底死个心成不成。” 他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出来:“秦佳姿。” 沈乐怡装似轻松的耸耸肩:“说出来就好些了吧”,手靠着栏杆,看着他的眼睛:“下一步是不是要货款两讫、各不相欠了?” 顾安把箱子递过去,没有应声。 沈乐怡接过箱子,打开看了看,果然按照她的要求,都是崭新的百元钞票。她拿着一打打钱,当着顾安的面撕开纸封:“嗯,都说酒是穿肠药,酒是夺命刀,酒是花解语,酒是烦恼消。可是在钱面前,它好像屁都不是。”顾安静静的回望着她,像是风过山川,雨润田园,悄然无息。平静的让人觉得他是在看湖面,不是在看她。 沈乐怡抓着钱,左手倒右手,右手又倒回来,翻来覆去的像是洗牌般,哗哗作响,低笑了几声后,她突然将钱砸向顾安,笑嘻嘻带着挑衅的:“真痛快!第一次拿钱砸人,没想到这么爽。” 顾安站在那没有动,不躲不闪,迎着纷飞的钱还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等待她进一步发泄。只听砰的一声,装着钱的箱子被扔在湖里,整个湖面上洋洋洒洒飘着全是粉色的毛爷爷,还有些许在空中打着旋。 “你走吧,两清了。”沈乐怡低着头,只觉得疲倦异常。 顾安走了,沈乐怡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幼时常做的那样,彼时她蹲在院外盼望着父亲能够到来,接走她。现在她盼望顾安能回头,挽留她。 他步伐坚定,没有犹豫,带着果断和决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 沈乐怡呆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下了桥消失在夜深露重中,只觉得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安。也不往自己选了这么一处有意义的分手场所。余光撇到四下散着的钱,疯抢的路人。心想这么多钱啊,她就给扔了,过了把拿钱砸人脸的瘾,体验了把钱打水漂的爽,这手分的也算是甘畅淋漓了。 现在,他走了,而她也终于可以理所应当的心痛起来了。脸上传来冰润的触感,她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映射出了细细碎碎的剪影,这个城市迎来了第一场雪。 第42章 华灯初上,银光耀眼。一切丑陋被白雪覆盖,让这座城市洗去了工业化的灰暗,流露出带着清冷气质的温馨浪漫。追逐嬉戏的少年,互相拥簇的情侣,热闹熙攘的街道,一张一张洋溢着笑容的面孔从她面前闪现,从清晰到模糊,从鲜明到暗淡,整个城市都沉溺在狂欢的氛围之中,为这突如其来的初雪,而她则木着张脸,低着头游魂般的往前方走去,快乐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染到她,仿佛有无形的墙将她阻隔在外,放任其享受着孤独袭来。 雪渐渐的密集起来,迎着霓虹灯肆意的飞舞,吹落到地上铺就成了一片片白沙,踩上去脚印分明。沈乐怡出门的时候为了所谓分手应有的完美仪态,穿的特别反季节,此刻冻的瑟瑟发抖,可她不想回家,或者说,她没有家,只有个住所,这座城市很大,不小心走散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到原点,这座城市又很小,小到的让她觉得无处可去,正在小区门口徘徊间,手机铃声大作。 电话那头董琪连珠炮般的在抱怨着,大包小包给她拎了特产回来,结果等着自己的就是冷锅冷炕几面白墙,一猫一狗祸害八方。新欢有了旧爱就弃了,实乃损友一枚。独自喋喋不休得不到回应之后,董琪察觉到了异样,沈乐怡悄无声息地时刻很少,她是那种表面没心没肺,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如果连掩盖都不去掩盖,那一定是遇见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我在家等你,有什么事回来说,我在呢。” 沈乐怡静静的听着好友喋喋不休的絮叨,看着阳台透出的光,照亮着院子里打扫过的鹅卵石小径,门口新铺上的防滑垫,她感觉身上沾染的风雪被温暖所抚去,心里的暖驱走了骨里的寒。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有家了,万盏灯火之中,为她而亮,等她归来的就是家的所在。即便没有血缘的关联,爱情的羁绊。 董琪打开门看着脸色惨白的沈乐怡,没有说话,默默的上前抱住了她,希望能给好友一些安慰。沈乐怡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从肌肤传来的温暖使得发丝里藏着的雪花挥发成湿气,顺着脖颈往下走,激得她微微发着颤。 “我把他卖了个好价钱。”千般言语最终只汇集出了这一句,她把他卖了。沈乐怡的笑浮在脸上,打着冷战,她穿的实在单薄,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青白色,董琪一边埋怨她为了风度无视温度,一边跑去厨房给熬姜汤。 回来的时候发现沈乐怡窝在沙发里,悄无声息,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宛若石像。董琪手伸过想拍拍她头让她清醒一下,手停在空中,最终没下的去手,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想哭就哭吧,憋着难受。” 沈乐怡抬起头,额前的头发湿呼呼的贴着脸,抽抽嗒嗒的说:“哭一路了,我......才不会憋着......尿都撒了好几泡了。”哧溜一声把鼻涕吸回去。 董琪:“......”隔了好久,才想起来即便友方太过欢脱,但是毕竟是失恋人士,少些计较,多些安抚。“有啥想吃想喝想玩想闹腾的没?陪你好好祸害祸害。” 沈乐怡摇摇头,感觉心痛的没边没际了:“我......嗤......(吸鼻涕声)......刚把......二十万扔河里去了......” 董琪呆住了,见她哭的发自肺腑的痛楚,试探着问:“你是说冥币还是人民币?” 沈乐怡滴答着眼泪:“你花冥币啊?” 董琪睁大眼睛,一下站了起来:“你失心疯了吧!!扔哪了?!走,赶紧的、能捡回来多少是多少!多大一笔钱啊!你怎么就这么能造呢?!” 沈乐怡被她“大一笔钱”所提醒,眼泪也不流了,有些激动起来:“我先拿钱砸的顾安,然后把箱子都扔河里了。拿钱砸人的感觉太爽了!怪不得电视剧里一演再演!就是那种从心到身的完虐感。那一刻简直拥有了世界!” 董琪停住穿外套的动作,呆若木鸡的看着沈乐怡,暗想她不会是受刺激受大了把,先是说把顾安卖了,又说扔了二十万。想着先稳定她情绪,连忙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给沈乐怡顺气:“你别吓我啊!冷静,咱不提钱了,钱都是生不来死不带去的,我呸,跟死半点关系没有!” 董琪连忙拍了自己嘴巴几下,又安慰道:“别伤心,来喝口水,咱冷静冷静。”生怕她受刺激过多,再坐一次120。 沈乐怡像是牵线木偶,顺从的接过杯子,喝着水,又恢复到了初始的静默,水杯快见底的时候,听她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董琪,你之前那家公司市值多少?” 董琪被问住,仔细回忆了下,好想还真没关注过公司市值,只好如实回答道:“不太清楚。” “大概呢?”沈乐怡追问道,董琪琢磨这厮不会是想去她前公司告别世界,再给她留一巨额保险吧,看她问的认真,心想此刻得顺着她些,别忤逆她,只好粗略的估算了个数报了出来。 沈乐怡听后,陷入了缄默之中,她用下巴抵在膝盖上,盯着地板出神。过了良久,久到董琪想打120了,耳边才传来她幽幽地近乎呓语般的声音:“董琪,我好像真的很有钱......那家公司......我居然可以买的起。” 看着好友目瞪口呆如同在看精神病人的模样,沈乐怡叹了口气,决定全盘托出。那些隐瞒的,灰暗的,算计的。她不介意展露出自己最恶意的一面,因为这是她的挚友,可以没有原则的包容她,理解她,与她站在同一战线,是战友亦是家人。 “回家前的那个晚上,你看到我在厕所发呆,实际上并不是为了顾安,是因为......我父亲联系了我。”她想起那天的场景,接到来电时的震惊,去做DNA比对时的忐忑,确认结果时的无措,初对他时的愤怒和说不清楚的可能来源于骨血出于本能的想靠近,以及之后似友非友的电话沟通,场景迅速的转换,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展现出来。 “给你转去的钱,是我问秦佳姿要的。从认识到开始,都不是偶然,是顾安策划的。”想到他对她宠溺的笑,他轻抚过她发丝的手,他的歌声,他做饭的背影,他也曾这样抱着她,给于安慰。这一幕幕随着真相的到来土崩瓦解,碎成了无数残片,狠狠的击打着她的心,她的笑慢慢的凝固,语气也沉重了起来。 “我把他卖了,很好的价格......所以我才把二十万扔了,钱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个数字了,董琪,欺负过你的公司,我可以整垮它,或者是把它并购,甚至,我的人生都可以重新写就,以前想要的,都是不问题了。我真的很有钱很有钱,可以买很多很多的东西......可问题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不开心呢?” 她拉着董琪的手哽咽起来,眼泪汇聚成河,她终究还是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自断一臂,硬生生的断却了与自身的关联,血流如注中痛感扼杀了其他感官,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她却感到失去了瑰宝般痛彻心扉。她以为她真的无所畏惧,可以以心为饵,可以不计得失,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真正的面对这样的结局,却发现自己才是泥足深陷的那个人。 外面雾凇沆砀、上下一白。雪下了一整夜,洋洋洒洒不知疲倦,沈乐怡抽抽嗒嗒哭了一宿,情绪抒发的淋漓尽致,炙热的爱恋过后,隐藏在其中的恨意逐渐显露了苗头。 这段早夭的感情中,她选择了放弃,顾安选择了利用,爱情里机关算尽,他隐瞒在先,她背弃在后。 棋逢对手,输赢未定。 第43章 彤溪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四季如一,较之嵘城的季节有序,泾渭分明来,稍显寡淡。因为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理位置,植被分布规律,近乎恒温,抛开早晚温差大外,十分适宜居住。搬到这边的理由,此地风水甚佳“砂环水饱,藏风聚气”,特别适合发财创业。 真实的原因大概只有董琪知道,这里没有冬天。她们在嵘城的记忆连同走前的漫天飞雪一同封存进了那个冬季。从此之后,沈乐怡厌倦下雪,厌倦雾霾天,厌倦热闹繁华,或者说,她只是厌倦了过去的自己。 而现在她有了洗牌再来的机会,以期能够浴火重生。只可惜应了那句老话:“久贫乍富,心智大变”,涅槃的道路走的格外崎岖难行,浴火的过程漫长而艰辛。 郁郁寡欢的情绪最终以挥霍金钱的方式得到抒发,在体验了钱只是个数字,奢侈品不过浮云,高定已成常客。她发现传说之中挥霍过后的空虚寂寞冷和惆怅根本没有接踵而来,恰恰相反,花钱使她快乐,买买买造就下来就是,她逛街逛的很累,比上班还累。钱所带来的愉悦虽然不能使其完全忘却顾安,但至少能在疲惫过后可以快速的入眠。 可惜这样“穷奢极侈、挥金如土”的时光,日不移影稍纵即逝,安闲自得的生活被男人的一个电话给彻底终结了。 “我要的是继承人,不是请个散财童子回家里供着......挥霍无度的瘾你也过了把,现在是时候收点利息了......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自己掂量。”自此之后,沈乐怡的“第二生命”信用卡被冻结,物欲横流都成了过眼云烟,沈父以高效铁腕有效扼杀了她的纸醉灯迷。 在彤溪,沈乐怡和董琪投了家贸易公司,杂七杂八买了些冷门的专利技术,前期投资的少,缺点是因为太冷门,收益为0,为了维持公司运营,年初做起了水果生意,不温不火,别说付沈父所说的利息了,能不能经营下去都是未知数,现下,有个机遇正在嵘城等着她,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钱。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连钱都没有,还谈什么解决问题?沈乐怡冥思苦想之后做出了个决定,这还要感谢之前的她没堕落的那么彻底--在巨大的金钱诱惑下,沈乐怡仅存的理智倒也算顽强的屹立不倒,吃喝玩乐过后,她投资了部分实业。其中就有她赌气买下的心安公寓的房子,她和董琪住过的那间--彼时,杜明玮想开公司单干需要资金,房子又不想落到旁人之手,最后沈乐怡出面买了下来。 离开嵘城1年零7个月后,她回到了这座雾霾之都,离开时灰头土脸,归来时匆忙仓促,嵘城与她像是结下了不解之缘,难舍难分。 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并没有吵醒沈乐怡,枯燥的旅途对于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休息时间,她睡得特别的踏实,最后还是被空乘叫醒的。等行李的时候她还在回忆着意犹未尽的梦,梦里她化身侠士,快意恩仇,行侠仗义,杀过的每一个反派都长着一张夺魄勾魂的脸,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熟,好像处处都带着那个混蛋的影子。 都快两年了,她还能清晰的描绘出他的样子,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动作。他静默时微抿的唇,他思考时手指弯曲的角度,他侧脸时睫毛投下的暗影。 “咯噔、咯噔”几声闷响,传送带上陆续出现了箱包,周围的人或搬或抬开始分选着自己的行李,她收回思绪,将自己的箱子放平,珍而重之的将传送过来的白色的泡沫箱轻轻抬起放在了上面,推着车往出口处走去。 天气原因,航班多有延误,旅客汇聚起来在出口处排成一条长队,沈乐怡见状便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给董琪报平安,不经意的扫了下前面排队的人群,略显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微愣过后,左移了几步,想看清楚些,奈何男人低着头在看手机,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动了动似是要回过头来,身后突然传来了声惊呼,随后她感觉胳膊肘一阵酸痛,手机应声着地。 两辆行李车撞在了一起,行李散落了下来,年轻的女孩连连道歉,慌忙的上前查看着沈乐怡的伤情,所幸的是人没什么事情,就是手机屏摔坏了。女孩像是在赶时间,慌忙掏出身份证递给了沈乐怡,留了电话约时间去给她修手机,处理完这些,额头上已布满了汗。沈乐怡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身份证上姑娘的岁数还小,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便出言安慰着:“你先走吧,我自己收拾。” 女孩感激的看了眼她:“谢谢,实在抱歉,主要是我老板不太好说话......那我先走了。”说完,女孩推着车快步的往前面走去。 沈乐怡弯着腰捡背包里掉出来的零散物品,心想还真是出门不利,好端端的手机屏就这么坏了,刚想安慰自己就当是消财挡灾了,遥遥的听着女孩喊了句:“顾总,等等我.......”她幕然一惊,等反应过来站起身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旧居安在,物是人非。沈乐怡看着熟悉的场景,有种恍若隔世的惆怅,她低估了顾安对她的影响,她很庆幸这房子即将就要卖出去,可以彻底抹去她与他曾经共处的时光。眼光落到阳台外的葡萄架上,想到了董琪的委托,连忙拿出笔记本,和董琪视频通话。 董琪在那头不满的抱怨着:“都几点了?!你不睡,咻咻还要睡的.....怎么样,吵醒了吧!看这精神的!”之后画风顿转,语气柔软的像是刚卷出来的棉花糖:“来来来,跟姐姐打声招呼.....咻咻,快看,你曾经住过的小院!” 沈乐怡有些无奈:“怎么可能记得......成了,看过了,赶紧睡吧,我明天还得带着样品跟果汇齐那边谈。” “样品别忘放冰箱!”董琪叮嘱完,动作迅捷的挂断通话,估计是忙着逗咻咻去了,沈乐怡笑着摇摇头,去检查泡沫箱。 嵘城的夏季炎热异常,果蔬容易变质,沈乐怡为了样品的保鲜度和最佳食用口感,特意封存了冰袋,泡沫箱的保温效果非常好,其实也不需要放进冰箱,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沈乐怡还是搬起箱子打开了冰箱门,考虑到一早就要去公司洽谈,重新装箱耽误时间,便没有拆包,整个放进了冰箱上层。 第二天一早,沈乐怡带着箱子直奔果汇齐推广新品种,她信心满满、舌灿莲花讲的几名负责人不断的点头附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她轻轻拍了拍箱子朗声说道:“传言未必真,眼见方为实。欢迎各位品鉴。”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白色的泡沫箱上。 沈乐怡保持着自信的微笑,接过水果刀,拆掉一层层的包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她动作优雅的打开盒盖的瞬间,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面前赫然呈现出一盒绳艺出众、捆绑结实的螃蟹,犹自挣扎,有只向往自由的已经爬到箱子边缘吐着泡。 沈乐怡和这只命大的螃蟹面面相觑,电光朝霞间,她灵关一闪,调整好表情,带着笑说:“这是我特意从那边带来的野生无污染的螃蟹,大家知道螃蟹对水质要求特别高,也能体现出我们果农种植的环境非常好,出于保鲜考虑,新品种将在送往机场前一个小时进行采摘,晚上这顿就由我请了......” 做完展示,沈乐怡连口水都没有喝,冲到楼下就开始打电话:“是袁佳妮吗?我是......”想了想说姓名她也记不住,只好简单粗暴写:“手机屏摔坏那个,不不,不是......我有个泡沫箱是不是拿错了......对对对,就是一箱水果......啊???” 第44章 袁佳妮来到嵘城的第一天,沉寂许久的鼻炎就有了发作的兆头,她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想了个措辞打电话跟老板请假,那边只是不温不火的回了句意味不明的“嗯”。 想到昨天老板全程黑着的脸,想到临行前阿华随口提及的话:“早些把回程的票订好,老板不喜欢呆在那边。”再联想到公司里的传闻,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她不会是无意间触到老板霉头了吧?! 这次的实习机会实属不易!思前想后,袁佳妮只好买了台空气净化器带去上班,箱子太大遮住了她半个身子,看不到前方的路,只能盯着脚底慢慢往前移,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伸出只手帮忙挡了下,她道了声谢跨进电梯,刚把箱子放在地上歇了口气,手机就响了,是昨天撞到的那个女人。 说起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箱螃蟹,要不是因为海鲜必须托运,她取行李耽误了时间,赶上了拥堵高峰,老板也不会因此错过了洽谈时间,和对方失之交臂、最后滞留在了嵘城。 她不光得罪了老板,还摔坏了路人的手机,更要命的是她把人家那箱特殊品种的水果当成螃蟹送了人。 “我马上联系朋友,拿回箱子给你送过去,地址给我下…好…心安公寓…105…怎么称呼?……”手机才放下,便感受到来自头顶的莫名压力,温润磁性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她姓什么?” “沈......” “老…板?”下意识的回复之后,她回过头看到了老板那张漠然的脸。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公司所在的楼层,她侧过身让开路,顾安径直往办公室走去,袁佳妮只好抱起箱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屋后等老板入座后,识趣的站在一侧等候吩咐。 顾安看着窗外思索良久,尔后嘴角牵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在一旁的的袁佳妮看的心惊胆战,踌躇万分,终于还是要秋后算账了...... 意识到她还没走,他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开口吩咐道:“回去吧。” “啊?”不是要解雇的节奏吧? 顾安看了她眼,淡淡的回道:“何总今天还赶不回来,公司没什么事,你休假吧。” 袁佳妮放下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抱起纸箱往外移。 “等等。”顾安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状似随意的提及:“你朋友在哪?我正好要去心安公寓取些东西,顺便带你一程……” 老板今天很奇怪,先是没有追究她在工作时间段的错误,然后还破例在非工作时间段让她搭了顺风车。更奇怪的是,老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到了105门口,难道他来过??难道是...... 据说曾有员工为了利益爬过老板的床,秦总大发雷霆风驰电掣的斩草除根之后,员工离职,老板则一改春风如熙的亲密路线,对下属如风过耳,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不做多余交谈。嵘城也成了禁地般的存在。莫非,这是旧地重游? 看到老板的手指在方向盘来回敲击了几下,像是在等她开口,于是她顺水推舟的试探性的问了句:“车里会不会太闷了,老板,没事的话,要不要下来走走?一起去?” 顾安微不可见得点点头:“也好。” 当她暗自庆幸马屁拍对的时候,才发现老板真的只是走下车来,然后靠着车门低头点了根烟,并没有要走进去的意思。她有些尴尬的抱着箱子,不知道是进是退,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老板今天真的很不同,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向自律的老板在抽烟。 “事情办完自己打车回去,公司给你报...”顾安神色微变,眼神变得阴厉,忽然将抽了不到一半的烟按灭,扔进一侧的垃圾桶,随后上车,不做停留绝尘而去。 只是一个字,就让他有了似曾相识的错觉,眼前浮现出了她的脸,正灵动狡黠看着他问道:“服装化妆品管报销吗?” 被窥破时略带嗔怒的抱怨:“你怎么跟周扒皮似的....” 带着恳切的近乎祈求的让他早些回来,她说:“我等你......” 她留给的他的“货钱两讫,各不相欠。” 他控制不了心,冷静也渐渐离他而去,他不知道再见时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利用与背弃因果循环,怪不得对方,恨不得自己,矛盾重重。残留的理智将他拉回现实,他选择离开,视而不见。 车驶离小区门口的时候和辆出租车回车,两车都停了下来礼让对方。就在顾安放下车窗示意的瞬间,他看到了副驾上坐着的人,显然对方也看到了他。 两人眼神交汇,心有灵犀般各自别过头,神情冷淡如看路人。 只一眼,远隔山川,只一眼,南辕北辙。 他与她离别后的一年又九个月,陌路相逢,擦肩而过。 得知箱子被错拿且当做礼物送人之后,董琪二话不说就订了当天的航班,携带刚采摘的水果来救场。倒不是她小题大做,主要是这次的洽谈对她们太重要了,一旦达成合作,公司就能扭亏为盈。之前要不是脱不开身,她早就一起来了。 “行李多……记得租商务车……你干嘛呢?听到没?” 沈乐怡嗯了声,明显是心不在焉,她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的撞见他,一时间还没办法抽离出纷乱的思绪之中。 董琪以为是咻咻的关系,毕竟心结难解,只好劝慰道:“我这不是真没法子吗,咻咻断着奶,最近特别粘人,一看不到我就哭……”见沈乐怡还没有什么反应,又解释道:“阿姨也跟着过来了,晚上我们在外面住,不会吵到你。”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车流涌动的嘈杂。 董琪叹了口气,准备挂断电话:“晚点见吧,我先把咻咻她们送走。” “你带咻咻来公寓吧,我去酒店住。” 晚上约了果汇齐的人吃饭,推杯换盏间,气氛便从公事公办的刻板演化成了闲话家常的活跃。 有两位美女作陪,任经理的话开始多起来,打趣着说要是单身就好了,可以凑个强强联合,边说边有意思无意的扫视着沈乐怡的胸,极度猥琐。 沈乐怡忍着对方粘稠的目光,笑着应付:“可惜任经理结婚早了。” 任经理爽朗的笑了几声:“老了老了,我可没这么自不量力。说起来何总好像还是单身……”说完,举着杯子走进董琪,手指若无其事的划过她的肩。沈乐怡脸色微变,眼神带着凛冽,还是一动不动的隐忍着。 董琪心里冷笑,应酬中这样的男人见多了,无非是看见对方颇有姿色,又无家庭阻扰,仗着生意上的优势想占占便宜,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起身举了杯要过去解围,收到沈乐怡的示意,又坐了回去。 只见沈乐怡伸手挡了下杯子:“任经理说笑了,哪里老了,比起家里那位,任经理都是小辈了。酒我是不能多喝了,回家还得带孩子。” 任经理脸沉了沉,杯子却稳稳的还举着,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可没听说沈小姐结婚。”语气已带上了不耐烦,大有些霸王硬上弓的势在必得。 沈乐怡低头晃了晃酒杯:“说起来也巧,当年任经理好像是也在天信呆过。”任经理愣了下,这事知道的人很少,她倒是不像唬他的样子。 可酒壮怂人胆,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在,他面上挂不住,难免开始咄咄逼人:“这和天信有什么关系,一杯酒罢了,沈小姐这点薄面都不给?” “许先生一直惦记着任总,一听这次是向任总讨生活,还让我带个好过来。” 董琪恰到好处的接口:“你把许舍带来了?这孩子看着就喜欢。”许字咬的很重。 众人收起了调侃的表情,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换上了同情的表情:天信的许先生!孩子叫许舍!任经理这下是摸到老虎屁股了。 任经理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局势突变,僵直的想拍下沈乐怡的肩膀,装作刚才只是长辈对后辈的鼓舞,又想到许先生的手段,手跟触了电似的,离的远远的,干笑着:“沈小……沈总说笑了,我刚才……对,说到何总,他最近有个新项目特别适合您,电商新模式,覆盖广,推广快……” 一顿饭之后、局势明朗。抛出了许先生的名号后,连后续的娱乐活动都没去,合同就到手了。酒店门口寒暄完毕,看着几人如同逃难般四下散去。沈乐怡脸上露出几丝嘲讽来,说不上是因为对方的世故,还是因为自己的无用。她到底是打着他的旗号把生意谈了下来。 第45章 等到白纸黑字的合同到手,前期款项落实,沈乐怡才松了口气,搞定果汇齐可以借着许唯墨的名头,那也是因为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人情这东西越用越稀薄,她要不是被逼梁山,断不会这么早就揪出底盘。为了缓和上次饭局带来的冲击,后续的时间除了安排配送和调查市场,基本就陪着这群人胡吃海喝修补感情,陪吃陪喝她倒是无所畏惧,陪玩讲究就太大了,她不好出手,只好让董琪出面。 女人八卦起来如果是细水长流的话,男人间的八卦就是荤素不忌滔滔江水般汹涌澎湃,一顿饭的功夫,基本半个嵘城圈子里都流传着各个版本的桃色故事,绘声绘色,情节紧凑。畏惧着许先生,私下里传的也只是模糊了姓名的活色生香,引得不少人猜测连连。 沈乐怡身上已经打上了许唯墨的标签。天信--这个从嵘城走出的传奇连带着许唯墨三个字,尽管年代悠远,威慑力却依旧。 想到许唯墨阴晴不定的性格,她决定亡羊补牢负荆请罪,而就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才感到无从下手。是痛定思痛说再也不敢了,还是死皮赖脸让他行个方便?她和许唯墨毕竟是少了岁月的磨合,打亲情牌之类的好想都不太合适。 那头倒是开门见山,一针见血地打破了这方平静:“我死了你打算怎么办?抱着我的骨灰盒去压制人家?” 她能怎么办?只好马屁接上:“您哪能呢死我前头呢,洪福齐天,万瑞百祥。” 那边清清淡淡,无风无波得调侃道:“不祝我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沈乐怡心里默哀,看样子少不得被挖苦几句,皱着眉头等着挨训,可想象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扑面而来,留给她的只有诡异的沉默。 所幸的是这沉默只是片刻之间,随后男人沉稳平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沈乐怡,你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不是我不给你和孩子一个身份,是现在的你远没有这个能力和担当去面对……真要留给你,你守得住吗?即使你没有这个野心和斗志,那么许舍呢?……我可以留给你钱,你呢?你要留给他一笔账吗?” 这次,沉默的人换作了沈乐怡。许唯墨说过很多话,或是指点江山或是嘲讽戏谑或是赞许有佳,两人的关系始终没有亲人般的密切,带着明显的疏离。他给她的感觉是傲然的,强者俯瞰式的,带着师长般的端正,而今,她听出了他的无奈,他的逐渐苍老,他带着英雄末路般的悲凉。 他的话是前所未有的语重心长,听的她心生愧疚。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许唯墨也不会想选择她吧…… 线香缓缓的点燃,细烟缭绕,微风徐来,满室弥漫着若有若无得瓜果香甜,清幽缠绵,丝丝入骨,回甘恰到好处。 卷帘半掩着,筛进些稀疏的阳光,薄薄的铺在五叶松上,使得这阔朗的屋子带了些禅意。许唯墨撑着手杖略显费力的站起身,看着窗外的藓庭花景,目光深邃悠远。以前,他对她的期许是守住天信,所以慢火烹制,与她还是太过温和。 现在,是时候“置之死地,猛药去疴”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厚着脸皮谈下来的单子,无疑是雪中送炭。 只可惜,“柳暗花明”的喜悦还没从她脸上散去,“穷途末路”的“灾难片”就马不停蹄的向她袭来。 生活给于的温柔总是昙花一现,随后便露出内里的狰狞来。 交货前夕,神秘的匿名收购商横插一刀,大量收购果农手里的新品种。无论是财力和人力都让沈乐怡望尘莫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肥肉被生生截胡。 彼时新品种还未普及,空挂着个扶持项目的名号,没有市场反馈没有收益预估,自然也没有多少果农响应。沈乐怡瞅准机会,敢押敢赌,自掏腰包帮着建棚子找技术指导推广,也和几户果农达成协议,只是当时没有考虑周全,只是口头协议。现在新品种市场反馈热烈,大有供不应求的势头。利益面前,几个没有签约的果农纷纷倒戈,全然不顾往日旧情。 沈乐怡只好将收购价格提高,跨区调货来应对。这次她处理的小心翼翼,可千算万算,没算到高速拥堵物流配送延迟,耽误了交货时间,理赔又是扯不清的麻烦。七七八八处理完,这2个月算是白折腾了一场。 周一对于沈乐怡来说无疑是兵荒马乱的,先是处理物流烂摊子,夏季运输鲜果风险本就大,再是低声下气的四处道歉。沈乐怡之前活的肆意妄为惯了,说是伏低做小,到底还留着几分傲气,现在正视自己才明白,不过是因为之前混的不好,有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底气。 真有骨气她也不会去接那二十多万砸人。现在混的较之前好点,公司有了房子有了,责任大了,倒是前怕狼后怕虎,做人畏畏缩缩起来,越活越憋屈。 此刻,憋屈的沈乐怡被拦在前台处,顶着周围鱼贯而入的上班族们带着或是好奇或是惊讶或是怀疑的目光,若无其事的将双肩包里的高跟鞋拿出踩上,将头发散开用手捋顺,掏出镜子补完口红。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离会议时间还有5分钟,她却被前台以“衣冠不整”为由拦阻在外面。 “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没有查到您的预约记录.....”前台显然对沈乐怡抱有戒备之心,上次不小心放进去个做推销的,差点就被辞退。 “留的名是董琪。”天知道,她怎么总能遇见这种“呕心沥血为公司,兢兢业业守本职”的前台。 “可是预约的时间是明天,而且......您好像不是董小姐吧?”前台尽职尽责,提出质疑。 沈乐怡内心叹了口气,她也希望董琪能赶过来,可许舍这几天出疹子,离不开人,她又见不得孩子,所以来的是她,而不是董琪。 她只好解释:“贵公司临时改的时间,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所以我才这幅样子出现在这。”接到对方电话的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为了赶时间,她弃了出租车脱了鞋子一路狂奔过来,形象能佳到哪去? 前台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番隐约带怒的她,柔声劝慰道:“请稍等片刻,我跟那边确认下……”这是打算继续太极下去了。 沈乐怡暗恼,拉投资还迟到这事往小了说是不守礼仪,往大了论是不懂尊重,横竖都没了形象,干脆硬闯!她佯装掉了文件,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打算绕过前台,却听到背后传来了几声轻笑。随后传来冷冽而熟悉的声音。 “让她进去。” 什么叫冤家路窄?阴魂不散!狭路相逢!沈乐怡在回过头的瞬间领悟的神领意得。在感情上凌虐过她的前任,此刻正以众星捧月的姿态,混的风生水起得,风度翩翩迎面而来。更要命的是为了赶时间她还不得不和他进一个电梯。还好,两人都视对方为无物,目不斜视,互不攀谈。 电梯缓缓关上门,向上驶去。看着唯一亮着的数字,沈乐怡有种不好的预感,余光看到旁边助理模样的男人手里拿着的资料页上赫然写着心涩科技,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 拉投资的事情一直是董琪在做,她缺少资料,不过,资方是谁不重要,不是他就可以! “美女,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右边角落里传来个男人带笑的调侃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沈乐怡甩了记白眼,没有理会,笑声很耳熟,应该就是刚才嘲笑过她的。谁知那人没有放弃,越过旁人凑到她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着她,突然笑道:“还真是你啊,沈!乐!怡!你是去隆胸了吗?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电梯里的气氛微妙而古怪,一行人的目光洋洋洒洒若有若无得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瞥去。沈乐怡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顾安闻言扫了眼沈乐怡,她的样子倒与记忆中没有什么太大偏差,不是那种惊艳绝伦出场叫绝的魅,她的美像是浸在冰块中新采摘下来的荔枝,不知不觉散发着诱人的鲜美。体型倒是丰腴了不少,以前虽说不是一马平川,也只能马马虎虎算在不显山露水那个行列里,而今却是傲然挺立,超迈绝伦。 偏偏她自己不觉,比如现在她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衣黑裙子,只有领口的扣子散着,其它都扣的紧紧的,初看上去严严实实端正严谨,却正因为这份严谨,更显得有呼之欲出之势,再加上她现在欲怒还羞的样子,贝齿轻咬着嘴唇,胸部因为激动微微起伏着......一电梯的男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他喉头一紧,再看了眼她的丝袜,皱了下眉头,暗骂了句该死,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衬衣短裙破洞丝袜,她还真能招蜂引蝶卖弄风骚! “幸好胸可以隆,还有的救。脑子隆不了,是不是很可惜啊?陆先生。”沈乐怡调整好情绪,脸上挂着客套般的笑,内心翻涌无比:人太多不好太过粗鄙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真的很不爽! 陆寻川吃了一瘪,讪笑了声,亏得他脸皮厚,立刻就恢复了过来:“怎么,你不会也是来拉投资的吧?你看你跑的,他们大老板也迟到了,不急的。”见沈乐怡还是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又往她旁边凑近了些,几乎贴着她耳朵呢喃般低声说道:“你看我都帮你倒这个份上了,顾安要是还不吃醋,你就可以放弃了......”回应他的是毫不客气的鞋跟碾压。 “嘶......”陆寻川吸了口冷气,变本加厉的用一只手撑在她面前,造就了更为暧昧的氛围:“就这么轻易放弃?” 见沈乐怡如临大敌的样子,恶意般贴近她耳边:“你的丝袜破了......蛮性感的,估计他吃这套。”碍于还在电梯间,又是公干,沈乐怡只好用口型回了他句脏话。 顾安冷眼旁观,看着两人打情骂俏般无视众人,冷冷地开口道:“旁边就有酒店,两位如果情不自禁的话可以先行离去,这是公众场合。” 陆寻川得意洋洋地大笑了几声之后,收回胳膊若无其事的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沈乐怡则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默不作声。她得忍,必须要忍,忍的不能再忍,也要忍,因为她需要钱,必须先办正事。 等到了地方,顾安领着一行人向前走的时候,陆寻川还不怕死的回头冲她挤了下眼睛,不得不说,他很帅,连挤眉弄眼自损仪态的事情也做的颇有风情,可是,她真的忍不了了。 “陆寻川,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这声寻川叫的百转千回,饶是妖孽般带着戏谑之心的陆寻川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身不由主的走了过去。 沈乐怡笑得一脸纯良无害,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第46章 进入会议室之前,沈乐怡深吸了口气,刚才在卫生间她已把丝袜褪下,确认仪容端正之后,从容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她对这个项目非常的有信心,蔬果实体行业早晚是要和电商进行对决的,现在唯一护航的就是蔬果的保鲜期短暂,运输环节也成了电商没有完全掌控行业的关键问题。她所提出来的绿色循环新概念的蔬果销售体系实际上也是规避了实体的风险,同时也扩大了电商销售的优势。找到平衡点非常重要,双赢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具体来说就是发展会员,果蔬分外三类:储存期,成熟期,滞留期。实体店销售和网店销售成熟期-储存期的水果,同时针对企业客户和个人长期提供新鲜水果榨汁配送。最大可能的解决库存问题。 当水果进入了滞留期初期,便开始进行水果醋的销售,而一旦进入到了腐烂期,全部用处理机做成有机肥料。 这样的循环无论是在节省资金,还是在盈利上,都优于传统经营方式,至少是在现有电商销售的数据上,沈乐怡十分有把握,一旦有了启动资金,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就有回报。 果然,她的方案出来后,2个负责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的探讨起来。她唇间含笑,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等待着胜利的到来。 “沈小姐,我们对你提出的项目很感兴趣,请稍等片刻,我们递交给老板过目后给您回复。” 这一等,她在这边等了近二个小时,后来饿的也顾不上风度,点了份外卖窝在会客室大快朵颐,吃的正香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推开了,进来的还是个熟人--袁佳妮。 沈乐怡看到她的那刻,心里就全明白了,好巧不巧,这大概也是顾安的公司,一年多前,他只是个总监,没想到一年之后,这家公司都是他的了。 派了袁佳妮过来的用意真是再明显不过---公司拒绝了她的方案,并且明确的告诉她,这是他做的决定。 她看了看满脸忐忑左右为难状的袁佳妮,慢条斯理的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袁佳妮松了口气,准备好安慰的话都吞了回去,近乎机械般重复着老板的说辞:“项目不适合推广,达不到预期利润......老板说,要再想问的话,可以等他有空了,亲自给你解答。” “亲自?”沈乐怡挑了挑眉,吐出两个字有抽筋剥皮的狠劲。想到了此行目的,紧握的拳头又松开,调整了下心态,努力的平复情绪,自我洗脑:商人重利,利字当头,什么都是浮云。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和顾安的正面交锋比想象中的要早,要糟。因为对方压根就不给她见面的机会,以忙为由窝在办公间闭门不出。沈乐怡怕他金蝉脱壳,袁佳妮恐她破门而入,两人只好干守在门外无言空相嘘。 这一等就又是2个多小时,沈乐怡久不穿跟鞋,宛若一株惨遭冰雹洗礼的狗尾巴草风雨飘摇,心中怒火直攻眉头。本来思想建设都做得好好的,计划的也挺好:首先有求于人自然要放低身段,其次她现在需要阐述的机会,要心平气和要和颜悦色,去谈去辩去争取。可是架不住脚疼的袭来,脾气亦有渐长之势。 尽管袁佳妮一再表示顾总是的确是太忙,因为回来的时间有限,公司事情都堆积着,所以不是刻意为难。沈乐怡还是更倾向于顾大总监小肚鸡肠,因私乱公。 “你们顾总是不是都不用如厕啊?”沈乐怡靠着墙扶额,能龟缩在里面一动不动的,也不怕憋出毛病。 “里面有盥洗室......”袁佳妮小小声。 沈乐怡心里颤抖了下,想到彤溪自家相比之下犹如“巴掌”大的办公室,上个公厕都要和董琪理论下先来后到,自卑之心油然而生,暗骂了句怎么能问出如此上不了台面且很没有格调的问题来。 “那他总该会饿吧?”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袁佳妮,默了一默:“里面也有用餐室是吧?......” 对方乖巧的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休息室和娱乐区......” 沈乐怡咬着后槽牙都忍不住怒气了,那她守着有什么意义!?他老人家完全能愉悦的在里面玩耍啊。 眼看着沈乐怡真的要使出洪荒之力暴力拆门,又联想到之前老板在她家门口抽烟的反常举动,袁佳妮见风使陀果断输入密码,助其绿色通行。她已经公事公办完成了本职,剩下的算是私事吧,想必老板过后也能谅解她,她真的不想被殃及池鱼啊。 门前地毯铺的厚实,踩在上面悄无声息,无形中瓦解了她霸气的出场。办公区很空旷,一隅移了竹子进来,周围铺就细细的白沙,硬是在这寸金寸土的市中心造就出“大隐隐于市”的幽静来。 一墙淡墨山水画恰到好处的空出白来,带着春水秋色,让人心旷神怡。明式厚重拙劲的茶几上摆放着银紫藤盆景,淡黄色的灯光斜斜地照下,将花瓣染上了月色般,带了几许温柔的味道,淡化了商场中利益圈的感觉。 顾安听到动静,揉了揉眉心,漠然的看了她眼,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原状依着沙发靠背,脸上惺忪未醒的模样,声音浸着雨水划过竹叶的疏冷:“长话短说。”半分寒暄的意思都没有。 沈乐怡的气势汹汹就被这样一份风轻云淡的气定神闲给稀释得无影无踪,原本要脱口成脏的质问好像没了用武之地,清醒过后她冷笑了声:“顾安,你就这点本事?就因为咱俩那一档子旧日烟雨的破事,假公济私都出来了?你跟我有仇,你跟钱总没仇吧?” “你要是能把用在男人身上的心思多用在商业上,也许咱们还能好好谈谈,穿着破洞丝袜来谈判,我可以理解为贵公司并不指望在谈判桌上取得成绩,而是要用在别处?”顾安斜睨过去,眼中满是鄙夷,明晃晃大写的不屑一顾。 沈乐怡先是被他直白的言语激了一激,又撞上他蔑视中还带着“君子不与小人为伍”充满不齿的眼神,心底浮着的那层残留的理智彻底被扼杀。 多日来的委屈,烦躁,不安都转换成了暴虐,迸发出来的蛮力拽着顾安的领带狠狠往上一提,怒吼道:“就打算用在这地方!姓顾得,过分了吧!项目之前就递上去了初始方案,当初干嘛不直接拒绝!?耽误这么久时间!能不能有点风度!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她越说越激动,暗想这厮不是爱用下半身揣测别人嘛,让他以后都靠冥想生活!坐言起行,抬起脚就要狠狠地踹向某处。 足裸处被牢牢地钳制住,肌肤上传来温润的触感,她对他的眼,锐敏而深炯,灼得心跳慢了半拍。 顾安收回目光,缓缓的贴近她,换了幅懒散轻慢的样子,像是□□不懂事的宠物般轻斥:“这么着急.....”手指在她关节处不轻不重的划过,像是在抚摸一匹香云纱,软薄有感,细柔入骨,温润顺滑。她像是深藏于土的酒,酸涩而清雅,层层叠叠开始溢出诱人的甘醇。时间慢慢褪去了她的青涩,显出内里的旖旎,隐秘又天真,惑人心脾。 沈乐怡感到脚腕一沉,整个身体向下倾斜,高跟鞋抵在他的大腿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小凹点,顾安定定的看着她,嘴角扬了扬:“男人比较喜欢欲情故纵......要这样...”一只手缓缓向她的小腿处移,一只手顺着她的脊椎轻轻往下直至腰部,她觉得背后如同爬过蚂蚁,痒痒的,皮肤起了细细的寒栗子,忍不住想躲,他却并不想放过她,扶住了她的腰,用力往下压,迫使她近乎以跪姿般贴近他,两人鼻尖相对,呼吸相缠,像是分别许久的情人,缠绵悱恻。 几缕碎发滑落,如羽毛般拂过鼻翼,软糯甜腻,他动作轻柔的用指腹从发尾处卷起,理与耳后,眸光幽深的凝视着她,尔后,唇边勾出丝笑,带着冰般的寒薄:“可惜,大多数都会吃干抹然后净脚底抹油......”凑近她耳边,带着极度恶意:“你真以为自己值得?” “吁”清脆的口哨声传了过来,陆寻川环臂靠在墙边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感慨道:“会玩,够野的呀......”落地窗、高跟杀、办公室...... 顾安不露声色的按住她的短裙,维持着原有姿势,泰然自若。 沈乐怡则紧咬下唇,拍掉他的手,起身整理了衣服,冷着脸:“陆先生是还想再感受下私人谈话吗?”看来还是打的不够狠。 陆寻川摸了摸鼻梁上的创口贴,想到刚才的暴力场景心有余悸,带着几分叹息说道:“本来支持你方案的人可以持平的,结果你还给他打到去包扎,哎......” 沈乐怡冷冷的放了句:“狼狈为奸。”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耳旁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像是被蛇的信子亲吻过,让她无法忘却那种心悸,所以她选择规避,这种偃旗息鼓看上去更像是落荒而逃,不战而败。 听到门被重重的带上,陆寻川撇了撇嘴:“为什么不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拒绝她的提议的确是从商业上的考虑。 “我不和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做生意。”顾安抛出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将话题带过。 “那秦佳姿呢?”陆寻川卸下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咄咄逼人:“假戏真做还是,已经磨合成了亲密的合伙人?沈乐怡算是餐前......” 顾安坐直身体,眼光锐利如刃:“你最好离她远点。”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陆寻川忽然笑了下,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漫不经心的开口:“她的处境不太妙。你应该听过天信许唯墨,嵘城曾经的商业霸主,现在已是南部的传奇。他的得力助手兼红颜知己傅雪回来了。目标是沈乐怡......二女争宠的戏码,总能挑起人好奇心的。” 第47章 许舍高烧了三天,沈乐怡看孩子烧的实在难受,睡着了都要干哭几声,小脑袋抽抽搭搭的爬在肩头,软绵绵的像只小耗子,吃了退烧药还是没效果,最后还是听了医生的去输液。 开了药,一行人在输液室里等候。她胸疼抱不得孩子,几日不见,孩子和她疏离了不少。现在许舍生病,都不让阿姨抱,一味腻着董琪,她干脆坏人做到底,负责按住孩子的手和腿,整个过程就是孩子不停的挣扎,哭的歇斯底里,等孩子不哭了,她倒是有些情绪失控,掉了泪下来,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述。 生许舍的时候,她没哭过,只是觉骨缝冒着寒气,人像是被抻直的面条,腰酸腿疼。医生见惯生死,表情漠然,对于哀嚎和痛斥都见怪不怪,唯独少见她这样咬着牙默默攥着输液架一声不吭的,因为过于用力,她手指骨关节部分隐隐发着白。她既无丈夫陪同也无亲友相随,因为如此,医生特意破例让董琪进来陪护。 孩子生下来清洗干净,被放置在她胸前,红红的一团睁着眼,据说这样的姿势能给予婴儿安全感,听到母亲的心跳,感受母亲的体温,不会惧怕这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只觉得渴和饿,长长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该死的阵痛,没有丝毫母性流露。 那会,她不哭是因为觉得是自食其果,总要承受。现在她哭,是忽然意识到这团小毛球是如此孱弱,不停的想从旁人身上汲取温暖,而她却不是个强韧的守护者,懦弱不堪。 在生下许舍之后,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很长一段时间里除去喂奶不得不面对孩子,其他的时候都在躲避他,甚至出现了极端厌恶的情绪,连见都不想见。这也是为什么许舍跟董琪好的原因,大概妈妈对于他的含义等同于奶瓶,吃完收走。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后悔,第一次想奋力出击,想为孩子撑起一方晴空。她从酒店搬离,回到公寓开始学着照顾孩子,许唯墨得知孩子生病之后,又派了个保姆过来,沈乐怡和董琪这才抽身开始跑起了业务。 这次她们目标锁定在何玉冲身上,标准钱多速来敢“瞎投”的主儿,据说这位何大公子是位时运颇佳的散财童子,何家是做家具起家的,三兄弟之中,老大负责国内运营,老二负责海外市场,这位老三负责吃喝玩乐,只要不插足家族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不添乱。 可偏偏这样的人,在果蔬行业却做的风生水起,堪称行业翘楚。嵘城商圈对于他的评论褒贬不一,大部分都坚持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能有这般成就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背后估计都两位兄长坐镇。 现在他放风要打破普通的电商模式,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算是殊途同归。 沈乐怡不相信成功有偶然,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是很多努力的汇聚成就了最后的必然,这位何总很有点意思,所以她想会一会他,看看能不能达成合作。 蹲守何公子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因他专职醉生梦死,各类销金窟中流连忘返。董琪试着从何玉冲的秘书下手,结果发现这只“兔子”不光把窝边草吃了,还有无数窟---统共3个秘书,全都被他给染指了,互相都防着,更不要提对董琪这种颇有姿色不知来路的女人透露行踪了。 沈乐怡考虑问题简单直接--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能接近问题核心,所以她收买了保安,通过保安收买了何公子的司机,就这么打探出了何玉冲踪影--凤凰台。 凤凰台在老城区,沿着护城河,院外种着排杉松,遮得严严实实,一栋灰扑扑的楼躲在里面,楼顶上野草蔓延,斑驳陆离的墙皮,没有的装潢门面的,像是被废弃了般落出颓然来,空出的一块水泥地上停满了车,有小跑也有摩托,看的出来这的三教九流都有。 沈乐怡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原先凤凰台是码头餐厅,后来城区改造,新区独占鳌头,人流量一下锐减,餐厅干不下去了,盘出去后被新老板改建成了夜总会。 一进去是个滑旱冰的地方,灯光晦暗,放着慢摇,里面几个服务生穿着喇叭裤,托举着盘子四处游走,池子里年轻的女孩穿着复古的衣裙翩然起舞,时不时拉着客人排起火车,绕着场子滑翔。 按照指引穿过长廊,看到两个穿着西装的门童,中规中矩的燕尾服,显得很老派,见她过来点头示意后将彩绘玻璃门缓缓推开,烟雾缭绕之下,台上的女人卷着手推波穿着旗袍慵懒的哼唱着靡靡之音,鬓影衣香,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欢腾,厅里几乎坐满了人,各色旗袍女子穿梭在其中,巧笑嫣然,老上海风情重现。 和董琦就此分开,沈乐怡又往二楼尽头走去,灯红酒绿奢华萎靡,倒是物欲横流的铺张做派,怎么纸醉灯谜怎么奢华无度怎么铺张装潢,确认了门牌号后,推门进去,屋子里坐着个面容姣好妆面精致衣着讲究的女人,显然等了她有一阵,正举着酒杯自饮自酌,见到她来笑了笑,起身迎过去:“久闻其声不见其人,今天终于见面了。我是傅雪......”伸出芊芊素手,肤如凝脂:“天信的常务副总裁,或者,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小妈。” 沈乐怡楞了下,眼前满是对方明晃晃的笑,一下子没消化好这个重磅消息,手竟然忘记伸出去,傅雪不以为然的收回手,朱唇皓齿笑的无限风情,大方自然的抚平裙子后优雅的坐下:“老许身体不好,没办法来看你和孩子,所以让我过来了......他想让你回去接手天信的事务。” 【你并非我唯一的选择,只不过是其中最好的。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要慎重决定。】原来许唯墨说的是真的,这么看来,她的确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说过我现在没有资格进去,为什么?.......”沈乐怡面露疑惑,许唯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诫过她,不要送肉进狼群,只会被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 傅雪倒了杯酒给她,举起杯子,动作优美流畅:“我今天来,除开老许的委托,还有我私人的目的。”红唇在酒杯上轻轻抿了一口,含笑的眸子显出丝嘲弄来:“你的确不适合天信这样的地方,老许的几个亲戚进驻的时间比你久,无论资历、能力还是人脉都远超过你,你现在进去没有什么意义,留个好听点的职位不过却是个空壳,早晚会被架空......不如跟我做个交易?” 沈乐怡喝了口酒,没有作声,傅雪的话句句都直中要害,她缺乏的是几十年的阅历和管理经验,人脉掌控相比之下更趋为零,进入天信如果获得不了“元老级”的支持,会很快被分割权利,成为坐吃山空被人掌控的傀儡。轻啜深酌之后,她直咧咧的盯着傅雪,带着些审视:“你想从中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的很简单,一小部分股份。我需要双份保险,毕竟你我都没看过遗嘱。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所以我不想冒险,你的承诺也是我的一条后路。”傅雪说的也很直白,现在许唯墨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她手里拿的住无非是许唯墨给予她的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而沈乐怡的王牌则是孩子。 傅雪说的互助互利合情合理,沈乐怡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包间很大,隔音效果做的好,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越来越快,杯中暗红色的液体泛出诡异的光泽来,像是浓稠凝固的血。 她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傅雪明明可以得到全部的,怎么会将最大的利益拱手让人。 “你和许唯墨有婚前协议?”头隐隐的开始疼起来,她看了眼酒瓶,Chateau Latour,以浓烈强劲而闻名,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醉吧? 傅雪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红唇轻启:“比我预计的反应要快,只是可惜……天真了些。” “特别为你调制的酒。不要以为和女人喝酒就会安全,也不要觉得自己选的地方就有保障。更不要让值得信任的朋友远离视线。这些忠告送给你。” 傅雪抬腕看了眼表:“你还有十分钟清醒时间,可以喝大量清水和催吐……” 沈乐怡毫不犹豫的伸出两指往嗓子眼里抠,随后干呕起来,呛出了眼泪,显得狼狈不堪。她心知肚明,既然已经入了对方的圈套,已成鱼肉,刀在她手,辱骂愤恨疑惑都没有任何实际帮助,她现在必须保留体力维持清醒! 右手使劲掐在虎口处,希望用肉体上的疼痛来抵抗药力的发作。 傅雪不以为然地笑了下,继续道:“这么做大概也只能延长五分钟左右,随后会陷入昏迷,药效大概四个小时。来路已绝。” 冲她眨了下眼补充着:“四个小时足够做很多的事情,比如丑闻?比如意外?我只祝你好运。” 第48章 董琪沿着过道一直往里走,穿过二个门厅,到了码头,河边停着艘画舫船,雕梁画柱,古香古色。 几盏灯笼随夜风带过,轻轻摇摆,映着水色阑珊,成就幅烟月金粉,秀丽安逸的景象,从船中传来吴侬软语,轻清柔缓,弦琶琮琤,带着秦淮风情。 守在码头处的安保人员十分谨慎,详细的核查了董琪身份,拿出对讲机和里面确认无误后才给她放行。董琪通过这几道手续也摸出了个大概--画舫船才是最顶级的包厢所在,私密安全。 何玉冲在红酸枝的罗汉床上坐立不安,换了几个姿势添了几床垫子都觉得硬,忍不住抱怨道:“我全家都木匠也没想过坐这个,硌得慌!还不如搬个水床舒服,也就你喜欢这些个破烂!”说完换了个侧卧的姿势,腿磕在床沿上,痛的他立刻骂了句娘出来。 脾气一上来,再看这屋里的摆设样样都不合心意,恨不得立刻就翻修成香帐软榻,红尘嚣嚣。好好的消金窟被整得跟个文物古迹似的,太不自在了! 骄奢、浮艳、迷离才是凤凰台该有的味道。显然对方不那么想,只是轻笑了声,无视他的嚎叫,静静地站在窗边迎着月色看河景,目光在船头顿了顿,缓缓开口:“收买你司机的是她?” “来的这个不是,是另一个,开始以为是你哥的人,后来才发现是想拉我投资的……”皱眉思索了下:“叫沈,沈什么怡,说起来……”何玉冲倒是来了兴致般点评着:“最近桃色新闻里的八卦女主啊,好像是许大佬的小情儿,不过,也可能是个蕾丝边,好像和今天来的这个是一对儿!孩子都给许唯墨生了,两个还那么妯娌情深!真爱啊!......” 门口传来了咳嗽声,大概是经理太过小心翼翼,门开的悄然无声,两人都进来了,何玉冲说的话自然也听的清清楚楚,还没等经理圆场,董琪先开口了:“何总是想说伉俪情深吧?” 何玉冲倒是不尴不尬,笑眯眯的接过话:“一看这位美女就有才华,不像我这样的粗人,本来是要跟你好好聊聊的,可惜临时有点事。你要是来拉投资的,那就对不住了,我不懂也不感兴趣,现在你就可以走了......要是和我谈点别的,还能匀出点时间来。”眼光扫在她身上,轻佻果燥,活脱脱的混世魔王。 董琪刚要开口,短信提醒音就进来了,思维被打断,只好重新组织下语言:“何总......”只开了个头,手机铃声大作起来搅乱一室静谧,她从小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挂断了继续陈述,铃声却只响了一声,余光扫到名字时觉得有些奇怪,打电话的是张阿姨,新派来看孩子的,发短信的却是佟阿姨,从彤溪带过来的,她怕孩子有什么事,连忙点开了短信箱。 除了佟阿姨的外,还有条更早些的未读短信,是沈乐怡的,应该是通过内厅安检那会进来的,包交由工作人员检查因而没有听到。 看的出张阿姨编辑的很匆忙,只有一短行,沈乐怡的更简单只有两个字,看的董琪脸色大变,她顾不上和何宇聪周旋,连忙拨给沈乐怡,却是关机。心里暗叫不好,她只知道今天沈乐怡要见个女的,因为是一道来的,所以具体是谁她也没过问。 她抬起头,看着何玉冲:“何总,在进门之前我的确是抱着拉投资的心态来的,不过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希望您能帮忙,我朋友在这边,可能遇见了些事情,能不能调取下二楼监控?”她必须确认沈乐怡是否已经被带走。 “你这话怎么听着是在怨我场子里不干净啊?”何玉冲抬眉,满脸不耐,侧着身子冲着屏风:“看看,正经买卖多难做,我多不容易啊.....” “他们到了,准备走吧。”暗影里的人淡淡打断了他的抱怨,何玉冲听后坐直了身子,之前的放荡形骸一扫而净,像是换了个人般,面带郑重的交代着:“董小姐,对不住了,你朋友的事情帮不上,真不巧,刚刚监控设备检修。现在我们有急事要走,要先请你离开了。” 董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目光直直地锁在暗角,靠窗的地方放了座绣花屏风做隔断,半透的真丝底,绣了浅蓝色的玉兰,一枝探月,清清浅浅,衬得男人挺拔俊逸的身形如净水明月,带着生人勿近的凉薄,不近烟火的入骨寒凉。 “顾安,沈乐怡出事了,发了求救短信,手机已经关机了.....”现在孩子被佟阿姨带走,沈乐怡又联系不到,她□□无力,只能先紧着一头。董琪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希望他能顾念旧情,去找沈乐怡,当然,如果算是“情”的话,思及至此,嘴里要说的断在一半。 果然,屏风里的人漠然置之,不为所动,室内噤若寒蝉。 值班经理收到何玉冲的指示,快步走到到董琪身边,做出了个请的姿势,大有硬赶的意思。 董琪被顾安那种事不关己的样子所激,戟指怒目:“如果不是着急找回孩子我也不会求你去找沈乐怡!就算当初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也是你先设局下套的!现在她真出事了,只是让你去楼里找一找……” 顾安缓步从屏风后走出,垂着手,脸色不佳,看也没看董琪一眼,带着不耐的吩咐着:“带她下船。” 董琪见他如木人石心一样,态度坚决狠断,不留余地,又着急回去看许舍是什么情况,无心再做纠缠,狠狠地瞪了他眼,咬着牙:“你早晚会因为今天的无动于衷后悔的!”放下这话,连招呼都懒得再跟两人打,摔门而去。 黄铜环砸在雕花门拴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来来回回,撞在心里,莫名的让人烦躁。顾安依在墙角右手夹了根烟,没有点燃,在指尖转了圈,看着摇摆的门环若有所思。 何玉冲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我说你小子真能耐,这儿都能遇见风流债,许大佬的人也碰。”见顾安扔了烟,要往外走,连忙起身拦住:“唉,你干嘛?你不会是要找那个沈乐怡吧?你手还有伤呢,那边到底派了几个人过来也没摸清楚。” “想弄清楚些事情,你先走。”顾安试着抬了下左臂,骤然而来的痛楚让他眉头紧锁,他还是太大意了,没有带阿华来嵘城。出来的路上就发现了不对劲,两辆车一直尾随在后。和其中一人交手受伤后,他确定对方都是做“职业清理”的,一招制敌,出手杀招。 凤凰台里保镖不够,安全起见,他和何玉冲上了画舫船。 他低估了顾天宇的报复心,错估了友情,高看了亲情。顾则辉对他母亲的恨已经到了憎乌及鹊的地步,此刻他名义上的爷爷正作壁上观由着顾天宇对他出手。而出卖他行踪的人却是他最信任的朋友--秦佳姿。 人心剖开来看向来如此不堪。 “顾安,哥们真看不懂你,你折腾这么大到底图什么?”何玉冲拿不准他的想法,自从4年前他找他合作,所做的每件事情表面看起来都和顾氏没有关联,但却又隐隐地像是在牵制着康黎集团的发展。 如果说要掌权的话,这么做无疑是在削弱集团实力,后患无穷。如果说只是为了打击顾天宇的话,又太过兴师动众,因小失大。他不像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应敌招数,更像是带着决绝之心,要焚巢捣穴,将康黎分崩瓦解! 顾安沉默了,回顾家之前,他日子过的清寒艰苦,最大的心愿是可以赚钱养家,让母亲不要那么劳累,能有更好的生活,后来母亲自杀,他被顾则辉接回,失去目标的他整日活得浑浑噩噩,直到他发现父亲留下的手稿,从此之后他以仇恨作为动力,可如今亡者不复,友情不存,亲情淡薄,好像一切所做,意义不明,徒劳无功。 图什么?一年多前,秦佳姿也问过,当她看到沈乐怡把手里的钱砸向顾安,又将剩下的钱连同箱子一张不留的扔进湖后,难掩惊讶,充满疑惑。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既造成不了对手的实际伤害,又不能给自身带来利益,难道是重拾所谓尊严? 他想到了沈乐怡酐畅淋漓的笑,不自觉的嘴角也扬了起来,他用她的话回答了何玉冲:“大概就是图个痛快吧!” 明知道是以卵击石,他也要做,明知道前路难行,他也要走。 挽回不了的过去,掌握不了的将来。 全力以赴,在所不惜。 只此一生,何妨一试! 第49章 凤凰台的后巷连着待改造的马巷路,高矮不一密集建造的民宅,阡陌纵横的胡同,被种植的一排衫松隔断,外面是充作装饰的雕花铁门,大概是方便员工进出,剪断了两根铁柱,放了盆金橘树遮着,树叶婆娑,隐隐约约透进路灯照下的光来,显得一树的花亮晃晃的,花瓣较小,香味也淡的安逸,柔柔的随着风忽隐忽现,沁人心脾。 沈乐怡抱膝屈在楼梯上,安安静静的盯着几米外的那盆金桔,脑袋里莫名就想到了它的花语好像是大吉大利,她低头看着撕烂的裙子,赤着的脚,嘴角抽了抽,扯出个苦笑来,此情此景此种境遇,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不堪。 傅雪走的时候,带走了她的包和手机,当着她的面给了服务员很是厚重的一沓小费,表现的就如贴心老友般周到热情。沈乐怡知道,员工怕是多被收买,随时都能扯出一堆故事来圆场:比如是她失恋失意酩酊大醉,或是工作压抑借酒消愁,说的话自然也都是胡言乱语。 走到停车场却发现董琪的车已经不在,现在她最信任的朋友已经离开,凤凰台对她来说危机四伏,无人可靠,进退维谷,她只能期盼自己命硬且运气够好。 绕了圈发现了后巷里的出口,逆向思维之后,她将裙子撕烂,挂了条碎布在被剪断的栏杆处,踩了几个脚印出去,将一只鞋子扔进了深巷,一只随意的往路口抛去,做好这些,光脚折返,爬上工业楼梯静静的窝在拐角处。 她已经尽力,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 药效慢慢的上来,眼皮开始发沉,像是被打了一闷棍般混沌不清,用力的咬了下舌尖,一股腥甜弥漫在齿间,目光清明了不少,可时间没有维持多久,头便要往膝盖上靠,没有办法,又开始拧大腿,掐胳膊,反复的凌虐自己,用痛楚换来警醒。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隐的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凌乱的打斗声,痛楚的哀嚎,随后一切终归宁静,铁质的楼梯发出响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强撑着的意识开始涣散。 仿佛有只温柔的手轻缓的拂过她的唇角,带着爱怜的贴上她的额头,她感到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小心翼翼的托起她的头,揽她入怀,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他的胸宽厚坚毅,他的气息 他像是叹息般低语:“差点就弄丢了你。” 他以温柔引她入梦,用爱为引,将她困于甜蜜的囚笼。 顾安见过她很多种样子,或活泼,或天真,或精于世故,或嚣张跋扈,她永远是鲜活、肆意、奔放的,像是株生长在山腰谷壁上的杓兰,倔强不屈。 而此刻,她衣衫褴褛,嘴角带着血渍,胳膊上青紫一片,小腿处被铁丝勾破,赤着的足带着泥点,静静的蜷成一团,如折翼的蝴蝶,脆弱单薄,让人轻怜痛惜。 她像是沉溺在梦境,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头缩在他怀里,姿势似乎不太舒适,拱了拱,蹭了蹭,这才露出餍足的笑。 重逢后,这是他与她最平和的相处,在这样的境遇之下,带着几分亡命鸳鸯的味道。 顾安抱着沈乐怡往下走,凤凰台翻修的时候保留了楼后的工业楼梯,方便空调维修,墙上挂着空调室外机,滴滴答答的往下渗着水,台阶上锈迹斑斑。 码头处,画舫船依旧,何玉冲没有先走,在等着他。 沈乐怡梦见她在船上,天蓝云白,海面下巨大的鲸鱼游过,飞鱼群惊慌失措,顾安对她笑的柔情似水,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应,画面扭曲场景转变:漫天大雪,夜桥之上,他收住笑,冷冷的看着她,转身离开,明明是背道而驰,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眼中带着疏离和冷漠,还有隐藏的很深却掩饰不住的黯然,让她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雪花滴落在她脖颈,凉凉的,惊的她缩了下脖子,理智渐渐有苏醒的迹象。顾安那个混蛋,梦里都得让她揪心揪肺的,她恨恨地愤然的握紧手,像要撕碎这场荒诞的梦。 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滴,刀割般的疼痛让她紧锁眉头,闷哼了声后,觉得脸贴在墙上呼吸不畅,头往后扬了扬,感觉到身体被移动,心中警觉万分,用力撑开眼皮,直觉万物飘忽不定,如同蒙着层纱,看不真切,唯独那双眼清晰熟悉,正定定的回看着她。 “阴魂不散!”场景像是换了,男主角依旧! 她的咆哮听上去软绵绵的、含糊不清,指尖可以活动,手臂还不能完全抬起,头脑也在逐步恢复。像是被拔取利爪的小兽,柔弱下藏着狠厉。 顾安发现衬衣上沾着血,寻着血迹掰开了她紧握拳头,才发现她手心里藏着一枚铝制的拉环,薄边深深嵌进掌心的肌肤之中,皮开肉绽,因为受力太大,拉环已经曲卷变形。 皱着眉去取拉环,沈乐怡吃痛往回缩,手肘一不小心砸到了自己的胸上,眼泪瞬间就如泉涌般往外冒。 顾安的眉头锁的更紧了,担心她受到伤害,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开始检查伤口,刚褪下她的外衫,目光触及到高耸处,内衣上面有几处水渍,他心中了然,目光变得复杂,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上,做好这一切,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见到顾安出来,何玉冲一脸八卦的迎了上去,笑的极其猥琐:“哥们这么快啊?行不行啊?” 顾安斜睨着他,轻描淡写:“要不你试试?” 何玉冲立刻离他八丈远,指着他鼻尖,捏着嗓子扮娇柔:“臭流氓,你离我远点!”见顾安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收起了调侃,谈起了正事:“尾巴甩掉了,监控也都抹了,下个码头,咱们下船,住处和医生都已经安排好了。” 顾安不甚在意的点头“恩”了声,突然开口问道:“你对许唯墨的事情了解的多吗?” “你不会是对那个女的动真感情了吧?人家孩子都有了!”何玉冲说完这话,被对方鹰瞵鹗视般的目光盯得发毛,只好改口:“许唯墨这么多年一直单身,身边有个红颜知己,帮他打理天信,叫什么雪,记不清了,挺厉害一妞,长的好能力强手腕也厉害,在天信里很有威信,沈乐怡的事情也挺突然的,以前没什么风声透出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傅雪没有孩子?”银色的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个圈。 何玉冲思索了阵:“傅雪?对对,他那个红颜是叫傅雪,天信的执行总裁。”随后肯定的说:“没有,她要有孩子的话,也不会那么拼了。” 顾安低头点了根烟,若有所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沈乐怡醒来的时候,看到顾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房间里烟熏火燎,像养了一屋子的雾霾,呛的她咳嗽了几声,低头看见身上簇新的衣服,脸不易察觉的红了,有太多话想问有太多话想说,最后到嘴边却变成最普通的一句:“手机借我用下。” 顾安掐了烟,起身将窗户打开,走到她面前讲手机递过去,安静的看着她播着号码,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沈乐怡咬着牙,对着那头的董琪说:“昨天傅雪约我见面了,恩,是,被摆了一道,哦......他给你打过电话?我刚醒......”脸色变了变,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颤:“孩子没事吧?......哦,那就好。”见顾安支着耳朵听的认真,不好再细说,只好匆忙交代着:“让佟阿姨走!不想再见到她,恩,我处理完就回去。” 挂断电话,将手机递回,他却并不接,低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孩子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沈乐怡原本以为他是在等她道谢,心想不管旧怨如何,到底是他帮了她,她也不至于小肚鸡肠到忘恩负义那个地步,脑袋里滴溜溜的正组织着华丽辞藻好上天入地的给他煮着心灵鸡汤,骤然听到这话犹如“平地跳雪山,晴空下霹雳。”,似泥雕木塑般僵在那,不知道如何应对。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揉着额头,装作是药物后遗症:“脑袋真疼,你是说许舍?董琪的儿子,挺可爱的。” “董琪的儿子?”顾安插着兜,弯下腰,鄙视着她,放慢音量,尾音拖长,眼含凌厉逼视过来。 沈乐怡不自觉的往后靠去,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话也说的重起来:“你老惦记别人儿子干什么,你和秦佳姿不能生吗?” “别人的儿子?”顾安气极反笑,手臂牢牢的撑在床上,像是铁笼桎梏将她在身下,迫使她不得不正面面对着他。 “姓顾的,你有病吧!都说了是董琪的孩子了,小说看多了吧你,老YY个什么劲儿!”沈乐怡耳根都涨红了,姿势太羞耻,偏偏还离的太近,他的衬衣蹭在她脸上,痒痒的,扣子松松散散,显出精壮的肌理,樱红可见,秀色可餐。 “我给过你机会了。”顾安眯起眼睛,手臂忽然牢牢的锁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的将她的手举过头顶,压实。 另一只手挑开她的衣领,轻轻划过锁骨,停在中间的一小块凹处,指尖往下划去,低下头唇靠近她的耳尖,温热的气息激的她轻颤了下。 “看来得让你疼一疼才能说实话,嗯?” 第50章 沈乐怡想都不敢想那种疼痛,生孩子都没哭过的人,断奶的时候硬是让她掉了眼泪,胸前像是坠着千斤顶,轻轻触碰下,就如同被锥子砸进肉来,冷汗涔涔。 她眼泪巴巴的看着顾安示弱:“你先起来。” “不编故事了?”顾安不为所惑。 沈乐怡猛点头。 “肯说实话?”力道不松反紧,沈乐怡吃痛叫了声。 “我说我说!”沈乐怡保证的至诚至真,眼泪伙同鼻涕都快探出来了,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她还不忘记讨价还价:“互相检讨自己都曾经干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 顾安深深看了她眼,松开手,直起身子,道了个:“好”算是协议达成。 沈乐怡动了动手腕,寻思着怎么说比较好,是婉转些还是直接点,是说个7分保留3分,还是点到为止撒个□□就撤?她还在纠结,到底还是不信任他。何况也不是什么好事,暴露自身阴暗面。正内心戏丰富的激烈的自我斗争时。 顾安突然开口:“在心安公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没有碰你,那会我服了安眠药被吵醒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把你劈晕了。地上的纸是因为重感冒。” 沈乐怡怒目:“你?把我劈晕了!?”怪不得她那天跟失忆了似的,半点旖旎缠绵都不记得。“那你为什么跟我去医院?还是一开始你就设计好我们的相遇了!?” 顾安顿了顿:“当时只是想逗逗你,觉得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挺可爱的。去医院后,我查了你的资料。” 沈乐怡想到过去受到的委屈,冷冷的嘲讽着:“查过以后发现我既没有背景还是单亲,所以好控制,于是就选择了我?” 顾安看了眼她:“选中你,是因为你跟我的生活毫无交集,还因为,我对你有好感。” “那你的好感还挺特别,虐身虐心的!就为了上演真爱坎坷的戏码,就拉着别人做垫背,来成就你和秦佳姿!无耻的也挺别致的!……”压抑了这么久,她感觉骂的还是太过文雅,当初撕刘博跟手撕包菜似的,怎么一轮到顾安,她就词穷气短,骂不出气势磅礴。 顾安静静的等她发泄着怒火,直到她骂得口干舌燥,递过去一杯水。 沈乐怡接过杯子喝了口,突然就觉得百无聊赖,往事如矣,不可追。搞不好人家早忘到九天云外,逍遥依旧,留着她一人撕心裂肺,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在秦佳姿的事情上,我没有骗你,我和她是合作关系,我帮她获得秦家的掌控权,她帮我取得康黎的市场。没有如期回来,是出了点状况。” 沈乐怡低着头,闷闷的说:“酒后失德还是泰迪附体?套路挺深啊,一出状况就订婚。” 顾安像是没有听到般,依旧是很平静的语气像是讲述着别人的故事:“顾则辉有一女两子,最初选定的继承人是他的大儿子顾子瑞,对他严苛期许也高,顾子瑞马术训练的时候意外坠马,颈椎受损。他自然不能允许康黎的继承人是个废人,开始把注意力都投在小儿子顾辰宇身上。” “顾子瑞期间爱上了照顾他的私人护士曾玲语,两人私定终生,顾则辉那样骄傲的人觉得即使自己的儿子已经残废,也要配个名门望族。”顾安说的冷峻漠然,谈起顾子瑞满是讥讽。 “等顾则辉要棒打鸳鸯的时候才得知儿子已经偷偷和曾玲语公证结婚,并且已经了有了孩子……” “他不得已接纳了这个女人住进顾家,可惜平静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几个月后,顾辰宇在陪同大嫂去产检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顾则辉遭受丧子之痛后,将仇恨全部转移到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上。” “即使到后来他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其实是急着去看住院的情人。大儿媳不过是陪同过去的幌子,并且因此受到牵连大出血早产,同样也是受害者。但是他依然固执的认为她是个宰星,将她和孩子赶出顾家。却将那小儿子的私生子视若珍宝,带回顾家培养……” 顾安的叙述很平淡也很简洁,沈乐怡却从中听出了悲凉。 这些倒是许唯墨给的资料中没有提及的,那份资料中记述的都是顾安被接回后的事:回去之后,顾安屡遭排挤,顾天宇和秦佳姿都出面维护过他,几人关系曾一度亲密无间,直到那场蹊跷的森林公园走失事件发生后,三人间泾渭分明。 顾则辉很看好秦佳姿的能力,内定她为孙媳妇,实际上是想通过顾秦两家联姻,获取秦家的尖端技术合作,重整公司。之后顾天宇突然进入疗养院,顾安接手康黎事务。 沈乐怡接口:“顾老爷子为了尽快秦家达成合作,就让你去跟秦佳姿订婚,等一切都稳定了,再让顾天宇重回康黎,但是他又怕你和秦佳姿假戏真做,反过来帮你夺取康黎掌控权,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推动秦佳姿获取秦氏支持。你为了让老爷子放松警惕,故意把自己往花花公子那个方向发展,绯闻缠身。可顾老爷子并不相信,最终你为了真实感,选择了和你生活毫无交集的我上演了场所谓的真爱,让他觉得你和秦佳姿不过是面和心不合。” “这样你就可以联合秦佳姿得到天信。”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无比的平静,话里的怨气已消散了大半。 利益面前,可以牺牲的很多,当然包括不值一提的爱情。不论先后的话,她和他何其相似。谁也不比谁高尚,一样冷漠无情选择放弃爱情。 顾安转身走到窗前,点燃了根烟,背景看上去孤寂落寞。 “回到嵘城后,母亲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穷困潦倒的过了十几年,她没有等到她的爱情,在我13岁的时候她从楼上跳了下去。我一直以为是她不堪压力,最终选择遗弃了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直到我被接回顾家,无意中发现了父亲的手稿。顾则辉隔断了他们所有的联系,并且告诉我母亲,父亲已经另有新欢,希望她不要再打扰到他。至于我,只要她在的一天,顾家就永远不可能承认我。” 长久的沉默,烟台已经烧到手指,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她为了自己的儿子有更好的前途,选择了结束生命。” 他回过头,平淡的语气当中带着浓厚的恨意,其中的森然寒意仿佛可以凝固时间。 “我从来没想过得到康黎,我想要的是,毁灭。” 他的恨已经深深刻进骨子里,催生出他奋斗的动力,成为了他的信仰。 他以为他可以为此放弃一切,包括爱情。 当得知顾则辉要对沈乐怡下手,妄图以此牵制他时,他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保护他。 他才意识到,她是他不能割舍的意外。 “我离开是因为他们已经盯上了你。”他看着她,眼中戾气一扫而空,真诚而坚定:“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在送给你'太阳”的时候,就认定了你是我唯一的伴侣……” “你是光照亮我前路,你是火燃尽我生命。愿我守护你,愿我追逐你,只因你是我的唯一,如太阳般闪耀,驱走所有的阴霾。”他的声音像是明月抚过清溪,轻柔舒缓,他眼中的雾气褪去,如同蒙尘之珠洗去铅华,深邃明亮,专注而深情,犹如星辉落满。 “这就是'太阳'的含义。” 有风吹进,纱帘飞卷,浅浅的光渡在他身上,光风霁月,沈腰潘鬓。 沈乐怡呆呆的看着他,脑袋里不知怎么就出现了大写加粗的四个字:恃色行凶!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拥入怀中,他的吻绵长幽深,像是在描绘最精致的卷轴,诱惑着她,引她做出回应,她沉沦于此,如烈焰焚身,城池尽失。 “给我个机会,让我在你身边。” 沈乐怡低着头,声音暗哑:“顾安,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不是想知道孩子的事吗?” “许唯墨是我父亲。他找到了我,让我回去继承天信,条件是:我的孩子要姓许。” 他说过,女人容易被感情所左右,他创下的商业帝国需要的继承人要心如磐石八风不动,而不是随做她的嫁衣。 “我需要孩子,所以利用了你。如果你是因为孩子要和我重新在一起的话,你大可以放弃,他不可能跟你走,也不会改姓。”沈乐怡从来不会想到拒绝原来是如此艰难地一件事。将内心深处最不堪的丑陋完完全全的在他面前铺开摊平,展露无遗。 顾安深深凝视着她:“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他从未放弃,即便是她选择离开。 为了让顾则辉相信两人已经恩断义绝,沈乐怡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骗了秦佳姿,演了场“镜破钗分”的独角戏。为了保护她,他克制自己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直到他铲除所有障碍。 他爱她,却伤害了她。 顾安将头埋在她的长发中,像是害怕她消失般,紧紧的圈住她:“我很后悔,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让你一个人承受。我知道修补过去很难。所以,给我你的未来,好吗? 沈乐怡再也憋不住了,泪水决堤般倾泻出来:“ 顾安,其实我生他的时候觉得挺疼的,可是没办法,我得忍着,受着,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我得好好的,才能给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我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到他……”说到激动处,眼泪止也止不住,只往外冒,窝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安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附在她耳边:“以后不会了,我会在你身边……” 沈乐怡紧紧抱住他,汲取着来自他身上的温暖。过了很久,她逐渐平静下来,在他怀里蹭干眼泪,抬头看着他柔声说:“可是顾安,我没有办法相信你了……” “给我时间,我会让你相信的……” 爱情里有千万种模样,我会以你想要的方式出现,以我最大极致去表现,让你重新爱上我。 第51章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上,许舍说话了,他伸出糯软如藕节的小胖手,指着蓬头垢面一脸憔悴正一面扒拉粥一面看文件的女人,酱声酱气的叫道:“沈乐怡。”咬字清晰,发音准确。 这是自他出生19个月以来,第一次发声。 沈乐怡吓的汤匙掉到了文件上,直愣愣的看着客厅里的许舍,继而快速的跑过去,差点和迎面而来的董琪撞个满怀。 “听到了吗!许舍说话了!!!叫我了!!他说话了!!!”沈乐怡手舞足蹈的指着许舍,生怕董琪看不到似的,狂摇着她的肩膀,近乎喜极而泣。 许舍走路早,九个月就会了,可是不爱开口,沈乐怡一度以为他有听力障碍,检查了几次,都说指标正常,又开始胡思乱想,觉得症状像是发育迟缓,提心吊胆的,抑郁症差点没复发。 身体上检查没有毛病,她又开始往性格缺陷上想。总疑神疑鬼觉得是怀孕的时候情绪没控制好,对肚子里的许舍造成了不良影响。患得患失,杞人忧天。 许舍相当给面子,又抬起小肉胳膊,奶声奶气带着无限亲昵近乎撒娇的语气开口叫到:“麻妈。”虽然不甚标准,可也能听出是在叫“妈妈”,随后两只小手做出拍打的姿势,意思是要抱抱,却是冲着董琪叫的。 沈乐怡脸色黑了黑,狠剜了眼董琪:“没事老教他叫我名字干嘛?” 董琪笑的春风得意,抱着许舍亲了好几口,惹的他咯吱咯吱笑的像只小老鼠在她怀里乱拱:“谁让你那么忙,我教他叫妈妈的时候你又不在,见你就差提前三个月预约了。好不容易回来次,吃个饭的功夫你还拿着文件不放手......” 沈乐怡一拍脑门,心道不好,文件刚才还被她给喂了粥了,又慌慌张张的跑回去,幸好张阿姨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拿了纸巾清理了残局,上面只是有些浅浅的水渍,倒也不影响阅读。她揉了揉眉心,提着精神继续看文件。余光却看到董琪抱着孩子,笑眯眯的逗他出声,许舍挥舞着手臂玩的兴高采烈,她眼角一涩,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来一年前她来到南都接手天信的事务之后,她的生活就变得枯燥单一,像是枚精细计算过的机械陀螺,整日里都是围着工作转,安排紧凑,没有空隙。现在回家都成了奢望,基本吃住全在公司那边。 天信的元老都是赤膊上阵跟着许唯墨一起打江山的,各个都道行深厚,擅长刚柔相济,绵里藏针。还好有傅雪从中作梗,几个元老起了内讧,天天跟码擂台般狗血四撒,斗得不亦乐乎,这才给她争取到了熟悉公司业务的时间。 又想到公司11点还有个会,把自己全副武装之后,沈乐怡有些念念不舍的在门口墨迹,想许舍能再跟她说句话。 董琪牵着许舍在旁边看着她换鞋,拿文件,拿手机,拿包,拿口红,拿眼镜......董琪甩了记白眼,打包似的把所有零碎物件一兜,开开门,将她一推:“真墨迹!” 可怜的沈大总裁就跟被遗弃了般,伤心欲绝的杵在门口,泫然欲泣。 就在她伤心的无法自拔的时候,一只小手悄咪咪的拉了拉她的衣角,许舍仰着小脸,正眼巴巴的瞅着她。沈乐怡心里一软,弯下腰,刚蹲住,脸上便被用力一亲,耳边传来了天籁般的声音:“嘛嘛!” 董琪看着她眼泪悄然无息的从眼角划过,笑着提醒道:“沈总再哭妆就花了,许舍送你的礼物!得了,别煽情了,早去早回!”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沈乐怡以前一直觉得霸道总裁端着张冰山脸纯属是为了人设需要,后来才发现,是真的太忙,忙到精神紧张,忙到胃痛便秘,残留的那点小情绪都化作怨气了。 化妆都得往画皮那个方向努力才能遮掉的黑眼圈,一笑都跟晒面粉似的噗噗只往下掉。真不是她不爱笑,是她忙的连笑都忘记了。 所以人送外号,沈教官。大学军训专施虐待之术,铁面无私的那种。 此刻沈教官笑的春风满面,开会的人还以为走错片场,纷纷展开八卦模式。会后,连一向表现的“端庄自持”的傅雪都一脸雀跃的暗搓搓溜到她办公室来,挤眉弄眼的问:“是不是梅开二度,再遇夕阳红了。” 自从她知道傅雪给她下药只是许唯墨安排的一场烟/雾/弹,实际是上则是同盟军之后,两人在公司里虽然明面上斗得水深火热,私下却成了手帕之交。自然是不会放过对方感情上的桃色传闻。 沈乐怡有个匿名追随者,宠溺的她简直让人发指,比如某天忽然前台大厅就变得鸟语花香,绿植遍地,办公室安装了循环净化系统,留言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霾太大,花香安抚情绪。 比如5月20号,她办公室堆满了一簇簇像铃兰般奶黄色的不知道名的花,留言是:种的杓兰开了,想和你分享。她查了后才知道,这花又称女神之花,再无意中看到价格,受到惊吓的沈乐怡立刻发了条短信过去骂他奢侈无度,对方淡淡回了句:我以为你的感动点是:我种的...看来还得努力“吓吓”你。 第二天,桌上的快递就变成了一对蓝钻耳环,水滴形配着长长的流苏,华美异常,上附一纸卡片:莫名觉得像你染上月色的发丝。 其中蕴含着的无影无形的暧昧就这么随着卡片钻到了她心里去,耳根莫名就红透了。 长期遭受到这么汹涌澎湃的物质腐朽,对于刚入职,月薪实际只有有五千不到的沈乐怡简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生怕意志不坚被轻易收买且正常工作遭受到影响的沈乐怡,发了一条斥责短信,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不要妄图用物质腐朽她上进的内心!她以后可是要做霸道总裁,娶个入赘老公,走向人生巅峰的! 直到晚上她才收到回复,对方像是认真思考过,斟字酌句:为什么要入赘的老公? 沈乐怡想了下,认认真真的回复:因为你多金有才还很帅,没有安全感。她怕hold不住啊,发出去以后才后悔,怎么都跟夸他似的。她自己也不差啊!标准白富美,还不是蜜罐里养大的寄生虫。完全是自食其力,可以独当一面。 果然那边很快回复,只有一个:哦。 沈乐怡隔着手机都能受到对方的笑意盈盈。也怪没出息的,想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过脑子,倒是气了自己一晚上。 对,这笔账好像都没跟他算清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傅雪拿着文件夹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还在神游太虚,毫不手软的扔过去一个爆栗:“傻笑什么呢,还真有状况啊?” 沈乐怡想到早上的场景,吃了蜜般喜滋滋的炫耀:“我儿子今天会说话了!知道我名字!还会叫妈妈了!” 傅雪默了默:“恕我这种未婚少女无法理解你的心情。”继而由衷的赞道:“不过真没想到你还会带孩子。” 沈乐怡联想到带孩子的一直是董琪,所以孩子才把董琪当成了妈妈,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的转移了话题:“派去分公司收拾烂摊子的人选有了吗?” 傅雪沉思了片刻,提出看法:“在庞波和刘阳之间,这两人目前来看都没有什么后台,所以这次推荐名单上也没有他们,刘阳资历高,为人太过忠厚,庞波人虽然油,手段却高,他比较适合......” 沈乐怡点头,两人的看法不谋而合,处理完公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下个月...许唯墨生日,你帮我准备下带过去吧,实在不清楚他喜欢什么。” 傅雪带着深意的看了她眼:“再对我有好感,也不能硬拽着做你小妈呀,没事就把我往那边支。” 沈乐怡差点没被口水噎到,表情复杂的看着她:“你这提醒人要孝顺的方法还挺有新意的。”叹了口气:“好,自己选,我不也是怕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嘛。” “你带着许舍去看看他吧。叫声爷爷,比带什么都强。” 两人正闲话家常,秘书敲门进来了,看见傅雪在,礼貌的点头问好,像是有事汇报,但因为有旁人在,所以站在一旁等候。 傅雪见状,扔下一句:“既然沈总都已经有决定了,一切都照着您的意思来好了。”像是带着极大的怨气施施然离开。一幕鹬蚌相争的样子,戏演足全套。 秘书见人走了,开口汇报着:“沈总,有位姓秦的女士着急见您,她不在预约名单上,但是她说是您的旧识。” 沈乐怡皱眉想了想,姓秦的旧识,女人,难道是秦佳姿?她来找她干吗?因为顾安?好奇心愈发的浓厚,当即推了下午的行程,她打算会一会这个曾经的“情敌”。 第52章 沈乐怡对秦佳姿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只记得她精明、干练、面容姣好,懂得顺势而为,进退有度。 她有时能从傅雪身上看到秦佳姿的影子,带着蓬勃生机,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不过傅雪更近地气些,如果秦佳姿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得捧着。那么傅雪就是可以成为朋友的那类人,相处的很舒服。 有些人见第一眼就会带着莫名的偏见,没有理性的妄断,说好听些就是没有眼缘。换句话来说,她和她成为不了朋友。并且都心知肚明。 秦佳姿依旧明媚动人,随意的站在那就成了幅风景。沈乐怡经过一年的商场打磨,现在看人比以前精准些, 过滤掉那些浮华的表现,从她眉眼间看到的是疲惫、彷徨、无助、和担忧。 判断一个女人在物质上过的富足不富足细致不细致,可以去看她的手和脖颈。秦佳姿的手保养得当,指甲修的细致,脖子线条美好,肌肤紧致。她的眼妆服帖精致,淡淡的大地色,干净自然,衬的一双瑞凤眼端庄大气。只可惜流光不在,缺乏了之前的灵动。 嘴角下意识的抿着,即便她笑的得体,也可以看出她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淡然自若。 两人目光相对,秦佳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感慨道:“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 沈乐怡落落大方的回望着她,笑了笑:“一上午跑来跑去的,估计妆都花了。” “你跟以前的感觉不大一样,说不上来。”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她番:“更美了,变得很柔和。”以前沈乐怡美的有些单薄,像是未到花期就先开的花,虽然夺目却无法拓印进人心里去,绽放与落败都悄然无息。现在的她雍容尔雅,没有要力压群芳的野心勃勃,美而不自知,尤为甚。 看的出来,她过的很好,顾安待她也很好,秦佳姿联想到现状,心里不免有些苦涩涌了上来。 “不说以前了,我更好奇现在,你来这儿是?……”沈乐怡单刀直入,话虽然没有说明,但意思秦佳姿都懂。 她两之间不需要客套,并不是有多亲切,而是想速战速决,没有纠葛。 “我来是求你帮忙的……”秦佳姿的声音很轻,眼睛像是蒙了上了层雾般空洞:“康黎已经不属于顾氏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和我联手,竟然是要整垮康黎。”原来早在六年前他就暗中联合散户收购股权。和她的并肩作战只是刻意去凸显他的野心勃勃。所有人都以为他想的不过是取代他大哥,却没有料到他不惜代价不计成本,是要和康黎玉石俱焚。 谁也没想到,他以一己之力,将顾氏犁庭扫穴。顾天宇重新接管的康黎只是个空壳。 顾则辉穷极一生创下的辉煌,就这样陨灭在顾安手里。从此,康黎与顾氏,像是经历了场露水姻缘,曾经的携手与共,同甘共苦,化作了朝聚夕散,分道扬镳。 在董事会改制重组之后,他最疼爱的大孙子沦为了康黎的高级打工仔。顾老爷子叱咤风云了半辈子,临了快入土了,受到如此重创,气的脑溢血发作,至今卧病在床。 二年前,顾天宇从国外回来,依然谦谦君子,风度翩翩,能乱其心。他在潜移默化之中,用爱织就一张网,兜住了她的心,吞噬了她的理智,让她认为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不过是顾安为了离间他们推涛助浪罢了。 据说大部分女人在爱情里焦头烂额,是因为母性作祟,总觉得浪子可回头,渣子能改过。所以孤注一掷,投身在“拯救”之中,燃烧自己,挥霍青春,然后,成为背景,成为路人,成为过去时。 秦佳姿是聪明的,也是骄傲的,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顾天宇的取向,但她接受不了心理上的落差,她觉得可以去改变去尝试,一厢情愿的骗自己这么做只是是在挽回颜面。 骗的久了倒沉溺与他的温柔里当起真来。最终在顾天宇的花言巧语之下,她透露了顾安的行踪,背叛了这个经历过生死的挚友。 她一直在等顾安的反击,想象了无数种相见时,他的态度会是愤怒、是讥讽、是不屑、还是鄙夷…… 可真正在酒会里遇见了,顾安只是平静的看着她,那种坦然和温和让她无地自容,脸上的笑却是客套而冷漠,像是十几年前,他们初遇的那样,那时,他把她当作路人、视为陌路。 如今,只怕连陌路都不是了。 “所以你才来找我。是因为你爱顾天宇?”沈乐怡听完她的讲述,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静默了几秒,之后,却问了个近乎明知故问的“问题”。 秦佳姿不假思索的立刻回答道:“我很爱他,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康黎是顾家的心血,他说他可以不要继承权,只求保全康黎。”话说到最后,脸上已是哀求之色。 沈乐怡静静的看着她:“爱都是有条件的。你确定你真的爱他吗?” 这次,秦佳姿稍作停顿,随后坚定的回道:“我当然爱他!对我而言,爱是没有条件的。” 沈乐怡想了想,最终没有反驳她,谁也没有办法给爱情来一个标准定义。一见钟情的是爱,相濡以沫的是爱,相爱相杀的也是爱。 “人心有千面,爱情有万面。而对于我来说,爱一个人,会爱他的全部,好的坏的照单全收,他想做的事情即便是伤天害理,我也不会去阻拦,必要时还会提刀相助。我的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自私狭隘。”沈乐怡以这样的方式拒绝了她,做为女人她能理解对方的心态。 可做为爱人,她没有立场去背离他的初衷。他策划了十余年的事情,寻求的不过是失去的公道。每个人都应该为所做所行付出代价。她不相信天道轮回,却坚信善恶有报。 “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幻想着能有一线转机。 沈乐怡看着这个被困与爱的女人,叹了口气:“如果他一无所有,你会改变对他的爱吗?” 如果爱情有条件,那么就是能够坚持和懂得放弃。 秦佳姿低着头,没有回答,她知道沈乐怡在用这样的方式在警醒着她。 想到往事,沈乐怡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秦佳姿,当初你帮我死心过一次。做为回报,我也帮你一次。” “顾天宇并不是顾家的人,顾辰宇和他母亲在一起以前,他就已经出生了。”他以为和生母断绝联系就没有任何疏漏,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 当年顾子瑞被软禁在家,与妻儿失去联系,郁郁寡欢,一直在暗中调查事故之后所蕴含的真相,却因为病情恶化,不得不不终止调查,前往瑞典做康复手术。 回国之后,顾子瑞想寻回顾安母子,却突发感染,导致病情恶化,弥留之际将一切猜测都写了下来,藏在轮椅之中。 “他连和我争得资格都没有……”秦佳姿脑中想到了顾安曾对她说过的话,当时她只当是他的狂妄之言,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脸色煞白,心中思绪万千,她真的可以不计得失义无反顾的和环堵萧然的私生子在一起吗? 答案呼之欲出。 爱情是有条件的,足够坚持和懂得放弃。坚持本心,放弃欲|望。 她终究还是做不到……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沈乐怡翘班回家后,兴冲冲的就要去找许舍感受亲情温暖,结果许舍在小床里睡的香甜。董琪正在厨房做辅食,将煮熟的虾细细的褪了皮,配着牛油果和西兰花,摆成小动物的造型,憨态可掬。 另一旁是小火煨着的鱼汤,汤已煮成了奶白色,豆腐随着汤汁轻轻的翻动,热气腾腾,氤氲出温馨的氛围。 董琪看了她眼,见她还穿着正装,皱着眉:“外面呆着,做菜呢,倒时候油烟味都沾身上去了。” 沈乐怡站在门口没有动,看着忙碌的董琪,忽然羡慕起这种“洗手作羹汤”的生活,不知怎么就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连许舍现在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一次饭都没给他做过。” 董琪身子顿了顿,放下手里洗着的菜,对上她难掩羡慕的眼,快言快语:“有愿意让你体验贤妻良母的,你倒是给人机会啊。”将“怒其不争”的愤慨都转移在劳动中,手里的土豆洗的铿锵有力,越洗越不解气,抱怨道:“我这大好年华,全体验做老妈子了,还能不能让我对婚姻保持点神秘了,你赶紧把自己交代出去!” 这两还要拉锯战多久?孩子都有了,还光谈情说爱不领证呢! 手上的菜都洗净了,也没见沈乐怡吭声,再看过去,就发现赫赫有名的沈教官耳根嫣红如血,扭捏了半天,才声如蚊蝇嘀咕着:“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求婚吗......” 董琪一铲子差点就没往脑门上拍,这狗粮来的,猝不及防。 第53章 沈乐怡显然不是说说而已,她是认真考虑几经推敲的,反正孩子早晚得有个爹,原装的总比后来拼装的强些,加上顾安心事已了,先下手为强的跟他求个婚也算是水到渠成不是。 大概是对自己别扭,始终不想承认是因为余情未了,死灰复燃。 关于结婚这事,很早之前许唯墨就做出了表态:不支持不反对不干涉,只是告诉她有合适的,看清楚,想明白,随后就拿了份文件给她签:生效时间是她结婚之日起,这份文件洋洋洒洒十几页零零总总几百条细则,目的只有一个:对许舍顺利继承的保障。 许唯墨头一次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她讲明:“天信只能是许家的。女人对于爱情太过感情,缺乏理智。做为管理者,我不希望我的继承者会因情爱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可是做为父亲,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得到幸福和爱。” 董琪为了两人能够早日破镜重圆,时不时添油加醋的给她勾勒悲惨人生:以后许舍上幼儿园只能跟人家吹嘘家里有两个妈妈,一个是董琪,另一个是赠品。 再或者是许舍眼巴巴的逮住人就叫爸爸,最终有天会对着沈乐怡说:其实你才是爸爸吧,爸爸们都很忙,没有妈妈陪我多。 听得沈乐怡不寒而栗,感觉论“剑走偏锋,立意新颖”的教育方法,董琪可以和傅雪组团去危言耸听、误人子弟。 效果显然很好,沈乐怡立刻就开始陷入沉思,忧患余生。工作之余思考的最多的就是“这婚怎么求?” 比如霸气十足的搂过他的肩膀,告诉他余生什么的,大有姐们罩着,就算他穷的身无寸缕,也照样可以活得人模狗样! 实践起来非常有难度,首先是身高差,她得站着小马扎上才能够到他的肩,然而这么一来,特别像是在捶肩砸背,画风就诡异的会往“父慈子孝”那个方向发展。其次,顾安那种厚积薄发,隐忍谦冲的性格,怎么能屈于她身下?再次她意志薄弱,别说顾安恃□□她了,只要不着寸缕,城池自破。然后,他就算是没有康黎集团加持的光环,当初在嵘城不也混的风生水起? 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费个什么劲拿个什么桥求个什么婚,直接拐去民政局就好。 可是,顾安失联了。短信不回邮件未看电话关机,担心打给阿华询问,那边也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联想到顾天宇的困兽犹斗,顾则辉的气急败坏,愈发担忧起顾安来,囫囵吞枣的安排好日常事宜,看了眼桌上刚到的快递文件,沈乐怡连开封的意思都没有,满脑袋都是顾安去哪儿了,顾安怎么样。 这就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到公司门口还处于游离状态,司机已经将车泊在路边等候多时。 沈乐怡上了车,褪下高跟鞋,将腿斜放,头抵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让傅雪顶她几天,她好去看看顾安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能帮着善善后也是好的,再不济见个面心里也能踏实不少。又想到,现下集团内部派系之争还没平复,就这样把傅雪推到众人面前,底牌无疑又少了张,便开始认真考虑让董琪进天信的事,其实论经验和能力,董琪比她强不少,要不是因为上次佟阿姨为了配合傅雪做局而故意带走许舍的事,把董琪吓得够呛,对谁都不放心,坚持要自己上阵看孩子,所以才耽误到现在还没去天信。可是董琪要进入天信的话,还要不要再找个阿姨来,其实佟阿姨也不错,毕竟对许唯墨忠心耿耿...... 正琢磨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时,她才发现,路线不对劲!虽然她是个不分东南西北的路痴,可这直接上高速的路明显就是和家的方向背道而驰的。联想到刚才司机一反常态的没有下车去给她开车门。她一下就警醒了! 许唯墨曾经排专人指导过她关于自保方面的事情:细节决定成败,尽量不要去地下停车库,跟随人流从正门走出,司机也是精挑细选的,遇见事情先谈条件,拖的时间越久,把自己的身价抬的越高,争取到的生存几率就越高。 考虑到在高速公路上砸晕司机跳车逃跑简直跟同归于尽没有什么两样,她只好改用“怀柔政、策”利益攻心,想用金钱唤醒对方良知,满腔辞藻随着隔断板降下就要探口而出。 随着隔断板缓缓降下,后视镜映照出了熟悉的一双眼,熠熠生辉,眼尾弯了弯,露出柔和的曲线,含着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睡醒了?” 沈乐怡愣了愣,侧过身从座位空隙挤过去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番--还好,全须全尾,毫发无伤,放下心后,想到她白白担心了整日,忿忿不平,便结结实实的往他胸上打了一拳,怒道:“你跑去哪儿了!这么久才来找我!惊喜整的跟惊吓似的!” 这拳因为愤怒,劲道十足,顾安没有躲,生生受着,闷哼了声,空出一只手,将她的拳头圈住,顺着骨缝往下探,两人手指交握,他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后续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耽误了。办完事就赶过来找你,陪我几天吧。” 我很想你,渴你若狂……” 沈乐怡手背上传来温濡的触感,挠的心里痒痒的,可还是在气恼着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忽然消失,恨恨地回道:“没空!公司事情多!”手就要抽回去,又被他大力带回,险些人就要扑进他怀里。 车泊在路边,他握着她的手,指尖划过她的皮肤,细腻的如同在抚摸她的背脊,目光灼灼,声音暗哑迷离凑近她耳边低语:“我想你了,渴你若狂。” 沈乐怡的耳根红的到上了飞机都没有完全消散,逼问顾安后才明白这是场蓄谋已久的“团伙作案”:董琪暗搓搓的在几个月前就将她的护照签证都搞好了,阿华也是事先演练过的,毕竟让这么个冷酷的木头说谎实在是个技术活。包括傅雪那边都提前做了“功课”,帮董琪办好入职,并且亲自开始带她。佟阿姨也早早准备好入住,包括许唯墨都已亲自坐镇,准备感受感受儿孙绕膝之乐。 顾安告诉她这些本来是为了让她安心随他去过两人世界的,谁知道沈乐怡气呼呼的从不尊重开始说起,又扯到欺骗,越扯越往宏观了描述,他叹了口气,只好俯下身,牢牢的用唇锁住她,唤醒她,安抚她,融化她…… 他身上带着淡雅而清冽的植物香气,唇是温润的,炙热的,紧紧的追逐着她,迫使她回应。沈乐怡抓紧他衣角,意识渐渐模糊,嘴里的话都化作了浅浅的喘息,彻底沦陷,丢盔弃甲。 说是去散心,其实就是连着飞了几个国家,陪着顾安疯疯闹闹,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去德国“农家乐”摔了一地的盘子和碗,美其名曰减压,然后又跑去猎场锯木头,说是忆苦思甜。接着去法国放了一圈鸽子,尝了好多泡芙又被拉去马桶餐厅抱着马桶啃了一堆食物。最后又折腾了到了日本喝清酒。 看着面前的三个黝黑带点的建安釉酒碗,沈乐怡终于被这种古怪的“游戏”整崩溃了,蹭的一下起身站好,指着顾安说:“离我远点!不许亲我不许摸我不许□□我,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受什么打击了!不说我不喝!”喝酒还非要整些个幺蛾子:每碗喝三小口,要九口不多不少。 顾安放下酒杯,脸上带着几分落寞,声音低沉:“去接你的那天,我刚把父母合葬在一起。我母亲是横死的,进不了顾家的祖坟,所以我把父亲带过去了……相离只晓相思死,哪思相思未死时。”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莹莹似雪:“以后我会用更多的时间陪着你,带你去很多地方.....”他举起酒杯,轻轻晃动了下,唇在杯沿停住,眼带流光,定定的看着她。 沈乐怡就跟被催眠了似的,不自主的又坐了回去,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小口。 “乖。”顾安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伸出手静候,待她的手贴近他掌心,柔软的像只小兔子,他像是猎人般,紧紧的捕获她,嘴角上扬:“这样算来,已经娶了你三次了。” 得知真相的沈乐怡单方面冷战到上飞机:顾安这个心机男!居然用了三国结婚风俗给她下套,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了三回新娘。说好的,她跟他求婚呢! 只不过这种冷战很快就在上飞机十分钟后,消散在顾安的热吻之中。吃了无数次“暗亏”的沈乐怡握紧拳头,暗下决心:领证那个九块钱,她,出定了! 第54章 番外1 下飞机的时候,已是繁星点点,夜色正浓。车不急不缓的驶进隧道,向着海滩开去。顾安想吃宵夜,选了海边大排档这种接地气儿的地方,沈乐怡暗暗揣摩:大概是真穷了,怕应付不了她这只“饕餮”。 想了想,踮起脚尖,又跳了下,将将够到他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没事,我吃的很少的,不要怕喂不饱我。” 顾安挑着眉,俯视与她,意味深长的逐字加重,尾音拉长:“我、喂、不、饱、你?”双臂不客气的将她牢牢圈进怀里,低着头靠近她耳边,叹了口气:“对我这么不满意?看来我得好好努努力了。” 沈乐怡立刻跳的老远,戒心满满的瞪着他,这家伙不会要在沙滩上就?......脑中立刻脑补1个G的画面,越想越身临其境,心潮澎湃,耳尖通红,只好面带羞涩的回了句:“沙子多膈人啊!万一掉进不改进的地方......”目光忍不住望向他身体某处,摇了摇头感慨道:“不寒而栗啊!”脑海中瞬间就勾勒出那可怕的场景,身子不禁还抖了抖。 话音刚落,头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个暴栗,顾安有些无奈的说:“论流氓,我都得叫你师父.....敞开了吃,养的起你。” 说好的是陪他果腹,结果沈乐怡倒是真没客气,撒开了吃,在外面“漂泊”的这些日子,那是相当怀念路边摊的味道!顾安也很有耐心的,牵着她从街头走到巷尾,吃的她肚子滚瓜溜圆的,为了给她消消食,便提议到海滩上去遛弯。 南都的海很干净,沈乐怡脱了高跟鞋,光着脚淌水。夏夜的风徐徐而过,吹乱她的头发,吹起他的衣角,两人沿着海边慢慢往前走,两手相扣。沈乐怡抬头看了眼他,突然就想到,幸福大概就是:在有限的人生之中,能够将最多的时间给予他,陪他做很多细小平凡的事。 走了有一阵子,顾安停住脚步,柔声说:“国外的事情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你说,送件礼物给你,代表我的歉意和爱意。” 沈乐怡有些迷惑的看着稍显平静的海面:既没有烟花燃尽天空,也没有漫天的许愿灯飞舞。 指着海面上的波浪猜测着:“是代表,你对我,爱如潮水?” 话音刚落,海面上凭空出现了无数橘色光点组成的几个字:怡.乐.平.安。亮闪闪的,随着风抖动着,仔细看才发现是无人航拍机挂着LED,排列而成。 沈乐怡瞪大眼睛,眉头皱起,指着字念道:“安平乐怡?作威作福啊!?”赤果果的挑衅! 顾安扶额,自己挑的老婆哭着也要认了,咬牙切齿的指正:“是,怡乐平安。”看她一脸不解的样子,倒不像是刻意装傻,便问了句:“我发给你的文件,你没看到?” 沈乐怡更疑惑了:“我没收到你邮件啊!” 顾安默了默,看来快递她根本就没看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把名下的财产全部公正给了你。这些年,我自己赚的。”顿了顿,扶正她的身子,眼中带笑,表情认真:“所以,我现在真的很穷......你开心,我才有安稳日子过。”其实这才是怡乐平安的真正意思:我倾其所有,只希望你能够快乐平安。 沈乐怡被震撼的不知所以,荡魂摄魄般立在那,久久不语,久到LED都快耗完电量了,才突然搂紧顾安,再也顾不上形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说:“你......是不是......傻?!” 顾安带着笑抚摸着她的长发,点头同意,宠溺的说:“是挺傻的,居然找了个这么笨的。” 沈乐怡松开他,直接就要上脚踩,以此表达抗议,却被顾安拉回怀里,紧紧抱住,脸抵在她的长发上,在她耳边低喃:“不论嫁娶,只为相伴。” 自负如他,骄傲如她,所有的一较高下,不论嫁娶,他想得到的只是她的陪伴,仅此而已。 第55章 番外2 说是回来就结婚的,但是两人真正领证却是一个月以后,临时翘班的老总们,回去后要应对的就是待处理已堆积如山的大小事宜。 打算领证那天也没看黄历,就找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没想到去的时候人山人海,外面排成排。沈乐怡感慨现在结婚都跟团购似的,门庭若市。无聊的赖在顾安身上琢磨寻找什么乐趣,结果顾安为了能够多陪她几天,开启了地狱工作模式,开着笔记本在办公,无暇顾及她的小情绪。 沈乐怡无聊到只好玩手机,看到里面以前玩过的游戏按了更新,打算上去耍一耍,结果大概是许久没玩的缘故,菜的队友忍无可忍,纷纷退出,临了还留给她“致命一击”:小朋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出来坑队友好不?!” 顾安写好邮件,看她一脸愁容在那唉声叹气,时不时还懊恼的甩着手机发/泄,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从她手里接过手机,认真研究了下玩法,帮她打了几局,除了开始的2局评分是3颗星外,其他几局都是稳拿5星,并且是全场最佳。 其实沈乐怡知道自己在游戏上没什么天赋的,之前就被顾安秒杀过,已做了悉听教诲的准备,谁知道顾安稍作犹豫,又将手机递回,指着上面的APP,态度诚恳语气柔和:“玩这个吧,可能稍微难些,不过挺好玩的。” 沈乐怡看到上面硕大三个字:贪吃蛇。感受到了智商被藐视,愤愤的低吼道:“太过分了!放马过来,完虐你。” 就这样,顾安放下手里的事,陪她玩了一个多小时的贪吃蛇,越玩她脸越是黑上一分。 这家伙简直不知道谦让是种美德,还特别享受逗弄猎物的过程,非把她那条蛇养的长长肥肥了以后,才悄无声息的跑过去一口吞噬掉。 等轮到他们进去的时候,沈乐怡的脸色已阴云密布的可以拧出水来。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一见这架势,连忙从男方下手,诚挚的劝解顾安:“男人嘛,不要意气用事,女人都是冲动型的......” 说的沈乐怡都暂且放下了贪吃蛇的恩怨,充满疑惑的问:“现在结婚都要先劝下吗?”据说南都的离婚率高居不下,在全国都排的上号,这招“未雨绸缪”实在是高。多数离婚的那都不是一时激情,而是当初冲动。 工作人员颇感尴尬:“原来是来结婚的......” 就这样,钢戳盖定,红本到手。本来还打算霸气十足的甩出9块钱来压顶顾安以解气的,谁知现在领证居然免去了工本费。 就在心里抱怨着顾安对自己人下手太黑的时候,冷不防被凌空抱起,吓的沈乐怡出于本能环住了他的脖子,眼中燃气的小火苗,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便被其中蕴含的柔情所扑灭,满眼都是他格外耀目的微笑:“顾太太,现在都听你的还来得及吗?” 沈乐怡哼了声,十分傲娇别过脸:“顾太太说来不及了!让你吃掉我的蛇!” 顾安凝视着她,凑近些,再近些,鼻尖相抵,呼吸相缠,低喃:“那我把我的’蛇’给你吃好不好?”蛇字咬的很轻,意味深长。 沈乐怡那是对手,只骂出一句:“流氓。”脸就开始透红。 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指尖从她嘴边划过,顾安低笑:“是让你咬我啊。”此蛇非彼蛇。 沈乐怡脸又白了白,狠狠瞪了他眼。谁知顾安则直接俯下身,轻轻的在她唇间落下一吻,暧昧十足:“晚上再喂你另一条。” 沈乐怡再厚的脸皮也招架不住了,只好缩进他怀里试图遮住她红透的脸,手则使劲在他胸前一拧。 顾安吃痛,手抖了下,随后镇定自若的搂好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是说另一条胳膊。” 第56章 番外3 许舍4岁的时候搬回顾家老宅,正是孩子皮猴的阶段,顶着一张俏脸尽干些上房揭瓦的事。沈乐怡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起效甚微。只所以顾安不出面揍,原因是孩子太小,怕力度掌握不好。 直到有次沈乐怡打许舍打得自己吐了,把许舍吓得乖了好一阵子。顾安才接管了教育权限。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迎来了二宝儿。顾安有点头疼,做爹不是第一次了,伺候孕妇却是新手。 沈乐怡的孕期平平淡淡,不娇不作,越是这样越让顾安心里愧疚万分,身心力行化作护妻狂魔。把沈乐怡拐去嵘城呆了阵子,只是为了给别墅里装个电梯。陆寻川得知后,连呼暴殄天物:统共就三层,宅子的大构架都是从祖籍那边移过去的榫卯结构,居然搞个室内电梯!?结果更让他咂舌的是电梯按好后,依旧是顾先生抱着顾太太下去,只不过这次是在电梯上。 自从康黎易主后,这是陆寻川第一次登门拜访,打着看表侄的名号。只所以过了这么久,一方面是担心顾安心存芥蒂,一方面是自己太过羞愧:他没想到背后支持顾天宇的居然是他母亲--顾家大女儿顾悦竹。家里有母,是个财迷,做儿子的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一直以为姥爷只所以让他留意顾安踪迹,是因为秦佳姿的事情,怕兄弟为了女人反目成仇。谁知道是因为利益关系。 所以这次他一扫放荡不羁,打扮的西装革履上门拜访,风度翩翩。 前提是,如果,他没有踏进花园的话。 陆寻川就这么满身泥泞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天知道!花园里怎么会有陷阱!铺着落叶的地方摆了个警示牌(维修,绕道),于是他从旁边的小苗圃绕过去,谁知一觉踏中捕鼠器,接着失去重心,跌了个狗啃泥。 树丛中闪出个小脑袋,露出一张粉琢玉器的脸,从上到下打量了他番,摇摇头,叹了口气:“够笨的。” 那眼那鼻!活脱脱顾安翻版!不用问就知道是许舍那坏小子,陆寻川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抓住这小魔头,赏他顿“竹笋炒肉丝。” 谁知那小子机灵的很,甩下那句话后立刻就闪进树丛,消失不见,独留他泥泞满身在风中萧瑟不堪。 有洁癖的张阿姨好心拿了顾安的几件衣服让他换上,确定不见任何泥点才让他进了客厅。 沈乐怡孕期嗜睡,不过12点不起,顾安便在上面陪着。诺大的客厅里只有陆寻川穷极无聊的,看着电视。 结果发现,遥控器换来换去只会跳到一个台:少儿频道。正纳闷是不是遥控器坏了,背后传来大笑:许舍坐在后面的橱柜上看的津津有味。 陆寻川决定替天行道好好教育教育这熊孩子,知他狡猾多端,便转过身笑盈盈地套近乎:“这动画片还挺好看的!” 许舍淡淡瞥了他眼,那神态要多气人有多气人,明显带着鄙夷:“叔叔,你好幼稚。” 陆寻川脸上的笑僵住,拳头紧握,青筋暴起,刚要起身身体力行的教他做人,抬头看到顾安从卧室出来,只好暗搓搓的坐下,锲而不舍的想拉近距离:“你应该叫我表舅。乖,来叫个舅舅听。” 许舍终于把目光从电视转移到他身上,认认真真的扫了几眼,义正言辞:“你再让我叫,我就放我爸爸咬你!” 陆寻川,愣了愣,随机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顾安!你儿子绝对是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安嘴角抽了抽,终究还是破了“做个脾气好的家长”这条原则,狠狠收拾了许舍一顿。而原因居然是:花园作弄作弄陆寻川也就罢了,你妈妈踩到怎么办。 陆寻川扶额,觉得这亲戚其实不常往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第57章 番外4 沈乐怡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是被饿醒的,下楼觅食的时候看到陆寻川倒是有些惊讶,因为图舒适穿着睡衣,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打过招呼后,转身去了厨房。 顾安皱皱眉:“想吃什么就跟张阿姨说,让她送上去。”她这胎怀相不好,吐的汹涌澎湃,都五个多月了,每到晚上还要吐,他担心她有意外,提议安排家庭医生入驻,结果沈乐怡跟个没事人似的给回绝了,说怀许舍的时候也这样,要吐到8个多月。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顾安心里跟被捅了一刀似的,愈发无微不至的想弥补过去的遗憾。 家里24小时都备着吃的,放在保温箱里,就怕饿到她。她脚肿,只能穿宽松大几号的鞋,他怕她滑到,铺了防滑垫,按了室内电梯。谁知道她趁他不注意,又自己下来觅食。 沈乐怡一脸无奈,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想吃的你又不让。”馋虫上脑,也不顾有陆寻川在场,走过去揪了揪他的袖口,眼巴巴的比了根手指,哀求道:“就一口……一口……” 顾安明知道是她是拿出许舍那套招数,可心不免还是软了下,差点就点了头,结果看到她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唇边掩饰不住的奸笑,理智立刻回归,果断拒绝。 陆寻川自觉做起和事佬,劝着顾安:“女人怀孕口味刁些很正常,再难搞的东西,只要你顾安想,那就不是难事。”见顾安面色古怪,心想难不成沈乐怡想吃熊猫肉?? 又转头劝沈乐怡:“太珍惜的那种就别吃了,搞不好还有副作用。你……到底想吃什么?” 沈乐怡惨兮兮地回道:“我就想吃口……泡面……”就一口泡面而已,他都不让吃,越想越心塞,本来胃口就不好,他还管这管哪儿,之前没他过的倒也逍遥自在,想到着,委屈一涌而上,泪都已经攒到眼尾,悄然欲滴。 顾安叹了口气,知道她又想歪了,觉得他在乎孩子重于她,其实不让她吃泡面是因为她孕期贫血,担心她身子,也不多做解释,起身站定,搂她在怀,蹭了蹭她发间:“想吃我给你做……” 陆寻川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安围上围裙,跑去煮泡面,细细切菜,加虾,加蛋,忙得不亦乐乎。忍不住就对着沈乐怡伸出大拇指:“驯夫有道!在下佩服。” 沈乐怡吸了下鼻子,脸上的楚楚可怜一扫而空,换上了奸计得逞的笑坐在他对面,笑嘻嘻地说:“想学的话教你!”也不等他有所反应,倒了杯水递过去:“你今天过来,是不是那边有事了?” 陆寻川接过水,低头想了下,倒是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老爷子这次是真不行了,就凭一口气吊着。”顾则辉自从目睹了康黎易主,精神气已大不如从前。 压倒他强大精神支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顾安甩在他面前的亲子鉴定报告。他一直看重的孙子居然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顾安笑了声,很淡很淡的笑:“我有儿子了,可惜,姓许。”眼中覆着冰霜般冷漠的看着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极轻漫地开口:“你这么看重的东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他的恨已经滋生了数十年,顾则辉觉得高贵的、自豪的、自负的,他都要亲手摧毁。这个人是他的爷爷,也是逼死他母亲的凶手。 从此以后,顾则辉再也没站起来过。四年了,他给予他最好的物质条件,却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一眼。 最熟悉的陌路,有血缘的仇敌。 “他想看一眼你和孩子。你劝劝顾安吧。”陆寻川犹豫了下,他知道这个事情有些强人所难,积怨太深。老头子已经不奢望顾安能够原谅他,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顾家的延续,哪怕……随了外姓。 陆寻川走后,沈乐怡和顾安长谈了一次,以顾安的沉默做为结束。 沈乐怡没有再劝,只是从后面搂住他,柔声说:“你要是提刀去战,我就帮你磨刀霍霍。你愿意做狼,我就陪着做狈。不用去管别人的想法。只要自己不后悔。” 顾安破天荒的搬去书房住,他怕熏到沈乐怡,躲去抽了一晚上烟。 第二天,他带着家人前往疗养院,去见顾则辉。 他没有进病房,只是让沈乐怡和许舍进去,没过一会,沈乐怡出来了,顾安见到她过来,把烟头按灭,没有开口。 “他怕过了病气给我。”沈乐怡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刚才医生说,估计就是今天了。你……不进去吗?” 顾安还是一言不发,伸出手想抱她,谁知沈乐怡大概是闻到他手里的烟味,捂着嘴干呕了声,匆匆往洗手间走。 “爸爸坏,把妈妈熏吐了。”许舍的小脑袋探出来,做了个鬼脸,指了指房间:“那个爷爷真奇怪,盯着我一直说真像真像,好无聊……” 顾安突然蹲下来,贴着许舍的耳朵,因为昨晚抽了很多烟,声音很暗哑,许舍嫌弃他身上的烟味作势要跑,谁知被爸爸牢牢的按住,顾安的表情认真而严肃:“照我说的做,回去给你买巧克力冰淇淋。” 许舍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话太长,我记不住。” 顾安的眼神淡淡的盯过去,许舍到底是怕挨揍,举起两根手指:“两个冰淇淋我就可以记住了。” 顾安揉了揉他的脑袋,点了点头。许舍这才满怀雀跃的又跑进病房。 “太爷爷,你知道吗?妈妈要生个小弟弟给我玩。” 床上的老人手指轻轻的抖动了下,示意在听。 “爸爸本来想送我个妹妹的。哎,真小气,为什么不能一次送两个给我?” 老人发出极轻的笑,随后被一阵剧烈的咳嗽给淹没。 “我弟弟的名字可有意思了,我叫许舍。爸爸说,有舍才有得。” “所以,他叫,顾得。” 顾则辉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头,对上稚童清澈的眼,手指剧烈的颤动起来。他,没有听错吧? “太爷爷,我弟弟叫顾得,很好听吧。” 他眼角漫出一行蜿蜒而浑浊的泪,他的恨和悔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殆尽。他最大的心愿已了。 第58章 董琦和沈乐怡 等核对完报表,沈乐怡那边也把前因后果都讲解明白,他戴上蓝牙耳机,开始回复邮件。沈乐怡听到那边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如同钢琴演奏般,抑扬顿挫,她犹豫着要不要把电话挂断。 “我大概知道你想找我做什么了。我可以帮你,但我必须告诉你,你在做无用之功,甚至可能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董琪以后的职业生涯会因此收到影响。”像是感觉到沈乐怡那边带着委屈憋着气,顾安换了种语气。 “员工之间的勾心斗角,公司是不会介入的。这就像君与臣,既不希望臣子中一家独大,也不希望众臣抱团。他需要的是互相制约,是通过竞争激励员工为之奋斗,从而创造更多的财富。至于高层的花边新闻,对公司来说无关轻重,除非是闹到媒体出了人命,也许会有处置。而董琪这件事无法挽回的关键点在于,她影响到了公司利益,这是最致命的。” “你的意思是这亏是吃定了,打掉牙往嘴里咽呗!”沈乐怡像是霜打的白菜,无精打采。本以为通过顾安,这事还能有转机。 顾安开口:“人都…”话起了个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他目光紧锁在屏幕上,一封匿名邮件,短短的一行字。 “一切都有迹可循。” 附件是张图片。他点开,是张模糊的图像,可能是偷拍,也可能是自拍截图。一个身影匆忙的从灯火通明的别墅后门离去,虽然画面极其模糊,却能看出是个女人,实际上整个画面像素都不太高,但唯独那双高跟鞋,非常鲜艳,是双玫红的高跟鞋,有水钻装饰,闪着光。照片下面标注了日期。 顾安眼睛盯在日期上,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像只刚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猎捕的豹,正打算享用猎物,周围却悄无声息的来了一群鬣狗,豹不自觉的做出防备姿态,亮出利齿。 “顾安?” “人都有黑暗面,伺机抓住弱点,没有报复能力前,要学会等待。”可能是下雨,沈乐怡听到这句话,感觉到凉意,她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 “刚才在回邮件。我得回去开会了。回来跟你说,有事打电话。” 放下手机,沈乐怡琢磨着他说的那句话,把事情串联起来,刘倩倩是庞轩军的情人,如果这都不算是致命点的话,那么什么才是? 顾安挂断电话,看了下时间,并没有立刻起身去会议室。实际上,如果按照事态紧急的程度来划分的话,他现在要做的事远比开会重要。他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右键点开图片属性-详细信息,往下拉,看到GPS数据,纬度和经度那有一串数字,他打开google earth,将坐标输入进去,地图上显示出了位置所在的实景图。 确认了拍摄位置,在公寓对面后,他打了个电话:“帮我查封匿名邮件。” 看了眼地标,他思索了片刻,手指轻扣着桌面:“叫阿华过去查,那个女人……要确认。还有,查下这个公寓在谁的名下,是否有出租记录。……嗯,留了尾巴,不要再犯这种错误……”像是对面的阐述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紧锁的眉头开始松动,渐渐显出笑意:“慢慢来,饵够肥才好让猎物上钩。哦?……倒符合这位少爷的性子,他提的什么要求都满足他。把他所有见过的人都记录下来,频率,时间,谈话地点…细节是最出卖人的…好了,时间已晚,早点休息。”挂了电话,他闭上眼,使内心平静下来,开始思考整个布局是否有纰漏。他精心策划多年,计划已尽乎完美,可是一旦涉及到人这种善变的动物,他就无法完全的确定,毕竟个体的叛变会摧毁整个构架。尤其是收到这张照片以后,他从最初的困顿迷惑,到现在的气定神闲用了不到短短的几分钟。该来的总会来,有攻击必然就会有回击,有蛊自然也有会有嗜。他现在想确定的就是车和照片是否是同一人所为。他必须更为谨慎,偃旗息鼓,来麻痹对手。 这场暗战,就像是在熬鹰,比的是耐性和定力,中途只要熬鹰人打盹,就会前功尽弃,反之,再烈的鹰,终会因为打盹而成为人的宠物。 董琪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她坐起身感觉到头疼欲裂,昨晚要是吐过还好,就怕这种憋在身体里的酒劲,经久不散。草草洗漱完,抬头看了眼时间,正是饭点,她没有胃口,倒了杯水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现在失业已成定局,如何快速找到合适安逸的下家成了首要任务。她翻开通讯录,找到原先一直给她打电话的某猎头公司的号码。说来也可笑,之前猎头公司打电话时,她不以为然,毕竟这边做的虽谈不上顺风顺水、心满意足,但抛开刘倩倩这个隔应人的存在,她在公司做的还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的。迟到早退没人较真,同事明面都算和睦,想到同事,她挥了挥手,没有犹豫,拨通了电话,心里恶狠狠的跟过去张牙舞爪的倒着别:姐要另攀高枝去了,各位江湖不见! 电话响了有一会,快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听,董琪心里隐约觉得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徐哥,我,通讯公司销售部的小董。”她还没说完,对方淡淡的打断了她的介绍,说了些客套话。 直到手机那边悄无声息,董琪才反应过来,她被婉拒了。她提起精神又给第二家打,接着是第三家。她连着打了几通电话,无一例外的都是场面话,其中一个听到她的名字和任职经历后甚至连话都没有听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番然变化的场面让董琪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董琪不是人民币,人人都爱,但好歹也算是块金馍馍吧。这到底都是怎么了?就业形势困难?她开始烦躁起来,决定先把烂摊子收拾利索了再想这些,毕竟不辞职,她也不好大展拳脚。 沈乐怡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陈夕他们胡侃,自从董琪和顾安相继远离了她的午餐时光后,她和技术部的几个人打的热火朝天。爱笑的郭小胖(痴爱游戏的宅男,口头禅爱笑的胖子运气都不会太差的郭雄)腼腆的机器猫(口袋里永远有惊喜的田雨)以及设计部一枝花陈夕,凑起来正好可以玩副牌。 “哦,要帮忙吗?好,那你收拾完了先在楼下找个咖啡厅什么的等我会。” 这家公司办的最有效率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批复董琪的辞职了。想到刚才的情形,得知她即将离职,组里的同事长吁短叹,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舍,有人提议下班后聚聚,当给组长送行了,众人连连附和,有同事开始打电话订位置,有的则研究饭后的娱乐活动,正讨论着,刘倩倩满脸寒霜的站在过道上,手慢慢敲了几下隔音板:“你们是都做完手里的活了?还是准备耗着等加班?”董琪走后,她也没必要再装着和颜悦色的要和下属做朋友,她既然能这么拉下董琪,自然会有别人依葫芦画瓢以同样方式再拉下她,她宁可曲高和寡,也不想道近易从。 刘倩倩的话使的气氛一下冷到冰点,几个同事作鸟兽散状迅速散开,或拿起电话,或翻看文件,或查看电脑。董琪孤零零的抱着箱子站在那,带着点单刀赴会的悲壮感,这是胜利者的主场,而她是个失败者。刘倩倩勾起嘴角,冲她抬了抬下巴,带着些嘲弄,扬声道:“董姐,走好。”说完,也不等董琪作何反应,转身离开。 董琪看着她的背影,修身的西装裙,线条流畅,露出的小腿肌肉紧实,带着年轻张扬,她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自己已心生苍老,竟然萌生了退意。她转头看了眼昔日的同事,几个人都没再往她那看,保持着刚才营造出来的忙碌感,她心里明白,刘倩倩虽然已经离开,但适才她已挑明了态度,谁再跟自己往来,日后也别怪她甩出小鞋让人穿。人走茶凉,其实也是常态,人都走了,茶为谁热又为谁凉,又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能理解,可是真的面对了,心里还是苦涩异常,曾经一起风雨陪伴的团队,现如今皆是路人。她把怀里的纸箱挪了挪,拨了通电话给沈乐怡,想给自己打气,同时也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孤单,电话接通了以后,她微侧着头夹着手机抱起纸箱往外走去。 走出公司门口,刚跟沈乐怡约好下班一起走,正准备找个地方放下纸箱,好腾出手把手机收好。身后突然蹿出个陌生男音:“董姐?”她习惯性的回头,脖子上夹着的手机就势往下滑去,她惊呼一声,脑中闪过“这就是传说中人要是丧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还没来得及做出心疼的表情,后面的伸来的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正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手机,接着面前出现了个带着笑脸的陌生年轻男子。 咖啡厅里,两人面对面坐着,董琪将纸箱往里推了推,像是掩盖什么,后来想到毕竟是一个公司的,早晚都会听到风声,索性也不再继续这些欲盖弥彰的举动。想明白后,她坦然的看着对方:“我好想并不认识你,并且我也离职了,实在想不出来,你要请我喝咖啡的用意。” “我叫张海,可能您不记得我了,刚来公司被分配b组,后来又转到运营部,今天来分公司报道,没想到能碰见您。”张海介绍自己 董琪没有说话,看着对方,等着他摊牌。 “我是想谢谢您,我刚做销售那会对业务还不熟悉,合同打错了,您帮忙收拾的残局,可能对您来说是件小事,可对我却是至关重要,当时正是考核期……就是想送送您。表达下我的感激。”张海看着董琪,眼神真挚。 董琪努力回忆,终于想到大概是三年前,她加班熬夜做个计划表,去买泡面的时候,看到有个加班的同事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握着杯子正要往文件上倒,她快走几步刚要去拿走杯子,同事就醒了,看到身边突然多出个人,被吓了一跳,手上的杯子抖了抖,水全洒在文件上,董琪只好帮着收拾,在帮忙整理的时候发现小数点打错了,做销售的对数字都极为敏感,她扫了眼,觉得有问题便提醒了几句。 她没想到多年以后,送别她的人,竟然只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董琪摆摆手:“都是平辈,我担不起您。”想到对方的善意,她带着笑,端起杯子向他举了举:“谢谢你,我也算是有人送了。”这个笑如同咖啡,加了糖,还是带着苦味。 张海见她失落的样子,安慰着:“如今不过是平阳落虎困英雄,都会好起来的。” “可能一时半会都找不到适合我飞的地儿了。”董琪感慨起来,今天的几通电话打下来,她心里的希望越来越少。 张海犹豫了片刻,扫了眼周围,压低音量:“董姐,有句话…哎,我直接跟您说吧,其实这件事传的挺广的,我一朋友在猎头公司,大概就是公司有人放出风声,说是您损害了公司利益,为了拉单,故意虚报价格,表面看上去为了争业绩,实际上是因为收了公司竞争对手那边的钱……” 听上去逻辑倒是行的通,这件事最大的疑点是董琪落不到实际好处,光以记错了、疏忽了这类的解释来圆,缺乏有效的理论支撑。但如果加入了利益,那么这事就值得回味了。毕竟如果董琪没被发现,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而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却是实实在在的。前提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可是,她并没有。 张海的话像是当头棒喝,使得董琪清醒过来,她人虽走了,可是还有人不会因此而善罢甘休。让狼学会温顺,那纯属就是自欺欺人。此时,她的愤恨、恼怒、厌恶聚集到了顶点,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咖啡杯,像是要将其捏碎。此刻,报复之心点燃了她的斗志。她感觉到鲜活的自己又重新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张海,沉声道:“谢谢你,你能帮我个忙吗?”见到对方犹豫,她笑了笑:“你放心,我让你帮的忙很简单,而且不需要你出面。” 张海出于谨慎,迟疑了下:“我能先问问是什么忙吗?毕竟我能力有限。” “你只需要在庞轩军回来的时候告诉我就可以。” 第59章 董琦和沈乐怡 没过两天,张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事风险小,人多的地方自然嘴就会杂,公司里的保洁大妈都能将公司各人的八卦如数家珍、滔滔不绝的娓娓道来。更何况是同事间。就算是事后不小心败露,也查不到他头上。于情于理他都得卖董琪这个面子。 接到电话,董琪立刻动身去了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等。她把车驶入地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熄了火,弯着腰猫在前座。地库闷热难耐,她一边拿着手提包当扇子扇着风,一边掐着表算着时间。 庞轩军律人律己,做为领导,表面功夫自然要做得十足。他和刘倩倩的约会基本都在工作休息时间。庞轩军惧内是出了名的,色心虽大,胆子却看着很小。潜规则这事他也就借着酒劲敢表露表露。别说是夜不归寝了,出差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家里报道。工作外的时间都被家花占了,浇灌野花的时间就只能从工作里抽。他俩能被发现也是因为总是一个时间段消失,又在同一时间点先后回来。大家都不傻,时间久了,规律也摸清楚了,见两人前后脚走,都自觉在这个时间段内不去询问工作事宜。 果然刚到12点,庞轩军进入了地库,后面跟着刘倩倩,两人前后脚走向一辆红色的车。庞轩军坐在主驾上,刘倩倩在副座,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像在互相指责。董琪暗暗跟在后面,这辆车以前倒没见过,看了下车牌号,应该是限号,他把老婆的车开过来了。 车左拐右拐,终于在离金融街大概三个红绿灯的一间茶楼前停了下来。这边停车位紧张,庞轩军的车压着盲道停在人行道上。董琪则在附近小区以找人的名义混了进去,找好停车位,泊好车,她给沈乐怡打了电话。 沈乐怡赶过来的时候,董琪正抱着手臂站在庞轩军的车边,悠悠的长叹了口气:“你说他今儿怎么就不开自己车呢。连个划车的机会都不给我。”刚才董琪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摄像头。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了。 “现在咋办?打电话给他老婆?”沈乐怡看了眼她紧握的手,死死的扣着钥匙,知道董琪是打定主意要出口气。既然划不了车,那…她看了看周围,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董琪其实打算的很简单,庞轩军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约刘倩倩谈打胎。她可以趁这个机会跟过去把车划了,庞轩军碍于上班时间出去谈私事,加上还是男女间不可描述的私事,自然不会轻易报警,只能吃个暗亏。至于怎么收拾刘倩倩,她考虑过给庞的妻子打电话,只是,考虑过后,这电话不能她打,也不能让沈乐怡打。听闻庞妻自从有了孩子就辞职在家,安心相夫教子,她做了几年的家庭主妇,就算她知道这件事,估计也会为了孩子而继续维持婚姻,一旦平静下来,两人肯定要研究这个告密电话是谁打的。而董琪无疑嫌疑最大,她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沈乐怡毕竟还和他们在同一栋楼进出。怕的就是前脚她打击报复爽了,后脚沈乐怡就被牵连进来。 “算了,走吧。”董琪思索再三,现在就她们两人,只能怪她自己一时冲动没有计划周全。 沈乐怡一把拽住董琪:“别怂呀!”说完观察了下车周遭的环境,看到车牌,她灵机一动:“等着,我有办法了。”说完,她就向对面的垃圾桶走去,地上有附近居民遗弃的废纸箱,放在垃圾桶旁估计是为了让拾荒者方便捡取。 她在纸箱堆里挑挑拣拣,找出快干净的纸板,比着车牌大小撕好,将前后两块车牌给遮住。做好这些,她拍拍手掌上的灰,带着满意的笑容:“占非机动车道,罚二百吧。遮牌扣12分。现在可以报警说挪车位了。” 董琪跟看ET似的看着她,心里感慨道这姑娘跟顾安相处的时间多了,居然智商也有了质的提升。她想了下,决定加戏:“别咱们打这个电话啊!万一他里面有熟人查出报警号码,不还是会知道是咱们干的!”说完指指盲道,冲沈乐怡眨了下眼睛。 某小区居委会的办公室内,眼睛上蒙着纱布的沈乐怡在董琪的搀扶之下,正在叙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大妈在旁边听的义愤填膺,摩拳擦掌。 “太过分了,盲道都占!姑娘你们去医院,这事我们管定了!” “就是!平时老有好些个车占人行道,弄的老人拄着拐杖还得下台阶绕着走,看着都揪心。” “我就说得在那儿立个警示牌吧,咱们也不能老是守在那看着呀。跟那些店说了多少次了,压根不管事!” “报警!这事报警准管用。” 沈乐怡和董琪见目的达成,连忙起身告辞,说是去医院复查眼睛。几位大妈热情洋溢的送她们出了小区门口,然后报警的报警,找人的找人,分工明确,马力十足。 俩人走到拐角处,躲在墙后看着大妈们叫来民警,拥簇着民警去看违章车辆,民警看到车牌被遮又打电话叫来了交警,交警到后自然是开出罚单,见车还堵路,又开始给车主打电话挪车。 要不说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一系列动作用了不到半小时,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像个小型演唱会现场。交警贴完罚单离开,民警示意热闹都看完了,散了吧,都快造成拥堵了,人群这才四散离去。董琪和沈乐怡在对面看的津津有味。 很快,事情迎来了新的一波高潮--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旁边,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直发,白T恤,牛仔裤,看上去岁数不大,她重重的关上出租车车门,怒气冲冲的向着红车走来。 她立在车前,一把扯下车窗上贴着的罚单,捏成一团掷在地上。旁边角落里自带马扎聊着天的几位大妈见状,连忙上前,开始对女子进行思想教育。从国到家,从古至今,由远到近。中心思想就是:随手扔纸是很不对的行为,更何况扔的是罚单,为什么开罚单,那是因为违规停车,遮挡号牌。年轻人犯错是正常的,要的是能及时改正,有错就改善莫大焉此类云云。 大妈们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女子越发的不耐烦起来,她试图解释几句往茶楼门口走起,但是很快又被大妈们围住,继续进行着教育。她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句:“我老公开着我车停这得!我!来抓奸的!”一瞬间,周围安静了。大妈们互相对视了下,带着同情,默默的带着马扎走到刚才的墙边上,展开马扎、坐下。其中一个大妈还冲着她喊:“姑娘,别急,你先忙啊,有事喊一声。我们帮忙!” 女子脸色越发阴沉,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说了几句,沈乐怡和董琪因为在对面听不到她说些什么,都有点发急。女子拿着手机来回扫视一圈,沈乐怡和董琪连忙缩回墙角,怕被撞见。就在看到女子正面的一刻,董琪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下是真的有好戏看了!” 庞轩军最终还是走出了茶楼,接到宛若电话时,他就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不太稳定,一开口就问他是不是在公司。这几天,宛若正跟他闹别扭,出差时间太长,陪她时间不够,还有就是回来没给她带她看上的包包。他只好哄着说现在在开会,又安慰道包肯定会给她买。就听电话那边一声吼叫:“庞轩军,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你现在要不就给我下来,要不我就上去找你!”庞轩军只好神色匆匆的挂断电话,起身就要往公司赶。 刘倩倩拦住他,脸上带着鄙夷:“又是你家母老虎?你就那么怕她啊?咱两的事还没谈完呢。” 庞轩军只好应付着:“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事,我得马上过去。咱两的事晚点谈。”拿着包就往外走,走了没几步,看到刘倩倩跟在后面:“你等半个小时再走。先等等,别被人看到了。”说完,立刻就奔向楼梯走了下去。 他走出茶楼,去取车,看到了车边上站着的宛若,立刻傻了眼,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他开会怎么开到茶楼来的这个问题。宛若挥着包就冲他砸了过来:“开会是吧!我让你开会!茶馆里还能开会呢?!你骗谁呢!不是在公司吗?!公司被茶馆吞并了?!……” 庞轩军捂着脑袋,心里暗自庆幸:因为要谈私隐的事,他特意选了最里面的包间,因为不临街,加上密封性好,他确定即使现在宛如再大声的闹腾,刘倩倩都不会察觉到。只要这两个女人不见面,那么什么事情都好解决。他脑袋转的飞快,见宛若气儿撒的差不多了,连忙搂着她,手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吹着气儿,安抚着:“老婆,你怎么来了,手疼不疼…我这不是…出来接点私活赚点外快,想给你多买几个包嘛,你打电话我正跟客户谈生意呢…总不能说我在接私活吧…是我不好,这次没给你买包。” 宛若打的手都酸了,弹开他的手,甩了甩胳膊,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的?”庞轩军连忙狗腿的上前给她揉着手腕:“真的,我这一直为咱们的小家奋斗呢。”看了眼周遭看热闹的路人,连忙打开车门,示意宛若上车:“老婆,进车里来,外面天热,我带你去附近甜品店尝尝去,对了,你怎么来了?” 宛若弯着腰,屁股刚挨到座位边,眼神突然直勾勾的看向他,眼中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感到不妙,连忙回头。他见到了熟悉的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不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刘倩倩手扶着墨镜,慢慢摘下墨镜,带着职业的笑,眼里却簇拥着火苗。 “她是谁?!”两人几乎同时问出这句话,不同的语调叠加在一起,显的这句话杀伤力分外的大。庞轩军感觉到周围燃烧着熊熊的八卦烈火,而他则被浓浓的杀意前后夹击。他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庞轩军你够牛的啊!不是说好要跟你老婆离婚的?!这又是谁?!”这种情况之下,也不需要什么女人的直觉了,明摆着的事,只要不傻,都能看不出来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宛若又挥起了包砸向了他。 “老庞,先把咱两的事解决了吧。毕竟还牵扯着人命。你两的风流债,过会再算。”刘倩倩刚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扫除了劲敌,还没来得及庆贺,感情上就让她遇见了如此尴尬的场景。年会上,他偕同夫人出席,她自然是见过他妻子的,那个女人跟眼前的女子相去甚远,分明就是两个人。她甚至想笑,如今,不单是职位靠竞争,TMD就连小三都要竞争上岗了。 这算不算是老天给她的惩罚? 宛若其实是看不上庞轩军的。人到中年会遭遇的几大危机:谢顶、发福、啤酒肚,他无一例外的都大包大揽了下来。所以庞轩军死缠烂打也好、穷追不舍也罢,她都不为所动。直到庞轩军投其所好的开始送包,她才放下身段,答应跟他约会。 大抵俗世里的男人都有个通病,越不好到手的东西,越是心心念念的想方设法弄到手、恨不得用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一旦到手了,曾经云端的仙女,月中的女神,走下神坛之后,都显得那么俗不可耐。 庞轩军的出轨历程大概分为三个阶段,小心翼翼的偷,明目张胆的潜,焦头烂额的藏。他和老婆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修成正果,风雨共济之后,油盐酱醋茶慢慢消磨掉两人的爱情。尤其是当孩子出生以后,妻子的重心渐渐偏向了孩子,对他的看管依旧,只是关心少了很多。 公司里勾心斗角、奋勇杀敌了一天,回到家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庞轩军窝在沙发里有些闷闷不乐的看着电视,妻子此刻正在辅导孩子功课,听见从客厅传来的电视声,从二楼探出身子,不满的看着他:“孩子做作业呢,你小点声。一回来就看电视,怎么给孩子做榜样?”庞轩军只好堆着笑,把电视关了,起身走向卧室里面的小书房。 一进小书房,庞轩军叹了口气,把门反锁,窗户打开,靠着窗边点了烟,他内心堆积的烦闷无处发泄,只能借由抽烟来舒缓情绪。他狠狠的吸了口烟,吸的太急,呛的自己连连咳嗽。平时,妻子以孩子健康为由,禁止他在家里的任何地方有抽烟行为。想到这,他又抽了口烟。为了孩子的健康不让他在家抽烟,却任由他在外吸烟危害自己的身体健康。这种放任让他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妻子娘家有背景,岳父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他只好在家矮三分,低头做人。开始还有爱情支撑,后来转化为近似亲情的习惯相伴,长期的压抑无法得到排解。他在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应酬中逐渐得到了释放,他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找起了情人,潜起了下属。他想过情人闹翻要赔偿,想过了情人背叛他。想过了情人要逼婚。 而唯独现在这种三人行的局面,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听到刘倩倩的那句“老庞,先把咱两的事解决了吧。毕竟还牵扯着人命。你两的风流债,过会再算。”脑袋里直打鼓,心想不妙,这下可是要彻底坏事了。 宛若要身条有身条要相貌有相貌,能跟他,除了被他送包打动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许诺他能娶她,且只爱她一个。而宛若能够屈身与他,更涉及到了一些私隐,她年幼时不懂事,有了意外,去的小诊所,留下了后遗症,自然怀孕的几率很小,以后要孩子只能通过试管一类的,对孩子的问题特别敏感,两人在一起,他都不敢提闺女,怕刺激到她。 果然,宛若听到那句“牵扯着人命”,立刻炸毛,像只进入到攻击状态的刺猬般从车里起身,冲到刘倩倩面前:“显摆你能怀是吧?你有本事生了自己养啊!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后果呢。有了就追着男人负责。你没手没脚没男人活不了是吧!” 刘倩倩内心翻涌,恨的牙只痒痒,脸上却不动声色:“我是打算生了自己养啊,我养的起,也带的动,何况孩子也有爹在,不愁人宠。”她擅长打蛇打三寸,从刚才的一席话中她找到对方的弱点。 宛若气的挥着包就要打刘倩倩,在旁的庞轩军反应过来,立刻上去环住她。这要打起来,闹的更难堪,脸不单单是丢了,还是被众人踩在脚下唾弃的那种。 这不拦不要紧,一拦就出了问题。刚才还针对着刘倩倩的宛若,矛头掉转过来,直指向他:“姓庞的,你还帮着她?!拦着我?怎么,你要和她在一起是吧!好!你有种!今儿你当她面跟我说明白!”言毕,眼里含泪的看着他,声带哽咽:“你说!你说你不要我了…不爱我了…好让我死心!” 庞轩军哪里受到了这眼泪攻势,只好去哄:“别哭,别哭。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手,这伤人伤己的。”余光瞅了眼刘倩倩,见她脸色不佳,可见怒色,只好压低声安慰着:“我这不是怕你吃亏才护着你啊。我是心疼你。” 宛若擦了眼泪,将信将疑:“真的?”刘倩倩在旁冷哼一声,早在她跟庞轩军刚发生/关/系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俩只会有经过,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况且他俩更像是做买卖,各取所需罢了。人非草木,谁能无情。狗养久了,都舍不得送人,更别提人了。她极力克制住情绪,想让自己理智些,可见到这对狗男女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她就恨不能“头起刀落,人抬走。炉高火旺,烧成灰。”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更像是公放喇叭,让三人心理都产生了变化:庞轩军怕事闹大、万一折腾到公司对他影响不好,刘倩倩想赶紧谈好赔偿和权利分割,宛若则盘算着通过这事能不能趁机逼着老庞把婚离了,再不济也得多混几个包。三人处于胶着状态,互相算计,又提防着彼此,怕先摊牌的处于被动,一时间沉默异常。当事人集体失声,让这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从人群中响起,从后面走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她抬着左手在胸前位置,右手不急不缓的轻击着左掌。嘴边浮着微笑:“真是出好肥皂剧。小三和小四争宠,男人左右为难。我要是你,不如左拥右抱,两个都收了,娥皇共女英。大周和小周。也好提升下格调,演一后宫剧。” 庞轩军见到来者,心理的防线彻底崩塌,什么叫完蛋,这才是啊。如果说刚才算是小打小闹,现在这就是腥风血雨,横尸遍野的生死较量。 “老…婆…你…你怎么来了?”庞轩军硬着头皮迎上去,舌头不自觉的打上颤。 庞妻笑道:“我,是来收网的。这一锅端我等了好久了。你车里我放了个GPS,你去过哪儿我都知道。你手机定位我也一直共享着,今儿你车限号,你这左拐右拐的去了车库,也没开家里车。我原本也就是想试试运气,谁知,一抓就抓了俩。” 见庞轩军想开口解释,她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旁边拿着dv机的男人:“别的就不用多说了,我弟都已经录下来了。你的信用卡消费记录,通话记录,这几些年我都攒着。离婚吧。车房孩子归我。等追回你在婚内给她们花的钱,咱们再谈你能分走多少剩余部分。” 花出去的钱追回的可能性基本为0,现在刘倩倩怀着孕,宛若等着拿青春损失费。庞妻的言下之意就是:夫妻一场,我给你留个面子,衣服你能带走。其他的就别宵想了。通俗点就是:痛快滚蛋,别再添堵。 庞轩军还妄图做着最后挣扎,他拉着老婆的手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一时色字冲昏了头,只要让他回归家庭,他绝对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庞妻只是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这是离婚协议,你看完以后签了吧。对了,我买菜的时候钥匙不小心丢了,锁换了。我看你也忙,就住在公司吧。签好后快递过来就好,咱们到时候电话练习,约个时间把证换了。” “咱俩的事情咱俩解决就好。你也不希望家长参与进来吧。”庞妻看出他还不想死心,轻飘飘的甩出一句听上去很贴心,实则暗藏玄机的话。 庞轩军心一紧,岳父的背景可是他家里惹不起的,见到妻子这番早有准备的作为,知道她是铁了心的要把这婚离了。他想到了钱,想到了女儿,心跟被挖空了般,隐隐作痛。 庞妻,或者说庞前妻带着满意的笑扫视了呆若木鸡的刘和宛,好心提醒了句:“好了,现在起他是单身了,你俩可要竞争上岗了。加油哦。”说完领着表弟走出人群。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宛若率先反应过来,上前连忙挽住庞轩军的胳膊撒着娇:“老公,别生气啊,刚才我太冲动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抬头挑衅般的向着刘倩倩示威:“只要,你把她解决好了。” 刘倩倩在庞妻出现的时候就在想这事怎么解决。庞轩军对她而言不过是跳板,和他结婚?她根本不会考虑。更何况现在这种局面下,她和庞已经在撕破脸的边缘。现在起她要维护好自己的权益。 她看着宛若:“你俩要结婚的话,我送上一句恭喜。可我和他毕竟在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是不想把私事带到公司里去。”语中的威胁之意,连宛若这种情商高于智商的人都听得出来。 “你俩闹够了没有!都给我上车!丢不丢人!”他受不了人群的指指点点,老婆压他一头,一个情人要在公司上架空他,一个情人如同附骨之蛆般吃定他。 他终于还是爆发了,强拖硬拽般把两人都塞进车里,低着头轰散着路人,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他的车都倒不出去。围观的群众在他的驱赶下,也只是让出了一条路,并未散去,都在津津有味的在那交流着观看心得。 围观了全场的沈乐怡和董琪,此时笑的已经只能靠互相搀扶才能将将站着,要不是地上脏,两人估计早笑翻在地。 第60章 董琪篇 董琪听到“小疯子”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变的跟猪肝似的,怪不得连脸都没见过的情况下就对这个男人有种极度不好的感觉,原来是他!她年少的宿敌!并且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她才转的学。董琪比沈乐怡大一岁,本该是她的学姐,之所以能成为同学是因为董琪留过一年级,或者说好听点,她上了两次初一。第一次是在二中,她入学第一天因为叫错了他名字,被他恶作剧了整整半学期!本来她打算忍,毕竟她跆拳道老师着重教育她的是“忍耐、克己、百折不挠。”并且明白的告诫不能有恃无恐欺凌弱小,在她眼里那个瘦杆“幺鸡”就属于“弱小”那类,所以她忍,直到下半学期的某个午后… 么霁上学的第一天就很郁闷,本来因为名字的问题闹过不少乌龙,他已经都习惯成自然了,有人念不准姓,有人读不出名。他只当文盲多,忍忍也就过去。谁知因为老师也拿不准他的名,指向他的手硬是往前挪了分,将前桌的女生叫了起来:“从今天起,董琪同学就是咱们一班的班长了,大家鼓鼓掌…下面开始领课本,叫到名字的同学来讲台这里领书…董琪来帮老师点名纪录。”他带着不服的瞪了眼,小丫头片子当什么班长!这位置原本是他的! 董琪上台的时候开始还有点紧张,做事畏畏缩缩的,后来在老师的带领下,逐步走向正轨,发到一半,老师便由着她自由发挥。董琪越做越顺手,心里美颠颠的,自信心爆满,直到她遇上了个高难度的名字:么霁…她愣住了,后面那个字没学过,嘴里只吐出了前一个字:“么…么…”老师听出她的迟疑,看了言名册,轻声提醒她念“ji”。董琪松了口气,大声连贯的叫了出来:“mo ji”同学们一下被这颇具创新的名字给震撼到了,居然有人会叫“摸鸡”!是不是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叫“偷狗”,整个班都沸腾了起来,继而爆发出了哄堂大笑。坐在她身后的高个男生青着脸,拍桌而起:“不认字就别乱读!我姓yao!”董琪红着脸:“对不起啊。这位yao ji同学…”男生怒吼道:“ji是第四声!” 么霁对于这个一上来就”么么”自己的妹子本来是没有什么太大意见,直到她给自己新外号“摸鸡”,然后又快速的给了他第二个外号“幺鸡”,他觉得这梁子是时候可以结下来了。从此以后,他花样百出的捉弄她,青蛙、天/牛、扑棱蛾子、屎壳郎…甚至还专门抓了条蛇放在她课桌里。结果在周遭女生花容失色、一片尖叫声中,董琪面无表情的提拉着这些生物利落的扔到了垃圾桶里。么霁再接再厉粉笔灰攻击、门上扣盆、扫把档门,她却毫无惧色,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不带给的。他这下是真的有些服了,她压根就不像是个女的。玩的好的几个小伙伴见他愁眉苦脸的,都帮着出主意,其中一个叫王炎的灵机一动,说他有招,一准好使。第二天王炎偷偷摸摸的抱着个塑料瓶子进了一班,倒了条虫子在董琪位子上。 “她又不怕虫子…没啥用啊。”么霁有些失望,这算什么招啊,都是他玩剩下的。 “不懂了吧,我扔的那是秤杆虫,我奶说这虫子会从耳朵里爬进去吃脑子的!”王炎对于这种不识货的人有些嗤之以鼻。 么霁皱了皱眉,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行!太恶毒了,我得把那虫子抓回来!”虽然她给他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可为这点事要害她命,他肯定不能这么干! “你傻啊!那都是老太太吓唬小孩的,哪有什么能吃脑子的虫子。我是让你吓唬吓唬她,等虫子快爬到她身上,你就这么跟她说,保证能给她吓哭了…” 数学课上,老师在台上讲的兴致勃勃、激情四溢,他则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的后背,关注着虫子的一举一动,等虫子爬到一半,他用手戳扣戳董琪,结果董琪没理他,把椅子往前搬了搬,眼看着虫子越爬越高,他心里担忧起来,王炎那小子蔫坏蔫坏的,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一时也判断不出来,他心里着急,咬了咬牙,伸出手够向她的后背。 董琪这次是真的怒了,后面那只幺鸡越来越变本加厉,刚才居然摸她背,简直就是不要脸,她朝前挪了椅子,后面总算安静了下来,她松了口气认真的看着黑板,记着笔记。谁知,没安静几分钟,后面的手居然又伸了过来,这次,她没有犹豫,拿起圆规狠狠的向那只手扎去…这件事惊动了班主任,么霁手里抓着的虫子让事情变的简单起来,他只是看到了虫子帮忙摘下来,而她则是用圆规差点扎穿了他的手掌。最后董琪父母赔偿了医疗费道了歉,没过多久又给她办了转学。因为这件事,班里的同学集体孤立了她,私底下都说她有病,不是疯子就是暴力狂。 “你的案子我接了!” “滚!” “咦,我怎么感觉我滚的失去方向了。”他毫不客气的撞向她,钳制住她,逼视与她。 那副吊儿郎当消散不见,霸气十足,气场全开。 语气缓慢而坚定: “我不单单要接你的案子,你,我也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