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她沉溺》作者:是夏 文案: 许言溪第一次见到江以渐,雷克雅未克正处于漫长的极夜。 身形颀长的少年站在茫茫雪地里,清隽孤冷,仿佛一座岑寂的孤岛,融于荒漠的黑夜。 交往之后,许言溪实在忍受不了他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在极昼褪去前说了分手。 * 江家三少江以渐,是北城名流圈内最令人忌讳的存在。 年少时被流放国外,销声匿迹了整整十年。 回国后,又以雷霆手段打压江氏旁支,短短半个月,稳坐江氏总裁之位。 风声鹤唳之下,奉承讨好的人数不胜数。 某次商业酒会过后,几位商界名流交谈着走出会场,谁知却在转角处看到中途离场的江家三少。 走廊上灯光明亮,向来淡漠自持的男人发了疯似的扣住女孩的手,眼尾泛红,声音温柔的令人心惊:“溪溪,找到你了。” —“她走之后,我的世界永无白昼。” —美艳撩人小妖精X偏执阴郁大boss —sc 【高亮:虐男主】 一句话简介:有且仅有 立意:积极向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言溪 ┃ 配角:江以渐 ┃ 其它: 第1章 跑? 就跑。 《诱她沉溺》 —— 北城,初春。 刚下过一场雨,料峭寒意不减,一阵风吹来,涩然的冷裹挟着潮湿的雾气,沉沉凝在半空中,令人心生烦闷。 云黎推门进来时,许言溪还未完全清醒。 “我的小祖宗,都十二点了,还没醒呢?” 她将厚厚的窗帘拉起,昏暗的室内顿时充满了光亮。 穿着睡衣的女孩半靠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散在肩头,原本漂亮的眼睛有些无神,愣愣的盯着被子上的图案发呆。 云黎看到她脸上掩不去的憔悴,叹了口气:“又失眠了,昨晚几点睡的?” 许言溪这段时间经常失眠。 或许是到了瓶颈期,她创作出来的作品总是不尽如人意,越焦虑状态就越差,如此循环往复,像是进入了死胡同,怎么也走不出来。 云黎不止一次开导她,生怕她给自己压力,憋出来什么心理问题。 许言溪看着窗户上未散尽的水汽,脑袋涨涨的,她抬头看了一下云黎,忽然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梦到他了。” “嗯?什么?” 她声音压的低,云黎只看到她动了动唇瓣,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许言溪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赤脚下床,双手交叠在脑后,简单的拢起长发,问道:“造型师来了吗?” “在路上呢,我给你带了早饭,你洗漱完先过来吃点垫垫肚子。” 许言溪“嗯”了一声,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花洒打开,温水倾注而下,逐渐升腾的雾气氤氲了女孩的脸。 她闭着眼,任由四散的水汽侵占意识、脑海,勾起她的梦境。 在那个梦里,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个笨重的企鹅,踩在布满积雪的草地里缓慢的行走。 天空是深沉的墨蓝色,高高的穹顶上挂着圆月,偶尔会有几颗零丁的星,被飘过来的云层遮挡住。 呼吸间都是凛冽的寒意,冻得她鼻尖发红。 她就这样向前漫无目的走着,走了好远好远,也不知是怎么了,玩心上来,她摘下手套,握了满满一手雪。 起初是冰凉彻骨的,五指仿佛没有知觉了,渐渐的,在她体温作用下,雪开始融化,她的手心也跟着发热起来,本来盈满掌心的雪化作水流,顺着她的指尖流下。 前方突兀的出现了一棵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看起来有上百年历史了。 大概是梦境的缘故,一切不合理的出现都变得有逻辑起来,她没刻意去想为什么原本平坦的路上会出现这样一棵树,她只是好奇的走近。 直到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树下站着一个人。 是少年的模样,身形颀长,黑衣黑裤,在茫茫雪地里尤为明显。 少年背对着她,看不清楚模样,周身气质清隽孤冷,仿佛一座岑寂的孤岛,融于荒漠的黑夜。 该叫住他的,许言溪张了张口,忽然想起,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应该是知道的啊,叫什么呢? 她苦恼的拧眉,绞尽脑汁都没有想起少年的名字。 有风自远方吹来,夹杂着细碎的说话声,丝丝缕缕缠绕在耳畔,她听到有人唤:“江以渐。” 雪花在眼前破碎又重聚,骤然的窒息感让她惊慌无比,许言溪睁开眼,关掉了花洒。 视野里湿漉漉一片,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梦到江以渐。 感觉不是很好。 ——— 她洗完澡出去的时候,造型师还没有来。 云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一边吃着薯片,嘴巴里还念念有词。 “洗好啦,”她眼神朝餐厅的方向示意,说道:“奶黄包和海鲜粥,在保温箱里,你自己拿。” 许言溪平时不怎么吃早餐,原因十分简单粗/暴,就是单纯的起不来床而已。 “溪溪。” 她刚吃了一个奶黄包,云黎就凑了过来,问道:“梁疏月前几天发表了新专辑,你知道吗?” 煮好的粥软糯甜香,她满足的眯了眯眼,点头。 云黎胳膊撑在餐桌上,手托着脸:“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不等许言溪回答,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跳转到一个名为“水晶女孩爱吃糖”微博界面。 “这个水晶女孩爱吃糖是梁疏月的助理,就上次那个“不小心”踩到你裙子的。” 提起来这件事云黎就生气,那么宽的路不走,非要往别人身上撞,踩到了人还趾高气扬,不情愿的道歉。 云黎气得像个两百斤的喵喵。 “水晶女孩爱吃糖”最新的一条微博是转发自营销号,好巧不巧,就是在说梁疏月发新专辑,而许言溪近两年没有动静。 还阴阳怪气的配了文案:【再好的才华也有消失殆尽的时候,更何况不知道是鼓吹的还是真实的/微笑/微笑】 这种事,根本就不用想,十有八九是梁疏月授意的。 梁疏月在圈内是出了名的爱记仇加小心眼,再加上有后台,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因此圈内许多人都躲着她。 许言溪出道纯属偶然,她大学时期误打误撞签了国内最大的唱片公司,本想默默无闻的做个音乐制作人,谁知那年公司参加选秀节目的一个艺人出了事故,临时就让她替补了,这一替补,就挺到了节目最后,还拿了个冠军。 说起来会有些凡尔赛,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这件事,云黎引用了网上冲浪是看到了一句话:“我也想低调,可是实力它不允许啊!” 就这样,许言溪出道了,以原创歌手的身份,她的歌全都是自己作词谱曲,也正因为此,她出道近八年,发过的歌寥寥无几。 灵感难找,她又不愿将就,毕竟谁都不能做到像梁疏月那样,好家伙,生产队的驴都没她勤快,一年发十几二十几首歌,搞得还以为她公司有KPI考核。 梁疏月比她出道晚几年,走的也是原创歌手的路线,涉及领域相同,难免会有摩擦,许言溪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许言溪的歌在精不在多,传唱度极高,耐得住细细品味,几乎全是经典。 而梁疏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不是在发歌,就是在发歌的路上,谁看了不得直呼一句“高手”。 她们之间的过节,其实压根就算不得什么,是前几年的事了,许言溪都忘得差不多了。 一年一度的华语乐坛金曲奖,在此之前,网上疯传最佳作词和最佳作曲奖的获得者会是梁疏月,微博上粉丝欢呼雀跃,虽然没直接挑明了说,但“本宫不退位,尔等都是妾”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谁知最后结果出来,最佳作词和最佳作曲奖皆被许言溪包揽,而许言溪还因为人不在国内没去领奖。 这下梁子结大了,按照梁疏月的性子,没直接搞死她都是佛光高照,普度众生。 一记仇就是这么多年,梁疏月也是个人才。 云黎气哼哼:“还水晶女孩爱吃糖呢?怎么不是翡翠男孩爱干饭呢?” 许言溪笑弯了眼睛。 客厅里开了一圈暖光带,她刚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发梢微湿,自然的散在肩头,她生了一张明艳漂亮的脸蛋,偏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给精致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冷清疏离。 又过了不到十分钟,房门被敲响,是造型师来了。 今天晚上有个颁奖典礼,七点钟,在市体育馆附近的杜致大礼堂举行。 许言溪收到了邀请函,云黎想着她在家待的时间太久了,就想让她出去放松放松心情。 要穿的礼服昨天已经送了过来,许言溪皮肤底子好,因着这几日睡眠不太好,眼下有浅浅的黑眼圈,化妆师特意给她遮盖了。 她天生冷白皮,骨肉匀称,穿上礼服后更显得胸前挺翘,腰肢盈盈一握。 云黎看的咽了咽口水,走上前摸了一把。 ——— 收拾好之后,时间也不早了,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礼服做的着实节省布料,她又在外面披了件大衣。 晚上七点钟,灯光璀璨,各路媒体抱着摄像机早早等候,闪光灯简直能亮瞎眼。 许言溪沉寂了挺长一段时间,在这个圈子里,源源不断的新人犹如过江之鲫,各种选秀节目此起彼伏,新旧更迭频繁,没有话题度就意味着没有人气,这样算来,许言溪就挺没有人气的。 走红毯的过程十分顺利,在展板上签过名之后,就入场了。 许言溪的座位相对偏后,在角落里,灯光很难照到,她也不在意,百无聊赖的听周围的人攀谈了几句,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观众席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她旁边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面生,应该是新人,和她一样打酱油的。 “天哪,祁昱竟然也来了。” 身旁的女孩激动的不能自已,一时间找不到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瞥见了许言溪。 “你看,祁昱诶,他是我的偶像。” 许言溪不喜欢来自陌生人的触碰,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遥遥看向台上,无可无不可的应和了几句。 女孩显然情绪高昂,她听了几句后,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对比前面火热的气氛,后台就清净多了。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没回去,反而转悠了几圈。 剧场后面有个院子,道路设计的还挺复杂,许言溪是个路痴,确定自己转不出去了,给云黎发了微信。 不知道绕到了哪里,前方有一个古朴雅致的亭子,里面坐着几个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为首的那人侧身望了过来。 相隔不过数十米,那人与她对视,黑眸像浸染了夜色的霜。 他西装平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寡淡和漠然。 平稳的呼吸募地乱了节奏,她手足无措的呆愣在原地。 顿了几秒后,她猛然回神,转身就走。 步伐凌乱而急促,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许言溪!” 依旧是记忆中的声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手腕被人钳住,灼热的温度像攀附而上的藤蔓,顺着她的肌肤一路蔓延。 她低垂着头,长睫在眼睑下铺上一层阴翳。空气变得愈发逼仄,时间被一寸寸拉长,仿佛老电影里的慢镜头。 头顶上传来一道短促的冷笑,带着嘲弄:“跑?” 第2章 这个要慌 问题很大。 手腕上禁锢的力道越来越大,许言溪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被他压制,轻而易举卸掉她所有抗拒。 指腹蹭过她下巴时倏地用了力,许言溪吃痛,侧头躲开,撞入了男人漆黑到深不见底的眸。 冰冷中带着嘲讽。 仿佛被烫到一般,她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心口像揣了一窝小兔子,蹦蹦跳跳不安生,险些没送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之前许言溪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画面,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狼狈的逼进墙角。 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混账事,许言溪没来由的心虚了几秒,粉白的手指无意识的缠绕住包包的带子,莫名的害怕。 这个要慌,问题很大。 江以渐肯定会弄死她的。 她现在跪下认错喊爸爸还来得及吗? 面前的女孩眼飘忽不定,红唇紧抿着,明显是在出神。 “许言溪,”江以渐气极反笑,修长干净的指尖滑到锁骨,在她脖颈处轻缓的摩擦了几下,眸色剧烈的翻涌,恨不得就这么掐死她:“长本事了。” 许言溪:“…………” 过奖过奖,她一直都很有本事。 * 云黎再一次透过后视镜看向座椅上的女人。 原本打理精致的长发有些凌乱,来的时候披的大衣不知何时换成了西装外套,宽宽大大的,罩在她削薄的肩膀上,很不合身。 兴许是不舒服,她换了个坐姿,半撑着脸颊望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唇妆被蹭花,白皙的下巴上还残留着一道浅浅的红。 云黎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绯色,装模作样的清咳了几声,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刚才看到的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把许言溪送到颁奖典礼后,她便开始了虚与委蛇的社交。 好不容易应付了几个难缠的人,得了些喘息的空档,手机上收到了新消息,是许言溪发来的。 她找不到路了,后面还跟了一个猫猫头的表情包。 紧接着便打开了位置共享。 剧场有个后院,通往的是隔壁美术馆。 这条路有些偏僻,鲜少有人过来,夜里寂静,一丁点儿说话声都被无限放大。 手机上显示两个人的坐标越来越近,灯光是暖调的橙黄色,被墙角分隔开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两个人的侧影。 两道影子亲密交叠,其中身形娇小的女孩被抵在墙上,小脑袋被迫仰起,高跟鞋掉了一只,那点挣扎根本不够看,落到男人掌心,跟玩儿似的。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种暧昧迷离的气氛却给人一种光天化日来一发的错觉,看的云黎面红耳赤。 恰好是红灯路口,车内气氛凝滞,云黎减速停稳车,犹豫了几秒,干巴巴的找话题:“呵呵呵………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 这句话刚说完,气氛就更加诡异了。 这几天一直都在下雨,天空黑漆漆的,别说月亮,连星星都是少见。 云黎也很快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对劲,于是她眨了眨眼睛,继续找话题:“我刚才在热搜看到祁昱了,他上午刚在机场被拍,下午去剧组探班,晚上就来参加了颁奖典礼,可真是当代时间管理大师。” 许言溪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恹恹的:“想问就问。” 云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是那种八卦的人。”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许言溪:“哦。” 云黎:“…………” 哦??? 这就等于把天聊死了。 绿灯亮起,云黎发动车子的间隙,悄咪/咪瞥了眼后座,到底还是按耐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刚才那个………不会是你的地下男友吧?” 举止这么亲密,不像是一般朋友,关键她没听说过许言溪交男朋友的事啊。 许言溪扯了扯唇,回答:“前男友。” 前………前男友??? 前方到了分叉路口,云黎打着方向盘转过弯,又问道:“初恋?” 许言溪出道五年,中途换了两个经纪人,之前的经纪人因为一些私事离职了,云黎是后来入职的,所以了解的并不多。 不过她向来对许言溪放心,许言溪性子比较淡,说白了就是足够咸鱼,不喜欢争抢名利,只一心做原创音乐, 只是她没想到许言溪还有个前男友。 许言溪怔愣了几秒,良久,才点点头,声音很轻:“算是吧。” 毕竟她这二十几年,也就谈过那一个男朋友。 想想还挺失败的。 云黎忍不住小声逼逼:“长得还挺帅的。” 她也就看了一眼。 那人站在光线昏暗处,周身气度极好,眉眼清隽,透着几分冷淡疏离。 身旁的女孩气恼的踢了他一脚,他也没动,只是在女孩与他擦肩而过时抬了抬手。 下意识想要挽留。 许言溪倒没有否认,再次点头:“是挺好看的。” 不然也不会让她一见钟情。 ——— 外面又飘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水珠打在车窗上,映衬着远处璀璨的灯光,留下斑驳的痕迹。 许言溪将车窗降下来一点,冷风争先恐后的顺着缝隙灌入,裹挟着冰冷的雨丝,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片刻清醒。 呼吸间都是潮湿的意味,她伸手将纷乱的头发整理好,这才意识到肩上还披着江以渐的衣服。 淡淡好闻的清冽气息萦绕在鼻尖,宛如雪山顶上的纯净清泉,与多年前相同,一点没变。 衣服是江以渐硬套在她身上的,他嫌她穿的太少。 谈恋爱那会儿,他就管的多,这也不让穿,那也不让穿,许言溪开始还能顺着他,谁让她是个没出息的颜控,面对江以渐那张脸,她压根说不出反驳的话。 后来就不行了,年轻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更何况是连头发丝都要讲究精致的许言溪。 思绪在短促的鸣笛声中收回,许言溪将衣服扯下来,手臂接触到冷气,打了个寒颤。 “靠边停一下。” 前面刚好有个垃圾桶,她推开车门,雨珠连绵成幕,路灯散发着幽幽光芒,仿佛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睫毛上一重,沁凉的触感传开,许言溪轻轻眨了眨眼睛,那滴水珠便模糊了视线,顺着眼睛滑下来。 她面无表情的将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洒脱又干净利落,端的是无情无义毫不留恋。 汽笛声交织,前方便利店门口的滚动着红色字幕,显示近期减价的商品,许言溪在原地站了两秒,踩着高跟鞋转身上车。 云黎调高空调的温度,朝外面看了一眼:“扔了?” “扔了。” 许言溪向后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回答。 “既然都分手了,那他还来找你干什么?” 干什么? 当然是来索命!!! 前女友。 还是险些将他半条命都折腾没了的前女友,按照江以渐睚眦必报的性格,估计早就给她安排好火葬场十分熟了。 想到这里,许言溪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直到睡前,她还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 许言溪曾经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招惹了江以渐。 她向来顽劣,那时招惹江以渐不过是见色起意,她本身就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想看这样清贵冷淡的男人沉沦起来是什么样。 开始江以渐并不理会她,漆黑漂亮的眸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小心思。 他越是这样,许言溪反而越不着急了。 轻言撩拨,若即若离,唇角噙着明媚又恶意的微笑,是引诱猎物入笼的最佳诱饵。 想要毁掉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最低级的办法是捧杀,最高级的是让他习惯。 无孔不入,如影随形,离不开,逃不掉。 后来他果真为她沉沦了。 那次聚餐,她刻意穿了一件背部镂空的礼服,喝了些酒,大大方方的与他打招呼,然后再对他视而不见。 她就这样一边与旁人攀谈,一边愉悦的笑,逐渐收网耐心等待猎物步入陷阱。 她无比享受这个过程。 果然,等聚餐结束,他主动开口说送她回家。 路上许言溪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看似侧头望向车窗外,其实一直盯着车窗上倒映的身影。 欲言又止,以及方向盘上逐渐紧握的手。 到目的地后,她声线轻快的道了谢,拿过手包下车。 沁凉的指腹擦过她的腕骨,她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颇为狼狈的少年。 身后是皑皑白雪,他将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姑娘抵在车上,她漂亮的脸上得意洋洋,晶亮的眼眸中,映出丢盔弃甲的自己。 江以渐慌乱的避开她的视线,将手覆上她的眼睛。 别再这样看他。 是他输了。 心脏里泛起密密匝匝的酸涨感,他生命中暗无天日的黑夜终于照进了一道阳光。 持续了一晚上的惶惶不安,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他对他的姑娘低下了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许言溪听到他压抑暗哑的的声音,带着自嘲与认命:“溪溪,是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许言溪弯唇轻笑,任由他将自己拥在怀里,心想,不过如此。 第3章 爱情的车慢慢开 太急要往河里栽…… 夜晚静谧,风吹动树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细密的雨珠落在地上,形成小水涡后,又顺着铅灰色石阶流下。 楼上的灯亮了起来,表示住户已经到家。 男人站在雨中,颀长的身形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雨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有搭在伞柄上的一只手苍白修长。 江以渐一路跟着她,鬼使神差的,理智告诉他要及时抽身,可身体却怎么也不受控制。 跟刚才一样,明明该装作视而不见,却还是追了上去。 就再看一眼好了,最后一眼,下次一定不要顾忌她,也不会再被她骗了。 她中途下车的时候,江以渐心里徒然升起微弱的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然后便看到她将那件衣服扔进了垃圾桶,就像当初对他一样,说丢弃就丢弃,毫不留恋。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撩拨的是她,绝情的是她,他永远都处于被动的那一方,所有情绪都掌握在她手中,被牢牢牵制着。 喉间涌上一股艰涩,他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 * 回到家接近十点。 和往常一样,换衣服,洗澡,因为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她还煮了个清汤面。 青翠的葱花漂浮在汤面上,鸡蛋煎的两面金黄,卖相很好。 许言溪只会做清汤面,还是江以渐教给她的。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许言溪点开,是虞瑜发来的。 虞瑜:【宝贝,给你说个事,我刚听说江以渐回国了………】 虞瑜:【你现在不在南塘吧,陈川柏这狗玩意儿可真行,要不是我拿分手威胁他,估计他还要继续瞒着我。】 虞瑜:【虽然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虞瑜是她高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后来举家迁往了国外,她们一直都有联系。 许言溪放下筷子,回复:【我知道了。】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发过来一大段文字:【那你知道北城江家吗?原来江以渐是江家的人,听说是被流放的,怪不得他那时候那么落魄。】 【陈川柏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江以渐当时存在感那么低,他不说谁能想到他是江家三少啊。】 江家? 许言溪愣了愣,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新闻———江氏掌权人因过度违纪接受调查,总裁之位暂由江家三少代理。 简短的一句话,她也就随意瞥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许小溪,你老实跟我说,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碗里的面早已冷掉,坨成了一团,许言溪收拾完碗筷,在水流下仔细的洗了手。 熄灭的屏幕照出她冷淡的眉眼,指节冻的泛白,她重新解锁,有好几次,都打错了字:【从来没有喜欢过。】 虞瑜:【………说实话,你挺无情的。】 许言溪鼻尖有点酸涩,扔下手机,躺在了床上。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直到眼睛被灯光灼得酸涨泛红。 许言溪伸出手,指甲干净,透着浅浅的粉,掌心盖住眼睛的那一刻,她似乎还能感受到男人留在上面的温度。 她没想到会遇上江以渐,更没有想到他会追上来。 大概是恨不得弄死她吧。 窗户没有关紧,夜风徐徐的吹,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冰凉,许言溪没有丝毫睡意,思绪像野草疯长,烧不尽,吹又生,缠绕着,将她拉进回忆深处。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她大二,刚签约了公司。 状态特别不好,新歌迟迟没有灵感,写了删删了写,每一次都不满意。 经纪人提出要她去旅游散散心,恰好当时虞瑜邀请她,她便起了休学的心思。 和虞瑜在一起疯玩了半个多月,认识了一些新朋友,期间她没有想过任何关于新歌的事。 认识江以渐,是一次聚餐。 许言溪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很快便和虞瑜的朋友熟识。 他们都是留学生,基本上是中国人,因此还建了个群聊。 虞瑜的男朋友叫陈川柏,长相俊秀,身形高挑,妥妥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用虞瑜的话说就是:“十辈子的智商才换来这么一张脸。” 陈川柏大大咧咧,很讲义气,喜欢交朋友,一直是群聊里最活跃的人。 当然,聚餐的事也是他提出来的。 陈川柏:【@全体成员,聚餐时间定了啊,明天晚上八点,在我家。】 群里人不多,加上许言溪一共五个,都是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看到消息后纷纷应和。 虞瑜:【@陈川柏,你去买烧烤架了吗?我想吃烧烤。】 陈川柏:【@虞瑜,买了买了,媳妇儿的话能不听吗?】 群聊里一条条消息刷的飞快,多数都是让陈川柏滚一边秀恩爱去,不要打扰他们散发单身狗的清香。 陈川柏脸皮贼厚,非但不听,反而越来越起劲,最后还是虞瑜放狠话威胁他才及时刹住车。 过了一会后,他又说:【我带个朋友过来。】 【也是学生,到时候介绍给大家认识。】 很快便到了聚餐的日子。 厚厚的草坪上摆放了烧烤架,虞瑜准备了很多食材,分类用竹签串了起来。 虞瑜叹了口气:“我都好久没吃过烧烤了,总感觉这里的中餐厅没有家乡的味道。” 陈川柏立马将脸凑过来献殷勤,拍着胸脯保证:“媳妇儿放心,全都交给你老公我了,肯定让你吃上家乡的味道。” 虞瑜笑着锤他:“死开啊你,就知道贫嘴。” 陈川柏还准备了酒,烧烤架上的鸡翅被烤的流油,空气中都散发着香味。 有人问道:“大川,你说的那个朋友呢?” 陈川柏正往烧烤架上放东西,手忙脚乱的:“刚打了电话,一会儿就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了来了,”陈川柏立刻起身,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清咳了几声:“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江以渐。” 许言溪正和虞瑜玩闹,听到陈川柏的声音后便抬起了头。 夜晚无风,圆月挂在墨蓝色天空上,草坪上围了一圈五彩斑斓的灯,闪烁着亮光。 少年站在不远处,面容沉静,轮廓清俊,漆黑的眸中落入了灯光,勾勒出几分疏离漠然。 兴许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他垂下了精致的眉眼,薄唇紧紧抿着。 笑意凝滞在唇角,许言溪就这样盯着少年看了好久,近乎失态。 肩膀被人戳了几下,她收回目光,却撞上了虞瑜打趣的眼神。 “喜欢?”虞瑜冲她挑了挑眉,靠近她小声问道。 许言溪摇摇头,顿了顿,又解释道:“长得好看。” 确实过于好看了。 虞瑜见过江以渐,少年相貌生的极好,像精雕细琢出来的画像,只是气质过于孤寂。 陈川柏热情极了,介绍完,他又拉着少年和别人打招呼。 江以渐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他存在感不强,像个隐形人一样,寡言少语的,没有喝酒,只吃了一些面前的菜。 许言溪吃了几串烧烤,没忍住又看了他好几眼。 “你们学校的?” “不是,”虞瑜吃的不亦乐乎,灌了一大杯冰啤,满足的眯起眼睛:“隔壁的。” 虞瑜读的是名校,她口中的隔壁,是一所三流野鸡大学。 许言溪更加好奇了:“那他和陈川柏怎么认识的?” 又不在一个学校,而且看他这样子,好像和陈川柏也不是很熟。 虞瑜瞥了一眼嘿嘿乐着的男友,翻了个白眼:“就陈川柏这智商,纯地主家的傻儿子,上次吃饭被人骗,差点让人给打了,是江以渐救的他。” 要不是江以渐路过搭了一把手,陈川柏估计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所以,他便把江以渐当成了救命恩人。 不过………… 虞瑜神色古怪的盯着她:“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不会真看上了吧?” 许言溪没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是吧你,一见钟情?” 虞瑜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手攀上许言溪的脸:“许小溪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许言溪把她的咸猪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去,沉吟片刻,问道:“你知道看到他让我想起了什么吗?” “什么?” “灵感,”许言溪盘腿坐在草坪上,歪了歪头,眼尾轻扬:“我需要灵感。” 思维僵化了太久,或许她真的可以换种方式,来找一下新鲜感了。 虞瑜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反正你是来散心的,玩玩也行。” 在她心底,尽管江以渐生了一副出色的皮囊,始终是配不上许言溪的。 他家境窘迫,要同时打好几份工才能勉强维持生活,更别提还读了一所野鸡大学。 所以虞瑜才用了“玩”这个字。 当晚,许言溪收到了虞瑜打包给她的文件夹,眼花缭乱的,上面还配了几个大字———撩汉指南。 许言溪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虞瑜:【呐,秘密武器。】 许言溪:【???】 虞瑜:【爱情的车慢慢开,太急要往河里栽.jpg】 许言溪:【…………】 第4章 庆功宴 烟味。 许言溪睡的并不好,窗户开着,冷风吹了一夜,脑袋里像是有千百个小人在跳舞,昏昏涨涨的。 做的梦也断断续续,隔了三年的时光,她以为自己会忘的干净,可时常从记忆中搜刮出的细枝末节,一遍遍提醒着她有多深刻。 随意扔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铃声不厌其烦的响,屏幕熄灭又重新亮起。 许言溪翻了个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用被子蒙住自己。 过了几秒,床上裹成蚕宝宝的人动了动,从一侧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去找手机。 许言溪没有睁眼,声线略低,带着疲惫的沙哑:“喂?” “今晚有个庆功宴,在彰逸举行,知道你不喜欢参与这种场合,可陈导和祁昱一再邀请,不去不太好。” 许言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庆功宴?” “祁昱的新专辑,”云黎提醒道:“这才三个月,你就忘了吗?” 许言溪还真忘了。 祁昱是国内顶级男团出道,唱跳俱佳,由他个人发表的首张专辑自然慎之又慎。 他专辑的主打歌之一《劫》,便是由许言溪作词谱曲。 后来专辑问世,销量破千万,其中反响最热烈的当属《劫》。 许言溪揉了揉头发,打着商量:“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云黎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语速极快的扔下了一句“八点我在小区楼下等你”就挂断了电话。 晚七点半,云黎发来了消息。 【溪溪,你先收拾一下,我这边有点堵,可能会晚些到。】 许言溪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中午点了外卖,吃完饭又看了个电影,看到一半,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后感觉头重脚轻,她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才去挑选晚上要穿的衣服。 素净的针织外套,高腰铅笔裤,帆布鞋,将头发绑成了马尾,也没化妆,就这么素着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许言溪皮肤薄,又是天生的冷白皮,眼睛内勾外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桃花眼,因着微挑的眼尾,更添了几分冷艳高贵。 前几年参加选秀节目,能苟到最后,不仅仅是有实力,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源于颜值。 八点整,许言溪准时来到了小区楼下。 云黎也刚到没多久,她换了辆车,在微信里给许言溪说了车牌号。 上车之后,许言溪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换车了?” 云黎脸色有些不好:“那辆车让公司收走了。” 本来这种保姆车就是公司分派给艺人的,她这些年始终不愠不火,徘徊在十八线,没有盈利价值,公司当然不会再在她身上浪费资源。 许言溪没有任何触动,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当初合约签了五年,现在已经是第三年末了,虽说曾经顶着冠军名头出道,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曾经和她一起的,位次比她低的如今都比她有名气。 “这车你从哪弄的?” “借的。” 云黎突然感觉她们俩好惨好惨,尤其是她家艺人,作为一个明星,还是曾经的冠军,还没在村口杀猪挣得多。 md,心酸。 许言溪罕见的沉默了,过了好大一会,她才缓缓开口:“以后别借了,我会想办法。” 云黎一愣:“你有车?” 许言溪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认真:“我打车。” 云黎:“…………” ——— 彰逸高级会所是谈氏旗下的产业,保密性极高,装修更是壕无人性,往来的通常都是商界名流以及政要官员。 出了电梯便是长长的回廊,转角处摆放了两盆绿植,脚下铺着华贵精美的地毯,踩上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身穿刺绣旗袍的女侍应生将她带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握着金箔色门把手,向内推开,礼貌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许言溪淡定的走了进去。 云黎将她送到之后便走了,说是要去还车,临走前还嘱咐了她一番:“有事给我打电话。” 包厢里气氛热闹,烟酒味混杂在一起,这里的人许言溪几乎都不认识,中间的少年起身招呼她坐下。 “我叫祁昱。” 少年长相温润俊秀,睫若鸦羽,眸若点漆,笑起来颊边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乖。 他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尺度拿捏的很有分寸,既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又不会觉得过度亲近。 “叫我名字就好了。” 对方是顶流,微博粉丝八千万,是她的n倍,许言溪可不敢自称前辈。 祁昱愣了愣,笑开:“好吧,言溪姐。” 然后他倒了一杯酒,递给许言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之前一直在跟言溪姐的经纪人交涉,今天才有幸见到言溪姐,当我拿到《劫》的Demo的时候,才知道,我之前的顾虑全都是多此一举。” “是《劫》成就了我,言溪姐,谢谢你,这杯我敬你。”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对方那么爽快,许言溪只能喝下了那杯酒。 众人见祁昱喝了,也纷纷过来,许言溪本身酒量就不怎么好,再加上昨晚吹了些冷风,身体有些不舒服,几杯酒下肚,便有些顶不住了。 她着实没想到祁昱这小孩这么能喝,不光能喝,还很会聊天。 小嘴叭叭叭的,根本停不下来。 “言溪姐,”祁昱喝的也不少,脸上浮起一层醺红,他眼睛亮晶晶的,有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我能加你个微信吗?下次我还想和你合作。” 包厢里有人抽起烟来,混合着酒味,空气滞闷不流通,许言溪憋闷的难受,在酒精的作用下,脸颊和耳朵尖热热的,她想出去透口气,急于脱身,便拿出手机,加了祁昱的微信。 祁昱笑的更加开心了:“那我以后可以常和你联系吗?” 许言溪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胡乱点了头,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甫一出包厢,她僵滞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紧握的手缓缓松开,嗓子干涩发痒,她没忍住,轻咳了几声。 侍应生贴心的过来问她是否需要什么,许言溪问了她洗手间的位置。 “谢谢。”她礼貌的颔首,面上微笑不变。 流水声潺潺,许言溪扶着洗手台剧烈的咳了几声,单薄的脊背微弯,抬头间,光滑的镜子里映出她泛红的眼尾。 洗手间空无一人,许言溪站了一会,待呼吸平复后才离开。 她不打算再回包厢,想到刚才加了祁昱的微信,点开聊天框,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 彰逸顶层,璀璨的枝形吊灯洒落一地光芒,牌局又轮了一圈,宁卓甩甩手,乏味的很,喊了其他人来顶上,走到沙发上坐下。 桌子上有散落的烟,他拿起一支刚想点上,忽然想起身旁的人闻不得烟味,点火的动作僵了僵,又悻悻然放下。 那人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光盯着手机看了。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唇角微微上扬,一向阴郁疏冷的眸子里多了些温和。 宁卓虽然好奇,但也没胆子上前。 面前这位,相貌斯文无害,甚至称得上漂亮,手段却凌厉干净,不过短短半个月而已,偌大的江氏已然换了天。 就连最吊儿郎当的江辞,北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都倒戈到了他这一方。 不能抽烟,又不敢喝酒,宁卓如坐针毡,万分后悔刚才退出了牌局。 “卓儿,”江辞抬手冲他晃了晃:“过来替我一会。” 这句话在宁卓看来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他屁颠屁颠的上前去了。 “我说三哥,你在这看什么呢?”江辞大喇喇的坐下,长腿交叠放在桌子上,笑了一声:“这么入神。” 江以渐收起手机,闻到他身上有股烟草味,拧眉不悦:“你抽烟了?” “我去,这你也能闻出来?”江辞抬起胳膊拱着鼻子在自己身上仔细闻了几下:“也没味啊,我就来之前抽了一根,漱了好几遍口。” 江以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离我远点。” 得,这就是个祖宗。 江辞认命,屁股向后挪了挪:“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专门给你组了这个局,你说你光盯着手机看有什么意思?”江辞小嘴叭叭叭,跟机关枪似的一通扫射,做贼似的朝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会还想着许…………” “许”字刚说出口,他就收到了江以渐阴鸷森寒的眼神。 若是视线能具象化,估计他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触碰到了他的逆鳞,江辞自知理亏,讪讪住了口。 江以渐起身朝外走:“我先走了。” 他这一离开,包厢里的人互相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刚才江三少在这坐着,虽然没参与进来,但那种天生迫人的气场却怎么也压制不住,他们连叫牌都不敢大声,也不敢抽烟,始终拘谨着,唯恐惹恼了那位。 * 江以渐出了包厢,转了两个拐角,靠着墙,摁亮了手机。 这处光线黯淡,手机屏幕荧荧照亮方寸空间,映衬出男人温润的眉眼。 是一张女孩的照片。 镜头离得很近,少女穿了纯白色衣裙,盘膝坐在摇篮上,眼睛里漾开笑意。 她身后是一面落地窗,窗外夜幕深沉,像一泓浩荡的河流,倾泻出漫天的星。 第5章 滚下去 别再让我看到你。 酒精在胃里持续翻滚叫嚣着,许言溪脚步虚浮,身上一阵阵发冷,偏生掌心出了些汗,冰凉粘腻。 她在手机上叫了车,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她闲的无聊,拿起手机玩了会游戏。 夜晚的都市更显繁华,璀璨灯光迷离,照的整座城市恍若白昼。 屏幕上再次出现“game over”的字样,许言溪气恼的用指尖使劲戳了几下倒地的小人,力气一下子被卸走,烦闷的收起手机。 身旁突兀的响起一道轻笑,声线熟悉,她侧头,看到了本该留在包厢的祁昱。 “这个游戏是我代言的,”他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低眉颔首,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锋利干净的下颔线:“你经常玩?” 他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烟草味,许言溪不喜欢这种味道,皱眉不动声色的向外挪了几步,语气疏离:“没有。” 只不过是无聊时候的消遣罢了。 祁昱察觉到她过分冷淡的态度,并不在意,笑了笑:“我助理待会儿过来接我,不如捎你一程?” “不用了,”许言溪婉拒:“我叫了车。” “好吧,”祁昱无所谓的耸耸肩,刚走了没两步,突然脚尖一转,俯身靠近许言溪,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溢出调笑:“姐姐,那边有人在看你。” 许言溪喝了些酒,脑袋本就混沌,强撑着精神跟祁昱搭了几句话,实在没想到他来这一出。 她足足愣了五秒钟,才轻轻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会所门前的探照射灯一晃而过,迎上那道强光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睁开,还未适应过来,就与那人森凉彻骨的眼神直直相撞。 * 车内暖气缓缓攀爬而过,冰凉的手脚回温了不少,许言溪感觉此刻脑袋像锈住了一般,维持不了正常运转,不然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上了江以渐的车。 而且,她刚才为什么要条件反射的推开祁昱? 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酒意在温暖的环境下发酵,嗓子干涩的难受,许言溪没敢坐他副驾驶,贴靠在后座,胡思乱想着。 明暗不一的路灯从车窗前掠过,车厢里始终沉默着,许言溪浑身不自在,指甲不自觉扣了扣真皮座椅:“那个………送我到御鼎广场就好了。”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御鼎广场很近,走路的话五分钟就到了。 私心里,她并不想让江以渐知道自己的住址。 她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江以渐的回复,正当她支着额头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许言溪。” 是很复杂奇怪的语气,她没有精力去分辨,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蜷缩着身子,细白的脖颈露出来,脆弱易折。 江以渐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后座,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突起,轻描淡写的开口:“这么快就换目标了?” 片刻,他讽刺的笑:“还是又没有灵感了?” 灵感。 多么可笑,在他以为是救赎的无望岁月里,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把他当成了灵感来源。 “一点都不快,”许言溪小声咕哝:“都三年了。”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由于惯性,许言溪向前栽去。 额头撞上前面柔软的座椅,她迟钝的抬起头,白皙的脸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眼尾漾起水光,像一只蠢萌的奶猫。 江以渐别过脸不去看她,冷声道:“滚下去!”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到御鼎广场的标志性建筑,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去拉车门。 手刚碰到,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男人逆光而立,挺拓风衣平整的熨帖着肩线,他面色阴郁,一双漆黑的眸沉沉的,不辨情绪。就这样凝视着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金色的袖口折射出光芒点点。 “许言溪,”这是今晚第二次,他唤她的名字,他眸光平静,紧握成拳的手松开又握紧,如此几次后,他语调轻缓的说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许言溪怔愣住,与他对视几秒后,顿了顿,又低下头,深呼吸了几下,“嗯”了一声。 她头痛的厉害,眼前一片迷蒙,下车的时候没站稳,踉跄了几步。 他应该逼自己狠下心的,可身体却先理智一步,扶住了她。 掌心里的手腕细腻软滑,温度高的不正常。 江以渐动作一僵,将不安分的女孩禁锢在怀里,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话,小脸酡红,眼睛里水光潋滟。 接触到她的额头时,怀中的女孩呓语了一声,忍不住用脸去蹭他的手。 江以渐解开大衣,拥紧她,手指在女孩娇嫩滚烫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语气紧绷:“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还跑去喝酒,不要命了吗? 她酒量一般,因为体质特殊,不论喝多少,脸总是会红,连带着脖颈和耳朵,她以前还娇气的抱怨过。 她身上带着一股浅浅的酒味,在路上还跟他说话,江以渐以为她只是喝了些酒而已。 女孩握着他的手,掌心有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仰着小脸,红唇微张,像一株病恹恹的玫瑰。 江以渐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从前面绕过去开车门,刚坐进去,她就靠了过来。 “冷。” 她环着自己,声音发颤,委屈巴巴的:“江以渐,我冷。”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动了动,他眼底倏然升起一簇亮光。 仿佛心脏被一双柔软的手攥起,浸泡在温水里,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不敢贪心,所求的也不多,就只需要这样,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不管之前如何说服自己,他根本无法割舍下许言溪。 “溪溪,”江以渐调高空调的温度,把大衣裹在她身上,俯身为她系上安全带,所有尖锐的棱角一瞬间消失殆尽,他眉眼温柔的不像话,握着女孩的手温声哄道:“乖了,带你去医院。” “我不要去医院。” 许言溪皱眉抗拒,听到“医院”两个字就生理性恶心,额间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她眼睛里含着朦胧雾气,声音闷闷的:“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江以渐一阵恍惚,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段时光。 很早之前了,半夜突然响起了雷声,几道闪电过后,大雨便接踵而至。 他租住的是很廉价的公寓,还是和别人合租,他的舍友是亚裔,三天两头不在家,偶尔也会带别人过来住。 公寓里电路时常不稳定,江以渐提前断了电,简单收拾之后准备睡觉。 他刚脱下外套,门口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以为是舍友,起初江以渐没有理会,后来那道敲门声越来越低,逐渐没有了。 他莫名的有点慌,心里有声音一直催促着他去看,江以渐起身,拿了手电筒出门。 门外漆黑一片,夜雨滂沱,手电筒的光扫到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 少女浑身湿透,长发还在往下滴水,单薄的脊背在黑夜里不停颤抖。 少女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明艳娇纵的,似有若无的撩拨几乎能让江以渐发疯。 即便内心渴望,他却从来不敢逾距。 他第一次见到许言溪狼狈惶恐的模样。 环着双膝,无助的蹲在他家门口,大眼睛湿漉漉的,张开手要抱。 她脸色苍白,皮肤冰凉的不像个正常人,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少女委屈的扁着小嘴巴,声音里带着哭腔:“江以渐,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面对她,江以渐向来没有底线,周遭的一切全都远去,眼前只剩下猫儿般软乎乎的小姑娘。 他抱着她进来,小姑娘淋了雨,怕她着凉,江以渐想去给她烧水。 “江以渐,我怕。” 她攥着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 江以渐心疼,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发,牵过她的手。 “那你跟着我好不好?” 小姑娘乖巧的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她的衣服都湿透了,江以渐给她找了一件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 衣服太大,她穿在身上有些滑稽,江以渐让她坐在床上,蹲在身子给她挽起裤脚。 “我的衣服还没洗。”小姑娘坐在床上摇晃着小腿,歪头看他。 “我去洗。” 他第一次给女孩子洗衣服,内/衣小小的,在掌心很小的一团,他洗的很仔细,耳朵却悄悄的红了。 晚上睡觉时,小姑娘非要和他在一起,被他拒绝后疑惑极了:“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的几乎快要疯掉。 可是他不能,他的溪溪还小。 许言溪不开心,冲他软软的撒娇。 也是那一次,江以渐吻了她。 少女的唇甜软馨香,他握着她的腰,心脏跳的快要超出负荷。 那时的他还不会接吻,只是本能的靠近她,亲近她,恨不得将她吸进肺里,揉入骨血。 在克制不住沉沦的那一刻,江以渐也曾自暴自弃的想过,他不要江家了,也不回国了,只要他的女孩永远留在身边就够了。 可她还是走了。 他的溪溪,不要他了。 江以渐曾经有多爱她,后来就有多恨她。 发了疯的想她,将那些留下来的照片一遍遍删除后又找出来,想着能再看一眼就好。 江以渐知道自己病了,唯一的药,是许言溪。 第6章 喜欢 和我结婚。 座位上的女孩眉眼舒展,已然熟睡。 打开车门去抱她的时候,江以渐侧身挡住了吹来的风。 或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随意嘟囔了一句,将滚烫的小脸埋进他怀中。 浅水银湾是由江氏开发的一处楼盘,在市中心,江以渐回国之后一直住在了这里。 装修简洁大方,是偏冷调的灰色,家中冷清的没有人气,月华清冷如练,透过落地窗折射在地板上,阳台上洁白的吊篮轻轻摇晃。 许言溪大部分重量都在他身上,烧的迷迷糊糊,眼睛里弥漫开一层水色,嘀嘀咕咕的说口渴,想喝水。 江以渐把她放在沙发上,起身去给她倒水。 经过中岛台的时候,听到客厅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他心颤了颤,杯子中的水洒了大半都没有察觉,快步朝客厅走去。 “溪溪。” 他半跪在地上将女孩抱起来,紧张的去查看她:“碰到哪儿了?” 沙发狭窄,她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 因着独居,家里的东西置办的简单,也没有铺地毯。 许言溪闻言茫然抬眸,眼神飘忽涣散,没有一丝焦距:“头好痛。” 她语气亲近熟稔,尾音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听的江以渐骨头都酥了。 微凉的指尖再次抚上她的额头,力道适中的轻轻按揉着。 他按压的手法很舒服,许言溪渐渐放松下来,眼睛微微眯起,唇边不自觉溢出一道轻哼。 低低的,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愈发撩人。 他喉结微动,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问道:“溪溪,知道我是谁吗?” 江以渐望向她的眼睛,如同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时间仿佛被一寸寸拉长,他屏住呼吸,静待宣判。 女孩身形不稳的晃了几下,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物一样,眨巴着眼睛:“你长得有点像江以渐诶。” 白嫩柔软的小手爬上他的脸,拨弄着他的睫毛,又向下捏了捏他的脸:“真的很像,讨厌死了。” 江以渐脸色苍白,摸到她的手用力的握到掌心,顿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多讨厌?” 明明知道她对他不喜,可从她口中说出来,他还是痛不欲生。 许言溪似乎有些烦了:“很讨厌,你不要提他了。” 他死死咽下喉间涌上的一股腥甜,温柔的哄道:“不提了,溪溪乖。” 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他几乎一瞬间脱力。 * 家里备着一些常用药,但因为她喝了酒,江以渐没敢给她吃,只用体温计测了下温度。 三十八度。 还没到用药物降温的程度。 刚才倒的水都洒了出来,江以渐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中加了些蜂蜜,大概是渴的厉害,她接连喝了好几口。 喝完水之后,困意一点点爬上来,许言溪靠在软软的沙发上,勉强撑起的眼皮很快又耷拉下去,恹恹欲睡。 江以渐抱她去卧室,找了干净的新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然后又换了一块毛巾,浸湿后覆在她的额头上。 客厅里的灯还开着,江以渐关了灯,浓稠的黑暗中,他看到沙发处有光一直在闪动。 是她的手机。 备注是“云黎”,江以渐知道,是她的经纪人,同样也是那天在剧场后院将她带走的人。 眸光微动,他接听了电话。 对面率先开口,语气很急,是不加掩饰的关心与担忧:“溪溪,你没在家吗?去哪儿了?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过了好大一会,云黎都没有得到回应,她看了一眼屏幕,确认是许言溪的号码,刚要开口,电话里就响了了一道男人的嗓音,低沉清冷:“她睡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黎脑子是空白的。 紧接着,她又听到那个男人说:“你明天再打给她吧。” 电光石火,云黎脑海中闪过了什么,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脱口而出:“前………前男友???” 江以渐:“…………” 他挂断了电话。 女孩的手机躺在他掌心,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云黎打过来的。 他垂眸,轻而易举就解开了她的锁屏密码。 主界面干净简洁,江以渐出神的看了许久,指尖却始终停留没动。 时间慢慢流逝,他像是忽然被卸掉所有力气一般,摁掉电源键,向后仰靠在沙发上。 执念成魔,那些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思念,随着岁月逐渐成了心口抹不去的疤,持续在胸腔里叫嚣翻滚着,一经决堤,便溃不成军。 讨厌。 这两个字清清楚楚的响在耳边,江以渐自嘲的想,既然讨厌,当初又为什么非要来招惹他呢? 在他以为自己得到,铺天盖地的狂喜席卷而来时,她却轻轻推开了他。 给他希望,又毫不留情的掐灭。 真坏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该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和体面的。 夜色静谧,橘黄色暖调灯光笼罩住床上小小的一团。 女孩安静的睡着,他给她又测了一遍体温,降下去了点。 江以渐就这样看着她,周遭的时间仿佛都停滞下来。 许久之后,他眉眼微动,抬起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 低沉阴郁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溪溪。” “溪溪。” 他喉间哽了哽,声线颤抖的厉害:“我不能给你灵感了吗?” 卧室里一侧的窗帘没有拉紧,朦胧月光洒了一地银白,被子的一角掀起,他握着女孩的手,卑微到了尘埃里。 早该清楚的,在三年前,他就已经被逐出了局。 ——— 翌日。 许言溪睁开眼,宿醉加上发烧,让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更是酸软无力。 明媚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来,房间里一片昏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调蔚蓝清新的味道,清冽好闻。 她记得这股味道。 就好像收到一种特殊的指令一般,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也松下来。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是外套被脱了,整齐的叠放在了床尾。 许言溪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只记得她上了江以渐的车,然后他把她送到了御鼎广场,或许是她说了什么惹他生气的话,他还让自己滚下去来着。 再然后呢? 她想不起来了。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下床,拉开了窗帘。 接连下了几场雨,沉闷的天气开始放晴,外面阳光灿烂,初春的天气,万物都复苏起来。 房间很大,只摆了一张床,被褥的冰冷刻板的灰色。 除了她刚睡过稍显凌乱的床褥,整个房间,都冷清的不像有人居住。 唯一突兀的就是那个被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 许言溪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可如果那人是江以渐,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手刚要碰到相框时,房门被人敲响。 她收回手坐到床上,敛了神色:“进来。” 房门打开,男人站在门口,眉眼冷淡,身上带了丝烟火气:“醒了?”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赤着的脚上,皱了眉,转身去取了鞋。 很自然的在她面前蹲下,握着她的脚踝给她穿鞋。 许言溪怔怔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最后落到他手上。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骨节分明,匀称修长,左手无名指根部印着一颗棕色的小痣。 许言溪曾经和他玩闹,说如果戴了戒指是不是就看不到这颗痣了,真的好可惜。 不过是随口打趣的一句话,他却无措极了,跟她确认:“溪溪,你会和我结婚?” 那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在异国他乡,江以渐做了满满一桌她喜欢吃的菜,偏偏那天她和虞瑜出去玩,在外面吃得多,随意尝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江以渐只口不提他为了这顿饭花了多少钱,他清贫窘迫惯了,一个人怎么样都没事,却怎么都舍不得心上的姑娘跟着他受苦。 他还带着许言溪去放了烟花,很小的仙女棒,在漆黑的夜里开出最绚烂的花。 江以渐平时在她面前是极为内敛端方的,即便是喜欢,他也很少说出口,只有看到她时向来沉寂的眸光会变得柔软。 那晚他喝了些酒,兴许是开心,他抱她在怀里,第一次在她耳边说喜欢。 她随口说了一句戒指,他却就此放在了心上。 他一直摩擦着自己的手指,许言溪被他弄得有点痒,笑着抽回手,半开玩笑的说道:“江以渐,你要想娶我,就得给我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戒指呢?” 江以渐抿唇轻笑,敛下的长睫掩去了他眸底的偏执灼热,低头在她手指上轻柔吻过,像羽毛剐蹭湖面,漾起一池涟漪。 微凉的指腹覆在她肌肤上,许言溪猛然回神,脚趾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鞋子是她的码数,穿在脚上很舒适,她向后缩了缩脚,有些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剧情走向。 江以渐比她自在多了,为她穿好鞋后站起身,后退了一步,语气淡淡的解释:“你昨晚发烧了。” 许言溪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顿了顿,她又问:“我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礼貌,却又冷漠疏离。 “不麻烦,”江以渐目光掠过她的脸,而后平静的移开:“去洗漱吧,都是新的,我做了饭,吃过早餐再走吧。” 这话一出,将许言溪本来想说的“立刻马上滚蛋走人”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第7章 发绳 就离谱。 直到站在镜子前,看着架子上整齐摆放的洗漱用品时,许言溪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烦躁的揉了一把长发,不懂江以渐为什么会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她相处,甚至还邀请她留下来吃早餐。 难道不是应该像昨晚上一样让她滚下去吗?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许言溪摇摇头,赶走纷乱成一团的思绪。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煮的澄黄的小米南瓜粥,一碟虾饺,还有两个奶黄包。 是刚刚做出来的,还散发着热气。 男人从厨房走出来,身上是简单的家居服,衣袖稍微挽起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把手中端着的牛奶放在桌子上,而后推到她面前,又给她盛了一碗粥,语气平淡:“先喝点粥暖暖胃。” 许言溪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又喝了酒,早就饿了,她看着眼前金灿灿的小米粥,捏着瓷制汤匙的手细细搅拌着,低声说道:“谢谢。” 她顺手把垂下来的长发掖到耳后,发梢沾了些水,是刚才洗脸的时候打湿的。 “把头发绑起来吧,”放在餐桌上的苍白手指动了动,他说道:“方便点。” 许言溪愣了愣,看着躺在他掌心的浅粉色发绳,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孩子的,发绳。 情绪来的莫名其妙,汤匙和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许言溪扯了扯唇,婉拒道:“不用了我…………” “是你的。” 江以渐面无表情打断她,漆黑深邃的眸子浮起讥讽,声音冷下来:“许言溪,这是你给我的。” 接触到女孩疑惑询问的眼神,江以渐知道,她给忘了。 许言溪有点尴尬,从他手中拿过发绳,干笑了几声:“我知道,我认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如坐针毡。 好在早餐味道不错,小米粥软糯甜香,虾饺皮薄馅多,许言溪一开始还想着到底是前男友,即便他做的饭再好吃也要保持矜持,但由于实在饿得厉害,没过几分钟,她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在吃饭的间隙她还抽空想了一下,不愧是前男友,这些食物全都是她的喜好和口味,就连小米粥里放的糖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许言溪餐桌礼仪很好,坐姿端正,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头发被她绑成了马尾,垂在脑后,偶尔有几根发丝落下,蹭在她不停耸动的脸颊上,像一只蠢萌可爱的仓鼠。 阳光从窗外透过来,将餐桌分割成明暗不一的两个世界。 江以渐恰好坐在阴影处,眸色沉沉,深处落了几分阴翳,就这么看着身处在光明里的她。 怎么可能会放手? 他再次给自己找了理由,除了一些照片以及虚无缥缈的回忆,三年来,他唯一的念想竟是那根发绳。 而现在,那根发绳被她拿走了。 许言溪吃饭不快,一碗粥见了底,嘴巴里还残留着甜味,她舔了舔唇,空荡的胃里变得暖和起来,她几不可察的弯起眼睛。 江以渐问她:“还要吗?” “不了,”许言溪摇头,问道:“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她醒来后就没有找到手机,之后一吃饭,就没想起来这回事。 “在客厅的沙发上。” 十几个未接来电,微信里满满的消息,有一半是云黎发来的。 最新一条是早上刚发的:【还没醒?这是和前男友久别重逢干材烈火花前月下翻云覆雨吧,许言溪可真有你的。】 云黎:【有两下子.jpg】 许言溪头顶缓缓冒出一堆问号,向上翻了翻,找到昨天的聊天记录。 有几条是问她在哪的,为什么不接电话,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画风突变。 云黎:【???你和你前男友在一起???】 云黎:【他接的电话,说你睡了,让我明天再打给你,不得不说你前男友真是绝了,人长得帅就算了声音还那么好听呜呜呜我要哭了。】 许言溪拧眉,在虚拟键盘上打字:【他接我电话了?】 云黎回复的很快:【对啊。】 过了一会,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你一会回家,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许言溪发了个“OK”的表情包,退出聊天界面,又回复了一下其他人的消息。 江以渐过来时,她刚好收起手机。 “我要回去了。” 江以渐目光落在她手机上,突然开口说道:“昨晚你经纪人给你打了电话,是我接的。” “我知道,”许言溪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 ——— 许言溪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下来,冲刷开身上宿醉的酒味,水汽升腾,浴室里氤氲开薄薄雾气。 许言溪拿起那根发绳仔细端详。 她确实认出来了。 是一个圣诞节,家里有事,她走的匆忙,临上飞机前才给虞瑜发了条消息。 可是她忘记了江以渐,更准确的来说,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与她而言,散心旅游时谈场恋爱而已,顶多不过是无聊时候的消遣。 虞瑜比他重要,任何一个人都比他重要。 后来的事还是虞瑜告诉她的。 “许小溪!”虞瑜在她面前一向都是嘻嘻哈哈的,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你回国的事是不是没告诉江以渐,他找你找的快疯了。” 那还是虞瑜第一次看到江以渐狼狈惶恐的模样。 在此之前,虞瑜的认知里,江以渐一直都是清冷寡淡的少年。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冷静理智到不近人情,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在他眸中激起波澜。 可有一天,神明跌入了凡尘,走下神坛,漆黑漂亮的眼睛里黯淡无光,哑着嗓音问她:“你知道溪溪去哪了吗?我找不到她。”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吧,所以才摒弃自尊,不顾一切来问她。 虞瑜控制不住心软,在电话里足足骂了许言溪二十分钟。 “许小溪,他可是你男朋友啊,你怎么能忘了呢?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心!” “你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快处理好南塘那堆破事滚回来给他道歉!” 许言溪当真去跟他道歉了,用了一根发绳。 当时国内流行给男朋友手腕上戴小皮筋,表示这人有女朋友了,许言溪照搬不误,解释道:“我家有急事,没来得及告诉你,对不起。” 江以渐抱紧她,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胸腔,他没问为什么有时间告诉虞瑜却没有时间告诉他,他可以饮鸩止渴,也可以自欺欺人。 “溪溪,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哪怕是在骗他。 这件事就这样翻篇,虞瑜总说江以渐太好哄,还扯着陈川柏让他现场抄作业。 陈川柏握着耳朵嗷嗷叫,不嫌事大的煽风点火:“哪里是江以渐好哄,分明是他太过于喜欢许言溪。” 虞瑜简直气成河豚:“你什么意思?不喜欢我是吗???行啊你陈川柏,你长本事了你!” 许言溪笑着看他,打趣道:“你喜欢我吗?” 江以渐不置一词,只是扣着她的手紧了紧。 是真的喜欢。 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惶惶不可终日,得到了总怕会失去。 他第一次学着爱人,跌跌撞撞的,唯恐惹她厌烦。 许言溪不过是随口一问,倒也没非要他回答。 她承认,和江以渐在一起的日子她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快乐,只不过后来,他变得患得患失,偏执又病态,许言溪感觉跟他在一起压抑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于是她提了分手。 “啪嗒———” 一滴水珠垂直坠落,与地面上残存的一小洼水汇聚,蜿蜒流向地漏。 许言溪关掉淋浴头,手指拂过微红的眼尾,拿起浴巾裹紧自己。 她站在镜子前,借着灯光打量自己。 白的愈白,红的愈红。 或许曾经喜欢过也不一定呢? 可是都过去了,不重要了。 ——— 云黎带了一份合同上门。 “真人秀?” 许言溪翻了几页,懵逼的发出疑问。 云黎递给她一个“对没错你没有看错”的眼神,表情严肃:“我也是刚知道,这是公司给你接的一档综艺节目。” 其实谁都明白,不过是辣鸡公司看着许言溪合约快到期了,又想到她这些年不温不火,大钱没挣着,小钱不够塞牙缝,就想着赶紧榨干她的剩余价值。 这是暗戳戳憋大招了。 许言溪合上文件,咸鱼躺:“我不去。” 这档综艺节目是某网站自制的,请的几个常驻MC都是圈中中游水平的艺人,第一季播放量中规中矩,不上不下,口碑一般。 作为一个半路入行的经纪人,云黎对于这档节目也拿不定主意,犹豫着:“可是公司已经签了。” 许言溪:“梁疏月在里面?” 云黎小声逼逼:“对,这一期有她。” 过了一会,她又说:“哦,还有祁昱。” 许言溪:“???” 她表示无法理解:“祁昱不是顶流吗?难不成他糊了?” 云黎:“…………” “没糊,”云黎皱巴着脸,回想道:“祁昱这人,有点奇怪。” 这点许言溪挺赞同的,因为她微信里祁昱一直给她发消息,她强忍着才没拉黑。 就离谱。 许言溪拿了个橘子剥开:“那我就更不想去了。” “可是违约金要三百万。” 就算把她俩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许言溪嘴里的橘子顿时就不香了,她忍了忍,没发火:“什么时候?” 云黎把事先接到的台本发给她:“三天后。” 第8章 记仇小本本 一张口就是老绿茶了。 许言溪第一次参与录制综艺节目,云黎怕她会出什么错,提前给她找了前几期的视频来看。 这一期的节目主题是“怀旧”,录制地点在澜州国际会展中心,节目组包了其中两个展厅作为活动场地。 许言溪打车过来的,来的比较早,节目组早早安排了工作人员在会展中心门口等着,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态度礼貌。 化妆室安排在了二楼角落的一个房间里,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地面上还散落着塑料袋和饮料瓶。 小姑娘愣了愣,几步上前把垃圾捡起来,面色赫然:“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本来是会展中心的杂物间,我们临时才改成了化妆室,我一会叫保洁阿姨重新打扫一遍,您别介意。” 许言溪打量了一眼化妆室,空间逼仄,由于没有窗户,光线比较阴暗,打开门的一瞬间甚至还能看到灰尘在半空中飞舞。 小姑娘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鞠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许小姐,让您受委屈了,实在是我们节目组经费和场地有限。” 许言溪确实挺不高兴的,但转念一想,是她自己不够红,来这里只是打个酱油,镜头也不会给她许多,再者人家小姑娘态度好,一再道歉,她也不好为难人家。 小姑娘走了之后,云黎就忍不住了:“什么破节目,质量一般,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倒不小。” “这还是刚开始,”空气中带着一股霉味许言溪鼻子不舒服,皱眉把门打开:“梁疏月来了才有好戏看。” 估计编导也是知道她和梁疏月之间的不愉快,为了制造话题度,故意搞事情。 云黎想起梁疏月以前在圈内的“光荣事迹”,叮嘱道:“你小心着她点。”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梁疏月。 从上次华语乐坛金曲奖过后,许言溪和梁疏月同框的时候屈指可数,上次见面还是梁疏月的助理踩了她的裙子。 过了一会,化妆师和造型师过来,许言溪来之前化了淡妆,只稍微修饰了一下,然后换上了节目组统一的服装。 节目开录前一个小时,嘉宾会被分派到同一个房间里,许言溪到的时候,祁昱已经在了。 他穿了一身蓝色的运动服,短发染成了潮流的金属银灰色,坐在沙发上,逗摄像老师玩。 开拍前房间里安排了摄像老师,拍下一些精彩的画面,后期会剪辑到正片当中。 祁昱长得帅,各种花言巧语土味情话信手拈来,惹的摄像老师满脸通红。 看到门口有嘉宾进来,摄像猛然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留出空间来。 祁昱惊喜的扬起眸,很是自来熟的挥手:“言溪姐你来啦,”他排排身旁:“坐我这儿。” 这话一出,摄像机以外的区域里,编导拼命给他使眼色,两只手比划着,祁昱充耳不闻,笑着望向许言溪。 在本来准备好的台本里,祁昱坐在中间的位子上,两边按咖位大小分别是节目组常驻mc,梁疏月以及许言溪。 然而祁昱却让许言溪坐他旁边。 祁昱是顶流,同样也是这一期的收视保证,节目组自然不会剪掉他的相关片段,如果许言溪坐他旁边的话,镜头会比预料中多很多,却势必会引起其他常驻mc的不满。 许言溪当然不会一来就得罪人,尽管她也不是很在乎。 她笑了笑,说道:“那边阳光太足了,今天出门匆忙,没来得及涂防晒霜,我还是坐这边吧。” 编导隔空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开拍前半个小时,节目组常驻mc陆陆续续到达,许言溪和他们不熟,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就没有什么话题了。 梁疏月来的晚,几乎是踩着点到的,进门前一秒还在和身后的助理发脾气,看到房间里有摄像机后立马换了副笑脸,自然的问好,眼神却一直是高高在上且傲慢的。 圈内传言,梁疏月是俞城梁家大小姐,背后庞大的势力给了她傲慢的资本,虽然一直没有人证实过,但梁疏月手中资源一直很好,是缇安传媒力捧的艺人,期间作的死都被缇安传媒明里暗里的解决了,因此很少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资本通常和娱乐挂钩,编导敢怒不敢言,默默让人把录制时间向后移了十分钟。 今天的所有活动都在室内举行,节目组早就划分好了场地,十分钟后,各组和摄像师均以就位,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明明之前台本上分组早已确定,节目组还是装模作样的准备了抽签,美其名曰随机进行分组。 抽到签之后还要佯装不知情,做出一种“我好惊讶我好荣幸”的样子。 许言溪已经佛了,因为她和梁疏月一组。 梁疏月浑身上下都是大小姐脾气,谁见了她不得当个祖宗一样伺候着,所以祁昱必然不可以,其他的常驻mc待的时间够长,早就摸清了套路,再加上梁疏月的记仇小本本从不藏着掖着,理不直气也壮的在微博大号置顶公开,她和许言溪不和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 梁疏月双手抱胸,冷哼一声:“一会做任务你可别拖我后腿。” 许言溪懒得搭理她:“这句话我也同样还给你。” 梁疏月再次哼了一声。 节目组很快把任务卡分发到嘉宾手中。 第一个任务非常简单,找出隐藏在大楼里的青蛙玩偶,一共十个,嘉宾共分为三组,获得青蛙玩偶组多的获胜,并奖励下一关的钥匙,而输掉的两组则要去水池里面打捞。 其他组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过关策略,镜头始终在祁昱身上,梁疏月有点不爽,仰起下巴:“喂。” 许言溪凉凉的瞥了她一眼,移开目光。 梁疏月更加不爽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无视过她:“喂,许言溪。” “怎么?”许言溪看向她。 好家伙,梁疏月快要气死了:“没事。” 许言溪又不搭理她了。 过了一会,她又喊道:“许言溪。” 许言溪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猫饼”的眼神看她,耐着性子问道:“又怎么了?” 梁疏月硬邦邦的蹦出三个字:“我要赢。” 在她的字典里,还没有“输”这个字,上次华语乐坛金曲奖败给许言溪已经够丢脸了。 许言溪觉得这人脑袋有泡泡:“哦。” 哦??? 梁疏月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她气的咬牙切齿,刚想说什么,见摄像机转过来,立马展示了一秒变脸绝活:“你之前看过这档综艺吗?” 一般来说,只有有摄像机在的地方肯定会放了玩偶,许言溪生理期快到了,不想下水,开始找玩偶:“没有。” 梁疏月:“…………” 她跟着许言溪,实在忍受不了沉默,好奇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许言溪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几秒:“玩偶。” 梁疏月:“…………” 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文化沙漠的事实呢。 接下来她乖乖闭嘴,跟着许言溪找玩偶,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自己没文化。 任务结束,许言溪这组一共找到三个青蛙玩偶,梁疏月怀中还抱了一堆兔子玩偶和熊猫玩偶。 “竟然让两个女孩子输了,”祁昱对结果很惊讶,看了看许言溪这组,又将目光转向另一个名叫王少轩的男嘉宾:“轩哥,我以为你刚才会把玩偶给言溪姐她们组呢,更何况,让两个女孩子下水多不方便啊,算了,我把我的给你们吧。” 王少轩:“???” 许言溪:“???” 只有梁疏月见怪不怪,捏着兔子耳朵冷笑,小声逼逼:“一张口就是老绿茶了。” 第9章 顶级豪门 真是big胆。 绿·祁昱·茶非常“大方”的将自己组里的玩偶让给了两个女生,然后让组员陪自己下水,收获了一溜儿好人卡。 三轮游戏过后,梁疏月简直输到没脾气,后面干脆不再挣扎,躺平任嘲了。 一天的录制结束,梁疏月非但没找到机会搞事情反而被祁昱的茶言茶语恶心到说不出话,像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极了。 ——— 澜州国际会展中心。 二楼西区宴会厅,谈氏盛景旗下嘉禾xxx发布会在此举行。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透明琉璃灯相隔数米便有一盏,高高悬吊着。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次来了不少商界大佬、富家名媛,甚至还有时尚圈达人以及一些频频出现在热搜电视剧上的明星网红。 不知是谁传的小道消息,听说新上任的江三少也会过来。 北城名流圈子不小,若论顶级豪门,非谈江两家莫属。 前者承袭近百年之久,底蕴丰厚,雄厚资本涉及娱乐、酒店、房地产等诸多领域,商业版图遍及全球。 而后者几乎垄断国内珠宝产业,上任家主眼光独到,惊才绝艳,接手江氏之后大胆进行企业转型,力排众议开拓互联网领域,可惜英年早逝,项目未能推进,继任总裁又是保守派,导致江氏近几年来愈发式微。 豪门多龃龉,尤其是像江氏这样的大家族,其中龌龊不知凡几。 江三少在北城销声匿迹的足足十年,甫一回国,便把自己的大伯送进了监狱,之后又以雷霆手段打压江氏旁支,出手凌厉干净,短短半个月,稳坐江氏总裁之位。 风声鹤唳之下,奉承讨好的人自然数不胜数。 与之相对的,谈家太子爷谈晏竟出奇的平静,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举办了这场发布品。 挑事?亦或是示好? 不管怎么样,今晚总会有好戏看。 吃瓜群众暗自搓了搓苍蝇手,表示非常期待。 下午五点钟,发布会正式开始。 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男人西装挺拓,侧颜清隽冷冽,搭在杯壁上的指尖不时轻敲着。 上面产品总监还在激情发言,展望美好未来,江辞听的厌倦,不时向后面的小明星抛个媚眼,端的是标准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模样,惹得小明星捂唇笑的花枝乱颤。 “三哥,”他唇边压了几分笑,意味深长:“听说旁边有个剧组在拍摄节目。” 江以渐淡淡睨他一眼,长指轻压抚平西装上的褶皱,语气无波无澜:“多嘴。” 江辞乐了,做了一个“我闭嘴”的手势,转头继续和小明星聊的火热。 发布会结束后便是一场商业酒会,宾客移步到了另一侧偏厅当中。 侍者们托着香槟杯,在人群中穿梭,众人端着酒杯到处走,簇拥着地位高的人,展开交际。 “谈总呢?怎么没看到?”觥筹交错中,有人问道。 盛景旗下的产品发布会,八卦群众还等着吃第一手瓜,想看看在北城搅动风云的两人如何交锋,可不仅谈晏从始至终没露过面,就连江三少在发布会结束后也不见了踪影。 “江辞,”宁卓被自家老爹抓壮丁,凑到左拥右抱的江辞身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从女人堆里拽出来,四下环顾一周,问道:“你三哥呢?” 江辞不以为意:“追老婆去了。” ??? 宁卓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发现了什么豪门秘辛:“你哥结婚了?” “那倒没有,”江辞贱兮兮:“他还没追到手。” 宁卓:这才是惊天大瓜好吧! ——— 节目录制结束后,许言溪回了化妆室换衣服。 小姑娘说找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纯粹是权宜之计,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依然脏乱,许言溪无比庆幸自己来的时候背了个大容量的包包。 云黎去了洗手间,她的衣服放在了包包里,许言溪关门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门锁居然坏了。 上午还是好的,下午居然坏了,她没办法,只好拿着衣服去借用一下别人的。 然后就撞上了梁疏月,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梁疏月依旧是那副恨不得把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欠扁样,看到她身上还穿着剧组准备的衣服,忍不住开始嘴贱:“不会吧不会吧,这都1202年了,国家都全面进入小康社会了,不会真的有人穷到把剧组的衣服也顺回家吧。” 如果以前许言溪对梁疏月的印象是发歌速度堪比火箭,比生产队的驴还要勤快,那么在今天一天的相处中,许言溪对她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 因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梁疏月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不被人套麻袋真是一种奇迹。 “自然比不得梁小姐财大气粗,”许言溪冲她友善的笑了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友善:“转两栖也是“顺利”的令人惊叹。” 梁疏月得意的小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说起这件事来,那可真是梁疏月有史以来受到的最严重的一次侮辱。 不仅侮辱到了她的智商,还侮辱到了她的人格。 是一次影视选角,梁疏月很早就有拍戏的想法,偏偏她骨子里傲,不愿拿钱砸角色,非要让人发现她的天赋,没想到还真有人眼瞎。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剧本粗制滥造,奈何导演是个小机灵鬼,拍着胸脯闭上眼就是一顿胡吹海吹,搞得梁疏月还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任金马奖影后。 她以为自己的伯乐终于出现了,为了让整个剧组的水平提高,眼都不眨投资了五百万,几乎掏空了她的小金库。 可没想到的是伯乐导演竟然是个骗子,剧没拍成还携款潜逃,由于诈骗数额巨大,在公安局立了案。 梁疏月挂在微博热搜上被人整整同情了三天,气的她三天没吃饭。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明目张胆的戳她痛处,许言溪真是big胆! 梁疏月嘴角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幼稚的冷哼:“你想转两栖还没有机会呢。” 说完,她招呼着身后的小助理,趾高气扬的走了。 * 三位常驻mc里只有一位是女士,是一名演员,名叫刘念慈,性子温和柔婉,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对许言溪很是照拂。 许言溪说明来意,刘念慈很爽快的就同意了。 “那你慢慢换,”刘念慈手中拿着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孩子在家,今早出门的时候说要吃妈妈做的饭,我就先走了。” 许言溪礼貌的颔首:“刘姐再见,多谢您。” “多大点事,”刘念慈毫不在意,走出房间时,又转过头说:“我儿子特别喜欢听你的歌。” 提起孩子时,她眼睛里会有一种奇特的光芒,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许言溪微微怔神,片刻,她走到门前,落了锁。 衣服换的很快,云黎给她发了消息。 【我在录制场地这边,你一会过来就行。】 许言溪回复了一句“好的”,拿起包包朝录制场地走去。 为了增加趣味性,节目组准备了很多道具,录制结束后要一一收起来,许言溪到的时候发现梁疏月也在。 对方看到她脸都要绿了,一双眼恨不得喷出火来,恨恨的别过头。 许言溪莫名觉得好笑,刚上前走了几步,还没等她叫出云黎的名字,忽然听到一道尖利急促的声音:“溪溪,小心———” 云黎惊惧的神色印在眸底,耳边嘈杂不断,她竟然也听到了梁疏月变调的嗓音:“喂,许言溪,快躲开———” 有那么一瞬间,许言溪的脑袋是空白的。 她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叫她的名字,等她本能的去躲闪时,炫白的光已然在眼前绽开。 许言溪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人扯住,力道极大,紧接着,她跌入了一个怀抱。 恍惚间,许言溪闻到一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与破碎声响一同响起的,还有那道她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溪溪。” 第10章 轻吻 他的三年。 怀中的女孩似乎被吓到了,眼睛里水色弥漫,怔怔的盯着他看。 “溪溪。” 江以渐又唤了她一声,将她往怀里更紧的带去,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发,温声细语:“别怕,没事了。” “溪溪,你没事吧?” 云黎急忙冲了上来,紧张兮兮的去查看她,见她确实没被砸到,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地板上碎裂开的大型玻璃容器,是刚才做游戏时用来盛水的道具,在三米高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工作人员收拾东西时没注意,不小心碰掉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上前慰问,那个粗心的助理惨白着一张脸,不停的鞠躬道歉。 江以渐面色不虞,眸底在灯光下落了几分阴翳,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助理身上,吓的小助理一阵腿软,背后冷汗涔涔。 梁疏月别别扭扭的走上前来,看到她没事,放松了不少,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好像刚才提醒许言溪躲开的人不是她:“你还真是倒霉透了,”接着转头叭叭叭数落工作人员,反正这事她干起来得心应手:“你们节目组怎么回事啊,有安全常识吗?有上岗证吗?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干不好就别干,趁早回家种田抠脚算了。” 节目组被她的死亡三连问搞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用沉默代替一切回答。 云黎:“........” 梁疏月刚才已经把她的台词说完了,这样显得她这个经济人很没用。 许言溪回过神,恰好撞入他深谙的眼眸里,她有些不自在,抬手推了推他,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江.......” “江”字刚说出口,就听到云黎一声低呼:“先生,你的手。” 方才情况紧急,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直到现在平静下来,他们才看清楚男人的模样。 长得过分好看了,漆黑漆黑的眸,落入了灯光,氤氲出朦胧如织。 鼻梁高挺,轮廓精致,唇色淡红有些薄,黑色的大衣衬着脖颈处皮肤冷白,像是上流社会的贵族公子,气质清冷矜贵。 不是圈内的人,却生了一张分分钟可以原地出道的脸。 梁疏月简直快要气死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许言溪赶上了。 玻璃容器掉落时碎片四散开来,江以渐一直护着她,伸手挡了一下,碎玻璃渣划伤了他的手。 有血顺着指尖滴下来,泛着吊诡的红。 “我这里有酒精棉片,”云黎从包里翻出一盒酒精棉片递给许言溪:“你先带这位先生去处理一下伤口,这里交给我。” 许言溪迎上男人沉静深邃的目光,略微迟疑了一下,撕开包装擦拭他手上的血。 她手一直在抖,无意中碰到他的伤口时更慌了,动作愈发小心:“江以渐。”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女孩身上,带着几近痴迷的贪恋,还有一种不知名的灼热,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许言溪摩挲了几下他的手指,很凉,她收回手,捻了捻指尖,问他:“疼吗?” 本来是不疼的,可看到她担忧愧疚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字:“疼。” 彻底傻眼的梁疏月:“........” 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 为了应付突发情况,节目组一直都配置着医生,江以渐的手伤的不严重,就是有细碎的玻璃渣附着在伤口处,要用镊子一点点挑出来。 许言溪眼都不眨的看着医生动作,医生战战兢兢的,紧张的出了一头冷汗,愈发谨小慎微。 她在看医生处理伤口,而江以渐在看她。 “注意不要碰水,两天后换药。”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收拾好医药箱就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气氛一度尴尬至极。 “那个………”许言溪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今天谢谢你。” 江以渐哑声轻叹:“溪溪,你一直在跟我说谢谢。” 从重逢开始,她就是这样,客气又冷淡,不动声色的撇清所有关系。 除了醉酒那次。 许言溪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在她的认知里,他们既然已经分手,就该断的干干净净,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要做到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可偏偏江以渐一次两次的帮了她,这就有点难办。 良好的修养让她无法视而不见,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没话找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以渐不敢显露半点心思,就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极尽克制,言简意赅的解释:“恰好路过。” 怕她不相信,又补充道:“盛景嘉禾在这边举办发布品。” 盛景集团,许言溪听说过,是谈氏的家族企业。 她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十点零一刻:“很晚了,早些回去,还有你的手,医生刚才说不能碰水,你注意些。” 颊边碎发掉落,她随手掖到耳后,刚想起身离开,对面的男人启唇,唤了她的名字。 “溪溪。” 许言溪顿住,疑惑的望过去。 江以渐坐在沙发上,手上缠绕了白色的纱布,不偏不倚的与她对视:“我开车过来的,司机请假了。” 北城的夜晚流灯璀璨,光影簌簌,初春树枝开始抽条,一片青葱的碧绿。 许言溪给云黎打了电话,说要去送江以渐,让她不用等。 云黎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这次多亏了你前男友,要不是他估计你脑袋现在就被开瓢了,帅我一脸,还有梁疏月,她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会帮着你说话。” 云黎声音比较大,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尤为清晰,许言溪默默调低了通话音量:“他姓江,叫江以渐。” 所以别前男友前男友的叫了。 云黎呆呆的“哦”了一声,连那句“为什么不找个代驾”都忘记了说。 宾利车灯打开,缓缓驶上主路,汇入车流之间。 许言溪很少开车,基本上都是别人载她,因此她一路上开的很慢。 车厢里弥漫开柑橘的清香,江以渐坐在副驾上,侧头看她。 她的头发剪短了些,随意散在肩头,睫毛长而微微卷翘,像翩跹的蝶。 有三年了。 江以渐垂眸,掌心轻拢起,无声轻笑。 三年,他扫平所有障碍,重新夺回江氏,为的就是能回来见她。 江辞曾经问他值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就这一次,最后一次,输也认了。 江以渐从未如此讨厌过这样的自己。 明明清楚不能不该不可以,他却依然没走出来。 他把自己困在了三年前的那场美梦里,梦里,有许言溪。 可是他的溪溪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溪溪,前面路口左转。”恰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江以渐适时的出声提醒。 他语气自然熟稔,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许言溪睫毛颤了颤,打着方向盘左转。 微弱的响声在车厢里回荡,接连不断的,一声比一声急促,许言溪余光瞥向他,提醒道:“你手机一直在响。” “听到了。” 江以渐面无表情解锁划开屏幕,眸中压着戾气,明显的不悦。 江辞:【???】 江辞:【???】 江辞:【???】 江辞:【三哥,你车呢?】 江以渐利落的给他转账:【自己打车。】 阴森的地下车库里,江辞看着空荡荡的车位,一脸懵逼。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时他迫不及待的去拿,然后便看到银行卡里多了一条转账消息,以及后面一长串零。 江辞数了一下,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捧着不断乱跳的小心脏,按耐着激动回到微信打字:【三哥,车你尽管开走,不用管我的死活。】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江辞:??? 他被拉黑了!!! * 许言溪从小方向感就不好,一直都是江以渐给她指路,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慢慢发现周围的场景越来越熟悉,很像她回家的路。 过了红绿灯,许言溪靠边停了车,有种被戏耍的恼怒感:“不是说送你回家吗?” 江以渐抬眸,路边的树影漏过车窗落在他大衣上,他语调轻缓的反问:“那你呢,溪溪,你怎么回来?” “我可以打车。” 他抿唇,不赞同的摇头:“太晚了,我不放心。” “那就到这里吧,”莫名其妙的郁气积压在心头,许言溪越想越烦躁,胡乱解开安全带,手碰上车门:“你自己找个代驾。” “溪溪。” 微凉的触感覆上她的手腕,江以渐倾身而过,彻底失了分寸,轻握住她的手,望向她的眼睛,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生气了?” “你说呢?”许言溪别过脸不想看他,声音闷闷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一切事物都脱离了掌控,让她无所适从。 而这种感觉,更是在与江以渐重逢之后达到峰值。 江以渐手足无措的去哄她:“抱歉,是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 离得太近了。 呼吸相闻,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都能看到对方浓密的睫毛。 江以渐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过他没退后,目光反而更加放肆的掠过她的眉眼,秀挺的鼻子,最后落在她唇上。 像是被蛊惑一般,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眸色愈发深谙灼热。 许言溪看着他俯身敛眸,与她越靠越近,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清浅的吻落到她手背上,激起一阵瑟瑟的痒意。 她向后抵在车门上,避无可避。 空气逼仄,许言溪伸手抵着他的肩膀,阻止他靠近,神色认真的强调:“江以渐,我们已经分手了。” 第11章 病态 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气息顿住,汹涌澎湃的情意瞬间冷却,江以渐直直看向她,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执拗和无奈:“我没有同意。” 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他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许言溪不想和他谈以前的事,抽回自己的手,语气淡淡:“分手不需要你同意。” 就这样僵持了好久,江以渐终于败下阵来,重新坐回座位上,短暂迟疑了一秒钟,微微抬起手:“溪溪,伤口又裂开了。” 橘黄色路灯烙下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光斑,原本雪白的纱布渗出了鲜艳的红,空气中飘着血腥味。 许言溪没动,笃定的说:“你在卖惨。” “是。”他毫不犹豫的承认。 ——— 凉风渐起,弯月如钩,斜斜挂在深沉的天幕上。 许言溪住十楼,门锁是指纹感应的,她开了门,打开玄关的灯,侧身让他进来:“家里有些乱,你别介意。” 房子是一年前买的,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她是独居,平时只有云黎会过来。 她随手将包扔到一旁,在门口换了鞋:“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 在很早之前,江以渐就知道她的住址,却是第一次到她家里来。 与他那里的冷清不同,许言溪的家里,处处都透露着生活气息。 布艺沙发上摆放了几个毛绒玩具,桌子上胡乱散落着曲谱,老式的唱片,架子上的木吉他,窗台上还种着几株绿植。 是他触不可及的鲜活与温馨。 许言溪将水放到桌子上,又去找了医药箱:“手给我看看。” 纱布上的血迹已经结痂凝固,她揭开的时候牵扯着皮肉,又渗出点血色来,许言溪一滞,手上的动作下意识放轻,用碘伏重新消了毒,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你应该去找医生,而不是来我这里。” 她又不会心疼,顶多就是愧疚,毕竟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江以渐没说话,盯着她出神,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女孩小巧精致的下巴,洁白的贝齿落在红唇上,留下一道痕迹。 他眸光微深,突然开口问道:“溪溪,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这话来的莫名其妙,可是许言溪却听懂了。慌神间,指尖不小心压到他的伤口上,她急忙移开,又觉得有些可笑:“你以为我是在生气吗?” 有谁会生三年的气。 “可是你都没有告诉我。” 江以渐闭了闭眼,嗓音哑的像含了砂砾一般,艰涩又颓唐:“溪溪,你离开没有告诉我,分手也不肯当面说,”他偏过头,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乱了几分,顿了一下,忍不住出声质问:“你把我当什么?” 开始是灵感的来源,后来是可有可无的男朋友,从头到尾,许言溪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明明知道的,但他依然选择装聋作哑,温柔乡才最让人迷失沉溺,身处黑暗久了,叫他怎么放弃那束光。 “江以渐,你知道我不是喜欢念旧的人,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即便当初是她做的不好,那他呢?他就一点错误都没有吗?人总要往前看向前走的,她不是喜欢囿于过去的人。 “我过不去,”他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被风一吹就散,客厅灯光太亮,照的他眼尾显出一抹红:“我已经在改了,溪溪,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没有再做了。” 许言溪将纱布固定好,坐直身子与他对视,语气无波无澜:“你三年前也是这么说的。” 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哄骗她,说会改,要她再相信他一次。 可是在她想要提出分手时,他把她带到了一个位置偏僻的房子,关了起来。 他性格向来清冷阴郁,骨子里带了些偏执,对她的喜欢更是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不喜欢别人看她,更不喜欢她对别人笑,热恋时期尚且还能当做情/趣,忽略不计,等到新鲜感退却,许言溪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他了。 “溪溪———” 江以渐慌乱的叫她的名字,掌心出了一层冷汗,抬手想抓住她,又怕惹她厌烦,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一步也不敢动。 许言溪摇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今天救了我,我很感激,只是以后别这样了。” 各自走各自的路,他拿回了江氏,她为他开心。 “喝完这杯水就走吧。”许言溪拿了手机,没有看他,转身回了房间。 沙发上的男人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颓然垂下头。 * 许言溪累了一天,身体早已疲惫到了极致,在浴室泡澡的时候差点睡过去,听到水声才堪堪惊醒,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睡衣,从浴室走出来时她透过门缝朝外面看了一眼。 漆黑一片,客厅的灯关了,想来应该走了。 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她躺在床上,四肢舒展,在昏暗中盯着天花板出神,眼前一会是记忆中清隽少年的脸,一会又是刚才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告诉她自己会改,就这样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眼皮慢慢发沉,睡了过去。 窗外月明星稀,卧室的门被人推开,身形颀长的男人缓缓走过来,挺拔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他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孩,面色无波。 窗帘没有关紧拉开了一角,银白月光从缝隙里涌过来,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室内昏暗。 她总是怕黑的,也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密闭的空间里,所以她睡觉的时候总会开一点窗,拉起一角窗帘,和他在一起之后,也保留着这个习惯,江以渐曾经问过,她就说闷得慌。也正因此,小姑娘手脚经常是冰凉的,他心疼的厉害,将她抱进怀里给她取暖。 许言溪睡相好,乖巧的占据一边,长发散在枕头上,呼吸均匀而清浅。 指尖温热,胸腔里压抑已久的情感倾轧而出,江以渐眸光闪了闪,喉结轻轻滚了一下,想起那个在车上未完成的吻。 呼吸间都是她的气息,他低头俯身,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痴恋,颤抖的指腹描上她的眉眼,微凉的唇轻轻印过去。 女孩毫无察觉,安然的睡着。 “警惕性怎么这么低?” 江以渐摸摸她的发,轻缓的蹭了蹭她的小下巴,声音低不可闻:“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肖想你啊。” “溪溪。” ——— 或许是今天遇到江以渐,又提起了往事的缘故,许言溪做了一个梦。 梦境纷乱,有虞瑜,有陈川柏,有许多她在国外认识的新朋友,甚至还诡异的出现了她大学时期的食堂阿姨。 就离谱。 各种场景混合在一起,最后慢慢变成了江以渐的脸。 他依旧站在皑皑白雪里,黑衣黑裤,长身玉立,看到她时眸中的冰冷漠然尽数褪去,唇角勾起笑意,对她挥了挥手:“宝宝,过来我这边。” 许言溪和他在一起,情至浓时他经常会叫她“宝宝”,很亲昵的一个称呼,从他口中叫出来,多了些缠绵缱绻的意味。 她小跑过去,江以渐笑着接住她,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触碰到冰凉时皱了眉:“怎么又不戴手套?” “有你就不冷啊。”许言溪环着他的腰撒娇,将手伸进他衣服里,踮起脚仰着小脸主动亲他。 江以渐被她磨的没脾气,扣着她的脑袋吻她的唇。 天空中有雪花飘落下来,在半空中打着转儿,轻飘飘落到他黑发,肩头,整个世界都是一层素白。 他伸手拂去落在她身上的雪花,将她往怀里带,站在风口,微微弓起身子挡住她,生怕她受了一丝寒气。 雪花簌簌而下,覆盖了来时路。 周遭的一切就此远去,苍茫天地间,许言溪就像是局外人一样,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画面一转,她坐在餐桌边,餐桌上都是她喜欢吃的食物,CD机里放着她清唱的歌曲,窗户半开着,远处是空旷偏僻的原野。 酒杯被打翻,醇香的酒水顺着桌沿一直往下流淌,空气中泛着微醺的味道。 少年手足无措的去牵她的手,神色慌乱,痴缠的望进她的眼睛里,声音沧桑的厉害:“宝宝,不分手好不好?” 见她不说话,他更加慌了,抖着手覆上她冷淡的眼,语无伦次:“我会改,不分手好不好,以后我不会再限制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无力的垂下头,低声喃喃:“别不要我。” 许言溪醒来时,额头上有汗。 窗帘折起一角,外面天还未亮,床头上的闹钟滴滴答答走着,才五点半。 她重新倒回软软的被褥里,却再没了睡意。 说来可笑,她经常性失眠的这些日子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竟然是在江以渐的床上。 * 在节目组官宣嘉宾名单,播出那一天,云黎恨不得刷八百遍微博,眼睛瞪的像铜铃,任何关于节目的tag都不放过。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许言溪要是糊了,她也就必定跟着凉凉。 所幸没有什么□□,许言溪参与节目纯粹就是陪跑,除了咖位大或话题度高的前辈同框之外,所有镜头直接“一剪没”。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节目组居然把开头那段祁昱邀请她坐在旁边播出了。 这期播放量比往期高了不少,多数都是冲着祁昱来的。 所以在祁昱邀请她坐旁边时,弹幕突然炸了——— 【?这人谁???】 【拜托哥哥清醒一点啊,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你旁边的。】 就在这时,大批量飘过的弹幕卡顿了一下,短暂的出现了空白,紧跟着便是满屏的问号。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拒绝了祁昱???】 【没涂防晒霜哈哈哈,这该死的诚实。】 【漂亮姐姐情商好高。】 ………… 这期节目相较于往期热度高了不少,许言溪虽然综艺感不怎么强,但表现的可圈可点,总体来说路人缘不错。 许言溪盘腿坐在沙发上,长发在脑后绑成了丸子状,睡裙折叠在腿弯处,露出一小节白皙莹润的小腿。 电脑开着,刚好是综艺节目的页面,不时有嬉笑的声音传出,许言溪看了会节目,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瞥向桌子上的手表。 Vacheron Constantin 传袭系列的男款腕表,是她前几天在沙发缝里发现的。 表带有细微的磨损,但表盘光亮,看得出来主人很珍惜在意。 许言溪认得,这是她送给江以渐的生日礼物。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那天给他处理伤口时摘下来的,他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手机短促的响了一声,彻底打算了许言溪的思绪。 是云黎发来的消息:【你录节目的时候和梁疏月发生了什么?】 许言溪一头雾水:【什么?】 云黎:【她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把你微信推给她了。】 许言溪还未反应过来,屏幕上方滚动过一条新消息——— 【梁疏月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第12章 计划通:-D 你又被骗了。 缇安传媒,十三楼。 办公室的门轻掩着,隐约有舒缓的音乐声传来。 梁疏月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打着拍子,嘴里不自觉跟着哼唱了起来。 刚唱了两句,意识到不对劲,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原本舒展开的眉毛又蹙在了一起:“这歌真的比我的好听吗?” 经纪人夏怡懒得给她眼神:“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 梁疏月:“…………” 她双手支着下巴,开始怀疑人生了:“没道理啊,许言溪三年才发两首歌。” 若论起勤奋来,她可甩了许言溪十万八千里。 她三个月就是许言溪三年的量。 夏怡翻了个白眼,简直无几把语:“那你知道近几年有多少大火的歌都是由她作词作曲吗?” 梁疏月噎了一下,感觉脸面荡然无存,下意识挺直脊背,梗着脖子反驳:“那我也不差啊。” 就比许言溪差了一点点而已。 关于梁疏月的专业能力和业务能力,夏怡一点也不想和她讨论,于是她及时换了个话题:“你最近怎么一直找小宁的茬?” 小宁是梁疏月的助理,一年前刚召进来的,夏怡昨天在洗手间听到小宁打电话,说梁疏月各种各样的难伺候,一直欺负她刁难她,不把她当人看。 说起这个,梁疏月脸色不太好看:“她背着我搞小动作。” 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在微博大号内涵所有她记仇小本本上的人,包括许言溪,表面上跟她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实际上小号吐槽她的超过了上千条,甚至还是她的黑粉。 完美饰演了什么叫在线精分,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夏怡没料到还有这一茬:“我找个机会辞退她。” 梁疏月点点头,这时,播放器正好切换了一首旋律欢快的歌,她听了几句,灵光一闪,突然就有了一个馊主意:“我要是让许言溪帮我写首歌呢?” 夏怡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不是疯了?” 梁疏月理不直气也壮:“她都能给祁昱那个死绿茶写歌了,我为什么不行?” “还真不行,”夏怡意有所指:“你微博置顶上还有人家的名字呢。” 代入感太强,梁疏月感觉自己已经被嘲讽了,她深吸了几口气,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眼神却是明晃晃的警告:“你快闭嘴吧。” Ok,fine,夏怡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按照她和许言溪“只存在于记仇小本本”的关系,许言溪会给她写歌的几率约等于零。 梁疏月暗戳戳的憋了个大招,她抱着手机开始一通捣鼓,由于那天在录制场地出声提醒了许言溪,直接导致她在云黎心里的地位蹭蹭上涨,有了滤镜加持,她很容易就拿到了许言溪的微信。 计划通:-D ——— 许言溪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聊天页面空白干净,没过几分钟,梁疏月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可以给我写首歌吗?】 简洁明了,直入主题,单纯而不做作。 尽管许言溪一头雾水,但她依然回绝了:【不可以。】 梁疏月:【…………】 过了一会,她又说:【好吧,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会感兴趣。】 不等许言溪说话,她便发了一长串消息过来:【那天在录制场地,救下你的人是江三少吧,你们还上了同一辆车,说不认识恐怕也不会有人信吧?/微笑】 【你说巧不巧,我刚好从别人手里截下来几张照片,画质很清晰,角度找的也不错呢。】 接着,她发过来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在录制片场,玻璃容器碎了一地,男人伸手环住面前的女孩,以完全保护性的姿态,隐隐透露着几分亲昵。 第二张,女孩微微低下头,细白的手上拿了酒精棉片,给男人擦拭伤口。而男人垂眸,浓烈炙热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这场面,说平平无奇一路人连她自己都不信。 角度确实找的很好,完完全全清晰的露出了她和江以渐的正脸,甚至就连现场的灯光都带了暧昧迷离。 许言溪:【你拍的?】 梁疏月炸毛了:【不是我!!!】 她讨厌谁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干不出偷拍那么没品的事:【八点“零度”见嗷,你不来我就求你来。】 * 许言溪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去赴了约。 那几张照片拍的实在太过清楚,尤其是江以渐,落在别人手里她不放心。 更何况,以梁疏月的智商,估计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许言溪到的时候,梁疏月已经在等着了。 “要喝点什么吗?” 二楼转角处的卡座,视野开阔,缭乱的灯光不时从眼前划过,伴随着动感的音乐,鼓动耳膜。 “给我一杯橙汁就好,”许言溪落了座,没跟她客套,直奔主题:“照片呢?” 梁疏月眨了眨眼睛,适时提出条件:“你给我写歌。” 见许言溪不说话,她又加了筹码:“我花了五十万买的,足够抵你写歌的报酬了吧。” “五十万?”许言溪眉眼微动,不疾不徐的开口,陈述一个事实:“你又被骗了。” “又”这个字用的就很灵性,就像是在时刻提醒她上次被骗五百万的惨痛经历。 梁疏月咬牙:“我有钱我乐意关你什么事?” 合着就是人傻钱多,许言溪懂了:“要我给你写歌可以,我们是要签正规合同的,而且,你好像不是很了解市场,我的歌,远远不止这个价。” “就按祁昱的价钱给呗。”梁疏月不以为意。 “那好,”许言溪伸出手,弯唇一笑:“合作愉快。” 探照射灯一晃而过,恰好掠过卡座。 绕是见惯了她的美貌,梁疏月还是止不住惊艳。 在美人如云的演艺圈,许言溪的相貌算不上顶尖,相比起容貌,更吸引人注意的是她的气质。 宛如天上月,清冷且疏离,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迷人且危险。 梁疏月下意识想到了这两个词。 一切进展的超乎寻常的顺利,下楼的时候,梁疏月随口问了句:“祁昱买你的歌花了多少钱?” 许言溪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语调淡淡:“三百万。” 梁疏月脚下一歪,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一楼舞池的气氛早已炒热,干冰机持续运转着,喷洒出如云般的烟雾,音乐声震耳欲聋,连带着心脏的跳动都加快了不少,许言溪不适应的捂了捂耳朵。 梁疏月来的早,喝了不少饮料和酒水,此时小腹涨涨的,她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我去洗手间,等我三分钟。” 许言溪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先坐下了。 她来的时候穿了一件连帽卫衣,铅笔裤衬得一双腿纤细笔直,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未施粉黛,干净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有人按耐不住看了好几眼,愣是没敢上来搭讪。 因为太漂亮干净了,气质更不像是能招惹得起的人。 梁疏月上完厕所出来,被人堵在了洗手间门口。 一个看起来年逾四十的男人,肥胖的脸上充斥着醉酒后的潮红,眼神肮脏又下流,啤酒肚似乎下一秒就要撑开衬衫扣子的束缚跑出来。 他自以为帅气的摆了个姿势,亮出了付款码:“这位美女,加个微信吗?” 梁疏月假装没看见,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小美人,”肥胖男人却不依不饶,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蹭,嘴巴里臭气熏人:“陪哥哥喝一杯吧。” “滚开啊。”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梁疏月忍无可忍,使劲踹了男人一脚。 谁知男人更加激动了,抓住她的手摸了一把:“脾气火爆的小辣椒,我喜欢。” 肥厚滑腻的咸猪手顺着她的小臂往上摸,梁疏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一边挣扎一边骂,恨自己为什么没穿高跟鞋出来,又恨没背那个铆钉的包包。 男人力气太大,她躲不过,被压到门板上,惊慌恐惧一瞬间涌上来。 眼前模糊成一片,她看到那个曾经讨厌至极的身影朝她走来。 “许言溪。” “啪”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沉闷的躯体倒地,男人脸上蜿蜒流下一道血痕。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音乐声戛然而止,逐渐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闹剧。 人总是免不了看热闹的天性,方才还在舞池中扭动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圈,窃窃私语。 “天啊流血了?不会死了吧?” “快打120,叫救护车啊。” “报警对对对,快报警。” 梁疏月平时里仗着有人宠,娇纵跋扈惯了,那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 晚十点钟。 浅水银湾。 客厅的灯关着,窗户开了一角,微风吹动着阳台上的摇篮轻轻晃动。 静寂的室内缓缓流淌过飘渺的歌声,是女孩子的声音,音域宽,音色悦耳动听,他已经单曲循环了无数遍。 男人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皎洁的月光勾勒出流畅凌厉的下颔线。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还是没来找他。 是没有发现那块手表吗? 铃声突兀响起,江以渐接起,对面是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语调急促慌张。 “先生。” “许小姐进公/安/局了。” 第13章 牵手 她是我女朋友。 江以渐语气一沉:“怎么回事?” 青年男人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头皮凉了凉,简单叙述了经过,最后总结道:“许小姐打人了。” 酒瓶子直接抡上去了,动作干脆利落,不得不说,那气场是真的帅。 江以渐不在乎这个,他只关心许言溪有没有受伤:“她有没有事?” “额………”青年男人抓了抓后脑勺,小心组织着措辞:“许小姐很好,就是被她打的那个人不太好。” 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江以渐松了口气,拿起车钥匙往外走,一边吩咐道:“酒吧和医院那边找人处理下,我不想听到任何对她不利的消息。” 顿了顿,他低声补充:“警局那边你看着点,在我到之前,别让她受了委屈。” 语气沉沉,有扑面而来的戾气。 青年男人诚惶诚恐的应声。 与此同时,市警察局青阳街道分局。 “姓名。” 办公桌后的警察刚开始走流程询问,梁疏月急忙举手抢答:“警察叔叔,是我干的,跟我朋友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这是完全属于正当防卫啊,那死肥猪都快压我身上来了,我总不能傻站着任由他占便宜吧。” “讲话请注意点,”一旁的高个子警察清咳一声,严肃道:“关于你是不是正当防卫,我们会查看监控。” “查查查,”梁疏月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我们可都是在国旗下生长的根红苗正的社会主义三好青年,警察叔叔,要不我给你背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 不等警察开口,她清了清嗓音,绘声绘色的背诵起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停停停,”高个子警察手指敲了敲桌面,及时打断她:“你当警局是什么地方?到这儿说相声来了?” 梁疏月委屈巴巴的闭上了嘴巴。 坐在电脑后做笔录的警察抬起头来,忍不住笑了笑:“快别贫嘴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受害者调解吧。” 梁疏月一听,急了,连忙辩解,时刻不忘自己的人设定位:“警察叔叔,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行了行了,”高个子警察挥挥手,懒得看她给自己加戏:“人都被你们开瓢弄进医院了。” 梁疏月:“…………” 怎么还谁受伤谁有理了? 她不再耍嘴皮子了,眼巴巴凑到许言溪旁边,生平第一次感到不自在,有点扭捏,不自然的撩撩头发又捏了捏耳朵:“那什么,今天谢谢你啊。” 天知道她被压到门板上的时候有多无助和惊恐,洗手间门口不是没有人,相反的,人流量还蛮大,可是所有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没有一个来帮她。 梁疏月自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家里人知道她喜欢唱歌甚至还给她开了一家娱乐公司,她是直性子,爱憎分明,尽管有时不择手段,她却从来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圈内传言半真半假,但她确实是缇安传媒的老板,俞城梁家的小公主。 尽管身处演艺圈,可缇安传媒从没让一些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跑到她面前来过。 哦,除了防不胜防的死绿茶祁昱。 许言溪侧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你有联系人过来吗?” “什么?”梁疏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言溪:“不找人过来保释,难不成你想在这儿过夜?” 梁疏月恍然大悟,呆呆的“哦”了一声,给夏怡打电话。 外面起了风,街道上的路灯泛着昏暗的光芒,地面上树枝的影子在轻轻摇晃。 警局大厅的玻璃门被人推开,男人身披月色而来,目光环视一圈后,落在了高个子警察身上。 “你好。”他绅士礼貌的颔首,西装挺拓,袖口上别着一枚金色的袖扣,钻石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端的是温润有礼,斯文矜贵。 高个子警察正捧着保温杯喝茶,大喇喇的坐在老板椅上,身上是穿了好几天没洗的制服,最近辖区事多,一会这家丢了只狗,一会那家跑了只猫,他头发没打理,胡子也没来得及刮。 莫名的,他有些自惭形秽:“您好,请问您过来是?” “我找许言溪,”男人嗓音温和清淡,稍稍停顿了一下,深沉如夜的眸中极快的掠过异样,他很快压下,开口解释:“她是我女朋友。” 原来是家属啊。 高个子警察点头,将笔录递给他,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热茶,匝巴着嘴,闲聊般的说道:“你女朋友下手可不轻,都脑震荡了,刚刚我同事来电话说,那男人在医院闹呢,说什么都不肯和解。” 江以渐随意翻看了一下笔录,合上之后重新放回桌面,是肯定的语气:“没关系,他会想和解的。” “另外,”他懒懒掀起眼皮看了高个子警察一眼,语调轻缓的强调:“我女朋友是见义勇为,是受害者。” 高个子警察:“…………” 这明目张胆的偏袒与维护,他承认他酸了。 许言溪和梁疏月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和一张桌子,桌子上用一次性纸杯盛着温水。 高个子警察走过来,看到两个女孩子挨着说话,一个叽叽咕咕,跟小鸽子似的,另一个比较冷淡,偶尔搭两句话。 他曲起指关节在门上敲了几下,咳了咳:“许言溪,你家属来了,在外面等你。” 许言溪愣住:“我?” 她什么时候有家属了?不会是云黎吧,可她并没有给云黎打过电话啊。 梁疏月满脸疑惑的晃着小脑袋,一会看看许言溪,一会又看看高个子警察。 高个子警察点头:“对,是你,你男朋友过来保释。” 男朋友?这就更离谱了。 梁疏月瞪圆了眼睛:“警察叔叔,你搞错了吧。” 高个子不断被质疑,耐心彻底告磐,不停催促着:“没搞错,就是许言溪,怎么还磨叽上了,在警局没待够吗?” 许言溪拧起的眉松开,只想到一种可能,声音低了低:“应该是江以渐。” 只是,江以渐怎么会知道她在警局? 许言溪站起身朝门外走,梁疏月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上来,不料又被高个子警察堵住。 “你干嘛?”她一双眼睛都要喷火了,奶凶奶凶的鼓起脸颊。 高个子警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重新坐回去:“那是人家的男朋友又不是你男朋友,你凑上来做什么,继续在这儿等家属。” 梁疏月:“…………” 她死死咬牙,扬起一抹堪称狰狞的笑容:“好好好,好得很。”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还是人家的地盘,她要保持微笑啊:) * 许言溪走到大厅,果不其然看见了江以渐。 一种复杂微妙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无所适从:“你怎么过来了?” 江以渐走到她面前,想碰她又不太敢,漆黑的眸紧紧锁着她,难掩担忧:“有没有受伤?” “没有,”许言溪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她今天穿了浅色的卫衣,一滴鲜艳的红溅到上面显得尤为突兀,她哭笑不得,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不是我的,是不小心沾到的。” 江以渐抿唇,眼里有细微的波澜浮动,他试探着开口:“溪溪,手给我看看。” 他向来都是骄矜的,哪怕是曾经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低下过头;却在遇到许言溪之后,折了一身傲骨,开始猜忌小心,患得患失,从此变得不再像他自己,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说不上来是心软还是别的原因,许言溪短暂的迟疑了两秒钟,白嫩的手伸到他面前:“真的没事,我抓的瓶口,玻璃没划到我。” 女孩子的手柔若无骨,软软像一抔水,契合的躺在他掌心,江以渐握住轻轻揉了揉,纵然心里叫嚣着渴望,却没敢放肆,很快把她松开。 指尖相互摩擦了一下,贪恋方才的温热。 高个子警察保持着喝水的姿势,有点傻眼。 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清贵端方男人,在女朋友面前,有种说不出的卑微呢? “那个人,怎么样了?”许言溪当时心急,下手失了分寸,她也害怕,毕竟见了血,可架不住梁疏月一直在她耳边哭哭啼啼,她一直尽量维持着冷静。 现在看到江以渐,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江以渐嗓音温润,如清风拂过耳畔:“他没事,就是头上破了点皮。” 破了点皮………… 都脑震荡了好伐,头上缝了十几针,现在还在医院嚷嚷着要起诉你们,把你们送到局里吃牢/饭呢? 高个子警察无语,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收到了男人警告阴鸷的眼神。 “……………” 他努力忽视掉从脚底一路蔓延而上的寒意,眼神游移着,再开口,明显底气不足:“啊,是破了点皮。” “溪溪,我会处理的,”江以渐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衣服脏了,我先带你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许言溪低头看了眼卫衣上沾的血迹,不动声色皱了眉,点点头,又说:“还有梁疏月呢?” 话音刚落,大厅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短发女人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是梁疏月的经纪人,夏怡。 夏怡认得许言溪,对许言溪印象挺好,率先打了招呼:“许小姐。” 她目光自然的扫过站在许言溪身后的男人,随即移开,尺度拿捏的极好,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今晚多谢你了。” 梁疏月就是个祖宗,她一会没看住便能搞出许多幺蛾子来,倘若不是给她开的工资和付出的辛劳成正比,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许言溪笑了笑:“梁疏月在里面呢,让这位警察先生带你过去吧,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夏怡再次郑重的致谢,转身时又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相貌出色,气度不凡,最重要的是目光一直放在许言溪身上。 想来是深爱。 夏怡不是喜欢探究别人私事的人,她敛起心神:“警察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高个子被他们一口一个“先生”叫的飘飘然,感觉手里的保温杯也变得优雅高贵起来,谦逊的说道:“为人民服务。” 临走时,江以渐抬眸,姿态温和有礼:“我女朋友是公众人物,所以,能不能麻烦保密?” 高个子:“那是自然,我们会保护公民的隐私。” ——— 许言溪卫衣上溅了点血迹,她心里膈应,在附近的商场换了衣服。 等她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江以渐已经付了钱。 脏掉的卫衣放在了后座,许言溪拿的这件衣服并不便宜,有五位数。 她盯着远处看了一会,轻声开口:“我把钱转给你吧。” 气氛沉默了几秒,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身侧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她微一恍神,面前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黑色的手机衬着他苍白的指尖,有种诡异的好看。 二维码亮在她眼前,许言溪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用微信转账吧。”他说。 于是许言溪微信里便多了一个好友。 她没有置顶的联系人,因此微信最顶端便是他的头像,黑漆漆的一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金色字母———“X”。 他的原始昵称也是“X”,聊天框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你们已经成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江以渐眸色很亮,缓缓摩擦了几下她的头像,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之前情绪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现在坐在软软的座椅上,胃里空荡荡的,那股饥饿感便慢慢爬了上来。 许言溪吃饭向来不规律,中午早上没吃,中午简单对付了一下,晚上便去赴梁疏月的约了。 她没料到中途会出状况,还磨叽到半夜,导致她一直没能吃上饭。 车子刚启动,许言溪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许言溪:“…………” 她尴尬的想逃离这个星球。 江以渐闻声望过来,就看见副驾驶上坐着的女孩红了脸,连带着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似乎是羞愧,她眨了眨含着水色的眼睛,声音极小:“我饿了。” 第14章 对不起 我还是想要你。 接近凌晨,路上车辆很少,亮白色路灯连成一线,前面路口是红灯,江以渐踩下刹车,看向座位上的女孩:“想吃什么?” 许言溪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和煦的晚风从缝隙灌入,置换了沉闷的空气,这一处是商业街,高楼大厦上依旧亮着灯,只有不远处的商店关了门。 “不知道,没有特别想吃的。” “我给你做好不好?” 出神间,她听到男人小心翼翼的询问。 许言溪下意识拒绝:“我………” “溪溪,”江以渐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况,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艰涩难辨:“你不要总是躲着我。” 他的躯体不是铜墙铁壁,他会难过,也会痛,会在梦中惊醒时发了疯的想她。 他清楚自己卑劣不堪的心思,却还是妄想能得到天上的月亮。 许言溪动了动唇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浅水银湾。 江以渐走的急,没来得及关音响,客厅里还回荡着歌声,已经不知循环到了第几遍。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家居鞋,浅粉色的,是她的码数。 许言溪对音乐一向很敏感,旋律是她熟悉的,换上鞋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是我的歌?” “嗯,”他笑了笑,称赞道:“很好听。” 江以渐让她先坐在沙发上等一会,怕她无聊,打开了电视机,把遥控器递给她:“先看会电视。” 他去了厨房做饭,许言溪兴致缺缺的调了几个频道,觉得没意思,打量他的房子来。 她来过一次,是醉酒那天的清晨,吃过早餐就离开了,根本没仔细看这里的装修和陈设。 中式的风格,整体偏向于冷色调,简单干净,也显得冷清。 唯一与整个空间格格不入的,大概是阳台上的纯白吊椅。 上面铺了同色系的毯子,毛绒绒的。 许言溪一阵恍惚,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往事。 他们还在一起时,居住的房子里就有这样一个吊椅。 在落地窗旁边,一眼就能看到下面的街景,许言溪最喜欢窝在上面,有时写歌,有时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发发呆。 那时江以渐变得很忙,除了必要的兼职外,他早出晚归,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即便熬的满眼都是红血丝,肉眼可见的疲惫,他还是会抽出时间来陪她,按时督促她吃饭,包容她的无理取闹和任性妄为。 有天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期,许言溪高兴坏了,非要拉着他出去玩。 平时缄默清冷的男人,就算是再清贫窘迫也不曾说出口,冷静又理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将脸埋在她脖颈处,在他心爱的女孩面前示弱,似乎是难以启齿,他嗓音像在砂纸上磨过,低哑到几乎听不清:“宝宝,对不起。” 许言溪至今都能回忆起他抱她的力度,以及滴落在耳后脆弱皮肤的灼热,她身形一僵,就听到他充满歉意的低喃:“下午再陪你去玩好不好?我有点累。” 他愧疚极了,一遍遍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 像是被藤蔓束缚住,一路纠缠到心底的微妙。 她突然有点难过,也开始意识到,江以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当她和朋友随意出去逛街、聚餐,眼都不眨的刷卡时,他还在为生计奔波发愁。 她明白,却不能感同身受。 因为不够喜欢。 “溪溪,”江以渐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牛奶:“先喝点垫垫,饭一会就好。” 牛奶是温的,她喝了几口,慢吞吞走到厨房门口,看他做饭。 他把外套脱了,系了围裙,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口挽了起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有条不紊的切菜。 灯光暖融融的,连带着她身上的尖锐抗拒都尽数消弭,许言溪咬了咬吸管,和他说话。 “要我帮忙吗?”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在做饭方面的天赋为零,又说:“我可以帮你洗菜。” 水凉,江以渐不舍得让她动手,看她时眉眼温软,唇角噙着笑意:“厨房油烟味太大,你乖乖等一会。” 许言溪没坚持,乖乖回客厅等着了。 他做的都是家常菜,味道很好,无一例外是许言溪的口味。 她用餐时很安静,确实是饿了,心满意足的吃了好多。 江以渐与她相对而坐,偶尔夹一筷子菜,过了一会,才唤她的名字:“溪溪。” “嗯?”女孩眯起眼睛,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唇瓣。 他目光暗了暗,轻声提醒:“晚上不能吃太多,胃里会不舒服。” 想要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许言溪想了想,听话的放下了筷子。 他失笑:“吃饱了吗?” 许言溪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手表落在我家了。” 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他。 江以渐眼里漾开笑意:“改天我去找你拿。” “我请你吃饭吧,”她沉吟片刻,漂亮的眼睛弯了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的时候再还给你好吗?” 最近江以渐帮了她好多,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 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有空啊。 他竭力克制住心底的欢欣,尾音微微上扬:“好。” 电视里广告播放完,进入了一档综艺节目,刚好是许言溪参演的那期。 镜头一闪而过祁昱的脸,江以渐观察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开口:“溪溪,你跟他很熟吗?” “谁?祁昱吗?”她语气自然的反问。 心里泛起酸酸涨涨的感觉,像喝了一大杯柠檬汁,他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语气:“那天我看到你和他站在一起。” 那个男人离她那样近,他嫉妒的要发疯,却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她。 “不熟,他专辑的主打歌是我写的,”她单手撑着脸颊,歪了歪头,笑着弯起眼睛:“付了钱的,很多钱。” 从一开始祁昱就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刻意接近似的,讲话方式过于熟稔,后来参加节目,她才从梁疏月口中知道了“绿茶男”这个名词。 梁疏月对祁昱可谓是深恶痛绝。 江以渐也笑了,眉眼的郁气顷刻间散开,顺着她的话问道:“多少钱?” “行业秘密哦,”许言溪不肯告诉他:“你又不会找我写歌。” “那我要是找你帮我写歌呢?” 女孩似乎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对他的话觉得好笑:“别开玩笑了,你又用不到。” “没开玩笑,溪溪,”他找了理由:“江氏旗下有娱乐公司,能用到的。” “那你让艺人和经纪人来和我谈啊。” “我和你谈不是更好吗?”江以渐含笑看她,有理有据的分析:“溪溪,我是老板,我也有很多钱。” 许言溪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看着餐桌上的碗筷:“我帮你收拾吧。” “我来就好,”江以渐没让她动,而是将手伸到她面前,语气自然:“可以帮我挽一下袖子吗?” 许言溪怔怔的抬眸看他,顿了几秒,鬼使神差的捏住了他的衣服。 布料上乘,她轻轻挽上去,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 触感温热,像是被电到,低垂下来的睫毛微微煽动,她不自在的蜷缩了一下手指。 江以渐去厨房洗了碗筷,又给她倒了杯温水,等他端着水杯走到客厅时,女孩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她乖巧的侧躺着,长发拢到一边,白皙的小脸上浮起浅粉色,呼吸清浅。 江以渐把水杯放到桌子上,半跪在地上叫她:“溪溪。” 她勉强撑起眼皮,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江以渐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犹豫了几秒:“溪溪,很晚了,今天留在这里睡好不好?” 许言溪拧眉,不同意,嗓音还带着困倦:“可是明天我还要去找虞瑜钓鱼。” 睡迷糊了。 她什么时候和虞瑜一起钓过鱼? 更何况,虞瑜一直定居在北欧,算起来,她们有三年没见了。 江以渐低声轻笑,指腹缓缓蹭过她的脸,细腻嫩滑,触感美好的恍若一场梦。 “溪溪。” 他轻轻摩擦着女孩的手指,温声问道:“梦里会有我吗?” 有虞瑜,那么会有他吗? 今天的相处,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偷来的时间一样,他就这样看着她,总觉得不够。 欲壑难填,是他太过贪心。 江以渐把熟睡的女孩抱进了卧室,迟疑了几秒,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宝宝,”呼吸间都是女孩身上好闻的柑橘香味,他眼底神色晦暗,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对不起,我还是想要你。”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说服自己,他每次都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却无济于事。 可那个人是许言溪啊,他放在心上那么多年的女孩,碰不得,剜不掉,早已融进了他的骨血,叫他怎么能割舍下。 让他放弃许言溪,倒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 江以渐刚关上卧室的门,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莹白色光亮映照出男人清隽冷冽的侧脸,他站在窗前,脚下是漆黑到深不见底的夜色。 “先生。” 是刚才那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他语气很恭敬:“已经处理好了,张永康先生同意和解。” 第15章 接吻 【修/新增1000字】当月亮落…… “啪———” 玻璃杯被人狠狠甩出去,撞到墙上,白色的墙面立刻出现一道深灰色的水痕,四分五裂的坠落在地上。 张永康靠在病床上重重的喘着气,脑袋被白色纱布缠了厚厚一圈,衬着他狰狞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兴许是方才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他捂住头疼的呲牙咧嘴,泛起干涩白屑的嘴唇念念有词:“臭/婊/子。” “张总,”一旁的助理小心翼翼伺候着:“小心您的伤口。” 张永康咬牙:“听说是两个小明星?” 自从生意做大之后,哪个不是捧着他奉承他的,这还是第一次,他在人手上吃了瘪。 不过是两个小明星而已,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往他头上抡酒瓶子。 助理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轻轻点头:“是两个小明星,不过听说其中一个是俞城梁家的人。” 俞城梁家,张永康自然知道,以传统电器起家,品牌口碑良好,占据国内市场的三分之二,电器届的龙头老大,算是俞城的老牌豪门。 他惹不起。 “那另一个呢?”他向来都是睚眦必报,既然敢打他,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助理表情更加微妙了:“是江家要护着的。” “江家?”张永康愕然:“江辞?” 北城纨绔子弟之首,非江氏江辞莫属,登记在册的豪车数不胜数,换女人如换衣服,偏偏生了一张漂亮的脸,以及深情的眼。 若说是江辞的人,那完全说的过去。 这下踢到铁板了,张永康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江辞。 “不是,”助理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心下发紧,硬着头皮说道:“是江三少。” 当晚凌晨三点一刻,青阳街道分局值班室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自称是“酒吧骚/扰案”的当事人,言辞恳切的说明了事实经过,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害,这事都怪我,一不小心酒喝多了,还以为是在家里和老婆在一起呢,两个小姑娘没吓到吧,真是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同一时间,某知名娱乐大V接到匿名投稿,声称在“零度酒吧”目睹了一场某十八线小明星打人事件,叙述有条有理,就连细节都丝毫不落。 遗憾的是没有图片和视频。 不算石锤,她没在意,简单整理了一下排版和其他投稿一块发了出去。 ——— 翌日清晨,薄薄的阳光穿过云层投射到地上,烙下一片明媚的光晕。 床上的女孩翻了个身,被子从肩头滑下,长发铺在枕间,间隙中露出莹润到晃眼的白。 许言溪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困意尚未散去,整个人还有点懵。 周围的环境陌生却又熟悉,太阳穴涨涨的,她抬手捏了捏,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警局,商场,微信,还有宵夜。然后稀里糊涂的跟着他回了家。 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江以渐的床简直比安眠药还管用,她昨晚竟然又是一夜好眠。 这不合理。 她拿起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接连按了几下屏幕都没有反应,才意识到手机没电了。 下床穿鞋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瞥到桌子上倒扣的相框,许言溪目光闪了闪,探过身子去够。 手指碰到相框即将拿起的那一瞬间,耳边突然响起敲门声。 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景,许言溪心里浮起古怪的异样,微一恍神,相框从她手旁滑落。 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四周都荡起了涟漪。 “溪溪,醒了吗?” 许言溪如梦初醒,急忙蹲下身子去捡拾相框,扬声回答:“等一下…………” 蜘蛛纹路由中心四散开来,无数细小的玻璃渣顺着纹路蔓延,模糊了照片中少女的脸。 少女生的貌美,漂亮的眼睛弯起来,专注的看着那个为她拍照的人,笑意明媚。 许言溪手指抖了抖,相贴的两张照片错落开来,露出一角深蓝。 看起来比第一张年份要久些,质量不好,有些泛黄,边角磨出了毛边。 是她。 依旧是在北欧,回忆久远,照片的背景让她依稀记起来,一些过往的事情。 虞瑜提出要去看极光,陈川柏自然全力支持,他们一对情侣,为了不让许言溪落单,陈川柏就自作主张的叫上了江以渐。 本来以为江以渐会拒绝的,到了出发的前一天,他才回了消息。 他们运气好,看到了极光,虞瑜高兴的拉着许言溪拍照,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江以渐给她们拍的。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虞瑜放下举了很久酸涩的手,兴奋的问道。 江以渐抿了抿唇瓣,眼睛遥遥望向远处:“抱歉,没拍到。” 虞瑜失望的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拉着许言溪又去了另一个地方拍照。 与他擦肩而过时,她注意到了少年沉静深谙的目光。 空气滞闷的难受,许言溪深吸了口气,总觉得胸腔里堵的慌。 可是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她主动跟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 原来竟有这么早吗? 那张他口中“没拍到”的照片,里面明明只有她自己。 * 许言溪向他借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又想到了他房间的那个相框,扣在沙发上的指关节泛着青白色,她尽力维持着平和的语气:“江以渐。” 她抬起头迎上男人的目光,那张一直被她压在掌心的照片轻飘飘落到他脚下。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绒绒的围巾,笑着冲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江以渐看了一眼地上的照片,蹲下身子捡起来,珍惜的擦了擦,面色如常:“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许言溪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坦然自若:“我把你房间里的相框摔碎了。” 她顿了顿,拧起眉看向对面波澜不惊的男人,眼神有探究有疑惑,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江以渐动作一滞,突然轻笑了声:“溪溪,在一起两年,你有把我当成男朋友吗?” 是他先动的心。 开始是忍不住想她看她,后来连梦里都是她。 在他意识到喜欢之后,其实已经深爱了。 像个小偷一样,一边渴望一边怯懦,看不见的自卑压垮了他的脊梁,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死死压抑住心底隐秘而晦涩的情感。 连他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以至于当月亮落到怀里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无边无际的恐慌。 他宁愿从来不曾得到,也好过这般钝刀子割肉,寸寸蚀骨,刀刀见血。 许言溪被他问的措手不及,眨眼之间,所有的主动权已然落到了男人手里。 “没有是吗?” 意料之中的沉默,江以渐自嘲的笑了笑,声音哑的不像话:“溪溪,你哪怕骗一骗我。” 可就算是撒谎骗他,她都不肯。 许言溪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僵滞的气氛被打破,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卡在唇边的话尚未说出口,许言溪却像解脱一般,骤然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拿起了手机。 江以渐眸色复杂,深深看了她一眼,拿着照片站起身:“我去准备早餐。”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接听这么快,愣了好大一会才出声:“姐姐。” 时隔一年,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许言溪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有些恍惚。 似乎是久久得不到回答,对方又轻声唤了一句:“姐姐,你在听吗?” 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一般,她倏地回神,指甲不自觉陷入了手心里,汗水冰冷粘腻。 许言溪端坐在沙发上,脊背绷直,一字一顿:“许锦瑶。”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咯咯笑起来,嗓音甜甜的:“原来姐姐还记得我的声音啊,真令人开心。” 许言溪一点都不想理她,恨不得立马将电话挂断,把号码拉黑,她平复着呼吸:“你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挂了。” “别———” 许锦瑶笑了笑:“我好不容易才托人问到姐姐的号码。” “你想做什么?”她开门见山,不再绕弯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许锦瑶想了想,苦恼的皱起眉头:“爸爸出车祸了,刚从抢救室出来,现在在ICU。” “姐姐,不然你到南塘来一趟吧,妈妈又出去打麻将了,我身体又不好。” 许言溪平静至极的反问:“关我什么事?” “可是爸爸一直在念你的名字,”许锦瑶语气酸酸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音调上扬:“爸爸最疼你了,当年要不是爸爸坚持救你…………” “许锦瑶,”许言溪轻飘飘打断了她的话,指腹摩擦过沙发上的纹理,眼尾上挑处一片厉色:“别逼我弄死你。” * 江以渐站的远,听不真切她在和谁讲电话,却能感觉到挂断电话之后,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女孩坐姿端正,低垂着小脑袋,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脸,指尖交叠在一起,死死扣紧。 “溪溪。” 江以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去握她的手。 凉凉的,像一块冰。 她剧烈的颤了颤,恍惚着抬眸,额头上有汗,柔嫩的掌心掐出几个小小的月牙痕迹。 良久,她才问道:“有酒吗?” 江以渐蹙眉,一只手强势的伸入她掌心,不让她再掐自己,温声道:“现在是早上。” “可是我想喝。”她执拗的与他对视,眼睛红红的,有水光在浮动,不肯退步。 江以渐没了办法,去取了酒过来,一瓶白兰地,颜色呈现晶莹剔透的琥珀状。 江以渐倒了一点,递给她,她仰头喝了下去。 “溪溪,这样喝会醉。” 许言溪不管不顾,抖着手倒酒,一杯一杯的喝。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酒精催化了心底的郁气,让她急于寻找一个宣泄口。 “江以渐。”许言溪红着眼看他,声线颤抖。 “接吻吗?” 第16章 沉沦 【修/新增1000+】玩不起。……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以渐把酒杯从她手中抽走,目光掠过她弥漫着绯色的小脸,最终定格到饱满的唇瓣上。 呼吸重了几分,喉结几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然而他并没有动,嗓音晦涩不明:“想好了再说一遍。” 他语调平缓,只是那眼神极具有侵略性,像是猛兽窥伺着猎物,稍不注意,就会被拖入深渊沉沦。 许言溪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神色迷离涣散,似乎在分辨他说了什么。 “不要就算了。” 她小声咕哝了一句,探过身子想去够酒杯。 腰间覆上一股热意,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熨贴着肌肤,视野骤然变窄,许言溪惊呼一声,本能的去抓他的衣袖。 男人牢牢掌控着她的纤腰,细细软软的,契合在他的掌心。 朝思暮想的女孩此刻就在他怀里,江以渐眸光剧烈的波动了几下,所有的隐忍克制瞬间崩塌,溃不成军。 苍白瘦削的手指蹭过女孩平直的锁骨,逐渐向上,没入鸦黑的长发。 酒意熏然欲醉,他低头吻了下去。 许言溪感觉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又沉又涨,水色交织弥漫,她望见了男人动情贪恋的眉眼。 “溪溪,”江以渐拥紧她,摸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感受到怀中女孩战栗的气息,他闭了闭眼,声线低哑:“我给过你机会的。” * 中岛台边传来细微的声响,许言溪侧躺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捂着脸怀疑人生。 她已经被亲的清醒过来了。 唇瓣木木麻麻的,口中还残留着男人清冽干净的味道,许言溪下意识舔了舔唇,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色一僵,又赶紧呸呸两下。 “溪溪,起来吃饭。” 已经是第三遍了,江以渐走到沙发旁站定,垂眸看着团成虾米的女孩,长指捏了捏鼻梁,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她仿佛没听到一样,只是搭在脸颊旁的手指轻微的颤了颤。 江以渐等了两分钟,见她没有任何要动的迹象,轻叹了口气,俯身想去抱她。 许言溪在他伸手之前迅速坐起来,白皙的小脸上绯色尚未褪去,眼睛水润润的,藏着一丝懊恼:“我刚才喝多了。”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发丝凌乱,因着之前的纠缠,领口没整理好,倾斜出晃/眼的白。 他的视线从那儿停留了很长时间,在她发觉前,又不着痕迹的移开:“我知道。” 好家伙。 许言溪感觉周围的空气凝固住了,刚才的一幕像PPT一样在她眼前回放,令人窒息。 她低头数着地板上的花纹,瓮声瓮气的:“那你别…………” “放在心上”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男人愉悦含笑的声音。 “抱歉,”他很诚恳的认识错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下次我会注意。” 许言溪满脸问号:“???” 下次??? 你不对劲。 ——— 早上诡异的一幕,间接导致了许言溪回家反思一整天。 对于许家的那些破事,许言溪一直自我催眠着想要忘记。 她有了新的生活,换了新的城市生活,有了许多新朋友,不该再囿于往事。 可是许锦瑶的出现,以及她过于激烈的反应,都很明显着昭示,她过不去。 怎么可能过去呢?许家的人,可是欠她一条命啊。 傍晚下起了小雨,她把电脑搬到落地窗前,铺了个毯子,坐着写歌。 霓虹灯闪烁,被浸泡在浓重的雾气里,氤氲出浅浅淡淡的光晕。 她放了一首歌,是在江以渐家里听到的那首。 那是她十六岁时写的,词曲水平稚嫩,旋律欢快,饶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许言溪依然最喜欢这首歌。 许言溪想后靠在抱枕上,突然想起了许锦瑶说过的话。 ———“爸爸出了车祸,刚从抢救室出来,现在在ICU。” ———“爸爸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 ———“当年要不是爸爸坚持救你…………” 许言溪嗤笑,许家的人个个都巴不得她早点死,怎么会救她? 她想了想,还是给虞瑜透了个底。 【许锦瑶给我打电话了。】 虞瑜回复的很快:【握草,她怎么知道你的号码?】 现在那个陌生号码已经躺在她黑名单里鞭/尸一万次了:【说是托人问到的。】 虞瑜气成了河豚,直接一条语音过来开启了暴躁模式,小嘴叭叭叭口吐芬芳:“可特么鬼扯吧,许锦瑶真够让人恶心的,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 “我跟你说啊,许小溪,她不就嫉妒老太太把公司给你了吗?许家最赚钱的项目都握在你手上,他们能安心睡下觉才怪。” “一个挥霍无度,一个赌/博成瘾,全特么是智商盆地,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家业败光?” “还腆着脸来找你?入不敷出了吧,没钱花了吧,不要脸果然快乐的很呢!” 手机音量键开的大,振的她指尖发麻。 许言溪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打字:【许锦瑶说他出了车祸。】 虞瑜:【谁?你爸?】 许言溪:【嗯。】 虞瑜:【???所以呢?】 虞瑜:【你要是为了他回南塘咱俩以后就漂流瓶联系吧。】 许言溪没有回复,偏过头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 她知道虞瑜对她好,心疼她,可是在听到那个人出车祸危在旦夕时,她的心还是不争气的揪了揪,尽管她连消息真假都没有辨别。 她刚到许家那会儿,穿着表姐不要的衣服,因为走过泥泞的土路,半旧开胶不合脚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她拘谨的坐在豪车的后座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动也不敢动,一直踮着脚,生怕弄脏了真皮座椅。 在来到许家之前,她浅薄的见识里,只有舅妈家一台小小的,安装了很多小游戏的电脑,以及隔壁邻居家小胖玩的遥控汽车。 直到站在许家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那个身穿华丽裙子的小公主,倨傲的仰起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嘲讽而又不屑:“真恶心。” 老太太不是很喜欢她,嫌弃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她学礼仪,学社交,犯错就会挨戒尺打,一根梨花木的尺子,厚厚的,打在手心上,火辣辣的疼。 她从来不讨人喜欢,小时候一昧想着去讨好别人,自己的感受全都可以忽略不计,生怕惹了厌弃,虞瑜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许言溪有一个此生难忘的生日宴,在她十五岁那年,许家向整个南塘宣布了许大小姐的存在。 同年十月底,许家老太太因病离世,留下遗嘱,将三分之二的家产留给了许大小姐。 ——— 许言溪想着往事,不知不觉靠在窗户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断断续续做着梦,毫无逻辑可言。 窗户上凝结的水汽滴到她脸上,晕开一阵冰凉。 一旁放着的手机持续振动着,不时有新消息滚过来。 许言溪点开,微信里积攒了99+的红点点,她看的头痛,边看挑着几个重要的回复。 云黎:【溪溪,你睡了吗?】 云黎:【网上的事你先不用管,梁疏月说她能搞定。】 云黎:【你什么时候跟梁疏月关系这么好了?】 网上的事? 许言溪脑袋上闪过一排问号:【什么?】 大概同样是熬夜冲浪后备役选手,云黎几乎秒回:【关键词“八组合集”,这会儿热度应该降下来了,你自己去看,不过我觉得纯属胡扯。】 许言溪退出页面,点进了好久没用过的微博。 搜索出来最顶端是一个娱乐大V,最新的一条正是由众多网友匿名投稿组成的“八组合集”。 图1很荣幸的占据了绝佳地理位置,吸引了大部分网友的视线和火力,讨论度居高不下。 说有人看到有两个歌手在“零度”打架,不过视频和照片都被人删除了,并且还透露出了两个歌手最近有同一档综艺节目在播。 起初没掀起什么水花,后来有人附和,说也在现场闹大了,评论区纷纷猜测两人是谁。 * 晚十一点钟,缇安传媒十三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夏怡推门走进来,就看到梁疏月抱着一台正在噼里啪啦的打字。 手速之快,不送她去电竞职业赛都埋没了人才。 热评一:【蹲1的瓜,看起来应该很有意思/吃瓜/吃瓜/吃瓜】 热评二:【有幸现场目睹,两个十八线小歌手,说实话,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人糊事多。】 用户193827819回复:【@北城医科大学附属眼科医院,这人眼神有问题,快来带走他。】 热评三:【现在演艺圈门槛这么低了吗?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去分一杯羹。】 用户193827819回复:【你多厉害啊,电子厂找关系都进不去。】 热评四:【跟个小太妹似的,一看就是没读过书,精神小妹而已。】 用户193827819回复:【你牛/逼你第一,你在海里开飞机。】 …………… 夏怡眼前一黑,差点没表演一个当场去世,幸好她及时掐了人中自救。 她气的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干什么?” 梁疏月扬起脸,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兴奋:“刷微博呀。” “这又是什么?”夏怡指着电脑,额头青筋直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 梁疏月不以为然摆摆手:“小号而已啦。” 夏怡面色铁青:“公司正准备给你公关。” “不用不用,”梁疏月朝夏怡wink了一下,飞吻过去:“我可以搞定。” 于是跟“八组合集”有关的微博便出现了怪异的现象,一个顶着原始头像和昵称的“用户193827819”以一己之力回怼所有键盘侠,战斗力强大,词汇量丰富,怼的许多人哑口无言,最后合力把她举报了。 “???” “草,”梁疏月看着电脑屏幕上空白的一片,忍不住飙了句脏话:“是不是玩不起?” 第17章 刺激 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网络时代,各种信息更迭频繁,不过一晚上功夫,那条微博和有关的话题都被删的干干净净,言辞激烈的评论封了号。 许言溪不怎么喜欢掺和这种事,没有继续关注后续,一直在家闭关写歌。 倒是梁疏月,跟受了刺激似的,时不时诈/尸给她发条消息。 一开始画风还挺正常,就普通朋友之间的聊天,后来熟悉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甚至还创建了一个群聊,把云黎和夏怡都拉了进去。 美其名曰“搬砖小分队”,一天冒泡三百遍,和夏怡在群里互怼互杠,互相伤害,表情包不要钱的往外扔,一会没看就是99+。 云黎吓得瑟瑟发抖,私戳许言溪:【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梁疏月千金大小姐眼高于顶不好相处,没想到她接起地气来竟是如此可怕。】 许言溪搞不懂梁疏月为什么这么闲。 直到有一次跟她聊天——— 梁疏月的长相在圈内比较有辨识感,属于猫系美人,黛眉琼鼻,杏眼弯弯,脸颊上有婴儿肥,又带着稚气的少女感。 她鼓了鼓脸颊,有种浑然天成的萌态:“啊?你说缇安传媒?我是老板呀。” 许言溪:“…………”打扰了。 梁疏月兴致勃勃的凑过小脑袋,声音压的低,像是要分享小秘密:“我真是俞城梁家的人嗷,我认识很多大佬。” 许言溪来了几分兴致:“比如?” 这下总算有共同话题了。 梁疏月暗戳戳搓了搓苍蝇手,拉长了语调:“比如———” 她转了转眼睛,大言不惭,半真半假的掰着手指头细数,一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模样:“北城谈家你知道吧,我认识谈晏;还有南塘乔家小小姐,乔矜,我和她关系可好了。” 梁疏月想了想,又颇为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认识南塘许家大小姐,你听说过吗?就继承了许家三分之二家产的那个。” 许家真正的大小姐·言溪:“……………” 天天被人盼着早点死,你行你来。 梁疏月瞧着她表情不太对劲,还以为自己翻车了,小声询问:“…………你认识?” “不认识。”她只是有点心累。 梁疏月悄咪咪松了一口气,很想及时结束这个话题,毫无所觉的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着:“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许言溪:“……………” * 早上八点,北城CBD中心车流如织,高楼大厦直入云霄,来来往往的白领们行色匆忙。 一辆黑色的宾利驶过,低调的开进地下停车场。 助理率先下了车,稍稍弯腰,恭敬的打开了后座车门:“江总。” 他姓张,名叫张承临,是近期招进来的新人,今天是他刚上班的第一天,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向前辈了解过,江总喜静,性子比较冷淡,但很好相处,从来不会刁难人。 从停车场内置电梯升入顶层,身侧的男人始终面容沉静,一言不发,偶尔垂下眸去看一眼手机。 张承临站在男人身后,安静如鸡,脑袋里的小剧场和弹幕却一刻也不停歇。 第二十五次。 他在心里默默增加了一个数字,从上车开始,这时江总第二十五次看向手机,是在等什么人的消息吗? 张承临刚出神大着胆子猜测了一下,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梯,门缓缓打开,同时将他的思绪打断。 他急忙收拾好心情,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顶层办公室宽敞明亮,采光极好,张承临做了一晚上功课,将厚厚的一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今天的行程以及会议。 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他刚想离开,却被江以渐叫住。 张承临虎躯一震:“江总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周身酝酿着阴沉沉的低气压,他抬手轻轻捏了一下眉心:“去把音乐打开。” 张承临:“0.0” 张承临:“???” 张承临:“!!!” 原来江总还有这种爱好。 他心里诧异,面上却不显,打开了音乐。 前奏很短,旋律出奇的好听,播放器里传来女孩子的声音,清越婉转。 他只不过是短暂的停留了一下,身后突兀的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好听吗?” 张承临愣住,不知该作何回答。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说:“好听。” “出去。”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男人淡淡的发号施令,眸色阴翳,不辨情绪。 张承临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按耐住心底翻滚着的惊涛骇浪,挪着步子走出去。 刚坐到工位上,他腿有点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待呼吸平稳过后,偷偷联系了给他传授技巧的前辈。 “姐。”他上班时间搞小动作,躲到厕所隔间里打了个电话。 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笑意爽朗:“怎么了小张,工作还顺利吗?” 作为一个社畜,他表示非常困难:“姐,你调任岗位前,江总会在上班时间听音乐吗?” 女人罕见的沉默了几秒:“会,怎么了?” “江总听的什么歌啊?” “不知道,没人敢听,”女人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听了吧?” 张承临有些哽咽:“…………” 他不光听了,还评价了。 总而言之,他完了。 “没事,”女人安慰他:“一首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总人挺好的,没有架子,你好好干哈,争取早日升职加薪。” 张承临有苦难言:“好的,谢谢姐。” 挂断电话后,他坐在马桶盖上回想起刚才女人说的话,在心里默默流下了宽面条泪。 怎么说呢? 确实没有架子,极有绅士风度,早上他主动打了招呼,本来以为不会被理睬,那人却颔首给了他回应,而且还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对他说了句“谢谢”。 尽管是上位者,周身气场压人,却在细节之处尊重礼貌,名副其实的贵族。 可是刚刚那一眼,又让他莫名其妙的发怵。 ——— 许言溪难得有灵感,在书房里窝了一天。 地上胡乱散着曲谱,电脑打开着,上面显示了长长一大段歌词。 许言溪对着曲谱清唱了两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一时说不上来。 她支着下巴想了好久,直到肚子咕咕叫,才想起来吃饭。 已经下午五点钟了。 一天没吃饭,许言溪从椅子上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她扶着桌子缓和了一会,轻车熟路的从抽屉里摸出一块水果糖塞进嘴里。 手机放在外面充电,她懒得动,就想点外卖随便对付一下。 下了单,习惯性的点开微信查看消息。 名为“搬砖小分队”的群聊里又是99+的未读红点点。 梁疏月实在太能聊了。 刚开始云黎还象征性的坚持了一下,没过多久就举白旗宣布投降,彻底加入了群聊大军。 梁疏月:【姐妹们,分享给你们一个好东西,有福同享,快冲啊啊啊】 下面紧跟着一行链接。 夏怡:【撤回,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云黎:【嘤嘤嘤贼几儿刺激,伸手一个网站。】 夏怡:【反手就是一个举报,不用谢。】 梁疏月:【???人干事?】 夏怡:【不要逼我揭你老底,在警局背核心价值观的是你吧/微笑】 梁疏月:【妙啊,你简直比安徒生还会讲故事/强/强/强】 许言溪向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到那条链接还安安稳稳的躺着,她好奇的点了进去。 粉红色的一片,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底部还冒着泡泡。 标题栏简单粗/暴。 还好不是在晋江,不然全是口口口口口。 许言溪退出聊天框,往下翻了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显眼的头像。 黑色图片浅金色底字,后面紧跟着红色的数字“3”。 三条消息。 许言溪点开,最早的一条是早上七点多。 X:【溪溪。】 X:【手表什么时候给我?】 还有一条是下午三点半。 X:【溪溪?】 然后就没有了。 许言溪斟酌着回复:【不好意思,一直没看到,你什么时候有空?】 那边几乎是秒回:【今天可以吗?】 许言溪切换了外卖软件,上面显示骑手正在送餐,她咬了咬唇,在虚拟键盘上打字:【可是我已经点了外卖。】 消息发送后,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就这样持续了三分钟,才发过来一条让她哭笑不得消息:【外卖不健康。】 很严肃,很认真,很江以渐。 * 江以渐心不在焉了一整天,甚至连开会都在频频看手机,忐忑不安,既怕她拒绝,怕错过她的消息,却又在看到聊天框里空白时忍不住失落。 他的微信里只有寥寥几个人,陈川柏,江辞,置顶的是许言溪。 RF集团忙的脚不沾地,陈川柏作为首席CEO,一般不和他聊天,只要和他聊天就是吐槽,江以渐把他设置成消息免打扰了。 而江辞在上次拉黑之后还没放出来。 张承临这次吸取教训,不再乱听乱看:“江总,晚上和陈先生的饭局约在了彰逸。” “推了。” 江以渐站在落地窗边,语调是一贯的平淡,沾染了几分温和。 张承临点头应下,临走之后朝窗边瞥了一眼。 男人垂眸,专注的发消息,周身气质温和内敛,唇角不自觉扬起清浅的笑意。 【我去接你。】 第18章 软肋 你别玩我。 许言溪换衣服的时候接到了外卖骑手的电话。 裙子拉链在侧边,她对着镜子拉好,一边说道:“马上就来,稍等。” 门口的声控灯亮起,一个中年男人拎着外卖专用盒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小姑娘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男人黝黑的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眼角干裂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他半蹲下身,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茵茵饿了,等爸爸送完这单就下班,带你吃饭好不好?”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外卖盒,舔了舔唇瓣,乖巧的垂下眼睛。 许言溪打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男人面相纯朴憨厚,因为超时了几分钟,一直跟她道歉。 许言溪看向他身旁的小姑娘,对方怯懦的朝男人躲了躲,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 “我女儿,”男人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表情局促:“她妈妈生了病,没人照顾她,我只好把她带在身边。” 外卖还拿在他手上,见许言溪一直没接,他着急的解释:“真是很不好意思,我………” “姐姐。” 小姑娘从男人身后露出脑袋,鼓起勇气叫了她一声,手指搅紧了男人的衣服:“爸爸很辛苦的,你不要给他差评好吗?” 许言溪一阵恍惚,直到小姑娘又怯怯的叫她,才回过神,轻声问道:“你吃饭了吗?” 小姑娘诚实的摇摇头。 “那姐姐请你吃饭,”她没跟小朋友相处过,本想声音软一点,表情温柔一点,可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僵硬无比:“你喜欢吃蛋糕吗?” 小姑娘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脆生生的回答:“喜欢。” 中年男人低声训斥:“茵茵。” 接着不好意思道:“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许言溪笑了笑,接过外卖盒子,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姐姐已经吃过晚饭了,蛋糕吃不下了,你可以帮姐姐个忙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却没有接,仰头看向爸爸。 男人知道这单外卖很贵,别过眼不肯看女儿渴望的眼神:“这太贵重了。” “我本来打算和朋友出去吃饭的,订的蛋糕隔夜就坏掉了,是小朋友帮了我的忙才对。” 许言溪始终平视着他们,语调平缓,淡淡的叙述事实。 中年男人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拉着小姑娘的手示意:“跟姐姐说谢谢。” 小姑娘奶声奶气:“谢谢姐姐。” 许言溪摸摸她的脑袋,弯唇一笑:“不用谢。” 中年男人穿着外卖员的统一制服,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头上扎的马尾辫松了,男人动作笨拙的重新给她绑好。 眼前的场景仿佛与旧时光重合,在她为数不多的温馨记忆里,那个总是严肃的父亲,也曾弯下腰给她绑过头发。 可是她却没能等到属于自己的蛋糕,她以为获得了认可,却不知一切早已被明码标价。 * 电梯门缓缓开启,江以渐走出来,与一对父女擦肩而过。 这一层就许言溪住,对面那户是空的,再加上她之前说过点了外卖,他不免多看了一言。 恰好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 “爸爸,刚才那个姐姐好漂亮,还送了我蛋糕,我从来没有吃过蛋糕。” “等爸爸挣钱了,会给茵茵买最大最好吃的蛋糕。” “好呀好呀,妈妈总说吃药嘴巴苦,我要把蛋糕留给妈妈吃。”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随着电梯门的关闭而消失。 江以渐在原地停留了几秒,似讥似讽的扯唇笑了声。 他最是讨厌这种廉价的亲情。 片刻,他走过转角,意外的看见女孩在门口蹲着。 “溪溪?” 许言溪没怎么吃饭,刚才在门口站了会,有点低血糖,她走不动,额头上出了些冷汗,蹲在门口缓了缓。 听到脚步声,才讶异的抬头:“你怎么上来了?” 暖白色灯光投射下来,映照出地板上颀长挺拔的身影。 来人黑色风衣平整,模样生的极好,气质冷隽矜贵。 “我给你发了消息,”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随即蹙眉去拉她:“怎么在这儿蹲着?” 江氏离这里不算特别近,又恰逢晚高峰,尽管他一路上开的快,依然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在楼下等了十分钟左右,才给她发的消息。 许言溪刚才吃过糖,现在好了不少,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去换个鞋。” 她取了手表,又换了一双和裙子搭配的高跟鞋:“走吧。” 春季尚未过去,北城这几日气温却再创新高,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意。 许言溪选好了餐厅,直接过去就好。 是北城一家颇具盛名的私房菜馆,开着寻荫亭巷子里,外面是古朴的宅院模样,飞檐下挂着红灯笼,门口一左一右各是两个石狮子。 单从外面看,像一户普通人家,走进去才发现另有玄机。 小桥流水,照壁浮雕,假山上引了泉水,潺潺流下来,一步一景,韵味十足。 许言溪嗜辣却不能吃辣,她经常性的饮食不规律,胃不太好。 这家主打的是粤菜,许言溪之前来过几次,量少精致,味道很好。 其实她并不清楚江以渐的口味喜欢,以前在一起时,他时常会做饭,不过都是她喜欢吃。 许言溪胃口小,又足够挑剔,他就变着花样做饭,跟他在一起前三个月,就长胖了好几斤,气得许言溪要和他分手。 细细算来,他们在一起两年,许言溪说过很多次分手,但那些都是气话。 只有一次,她连分手都没说,明明前一晚还窝在他怀里,因为粉红豹玩偶的事情和他置气,谁知第二天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像一枚扎进心底的钉子,久而久之,和皮肉深陷在一处,拔/出来流血,留在心里会疼。 许言溪把菜单递给他:“你点吧。” 他没有拒绝,点了几个菜,还有一份艇仔粥。 都是她爱吃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小灯笼一盏盏亮起,在曲折的木质长廊上连成一线,垂下的瑛穗随风飘扬。 没过多久菜也上齐,盛在精致的盘子里,香气四溢。 食不言,许言溪跟老太太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学了很多规矩,出错就会挨打,那些礼仪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汤匙是瓷制的,她用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溪溪,我来之前在你家电梯附近看到一对父女。” 许言溪放下筷子,点头:“我点的外卖,把蛋糕送给小姑娘了,她很可爱对不对?” 江以渐没仔细看父女俩的模样,含糊应了声,顿了顿,微不可察的蹙起眉:“他们只是陌生人。” “可是我喜欢啊,”许言溪歪了歪头,眉眼弯弯,瞳孔深处落入了灯光,漂亮到惊艳:“她好乖。” 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江以渐失笑,没有再说什么,用公筷给她夹了菜。 吃过饭后,许言溪想付钱,却被服务员告知他已经付过了。 “说好我请你吃饭的。” 寻荫亭巷不允许机动车行驶,他们把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商场,这段路要走着过去。 夜晚的都市更显繁华,道路两侧是装饰古色古香的店铺,游人如织,霓虹灯交相辉映。 女孩在他前面,长发随意挽起,裙摆浮动间露出莹润笔直的小腿,高束腰的设定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 江以渐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声音无波无澜:“等下次吧。” 总要找理由见见她的,哪怕是拿捏着普通朋友的距离,把所有渴求和欲/望尽数压下,只要能看她一眼就好。 不然该怎么做呢? 若是能少爱一点点,费劲心思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说句话都要小心措辞。 他想过无数卑劣不堪的方式,最终还是败给了舍不得。 穹顶的月亮只是短暂的坠落在了他怀里,他却贪心的想要更多,像掌心的沙子,握的越紧,流失的越快。 许言溪转身看他,弯了弯唇角:“那要等好久了。”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轻飘飘灌入他的耳蜗:“我过几天打算回南塘。” 她接到了医生的电话,说那个人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全身器官都在逐渐衰竭,清醒时间少之又少,恐怕撑不了一个月了。 医生发来一段视频给她,那个曾经英俊威严的男人,瘦的脱了相,躺在纯白色病房里,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戴着氧气面罩的嘴唇不断翕动。 医生说:“他在叫溪溪。” 这又算什么呢? 唯有的清醒时间叫她的名字,不觉得浪费吗? 许言溪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别的情绪,胸口像是破了个洞,有风呼啸而过,空落冰冷。 “这次要走多久?” 许言溪笑了笑:“很快就回来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南塘。 ——— 江以渐把车停在了小区楼下,见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忽然哑声叫了她的名字。 “溪溪。” 许言溪闻言疑惑的转头:“怎么了?” 枝桠的影子从车前窗上扫过,衬得他面色晦暗不明。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唇角绷紧,手臂上青筋凸起。 仿佛梦魇,他近乎自虐的一遍遍回忆那个晚上,他的女孩亲口说了讨厌。 “没有啊,”许言溪有点好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啊,宝贝。 江以渐眸色剧烈的翻涌着,片刻,他抬手轻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发:“很晚了,快回去吧。” 女孩下了车,他骤然脱力,闭上眼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过了大概三分钟,车窗突然被人敲响。 他缓缓睁开眼睛,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发动车子。 敲击声更急促了,他不耐蹙眉,降下车窗刚想发作,意外的看到了熟悉的小脸。 女孩双手支在车窗上,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用与他如出一辙的语调问道:“江以渐,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她语调轻快,像一根羽毛搔弄心尖,漾起阵阵涟漪。 江以渐动作一顿,灼灼目光掠过她精致的小脸,他声线沉谙:“溪溪,别闹了。”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垂下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好似在死死压抑自己的情绪。 女孩依旧扒着车窗,在夜色下,宛如蛊惑人心的妖/精:“那你愿意吗?” 就是这么没出息。 压抑许久的感情溃不成军,江以渐再也克制不住,拉开车门,大步朝她走过去。 小区绿化做的不错,风一吹,枝桠摇晃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将女孩抵在车门上,冰凉的指腹划过女孩的细腻的脸,接着五指用力,卡在了她细白脆弱的脖颈处,声线颤抖的不像话:“许言溪。” 明亮的车前灯晃的他眼尾猩红,江以渐喉结剧烈的滚动着,漆黑的眸里仿佛燃起了一簇火,一字一顿:“你别玩我。” 他会死的。 许言溪弯唇轻笑,目光坦然的与他对视,红唇微勾,字字如刀:“我创作又遇到了瓶颈,许家人也总是不让我省心,” 顿了顿,她轻声说道:“我考虑了好久,还是你最合适。” 她经常失眠,写歌不顺利,许家的事让她心烦意乱,脾气变得越来越糟糕。 但是和江以渐在一起,她会放松很多。 合适。 果然是他最爱的女孩,惯会拿捏着他的软肋,往他心上戳刀子。 满腔热情似乎一下子被浇灭,心脏泛起密密匝匝的疼,明明亲密不过,他却有一种熟悉的、即将失去的惶恐。 “溪溪,”他有点难过,只是一点而已:“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19章 唇齿 你是不是很得意。 极致浓重的夜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许言溪被男人抵着,紧贴在车身上,她穿着高跟鞋, 依然要仰头才能与他对视,分明是处于劣势地位, 她却丝毫没有慌乱。 粉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男人心口的位置,她笑意吟吟, 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江以渐沉默不语, 眸色沉沉, 直直望向她的眼睛,妄图从里面找出一丝动情。 可是什么都没有。 “许言溪。”他面无表情,卡在她脖颈上的手指逐渐用力。 细软的发丝从他手上拂过, 有柑橘的香味在空气中浮动,江以渐低下头,缓缓靠近女孩,直到与她呼吸相闻。 片刻,他自嘲的笑了声:“你是不是很得意?” 再一次, 又一次, 他栽在她身上。 许言溪拧眉,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我又没有逼过你———” 视野骤然变窄, 剩下的话尽数被他吞入了唇齿中。 冰凉的指尖顺着她的脖颈攀附而上, 落在了敏/感的耳后轻蹭摩擦。 几乎同一时间, 她腿软的要站不住。 许言溪被迫仰着头,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他怀里。 掐在她下巴的手力道倏然增大, 她吃痛,不自觉松开了齿关,方便他吻的更深。 意识沉浮中, 她恍然听到男人在耳边低低的“嗯”了一声。 像是错觉,又无比真实。 ———那你愿意吗? ———嗯。 清楚后果,甘之如饴。 * 许言溪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同过电影般,一帧帧一幕幕在眼前拉长。 她对安眠药有了耐受,习惯性倒出两粒药片时,她动作稍顿,又多加了一片。 得益于多加的那片安眠药,醒来时已经接近十点,意识尚未清醒,她躺在床上缓了一小会,才拿起手机。 “搬砖小分队”里的消息轮了好几圈,以飞快的速度不断刷新着。 云黎早已在群聊中和梁疏月建立起了友好同盟关系,时常互通有无,分享一些绝版番外篇。 梁疏月:【唉,我有个朋友,昨天和她前男友复合了。】 看到这段话,许言溪虎躯一震,心虚的以为梁疏月在暗戳戳内涵她。 作为梁疏月的死忠粉,云黎第一时间响应:【破镜重圆呀,挺好的。】 梁疏月语不惊人死不休:【今天在闹分手了。】 云黎:【…………】 许言溪:“…………” 她想了想,私戳了梁疏月。 【你的说刚复合就闹分手的朋友,确定是真的?】 梁疏月发出来一串问号,言之凿凿:【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 许言溪组织着措辞,在屏幕上打字:【刚好我也有一个朋友。】 梁疏月顿时福至心灵:【懂了,无中生友。】 许言溪:“…………” 她不想和梁疏月聊天了。 ——— 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就没有联系过,平静的一如往常,许言溪难免怀疑那天晚上的事是不是她的错觉。 不过她没时间想那么多,医生又打了几个电话,说下了病危通知书。 许言溪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从北城直飞南塘,落地时刚好下午两点。 来之前订了酒店,她不准备长待,没带多少东西,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在办公室里,见到了和她通过电话的主治医生。 医生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明里暗里的透露着一层意思“病人情况不容乐观,但我们会尽力救治”。 许言溪反应平淡:“辛苦了。” “有些用药方案和治疗措施,必须通过家属签字,许先生这儿只有一个护工,做不了主也担不住责任。” 许言溪愣了愣:“他妻子和女儿呢?” “有一位名叫许锦瑶的小姐抢救当天来过,”医生指了指下面那栏的签字:“缴纳了两万块钱,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欠费之后,医院尝试联系过她,她给了您的号码。” 剩下的费用,一直都是许言溪交的。 许言溪觉得可悲极了:“他现在意识清醒吗?” 医生摇摇头:“很少。” 大部分时间都在睡,靠仪器勉强维持着生命。 “谢谢您,”许言溪站起来,礼貌的颔首:“如果还有希望,就救救他,如果没有了,” 说到这里,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随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就给他维持一些体面吧。” 倘若那个人醒着,一定不会想浑身上下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没有尊严的苟延残喘。 医生见她有离开的意思,问道:“不看看他吗?” 有一次,许先生难得意识清醒了很长时间,手指费力的抬起,把脸上的氧气面罩摘了下来。 氧饱和度瞬间掉到八十,把护工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重新给他戴好。 他却始终不配合,医生没办法,给他换了鼻氧管。 久病在床,他面容憔悴,盯着其中的一个年轻护士看了好久,眼角有泪流下来。 “溪溪。” “溪溪。” 他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无声的喊出一个名字:“爸爸,对不起你。” 他们都知道许先生是认错了人,年轻护士蹲下来,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他嘴角上扬,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可眼神始终是温和的:“你的眼睛,很像我女儿。” 医生想起这句话,抬眸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面前的女孩一眼。 身段窈窕,气质出众,漂亮的小脸上一片冷淡,似乎在听旁人的故事,而不是她的父亲。 眼睛,其实一点都不像。 “不了。”许言溪摇头拒绝。 医生没有探究别人的隐私,又找出一张知情同意书来:“这个需要您签字。” 许言溪简单扫了一眼,签上了字。 “这个药比较贵,”医生笑了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无奈:“很多人都吃不起。” 一盒五粒,一粒一万多块钱。 “没关系,”许言溪不在意钱,轻描淡写的说:“从我账上划就行。” ——— 走出住院病房楼,天空飘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模糊了视线。 许言溪没有带伞,沿着马路慢悠悠的走,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响起鸣笛声。 她转头看过去,出租车司机降下来一半车窗,用方言喊道:“姑娘,坐车吗?雨下大了。” 许言溪恍然回神,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儿?” 司机约莫有四十多岁,热心的把车上的纸巾递给她,依旧说着方言:“看到你走了好一会了,从人民医院出来,家人生病了?” 许言溪接过纸巾,报了酒店的名字,小声的说了谢谢。 司机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熟练的倒车转弯,这次用了方言味道浓重的普通话:“不是本地人?” 许言溪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我妈妈家在西淮,小时候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她轻轻皱了眉,尝试着用方言和司机搭了句话。 “哈哈哈,”司机爽朗的笑,点头表示赞扬:“非常地道。” 许言溪浅浅的弯唇,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司机叹了口气,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思念:“她毕业后留在了北城,逢年过节才回家一次。” “是吗?”许言溪惊讶:“您看起来很年轻,像四十岁。” “老喽,”司机笑着摇头:“我都五十二了。” 五十二岁。 好巧,那个躺在病床上,逐渐等待生命凋零的男人,今年也刚刚五十二岁。 许言溪回到酒店,洗了个热水澡,或许是淋雨的缘故,她嗓子有点疼。 翻找出包里的安眠药,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倒了四片。 药效作用很快,不一会儿,便裹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 江以渐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 下方的销售部总监正在激情发言,屏幕上显示了一串号码,江以渐拿起手机,说了句“稍等”,走出会议室接电话。 “先生。”对面传来青年男人恭敬的声音。 “怎么了?” “许小姐去了南塘。” 沉默将时间拉长,江以渐没说话,对方也不敢挂断。 转角处光洁的玻璃上,倒影出男人清隽的侧脸轮廓。 下颌线绷紧,他握着手机,眼底涌动着沉沉暗色。 足足有半分钟,江以渐垂下眸,长睫敛去了内里的阴翳,语气冰冷彻骨:“我知道了。” 再回到会议室,他面色不虞,身上的气势凛冽了不少,显而易见的心情不好。 销售部总监战战兢兢,一连说错了好几个数据。 江以渐睨了他一眼,后者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办公桌下的腿止不住发抖。 “华融A组,” 男人坐在首位,西装笔挺一丝不苟,苍白瘦削的手指随意放在桌上,黑色的西装袖口处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扣似乎在反着光,语气称的上温和:“把数据重做一遍,这次不要再出错。” 曲起的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慢条斯理的起身:“今天就到这儿,辛苦大家了。” 会议室的门打开又闭合,迫人的气场消失,销售部总监重重松了口气,跌回座椅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江总没生气,刚才吓死我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同事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江总没生气?” 销售部总监呵呵傻乐着:“这不是很明显吗?” 不但没生气,还给他机会重做一遍,怪不得公司上下所有人都说江总脾气好,没有架子,礼貌周全且绅士。 江总,yyds。 同事懒得搭理他,收拾好文件之后离开了会议室。 * 办公桌内的抽屉被拉开,里面堆叠着厚厚的纸张,最上面,放着一张照片。 “溪溪,”男人拿起照片,指腹摩擦过上面女孩的脸,声线颤了颤:“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冷血至极。 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还是他这几天没有联系她,她生气了。 至少应该告诉他一声,哪怕发个短信。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像三年那样,她回国,连虞瑜都知道,唯独忘了他。 怎么可能不在意,爱她爱的整颗心都在疼,拼命找理由,找借口,给她开脱,也说服自己。 他重新将照片放回原处,按下了内线。 “江总。”张承临立刻接听。 “帮我订一张去南塘的机票,要最快的。” 第20章 宝宝 把衣服穿好。 南塘不比北城, 初夏的夜晚仍然寒凉,机场空旷,相隔数米远亮着照明灯, 朦朦胧胧的罩在雨雾里。 黑色车子隐在夜色之下,如丝如刃的细雨中, 雨刮器不断摆动。 “去嘉禾酒店。” 后座的男人淡声吩咐,垂眸又摁亮了手机。 微弱的光亮充斥着车厢, 他看着屏幕上面显示的一长串未拨通电话, 抬手捏了捏眉心, 颇具耐心的又打了过去。 嘉禾酒店是谈氏盛景旗下的连锁酒店品牌,全国各地一二线城市都有,风格一如既往的豪奢, 入住的多数都是豪门贵胄以及商界名流,因此,安全性和私密性也极高。 晚九点钟,一辆纯黑宾利稳稳当当停在酒店门口,泊车的保安非常有眼力见的上前开门。 江以渐路上一直在给许言溪打电话, 三十几通, 她一次都没有接。 他紧抿着唇,平狭的眼眸中暮色阴郁, 在拨号键里重新输入了一串数字。 响了几声, 对方很快接通:“喂, 你好。” “云小姐。” 很特别的声线,清越疏冷, 云黎跟着许言溪搞音乐,对声音极度敏感:“江先生?”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他先是致歉, 语气是压抑不住着急与慌乱:“你知道溪溪的房间号吗?我联系不上她。” 云黎大概是玩游戏玩傻了,短暂的愣了几秒,呆呆的报出房间号。 直到男人跟她道了谢,挂断电话后,她才反应过来不对,不是分手了吗?要许言溪的房间号干嘛? 她心虚了几秒,将游戏挂机,跑到微信给许言溪留了言。 云黎:【刚才你前男友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你的房间号,我没多想,就给他了T^T】 云黎:【都怪他声音太好听,你知道我是个没出息的声控嘤嘤嘤/小声bb】 在微信里卑微完,她切回游戏准备大杀四方时,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盒子。 云黎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梁疏月!!!滚出来!!!】 梁疏月悄咪咪爬上线装傻:【啊?怎么被淘汰了?】 云黎死亡微笑:【你说呢?】 人菜瘾大,说的就是梁疏月。 简直就是菜鸡中的战斗机,给她个炸/弹都能当场表演自己炸自己。 梁疏月只心虚了三秒,随即理不直气也壮的反驳:【要不是你先挂机,我们会落地成盒吗?我游戏菜,嘴巴可不菜。】 云黎:【…………】 她面无表情的将梁疏月移到了黑名单。 ——— 江以渐去按了506的门铃,响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开门。 电话始终是通的,就是没人接听。 定位上显示她来到南塘之后的行动轨迹特别简单,从机场去了人民医院,接着又回到了酒店,一直没有出来。 他竭力按耐下心底升起的惶恐不安,勉强维持着理智,又按了门铃。 “这位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服务员在一旁看了好久,见男人一直站在506房门口,而里面入住的是位女士,不由多了几分戒备。 直到走进,她才看清楚男人的模样。 轮廓精致,气质矜贵端方,身上穿的衣服质感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警惕心消散了大半,她下意识挺直腰板,款款走到他身旁,手指撩起耳朵的碎发,画着眼线的眼角扬起弧度,声音软了下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男人个子很高,逆着光而站,听到声音后偏过头,漆黑的一双眼睛,比窗外的月色还要冷:“让开。” 服务员想要上前的脚步停滞住,呼吸漏了一拍。 江以渐拨了个号码,撕去了平日温润如玉的伪装,如今的他,周身都带着浓重的戾气。 电话接通,他率先开了口,叫出一个人的名字:“谈晏。” * 晚九点十五分,陈经理带着备用房卡一路小跑,啤酒肚在雪白的衬衫里颤巍巍的,几乎下一秒就要冲破纽扣,坠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江总,” 陈经理前额头发很少,汗水顺着光滑的脑门流下来,他重重的喘着气,缓了好大一会才把下面那句话说出来:“让您久等了。” 江以渐没有看他,沉声命令:“开门。” 尽管陈经理累成了牛,却丝毫不敢耽搁,房卡放在感应器上,“嘀”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江以渐推开门,大步走进去。 卧室里窗帘拉着,小灯开了一盏,中间的大床上鼓起娇小的一团,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清浅,安然睡着。 江以渐抿唇,走上前,单膝跪在床上,碰了碰被子。 “溪溪………” 嗓子里像含了沙砾,艰涩无比。 浑身的力气顷刻间抽空,仿佛钝刀划过胸口,短短一个小时,足以把他逼疯。 “原来是睡着了,” 客厅的门开着,门口倾泻出一地光亮,陈经理惯会溜须拍马,更何况,这次还是谈家太子爷亲自打来的电话。 他决定要好好表现,笑着缓和气氛:“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谁准你进来的?”江以渐侧身挡住床上的女孩,凛冽的视线扫过陈经理,语气冰冷森然:“滚出去。” 陈经理灰溜溜的退出房间,离开时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刚才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她却依然毫无所觉。 睡这么沉? 江以渐蹙眉,轻轻晃了她一下,唤她的名字:“溪溪。” 没有回应。 他开始慌了,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触及到温热后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江以渐望过去,却看到了桌子上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 视线一凝,他拿过药瓶,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地/西/泮片。 拧开药瓶之后,发现里面的药片少了大半,明显经常吃,而且已经吃过不少。 她一直都有在用安眠药。 这次又是吃了多少? 江以渐眉心拢起,握着白色药瓶的手收紧,目光复杂的落在床上熟睡的女孩身上。 ——— 许言溪感觉自己睡了有一个世纪的漫长,醒来时嗓子又痛又渴,干涩的难受。 外面天光大亮,她慢悠悠的晃出房间找水喝。 她半睡半醒着,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低垂着小脑袋,发丝凌乱,连客厅里多了个人都没有发现。 江以渐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守着她。 跟医生打了好几通电话,再三跟医生确认她没有事,最后问的医生有点不耐烦,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又重复了一遍,安慰他:“就是多吃了几片安眠药而已,药效过了自然就醒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别太担心。” 说得轻松,不是他在乎的人,他当然不担心。 江以渐眸色阴郁的切断了通话,隔十几分钟就要去看她一眼。 他知道自己小题大做草木皆兵,可是碰到任何有关于许言溪的事,他的思维就仿佛停止运转了,根本做不到放松。 许言溪喝了半杯水,嗓子稍微舒服了一点,想继续回到床上咸鱼躺。 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她茫然的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慢吞吞的扬起眸,眨巴了几下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江以渐?” 涣散的意识终于回笼,她一时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你怎么会在这儿?” 面前的男人神色中有掩不去的憔悴,眼底浮起红血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嗓音沙哑:“你睡了十三个小时。” 时间被一寸寸拉长,他心底积聚的阴暗面愈发扩大,无尽的静寂与黑暗里,最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许言溪不明所以:“什么?” 烟蓝色吊带睡裙松松垮垮套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泛着莹润细腻的光泽,细细的带子绕过圆润的肩,剥落出女孩子平直锁骨,以及锁骨下方起伏的雪白。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柑橘香,在清晨,如同熟透的水果,发出甜软诱人的香味。 江以渐喉咙一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深邃沉谙。 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惶惶不安,他现在很想吻她。 当然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许言溪骤然被他扯到怀里,懵了一瞬,下巴被挑起,她下意识偏过头躲。 “宝宝。” 落下的吻擦过她的发际,女孩子的腰很细,他轻而易举就掌控住,压下她挣扎的动作,却没再继续:“怎么了?” 许言溪看了他几秒,突然冒出一句话:“我还没刷牙。” 江以渐哑然失笑,抬手把她的领口整理好,后退了一步,揉了揉她的发:“乖,先去把衣服换好。” !!! 许言溪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裙,而且,没!有!穿!内!衣! 刚刚还被他抱了。 绕是淡定如许言溪,脸颊这会儿也滚烫起来。 她用凉水拍在脸上降了降温度,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刚才自己的反应。 不对啊,她刚刚为什么要脸红,这样显得她多纯情没有经验似的。 尽管她确实没有经验。 说来惭愧,她都二十五岁了,还没有过X生活。 感情经历也少的可怜,就跟江以渐谈过一次恋爱,可是江以渐从来没有碰过她。 顶多就是亲亲抱抱,搞得许言溪日常怀疑他不行。 有时候亲的狠了,许言溪能感觉到他的渴望,但偏偏他宁愿自己难受着,就是不肯碰她。 “你是不是男人啊?”那时许言溪气恼的用牙齿咬他,手指作乱的扯住他的脸。 “宝宝,”江以渐摁着她不让她乱动,埋首在她脖颈处平复着呼吸:“乖些,再等等。” 又等? 许言溪简直气成了河豚,大声强调:“我已经成年了。” “知道,”他抱紧怀中的女孩,浅浅的扬起唇角:“我舍不得。” 他还没有能力许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连碰她都不敢碰。 许言溪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你不难受吗?” 他仍是紧紧把她揽在怀中,亲吻着她的头发:“让我抱抱就好了。” 许言溪曾经还郁闷的问过虞瑜。 虞瑜回答的漫不经心:“要不他不喜欢你,要不就是太喜欢你,舍不得碰你。” 接着看了眼默不作声咬笔头的许言溪,笑着打趣:“放心啦,江以渐爱你爱的要死,肯定不是前者。” 第21章 硌到我了 这破路都能开。 道理她都懂, 可她要男朋友干嘛用的? 许言溪洗漱完去了客厅,换了条裙子,嫩黄色的, 长袖v领,领口上绣着几朵花。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香味弥漫在室内,江以渐冲她招手:“溪溪, 过来。” 嗓子有些干涩的痛, 许言溪移开凳子坐下, 清咳了几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晚上,”江以渐拆了勺子递给她, 早上他出去买了早餐,放在了保温箱里,现在还冒着热气:“头痛不痛?” 她睡得时间太长,又吃了安眠药,江以渐怕她会头痛。 许言溪摇头, 喝了口粥, 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她眼睛亮了亮:“你去新阳一中买的?” 上学时期, 她早上起床慢, 倒不是懒床, 主要是不想和许家人一块吃早餐,所以故意磨叽着, 估摸着时间下楼出门,到学校附近才买杯粥垫垫肚子。 后来和江以渐在一起,经常吃他的做的饭, 偶尔跟他说起一些学生时代的事情。 “好喝吗?”他也尝了一口,大米煮的很烂,里面加了淀粉,看起来粘稠,很平常的味道。 “还可以,是以前的味道,”许言溪早上不怎么吃饭,喝了几口粥就没有胃口了,支着下巴看他吃饭,有一茬没一茬的跟他说话:“新阳一中排队的人很多吧。” 江以渐想起早上排队的盛况,点了点头:“很多。” 他去的早,故意错开了学生上学的时间,却还是在店铺门口遇到了很多买早餐的市民。 新阳一中建校有些年头了,位于南塘老街,周遭多数都是低矮老旧的小区,道路两侧开着商铺,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 “这家店铺生意很好。” 许言溪眼睛弯了弯:“我有好长时间没来过南塘了。” 大概从她上大学开始,之后的几年,她都没有回来过南塘。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南塘,小时候被丢弃,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仿佛她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就连活着这个世上都是一种错误。 以至于后来的她开始怀疑自己,站在高处,幻想着跳下去那一刻解脱的快感。 可是她不敢。 江以渐放下筷子,不紧不慢的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我也没来过,带我去转转?” ——— 在南塘生活的这些年里,唯一让许言溪感到温暖的,只有新阳一中。 因为在这里,她认识了虞瑜。 上课时间,学校的大门关着,门卫大叔牢牢守着,上去就是一通盘问:“是家长吗?找几班的学生?有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吗?” 江以渐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被门卫大叔的死亡三连问搞的说不上话来。 “不是,”许言溪给他解了围,解释道:“我以前在这里读过书。” “你这么一说,我看起来有点眼熟,”门卫大叔摘下老花镜,看了她一眼,由衷的赞叹:“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男朋友也帅。”门卫大叔乐呵呵的又补充了一句。 他按下开关,电子大门像是迟暮的老人,缓缓的向一旁移开,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谢谢叔叔。”许言溪冲他笑了笑,拉着江以渐走进了校园。 江以渐一直生活在国外,第一次看到高中的校园,他牵着身侧女孩的手,一步步走过她曾经走过的路,幻想着她最好的青春时光,又遗憾于自己的缺席。 操场上有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孩子在打篮球,朝气蓬勃,挥洒着汗水。 “在那儿,我认识了虞瑜。” 许言溪指了指后面的观众席,眼睛亮亮的,笑起来有光在浮动。 刚入高一,学校举办开学典礼,这届新生数量多,学校的大礼堂装不下,校领导就临时决定在操场上举办,虞瑜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临近开场前,她发现自己准备好的演讲稿不见了,到处找都没找到,急得出了一身汗。 许言溪当时的座位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教室在五楼,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窗外学校的后山,那里栽种了一大片竹林。 她对开学典礼一点兴趣都没有,想跟班主任请假在教室里上自习。 可还没等她想好措辞,虞瑜就冲了进来。 虞瑜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新阳一中,除了语文,英语和数学都是满分,是个名副其实的美女学霸。 老师对于成绩优异的学生总会有莫名的优待,因此只装模作样的板起脸教训了虞瑜几句,让她以后记得敲门,就开始为她想办法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班主任才想起一旁站着的许言溪,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学,你找我是要说什么事?” 许言溪早就习惯了被忽略,冷着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吐出两个字:“没事。” 班主任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冲她挥手,掌心朝内,是驱赶的姿势:“那就快去操场吧,典礼要开始了。” 许言溪关门离开时,听到班主任对虞瑜说话,意味不明:“刚才那个许同学,漂亮的跟个小妖精似的。” 她脚下的步子一顿,透过门缝看到了班主任微妙怪异的脸色。 她不明白,作为一名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去评价学生的相貌? 不过好在她从小到大感受的恶意足够多,这点不痛不痒的话根本无法在她心底激起波澜。 “老师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班主任话音刚落,一道女声接着响起,虞瑜背对着她站在办公桌前,语气是满满的不赞同:“我觉得许同学很好。” 之后的话,她没再继续听,一个人慢悠悠的去了操场。 虞瑜后来还是没有找到演讲稿,只能临场发挥,她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高处,演讲时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许言溪坐在观众席去看她,无缝衔接的想起了刚才。 少女站在办公桌前,脊背挺直,是与班主任对立的姿态,一字一顿的说:“我觉得许同学很好。” 没有人觉得她好。 除了她早早死去的母亲。 虞瑜是第二个,说她很好的人。 演讲结束后,虞瑜回到观众席,挪到她身边,跟旁边的同学换了个座位。 “你好呀,许同学,”她歪头一笑,伸出白皙柔软的手:“认识一下吧,我叫虞瑜。”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真的很奇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成为好朋友。 从那之后,许言溪有了唯一的朋友。 观众席的座椅已经斑驳掉漆,许言溪重新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抬起头,刚好能看到讲台。 “溪溪。” 手指被一阵温热包裹,她侧头,撞入了男人漆黑深邃的眼。 江以渐扣着她的手指,轻缓的摩擦了几下:“多跟我说说以前吧,我想听。” 他最是讨厌那些虚伪的亲情、友情,在他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数不清的算计与利益。 可对于他的女孩,却总觉得了解的不够多。 “没有了。”许言溪弯唇笑的无辜,刚想开口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接起,对面响起医生的声音:“许小姐,如果方便,能否到医院来一趟,您父亲,可能撑不过去了。” 许言溪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 她挂断电话,神色有些怔仲,愣了好长时间,才站起身:“我要去趟医院。” 江以渐就坐在她旁边,听到了通话的内容,拉住她的手:“我送你去。” 二十分钟后,纯黑宾利停在了人民医院住院部楼下。 “溪溪,”她一路上都在盯着窗外出神,江以渐叫了她一声,倾身过去为她解开安全带:“你先去,我停好车过去找你。” 许言溪转过头看他,神色冷淡到了极致:“不急,你先停车。” 医院车位少,等他停好车,又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许言溪表现平静,按下电梯,甚至在人快满的时候侧身让出来位置,给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您先去吧。” 老奶奶连声道谢,她一直笑着,耐心的等下一趟电梯。 病房在四楼,许言溪提前给医生打了电话,穿过长长的走廊,不时有恸哭声传来。 “许小姐,”医生打了招呼,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又很快移开:“要去看看许先生吗?” 同样的话,同样的问句,这次她没再拒绝。 病房灯光明亮,走廊很长,地板上铺了清新的天蓝色。 浓重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她不适的拧了拧眉,跟着医生来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各式各样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管道和电线相互缠绕,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一直在闪烁。 “刚刚抢救了一场,”医生说:“很成功,许先生命大。” 许言溪没什么反应,站在病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很久没有洗过了,一缕缕的,起了大块的白屑,眼眶下凹,更显得鼻梁高挺,瘦的成了一把骨头。 医院惨白的灯光照的他面容憔悴,像是七八十岁,即将暮年的老人。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眼睛慢慢睁开,浑浊泛黄的眼睛毫无焦距。 “溪溪。” 戴着氧饱和度夹子的手指动了动,他眼球转动,看到站立在他病床前,面无表情的女孩,干裂的嘴唇张了张。 他眼睛里一瞬间划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最终化成两道泪,从眼角流下。 “你真可怜。” 许言溪冷眼看着,语气似讥似讽。 许渊吃力的仰起头看她,一声声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人总要等到临死才知道忏悔,好像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就能消弭过往的所有伤害。 “我听许锦瑶说,你一直坚持着要救我,”她目光放向虚空,轻声开口:“七天,我等了你七天,你都没有来。” 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曾经弯腰给她绑过头发的父亲。 她掰着手指头数钟表的嘀嗒声,稍微一走神就数错,她也不在意,继续往下数。 可是她想的那个人没有来。 “溪溪………” 许渊伸出手想去碰她,却被她躲开。 “你好好活着,”许言溪稍稍后退了一步:“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来看你。” 她停顿了一下,唇角弯起:“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女孩脚步一转,毫无留恋的离开,许渊躺在病床上,偏过头看她的背影。 时间倒流轮转,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缩着手脚拘谨的站到他面前,仰起头孺慕的看着他,眼睛澄澈清亮,怯生生的叫了他“爸爸”。 他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迈步上了楼。 小姑娘怔愣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更加不知所措,手脚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放。 此去过后多少年,他一直很少记起这个女儿。 他亏欠诸多的女儿,独自一个人跌跌撞撞,长成了最好的模样。 勉强抬起的手臂沉沉落下,耳边的仪器声似乎离他越来越远,许渊轻轻闭上了眼睛。 ——— 许言溪从医院离开时,意外见到了许锦瑶。 她穿着C家最新款春装,手中拿了爱马仕的包包,妆容精致,高跟鞋敲击着地面,款款向她走过来。 “姐姐,真是好巧,你也来看爸…………” 话尚未说完,狠厉的掌风裹挟着冷气,重重落在她脸上。 许锦瑶脸偏向一侧,惯性的踉跄了几步,脑海中轰鸣作响。 足足愣了半分钟,她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许言溪!” “装什么装?”许言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温不火,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她:“许锦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再来招惹我。” 许锦瑶羞恼的死死咬住下唇,眼睛里烧着满满的恨意:“你不过就是仗着奶奶把许氏给了你!” “你也知道许氏是我的,”她眼尾轻扬,凉凉瞥了她一眼,嘲讽又不屑:“你算什么东西?” 从小到大,许锦瑶就没有受过这种羞辱,尤其是给她羞辱的还是她一向都看不起、随意践踏的许言溪。 她才是许家真正的千金小姐,许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时轮到一个私生女跑到她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许锦瑶气急败坏的扬起手要打过去。 江以渐始终没有出声,只是看她打人的时候微微蹙了眉。 担心她手会疼。 许锦瑶抬起手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女孩往怀里藏。 手臂在半空中被截住,随后甩来,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令人生厌的垃圾。 “许小姐,”男人护着他怀里的女孩,声音冷下来:“请自重。” 许锦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手几乎抖成了帕金森,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么,她指着许言溪,咬碎了银牙:“明明是她先动手的。” 男人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眸光冷淡又高高在上,和许言溪如出一辙,让人怨恨憎恶。 江以渐很快收回目光,安抚的摸了摸怀中女孩的发,带着她往外走。 “痛不痛?” 回到车里,江以渐握起她的手,白嫩的掌心红成一片,他轻轻碰了下,又气又心疼。 许言溪可算教训了许锦瑶,躁郁的心情舒畅了不少,靠在椅背上,唇角含着笑意:“是我先动手的。” 她就是看不惯许锦瑶的装腔作势,手痒的厉害,想打她已经很久了。 “嗯,”江以渐应的漫不经心,拿出一瓶冰镇过的水贴在她掌心,赞扬道:“我的溪溪做的很好。” 不管怎样,他的女孩没有错。 许言溪:“…………” 在更早以前,她就体会到了江以渐的护短和双标。 基本上是对她。 “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吗?”许言溪突然直起身子问他。 江以渐拢起眉,没有回答,默默的看着她。 许言溪眼底笑意更深,在他底线边缘疯狂试探,不怕死的开口:“要是想和你分手呢?” 江以渐冷笑,按在她掌心的力道逐渐增大。 她打许锦瑶的时候用的力气大,手心确实麻麻涨涨的,刚才用冰水覆过,舒服了不少,现在被他按住,隐隐又疼了起来。 “许言溪。” 男人倾身而过,轻佻拍了拍她的脸颊,气极反笑:“你总是能轻易让我生气。 “跟你开个玩笑嘛,”许言溪抽出手,娇气的抱怨:“你弄疼我了。”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江以渐抱过她,让她坐在腿上,微凉的指尖碾过她的唇瓣:“以后不许再提。” “说不准呢,”许言溪没有正面回答,抵着他的肩膀乱动:“放我下去,你硌到我了。” 江以渐额头青筋直跳,掐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声线沉下来:“溪溪,不许胡说。” ??? 许言溪表情一言难尽,实在没想到这破路都能开车:“我说的是水瓶子,你想到哪儿去了?” 刚才给她冰镇手心的水瓶被他顺手扔到了一旁,刚好卡在她小腿上。 更何况。 她这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视线向下,无辜又坦然:“你都能起反应,我为什么不能说?” 第22章 你乖点 别勾我。 车内的气氛有一瞬间僵滞, 片刻,江以渐叹了口气:“溪溪,你是女孩子。” 她向来都是明媚又直接, 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撩人心弦,在很多个夜里, 江以渐都梦到过她。 唯一出格的那次,他吻了她, 呼吸间都是少女身上好闻的香味, 一整天的心不在焉, 克制不住肖想的更多,做贼似的,偷偷念她的名字。 溪溪, 溪溪。 好像再多念一遍,她就会属于自己一样。 在那个婆娑朦胧的梦里,少女乖巧的不像话,做什么都配合,胸腔里的情意倾轧而出, 就像是对待年少时极为喜爱的一道甜品, 一边渴望一边怯懦。 明明知道这是梦,他却依然欣喜不已, 心底的劣根性忍不住慢慢苏醒。 他闭上眼不去看她, 假装这一刻他的女孩终于走下神坛, 回应起了他艰涩又隐秘的情感。 温柔乡。 醒来时被褥一片冰冷粘腻,他难得怔愣, 想起梦中的场景耳朵隐隐泛红。 许言溪一定给他下了蛊。他想。 男人一本正经的说教语气听的她嘴角抽搐,许言溪越想越觉得他迂腐,张开牙齿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有本事你就一直别碰我。” 难受死他算了。 女孩牙齿尖利, 咬在他皮肤上,不疼,反而激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接触处一路蔓延而上。 “溪溪。” 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江以渐喉结剧烈的滚动着,哑声唤了她的名字,低头去循她的唇。 许言溪偏过头躲他:“别碰我。” “就亲一下,”他扣住女孩的后脑,微一用力,迫使她仰起了头:“你乖点。” * 回酒店的时候,刚好路过新阳一中。 下午六点钟,放学的时间,这条路上聚集了很多接孩子的家长以及一些卖东西的小贩。 道路拥挤,车几乎是一点点向前挪动,再加上行人多,很久都没有走出去。 “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路了。”许言溪自言自语的说着话,百无聊赖的扒着车窗向外看。 路边的小吃支起了摊子,穿着校服的学生排着队在等候,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和食物的香, 许言溪想起来学生时代经常吃的东西,舔了舔唇瓣,转头看他:“我有点饿了。” 身侧的女孩眼睛亮亮的,遥遥指向一家店铺,有掩不去的兴奋:“我想吃那个。” 停车的地方是一个路口,陆陆续续经过着行人,对面是一家店铺,红色的招牌格外显眼———酸辣粉、过桥米线、麻辣烫。 江以渐没有吃过这个,却不想拂了她的兴,靠边停了车,倾身给她解开了安全带。 店铺很小,几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多数是学生。 他穿了简单的白衣黑裤,身形颀长,在一众半大的小萝卜头里尤为显眼。 “不好意思,”老板娘戴着围裙,擦了手走出来,看清两人的相貌,眼中不由得划过一丝惊艳:“店里没有位置了,要等上十几分钟。” 许言溪不是很想等,扯了扯他的手:“要不别吃了。” 江以渐没动,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声线沾染了几分温润:“不是想吃吗?” 他看着墙上粘贴的菜单,微微蹙眉,点了一份过桥米线外带,顿了下,又说:“不要放辣。” 这次很快,两三分钟就做好了,装在透明的塑料盒子里,里面还放了双一次性筷子。 许言溪三分钟热度,回到酒店之后又不想吃了,觉得自己身上全都是米线的味道,径直去了浴室洗澡。 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在南塘多待,来的时候就就带了一件睡裙,还是吊带的。 想着江以渐还在,她只好换了一件纯白色宽松的长衫,刚好遮住大腿。 走出卧室,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你订晚饭了?” 她的头发没有擦干,顺着发梢往下滴水,在衣服上晕开了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嗯。” 江以渐应了声,把她抱到圆台上,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或许是累了的缘故,女孩难得乖巧,小脸上带着粉色,靠在他怀里把玩着衬衫的纽扣。 鸦黑柔顺的发散落他指尖,她坐在圆台上玩手机,自然垂下的两条腿细白笔直。 恍然间,江以渐想,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至少她还是他的,在他身边。 但人的贪婪是无限增大的,没得到之前尚且可以安慰自己,想着能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得到之后就不行了,一点点甜头再也无法让他知足,他开始想要她的人,还有那颗心。 他不敢奢求许言溪如他爱她这般,哪怕能有一丝浅薄的喜欢,也好过让他每日都像是在悬崖边上徘徊,稍不注意,便粉身碎骨。 女孩低垂着脑袋玩手机,注意到她在看一个男明星的动态,江以渐拧眉有些不悦。 “先吃饭,”江以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动声色抽出她的手机:“一会再玩。” 许言溪不愿意,气恼的伸脚踢了他一下:“还给我。” 江以渐沉默不语,漆黑的眸子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浮浮沉沉,不辨情绪。 她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唇角轻轻翘起,语气比之前重了几分:“我说,还给我。” 这么多年,江以渐在她面前低头过无数次,为她折了一身傲骨,跌落在尘埃里。 他变得不再像自己,一次次退步打破底线,可许言溪却还是那个许言溪。 从未喜欢过他的许言溪。 他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妥协,声音压的很低,是商量的语气:“先吃饭好不好?” 许言溪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点了点头。 ——— 晚上吃的有点多,再加上许言溪睡不着,拉着他去街上散步。 南塘刚下过一场雨,晚上气温低,许言溪爱美,说什么都不肯穿他挑选的外套。 江以渐把她抱到玄关柜上坐着,垂眸凝视着她抗拒的小脸:“会冷。” 她穿了一件长袖上衣,纯色的,没有图案,设计感很强,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 他把手覆上去,留恋的摩擦了几下细腻嫩滑的肌肤,又把衣服使劲往下拉了拉,试图遮挡住那抹刺眼的雪白。 “你好烦,”许言溪皱眉不同意,小脾气很大,推开他的手:“把我衣服扯坏了。” “换件衣服吧,”江以渐寸步不让,揽着她的腰,指腹一直蹭着,长睫敛下,遮去了眸底的阴翳:“我不想让别人看你。” 不想让别人看她,不喜欢她的注意力被别的事物夺走,更不想让她和别人讲话。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藏起来,最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 可是他不能,他的溪溪不喜欢。 许言溪抬手圈住他的肩膀,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浅浅的,像树叶掠过湖面:“那你给我换。” 换衣服的过程漫长了许多,许言溪坐在玄关柜上,难耐的扬起脖颈,眼睛里浮上薄薄的水光,媚态丛生。 平直的锁骨上多了几枚红痕,许言溪细细的喘着气,嗓音软的像含了水,有撒娇的意味:“给我扣好。” 所有的自制力,都在她面前尽数瓦解,男人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溪溪,你自己扣好不好?” 再这样下去,他想忍也忍不住。 许言溪不同意,瞪他:“你解开的。” 江以渐无奈,好,他解开的,他给她扣上。 女孩子的内/衣并不好扣,他手指颤抖了好几次才勉强弄好。 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吻她了,不然难受的是他。 许言溪眨了眨眼睛,红唇被吮了失了颜色,她小声的抱怨:“你咬的我有点疼。” 不光疼,还很痒。 江以渐指尖都在颤抖,想要克制又舍不得远离这样的温存,抱她在怀里,竭力平复着凌乱的呼吸,声音暗哑:“溪溪,你乖点,别勾我。” * 嘉禾酒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向北五十米有一处步行街,周围全是小吃店铺,情侣也比较多。 许言溪突然想喝奶茶,旁边有供路人休息歇脚的软凳,江以渐让她坐着,去一家店铺前排队。 隔的不远,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很不放心的样子。 买奶茶的多是女孩子,他相貌出众,气质又极好,穿了简单的白衣黑裤,看起来像是刚踏入社会不久的大学生。 “那个………” 旁边的女生在朋友的不断撺掇下深吸一口气,不自然的撩了撩头发,眼里藏着羞赫,大胆的伸出手机:“可以加你个微信吗?” 二维码界面亮在面前,男人置若罔闻,连抬头都没有,直截了当的付了钱,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时眸光放柔:“宝宝,过来这边。” 全程被无视的女生:“…………” 握草叫宝宝,好特么酥,好特么酸。 他把吸管插好,递给了许言溪。 许言溪喝了一口,放了二分之一糖,仍然很甜:“刚才我看到有个女生给你搭话。” “谁?”江以渐疑问。 “就刚才啊,”许言溪指了指奶茶店的门口,歪头笑着打趣:“我还看到她拿手机了,是不是要加你微信呀?” 江以渐拧眉思索了片刻:“没注意。” 许言溪:“……………” 她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可是人家在和你搭讪诶。” 江以渐思忖着她的语气,募地低低笑了一声,眉眼中染上愉悦:“溪溪,你是在吃醋吗?” 第23章 痒(二合一) 到我怀里来。…… 许言溪噎了一下, 眼神不自然的飘了飘:“我为什么要吃醋?” 江以渐低低的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一副纵容到极点的模样:“嗯, 你没有。” 女孩瞪了他一眼,刚想往前走, 又折回来,欲盖弥彰的把奶茶塞到他手里:“你自己喝, 甜死了。” 繁华城市灯火迷离, 铺开淡淡的光晕, 许言溪不肯再喝奶茶,让他拿着。 他们两人相貌太过出众,以至于过路人不免多看几眼。 男人身形修长, 气质冷淡矜贵,专注宠溺的盯着身侧的女孩,美的像是一幅画。 ——— 回到酒店,许言溪简单洗漱过后,换了睡裙, 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玩手机。 “搬砖小分队”里的消息不断刷新着。 梁疏月:【@云黎, 吃鸡,上号。】 云黎:【gunna菜狗, 莫挨老子。】 好歹也是顶头上司, 尽管夏怡三五不时出言嘲讽一下梁疏月, 但架不住梁疏月拿她工资奖金威胁她。 所以就彻底躺平了,在群里默默扮演起了透明人。 云黎说什么都不肯再和梁疏月一块打游戏, 把梁疏月气成了河豚,话题转了几圈,绕到了许言溪身上。 梁疏月:【@许言溪,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也和前男友复合了吗?】 此话一出,群里安静了几秒,云黎震惊的甩过来几个感叹号,无缝衔接的想到了昨天江以渐问她要房间号的事情,在私聊里化身成了尖叫鸡。 云黎:【你你你你你你】 许言溪躺平任嘲:【我我我我我我】 云黎好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真的复合了?】 许言溪回复的模棱两可:【你觉得是就是。】 又聊了一会,或许是盯着屏幕看的时间太长,她眼睛酸涩,朝远处看时凝聚出了幻影。 瞥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整,许言溪关掉手机,准备睡觉。 黑暗中静谧无声,她闭着眼睛自我催眠,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不行,太阳穴涨涨的疼,精神却依旧亢奋。 睡不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许言溪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安眠药。 她知道自己对药物形成了依赖,主治医生也建议她尽量不要过多服药,可她控制不住。 “没有吗?” 许言溪在床头柜上翻找了一通,没看到熟悉的药瓶。 她记得昨天还吃过,顺手放到了桌子上,怎么会没有呢? 长时间失眠让她的情绪变得敏感又糟糕,所有负面情绪在黑暗中疯狂滋生,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发了火:“你是不是把我的药拿走了?” 语气很冲,细听之下,带了颤抖的哭腔。 对面没有说话。 许言溪深吸了口气,用力掐了掐掌心:“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发脾气的,我…………” “溪溪。” 经过手机听筒处理过的熟悉嗓音到她耳朵里变得模糊,她迟缓的眨了眨眼睛,听到那人在电话里说:“开门。” * 许言溪去给他开了门。 男人站在门外,刚洗过澡,身上带了好闻的沐浴露味道,黑发半湿着扫在额头上,目光下移,落在她赤着的脚上,微微蹙了眉,俯身去抱她:“怎么不穿鞋?” 许言溪乖乖让他抱起,双手圈着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江以渐,你把药给我好不好?” 江以渐把她放到床上,哑声轻叹:“溪溪,你这样不行。” 已经形成依赖了。 “可是我睡不着。” “我陪你睡,”江以渐把她裹进被子,伸手顺着她的长发:“我们试一试,如果还是睡不着,再吃药可以吗?” 女孩没回答,将脸埋进了他颈窝,顿了几秒,才瓮声瓮气的应了:“嗯。” “对不起,我刚刚对你发了脾气,”她仰起头,眼睛里水色弥漫:“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想这样,不想吃药,想好好活着,做一个健康的人。 她没有办法。 有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漫无边际的黑暗朝她侵蚀,耳边总是能响起滴滴答答的钟表声。 是幻听。 以至于她经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能走出来,死在了十五岁那年的盛夏。 没有人来救她,她蜷缩在角落里,听着滴滴答答的钟表声,缄默着等待生命的凋零。 “不用跟我道歉,”江以渐摸到她柔软的手,摩擦了几下,与她十指紧扣,温声同她说话:“溪溪,你可以跟我发脾气。” 许言溪缩在他怀里,鼻翼间萦绕着熟悉的气息,心底忽然涌上一阵酸涩。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不明白,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也是如此。 不是应该恨她吗?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再次重逢时,她真的以为江以渐会弄死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又一次清醒着重蹈覆辙。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神经撕扯过剧烈的疼逐渐缓和,她眼皮沉沉的,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他的名字,睡了过去。 怀中的女孩呼吸清浅,江以渐眸色温柔的看着她,摸摸她的发,又觉得不够,低头去亲吻她,带着无意识的痴迷。 “溪溪,我喜欢你。”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 这几天她和江以渐一起睡,都没有再吃药,还很离谱的每次都能睡着。 许言溪觉得他是个安眠药精。 准备回北城的前一天,许言溪意外接到了一通电话。 “许大小姐,” 对面响起一道懒散的男声,典型的烟酒嗓音,低沉磁性:“回南塘也不说找我这个老朋友叙叙旧。” 许言溪沉默了几秒,找了个话题:“许氏怎么样?” “……………” 纪祎之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烟摁灭,舌尖抵了抵上颚,咬牙切齿道:“开拓了不少领域,难为许大小姐费心。” 他想起前几天晚上,刚从俱乐部出来,一旁的合作商还在极尽恭维奉承,他听得不耐烦,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 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鬼使神差的,他抬起了头,遥遥望向远处。 对面是个步行街,游人如织,相隔一条马路,与这边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一次见她,还是两年前,在北城谈合作时偶遇的,说了不到两句话,她就走了。 头发剪短了,身旁却跟了个男人,姿态亲密,还弯腰亲了她。 纪祎之看了很久,烟头的火星舔舐上他的手指,皮肤烧灼着疼,才恍然回神。 “许言溪,”他站在窗边,高楼之上风声呼啸,吹得他声音有点飘:“出来见一面吧。” 似乎是知道她不会同意,纪祎之看着手指上烟头烫出来的疤,怔怔出神,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和许氏有关。” 过了大约半分钟,他的心都要提起来了,终于听到那边“嗯”了一声。 * 尽管江以渐这几天一直陪着她,但要处理的事情却一点不少,因着晚上要督促她睡觉,他尽量把所有工作都提到了白天,视频会议接连开了好几个。 住到一起后,他把酒店房间换成了套房。 许言溪端着洗好的车厘子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进去,他在开会,穿了白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的解开了一颗。 听到声音,才缓慢的抬起眸,不虞的面色温柔下来,用英文说了一句“稍等”。 接着将电脑合上了。 “溪溪,过来。” 男人揽过她的腰,微一用力,将她抱坐在书桌上。 这个角度,许言溪要低头看他,她晃了晃小腿,问道:“很忙吗?” 自从和他睡一起之后,许言溪就没有穿过那件吊带睡裙了,虽然很舒服,但露的有点多。 她和江以渐,目前仅限于盖着被子纯聊天,许言溪觉得,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自制力也越来越差了。 年少时尚且可以忍耐,但到了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又是他心爱的女孩,没有反应才不正常。 于是许言溪就买了一件长袖的睡裙。 到膝盖的位置,露出两条细白笔直的小腿。 偏偏她还在那晃啊晃的,窗外明亮的阳光打过来,覆上了一层莹润的白。 江以渐看的眼热,掌心按上去不让她乱动,声音不自觉带了些低哑:“还好。” 其实很忙。 他在南塘待了一周,工作积压已久,期间张承临一个个电话打过来,大大小小的会议要开,多的是文件等他签字。 他无一例外,全都推了。 说起来可笑,江以渐曾经为了她,不眠不休,苦心筹谋,将所有障碍尽数清除,夺回江氏,就是想能给她一个光明坦荡的未来。 可现在,又为了她,不想上班,不想工作,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痴缠在一处。 他总觉得这场梦不太真实,仿佛偷来的时光,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言溪咬了一颗车厘子,甜甜的,她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又喂给他一颗:“可是我觉得你很忙。” 她不太喜欢被束缚,所以接手许氏后很痛快地做了甩手掌柜,她平时生活简单,偶尔写写歌,因着词曲质量高,在圈内炒出了天价。 公司不怎么管她,很少才去一次,又加上合同快要到期,两边都没有续约的打算,或许是想着她这张脸还有可取之处,公司这段日子经常会安排她去参加应酬酒局,不过许言溪一次都没有去过。 跟江以渐比起来,她确实挺闲的。 “没关系,”江以渐失笑,亲了亲她:“你多陪陪我就好。” 许言溪乖巧的张开嘴任由他吻的更深,直到有些喘不过气,稍稍后仰,呜咽着推他。 “我有件事要跟你讲。”她嗓音有点软,漂亮的眼睛里水光潋滟。 男人衬衫领口被她抓的起了褶皱,目光灼热的盯着她的唇:“什么事?” 许言溪伸手抵着他的肩膀,阻挡他靠近:“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我陪你。”江以渐轻而易举卸下女孩推拒的力道,指腹蹭了蹭她的脸。 “可能不行,”许言溪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道:“我要见的,是个男人。” 搭在她腰上的手一滞,江以渐猛然抬头,一双眼睛沉沉望向她:“溪溪。” 他下颌线绷紧,微拧着眉,明显的不悦。 许言溪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语调轻快的解释:“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也不行。 阴暗的占有欲在心底滋生发酵,江以渐没说话,掐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你弄疼我了。” 女孩子娇气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松开了些,却依然抱的很紧。 顿了顿,他妥协的开口:“我去送你。” 许言溪摇摇头:“我打车去就好。” 江以渐生气了,可碍于没立场发作,泄愤似的在她锁骨上吮出了痕迹。 女孩笑着躲他:“我一会还要出门。” “知道。” 江以渐不管不顾,摁着她亲个没完。 ——— 到了下午约好的时间,许言溪去换衣服。 江以渐难得没缠着她,坐在沙发上,面色阴郁。 随手放到桌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纪祎之。 是个男人的名字。 江以渐抿紧唇,隐忍着暴戾的情绪:“溪溪,你的手机在响。” 拉链在后面,许言溪对着镜子找位置,扬声道:“你先帮我接。” 甫一接通,懒散的男声响起,带着调侃的意味:“许大小姐可真不好请。” 江以渐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沉郁森然,捏着手机的指关节泛起了青白色。 半晌都没有回应,纪祎之疑惑的看了眼备注,又喊道:“许言溪?” “她在换衣服。” 过了好久,阴恻恻的男声从听筒处传来,冰冷凛冽,又夹杂着说不出的醋意。 还没等纪祎之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切断了通话。 他气恼的咬了咬牙,拿出一根烟点上,挑衅的扬起唇角,不怕死的又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 纪祎之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吐血。 他被拉黑了!!! * 拉链只拉到一半,再向上许言溪够不到,叫了江以渐去给她拉。 上衣是长袖高领,刚好能遮住锁骨上的痕迹,上面细细的两道锯齿朝两边敞开,剥落出圆润白皙的肩膀。 女孩背对着他,修长的天鹅颈微弯,鸦黑的发扫过,衬得肤色愈发白。 “刚刚是谁打电话?”她随口问了一句。 江以渐摩挲着她的后颈,漫不经心的回答:“广告推销。” 许言溪经常接到这种电话,没多想,她等了一会,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催促了一下:“你快点。” “溪溪,我去接你好不好?”他尽量维持着平和,用商量的语气。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许言溪闪躲着:“你别碰,痒。” 江以渐想到刚才张承临说的紧急会议,面不改色撒了谎:“我下午没事,可以等你。” “那好吧。” 她想了想,答应的有些不情愿。 江以渐眸底凝聚着深沉暗色,占有欲极强的禁锢着她的纤腰,将拉链又重新拉下来,轻柔的吻印过去。 酒店套房有配套的衣帽间,衣橱贴墙设计,探照射灯落在玻璃柜上,映照出一片流光溢彩。 墙面上镶嵌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灯光明亮,许言溪向后贴在镜面上,细微颤了颤:“凉。” “嗯,”江以渐不紧不慢的应了声,把手臂垫到她身后:“到我怀里来。” * 这一胡闹,差点迟到。 许言溪时间观念很强,从小接受的礼仪规矩让她从不让别人等自己,但这次是例外。 从她说下午要出去,江以渐就不对劲。 像是被泡在了醋桶里。 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用余光去瞥身旁的男人。 他眼睛有些红,沾了些暗色,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溪溪,难受。” 许言溪手指僵了僵:“你活该。” 他抬眸,目光灼灼,呼吸乱了几分:“想要你。” 听到手机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理智彻底溃散了,先前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一步步向前,都被他尽数抛到了脑后,而现在,只想完全拥有她。 ——— 和纪祎之约的地方,在市内一家清吧。 装修偏向复古风,隔着的座位上垂着竹帘,灯光是昏黄的,轻音乐缓缓流淌而过。 人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许言溪到的时候,纪祎之已经在等着了。 “许大小姐,” 他歪歪斜斜坐在沙发上,没个正形,英挺的眉眼笼罩在缭绕的烟雾里,看不真切:“你迟到了。” 许言溪从善如流的道歉:“抱歉。” 她闻不得烟味,秀眉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 江以渐从来不会抽烟。 纪祎之被拉黑,心里不痛快,也非要给她找不痛快,故意冲她吞云吐雾,暗自咬了咬牙,语气嘲讽:“你的男人,把我号码拉黑了。”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气的摔碎了手机。 许言溪眉眼微动,漫不经心:“他以为是广告推销。” 草!!! 纪祎之觉得自己就是活得太没劲了,故意来找抽。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心底的郁气消散不少,直到看到对面的女孩子拢着眉眼,嗓子里压抑不住清咳,更加烦躁了。 为什么要顾忌她??? 就该熏死她。 他不耐烦的把烟掐灭,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不自在的揉了把短发:“你可真是个祖宗。” 纪祎之让服务员过来散了散烟味,把剩下的烟扔进了垃圾桶里,向后姿态闲适的靠近沙发里:“什么时候来南塘的?” 许言溪:“前几天。” “怎么没告诉我?” 对面的女孩满脸冷淡:“我和你不是很熟。” 纪祎之一口气憋在胸口处,上不来下不去,想抽根烟又意识到刚才扔掉了。 桌子上有酒,他倒了杯,加了冰块,仰头灌下来,冰冷的酒水划过食道,平息了心底的躁郁。 “你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和你有关系吗?”许言溪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不准备跟他磨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许氏有什么事?” “快破产了。”纪祎之讲话毫不客气。 “随你,”许言溪并不是很在乎,语气淡淡:“你要实在不想管,可以捐了。” 捐了??? 她还真敢说。 许氏再怎么落魄也称得上是南塘的老牌豪门,分枝数不胜数,牵一发而动全身,旗下更是有无数小企业仰仗着,资产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数字来衡量。 许老太太要是知道她轻描淡写的就要把自己筹谋大半生的基业捐了,恐怕气的都能把棺材板掀了。 “可以让你男朋友管,”纪祎之想起那道清冽的声音,忍了忍,没忍住,开始冷嘲热讽:“他应该很乐意替你打理。” 许言溪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纪祎之一听,乐了:“怎么着,你还防着他?” 女孩眉眼冷淡,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护短:“他手底下还有公司,太累了。” 好家伙。 代入感太强,纪祎之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那我就不累吗?” 许氏上上下下都是他在管,她倒好,别说问一句了,连南塘都不肯回。 许言溪疑惑,反问道:“难道我没给你发工资吗?” 当初高薪聘请他回国时说的好好的,合同条例白纸黑字也写得清清楚楚,给他的年薪更是一涨再涨,许言溪不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即便他现在离开许氏,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拿到这么高的工资。 更不用说,他手上还拿捏着许氏的红头文件和各种机密。 许言溪以为他是对工资不满意,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口吻:“那我再给你加一百万。” 纪祎之:“……………” 他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吗?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 纪祎之什么都不想说,抬手给她倒了杯酒,示意她:“喝点。” 许言溪没动:“我不和不熟的人喝酒。” 她拿出手机:“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纪祎之:“……………” 他就是欠,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 江以渐来的很快,自然而然的接过女孩手中的包,揽过她的腰,明晃晃的宣示主权。 目光不咸不淡的掠过纪祎之的脸,随即移开。 “我们回去?”他向下握住了许言溪的手,揉了揉她的发。 许言溪丝毫没有介绍的打算,点了点头,和他一起离开。 或许是喝酒上头了,纪祎之总觉得许言溪的男朋友有些熟悉。 他无比肯定自己见到过,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再次倒了杯酒,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了起来,捏着酒杯的手不由得更紧。 澜州国际会展中心。 谈氏盛景旗下嘉禾xxx发布会,他也受邀参加过,方才那个男人,就坐在首位。 江家三少,江以渐。 江家的人可不好惹,尤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江三少,表面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私下里,手段称得上狠辣。 “许言溪,”纪祎之咬了咬牙,一字一顿:“你可真是好本事。” 第24章 偏执欲 【修】那个男人是谁。 车厢里气氛沉默着, 江以渐打过方向盘,转了个弯,侧头瞥向驾驶座上的女孩。 她端正的坐着, 系了安全带,低垂着头专注的在看手机。 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红唇扬起弧度。 十分钟过去了。 从上车开始,她就没有跟他说过话, 一直在玩手机。 他眼底暗色浮沉, 凝了些阴郁, 抿了抿唇,终是按耐不住开口:“溪溪。” 许言溪回复完虞瑜的消息才抬起了头,尾音上扬, 轻快又愉悦:“怎么了?” 就这么开心? 像吃了好几颗青柠,江以渐顿了好久,才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醋意,尽量平和的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许言溪的心思都在和虞瑜的聊天上,没仔细听他讲话, 足足过了半分钟, 她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 江以渐最受不了她的忽视,但偏偏在她眼中, 任何事情都比他重要。 他不再说话了,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握紧, 身上气压越来越低。 踩着情绪爆发的临界点到了酒店,江以渐倾身过去给她解开安全带, 这次没牵她的手,走的稍微快了些,依然迁就着她的速度。 许言溪丝毫没察觉出异样, 恰好是晚上六点钟,电梯这会儿人多,门开开关关,陆续进来了好几波人。 她靠边站着,恰好是晚上六点钟,电梯这会儿人多,门开开关关,陆续进来了好几波人。 眼看着有个人就要碰到她,江以渐彻底绷不住了,把她护到怀里。 回到房间,门刚关上,许言溪慢吞吞的回复着虞瑜的消息,字还未打完,腰间突兀的环过一双手,下巴被抬起,灼热的吻已然落了下来。 耳后敏/感的肌肤被男人轻缓摩擦着,许言溪一阵腿软,偏过头去躲他。 手机“啪”的掉在地面上,许言溪分神去瞥了一眼,舌尖骤然传来酥麻的疼。 “你别咬我,” 许言溪拧眉推开他,脊背向后,紧贴在房门上,红唇上浮现出一层水光:“你怎么了?” 男人站在她面前,颀长挺拔的身形完全将她覆盖,薄唇紧抿着,似乎在竭力隐忍着情绪:“溪溪,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许言溪愣了愣,轻声问道:“一定要知道吗?” 江以渐没应声,漆黑的眼睛锁着她,态度已然表明了一切。 他想知道。 许言溪伸手向前抵着他的肩膀,她出门时穿了平底鞋,仰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弯唇笑了笑:“可是我不想告诉你。”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他的目光一寸寸黯淡下来,顿了好半晌,他勉强扯了扯嘴角,一贯温柔清冽的声线夹杂着轻颤:“那就不说。” “手机掉了。”许言溪别过眼不去看他,出声提醒。 江以渐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才如梦初醒,弯腰去给她捡手机。 屏幕已经熄灭,碎裂出一道细微的纹路,极致的黑色,倒映出男人黯然的眉眼。 “抱歉溪溪,”他仔细擦干净沾上的灰尘,垂着眸子,语气晦涩不明:“我再赔你一部。” “不用了,”许言溪接过来,向前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握着他冰凉的指尖,扯了扯,示意他低头。 江以渐听话的略微弯了腰,女孩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安抚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你别多想。” * 书房里隐约亮起光线,阅读灯开着,桌面上胡乱散落着文件,陶瓷杯和装饰用的花瓶被摔在地面上,一片狼藉。 窗外浓重的夜色蔓延了一地,男人坐在书桌后,平整的白色衬衣起了褶皱,仰靠在躺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近乎自虐的回忆着刚才女孩说过的话,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如同溺毙在深水里,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席卷而来。 “溪溪。” 他轻轻念了这个名字,只觉得心底酸涨的发疼。 有时候,再亲密仍觉不够,失而复得之后,他的处境,相较于三年前,并没有好上多少。 兴许是这几天太过亲密,欲/望如滚雪球一般愈发增大,即便是他拼命压抑着内心病态的偏执欲,也免不得会在她面前露出端倪。 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房门被敲响,打断了纷乱的思绪。 “江以渐?” 许言溪从浴室出来没看到他,以为他去忙工作了,躺在床上看了会电影,一部青春伤感疼痛片,剧情狗血又无聊,她看的无趣,拖了进度条。 电影结束后,他还没有回来,许言溪想睡觉了,去了书房找他。 没想到门从里面上了锁。 明明以前都不锁的,许言溪压下疑惑,又唤了一声:“江以渐?” 理智回笼,他猛然睁开眼睛,眸色逐渐恢复了清明。 书房隔音好,又与卧室隔了客房和走廊,她应该是没有听见。 江以渐面色如常的打开了房门,侧身不露痕迹的挡住了她的视线,俯身抱起她,朝卧室走:“困了吗?” 许言溪点头,瓮声瓮气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江以渐言简意赅的回答,将她放进被子里,把灯光调成睡眠模式,温声道:“我先去洗澡。” 许言溪揪着被子将自己往下埋了埋,只露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轻笑,揉了揉女孩的发,哄她:“很快就回来。” 许言溪没有丝毫睡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群里跟梁疏月和云黎闲聊,期间还提到了要帮梁疏月写歌的事。 梁疏月经常性催一下,却没有一点进展,彻底没脾气:【你这写歌的速度,跟我打游戏升段位没差。】 许言溪:【正在做了。】 梁疏月无几把语:【正在做了=进度0%】 云黎上纲上线:【快好了=进度10%】 梁疏月呵呵哒:【马上发=进度50%】 许言溪:【…………】 非常写实。 浴室的门打开,男人裹挟着一身水汽走出来,黑色的碎发湿着,半遮住深邃的眉眼。 简单擦了擦头发,绕到床的另一边去抱她。 许言溪扔下手机,窝进他怀里,眼底有倦色,小声咕哝了一句:“很晚了。” “溪溪,”江以渐低头亲了亲她,声音压的低,有诱哄的意味:“可以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熟悉的气息让她彻底放松下来,她抬头看他,眼神防备:“你要查他吗?” 江以渐动作僵了僵,敛下的眸光阴沉到了极致,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温柔,是一贯的纵容,却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想说也可以。” “纪祎之。”许言溪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了。 ——— 初夏的季节,南塘多雨,傍晚飘起了细小的雨丝,到了后半夜,粲白的光骤然绽开,雷声从天际滚过。 窗户开了一半,不时有雨珠打过来,怀中的女孩眉眼舒展,安然的睡着。 江以渐轻缓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垂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把窗户关小了一点,转身走出房间。 客厅没有开灯,新风系统持续运转着,男人站在暗处,手机屏幕散发着莹莹光亮,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下颌线锋利凌厉。 “先生。” 卧室的门轻掩着,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床上笼起来娇小的一团。 “纪祎之,”他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眸色阴鸷晦暗:“帮我查查他。” 第25章 没良心的东西 今晚来我家睡。 下午五点的飞机, 从南塘直飞北城。 夜里下过一场雨,天空呈现出水洗的碧蓝色。 许言溪偏着头望向车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建筑在她眼底掠过, 她冷不丁出声,让司机前面路口掉头:“去人民医院。” 司机下意识瞥了后视镜一眼, 看到江以渐点头,掉转了方向。 依旧是上次那个医生, 看到她时有些诧异:“许小姐。” 许言溪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冷漠:“他怎么样?” 医生早已习惯, 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框, 平铺直叙的说道:“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许言溪无法解释刚才的行为,明明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一路上,她想过最多的,竟然还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她沉默了几秒,声音很轻:“以后关于他的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医生愣住:“可是…………” 不等他说完, 许言溪站起身来朝他鞠了一躬:“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不好意思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江以渐正在门口等她。 她眼角有些红, 故作轻快的弯唇笑了笑:“走吧。” 对于她的往事, 江以渐了解的很少。 每次他想问, 都被她明里暗里的转移了话题,江以渐或多或少的知道, 她以前在许家,过得并不好。 有些事,只要他想, 稍微动点手段就能知道,可一旦牵扯到许言溪,就免不得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医院大厅人山人海,嘈杂声不绝于耳,各个窗口的队伍排的长长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经过一台自助挂号机时,从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低着头看手机,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直愣愣朝许言溪撞过来。 江以渐反应极快的把她向怀里拉,由于惯性,少年往前栽了两步,手机掉在地面上,就诊卡和报告单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连声道歉,仓促抬起头,看到她时白皙俊秀的脸红了一大片,手机都忘了捡,讲话磕磕巴巴的:“你………你没事吧?” 对方并没有碰到她,许言溪摇了摇头:“没事。” “走路最好不要看手机。” 少年呆呆的盯着她愣神,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朵,听到一道温润好听的嗓音,像是在礼貌的提醒他。 恍然抬头间,撞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那目光极具有压迫感,戾气从生,沉沉落在身上,无端让人发怵。 少年脸上的红晕顿时消散了大半,弯腰捡起手机,胡乱的将就诊卡和报告单拢起来塞到背包里,又诚惶诚恐的道了歉:“对不起。” 说完,落荒而逃。 “有没有碰到?”江以渐牵过她的手,低声问道。 许言溪看着他略显紧张的神情,有些好笑:“没有。” 他蹙着眉,并没有放松下来,握着她的手依然很紧:“溪溪,他刚才一直在看你。” 同样身为男人,他太明白那样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就在昨天,在纪祎之身上,他也感受到了。 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陌生人罢了,我又不认识,”许言溪捏了捏他的手指,试探着望向他眼睛里,语气和往常别无二致,打趣道:“还是说你生气了?” “没有,”江以渐否认的极快,凌厉的眼神逐渐放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只是陌生人。” ——— “人都走了,还看?” 住院楼主楼与大厅相接,中间隔了一条长长的环形走廊,往上数三楼,是骨科病房。 栏杆前站在一个男人,面色苍白,穿着病号服,左手手臂打着石膏,固定了起来。 是纪祎之。 昨天见面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明明是他先认识的许言溪,他先喜欢的许言溪,知道她对待感情淡漠,小心翼翼的藏着心思,生怕被她发现了去。 怎么就被别人捷足先登? 纪祎之喝着闷酒,一直到傍晚,天空飘起了小雨,才摇摇晃晃出了清吧。 脑海中混沌一片,各种场景交错混杂在一起,最终汇成女孩面无表情的一句话———我和你又不熟。 没良心的东西。 恨意汹涌,纪祎之舌尖抵了抵上颚,启动车子后意识到自己喝了酒,刚想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不知怎么的,脚下踩了油门,“哐”的一声撞上了墙面。 安全气囊弹出,他很幸运的断了只手臂。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香水气味,直到那道倩影消失在眼前,纪祎之转了个身,恢复了以往的懒散:“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声线顿了顿,嘲讽而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嗤笑一声:“许二小姐?” 凡事认识许锦瑶的人,都知道她对“许二小姐”这个词有多敏感忌讳,因此在她的圈子里,都默认许家只有一位千金,那就是许锦瑶。 纪祎之方才这番话,像是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提醒着她,不论何时,都被许言溪压了一头。 说完这句话,纪祎之懒得看许锦瑶,慢悠悠的朝病房走。 “纪祎之,”许锦瑶紧跟上去,高跟鞋在洁白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你好歹也是名校毕业,曾经的商圈天才,甘心这样为许言溪卖命?” “卖命?”纪祎之停下脚步,在唇齿间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词,挑眉轻笑:“你怕是不知道,许言溪给我开了多少工资。” 许氏产业的盈利,许言溪一分都没有要过,都进了他的口袋。 他有钱拿,许氏能继续维持运转,分明是双赢的局面,怎么能称得上是卖命? 许锦瑶暗自咬了咬牙,在心里咒骂着许言溪,面上却不显分毫:“我手里有一个项目,如果许氏…………” 纪祎之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眼圈,嗓音不疾不徐:“许二小姐,还请自重。” 自重? 许锦瑶面色僵硬,红唇失了血色,她想起之前在医院碰到许言溪时,那个把许言溪护在怀里的男人,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该死的许言溪!!! 许家的人有一个通病,从不抽烟也闻不得烟味,刺激性的味道涌入鼻腔,许锦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眼睛里恨意闪烁:“你在许言溪面前也这样抽烟?” 纪祎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说出来的话恶意满满:“你跟她比?” “你也配。” 纪祎之走回病房后,许锦瑶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年轻靓丽,长相甜美,又穿了一身名牌,站在病房的走廊处,格外显眼。 手中拿着的限量版包包突然掉在地上,许锦瑶迟缓的眨了眨眼睛,蹲下身子去捡包包。 耳边又响起方才男人不屑的声音“你也配”。 呼吸间仿佛还残留着浓郁的烟草气息,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要去北城了。” 挂断电话后,许锦瑶重新扬起下巴,脸上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宛如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是不配,难道许言溪就配吗? 许氏是她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许家只会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她,许锦瑶。 十年前没把许言溪弄死,多挡了她十年的道,碍眼的东西,果然还是要尽早清理干净。 * 落地时刚好晚上八点钟,刚走到机场大厅,前方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尖叫的女高音鼓动耳膜,出口处,聚集了数量可观的一群人。 举着灯牌和横幅,俨然是粉丝接机的架势。 她下了飞机后有些口渴,江以渐去了一旁的便利店给她买水,许言溪坐在椅子上等他,她视力好,隔了很远,就瞥见了“祁昱”两个大字。 原来是祁昱的粉丝。 从上次节目录制结束后,许言溪就没有遇见过祁昱,偶尔听梁疏月吐槽过几句,“死绿茶”又茶了谁谁谁。 梁疏月对待祁昱如此反常,导致许言溪还大胆猜测过她是不是和祁昱有过一段,没想到梁疏月反应极大。 “我会看上那个死绿茶?拜托,我眼睛没有瞎还不需要去眼科好吧!” 总而言之,梁疏月肯定和祁昱闹过不愉快,当然了,以梁疏月暗戳戳记仇的性格,说不定祁昱哪里招惹了她自己都不清楚。 “言溪姐?” 迟疑的男声响在身后,许言溪闻声转头,看到了戴着口罩的祁昱。 对方惊讶中带着欣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许言溪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距离,低声提醒:“你的粉丝。” 祁昱反应过来,抱歉的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 他指了指手机,示意之后微信聊,接着跟经纪人走了。 他刚露面,那些等待许久的粉丝激动的尖叫,拿出手机拍他,还有的递些小礼物。 祁昱没摘口罩,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状似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 许言溪也恰好走了出来,只是这次身旁跟了个男人,牵着她的手,举止亲密。 ——— 许言溪刚坐到车上,手里振动了几下,微信里显示进来了新消息。 祁昱:【言溪姐,我刚才在机场外看到你了,旁边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哈哈哈/嘘】 祁昱:【还是找圈外的男朋友好啊,不像我,偶像歌手嘛,女粉多,公司要走单身路线,想谈恋爱都不行。】 祁昱:【哎呀,我给言溪姐发消息,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就是朋友之间随便聊聊而已啦,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哈哈哈】 许言溪看过这几条消息过后,满脑袋问号。 普洱的气息已经覆盖了她的通讯录。 她没回复,因为根本不知道要回什么,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人,感觉有点新奇。 怪不得梁疏月总说“珍爱生命远离绿茶男”,把祁昱当成了炸/弹,避之不及。 果然有两下子。 许言溪默默的把通讯录的聊天框删掉,喝了口水,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清清嗓音:“今晚要来我家睡吗?” 第26章 痴迷 你要亲我吗。 许言溪家里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 他们中途去了一趟超市。 晚上超市人有点多,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平添了许多烟火气。 挑选完日用品, 江以渐又带着她走到了蔬菜区。 两人气质容貌太过出众,一路上有很多偷瞄的目光。 江以渐一手推着购物车, 另一只手牢牢牵着女孩,对旁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专心的挑选食材。 “要自己做饭吗?” 许言溪不会做饭, 更别提来超市买蔬菜了, 她跟在江以渐身后,好奇的左看看又看看。 江以渐淡淡的“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她, 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购物车里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蔬菜,许言溪摇摇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冰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口味的雪糕。 她有些走不动了,小指曲起, 勾了勾他的掌心:“我想吃雪糕。” “不可以。”江以渐想也不想的拒绝。 似乎是意识到语气过于强硬, 他沉吟片刻,声线放柔:“溪溪, 你生理期快到了。” 许言溪:“…………” 她没坚持, 跟着他去收银台结账。 晚上他做了蔬菜粥, 吃过饭后,许言溪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江以渐刚洗过手, 水很凉,待掌心回暖了几分又去抱她。 是很多年前的老影片了,服饰转场堪称一流, 剧情耐人寻味,许言溪看过好几遍,对下面的剧情了如指掌,却依然津津有味。 江以渐不怎么喜欢看影片和电视剧,如果非要找出一项爱好来,那大概是听音乐。 许言溪的音乐。 他只看了一会电影,注意力就被怀中的女孩吸引过去。 垂眸专注的看着她,一会捏捏她的手指,一会拨弄她的头发。 许言溪被他弄得不舒服,偏过头躲他,眼睛却没离开屏幕,语气不耐:“江以渐你好烦。” 她挪到沙发的另一侧,盘腿坐着,换了个姿势。 桌面上放了一盘洗干净的草莓,许言溪拿起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盈满口腔,餍足的轻眯起眼睛,像是慵懒的小狐狸。 江以渐被她的模样勾到,长臂一伸将人抱进怀里。 “好吃吗?” 女孩唇瓣上沾染了点点红色,指尖拂上去,不紧不慢的碾压。 许言溪不想理他,侧过脸不让他碰,倾过身子去拿果盘里的草莓。 大概是年岁渐长,江以渐对她的渴望不减反增。 她刚洗过澡,头发擦的半干,发梢带着湿意,精致漂亮的脸上未施粉黛,鼻梁秀挺,唇色嫣红。 长袖的睡裙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膝盖处,莹润如玉的小腿并拢在一起。 “溪溪。” 江以渐轻声唤了她的名字,抬起手,遮挡住她的眼睛。 喉结轻轻滚动了下,眸色深了深,他抬起女孩的下巴,低头覆了上去。 许言溪看电影看的入迷,不肯配合,脖颈后仰,想要躲他。 “溪溪,别动。” 掌心下的纤腰细的仿佛一只手就能环过来,江以渐轻而易举制止住女孩子挣扎的动作,将她禁锢在怀里,轻吻落在唇角。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亲她一下就能脸红心跳好久的毛头小子了。 可对她的痴迷依旧不减当年。 许言溪眼前雾蒙蒙一片,脑袋昏昏沉沉的,等他亲完,影片最重要的情节过去了一半。 她气恼的咬在男人手臂内侧,没敢用力,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江以渐任由她咬,轻笑着摸摸她的发,拿起遥控器摁了几下,倒回之前的情节。 “再向前调半分钟。”许言溪咬着草莓指挥他。 他刚调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言溪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 “你电话响了。”她收回目光,提醒了一句,继续看电影。 江以渐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拿起手机到落地窗边接电话。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目光遥遥望向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女孩,犹豫片刻,淡淡应了声。 挂断电话走过来,电影刚好落幕,许言溪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 江以渐走过来,俯身去抱她。 楼层高,卧室里开着一扇窗户,冷风争先恐后灌进来,经过窗口时,许言溪缩了缩腿。 他侧身挡去了大半的冷意,将她裹进被子里盖好,又把窗户关小了点。 “别关掉,”许言溪出声阻止,皱了皱眉:“闷得慌。” 江以渐坐在床边,眉眼温柔的同她说话:“开了一点。” 从前在一起时,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她都喜欢开着窗户睡。 许言溪朝窗户那边看了看,见确实看着,放下心来,嗓音舒缓了不少:“你不睡吗?” “溪溪,公司有点事要去处理,”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开始舍不得走了,伸手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发,温声哄道:“你先睡好不好?” 许言溪没问,乖乖点头:“嗯。” “不许吃安眠药。”江以渐接着嘱咐。 果然,她眉心皱的更紧,不同意:“我睡不着。” 她睡眠质量一向很差,尤其爱在昏暗的夜里胡思乱想,精神总是不济。 在南塘的那几天,她和江以渐一起睡,很难得的睡了几个好觉。 大概会上瘾,她现在有点离不开江以渐了。 江以渐没说话,掀开被子的一角,上去后把她抱在怀里。 男人穿了家居服,款式简洁,质感舒服,许言溪捻了捻他的衣角,眼神疑惑:“不是说要去公司吗?” “不去了,”江以渐想也没想,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最重要。” 静谧的深夜里,低低耳语的情话最是撩人。许言溪抬眸看他,男人长睫敛着,周身气度温润,指腹轻柔的蹭着她的发。 一下一下的,仿佛羽毛剐蹭湖面,漾起圈圈涟漪。 像是被猫咪抓过一般,心底泛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又痒又难耐,让她无所适从。 许言溪抿了抿唇,将脸埋进他怀中,竭力压下心里的异样。 难道会传染吗?她也开始不对劲了。 * 夜色沉寂,卧室里亮了一盏昏黄的璧灯,皎洁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透过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许言溪是被渴醒的,半睡半醒间,下意识去找身旁的人。 手指落空,她清醒过来。 卧室里放着的水喝完了,许言溪嗓子干涩,穿了鞋去外面倒水。 她怕黑,当初装修的时候在客厅与卧室相接的地方安了一圈暖光带,橘黄色的,笼罩出一圈光亮,很温和。 走到客厅时,才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面前摆着一台电脑,修长瘦削的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敲击,莹白色的光模糊了轮廓。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抬眸望了过来。 女孩站在不远处,宽松的睡裙显得身形愈发纤瘦,发丝自然垂下,一张小脸清透如玉。 “溪溪?”他目光凝住,走过去牵她的手:“怎么醒了?” 许言溪反应了几秒:“渴了。” 江以渐失笑,让她坐到沙发上,给她盖了个毯子。 夜里温度低,尽管开了恒温空调,还是怕她会着凉。 水是温的,许言溪渴的厉害,一杯水很快喝完,江以渐从她手里接过水杯:“还要吗?” 她摇摇头,看向桌子上合住的电脑,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公司的事,很难处理吗?” 江以渐一直没睡,把她哄睡之后才轻手轻脚的出来,公司确实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不过不是江氏,而是陈川柏那里。 准备年底开服内测的一款新型手游设计泄露,相关数据被对家获取,并且抢先上市,不光画风语言一致,就连服饰的相似度也高达90%。 陈川柏和他的团队狠狠栽了一个跟头。 毕竟是熬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陈川柏不甘心就这样为他人做嫁衣,所以才给江以渐打了电话,问他要怎么处理。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江以渐没有解释,把她身上的毯子裹的紧了些:“睡不着?” 许言溪神色恹恹的:“做了个梦。” 梦境像是被锯齿割裂开来,一边是邀请了整个南塘名流圈子的生日宴,一边是暗无天日的黑。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不论怎样都摆脱不了,她醒来时,出了一身汗。 江以渐展开她的手指,细细摩擦着,对她向来很有耐心:“做了什么梦?” 他很喜欢与她肌肤相触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不是碰碰她的发,就是摸摸她的手。 许言溪不想说,摇着头拒绝:“不好的梦。” 过了一会,她仰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水光:“江以渐,想喝酒了。” “不能多喝,”他说:“只喝一杯好不好?” 许言溪家里有几瓶酒,是梁疏月带来的,上好的红酒。 她平时不喝,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放纵一下。 冰凉的酒水送入口腔,许言溪趴在桌子上,又想起来那个梦。 在此之前,她很少会想起南塘的往事。 不知道梁疏月带的是什么酒,她喝了一杯就有些上头,脑袋晕晕乎乎的,脸颊和脖颈也慢慢开始滚烫起来。 江以渐把她手中的酒杯拿走,微凉的手指贴在她脸颊上,缓解了她的不适。 女孩伏在他身上,睡裙的领口倾斜,露出一片晃眼的雪白。 她又没有穿内/衣。 江以渐眼底微热,克制着别开眼不去看她,握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叫她的名字:“溪溪。” 眸色湿漉漉的,许言溪望进他暗色翻涌的瞳孔里,舔了舔唇瓣,声线软的像含了水:“你要亲我吗?” 第27章 做大胆的事 你俩可真会玩。 馥郁的香气弥散开, 女孩埋在他颈窝里乱蹭,发丝凌乱,水润润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醉意朦胧。 睡裙剥落到腰际, 江以渐无比温柔又极尽克制的亲她。 搭在他肩膀上的指尖战栗着,许言溪仰起脖颈, 推拒着他:“痒。” 江以渐低声轻笑,细密的吻落在耳后:“只是痒吗?” 跪坐在腿上的女孩迟缓的眨了眨眼睛, 眼尾氤氲开红晕, 诚实的表达感受:“好奇怪。” 怎么这么乖。 江以渐依依不舍的又亲了她几下, 在一切失控前,把她的衣服整理好。 温香软玉在怀,他按住女孩作乱的手, 联系到她两次想要喝酒时不正常的举动,眸色渐深,意味不明。 到底做了什么梦呢? * 翌日。 江以渐醒的早,去了厨房做饭。 昨天在超市里买了些食材,把空荡荡的冰箱填满了。 接到电话时, 他正在煮粥。 对面的人简要说了几句话, 他眼尾轻压,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还有南塘许家, ”青年男人斟酌着措辞, 说道:“具体没查到, 不过许大小姐之前没什么存在感,生日宴会过后没多长时间, 许老太太就过世了,把家业留给了许大小姐。” 然而这些东西,在南塘, 随便找一个知情人都能问到。 江以渐没说什么,挂断电话之前,青年男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先生,还有一件事………” “当年许氏持续推进的“青鸾”项目,触犯了不少人的利益。” 手中的银勺碰撞杯璧发出清脆的响声,热气升腾不断升腾而起,模糊了男人的眉眼。 “江以渐?” 身后传来女孩疑惑的声音,他回过神,把温好的牛奶端出来:“醒了?” 许言溪站在厨房门口:“你在想什么?叫你两遍了。” “在想你什么时候醒,”江以渐笑了笑,眼神柔和下来:“饿了吗?” 粥还没煮好,厨房里飘着清甜的香,她本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这些天被他按时督促,变着花样的做饭,胃里条件反射的涌起饥饿感:“你做了什么饭?” “你喜欢吃的,”江以渐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往厨房外走,声线温润轻柔:“先去洗漱。” 许言溪听话的回卧室,刚拧开水龙头,他曲起指关节在门上叩了两下,再次叮嘱道:“溪溪,不要用凉水,你生理期快到了。” 早餐很简单,许言溪胃口小,喝了半杯牛奶和几口粥,便有些吃不下去了。 江以渐做了些清淡的小菜,盛在碟子里,看她放下汤匙,给她夹了菜:“再吃一点。” “不要。” 许言溪不肯,想起昨天称了体重,比以往重了三斤,有点怀疑人生。 她不是易胖体质,也从来没有刻意减过肥,体重一直维持在刚好的水平。 但是这几天,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胖了些,小腹上有了肉。 所以在江以渐收拾完碗筷出来抱她时,她抓着男人的手臂,直起身子与他对视,苦恼的拧起眉:“我最近是不是有点胖了?” 她换了一件长袖上衣,纯色的,有些短,随着抬手的动作,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肢。 “哪里胖了?”江以渐随口问了一句,垂眸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片细腻的肌肤,掌心覆上去,轻缓的摩挲着。 “肚子好像有肉。”声音闷闷的,很不开心的样子。 男人唇角牵起弧度,把她往上抱了抱,俯身低头,清浅的吻落到她腰上。 嗓音低沉清冽,带着安抚的意味:“没有,这样很好。” 有点过火了。 许言溪敏感的战栗了一下,有些受不住,像过电似的,从接触的地方一路攀爬而过。 “你…………” 刚说了一个字,悉悉索索钥匙开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门突然被推开。 她转过头,猝不及防撞到了云黎惊恐的脸。 两个人仿佛石化了,愣愣的呆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 这种情况,属实有点尴尬了。 江以渐清咳一声,将呆滞的女孩放下来,不动声色的往下拉了拉她的衣服。 他一派淡然,摸了摸她的发,面不改色的开口:“溪溪,回神了。” 许言溪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他,脸色红的要滴血,眼神飘忽闪躲着,羞耻的恨不得表演个当场去世。 见她实在不自然,江以渐无奈,侧头望向愣在门口的云黎,语气颇为礼貌客气:“云小姐,如果没有急事的话,能否下午再过来?” 云黎呆呆的“哦”了一声,迈着僵尸一样的步伐走了出去,同手同脚,差点没绊倒,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溪溪?” 江以渐又叫了一声,伸手想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他眸色冷了冷,声音却放的很轻:“怎么了?” 许言溪捂着滚烫的脸颊:“你以后不许亲我。” “我们是情侣,亲热很正常,”有些事,他可以对她毫无底线的让步,但这个,他做不到:“更何况,这是在家里。” 许言溪:“……………” 道理她都懂,可被别人撞见又是另一回事了,尽管什么都没做,就只是亲了亲而已。 说到这个,江以渐又问:“她为什么会有你家的钥匙?” 话题无缝衔接,切换的毫无违和感。 许言溪脸上的热意消散了不少,语气依旧郁闷:“一直都有,她是我经纪人。” “溪溪,你都没有给过我,”他眸底浮现出几分阴郁,抿着唇强调:“我是你男朋友。” ——— 江以渐接近一周没有去上班,上午又耽搁了会,出门时已经十点多了。 临走前,心情很好的俯身吻她:“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然而许言溪只想把云黎从微信里拖出来暴打一顿。 底部99+的红点点,有一半的消息来自云黎。 她再次化身成了尖叫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骚/话比较好,只能用两个字来表达心情:【握草握草握草。】 她有许言溪家里的钥匙,平时也没少到许言溪家里来,熟门熟路的,跟进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但这次真的是意料之外。 客厅采光极好,大片大片的阳光投射下来,在半空中化成小巧的光晕。 男人坐在沙发上,怀中揽着一个女孩,衣服向上掀起了一点,露出白皙的纤腰。 他低垂着头,姿态堪称虔诚,唇瓣印在上面。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 这不比事后刺激? 云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简直瑞思拜:【你俩真会玩。】 【我当时尴尬的差点扣出来一座晋江文学城。】 【偷听.JPG】 【少儿不宜.JPG】 许言溪躺平任嘲,不想理她,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提到正事,云黎正经了很多,没继续发消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最近橘子台热播的那档选秀综艺你看了吗?” 别说综艺了,她这几天连新闻都没看过。 “没有,怎么了?” “其中有个选手,叫郑锐昭,人气挺高的,在节目里翻唱了你的歌。” 唱歌倒是无所谓,可关键是郑锐昭和他的粉丝搞了一通骚操作:“他把他翻唱的歌上传到各大音乐平台,是以盈利为目的。” 这就涉及到侵权了。 翻唱这种形式,在圈内经常会发生,也许有的时候,原作者唱的平平无奇,但是翻唱者却能让同一首歌走红。 现象普遍,却很少有人关心是否侵权的问题。 许言溪是词曲制作人,她的歌从未开放过授权,尽管这些年来有不少人翻唱过她的歌,但她从来都没有理过。 云黎知道她懒,再者说其他歌手只是翻唱而已,或许获得了一些名气,却没有光明正大的拿歌曲去盈利。 但郑锐昭不一样,他脸皮贼厚,明明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 虽普但信。 说的就是这种人。 音乐平台是付费收听,评论数超过一万条,多数都是粉丝,闭着眼就是一顿吹捧。 云黎随手截了几张图发过来。 评论清一色都是——— 【哥哥音色杀我,太好听了。】 【当初看节目时就注意到了,这首歌旋律和意境绝美,来音乐软件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搜到了。】 【单曲循环一整天了,真的巨好听。】 【u1s1,zrz不是原唱吧,买过版权吗?就敢放上来付费播放。】 【翻的手指头都疼了,终于碰见姐妹说这个问题,建议去听原唱,现在的人版权意识这么差吗?】 【有病病?要不是我家哥哥翻唱,谁知道这首歌?】 ………… 云黎总结了一下:“现在粉丝都说是郑锐昭把这首歌唱火的,翻唱比原唱好听。” 许言溪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心里膈应的慌:“公司怎么说?” “没表态啊,上次饭局你没去,李狗到现在还生气呢。” 李狗是云黎给她顶头上司起的绰号,本命李伟。当然,只敢在私底下说说。 上次的饭局,是李伟亲自致电过来,说某个投资商觉得她很有发展潜力,要给她一个举办演唱会的机会。 许言溪清楚自己什么水平,不置可否,敷衍着应和了两句。 自然也没有去。 后来云黎给她透了底,大概是上次录制的综艺节目,许言溪名气不高,一张脸却过分的漂亮,气质极为出挑,让有些人起了心思。 许言溪沉吟片刻:“我明天去公司一趟。” “做什么?” 她面色淡淡,轻描淡写的说道:“谈谈解约的事宜。” 第28章 想要 等晚上。 许言溪大学时签约的公司, 意外顶替同事参加选秀节目获得冠军后,得到过一段时间的重视,甚至还分给她了一支专业团队。 但她和公司理念相悖, 推了很多资源,只想好好做原创音乐, 又加上那时公司有打造国内顶级女团的想法,陆续收了不少苗子好的练习生, 索性不再管她。 一个不听管教、在圈内没什么名气的昔日冠军和一群青春靓丽好拿捏的年轻女孩子,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合约即将到期, 双方都没有续约的想法,因此交谈过程非常顺利。 负责和她接洽的是一个短发女人,穿着正式, 化了清淡的妆容,典型的职场女性。 “真的很可惜。”女人翻看着面前的文件,叹了口气。 许言溪笑了笑,没有说话。 交谈间,小会议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女人站起来, 恭敬的打了招呼:“李总监。” 李伟面上挂着笑,稀疏的头发梳的根根分明, 身上总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扑面而来的油腻感。 “怎么来公司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 李伟径直走过来, 坐在许言溪对面的空位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称赞道:“许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许言溪落落大方的坐着, 面色冷淡:“李总监日理万机,不敢叨扰。” “这话就显得生分了,”李伟笑眯眯的:“说起来,还是我签下的你。” 那时许言溪正在读大学,和室友聚餐时机缘巧合认识了当时的经纪人,后来才签约,进入公司。 见许言溪没搭话,李伟笑了笑,又忍不住说起往事:“我一直坚信你会红,尤其在你夺冠之后。” 入行二十年,看人目光一向很准,许言溪是他第一个没有理由坚信会火的人。 有灵气又有实力,相貌生的好,除了性格古怪让人琢磨不透外,没有丝毫缺点。 不过没关系,天才嘛,特立独行,总会或多或少的与常人不同。 他制定了条理分明的造星计划,专业团队,顶级公关,得来的资源仔细筛选过后无一例外全砸给了许言溪。 不过他没想到,许言溪居然甘愿就此沉寂下去。 三年,像是平静的湖泊,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 许言溪眉眼平静,语气无波无澜:“多谢李总监赏识,让您失望了。” “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既然选择了这个圈子,就要红,不择手段的红,”李伟双手交叠放在一起,身子前倾看着她,意有所指:“上次我跟你说的演唱会,确有其事。” “不必了。”许言溪抬眸,出声打断他。 她生的漂亮,气质清冷,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却又勾人心魄。 “演唱会?”许言溪轻声重复这三个字,眼睛弯了弯,似笑非笑:“只有两首歌的演唱会吗?” 三年只发了两首歌,演艺圈内再找不出第二个许言溪,可谓懒到了极致。 李伟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宛如调色盘,难看极了:“不识好歹。” 他摔桌而走,带起的风中残留着浓郁的香水味。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原定着和云黎汇报情况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多小时。 夺命连环call———是云黎的专属技能。 云黎:【怎么样怎么样?还顺利吗?】 云黎:【我打听了,今天李狗不在公司。】 云黎:【???收到请回复。】 许言溪给她回了电话,刚响了一声,秒接。 她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跟云黎约在了市中心一家网红咖啡馆。 中途云黎给她发了消息,说梁疏月也跟着来。 这段时间,云黎和梁疏月在群聊和游戏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组成了牢固不可拆的cp。 许言溪从南塘回来,一直有跟梁疏月联系却没见过面,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她到的早,点了些甜品和清茶,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回复了几条消息,忽然想起云黎说过的翻唱事件,她点进了好久没用过的微博。 郑锐昭。 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打出来拼音后自动识别的,搜索框下一堆关联词条,其中排在首位的赫然就是#郑锐昭旷野# 《旷野》是许言溪的第二首歌,知名度和传唱度不如第一首,却让她拿了华语乐坛金曲奖。 是许言溪很喜欢的一首歌。 昨天她听过翻唱的版本,郑锐昭不是专业学音乐的,音准拿捏的尚可,就是音域窄,腔调没打开,显得过分拘谨。 年轻,据说刚二十岁,相貌俊秀,身量颇高,在节目中,还担任了组内的Vocal。 网红咖啡店里,甜点和清茶卖相精致,就是味道不敢恭维,许言溪用银叉尝了一小口蛋糕,像是掺杂了糖精的甜,廉价的奶油味充斥着味蕾,她不得已又问店员要了杯白开水。 隔壁桌是两个女生,拿着手机叽叽喳喳的在讨论,好巧不巧,说的就是郑锐昭。 “这首歌真的绝绝子,我听了几十遍都没腻。”鸭舌帽女生戴着蓝牙耳机,跟着哼了两句。 “我也是,意境绝美,能写出这样的词,一定很浪漫温柔吧,”长卷发女生捧着脸,吹了一通彩虹屁:“主要还是我家哥哥唱的好听。” “啊这………”鸭舌帽表情凝固了一瞬,忍不住小声逼逼:“可是我听的原唱诶。” 长卷发:“……………”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许言溪没想听别人讲话,可两个女生声音有些大,隔的比较近,她多多少少听了一点。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云黎和梁疏月几乎一前一后到。 梁疏月还欲盖弥彰的戴了口罩和墨镜,云黎看到后笑的不行,疯狂逼逼叨叨:“又不是搞特殊任务接头,你干嘛捂这么严实,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 梁疏月忍了,把墨镜摘了下来,拿起一块小蛋糕就往云黎嘴巴里塞,皮笑肉不笑的说:“快吃吧,你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完,她看向许言溪,眼睛亮了亮,蠢蠢欲动致力于挖墙脚:“你和公司解约了?要不要考虑来缇安传媒,我给你一流的团队和资源。” 许言溪被梁疏月的热情推销搞的沉默了几秒:“暂时没这个想法。” 梁疏月把舔/狗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来嘛来嘛,我把老板让给你当。” 许言溪:“……………” 云黎:“……………” 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像“生下来吧我跟孩子姓”。 聊天间,许言溪说到李狗提起开演唱会的事,托着下巴搅了搅咖啡,没忍住吐槽:“我一共就两首歌,开演唱会做什么?表演单曲循环吗?” 作为网上一级冲浪预备队员,梁疏月及时发表了看法:“笑死,根本没歌唱。” 云黎想了想,点头:“说起开演唱会,梁疏月好像更适合。” 话音刚落,梁疏月的死亡实现已经锁定了她,语气幽幽:“干嘛要cue我,人身攻击可还行。” 云黎:“……………” 上天作证,她没有。 逼逼叨叨了两个小时,云黎和梁疏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互相揭起了对方的老底。 许言溪中途去了洗手间,刚洗过手,出来时接到了江以渐的电话。 她接起,朝座位的方向走去。 “和云黎在一起。” “不用,她送我回去。” “想吃鱼,可以吗?” 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她浅浅的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刚挂断电话,想要坐下,旁边一股力道骤然袭来。 握着的手机重重掉在地上,空托盘在不远处打了个转,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聚集。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员是个年轻小姑娘,涨红了脸,不停的鞠躬道歉。 她刚给客人上完咖啡,刚想走回去,突然脚下打滑,出于本能,她抓了身旁的人一下。 看清是个女孩子,许言溪皱起的眉舒展开:“没事。” “您的手机,”小姑娘捡起黑屏的手机递给她,看到碎裂开的蜘蛛纹,脸色一下子白了,手足无措起来:“这………” “没关系,”许言溪接过手机,冲她笑了笑:“你去忙吧。” 小姑娘不肯,说什么都要赔给她一部,闹出的动静引来了店长,店长态度极好的道了歉,又给她们免了单。 * 许言溪的手机,命途多舛,被摔过好几次,因为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她懒得换,让云黎帮忙拿去修。 回到家后,她洗了个澡,贴着面膜我聊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懊悔的想,刚才为什么没买部新手机,现代年轻人真的离不开手机。 好无聊。 看了一集电视剧,自动播放下一集时有半分钟广告,许言溪兴致缺缺,拿着遥控器切换频道。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她循声侧头看去,惊讶的出声:“你下班了?” 男人大步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锁着她,像是卸掉力气般,嗓子里滚出沙哑颓丧的声音:“溪溪,怎么不接我电话?” 捏着她腕骨的力道愈发增大,许言溪拧起眉,却还是耐心的解释:“我手机摔坏了。” 江以渐盯着她看了几秒,喉结动了动,将她抱在怀里,喃喃自语:“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什么?”许言溪不解。 以为又是一场梦。 他给她打了几十通电话,全都是冰冷机械的“对方已关机,暂时没法接通”的声音,每一遍,他都止不住怀疑,这几天的相处是否真实。 亦或是他太过渴望编织出来的幻境。 得到的越多,害怕失去的也越多。 许言溪被他弄得有些疼,顺势推了推他,他松开了些,却就着这个姿势,把她压到沙发上,钳着她的下巴吻她。 “宝宝,”他贴着她的唇,眼睛潮红,呼吸乱的不成样子,声音很低:“我想要你。” 许言溪环着他的脖颈,仰起头细细的喘,迟疑了很短时间:“等晚上。” 第29章 你滚 就到这里吧。 江以渐不想等, 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怕她疼,没敢用力。 耳鬓厮磨间, 她发丝凌乱,唇瓣微红, 眼睛里氤氲开水汽如织,陷在沙发里, 像一株即将盛发的玫瑰。 “溪溪。” 江以渐握着她的指尖亲了亲, 稍稍平复了呼吸, 低喃着唤她的名字。 “嗯?” 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将她拉起来,为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手机怎么会摔坏?” “不小心掉在地上了。”许言溪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没跟他说在咖啡店里发生的小插曲。 江以渐动作稍顿,只一瞬间,便恢复了自然:“是扔掉了吗?” “没有,云黎拿去修了。” 男人眸光微动,指腹摩擦了几下她的手指, 笑了笑:“怎么不换一部新的?” “忘记了, ”说起这个,许言溪有些苦恼:“一会我用你手机给云黎打个电话。” 江以渐淡淡的应了, 把她抱进怀里, 调整了舒服的姿势, 沉吟片刻,又问道:“溪溪, 如果有天你发现,我做了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会生气吗?” 许言溪愣了愣, 唇角弯起,歪着头看他,反问道:“那你会让我生气吗?” 他轻笑,长睫低垂,敛去了眼底起伏的波澜,嗓音低沉温柔:“不会。” 同样的错误,他决不容许再出现第二次。 ——— 江以渐回来的急,没有买鱼,刚好楼下有一家超市,傍晚时分,人比较多,几乎都是小区内的住户。 水产区味道重,许言溪不愿意过去,远远站在货架旁等他。 “小许?” 一道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许言溪回头,看到了楼下张大妈笑眯眯的脸。 “隔老远我就看着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站着?”张大妈是小区内出了名的热心肠,曾经还热情的要给许言溪介绍对象。 对方是她小儿子,据说是医学博士,年轻有为,某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除了发量有点少,别的没什么毛病。 不过被许言溪婉拒了。 “张姨,”许言溪平日里性子懒散淡漠,不太喜欢经营邻里的社交关系,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打了招呼:“真是好巧。” “儿媳怀孕了,非要吃草莓,我儿子今天值夜班,没在家,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给她买草莓,”不耐烦的抱怨完,她又看了眼许言溪,苦口婆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许啊,当初给你介绍对象,你还不乐意,我儿子评上了副高,刚买了辆车,明年就准备在市中心买房…………” “老公。” 炫耀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原本漫不经心的女孩站直了身子,冲不远处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招了招手。 张大妈好奇的望过去,男人穿了简单的休闲服,模样生的极为出挑,手上拎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却没有折损半分气质。 他缓步走过来,在许言溪面前站定,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声线温润:“买好了。” 许言溪亲昵的挽上他的手臂,冲他笑了笑,明知故问:“晚上你做饭吗?” “哪次不是我做。”男人唇角扬起弧度,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 彻底傻眼的张大妈:“……………” 小丑竟是我自己。 * 走出超市,许言溪想起张大妈恨不得变成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色,笑的不行。 “这么好笑?” 眼前的女孩漂亮的眼睛弯起,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有得逞后的恶意。 很像五年前,他栽在她身上,清楚的知道后果,依然义无反顾。 她当时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江以渐抱着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姑娘,指尖止不住颤抖,宛如在怀中拢了留不住的月光。 许言溪摇摇头,晃了晃他的手,语调轻快的否认:“没有啊。” 明明就是有。 纵容已经成了习惯,江以渐并没有拆穿她,而是换了个更为敏/感的话题:“刚才我听她说,给你介绍过对象?” 许言溪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含糊不清的回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要不是张大妈提醒,她还真不记得有这件事。 察觉到牵着她的手握的紧了些,许言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愠怒的眉眼,慢吞吞的补充道:“不过被我拒绝了。” 走到楼道口时,江以渐步伐一转,把她带到了光线昏暗的电梯间。 “溪溪。” 薄唇微动,他低头,缓缓靠近女孩,上面的窗户开着,铺满了一地的月光。 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如此几次后,他迟疑不定的询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逼仄的空气仿佛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过来,他眸色剧烈的翻涌着,拼命克制住那一点期待。 许言溪没完全靠在墙上,身后抵着的是男人的手臂,再往前,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江以渐。” 漫长的几秒过后,她终于开口,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大概是错觉。 江以渐闭了闭眼,咽下喉间涌上的艰涩,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慢慢趋于和缓。 * 晚饭吃的鱼。 他厨艺算不上特别出色,却意外的合她胃口,连挑剔惯了的许言溪,都说不出半点不好。 江以渐细心的把鱼刺剔除后,放进小碟子里,推到她面前。 动作慢条斯理,带着刻骨的优雅端方。 许言溪的目光由盘子里白色的鱼肉转移到他的手上,那双手指骨修长,指腹莹润,无名指上印着一颗淡色的小痣,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让她拉下神坛,跌落在了尘埃里。 但她当时只是觉得好玩,仅此而已。 那么现在呢? 她也有些看不清了。 饭后,许言溪借了他的手机,给云黎打了个电话。 云黎在那头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 “到底怎么了?不能用我就换个新的。” 云黎小声逼逼:“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还是你的手机让别人用过?” 许言溪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音量压低了几分:“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把手机拿去修了,那个店长说你手机被人动过,但他水平有限,实在看不出来,所以我又去找了我大学同学。” “他是专业的,说里面装了一个很隐蔽的定位程序。” 越到最后,云黎声音越小,带着惊恐和后怕:“你平时挺低调啊,都没怎么出过门,更别提参加活动了,好像也没挡什么人的道吧…………” 许言溪脑海中一阵轰鸣,指甲不自觉陷入掌心,后背沁出了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云黎电话的,思绪纷乱揉杂成一团,她脊背绷直,坐在沙发上。 云黎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她挡了谁的道? 许锦瑶吗? 不对,许锦瑶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她的手机。 那么,还能有谁呢?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她都心不在焉的。 浴室里水声响起,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许言溪看了看紧闭的浴室门,又把目光转向他放在床头的手机,拧眉若有所思。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手机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两室一厅的房子,次卧被她改造成了书房,她经常会在这里写歌,江以渐住进来之后,偶尔也会在这里开会办公。 他的电脑,还放在书桌上。 密码很好猜,是她的生日。 在此之前,如果没有云黎告诉她定位程序的事,她根本不会动江以渐的东西。 电脑里存放着满满的文件,几乎都是她看不懂的,许言溪按耐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点进了他的邮箱。 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需要拨开云雾,便能窥得她以往忽视的一切。 一封来源于“J”的邮件,夹杂在众多工作文件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移动鼠标时,手腕都是酸软的,许言溪深吸了口气,点开。 “———纪祎之,男,出生于西淮,高中时随父举家迁往南塘,就读于新阳一中,后赴美留学………” 熟悉的字迹在她眼前变得迷离模糊,她习惯性的掐住手心,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指甲断了一截都没有发觉。 所以他还是查了纪祎之对吗? 不是答应过她吗?不是说会改吗?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旁边放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许言溪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手指颤抖着,解开了屏幕。 通话记录里最顶端是备注是“宝宝”,她的号码,再往下,是一串数字。 许言溪目光闪了闪,拨出了那个号码。 * 江以渐从浴室出来,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溪溪?” 客厅里空无一人,次卧却亮着灯,门没有关紧,轻掩着,有细微的声响从门缝里漏出来。 难以言喻的恐慌席卷而来,江以渐仓皇的推开次卧的门,几乎失了声:“溪溪。” 女孩蜷着腿坐在椅子上,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露出来的一张苍白精致的小脸。 书桌上放着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青年男人诚惶诚恐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是………许小姐吗?” 许言溪切断通话,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解释。” “溪溪,”他竭力维持着冷静,缓步走上前,声线压的低,和以往哄她时别无二致:“你看到了多少?” “你想让我看到多少?”许言溪抬眸与他对视,忽然笑了一声:“你又骗我。” 果然还是她最好骗,一次两次相信他,他说会改,她竟也就真的信了。 “就到这里吧,” 许言溪勉强扯了扯唇,再也绷不住表面的平和,拿起手机狠狠朝他砸过去:“你滚!” 第30章 不喜欢 什么。 她用的力气大, 手机飞出去,擦着他的侧脸撞到墙上,撞到了木架上装饰用的花瓶, 摇晃了几下,碎裂的声音轰然响起。 男人低垂着头, 碎发从额头扫下,遮住了他的眼。 许言溪从他身旁经过时, 他手指动了动, 扯住了她的手腕, 扣的很紧,掌心里覆了一层薄汗,嗓音里有无措:“溪溪。” “什么时候的事?”许言溪转身看向他, 深吸了口气,说出简短的两个字:“手机。” 江以渐握着她的手,丝毫不敢放松,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的望向她的眼睛:“去南塘之前。” 见她不说话, 江以渐莫名的慌乱, 语无伦次的解释:“溪溪,我没有想过要监视你, 我只是害怕, ” 说到这里, 他语气一滞,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放弃了挣扎, 透着满满的无力与难过:“怕找不到你。” 不论是当初她临时决定回国也好,还是再次确定关系后她独自去了南塘也好,虞瑜知道, 云黎也知道,像是轮回一般,被抛弃遗忘的那个人,总是他。 他得给自己留点安全感,才不至于在每次梦中惊醒之后,担惊受怕,怕找不到她,怕她会悄无声息离开。 他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分离。 许言溪从他手中挣开,后退了一步,语气认真,一字一句的强调:“你知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这种偏激又病态的做法,还是不喜欢………他? 钝痛从心底蔓延而上,他喉间哽了哽,甚至连问都不敢问,手足无措的道歉:“对不起溪溪,是我错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许言溪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再次重复了一遍:“就到这里吧。” 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心脏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有那么一瞬间,江以渐在想,是不是之前自己作恶太多,所以上天才要让心上的姑娘来这样折磨他。 倘若不曾得到过,他的月亮还是高高挂在天空,他可以一直站在尘埃中仰望,可偏偏,在他怀中停留过。 “再想想好不好?”他声线颤了颤,将所有的情绪尽数压下,是商量的语气,谨慎而不安:“我现在就走,不会打扰你,你再想想好不好?” 先别急着给他判死/刑。 许言溪站在原地,过了很久,几不可察的微微点了头:“你先回去吧,我冷静一下。” 黯淡的眸色亮起来,他抿了抿唇,试探着走上前:“溪溪,地上脏,我抱你回去?” 她刚才气血上涌,理智全然溃散,出来的时候连鞋子都忘了穿。 地面上全是玻璃碎片,她刚才后退的那一步,江以渐心都要提起来了,紧张的看着她,生怕那些玻璃渣会伤到她。 拒绝的话在唇齿边打了个转,说出口时却变成了闷闷的一个字:“嗯。” 江以渐浅浅的扬起唇角,眉眼中郁气淡开,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欣喜,弯腰打横抱起她。 女孩很轻,身子柔软,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发梢蹭过他的手指,有些痒,他眷恋的捻了捻指尖。 短短的距离,他走起来慢的过分,许言溪知道他的心思,但脑海中太乱,索性随他去了。 将她放在床上,江以渐拿了湿纸巾细致的给她擦脚。 许言溪垂眸看着半跪在她身前的男人,脚趾蜷缩了一下:“不是答应过我不查纪祎之吗?” “溪溪,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他把女孩裹紧被子里,坐在床沿上,想碰她的手,又顿在半空,不敢继续,自嘲的轻笑了声:“你不肯告诉我,那我能怎么办呢?” 他还能怎么办呢?拿她没办法,却又抑制不住疯狂蚀骨的嫉妒心。 许言溪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乖了,”江以渐克制着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的笑了笑,一条条的细心叮嘱:“早些睡,不要吃太多安眠药,窗户别开太大,手机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一部新的过来,” 顿了顿,又迟疑了:“宝宝,你不信我,也可以让云小姐陪你去买。” 似乎是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了,江以渐又坐了半分钟左右,想亲吻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离开时,把次卧碎成一地的玻璃收拾干净了,手机已经不能再用,连同电脑,都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卧室的门关着,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在晨光熹微中转身离开。 ——— 许言溪整夜未睡,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 一直到天蒙蒙亮,眼睛酸涩的难受,睡意才堪堪上来。 应该是睡了很短的时间,没有手机,也没有钟表,窗帘拉着,随风飘荡,剩余的一条缝透出细微的光。 头痛欲裂,嗓子像含了沙砾,涩涩的疼。 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过之后,去了次卧。 昨天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花瓶没了,暖融融的阳光从窗外折射过来,木架上空荡荡的。 走出次卧时,与刚巧推门进来的云黎撞了个正着。 “快来帮我拿一下,”云黎两只手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看见许言溪跟看见救星似的:“重死了。” 许言溪接过她左手的袋子,有些疑惑:“你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我妈寄来的特产,太多了,我实在吃不完,冰箱里都装不下,就给你和梁疏月分了分。” 云黎累的不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吨吨吨灌下去一瓶水,长舒了口气,感叹道:“不愧是亲生的。” 塑料袋五颜六色,有真空包装的肉食,还是水果小吃零食什么的,可谓应有尽有。 许言溪家里的冰箱也存放了一些东西,都是江以渐买的,并不多,云黎装了半天,还挺有成就感。 她在厨房随意转了转,惊讶的“咦”了一声:“溪溪,你做饭了?” 保温桶上层虾饺与蟹黄包,下面是煮的澄黄的小米粥,还散发着热气。 许言溪怔了怔,片刻,轻声说道:“江以渐做的。” 母胎solo单身狗云黎:“……………” 云黎来的时候吃了早饭,坐在餐桌对面看她吃饭,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给你带了手机。” 她去客厅拿了包,两部手机,一个是她以前的,屏幕已经修好了,除了边角磨损,看起来很新的没什么区别,另一个,装在盒子里,崭新的。 “旧的我也给你拿过来了,定位程序被我同学卸掉了。” 她递了新手机过来:“我去商场买的,电话卡给你放好了,还是用这个吧。” 许言溪放下汤匙,接过手机,狐疑的看了云黎一眼:“什么时候?” “…………” 云黎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口说道:“早上。” 好吧其实她撒谎了,她并没有去给许言溪买手机,这部手机其实是江以渐派人送过来的,说以她的名义给许言溪,刚好她也准备送特产,索性一块捎过来了。 许言溪没注意,点了点头:“一会我给你转账。” 云黎小声逼逼:“………这倒也duck不必。” 又不是她花的钱,她脸皮暂且还没那么厚。 “你说什么?”许言溪没听清。 云黎呵呵干笑了几声,觉得自己有做间/谍的潜质:“我说,谈钱就太见外了。” 许言溪简直莫名其妙:“你之前还说谈感情伤钱。” 云黎:“……………?”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小米粥甜糯,煮的刚好,淡淡的米香,许言溪喝了半碗,又吃了两个虾饺,就吃不下了。 她把用过的餐具洗干净,水有些凉,冲刷过指尖,恍惚间,许言溪想起,她好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进过厨房了。 以前偶尔会给自己煮碗面吃,后来和江以渐在一起,他经常问她想吃什么,然后给她做饭。 不知不觉中,他早已渗透了她的生活,让她习惯了这种相处。 云黎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她过来,直起身子:“溪溪,郑锐昭还记得吗?” 买了一点通稿说翻唱比原□□的那个,许言溪记得:“怎么了?” 云黎表情一言难尽:“他的粉丝说要帮他买下《旷野》的版权。” 版权这件事在网上闹出了点小风波,各大音乐平台纷纷下架郑锐昭翻唱的版本,粉丝脸上挂不住,一边吹捧“哥哥声音杀我,Vocal实力真强”,另一边大放厥词说要买下《旷野》的版权。 怎么讲呢? 云黎觉得,说是智商盆地都抬举了他,但凡能有一点脑子,也不会说出这样的智障发言。 等了半天,没等到许言溪的回答,云黎疑惑的叫了她一声:“溪溪?” “什么?”许言溪茫然回过神。 “你今天有点奇怪,”云黎探过身子审视她,又联想到早上送手机的事件,大胆猜测道:“你是不是和江以渐吵架了?” 吵架? 江以渐大概舍不得跟她吵架。 许言溪皱了皱眉,心烦意乱:“难道最近没有工作吗?” 她要找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云黎:“有啊,你答应梁疏月的歌写出来了吗?” 许言溪无言以对:“………没有。” * 江氏。 预计九点钟开始的会议因为一些原因推迟到了十点,张承临坐在工位上,时不时朝办公室方向瞟一眼。 早上上班迟到了半个小时,进去办公室近一个小时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总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向来记忆力出众,上次不小心听了那首歌之后,没想到又在一档选秀综艺上听到了。 是一个练习生翻唱的,唱功挺一般的,出于好(八)奇(卦),他特意去搜了搜原唱。 许言溪。 说实话,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歌是真的好听。 百科上仅有几张照片,像是在颁奖典礼截取的,一个年轻女孩子,特别漂亮,气质清冷,不太像演艺圈的人。 电光石火间,张承临好像想到了什么。 是前两天的事了,他去办公室送文件,却意外的撞见了江总在打电话。 男人姿态闲适的坐在办公椅上,骨节分明的指尖把玩着什么东西,侧脸轮廓流畅,语调温柔和缓,含了笑意。 在公司里,江总一向都是温润有礼的,看似没有架子,脾气极好,实际上却过分疏离冷淡。 张承临送完文件就离开了,不经意的抬眼,看清男人手上的东西后,不由得虎躯一震。 浅粉色的,女孩子的,发绳。 关门之前,听到男人宠溺纵容的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溪溪”。 他当时还寻思着是哪个xixi。 许言溪。 溪溪。 破案了。 张承临这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下一秒,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他瞬间变成小学生坐姿,接起电话来。 男人清冽微冷的声音响起:“通知一下,准备开会。” 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销售部经理与广告部经理在关于夏季新品珠宝代言人是否续约的问题逼逼叨叨了半个多小时,口水四溅,张承临听的猛翻白眼,无几把语却还是要保持微笑。 “从知名度与国名度方面,我还是更倾向于程清妍小姐。” 坐在首位的男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嗯??? 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销售部经理咽了咽口水,坐下时冷不丁对上了张承临看好戏的目光。 他嘴角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再仔细看过去时对方已经重新挂上了职业假笑。 草(一种植物) ——— 许言溪这几天闲着没事,接了一个为电影主题作词作曲的工作。 因为涉及到影片剧情和主题,她不想向以前一样单凭灵感,还要结合影片故事走向。 编剧一直竭力邀请,她推辞不过,抽空去了剧组一趟。 是一部年代片,在郊区有取景,这还是许言溪第一次来剧组看拍戏。 编剧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圈内名字叫轩菱,穿了旗袍,走起路来步步生莲。 “最近怎么样?” 轩菱讲话温柔,待人处事如清风拂面,给她一种知心大姐姐的感觉。 “挺好的。”许言溪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里走,片场处演员正在拍戏,她好奇的看了看。 “程清妍,”轩菱下巴轻抬,示意了一下:“当红小花旦,现下热播的剧里,五部有三部是她主演。” 是个年轻女孩子,穿着印着花纹的对襟褂子,头发分成两股,辫成了麻花辫。 许言溪瞥了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导演请她过来挺不容易的,据说是和一个珠宝代言的广告拍摄档期冲突了。” 轩菱简单介绍了一下,又带她在剧组里转了转,讨论了关于主题曲的大致方向,刚好剧组收工,程清妍一秒出戏,被助理簇拥着,端茶递水。 “轩菱老师,导演让你过来一下。”这时,有工作人员大声喊了一句。 她不好意思的朝许言溪笑了笑:“我先过去。” 许言溪点头,手机一直在振动,她点开,回复着群里的消息。 刚放下手机,就与程清妍探究的眼神相撞,许言溪不明所以,礼貌的冲她微微颔首。 * 晚上跟轩菱吃了饭,回家时已经十点钟了。 下了车之后,许言溪去超市买了个雪糕,撕去包装皮,咬了一口,慢悠悠的往回走。 口腔里满是冰冰凉凉的奶香味,她的手也有点凉,夜里静谧,即将入夏,晚风都变得和煦了许多。 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大街上最普通的那种,车牌号熟悉,之前没怎么见过,就是这几天,频繁出现在小区。 经过时,许言溪不免多看了一眼。 江以渐坐在车里,看着她从眼前经过,慢慢走进了楼道。 其实很想她。 电话号码默念了无数次,输入又删除,一次都没有拨出去。 他垂眸摁亮手机,点进微信,看到置顶的那个联系人。 她很少发朋友圈,偶尔会有几张照片和吐槽。 江以渐甚至能想象她对他说这些话的场景,指腹蹭了蹭那个头像,眸光柔软了些:“溪溪。” 第31章 很甜 原谅你了。 主题曲不是由许言溪演唱, 剧方从她手中买断了词曲的版权,这首歌写的还算顺利,只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就完成了最终定稿。 许言溪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太好,倒是云黎, 一天三次往她这儿跑,跟踩点似的过来送饭。 夜里下起了大雨, 轰鸣的雷声从天际滚过, 高楼之上, 窗帘被风吹的四处飘荡。 许言溪没吃安眠药,睡的浅,很容易惊醒了, 床头的灯开了一盏,手机屏幕是亮着的。 换了手机后,电话号码没有重新备注,显示了一串数字,她靠坐在床头上, 接起了电话。 “你好。” 对面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过后,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动了动, 许言溪轻声唤道:“江以渐。” 依旧没有回答, 她耐着性子等了好半晌, 听筒才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溪溪。” 许言溪朝窗外瞥了一眼,雨珠密密麻麻砸在窗户上, 透过听筒,她也听到了对面频率一致的雨声。 她掀起被子下床,走到窗户边, 往下看。 小区里每相隔一段路都亮着灯,或许是下着雨的缘故,看的并不分明,浓重而极致的黑暗中,有辆车停在下面。 “下雨了,把窗户关小一点,会着凉。” 耳畔是男人细细的嘱咐,许言溪愣了会,突然问道:“楼下那辆车,是你的吗?” 车厢里单曲循环着音乐,男人捏着手机的指骨隐隐泛起青白,下颌线绷紧了些,还是承认了:“是。” 滂沱大雨中,黑色车子孤零零的停留在楼下,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许言溪咬了咬下唇,控制不住的心软:“怎么不上来?” 他声线压的低:“不敢。” 怕她会生气。 “……………” 连在她手机里安装定位程序都敢,背着她查纪祎之毫无负罪感,怎么这会儿连上楼见她都不敢了? 许言溪被气笑了,冷着小脸挂断了电话。 心里堵着一股气,许言溪揪着被子蒙住自己,烦躁的不得了。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雷声和闪电不断,许言溪翻来覆去,一边想外面雨这么大他自己在车里,说不定又要待上一夜;一边又想,是他先做错了事,是他活该,她才不要心软。 这样自我催眠了几分钟,许言溪叹了口气,认命的起床,披了件外套,拿起伞出了门。 大概是雨夜的缘故,气温降了好几度,许言溪出门匆忙,拿的外套短,睡裙堪堪过膝,冷风吹过来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外面风大,朦胧的雨幕模糊了视线,能见度降低,手中的伞几乎要握不住,家居鞋里也进了水,又湿又凉,很不舒服。 许言溪小跑着到了车旁,使劲敲了敲车窗。 细微的声响被掩盖在雨声之下,男人阖着眼靠在座椅上,音响里歌曲又播放完了一遍,开头旋律再度响起,他忽然挣开了眼睛。 车窗降下,苍茫的雨幕中,有风裹挟着雨丝争先恐后灌入车厢。 漫无天际的黑暗中,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脸。 “溪溪?” 江以渐短暂的怔愣了一下,连忙打开车门让她坐进来,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蹙起眉:“怎么下来了?” 发丝打湿,一缕缕粘在脸上,女孩唇色苍白,鼻尖冻的发红,气恼的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莫名的委屈:“谁让你不上去?” 江以渐动作顿了顿,握住她冰凉的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拿了纸巾轻柔的给她擦拭,抿唇沉默。 “在我手机安装定位程序就敢了?背着我查纪祎之就敢了?一次次骗我当我很好耍是不是?要滚就滚远点啊,现在又把车停我楼下做什么?你讨厌死了。” 许言溪再一次打掉他的手,气成了河豚,觉得江以渐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 “溪溪。” 江以渐哑声唤了她的名字,剧烈的情绪在胸膛翻涌着,压下她挣扎的动作,把她抱坐在腿上,扣着她的小脑袋亲了下去。 脖颈触到一抹凉意,许言溪瑟缩了一下,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温热的气息的洒在她脸上,许言溪懵了一瞬,没搞清这是什么诡异的剧情走向。 不是在吵架吗?能不能尊重她一点。 男人的指尖在她耳边摩擦着,哄她张嘴,许言溪愣愣的,下意识松开了齿关。 腰间禁锢的一只手掌灼热的仿佛要烫坏她的肌肤,许言溪实在喘不过气,用力推开他。 江以渐猝不及防被推开,眼中还有浓郁的化不开的沉沉暗色,衬衫的扣子开了两颗,喉结上下滚动着,他钳着女孩的纤腰,灼灼的看着她。 “溪溪,你是不是…………” 也喜欢他?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不确定的向前试探着,担心会吓到她。 许言溪回过神来,眼神闪躲了一下,有些不自然:“你有病。” 他募地扬唇笑了,眉眼中漾起显而易见的愉悦,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终于窥见了一丝亮光。 “溪溪,”他忽然失了声,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孩,指尖颤抖着覆上她的发:“我很开心。” 他年少时就梦到的人,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女孩,肖想过无数次的宝贝,在这个雨夜,终于给了他一点回应。 许言溪坐在他腿上,亲密相贴的距离,甚至能听到他如擂鼓的心跳声。 她索性闭上了嘴。 行吧就让他开心吧。 * 她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湿,用纸巾简单的擦了擦,外面雨还未停,比起刚才小了一些,江以渐可以在车里待一夜,却不舍得她也在车里。 刚才一路小跑过来,鞋子也全湿掉了,江以渐没让她继续穿,把外套严严实实的罩住她,先下了车,绕过一边,拿起伞,确保雨不会淋到她,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抱她下来。 风轻飘飘的吹着,大面积的伞都朝许言溪的方向偏移,男人为她挡住风,半边身子暴露在雨中。 许言溪抿了抿唇,圈着他的肩膀,使劲往他怀里缩了缩。 然后捏了捏他的手指,小声说道:“最后一次,原谅你了。” 他听到了,在经过楼道时,侧身躲过一旁的监控,低头亲了亲怀中的女孩。 回到家里,江以渐去浴室给她放了水,让她先去洗澡,而他则去了厨房,煮驱寒的姜汤。 洗过澡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内衣忘了拿,许言溪没办法,只好扯着嗓子喊他:“江以渐,没有内/衣。” 蜷着脚趾等了一会浴室的门才被敲响,她站在门后,打开一道缝隙。 浴室里亮白的灯光洒下,水汽争先恐后涌出来,馥郁的香气飘散开来。 女孩子白皙的手臂上带着些许水珠,指腹是莹润的淡粉色,江以渐目光深邃,贴身衣物被他拿在手中,有点莫名的暧/昧。 似乎是久久等不到,那只小手晃了晃,江以渐短暂愣了几秒钟,才将衣物放在她手上。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头发没有擦干,还在往下滴水。 江以渐将她抱到床上,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许言溪皱了皱鼻子,扯着他的衣领仔细闻了闻:“你做了什么?” “姜茶。” 许言溪条件反射的拒绝:“我不要喝。” “你淋了雨,会感冒。”江以渐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语气却不容抗拒。 许言溪最讨厌这种味道了,说什么都不想喝,抵着他的肩膀推拒他:“你好烦。” “溪溪,乖些。”嘴上温柔的哄着,可手上动作却强势不容抗拒。 舌尖弥漫开浓浓的姜味,许言溪拧眉喝了小半碗,扯着他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一碗姜茶,多数都进了他的胃里。 许言溪坐在圆台上,长发随意散下,暖白色灯光镀了一身,她得逞的弯起唇角:“好喝吗?” 男人目光深谙,盯着她的唇,意有所指:“很甜。” “……………” 身上暖了起来,许言溪催促着他去洗澡,刚才走的那一路,江以渐只顾护着她了,也没少淋雨。 家里他的东西还放在原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许言溪并没有扔。 这段时间她自己睡,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经常睁着眼睛到半夜,实在没办法翻出了好久没吃过的药。 江以渐洗过澡出来,把窗户关小了点,床上的灯调成了睡眠模式。 光线昏黄,他垂眸凝视着女孩,指腹贪恋的蹭了蹭她的脸:“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许言溪没回答,看着他反问:“你不是都知道吗?” 云黎一天三次往她这儿跑,跟踩点似的送饭,说没有人授意她都不信。 江以渐低低的笑了声:“尝出来了?” “我又不傻。”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窗外雨势渐歇,怀中的女孩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江以渐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唤她的名字:“溪溪。” 她闭着眼睛,小脸清透精致。 方才没说出的话在唇齿间辗转而过,掌心覆了一层薄汗,他捻了捻指尖,温柔诱哄道:“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许言溪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 翌日清晨。 大概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天空湛蓝,没有一丝杂质。 许言溪醒来时一阵恍惚,躺在床上愣了好久,直到江以渐进来,才堪堪回神。 “醒了?” 清冽干净的气息覆下来,许言溪怔怔抬眸,撞进了男人漆黑的眼。 女孩神情懵懂呆滞,鸦黑的发铺在枕头上,江以渐恍然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她睡相好,乖巧的占据一边,只有睡熟了,江以渐才敢将她揽进怀里。 然后就会不小心压到她的头发。 现在她会主动到他怀里来,他也能很熟练的拢起她的发,保证不压到。 纷乱的思绪收回,他伸手扯开被子,穿过女孩削瘦的肩,抱她出来。 许言溪借着他的力道起来:“几点了?” “七点,”他蹲下/身子给她穿好鞋,温声说道:“先去洗漱。” 吃过早餐,去上班之前,江以渐按着她亲了好久。 “溪溪。” 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江以渐望着她水色迷离的眼,试探的问了一句:“还记得昨天说了什么吗?” 脑海中一片混沌,许言溪艰难的回想了一下:“原谅你了。” “还有呢?”他追问道。 ”许言溪不明所以的看向他,眼神疑惑:“还有别的吗?” 好像除了刚才那一句,其他没说什么重要的话吧。 她不记得了。 江以渐目光黯淡了些,却还是笑了笑:“没什么。” 再等一等吧。他告诉自己。 不敢逼的太紧,昨晚初露的端倪已经足够他欢欣了。 对她,他一向很有耐心。 第32章 讨好 【修】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江氏。 时针缓缓指过八点五十五分, 会议室气氛凝滞冰冷,端坐在首位的男人始终面容温和,不辨喜怒。 广告部总监叫赵书达, 结合当季新品设计以及知名度,力排众议选择了国民小花旦程清妍作为新一季品牌珠宝代言人, 然而签约当天,对方就迟到了。 赵书达内心骂骂咧咧, 恨不得问候程清妍一户口本,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不断滚落的汗珠, 如坐针毡。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赵书达看到备注,嘴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赔着笑走到一旁。 “我说小祖宗,你这是怎么回事?临门一脚你给我出岔子,公司高层都在这等着呢, 这可是江氏旗下珠宝整条线的代言…………” “什么?堵车?”赵书达语气不自觉扬高了几分, 气的咬牙切齿:“你就不能早出门几分钟?是,我知道早高峰, 但最基本的时间观念要有吧, 你这马上就要迟到了。” 约定的是提前十分钟到达, 严格来说,已经迟到了。 正是阳光热烈的时候, 一辆银灰色保姆车停下江氏办公大楼门廊处,车门缓缓打开,助理模样的人首先下车, 打开了遮阳伞。 程清妍皱着眉不耐烦:“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催什么催?” 助理亦步亦趋的撑着伞,低垂着眉眼,没敢吭声。 经纪人赶紧上来安抚:“好了好了别生气,这可是江氏的品牌珠宝代言,多少一线女星都抢破头都抢不到,迟到了就不好了。” 程清妍娇纵的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进入了大楼。 又过了三分钟,江以渐抬手扫了一眼腕表,指节轻轻敲了几下桌面,嗓音是一贯的温润:“时间到了,现在开会。” 赵书达频频朝门口望去,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拼命给一旁安静如鸡装死人的张承临挤弄着眼神,面容扭曲,对方才勉强给了一点回应。 “江总,”他弯腰提醒道:“程清妍小姐来了。” 这话一出,多数人的目光都朝门口望去。 显然程清妍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翘了翘唇角,语气没有半分歉意:“对不起,我迟到了。” 说完这句话,她迈着步子就要朝会议室走。 “程小姐,”清冽好听的声音响在耳畔,音调不高,却莫名的带了一种压迫感:“连最基本的时间观念都没有,我认为程小姐并不适合做江氏珠宝的代言人。” 首位上的男人目光瞥过来,双手交错放在桌子上,气质矜贵清冷,语气称得上温和:“张承临,请程小姐出去。” 程清妍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脸色僵硬:“这…………” 和她预料之中的剧情不一样啊。 “程小姐,”张承临做助理有小半年,别的没学会,自问与江总相同的绅士风度拿捏的足够到位:“请跟我来。” 程清妍刚想说什么,却被经纪人撞了一下,接触到经纪人警告的眼神,乖乖闭上了嘴巴,灰溜溜走出会议室。 门重新掩上,江以渐低头翻了页文件:“继续。” 会议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期间赵书达收到了无数条来自程清妍经纪人的微信,言辞之间,放低了姿态询问他关于这次珠宝代言的事。 赵书达冷笑,回复了句“那是我们江总”便把对方拉黑了。 “怎么样?” 保姆车尚未开走,程清妍仔细看着经纪人表情变化,着急的问道。 “怎么样?”经纪人简直要被她的愚蠢给气到吐血:“让你早点出门你不肯,非要磨磨蹭蹭,平时在剧组耍耍小性子也就算了,谁让你腕大,但这是江氏,我跟你强调了多少遍这个珠宝代言的重要性!!!” 程清妍有点委屈,找了借口:“这不是路上堵车嘛,”想起刚才会议室里一身清贵的男人,她目光闪了闪:“刚才那人,是谁呀?” 江氏的哪个高层有这么年轻? 经纪人额头青筋直跳,想起刚才赵书达的消息,差点没撅过去:“江三少。” 这下彻底踢到铁板了。 她就知道,程清妍这性子,早晚要坏事,平时窝里横横也就罢了,有人愿意捧着她,关键也不看看在谁面前。 “这么年轻?”程清妍惊讶的低呼一声。 经纪人也没想到,刚才会议室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那张脸,哪怕放到娱乐圈,也是顶尖,偏生涵养极好,贵公子的做派。 原来是江家的人啊。 她偏过头,恰好看到程清妍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审视了她几眼:“你有想法?” 程清妍不语,拿出化妆箱的镜子照了起来。 * 给影片写的词曲定稿后,许言溪把歌曲的Demo发给了轩菱。 她用了吉他,是清唱,音色干净,好听的不得了。 轩菱恰好隔了语音的时间,给了她回复:【很好。】 许言溪放下吉他,喝了口水:【这样我就不改了。】 轩菱:【完全不需要。】 过了一会,她发了条语音过来:“晚上剧组有聚餐,要不要过来玩?” 许言溪只去过几次拍摄剧组,对聚餐兴趣不大,刚想婉拒,轩菱又接着发过来新消息:“导演热情的邀请你哈哈哈,人不多,都是认识的,过来玩玩嘛,就当放松心情了。” 说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言溪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便同意了。 发完消息,又给江以渐打了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语气显而易见的愉悦:“溪溪。” 许言溪坐在飘窗处,身旁放了一把吉他,洁白的纸张胡乱散在桌面上,她拨弄了几下曲谱,轻声开口:“晚上我有约,不在家吃饭了。” 这句话说完,对面沉默了好半晌。 “嗯,”许久,他才淡淡的应了声,温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许言溪不太确定:“大概十点、十一点左右。”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先睡,不用等我。”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重重一道痕迹,细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尤为突兀,他敛下眼睛,面不改色的将纸笔扔进垃圾桶,语调轻缓的应道:“好。” 晚七点钟,江氏顶楼。 办公室里亮着灯,同事已经陆陆续续下班,张承临趴在休闲室的桌子上,手边是已经凉透的咖啡,一动不动,除了眼睛偶尔眨一下,俨然变成了尸体。 “张助,”有同事过来倒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还不下班吗?” 值得一提的是,短短小半年,同事对张承临由一开始的“小张”变成了现在的“张助”,身价可谓是水涨船高。 平时到下班的点他走的比谁都快,怎么今天吃错药了? 张承临喝了口咖啡,又苦又涩,五官短暂的扭曲了下,一本正经的发表标准打工人言论:“有工作还没做完。” 同事撑着下巴点了点头,边走边感叹:“今天江总好像也在加班。” 真是稀奇啊。 张承临:“……………” 他下午去了一趟办公室,江总面色不虞,周身气压极低,盲猜和女朋友闹了别扭。 手上还有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张承临硬着头皮去敲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他目不斜视的走进去,将文件放在桌上,小学生一样站姿标准。 男人目光从窗外收回,明显心情不佳,随意的写了几个字。 刚写到一半,笔锋顿住,江以渐烦闷的捏了捏眉心,合上文件:“你先下班吧。” 或许是站的近又或许是视力好,张承临眼尖的看到了本该签名处的两个字———溪溪。 第33章 过分占有欲 怎么会和你生气。 聚餐地点定在了市南, 离小区有点远,轩菱怕她找不到地方,发来短信说会在门口等她。 许言溪提前半小时出了门, 在会所门口遇到了轩菱。 都是相熟的人,自然也不用拘谨, 酒过三巡后,有人提议去旁边的KTV唱歌。 自然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 一拍即合, 去了旁边的KTV。 包厢里频闪灯忽明忽暗, 轩菱端着酒杯慢悠悠品尝着,又对上了程清妍似有若无望过来的眼神。 她挑眉笑了一声,将酒杯放下, 倾身靠向许言溪,压低声音问道:“你和程清妍认识?” 许言溪一早就注意到了,对方探究以及别有深意的眼神让她格外不舒服,她朝唱歌的高台上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不认识。” 这就有意思了。 正巧这时彩灯照过, 从她秀挺的鼻梁处分割出明暗不一两道色彩, 眼尾轻扬,侧脸精致流畅, 像一笔勾勒而就的水墨画。 “估计是嫉妒你长得漂亮, ”轩菱手指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拍子, 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喟叹一声:“你这张脸, 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 亏得程清妍的粉丝还一直吹嘘她是圈内颜值天花板,凡是出席活动无一不是艳压通稿,在进组之前, 轩菱还真的以为程清妍有多漂亮演技有多好。 但在相处了两个月后,程清妍动不动就迟到已经消磨光了她所有的好脾气,好感度更是一降再降,掉到了谷底。 许言溪也喝了点酒,脸上有浅浅的绯色,果酒味道偏甜,又淡,她出奇的喜欢:“不适合。” “怎么会不适合?”轩菱打趣道:“比程某人强多了。” 说话间,程某人就来了。 “轩菱老师,”程清妍刚喝完一首歌,脸上还挂着笑,自然的坐在轩菱旁边,端起酒杯,遥遥冲许言溪示意了下:“许小姐。” 许言溪面色淡淡,对程清妍实在喜欢不起来,只礼貌的颔首:“你好。” “真是好巧,”程清妍化了精致的妆容,红唇雪肤,一袭黑色短袖修饰出窈窕的身段,她仰头喝完杯中的酒,撩了下长卷发,冲许言溪笑了笑:“我有个朋友,也姓许呢。” 捏着水杯的手一顿,许言溪微微抬眸,有灯光从她眸底掠过,映照出一片流光溢彩。 她唇角弯了弯,随意回道:“毕竟不是什么罕见的姓氏。” 不过十几分钟,轩菱手边的酒瓶少了大半,她半支着下巴,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啊,我还有个同学也姓程呢。” 她转头看向程清妍,一脸无辜,语气意味不明:“不过她上课总是迟到,尤其爱打压同学,后来听说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揍了。” “……………” 程清妍暗自咬了咬牙,干笑了几声:“轩菱老师真幽默。” “过奖过奖,”轩菱挥挥手,表示很惭愧:“也就一般般幽默,总归是搞文学的。” 程清妍:“……………” 老阴阳人了。 包厢里气氛正嗨,导演抱着话筒声嘶力竭唱一首情歌,没有人发觉角落里的暗潮涌动。 * 晚十点钟。 客厅到卧室的暖光带亮了一圈,江以渐坐在沙发上,室内寂静的过分,窗户没有关紧,高楼之上,风声呼啸。 暖黄色灯光在此时显得吊诡沉暗,手机屏幕明明灭灭,映照男人一双阴郁森冷的眼睛。 他垂眸看了眼掌心的手机,指尖微动,终究还是忍不住,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放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终于被人接听了起来。 “江以渐?” 背景音嘈杂,他仔细辩识着,竭力放缓语气:“溪溪,很晚了,还没结束吗?” “没有呢,估计还要等一会。” 清脆的碎裂声在客厅里回响,玻璃杯被摔落在地板上,江以渐低头,看到食指指腹破了一道口子。 有血渗出来,殷红色的,他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疼一般,用力挤压着伤口。 “江以渐,你怎么了?” 女孩子疑惑询问的声音响在耳边,江以渐动作滞住,将所有情绪尽数压下,嗓音平静轻缓:“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杯子。” 他扯出一张纸巾,面无表情的覆在伤口处,机械而僵硬的擦拭着,同女孩讲话的声音却异常温柔:“在哪儿?我去接你。” * 散场时接近十一点,轩菱喝了不少酒,已然有了醉意,意识还算清醒,提前打了电话叫助理来接。 “要送你回家吗?” 许言溪笑着摇头:“不用了,我男朋友一会过来。” 盛夏的夜晚,就连吹过的风都带了闷热,斑驳的树影在路灯下轻轻摇摆,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思索着程清妍那句话的含义。 有个朋友,也姓许。 难怪她从一开始见到程清妍,就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耐人寻味。 面前罩下一团阴影,许言溪抬头,眼睛不自觉弯了弯,声线轻快:“你来啦。” 江以渐凝眸看了她几秒,牵起她的手:“走了,回家。” 许言溪敏锐的感觉到他情绪不佳,挽着他的手臂,声线软了下来:“不是说让你先睡,不用等我吗?” 他步伐停住,漆黑的眼睛里暗色浮沉,难得语气冷硬:“睡不着。” 她不在身边,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许言溪闷闷的“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生气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认识让她感到新奇,她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哄哄他? 刚走了没几步,她突然被绊到,身形踉跄了一下,好在江以渐一直护着她,才不至于狼狈的摔倒。 许言溪出门时穿了一双裸粉色高跟鞋,侧边系带款,绕过纤细白嫩的脚踝,坠着两颗圆润的珍珠。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旁的男人已经自然而然的蹲下,给她系丝带了。 骨节分明的十指缠绕着丝带,在灯光下泛着好看的莹白色。 许言溪看着单膝蹲在她身前的男人,唇角止不住翘起。 程清妍刚走到大厅,便看到了这一幕。 门廊两侧垂着灯柱,许言溪就站在灯柱前,身上镀了一层光,男人低垂着头,为她系高跟鞋的丝带。 相隔比较远,男人侧脸轮廓精致清隽,程清妍蹙眉,总觉得莫名的眼熟。 而就在这时,他站起了身,敛眸去握身侧女孩的手的那一瞬间,仿佛与某一刻重合。 在前不久,江/氏/集/团的会议室里,也是他,疏离而冷淡的让助理把她“请”了出去。 而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却放低了姿态,蹲在另一个女人身前,甘愿对她俯首称臣。 这种心理落差感太大,程清妍一时半会没能缓过来。 直到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她才迟钝的眨了眨眼睛,翻出包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锦瑶,你不是一直好奇许言溪的男朋友吗?今天我见到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就是上次我跟你提到的,江家三少。” ———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许言溪乖乖坐在副驾驶上,思忖着,在搜索栏里输入一行字———男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 下面紧跟着出现许多相关词条和字眼,许言溪一目十行的看完,总结出了几个字———主动认错加撒娇。 她咬着下唇,若有所思。 回到家后,江以渐给她拿了鞋换上,摸了摸她的发:“要现在洗澡吗?” 许言溪有一个习惯,从外面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总是先去洗澡。 然而今天,她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江以渐目光落在她脸上,声线压的低:“没有。” “为什么不吃?” 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他面色如常的解释:“在公司加班,忘记了。” 撒谎。 以前怎么没见他加过班? 许言溪碰到他的指尖,有些凉,她收回手,又问道:“那要做夜宵吗?” “溪溪,”江以渐蹙眉,沉声不悦:“我今天不想做饭。” 许言溪愣了下,片刻,轻声开口:“可是我晚上没有吃饱,外面的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单这一句话,他眸中的阴郁尽数消散,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嗓音轻柔了不少:“想吃什么?” 已经很晚了,许言溪只让他弄了简单的面条。 清汤面,上面洒着翠绿的葱花,还煎了鸡蛋。 用餐时很安静,胃口小,吃的也不多,分给了江以渐一多半,还剩了一些。 本来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想着陪他,就吃了一点。 江以渐把她挑出来的吃了,饭后让她去洗澡,自己则收拾了碗筷。 或许是因为想要哄他,于是这天晚上,在许言溪的刻意纵容下,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 “还生气吗?” 许言溪抬手虚揽着他的脖子,因着刚才的纠缠,气息有些不稳。 江以渐哑然失笑,钳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抱了抱:“怎么会和你生气。” 怎么舍得和她生气。 她不会喜欢过分占有欲的他,所以他竭力克制着。 所有阴暗的情绪都深埋在了心底,小心谨慎,一步都不敢走错,就连失控,都要躲着她。 那就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好了,只要她还在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第34章 公主的事 你少管。 影片主题曲交稿之后, 许言溪在家闲了几天,顺便把答应梁疏月的歌给写了出来。 家里场地有限,没有专门的音乐设备, 许言溪去了几趟缇安传媒。 作为缇安传媒的老板,梁疏月从不委屈自己, 写字楼两个房间打通,辟了专门的录音棚, 设备用的全都是最好的。 梁疏月拿到词曲后哼了一遍, 又发给了夏怡, 最后不得不哭着承认许言溪的词曲水平确实比她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概是近墨者黑,夏怡思来想去,提出了个馊主意:“你的演唱会, 不是需要帮唱歌手和助演嘉宾吗?我觉得许言溪就不错。” 梁疏月眼睛“biu”的亮起来,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 出道四周年,发表数百首歌,梁疏月终于试探性的迈出了小jiojio,鼓起勇气决定开办首次个人演唱会。 赞助商:梁氏电器。 缇安传媒官博透露消息时还吊车尾的上了热搜, 梁疏月微博粉丝三千万, 除了水军和假粉,算起来也有两千万, 在圈内也算有名气, 更别提, 还有一群大佬纷纷下场转发。 评论区画风基本相同——— 【妈耶,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 【公主的事, 你少管。】 【赞助商:梁氏电器认真的吗?哈哈哈我笑吐了。】 【看到了公主记仇小本本上的名字,被迫营业可还行。】 【多才多亿,平亿近人, 钱途无量。】 ………… 这样的言论多了,梁疏月不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彰逸会所。 梁疏月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不远处的冰激凌,拿着银叉的手蠢蠢欲动。 为了准备演唱会,她最近正在减肥,夏怡管她管的严,一天三顿青瓜蔬菜,饮料薯片更是想都不要想,她感觉自己都要吃绿了。 “我真的有这么差吗?”梁疏月托腮眼巴巴盯着冰激凌,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自信点,把问号去掉,”云黎“啪”的打掉她即将作案的手,露出了魔鬼般的微笑:“你敢吃,我就敢跟夏怡告状,然后把你抓去跳燃脂操。” 已经跳了半个月燃脂操的梁疏月:“……………?” 这特么谁顶得住? 许言溪挑着冰激凌吃,时不时喝一口特酿的梅子酒,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减肥的朋友面前是多么大的诱惑,敷衍的安慰她:“也没有很差,” 彰逸的冰激凌确实好吃,尤其是芒果口味,江以渐一般不让她吃,偷偷买的都被发现了,这次想吃个够本。 “大概好的不是很明显。”过了会,她又懒懒的补充了一句。 云黎:“哦豁豁豁。” 梁疏月:“……………” 累了,毁灭吧。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认识这样的朋友!!! 许言溪吃着冰激凌,看梁疏月实在可怜,特意给她点了一份水果沙拉。 “你也少吃点,”梁疏月一口一个圣女果,把青瓜咬的嘎嘣脆,愤愤不平:“别忘了你也要上台。” 许言溪在吃第二个芒果味的冰激凌,闻言咬了咬银叉,弯唇冲她笑了笑:“但我经纪人没说要我控制体重。” 梁疏月:“……………”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谁让是她的演唱会,忍了,等演唱会过去,她必须买一卡车冰激凌,吃!个!够! * 许言溪回到家时,八点刚过一刻,打开门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她换了鞋,走过去。 “怎么在这儿坐着?” 江以渐没有向往常一样抱她,面色不虞:“等你。” 她笑了笑,主动去拉他的手:“等很久了吗?” “溪溪,”江以渐看了眼腕表,语气有种莫名的幽怨与不满:“你回家时间越来越晚。” 这段日子,她时常出门,回家的时间也逐渐推迟。 女孩手凉,江以渐给她暖着,细细摩挲过她的指节。 “最近有些忙,”许言溪笑着解释,歪了歪头,不解的看着他:“公司难道不是应该有很多应酬吗?你好像比我还要闲。” 是真的闲,每天按时上下班,给她做饭,然后陪她散步,看电影,写歌,只要是和她在一起,很少见他忙过公事。 许言溪也从没见过他参加应酬和酒局。 “有人会处理。”江以渐言简意赅的说道。 他确实很少去,能推则推,不能推就让别人代替,哪怕是在家等着她,陪她看一集狗血的电视剧,都比在外面和别人待着好。 旁的事物都鲜少有兴趣,他就只喜欢许言溪而已。 可是他的女孩并不是只有他,在她的世界,有很多朋友,有她热爱的事物,江以渐不喜欢,但因为她,他努力尝试着接受,也拼命说服自己。 不能干涉她的社交,她不喜欢,要给彼此留一点喘息的空间。 江以渐微微敛眸,揽过她的腰俯身去吻她。 他吻的急切又贪婪,纠缠着她的舌尖辗转深入,余下的一只手摸到了她耳垂,轻缓的蹭。 许言溪没出息的腿软,唇齿中溢出破碎的呜咽声,偏过头推了推他。 她发现,在接吻的时候,江以渐总喜欢摸她耳后,偏生她那块肌肤最为敏感,每次被他碰,都是像过电一般。 “喝酒了?” 江以渐从她口中尝到了淡淡的酒味,过多的清甜。 许言溪平复了下凌乱的呼吸,两根手指在空气中比划出很短的距离:“一点点。” 他稍稍拧眉,并没有说什么,抱她抱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晚饭呢?吃过了吗?” 许言溪吃了冰激凌,还陪梁疏月吃了些水果沙拉,一点都不饿,不过她只跟江以渐说了水果沙拉,冰激凌就没有必要提了。 最后还是喝了些粥,期间她提起梁疏月要举办演唱会的事,邀请她去做助演嘉宾。 江以渐停下手中的动作,漆黑的眸看向她:“溪溪,你想去吗?” 许言溪晃了晃小腿,认真的回答:“我答应了。” 应该挺有意思的,就是要在俞城举办,梁疏月的家乡。 他问道:“什么时候去?” 许言溪想起梁疏月给她提过紧凑的行程安排,表情有些微妙:“一周后,要先去彩排。” ——— 江氏最近有和俞城某家企业合作的项目,不怎么重要,江以渐本来想分派给手底下的人负责,但因为许言溪,他破天荒的关注起这个项目来。 品牌珠宝代言人新定了另一个与程清妍咖位相同的当红女星,比起程清妍来,另一位要老实很多,从签订合同到拍摄广告一点都没有作妖,本分的很。 晚上有一场酒局,对方是从南塘过来的,许氏集团的现任副总裁。 托许言溪的福,张承临现在听到“许”这个姓,总会下意识虎躯一震,尤其是在看到江总要亲自参加时,脑海中小弹幕一刻也不停歇,从豪门恩怨爱恨情仇联想到了虐恋情深商界大战。 真是妙啊。 江以渐本来没想去,意外瞥到了熟悉的名字,想起在之前在南塘发生的事,以及那个人看她的目光。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 纪祎之。 毕业于耶鲁大学,曾经主持了“HD”并购案,在商圈一战成名,后来激流勇退,回国后窝在了南塘,帮许言溪管理起了公司。 履历可谓精彩,江以渐之前在北欧生活,生活上的窘迫让他无暇顾及学业,又加上江家那群人从未放松过对他的监视,他索性就此沉寂下去。 没有存在感,醒来就要为生计奔波,读三流学校,一切都仿佛理所应当,顺应着江家那群人的意思,普通到无人注意。 如果没有遇到许言溪,或许他还要再等上十年,等羽翼丰满,等一切布置都妥当,才会出手对付那群人。 可是他没有等,韬光养晦,步步为营了许多年,最后却为许言溪打破了所有计划。 他可以吃苦受罪,但他的溪溪不可以。 在拥她入怀之前,他必须要荡平所有阻碍,确保她能得到最好的安稳。 也正因此,那段时间他经常早出晚归,对她多有忽略,江辞总说他急功近利,可有关于许言溪,他一刻也不想等。 在很多个夜晚,女孩熟睡之后,他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祈求,想让她再多等一会。 但许言溪不喜欢他,把他当成了灵感来源,不会为他停留,他只不过是她无聊旅途中的一个慰藉品罢了。 以至于在她走之后,江以渐也曾自暴自弃的想过,他不要江氏了,就死在那个夜晚吧。 * 江以渐给她打了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他耐心的等着。 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又过了几秒钟,才被人接起。 “溪溪。”他率先开了口,眉眼温润。 许言溪正在外面,和云黎、梁疏月在一起,电话响起来时,她走到一旁僻静的地方,才点了接听。 “怎么了?” 江以渐听到她这边悉悉索索的声音,问道:“在外面吗?” 她轻轻“嗯”了声。 对面传来激烈的音乐声,其中夹杂着女人的声音升高变调的嗓音:“溪溪,快来,梁疏月个狗东西偷吃你的冰激凌———” “凌”这个字尚未说完,声音突然消失,江以渐垂眸瞥了眼,她给挂断了。 屏幕的光暗下去,他气极反笑,耐着性子,又打了过去。 这次倒是很快接听了,大概是换了个安静的环境,她理直气壮的找了理由:“刚才信号不好。” 第35章 开窍 像到了春天一样。 江以渐短促的笑了声:“我听到了。” “……………” 许言溪在心里问候了云黎一下, 承认错误的同时不忘给自己开脱:“我只吃了一个。” 许久听不到回复,她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好吧其实是两个。” 顿了几秒,江以渐才轻声开口, 很严肃的语气:“溪溪,你胃不好, 经期也不稳定,不能吃太多凉的东西。” 许言溪低头看着鞋尖, 乖乖答应:“知道了。” 女孩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蹙眉, 忽然紧张惶恐起来,语调紧绷,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是不是觉得我管太多?” 许言溪发现, 重新在一起之后,比之以前,江以渐似乎更加惶惶不安,尽力放低着姿态,对她多有讨好。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五味杂陈:“没有, ” 垂下来的睫毛颤了下,许言溪无意识抠了抠玻璃门上的印花, 声音极小, 却是认真的口吻:“你是我男朋友。” 江以渐愣了愣, 随即愉悦的笑起来,低沉的音色里蕴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那不许再吃冰激凌了。” “好。”她满口答应。 “晚上有个应酬, 会回去晚一些,我给你定了晚饭,”他不放心的嘱咐:“溪溪, 要记得吃。” 挂断电话后,许言溪刚要回包厢,经过一个雕花门框,余光不经意瞥到走廊上站着的两个人。 相隔距离太远,她远远看了一眼,没有在意,转身离开。 而就在此时,男人姿态懒散的靠在墙壁上,指缝夹着根烟,薄唇缓缓吐出薄薄的烟雾,眉眼笼着,瞧不真切。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孩,穿了浅绿色连衣裙,露出来一双莹润笔直的小腿。 纪祎之轻吸了口烟,目光落到许锦瑶身上,讥嘲的扯了扯唇:“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早就撕破了脸,许锦瑶懒得再装小白花,凉凉的瞥了他一眼,用同样的话还给他:“你也不差。” “少打许言溪的主意,”纪祎之直起身子,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只要我还在一天,许氏就是许言溪的。” 许锦瑶使劲掐了下掌心,看着眼前的男人,冷笑了声,恨不得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去咒骂他:“纪祎之,你恶不恶心,暗恋玩这么多年,她许言溪眼里有过你吗?” 没有。 在许言溪眼里,他就是一个不熟悉的人,按时领工资的下属。 他纪祎之,有学历有头脑,推了高薪工作,放弃了创办公司的念头,怀着一腔肮脏龌龊的心思,跑来南塘刻意接近她。 “你管这么多………”说到这里,纪祎之停顿了下,意味深长的抬高了语调:“不会是喜欢我吧?” 许锦瑶面上极快的闪过一丝狼狈,只一瞬间,就被她压了下去,立刻反唇相讥:“你不如去死。”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倒胃口。”纪祎之不屑的嗤笑,将手中的烟按灭扔进了垃圾桶,迈着步子离开。 火机摩擦轮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低头又点燃了根烟。 纪祎之有烟瘾,很重。 刚抽了两口,他想起晚上的酒局,勾唇轻蔑的笑了笑,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找人盯着点许锦瑶。”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许锦瑶来北城目的不善。 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狠毒,十几岁的年纪,就能想方设法的将亲姐姐推入地狱。 * 许言溪回到包厢后,没继续在之前的位置,而是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跟谁打电话?笑这么开心。”梁疏月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桌子上一堆零食移开,瞥了她一眼,好奇的问道。 她刚才没能偷吃成功,还被云黎抓了个现形,气的像个两百斤的喵喵。 她语速太快,许言溪没听清:“什么?” 梁疏月翻了个白眼,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个镜子,丢给了许言溪:“你自己看。” 镜中映照出女孩精致漂亮的脸,她眉眼中笑意尚未褪去,唇角一直翘着,显而易见的心情很好。 许言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扬起的弧度收敛了几分,神色微妙:“有这么明显吗?” “像到了春天一样。”云黎头也不抬的进行总结。 许言溪半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过没过几秒,云黎就把她的冰激凌推了过来:“我好不容易才从梁疏月手底下抢过来,都快化了。” 纷乱的思绪回笼,许言溪看着眼前芒果口味的冰激凌,摇头拒绝:“不吃了,” 好不容易压下的笑意又悄悄爬了上来,她弯了弯眼睛,语调轻快:“江以渐不让我吃。” 云黎:“……………?” 梁疏月:“……………?” 草(一种植物) * 晚八点钟,一辆黑色的宾利刺破夜色,稳稳当当停在彰逸会所门口。 副驾驶座上率先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面容俊秀,戴了金框眼镜,走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负责泊车的保安赶忙上前,恭敬的打了招呼:“江先生。” 江以渐下车,西装挺拓的熨帖着肩线,袖口处的袖扣折射了光线,腕表陈旧,看上去佩戴了有些年头。 会所门口银光流转,穿着旗袍的侍者推开门,笑意盈盈的带路。 张承临亦步亦趋的走在后面,时不时抬起眼皮,偷瞄一眼江以渐。 果不其然,又在发消息。 难以想象江总这样清冷温润如世家公子般的人物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 侍者握着金箔色门把手推开包厢的门,低奢风格的装修,枝形吊灯璀璨,大理石圆桌上摆放着娇艳欲滴的鲜花,餐具精致。 往里看去,一扇雕花的古典屏风遥遥立在一旁,前方,站了个男人。 他咬着烟蒂,正在吞云吐雾。 纪祎之并不是第一次见江以渐,除了在南塘,还是澜州国际会展中心那次。 可每一次见,这个男人,总会给他一种莫名的肃杀感。 江家的人,没一个好惹的。 “能否把烟灭掉?” 静默半晌,江以渐率先出了声,气度与涵养极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纪祎之偏不,他看到江以渐就会想到许言溪,怄的快要吐血,忍不住冷嘲热讽:“连一点烟味都受不了?娘们儿唧唧的。” “烟味太浓,会沾到身上,”江以渐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嗓音淡淡:“我女朋友不喜欢。” 日!!! 纪祎之暗自咬了咬后槽牙,语气又冷又冲:“分手不就好了。” 张承临:“……………” 这剑弩拔张的气氛,越看越不像谈合作,反而更像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闻言,江以渐抬眸,声线彻底冷了下去,一字一句的强调:“我们会结婚,” 他话语顿住,黑眸中满是阴翳与警告:“你那些心思,最好永远埋的干净。” 纪祎之简直快要气死了,偏偏他没有任何立场,对面的男人是许言溪的正牌男朋友,他却连最基本的朋友都不是,只能恨恨的掐灭了手中的烟。 无意间听到了惊天大瓜的张承临:“……………” 还真特么是情敌! “许言溪大学时出国了两年,”纪祎之尽量维持着平和,却忍不住话语中的酸涩:“就是在哪个时候认识的你吧。” 北城名流圈里的人都知道,江家三少,曾经被流放国外,销声匿迹了整整十年。 “与你无关。”江以渐不咸不淡的开口。 纪祎之得意的扬起唇角,忍不住想要炫耀:“我和她是高中同学,你肯定没参与过她的学生时代。” “她的未来都会有我,”江以渐面不改色的打断了他的话,双手交错放在桌上,淡然的睨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睛里戾气丛生:“纪先生,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有关我女朋友的事。” 一直到离开,纪祎之都气的不轻,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威胁了??? 江三少,果然不是善茬。 ——— 夜晚风凉,程清妍踩着高跟鞋走出会所,助理去开车了,她站在路边等。 一部大制作的电影正在选角,知名导演,一流剧本,据说导演准备拿这部电影去冲国际上的奖项。 经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她争来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 程清妍赔笑了一个晚上,期间被不断灌酒、揩/油,从头到尾,都没能找到机会和导演搭上一句话。 她成名后一直被捧着,心高气傲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强忍着找了理由离席。 酒意醺然,她捏了捏涨疼的太阳穴,见助理久久不回,火气已经积压到濒临爆发的边缘。 夜色已深,高跟鞋磨的她脚趾疼,恍然间,听到了有人叫了一声“江总”。 或许是因为上次珠宝代言的事故,她对“江”这个字出奇的敏感,几乎同一时间,抬起了头。 不远处亮白灯柱下,男人长身玉立,瘦削修长的指间拿着部手机,在打电话。 鬼使神差的,她走上前去。 “江先生。”她刻意放柔了声音,婉转悠扬。 男人动作稍顿,侧眸看了她一眼,随机平淡的移开目光。 程清妍羞赧的咬了咬下唇,轻声提醒:“上次珠宝代言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不好意思,”江以渐稍稍敛眸,缓声说道:“我不认识你。” 程清妍:“……………” 她这张脸,在随处可见的广告牌、零食袋、大屏幕上都出现过,居然还有人不认识她? “程姐,” 这时,助理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我刚才看到有狗仔也偷拍。” “什么?”程清妍一惊:“拦下来了吗?” 助理急着邀功,拍着胸脯保证:“放下吧程姐,拦下了。” 程清妍若有所思,约莫半分钟后,她发了话:“别拦了,找人放出去,刚才那人的身份,不用我多说了吧。” 助理愣愣的点了点头。 第36章 学习(二合一) 未删减版。 六月初, 梁疏月演唱会正式开票。 出乎意料的,售票效果不错,内场票价甚至都不断抬高, 梁疏月盯着数据,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来许言溪还想多买几张票支持她, 目前看来是不需要了。 因为之前造势和宣传力度足够大,开票那天, 缇安传媒花钱买了热搜, 一开始好好的待在前三位, 后来被某当红女星的绯闻给挤了下去。 得到的效果与花出去的钱不成正比,梁疏月差点气成了河豚。 程清妍。 好,她记住这个女人了, 以后绝对会“光荣”占据她记仇小本本的C位。 梁疏月边想边看图片,越看越觉得熟悉,却没敢妄下定论,将照片保存下来,发给了许言溪:【这怎么看着那么像你男朋友?】 她只见过一次, 在澜州国际会展中心录制节目时, 由于对方相貌气质太过出众,给她的影响特别深刻。 许言溪点开图片看了眼, 连放大抠细节都不需要, 就认出来是他。 她退出微信, 切换到了微博。 #程清妍恋情#高高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标题取得引人注目, 转发量与评论数蹭蹭上涨。 动图模糊,只有短短几秒钟,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所处的背景, 拍摄角度近乎完美,处理手法专业,堪称百万摄影师级别。 除了粉丝和吃瓜群众,还莫名涌出来一批“知情者”。 【什么情况?我家妍宝谈恋爱了?】 【高糊镜头也挡不住的神仙颜值,慕了。】 【只有我注意到了后面的彰逸会所吗?一辈子都去不起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好吗?那可是江三少。】 【是我理解的那个江?北城那个江?】 【果然女明星最终都会嫁入豪门/吃瓜】 许言溪心平气和的看完了所有评论。 尽管照片上的人是江以渐,但娱乐八卦为了吸引流量,怎么猎奇怎么来,真实性很低。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当天晚上,吃过饭之后,许言溪抱着毛绒玩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江以渐把她手中的玩偶抽走,抱着她向后靠在沙发上,亲了亲她的脸颊。 影片口碑和评分都挺高,情节也是她喜欢的,进度条过半,许言溪都心不在焉的,没有看下去。 “你有关注过微博吗?”许言溪在他怀里动了动,侧过身子看他。 江以渐揽在她腰间的手一僵,面色颇为不自然,犹豫了片刻,说道:“有。” “看热搜吗?” “没有,”江以略微拧眉,握着她的手,薄唇掠过她的脖颈,眷恋的轻吻过:“我只看你。” 他当时注册微博,就是为了看她的新动态。 但她懒,经常好几个月才发一次。 许言溪被他弄的有点痒,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可是你今天上热搜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意味不明:“和程清妍。” 江以渐动作稍顿,不解:“程清妍是谁?” “你的绯闻对象,”许言溪拿过手机点开微博,热度降了下来,在十几名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她把标题念出来,掐着腔调,抑扬顿挫:“当红女星深夜约会江家三少,疑似恋情曝光。” 江以渐仔细听了内容,认真的评价:“太浮夸了,一听就不真实。” 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哪有,我看就挺好的,网友还祝你们百年好合呢。” 江以渐思忖着她的语气,募地低声轻笑:“溪溪,你吃醋了。” 许言溪眼神闪躲着,矢口否认:“没有。” “溪溪,看我,”他这次没打算轻易放过,略显强硬的使怀中的女孩与他对视,声线压的低,带了些诱哄的意味:“是不是吃醋了?” 许言溪感觉耳朵尖热热的,被他看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恼羞成怒的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你不许说!” “嗯,不说。”江以渐眉眼愉悦,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许言溪小脾气上来,开始兴师问罪:“不是说去应酬吗?为什么会被拍?” 还是和程清妍。 江以渐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有印象,解释道:“溪溪,我不认识她。” 这话是真的,在他眼里,大概就只有许言溪和其他人这两种区别。 前者在他心上,后者无关紧要。 * 晚九点过一刻,冲锋在吃瓜第一线的小机灵鬼张承临正在美滋滋的刷微博,房间里突然响起了特别提示的铃声。 他虎躯一震,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中气十足,深刻发挥了当代社畜加舔狗的精神:“江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江以渐语调淡淡,不辨喜怒:“把网上所有不实的言论撤下来。” 张承临想起刚才看到的热搜事件,明白了:“好的江总。” 其实他看到热搜词条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在现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情况,当时江总只和程清妍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这都能被给营销号吹成恋情? 张承临白眼都不知道从何翻起,更何况江总有女朋友,而且看那架势,是把女朋友当命宠的,以后不结婚都很难收场。 晚九点半,网上有关江三少的词条消失的干干净净,搜索直接显示没有相关内容,带有认证的江/氏/集/团官方号给某带节奏的娱乐大V发了律师函。 理由:诽谤。 处理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nb】 【救命!程清妍刚才还用小号点赞了“恋情”那条微博,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正主下场打脸了,要是我就扛着火车连夜离开这座城市。】 【我也………尴尬的无法呼吸,某程姓小花还是逃离银河系吧。】 然而程清妍毫不知情,洗完澡做了面部及身体保养后,端着酒杯的喝了一口,手机响了起来,她放下酒杯,施施然走过去接了电话。 “锦瑶。” 对面传来一道女声,柔柔的:“我看了今天的热搜,你和江三少有关系?” 程清妍撩了撩长发,莞尔一笑没否认也没承认:“就只是见个面而已,那些狗仔也真是的,这都能拍到上了热搜。” 许锦瑶语气讥讽:“那是许言溪的男朋友。” “哪又怎么样?”程清妍不以为然:“结婚还能离婚呢?更别说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你以为许言溪的东西这么好抢?”许锦瑶懒得搭理这个蠢货:“你自己去看微博吧。” 冷冷撂下这句话,她切断了通话。 程清妍一头雾水,却还是觉得许锦瑶太怂,没看手机,慢悠悠的哼着歌涂起了护手霜。 不一会儿,经纪人打开电话,气急败坏:“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程清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点开微博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程清妍自炒打脸# #程清妍小号# #众筹帮程清妍逃离银河系# 她面色难看,深吸了口气:“尽量帮我公关,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个经纪人早就着手去做了,可再顶尖的公关团队,有时也顶不住艺人的主动作死。 程清妍哪里都好,有相貌有演技,就是智商不够,办过的蠢事数不胜数。 本来没什么的,绯闻恋情而已,在娱乐圈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可坏就坏在她高估了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用小号点了个赞。 自行打脸公开处刑被群嘲上热搜,程清妍可谓是娱乐圈第一人。 两个小时后,程清妍工作室发了声明,洋洋洒洒一大堆,官方话术总是落不到重点上,大意就是说手滑点赞的账号是助理的,绯闻事件纯属捕风捉影,对此,程清妍小姐并不知情,请大众以后多关注程清妍小姐的作品,而非她的私生活。 程清妍接着发了微博,并大大方方的圈出来自己真正的小号,注册时间已有五年,内容断断续续,都是生活感悟和心情小吐槽,真实又接地气,为此还吸了一波路人粉。 公关手段堪称一流。 * 许言溪没在意这件事情的后续,她答应了梁疏月去演唱会做嘉宾,准备和云黎一起去,订了次日下午的飞机。 公司临时有事,暂定去俞城的时间推迟了几天,江以渐不能陪她一起。 他送许言溪去了机场,依旧不太放心,把包递给她:“要按时吃饭,睡觉时窗户不要开太大,” 许言溪笑了笑:“嗯。” 他微微敛眸,心情不虞的样子,轻声说道:“溪溪,我把你包里的安眠药拿了出来。” 许言溪沉默了,迟疑不定:“这个好像不行。”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睡着,失眠总是情绪不好,跟应激反应似的,一定程度的心理安慰加上药物的作用,让她形成了依赖。 不过这段时间没有吃过,大概是因为有他在,抵消了对药物的依赖。 江以渐蹙眉思索了很长时间:“可以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好。” 江以渐唇角扬起,扣着她的后颈,俯身吻她。 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许言溪被他钳着腰,向前贴在他怀里,齿关松开,任由他索取。 这个吻有点过火,没有以往的温柔,灼热的气息寸寸逼近,酥麻感从耳朵传到心里,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我还要赶飞机。” 许言溪轻喘的推开他,红唇被吮的失了颜色,眼角浮现了点点水光,带了几分勾人的媚。 江以渐放开她,向来清明的眼底沾染了欲色,唇角还蹭了一些她的口红。 心跳声错乱纷杂,江以渐平复了一下呼吸,克制着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声线低沉:“抱歉。” 一碰她就失控,尽管他一再说服自己要慢慢来,不敢表露更多的欲望,怕会吓到她,但都无济于事。 所有不堪的阴暗面暴露在阳光下,恨不得将她吸进肺里,揉入骨血。 许言溪愣了下,不懂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时候,才发现男人在她锁骨上留了痕迹,不太明显,包里带着遮暇,她盖了一层粉。 云黎在休息室足足等了十五分钟,玩了七局消消乐,许言溪才姗姗来迟。 她很稀奇,一般只要约定好了时间,许言溪鲜少会迟到,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看到她水润润的眼睛,还有明显红肿的唇,云黎手里的消消乐顿时就不香了。 两个小时的航程,到俞城时下午六点钟,梁疏月提前几天回来了,跑来接机,又带着她们去吃了俞城的特色菜。 俞城人喜爱辣,特色菜也是,鲜红的辣椒和花椒,口味地道正宗。 回到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去了浴室洗澡。 许言溪洗澡慢,通常一个小时起步,换了睡裙,头发吹的半干,去拿了手机。 微信上有三个未接通的视频电话,江以渐打来的。 她拨了回去,对面很快接通。 许言溪拿着手机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半靠在床上,理了理长发:“刚才在洗澡,没有看到。” 江以渐“嗯”了声,问道:“晚饭吃了吗?”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镜头跟着摇晃,声音懒懒的:“吃过了。” 江以渐低低笑了下,顺着她的话:“什么?” “就晚饭啊,”她心虚,底气不足,声音小的近乎听不清:“水煮鱼,辣子鸡丁………” 好家伙,都是辣的,但她吃的很开心就对了。 许言溪胃不好,好多年的小毛病了,她吃饭极其不规律,跟江以渐在一起后,被他养的好了不少。 偶尔放纵一次没有关系,她不喜欢束缚,尽管最近几天乖的不像话,但江以渐清楚物极必反的道理,没有说什么。 许言溪下巴抵在枕头上,这种死亡角度依旧漂亮,长发随意撒落下来,睡裙领口倾斜,露出平直的锁骨。 她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是橘调的暖黄色,肌肤白皙细腻,隐约可见窥见起伏的雪白。 江以渐感受过,知道她的身材有多好,以及盈满掌心的柔软。 只是简单的触碰一下,就足以令他疯狂。 不过短短一天,已经开始想她了。 眼神暗了暗,他喉结轻微的滚动了一下,想抱她吻她,甚至渴望的更多。 他所有的欲求都源于许言溪。 许言溪一无所觉,翘着小腿,声线轻快的和他说着话。 江以渐耐心听着,时不时给她回应。 “梁疏月居然还编了舞。”她想起下午时梁疏月跟她说的演唱会安排,嘴角抽了抽。 江以渐目光凝住,语气不明:“还要跳舞吗?” “不要,”许言溪想也没想:“我肢体不协调。”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跳过舞。 江以渐扬唇笑了:“只唱歌就好了,” 他眉眼柔和,称赞道:“你唱歌很好听。”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演唱会的买座率很高,甚至还有抢不到票的,会有很多人。 江以渐不喜欢别人看她,甚至病态的想把她藏起来,让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他不能。 他的溪溪很好很优秀,不能因为他偏执龌蹉的想法而泯灭才华。 就捧她站到高处,给她撑腰,为她铺路,让她能毫无顾忌做喜欢的事。 因为深爱,故而怯懦。 又聊了一会,许言溪侧躺在床上,打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的:“有点困了。” “睡吧。”江以渐温声说道,没舍得挂断,看了她好久。 指腹碰了碰屏幕上女孩子的脸,嗓音轻缓:“宝宝,晚安。” ——— 梁疏月为了给她的首次演唱会营造眼前一亮的效果,熬了好几个夜,秃头编出来一支“辣舞”。 演练室里,她手忙脚乱的跳完,动作定格在最后的wink上,朝观众席抛了个媚眼,兴致勃勃的准备听取反馈:“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热很躁动,浑身的火都要烧起来了。” “……………” 许言溪表情一言难尽,艰难的想了个比喻:“像广播体操。” 估计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都比梁疏月跳的要好。 梁疏月气哼哼:“没眼光,”接着把期待的目光转向云黎:“你觉得呢?” 云黎竖起大拇指:“……………人间油物。” 不等梁疏月开心,她幽幽的补充了一句:“你开完这场演唱会差不多就能接到花生油的代言了。” 梁疏月:“……………” 她又在怀疑人生了,顺便想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认识这样的朋友。 最后舞蹈老师实在看不下去,美其名曰给她重新排一下动作,实则让她回炉重造,暗戳戳的将整支“广播体操”给pass掉了。 一连练了三天舞蹈,梁疏月彻底变成了咸鱼。 许言溪和云黎趁着这个时间在俞城好好玩了一圈。 旗府巷又名祈福巷,是俞城最具代表特色的一条巷子,依山而建,两侧都是买小零食和手工制作品的,来往的皆是游客。 这是云黎按着梁疏月的头让她写下的攻略。 从头吃到尾,想着演唱会没几天了,云黎顾忌着许言溪的嗓子,没让她吃辣。 大概是吃的东西太多,晚上许言溪胃里有些不舒服。 在云黎的房间说话时,突然有些反胃,莫名的想吐。 如此两次后,梁疏月再也不能维持淡定,探究的眼神在许言溪小腹上扫来扫去,语出惊人:“你不会怀孕了吧?” 许言溪:“?” 云黎惊了,想到今天晚饭时她还说想吃酸酸的开胃的东西,霎时瞪圆了眼睛:“握草许言溪,你还真来搞出人命了!” 许言溪:“?” 这个话题初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个人,四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小腹,恨不得能看出个花来。 “你们俩在一起都不做措施吗?”云黎伸出手想碰她的肚子,又像是被吓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梁疏月点头,并狠狠唾弃这种行为:“渣男!” 在她们言之凿凿的疯狂diss中,许言溪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 然而并没有人听,梁疏月思维如脱缰的野马,在城市边缘狂奔:“有了孩子就要结婚吧,是男是女啊,我可以当干妈吗?” 许言溪:“……………” 她有气无力:“他都没碰过我,我怎么怀孕?无性繁殖吗?” 这句话的杀伤力果然足够大,房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梁疏月尴尬的干笑了几声,抓了抓头发,恨不得扣出来三室一厅:“我去找人给你买药。” 云黎:“你们不是都已经同居了吗?” 而且以前也在一起过,这么长时间居然………咳。 她想不通。 许言溪胃里确实不舒服,脸色苍白,趴在云黎的床上,长发自然垂在被子上,腰细腿长,更是漂亮的惊人:“对啊。” 但江以渐确实能忍,最出格的一次是让她用手帮了他。 云黎给她倒了水,试了温度,递给她,担忧的问道:“很难受吗?” “还好。”许言溪接过杯子,喝了些温水。 附近有药店,服务员帮忙买的药,看了说明书,是糖衣和胶囊的,她一粒一粒的就着温水吃了。 云黎把她送回房间,不太放心:“晚上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买的药挺管用,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逐渐平息,许言溪睡的早,醒来时不过六点钟。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玩了会手机。 早餐喝了小米南瓜粥,梁疏月从家里带的,味道很好,有淡淡的米香,不过没有放糖。 上午帮着梁疏月排练了歌曲,下午没有事,许言溪没出去,窝在房间里看电影,直到傍晚,才和云黎一起出去吃了饭。 云黎在对面大快朵颐,相比之下,她这边就比较惨淡了。 都是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和蔬菜。 接到江以渐电话时,她正躺在床上和梁疏月发消息。 梁疏月:【你们进度也太慢了,江总不行啊,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能当上干妈。】 她反手就是一个链接:【未删减版,给你学习一下,不用感谢,我是雷锋。】 许言溪刚想点开,就进来了一通电话。 她接通,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溪溪。” “开门。” 许言溪愣了两秒,下床穿上鞋去打开了房间的门。 走廊的灯光洒下,男人站在她门外,简单的白衣黑裤,风尘仆仆的模样,含笑望着她。 许言溪侧身让开位置,抿唇压下心底的雀跃:“什么时候来的?” 门“啪嗒”一声被关上,江以渐摁亮了玄关的灯,抱着她放到玄关的台阶上。 许言溪抬头,撞进了他漆黑深邃的眸。 “你………” 她眼睛不自在的飘开,刚说出一个字,男人微凉的指尖摸到她下巴,稍微用了力,迫使她抬起头,就这样吻了下来。 刚洗过澡,沐浴露的味道中混杂着她身上的香味,江以渐摸到女孩柔软的手,十指相扣,纠缠着她的舌尖辗转深入。 “别咬。” 耳边响起女孩娇气的抱怨,如梦初醒般,江以渐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将她抱下来,牵着她的手往客厅走。 “彩排累不累?” “不累。”她什么都没做,光帮着梁疏月排练歌曲了。 江以渐贪恋的揉了揉她的发:“还要待几天?” 她认真计算了下:“一周吧。” 演唱会在这周六,今天才周二。 * 江以渐来的时候吃过了饭,许言溪让他去浴室洗澡。 在床上发了会呆,唇角一直翘着,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欲盖弥彰的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忽然想起刚才梁疏月给她发的链接,她点进聊天框,看到隔了没几分钟,又发过来一条链接。 许言溪随意点了进去,眼前出现亮眼的粉红色。 和上次如出一辙的界面,意料之中,全是口口口口口。 好家伙,全是屏蔽词。 许言溪退出去界面,鬼使神差的,点进了下一条链接。 听筒声音开的大,一时间,卧室里回荡着不和谐的声响。 她彻底愣住,手足无措的想要返回界面。 身后突兀的男人沉静平缓的嗓音:“溪溪,你在做什么?” 许言溪:“!!!” 她更慌了,脸颊滚烫,颤抖着手指按灭了手机屏幕。 社死现场。 江以渐罕见的沉默了几秒,顿了好半晌,才轻声开口:“看了多少?” 许言溪:“……………” 她在心里疯狂问候着梁疏月,耳朵尖红的要滴血,面上却稳的一匹:“一点点。” 其实她压根都没看清楚是公是母,只听见一声声的叫了。 见江以渐不说话,她佯装镇定,口吻淡淡评价:“叫的不错。” 江以渐:“……………”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关于这个,但他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语气:“溪溪,你好奇这种事,我可以教你。” 许言溪索性躺平任嘲,不想过多的解释,反而显得她很心虚。 而且,她是一个成年人,已经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吗? 房间里灯光明亮,馥郁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许言溪坐在床上,眼神不自然的飘了飘,迎上他炽烈的目光,大胆又坦然:“那你教我。” 第37章 把灯关上 我想看你。 晚风和煦, 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暖调灯光为室内镀上了一层蜂蜜色。 许言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不偏不倚的与他对视, 胸口像揣了几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彻底乱了节奏。 掌心里有汗,她捻了捻指尖, 看着男人朝她走进。 灼热的温度覆上她的脚腕, 像是被电到, 许言溪猛地收回小腿,脚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溪溪?” 江以渐手掌顿在半空中,眸底浮上了沉沉暗色, 目光宛如实质般掠过她的红唇、下巴,最后克制的停留在平直的锁骨上。 如果她不愿意,他不会再继续。 那股酥麻弯弯绕绕,顺着被他触碰的地方一路蔓延,在灯光下无处遁形。 许言溪捂住脸, 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把灯关上。” 关掉了吸顶灯, 还有床头柜上的一盏睡眠灯。 吊带睡裙剥落出女孩圆润白皙的肩,江以渐眸底微热, 声线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暗哑:“宝宝, 留一盏好不好?我想看你。” 许言溪倒还认真的想了想, 磕磕巴巴的同意了:“好……好吧。” 视野里弥漫开晃眼的白,翻涌着情意仿佛在这一瞬间倾轧而出, 江以渐蹭了蹭她的脸,轻柔而充满怜惜的吻落在她眼角,喟叹着唤她的名字:“溪溪。” 雪白的足尖弯起, 没有规律的在半空中轻点着,许言溪睁开含着朦胧水色的眼睛,却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很红,她被蛊惑,无意识伸出手摸了摸。 他动作滞住,钳着她作乱的小手举过头顶,捏了捏她的掌心。 后面有点凶,仿佛旧时代的老电影一般,时间逐渐漫长。 月夜中的海面涨了潮,冲刷着岸边的礁石,许言溪迷迷糊糊的问他,从哪学来的这些手段。 明明都是新手,她却被弄的溃不成军。 高悬的月亮终于完整的属于他,江以渐拥着怀中的女孩,眉眼温软,轻轻将她汗湿的拨到耳后。 岂止。 在梦中肖想过她无数遍,现在不过是千万分之一而已。 * 翌日。 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折射进来,烙下了一圈圈细小的光晕。 放置在床上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欢快的铃声在室内回荡。 怀中的女孩睡眠浅,怕吵到她,江以渐第一时间把铃声关掉了。 是她的手机,来电备注显示云黎。 “谁呀?”她仍是闭着眼,睡意朦胧的咕哝了一句。 江以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掖起被角,嗓音温柔:“没有谁,你继续睡。” 他拿起手机缓步走出卧室,接了电话。 没等他开口,对方叽里咕噜说出了一堆:“都九点了怎么还没醒,我在你门口蹲着呢,买了李记的早餐,在不过来给我开门腿都要蹲麻了。”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一道细微的开门声。 云黎刚站起来,呲牙咧嘴的诡异面部表情还未收起,就看到了男人清隽淡漠的脸。 她愣住,过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打了招呼:“江先生。” 房门开了一半,男人站在门口,穿了简单宽松的家居服,脖子上隐约露出轻微的红痕。 他稍稍颔首,礼貌且疏离:“溪溪还在睡,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云黎斩钉截铁的回答,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溜走,连早餐都忘了给,语速极快:“那我先走了。” 然而许言溪却没有继续睡着,她闭着眼睛,将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 浑身疲乏,尤其是小腹以下,酸酸涨涨的。 听到脚步声,她拉下被子,鸦黑的发凌乱铺在枕头上,清了清嗓音:“刚才是谁啊?” “云小姐,” 江以渐言简意赅的回答,坐在床边,碰了碰她的手,低声问道:“还有没有不舒服?” 昨晚,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住,踢着腿非让他出去。 江以渐还没有好,钳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她就说难受。 他也难受,到底还是败给了舍不得,又心疼她初次,由着她胡闹。 许言溪耳朵尖红了红,抱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蹭,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穿了吊带睡裙,细嫩的手臂上落了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 江以渐眼神暗了几分,指腹蹭过她的肩,又迅速移开:“我去给你拿衣服。” 食髓知味。 与他而言,许言溪的存在本身就是戒不掉的瘾,欲壑难填,心中的猛兽贪婪而不知餍足,更遑论现在得到了她。 换好衣服后去了浴室洗漱,江以渐订了饭,按她的口味,煮好的粥还特意备注了少放糖。 中途梁疏月打来电话,问她还来不来演练室,许言溪拒绝了。 梁疏月就贱兮兮的让她继续陪男朋友,祝她玩的开心。 许言溪无缝衔接的想起了昨晚的场景,心虚的切断了电话。 夏季衣服薄,她皮肤白,又娇气,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痕迹,偏生江以渐最是喜欢在她身上弄出痕迹。 自从有了一次后,便总想着把她往床上带。 * 六月中旬,梁疏月首次个人演唱会在俞城奥体中心举行。 晚六点,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后台忙活的热火朝天,梁疏月却拉着幕布眼巴巴朝前面看。 感动的几乎要抹眼泪:“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多歌迷。” 横幅和应援牌高高拉起,梁疏月没出息的拍了好多张照片,势必要记录下自己的高光时刻。 除了和梁疏月合唱的歌外,许言溪还准备了一首单曲,就是她的《旷野》。 梁疏月刚想跟她分享心情,却发现她换了身衣服,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还换衣服了?” 之前的是一个露腰的短款小礼服,到膝盖的位置,剪裁得体,衬身材显气质。 许言溪懒散的坐在沙发上,指尖缠绕着长裙的系带,漫不经心的回答:“江以渐不让我穿。” “………………” 这占有欲也太强了。 晚七点整,演唱会正式拉开帷幕,舞台灯光亮起,随着歌曲的前奏,升降台上,梁疏月一袭月白色公主裙缓缓出现。 奥体中心内人声鼎沸,聚光灯罩下,第一首歌是她的成名曲。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后排座位上有人尖叫着喊了声“公主”。 五彩斑斓的灯牌亮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那声“公主”异常清晰。 梁疏月忍了忍,没忍住,业务能力不够,笑场了。 这一幕被录了下来,甚至还有人专门做成了鬼畜合集,在B站火了一把。 简直有毒。 梁疏月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一首歌唱完,烟雾散去,梁疏月调了调麦,扬唇笑道:“接下来这首歌,是我的好朋友为我写的,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音乐制作人,你们可能对她不熟悉,但一定听过她写的歌,” 说到这里,她刻意拉长了语调,再次郑重的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好朋友,许言溪。” 聚光灯偏移,与之相对的另一侧,身穿裸粉色长裙的女孩出现在人前。 她穿着简单,没有化夸张的舞台妆,长卷发随意的披在脑后,侧边用钻石发卡固定,一张小脸清透漂亮。 长裙上坠了金色丝线,泛着粼粼细光,宛如误入人间的精灵。 喧嚣杂乱的声音倏然消失,偌大的奥体中心,只有歌迷不断挥舞着的荧光棒。 许言溪坐在后方的高脚凳上,怀里抱了把木吉他。 歌曲前奏声响起,她低垂着眉眼,纤细的指尖拨动。 有人听出了熟悉的旋律,激动的拼命晃着同伴的手:“啊啊啊啊啊是《旷野》!” “我滴妈,她是原唱!” 旁边的人情不自禁加入了讨论:“歌红人不红吗?小姐姐长这么漂亮不应该啊。” “郑锐昭到底是怎么厚着脸皮大言不惭的说比原唱好听的,甩他十条街好吧。” 相隔一条过道,VIP座席区。 昏暗的灯光洒下,半明半寐遮住了男人的侧脸,莹白修长的手随意搭在腿上,左手无名指印着一颗小痣。 相貌瞧不真切,但周身气度极为出众,专注的望着舞台。 前座是一个年轻的女生,大学生的模样,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又怕被发现,本来是花了大价钱准备听演唱会的,现在好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思全在后排的男人身上。 她疯狂在宿舍群里给室友发消息,觉得自己遇见了真命天子。 室友一致认为,别怂马上要微信,不然过后海底捞,捞也捞不到。 “你……你好。” 女生回头,怯怯的打了招呼,咬紧下唇,脸颊热的快要烧起来:“可以加个微信吗?” 男人漫不经心的看过来,一双漆黑的眸落入了灯光,氤氲出几分朦胧如织。 “抱歉,”声线清冽低沉,是一把好嗓子:“不可以。” 拒绝的也相当冷漠。 女生强装镇定的扯唇笑了笑,失落的回过了头。 舞台上,助唱的女孩抱着吉他退了场,不一会儿,后座的男人起身,也跟着离开了。 * 后台。 许言溪放下吉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还是温热的,里面加了蜂蜜,江以渐给她带的,怕她嗓子会不舒服。 她刚放下保温杯,就看到走过来的男人:“不继续听吗?” 演唱会总共三个小时,这才刚过了一半。 江以渐牵过她的手,语调淡淡:“不听了。” 她不在,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 云黎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有夏怡在后台,许言溪跟她说了声,就先跟着江以渐走了。 当天晚上十点,梁疏月首次个人演唱会完美落幕,承包了热搜前十名,微博相关话题讨论度层层飙升。 #梁疏月笑场# #梁疏月实力歌手# #旷野原唱# #许言溪顶奢发卡# 诸如此类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而梁疏月更是摆脱了“演艺圈小公主”“人傻钱多”等大众固有的标签。 【惊了,梁疏月实力竟然这么强。】 【公主给麻麻冲啊,以后记得千万不要笑场orz】 【是谁说《旷野》翻唱比原唱好听的,出来挨打。】 【只有我注意到了许言溪的发卡和裙子吗?没个几千万买不来这一身……】 【格局小了姐妹,光那个发卡上的蓝钻至少要三千万。】 【梁大小姐的朋友果然没一个让我失望的,富婆实富。】 …………… 许言溪看到这条评论,又看了看被她顺手扔到一旁的发卡:“不是说随便买的吗?” 之前那件露腰的小礼服,江以渐不想让她穿,让人连夜从北城送来的衣服。 她很少佩戴过首饰,发卡还是江以渐给她戴上的,说看到觉得适合她,就买了。 发卡不贵,真正值钱的,是发卡上面镶嵌的蓝钻。 许言溪也挺有钱的,不过她性子淡,不注重物质,爱美归爱美,让她花几千万买个发卡,她做不到。 然而他却不以为然:“你喜欢就好。” 许言溪把这句话发到了群里。 梁疏月被秀了一脸,狠狠敲下虚拟键盘:【庸俗!】 云黎托腮:【我也想拥有庸俗到只剩钱的爱情。】 “……………” 许言溪弯了弯眼睛,回复着消息去拿果盘里的草莓。 “溪溪,” 手腕被人握住,她抬头,面前突然罩下一道阴影。 男人敛眸俯身,贴着她的唇,咬走了剩下的半颗草莓。 第38章 放纵 先做。 许言溪向后仰了仰头, 笑着看他:“甜吗?” 她还穿着舞台上那件长裙,高束腰的设计,裙摆宽大, 金色丝线映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江以渐没回答,把她捞进怀里, 勾着她的下巴再度吻了过去。 酸酸甜甜的的草莓味在舌尖炸开,更多的是她口中的清甜馨香, 他难免动情, 稍稍退出了些, 亲了亲她的鼻尖:“甜。” 微凉的指腹从她裙摆处拂上去,极具耐心的厮磨。 许言溪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 想收回腿却被他按住。 “溪溪,”轻柔的吻似羽毛掠过,从后颈到耳垂,她敏感的缩了一下,就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想做。” 真的是……… 许言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除了初次, 这几天他确实放肆,做的也越来越凶。 平日里对她有多温柔顺和, 到了床上, 就有多狠。 从一开始, 他就特别喜欢和她待在一处,肌肤相贴, 经常会抱她亲她。 许言溪对这种事所有认知都来源于他,但也隐隐察觉到,他太过于放纵了。 倒也不是不愿意, 年轻情侣贪恋热衷很正常,就是她每次都被弄的惨兮兮,从发丝到脚尖的战栗,临界点又濒临崩溃。 哄她会轻,到最后却越撞越深。 “还没吃晚饭。”许言溪伸手抵住他的肩膀,一脸正色。 江以渐握着她的手,在她指尖亲了亲,眸色潮红:“做完再吃。” 酥麻的触感蔓延而上,许言溪将滚烫的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的说:“回房间。” 江以渐抱着她放在腿上,面前的落地窗洒下大片大片的璀璨灯光,他拿过遥控器将窗帘降下来,宽敞的客厅里只余下了一圈暖光灯。 “在这里。”他说。 这就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尽管许言溪撩拨他的时候挺大胆,但过后,自作自受也是她。 柔软的布料落在掌心,长裙在他身上迤逦开,带有精致刺绣的裙摆荡起涟漪。 许言溪紧张的不行,心脏砰砰乱跳,咬着唇吞下所有声音,催促:“你好了没有?” “很快。”江以渐蹭了蹭她绯红的脸颊,揽着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 很快是有多快,他之前也说很快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弄完。 一直到凌晨。 许言溪彻底没了力气,昏昏沉沉的,接触到柔软的被子,眼睛半眯着,含了如织水色。 睡意朦胧间,看到男人俯身过来,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声音里尤带着未褪去的哭腔与春意:“你别碰我。” 他太过分了。 “抱歉溪溪,” 江以渐拢起她被水打湿的长发,用毛巾细致的擦着,抿唇望向她的眼:“没忍住。” 见她始终沉默着不作声,江以渐有些慌了,局促不安的保证:“下次我会注意。” 他已经在竭力克制了,但那是他的溪溪,面对她,再多的自制力都尽数溃散,不值一提。 许言溪迟缓的眨了眨眼睛:“那我的裙子………” 那套长裙,材质舒适,垂感和设计都极好,她还挺喜欢的。 “我赔你,”江以渐唇角扬起,轻轻在她侧脸上亲了下,眸中带笑:“想要多少都可以。” 最后一点小脾气彻底消失殆尽,许言溪觉得自己太好哄,可比他好哄多了。 她窝在男人怀里,阖着眼睛,语调含糊不清:“累。” “怪我,”江以渐低声认错,给她把被子裹紧。 睡过去的前一秒,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念叨着:“沙发。” 胡闹了这么久,弄的不成样子。 “我去收拾,”江以渐失笑,吻在她眼睛上:“宝宝你睡。” 等她呼吸慢慢均匀,江以渐才轻缓的抽回手,掖好被角,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灯还开着,新风系统交换了室内暧昧的味道,女孩的裸粉色长裙胡乱搭在一旁,起了褶皱。 他简单清理了一下,又去浴室把她的内/衣洗了干净。 * 演唱会过后,除了梁疏月火了一把,其中网友讨论最多的,当属《旷野》这首歌。 有人考古了几年前的颁奖典礼,还找出了众多由许言溪作词编曲的歌。 最后惊讶的发现,其中好几首被奉为经典的歌,都是由她一手创作。 《旷野》原唱因此被顶上了热搜,郑锐昭微博评论区两极分化,愈演愈烈。 但郑锐昭始终安静如鸡,老老实实装死,直到官媒下场转发评论,他才在指责声中公开道了歉。 言辞之中,无一不是在撇除责任,说自己年龄太小,版权意识不强,还像模像样的说以后会尊重原创,其中还夹杂着一大堆的官方水话,一看就是工作室出的模板。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盈利过的款项如何处理。 许言溪尝试过跟他的团队联系,对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后来电话直接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她是性子懒散,却不至于被别人欺负到头上来,当天下午,就联系了律师。 这件事本就是郑锐昭理亏,而且他目前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私吞盈利款项办的着实不够光彩,很快,郑锐昭团队就发表了致歉声明。 相比上一次,这次显得用心恳切多了,甚至还标注出了具体明细,并承诺会以许言溪的名义捐给妇女儿童基金会。 后续处理交给了云黎,许言溪没再过问。 盛夏的季节,大概是靠山,俞城气温并没有多高,正适宜居住,再加上当地美食多,许言溪有点乐不思蜀。 中央空调虚虚运作着,不断送来冷风,遮光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天气热,许言溪把头发扎成了丸子状,坐在软榻上,用勺子吃西瓜。 投影仪上播放着一部外国影片,黑白色画质,颇有年代感。 她特别喜欢看旧时代的老电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每次都有不同的感悟。 她喜欢什么,江以渐就陪她做什么。 空调温度开的低,她贪凉,触手的细腻肌肤温度偏低,江以渐微微蹙眉,拿了个薄毯盖在她腿上。 “庆功宴晚上几点?” “八点。” 演唱会过后,庆功宴自然必不可少,梁疏月暗戳戳筹划了好久。 她把吃了一小半的西瓜放到桌子上,侧头看了看他:“你什么时候走?” 江以渐谈好公事又逗留在俞城陪了她好几天,公司积压事情实在太多,不得不回去处理。 “今天晚上,” 他环着她的纤腰将她抱进怀里,嘱咐道:“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许言溪随口应道。 江以渐见她的注意力全被电影夺去,有些不满,低头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怕她疼,没敢用力,吮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投影仪中央,影片进度过了大半,夏季昼长,六点时天还未暗。 等到电影结束,差不多快到七点钟,微信里梁疏月发来了消息。 【一会我去酒店接你和云黎。】 许言溪慢吞吞的回复了一个“好”,放下手机去换衣服。 头发在演唱会之前做了细微的卷,一直没有改过来,拆发绳的时候江以渐走了过来,很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 男人低垂着眉眼,动作称不上熟练,却非常耐心。 许言溪透过镜子看他,一阵恍惚,突然轻声开口:“他以前也给我绑过头发。” 江以渐指尖滞住:“谁?” “我爸爸,”她睫毛颤了下,故作轻松的弯唇笑了笑:“他只给我绑过一次,扯的我头皮好疼。” 她真的很疼,头发被扯掉了好几根,却强忍着没吱声,贪念那仅存的一点亲情。 江以渐想起之前在南塘,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明明才五十多岁的年纪,病魔缠身,看起来却像是耄耋古稀。 关于南塘许家,江以渐早被派人调查过,秘密之所以能称之为秘密,就是因为它见不得光。 十几年前的许家,许老太太还在世,在南塘可谓是只手遮天。 他的溪溪十岁时被接回许家,除了第一年,后来便一直养在许老太太手底下,直到十五岁,才有了那场向整个南塘宣布许大小姐存在的生日宴。 她经常性失眠,晚上睡觉要开着窗户,有时会做噩梦。 有些事情经不起推敲,即便许言溪不肯说,他也能猜出一二。 “溪溪,” 江以渐把她的头发绑好,动作很轻很细致,一点都没有弄疼她,弯腰俯身,认真的望向她的眼睛:“以后有我。” “那你给我绑头发,不要扯疼我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皱巴着小脸:“很疼的。” 此去过后多少年,她依然记得那种疼。 像是被用力撕扯着,涌遍四肢百骸,她想哭,却始终不敢发出声音。 “不会。” 江以渐摸到她的手,用力的握到掌心。 他怎么舍得? 少年艰苦落魄的经历磨平了他所有棱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病态,佯装成正常人的样子,可即便这样,纵然浑身上下冷血到极致,他唯一的温柔,毫无保留,尽数给了许言溪。 他怎样都无所谓,但他的溪溪,必须安然无虞。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许言溪点开,是梁疏月。 她回复了之后,说道:“我要走了。” “少喝点酒。” 江以渐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扣着她的脑袋,亲了亲她的唇。 唇妆被蹭花,许言溪气恼的咬了他一下,又对着镜子补好。 江以渐送她下楼,看着她坐上梁疏月的车,才收回目光。 ——— 俞城是梁疏月的家乡,从小长大的地方,对所有玩乐的地方了如指掌。 说是庆功宴,其实只有寥寥几个人,除了相熟的夏怡和云黎,还有两位圈内大佬级别的人物,同样也是梁疏月的助演嘉宾。 梁疏月是个会玩的,开了音乐,嚎了几嗓子后,恶狼扑食一般,冲向了冰激凌。 这下总算能解馋了。 她边吃边可劲得瑟的朝夏怡挤眉弄眼,夏怡简直无几把语,懒得搭理她。 “瞧你那点出息。”云黎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梁梁疏月不爽的哼哼:“夏天和冰激凌才是绝配,溪溪,这有芒果的,你要不要吃?” “不了。”许言溪笑着摇摇头。 “哦对,”梁疏月恍然大悟,调侃的拉长了语调:“你家江先生不让你吃。” 许言溪:“……………” 吃了两个冰激凌,她又拉着两个助演嘉宾和云黎玩起了行酒令。 有梁疏月这一层关系在,许言溪和夏怡也成为了朋友。 “你变了很多,” 因为要开车,夏怡一直没有喝酒,和许言溪聊天:“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怎样?”许言溪笑着的问道。 夏怡喝了口橙汁,绞尽脑汁,总算想起来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像月亮。” 漂亮精致,清冷疏离。 她对许言溪印象一直都很好,才华与实力皆有,不争不抢,性格淡泊。 但是那天在演唱会后台,她看到了不一样的许言溪。 在那个男人面前,她会撒娇会笑,仿佛冰封的湖面吹过春风,万物复苏,瞬间鲜活起来。 这才是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夏怡感叹道。 她三十多岁,总觉得和这群孩子有代沟,偶尔会被梁疏月逼出暴躁脾气,却始终待梁疏月如亲妹妹一样。 许言溪没否认,半撑着下巴遥遥看向远处,眼睛里落了灯光,更显出几分朦胧温柔:“他很好。” 说不上来那里好,是他就好。 夏怡也跟着笑了起来。 “溪溪,” 云黎没玩过这种游戏,一直输,一直喝酒,恨不得把梁疏月得意洋洋的脸揍成猪头:“梁疏月她欺负我。” 梁疏月笑眯眯的,一本正经道:“愿赌服输。” 桌子上堆了几个横七竖八的酒瓶,云黎酒量也不是特别好,接连喝了几杯,已经有了醉意。 两位助演嘉宾坐了一会后便提前退了场,包厢里只剩下了她们四个人。 梁疏月还好些,拿着话筒扯着嗓子唱歌,专业歌手出身,尽管刺耳,却不难听。 最后还是夏怡把她提溜了出来,让她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给梁家的司机打了电话。 等梁疏月被接走,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夏怡开了车,送许言溪和云黎回酒店。 好在云黎酒品不错,安稳的躺在后座睡觉。 这个时间点,马路上车辆依旧不少,夏怡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看向后视镜,皱起了眉:“溪溪。” “嗯?” 夏怡表情凝重,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收紧,语气紧绷:“后面那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第39章 迁怒 会很疼吧。 许言溪一惊, 下意识想要回头,又想到什么,跟着夏怡的目光, 瞥向了后视镜。 是一辆黑色的大众,在成堆的车流中并不明显。 “是不是记者, 或者是私生饭?” 这辆车是梁疏月的,她最近因为演唱会名气大涨, 行踪被泄露也是有可能的事。 “说不准。” 前方是十字路口, 夏怡看准时机, 虚晃了一下,进入右转车道:“溪溪,你抓好, 我甩掉他。” 后面的车紧咬着不放,夏怡直视着前方的路况,缓缓踩下了油门。 侧面的视野盲区,一辆白色的轿车,正疾速转过弯。 “小心———” 刺眼的车前灯在瞳孔深处放大, 许言溪几近失声。 车身猛地转开, 轮胎与地面摩擦迸发出火花,安全气囊弹开, 许言溪感觉额角有温热流下, 意识停留的最后, 有轰鸣而剧烈的响声。 * 飞机降落在北城时,是夜里十一点钟。 江以渐想给她打电话, 又怕她睡着,会吵醒她,只发了一条消息。 浅水银湾离公司比较近, 他直接开车去了那里,太长时间没有住人,房间里透着一股阴凉感。 书房里开着一盏阅读灯,浓重的月色攀爬过窗沿在地板上弥漫开,桌子上的电脑显示屏散发着莹莹亮光。 江以渐处理了堆积的邮件,又把明天会议的内容简要整理了一下,时钟已经缓缓走过一圈。 大概是没有她在身旁,此时一点睡意都没有。 书桌上倒扣着一面木质相框,他摆正,仔细擦去不存在的灰尘。 手机屏幕亮起来,是熟悉的备注。 眉眼含了温软的笑,他接起:“溪溪。” 话音刚落,一道急促的女声接着响起,语速很快,慌乱无措的样子:“江先生吗?我是梁疏月,溪溪出车祸了,现在在明普医院…………” 掌心下的相框支撑不稳又重新倒了回去,江以渐缓了好几秒才堪堪回过神,嗓音低哑的不像话:“我知道了。” 他眸色平静,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开门见山:“帮我准备一架飞机,到俞城,要最快的。”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面无表情的沉声打断:“谈晏。” 扣在桌面上的指尖隐隐发颤,江以渐深吸了口气,竭力维持着冷静理智:“京建的项目,江氏退出。” 江氏的主要市场在珠宝领域,尽管这些年开始进军房地产和互联网,终归没有谈家在这一方面的势力和人脉。 他也可以自己准备飞机,但要晚上将近半个小时,他一刻也不能等。 走出房间的时候,男人向来沉稳的脚步竟然踉跄了一下。 ——— 俞城,明普医院。 即便已经到了深夜,急诊室依旧人来人往。 跨江大桥南路段发生车祸,伤员不多,但现场情况惨烈,救护车来了两辆,就近拉到了明普医院。 急诊室外。 梁疏月酒醒了大半,脸色苍白,挂断了电话。 她拿的是许言溪的手机,机身上浸着鲜红的血迹,沾了她一手。 梁疏月低垂着头,机械的用力揉搓,直到整个掌心变的通红。 “是拍我的,”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她喃喃自语:“本来是要拍我的,可是我让夏怡把车开走了。” 如果她没有喝醉,没有让家里的司机来接,那么这场车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跟你没关系,”云黎安抚的环过她的肩膀,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语气凶巴巴的:“警察都说了,是对方酒驾,而且就算没有偷拍的记者,我们还是会走那条路的。” 云黎当时躺在后座,除了被甩出去时磕了一下脑袋,起了个大包,其余没有受到什么伤。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又加上对方酒驾,车速过快,夏怡避之不及,连忙调转方向盘,撞上了道路旁边的绿化带。 云黎迷迷瞪瞪睁开眼时,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还有深蓝色制服的警察。 隔离带外,围观群众聚集成堆,她还没来得及搞清眼前的状况,就被拉上了救护车。 见梁疏月还是在自责,她叹了口气,刻意转移话题:“你给江以渐打电话了吗?” 梁疏月呆呆的点头:“打了。” “什么时候过来?” “没说,”梁疏月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手:“他说知道了。” 知道了? 这是什么反应? 没等云黎细想,三号诊室门开,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外伤已经处理好了,病人损伤到了头部,就目前CT结果看没什么异常,建议清醒之后再复查一下。” 梁疏月松了口气,手指依旧抖的厉害:“谢谢您。” 相比起许言溪,夏怡的情况就不怎么好了。 脾脏破裂,失血过多,目前还在手术。 云黎看梁疏月状态不好,把她打发到病房里去守着许言溪了。 凌晨三点钟,医院走廊一片寂静,值夜班的护士打着手电筒来查房,每隔一个小时就会过来一次,确认各项生命体征平稳后,又轻手轻脚的离开。 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响声,梁疏月毫无困意,一直发消息询问着夏怡的情况。 病房门突然被敲响,她这会儿反倒胆子大了许多,合上手机径直走到门口。 昏暗的灯光洒下,男人平整的衣服起了褶皱,额上有薄汗,唇色微微发白:“梁小姐。” 礼貌的打过招呼后,他又问:“溪溪呢?” “还没醒,”梁疏月侧身让开位置,愧疚又自责:“撞到了头,不过医生说没有大碍。” 江以渐大步走过去,看到病床上的女孩,眸底深处极快的掠过一丝猩红。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他怀里,因为唇妆被蹭花跟他闹小脾气,现在却安静的躺在这里。 “对不起。”梁疏月绞紧手指,再次道了歉。 在来的路上,江以渐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看着许言溪,没有回头,语气是寡淡疏离:“不关你的事。” 在梁疏月想要开口之前,他冷声下了逐客令:“溪溪这里,我在就好。”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江以渐坐到床边,喉结轻微滚动了下,摸到她冰凉的手握到掌心。 “溪溪,”他闭了闭眼,嗓音干涩的像被砂纸打磨过,从胸腔里硬挤起来:“会很疼吧。” 江以渐从来都没舍得让她受过疼。 他知道和梁疏月没有关系,却失了一贯的风度与涵养,忍不住想要迁怒。 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偏偏是他的溪溪。 这种想法太过极端,可万一涉及到许言溪,那些糟糕阴暗到极致的情绪,就克制不住的翻涌而出。 他的软肋,不在自己,在许言溪。 许言溪醒来时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缓了会,再睁开眼,重影模糊好了一点,依稀辨认出床边男人的身形。 “江以渐。” 她喊了一声,侧头时扯到了伤口,小脸皱了皱。 “我在,”江以渐倾身过来,看着她额头上包扎的纱布,始终没敢碰,语气紧绷:“有哪里不舒服吗?头还痛不痛?” “一点点,”她声音很小,江以渐靠近才能听到:“云黎和夏怡怎么样?” 车祸来的突然,她根本没时间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她们没事。”怕她担心,江以渐简要跟她说了情况。 许言溪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拧眉说道:“昨晚,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是偷拍的记者,”江以渐垂眸,长睫敛去了眼中的阴翳:“为了拍梁小姐。” “撞我们的那辆车呢?” 她们走的是直行道,而是还是绿灯,并没有超速,那辆车,是突然冲出来的。 提起这个,江以渐语气彻底冷下来,压抑着满满的戾气:“酒驾,闯红灯。” 许言溪看出他心情不虞,小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好笑道:“我没事。” 可是他心疼。 女孩白皙的手背上多了个针眼,是晚上输液留下的。 江以渐动作轻缓的蹭过,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手指。 次日一早,主治医生查房,看过了新拍的CT和检查报告单,确认没什么问题,说再让她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夏怡的病房安排在她隔壁,许言溪看过她几次,恢复的挺好。 警察过来询问过情况,对于这种酒驾闯红灯并造成巨大交通事故的行为,已经依法进行了处理,后续赔偿问题还要继续跟进。 这样一耽搁,又在俞城逗留了十几天。 江以渐忙的厉害,大大小小的会议接二连三,有时许言溪半夜醒来,经常会看不到他。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江以渐刚抽回手,怀中的女孩就醒了过来。 停了好久,她才摇了摇头,声线懒散困倦:“明天我们回去吧。” “不是喜欢这里吗?” “还好,”勉强撑起的眼皮又耷拉下来,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想回家了。” 仔细算算时间,已经在俞城待了有一个月了。 江以渐向来对她毫无底线,低声轻笑,应允道:“好。” * 七月初,飞北城。 江以渐早早打了电话,吩咐司机过来接,没想到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机场外人流量比较多,江辞穿了一件骚粉色衬衫,像模像样的打了领结,靠在他新买的车上,摆了个花枝招展的造型。 远远看到许言溪,他摘下墨镜,殷勤的上前打了招呼:“三嫂好。” “这…………” 绕是许言溪接受能力再强,也被他吓了一跳。 “不用管他,”江以渐淡淡睨了他一眼,牵着女孩的手上车,面不改色的说道:“他小时候生了场病,脑袋有问题。” “哥你这样编排我可不厚道,”江辞慢悠悠的拉开车门,除了衣着审美怪异外,那张脸,好看的没话说:“我可是你兄弟啊,亲的!” 江以渐细致的将女孩的裙摆抚平,嗓音不疾不徐:“再说把你卡停了。” 江辞:“……………” OK,fine。他闭嘴。 不过他只安静了几分钟,实在耐不住嘴巴的寂寞,又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许言溪,对她实在好奇极了,碍于江以渐在,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能偷偷摸摸打量。 确实漂亮。 作为北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江辞的交际圈子里,从来没缺少过漂亮女人。 比许言溪好看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气质差太远。 怪不得把他三哥迷的神魂颠倒。 就连京建的项目,也拱手相让。 想到这个,江辞难免肉疼,忍不住开始逼逼叨叨:“三哥,就一架飞机而已,谈晏还真是厚颜无耻,张口就要京建的项目,去俞城也就不到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几百亿打了水漂。” 这要是放到古代,妥妥的昏君。 更别提还在俞城待了一个月,江氏迟早要败在他手里。 “江辞,”江以渐语调平静的叫出他的名字,眸底压着浓浓的警告:“你话太多了。” 第40章 生病 最后一次。 江辞默默闭上嘴, 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工具人司机。 等红灯的间隙,他朝后座看了一眼,提议道:“三哥, 要一起吃个饭吗?” 江以渐没回答,而是低声询问了许言溪:“饿不饿?” 许言溪抬眸, 恰好对上了江辞暗含期许的目光,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于是点了点头。 选在了市中心一家颇有格调的西餐厅, 装修精致风雅, 墙壁上挂着色调迥异的风景画,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而过。 多数时间江辞都是和狐朋狗友们泡吧,或者是在各种俱乐部休闲, 西餐厅,还真是很少来。 他唤了侍应生过来点餐,不清楚许言溪的口味,把菜单递给了江以渐。 江辞有梗会说话,一直活跃着餐桌上的气氛。 “溪溪, ” 江以渐把她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 递给她之后又按住了她想要端起酒杯的手,嗓音温润:“你刚才已经喝过两杯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目瞪口呆的江辞:“……………” 原来他三哥端茶倒水伺候人也可以如此熟练, 瑞思拜。 中途, 江辞去了一趟洗手间, 不料却碰见了熟人。 是个年轻的男人,肥短的脖子上戴了一根金链子, 面上挂着油腻的笑,恭维的过来递烟:“江少,真是好久不见了。” 北城名流圈子不少, 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权贵统共就那几家,江辞在众多二世祖里算是独一份。 眼前这个金链子,是暴发户富二代,有钱速度太快,气质还没跟上来,身上穿的衣服logo明显,腰间皮带上印着大大的“H”型字母。 江辞没接,双手插兜往那一站,身形颀长,骚粉色衬衫也掩盖不住周身的贵气:“起开,挡路了。” 金链子悻悻然挪开,却没死心,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身边,大胆的猜测道:“江少是带女伴过来的?刚好我家在附近开了个酒店,如果不嫌弃,尽管去玩,提我的名字就可以。” 他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两男一女,女孩子腿长腰细,气质极好,也没多想,只当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玩的花样多。 更何况江辞浪荡公子名声在外,最爱豪车美人,上过他床的女人数不胜数,堪称来者不拒。 听到这句话,江辞终于停下脚步,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 偏偏金链子一无所觉,在旁边极尽讨好:“要我说,还是江少魅力大,身边的妞更是一个顶一个漂……………” 话还未说完,金链子就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力道极大,不由得倒退了几步,狼狈的靠在墙壁上。 “想死是不是?” 江辞缓步朝他走进,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抓着他衣领的手不断收紧:“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金链子疼得五官扭曲,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血色,深吸了口气,勉强扯出笑:“江少,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江辞甫一松开,金链子立马弯腰咳嗽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金链子一眼,抽出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手:“你应该庆幸,听到这些话的人是我,而不是我三哥。” 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残次品,怎么配和江以渐的宝贝相提并论。 “江辞?” 他刚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江辞面色僵了僵,接着扬起笑:“三嫂。” 许言溪朝他身后看去,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起了点小矛盾,”江辞不以为意耸了耸肩:“我三哥呢?” “去买单了。” 刚说完话,江以渐就走了过来,目光轻飘飘的掠过金链子,又很快移开,牵着女孩的手,温声同她说话:“我们走?” 许言溪点头,跟着他离开。 * 晚上睡觉时,许言溪想起白天的事,忽然开口问道:“你和江辞是亲兄弟?” “不是,”江以渐语调淡淡:“他是我大伯的儿子。” 许言溪从没有听他说起过家里的事,只是从虞瑜口中了解到他之所以一直生活在国外,是被江家流放的。 以前她根本不会在意,但现在,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大伯,”停顿了下,她斟酌着措辞:“是入狱的那个吗?” 江氏易主当时在新闻上传的沸沸扬扬,上任总裁接受调查后没过多久便锒铛入狱,当时还有不少人猜测着豪门家族的阴谋论。 女孩面对他,鲜少有这么小心的时候,像是要尽力保护他的尊严和体面。 江以渐失笑,在她唇上亲了亲:“嗯。” “那江辞…………” 怎么会和他关系这么好。 这件事肯定和江以渐脱不了干系,更准确的来说,绝大多数都是他的手笔,难道江辞不应该和他势不两立吗? 但是从江辞的反应来看,他很崇拜和依赖江以渐。 “他八岁才被接到的江家,”其实对于之前的记忆,江以渐有点模糊了:“很瘦很小,看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听说他妈妈得了癌症,实在没办法,才把他送到了江家。” 江家旁支众多,派系交错纷杂,其中龌龊龃龉不知凡几。 江辞的生父,也就是他大伯,野心勃勃,曾经得过一对双胞胎,可惜全都夭折了。 在江以渐年少时,江氏的实际掌权者还是他的父亲,不过后来出了意外,决策权落到了他大伯手上。 也就是那个时候,江以渐被送到了国外。 江家的人,骨子里都流淌着冰冷的血,比如他大伯,眼睁睁看着江辞的母亲跳楼,又在他父母经常乘坐的车子上动了手脚。 再比如江辞,费尽心思和远在国外的江以渐联系,一路推波助澜,就是为了给他母亲报仇。 许言溪怔愣了几秒,像是在自言自语:“和我经历很像呢。” “溪溪,”她声音小,江以渐没听清,靠近了些:“你说什么?” 垂下的睫毛颤了颤,许言溪将眼底情绪敛去,弯唇笑了下:“没什么。” 睡裙丝带没有系紧,女孩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微卷的长发铺在枕头上。 江以渐看的眼底微热,呼吸凌乱,托着她的后脑吻了过去。 吻的深了,许言溪透不过气,侧着头躲他,唇舌麻麻的,都是他的气息。 “溪溪。” 江以渐声线低哑了几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水润的唇。 车祸过后,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碰过她了,想她想的厉害,刚才的亲吻更是撩起了一片火。 许言溪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送了上去。 她细细的喘着气,尾音勾勾缠缠,落到江以渐耳朵里,像是有羽毛在不断挠啊挠。 卧室里睡眠灯开了一盏,浮浮沉沉间,许言溪出了很多汗,整个人像熟透的水蜜桃,泛着粉色。 “宝宝,”江以渐亲了亲她的耳朵尖,低声哄道:“最后一次。” 在床上,许言溪对他的信任值已经为零了。 等结束的时候,她累的手指头都懒得动,也没催着他去洗澡,想睡觉,又想到枕头刚才垫过腰,彻底气成了河豚。 * 从梦中惊醒时,天还未亮。 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许言溪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翻了个身。 “乖,”几乎在她有动静下一秒,江以渐就察觉到了,低哑的嗓音里还有未褪去的睡意,下意识将她往怀里揽:“别动。” 许言溪没再继续动,而是往他怀里缩了缩。 “怎么了?”江以渐睁开眼,在她抬头的时候,伸手挡住了灯光。 许言溪还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没有走出来,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几个小月牙。 眼神没有焦距的看了他几秒,突然委屈的扁了扁嘴巴,莫名的想哭:“做了不好的梦。” 她紧张惊惧时,经常会掐手掌心,江以渐知道她的小动作,向下摸到她的手,强势的深入她掌心。 “什么梦?”他尽量语气平和的询问道:“可以告诉我吗?” 许言溪仰起小脑袋愣愣的看着他,拧起眉,顿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很黑,很闷,要喘不过气来。” 像是被溺毙在深海里,铺天盖地的水压朝她奔涌过来,她费力睁开眼,却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有钟表声,我数了好久。”她茫然的眨巴着眼睛,指尖冰冷的不像个正常人。 “溪溪,”江以渐愣了一下,心脏泛起密密匝匝的疼,喉咙涌上一股艰涩,手抖的不像话:“没有钟表,我们一直开着灯,窗户也开着,不会闷。” 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眼神仓皇:“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许言溪咬住下唇,犹豫了很长时间,试探着开口:“我好像,生病了。” 已经病了很长时间,只不过她一直忽略而已。 她要吃大把大把安眠药才能入睡,哪怕是最寒冷的冬季,她都要开着窗户。 她也不想那么糟糕,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活着,可是梦魇依旧挥之不去。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江以渐眸光凝滞住,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啸而过,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女孩蜷缩在床上,细软的发梢卷起,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清透苍白。 “溪溪,”指尖交缠,江以渐倾身而过,轻缓的将她的发拨到耳后,嗓音温柔,是商量的语气:“那我们去治病好不好?” 第41章 戒指 我们分手吧。 对于去看心理医生这件事, 许言溪本能的有些抗拒。 像是竖起了尖锐的刺,裹成厚厚的外壳。 在很多时候,她都选择了逃避。 不去听不去看, 就可以假装某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江以渐向来惯着她,对她更是毫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 但在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没有顺着她的意愿。 “你要陪我去吗?” 许言溪没什么胃口, 喝了几口粥之后就放下了汤匙, 撑着下巴看他。 “嗯, ”江以渐应声,示意她:“再吃一点。” 许言溪摇头,拒绝的干脆利落:“不要。” “溪溪, 听话,”江以渐把她碗里的粥分出来一半,沉吟片刻,适当抛出了诱惑性的条件:“待会可以吃冰激凌。” 把她当小孩子哄吗? 许言溪拧眉,有些不服气:“我要芒果味的。” “好。”他浅浅的笑开, 唇角扬起不甚明显的弧度, 漆黑的眼眸尽是柔和。 不可否认,他长得过分好看了些, 当初许言溪招惹他, 有九成是看上了他的脸, 剩余一成,归咎于奇怪的胜负欲。 或许他不知道, 在陈川柏和虞瑜组织那次聚餐之前,许言溪见过他。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清冷孤僻的少年,黑衣黑裤, 长身玉立,站在茫茫雪地里,宛如一座岑寂的孤岛,融于荒漠的黑夜。 许言溪恰好经过,只遥遥看了一眼,便收不回目光了。 那个时候的她正处于创作的瓶颈期,本身就是出来散心,看到他,突然就有了灵感。 世上总会有诸多巧合,那次之后,许言溪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拉他下神坛。 几乎是一瞬间,这种想法就占领了她的意识脑海。 许言溪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她这样想了,同时也坦荡大胆的付出了行动。 不过是谈场恋爱换换口味而已,及时行乐,她的想法简单纯粹,万万没料到的是,江以渐会跟她玩命。 许言溪从小到大,很少感受到爱,以至于刚开始和江以渐在一起时,她很新奇,觉得挺好玩。 就仅仅只是好玩而已。 曾经分手不太体面,当时正好看了一部电影,刚好演到这种情节,许言溪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如果我们分手了呢?你会怎么办?” 江以渐揽着她,垂眸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指,嗓音漫不经心:“不会有这种可能。” 好奇心被勾上来,许言溪在他怀里转过身,勾着他的脖子,不依不饶:“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分手呢?” 少年时期的他,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很好的隐藏情绪,漆黑的眸中暗色浮沉,凝视着她,像是能看穿她所有小心思:“溪溪,你想撇开我吗?” 许言溪被他看的发怵,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故作轻快的转移话题:“都说了是打比方,这个电影不太好看,我们换一部吧。” “电影可以换,”少年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的蹭过她的后颈,语调轻扬,端的是意味深长:“男朋友只能有一个,而且不能换,溪溪,听到了吗?” 许言溪强自压下心底的惊惧,将脸埋进他胸膛,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 江以渐目的性很强,并且他智商高,哪怕读了一所不入流的大学却依然不能掩盖住他的优秀。 他开始存钱,规划起未来,每一帧,都有她,更准确的来说,是他们共同的未来。 亲自画图设计的戒指,是她手指的尺寸,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积蓄。 许言溪从来不过生日,那枚戒指送给她的时候,是圣诞节。 街道上亮起了充满节目氛围的彩灯,雪花纷纷扬扬飘下,不远处的雪地上,有驯鹿拉着红帽子的圣诞老人乘着雪橇滑过。 他没戴手套,修长白皙的指节冻的发红,眼神却是欣喜而愉悦的,喝了些酒,一直叫她的名字。 “溪溪。” “溪溪。” 难得局促,他抿了抿唇,黑眸很亮,有光在浮动:“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 是那个戒指。 很漂亮,铂金的,款式简约大方,意外合她心意,最重要的是,独一无二。 许言溪看了几秒,倏然抽回了手:“我不要。” 他愣了愣,手指僵硬在半空中,过了好半晌,才扬起笑:“宝宝你…………” “我们分手吧。” 许言溪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终于把辗转于唇齿间好久的两个词说了出来。 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她松了口气。 “溪溪,”声线颤了颤,眼底微醺的醉意尽数褪去,他竭力维持着平和,目光乱的一塌糊涂,语无伦次:“是不是我上次接你电话了,还是我没让你穿那条裙子,对不起宝宝,我会记着,你不喜欢的我都没有再做了。” 仿佛与旧时光重逢贴合,当初和她远远隔着数百米清隽淡漠的少年,如今站在她身前,满眼无措。 许言溪没有说话,不偏不倚的与他对视。 他懂了,突然短促的笑了声,眼睛掠过一抹红,看着她精致冷漠的小脸,声音沙哑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字一顿:“许言溪。” * 眼前绽开亮光,许言溪睁开眼,不适应的伸手挡了挡。 “许小姐,”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恍然抬眸,对上了一双含着笑的眼睛:“你醒了。”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装饰用的暖色调,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向窗外看去,能看到翠绿色的草坪和湛蓝的天空。 对面的女人很年轻,穿着杏色毛线裙,身段窈窕,举手投足间春风拂面,如同江南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我睡着了吗?”许言溪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 平时在家用药才堪堪入睡,怎么这会儿在心理医生面前就能睡着?她警惕性何时这么低了? 女人看了一眼挂表,弯唇回答:“有十分钟了。” 又简单聊了几句,临走的时候,女人出声叫住她:“许小姐。” 许言溪回头:“钟医生还有其他事吗?” 女人看了她几秒,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许言溪一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这样持续了三分钟,她侧头看向江以渐:“你从哪找的医生?” “怎么了?” “我刚刚在她面前睡着了。”她非常介意,再加上最后那句话,实在耐人寻味。 江以渐失笑,解释道:“是可以信任的人。” 女孩微微拢起眉,他如愿以偿的从她眼神里看出了不开心,唇角扬起,他语调愉悦的补充:“是江辞的人。” 许言溪:“…………哦。” 眼睛几不可察的弯了弯,郁气一扫而空,她想起刚才那个典雅温柔的钟医生,又想到江辞的骚粉色衬衫,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她是江辞的女朋友吗?” 江以渐:“……………”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辞女人一大堆,他哪知道是不是女朋友? 以后还是少让她和江辞接触,免得带坏他家溪溪。 思索了很短时间,他找了一个和谐的说辞:“是朋友。” 经过一家便利店,许言溪及时叫停:“你答应过我的,冰激凌。” 确实答应过她。 江以渐颇为无奈,靠边停好车,摸了摸她的发:“在这等我?” 许言溪解开安全带:“跟你一起。” 正午时分,盛夏阳光毒辣,刚一推开车门,滚滚热气扑面袭来。 出门时涂了防晒霜,但她依然不喜欢走在烈日下。 恰逢中午,便利店人有点多,放着音乐,是她的《旷野》。 货架列出来的空隙小,江以渐牵着她的手,走到冰柜前,仔细给她挑选了一个芒果口味的。 一般这种便利店,年轻比较多,两人颜值出众,一进来,就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 江以渐并没有在意似有若无投过来的眼神,牵着她的手,走到柜台结账。 排队的人不多,收银的是个年轻女孩子,别起耳边的碎发,耳朵微红。 扫码付款时,她看了眼许言溪,动作顿住。 “你是许言溪吗?”收银员迟疑的问出口,不太确定的样子。 许言溪点了点头,对她没有印象,问道:“你是?” “《旷野》原唱!” 收银员激动的叫了一声,随即捂住嘴巴,声音小了点:“我超喜欢你的歌,《旷野》单曲循环了无数遍,连上班都要放。” “你好漂亮,我看过演唱会的录屏,呜呜呜没想到真人更好看。” 许言溪糊成这样,连同住一个小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都不知道她还是个歌手,在便利店能被认出来,是铁杆歌迷没错了。 许言溪弯了弯唇,真诚的说道:“谢谢喜欢。” 妈妈呀简直好看到犯规,笑容杀她。 收银员捂住不停乱跳的小心脏:“《旷野》,永远滴神!!!” 有人肯定了自己的作品,许言溪心情好到爆炸,连阳光紫外线都觉得亲和了很多。 到处都顺眼,什么东西都好看,小歌迷更可爱。 她咬了一口冰激凌,沁凉的感觉顺着食道滑向胃里,盈满全身,她半眯起眼睛,看向江以渐,问了一句:“你要吃吗?” 女孩眉眼弯弯的,唇瓣上浮了一层水色,显得愈发红润,唇角沾了点奶油,她并没有察觉。 江以渐目光暗了暗,大概是夏天的缘故,他觉得有些渴:“嗯。” 许言溪只是礼貌性的询问一句,没想到他还真的给了确定的回应。 刚想将冰激凌递过去,男人越过座椅,俯身低头,握着她的手腕,亲在她唇角上。 然后,卷去了那一点奶油。 许言溪向后缩了一下,抬眸看他:“这算是,吃过了吗?” 第42章 礼物 会不喜欢吗。 炽烈的阳光穿过车窗, 雪糕冰凉,贴在手指上,在温度作用下, 外皮很快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腕骨还紧贴着男人的掌心,薄薄的皮肤从接触处升腾起热意, 许言溪刚想开口说话,就感觉到发顶被人轻轻揉了下。 清冽好闻的气息远离, 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 带着笑:“回家再吃。” …………吃什么? 思想不健康, 连带着向城市边缘疯狂扩散,许言溪眼神飘忽着,欲盖弥彰的咬了口雪糕。 前几次太过于肆无忌惮, 她都被带坏了。 中午在外面的一家餐厅吃了饭,电梯降到三楼时,响了一声,门朝两边打开。 淡淡的香水味蔓延过来,外面的年轻女孩子化着精致的妆容, 红唇翘着, 和身旁的人说话调笑。 纤细的腰间放着一只手,不安分的乱揉。 待电梯门开, 她不动声色的将男人的手拂去, 刚想迈步进来, 看清里面人的模样后,动作猛然停滞住。 “江总?” 身侧的男人惊讶出声, 三步并两步,上前攀谈,姿态放的很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您, 上次和贵公司有了合作之后,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见您。” 江以渐没有印象,却依然礼貌的颔首,语气疏离:“你好。” “我叫高宁,您可能不记得了,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将一张卡片双手递上,斯文俊秀的脸上赔着笑。 金色的卡片上面刻着印刷字体,成大灯具公司,高宁。 相隔很短的距离,许锦瑶僵硬的站在电梯外,里面的人神色冷淡的瞥过她的脸,继而移开,像是面对陌生人。 那一瞬间,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晾晒在太阳底下,从脚底到心里阵阵发凉,所有不堪与怨毒疯狂滋生。 “还不进来吗?” 高宁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许锦瑶恍然回神,压下眼底的万千思绪,踏进电梯。 沉默的空间里,一时间只剩下高宁极尽恭维的话。 许锦瑶面无表情的盯着泛着淡蓝色荧光的按钮看了两秒,指甲陷入掌心里,尖锐的疼痛撕扯着神经,她突然平静下来:“姐姐。” 竭力介绍自身优势的话被打断,高宁皱眉,刚想训斥她,又顿住:“你们认识?” 探究的目光来回转了两圈,他眼睛亮起,发现两个人长得确实有些像。 许言溪这才轻飘飘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调无波无澜:“不认识。” 等两人走远之后,高宁收回目光,急切的问她:“到底认不认识?” “不是说了吗?不认识,”许锦瑶嘲讽的笑,撩了撩长发,压下眼底的厌恶,亲在他脸上:“我还有事,今晚不能陪你了。” “你能有什么事?”高宁眼睛落在她挺翘的胸前,轻佻的笑:“不过是从这个男人床上滚到那个男人床上罢了。” 许锦瑶勉强扯了扯唇角,神色彻底冷下来:“那你还碰我?不怕得病。” “送上门来的我为什么不要?”高宁低头用力的拍着她的脸,讥讽道:“便宜货罢了。” 屈辱感一点一点攀爬上来,像蚂蚁啃噬着四肢百骸,许锦瑶眼睛殷红,气的浑身发抖:“我喝醉了你也喝醉了不成!” “所以呢?你就没拿我的钱吗?”高宁不以为意,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廉价的商品,嗤笑道:“别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许锦瑶深吸了口气,挺直脊背,维持着仅剩的自尊:“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有过你一个男人。” 就算她再不济,也是许家的千金小姐,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打住,”风月之事,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言论,高宁自认为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渣:“银货两讫,我可是按市场价付了钱的。” 许锦瑶快气疯了:“我不是卖的!” “哦,”高宁慢悠悠的伸出手,语气贱兮兮:“那你把钱还给我。” 地下停车场。 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许锦瑶拉开车门坐进去,手机铃声一遍遍的响,不厌其烦。 她暗自咬了咬牙,接起,声音很冲:“又怎么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大力将包摔到窗户上:“又要钱?我是你的提款机吗?” 想起刚才那一幕,她恨意滔天,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去跟许言溪要啊,她有钱,她有很多钱,你想怎么赌都可以,她肯给你吗?” “是,我出的主意,默许的是谁?你,爸爸,奶奶?是你们先不把她当人看,让她挡枪的,现在知道后悔了?” 包里有烟,许锦瑶抖着手点燃,猩红的火花亮在眼底,她只抽了一口,便呛着咳嗽了起来,脸和脖子涨红,弓起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妈,”她轻声开口,将烟头摁在手臂上,车厢里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味道,她盯着硬币大小的烫伤看了数秒,哑然自语:“许言溪,就该死在十年前。” * 许言溪又去做了几次心理治疗,她一直都有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效果还不错。 从诊室里出来,江以渐在外面等着。 “怎么样?” 许言溪心情好,连脚下的步子都轻快的不少:“钟医生说,药可以适当减量了。” 其实和他在一起之后,许言溪做梦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幻听会比较严重,总觉得耳边有钟表的嘀嗒声。 不过现在,这种症状很少出现了,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许言溪本来就不太喜欢夏天,更有了理由堂而皇之的休假,在家听歌看电影,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云黎时不时爬上线敲敲她,让她养好病赶紧开工,不然真的要去天桥底下喝西北风了。 投影仪上播放着影片,环绕的音效在室内响起,许言溪吃着曲奇,慢吞吞的打字回复:【已经在写了。】 云黎:【?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许言溪:【真的,在准备新歌。】 紧接着,云黎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已经九月份了,年底之前能弄好吗?” 许言溪仔细算了算时间,肯定道:“可以。” 作为一个半斤八两的经纪人,云黎自然不能和许言溪一样闲着,她手底下还有别的艺人,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性格还未磨合,给她弄出来不少幺蛾子。 云黎跟保姆似的跟在她后面擦/屁/股,累的心力交瘁,小嘴叭叭叭跟许言溪大吐苦水,难过的像个两百斤的喵喵。 吐槽之后,心里好受了很多,云黎突然想起一件事:“下周雾山音乐节,你要去吗?” 许言溪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看到过这个消息,但她兴致缺缺:“不去。” “一直在家不无聊吗?” “不啊,”许言溪靠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调懒散:“有江以渐陪着我。” 云黎:“……………” 她无话可说了,又随意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前,她迟疑了几秒,说道:“要不你陪我去吧,那小丫头挺能闹腾的,我怕我自己管不住她。” 能让云黎这样说出口的,估计不太好管教,许言溪答应了:“好。” 铁盒里的曲奇还剩下最后一个,许言溪拍了照片发给江以渐:【你回家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盒饼干。】 大概在忙,他没有回复,许言溪看完电影,就去了书房。 她有了新灵感,在写一首歌。 江以渐每次都按时下班,在小区超市里给她买了曲奇饼干,上楼的间隙,还在想,或许他可以去学着做一些甜品。 他家溪溪喜欢。 回到家,他把曲奇放在桌子上,另一个相同的铁盒已经空了。 “溪溪。” 唤了两声,没人应,推开书房的门,才看到她在里面睡着了。 接受心理治疗以后,她的睡眠质量有了很大改善,失眠症状明显好转,惊醒次数也愈发减少。 地面上掉了张白纸,江以渐弯腰捡起来,放在书桌上,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看了她很久。 夏季晚风伴随蝉鸣,女孩趴在书桌上,碎发从耳际垂下,白皙的小脸上压出一道粉色的印子。 江以渐以前幻想过无数遍,如果她还在身边会是怎样,在很多个夜里,他看着阳台上的吊椅出神,总会不自觉叫出她的名字。 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回音,他僵硬的坐在原地,投影仪上一遍遍播放着她喜欢的影片,思维宛如老旧的机器,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走了。 像是自虐一般,他回忆着曾经相处的细节,房间里到处都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最想她的时候,买了很多烟和酒。 他以前最嗤之以鼻用来麻醉封闭自己的方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到自己身上。 火机齿轮滑动,猩红的火光盈盈拢起一角亮光,刚要点燃时,他才如梦初醒,狼狈的灭掉。 她闻不得烟味。 江以渐用了三年时间,变成她喜欢的样子,重新站到她面前。 窗外天空逐渐过渡到深沉的墨蓝,书桌上趴着的女孩动了动,迷蒙的睁开眼睛。 晚霞为室内镀上了一层蜂蜜色,许言溪尚未完全清醒,支着下巴缓了一会,看到他,弯了弯眼睛:“你回来啦。” “什么时候睡的?” 她的手臂放在桌沿边,受压时间太长,有一道红色痕迹。 家里没有放表,许言溪大致说了个时间,又一本正经的叫了他的名字:“江以渐。” “嗯?” 许言溪唇角翘起,嗓音里藏着雀跃:“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放在她腰间的手瞬间收紧,男人眼底一瞬间掠过极致的阴翳,短短数秒,被他不动声色的敛去,一如往常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许言溪不肯说,卖了个关子。 “溪溪,”他克制着起伏的情绪,尽量温声开口:“我只想要你。” 许言溪拧眉,第一次准备,有些忐忑不安:“那我送你的礼物,会不喜欢吗?” “只要是你,都喜欢。”江以渐轻笑。 过于草木皆兵了。 几年前的那个戒指,依旧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还未给她戴上,就被告知逐出了局。 第43章 贪欢(一更) 我教你。 晚饭过后, 许言溪又去了书房。 她下午睡的多,晚上精神奕奕,直到十点整, 江以渐过来敲了敲房门。 “还没写完吗?”他刚洗过澡,穿了睡衣, 靠近她时,有浅浅的沐浴露香气。 与她身上如出一辙。 许言溪合上电脑:“不急。” 反正一时半会写不完。 去浴室洗漱的时候, 她想到了一件事, 探出脑袋问他:“你有给我带曲奇吗?” “带了, ”江以渐笑着看她:“明天再吃。” 等她洗过澡,打理好头发,又做了护肤程序后, 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许言溪丝毫没有睡意,侧躺着玩起了手机。 “搬砖小分队”里的消息永远都是99+,开始是梁疏月的单口相声,后来就是和云黎两个人的小品节目,到现在, 彻底变成了云黎一个人的吐槽大会。 暴躁云黎, 在线骂人,吓得梁疏月躲到角落怂唧唧的不敢吱声。 语音条都是三十秒起步, 每一个长长的语音条后面必然跟着梁疏月义愤填膺的声讨, 言辞之激烈, 生动形象的表达了她的愤慨与不满。 【简直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心疼我们大黎子。】 【抱住黎子,咱和她香水不犯花露水,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这样的敷衍语句多了,让许言溪不免怀疑她根本没有听那些语音条。 当然,这是常规操作。 不过很快, 梁疏月就翻车了。 同样是云黎,同样发了条三十秒的语音,后面同样跟着梁疏月同仇敌忾的话。 云黎一头雾水:【?哪里过分了】 梁疏月撤回了一条消息。 联系前因后果,云黎秒懂:【我可以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微笑】 许言溪看热闹不嫌事大:【建议拉黑处理。】 云黎表示非常赞同:【妥了。】 梁疏月:【???】 作为原创歌手届的小黄人,在未删减版和福利番外中茁壮生长的“三好青年”,梁疏月很快发现了华点:【@许言溪,这个时间点,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是完事了?】 许言溪:“……………” 不愧是梁疏月,这破路都能开,骚不过。 暖黄色睡眠灯柔柔罩下光芒,许言溪刚返回群聊的页面,一股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手腕。 许言溪依依不舍的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疑惑问道:“怎么了?” “溪溪,你一直在看手机,”江以渐抿紧唇,语气带着不满与控诉的意味:“十分钟,没有理我。” 许言溪有些好笑,放下手机,双手撑在床上,靠近了看他,打趣道:“你有没有发现,” 她停顿了一下,想了个措辞:“你很粘人。” “会觉得烦吗?”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他紧绷的声音接着响起,目光锁在她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 “不会,”许言溪想也没想,笑着亲了亲他的下巴:“你是我男朋友。” 江以渐唇角扬起,眸底落了些灯光,氤氲出朦胧的温软:“晚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可是我睡不着。” 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睡裙领口向下倾斜,长发自然垂散在肩头,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那做点别的,”江以渐把她拉到身边,慢条斯理的将她的头发拨到一侧:“让你在上面。” 许言溪耳朵尖红了红,抵着他的肩膀,眼里有羞赧:“我不会。” “我教你,”江以渐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力,迫使她贴靠过来。 * 天光大亮。 身上干净清爽,就是腰酸腿疼,许言溪不想动,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期间听到有人跟她讲话,她不耐烦的应了声。 耳边响起轻笑声,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像羽毛轻飘飘掠过。 再次醒来,接近中午十一点。 她有点渴,嗓子干涩难受,床头上应该是江以渐放的水,已经凉了。 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没跌倒。 无缝衔接的想起了昨晚的场景,许言溪脸颊热热的,眼神不自然的飘了飘。 她的裙子被扔到了地上,江以渐给她穿了他的睡衣,扣子端正的系到最上面,宽宽大大的,露出了锁骨。 袖子也长,倒水的时候不方便,许言溪向上挽了挽,然后便看到了手臂上泛红的印子。 许言溪还记得上次他保证说会轻点,可还是会失控,一点都不温柔。 慢吞吞的喝了一杯温水,手机上有他发过来的消息。 【公司有会议,早餐在保温盒里。】 【衣服等我回来洗,不要用凉水洗漱。】 【溪溪,记得吃早餐。】 许言溪回复过后,就去了浴室洗漱。 保温盒里是他早上煮的粥,还有紫薯包,内盖上凝结了水珠,升腾着热气。 这个时间点,刚才和中午一块解决。 她刚把粥盛到碗里,江以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醒了?” 声线清冽温润,含着笑,鬼使神差的,许言溪想到昨晚他俯在耳边低喘的模样。 很欲,蛊惑的她失了理智,由着他肆意放纵。 瓷制汤匙撞击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许言溪堪堪回神:“在吃饭。” 她搅了搅粥,问道:“你中午回来吗?” “过会要见合作商,时间赶不及。” 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他的公司确实有点远了,路程要半个小时,赶上早晚高峰,还要另当别论。 他每天这样奔波,应该很累吧,许言溪垂下眼睛,闷闷的“嗯”了一声。 “溪溪,” 江以渐开口:“我给你做了饼干,在厨房的柜子里。” 许言溪放下汤匙,小跑着到厨房:“哪个柜子?” “中间。” 恰好是她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许言溪拉开,看到铁盒里装满了小饼干。 很小的圆形,蜂蜜的焦黄色,卖相好看。 她拿起一块尝了尝,是酥脆的奶香味,眼睛弯了弯:“好吃。” 江以渐笑了声:“以后我给你做,” 顿了下,他补充道:“很简单。” “你可以教我。” 许言溪抱着铁盒走到客厅,没忍住又吃了一块。 他没同意:“我会做就好了。” 好吧,许言溪没有坚持,拿着小饼干吃。 “溪溪,”江以渐听到了声音,语气严肃起来:“这是零食。” 尽管他强调了是零食,许言溪也满口答应,但去写歌的时候,依然带去了书房。 昨天在超市买的曲奇都没有拆开,她三分钟热度,单纯尝到好吃就让他买了,现在又觉得他做的更好吃。 许言溪从来不是念旧的人,她喜欢往前走,但江以渐,成了她唯一的特例。 兜兜转转了三年,就像是初见一样,世人行色匆匆,雪花漫天飞舞,风声不绝于耳,在她眼里,却只看到了他。 下午许言溪去洗了衣服。 睡裙是她经常穿的一条,布料特殊,只能用手洗,她很少洗衣服,平时都是江以渐给她洗。 倒的洗衣液太多,水池里全是泡沫,好不容易冲干净,拿出来却发现被她扯破了个洞。 许言溪:“………………” 质量差评! * 合作商是从西淮来的,有些难缠,奉行酒桌文化,尤爱白酒,颇为自来熟。 饭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喝了不少酒。 临近晚上七点半,对方提出要去北城有名的娱乐会所,被江以渐婉拒了。 他接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话,又耐心的嘱咐,冷淡的眉眼柔和下来。 “女朋友?”合作商好奇的问道。 江以渐微微颔首,换了个说辞:“是未婚妻。” 对方一愣,随即笑开:“没想到江总年纪轻轻就已经订婚了。” 江以渐没有多言,让张承临继续陪着,提前离了席。 回到家有些晚了,许言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听到响声,转头望过去:“今天好晚。” 江以渐随手把车钥匙放到桌子上,解释道:“有个酒局。” 靠的近了,许言溪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催着他先去洗澡。 江以渐笑着摸了摸她的发,起身去了浴室。 等他洗好澡,许言溪的电影也到了尾声,她把进度条倒回去,又从片头开始播放起来。 头发没有擦干,湿漉漉,有水珠滴在她衣服上,许言溪向外推了推他:“我下午把衣服洗了。” 江以渐把她抱到怀里,声线带笑:“嗯,我知道。” 他刚刚在垃圾桶看到了。 “我明明都没有用力,”她觉得很离谱,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破呢?” 她绑的头发散了下来,江以渐绕到她脑后,拆了发绳重新给她绑,耳后娇嫩的肌肤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红痕,是他留下来的。 指腹在上面蹭了蹭,他说:“以后我洗。” 影片后面的情节她都知道,看的心不在焉,跟他提议:“不然我们换个房子住?” “怎么了?” “这边是不是有点偏僻,而且周围卖东西很少,楼下只有一家超市,房间也太小了,”许言溪条理分明的列出几条理由,抿了抿唇瓣,看向他的眼:“你去上班,太折腾了。”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江以渐微怔,随即忍不住笑起来,眸底染上愉悦欣喜:“溪溪,你是在心疼我吗?” 她耳朵尖不自然的红了红,在他下巴上咬了口,留下一道小小的牙印:“是想让你以后有时间经常给我做饼干。” “会给你做,”江以渐扣着她的后颈亲她,贴着她的唇轻喃:“那就不要离开我了。” 他免不了俗,会格外贪欢,喜欢听她说一些好听的话。 如果许言溪愿意天天哄他,那么,他大概会心甘情愿的死在她身上。 第44章 过来(二更) 回家再收拾你。…… 九月末, 雾山音乐节在北城拉开帷幕。 演出时间表上标注了具体演出时间,为时两天,邀请了许多小众音乐人和摇滚歌手, 在微博上讨论度空前的高。 云黎新带的艺人名叫佳奈,是艺名, 至于本名,佳奈不愿意透露, 原话是:“太土了。” 小姑娘刚成年, 宽T恤工装裤, 头发后面剃了一半,用小皮筋扎了起来,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她上学时期在短视频上开始翻唱歌曲, 音色独特,又加上举止帅气,吸引了大量粉丝。 后来签约到云黎手底下,发表了首张个人专辑,由此正式出道。 不过反响平平, 像一颗小石子掉进了大海里, 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安分了不到五分钟,佳奈暗戳戳摸出了手机, 凑近许言溪, 小声的用气音说:“言溪姐, 你平时玩游戏吗?” 许言溪点了点头。 她眼睛亮起来,询问道:“什么游戏?” 许言溪短暂的迟疑了两秒:“消消乐。” 就连这个还是云黎给她下载的。 佳奈:“………………” 她不说话了, 想摸出耳机戴上,找了半天,没找到, 托着脸颊有点怀疑人生。 许言溪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不忍心看她沮丧的模样,体谅的说道:“你玩吧,我不介意的。” 佳奈顿时喜上眉梢,拿起手机刚点开和平精英的图标,余光敏锐的瞥到熟悉的身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切换了界面。 嗯,是小提琴演奏。 云黎狐疑的看了她两眼,不相信她居然这么听话。 不放心的又开始逼逼叨叨的叮嘱:“待会儿千万别乱跑,别惹事,别光顾着打游戏不借我电话,最重要的是———” 云黎拉长了语调,目露警告:“不许打人!” “打人?”许言溪不可置信。 提起来云黎就心梗:“一个月进了五次派出所,都是她干的好事。” “我那是见义勇为好吧,”佳奈不服气,梗着脖子辩解:“上次,那狗玩意偷拍人小姑娘裙底,年纪一大把还出来丢人现眼,真是不知羞;还有上上次,连老人治病买药的钱都偷,丧尽天良!” “你你你你你还有理了,”云黎气的差点没撅过去:“警察都来了,你还摁着人打,到底是见义勇为还是手痒?” 她理不直气也壮:“职业习惯,条件反射。” 云黎嘴巴菜,说不过她,索性闭了麦。 “怎么说是职业习惯?”许言溪看了眼她的小身板,有点好奇。 提起这个,佳奈挑着眉眼,得意洋洋:“我爸是开武馆的,我从小就练武术,算是半个老师。” 云黎翻了个白眼,语调凉凉的补充:“她还是全国青少年散打锦标赛的冠军。” 佳奈冲她扮了个鬼脸。 晚八点钟,露天体育馆万人空巷,搭建的舞台上方亮起频闪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起来,营造出的氛围感十足。 佳奈被排在了后面,正好云黎不在,没人管着她,手痒就开了把游戏。 刚好手机响,是云黎的来电,许言溪接起:“怎么了?” “前面参演歌手出了点事故,把佳奈调上去了,你让她准备一下。” 游戏没打完,佳奈心情郁闷,向后靠在桌子上,蔫蔫的等待着上场。 后台杂物堆放的多,狭小的化妆间没有窗户,许言溪待了一会,有点闷,跟佳奈说了声,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走廊大概三十米,仅容两人通过,地板擦拭的光可鉴人。 许言溪去了趟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的时候,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 大理石洗手台上放着女士的手包,许言溪抬头,看到镜子中熟悉的人,并没有半分意外。 “姐姐,”许锦瑶掖起耳边的碎发,弯唇冲她笑了笑:“真是好巧。” 许言溪淡淡睨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用纸巾沾干手上的水:“不巧,你在跟踪我。” “又被你发现了,”许锦瑶惊讶的挑眉,笑意吟吟:“可能是我不如十年前了。” 许言溪将纸巾扔到垃圾桶里,面色如常,懒懒的评价:“确实不如。” 以前的许锦瑶,尽是绵里藏针的恶毒,哪会像现在这样,连最基本的耐性都消失殆尽,直接找到了她面前来。 缺少经济来源之后,当年骄傲如天鹅的许二小姐,不照样还是匍匐于地。 凭什么认为她会放过这些人?她受过苦的,偏偏要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许锦瑶唇角挂着的笑僵硬下来:“我们姐妹两个,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难看?”许言溪重复着这两个字,微微歪了歪头,眼神疑惑:“许氏在谁手上,还要我提醒你吗?” 许锦瑶目光阴沉,忽然笑了声:“姐姐,我很奇怪,你怎么就这么命大呢?十年前那场绑架,为什么没把你弄死呢?” 这件事确实古怪,当年许言溪失踪了整整七天,前几天绑匪还象征性的打电话寄照片威胁一下,后面连电话都懒得打了。 他们都认为,许言溪活不下来了。 可她不仅好好的活着,甚至还从老太太手中接任了许氏。 许言溪慢条斯理的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唇角勾起弧度:“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其实你应该感激我,”许锦瑶拿起洗手台上的手包,报复的快/感在心里疯狂滋生:“因为我送给你了一场,毕生难忘的生日宴。” 许大小姐十五岁的生日宴,请来了中南地区政商两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还有南塘本土豪门世家。 即便已经过去十年,那场生日宴,放到现在来讲,也是空前绝后的。 只是可惜了没请媒体报道。 许言溪没有说话,眼神冷了下来。 “好想你去死啊。”许锦瑶捏紧手包,自言自语。 “你包里的东西,最好不要拿出来,”许言溪目光落到她手中的包上,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如果你不想牢底坐穿的话。” * 晚十点钟,音乐节后台,佳奈咋咋呼呼的走了进来。 “言溪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小姐姐迷路了。” 许言溪好笑的看着她:“然后呢?” “她进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可是太黑了,我没敢过去,”佳奈双手搭在桌子上,鼓了鼓脸颊:“都怪我没及时拉住她。” “不怪你,”许言溪rua了一下她的脑袋,语调意味深长:“路是她自己选的,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佳奈有些不放心:“那她要迷路几天啊?” 许言溪认真的思索着,弯唇笑了笑:“七天吧。” ——— 晚十点过一刻,舞台上歌手在唱一首摇滚歌曲,音浪阵阵,台下观众人头攒动,高举着炫彩灯牌不断呐喊着。 一辆黑色的宾利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划过寂静的夜。 最终稳稳停在露天体育场台阶前。 身高腿长的男人下来,面色不虞,连车门都忘了关,大步迈上台阶。 直到看见女孩安然无虞的站在灯柱下,提起的心脏骤然落下,他停下脚步,冷然的声音夹杂着怒气:“许言溪。” “还不过来。” 许言溪莫名的心虚,站在原地没动。 佳奈眼珠子差点没飞出去:“握草,原来姐夫这么帅。” 她看起来激动极了,从身后推了一把许言溪:“言溪姐你快上啊,我要是有这样的男朋友,吵架都扇我自己。” 不愧是全国青少年散打锦标赛冠军,佳奈个子小小的,刚刚一米六,细胳膊细腿,没想到力气这么大,许言溪被她推了一个趔趄。 江以渐接住她,简单查看了一下,先确认了她有没有事。 眸底凝聚着沉沉暗色,不悦的扫了佳奈一眼。 佳奈:“……………” 她朝灯柱后面缩了缩,姐夫看起来不太好惹,真是白瞎了一张神颜。 许言溪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开始寻找话题:“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想过后再告诉他的,在后台接到他的电话时还懵了一瞬。 放在她腰间的手增加了几分力道,江以渐淡淡瞥了她一眼,喜怒不明:“回家再收拾你。” 男人扯着她的手腕,走的很快,露天体育馆有几十层台阶,许言溪几乎是被他拽着走。 尽管生气,却顾忌着她穿了高跟鞋,一直护着她,迁就她的速度。 把她放到副驾驶座位上后,江以渐倾过身子,泄愤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许言溪被他弄疼了,刚想说什么,他就从前面绕过去,甩上了车门。 这次,真的惹毛了。 许言溪稳的一匹,没有半分慌乱。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就算是江以渐生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比起她,他更恼的是自己。 以前她总看不真切,一昧的认为江以渐管着管那,束缚住了她,直到现在,拨散开遮蔽住眼前的迷雾,她才意识到,从遇见他开始,她就拥有了世上最珍贵的偏爱与例外。 不过该哄还是要哄。 回到家后,江以渐冷着脸想给她换鞋。 “不穿,”许言溪缩起小腿,仰起小脸:“要你抱。” 江以渐没动,垂眸凝视着她,片刻,低哑的叹了口气,抱起她朝客厅走。 “别生气了,”许言溪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我又没有事。” 她靠的很近,两人呼吸相闻,澄亮的瞳孔映出来他的样子。 江以渐眼中的阴郁消散了一些,下颌线依旧绷紧:“溪溪,这种事你竟然瞒着我。” 万一呢?万一对方会伤害她呢? 单是这种假设他都要接受不了,在暴怒惶恐的边缘徘徊,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临时起意,”许言溪捏了捏他的手指,语调轻快的跟他解释:“我了解许锦瑶,她不敢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佳奈嘛。” 许锦瑶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在年少时,她就非常在乎自己的名声,极度爱惜羽毛,哪怕是当年的绑架事件,也只敢躲在暗处窥探,借别人的手。 三年了都没主动凑到她面前来,偏偏在这几天发疯,指不定受了什么刺激。 许言溪索性顺水推舟了,她当年经历过的事,许锦瑶自然要一样不落的亲身体验过才好。 “以后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江以渐轻缓的摩擦着她后颈的肌肤,无奈的笑:“溪溪,你得给我留点安全感。” 不要让他担惊受怕,不要让他患得患失。 许言溪愣了愣:“你是我男朋友啊,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 贪婪会无限增大,比起虚无缥缈的男朋友称号,他更想用最严谨庄重的东西来绑住她。 江以渐没应声,而是反问道:“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微凉的指尖向上,钳住她的下巴,让她对自己对视,语气难得强硬:“溪溪,别躲,回答我。” 像是所有神经都被调动起来,他掌心渗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许言溪迎着他的目光,坦然承认:“有。” 不止一点。 眸色亮了起来,仿佛星星点缀着永夜,江以渐轻柔的吻过她的颈侧,哑然轻叹:“一点也好。” 不再是胡乱猜测,至少她给出了回应。 第45章 余生 送给我的江先生。 许言溪的新歌, 写的很顺利,她把初稿发给了云黎。 云黎看完,笑着打趣:“你以前可写不出来这种歌词。” 字里行间, 全是缱绻的情意。 “嗯,”许言溪没理会她的揶揄, 又想起什么,唇角止不住翘了翘:“送给我家江先生。” 云黎:“……………” 她在和平精英一秒成盒都不如现在受到的伤害大。 “其实我有点好奇, ”云黎看着她明显带笑, 疑惑不解:“你们当初, 为什么会分手?” 空气中漂浮的微粒仿佛都静止下来,过了好久,许言溪才轻缓的眨了眨眼睛, 用了四个字简单概括:“少不更事。” 曾经的许言溪,先入为主把他当成了消遣和灵感的来源,以至于后来,她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生变化时,第一反应是害怕。 悄悄出头的年少情感还没来得及萌芽, 就被她毫不犹豫的斩断。 她放弃过江以渐无数次, 但江以渐始终坚定不移的走向她。 一叶障目,她花了三年时间才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 毫无保留爱着她的, 从来都只有江以渐。 而现在,爱意疯长, 逐渐成了燎原之势,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云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感叹道:“幸好。” 许言溪弯起眼睛:“对啊。” 还好是他,幸好是他。 中午和云黎一起吃了饭,又在外面逛了会街,走的累了,找了个咖啡厅歇脚,期间还接到了梁疏月的电话。 刚接通,对面就响起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救命。” 许言溪好笑道:“怎么了?” “夏怡逼我去健身房。” 梁疏月这段时间没通告,人闲下来嘴巴没闲,天天在朋友圈打卡各种美食店和火锅城,如愿以偿的长胖了十斤。 她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夏怡率先坐不住了,言辞激烈的要求她立刻马上去减肥。 搞得梁疏月多吃一口饭,都有一种负罪的感觉。 梁疏月听到她这边隐约想起说话的声音,竖起了耳朵:“你这是在哪?” “和云黎逛街。” “逛街花钱这么好的解压方式你们居然不叫上我?”梁疏月对她俩的行径表示强烈谴责:“我在健身房都快哭成狗了。” 许言溪随口问了句:“哪个健身房?” “就缇安楼下的,你们要过来吗?” 不等许言溪说话,云黎连声抢答:“去去去。” 挂断电话后,云黎暗自搓了搓苍蝇手,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身为好姐妹,怎么能不为她加油助威呢?” 许言溪:“……………” * 健身房内。 梁疏月将跑步机的速度调低,慢悠悠走着,低头玩手机。 看了一眼时间,倒计时还有四十分钟,顿时有点怀疑人生。 她穿了宽松的运动和上衣,头发高高绑起,细白的脖颈上有汗珠滑落。 这个时间点,健身房只有寥寥几个人,许言溪和云黎到的时候,恰好撞见梁疏月被要微信。 男人穿了无袖上衣,胳膊上肌肉迥劲,个子不高,但块头很大,衬得梁疏月跟个小鸡仔似的。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拒绝了,看到许言溪和云黎时骤然松了口气,飞奔过去,拉着她们走到一旁的休息区。 “夏怡让我练够两个小时,我人都要废了。” “谁让你管不住嘴的,”云黎疯狂嘲笑她:“半个月胖了十斤,可真有你的。” “………………” 梁疏月简直无几把语,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让她闭麦。 不过她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偷懒休息一下,再坚持半个小时就可以看到曙光了。 然而,雀跃不过三秒,许言溪突然开口问道:“你在这儿休息也要算到两个小时之内吗?” 今日份死亡问题。 梁疏月被问住了,愣了好几秒,没回答上来。 奈何云黎是个小机灵鬼,从现在看透了本质,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在偷懒咯。” 梁疏月:“……………” 没过三分钟,她就被云黎再次赶到了跑步机上,看着比原来快一倍还多的参数,梁疏月生无可恋的想,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认识这样的朋友? 云黎自告奋勇的去监督梁疏月健身,许言溪坐了一会,给江以渐发了消息。 十五分钟后,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宝宝,出来。” 男人的声音经过听筒响在耳边,低沉而有质感。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一路蔓延到心脏,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眼角眉梢,全然是欢喜的笑意。 跟梁疏月和云黎说了一声,许言溪步伐轻快的朝门口走去。 “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以渐动作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包,牵着她上了车。 “梁疏月在健身,”许言溪来了几分兴致:“还挺好玩的。” 江以渐给她系上安全带,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身材很好,不需要练,” 顿了下,他又说:“我们家也有,我可以陪你。” 许言溪笑着答应:“好。” 发动车子的间隙,他试探着轻声开口:“溪溪,以后可以尽量不去外面的健身房吗?” “为什么?”许言溪不解侧头看他。 江以渐直视着前方的路况,极其认真的口吻:“我会吃醋。” 他很小气,她看别的男人,他会吃醋。 “他们都没你好看,”许言溪一本正经的称赞道:“腹肌也没你漂亮。” 江以渐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嗓音淡然:“回家给你摸。” “……………” 她耳朵尖又开始滚烫泛红了。 前段时间,他们搬到了浅水银湾,是江以渐刚回国时住的地方,距离公司比较近。 许言溪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晚上吃过饭后,就把她抱到了怀里,拉着她的手往家居服里探。 他的皮肤很烫,灼的她指尖不断战栗。 她的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指骨细长,没有任何装饰品。 胡乱的挪动着,衣角掀开了些。 耳边有细微的轻喘声,许言溪有点痒,偏过头躲了躲。 江以渐握着她的手,眼神比之方才沉谙了不少,像是黑暗的旷野里猝然亮起的灯火,声线低哑:“溪溪,感受到了吗?” 他在为她沉沦情动。 许言溪将脸埋进他脖子处,恼羞成怒的咬他:“你不许说!” “嗯,不说,”江以渐低低的笑,缠绕着她的发梢,亲了亲她绯红的耳朵,问道:“要吗?” 许言溪有时候想,她是不是太纵着他了。 没换房子之前还好些,自从搬到浅水银湾后,相处时间多起来,他也越发没有节制。 她迟疑了两秒:“还没洗澡。” “一起。” 江以渐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 梁疏月最近疯狂健身,天天水煮西兰花,蔬菜青瓜的吃,被夏怡压榨的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空档,吆喝着云黎和许言溪出来玩耍。 彰逸会所的三楼角落包厢,几乎都快成了她们三个的根据地。 谈话间,不知怎么就提到同龄人结婚生子的话题,绕来绕去,绕到了许言溪身上。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许言溪从来没想过“结婚”这个问题,江以渐也没有提起过。 顶多就是三年前,送给她一枚戒指,她还没有要。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许言溪含糊不清的应付了几句,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还伴随着救护车的警笛声。 梁疏月最爱凑热闹,拉住一个服务生,好奇的问道:“外面怎么了?” 服务生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脸色发白,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提醒了句:“您和您朋友如果没事,就快走吧,二楼出人命了。” “什么?”梁疏月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嘈杂声越来越大,下楼的时候,还碰到了很多警察。 大厅聚集了一堆人,许言溪临走的时候,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心灵感应似的,鬼使神差的,她朝楼上看了一眼。 年轻女孩子形销骨立,头发凌乱的散着,纯白色裙子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金属制镣铐扣在她手腕上,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她轻轻抬起了头。 时光倒流轮转,许言溪忽然想到,她刚来许家时的场景。 穿着纯白公主裙的小少女站在二楼栏杆扶手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轻蔑又嘲讽,对她说:“真恶心。” “溪溪,你在看什么?” 云黎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许言溪收回目光,弯唇笑了笑:“没什么。” 别人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晚上睡觉时,许言溪破天荒的点开了许久未用的微博。 然后便看到了有关彰逸会所的新闻,尽管打了马赛克,她依然能认出来上面的人,那是许锦瑶。 熟悉的气息贴近,许言溪向后靠在男人怀里,问他:“你听说今天彰逸会所的事了吗?” “嗯,”江以渐摸了摸她的发,漫不经心道:“受害者是高宁。” 高宁。 那个在电梯里遇到的男人。 见她沉思着没作声,江以渐转移了话题:“溪溪,你是不是很少用微博?” 许言溪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我一般不怎么看的。” “私信也不看吗?” “偶尔看过,” 许言溪点开微博私信的状态栏,消息有很多,她往下翻了翻,看到一个熟悉的昵称,“咦”了声:“他好久没有给我发过消息了诶,以前我经常会收到他的私信,跟普通的歌迷不一样,讲话的方式,” 她想了想,笑起来:“很像你。” 大概有两年多了,断断续续给她发私信,什么“明天要降温,记得多穿件衣服”、“莱巷的某家店,抄手很好吃”、“嗓子疼可以泡蜂蜜柠檬茶”,下面还贴了详细的步骤和做法。 云黎说,或许是觉得她糊,把她当成了树洞。 “溪溪,” 江以渐忽然唤了她的名字,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那就是我。” “……………” 无声的沉默了几秒,许言溪感觉鼻尖酸涩,将脸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的:“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对,”江以渐拥紧她,眸光柔和:“溪溪,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会永远在她身边,从始至终,许言溪之于他,从来都是生命中的不可或缺,是他全部的妄念不止。 ——— 十一月底,北城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气象台检测近期寒潮降临,还会有大范围的降温。 出门前,江以渐仔细给她穿好衣服,把她的头发整理好。 “会不会太多?”许言溪扯了下厚外套:“要不把毛衣脱掉吧?” “外面会冷。”江以渐牵着她的手,经过楼道口时,侧身为她挡去了寒风。 她去见了许锦瑶。 在会见室里,隔着玻璃。 许锦瑶的头发剪的很短很短,身上穿着统一的狱服。 她看了许言溪很久,一直笑,笑的肩膀都颤抖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不等许言溪回答,她便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奶奶把你当继承人培养,爸爸到死都对你心怀愧疚,就连我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要抢走我所有东西?” 许言溪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我从来没有抢过你的东西,许锦瑶,是你太贪心了。” 什么都想得到,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我妈,”她直直望向许言溪:“和你有关吗?” 许言溪没否认:“我只是为她提供了条件,选择权,在她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她妈妈会突然迷了心窍,喜欢上赌。 许锦瑶嗤笑了声:“若论起来,许家人,还是你最狠心。” 果然是老太太手底下养出来的,不动声色,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听说高宁没死?”许锦瑶扶着桌沿站起来:“便宜了他。” 她依旧不能忘记当时的场景。 那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只有一面钟表,在滴滴答答的走。 她不知道时间,只能一遍遍数着钟表指针的声音。 七天。 她蜷缩着冰冷的地面上,恍惚间想着,许言溪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出来之后,她变得很怕光,听见钟表的声音就生理性恶心,调节了好几天,才勉强像个正常人。 半个月的断网,她根本不知道,之前和高宁的视频被传遍了网络。 列表里的朋友给她打了电话,语调轻佻令人作呕:“听说女主角是你?身材不错嘛,多少钱一晚?” 许锦瑶快疯了,好不容易才打通高宁的电话,得知他在彰逸会所。 包厢的门轻掩着,许锦瑶站在外面,听到了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狂笑。 “许锦瑶?她就是个婊/子,给钱就能上。” “哎呦宁哥,还是你大方,什么时候让兄弟们玩玩?”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坐到高宁身边,问了一句:“视频是你放的吗?” 高宁扭头冲她吐了一口烟,不以为然:“我就发给了一个朋友而已。” 就发给了一个朋友而已。 她是许家千金,生来尊贵天之骄女,何时轮到这种猫猫狗狗都能来踩一脚了? 那就去死吧。 * 许言溪走出来时,看到了站在车前等着她的男人。 天际广阔而悠远,有风不断从远处吹过来。 命运不曾优待过任何人,大抵她前二十年的诸多不幸,都是为了能够在之后遇见他。 “江以渐,” 许言溪轻声唤了他的名字,朝他走过去,一步步,也走向她的余生。 “我们回家。” 第46章 揽月 今夜我爱你。 新歌取名《揽月》, 收录在了专辑《旷野》里,选在圣诞节那天,全网上线。 近半年来, 《旷野》热度居高不下,大概有这个的缘故, 新歌上线时,还小范围的激起了一波讨论度。 【这是什么神仙作词, 我哭了。】 【好甜啊, 听的我想谈恋爱。】 【送给我的江先生———这个置顶我慕了, 绝美爱情先磕为敬。】 …………… 云黎暗戳戳观察了两天评论的风向,与料想的如出一辙,她给许言溪打了个电话。 “新歌反响很好。” 而且播放量逐步上升, 现在已经占据了音乐平台新歌排行榜前十的位置。 许言溪表现的云淡风轻:“嗯。” 比起新歌反响,她更关注另一件事:“可是江以渐好像还不知道。” 云黎:“?” “你没告诉他吗?” 许言溪拧起眉,有些苦恼:“我不敢。” 好家伙,第一次从许言溪口中听说不敢,她觉得非常新奇。 狗头军师云黎就开始给她出主意:“你可以唱给他听。” 许言溪惴惴不安:“可行吗?” “非常可行!”云黎提高了音量, 思绪一转策划起来:“弄个烛光晚餐, 然后你把这首歌唱给他听。” 烛光晚餐? 许言溪嫌弃:“你好土。” 再次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云黎:“……………” 她一个母胎solo单身狗,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许言溪不会做饭, 决定跳过烛光晚餐, 直接进行第二步。 落地窗前有个吊椅, 铺了白色的绒毯,许言溪坐在上面, 抱着她的吉他试了试音。 水平稳定发挥。 于是等晚上他做饭时,许言溪时不时去厨房看一眼进度。 江以渐在处理鱼,削成了薄片, 袖子挽到了小臂,他的手指骨修长,在灯光下覆了一层莹润的光,动作赏心悦目。 “要我帮你洗菜吗?”她慢慢踱步到厨房里,探过脑袋问道。 “不用,”江以渐将鱼肉用调料腌制好,温声说道:“水太凉了。” 他洗过手,擦干净水后拉着她来到客厅,给她调出喜欢的影片:“先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许言溪没有坚持,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影片播放到四分之一时,江以渐把饭菜端了上来。 他的厨艺称不上多好,但在不断相处中日益进步,许言溪很喜欢吃他做的饭。 鱼肉里放了一点辣椒,鱼刺被处理的干净,江以渐总能准确拿捏住她的喜好。 饭后,他去收拾了碗筷,许言溪去拿了她的吉他,又试了一遍音。 等江以渐出来时,隐约听到有轻快的歌声响起。 落地窗洒下大片大片的光芒,万千星火中,他一眼便看到了纯白吊椅上坐着的女孩。 葱白的手指拨动着,她低垂着眼睫,在唱一首歌。 是欢快的音调,像是少年时期蓬勃恣意的春天,与春天一起到来的,还有那些隐藏不住的爱意。 吊椅轻轻摇晃,荡起的不止是她的裙摆,还有她的心。 最后一个音调落下,许言溪抱着吉他,弯起眉眼笑:“好听吗?” 他毫不犹豫:“好听。” “是送给你的,”许言溪晃了晃小腿,歪头看他:“礼物。” 江以渐走过去抱她:“我知道。” 她刚发新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 居然早就知道? 许言溪想起他这两天跟没事人似的,有些小脾气:“那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听你亲口跟我说,”江以渐摸到她的手握进掌心:“至于反应,” 说到这里,他喉结滚动了下,声音低的近乎听不清:“溪溪,我很开心。” 诚惶诚恐伴随着狂喜,几乎要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置顶有看过吗?”许言溪从他怀里仰起脸,漂亮的瞳孔里,满满都是他:“我的江先生。” 砰砰砰—— 耳膜带动心脏一起剧烈跳动,他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许言溪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翘起唇角:“你心跳的好快。” 江以渐眼眶轻微的泛起了红,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上亲了又亲,声调低哑的不像话:“溪溪,你———” 简直要了他的命。 这天晚上,许言溪窝在他怀里,跟他说了很多话。 关于许家,关于过往,不过她说的最多的是西淮,她母亲的家乡。 怀中的女孩沉沉睡去,江以渐把她抱回卧室,开了一盏睡眠灯,凝视着她。 “宝宝,”他轻柔的蹭过女孩的脸颊,俯身在她额头上吻过:“谢谢你。” 让他的仓皇不安尽数消弭。 * 《揽月》在短短一周内登上新歌排行榜榜首,播放量与评论数节节攀升。 永远不缺无聊的吃瓜网友,相比歌曲本身,更多人关注的点在于“江先生”到底是谁。 听说还有人专门开了帖子,但许言溪平时低调,活跃度不高,微博最新动态还是一年前,最终什么都没有扒出来。 有网友去私信问了梁疏月,梁疏月的回答很是欠扁:“我知道,但我不说,略略略。” 直到有一次,她陪江以渐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 主办方是谈氏,拍卖会选在了嘉禾酒店。 晚宴过后,宾客全都移步到了偏厅,位置安排在了靠前中央,旁边坐着的是穿着正装的江辞,头发精心打理过,更显得那张脸好看的过分。 “三嫂。” 依旧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模样,江辞笑嘻嘻的跟她打了招呼。 许言溪略微点了头,刚想和他说话,手却被握住。 注意力转移,她看向江以渐,问道:“怎么了?” 江以渐警告性的睨了一眼江辞,而后语调温润的提醒她:“快开始了。” 许言溪“哦”了一声,忘记了和江辞搭话。 全程被无视的江辞:“………………” 许言溪性子淡,并不热衷于这种场合,全程兴致缺缺,直到第五件竞拍品上来时,她才多看了一眼。 是一把扇子,扇骨用玉石所制,扇面上镌掉着精细的风景画。 介绍过后,拍卖师报了价格:“起拍价,五十万。” 很快有人举牌:“七十万!” “九十五万!” 到后面举牌的人越来越少,叫到了最高竞价三百万。 这时,她身边的人举起牌,声线淡淡:“五百万。” 许言溪侧眸看了看他,眉眼没有半分波动,又分神的想了一下,她的小饼干好像快吃完了。 “你喜欢?”江辞凑过来问道。 江以渐姿态闲适,不疾不徐的答了句:“她喜欢。” 他没有做过慈善,不过他全部的善意,皆是源于许言溪。 拍卖会结束后不久,云黎就给她发过来一张截图。 【被拍了哦。】 紧接着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罗马柱旁,有粲白色灯光斜斜切下来,无星无月的夜里,身穿高定礼服的女孩似乎在说话,她身侧的男人很自然的附耳去听,眉眼温软,含着笑意。 角度选的挺好,就是距离比较远,有点模糊。 当时拍卖会请了媒体,被拍一点也不稀奇。 那个沉到底下的帖子又重新被顶了上来。 【好宠的感觉,单身汪哭晕在厕所。】 【颜狗狂欢,我舔舔舔。】 【看到这张照片我又去听了一遍《揽月》,甜死我吧。】 【谈氏的慈善拍卖会啊,一般人根本没法参加吧。】 【据我所知,与谈氏平起平坐的,北城只有一个江家。】 许言溪简单翻看了一下评论,没有理会下面的各种猜测。 网络消息更迭频繁,源源不断的新事物出现,很快,这个帖子就又沉了下去。 临近春节时,江以渐休了假。 北城的冬天尤其冷,寒气无孔不入,刚从超市出来,许言溪边走边跟他说:“今年好像还没有下雪。” 江以渐牵着她,另一只手里提了年夜饭用的食材:“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 她有点惊喜:“真的吗?” 江以渐轻笑:“如果准的话。” 夜幕降临,弯月在天空露出一角,电视机开着,春节联欢晚会正在直播。 买的食材多,他们两个人吃不完,只做了简单的家常菜。 吃过饭后,许言溪拉着他出去散步。 除夕夜,马路两侧的树枝上挂满了彩灯,商户门口张贴着春联,节日气氛浓厚。 又踩过路灯长长的影子,许言溪感觉脸颊上一凉,下意识抬起了头。 柔和暖白的灯光里,有细小的雪花飘下来。 北城的初雪。 许言溪望向他,突然开口:“我看到书房里的方盒了,是那枚戒指。” 三年前的那枚戒指,内侧刻着她的名字。 “送你的回礼,”江以渐摸了摸她的发,唇角扬起:“一直都是你的。” 他妥帖存放了三年,等了三年,终于等来了今天,他的女孩,回过了头。 “很好看,”许言溪弯起眼睛笑,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语气:“我很喜欢。” 她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像是在说什么誓言:“也最喜欢你。” 喜欢你送我的戒指,也最喜欢你。 洁白的雪花从天际簌簌飘下,打着转儿,落在他们发上,肩头。 许言溪想帮他拂去,被他握住手腕,俯身吻了下来。 新年伊始,索性就这样到白首。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 今夜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