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春天等我》作者:杀骁越 文案 一窝人呼压压上了一排车,开往一处荒僻空旷之地。 我的手不方便放在兜里取暖,只能缩在袖口里,在这荒郊野地一顿好走,已经冻的快失去知觉了。 秦云笙见我呼哧呼哧大喘气的模样,好笑地说:“累不行了吧?” 我抓狂地说:“累死我了,我这大半夜好端端的不睡觉是来找罪受的么……” 李明生在不远处叫:“让老秦背你,他体力好着呢,累死他,看他日后怎么趾高气昂!” 我快僵硬的脸发热起来,忙叫:“没事的,我自己能走!” 终于在四点钟找到最好的地方,那有好大面积的空地,已经被清理过积雪,露出泥土的地面。而且,有堆成一座小山的礼花,原来,我们远道而来,大吃苦头,是为了到这个风景最好的地方放礼花。 我的脚已经被冻透,疼得在地上直跺,两手在一起搓了搓,没有力气也搓不热。 秦云笙忽然握住我的手,特别温热的手包裹住我的,热流顺着手心手背注入,我吃惊地抬起头。 他说:“你真是不懂抓住机会。” 我愣了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回应。 他的头又俯了过来,视线却停留在远方,轻而温柔地在我耳边说:“我爱上你了。” 然后,站直身体,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操丹最终得到了幸福 立意:真爱至上 第1章 “小丹,你最近容光焕发,脸上老是美滋滋的,不对哦!” “什么不对?” 上班的时候我偷闲正在看岳京的空间动态,殷静就突然凑过来了,她见我在浏览别人的空间,就使劲瞄了两眼空间主人的名称,辨别着对方是男是女。 “你最近反常地乐于摆弄□□,该不是网恋了吧?” 我摇头说:“没有啊。” “我家老毕说好几次半夜都看到你在线,怎么个情况?” “在线就在线啊,很正常啊!” “你平时都隐身的!”她火眼金睛地盯着我。 我轻轻一笑,从实招来道:“是我前阵子旅游时认识的一个男的,长得不错,最近我们一直都在联络,基本天天聊。” “哦——”殷静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大龄处女锁定目标了?” “没有没有,只是第一印象很好,我对他挺感兴趣,网上相处段日子了,也觉得很合得来,所以就接触接触,至于以后,不是没有发展的可能性。” 殷静水汪汪的大眼睛瞥过总经理办公室,给我递个暧昧的神色,“秦云笙不是要为你离婚的吗,其实他对你挺好,而且多金有财,你不考虑?” 我挑眉,翻了个白眼:“考虑什么呀,他非要跟太太离婚跟我没关系,再说他那风流史,能出一本书了吧,跟我表痴情,你信啊?” 他是一个花心的人,我很清楚,他只是跟你玩玩,找找乐子。一旦你爱上他了,你接受他了,他或许就觉得没有意思了,就把你甩了,到时候痛苦的可是自己。 殷静小声嘀咕:“你呀真不开窍,不是叫你卖身,你只需逢场作戏装腔作势,趁热打个铁占些好处也好啊。他这种对女人阔气的风流鬼,总会撒点金银首饰行头钞票给你捡的!” “我可不占那便宜。你以为便宜都是那么好占的?那是要哄大爷的,得把金主当皇帝一样巴结着,供着,装傻、充愣、陪笑,谄媚,都是伤脑细胞的技术活,我这么惜命,连细胞都舍不得随便牺牲一个。” “没有牺牲哪有收获啊,我最喜欢空手套白狼,最喜欢被人追了,可惜本宫已经献身于坟墓没机会了。” “那就赶紧跟你家毕云滔离了吧!”我坏坏道,“放弃一颗小草,就会拥有整片森林呦,你若有意,我愿意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给你拉皮条,你看,秦云笙怎么样?我让给你好了……” 殷静扭捏:“不要不要,本宫只爱套套,人家只爱老公一个人的SIZE啦……” 我扶额,做呕吐状。 正说曹操,曹操就出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秦云笙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不怒而威,气势迫人,目光扫向我们。 我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集体办公室的同事们也将目光投掷在我们之间,我不禁一阵心虚。 秦云笙叫我道:“操丹,进来一下。” “哦……” 我应了一声,跟殷静挤眉弄眼地叹了叹气,硬着头皮进秦云笙办公室去。 一进办公室,秦云笙就从抽屉里取出个别致的小盒子放到我手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啊?”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好奇打开一看,竟是条尤为高贵大方的蓝宝石项链,绝对价值不菲,握盒子的手指仿佛被烫,立刻放下盒子说:“我不要。” “为什么?”秦云笙靠过来。 他剑眉星目,身形高大,体魄健壮,像一座威仪的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凛然的贵气。双眼灼灼逼人,定然道:“这可是好东西,有钱未必买得到。”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做你的女人。”我机械地重复已经说过很多遍的话,而这话分明十分扫他的兴。 秦云笙为我的不解风情分明大感烦恼,默默地看我,眼色复杂。 但是我的心情也着实好不到哪去。 秦云笙喜欢我,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他对女人很大方,也是人尽皆知的。公司里不乏有些姿色的女士企图搏些青睐得到些好处,但不知怎么着,秦云笙就看上我了。 我可没有攀龙附凤的野心,从头至尾也没有接受他的意思,可倒霉的是,某日他的太太突然跑到公司来闹,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我的鼻子一通大骂,还慷慨激昂地赏了我一耳光,给我扣了小三儿的帽子,原因就是从某张公司庆典的合照上看到秦云笙拢我的腰了。 那一次被秦云笙搂,我忿忿不平,还发火闹辞职,秦云笙为了安抚我不惜重金请殷静吃饭,一顿大餐价值几千大洋,让殷静劝我别走。他还跟我保证,不规矩的行为今后只要我不同意绝不发生。 我何德何能,快三十岁的女人,秦云笙看上我什么了呢?我既不够嫩,也不会卖弄引诱男人的风情,还不太给他面子! 我还是坚持要走,秦云笙为了挽留我表示歉意,提出给我涨工资,工资数目居然翻倍!这年头儿谁和钱过不去?不要脸的我决定还是先不要辞职,殷静说了,白给的便宜不捡你就是傻子! 事后不久,秦云笙与太太闹离婚,公司内里众说纷纭,多数人认为此事与我相关。秦云笙这位风流的金主女伴儿不少,离婚可能只是被哪个胆识过人的小妖精迷了一时抽疯,我又不是妖精,凭什么帽子非扣我头上! 我艰涩地苦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秦云笙一直看着我,盯得我发毛。 他那副眼眸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海,我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隐约中,有种被他分析算计似的毛骨悚然。 我受不了和他持续对眼儿,收回目光决定闪人。 “经理,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操丹,你从来都不给我面子。”秦云笙绕回座位上,有点烦躁,食指敲打着办公桌的桌面。 我讪笑,虚伪地说:“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敬重老板都来不及呢,哪敢不给您面子啊!我只是诚实地说出我的想法,不敢浪费上司的精力和宝贵时间。” 秦云笙眉宇间拧出一道川字,脸色愈发阴暗:“你非要跟我这么公式化么?再好的耐性碰到你这块硬邦邦的石头,也要磨光了。我算知道你为什么还剩着了,看来剩女是都有点毛病,讨好男人都不会。你矜持什么啊,就算你是天仙,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对你上杆子,要知道男人的耐性是有期限的。” 这话说的好像我在欲迎还拒,顺加鄙视一下大龄剩女。 男人的耐性是有期限的,女人的耐性也是有期限的! 本来我认为我的完全有耐心用尽量温婉的态度和他周旋,以至大家不撕破脸,可是他那句剩女都有毛病直戳到我敏感点。我恨恨地咬了咬牙,毫无畏惧地瞪着他,立马反击道:“是你有毛病吧,不要就是不要,还非得谢主隆恩不可么?你以为后宫三千佳丽都那么渴望被皇帝临幸么?何况你不是皇帝,只是领导,有些臭钱而已!大龄剩女怎么啦,单身怎么啦?我们自个愿意剩着玩,谁管得着吗?” 秦云笙被我吼得一愣,隐忍的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强烈,一时间竟忘记怎么反应。可转瞬,他眼里又涌动出善解人意的怜悯,在我的理解来看,这意味着自己再次被认定心理有病。 我深吸一口气,更加恼火。 反正情绪已经爆发了,撕破脸就撕破脸吧! 秦云笙一脸严肃地凝视我,眼眸更加深邃。 我硬着头皮,理直气壮地义正言辞:“不是每个剩女都有病,不是每个剩女都希望自己成为剩女,我们剩女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经济命脉,条件宁缺毋滥。我们一没到外头当小三儿乱搞男女关系,二没找牛郎包养小白脸,我们犯罪了吗,况且我们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被剩下的,是你们这种人以为我们剩下的。秦总经理,作为一个在泡妞方面十分赶时髦的人物,你的观念应该也很开放,请你不要拿剩女话题来跟剩女讽刺开玩笑可以吗,你会让我笑掉大牙。” 这下秦云笙脸色发青了,长叹一声,似是极为拿我无可奈何,“我只是随口说说,不小心刺激到你了,那么我向你赔罪。” “不敢不敢,您可是领导。” 他摆手,“反正你是不会太给我面子。” “没事我就出去工作了……” 我转身推门而出,继续回我的座位看岳京空间的动态。 我宽慰自己,我已经很给秦云笙面子了,可他非刺激我发火,这事不怪我。是他太狂妄自负,我才挫挫他锐气,是他太好色,我才看他不顺眼。一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表情和垂怜临幸般的眼神,我就受不了,甚至充满憎恶感。对于花心“博爱”的男人,我向来是痛恨至极的! 但想到刚才对峙的僵化场面,我还是捏了把凉汗。 “喂喂喂,他跟你说什么了?”殷静急忙凑过来问。 “他送我宝石项链。” “给我看看!” “我没要!” “真扫兴,拿过来让我一饱眼福你可以再还给他嘛,一定很贵吧?” “不便宜就是。” “什么颜色的,多大颗,有鹌鹑蛋大吗?”殷静夸张地问。 她夸张起来的表情特别的神经,看起来特别的有趣。 我便摇摇头,打趣她:“殷静你的精神问题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以后多让你家套套给你治治听到没有?” “精神问题?我有什么精神问题?” 我哈哈一笑:“八卦精神!” “切,八卦精神不是病,八卦是全民的精神食粮啊,我这人你可以让我一天不吃饭不喝水,但绝不能让我不八卦,况且还是关于你的事情,好奇心急死猫,你快说呀,什么样的项链,简单描述一下呗……” 我一直觉得殷静的正式职业是八卦,业余活动才是工作。而且她不但自己八卦,最喜欢的是拉周围的人一起八卦。秦云笙起初对我表示青睐时公司还没人尽皆知,但在殷静的极力扩散下,转眼就人尽皆知了。而且每每与我探讨此事,总比看小说还津津有味。 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我便把项链的样子简单描述了一下。 她一阵晃头,连连惋惜,“损失啊,巨大的损失,秦云笙送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你这个笨蛋,怎么不要啊!” “那可是贵重物品,我能随便接吗!” “男人追求你送给你的东西,该要就得要,你不要不是让人家白追了吗,你不要怎知道人家到底舍得在你身上下多大手笔,怎么知道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少?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要白白给人家乱追一通,不但便宜了他,说出去还让人家笑话,再说那点小钱对秦云笙不过是万牛一毛,和咱们丢在马路上两个钢镚一样,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的呀!” 我汗颜,抓起桌上的纸扇子给自己扇风。 人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事理论。 殷静最牛的地方之一,就是所有占别人便宜的事情在她的理论下都能变成应该的,还能让听众觉得她的理论是很有道理的,有时候你明明很坚定自己的立场,但跟她争论个几分钟就会被她绕进去。虽然她一点都不缺钱,但她习惯了以“占便宜、不吃亏”为调剂生活的一项乐趣。 在这个小三儿过街人人喊骂的年代,要知道搞意外关系是件十分败坏社会风气侮辱自我名声的不高尚举动。所以,在秦云笙露骨的追求下,我时刻紧握着自己的原则,偶尔还顶回去两记对花心男人的冷眼。秦云笙不以为意,依旧逆风而上,他以追求女人为乐趣,专注于征服女性的过程。我不会被他征服的,如果他硬要死皮赖脸凑上来,我可以更不要脸地说,只要工资依然优越得让人两眼放光,我可以喝出老脸来跟他奉陪到底,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和岳京相识于一次旅游,他很帅,很阳光,尤其是那男人中少见的笔挺身板,如一棵茁壮的青松,目测二十七八岁。我觉得他五官分明,气质斯文,好像金粉世家中风度翩翩的那个柳少爷,但比柳少爷富有阳刚味儿。 真跟小说中写的那样,我怦然心动了一下。于是我和一同旅游的朋友们各种接近,顺其自然地也接近他,还和他们照了照片,最后厚着脸皮跟他说,“岳京,你把网号给我吧,到时候我把照片传给你。” 灾难便从这里开始了。 我收入稳定,家境尚可,外表身高普通,性格开朗。 我大学谈过一次恋爱,爱得毫无尊严迷失自我,可相处两年才知道对方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自己却孤陋寡闻无知被耍,最终忍无可忍含恨分手,结果一直剩到现在。曾经受伤太重警惕性太高了,想谈恋爱的时候疲于奔命没精力谈,有精力谈了又遇不到理想的,并且在这方面强迫性不能将就。 因为曾被爱情严重伤害,导致我如今最渴望的,是找一个不必令我卑微以对的男人,不必多有钱,只要是一个我可以驾驭的男人,仅此而已,让那些见鬼的花心贱男都去死吧。所以,我宁愿主动追逐一个我认为更好掌控的男人,也不会轻信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甜言蜜语。 秦云笙这种男人,是我认定的在男女之事上的恶棍,这种男人有无数本事驾驭女人,贤良女子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岳京,则是我经过一段时间探索,在个性上我认为我可以掌控的人。 我和岳京在网上一直保持互动,最开始只是礼貌性问好聊天,然后是嘘寒问暖,继而聊的内容越来越多。 他说他当过兵,守过岛,我说,难怪你站如松柏走如风。 他说他喜欢旅行,喜欢轻松自由的味道,有机会想赏遍大河和山川,我说,我也是,我和你一样不喜欢束缚,也崇拜祖国的大好江山。 他说他喜欢陶喆,我说,我也喜欢,他好多歌我都在歌厅唱过呢。 其实网龄越高越对网上聊天越不大感兴趣,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目的性,越来越不喜欢繁琐,更不喜欢轻易向无关紧要的人敞开心扉,老觉得多说无益,自然就在网络上深沉了。我平时总挂着号码,聊得来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我和他却很聊得来。 再后来我几乎每天都和他聊到半夜才开心睡去,简直像青春期复活,各种幻想萌生,并且用不同的方式在梦中与他相见如画。 感情的发展超出我的预计,暧昧的情愫便在潜移默化间萌发,随着时间的推进,向不可说的趋势演变。 我们一直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年龄,我以为他二十七八,他以为我二十二三。现在回想当初,实在是很无语。从旅游上网开始到正式相识往来,相处那么久我们竟然没有问过对方的年龄!倘若一早发现这个问题,或者我们萍水相逢过后便相忘于江湖了。 在某个繁星似锦和岳京聊天聊到莫名兴奋的夜晚,我怀抱着蠢蠢欲动的、欲摆脱剩女身份的斗志约了岳京,打算和他第二次见面。因为我已经不满足于仅仅与他在网络交流,更想看到他的人。 我们这么合拍,也许,他也这么想过。 这日,风和日丽,春光明媚。 岳京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身材修长绰约,形象简单纯朴。我暗暗感慨,真好,他的形象和第一次印象一样干净阳光。我穿了一套新买的连衣裙,临出门前一顿打扮,也算清丽可人,看到他我便友好地对他招手,他跟我点头微笑向我走来,我也向他的方向走去,一束金灿灿的阳光在我们之间倾泻而下。 恰好完美的阳光,恰好完美的角度,恰好完美的笑容在我目光中定格,此时的岳京远比路途中的岳京更靓眼,那一定是光合作用在作祟。 “小丹——”他微笑着对我招呼。 我回过神,开心地叫,“岳京!” 胸中无比雀跃,然而就在我笑眯眯地跟他表现亲切的时候,只听“咔”一声—— 我暗想出门前或许应该先看看黄历,大概今天出门不利。 鞋跟断了,我很不雅地摔坐在地上,内心深处悲壮地咒骂了一句脏话。 “你没事吧?”岳京赶忙加快脚步赶过来,一把扶住我拉我起身。 “没事没事……”我惊魂未定,心跳一直加速。 我扒掉脚上的鞋研究鞋跟,愤恨这双鞋是半年前花了四百多块买的,才半年就坏掉了。 “附近有没有修鞋铺?”我急问。 岳京笑笑,“我知道旁边有一家,我带你去。” 我老脸一热,又把鞋套回脚上:“好啊!” 我一手拿着鞋跟,一手拎着小包,踩着一只高跟鞋一只没跟鞋极不协调地一拐一拐地跟着岳京找到那家鞋铺,修鞋匠拿胶在我鞋上和跟上沾了沾,并用小钉子在我的鞋上敲敲打打,很快就修好了鞋。 付钱的时候岳京偏和我争着付,我羞涩地说:“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第一次约会就劳烦你请我修鞋。” 他觉得我挺好笑,嘴角持续性的上扬着,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柔和,就像和煦的暖风,给人以惬意。 我们来到饭馆像老朋友一样聊天,我可以感觉他对我有好感,虽然他的话不是很多,因此我的表现欲很旺盛。后来我这个话唠一发不可收拾,话题被我从工作生活扯到天南海北。他也跟我讲了许多,但主要是配合我,时不时地对我笑。 我发现他的菜几乎没动几口,问他:“你怎么不吃啊,不喜欢吃吗?” “我这两天牙有点发炎。”他说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哎呦,该不是我一个劲儿讲人妖讲得你牙疼吧?”我俏皮地眨眨眼。 “当然不是,你挺风趣的,什么都能聊。” “调动气氛啦。” “我就不如你健谈,你应该是个很容易融入群体氛围的人。” “还好,偶尔我也怕生,但大体上都过得去!” “是啊,一看你就爽快,落落大方!” 他的夸奖我欣然接受,我说:“我也没什么大优点,就是侃大山的时候比较活跃。” “你确实挺开朗。” 我咯咯笑道:“太开朗也不好,为人太闹哄,其实我安静的时候也挺文静,我朋友经常骂我精神分裂,嘴碎的时候和嘴不碎的时候判若两人。” “那你的性格好啊,是个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可不敢当,我充其量是个神经分叉,比较大条。岳京,我觉得我和你特别谈得来,虽然你的话不是很多,但是我们配合很默契。” 他笑笑:“我也这么觉得。” “你这么帅气,追你的女孩儿一定不少。” “没有的。” “怎么会,我不信。” “我的工作圈子不大,工作之外认识的朋友也不多,接触的女孩子很少。” 我热络道:“咱俩算是不错的朋友,以后要多多往来哦!” 他欣然应道:“好的!” 真是控制不住自己被他那和善漂亮的微笑迷倒,莫名其妙地看他从头到脚哪里都顺眼喜欢。我想这就叫投缘,投气质缘,投眼缘,为此不禁笑得更加灿烂。 吃完饭后,我们散散步又聊聊天,途中经过一家药店我直接钻进药店买了盒牙周康给他。 岳京怔了下,“你怎么给我买这个,我家里有药。” 我豪爽地朝他笑笑,“别客气啦,拿着吧,你请我修鞋我请你吃药,今天你请我吃饭,回头我再请你一顿,你可不许拒绝啊?” 岳京点点头接过我的药,我暗自盘算着和他多来往。 总体来说这个见面相处得真不错,我反复回顾我们在阳光下对视的画面,陶醉在情境之中。看来我单身太久,太饥渴了,因此才萌生一股强烈的冲动,我决定把这个帅哥拿下,我想谈恋爱了。 …… “今儿是什么风吹来了,瞧你春风洋溢的。” 殷静一早就看出我满面春风,与往常不一样。 我当然满面春风,刚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接到了岳京的电话,岳京表示我给他买的牙周康很管用,吃了一天就见效了。 “心情好,所以就春风洋溢咯!” “为什么心情这么好,遇到什么高兴事儿啦,有艳遇啦,还是中彩票啦?”她拿美甲锉打磨着细长漂亮的指甲,对我抛来媚眼。 我只笑不语,笑兮兮地给岳京发短信,邀请他改日吃饭,马上就收到岳京的回应。 殷静见我摆弄手机时候笑若桃花的模样,说道:“瞧你这笑容贱的那个美,肯定是有艳遇了,我用手机给你星座排盘,算你这俩月犯桃花!” “哦?真的吗?” “看来被我料中了,给谁发信息呢这是?”她丢下美甲锉一跃起身跳到我跟前看手机。 我赶忙关掉短信。 “有见不得人的内容吗,你还怕我看呀?” “好啦好啦,告诉你,就是上回我说的那男的。” “你们发展了?” 我把手机捂在胸口,甜蜜蜜地说:“静儿,我对他印象特别好,你知道吗,不论是在网上,还是在现实,他都让我有想犯神经的冲动和让我有触电的感觉,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忽然觉得,我这块干涩燥热多年的沙漠,终于出现了一条清泠泠的河流,被滋润了!” 殷静一拍巴掌,欣然道:“呀,剩女这是要恋爱了呀,哪个帅锅这么有魅力把剩斗士操丹君给迷住了呀?照片有没有,快给我看看吧!” “有啊……” 我和殷静的兴奋劲儿被一道阴沉的声线打断,熟悉的嗓音一听便知是谁,我们转头看了过去。 秦云笙黑着脸正从门口走到这边,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话,眼神却看向我,貌似很不爽,“操丹,你跟我进来。” 又叫我,一大早又叫我! 我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摇摇头。 他直接无视我的摇头,瞪了我一眼,继续道:“我叫你,你没听到吗?” 我惺惺作态地微笑说:“经理早,经理有事吗,有事在这里就可以说。” “少废话,马上过来。”他冷冽地走向他的房间。 我在他背后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跟了过去。 进了门,秦云笙就开始直直盯着我琢磨我。 我心浮气躁地把目光集中在别的地方,不想和他做过多眼神交流,我怕我的眼光止不住变成利剑,分分钟想秒杀他。 半晌他问:“有人追你了?” 我说:“没有啊。” “不是有‘帅锅’特有魅力把剩斗士操丹君迷住了么。”秦云笙咬牙似地重复殷静方才的话。 我讪笑着说:“八字没一撇,不牢领导费心研究了。” 鉴于上次对秦云笙一通咆哮而被点名加班一个星期作为惩罚后,我态度不得不收敛和顺了。 果然,我的和顺对秦云笙很是受用,这家伙唇角挑了挑,眉梢也翘了起来。然后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上次我没接受的盒子,同时还亮出了另一样东西给我看。 “看看,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瞧,离婚证书?还真离了? 秦云笙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我身边,轻声道,“你不是不喜欢当小三儿吗,我离了,都是为了你。我不让你做第三者,扶你做正室如何?” 我受惊吓般地,身子一抖,故作镇定:“你在开玩笑。” 秦云笙的手按在我的肩膀,状似想跟我亲近,我赶忙退后两步。 他缓缓说:“没开玩笑。” “不会的,肯定是玩笑。” “我对你可是认真的,还从来没有女人能让我这么兴师动众的,只要你点个头,我秦云笙下一个太太就是你,绝不是别人。” “你想娶我?” “那你以为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秦云笙又向我靠近,还狡猾地挡住了门,不给我机会像前几次那样开门就走,高大的身躯直接把我逼到了墙角,突然双臂一撑,我就被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我登时倒抽一口气,他的头俯下来,再近三五厘米就能贴到我的脸,他的气息拂过我的面,我撇头躲开,他的头就跟过来,我躲无可躲,他邪恶地说:“我算看明白了,你是吃硬不吃软,和和气气对你吧,你不吃那套。”说着按住了我两只手臂,别在我腰侧,硬生生把我钉在了墙壁上! 我骇然失色,挣扎着道:“你别碰我,我要叫了!叫出去都不好看!” 我的反应太激烈,他说:“你给我仔细听着,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喜欢我。” 他的视线在我面上身上游弋,不怀好意地吓唬我,“你还不相信我?”恶狠狠威胁道:“再不信我就碰你,碰哪好呢……”他的视线在我面上身上游弋,不怀好意地吓唬我。 我鸡皮疙瘩全冒出来,口不对心地说:“好了,我信了!” 他不收手,我心里发慌,“秦总,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好不好?平日,是我对你态度不好,以后我尽量更正……” “哦,怎么更正呢?”他贴得我更近,深刻的五官英气逼人。 “我以后不轻易反驳你了,我保证!”我情不自禁想往后缩,可后壁已退无可退。 秦云笙终于松开我,整理了下西服衬衫的领口,心满意足地把那只装项链的盒子又递给我,“拿着。” 我斟酌两秒,决定先拿着,接过盒子垂头,绕过他开门就走。 终于松了口气,简直吓得不轻啊! 殷静见我便低叫,“小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一身冷汗,拍着胸口心惊道:“好悬没被秦云笙轻薄,他拿离婚证给我看,还把我逼到墙角让我说我相信他喜欢我,简直变态!” “啊?”她愕然瞠圆了眼。 我把项链盒子往殷静手上一塞,“那,你不是说想看一眼么,看吧,这可是我顶着被非礼的压力换来的!” 殷静开盒一瞅:“哇塞,我敢保证,这条链子十万八万挡不住,出手真大方。你收了呀?” “刚才那情况,我敢不拿么,我就怕他把我怎么着。”我摸着自己胸口,心脏跳得还剧烈着。 她倒胆大,特别肯定地安抚:“他不能把你怎么着,想把你怎么着早就潜你了,早就地正法了,还用等到今天?他现在的举动,就是追着你,逗着你,别人羡慕嫉妒恨着呢。” “追求?我才不要!” “别人想要被辣手摧花,还苦于求不到献身的机会呢。”她把盒子放回我手上。 “辣手摧花?我还没饥渴到任人来摧的地步,恶心死了……” “很好,有骨气!” “烦死了,整天都要看见他,还总要被他叫进办公室。秦云笙为什么要把办公室按在这儿,原来在上面呆着不挺好的嘛!” 原来秦云笙的办公室在上面一层,并不在这,两个月前突然就到我们这个创意部门要了最好的地盘,给自己安营扎寨。他是老板倒是舒坦,想在哪就在哪,我们就惨了,整天都能看到老板的脸色,还要被老板随时监视,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老虎指不定何时发飙,原本轻松的氛围因为他在这而多了些许防备和紧张。 殷静起哄,坏笑说:“还不是为了叫你进办公室方便,在楼上叫你多不方便呀。老总的屁股为你挪了地方,你真了不起。” “够了够了,你别瞎捧场了,再说下去我的脸都没地儿放了,你现在和他们一样,什么都往我身上联想,讨厌死了。” “咦,我说的不对吗,秦云笙不是正在追你吗,刚才是谁险些被他轻薄的?” “好了不说了,你们一个个都没个正经。”我把项链塞进抽屉,置之不管。 她嘿嘿笑笑,又趴我耳边把声线压到更低,“那他刚才是摸你了,还是要亲你了?” 我腾地红了脸,一把推开她的脑袋,“殷静,你个色女——” “哈哈,当我没问!我自己幻想一下好啦,哈哈哈……” 没多大会儿,被好奇心催使,她又黏了过来,我立马叫:“都没有!” 她又是一阵笑,被我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然后说:“你还没给我看那小伙子长什么样呢,不是说有照片吗?” 我把手机里存的旅行时的照片拿给她看。 她难以置信地叹道:“呦呦呦,还随身携带着呢,典型的思春啊……” “别闹!”我捂了捂她的嘴,四周巡视一圈,然后捉住她肩膀气鼓鼓地摇晃。 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评价说,“别说气质是挺俊的,眉清目朗,貌似潘安,这些照片照得不错。” “眉清目朗确实,貌似潘安就算了,潘安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有历史知道。美男子算不上,样貌不逊色就是了,不过有那么一刹那,我真被他秒了,觉得他特帅,我当时都呆了。” 殷静啧啧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正宗外貌协会的,一般颜你都看不上。” “我有那么肤浅么?” 她点点头,特庄重地说:“有。” “我……” “我看你现在已经有桃花盛开的意思了,你的表情告诉你对他非常感兴趣,你的性荷尔蒙正在加速分泌着睾酮和雌性激素,催化着你极其渴望把你们的关系进行下去,延伸到爱情阶段。” 我汗颜,这货被她医生的老公传染了。 殷静的精气神又开始膨胀:“要不我给你讲讲男女产生情感的化学原理?当年我就是被我老公讲了这一通原理给倾倒的。” 我头皮发麻,但还是出于好奇说:“我倒听听看男女产生情感能有什么科学奥妙。” 殷静先来个引导:“你知道恋爱中的人为什么喜欢山盟海誓吗,知道为什么愿为爱人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吗,知道陷入爱情的男女IQ下降的原因所在么?” 我摇摇头。不知。 “其实,这种山盟海誓不是一种有意的欺骗。是因为双方在承诺的时候,一个深陷情网的人会真的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你又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不知。 “因为自信心的空前膨胀是PEA的副作用之一。PEA能让人产生偏见和执着,丧失客观思维的能力,使人坚信自己选择的正确,只看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不耻下问道:“PEA是什么?” “PEA的学名是苯基乙胺,是人体自然合成的。□□你知道吗,人工合成的,从化学结构上看这两种物质非常接近,功效也相当接近,□□的商品名就鼎鼎有名,安非他命!” “哦!”安非他命我当然知道。 安非他命是非常有名的一种中枢神经兴奋剂,毒品,□□的主要成分就是它。 “PEA和□□的功效相当接近,那就类似是毒药啊!所以说,爱情就像是一种毒药,这就是爱情能令人疯狂上瘾的源头了。还有一种重要的爱情物质叫多巴胺,它能使人产生一种很欢欣的感觉,其作用之一是刺激女人后叶催产素的分泌,这种激素会影响妇女的分娩和哺乳,还能消除紧张和抑郁,而且恋爱时拥抱所感受到的那种安全感和满足感是与这种激素密不可分的。” “哦——”我惊奇地拉长音,真是受益匪浅。 “人体还有第三种爱情物质,叫去甲肾上腺素,它有很强大的血管收缩和神经传导作用,会引起血压心率和血糖含量的增高。所谓心跳的感觉,其实就是去甲肾上腺素在起作用。当你头脑中充满着这些爱情物质的时候,也正是你意乱情迷的时候。但很不幸的是,人体内这些爱情物质不会永远处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人体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总试图将自身状态调整回正常状况,所以一旦爱情物质消失,就失去了爱的感觉。一般来说PEA的浓度高峰可持续六个月到四年左右,平均不到三十个月,所以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 “那怎么办?” “所以就要及时进入婚姻咯。要么结婚,要么换人,要么违背良知道德四处偷情寻找新鲜感。” 我瞠目结舌,“我的天,你老公就是用这么富有知识含量的爱情解释把你把到手并迅速让你跟他完婚的?” 殷静嘿嘿笑:“我们都有按照理论实战啦,在PEA浓度最高的时候领证的哦……” “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长见识了吧,长见识了就好好谈谈恋爱,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哈。” 我托腮,四十五度仰望广博的天空,深深地感叹当今科学多么发达,连爱情都是充满了科学原理。 正当我美滋滋地沉醉在和岳京向爱情□□的幻想中时,我妈一通电话把我从梦里拉了出来,叫我下班去相亲。鉴于这是亲戚的亲戚介绍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不好一口回绝,无论如何需要去看一下。此男三十有五,博士文凭是个海龟,据说剩下的原因大抵是在海外漂久了,回国之后竟然水土不服,一心想挑个性格奔放有特色的女人,但找了三年还没找到。而在我看来,这家伙八成是洋尿喝多了,基因被国外改造了,对东方女子的传统美不会欣赏了。 我被亲戚们推举出来,原因无二,我比较话痨足够奔放。而且她们公认剩女多多少少都有些“特别”之处,说不定一物降一物,而且我们都是剩斗士或许有不少共同语言。 我准时抵达约好的餐厅,在约定好的位置落座,对方还没有来。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正宗海归,于是在头脑里想象电视里头的海龟多数是什么风度什么样,然后我的意识又随着分秒流逝随机扩散。 比如对面大街那个四肢健全叫花子为什么喜欢要饭? 比如方才经过玻璃窗的一对儿小情侣突然吵架男的把女的揍了一巴掌是多么混蛋。 再比如我刚用手机登陆上某论坛看新闻就被一连串治脚气的广告闪瞎了眼,紧接着手机中毒,后座的女人就像懂读心术似地替我骂了句非常不符合人类文明的话:卧槽NMLGB! 我回了回头,不巧撞上大厅右上角最里面单独坐着的某男的视线。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然后望望那方才吐脏话的女生,不禁感叹如此窈窕靓丽女子的樱唇居然能蹦出如此犀利的泄愤语。 我等了二十分钟,人还没到。 此刻我有点不耐烦。 这时侧身一道声线传入我耳,“是操丹小姐吧?” 我立刻大方起身,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盯着我的男人么? “原来你就是宋先生啊,幸会幸会。” “抱歉,我方才在那里坐了一会儿。” 嘴皮子上说抱歉是,神色上却是:我因为看得起你所以才观察你。 我大抵了解了他的基本路数和性格曲线,赶忙说:“没事没事,不要客气,相逢即是有缘,你多看我两眼也是看的起我。” “开始点餐吧,我们慢慢聊。” 一来二去聊了十几分钟,宋耀成对我的个性表示满意,便深入主题,进一步问:“我对你印象非常好,你有没有近期结婚的打算?” “这个要跟着情节发展决定,找到对的人自然会结婚,我没有近期结婚的打算,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他有点奇怪:“你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为什么还没结婚呢,是不是对男方要求过高呢?” “不高,真的不高,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才一直拖到现在。” “什么原因?” “这个三言两语就说不清楚了。” “那女孩子嫁得晚应该很着急吧?” 我摇摇头,很慎重认真回答道:“这是个全民提速的时代。火车越跑越快,步伐越走越快,上床越上越快,离婚手续也越办越快。经济飞速发展,腰围和胸围也在扩大竞争,一切都在加速,什么都在提速。闪婚如快餐,感情似纸巾,三分钟爱上一个人,五分钟谈一场恋爱,十分钟扑上一张床,一星期踏上红地毯。然而速度提升了,危险性也提高了,我认为,婚姻的成功与稳定,需要感性和理性双轨发展,爱情的列车才能行驶得稳定而持久。像我这种大龄人群,越情势紧张的时候越该冷静,急是没有用的。” “这倒是,干着急没有合适的对象,也没办法,这点我也深有体会。”他跟我找了点共鸣。 虽然我们找到了共鸣,可是,在四十分钟之后我们还是很狗血地争吵了起来,原因在于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他一直滔滔不绝地跟我谈论他前几次的相亲经历,严词批判每一个和她相亲过的女性,语气傲慢,充满对东方女性的偏见,满口都是“外国的女人”怎样怎样开放富有情调,“中国的女人”多么多么落伍乏味。 我体内的暴躁因子终于被激发,一拍桌子遍指着他的鼻子骂:“既然这么热衷于国外的马子,就去骑国外的马,国内的马子看不上就别出来相亲啊,相你妹!” 我把文明礼貌那一套被甩的一干二净,作为一个维护黄种女性尊严的一份子,我的嘴变成了机关枪,对宋耀成一顿扫射,而宋耀成也不含糊,顾不得绅士形象,与我唇枪舌战,从争辩升级为你妹你大爷之类云云,直至彼此对叫FUCK,就像彼此有了杀父之仇。 餐厅的人全部围观过来,我正骂得唾沫横飞,突然在围观人群中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僵住,面如火烧,宋耀成趁势改换英语叽里呱啦叫嚣,欺负我听不懂鸟语,跟不上鸟语的速度,我端起一盘菜,哗地一下扬在了他脸上。 菜和汤汁顺着他铁青的脸往下淌,世界刹那间静止了。 岳京的眼睛瞪得比鹌鹑蛋还大,眼神充满震惊。 简洁的白体恤衫配蓝牛仔裤,普通样式的黑皮鞋,穿在他身上非常奇异的好看,那张诧然的脸孔也是那么好看。我从人堆儿里拉过他,将宋耀成的吼叫抛诸脑后,从餐厅夺门而出。我为什么要拉他和我一起夺门而出,我也不知道,许是怕姓宋的追出来报复拉住一个男人容易壮胆,反正,我把他拉出来了。 岳京被我拉着穿过两条大街都没回过神,十来分钟不发一语。 我暗暗郁闷自己这么彪悍糟糕的形象怎么就这么巧给他看到,什么时候碰上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操丹……”他终于发出声音。 我停下脚步,撒开扯着他的手,坐在路边,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膝盖,但我还是硬着脸皮佯装没事人似的抬头笑道:“好巧,你也到那个餐馆吃饭啊!” 他不太自然地问,“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只是吵架而已。” “你也会骂人。” “骂人不正常吗,谁都会骂,谁都有权利骂。” 岳京腼腆地笑了笑,似是缓解尴尬。 我解释道:“今天是个意外,平日我一直都很文明!” “哦。” 但他那双眼骗不过我,其中依然写满对我的“刮目相看”。 岳京接了个电话,是他朋友问他情况。他不是一个人去饭店的,是和朋友一起去的,我莫名其妙地把他从饭店拉了出来,影响了他和朋友的吃饭。 我歉意道:“我不该把你拉出来,既然还有朋友,那你回去吃吧。” 他揣起手机说:“我不去了,让他们自己吃。” “这样不太好吧?” “我们关系很熟,随时都可以聚,经常一起吃饭,不差这一顿。” 我笑笑,站起来说:“那我请你吃,弥补你一下。” 他笑起来,像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大男孩儿,说:“我请你。” “别呀,我请客,我最讨厌我请客时对方不给我面子,你拒绝我跟你急啊!” “好,你来请,这次我不跟你争。” “走吧,前面那条街有一家饭馆我特别喜欢,我带你去。” 我走在前面,他自然地跟上我的脚步。 我刚才拉过他手的手掌滚烫,仿佛发烧了。 然后我们一起吃的饭,只是这次,他在饭桌上没怎么太说话,不如以前那么有兴致,但还是表现的很温和礼貌。 我好笑道:“怎么这么拘谨了,你怕我也把菜扬在你头上啊?” “不会不会,呵呵。” 我挥舞着筷子,“吃啊,这次你牙不疼了,咱们多吃点!” 吃完后,他仍抢着跟我付款,我硬是争过他自己付了钱。 几次接触下来,我对他心猿意马,可后来我有两次打电话他不接,过了好多天也一直没有回。我左思右想,会不会是上次我跟人吵架的恶劣形象毁掉了他对我的好印象?我很失落。 因为等不到岳京回话,我整日闷闷不乐,是不是不想再跟我来往了?发信息也不理,女性的主动没得到应有的回报,我很受伤。想我标标致致一枝花,热情如火地搭个人家还吃了闭门羹。我到底是多欠缺魅力,能让异性连信息都不屑于回。 这日临时开会,各部门主要成员都到齐了,探讨大目标客户。某知名化妆品企业最近新出了一款产品,要做广告大力推广,出资极高,有意让我们公司做,但我们的竞争对手也要抢这块肥肉。我们公司和那家广告公司都是本市广告业界的大佬,实力相当,发展势头并驾齐驱,竞争激烈。这家化妆品公司过去的广告都没在我们这边做过,一直由某公司做,但因为种种原因,不再合作了,便要另选广告公司。这家化妆品公司近年发展势头凶猛,产品研发和更新都非常迅速火爆,并且口碑积累的相当热门,如果我们能拿下它,并保持长期稳定合作,对我们而言不仅仅盈利大大增多,更多后继好处连带效应也会接踵而至。 我们人手拿着一份化妆品公司的资料和新产品的资料,研读琢磨。 秦云笙说:“金石广告公司已经派人跟他们洽谈了,我们不能落后,我们也已经派人跟进多日。这周四下午,我们会和歆娅化妆品公司的人碰面,设计部和业务部都出人参与,名单你们手上都有。” 看看名单,我和殷静都在其上,我们部门派了四个人,部门主管和资历最老的前辈,加上经验相对新人比较丰富的我和殷静。业务部出的必是精英就不用说了,而且还是出好几个。这阵仗,感觉像去打仗一样,可见,秦云笙对歆娅公司的案子非常重视,据说我们的竞争对手比我们的阵势还夸张,因为广告费实在太丰厚,而且歆娅公司老总名下产业不止化妆品,还涉及诸多行业,资源大大的有,所以这不仅是块肥肉,更是头肥牛。我们周四要会见的人物不是单纯是歆娅的执行经理,还是肥牛老总的儿子。 助理又给我们人手发一份歆娅公司经理人的资料,我和殷静看到资料上的照片不约而同一愣,在同一时间抬头视线交汇到一起。 “是他!”我们同时发出诧异的声音,语音尖锐,表情愕然,大家都看向我们。 秦云笙手指敲敲桌面,拉过我们的视线,问:“怎么了?” 殷静说:“没事!” “那你们叫什么?” “没事,真的没事——”殷静尴尬地挤笑,逗乐地说,“哈哈,就是资料上这个人长得有点像一个明星,我俩有点惊讶,呵呵,呵呵呵……” “严肃点!”秦云笙一喝。 “是!”殷静垂下头。 我咬了咬嘴唇,纠结几秒,举手说:“我不参加周四的会议。” 秦云笙皱了皱眉,对我的反应很意外,“你不去?” 我默默点头。 “为什么?”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精气神不太好,经理,周四我请假。” 秦云笙疑惑地凝视我,过了几秒说:“不行,你必须参与,请假驳回。” 我做脆弱状,虚软地说:“我真不舒服,周四我预约好了医生,要去医院检查……” 秦云笙冷冷地说:“你闭嘴。” “那我出了问题怎么办?” “公司利益为重,有事过后给你假,不差一两天。” “可是,我——” 秦云笙忽略我,继续跟大家说事情。 大家的研讨很是活跃,而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过了几分钟,秦云笙对众人说,“从去年开始咱们就关注他们,咱们对这个公司已经跟进很久了,准备也让你们做不少了,现在机会来了,我希望得到满意的结果。先说到这,大家手里还有事做,去忙吧,你们几个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找我商讨,散会!” 大家安静离席,我和殷静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并肩起身慢吞吞的盯着资料的照片和名字往门口走。 歆娅化妆品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钟嘉骅。 没错,那张脸,那个名字,就是那个人。世界真是太小了,惊讶也真是太多了。 大学四年,相处两年,我只知道这人是个花心大少,从来不知道他是个富二代。你说,我能不震惊么,连殷静都震惊的合不上嘴。 “世界真奇妙。”殷静细若蚊竹地嘀咕,蓦地捉住我的胳膊,激动地说:“小丹,你损失好大!” “什么好大?”秦云笙的嗓音从我们后背传来。 我和殷静同时回头说:“没什么。” 秦云笙好笑不已地说:“你们俩怎么像个连体儿是的,表情一样,说话也一样,看着神经兮兮的。” 殷静乐呵呵地说:“我俩关系好嘛,成天总在一块,默契度培养的高。” 我说:“是的。” 秦云笙睨着我说:“也培养培养我呗。” 殷静掩嘴偷笑,我无语,不会接腔了。 倒是殷静打趣说:“都是经理栽培我们,您说一不二,不用培养,咱们自然就默契啦。” 秦云笙问我:“你哪不舒服?” 我说:“我头疼。经理,求你了,周四能不能让我去拍个脑CT,我的头真疼。” 殷静帮我添油加醋,“是啊,小丹这几天就说她头不舒服,总晕晕的,周四她计划好去看医生,那个医生不好预约,错过周四又要等好多天。” 我俩口径一致,秦云笙微眯起眼,“你总头晕吗?” 我点点头:“嗯。” 他以为我真不舒服,一把拉过我说:“我带你去。” “去哪?”我愣住。 “我认识个脑科专家,全国有名,让他给你看看。” “啊?现在吗?” “我们关系很熟,不用预约挂号。” 我急忙摇手推辞:“不用不用,我自己看医生就可以了,不牢您大驾,我这不痛不痒的不是大毛病,不用看名医,自己去医院拍个片子就可以了!” 殷静原地静止,说去也不是说不去也不是,秦云笙拉着我胳膊便走,不容分说,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我带个人过去看病……马上就到。” 我急慌慌说:“不必,真的不必,你一定有很多公务要忙,要不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那,我让殷静陪我去吧,其实她老公在医院工作……” 秦云笙不理会我,硬是要我跟他走,他回办公室穿上外套,我只好拎着包跟去了。 上了他的车我还在客气:“让你亲自带我去看病,我太不好意思了。” 他掌握着方向盘,专注于马路前方,慢悠悠说:“跟我去不花钱,不好吗?” 也是,反正,有秦云笙出没,我不用掏钱,免费检查,不检白不检。 可是:“可是,我手头还有工作没做完呢,不行,我还是周四去吧……” 秦云笙忽地笑了,笑的我没头没脑,不过我发现,他那含笑的面部轮廓,还真是很不错。能四处风流的男人,不光要有金钱,形象上也要有足够的本钱,这两点他都满足。 我问他:“笑什么?” 他摇落一半车窗,让风吹进来,额头的头发微微晃动,穿过他的清风同时拂过我的面颊,我搔了搔头发,奇怪地看着他。 谁料他轻佻地说:“少干点活不妨碍我追求你。” 我抓狂,只差捶胸顿足了。 他还说:“能和你单独相处,正合我意。” 我觉得自己上了贼船,马上准备下车。 “开个玩笑。”他收敛不羁的神情,一本正经起来,“现在晕吗?” “还好。”我把头瞥向窗外,观察两侧的建筑物和流水般的行人。 他也不再说话,安静开车。几分钟后就到了医院,这个时间段,医院里面的阵仗比我预想的更壮观。每每这样的时刻,总会不禁感叹中国人口的庞大,各个门诊排队的人群车载斗量,挂号处排队的人争先恐后,想从这些人中间穿梭,简直困难重重,还要遭不少正处于暴躁中的人的白眼。 秦云笙带领我直接乘电梯上四楼,电梯门一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立在门前,热络地把秦云笙迎了过去,顺便仔细在我身上打量一圈,从头到脚,再回到脸部停顿两三秒,我不禁有点发懵。 看得出他就是方才接秦云笙电话的“全国名医”,干嘛用那种奇异的眼光注视我,让我很不自在。 “这位小姐是?”名医开口。 秦云笙说:“我员工。” “哦……”名医意味深长地拉着尾音,嘴角勾着不寻常的笑。 秦云笙说:“不耽搁你吧?” “有什么好耽搁,看谁不是看,倒是意外你亲自带了位美女过来,赏心悦目啊!” 我脸上一热,对方的话外之音这么明显,是把我当成与秦云笙关系特殊的女人了。 “你好,我姓李。”他跟我打招呼。 “你好,李大夫。”我礼貌地微笑。 “别客气,你叫我老李吧,不用见外。” 我说:“您可不老,秦总说你是全国名医,我以为名医怎么也得是个老头儿呢,结果您这么年轻。” “我这也年过四十了,成天累的都要谢顶了!”他还扒了扒头发给我看,说:“又不敢剃秃子,怕失去做大夫的威严,人家就不敢来找我看病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看得出这位名医和秦云笙非常熟识,关系非同一般,他给秦云笙额外递眼色,以为我没看见,秦云笙吩咐:“你给她查查,她老头晕。” 名医玩味,不正经道:“是得好好查,深入查……” 秦云笙黑脸,抬手指了指他,他严肃起来,“我门诊在那边,咱们先过去。” 等我们走到老李诊室门口,看到他门外被病人和各路家属挤得连路都快没有了,因为炎热,室内空气更差的要命,什么味道都有,随着热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拿手半捂着口鼻。医院的生意真是火爆,李医生一改刚才的风格,表情极其严肃地变成另一个人,把秦云笙和我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引进了诊室。 接着,李医生亲自给我做了详细的脑部检查,结论是我的头脑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毛病,建议我看中医。然后,李医生竟然提前下班,亲自带我们拜访一位响当当的老中医,给我把脉,据说平常人要请这位老人家看个病至少都要提前三个月预约,有的甚至要等半年。 我没想到这位李名医如此给面子,竟为我大费周章,我真担当不起了,这面子给的,让人拒绝都拒绝不起,还要欠秦云笙个大人情。一路上,我都安分守己,大气不敢喘息。 到地方后,李名医把我们带进去,一个神态安详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先接待我们几分钟,我估摸这老妇人年纪至少七十以上,但她容色极其明润,耳不聋眼不花体态非常健康。老李管她亲切地叫师母。师母说老中医在里面给病人看病,让我们稍等片刻。不久,里面的走出三个人,是一对父母搀扶这一个身体孱弱病容憔悴的女儿,他们离开后,师母就微笑着将我和秦云笙请进诊室,她在外面和老李聊天。 里面的老中医也是银发如霜,气色非常棒,不似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各路做广告的神医,卖弄的留着长胡须,或者长头发,他的穿衣和头发都非常简洁清爽,戴着一副金丝边老花镜,颇有学者派头,举止淡定从容,话不多,自然显示出大家风范。 老中医询问我的情况,我想能看这么好的大夫千载难逢,不能白看,也不碍于秦云笙站在我旁边,便说了说自身的身体状况,比如平时痛经比较明显,偶尔特别劳累时也有眩晕症状。老中医让我伸舌头给他看,又给我把了脉搏,然后写了诊断书,。他说我没什么事,就是体质偏寒,有点肾虚,气血不太好,给我开了点调经的中药,并附了个方子,能补益气血,并详细告知我平日饮食如何食补更健康。 我连声道谢,老中医外面还有等候看病的客人,我和秦云笙就不多叨扰,迅速离开了,老李则被师母留下吃饭。 回去的路上,我好奇道:“老李不是西医大夫吗,还拜过中医师父?” 秦云笙说:“他本来就是中医出身。” “有个这么厉害的师父,为什么不做中医了?” “他初恋女友脑子有病,导致他后来去研究脑袋了。” 我怔了怔,由着女人的感性抒发道:“看来很是痴情。” 秦云笙平静地说:“但还是死了,他很自责。” “什么病?” “脑癌。” 我深吸口气,感慨道:“他尽力了,不是吗?” 秦云笙笑了笑说:“他女朋友下葬那天,他还跪在地上骂人类无能,连个脑癌都治不好。” “呵呵。”我笑的有点伤感,“真是个好男人,他那么幽默的样子,看不出有这么惨痛的经历。” 秦云笙转头定定地看我,见我浑似被林黛玉附体般惆怅,问:“比不比你那帅哥好?” 我愣了一下,“哪有这么比较的?” “你们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 他可大言不惭:“我肯定比他好。” 我受不了地翻了个大白眼,头一歪,不再理他。 忙活半天,周四还是不能请假,最近琐事多,心事多,追求的男人不搭理我,分过手的男人又出现,再加上怎么都不能摆平的秦云笙,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久,他又说:“陪你折腾半天,你怎么感谢我?” “我明白,我请你吃饭。” “不诚心。” 我敞亮道:“我诚心的,真的。你想吃什么,我付得起都可而已。” 他说:“我最想吃的东西,你也不愿意请呀。” 我认真地说:“你到底想吃什么,倒是说说看啊,钱够我就请你,我说真的。” 他听了哈哈大笑,笑的特别爽朗,只是我不明白他又在笑什么,自顾自地笑的那么开怀。 我抓起药包闻了闻,塞进皮包里。十字路口赶上红灯,我们的车慢慢停下来。 这时他探过头来,伏在我耳侧古里古怪地说:“要不,我给你钱,你请我吃一顿?” “什么呀?”我说,“我请你吃,不用你花钱。”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边,轻声说:“请过我的女人都想从我这拿钱,小丹,你真特别。”说完,他正回身,将实现专注在前方。 我没反应过来,直到绿灯通行,才回味过来他在讲什么,顿时面似火烧,气得够呛,涨着脸半晌说不出话。这种色情狂到底是怎么发家的呀,简直天理不公,老天眼睛瞎了!我干脆全当没听懂,以免他更嚣张。 过了一会儿,我们回到公司,我赌气使劲一甩车门下车,他关上车过来扬着嘴角说:“生气了?开个玩笑而已。”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加快脚步,蹭蹭把他落在后面,小跑进公司大楼,冲进电梯把他关在电梯外面,先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殷静就问:“秦总呢?” 我不做声,指指后面。 殷静嘿嘿地笑,低声说:“都到下班时间了,我以为你俩不回来了呢。” 我整理着桌上的东西,说:“我还有资料要拿回家去。” “你身上什么味啊?”她靠近我嗅了嗅。 “中药,一个老中医开的。我们先去医院,后来又去了一个中医诊所。” “哦,你周四没办法咯。” “烦死了,烦死了,一天到晚烦死了。”我把资料统统塞进包里,拿着包往桌面猛砸。 “哇,你现在样子好可怜。”殷静十分替我心疼我的包。 “没错,我不能再受刺激了,静儿,你可怜可怜我,把你的怀抱给我。” “来吧来吧,我给你点安抚!”她张开手臂把我熊抱住,还拍拍我的后背,哄孩子似地,“乖乖,马上下班回家了啊。” “我还要请那个人吃饭,还要花钱还要有周四,还不如让我生病呢……” “没那么严重啦。” “很严重,因为我不想去,我不想去的都严重。”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秦云笙回来了,我和殷静默默分开,她回桌收拾自己的东西去,边收拾边打量我们,其他人也在观察情况。我捉着皮包,伏在桌上,一动不动装成死尸。 秦云笙器宇轩昂地走进他房间,过几分钟出来了,“操丹!” 我顽强地爬起来,拎着包跟在他身后。 我直接去包子铺,要了两屉包子,连咸菜都没要。 我吃的很快,吃完干瞪眼盯着他,他吃的不紧不慢,一屉没吃够还另要了一屉。我拿出手机,看了看□□,看见岳京的头像,带着不甘给他发了个怒的表情,到秦云笙吃完岳京也没回我,我都想马上把他从好友中删了。 秦云笙听到我群消息的声音,就说:“吃个饭还玩聊天,好玩么。” “不好玩。”因为受挫,我想把□□卸载了。 “不好玩还挂着,聊天的好友很多吧?” “不多,几百个而已。” “几百个还不多。” “人很多,说话的人没几个。” 他倒来了兴致:“你加我。”然后说了一串数字。见我拧巴着不动,就催:“加呀!” 我退出正用的账号,拿过去的废号加了他,省着以后上网都看见他,那可累死了。 周四,歆娅的人准时抵达我们公司,在他们到之前我们一干小兵已经到大会议室落座等待他们莅临。我不安地在手上不停地转笔,殷静还在心大的拿手机斗地主,直到会议室大门一开,我们齐齐收手,回头望向门口,秦云笙并着一个人走在前面率先迈进门,一个精神抖擞,一个神采飞扬。我们公司的主干大方热情的簇拥着对方公司同来的人跟在后面,室内恭候多时的我们则立刻起身表示尊敬和欢迎。 “钟总请!” “秦总请!” 秦云笙和钟嘉骅风姿绰约地走向超长会议桌,助手们提示大家具体落座的位置,请大家入座,两家公司分坐与椭圆形会议桌两排。歆娅的人坐在南排,我们坐北排,钟嘉骅和秦云笙坐所有成员正中央。我和殷静坐在秦云笙右侧,中间隔着三个部门主管,所以我们距离钟嘉骅斜对着并不远,抬头就能看见。 我的心脏咚咚乱跳,自打钟嘉骅进门,我的眼睛就把他狠狠打量一翻。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转眼这么多年已过,这个倜傥人物如今还是这么英俊潇洒,而且比当年更加健朗,昂藏,举手投足间也比当年更富成熟,魅力四射。 我凌乱的思绪不知不觉飘进了回忆当中。 曾经这个男人追求我的时候,举校轰动。 曾经我的少女之心被他的浪漫征服,单纯并幼稚地匍匐在他的魅力之下。 后来我发现他到处拈花惹草,妥协许久他风流依旧不改,我终因不能忍受同莺莺燕燕们共享一个男人,分手之后,深受重创,还差点患上了恐男症。 这个男人,此时此刻竟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毕业以后,我曾以为我们可以永不相见,原来冤家真的路窄。 双方公司彼此介绍各方人马,我的思维早已神游出去,直到后腰被殷静用力掐了一下,才醒过来,再抬眼时视线俨然和钟嘉骅对到了一起。 “这两位是我们设计部的人才操丹小姐和殷静小姐……” 钟嘉骅看到我的一刹也很惊讶,但神色马上恢复正常,然后他又看到殷静。 我深吸口气,也要表现镇定一些。没什么大不了,和前男友碰面而已,大家只是谈工作而已,我若显得太不自然,不是让人笑话吗。我们彼此点头示意,双方介绍完与会人员,寒暄了几句,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我一直在溜号,很难集中精力,断断续续地听着大家说话的内容。歆娅公司的广告好多家广告公司都在争取,已经淘汰了几家,目前只剩四家,大家都想和他们建立良久合作关系,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钟嘉骅要听听我们的想法和创意,我们把早准备详细的想法和方案交给他们,并一一在会上做出具体的讲解。轮到我的时候,却卡壳了,只要钟嘉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的思路就会短路,以至于发言特别艰难,短短数分钟变得尤为漫长,等我断断续续讲完,浑身已经冒出冷汗,手里的材料都被我攥湿了。 会议室一时特别安静。 坐下后,我特别郁闷。我干嘛呢?为什么紧张,我又没做亏心事,何必呢?因为我状态不好,很可能影响对方对我们集体的印象,我又很自责。同事们对我的表现也很诧异,不但说话不连贯还出现两次口误,这在以往的工作中我从来没出现过,他们肯定都在想我今天怎么回事。 殷静左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拍我的腿,安抚我没事,我更觉得难堪。 却听钟嘉骅突然说话:“操小姐的想法听起来不错。” 他一发话,下属也跟上:“好像是不错,好像,挺特别的。” 秦云笙笑了笑,自信地说:“我们公司在创意工作上不属于任何对手,我们的团队成员都是一流的人才,每个人都有非常擅长的本事,如果我们合作,贵公司肯定不会失望。” 钟嘉骅点点头,说:“我们会从最后四间公司再做最后决定,敲定的合作伙伴在一个星期内就会有通知。” “希望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会议结束后,秦云笙和钟嘉骅握了握手,我们集体起立送歆娅的人走。 我从人群中退出,先回办公室,舒了口气。定睛一看,办公室整个空的,一个人都没有,那几个小年轻八成跟出去看热闹了。 过了十来分钟,同事们陆续回来,纷纷探讨着刚才的事,小女生还小声议论钟经理的长相和身价。 殷静踩着细高跟鞋小跑过来,“我一回头儿你人就没了,秦总刚才叫你,你不在。” “叫我干嘛?” “不知道。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 “那就好。”她小声说,“钟嘉骅老看咱俩你发现没,我都紧张了,他那双眼睛就跟超强的马达一样,了不得。” “那又怎样。” “财大气粗的有钱人啊,我们读书时居然不知道,只知道他肯定是富家子弟,谁晓得富成这种地步。看来,有钱人未必都把钱字写在脸上,这么说来,钟嘉骅还是低调的了?” 我冷哼道:“在女人身上可不低调。” “你跟他交往过,也算是光荣事迹了。” “光荣什么,不过是被玩弄过的傻帽之一,说出去让人笑话。” “操丹!”门口有人叫我,“秦总叫你下楼!” “哦!”我应声,跟殷静说:“我先下去了。” 来到楼下,公司门外停着辆车,单位的司机刚上车。秦云笙和业务部的人在说话,我走过去,他转身把手里的一个密封文件夹给我,说:“我们的一个重要文件忘了交给歆娅公司,他们的车刚走不远,你追上去把这个亲自交到钟嘉骅手上。” “什么?”我愕然。 “发什么愣,快去!”秦云笙厉声一喝,把我推到车边,拉开车门就把我塞到车里,命令司机:“赶快追上歆娅那边的车!” “司机直接送过去不就完了,为什么让我送啊!”我正大叫,司机已经开车出发,我身子一晃。有没有搞错?排斥什么偏偏来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我满头的雾水。 等我们好不容易追上歆娅的人,已经是在歆娅公司门外了! “等一下——”我迅速跳下车,朝那些下车往大楼里走的人叫。 他们回过头,为首的钟嘉骅也转身看向我,我硬着头皮大步走到他跟前,“不好意思,我们秦总说忘了把这个文件交给贵公司,让我送过来。” “什么文件?”钟嘉骅接过文件夹打开看了看,说,“这个文件已经给过我们一份了。” “给过了?”我张大嘴吧。 “嗯。”他点点头,目光沉稳地巡视我的眼睛。 “哦……那这个也拿着吧,再见。”我转身就走。 “小丹!”他叫住我! 我浑身一顿,回头望了望,钟嘉骅身边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公式化地微笑道:“钟总,您有事吗?” 钟嘉骅笑笑,说:“好久不见,这几年好吗?” “挺好的。再见。” 本来莫名其妙的紧张,在他说过好久不见之后突然变得镇定,我优雅地上车,走了。 回到公司,秦云笙有把我叫到办公室,问:“送过去了?” 我说:“送过去了,可是他们说已经有一份了。” 他在办公桌上写着字,漫不经心地说:“是吗,那是老汪搞错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就这样?我白白跑了一趟,怎么都觉得奇怪诡谲。 “你还有事?”秦云笙头也不抬地问。 “没有。”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很累,下班我早早就回了家,草草吃了碗泡面就爬上床,拾起床头的小说胡乱翻阅,脑海中却交叉浮现出三张不同的脸。 秦云笙,岳京,钟嘉骅……钟嘉骅,秦云笙,岳京……用力甩甩头,好多个画面又凌乱地出现在眼前,就像再重复发生一样。怎么搞的,是我最近压力大神经太紧张了么? 夜深人静,我回忆起了往事,又想到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生活,回到家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看看墙上自己的影子,真是孤影凭吊。 我是该再谈一次恋爱了,现在非常需要!于是,我又思索起岳京,回顾起他阳光下的身影,温润儒雅的笑容。我跳下床,又翻出旅游时的照片欣赏,越看越入神。越重视越疑惑不解。这小子说不理人就不理人,连个理由都不给。可是,他经常逛我的□□空间,还经常在我更新的说说上点赞,还总转发我转发的东西,常常是我刚转他就转,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我联系他他不理我,还上空间里撩拨我? 我这个直性子,马上就打电话,这回他居然接了。 “喂,岳京。”我冷淡地说。 “小丹。” “呦,稀奇啊,居然接我电话了,我以为你不会接呢。” 他尴尬地吱唔几秒,我气势逼人地说:“你这人太不讲究了,不相往来也该说句拜拜吧。你怎么又接了呢?还有,你总来我空间捧场啥意思?我转什么你都转,女人转发关于大姨妈的东西,你也有大姨妈吗?”我口气很冲。 不料,他犹豫半晌,说:“我有大姨。” 本来生气的我噗嗤一下被他逗笑了,我觉得他有点做错事求原谅般故意讨好我的意思,就说:“我问你,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当啊,当然当了。” “当我是朋友还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过好多次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对不起。” “我又不是搞传销的,还是,怕有人教你□□?我吓着你了?” 岳京又是尴尬,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想法,但不想他难堪,就爽快笑了,“怕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瞧你紧张的!” 这话什么时候变成女人对男人说了? 岳京呵呵一笑,说:“是。” “那就好,反正我可是把你当朋友了。”我说得很认真,他也用认真的态度给我应了一声。 我乘胜追击道:“改天,出来一起吃个饭。同意吧?” 岳京说:“同意。” “那就这样,不多说了,晚安。” 我先挂了电话。 我对自己说,我要谈恋爱,立刻,马上,飞速,就他了,操丹,好好努力!对自己积极地心理暗示一番,我又亢奋起来。只要有了目标,生活还是很有力气的。 我到浴室精神抖擞地洗了个澡,洗到一半又听到卧室里手机响,匆忙围上大毛巾跑回去拿手机,来电是我妈。 “妈!” “忙什么呢,半天才接电话。” “我洗澡呢。”我头发滴着水,不想过多水落在地板,我拿电话回到浴室说话,“什么事?” 我妈说:“你忘了有什么事啦?” “我忘了什么事么?” “现在是几月份啦,这个月是不是有个什么日子来着?” 我一拍脑门,掐指一算,这才反应过来:“哦,后天我爸生日,我差点忘了!” “就知道你忘了才提醒你,后天下班回家一起吃饭。” “嘿嘿,知道了。” “行了行了,洗澡去吧,洗完澡早点睡觉了。”嗒,她干脆挂了。 我关上浴室门,手机放在洗手盆下面的柜子里,继续洗澡。 第二天下班我和殷静在公司门口挥别,就步行去商场,给我爸买生日礼物。这个时段公交车超级拥挤,沿路观望来来回回行驶的各路公交,里面都黑压压一片,光看着我都觉得喘不上气。我们这本市就是市中心,附近沿路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商店和专卖店,走个十多分钟就是各大商场集中处。今天有点阴天,天气清凉,我悠哉地散步。 走着走着发现前方有一大群围观群众,围成一大圈,不知道在干什么,十分嘈杂混乱,还听见人群中传出女人的尖叫,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帮着装打扮另类非主流的青年在斗殴打架,总共六个人,四男两女,四个男人手持刀子和棍子围攻在一起,连骂带拼命打成一团,两个麻爪的女孩儿在一边频频尖叫,因为打斗剧烈,围观的人不敢轻易上去拉,只是叫再打要报警。那他们也不顾,扔歇斯底里地谩骂厮打,听起来大致是因为其中某个人抢了某个人的妞儿。 这些个还没成熟的小年轻,身上都撒着痞气,为了所谓的妞儿,就要血溅三尺,也不怕闹出人命。周遭同时掀起好几波尖叫,好几个路过的人都在报警,而此时警车已经来了。我这人不爱看热闹,这几幕不过发生于我经过的十几秒中。 这么血腥的场面简直吓死我了,心神俱抖地远离人群,做了几下深呼吸。后面那人堆中破空划过一声:“我要杀了你——” 我心脏又哆嗦两下这种危险场面总是躲远为妙! 可有时候,偏偏人不找事事找人,我远离危险,危险却奔我而来,两个逃命地往这边飞奔,另两个小子怒发冲冠奋起直追,人群一哄而散,人人自危,重伤的男子经过我身边刮过一道刺鼻的血腥味,因为狂奔速度极快来不及闪,却又虚弱险些扑到我身上,我吓得都忘了叫,只抱紧包给他让道,脚底一扭自己倒在了地上,后面的小伙子在我面前呼啸而过—— 一双手忽然托住我两侧臂膀把我稳稳扶了起来,我回头,惊讶地看到秦云笙。 “你没事吧?”他担忧地问。 我站定,缓了缓神,说:“没事。” 他看向我的腿脚,“你脚没事?” 我拍拍后身的灰,挪动两下腿脚说:“没事,这帮人太疯了……”眼睛一动,就看到他的车停在路边,车门还大敞着,“车门,你快回去别让人碰着……” “你去哪,我带你。”他神色恢复平常。 “谢谢,不用。” “上来,矜持什么……” “你走吧,我就散散步。” 秦云笙说:“我也没什么事,你上来吧。或者,我把车扔这儿,陪你走走?” 我只好随他上了他的车,说:“到商场那边把我放下就行。” “逛街?” “嗯。” “一个人?” “嗯。” “殷静不陪你么?” “她有事。” “我也逛逛,不如一起。” “秦总,我和你逛不到一起去,咱们各逛各的吧。” “闲逛而已,没什么逛不到一起的,我想买件外套,正好,你可以帮我参考一下。” 我被他的话噎住,说话间外头扬起一阵特别大的风,把我的头发都吹乱了,我抚了抚头发,赶快关上车窗,接着就听上空传来轰轰两声闷闷的雷响,这是要下雨,我仰头往上看,不知何时阴呼呼的天上已经乌云密布,那些乌云还在快速蔓延分散。 我们到了大商,一进门,我就说:“不好意思,我有好多东西要买,会耽搁你的时间,恕不奉陪。” 秦云笙拉住我的胳膊,扬眉说:“能耽搁多久,你要买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参考。你若着急,我陪你先买。” 我深知我是甩不掉他了,没折,只好同意,“那我要买个剃须刀,不如你给我推荐一下吧。” 秦云笙眼一眯,便问:“给谁买?” 我说:“我父亲。” “令父使用,不如我送他一款。” “不必,劳您推荐一下就好。” 秦云笙便领我去了一家专柜,说这是他平日用的品牌,我一瞧价钱,脑袋直摇:“我忘了,秦总档次太高了。” 德国品牌,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光看这些产品的外表就很土豪,而且经小姐一介绍,这么也好那么也好,我说:“好是好,价钱也甚好。最便宜那款,还要几大千人民币,我等普通老百姓,舍不得消受啊。” 我不该让秦云笙推荐,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想买个千元以下的。”说千元以下我还是在秦云笙跟前撑面子说的,否则我给我爸买个几百元的就挺好。 “女士,千元以下的,我们没有,这款真的非常棒,用多少年都用不坏的,其实仔细算算不贵,咱们女性每年光使用化妆品也得不少钱,而且总要换新的,这种产品只要不坏不需要经常换新的,而我们的产品绝对不会出问题,即使有问题也终身保修,多划算呢!而且我们还有个好处,就是只要您购买一款我们的产品,您家里其他类似产品发生故障都可以到我们的售后部保修,其他牌子的都免费给您修理,只要我们售后人员能修都给修,只要拿着购买我们的产品时的□□来就可以,真的特别划算!您买了我们的产品就相当于买了终身的多种产品维修服务!” 我狐疑道:“真能给修吗?” “绝对没问题,除非是我们售后不会修的那就没办法了,能修肯定给您修,比如您家手电坏了,拿过来,绝对给修。女士,您买这款剃须刀给您先生,您先生一定满意,它用起来非常舒适,如果经常出差携带也非常美观方便。不知道您是因为家里先生的剃须刀坏了要买新的还是作为礼物送给先生的,相信它都能给您先生带去一份惊喜,不骗您,我在这第一个月的工资就买了我们其中一款剃须刀送给我父亲,我父亲一直在用,特别喜欢……” 这女孩儿嘴皮子太利索了,还打感情牌。提到父亲,我一想,老父亲一辈子没用过太上档次的东西,把我养这么大这么健康,几千块过次生日当回馈真不贵,掰着手指算算,我父母奔六了,过生日奢侈点还能过多少年,我多花点钱给他们买点欢乐不比钱来得重要么。抛开服务员给他父亲买没买,肯定有人给自己父亲买过这么好的家伙,别人舍得买,我怎么就舍不得买?这不应该。 于是,我脑袋一热,一跺脚:“行,那就买了。” 刷完卡,这剃须刀捧在手里,比我的笔记本电脑还重。 忍不住嘀咕:“不过是胡子而已,刮掉就没了,能刮掉就行了呗,几十块钱和几千块钱有什么区别,几千块钱的刮胡刀,不是给人用的!” 秦云笙笑说:“你挺孝顺。” “要不是我父亲明天生日,你以为我舍得买。” “你父亲明天生日?”他眼前一亮。 “对啊。” “好巧,我和你父亲同日。” 我一愣,不禁讶然:“你也明天过生日?” 秦云笙嘴角弯成一抹迷人的弧度,“好事成双,你也送我一份礼物吧。” 天哪,我为什么要上秦云笙的车,为什么让他跟我一起来! 我问:“你真的过生日?” “我没开玩笑,真的是巧。” “那好,秦总想要份什么礼物?” 他答得可爽快:“不挑剔,和你父亲相同的就可以了。” 相同的就要几千块,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半个月工资全喂狗了。 我把剃须刀装进包里,说:“你有了。” 他故意说:“那个旧了,不想要了。” “好吧好吧,谁让你是我领导,看在你给我涨工资的份上,我送你好了。”我心痛的回到专柜,又买了一个给他。然后,身体里的血液直往上涌,就差化作委屈的眼泪流出来了。 我把剃须刀塞进他手里,锥心刺骨地说:“记住,将来这个用旧了你千万不要扔。” 他说:“不扔放哪?” “还给我,我还能给别人用。你们有钱人太奢侈了,太浪费资源了,知不知道有多人吃饱饭都费劲,你们可好,不食人间疾苦。” 秦云笙朗声大笑:“心疼了吧?” 我嘴硬说:“不心疼。” “我有个提议,你若赞成,今天你所有消费都由我来付,如何?” 第2章 第二章 “什么提议?” “你邀请我去你家和你父亲一同过生日,一切费用我请客。” “呵呵,谢谢,我还是送给你吧。我还要给我父亲买两身衣服,再见。” “不是说好你父亲有什么,我也要相同的。” 我狠瞪一眼,“美得你!” 我与秦云笙在男士专层看衣服,有几个样式我看上了,价钱我也能接受,服务小姐问我要多大的,这一说,我忽然想起,昨晚我把手机塞进浴室手盆下面柜子里,一早竟忘了手机,今天我没带手机。我要给我爸买生日礼物,想给他买衣服却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尺码。 我犹豫了一下,服务小姐打量一圈秦云笙,说:“这位先生穿是吧。” 我正要说不是,秦云笙说:“拿合适我的尺寸我试下。” “好的,您稍等。” 小姐取来那几件衣服给秦云笙试穿,秦云笙每一件都试了试,在镜子面前照照说:“小丹,你眼光真不错,你看,多适合我?” 别说,这几件衣服套在他身上,的确很养眼,秦云笙体格健壮身材也好,快四十岁的男人并没有这个年龄普遍拥有的啤酒肚和臃肿,还充满魅力。 我跟服务小姐说:“那深蓝的和浅灰的我要,给我找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公斤穿的。”两件加起来一千五百多,如果全要又是一大笔,我没全要。 小姐说:“您先生穿着多完美啊,一七五的就小了,他穿不了。” 我说:“他不是我先生。” “哦,对不起!你们一起进来,我以为是呢……” “我买给别人穿,去找吧。” “好,您等一下。” 秦云笙凑过来,笑笑地说:“不用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人家不认识我们,多此一举。” 我无语,秦云笙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出来那个服务小姐也已经把我要的衣服拿过来,然后给我们的一堆衣服分装打包。我说付钱,她没给我开票,没理我直接走了,我叫她也没回。我纳闷她干嘛去,结果是给我们交款去了,秦云笙早就把卡交给她去刷,过两分钟回来把卡恭敬地还给秦云笙。 我错愕地说:“你怎么把我钱付了?” 他说:“你送了我一份礼物,我也回送你父亲,礼尚往来。” “那我代我爸谢谢你了。” 我们又逛了逛,他说:“你不去女性专区看看?” “不去了,今天已经放血了,放这一次我要省俩月。” 他同情地说:“真可怜。” “我回家,这就走。” “我送你。” “我打的。” 他拎过我们购物口袋,抬腿就走,我快步跟上去,却不好意思在公众场合拉扯,只好随着他出去。 出了商场,才知道外面已经下雨了,我正要下台阶,他提手拦住我,把购物袋给我拎着,说:“等着吧。” 他帅气地走进雨里去开车,等车开过来,又下车接过购物袋往后座儿一扔,后车门一甩,坐进车里给我推开副驾驶的门。我只好拿皮包遮着脑袋,默默无语地上了去。 天色特别黑,雨越下越大,水帘如雾遮目,街道被灯光和水雾蒙蔽得含糊不清,车辆都行驶的比较慢。 秦云笙说:“幸运吧,今天有我,否则这天气打车不太好打。” 他头发湿湿的,上衣也湿了,额头上的发丝因为濡湿微微卷曲,面颊有未干的细小水珠,看上去有点妖娆。开着开着,前面还堵车了,他把西装外套脱了,里面的衬衫领子也是湿的。 我递张纸巾给他:“擦擦脸吧。” 他接过纸巾把脸擦拭一遍,视线观察前方,说:“还堵的挺严实,要堵上一阵子了。” 我点头说:“是啊。” 然后就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坐着,我想找点话题打发打发,又想不到,渐渐的感到困乏,好想快快到家睡觉,肚子也开始较劲,才想起还没吃晚饭呢,饿了,我下意识地揉揉腹部。 秦云笙从后座拿过一个黑色笔记本电脑大小的公务包,从里面掏出两盒酸奶,还有一鲜黄色方纸盒,里面是个小块披萨,递给我。我意外地摇头,他撕开盒子给我:“先吃点。” 我咬了一口,特别香软,脸蓦地热了,忽然觉得车里的气氛怪怪的。 他转回头,目光拉长,变得深远。 还好,车没堵太久,过了几分钟街道有恢复畅通,秦云笙把我送到家楼下,我跟他摆摆手,拎着包和购物袋跑进楼道里,他就一阵风地开走了。 回家我打开购物袋一瞧,我今晚所相中的那些衣服,全都在里面。 我第一反应是他给我拿错袋子了,但细看型号不是,买完都是秦云笙拎着,到家我拎上楼我才发觉这个袋子怎么这么沉。然后,在其中一件衣服中,我又发现里面包着一叠鲜艳的百元钞票,立刻便打电话给秦云笙。 我说:“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过生日,给你派点红包。” 就一句,我还有话没说,他就挂了。我看着这些衣服和钱,坐在地板上久久没有平静。 秦云笙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这个行为也是追我的一部分吗?他把我当成许多庸俗的女人之一了吗,还是以为我和他逛了一次街就是默认他可以像对其他女人一样开始收买我了? 时隔两日,我就约岳京见面。我很在意他,我此时是老女怀春,嗅觉敏感,思绪多情。我一直都处于对他的揣摩和想象中。 眨眼,一周一晃而过。我们公司迎来了天大的好消息,歆娅公司愿意跟我们合作,次周一签订合同,并约定当晚双方人马在大酒店把酒言欢一下,作为彼此友谊的交流。 周末,我给岳京发信息说:“走,岳京,我们去海浪酒吧放松放松。” 他问我海浪酒吧在哪,我把地址发给他,他说好。 我们喝了点饮料,说了一下最近的工作生活和一些平平淡淡的小事,很开心,我的目的非常清晰,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他。 夜色甚美,我和岳京散步到大桥,天上繁星密布,城市霓彩斑斓的灯火与星空相互辉映。 岳京的脸庞线条在美妙的夜色中出奇柔和,柔和的让我产生无限遐想,不由自主地把手靠向他的手。 我给他讲笑话,他很给面子的配合我发笑。其实笑话本身并不那么好笑,只是比较可爱,但是从一个不丑的女人口中以撒娇口吻讲出来给一个不冷血的男人听,效果就很好。我绞尽脑汁想尽自己知道的小笑话逗他,他笑,有很大的成分只是觉得我比较好笑。 我笑嘻嘻说:“没有女孩儿这么给你讲过笑话吧?” 他摇头说:“没有。” 我打趣:“以后就有了,赶明儿我买本笑话大全,当教科书一样学习,没事儿就给你讲两个。” “呵呵呵,你可真有意思!”他开怀起来。 好一张笑面如玉的脸,看准情势,我趁机拉住他暖而粗糙的手。 岳京有些异样,我样似自然而然地抬起他的手指向远方,笑吟吟道:“看那边,真漂亮,这地方看这座城市的夜景真不错!” “是啊。”他附和。 “那你说,城市夜景这么好,适合做点什么?” 他反射地问:“做什么?” “古人都说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目光投向远处,有些拘谨。 不久,他侧回头来愣愣地看我,目中蒙上一层灼热,眼睛崭亮像黑色的宝石。 “走,去那边看看!” 我一直拉着他往前走,他的手在我手里僵硬许久,终于反过来握住我的,男女之间顺理成章的第一步就这样达成了。 接着我们走到了公园,路过树木较多的地方时,我突然停止脚步,出其不意捧住他的头,踮起脚,嘴唇直直印了上去! 该男人主动的程序,全被我这女汉子干了。岳京大惊失色,呆若木鸡,身体紧绷,僵硬如石,我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示好,眼看他的脸像孩子似的因紧张焦急而抽搐了两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乐不可支地说:“哈哈,没有女孩儿这么对待过你吧……” 我的话像是给他打了一针催化剂,受于男性自尊心与虚荣心的驱使,这次,他没有迟疑,俯下俊容浓烈地吻住我,直至彼此气喘吁吁。 我捧着他的脸,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主动联系你了吧。” 岳京抚着我的脸颊,温声说:“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真大胆,头一次遇到你这样大胆的女孩儿。” 我摆摆手,“追求异性不是男人的专利,遇到心仪的,女人也可以主动。” 良辰美景,月色太好了。 有多少爱情,在这么美的月亮之下发生,萌芽,发酵。 岳京重新抱紧我,再次深深地,用力地与我纠缠,深切而长久,我面颊滚烫,沉溺在美好里,不由的感叹。 周一,白天我们和歆娅签订好合同,为表示友好,秦云笙约了钟嘉骅以及他手下晚间一起吃个饭。 晚上下了班,既定好和歆娅那方人马吃饭的人都留下,要一起乘车去预定好的酒店。本来,秦云笙带着几个打头的阵要员去就得了,不成想偏叫上我,理由是去的人里阳盛阴衰,所以要添个年轻女人,我非去不可。我不喜欢应酬,也不善于应酬,虽然我平日里是个话唠,但我的话痨在正式场合并不能派上用场。秦云笙还给我个必去的理由,理由是我酒量大,能喝,因为过去公司聚会几次人们一致认同我在饮酒方面是个女中豪杰。 我们以秦云笙为首一共五个人,按时抵达大酒店,到那时歆娅那方的人员已经到了三个,钟嘉骅还没到,说是临时有事晚几分钟,已到的这些人彼此其乐融融地攀谈聊天。 饭局还没开始,我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正撞见钟嘉骅正在往包间走,一边走一边接电话,嗓音不悦而严厉:“你通知那边,把计划押后一星期……谁规定的?没有我亲自签字允许,谁都不许这么做!” 钟嘉骅一抬头,看见我,我挤出笑容,冲他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又说两句:“你告诉他,我给他三天时间,把问题解决。解决不了就打包走人。”然后挂掉电话。 “人都到齐了吗?”他问。 “到了,就差你了。” 以前,没见过钟嘉骅严厉的一面,刚才他打电话的样子,既陌生又让我打怵。那个印象中风流倜傥的男子,在工作上判若两人。 钟嘉骅见我盯着他,莞尔一笑,“你看我变化大吗?” 我想了想,说:“分怎么看。” “那你说说,你怎么看?” 我实在地说:“按时间来讲,人都在变化。只是,过去我并没有真正认识你,所以再见到你还是挺惊讶的。” 我们相视一笑,一起进入包间。 “钟总,你终于到了,迟到要罚酒哦!”里面的人起哄,抛开那些繁文缛节,自来熟一般地坐在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为营造氛围,菜还没上,桌子上一圈酒杯已经不知道被谁给全满上了。钟嘉骅先自罚三杯,接着秦云笙和钟嘉骅单独喝了一杯,大家就开始谈笑风生。 我的位置被大家主动留在了秦云笙旁边,我只好挨着他坐。他和钟嘉骅坐在包间的主位,我坐在他右侧,钟嘉骅在他左侧。秦云笙和钟嘉骅彼此交谈调侃很多,饭桌上不谈生意事,大家的话题比较轻松。只有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包间除了我和我们公司的一个女主管其余清一色男的,男人们喜欢谈论的东西我们插不上嘴,所以我俩人一伙聊自己的,还吃了很多。人们间或轮番给秦云笙和钟嘉骅敬酒,也有请我们两位女士喝的,女主管不胜酒力,只象征性喝了几大口,我便不能寒碜,一连跟人干了好几杯。 我和她正聊的热乎,秦云笙忽然叫:“小丹,来敬钟总一杯!你代表咱们创意部门儿跟他喝点酒!” 我怔了怔,秦云笙已经把酒给我斟满,还顺势推了我胳膊一下示意我起立。 钟嘉骅看着我,正等我举杯。 我站起身,举起酒杯说:“钟总,我代表我们公司创意部门所有人才敬您一杯。” “然后呢?”秦云笙催着。 我抿了抿唇,浑身不自在,瞪着秦云笙的眼睛,然后什么? “你得请钟总多关照咱们,以后合作多多益善啊!”秦云笙一把拉过我,拉到钟嘉骅身边说:“别隔着我敬,好好敬。” 我瞥他一眼,烦他闲事太多。当年我跟钟嘉骅不愉快地分手,现在却要给他敬酒。曾经被伤害过的弱者,要给曾经害人的人点头哈腰,太不痛快。 我面烫耳热地说:“希望我们能和您合作更多,更愉快!” 伸手跟钟嘉骅碰了下杯,我一饮而净。 钟嘉骅笑了笑,也一大口将酒喝干。 我回到座位坐下,秦云笙继续喝钟嘉骅说笑,但钟嘉骅的视线还在我这游走,大概在观察我有多不爽。 腰上一紧,秦云笙的手臂竟然绕过来搂着我,我紧忙拉开他的手,慌张地四周环顾一圈,又看看钟嘉骅,钟嘉骅在听秦云笙讲话,同时目光还在瞄着我,他一定误会了。 我生气了,公众场合,秦云笙又搂我,这是第二次了! 我把椅子挪开点,尽量让表情自然,不要太难看。继续闷头吃菜,听这群人嘈杂的说话。 “钟总在美国几年?” “我只在那边呆过三年。” “我也在美国留过学。” “我没留过学,我大学是在国内读的,毕业后才去的美国,我家那边有点小生意,我父亲让过去管理,学习经验顺便也了解一下国外。” “哦,那你在国内念的什么大学?” 钟嘉骅一说,我们公司的人立刻回应:“名校啊,你和操丹是校友呢,操丹就那毕业的!操丹,你哪届的,钟总还是你学长呢吧!” 我埋着头,胡乱地点点头。 那天我追歆娅的车给他们送文件,送到歆娅公司门口钟嘉骅的手下们都看到我和他说话,我此时就怕他们谁突然来一句:啊,难怪你们认识! 幸好,并没有人说这句话。 “既然这么有缘,就再跟钟总喝一杯。” 秦云笙该死的又发话! 我恨不得眼睛变成利刀,立刻处决他! “赶紧,别发愣啊——” 我自己给自己满上,索性大大方方端起来,“一杯怎么够,来三杯吧!” 众人拍手叫好:“了不起,看来操丹小姐是酒桌上的勇士,巾帼不让须眉,被我们小看了呀!一会儿咱们不能冷落人家,都跟操丹小姐补两杯怎么样!” 我一咬牙,连喝三杯,大家又把目光兴奋地投在钟嘉骅身上。 “钟总你还行吗?哈哈哈,还能接招吗?” 钟嘉骅笑意盎然,富有磁性地说:“没问题。”然后也喝了三杯。酒杯一撂,大家气氛升的老高,是今晚的一个高潮。 酒过多巡之后,我的眼前开始有点花了。在我觉得体内的酒精已经侵犯大脑时,众人终于决定散场,还清醒灵活的人把醉的七扭八歪的两个人扶一个先送了出去,女主管也被秦云笙安排人送走,我们后出的门。 秦云笙和钟嘉骅在饭店外面辞别,钟嘉骅的司机把他载走。秦云笙把我的另一个同事也打发走后,原地就剩我们两个人。我瞄了瞄手机,时候不早了。 秦云笙说:“我送你回去。” “酒驾不好吧。” “不开车了,我和你一起打车。” 我还在气头上,可没忘了在包间他对我做过什么。不理会他,径自走向马路,在路边等出租车。他跟上来,站在我身后,和我一起等车,不言语。 我说:“时间还没晚到必须要人送,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他转到我面前,凝视我的脸,故作沉思地说:“又生气了?我想想看,哪里又惹到你了……没有吧?” “秦总。”我板着脸,严肃地叫他一句。 他挑挑眉毛,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你觉得我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来,清楚地说:“你的青睐,我受不起。上次买的那些衣服,钱你从我以后的工资里扣,还有那叠钱……” “一定要分这么清?”他打断我。 我用力点头,“一定。” 秦云笙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反而在笑,“你现在脸红的像西红柿,你喝多了。” 我停顿片刻,冷冷地把话说完,“我和你那些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特别讨厌男人有钱就随便,不论这个男人在他擅长的领域有多高成就,有多少光环,有多少人觊觎、崇拜。” “你是在说我吗?” “没错。” “你不崇拜我?” “搞笑,我为什么崇拜你?” “你认为我很随便?” “你不随便吗?当然了,你有本钱,有随便的特权。” “所以你认为我是个随便的,有成就有光环并被很多人觊觎崇拜的男人。” “对,我承认这一点。但是,你的这些优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为什么崇拜你?” 他和钟嘉骅一样,都是有钱就到处快活的男人,以为自己有钱长得不赖就可以任意招蜂引蝶,将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自恃条件好,就把自己当做万人迷,胸有成竹地认为自己有能力征服一切庸俗的平凡女人。 我打心眼里讨厌他们,讨厌这种人。 我拦下出租车,忿忿离去。 我再次觉得,还是岳京好。 我和岳京不再是单纯的朋友,从此,我们一天到晚不是见面,就是电话。我很幸福,我爱上了他,也以为他爱上了我。岳京经常下班来我公司这边见我,很快,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恋爱了。 朝阳热情如火,碧空万里无云,清透辽阔地面洒上一层光芒,就像金沙铺至而成。这样温暖清新的天气,让人觉得这座环保不太上档次的城市也是这么美好。 这日一早,殷静在我整理桌面时凑上来敲敲我的椅子,趴我耳边说:“秦云笙知道你恋爱了,脸很臭。” “知道就知道呗,我谈恋爱关他什么事。” “昨天你下班和岳京走的时候,他跟到公司大厅看你们来着,貌似很压抑很愤怒,你小心,他会找你哦!” “讨厌死他了。” 经过我挑明对他不满,秦云笙连续几天没叫单独我去他办公室。但你若以为对方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就错了,事实证明越讨厌的人越容易阴魂不散。果不其然,今天秦云笙一到公司,就把我叫进办公室。 秦云笙翘着腿,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我,说:“恋爱的滋味如何?” 我平板地说:“还不错。” 他沉默几秒说:“你男朋友我看见了,人不出奇,我看他条件一般,各方面还不如我。” “这个不劳您操心了……” 秦云笙狡黠的目光闪烁着,利诱地说:“如果你跟他分手,我把你的工资再翻一倍。” 我摇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的薪水就够花了。” “还会有人嫌钱多么?” “我当然不嫌钱多,但不会为钱分手。” 秦云笙抿唇,抓起桌面上的钢笔,拔开又合上,拔开又合上,反反复复发出清脆的咔嗒咔嗒声,一下比一下刺耳,房间内气氛沉闷,他凝视我的视线充满威严,许久不说话,如同在破译一道令他迷惑的密码。 我背脊窜着寒气,就快站不下去,他又发话问:“他干什么的,月薪多少?” 我不爽地横他一眼,默念干你屁事。 “小公司的普通员工而已。” “你相中他什么了?” 我不耐没好气腔地说,“总经理,员工的私事领导不要管太多。你不要一天到晚没什么工事也把我叫进办公室,大家会误会我和你,会说闲话的,我和你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在这个屋檐底下,我不想总被人们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脸你还要脸。” 我怔了怔,“这是你自己说的。” 在这个公司里,他是头头,谁敢站在他面前说你个不,可我不行,我只是个打工的女人,不想被人误会自己是给老板做‘额外’工作的女人。人们只会笑话我不会笑话秦云笙,因为他是老板。可倘若他不是老板,还能有多少人愿意忍他惯他敬他呢? 秦云笙把拔掉笔帽的钢笔往桌子上一插,整个笔尖全头没入木质桌面,笔身立在了上面,我心下陡然一震,警惕地盯着面前勃然发怒拍案而起的狮子。 “操丹,你敢对我这么嚣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我忍你很久了!” 典型的求之不得反成恨,我按兵不动,任他发泄。 他继续说:“我以为你迟迟不找男人是眼光太高超,或者你心理有问题,天天看你和殷静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甚至思考你可能性取向特殊,结果你找了个处处不如我的来气我!” 我汗颜:“我只是正常交友恋爱而已,有问题吗?我只是给你打工,个人终身大事关你什么事!我和殷静关系要好是正常现象,哪里像同性恋了?” 秦云笙气结,刷地拔出钢笔腾腾两步跨来,桌子上留下的大洞给我以震慑,我赶忙跳开数步,结果他咬咬牙,只是把钢笔扔进了地上的垃圾桶。我还以为他要以之为凶器刺杀我。 办公室外的人都抱着一贯看好戏打发工作枯燥的态度向我们张望,秦云笙到窗口拉上百叶窗将一干群众的探究隔绝在外,站在门口咄咄逼人。 “你到底看不上我什么,我秦云笙哪点不如别人?”那架势是非要讨到个子丑寅卯才罢休。 我无奈地说:“太有钱。” “有钱也有罪了?” 我又说:“花心。” “我离婚后一次都没出轨。” 我忍俊不禁,嘲讽他:“你现在是自由身,找女人也不叫出轨。” “有钱也是错吗,我可以给你买很多首饰,让你开名车,让你住大房子,还可以给你的银行卡里存很多很多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女人最喜欢的难道不是这些么?” 他自恃有许多谈资,因财大而气粗。可是,对于一个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的女人,那又怎样呢。 他这么乐于让女人臣服在他的资本下,我索性逗他:“说话算话?真的我要什么都能满足?” “没错,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马上送给你。”他点头。 “那……”我犹豫了下,说:“我要你闭嘴可以么。” 秦云笙的脸瞬间扭曲,简直黑成了炭,愤极的眼珠炯炯瞪我几秒,霍地拉开门,对外面的空气一指,喝道:“出去!” 我斗胆谨慎地走向门口,对狮子绕行,刚迈出门,门嘭地一下把我关在外面。 我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同事们问:“你没事吧,暴君把你怎么了?” “我没事,狮子跺脚而已。” 不喜欢应付大家的八卦,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垂头拄下巴做疲于搭理状,大家见我不愿意理睬便识趣地做鸟兽散,各自干自己的事去,只剩殷静小声跟我聊:“雄狮暴动了?” 我点点头:“暴了。” “你们吵起来了?” “吵了。” “他都说了什么?” 我勾勾嘴角,再恢复严肃:“不告诉你。” “别卖关子嘛,快点告诉我……” “别问啦,我不想说。” 殷静欲求不满地叹了叹气:“唉,真没劲。” “怎么啦,你觉得我和暴君的压迫与反压迫斗争没劲?” 她晃晃头,说:“这也太不符合小说逻辑了,小说里面都是帝王虐我千百遍,我待帝王如初恋,浪子回头金不换,随手抓个金刚钻。我还指望你得道后我等也能在咱们公司鸡犬升天,看来没希望了。秦云笙看在你跟我要好的份上,平日对我挺给面子的,以后恐怕没面子了,日子要不好过喽,不知会不会遭毒手,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我使劲儿瞥她一眼,啧啧道:“我不得道你不也升天么,说的好像整天要抱我大腿是的。出来混当然要还,谁叫你背着我偷偷收秦云笙好处,你又不缺钱,却总受他的礼,不止一次出卖我,太虚荣了……” 殷静坏坏说地:“虚荣乃人之本性,人家就喜欢被人巴结嘛,秦云笙可是款爷,富贵可以淫哦,操大美人,卖身求富吧!” 我鄙视道:“你真□□。” 她自鸣得意地点头说:“我家套套也这么夸奖我。” 我阴森森地说:“你家老公公富的冒油,能买数不清的套套,我看你干脆别上班消遣青春了,回家专门数套套去吧。” 她眨巴眨巴眼:“那可不成,无所事事活着多无聊啊。” 我扇呼:“生个娃,就有事了。” “我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呢,再说我还这么美这么年轻,再等两年。” “再等两年,拜托,你也快三十了,做高龄产妇啊。” “你都不着急嫁,我不着急要小孩还不正常。要不……你急一个给我看?你马上结婚,我马上要小孩。” “好吧,慢慢来……”真是说不过她。 我想起秦云笙前阵子送的项链,拉开抽屉,项链一直在我抽屉里。殷静惊讶道:“我的姑奶奶,你把它扔在这不怕失窃呀?” “这不还好好的么,没人偷呢。” 我拿出项链,心想应该还给秦云笙。 她问:“这么漂亮怎么不戴?” 我说:“怕被打劫,这年头抢劫的都太疯狂了,抢了两块钱都能灭口。” “哎呦,随意戴出去谁知道它贵,你不提,别人可能觉得就是个装饰品。哎,你干嘛去——” 我拿着项链起身再次去秦云笙办公室,秦云笙正拿一只新钢笔抽钢笔水,见我进门气不打一处来,“没长手吗,不敲门就进来,我让你进来了吗?” “我把这个还你。”我上去把项链盒子放在桌上掉头就走。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要回来。”他在后面冷冷地说。 我不做声,走出了门,出门时他说:“还回来就别想再……” 我关了门再次回到座位。 “傻瓜,你怎么还回去了!” “不稀罕。” “那可是钱呀,不稀罕你给我呀,我卖了它还赚一笔呢!” “你喜欢,让套套给你买呀?” “我才不要呢,我只要钱。” “静儿,周末我请你和云滔吃饭,让你们正式和岳京认识一下。” “早要认识了,你才想起请客啊!该罚!” 这时,总经理办公室门又开了,秦云笙掐腰雷厉风行地叫:“这个星期全部都给我加班,晚上八点之前谁都不许走人!” 说罢,摔门进屋,整个楼层仿佛地震了一下,大家面面相觑一脸苦恼,一个男同事操着方言低声拽了句国骂。 众人怨声载道:“加什么班啊,烦死了……” “我这星期怎么约会啊,女朋友过生日怎么办啊……” 还有人鼓弄我:“操丹,求你了,拍拍秦总的马屁吧,只要你出马求情,哄哄秦总,秦总就不让我们加班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有了男朋友,秦总受刺激了,你去安抚安抚他吧!” 我两手做打住状,无耐只好狡辩,“停!大家不要胡乱猜想了,你们太高看我了,秦总不是因为我的事发脾气,是别的事。” 众人不依,哀叫连天地认准被我连累,一致要求我去跟秦云笙服软,在我一再拒绝后终于团结一致,集体把我推向秦云笙门口,连殷静都不好替我开脱。 我只好再次敲响秦云笙的门。 里面短促传来:“进——” 我镇定一下,数双眼睛把我送进门,我带上门。 秦云笙正在打电话,抬眼看我。我心里一阵惶然,刚刚闹翻就来求情,真是丢人。我冲他点点头,他继续讲他的电话,我站在原地等。可他这个电话接了半天还没有谈完的倾向,人家谈的是正事,我自觉十分碍眼,还是先退出去好了,便小声道:“你先忙……” 他以一句:“那就这样,先这么办,回头再说。”结束了电话。放下手机,他专注的望向我,“你怎么又进来了?” “我有事……” “什么事?” “哦,那个……” 他观察我难以启齿的样子,挑挑眉头,两手交抱在胸前。 我十指绞在一起,见他神色有所缓和,便鼓起勇气,询求道:“可不可以不加班……” “不可以。”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公司现在没那么多事。” “我说了算。” “那我一个人加好了。” “我可不针对你。” “我们的矛盾不要波及群众,你对我不满就冲我来,你这样让大家怎么看我,这是公报私仇。” “你请我吃饭,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真受不了他,明明他的问题,还要敲我的竹杠,我觉得无限委屈,简直不想再和他说话,干脆扭过头,勉强应他:“行,我请客。” 秦云笙这才满意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开门,跟大家说:“不用加班了。” 众人解放,欢呼雀跃,唯独我闷闷不乐,万般痛苦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掐大腿。秦云笙还招摇地当大家面发号施令:“操丹,下班等着我。”然后关门。 大家小声问我:“等他做什么?” 我切齿:“等他宰割。” 大家浮想联翩,我补充说:“没什么,请他吃个饭罢了。” “操丹你真是顾全大局,辛苦你了……” 算了,我还不清楚自己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么,这帮人当面吹捧我受秦云笙青睐,不卑不亢,背后则议论我跟秦云笙不清不白,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我严词拒绝也被大家认定为打情骂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而今我有了男朋友,恐怕有人还在臆揣我因脚踩两条船或者我结了新欢企图与秦云笙划清界限而让秦云笙生气。不管他们,随他们怎么幻想。 等到下班,同事们陆续离开公司,我拽住殷静的手不肯放,哀求她:“留下来陪我,求求你——” 殷静白嫩嫩的手沉重的拍拍我的肩膀,娓娓说道:“今天真不行,我婆婆约定我今晚陪她去做脸,我不能毁约的。” “少陪一次没关系,你就说临时加班,回不去了。” “不行,你知道婆媳关系多难经营吗,我们家老太婆特别难哄,我平时在拍她马屁上花费不少精力,片点都不敢怠慢。” 我蹙起眉头,观察她道:“你好像很怕你婆婆,在我印象里好像关于你婆婆的事你都很慎重。” “没办法,长辈么……”殷静叹了叹气,我从她眼底捉住一闪即逝的难言之隐,她躲开我的观察注视低下头,拎起包说:“我走了,短信联系。”挥挥手,她抛下我也走掉了。 整个集体办公室空荡荡只剩我一人,秦云笙还在他房间里没出来,我寞落地仰头靠在椅背闭眼发呆。要吃饭还不快点,他故意让我等。我提早给岳京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不用等我,本来说好一起去新开的饭店吃自助烤肉,开业大酬宾,前三天全部宾客酒水免单,还有礼品赠送,今天正好酬宾的最后一天,我去不了,岳京也不去了。 不知道闭眼闭了多久,我陷入神游,居然保持仰头姿势睡着了。直到有人踢我的鞋把我踢醒,睁眼一瞧,秦云笙粉白条纹相间的衬衫映入眼帘,他正一边系衬衫的袖口一边继续抬脚踢我,“醒过来没。” 我慵懒的坐直身体,垂眸看看他那锃亮的皮鞋,很想报复性的狠狠踩上两脚。 他一脸嫌恶,鄙夷地说:“你的睡姿丑死了,你男朋友知道么。” 我起身抓过皮包,奋力踩着高跟鞋当当作响,大步往前走:“我家里还有事,吃完我得赶紧回家。” 我们一起下电梯,然后去停车场取车,秦云笙开车载我,我问:“想吃什么山珍海味?” “随便,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秦云笙点头,沿着马路缓慢开车,反问我:“去哪?” 我向街道两旁张望,看到不远处的米线店,叫到:“就停那,那家米线餐厅挺好,我请你吃米线。” 秦云笙拿眼睛横我一眼:“只请我吃米线,是不是太节俭了点?” 我做无辜状:“不是吃什么都可以吗?我这几天特别馋米线,就想吃米线,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换一家……” “米线也可以。”他把车开到那边,我们一前一后下车,走进米线餐厅。 进餐厅选好位置,我便跟服务生点两份内容丰盛的米线,并且指明要分锅装。秦云笙不同意说:“跟我吃饭还要分锅吃,故意寒颤我?我可是你上司!”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在一个锅里拿筷子搅来搅去。” “我陌生吗?” “除却工作关系,咱们不熟。” 秦云笙的视线落在桌面,若有所思。我们相对无言,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坐在他对面只觉得芒刺在背,因为不想视线交汇,我的目光始终飘在周遭游荡。直到我们的米线上了桌,我的眼睛终于可以不四处乱瞟,可以专心放在米线上,拿起筷子和勺子滋滋有味的享用起来。 秦云笙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的吃相,玩味地问:“上次请我吃包子,这次来吃米线,是不是我给你开的钱太少,你在外面都舍不得请客啊?” 我说:“是啊。” “你都不会哄我,我想给你多开点也找不到舒服的理由。” “我不正在哄你么。” 他摇头:“感觉不到。” 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你觉得,我怎么哄你你能满意呢?” 秦云笙指指自己的米线,笑容爽朗且暧昧地说:“你喂我吃。” 我抚住胸口,“不行,我想吐。” 他哈哈大笑,引得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不想继续抬杠,我说:“我快吃完了,吃完就得走。” “我送你。” “不用。” 吃完之后,我打车回的家。九点多时,殷静给我来条短信,问我:“进展如何?” 我说:“下次大家直接加班好了,我愿遭万人唾骂。” 殷静说:“我以为你和秦总会吃的很浪漫很美妙呢。” 我说:“你喜欢下次你去。” “我去我家套套会吃醋的。” 周末晚上我约了殷静毕云滔和岳京到炭火楼,大家齐聚一堂。没到饭店前我就已经给岳京介绍过他们,初次认识的人在一起难免要暖暖场的,我担心岳京拘谨,便选了生意特别兴旺的火锅店,在大厅吃喝,氛围红火热闹,能让人自然放松。我们到的时候那二位已经在饭桌上了,俩人跟双胞胎似的摆着同一姿势捧着手机鼓捣,头都不抬一下,更别说欢迎我和岳京了。我拉岳京走过去,纳闷地凑近一看,这俩人竟然在手机上斗地主。 “咳咳!老佛爷到场,该恭迎大驾了啊!” 毕云滔大帅哥抬头,看见我笑面春风,放下手机捅捅殷静,殷静也抬起头,热情地说:“来啦,快坐下!” 我和岳京坐在他们对面,我把他们介绍给彼此,对岳京说:“静儿和云滔跟我关系最好,你不用跟他们客气,都是自己人。” 岳京呵呵一笑,和他们友善地点点头。然后开始点单,念着大家初次一起吃饭,我特意多要了些酒水。殷静和毕云滔对岳京有一番自然而然的打量,他们热情地和岳京聊着些客套话,岳京不是特外向的人,属于内秀,话不太多,多数是别人说他在一边附和。而因为气质随和,笑起来阳光,自然给大家很一股温暖的感觉。 嘈杂的饭店,旁边那几桌喝高兴的客人嗓门儿都很大,声音一波一波地盖过我们,很快将我们这桌感染,大家很快便由最开始少许的礼貌矜持变得嘻哈放松起来,涮着锅子,边吃边唠。我的话痨加上殷静夫妇的幽默,给饭桌上增添了许多笑点,彼此一阵一阵的合不拢嘴。 这时,殷静说:“岳京,听小丹说你在XX公司上班,是吗?” 岳京说:“是售后维修部,我在那做售后服务。” “好公司啊,我家电饭煲就是你们牌子的,你们待遇很高吧,你一个月能开多少?” 岳京说:“我现在一个月三千。” 听到这个数字,殷静顿了下,然后说:“哦。” 我从没问过岳京关于他收入的事,殷静问了,而岳京的答案让我们有些惊讶。因为,三千太少,三千元除去房租,除去吃饭,加上杂七杂八基本不会剩下什么了。 殷静马上追问:“以后还能涨不少吧?” 岳京说:“暂时应该不会涨太多,以后不一定。” “那……” 我打岔道:“静儿,咱俩好长时间没一起逛街了,哪天一起啊?” 我给她递眼色,殷静读懂我意,爽快回应:“好啊,正好我想买两双鞋,前段时间买的裙子都没有合适的鞋配。” 毕云滔张罗着和岳京喝酒:“来,再喝一杯!” 岳京很照顾我,总帮我夹菜,给我端杯递纸,因为空气太热他脱下了外套,里面穿着一条深蓝色的朴素衬衣。这边没有衣架,我接过他的外套展放在我的椅背,望着他侧面,恍惚的一刹那给人感觉有些许淡淡的沧桑。 我们都聊了些关于自己的事,但岳京聊的不多,鲜少带过几句话,听起来成长环境并不优越。他家在农村,中学辍学,然后就去当兵,当兵出来后自己出来找的工作,就在这个公司干。我也是普通家庭成长的,其实我小时候家庭环境也不怎样,近几年父母做生意才好了一些。小时候家里很穷,一直到高中我都在物质极其的拮据水平线上度日,对清贫生活我深有体会,因此我对岳京有点莫名的怜悯。 相比下,殷静家条件就不错,殷静父母都是政府工作人员,虽不大富大贵,但都有头有脸,从小衣食无忧。条件最好的是毕云滔,他父亲是经商大户,在他中学时候发迹起来,母亲是医生,比较有名。殷静的父母对她的前程没有硬性要求,只要不无所事事就行,殷静工作只是为了有点事消磨时间,不虚度青春。而毕云滔从医,是他继承了他妈的衣钵。他们俩家的结合,门当户对,他们过日子从不为钱发愁。 这顿饭吃完以后,殷静对岳京不太看好,我们去洗手间时,她说:“我认为岳京开的太少,有点配不上你。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年头,三千块钱能干嘛,养活自己都要省吃俭用,男人怎么养家,怎么保证生活质量呢?” 我说:“我可以养自己呀。” 殷静说:“那不一样。” 我笑笑,“怎么不一样,大多数小两口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有几个像你和云滔那样,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呀?” 殷静说:“女人为什么嫁男人,为了安全感,为了孤独的灵魂拥有依靠,为了后半生有个稳定的寄托,同时也是为了品味。如果女人嫁了个方方面面不如自己的男人,倒贴伺候人家,就要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两个人在一起是谁依靠谁呢,女人图意的又是什么呢?” “图什么,不过是图个能让自己快乐的伴侣而已。” “那你要求太少了,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结婚之后不光是俩人的经济生活问题,更是两大家子的问题,你以后结婚就知道了,婚姻里头方方面面都有好多算计,麻烦多着呢,但倘若有钱,那好多问题就不是问题。我和毕云滔就是不缺钱,好多问题都能用钱蒙混过关,拿钱摆平。但也见过不少拼命奔波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夫妻,贫贱夫妻百事哀,整天打来闹去,烦都烦死了,恋爱的劲头一踏入现实生活彻底消失无影踪,真的是那样。我看岳京外貌脾气皆尚可,但收入太少,这可不行啊。” 她说的我认同,但我觉得:“现在不代表将来,上进就好。一个人究竟如何,不长相处不知道。如果他是个没有进取心的男人,那我以后也会收心的,也不会选择他。岳京现在赚的少,但好歹独立有正事儿,不拼爹不拼妈的,这人只要独立就好说不是吗?” 殷静想了想,说:“那就先处着吧,反正你单着也是单着,不行就骑驴找马走着瞧呗。” 我说是啊,她却想不通似的,“男人不是该被女人仰视的么,我一直认为你眼光很好的,普通男人看不上,可是你却找了个需要俯视的,女人喜欢男人,难道不需要点小崇拜吗……” “也许不需要崇拜,欣赏就可以呢。” “这不符合规律……规律不是这样的……你现在PEA指数太高了。” 吃完饭后是岳京付的账,四百多抹零整四百,毕云滔争着交钱我和岳京坚决不让,岳京认为作为我男朋友首次跟我的朋友碰面理当他掏钱。不过,看着他从皮夹抽钞票时我隐隐有点替他心疼。这一顿饭钱,就是他月工资的七分之一,今后和他一起时我要注意替他节俭。 送我回家途中,岳京在公交车上说:“以后逛街我也可以陪你。” 我靠在他身上,揉揉吃圆的肚子说:“好啊,哀家以后有专门拎包的跟班儿了,不错不错!” 他轻笑:“你今晚没少吃。” 我说:“你也没少吃。” 他说:“我饿了,今天从早到晚就吃这一顿。” “怎么没吃饭?” “早上起晚了,白天太忙顾不上午饭。” 我想,以后我给他带些好吃的吧。我们公司距离只有两站地,我大部分中午都很清闲,还可以趁休息看看他。 我回到家就开始为给他带好吃的做准备,次日五点多就爬起来做饭炒菜,精心装在保鲜饭盒内。一早提着饭盒上班,中午再拎着饭盒徒步去岳京那,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出来迎接我,收到我亲手做的午餐特别惊喜。 “你怎么给我带饭呢?” “我自己做的,怕你在这午餐吃不好。” 他好笑道:“我不是每天都挨饿。” 岳京把我领进工作室,里面有两个男同事,室内比较凌乱,大桌子上正摆放着杂七杂八的残疾商品和零件,大概男人都不像女人在整理卫生上面勤快,因此工作处显得有些邋遢,本来工作房间就不大,又堆了许多箱子盒子和杂物,下脚的空间有点狭窄。 他同事眯着笑颜说:“岳京,这是你女朋友啊?” 岳京点头说:“是。” 另一个同事盯着他手里的饭盒叫:“呀,女朋友给送饭呀?好体贴呀!” “一看就是贤良淑德,做老婆的好料,我们什么时候能喝喜酒闹洞房啊?” 岳京呲牙瞪他们,“别瞎起哄,人家第一次来。” 但岳京特别开心,跟他们说笑几句,他同事就让岳京守着店,出去吃饭了。我和岳京坐在一块儿享受午餐,心情大好。 “我做的好吃吗?” 他吃的很香,说:“好吃,这是我这两年吃的最好吃的午饭。” 我说:“你和同事平时都轮着出去吃小饭馆还是经常买东西回来吃?” “轮着买回来吃比较多,今天可能看你来了,那俩人屁颠地就挪地儿了。” “以后我天天给你带,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他揽过我的肩说:“不要为我这么辛苦,做这些起了很大早吧!” 我俏皮地说:“不辛苦,我要养肥你,让你以后有更多力气抱我背我给我当大力士。” 他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现在就是大力士!”他丢掉饭盒,忽地一把将我抱起,向上一抛。 “啊——” 我吓得大叫,被他接住,然后他搂紧我的腰原地旋转一圈,笑问:“我是不是大力士?” 我扑哧一笑:“嗯……还可以。” “看来你不太满意,那再来几次……” “够了够了!呵呵呵,好吧好吧,你是大力士……” 他忽然问我:“小丹,你喜欢我什么?” 定过神来,我说:“我喜欢你的美色。” “我有美色?” 我两手捧起他的面颊,左看右看,故作认真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不是被美色吸引,是什么?” 他合拢双臂抱住我,“是吗,还有吗?” 我仔细思考道:“我还喜欢你的感觉。” “什么感觉?” “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一种感觉,你身上有,别人身上没有,或者说别人身上也许也有,但别人不吸引我。” 他又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凑上来温柔地吻了吻我,说:“谢谢。” 他对我特别客气,总爱说谢谢,我觉得怎么听起来挺疏远呢?也许只是习惯性礼貌用语。 岳京下了班就第一时间跑到我公司等我,而且已经订好了影城的电影票,我们在小饭馆吃了顿饭,在街上逛了逛,逛到七点多时去看了场美国大片,等出影院时,已经九点多钟,公交车都收线了,岳京打车送我回家。我们度过了那么快乐的时光,可是在车上我又觉得奢侈。没有他的时候,我经常自己打车,因为特别讨厌公交的拥挤和不好的空气,我是能不坐就不坐,公交爆挤时要么步行要么打车,打车我也不心疼,我算个享乐派,每月固定支出预算中都特意拿出五百元坐出租。而有了岳京,岳京是不让我花钱的,我舍不得让他总为我花钱。 我说:“以后咱们不在晚上看电影了,太晚。” 岳京高兴地说:“我今天心情特别好。” “是因为我吗?” “嗯。” “我也是。”我微笑地看着他。 他笑了起来,笑声很爽朗,第一次见他如此开心地笑,我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能带给他快乐。而我也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恋爱的甜蜜。 岳京把我送上楼,我直接把他拉进门,反正也不用赶公交了,干脆再陪我一会儿。让他在我家熟络熟络,我把冰箱门打开给他看,兴冲冲地说:“你看,我的冰箱很丰满吧,你喜欢吃什么,我就给你准备什么。” “不用了,真的不用。”他推辞。 “我就是想多点时间让你陪我,这样我们每天中午也可以在一起多呆会儿,多好啊!客气什么,说你喜欢吃什么?” 他耸肩微笑,说:“那我有个好主意。” “你说。”我催促。 “把你喜欢吃的都做给我,你喜欢什么,就给我什么。” “我喜欢的你不一定喜欢啊!” “没关系,我努力去喜欢上。” 我望着他真挚的样子,竟傻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凝视着他那双快乐中也带有点点忧郁气息的眼睛,我就觉得我有强烈的冲动特别想好好疼他,想疼爱这个矜持的平凡的男人。 我突然说:“要不今天别走了,就住我这吧。” 他说:“不,我得回去。” “没事的,就住这吧,我们明天一起上班。” 他还是说不,还很不好意思。岳京是和两个哥们合伙租房子的,他们的住处在偏城东,离我这打车至少也要十五分钟,还花打车费。可是他坚持不留在我这里,这个时间,也只能打车了。 他走时,我让他到家给我发个信息,他离开后,我在阳台目送他走出小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到客厅。 过了半个钟头我都没收到他的短信,我有点着急,就给他打了过去,问他到家了没有,他歉意地说,他已经到家了,和朋友说话忘给我发信息了。这我就放了心,到卫生间洗漱完毕,才踏实地爬上床。 这天早上上班正好在门口碰到秦云笙,他见我背个特大的包,盯着我的包问:“你这包里装的什么,这么大?” 我说:“是吃的东西。” 他瞅瞅我,“零食?” 我包里都是给岳京准备的瓶瓶罐罐,把包撑的很鼓也很重,我说:“这是中午吃的。” 秦云笙挑了挑眉,“你午餐吃不好么?” 我应付地说:“嗯,食补。” 中午,午休一到我挎着大包就去了岳京那,在他那足足腻了一小时才回来,回来时发现桌上有一只大大的餐盒,红色的盒子,透明的塑料盖,里面装满丰盛的饭菜,鸡鱼肉蛋样样俱全,红绿蔬菜搭配完美,连米饭的饭粒都晶莹剔透似的颗颗饱满,浓浓的香气扑鼻,我愣了愣。 “谁给我的盒饭?”我问屋子里为数不多的三个同事,殷静正在电脑上跟她老公的侄子玩游戏,打的火热没搭理我,其他同事说刚回来不知道,我过去搂住殷静肩膀问:“我桌上多了盒盒饭,谁放这儿的,有人看见吗?” “不知道,我吃饭回来你桌上就有了,以为你自己买的呢,啃你两块鸡肉,好香啊!” 她桌边的鸡骨头还没扔,我给扔了。回到座位我就奇怪了,“谁呢,谁订的盒饭放错地方了?这不是我的。” 这时,靠窗墙角那桌的大男孩儿顶着惺忪睡眼站起来说:“是经理放那的。” 我怔了怔,这才想起早上在大门口遇到秦云笙,他居然给我带了盒饭。 殷静起哄:“哇,无微不至耶……” 我打开饭盒,说:“还有鸡,你要不要?” 她笑嘻嘻说:“不敢要了,我怕吃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领导让我吐出来。” 同事们忍俊不禁,我后背发凉,端着饭盒走到垃圾桶前直接丢了进去。 第二天中午,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我把盒饭拿去送给了门口的收发室大叔,不仅联络了感情,还侃了会儿大山。 第三天盒饭没有了,下午临时开会时,秦云笙脸色极其难看,同事发言他都僵硬的听着,到我发言时他冷冷的瞪我一眼,直接说“散会!”甩个脸子出去了。 我拍拍屁股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吓一跳,秦云笙站在门口,我抱臂道:“干嘛?” 他压着嗓音说:“你太不给我面子了。”说完,又气冲冲地走了。 莫名其妙,跟到女厕所来就为了说句话么!十个字都不到。 我也往回走,和他一前一后回去,他进自己的办公室咣当关了门,所有人都把异样并充满猜测的眼神投向我。 我操手装无辜道:“我怎么了,哪不对吗?”众人才纷纷低头各忙各的。 正在我以为热恋的时候,情况出现了。 这次不是不接电话不是消失,而是我们明明在白天很亲密地在一起逛街,吃饭,晚上岳京突然发一条短信说,我们当普通朋友吧! 我一下就蒙了。 怎么了,变脸这么快? 我马上打电话,“你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岳京沉默了下,迟疑地说:“我觉得我有点配不上你,你条件好。” 我马上自信满满地说,“胡扯,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觉得你阳光奋进,哪有配不上我,我们一起奋斗会有非常美好的未来。” 我知道他现在工作不如我好,钱没有我多,男人多多少少在这个上会有自卑心理,这种反应也属正常,但这个事情让我不安。 第二天、第三天,他说他这两天有事不能和我见面,我们就没见面,只是电话,电话中他都不在状态,明显听得出来都是敷衍。我很失落,每次说不上三五分钟他就要挂电话。然后又是好多天,我天天都等他下班来见我,有时候等得到,有时候等不到。 “静儿,岳京这些天不怎么理我。” “你们吵架了?” “……我们之间出问题了。” 这日他接我下班,说请我吃饭,我觉得不对劲,说:“怎么用请字了?你最近奇奇怪怪的,怎么回事啊,你很忙吗,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他没说什么,表情沉重,我更奇怪了,我上前挎住他胳膊,他竟拉开我的手,我愣住,他他不自然的笑笑,其实只是嘴角勉强弯了弯,说:“你想吃什么?” 我没好气地说:“我想吃你!” 他不好意思起来,我拍他一掌,又搂住他胳膊,挑便宜的说:“我想吃麻辣烫。”想了下又说,“外面的不好吃,咱们去超市买材料回我家做!” 我硬要求他陪我到很晚才让他回去,二十分钟后他发信息说到家了。 这时候已经十点多,忽然有人按我家门铃,响了两下就改为敲门,敲得特别响,然后敲门的人叫:“小丹,小丹--”叫得特别急促,回音扩散在楼道,尤为清亮。 是我楼上的小媳妇,这大晚上找我,还这么紧张是有什么事? 我跑到门口打开门,就见她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大肚子,脸色惨白,呼呼直喘,“小芹,你怎么啦?”我紧张地问。 “小丹,我……我要生了,我老公在加班……” 我张大眼叫:“要生啦?那赶紧去医院啊!” 她急的要哭了,表情扭成一团,“我肚子好疼,我走不动了……” “我扶你!快点!” 我使劲儿拖起她沉重的身子,着急忙慌搀扶她下楼打车,一路催促司机快点,小芹痛的在车里直叫,我一边安抚她一边冒冷汗,她捏住我的手臂,力道大的惊人,我的胳膊都被掐青了。 “就快了,你忍忍,坚持下……”我焦灼地望着马路边,“医院不远了,就要到了……” “怎么还不到啊,我要生了呀……” “马上了马上了……” 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进入我的视线,出租车穿过那人的一瞬我扒住车窗使劲望了望,这不是岳京吗,他怎么在路上,不是说到家了吗? 车子离他越来越远,我从后车窗盯着那逐渐变小直到消失的一点,心脏更揪紧起来。 “怎么还没到啊……”小芹闭着眼虚弱地说。 “马上了,小芹你手机带了么?” “在我兜里……” 我从她裤兜里摸出电话,找到他老公的号码,给她老公打电话,让他赶快过来。电话说完,出租已经停在医院门前,我拼力把小芹扶下车,小芹顽强地依靠着我走进医院,一进门看见个穿白服的我就喊,“救命啊大夫,我们要生孩子啦……” 小芹很快被安全推进产室,我总算松了口气,不大一会儿她老公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既慌张又兴奋地一顿感谢我,不到二十分钟他的宝贝孩子就顺利出世了,我们一起喜极而泣,激动不已。 这时,我忽然想起岳京,立刻跟他告辞,飞速跑出医院打车往回走,走到刚才遇见岳京的位置他不在,那边是走远了,我便让司机往岳京住的地方走,沿路不断向路边搜寻他的身影,终于看见了他。 他迈着疲劳的脚步,专注地往前走着,完全没意识到后面跟上了一辆车。 “岳京!”我叫他。 他猛然回头,看见我很是惊讶,“小丹,你怎么在这?” 司机停下,我付了钱下车,站在他面前细细凝视他,“我倒要问你,你为什么现在还在马路上逛荡,你不是说已经回家了吗。” 他发现我眼角有泪水,怔了一下,“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我怒道:“回答我,为什么你现在还在街上,你在这干嘛呢!” “我……”他迟疑一下,终于向我坦白,“我没打车,走回去当锻炼身体了。” 我震惊地问:“每次都这样吗?你每次,都是这么走回去的?” 我这才知道,这么多次晚归,岳京都因为舍不得打车徒步走回家。每每送我回家,他都坚持给我打车,而他自己回家,全靠双腿。我们两家距离那么远,打车都要二十分钟,他这么走,起码要走两个钟头!两个钟头,等他到家都后半夜了,这么多次在我已经酣然入梦的时候,他一直都披星戴月走在路上…… 我的两行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他担忧地看着我,不明所以地问:“小丹,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出现,你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 我摇头,扑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他! “再不许这样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心疼死我了……” 他露出微笑,一副不打紧的样子说:“没事儿,大男人没那么娇气……” 我以唇封住他的口。 这一刻,我只想亲吻他。 他的手在我的背上轻抚,我们忘情地吻着,岳京紧闭双眼,眉宇轻蹙。这是个感动的夜晚,今夜我如痴如醉。 秋天缓缓到来。 这日,我在商场试衣服的时候,撞见了钟嘉骅。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钟嘉骅身边陪伴着一个漂亮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气质特别纯。钟嘉骅绅士地拎着两只购物袋,跟随女伴的脚步向我这边走来,我钻进更衣室打算避开他们。 不料,走到这一家,他们的脚步就停在这儿了。 “嘉骅,这件好不好看?”那女孩儿甜美的声音传来。 “还不错。”钟嘉骅温和地说。 “那我试试这件。” 我心下一动,就听门外服务员问我:“小姐,这件风衣您喜欢吗?” 我只好拿起风衣走到外面,假作没看见钟嘉骅和他的女伴儿,跟服务员说:“就要这件了,给我装起来吧。”然后,我转身对这里面的镜子整理衣物。 “小丹。” 耳畔响起钟嘉骅富有磁性的嗓音,我抬起头,他已经站在身边,噙笑地看着我,“你也在这儿。” 我客气地笑笑:“是啊,你也在啊,一个人吗?” 他目光扫过那女孩儿,示意我说:“和朋友一起。” “哦。”我点点头。服务员把票子交给我,我要去付款。 钟嘉骅问:“你现在还是一个人,有男朋友吗?” 我说:“有。”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秒,他说:“什么时候结婚,可以邀请我吗?” 我大方道:“好啊。” “嘉骅,你觉得这两个颜色哪个更适合我?”他的女伴儿叫他。 他对我点了下头,便过去帮那女孩儿参考衣服去了,那女孩儿在粉红色和绿色之间犹豫不定,钟嘉骅说喜欢就两件都要,那女孩便欣然拿这两件衣服进入更衣室试衣服。 我去收银台交了钱,回来拿了衣服正要离开。钟嘉骅又过来,说:“你现在电话多少号?” 我瞥他一眼:“要我号干什么?” 他说:“不能要吗?” 我冷漠地说:“我们好像没什么好交流的。” 他眉尾上扬,唇瓣也勾出俊逸的弧度,小声说:“不刚说好结婚可以邀请我,电话却不留给我?” “以后再说吧。” 我不理会他,拎着衣服昂首阔步地走了。 可没几天,我在工作忙的忘乎所以时接了一个陌生电话,竟是钟嘉骅打过来的。 我把埋在一堆广告图和文案里的头抬起来,诧异地问:“怎么是你?” 他说:“以我们两个公司的关系,弄到你的电话并不难。” 我揉着快花掉的眼睛问:“你有事吗?”但不等他回答我就挂了。 次日一早,我就收某花店送来的鲜花,超大的一束,放在我桌上占去半张桌子,惹来同事们不少惊羡的目光和赞叹。 “好漂亮的花!这是谁送的呀?”大家问。 我淡淡地说:“不知道。”送来的话没有卡片没有署名,也没有人给我留言。 “是你男朋友送的吧。” 我说:“不是。” “那一定是总经理送的!” “对对对!除了秦总,还有谁这么讲究,这么大方,这么浪漫?” 过了几分钟,秦云笙来了,大家全体投去奇异的目光盯着他看。 秦云笙被大家盯的古怪,觉得气氛不太对,问:“你们有事吗?” 大家一致摇头说:“没有。” 殷静提亮嗓子,突然来一句:“经理,你看小丹今天收到的花漂亮吗?” 秦云笙看向我,看见我桌上的花愣了愣,又瞅了瞅我,然后没说什么进他的屋去了。 同事们窃窃私语:“应该不是秦总送的,你们看见了吗,秦总的目光也很惊讶。” 我抱起大花束走到男同事小张跟前,放在他桌上说:“给你了。” 小张问:“你不要啦?” “不要,我要它没用,你拿去哄女友开心吧。” 小张高兴道:“那谢谢你啦丹姐!” 聚精会神工作了两个小时,我去趟卫生间,回来在走廊的窗前望风透了会儿气。不知不觉地发现身侧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秦云笙正漫不经心地打量我刚才眼睛盯着的位置,我又转回头,继续看向窗外。 安静了一会儿,他不满地:“你怎么不理我?” 我目不转睛地说:“秦总好。” 他居然在我头上狠狠弹了一下,我吃痛地捂住头看向他。 秦云笙露出半个笑,只勾起一半嘴角,说:“你加我的□□号,从来不上线。” 我呵呵一笑,继而敛起表情。 他又说:“钟嘉骅又要与我们展开新合作了。” 我懒散地回应:“哦。” “过几天我们一起吃饭,你还要参加。” 我瞪圆了眼,“为什么,为什么还有我?我不去了!” “笼络好钟嘉骅对我们公司有很多好处。” “不去行不行!?” “你说了不算。”秦云笙丢下话头拍拍我肩膀酷酷地走了。 我在后面一直叫,“喂!喂!”他都不理,我气急败坏。 笼络就笼络,干嘛非要我参与!我避之不及,还总让我往上凑! 连续多日,我每天都能收到鲜花。人们对我鲜花的来历抱有许多猜想,我把所有花都送给了小张。 到了这日,还没下班,我就决定提早跑路。于是我早早收拾好东西去投奔了岳京,让秦云笙下班抓不着人。 我在岳京那等到他下班,一起去吃晚饭,然后去江边散步看风景。 日落之后,秦云笙就给我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命令道:“你马上给我过来。” 我说:“我家里有事,提前回家了。” 秦云笙停顿一下,说:“殷静在这儿,你马上过来,今晚不到场,明天以后你和殷静都别来上班了。” “什么,殷静在那?” “钟嘉骅的手下在一个一个轮着和她喝酒,你要不要过来给她挡挡酒?” 挂了电话,我一跺脚,让岳京回家,我打车去了酒楼。 秦云笙框我,殷静并没喝多少酒,但满桌子男人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很不自在倒是真的。见我一来,她立刻舒服多了,而有她在旁边,我也舒服很多。 我刚落座还没坐稳,秦云笙就说:“操丹,你来这么晚,先喝几杯向大家赔罪,再跟钟总单独喝一杯。”随着就有人给我递酒杯过来。 “哦……”我接过酒杯,站起来,“不好意思,我有事耽搁来晚了。” 我自罚三杯,房间气氛很热闹。 这时有人玩趣道:“操小姐,以你的酒量可不能光跟钟总喝一杯,应该喝一瓶!” 我挤出笑容,“没问题!” 那人继续开玩笑,叫服务生过来:“去,取瓶度数最高的酒过来,我们那位小姐是海量!” 我笑盈盈说:“度数太高我可喝不了,喝醉了会耍酒疯啊!” “耍酒疯不怕,让秦总送你!秦总,你愿不愿意送啊?” 秦云笙愉悦地说:“当然了,我的人当然我送!” 钟嘉骅叫住服务生,“不用取了,他们开玩笑呢。”然后望向我说,“一杯就可以了。” “喂喂喂,我们钟总怜香惜玉了啊……”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喧闹的搭话中,我和钟嘉骅喝了一杯。 一个钟头后有人提出要唱歌助兴,这酒楼的房间自带高级KTV设备,关了灯自成KTV包房。作为仅有的两位女生,我和殷静唱的最多。那些人有的猜拳喝酒,有的吵吵嚷嚷,特别聒噪,时不时还跑来一个跟我们合唱。然后,有人非让我们陪秦总钟总唱唱,起高调说不唱就是不给面子,不唱就负责结账! 殷静捅捅我,“你跟秦云笙唱,我跟钟嘉骅唱。” 我肩膀被人碰了下,一回身,是钟嘉骅。 他说:“我跟你唱一个。” “唱一个,唱一个!”旁边的人叫。 我说:“唱一个就唱一个。” 钟嘉骅拿起麦克风,最了解我们的殷静马上去给我们点了在雨中。 随着音乐响起,钟嘉骅和我专注地情歌对唱。 “在雨中,我送过你。”“在夜里,我吻过你。”“在春天,我拥有你。”“在冬天,我离开你。”“有相聚,也有分离。”“人生本,是一出戏。”“有欢笑,也有哭泣。”“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去……”“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只有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我聚精会神地凝望屏幕的歌词纵情歌唱,许许多多往昔画面像电影在眼前一晃而过,我想起钟嘉骅当初追我的时候,也想起当年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想起那时候单纯青涩的自我,也想起那个俊洒而稚气未脱的小伙子。 “钟总和操丹配合挺默契。” “可不是,像练过似的!” 大家称赞我们唱的好,歌曲最后旋律结束,钟嘉骅似乎意犹未尽,那双多情的眼睛深深望着我。然后,他说:“既然默契,再来一首吧。” “不行了,口干舌燥的我都唱累了。”我放下话筒,旋身走到对面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茶水喝。不经意间发现,沙发另一边端坐的秦云笙正意味深长地看我。 钟嘉骅走过来坐到我身边,遮去我和秦云笙对到一块的视线,说:“我送的花你还喜欢吗?” “不喜欢。”我放下杯子,刻意掏出手机把玩。 “以前你可是很喜欢。” “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我发现我对你还是很有感觉。” 我好笑不已:“花心大少对数不清的女人都有感觉。” 钟嘉骅也轻笑,用仅两人可闻的音量骄傲地说:“哪个男人不花心?比如你的秦总,他不花心吗?他的风流史不见得比我少。” 我不屑:“你误会了,我和秦云笙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定了定,“我以为他是你现任男朋友。” “我们像么?” 钟嘉骅笃定说:“以男人的的嗅觉来观察,他对你很有意思,你有没有发觉他一直在观察我们。” “无聊!” 我悻悻起身,钟嘉骅突然捉住我的手使力一拽,我重心不稳地被他拉倒在怀里,我挣扎低呼道:“你干什么钟嘉骅!” 他邪肆地嘴唇凑近我面颊,温温吐息说:“再做一次我女朋友怎么样?” “神经啊你!蜂蝶引多了你也不怕得病?”我推搡他,他却不饶,还往我耳边暧昧吹风,说:“几年不见,你变化真大,样子成熟多了……” 我面红耳赤,有人看到我们在这拉扯,迅速转移视线当没看见,殷静还在那边点歌,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我心底怒骂这帮臭男人,恐怕我被直接带走开房都不会管我,还得觉得是我主动贴上去的。 钟嘉骅不撒手,我情急之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他闷吭一声松开手,我离他远远的,含恨地瞪他两眼。看他又要跟过来,我跳开更远,正往殷静那边躲,一不留神撞到一堵肉墙。 秦云笙拉过我手腕,把一只麦克风塞进我手里,说:“怎么不请你老板我唱一首?” “好,我跟你唱一个!”我马上应下来,跟他去唱歌。 快十一点他家散场了,我们公司的人先送走歆娅的人,然后各自回家。殷静说毕云滔正赶过来接她,顺便带我,我们一起在饭店门口等,她不舒服又去了一趟厕所。 秦云笙逮到空隙说:“看在我刚才救你的份上,能不能拿新号加我?” 我说:“加一个就够了,我不怎么聊天,哪个都一样。” 他说:“我好奇你平时都说什么做什么,加你有助于更了解你的动态。” 我说:“没什么动态。” 他满脸写着不信,拉长音道:“是么,四百多篇日志,两千多条说说,你会没有动态……” 毕云滔的车到了,殷静恰好也小跑了出来,我跟她上了车,对秦云笙挥手告别。 我忽然呆住。 四百多篇日志,两千多条说说……我旧□□的空间里有这么多的内容……我一拍脑门,哎呀,我笨呢!我怎么忘了,旧号里面的内容多么丰厚,那是我从初中到一直大学使用的号码,停止使用于与钟嘉骅分手的次年。 回到家我立刻打开电脑上网,登陆上旧号,在最近来访那里看到秦云笙的头像,访问的最后时间是昨天半夜一点三十五分。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在我空间晃荡,太恐怖了! 我点到我的日志,机械地连翻十几页,一百多篇日志每一篇下面都有他的头像。我直接跳到最后看最后那几篇,全都被他访问过。这个变态,有多少个晚上不睡觉专门跑进来偷窥我隐私的? 我心下抖了三抖,又查看自己的说说页面,脑子被大风刮过般凌乱,两千多条记录,只看最后的十来条就已满头黑线。最后两天分明写着两句让我此刻撞墙的话: 倒数第二条是: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最后一条是:钟嘉骅,我恨你! 苍天,我欲哭无泪。 翻阅起过去的日志和说说,回顾过去的心路历程,整个空间里都是什么梦想宣言啊,什么情啊爱啊,什么折翼的天使啊,不是少年壮志不言愁,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好傻好白痴!这些东西真的全部是我自己写的吗?年轻时候的自己居然这么幼稚,太难以置信了,太可笑了!最要命的是,还有许许多多文字描绘了我关于人生初次爱恋的深切体会,以及放弃钟嘉骅的悲痛欲绝。最后,这个号码终于被我郁郁而终。我依稀还能想象出那个呆傻的小姑娘,无数次郑重其事坐在电脑前,带着大文豪般的架势,感性地敲打着键盘,抒发胸怀……往昔果然不堪回首。 拿这个号加秦云笙时我与钟嘉骅还没重遇,和钟嘉骅再次交集以后,我也没想起来要回来毁灭证据。难怪秦云笙总用奇特地神色研究我,难怪每次和歆娅人碰面都要我务必到场。这是摆明算计我,把我羊送虎口!为了拉拢钟嘉骅,把我拿出来当诱饵,太狡诈了!我被人家利用了还傻乎乎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笨啊! 不能原谅他! 在接下来的日子,我把秦云笙当空气,视而不见。 秦云笙每每找机会和我说话,我都不理。 钟嘉骅的鲜花每天仍在送,不同的是,后来的鲜花都附有一张他签名的卡片。 再后来是时不时给我发爱情彩信,搞得我不知道哭还是笑。 有天,他给我来了个电话,说:“庆祝我重新追求你六十天。” 我不耐烦地说:“钟嘉骅,你玩的是什么把戏?” “我在二次追你啊!” “我有男朋友!” “我可以打败他。”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凭我人见人爱的魅力。” “那么多女人爱你,还不够你施展魅力?” 他感言说:“小丹,我生平只被女人甩过一次,我不甘心,因而决定再试一次。” 我冷冷地说:“我没功夫陪你玩。” 晚上岳京在我家吃饭,一起看了个电影后我送他下楼。自从发现岳京不舍得打车以后,我和他就很少逛太晚,一定要赶在公交车收线前让岳京回去。聊天时,岳京说今天白天工作特别累,我心疼他,所以八点多我就让他回去休息。 嘴上说让他早早回去休息,却又舍不得跟他分开,在楼下又黏糊了一阵,好好地吻够了他才依依不舍目送他走出小区,然后逗了逗附近邻居遛出来的小狗。 这时,楼下的一辆车鸣笛,车光在我身上闪烁,我循声望去,不禁一愣。 车里的人格外眼熟,正眉眼含笑地凝视我。 一身浅灰色休闲套装的钟嘉骅在我的怔愣中优雅地下车,关上车门举步来到我面前。浮于他面上的笑意如昙花绽放,灿亮耀眼。 “你怎么在这?”我问。 “我的出现可不是巧合。” “给你调查我住址的人真该死。” 钟嘉骅做出难过的样子,受伤地说:“我特意为你而来,却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唇齿激烈地吻别。” 我脸上一热,真想一拳打瘫他那张俊脸。 “你来干嘛?能不能不骚扰我?” “天天想你,所以忍不住思念来看你。”他伸手揽我的肩。 我拍开他的手,厉声呵斥:“别动手动脚。” “不请我参观一下你的家吗?” 我大手一挥:“不请,拜拜。” “小丹怎么对我如此冷漠,我真的受伤了,曾经你对我和对那个男人一样热情……” “好走不送!”我精力充沛大步流星地上楼。 钟嘉骅停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我回到自己的楼层,到阳台往下看,见钟嘉骅斜靠在他的车上,吸起一根烟,并没有马上离开的志向。 月光洒在他标志的五官上,给他的面庞蒙上一层纱。莫名地,我觉得那张脸此时很深刻,万物在一瞬中宁静。他手指夹着烟,目光凝定,孤影冷清。 “钟嘉骅。”我叫他。 他抬头看我。 我耻笑地说:“今天一定是没有女人收留你,我就可怜你一次,上来吧。” 钟嘉骅又露出一贯的笑容,掐灭烟提步而来。 我迎他入门,他把我家里外参观一遍说:“你男朋友肯定没钱。” 我诚实道:“是收入一般。” 他在客厅落座,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对面,彼此安静半晌无语。 室内过分沉寂给人压力太大,我还是决定找找话题,就说:“我们公司给你们做的广告,效果很好。” 他说:“嗯。” “上次在商场那个女孩儿,你还处着吗?” 他说:“分了。” 我替那女孩儿惋惜:“真可怜。” 他说:“我们在一起两个月,我总共给她一百万。” “真有钱。” “羡慕了吧?” 我叹息着抱怨:“是啊,我怎么没赶上这种好事,我跟你在一起两年,一万也没捞到!我很差劲吗?太不公平,太过分了!我的初恋是个富翁我却不知道。” 他坏笑地眨眨眼,“现在甩掉你男朋友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笑容从他脸上骤然消失,我们又开始沉默。 钟嘉骅突然站了起来,跨步在我眼前,我尚未及反应,嘴唇陡然被一片湿热堵住,他捧住我的脸,不容挣脱地吻住我。 如同被雷击中,我脑子轰地一声。 钟嘉骅不断地深进,浑然沉醉其中,直到神智恢复,才放开怀抱。 然后他定定地望着我,眼光灼灼。 平息了一下,他说:“我包养你好不好?” 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把我当什么,□□吗?钟嘉骅,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有钱的妓男!” 我胸膛剧烈起伏,拿袖口蹭了蹭嘴角,食指一挥愤怒地指向门口:“滚!” 钟嘉骅走了。 我冲进卫生间忿忿然洗漱完毕,到卧室打开电脑登陆上旧□□号,拼命删日志拼命删说说,我要删除曾经遗留的一切痕迹。 钟嘉骅这个王八蛋浪费我了的大好青春,浪费了我最纯真的爱,害我为他排斥爱情好几年,我是蠢到家了当初会被他蛊惑!真想在这种花心汉割下两条肉来解恨! 我一条一条删,到后半夜两点多,有人敲我! 一看头像,秦云笙竟然在线! 他问:“几点了还在删,你是在干什么?” 后半夜了,他在关注着我? 我握鼠标的手指紧了又紧。 电话铃声突兀一响,我身子猛然一抖,他打了过来。 我接通电话,眼珠盯着电脑屏幕。 秦云笙的嗓音传来:“大半夜不睡觉删日志说说,你不正常了?” “你才不正常!” “失眠了?” “嗯。”我哼唧。 “因为失眠,所以上来删东西?” “嗯!” “心情不好?” “没有啊。”我否认。 “那你为什么失眠。” 被这么一问,我一阵心酸泛起,很是难过。终于承认说:“我心情不好。” 秦云笙呵呵地笑道:“我就说么,以你的个性好端端地冒出来删东西删到半夜肯定心情不爽抽疯抽的。” 气死我了!只差一口老血喷电脑桌上。 然后他正色起来,问:“怎么了?” 我故作轻松说:“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抽疯呗。” 他仍问:“发生什么了?” 回顾起晚上的画面,我哽咽了起来,实在是不想哭,其实没什么,就是被好色的旧情人强啃了,我还揍了他,可也不知道到这一刻自己怎么了,居然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 我居然在秦云笙面前哭了! 然后我像祥林嫂似地,跟电话对面的人絮叨起我的初恋,我的大学生活,我是如何被花心的钟嘉骅蒙在鼓里,那时候的自己多么迷恋他。我急切地诉说我是如何发现他有许多女友,如何与那么多女孩子争风吃醋,如何纠结挣扎,如何痛苦地宣告分手,留下过如何沉重的阴影,如何把自己剩了下来。我操丹要的只是一份完整属于我的感情,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不愿意做,那么多男人做不到。有些人为什么不懂得珍惜眼前,三心二意的活着到底有什么好?说到激动难以自制,竟把晚上被钟嘉骅强吻一并说了出去! 秦云笙一直安静地听我唠叨,没有插话,没有安抚,也不加点评,只有适当的应声,他知道我不需要它们。这些都是多余的,我需要的只是他的耳朵。 等我终于倾诉的筋疲力竭疲劳不堪,天色都已放亮,他竟然老老实实听我说到天亮。我估计他在一边打瞌睡一边配合我,因为不好意思不配合一个对他哭鼻子的女人,才一直听我说。 “你还在听吗?”我困倦地问。 他说:“听着呢。” “我说完了。” “哦。” “天亮了。” “你还能上班吗?”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顽强地说:“能。” “那好,我去睡一会儿。”嘟嘟嘟嘟……他挂了。 第3章 第三章 我也准备眯一会儿,想起电脑还没有关又回到电脑边关电脑,却看到空间多了一条留言动态。点开一看,是秦云笙留下的一行字。 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好有哲理,这将是该空间未来留下的唯一的内容。 我愣了愣,转念又想,所以他们这帮家伙一直都在挥别?都是给花心找借口。 但我心里果真舒服多了。 转眼已经和岳京相识大半年,恋爱几个月了。 已是冬天。 岳京已经和我和殷静他们混熟,我们经常在一起小聚。和我们熟识的人慢慢就给我们四个起了个集体绰号——生理四人组。殷静夫妇在相识五周年纪念日当晚请我们一帮朋友去歌厅,我们玩的特别嗨。 不过殷静不如往常欢实,以往我俩组合一起活跃气氛的功力能搭台唱大戏,绝对不会有冷场的情况。今天,殷静比较安静,歌也不怎么唱,唱着唱着就把话筒给别人,自己去给大家点歌。 我觉察她有点心事,便坐过去,问她:“你不高兴啊?” 她说:“高兴啊!” “那你怎么状态不高啊?” 她说:“今天有点累。” “你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怎么啦?” “没什么。”殷静叹了叹气。 我拿肩膀撞她,“说呀,什么话不能跟我聊,遮遮掩掩我怪不习惯的。” 殷静终于跟我倾诉:“我公婆今早还催我要小孩儿。” “我还以为多大事呢,你是该要小孩儿了,结婚这么久还不要孩子,估计你公婆快急吐血了……” “你怎么向着他们啊?” “不对吗?” “人家就是不想这么早要嘛,人家自己还没当够孩子,还没玩够,还没做好养育孩子的准备。你说,生了孩子以后咱们还能这么无忧无虑地一起玩么,生了孩子以后我的生活就会被孩子占领,我就真变成家庭主妇了,整天带孩子,带孩子……还是带孩子……不但失却自由,而且小祖宗会和我争宠,以后我再也不是家里的中心人物了!” “你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我也叹了叹气说:“过完年咱们就三十岁了,看看周围的同龄女人,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殷静委屈地说:“不不不,我还要再自由几年。” “那你家套套不着急么?” “他?”她眼睛瞟了一下那边正和别人饮酒甚欢的毕云滔,“他应该也不着急吧,即使着急他也不敢逼我。” 我诡笑:“恐怕套套是对你敢怒而不敢言。” 殷静洋洋得意地笑了,振奋地说:“他敢!在家里我可是皇帝,他是嫔妃……” 我电话响了,拿了手机去走廊接电话。 我妈说,我老姨家我表弟要来这座城市找工作,大后天过来投奔我,先住我这儿,和我商量怎么安顿表弟的事儿。 隔壁包厢出来个打扮潮酷风的女人,也是出来接电话,一出来就大吵大嚷,一口一个“妈逼”“我操”地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特别骚扰旁人的耳膜。我仔细端详她两眼,虽然长得很靓,素质却低下,美丽的外表也难掩她满口喷脏的丑态。 谁料,我只是仔细瞧了她两眼,她就对我开骂:“看你妈逼臭□□,没看过人打电话,□□妈逼的!” 来这玩的各路人都有,忍一时风平浪静,我没还口。我妈在那边问谁骂我,我就走远一些说:“不认识,素质不好。” “你妈逼你说谁素质不好!”那女人叫嚣着扑了过来,抓过我手机往地上一摔。 我反手一推,一股狠劲儿把她推到墙上,“我说你素质不好,怎么的,你就是素质不好!” “你敢推我!”她恨恨地叫。 我觉得她确实欠教育,便训道:“小年轻,别整天开口闭口妈逼妈逼的,你妈逼你了?你在外面这么不要脸你妈知道吗?” 我骨子里本来也不是善茬,你骂我两句我能忍,你欺负到我头上我绝对不惯着,你拍我两下我能忍,你踢我一脚我必须还回去!忍气吞声就要挨打,本能回击是做人的尊严。 她勉强站稳脚,见我气势比她强硬扭头就走回她的包间,我俯身捡手机,拾起手机随手按两下看坏没坏,那包间就冲出来一个上身袒露膀大腰圆的男的,抄起胳膊就往我脸上打,骂道:“□□妈的,敢打我女人,我教训不死你——” 这男人一手揪住我衣服后领,一手往我身上招呼,被他拍几巴掌五脏俱颤,我挣扎躲闪地拔声呼叫,“岳京,岳京,云滔——” 岳京和毕云滔他们闻声从包间蹿出来,见我被打一哄而上,俩人架住胖男,毕云滔率先给了他两拳,他一叫,他们的人也都跳了出来,他们那边的人个个张牙舞爪,我们这边的人比较斯文,虽然比他们人多,但说实话,我们的人有点虚张声势。 岳京和云滔他们一干男的把我们女生护在后面,气派地站成两大长排。 胖男显然是他们一方的头头,那几个人看他眼色。 “小丹,你脸肿了!”殷静拿湿巾按在我脸上,气得够呛,胸口一起一伏,大骂,“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混蛋凭什么打人?还打女人,你妈没教你有娘生有娘养应该对女人有风度吗?” 我说明被打经过和原由,挨打如此之冤,如此之痛,我早已气极,仗着人多势众奋力指着打我的胖男骂:“混蛋哪用娘生养,他妈的就是龟儿子!打女人的人渣!” 胖男被我一骂,不打一仗难挽其尊,立即操着国骂张牙舞爪动起手来,他面前站着岳京,我在岳京身后,他一拳凶神恶煞地抡向他的头,目标在抓住我。 可是电光火石中,他的胳膊被岳京果决地牢牢捉住,继而“砰--”地一下,一只绿色的瓶子在他头顶四分五裂,其迅猛程度令在场人全部骇然,胖男就此倒地,抱住血流如注的头部浑身剧烈抽搐着发出震耳地哀嚎! 欺负我的男人就是这么被岳京开了瓢。 真是狠啊,快准狠! 这一刻,岳京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戾,暴力而又蛮横。 众人愕然,然后混乱地厮打到一块! 继而两个包厢的人打成一团闹来了警察。 事情说来特别的巧,就在我们被抓的时候,在KTV的长廊里我碰见了眼熟的人,那眼熟的人也在人堆儿中发现了我,见我们被几个警员带,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这人正是那回秦云笙带我去看的名医,我还记得秦云笙说他叫李明生。被他在这种情景认出来,我有些不好意思,还跟这边招手,笑的特别热情洋溢。 “大齐!”他来到抓我们的为首的那个面貌很酷的警员面前,跟他兄弟般地勾肩搭背,“有日子没看见你了,在这碰上啦!”他们竟然又是熟人。 包公脸的酷警员看见他立刻换了张乐呵呵的表情说:“我外地出差去了,昨天刚回来!” 李明生目光扫过我们一干人,“这是干嘛呢?” 黑脸警察厉声厉气说:“这帮人聚众斗殴打架,差点打出人命,刚弄去医院一个抢救,现在抓他们走。” 这时李明生才朝我过来,做惊讶的样子叫:“小操,你怎么也在?” 我咧了咧嘴角,说:“老李。” 黑脸诧异道:“你们也认识?” 李明生说:“是呀,这是我妹子!” “你妹妹?” “可不是么!”李明生问我:“怎么回事小操?” 我懵了懵,所有人都把目光焦距在我、李明生和黑脸警察身上,和我们打架那群人见我有关系,脸色一个比一个气愤难看。我把事情原委一说,李明生递个眼色拍了怕我的肩安抚我,然后揽过他称兄道弟的黑脸警察到一边去说了几句话。我们全部杵在原地盯着他们看,我隐约听见黑脸说,那你什么妹妹啊?李明生说是他特别疼的干妹妹。那人一听,回头定睛打量我,我不自然地低下头。 殷静儿在我耳边低声问:“你什么时候认的干哥哥,那家伙什么来头?” 我对她摆手,“回去再跟你们说。” 李明生和黑脸走了过来,黑脸还是按例把我们全部带到了派出所,李明生陪同我们一起去了,黑脸和他手下对我们一通言辞激烈地训斥加问话,最后定夺的是,参与动手的男的全留下,女的问完话可以先走。不过可以走的女人只限于我们这边,那个打我的女人没被放走。 李明生带我们一起走出派出所,我对他说:“老李,谢谢你!” 李明生笑意满面地说:“别客气,举手之劳。” 我心里担心岳京,因为他是动手的主要人物,我怕那胖子在医院抢救不好,有什么严重性问题岳京责任太大,因此惴惴不安。殷静让我别怕,她正路边给她爸打电话说这个事。 李明生见我神色不轻松,便说:“这个事我帮你了,准保明天一早就让那些朋友出去。” 我欣然道:“真的吗,那真的太谢谢你了!” 他朗润地笑起来,说:“我可是看在老秦的面子上,你把功劳记在老秦身上吧……” 我呵呵笑笑,好不尴尬,冷风灌进衣领,我抬手将紧身薄棉服衣领的拉锁拉紧。 空气很凉,我们站在外面呼吸的温热气息有节奏地扩散在夜色中。 好冷,我把手缩进衣袖里。 “他过来了!”李明生的视线看向前面。 我随他看过去,惊讶地见秦云笙的车向我们这驶来,然后慢慢停在我们跟前。 “秦总?”殷静几步跳过来,“你怎么也到这来啦?” 不必说,自然是李明生叫来的,李明生对秦云笙神色交流,秦云笙俊挺的身姿端坐在车里,气定神闲地说他:“回头我请你的客。” 秦云笙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我便心中卜卜乱跳。也不知道是慌着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目光此刻能穿透我。 我给殷静介绍:“老李是秦总的朋友,是医生,上次我去检查身体就是老李帮忙的。” 殷静眼睛瞪成蛋大,恍然大悟状地拉长声线叫:“哦!原来是这样--”叫完,一脸复杂怪异且意味深长地睨着我,嘴角翘的老高,不用说,我也明白她在讲什么腹语。 我的视线和秦云笙又碰到一起,赶忙缩回来,抬脚踢殷静的腿,“喂,你老公还在里面,作为老婆的你不应该惶恐紧张吗,乱笑什么呀,神经兮兮……” 殷静心大地说:“嘿,多大点事啊,我刚才跟我爸告了一状,那些流氓欺负我们在先,我们才还手的,我爸会找人帮忙处理,咱们把人打坏了就赔钱了事呗,我觉得那些张狂的混账东西,打眼一望就没一个正经人,欠人修理,他们指不定欺负过多少老实人,以为我们好惹呢……” 秦云笙说:“我已经让人去医院那边观察了,被打的那人没事,只是脑部轻微震荡,头皮裂开口子大缝了不少针……” 我总算松了口气,一块大石着地。但再想到肯定要花钱消灾,又很不舒服。这事因我而起,岳京为我打伤人,就算人家不告他,也要赔一笔钱给人家了结恩怨。 “上车。”秦云笙叫我。 我瞧了瞧他,说:“我和殷静一起走。” 秦云笙说:“我送你们。” 李明生立刻催促我们:“去吧,两个美女大半夜在街上不安全,让秦总赶紧送你们回家吧。” 殷静打屁地说:“我们秦总真是大好人,这么关心员工安危,还亲自出马送小女子们回家,好感激涕零的呢……” 次日一大早,岳京和毕云滔他们果然回来了,并且带来一个好消息,昨晚那帮吊儿郎当的人被查出吸毒,还身上还携带有毒品!问题非常严重,那些个混混可是进去出不来了!我精神一振,高呼恶人有恶报。这么说,我们还歪打正着做了一档好事。 我抱住岳京说:“这次可吓坏我了,你们打架时候我就怕你被他们打伤,打完又怕你摊事……” 岳京温和地说:“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怕。” “你当时把我吓了一跳!从没发现你这么暴力这么野蛮呢!” 照常说,岳京性子属于温和,倔起来还挺有威力,第一次见他暴力蛮横的一面,我吃惊之余也有那么点小小虚荣,被保护的感觉挺好。 岳京呵呵地笑,坦白说:“当兵之前我曾是个爱好带头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因为问题严重到不可收拾,我父母才一气之下将我辍学拖关系打发到部队当兵去。” “啊,有这种事?” “是的。” “哇,看不出来,不像啊……” “不像吧?呵呵,当兵之后气质全改了,都是练出来的,你看我不像个会打架的人对吗,但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现在回想当时的自己,就跟痞子流氓一样一样,带头欺负男同学,接近女同学,打架,早恋,目无尊长,侮辱老师,坏孩子干的事基本都被我做了。我爸我妈经常打我,打我也不管用,最后真的没招了,学校铁定不想要我了,他们就找关系让我当兵,对我他们是操碎了心。当兵两年,真是磨练人,部队把我那些跋扈的毛病都改了。” “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呀!” “嗯,我也慢慢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多烂,多不懂事,犯了太多错……” 我着实大惊,我可是被他的斯文阳光给秒成渣的,结果他告诉我自己曾经是个败类,果然人不可貌相。 岳京他们能这么快从里面出来,李明生帮了大忙。我觉得我理当对秦云笙和李明生表示一次感谢,所以这次是我主动对秦云笙发出邀请。 上班时,我给秦云笙发了条短信,说我想请他和李明生吃饭,表达谢意。 过了很久,秦云笙给我回了两个字:不必。 呵,我难得诚心一次,秦云笙竟然拒绝。 下班前我就告诉岳京不用来接我,我今天有事。我特意等到秦云笙出门才提包默默跟在后面,我们和一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他去开他的车,我在大门口等着他。 深冬的天黑的特别早,前两天一直下雪,下的特别厚,皑皑的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我用鞋跟心不在焉地踩着雪,双手插在棉服的兜,朝秦云笙那边张望。 不久,他开过来了,摇下车窗,疑惑地看我。 我捋了捋披散在耳侧的头发,说:“这次我是诚心认真请一次客,真的!” 秦云笙面无表情点点头,认真地说:“我们会吃的很贵。” 我有点局促,“没关系,我请的……”然后补充一下,“这次我也会很大方的,地点随你选……” 他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说:“上来。” 我坐了上去,他说:“请我一个就够了。”说着,车开了。 副驾驶位上本放着他的棕色大衣,我帮他放在后面。 车开得很慢,城市的高楼大厦不断向我们身后移动,璀璨的霓虹辉映的周遭灯火通明,而在皑皑雪地反射映衬下,更加透彻光亮。 秦云笙并不着急选择饭店,我们的车好似漫无目的般在大街游荡。 我问他:“我们去哪?” 他说:“我想想。” 他放起歌,是梁静茹的专辑,唱的是暖暖。 车里的温度也像这首歌唱的一样温暖。 绕来绕去,竟是绕到之前我带他吃米线的地方。我诧异道:“怎么到这来了?” 他停稳车说:“就吃这个吧。” 我拿过他的大衣递给他,他说不用,我又放回后面,然后和他一起下车往米线店里走。他脚步比我快,我跟着他说:“换一家吧!我们去吃好的!你不是说他们家难吃吗?” 他转头对我一笑,忽而伸手替我掖了掖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我整个人一懵。 我差点迷失在他的回眸一笑里,还有他那温柔的动作里。 “把你计划请我吃大餐的钱分成几份,多请我来几次我更高兴。” “算了,我直接把钞票给你好了。” 秦云笙哈哈笑了起来,那张脸庞出奇的生动而又充满神韵,刹那中,那迷人的样子深深地震撼住我的心灵。我忽然承认,秦云笙本就是个特别特别吸引人的人。 我轻咳两下,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时间飞快流逝,忙到年底即将迎来春节。岳京春节要回老家过年,这日岳京在我家,我们在我家网上订票。 我洗切了一些水果拼成果盘从厨房端到卧室电脑桌上,岳京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搜索车票下订单,我用木签扎了一块菠萝喂他,他含在嘴里,一边吃一边敲打键盘输身份证号。我看他在屏幕输入一长串数字,观察他是哪天的生日,结果这一看把我惊住了。 我分明看到他身份证显示出生年份的那四位数字是一九九二! 一九九二! 我的天,我当即傻眼了!我头伸出老长,反复确认一遍,确实是一九九二! 岳京十一级九二年出生的?他竟然是九零后!? 我整个人僵住。 岳京下好了订单,购票成功。 我把菠萝都喂在了他下巴上,岳京托住我的胳膊仰头看我,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我飘忽的神志被他晃过来,盯着他仔细瞧,他的外表比他的实际年龄成熟多了,怎么看都不像九零后。他的下巴被菠萝弄湿了,我愣愣地用手指擦拭他的下巴。 他捉住我的下巴,望着我的表情问:“想什么呢?” 我双手捧起他的脸说:“你是九零后啊?” 他说:“对啊。” “原来你这么小。” 他蹙起眉,“我很小?” 我在心里算了下,愕然地说:“你才二十一岁!” 岳京好笑地说:“对啊,你才知道啊?” “对啊,我才知道。” 他点开他的□□资料,“我这资料不写着年龄吗,你没仔细看过吗?” “我看过,可是我以为那不是真的。” 他呵呵一笑,说:“我长得老,比同龄人壮,看着显大。” 我这时的感觉,就像被一颗炸弹轰了。我竟然从来没问过他多少岁,我一直以为他二十七八!太震惊了,我深吸一口气,不禁打了个寒战,捧着他脸的手缓缓垂下,心脏扑扑的仿佛要跳出胸腔。 我谈了半年的姐弟恋,我竟然不知道。 岳京捏了捏我下巴的肉,捏得我有点吃痛,他眼睛笑得弯弯地说:“怎么了,大惊小怪的,你的年纪比我大?” 我说:“我比你大。” 他便问:“你哪年的?” 我顿了一下,说:“你是九零后,我是八零后。” “八几年的?” “反正我就是八零后。” 我避开他的视线,转过身坐到床上,他追问我的具体年份,我不告诉他,他就用奇怪的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我。一股难言的心虚在我身体里蔓延开来,我哑声说:“岳京,我比你大,你会不会嫌我老?” “那要看大几岁。” 我说:“大你好几岁。” 他说:“我看你二十四五岁顶天了。” 可我已经二十九了呀,过完年就三十岁整了啊! 我紧张地问:“你嫌弃比你老的女人吗?我要听真话……” 他好笑道:“你一点都不老,我怎么会嫌弃你?” “真的不嫌弃?” “当然啦!” 岳京揽过我,将我吻住,我闭上眼,脑子里晕乎乎的。他的手绕在我脑后,一手揽着我的腰,唇齿间传递着暧昧的气息,我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我们倒在床上,他的唇离开我的唇瓣,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流连至我的脖颈,我的锁骨,我微微睁开眼,他继续吻上我的唇,浓烈地缠绵,许久许久才与我分开。 我们坐起来,他瞳色深邃地说:“丹丹,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过年?” 我身子凛了一下,马上说:“不行!” 他的右手从我身后搂过来,柔声问:“你不想去吗?” “不是,我家今年过年有事,会很忙……我,我还没准备好,咱们才在一起半年,再等等,等过段日子,过段日子我先带你到我家见见我爸妈,然后再跟你去你家……” 岳京想了想说:“这样也好。” 我心理非常纠结。岳京的年纪连法定的结婚年龄都没到,他若得知我的真实年纪会是什么反应?会真的不嫌弃我吗?他一定和我一样震惊,我要不要马上告诉他,会不会一说出口便吓跑了他?我害怕说出真相后,自己会立刻在他面前变成一只老妖精,一只没有节操占了他便宜的老妖精。那时,他会怎么看待我,怎么想我?他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我表面和岳京装的平静,脑袋里早已翻江倒海。在短短的时间内,无数的念头都翻出来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立刻告诉他真相。我需要冷静和过渡,先把此事捋顺一遍。 岳京走后,我立刻打电话给殷静,问她我该怎么办。殷静听了我的话比我还惊愕,马上就说:“岳京知道后还能愿意跟你好吗?八岁,你能当他阿姨啦!” “静儿,爱情是没有年龄界限的对吗?” “可是你们差太大了,太难以相信了!你们在一起半年了,脑袋里面都想的什么啊,居然没有互相问过年龄,要不要这么离谱啊?我都怀疑今天是不是愚人节了,怎么跟闹着玩是的呢!” 我哀苦连天道:“你就先别数落我了,我已经头要炸了。我很纠结,要不要马上告诉他我多大,告诉他以后,他会怎么样啊,他以后还能接受我了吗……” “其实他能不能接受你,全看你们感情到不到位。但就算他能接受你,你们未来的隐患也很大!你明年三十,他才二十二,十年后你四十,他才三十二,你身材走样步入中年,他那时候还风华正茂,到那个时候他还会爱你吗?你现在要弄清楚的是,岳京他是否爱你,够不够爱你,他爱的是你的什么,他喜不喜新厌旧,而这些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出来的。” 在我万般纠结多日后,岳京回老家了。 张灯结彩的新年,我过的心事重重,我和岳京每天都打好几次电话,我每天都告诉他我想念他,问他想我吗,他说当然啊,我问有多想,他说正在想所以给你打电话。 大年夜,我和爸妈一家三口在一起包饺子看春晚,电视里小品演的特别开心,我妈却忽然叹了叹气,我说:“忙累了吧,我自己包,你和爸专心看电视吧。” 我妈说:“小丹啊,你已经三十岁了。” “嗯。” 我妈幽幽道:“我和你爸结婚时二十六,那时候二十六就已经是老剩女了,现在你三十了还没嫁出去,我好着急啊……” 我笑着说:“妈,现在大城市年轻人平均结婚年龄基本都在三十岁以后了。” “我和你爸真替你急,什么时候能有眉目啊,最近两年你有没有认真找男朋友啊,身边就没有认识人给你介绍介绍吗?” “有啊,当然有。” “就没有合适的吗?” 我垂下头,心里满不是滋味。原本,我打算今年过年告诉父母我和岳京交往的好消息,现在却不敢开口了。这几日,每每凝视父母苍老的面颊和头上花白的头发都很难过。他们的确是很着急了,因为他们年事已高,迫切希望马上出现个人能接替他们好好照顾我。记得有一次,我听见我爸私下和我妈在房间小声说,小丹这几年一直忙于工作,是不是压力太大太辛苦所以挤不出精力谈恋爱啊?我妈说,我们不要总逼她,老在她眼面提这个事她会上火,也许缘分没到吧,还不到三十再看看吧。我爸说,实在不行让孩子不工作了,咱们家现在条件好了,又不是养不起她,家里的钱给她随便花,叫她只管一心玩耍交朋友好了。我妈说,你让孩子光呆着,她自己都不会干的。 回想他们当时的愁容,我鼻子一酸,眼里泛起湿润来。 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电话好像响了,我去看看电话……” 我放下面皮和筷子,匆匆钻进卧室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出来,我抽出床头的面巾纸默默擦掉眼泪,视线模糊地拿起电话,电话里又收到好多条祝福短信,我坐在床沿倚着床头柜一条一条地给拜年的好友们回复,手里编辑着快乐的语言,心里却惆怅孤单。 我给岳京发信息问:你在做什么? 他过了两分钟回:打扑克呢! 我说:陪父母打? 又过两分多钟,他回:陪堂兄堂妹,我们好多亲戚在一起呢,今年特别热闹! 我说:哦,那你们一定很开心喽,打吧,我在看春晚。 又过一会儿,他回复:哦。 我继续编辑祝福短信,编辑了一条特别长的信息,用来给通讯录里关系普通的人群发。正发送一半,突然来一通电话,是秦云笙来的。 我气息散漫地说:“你好,新年快乐。” 秦云笙说:“上来就拜年,真有礼貌,就是有气无力的,吃饺子没吃到钱吧?” “我家还没包完呢,这才几点就吃饺子,你家都吃完了?” 他说:“我不在家,我在外面,今天饭局好几个。” 我同情地说:“真辛苦,过年还忙于应酬。” “快喝多了,要不要来救救我?” “切,你身边没有小美女作陪么?” 他慢悠悠地说:“小美女都回家了,因为我没给派大红包,都把我抛弃了。” “哦,所以要找个免费的,就想到我,你太过分了。” 他发出低醇的笑,说:“看完春晚,你打算做什么?” “睡觉。” “大年夜睡觉,太糟蹋这么美好的夜晚了!” 我无聊地说:“不睡觉干嘛,再包一次饺子,再看一遍春晚吗……” 他说:“十二点钟,我准时到你家楼下接你。” 我看看时间,此刻九点多,愣道:“干嘛,我现在不在我家,我在我父母这个家……” “位置给我,我去接你。” 不知为什么,我一阵闹热,把地址报给了他。或许是他恰好在我忧郁的时刻出现,而我正需要解闷。又或许,是能有人在喧嚣的年夜认真地想起我这个不起眼的人物,我被打动了。我立刻获得力量,跳下床精神抖擞地换掉睡衣穿好衣裤。 不久,我妈煮好饺子叫我吃饭,我神采奕奕地上桌,我妈见我换了衣服,问我:“你要出去吗?” 我点头说:“嗯,公司的人临时兴起,大家要聚会。” “几点聚?” “十二点整有人来接我。” “那不着急,你多吃点饺子。” 我用力应声,胃口大开,抓起筷子奋起大吃,一口气吃了整整一大盘。吃完到卫生间洗漱一遍,迎合喜庆的氛围,特地画了个精致的浓装,本想扎个马尾,但对镜子看了看还是松开头发,任它们自然披散下来。画好之后,没有再看春晚,我在房间里时而来回踱步,时而在窗口张望,数着时间等待十二点钟到来。 在差三分钟十二点的时候,秦云笙的车在我视野里出现,缓缓驶入我们的小区,我心口加速拨动,迅速转身从衣架取下纯白色的长款棉服穿上,把手机揣在兜里,迈着愉悦的脚步下楼。 下到一楼时,秦云笙正拿手机给我打电话,他坐在车里,微仰着头往楼上看,大概以为能在哪一层的窗口看到我。听到我的铃声从楼道传来才看过来,我双手插着兜,对他灿然一笑。 秦云笙定睛凝住我,有那么一瞬间愣神。 而我也很奇怪地,被他此刻英俊的模样吸引,刹那间忘记上他的车。 城市四周响彻着此起彼伏的炮声,单元门洞的大红灯笼,艳红鲜亮,赤色的光晕照映在秦云笙的身上,车上,暖暖的光亮仿佛对他们起了特殊的反应,在我看来说不出的温和暖融。 秦云笙终于打破安静,噙起笑容说:“不错,这次很主动。” “你还没说要干嘛去呢!”我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去,用力把门一带。 秦云笙扔给我一只通红的布兜,普通皮包大小,实质就是个布料的礼包,拉链上系有两条红丝带,和一只穿着一身红衣服带着红帽子的小熊。 我问:“什么东西啊?” 他说:“给你的红包。” 我掂了掂,努了努嘴角说:“这么轻,不是钱,没诚意。”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雪白的毛绒帽子,上面有两朵淡粉色的小花,两边能盖住耳朵,顶端有个可爱的小球,很适合习惯披长发的女生戴的那种,样式简单但做工精巧,非常漂亮。 秦云笙说:“戴上看看。” 我把帽子戴上,对着车镜把长发好好披在肩膀前后,再弄弄刘海,真的很好看!我平日从来不戴帽子,因为我在帽店试过许多帽子,从来没戴过特别合适的,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脑形天生不适合戴帽子,这顶帽子却如同给我量身定做。 他说:“挺好,戴着吧。” 我瞧了瞧他,奇怪地说:“该不是你买给哪个女人的没送出去,于是送给我的吧?” 他开动车子,应声:“嗯。” 我再次说:“太没诚意了!” 他只笑不语。 我说:“你还没说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他说:“去吃饭。” 我睁圆了眼,错愕道:“又吃饭?你吃了一天还吃不够吗,我已经吃过了,我晚上吃了整整一大盘三鲜饺子,现在还饱得慌,老秦同志,现在是半夜呀,吃什么啊……” 想不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好远,光开车就开了一个多小时,还上了高速公路,一直问他目的地是哪,他就不说。我觉得慎得慌,不安地喃喃道:“你该不是要把我拐卖吧……” 他说卖我还赚不到他一餐饭钱。 我们到达的位置越来越偏,终于在一处地方落脚,这边应该是郊区。车子行驶至一座相对周边比较高档的高层大楼前,大楼前停着许多车辆。我跟着他下车,放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相比大城市中心的繁华吵闹,这边的新年气息非常温馨祥和,只偶尔听得几声炮响,而这边的空气非常清新,给人感觉舒适轻松。 走进大楼,我们进入电梯,上了二十一楼,沿走廊左转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秦云笙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李明生,门一开,室内一团哄闹嘈杂的气氛扑面而来,听来人数不少。 我怔了怔,到了陌生地方,还有那么多陌生的人,冷不丁有些不知所措。 李明生热情地把我招呼进门:“来小丹,快进来!就等你们了——” 我不明所以,满头雾水,忽而肩膀一紧,秦云笙揽过我向里面走去。 里面是个很大的房间,中间是个很大的圆桌,桌上觥筹交错,佳肴满满,围满了闹腾甚欢的人,有男有女,见到我们立刻上来好几个把我们簇拥着坐到预留好的主位上。 我晕头转向的被好多人恭维了一遍,然后就是吃饭喝酒。 这些人特别能闹,但又与以往饭局上那些满是动机和套话,借联谊之名谋商业之利的热闹不一样,其中有些人看起来还特别淳朴。 这具备几样娱乐设施,吃完了,大家还分桌打牌打麻将,他们非要我玩,可是他们玩的那些我根本不懂,大家起哄说教我,我怎么拒绝都不行,结果输了好多钱。 李明生鼓劲说:“小丹,加把劲儿,把老秦身上的票子输光,我叫人把他车里的油放了,让他回去加油的钱都没有,看他还怎么耀武扬威。” 他说的旁边人哄声大笑,唯独我手心里全是冷汗。 到了三点钟我们就不玩了,然后兵分几波,一窝人呼压压上了一排车,又开往一处荒僻空旷之地,一望无际,地面都是厚厚的白雪,一步一个脚印,每一下都是比较深的坑,行走老远老远把我累得气喘吁吁。 怪不得秦云笙给我带了个帽子,耳朵和脑袋是不冷了,可脸蛋却如被刀子刮过一样疼,为了保持平衡,我的手不方便放在兜里取暖,只能缩在袖口里,正这半个多小时荒郊野地一顿好走,已经冻的快失去知觉了。 秦云笙见我呼哧呼哧大喘气的模样,好笑地说:“累不行了吧?” 我抓狂地说:“累死我了,我这大半夜好端端的不睡觉是来找罪受的么……” 李明生在不远处叫:“让老秦背你,他体力好着呢,累死他,看他日后怎么趾高气昂!” 我快僵硬的脸发热起来,忙叫:“没事的,我自己能走!” 就这样,连闹带赶地,我们终于在四点钟找到最好的地方,让我惊讶的是,那有好大面积的空地,已经被清理过积雪,露出泥土的地面。而且,有堆成一座小山的礼花,原来,我们远道而来,大吃苦头一番,是为了到这个风景最好的地方放礼花。 大家在那边分工忙碌,唯独我和秦云笙在一边袖手旁观,我的脚已经被冻透,疼得在地上直跺脚,两手在一起搓了搓,没有力气也搓不热。 从来没试过这种感觉,我冷的都要哭了! 秦云笙忽然握住我的手,特别温热的手包裹住我的,热流顺着手心手背注入,我吃惊地抬起头。 他说:“你真是不懂抓住机会。” 他面容平静,有点肃寥,深瞳中没有任何迤逦。 我怔了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回应。 他的头又俯了过来,视线却停留在远方,轻而温柔地在我耳边说:“我爱上你了。” 然后,他站直身体,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庄重伫立的身影像一幅画。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秦云笙,我脑海里浮现出好多个秦云笙,有好多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神态举止,或正色或轻浮,可是我没见过这种感觉的秦云笙。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发烧,我的思绪在一瞬间蒸腾。我不知该说点什么,甚至不知如何应对,竟词穷。 从何时起,我们的关系已经这么近了? 近到,我可以安分地忍受他的表达,不再反感,过去我是难以忍受的,是极端排斥的,是深恶痛绝的,今天却不同了。我很震惊,可是我又很平静。 我们相对无言好久。 后来,许许多多五光十色的巨大花朵在我们上空爆裂、绽放…… 原来,能擦亮天空的不只有太阳,还有火花。 烟花因为转瞬即逝而被人认为虚浮缥缈,可是谁又能说,它们在天上那一刹那间绽放的浮华和灿烂是假的? 这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特别的年,不但欣赏了令人动容的绝佳美景,还被秦云笙示爱。不能说我是不快乐的,任何一个女人,被一个优势卓然的男人如此高调地示爱,虚荣心都会膨胀,我并不例外。秦云笙有过多少女人,他对多少女人说过相同的话,为多少女人弄过如此大的排场,我不得而知。而我也清醒地知道,这份爱我可以感受,但我不能要,因为我永远不可能接受一个到处讨女人欢爱的男人,在我心里,秦云笙就是另一个钟嘉骅,他们爱女人宠女人,但他们不专属于一个女人。况且我现在爱着的是岳京。 因为被花心的人伤害过,所以我宁愿主动追求一个可以完全为我所有的普通人,也不要被动接纳一个有本事拥有许多人的高贵人物。 回到家我脸妆都没卸就倒头大睡。 结果我感冒了。浑身发冷,不断咳嗽流涕,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一整天,鼻涕眼泪的废掉了两大卷卫生纸。到了晚上,昏沉沉的四肢无力。我在心灵上得到了膨胀,身体上却付出了惨痛代价,我是个很少感冒的人,拜秦云笙所赐,难得感冒一次就是重感冒。家里连感冒药都没有,往常感冒从没这么难受,也从不吃药,看样子非吃药不可了。 可我整个人虚脱,头昏眼花,感觉自己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我还是蒙着厚厚的被子困难地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下床,冷得直打哆嗦从冰箱里翻出一大块姜,想切片熬水驱驱寒。 正烧水,听到手机响,我去拿手机,一看又是秦云笙。 我虚弱地说:“哎,又有什么事啊……” 他说:“睡得好吗?” 我望望外面又是黑色的天,疲惫地说:“从早上睡到现在,只睡了两个小时,你说我睡得好不好……” 他听我嗓子发哑,就问:“你感冒了?” 我吸了吸发酸流涕的鼻子,把姜片扔进锅里,难受地抱怨:“因为看一场烟花雨,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现在头重脚轻,浑身发冷像在冰窖里一样,再过一会儿可能东南西北都不辨了。” 他急促道:“这么严重?” 我连打两个喷嚏,抽过纸巾抹着鼻子发音说:“我在熬姜汤,咳咳,咳咳……不说了,我很累……”我要挂电话。 他忙问:“你在哪个家呢?” “我家啊。” “我过去看你。”他先挂了。 十多分钟后秦云笙到了。我是披着被一手端着姜水一手操着卫生纸给他开的门,秦云笙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我没有力气跟他寒暄,开完门就回身倒进沙发里,咕咚咕咚喝干一碗水,连姜片都吃了,满嘴都是辛辣味,脸皱成一团。 秦云笙拧着眉头问:“吃药了吗?” 我昏沉沉地说:“我家没药。” 秦云笙担忧地过来蹲在沙发前,伸手摸上我额头,他昨晚的手特别热,这时的手却微凉,但触摸在我皮肤上散热似的舒服。 我拍开他的手,“哎呀,你别碰我!” 秦云笙盯着我的脸,凝重地说,“你发烧了,这么热!这么严重不吃药,不要命了,体温计呢?” 我咳嗽着说:“没有。” 他无耐摇了摇头,把我拉起来,低沉道:“下楼,去医院。” 我浑身难受,就央求他:“你帮我买点药吧,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难受的要命,我不想动,就想吃点药……”说着体内一阵翻腾,刚灌下去的姜水呼呼上返,恶心地呕了两下,强忍着才没吐出来,眼泪和鼻涕出来了。 秦云笙忽地拦腰横抱起我,我惊叫:“喂……” “去医院。” “钥匙,钥匙桌子上……” 秦云笙牢牢抱住我拿着钥匙蹬蹬蹬下楼,脚步很快,但步伐很稳,我的脸一定超级涨红,火一般燃烧着很是羞窘,但大脑眩晕,还要竭力抑制想吐的冲动,目光所及,秦云笙深沉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急促而无声的呼吸。 到医院急诊一查,我竟然已经高烧到四十度,然后及时输液。 输液过程中我睡着了,但睡得不久,醒来时看秦云笙坐在床头,静静地注视我。再看看吊瓶,就快打完了。 “好受点没有?”他问。 我说:“还行。” 他舒了口气,语气严肃地说:“我能给你打个电话你真是万幸。” 我呵呵地笑,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情愫。 输完液后,秦云笙拎着药带我一起回到车上,我的被还在他座位,形状混乱。我拉过被继续覆在身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抓着被的样子十分滑稽,简直毫无形象和美感。 大年初一街道两旁店铺荒茫,根本没有人营业,想找个药店买体温计也不可能。 我抚了抚自己的脑门,说:“好像降温了……不对,你开反了,我家往那边。” “先去我家。”他淡淡地说。 “去你家做什么?” “拿东西。” 几分钟后,他把我带到一处很普通的高层,说他住在这里。 我打量着附近说:“像你这么有钱的人,不是该住个什么豪宅别墅什么的吗?” “谁规定有钱必须住豪宅住别墅。”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说:“报纸啊,杂志啊,电视啊,总是看到哪个哪个老总开什么什么名车,住什么什么别墅,泡哪个哪个明星的,而且大家都传你有一堆房产,有超级大豪宅。” “我的豪宅不在这。” “哦……” 秦云笙盯着我看了两三秒,一皱眉,沉着脸说:“我的别墅只带和我交往的女人去。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 我一缩脑袋,嫌恶道:“别别别,太恶心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去!” 秦云笙突然轻笑起来,推门下车,径自上了楼,不一会儿回到车上,手里多了根体温计。 我诧异道:“你就是回来取这个?” 他斜我一眼,“那你以为什么?” “哦……”我心底一动,轻轻说了句,“谢谢。” 他不屑:“光嘴说太不实际。” “那老规矩,请你吃东西。” 他忽然大手伸来,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定定地说:“我想吻你。” 我两眼发直,猛然愣住,浑身绷紧。僵持静默几秒,我磨磨蹭蹭尴尬地说:“这个,这个我不能请你……” 秦云笙重新坐直,忽然轻笑起来,然后操纵车子前行,目光幽幽放远。 “你和你男朋友处的不错?” 我定了定说:“不错啊,我们很好。所以,你没有机会了。” …… 岳京初五从老家回来,我去接的站。我感冒还没好利索,总是咳嗽,我带了个大口罩,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岳京刚走出来我一眼就发现了他,对他招手,他从人群中走来我身边,一解数日未见的相思,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问我,“怎么戴上口罩了?” 我说:“我感冒了。” “怎么感冒了呢,这几天总出门吗?” “出去两次。” “大过年的生病,太不细心了。” 我撒娇地说:“都怪你,你不在,人家想你想的免疫力都降低了。” 他呵呵笑笑,跟我先回我家。沿途他给我讲在家里这几天过年的事情,因为亲戚多过的太热闹,还要和老家的朋友聚会,基本没睡多点觉,到家之后,见他睡眼略略惺忪,我便让他在我家先睡一觉,养精蓄锐一下。 我去客厅收拾东西,过了十来分钟到卧室一看,岳京还睁着眼,正望着天棚出神。 “怎么还没睡呀?” 他说:“太安静了,倒有点睡不着。” “安静还睡不着?” “在合租的房子里习惯了杂音,没有杂音反而不太习惯了。”他扭头看向我,“不睡了,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哦,你是想搂我啊!”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电脑桌,也扑到床上,他往里挪了挪,我靠向他,拉过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和肩膀。我们没有多说话,只宁静安详地躺着,而没多久,岳京的气息愈加轻稳,终于还是睡着了。 我思绪复杂睡不着,又怕自己总动影响他,只得蹑手蹑脚起身下床,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默默地凝望。望着他年轻的睡颜,不禁感叹,他确实太年轻啊,你看,他熟睡的样子还很像个孩子。 他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那时,我还在和钟嘉骅交往。 也恰好那年,我人生第一次恋爱告结。 回想往事,有些铭刻的经历还是会让人心痛的,会心痛,才证明那些岁月是真实的。这么多年过去,我才展开第二次恋爱,许许多多珍贵的时间就那么虚度了呢!如今我有了岳京,可当我在头脑里勾勒和岳京的未来,却是一片空白。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应该坦诚地告诉他真相。 一个守着原则的自己在急急发问,足够相爱的人一定可以跨越鸿沟吗?如果他爱我,他会留下吗?如果不爱,他就会走,那么……我也不该耽搁对方的时间,是不是这样……是这样吗?而另一个恐惧的我又觉得,是不是再观察观察更好,是不是再加把力气把感情培养的更深更好,那样就更不容易分开了! 正当我咬唇纠结的时候,忽然,岳京忽悠一下坐了起来! 我心下一抖,他说:“我还是睡不着。” 我以为他睡着了,他竟没睡着,我不禁关切道:“你怎么了?” 他静坐几秒,说:“没什么,忽然想起我那过几天要搬来个新室友。” “哦。”我低缓地应声。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我们各怀心事。 我身体里两个自己斗得不可开交,终于,我打破了沉寂,抬起头对岳京说:“岳京,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过来坐好。” 岳京翻身至床畔坐直身体,我从抽屉里把钱夹拿出来,里面有我的身份证,我抽出身份证亮给他。 视线落到上面岳京眼光一聚,眉毛促起,拿过我身份证使劲看了看,然后错愕地抬头,眼珠放大地看着我,“你八四年的?” 我点点头。 “你比我大八岁!” “是的。” 尽管早料想岳京得知我们年龄真实差距后会有的震惊反应,可面对他此时的反应,我仍是有点招架不住,甚至慌乱,但强烈的自尊催使我必须镇得住脚,我不能露出失去掌控的表情。 岳京把我的身份证反复看了好几次,才脸色凝重地放到桌边,他大概也希望,我只是在跟他开一个玩笑,可这不是玩笑。 我先发制人,立刻问:“你爱我吗?” 他沉寂片刻,说:“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好。” “所以,你会嫌弃我老么?” 岳京还是说:“你不老。” “我长得不老,可是我年纪老,你会爱这么老的我吗,你会继续爱我吗?明天,后天,将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试图轻松地说:“本来是我追的你,我们都疏忽了彼此的年龄,如果你觉得我的年纪是压力,你可以说出来,我能理解……” 岳京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我怔了怔,迟疑地点点头,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再看我一眼,去客厅穿上羽绒服拎过他的东西就走了,只剩给我冷然的背影。空空荡荡的屋子,我一人对着白墙,胸口仿佛破了个洞,可我必须克制自己的失落。 连续几天岳京没有给我打电话,我也没有联系他,在网上也没有看到他。 春节长假已经结束,刚恢复工作就忙得焦头烂额,下午终于松了口气,我神经依旧停留在紧张状态,因为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 憋了多日我特别想说说心事,可殷静却没了人影,可能去洗手间了,我索性也去洗手间。 不料,刚进洗手间就被一道忿忿的叫声惊到,殷静站在洗手池前,镜中她的脸写满愤怒,对着手机吼:“到底是你是妈你爸重要还是我重要,毕云滔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就因为我不能怀孕,所以你不爱我了!就因为我生不了孩子,你们家就要把我扫地出门!” 我石化在门口! 不能怀孕,殷静一直没生孩子的原因不是不要孩子,而是不能怀孕?她从来未对我说实言,从未对我倾诉这个委屈! 眨眼,殷静撕心裂肺道:“你们好自私,你们全家都自私,我瞎眼看错你们了!毕云滔,我对你太失望了,我一直相信你爱我胜过这世上所有人,是我太天真了!” 说完,她手机掉到地上,伏在水池边埋头痛哭,那悲惨的样子令我锥心刺骨。 我捡起手机迅速走到她身边,拉起她激动地说:“静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殷静满面泪水,猛地扎进我怀里,放纵地嚎啕起来! 原本,我还要让她疏导我,此刻却反了过来。 殷静患有先天子宫畸形,被确诊不能生育,这简直是对她致命的打击。而毕云滔父母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为了家族延续,便指使毕云滔趁早离婚。毕云滔和殷静恩爱多年如胶似漆,自然不愿轻易分离,奈何父母严苛逼仄,三番五次上亲家的门声讨,以致两家人闹得人仰马翻。生不出孩子殷静自己就自卑,她父母也底气难足,本就怜悯女儿的遭遇和困境,见不得自家女儿被男方家羞辱欺负,也恨然让殷静和毕云滔离婚! 从前我一直认为殷静无忧无虑,过着美满幸福的日子,现在听着殷静的哭诉,我忽然觉得她特别不幸,特别脆弱,就好像一只外表精美的瓷娃娃,一碰就会碎掉。 命运沉重地打了她一拳,我手足无措,也无法安慰她。 我给毕云滔去了电话,我问他:“你是不是要跟殷静离婚?” 毕云滔困难地回答说:“我压力也很大。” 我冷冷地说:“你对静儿的感情如此不堪一击吗,难道爱情是这么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吗?” “小丹,你没有结过婚,你不明白,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而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 “我不要听这些是人都会说的道理,那些条条框框的道理,本身就是束缚人心束缚自由的东西,我只知道如果你伤害了静儿,我们永远不会原谅你!” 事情远比我预计的更惨烈,日次殷静没来上班。 当晚上,她惨白着脸来我家拿离婚证给我看时,我整个傻住了。 多年的爱人说分就分了,我觉得是在做梦。 爱是这般靠不住,还有什么可以信赖呢? 我与殷静抱头痛哭。 “离了就离了,即使离婚,也是咱们不稀罕他了……”我安慰。 即便哭着,殷静依然豪气道:“本来就是我甩他,有什么了不起,离了他地球照样转,遍地都是男人,我一捞一大把,以后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只要我愿意,我一个星期换一个——”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 哽咽中我接到了岳京来电,我立刻噤声,平静语气,尽力自然地问他:“已经好几天了,你想通了吗?” 岳京说:“我们分手吧。” 我忍着声调说:“你还是嫌弃我了。” “不,不是的……”岳京语气游移不定。 “嫌弃就嫌弃,有什么不敢承认呢?” “不是,真的不是这样……” “那是怎么样,你说啊!” 静默许久,岳京终于说:“我前女友回来了,她想跟我复合,我们是在聚会时遇见的,她刚搬到我这里来……” 我的手放了下来,忘记继续对他说话,脑子里嗡嗡乱叫。 岳京嘴里的新室友竟然是前女友。 只听岳京惭愧而担忧地在电话那端唤我,“你还在听吗,小丹……”然后频繁地说,“对不起,我一定伤害了你……” 我终于重新举起电话,“岳京,你是因为我老而决定趁早分开,还是你从来没爱过我?” “我……” “是从来没爱过我吧!” “小丹,我……” 这时我听到他那边有个清脆的女声叫,“岳京,你快过来,我的水瓶盖子拧不开了!……” 我咬了咬牙,拔高音量道:“岳京,你给我出来,一个小时后在海浪见,你有话给我当面说,有种就不要隔着电话,咱们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从纸抽抽出纸巾,我擦干泪水。 殷静停止哭泣从小沙发抬起头,红肿着眼面问:“你和岳京怎么了?” “前几天我告诉他我的年龄了,他说他要思考一下,然后今天他告诉我,他前女友已经搬到他的住处,他要与我分手。” “前女友搬到他那了?有没有搞错啊,他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他把你当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 “那不就是同居吗?” “是刚搬过去……” “没有往来没有奸情怎么会搬过去!人都住到一起了……”殷静恨恨地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亏得我们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却忘恩负义!” 我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很是迷惘,我和殷静今天真是好悲剧的两人。 “你们要在海浪见面?” “嗯。” “我跟你同去,帮你出头!” 殷静尚未从自己的伤痛抽身,就拍拍胸口为我立马当先。一个钟头后,我们和岳京同时抵达海浪,在门口碰上,一见面招呼还没打,殷静就狠瞪岳京一眼。岳京见我们都哭得红肿,一时发懵,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怎么了?”他关切地询问。 殷静说:“别自作多情,我们没为你哭!” 我们到里面找好座位坐下,岳京坐在我和殷静对面,因为被我们同时盯着打量而不自然,像接受拷问的犯人。殷静上来就要一打啤酒,话还没起,先咕嘟咕嘟自己灌了两瓶,还把空瓶咣咣往玻璃桌上猛砸几下,岳京一瞧这架势,当即呆了,分辨不明所以然。 终究还是要展开话题的,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事先开口问岳京:“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有联络的?” 岳京坦诚说:“我们分手后断断续续在网上有几次联络,只是这次过年好友聚会,聚到一起了。” “她要复合,你就动心了。” 他点头。 “她说来住,你就同意了!” “是她偏要跟过来,说要重新开始。” “为什么不拒绝,你还喜欢她对不对?” 岳京怔了怔,诚实地再次点头。 我咬了咬唇,继续问:“她什么时候跟来的,我接站那天你是自己回来的。” “阳阳是第二天过来的。” “阳阳……”叫得真亲切。 “嗯,她叫任阳阳。” 我讽刺地笑:“你没告诉她,你现在有个我?” “她知道,我跟她说了。” “她知道你有女朋友,还想跟你复合,你一定受宠若惊了吧?可是你考虑有我,不好意思马上跟我分手,恰好这个时候我给你一个恰好的理由,因为我老,你可以名正言顺说分开了。” 岳京还想辩解:“不是你的年龄问题……” 我打断:“不要挑好听的说了,已经到这个地步,有什么话就直来,我又不是傻子!” 岳京垂下头,被我言中,他以沉默承认。 殷静质问:“你到底爱不爱小丹!” 岳京迟疑着回答:“爱。” “你撒谎,你根本不爱小丹。” “我是有爱她的,只是……” “只是不如你前女友好,而且比你前女友老,因此你更爱前女友!” 岳京立即否定,对我说:“不不,你比阳阳好,但是对不起小丹,其实我心里一直没放下她……” 我大失所望,“我明白了,从头至尾都是我自作多情倒贴,你从来没真正喜欢过我,也并不如我以为那么的重视我。你和我交往,只是觉得我真的对你不错,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罢了,在你心里,也从没觉得我是对的人。算了,既然你要跟她复合,你就复合,我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以后就做普通朋友吧。” 殷静一拍桌子,嚷道:“不行!不能就这么完了!臭小子,你把小丹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你想谈就谈,不想谈就踹,你是大爷吗?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那狗屁女友回来跟你放个电你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没出息的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岳京一动不动地被她数落,眼底变化无常。 “简言之,你就是个贱男!定力不够用,把持不住自己的贱男,我不管你比小丹小多少,你已经成年了,我就用成年人的姿态评判你,我认为你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再好也是有限,小丹看上你是她眼光出了问题。你这么摇摆不定的男人,我们不要也罢,因为你以后遇到更多诱惑也会把持不住!” 殷静站起来一挥胳膊,打了岳京一掌,“我现在郑重通知你,岳京,你被小丹甩了,而不是你甩小丹,因为你不但太幼稚,而且各方面本来就配不上她。再说句不好听的,小子,我从来来没看得起你,只不过小丹看得起你而已,你们分手是你的损失,对小丹是好事,丢了你一个穷光蛋,外面排着一街的单身汉。” 鉴于我无辜被甩,殷静以挖苦岳京的形式要为我挽回自尊。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岳京的难堪让我更加难受,我不想让岳京因此埋怨我恨我。 我起身拉住殷静的手,“我们走吧,他毕竟年轻,他有他的自由。” 她气得拧了我一把,催道:“小丹,你别对他心软,我不信你不恨,你就没有心里话要对他说么?有话,就说出来!否则我就看不起你!” 我屏了屏呼吸,内心狂澜翻涌。 是的,我是有话想说。 可是,只要看岳京那双忧愁的眼睛,我就不忍开口。 殷静冷冷道:“就当分手致辞,说几句吧,有什么磨不开的。” 我拎起酒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深深吸了口气,说:“女人一定要有骨气,所以岳京,今天我不会为你哭,也不要挽留你。当初你为什么接受我?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安心,很踏实?我对你很好,我为你付出过并不后悔。只可惜我们没有缘分,那我们就这样分开也好!有些事情虽然不甘心,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我只是遗憾,你没有爱上我。恋旧的男人太纠结了,就像摇摆的天平,轻易放弃只不过证明你爱我不够深。” “好在,我还没有陷到无可自拔,还没有跳进坑里蹲里头不出来。不就是一个坑么,咱俩一不小心掉进去了,里面再混乱,你我爬出来好好洗洗照样往前走。爱,只要爱七分就够了,另外三分是给自己留回头的余地。” 爱情是建立在两个人身上的,相互喜欢才可以结合,假如有第三者的出现就破裂了,那便证明这个男人不可挽留。前任是个过不去的坎,为了以后的安宁,快乐,放弃这颗墙头草吧。 最后与岳京对视一眼,我把心情雪上加霜的殷静劝走了。 殷静要回她父母家住,我先打车把她送到目的地,然后心情抑郁地回家。回了家,我默默地缩在卧室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和殷静的创伤相比,这只是芝麻绿豆。 我又收到岳京发来的一条信息说,小丹,对不起,你真的很好,是我不好。 我回复他:我们在一起大半年,相处过程很快乐,不论如何,依然感谢这段期间你的陪伴。你的选择没有错,换位思考倘若我是你,站在你的角色上或许我也这么做,所以你大可不必自责。做不成爱人还可以做朋友,这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今后不论在生活中还是在工作上,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我会作为姐姐的身份热心帮助你的。 他说,你也是,只要你需要我,我也会出现的。 又过一会儿,他说,希望我们还能保持联系,就像以前那样。 我客气地说好,但我想我应该不会再经常联络他了。 人身上最优秀的品质之一就是顽强,这一点在殷静身上显现的特别闪光,除了离婚那天她请了一天假,次日就开始正常投入工作。这也是殷静的高贵之处,不论昨日发生什么风暴,第二天起仍要以最佳的精神面貌示人,以笑容强势碾压悲伤。 她振奋地拍拍我的肩头说:“我们都是被甩掉的女人,都受了严重的内伤,我要给你做个榜样,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励志的榜样!” 我频频点头响应她,鼓励她:“静儿,你真是个女强人!” 中午,我在电脑上看小动画,岳京在□□上问我:你还好吗? 我说:我很好。 他说:那就好,我担心你今后会不理我。 我说:只要你开口,我会理你的。 我说,以后我不能给你带午饭了,你要好好吃饭。他说,嗯。 他又在输入文字,但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我的内心不是不失落,于是我设置了隐身。 下班后,我和殷静携手去逛商场,以大出血的形式发泄心情,我足足刷掉了两个月的工资,和殷静连拎带抱地走出大商时,我高贵冷艳地说,妈的,我还要买辆车,以后再也不打的了,没劲,从今往后,我要大把大把地花钱买快乐! 殷静好笑地说,“光说买,没有驾照你会开吗?” 我说:“老娘再雇个司机伺候我。” 出租车停在我家单元门口,我拎抱着一堆战利品下车,目光瞟在旁边的黑车上,特别的眼熟,是钟嘉骅的车!车是空的,人不在,我迅速往楼上走,刚上一层就和他在楼梯拐角碰了个正着,他往下走我爬得快差点撞到一起,我怀里抱的购物袋掉了一个,钟嘉骅弯下腰给我捡了起来。 我马上提高警惕道:“你怎么又来了,你想干什么?” 钟嘉骅说:“忽然想你了,就过来看看。” 我瞪着他,嗤之以鼻:“想我?是想我那巴掌力度不够大么?” 他笑了笑,殷勤地伸手要帮我拿手里的东西,我一扭身,“别动我的东西,你别碰我!” 他愣了愣,又把手缩了回去。我把他手里的袋子抢回来,绕过他往上爬,他跟了上来,来到四楼,就见我家门口放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花,凑近了能闻到特别芬芳。 我缓了缓气息,把一手的物品全扔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地对他说:“你如果赖这不走,我就叫人来了,我会告你骚扰我。” 钟嘉骅说:“你放心,我这次不会再对你怎样的。” 我叫道:“你还想对我怎样啊?” 我狠狠一脚把那捧花踢下台阶,以示愤慨。 钟嘉骅注视着我,忽然感慨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想起我们在大学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老了。” “呵呵,钟嘉骅会老?真稀奇。” “小丹,其实我是非常喜欢你的,如果不是你坚决分手,你跟我现在也许还在一起,那个时候我没有打算过要跟你分手。” “我跟你分手有错吗,你是怎么对我的?除了我,你同时勾着好几个,我不是没妥协过没忍耐过,可是你太花心了,不坚决跟你分手难道我应该对一只花蝴蝶从一而终么?”楼道里回响着我愤怒的话语声,铿锵有力。 沉默良久,他低低地请求:“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毫无犹豫地回绝:“不可能,对女人,你已经没有信用了!” 钟嘉骅反思地说:“看来我在你心里留下阴影了,要重新拥有你,有一定的难度。” 我别过头,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把地上的购物袋依次倒腾到门口的柜架上,钟嘉骅想要进来,我不准,砰的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我把买回的东西分装的分装,挂好的挂好,然后到厨房烧水淘米洗菜,准备做晚饭。洗着洗着,想到从去年到今年自己给岳京做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饭菜,想到过去我老是大清早起床做准备,大中午赶到他单位陪他吃午饭,他的样子总是很开心很感动,总夸我做的香,想到我们的亲吻和拥抱……眼睛又开始发酸。 门铃叮咚响,我气呼呼地抄起家伙,过去打开门,“你到底走不走!” 喊完一愣,秦云笙高大的身形立在门口,神色古怪地看着我,我身上扎着围裙,手里举着一只大炒勺,仿佛要对他拍下去。 他说:“这是在赶谁呢?” 我忙放下炒勺,吁了口气,“弄错了,我以为是别人,你怎么来了?” 秦云笙说:“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不解,“你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吗?” 他走进门,理直气壮地说:“上次我借给你个什么东西用来着,一直等你不还,只好亲自来取了。” 我仔细一想,诧然道:“你说的该不是体温计吧。” 他径自走到厨房,看看台面上刚洗好的菜,说:“我还记得上次你说要请我吃东西,怎么还没请。” 我应付:“你也没说要吃啊。” “那正好,就在这吃了。” 我开玩笑说:“其实你是路过此处来蹭饭来的么?” 秦云笙说:“嗯,我掐指一算,你正要做饭,因此专程前来蹭饭,你应该不会拒绝的。” “那好,小女子就伺候大爷你顿饭吃。”我模仿古代婢女作一揖。 我到厨房继续忙碌,把洗好的青菜和肉切堆儿,菜板和刀子发出当当当当的碰撞音,秦云笙见我动作利落,赞美道:“刀法很熟练嘛!” “那是,做多了自然熟了。” “你平日给自己做饭都如此细心?” 我摇摇头:“照顾自己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兴致来了就弄几个好菜,否则就对付或者出去吃了。” 秦云笙敏锐地说:“那你这好手艺是伺候谁练出来的,父母还是男朋友?应该是男朋友吧,你和父母并不住一起。” 我叹了叹气,我这切功,可不就是为岳京练就的。 “娶妻当如此。”秦云笙感慨,“可惜我不如你男朋友那么好福气,不能享受和欣赏你的厨艺。”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突然说。 秦云笙很意外,动容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啊,才分没几天。” “什么原因导致的分手,他对你不好么?” “是因为他比我小,而且他前任女友出现了,要跟他复合,他说他还没忘却那个女孩儿,所以决定跟我分开。其实,主要原因,我觉得还是我比他大太多吧,我比他大八岁。”我停顿了刀,抬头看向他,“是我追的他,追上手快一年了,才知道他是九二年的!全中国的女人,大概找不到第二个比我脑残的了,可是他也从没问过我实际年纪。” 秦云笙沉声说:“你们俩有一拼。” “所以他说分手我就大方同意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做饭的手艺就是去年突飞猛进的,因为怕他平时吃不好,才亲自做给他。” “你怎么不跟他闹,这么轻易就饶了他?” 我不禁轻笑出口:“你没少被女人闹吧,你和你太太离婚的时候,你太太怎么跟你闹的?” 秦云笙摊手,幽默地说:“我没一命呜呼已是万幸。” “那是你前妻有本事,那个女人一打眼就不好惹,她打我那巴掌到现在还让我记忆犹新,何止武力超群,骂功也了得,我可是领略到了。可惜我没那么本事,何况闹能如何,你前妻跟你没少闹,你还不是和她离了。再说,我这么大岁数,哪好意思跟个孩子闹,太有失风度。我年纪是大了,但我不想让人家觉得我输不起。” 秦云笙靠近我,说:“你分了我高兴来还不及,既然你又单身,不如试试我如何?”然后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定定看着他,视线直达他幽深的眸底,而他也探究地凝视我。 他说:“你认为我们现在关系如何?” 我心脏提了起来,低声说:“还好。” 他说:“我很高兴,你现在对我没那么排斥。如果能再进一步,就更好了。” 灯光下,秦云笙的眼神变得迷离、温柔。 我微笑一下说:“我觉得我们现在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也是朋友,对不对?” “对。”他也笑了,但目光灼灼。 我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继续切菜,“你去客厅等吧,可以看看电视,我要做好久。” 秦云笙不在搭话,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我心跳迅猛,总觉得他虽然面对着电视,可目光仍停留在我身上,弄得我很紧张。上几次我都没请他吃过像样的饭,这回在自己家,我决定好好招待他一回,于是我又去冰箱翻出更多东西。 说不出究竟原因,一个未婚男人晚间忽然出现在我一个未婚女人的家,按理是件比较突兀的事情,可此时秦云笙坐在我的房子里,却非常安定非常自然。我在潜意识中对他有着信赖,许是日久见人心,频繁的相处让我摸透了他的为人,秦云笙交往过许多女人,可是他又不那么随便,他对我最不规矩的肢体动作就是搂过那么两下,除此之外,事实上他非常尊重我,顶多是言语偶尔挑逗,决不乱摸乱碰,更不会恃强凌弱对我强迫。 就像过年那晚他带我去看烟花,在那样绚丽热烈的环境下,在那么美妙动人的时刻,如果换做钟嘉骅,钟嘉骅是不可能只是老老实实说爱,而不采取点切实行动满足自己的,他一定会用力地抱我吻我,不管我愿不愿意。也是从那晚开始,我对秦云笙有种莫名的肃然起敬。 想着想着,我的劲头上来了,一股脑地做了好几道菜,麻婆豆腐,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红烧肉,红烧对虾,鱼香肉丝,还切了水果拿榨汁机榨了两大杯果汁。等我把菜全部上桌,再抬头看钟表时,已经九点四十了,秦云笙耐性地上桌时,我却一拍后脑,菜都准备好了,洗好的大米还没有进电饭煲!又赶忙把饭放进电饭煲里焖,告诉他主食还要等十多分钟,反正已经等到这么久,估计他也不会介意多等二十分钟。 秦云笙望着一桌的劳动成果,捧场地说:“十分难得。” 我得意地说:“嗯,我还有两把刷子,快吃吧,先吃菜,一会儿饭就出锅了!” 秦云笙动起筷子,品尝着这些色相不错的美味,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他吃的很香,很大口,让我颇有成就感。这些天上火我也没吃好饭,此刻胃口大开,甩开了筷子安抚自己的味蕾和委屈了多日的胃。 忽然,秦云笙说:“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女人给我做过这么多菜。” 我愣道:“你不是交过特别多的女人,没人伺候过你么?” 他说:“我太太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会做。而我的小情人们多数也不会做,她们不爱下厨房,更爱逛商场。” 我特别不信,“这不科学!总会有一两个为了巴结你表现自己的吧?” 他摇头,“表现自己讨好我的不算。而且,没有人做过六道菜给我,能做一道菜的人都要跟我邀功了。” “苛刻!”我扁了扁嘴,“也许在那之中有人真心喜欢你呢,讨好你又有什么错。” 他也得意地说:“确实有不少女人真心对我。” “对嘛,因为你条件好啊,如果你光有钱,但是人特别的老、丑、挫,哪会有那么多女的围着你团团转。人都有虚荣心是真的,但其实真正特别虚荣的并不是多数,钱只是一项吸引人的条件,但吸引住女人还需要更多条件,你看你气度不凡,高大英俊,还很有品味,典型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所以才是万人迷嘛!” 秦云笙被我夸奖的呵呵笑,看起来神采奕奕。 我一本正经道:“所以,那些对你真心不错的女人,你应该对人家好点。” 秦云笙却更一本正经地说:“大概人性至贱吧,轻易就可以获得的东西反而不觉得珍贵,也不愿意珍惜。”然后抬眼睨着我意有所指似地问,“你说对不对?” 人性至贱,这词从秦云笙的口里说出来,真是稀奇,与他平日一派风格不符,想不到他能抒发出这种感慨。可思索着他的话,却很富有深意。轻易就可以获得的东西反而不觉得珍贵,也不愿意珍惜,这可不就是个真理。我听懂他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说,我是主动追求岳京的,主动的一方必然吃亏,我得到的结果也是必然,失败完全正常。 我垂下头,不说话了,只一顾吃。我又端起果汁,咕嘟咕嘟喝下大半杯。 气氛变得沉闷,我们都是干吃东西不说话,六个菜很快被我们挥掉一半。 我们同时伸向一只盘子的筷子不巧地碰到一起,我反射地缩回来,伸向另一盘,结果他又伸了过来,以他的筷子按住我的筷子,我抬眼古怪地瞅着他。 他又说:“我很久没有女人了。” 我不经意地随口问:“有多久?” 他笑笑地说:“自从你嫌弃我花心以后。” “哦……”我在脑中搜刮话语,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那很好,有进步……” 电饭煲适时响了,我弹起身,“饭好了,可以开饭了——”然后躲到厨房盛饭,我动作缓慢,悄悄给自己做深吸气。 秦云笙是什么意思呢,他在说他是在为我改变吗? 可是我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会令他为我改变? 我突然发现不讨厌他是件不太好的事情,因为一旦不讨厌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对你说出一些好听的话时,自己就不容易分辨,不容易拒绝,甚至还会沾沾自喜地喜欢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满足感。 秦云笙忽然出现在我背后把我吓一哆嗦,结果他递给我手机说,“你有信息。” “谢谢!”我接过手机,一看是岳京发来的。 我微微侧身,翻开信息,信息上就四个字,岳京问:你睡了吗? 秦云笙自动回避视线,把我盛好的饭端了出去。 我说:我没睡,有客人,你有事吗? 他说:没事,就是在线上看不到你,你忙吧,有空我们再聊。 我关闭短信,心事重重。分手了,他还主动联系我,他是什么意思?他在想我吗? 我走回饭桌,发现秦云笙已经穿好外衣,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发信息,我说:“不吃了吗?” 秦云笙说:“临时有事,我得走了。” 我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 他出门后,我到阳台目送他离去,他的车刚驶出小区,我手机叮地又来条短信,是钟嘉骅的! 你和秦云笙到底什么关系?你们在上面做了什么? 我心中一震,推开窗子头探出去向下方张望,惊然发现钟嘉骅的车在不远的一个角落里,他没走?难道他发现秦云笙到这里来后就一直留在这观察我们?秦云笙在我这驻留两个多小时,钟嘉骅这种“经验丰富”的人肯定浮想联翩。 我本不想回应,但转念又想气他,就回:你管得着么! 他的电话立马催来,刚接起来他就说:“你怎么想的,圈里的人都知道秦云笙花心!” 我不屑地说:“你们两个一路货色,谁也别说谁!” 钟嘉骅气愤地质问:“他是包养你了吗,他给了你多少钱?” “免费的,不要钱。” “你傻呀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图什么,你还有多少大好时光可以浪费?” “那你呢,你浪费了我多少大好时光!” “我们只相处了两年!” 我痛斥道:“对你而言只是两年,对我呢,你算过你给我多大的伤害吗,你知道我用多长时间走出失恋,你知道我留下多严重的阴影,你知道几年之中都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追求,不敢轻易谈恋爱吗?如今我老了,我的选择越来越少了,我只能及时行乐了!你管得着吗?” 钟嘉骅的气势被我压了下去,他放轻语气说:“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既然你曾经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能再爱我一次?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补偿你,那个秦云笙,我条件不比他差!” “抱歉,我的口味已经改变,我现在喜欢大叔级别,秦云笙比我大很多,他非常适合我。” “他能跟你结婚吗?” “我愿意嫁他就愿意娶。” “这是他说过的?” “对,他亲口说的。” 钟嘉骅再次失去耐心,怒冲冲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脑子怎么还是上不去?男人玩弄你时说的话怎么可能相信?” “玩弄你妹!去你大爷的!” 我把电话关了。 现在来关心我,当初干什么去了! 钟嘉骅你就是个玩过数不清女人的人渣,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 你还有脸跑来信誓旦旦地说二次追我,你做梦!当初我可怜兮兮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你不要再拈花惹草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你的魅力没那么天下无敌,你连岳京都比不上,我不可能再在你身上翻第二次跟头!除非我改性! 眨眼已是春天,春天一到,万物复苏,阳光不再晦涩苍白,日益明媚。 我和岳京分手两个月以来,他一直都在联系我,不但经常上网说话,还时而给我打个电话。 这日,我说:“你总是打电话给我,你女朋友知道吗?” 岳京吞吞吐吐,忽然说:“我发现,其实还是你好。” 我爽朗一笑,“你现在才知道,晚了。” 他说:“我们还像过去一样,经常吵架,她总要跟我吵,还总把分手挂在嘴上。” 我礼貌性地说:“她吵是她在乎你,如果她只想着离开你,也许懒得跟你吵就立刻离开了。” 岳京也笑了笑,“你最好的地方就是体贴和善解人意。” “哈哈,多谢恭维!” “不是恭维,是我的切实体会。” 我怔了怔,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不要再表扬了,我不想勾引你。” 岳京沉默了下去。 通完话后,我和殷静专心吃饭,我们称赞公司的自助午餐最近越来越好了。 殷静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岳京到底什么态度啊,分手这么久了,联系倒越来越勤,一起你们处对象的时候也不见这么主动呢!” “他刚才说,他发现其实还是我好。” “那他不对啊,这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么,该不是想再跟你好吧?” 我搅着饭菜,没有信心地说:“不能吧,我这么大年纪了,许是只把我当成能说得上话的老大姐,随口说说而已。” 殷静努努嘴:“不能?呵呵,我看没准儿。你看哪个男人愿意没事儿找老大娘老大姐闲话家常的?” “呵呵,是啊……” 她忽地抬头,瞪着我问:“你该不会对岳京还抱有一线希望吧?” 我马上说:“不啊,当然不。” 她低头继续吃饭,我反而问她:“云滔这两天还烦你吗?” 她咬牙切齿:“烦,烦死了!” “我看,他想和你复婚吧。” “混蛋,白日做梦。”她在地上呸呸呸好几口,恶狠狠地骂:“我恨死他!妈了个巴的有种别找我,去找别的女人那,还是没种。” 我叹了叹气,说:“他毕竟是爱你的。” “爱我,还跟我离婚,还帮着他的父母!我绝对不会再嫁回去的!” 最近毕云滔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我严词拒绝,第二次,我正忙得焦头烂额,没好气地直接把电话挂了。那时他跟殷静离婚时我就说过,我和殷静永远不会原谅他,我是真的不能原谅他。 这天晚上,毕云滔又给我来了电话,我很愤恨地说:“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一点都不想理你。” 然后他一条接一条地给我发短信求我,我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苦苦折磨,心软地答应见他。我把他约在海浪,他一早就在那里等我,见到他的一瞬,我还是很惊讶的,相比上次我们见面的形象,毕云滔整整瘦了一大圈,而且精神不佳容颜憔悴。 我在他面前坐下来,要了两杯喝的东西,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毕云滔急切地说:“求求你小丹,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静儿她怎么都不理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你了,只有你跟她最好——” 我冷淡地说:“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为什么还纠缠她呢?你现在觉得不痛快,那你以为殷静痛快吗?她只是表面坚强,实质一点都不好!” “我知道她不好,我也特别心疼她。她本来就委屈,我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又给了她一刀,她对我非常失望!” “你也好意思说。”我冷哼。 “我后悔了,我还爱着她,真的非常爱,当时脑热离婚真是给父母逼疯了,才一冲动咬牙把婚离了!离婚后,她就搬回她父母那,我每天回到家房间都是冷冰冰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太心疼了!我的老婆怎么眨眼就没了?我整天整天睡不着觉,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静儿,我们一起生活是多么快乐啊!没有了静儿,生活的味道全变了!” “那就再找一个呗,你家条件那么好,你自身条件也不差,找个女人不难。” “不不不,我只想求静儿原谅我,我想跟她复合!可是她不理我,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去她家找她还被她关在门外,把我当做空气一样,哪怕跟我说句话也好啊,一句话都没有……小丹,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吧,你说句话静儿肯定听得进去!” 我无奈,虽然他此时的样子很可怜,可是我不能答应他。 我理智地说:“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的。你们才离婚不到三个月,也许再过些日子,你就又有新欢了呢,就算没有新欢,你想和她复婚,你父母同意吗,就算你们复婚,指不定哪天你们家人又因为嫌弃静儿不能生育把她二次扫出门外,你能保证这种情况不发生吗?” “不会了,决不会离第二次了!我再也不想让她受伤了!”他动容地打保证。 我微笑了一下,慢慢地说:“让时间说话吧,如果你足够爱她,就用时间说话,时间是不会说假话的。你在每一个时间里的表现,她都看的到,她会做出她自己的决定。” 毕云滔眼含泪水,默默地点点头。 在我面前哭过之后,毕云滔觉得有些失礼。我们又作为朋友的样子聊了聊其他事情,然后他绅士地开车送我回家。 在车上,我接到岳京的电话,但意外的是,打电话的人不是岳京,是个女孩儿,我身子僵住,立刻明白她就是岳京的前女友,所谓的阳阳。 阳阳直接问:“你是操丹吗?” 我客气地回答:“你好,我是。” 然后她说:“我知道你和岳京处过,岳京都跟我说了。” 我说:“嗯,怎么呢,你有事吗?” 阳阳不客气地说:“我发现他最近还在联系你,所以我觉得你特别不要脸。” 我一拧眉头:“我怎么不要脸了?” 阳阳立刻开骂:“老狐狸精,你还有脸跟岳京打电话发信息,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岳京是我的男朋友,你勾引我男朋友当第三者,你算什么东西呀?” 我顿时怒了,我说:“请你搞清楚,我早就和岳京分手了,我好心退出把他还给你了,你还打电话骂人,是你脸皮厚还是我脸皮厚!” “谁脸皮厚谁心里清楚,女人别那么贱!小京是我的,你给我滚远点!” “我滚?我已经退出了还需要我滚到哪去?我清清楚楚告诉你,你听好了,我和岳京分手后一次都没主动联系过他,没给他主动打过一次电话,没给他主动发过一条短信,都是他联系我的。” 我气得发抖,听到那边蓦地传来岳京的嗓音,“阳阳你干什么呢?” “我在骂那个老女人!老骚货!” “你把电话给我!” “不给!” “别闹了,快给我!” “我没骂够呢,老女人,老骚货!三十岁的老黄花还想搞年纪轻轻的小男人,不自量力!” 那边的争吵声刺过我的耳膜,我挂了。 我气得手指发抖,毕云滔担忧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头说:“没事。” 他诧异地说:“你和岳京分手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啊,为什么分的呀?” 我闭了闭眼,简洁疲惫地回答:“你和静儿离婚那天。分手原因是岳京是九零后,我比他大八岁,他和他前女友复合了。” “真没看出来岳京是九零后!明明长得跟我差不多嘛!”毕云滔有点吃惊,但又安慰道:“现在和年纪小的谈恋爱也很正常,这叫赶时髦,年龄不是距离么。” “赶什么时髦啊,我都被踹了。” 他挑了挑眉,不看好地说:“就电话里骂你的小姑娘?听着素质貌似就不高,那脾气估计总爱跟人吵架。” 我挺难受,越想越生气,可我也活该,谁叫我跟岳京联络了呢。我立即给岳京回了条信息,岳京,我们再也不要联系了。 到了半夜,岳京到线上跟我说,别往心里去,阳阳就那脾气。说着又冒出来一句,老贱人,滚远点! 我想象着火爆的阳阳和岳京抢电脑发消息骂我的场景,不能再忍受,一气之下把岳京拉黑。 过了一个星期,我下班的时候发现岳京在我公司门口等我,一脸的愧疚和复杂。 我看到他当做没看见,绕过他就走。 岳京立刻跟过来,低声道:“小丹,对不起……” 我摆摆手,“别说了,多大点事啊,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她骂得对我就是个老贱人,这一点我非常承认,我们分手了,我就不应该在和你有联系有交流,换做我是她我也生气。岳京,以后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岳京急切地说:“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 我还是那句:“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什么话去和女朋友说吧。” 我到街边打车,岳京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招手,我气恼地挣开他,“岳京,你到底要说什么!你的个性就是这样,犹豫不决的,你女朋友那么骂我,你管得住吗?”我终究还是把心底的不悦说了出来,我眼底泛起一抹湿润,“岳京我承认,我喜欢你,我对你有感情,所以你每次联系我,我还是礼貌地接受,没有冷漠拒绝。我想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一个亲切的大姐姐,毕竟相识一场和平分手,为什么要弄得那么难看呢。可不成想这样其实是非常不好的,真应了那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也有自尊心,我不想挨骂,也不想你为难,所以我们就当做不认识好了。可你呢,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们僵持在路边,我背过身去抹了一下眼睛。 街边忽而响起一声喇叭,我看过去,竟是秦云笙的车停在这儿。 他一抬手,示意了一下,对我说:“要不要我送你?” “要!”我干脆地回答,然后利落地离开岳京跳上秦云笙的车,跟秦云笙扬尘而去。 伫立在原地的岳京,在镜子里一直未动,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到他。 终于还是和岳京闹得如此不愉快,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这个人将从我生命里消失,我呼吸一滞,说不出的难过。 我思绪凌乱,久久没有平静。 “听说你在和我交往。”秦云笙突然说。 第4章 第四章 “啊?”我扭过头,“谁说的?” 秦云笙镇定自若地说:“钟嘉骅问我到底爱不爱你。” “什么?”我愕然,顿时面如火烧。钟嘉骅这个该杀千刀的,居然跟秦云笙谈话! 我尴尬地辩解道:“我是气他的,不过我从没正面说我在和你交往,都是他自己猜想的。” 秦云笙不理会我的解释,直接问:“不想知道我怎么说?” 我怔了怔,严肃地问:“你说了什么?” 他却说:“不告诉你。” “神经!” 这几个男人,简直轮着折腾我,再好的耐性也磨光了。 他兴致盎然地说:“你利用了我,我是不是该得到奖赏。”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的没有利用你,那天晚上你来之前,他也来了,你走之后我发现他的车还在我们小区,是他自己猥琐,以为我们发生着什么!” 秦云笙忽然一把捞过我的脖子,他的脸庞在我眼前放大,而他的唇飞速地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 然后他撒开我继续看前方! 非常轻非常轻的一下,甚至是轻描淡写的一下,只是非常非常轻的擦了一下边,像羽毛轻轻掠过,而我如遭电击! 我愣愣地瞪着他,变成一只雕像。 他低沉地笑了,食满欲足地说:“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对他说,我非常爱你。” 我该骂他吗?我该使用暴力吗?他终于轻薄了我! 老天,这个男人还是不足以信任的! 可是,他说他非常爱我! 这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或者只是一句逢场作戏的话,可为什么,我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跃着?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则缓缓地说:“我们试试吧,反正你单着,和我交往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怎么样,我不会吃了你,不会与你发生令你恐惧的关系,你有权随时随地对我喊停,我永远不强迫你。” 我大脑猛然空白,这已经超出我的预计之外! 他转头看我:“可以吗?” “你真的爱我吗?”我一再确认。 他说:“和我在一起,你可以自己感觉。” 鬼使神差地,我做了一个令自己瞠目结舌的决定,我说:“那好,我们……我们先交往三个月。” 得到我的正面回应,秦云笙迷人的眼睛绽放出我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份光彩,竟令我丝丝心动。 我完了,我一定是被寂寞和挫败摧毁了,我居然答应做秦云笙的女朋友。 次日一早,爆炸性新闻在公司火速传开,有人亲眼目睹我是被秦云笙亲自开车带到公司来的,并且有人亲眼目睹我电梯中秦云笙牵我的手。 秦云笙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我脸红心跳地和他并肩携手出现在大家面前却十分不习惯。 毕竟我在人前以冷傲姿态拒绝了他那么久,突然和他好了,同事们一时间都不能接受。从他们诧异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心底在说,操丹怎么会臣服在秦云笙的手里,这是怎样的奸情?而秦云笙荣光满面的脸庞泛着罕见的甜意,更令大家幻想无限。大家纷纷跟秦云笙问好,对我诡异地笑着点头,我十分尴尬地跟他们说早安。 等我和秦云笙抵达办公室,正在擦桌子的殷静见到我们拉手时眼珠子险些从眼眶脱落出来! “你们,你们——”她脱口而出。 其他人全被她的叫声吸引,看了过来。 我从秦云笙手里抽出手,躲避着大家聚光灯一般的注视,快速坐到自己的座位。 秦云笙一如往常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眨眼他又出来走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往我桌上一放,伏在我耳边悄悄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犹豫片刻,沉默地点点头。 他温暖的唇瓣春风般拂过我的脸颊,又说:“我想抱抱你。” 我环顾四周,摇摇头,“不行!” 他低沉地笑了,掉头回去。 放在桌上的是他送给我的那条蓝宝石项链,我打开盒子,静静欣赏几秒,安放在皮包里。 殷静终于迎过来了:“怎么个情况小丹?” 我连声叹气,耸耸肩,“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MYGOD!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刺激了你,竟然接受了他!” 我捂住她高分贝的红红的小嘴,“你小点声……我已经够出风头了。” 她拉开我的手,两眼放光地问:“是怎么回事嘛,我错过了什么啦?” “我只是答应先和他尝试交往三个月,我承认我老了,我需要男人滋润,仅此而已。” “疯了疯了疯了……” 殷静惊吓地拍着胸脯使劲儿瞪着我,还上来摸我脑门儿,神经质地喟叹:“高烧啊,反常啊,需要治疗啊……” 我刮她一眼,“不是你老建议我跟秦云笙捞好处吗,瞧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奇怪。” “我说着玩的呀,你竟然来真的。” 我做出见钱眼开的样子,嘿嘿坏笑地拍拍包:“那你看,宝石项链已经到手,回头我再让秦云笙给我买台车,以后带你兜风哦,我再跟他要个大房,分你一半收留你,你就不用整天犯愁你亲爱的老父母不停地絮叨你再嫁了。”顺便给她抛个大大的媚眼。 殷静被我电到,身子一抖,“乖乖!那你是要卖身的!” “为了好处总要有所牺牲嘛!” “你真的受刺激了。” 下班后,秦云笙带我出去吃饭,去的还是我请他吃米线的那家店,我就说:“为什么又来这家,你现在应该请我吃的贵一点!” 他说:“我一定要和你同锅吃一次,吃完才可以放你回去。” 他点了全店最大锅的米线,我瞠目结舌,这么多东西要吃到哪年吃得完?他敲敲我的筷子,让我快吃,我白他一眼说:“今天你是主力,拿下这一大锅全靠你了。” 他开玩笑:“好,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阿哉西,Fighting!” “阿哉西什么意思?”他抬抬眼眉。 “大叔啊,大叔战斗吧!”我狠狠地握拳做了个手势。 秦云笙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最后我们没有吃完那么多东西,因此不放我走,他本来就不打算太早放我走。 他问:“平时和男朋友吃完晚饭,你们干什么?” “压马路啊,逛江边啦,或者看电影。” “你最喜欢哪个?” 我想了想说:“压马路是为了省钱,逛江边是为了散心,最喜欢的自然是看电影。” “那好,我们去看电影。” 我们去看了一部喜剧,电影院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完之后他又问,“看完电影,你们还做什么?” 我好笑地说:“时候不早就回家咯!” 秦云笙开车送我,我已经习惯了坐在他车里欣赏外面的风景。时不时,转头打量打量他。 车到楼下后,我没有马上下车,秦云笙仔细地看着我。 “我送你上去。”他说。 “好。” 我们一起上楼,到我家门口停下脚步,秦云笙终于抱住我。 “不行不行!”我连忙挣扎,我以为他要吻我。 “我只是抱抱你。”他说着,没有进一步举动,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按在我肩背。 我安定下来,目光被他浓密的黑发吸引着,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气味。秦云笙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令我迷惘,萌生一股想抚触他头发的冲动,可就当我终于要抬手时,他松开了我。 “明天见。”他丢下一句,下楼去了。 我站在原地听他的脚步消失在楼道里,才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次日一早,我下楼就看到他的车,秦云笙在车里发呆,并且在笑。他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告诉我?我上前打断他的笑容,敲了敲车窗,“不是说不用接我,你在笑什么?” “笑你。” “笑我?” 我开门上车,没头没绪地说:“笑我什么呢?” 秦云笙还是笑,眼尾上扬,我问不出答案只好作罢。 我又重复:“不是说不用接我。” 他做出很重要的样子讨好说:“我要在前期对你表现殷勤点才能给你留下好印象。” “不用,不用太殷勤,秦大老板亲自接送会让我受宠若惊。再说你住的地方和这方向相反还兜圈子。” “很好,这么快就学会疼我了。” 我汗,“我是说真的不用。” 开着开着车,他冒出一句:“我还没吃早饭。” 我说:“怎么不吃呢?” “想和你一起吃。” 我看看手机时间,“时间不够了啊,刚才怎么不说,我上楼给你拿点吃的呀!” 他说:“抓紧时间还是够的,前边不远有粥铺,你跟我过去吃口。” 于是,我们到粥铺喝了点粥,赶到公司时正好踩点。 我们度过很多天,几乎每天早上都如此,有一点辛苦的是,秦云笙出席不同的场合也会带上我,好几次我和他正在逛着街或正看电影时临时被其他人物叫走,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活动他都推掉了,因为他也疲惫,偶尔我也会从他深幽的眼瞳中发觉一丝因劳累而隐约出现的消沉,尽管总是转瞬即逝,我仍然能感受到。 秦云笙把我带去他家,就是我发烧那晚去的那个普通高层住宅,他的房子里布置非常有品位,不过称不上奢华,其实布局很简单,物件不太多,都是精品。房子面积很大,很宽敞,从他的阳台向外面展望风景特别漂亮,我连连赞叹,他便有我身后拥过来,说:“你喜欢我送给你。” 我赶忙说:“不不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他利诱地说:“如果我能过三个月试用期,我就送给你。” “好大的诱惑啊。” “嗯,以后还有更多。” 我离开他身边回到他的客厅,他的客厅茶几上有个笔记本电脑,我问:“你晚上上网都用这个?” 他点点头。 那他晚上就是坐在这个位置在线上阅读我空间的。 我说:“你过来,坐这儿!” 秦云笙走过来坐下,不知我要做什么,见我只是原地打量,便问:“怎么了?” 我呵呵一笑:“没什么。” 他望了望我,淡淡地说:“傻笑。” “参观完了,我要走了。” “才进门多大一会儿就走。” “很久了。” “怕我吃了你啊?” “是啊。” 我不会在他那呆太久,落脚不超过二十分钟就让他送我走,秦云笙也不多加挽留。不过我倒允许他在我的地盘上久坐,因为我觉得在我自己的地盘更自在些。 这日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被门铃惊醒,忽悠一下爬起来,按着台灯一看时间半夜一点多,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有点害怕,所以轻踩着脚步到客厅,没有开灯,先从猫眼看了看外头。我一看,是岳京,这么晚他怎么跑到这来了? “岳京?”我打开门,浓重的酒气猛地铺到我身上,岳京满面通红,眼底布满红血丝,身体不稳地发晃。 “小丹……”他口齿不太清楚地叫。 “你喝多了,怎么到家来?” “我心情不好,我很烦。”他喝醉的样子有点孩子气。 “你和阳阳又吵架了吗?” 岳京点点头,头脑还清醒。 我就说:“心情不好也不能买醉啊,你看看你这样子不是让人担心吗……” “我爱你!”他冲口而出! 我愣住,他说的毫无征兆,我难以立刻做出反应。 岳京忽而把我拉入怀中,急切地诉说:“我发现我不爱阳阳了,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你,我现在爱的是你!” “你爱我?你真的爱我?”我不敢相信,分手这么久后,岳京会突然跑到我面前说现在爱的是我! “真的爱你,真的!我们在一起吧!” “不介意我的年纪了吗,未来我会老得很快,那时候也许我站在你身边,别人会说我是你的大姐,如果你老的慢我老得快,也许还有人误会我是你的老阿姨,你做好这些准备了吗,我们还会有更多困难,你准备好迎接压力了吗?” 岳京收紧双臂,勒得我呼吸困难,而他激烈的心跳从胸膛撞击出来,直直敲在我心上,“我准备好了,我们不要分开了,不要分了!”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我脸上! 我热泪盈眶,想不到在我放弃的时候,他会来挽留我,他说他不在乎我的年龄,真的爱我!无限感动回归至我的体内,我用力地点头,“好,我们在一起,不分了!” 喜极过后,岳京在我这安稳地睡着了。 而我彻夜失眠,睁着眼睛,直到看着窗外逐渐发白。 失而复得的感觉像做梦,我在心里构想我们以后的路要怎么样,首先我马上就要和秦云笙分开,想着秦云笙,我便忍不住愧疚,他才刚得到机会与我开始,还不到半个月,我又要拒绝他了,他会很生气吗,会很失望吗?还有阳阳,她还住在岳京那里,岳京若提出分手,她定少不了一番闹腾。 天亮之后我准备好早餐叫醒岳京,我们还要照常上班。过了酒劲儿的岳京醒来后安定了不少,但还是有点激动,看到我给他准备的吃的,笑得特别灿烂。我问他阳阳怎么办,他说今天下班回去就跟阳阳分手。 然后他问我:“那天那个开车带走你的男人是谁?” 我淡淡地说:“上司,我本来已经答应和他一起的。” “那现在呢?” “现在你回来了,我会跟他解释一下。” 岳京庆幸:“幸好,幸好我回来的还不算晚!” 我安静了一下,说:“一会儿他就会来接我。” 秦云笙到了以后,我和岳京一起下的楼,看到岳京站在我旁边秦云笙一愣,用充满探究的眼光盯着我,我不自然地眼神游弋几下,让岳京自己搭车上班,我和秦云笙有话要说,上了秦云笙的车。 上车后秦云笙沉默地启程,他那双洞悉一切般锐利的眼睛已经观察出我和岳京的变化,尽管已经发现如此,还是问了句:“他怎么在你这儿?” 我说:“我们和好了。” “为什么?” “因为他这次真的爱我。” “那我呢,我不是真的爱你吗?” 我绞着手指,眼睛没有焦距地凝着道路两旁长出新绿的小树,很愧疚地说:“云笙,对不起。” 秦云笙不回应,我们陷入有史以来最沉闷的时刻,我不敢看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直到公司,我们都不发一言,秦云笙停乐车走在前面,我安静的跟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很冷漠的距离。他步伐很大,我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跟上他,似乎跟上他是我这时唯一能做到的事。而后进楼,上电梯,还会碰到上班的同事,大家都善于察言观色,看出我们之间气氛不对,就都老老实实的不说话。 到了楼上,秦云笙没有理会任何人直接进了他办公室。 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发飙,而是一派平静。 这种不寻常的平静却让我发慌。 如果他立刻对我发火,呼喝不满,我会好受些,可是他没这么做。如果他和以前一样,气势汹汹地指责我,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也许我不会太过内疚,可是他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这样? 大怒无声,大悲无泪,太过平静反而是尤其的愤恨吧!他一定恨我不负责任地轻易接受他,又不当回事地一脚踢开他。 这些日子,他是那么快乐,可快乐却那么短暂,转眼就被我推到谷底,骄傲的自尊心怎么会不受伤害? 秦云笙一整天都没出办公室的门。 我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殷静到我身边偷偷问我和秦云笙怎么了,我却哭得更凶了。我拿面巾纸死死捂住眼睛,害怕被周围的人看见,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有眼泪哗哗流。 这时,秦云笙的门突然开了,我猛回过头,他抬手示意我过去。 我吸了吸鼻子,蜗牛似地走进去。 秦云笙疲惫地坐到沙发斜靠着,睨着我,不解地说:“被分手的人好像是我,你哭什么?” 我感慨万千地说:“我不是不感动的,我不是木头,我终究还是能感受到你对我真是还不错。如果你真的因我而失落,那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用吗?”他厉声说,脸上暗沉。 我被他锐厉的声线惊怔住,他又说:“我不需要你的感动,你的感动能让你把自己献给我吗?我给你的感动比得上那个小子的一次回头吗?我对你再好,你也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待,在你心里从来没对我真正有过什么好印象,我从来也不可能在你眼里变成一个好男人的形象!因为你从不把我当做焦点,所以你绝不会承认我所做出的改变!” 秦云笙锋利的语句让我震撼,如同一把刀子从我正中央凛冽剖开,也让我更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世界。没错,这就是我内心世界最合理的总结,我确实打心眼里没有认可过秦云笙,我认可他是个充满魅力和引力的男人,但从不认可他是好男人,只因他风流过,只因他离过婚,不论他对我多上心,多关照,我只是习惯性把他的上心看做一种收服女人的伎俩。 难道不是这样?他在跟我抗议吗! 难道秦云笙真的很爱我,不是对所有女人都有的那种爱,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独一无二的那种爱吗? 我怎么敢相信这能是真的! “你的表情已经印证了我的断言。”秦云笙闭上眼,“你对我本来就是试用,没什么抱歉的。” “我应该抱歉,对不起,也许是我对你的看法太片面……” 他一挥手,“我要说的说完了,到此为止,你出去吧。” 秦云笙没有咄咄逼人地批判我痛斥我,还是给了我台阶,我很无奈。 就当欠他一次人情,我暗暗想。 殷静对秦云笙和岳京都不太看好,但更看不好岳京,秦云笙起码在物质上不寒酸,而岳京不但不富有还有很多隐患。例如阳阳,岳京跟阳阳提出分手了,让阳阳离开他那里,可是阳阳死活赖着不走,声称要在这座城市找工作,她又没有住的地方有没有钱,表明要在找到工作后搬走。她对岳京采取妥协怀柔,对我则不断打电话闹,各种难听得话都说得出口,我很生气就催岳京赶她走,岳京一方面怕我生气,一方面又不能把阳阳从住处扔出去,比较为难。 周日阳光灿烂,岳京请我去看一场球赛。他带我到某大学的足球场,是他和他同事与其他公司的朋友有一场足球联谊赛,他同事见了我特别热情,跟我说了半天的话,他们还特地换了自己队伍的队服,站在大操场上特别像样。 我和那些女孩儿坐在观众席,观看他们精彩的表现,望着那些帅气得小伙子在那里奔跑,我感叹青春真好。 阳光下,岳京穿着白色的球衣,在赛场充满活力,朝气蓬勃,进球时还发出雀跃的呐喊,伴着他的呐喊声,我内心深处熊熊地燃烧着,也和那些小女生一起发出呼喊,岳京偶尔会投来目光看我,因为我的振臂鼓舞,他也踢得更起劲儿。 我望着他心中叹然,岳京这么阳光这么好,就该配个很好的女性,那个任阳阳哪里配得上他?任阳阳那么烂的脾气,那么骄纵无礼,岳京凭什么要日日对着她忍受她? 岳京的队伍获胜了,踢完足球后,岳京兴奋地跑回我身旁,气喘吁吁浑身都是汗,豆大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我拿面巾纸给他擦拭脸上和颈上的汗水,不断赞叹:“你们好有活力啊,个个都跑的那么快!” 他说:“我们经常一起踢球,又健身又高兴。” 我点头,快乐地说:“我中学的时候也经常踢足球,一下课我们就一窝蜂地跑出去了,一大群男生女生追着球跑,玩的特别疯,还总经常因为玩过头了上课迟到被老师批评呢!” 岳京眼光铮亮,“真的吗,你也喜欢足球?” “喜欢啊,不过大学以后就不玩了,在运动方面变成淑女了。” “既然你喜欢,我带你玩!”他忽地拉起我,让他同事的妹妹给我们看守物品,往人堆里跑,我推让道,“不玩不玩了,你们都很累了,我只说说的!” 岳京和他们公司的同事说让大家再踢一会儿,让我也参加,他朋友们立刻应声说好,又叫来两个开朗好动的女孩儿,非要来个男女搭配,这群男生们非常让着我们,总是传球给我们,还允许我们犯规,场上充满了欢声笑语,不但感觉不到累,还越玩越精力充沛,因为我们实在太开心了。 玩完之后,大家散场,我们和岳京的朋友们挥手告辞,岳京默默接过我的包,帮我拎着,然后牵着我的手一起在校园里逛了逛,他终于详细地和我说起他和任阳阳的事。岳京和任阳阳一起是中学同学,他最痞气的时候为她打过很多架,学校几次三番找他父母谈话,多次要开除他都被父母求了下来。校领导说岳京这个不良少年无可救药,念书对他肯定是行不通了,岳京父母几经考虑,就在学校开除他之前,自动给岳京申请退学,让他去当兵。任阳阳在他当兵那两年一封信都没给他写过,都是岳京给任阳阳写,逢过节部队允许打电话时,他每次都给阳阳打电话,可每次也说不上几分钟。那两年岳京过的非常孤独苦闷,可等他退伍回家,任阳阳又联系他,说她一直在等他。任阳阳中学毕业也不读书了在家待业,岳京也退伍了,正好俩人搭伴一起来这座城市找工作,岳京换过好几份工作,但任阳阳总是找了一份工作做不到几天就不做了,因为她总和同事相处不好。岳京不责怪她还总鼓励她,后来她总算做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可是相处两年后,任阳阳开始看不起他,觉得他赚钱少,任阳阳单位一个条件很好领导相中了她,糖衣炮弹下她就动心了,就把岳京甩掉投向有钱人怀抱了。其实在我看来,那个领导真不算什么大款,与秦云笙和钟嘉骅这种真正的富人相比顶多算有两个小钱,但阳阳眼皮子浅,年纪小抵不住诱惑就去了。 失去阳阳后,岳京特别失落,失恋不久,阳阳就跟他说她要结婚了,对岳京打击很重。 我感同身受,听着特别心疼,那种被最爱的人伤害的痛苦我特别懂。如果阳阳是个懂事的女孩儿,岳京不会受这种委屈,而可恶的是她还有脸再和岳京和好!过年岳京回老家聚会碰上她,她跟岳京哭诉那个人只不过是玩玩她的年轻,根本就没娶她,岳京很心疼她,见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就心软了。毕竟疼她那么多年,处于感情上的惯性,他也不能抵挡阳阳的脆弱。且当时他爱我不深,就重新接受了任阳阳。 可和阳阳再在一起生活后,他发现完全不是预想的那么回事,任阳阳脾气比以前更差,性子比以前更娇纵,再加岳京有了个我,她整天发脾气不断,痛骂岳京不如过去爱她。 我心里为岳京不值,从我听来这个女孩儿几乎没什么优点可言,却霸占了岳京多年的好时光,霸占了岳京那么多真诚的感情。岳京手机里有她的照片,他把她的照片给我看,阳阳确实长得很甜美好看,但气质看上去也很妖娆,是容易让男人冲动的那种。可惜,徒有美貌,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女人不是光有美丽的外表就能保证男人对自己喜爱持久,个性也很重要。 我说岳京:“你打算怎么办,还让她继续住吗,她明摆着不是要找工作,这都快俩月了,她出去找了吗?什么找到工作就搬走,她就是吃定你心软!” 岳京两难,“要么再等等看。” 我没好气地抱怨:“等到什么时候,你们整天住一起,一个屋檐下,你能等我等不住了!她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她不走我们就难以稳定,岳京也情绪反复波动,真叫人受折磨。当然我们也有在一起计划未来,等任阳阳走了,我们打算快点见见双方父母。 岳京终于下了狠心,回去逼阳阳走,他给了阳阳一千块钱,告诉她愿意回家就回家,原意住旅店就住旅店,两天之内不搬走,他也会把她的东西扔出去。于是,任阳阳深受刺激,终于发疯了!她愤然离开,做了一件让我和岳京措手不及的举动! 我和岳京一起散步时,岳京的母亲突然来电话,质问他是不是找了个老女人乱搞! 岳京马上神色有点慌张地说,是交了一个女朋友,年纪比较大,他母亲情绪有点激动,因为任阳阳找上岳京家以女友身份跟岳京爸妈告状,说了很多难听话,岳京对母亲支支吾吾在电话里一时难以说清楚。 于是,隔了一天,岳京的父母就杀到了我们这里来! 指明要见我! 这让我倍感压力,非常紧张,二老火速杀过来,已经摆明了他们的态度。恐怕这一见,便是讨伐! 我在公司一整天坐立不安,临下班非常用心地补了装,还忐忑地照照镜子,心理暗示自己,我不老,我没什么心虚的,年龄不是距离,我们没有问题的!还使劲鼓了鼓气,像要上战场。 但临阵中我仍失去镇定,当岳京的父母带着气昂昂的气场出现在我面前,我心中抖了几抖,陪着笑把他们迎进家门,请他们坐在客厅小沙发上,给他们一人倒杯水。他父母衣着都很朴素,母亲身高不高,但父亲很是魁梧,母亲脸上带着担忧但样子不凶,而他父亲样子很凶,特别是一进门就用那双豹子般的眼神瞪我。任阳阳在他们跟前煽风点火,搀着岳京母亲的手臂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岳京母亲极力控制自己,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而岳京的父亲则劈头盖脸地说我:“你多大了?” 一早准备好的开场白被我生生吞了回去,我礼貌地回答说:“叔叔阿姨,我三十岁。” “我们家岳京才二十二。” “是的,岳京比我小很多。”我定了定神,瞄了下岳京说,“岳京已经把我和他的事情跟你们大概说了吧?” “我们知道了!”他父亲口气不好。 他妈妈开口了:“操丹姑娘,你岁数太大了,你们差了快一轮了!” 我大方地说:“阿姨,一轮是十二岁,我们只差八岁。” “八岁还少吗?”他爸爸拧着眉头说,“你们两个不要处了,你们没有可能!” “叔叔,您别一进门就下定论啊,我是比岳京大很多,可是我们很喜欢对方,我们之间在交流上没有隔阂,相处着很舒服很快乐,所以我们才在一起的。” 他爸爸蹭地窜起身,挥着手比划着我,动怒地大叫:“你三十岁的人了不正正经经找男人,专门挑二十出头的小男孩儿玩,你能不快乐吗?你这就叫老不正经!” 他一上来就对我激烈辱骂,我脸上一阵火热,一时哑口无言,岳京叫道:“爸,你别骂人!” “骂人?”他奋力一耳光扫在岳京头上,“我还没教育你呢!没脸的东西,你都干了什么你!” 我赶紧过去拦开他,阻止道:“有话说话为什么要打他,岳京又没有什么错!” 岳京妈妈劝道:“京儿,你现在就跟她说分手!” “我为什么要分手?”岳京红着半边脸,生气地说。 任阳阳站出来,“岳京,你跟我处了这么多年,咱们还同居两年多,你能对我不负责吗?今天让叔叔阿姨评评理,你办的事正常吗,你说你腻歪我了想离开我我理解你,可你不能找个三十岁的老女人侮辱我,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老女人吗?”她又指着我叫,“都是她勾引的,我和岳京好好的,她打电话发信息勾引岳京,岳京年轻,抵不住她的狐媚子就上钩了!” “任阳阳你够了没有?”我恼道:“岳京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试问你有什么对得起岳京的?如果你足够好,岳京会不再爱你吗?你失去岳京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把责任推卸到我的头上!” 岳京妈妈怒火中烧:“你这个女人就是糟蹋我儿子的!你还狡辩!” “我没有把他怎么样,我们是纯洁的恋爱关系,怎么能叫糟蹋呢?” “不叫糟蹋叫什么啊,这就叫糟蹋啊!” 岳京替我打抱不平,“能不能不把话说那么难听,小丹招你们惹你们了你们反应这么激烈,她是年纪大点,可她也是个有自尊的女人!” 岳京爸爸气鼓鼓地说:“人我们见到了,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把你小子鬼迷心窍了!你现在跟我们回去,我和你妈要跟你好好谈谈!” 我挽留道:“你们坐下来,我们心平气和谈一谈好吗?这才进门几分钟,我们彼此间还都不太了解。” “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不用了解。”他们冷言拒绝。 然后他一把推开我,抓住岳京衣领强制岳京跟他们走,岳京虽然二十多岁,可从他的神态看得出他很惧惮他父亲。他回头示意我先安定下来等他,我便没有再多出声,紧抿着嘴唇把他们送出门,临出门任阳阳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很是得意。 我走回客厅跌坐到沙发,耳中嗡嗡作响,屈辱感在胸口翻腾。 只不过是姐弟恋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我理解他们做父母的心情,他们可以不同意,可他们凭什么一上我的门不跟我沟通就羞辱我?这是对我人格的不尊重!他们还打了岳京,岳京已经是成年人了,自由恋爱有错吗,爱上一个大龄女人就该被惩罚吗!他的父母竟如此顽固不可理喻,以后的过程岂不是更加艰难? 第二天一早岳京在上班的路上给我打电话,我担心地询问他回去挨没挨打,他说没有。但令他头疼的是,他父母一直训斥他,列出许多和我结合不利的因素逼他离开我。 我问:“那阳阳呢,他们喜欢阳阳吗?” “还可以。”他口气十分犯难。 我隐忧地说:“岳京,如果你再和阳阳在一起,我们老死不再往来!就算你父母不同意咱俩,你也不能找个各方面都不如我的女人,就算找也不许是任阳阳!” “嗯,我知道。” 我唉声叹气,“这才第一步,就这样,我真的糟蹋你了吗……”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爸他脾气特别爆,我妈也没什么见识,他们的观念都很保守。让他们接受咱们,需要一段时间,他们一时消化不了。” “我明白,我不怪他们。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呢?” “先等两天吧,我先安抚安抚他们。” “只能从长计议了。” 我们几天没有见面,只能通过电话探讨情形,他父母的反对很坚决,但岳京的立场也很坚定,岳京说我们之间分手与否只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感情,其他原因不能分开我们。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很知足。 我应该努力一下,我不能被动下去,得想想办法。可除了沟通又能有什么办法,他父母不再来,我只有主动上门去,可是我买了一大堆贵重的礼品去拜访他们,他们却把我隔绝门外,还不让岳京出门见我。这下我急了,干脆去岳京单位堵他。结果他不在单位,我打他电话问他在哪,他说,他已经到我公司门口了! 我又打车匆匆赶回去,一看到他就猛地扑到他身上,数日被分隔的思念全涌了出来。 人真是奇怪,别人越说不行,我们越不甘,人还很叛逆,别人越是反对,我们越要干! 我们用力抱在一起,岳京在我发丝间落下轻吻。 我不满于蜻蜓点水,勾下他的脖子,用力吻他的嘴唇,岳京热烈地回应我,我们的呼吸和心跳交缠在一起,宣泄着这些日子的烦躁和无奈,很久才分开。 我压抑地说:“我还以为你都不敢再出来见我。” “他们不让,可是我想你。”他用情地说。 “他们会接受我吗?” “我一直在说服他们,一直在做工作。” “我很担心,我心情特别不好。” 岳京再次搂紧我,忿忿不已,“我今天不回去了!我请假好好陪你!” 带着不能自已的疯狂,我说:“那好,我也请假,你等我,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 但转过身又马上清醒过来,“不行,这样太不理智了,我们不能为了恋爱赌气工作不做了,这样你父母知道了更看不起我,不要请假,你还是回去好好工作。” 岳京诧异地问:“你不想让我好好陪陪你吗?” 我无奈叹息:“我更想在你父母那留个好印象啊,本来他们就反对我,你再为我不着调,他们更反对了。他们打算在这呆多久,住你那住的开吗?” “我妈和阳阳睡床,我和我爸睡地上。” “干嘛一定这么受罪呢,就为了阻止你和我……”我纠结得不行。 岳京又吻住我,闭着眼睛深深地吻着,直到我们在彼此的拥抱中慢慢融化。 我们已俨然不顾街头暧昧有多引人注意,能相处的时间如此短暂,这一分钟拥抱,下一分钟好像就要分开似的,再见面可能又要好多天,而我们的心理作用使得我们像两根越拧越紧的橡皮筋,越被拉扯越要紧紧收缩。 待我终于神志重新清醒,我骇然在公交车站那里看到一个直直盯着我们看的老妇人。 “妈!”我惊然地叫!继而耳根子滚烫,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了! 岳京愕然跟着我跑到我母亲面前,我说:“妈你怎么在这啊?” 我妈收敛了方才的吃惊,为了不让我羞窘,自然而然地说:“你有些天没回家看我和你爸了,电话也没打一个,我们以为你工作上很忙。上午我跟你常姨去了趟文化宫,刚回来路过这,你正好中午休息,我索性顺道直接捎两张照片给你。” “什么照片?” “你常姨给拿了两张照片,是要给你介绍的对象。不过,看来好像不需要了……”虽然表现自然,但她肯定已经心花怒放,因为我总算恋爱了。 我脸热且纠结地介绍说:“是的,这是我男朋友,岳京。” 岳京也很意外会和我妈如此碰面,尴尬而礼貌道:“阿姨你好!” 我妈立即随和地说:“好好好,小伙子你多大了,属什么的呀?” 我和岳京同时一愣。 岳京正要开口,我赶紧打岔:“妈,你把照片还给常姨吧,帮我谢谢她。” 我想先把我妈打发回去,年龄的问题光岳京一对父母已经足以让我头疼要命,还是暂时瞒着我家,分拨解决问题比较好。 可岳京却热情地说:“阿姨吃午饭了吗,我请您吃个饭吧!” 我妈马上应:“好啊!” 天下事,有时巧的让人离谱。比如撞衫,撞车,撞人!怎么就赶上今天,岳京和我母亲就同时到我这来碰上了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心里七上八下。我扯扯岳京胳膊,偷偷跟他商量,让他先往大了说几岁。可岳京觉得说谎不合适,再加上紧张,饭桌上我母亲一追问年纪他就把真实年龄告诉她了! 当时我母亲的表情,真的像给了我当头一棒。 “你,你这么小啊?” 我和岳京僵硬地点头。 气氛转瞬直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心事重重。 沉闷地吃了饭,我妈没多说什么就走了,脸色不太好,临走还私下严肃嘱咐我,“我回去跟你爸说说,你好好想想。” 我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顷刻压住了我,仿佛一股不可抗的力量把我压在了五行山下。 我责怪岳京:“你没看我要打岔的吗,你要不提吃饭,那个岔就打过去了。” 岳京说:“纸包不住火,她问了我当时不说过后她还会问你,我也不想你说假话欺骗你爸妈,现在拖着以后更不好,反而落个别有用心故意隐瞒的罪。不如早早摊牌,走一步看一步了。” 该来的总归要来,既然风雪一起来了,就一并面对吧! 下了班,我就被我爸一个电话叫回家,进了家门,他和我妈妈就做出一副审问架势,他们坐在沙发,我站在他们中间。然后他们发出一串串问题,包括我和岳京何时开始,岳京是哪的人,工作如何,收入如何,个性如何,对我怎么样?待我一一解答这些疑问,二老均是垂眸沉默。 “不行小丹,你不能跟他在一块,你们处处可以,但结婚绝对不行。第一他太小,不如你成熟,第二他太穷,不能给你创造好生活条件。” “妈,我们相处很好,岳京虽然年轻但他对我是很懂得体贴的,虽然现在条件差,但恰恰胜在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奋斗的可能。” “不行,不行不行!”我妈头摇成拨浪鼓,“我思考一下午了,我的意见是不行!” “爸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和你妈意见一致。” “为什么,只因为他比我小?如果岳京只是比我小,但经济条件特别好,是不是你们也会答应?” 我妈摇手说:“不是因为这个,小丹,你好天真,你已经三十岁了,怎么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考虑不周全?你找个这么小的男人,你去养他吗?我们要是能照顾你的男人不是找个男人让你去做老妈子!” “我没有做老妈子,我们都是年轻人我们是平等的呀!” “十年之后呢,十年之后你们还能平等么?十年之后那个小子才到你现在的年龄,你四十岁之后怎么办?” 我争论道:“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四十岁后想象的那么凄惨?” 我爸一语击中地发话说:“因为我和你妈能不能再活十年都是问题,我们死了你怎么办?” 他犀利的字句如刀子般插在我心脏,我愣住,为他的毒言难受。 我妈满怀心忧:“是啊,你是独生女,我们又要你要的晚,我和你爸六十来岁了,到了这个岁数说没就没,万一都没的早,年轻的丈夫又抛弃你,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那是多凄凉多痛苦!” 他们处心积虑的样子让我不好受,我心疼地叫:“你们不要这么说!你们现在健健康康,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听妈的话,找个成熟稳重点的男人好不好?” “找个在人们看来成熟的男人,我就必定终身幸福吗?不是这样的,要幸福,我们首先要合得来要有爱,这和年纪老少没有绝对关系!” 我爸突然问:“你见过他父母没有?” 我顿了顿,“见了。” “他们对你什么看法?” 我语塞,精神垮下来。 我爸一愤然,冷哼道:“都不用问,肯定嫌弃你!” 我实话实说,“前几天刚见过他父母,他们确实对我和岳京暂时不太看好,不过,我会努力争取……” 砰地一下,我爸一拍桌子,“你俩没戏!”说完便不悦地回房,咣当一声把自己关到屋里。 我心里发慌,收紧,瞪着那屋子的门一半会发不出声。 “分,趁早分,听妈一言,你热脸去蹭人家冷屁股,吃力不讨好!你看看你爸,这几年他什么时候这么生气过,我回来跟他一提这个事,他就伤心了,要是大三四岁我们都能认了,关键大这么多,太不现实了小丹,我也很失望很难过啊,我女儿这么宝贝,为什么要配个半生不熟的人呢,要啥啥没有,完全没有保障……” “妈……” “你再好好想想,你常姨还要给你介绍呢。咱们是年纪大了点,但咱们不着急,别因为压力大就随便嫁出去,那将来必然后悔的……”我妈起身去厨房,也不再理我。 我的难受不言而喻,只觉数根尖刺在心上扎来扎去。 他们都不支持我。 双方父母没有一个能接受我们的,还认为我们草率随便。 我双眼深处一片空白,脑袋中回荡着爸妈刚刚那些劝告的冲击。 那些和岳京相识至今的快乐画面,我所感受过的所有幸福的瞬间,恍惚中都远离了我好远。 我茫然地走进卧室,在窗口仰望落日后天空微薄的光彩,一切都不再那么灿烂。 没有的得到真正的感情的时候,不能在一起还没有这么痛苦,现在得到真正的感情了,我们的欲望膨胀了,却又不能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我没有放弃,而是咬咬牙,继续争取。我再上门去拜访岳京父母,但他们还是避而不见,那我就打电话,让岳京把电话给他父母接,他父母接了但说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还求我放过他们儿子,我的爱在他们的理解中全部都是伤害。我爸妈也要让岳京来一趟跟他谈话,可岳京父母不放人,还指派了任阳阳成天名正言顺监督岳京,我到岳京单位去跟她吵了两架! 想我这么大年纪的女人,要跟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争夺一个男人大失风度,我就心如焚烧。 我对她放狠话:“任阳阳,就算岳京以后娶不了我也不会娶你!想嫁给他你白日做梦!” 任阳阳不甘示弱:“那我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这次岳京对任阳阳发了火,他猛然拉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差点摔了她,厌恶地吼道:“你够了,我已经非常非常厌烦你了,你最好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阳阳被他吓了一跳,转而跟他大声吵闹,“我就不滚,你们越想我滚我偏不滚!” “从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女人!” “现在你觉得我脸皮厚了,那你爱我的时候呢,你觉得我脸皮厚了吗?我脸皮厚也是因为我爱你,否则我才不缠着你!” “赶紧找其他人纠缠吧,我受不起你了!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讨厌你!” 我双手捂住耳朵,被折磨的快要发神经了。 阳阳又过来强势地推我,赶我,几次三番差点把我掀成跟头,我的理智被燃烧殆尽,我扬手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她的脸被我打偏过去,一脸红印,我的手也震得生疼,她愕然地瞪着我,我给她下马威道:“我操丹不是好惹的,你现在已经触到我的底线了,你再烦我,我弄不死你。”我把最狠戾的一面全用上了,我必须弄服了她,否则她会更加兴风作浪,以为我好欺负。 我再扬手,任阳阳身子一缩,猛地捉住岳京衣袖,躲到他身后去! 她委屈不已,摇晃岳京的胳膊叫:“她打我,她才是泼妇,你看到了,看清楚了!” 岳京被我激烈的行为惊住,一时忘记反应。 “岳京,从现在你,在你身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我放下冷话转头便走! 我再也不要放下姿态了,我够贱了! 我可以贱一次,两次,但是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不能永远自我作践下去! 岳京追过来,“小丹,小丹!” “我说了你身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现在她在这,我走!她一天黏在你附近,我一天不在你面前出现,也不会再打电话,你跟她过日子吧!” “小丹,你给我点时间……” 我寒着脸离开他单位,躲在外面偷听我们争执的同事见我出门,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安慰我放心,岳京肯定是向着我的,他们也会帮我开导岳京,我挤不出笑,只轻说了句谢谢。 里面传出什么被砸的声响,和任阳阳的尖叫,我震了震,听到岳京的怒叱:“任阳阳,我们今天开始绝交,你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在我面前以及我父母面前出现!” 任阳阳哭叫,“你让我滚我就不滚,你能把我怎样,我就不跟你绝交,有种你打我吧,打残我我就赖在你家一辈子,岳京我恨你!……” 我拦了辆出租,小跑到路边上车,回了公司。 失魂落魄一下午,我无心工作。 殷静一直问我,你还好吧,你还好吧? 我疲于应付,只是点头。 见我这样,她忧虑地说,“你精神看起来很糟糕啊……” 两行清泪从我眼角滑了下来! “我没心情工作,不做了,我要回家休息下。”我垂头收拾东西。 “你任务完成了吗?” “没心情!” 殷静关切:“那把你的活给我,我帮你做,你请个假好好调整下自己。” “谢谢……” “你要请假干什么去?”一道低沉的声线从我背后不远响起。 秦云笙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到请假两个关键字。 我拿袖子在脸上蹭了下,回头说:“身体不舒服,我要请假回家。” 秦云笙睨着我的脸问:“这次又是哪不舒服?” 我避开他的眼睛,颓然说:“心脏疼。” 他忽而绕过来拎起我的提包,面无表情地说:“心脏病是吗,你跟我走。”他举步又往外面走。 我跟上去夺自己的包,可他一抬臂我没够着,我说,“这次不用看医生了。喂,喂!” 他看都不看我,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我像只跳梁的小丑,抢自己的东西抢不回来,我恼火地说,“算了,你喜欢你拿走好了!”我认命了不和他争了。他又走回来,把提包递给我。我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很无语。岂料,他一把把我打横抱起,我惊叫,“放我下来!”他不理会,抱着我往前走,不顾路过人的目光,一直把我抱出了公司! 外面下雨了,他开车带我在街上绕弯子,也不说去哪。我心境糟透了,比这该死的阴雨天好不了多少,简直雨雪交加。破口骂道:“你有毛病啊,你抱我干什么?” “想抱你很久了。”他漫不经心似地说,可眼底有束光芒有很认真。 我愣住,脸上不住地发烧,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他又说:“看你这几天精神都不正常,可怜你一次,今天准你提前下班。” 我刮他一眼:“你才精神不正常!” 可骂归骂,我一点都不生气。 “我心情超级不好。”我无力地说。 他不说话。 “你不好奇为什么吗……因为我父母和岳京父母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最近我战斗的好辛苦,却一点好都没得到。” 秦云笙转过头来,和我驴唇不对马嘴地说:“我一直很想知道强行抱你会不会被打,事实证明你没有。” “啊?”我一头水雾,他根本没听我说话,竟想着这个! 他又定定地说:“我还想知道,如果我强行吻你,你会怎么样。” 车子猛然刹住,那副幽深的眸子把我震慑,我正要动,秦云笙倏地捏住我的下颚抬起,很仔细地认真地吻了下来! 我想推开他,他不让,反倒抱的更紧。 “你对我有感觉吗?”他怔怔问。 我找回神志,大声叫:“你放开我!” 他松手,我胡乱地蹭了蹭嘴唇,骂道:“你真可耻!我看错你了!” 他嘲弄地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早就清楚么?在你心里我一直不就是个可耻的人么!我可耻,你为什么和我来往,我可耻你为什么上我的车,我可耻你为什么任由我为所欲为?” “你真恶心。”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被狗咬了!”我愤愤推开车门,拎着包顶着雨水跳下车,委屈的泪水滚滚而下! 而秦云笙没有再管我,他的车从我身侧冷冷穿过,飞速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在雨中拼命地走,任雨珠越来越大,放纵地冲刷自己。我胡乱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向哪里,过了不知道多久,半个小时,一个钟头还是更久,我接到电话,是岳京。 “喂。” “小丹,我爸犯病进医院了!” “什么?” 我离开岳京那里后,岳京和阳阳大吵一架,岳京忿然把阳阳带回家,把任阳阳的东西全丢了出去,强制赶她走,任阳阳连哭带闹,从厨房拿刀子比划自己以死相逼,岳京父母大大受惊,情急下他父亲冠心病犯了,顿时晕厥过去!我紧急赶到医院,岳京父亲正在抢救,他和她母亲在抢救室外面急的团团转,岳京表情极其凝重,他母亲担心的直哭,而任阳阳心虚地面对着墙壁,脸色煞白,气焰也灭掉了。 “都是你,都是你引起!”岳京母亲责备地指着我,“都是因为你不放过小京,小京受了你的诱惑着了魔!现在好了,我们家鸡飞狗跳,他爸进去了,他要是不能活着出来了,你要负全责!你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浑身湿透,跑来时走廊落了一路水脚印,脚下也一大滩水,紧张加上着凉特别的冷,忍不住打着哆嗦。 “妈你冷静点,这不关小丹的事。” 岳京走上来,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她母亲见了恨道:“你给我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我和声说:“我在这等叔叔抢救完再走,否则我不放心。” 她过来推促我,“走走走走走!我们家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快走吧,别看热闹了!” “阿姨……” “你再不和岳京分手,我也不管了!岳京,你爸要有三长两短你就一辈子愧疚吧,你再不离开这个女人,我也不活了,我也跟你爸一起去了!”她哭天抹泪地说。 岳京百般为难,这么紧张的时刻也不敢刺激她,不敢轻易说个不。 我叹了叹气,低声对他说:“你爸好了,给我发个信息,我先回去了。” 岳京愧色地点点头,把我送到医院外,我把衣服脱下来还他,他不要,问我:“你怎么浑身湿透了,没有伞也没坐车吗?” 我淡然说:“我没事。” 他给我打来出租,临开车我还是把衣服扔还给他,心情沉重地回家了。 回到家,我爸妈都在我那,我愣了愣,他们也愣了愣,我妈看我浑身淋得像落汤鸡,紧忙接过我的包让我先换干衣服。我有气无力地到浴室先洗了澡,然后换上睡衣睡裤,拿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问:“你们怎么过来了不告诉我一声?” 我妈说:“我们来还要跟你汇报啊?” “不是,你们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啊,买点菜什么的,我这没什么菜了。” 这么些日子没心情吃饭,更别说做饭,一直不买菜填补,我的冰箱早空了。 我爸说:“你那个岳京呢,这么久也不上门给我们看看,是不是不敢来了?” 我呼了口气,无奈道:“你们来我这是想抓他的吗,不用抓了,最近都没来。他爸进医院了,我刚从医院回来。” “他爸怎么了?” “冠心病发作。” “给你们气的吧!”我爸冷哼。 “不是我气的。”我使劲儿拿毛巾攥头发,攥出了水。 我妈语重心长:“人家以为你多不值钱呢!看不上你,你还巴结人家,这不自己给自己找委屈吗,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不是谈了就必须在一起,你们都很喜欢对方但是你们不合适,那在一起也不能长久幸福啊!你把自己弄得这么忧郁,这么不自信,图个什么呢?你先听我的,再试试常姨要介绍的人……” “我不见!”我负气大吼,我妈一怵。 我爸拔高嗓子,“你喊什么喊!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从来不为爹妈想想!你要为我门口考虑考虑,也不能找个这么小的!他有能力对你好吗啊?他爹妈对你什么态度我和你妈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那小子给你撑腰了吗?你嫁过去你都得受他们家一辈子气!你不要高估爱情的力量,你不见得比他爹妈对他重要!爱情在现实面前就是狗屁!我肯定不会让你跟这个小子在一起,我不会让我女儿过去受气!” 我头疼万分,不敢继续辩论。 很晚岳京也没发信息给我,我很担心,发信息问他情况怎样了,过了好久岳京才回复:我爸有惊无险抢救过来,我妈高血压住院了! 我诧然,复杂地回复:愿他们安好! 过了一阵,我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当初就不该追你,我们还是分手吧。 岳京一直没回,他应该已经乱了阵脚,还要忙着照看他父母。这么年轻要承担这么重的压力,我不知他能坚持多久,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与其随时抱着被他再放弃的准备忐忑不安,不如我提出。 第二天早上,岳京回复我,我没有要和你分手,你要放弃了吗? 我说,我是为你着想,你这么年轻,是应该搭配更好的女孩子,配我确实可惜。我希望你有更好地明天,希望有比我更好的女人爱你,那应该是个你父母都乐于接受为你放心的女人。 他说,让我爸妈接受你可能需要很长的过程,但是我们慢慢来,还是有可能,只是现在我不敢他刺激他们,先等我妈出院再说。 岳京母亲住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岳京每天抽精力给我发一两条信息,偶尔方便时打个电话,其实我们态度都有点消极,有两次晚上他打电话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在海浪发泄郁闷,你父母看不起我,我爸妈这边也反对的我头痛欲裂,我把我父母这些天对我的态度讲给他,岳京听了也很受挫,讲到一半我听到那任阳阳的声音传了出来,“岳京,你在给操丹打电话是不是,叔叔阿姨不让你打不怎么不听!我要去告诉他们你给她打电话!” 岳京匆匆挂了电话,我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很心凉,他父母连打电话都制止了,任阳阳还在他身边晃悠,我到底算什么? 我发信息骂,任阳阳在的一天你再也不要联系我!再也不要!混蛋! 之后我们一星期没联络。 我和岳京陷入冷战。 我不但和岳京陷入冷战,在公司也过得相当痛苦,每天要看到秦云笙,看到一次心里揪紧一次,他对我态度相当冷漠,是从所未见的冷,我也很敌对抵触他,这次我真要辞职了,但秦云笙不放行。 我闯进秦云笙办公室,忿忿说:“我不干了,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据我了解,你的合同还没到期。”他轻描淡写地说。 “根本是你不放我走!” 他抬眼,“你非要离开就要违约,要赔五万元违约金。” “太过分了,欺负一个女人你有意思吗?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放不放人,我不做了,公司一切事情我不管了,你们要么开除我要么放我走!” “你随意,你不工作拿不到工资。”他气定神闲。 “无所谓了,反正违约也要赔五万元违约金,我无所谓了!秦云笙你大爷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甩门而出,立刻去附近银行取出五万,回来把钱扔在他桌子上!我大叫:“我赔了,我可以走!” 我盯着他,用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恨盯着他,他却冷静地说:“我可以不接受。” “你非让我烦到死不可吗?我每天已经够心烦了,我已经要崩溃了,还要面对个你,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痛苦的快疯了,每个人都在骂我羞辱我指责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跟我作对!” 他定定地说:“我不会让那些人骂你羞辱你指责你,可是你不选择我。”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知道我面对着什么困难吗?你只会大言不惭……” “你的事情我了如指掌!你和岳京的事,你和岳京家的事,没有人支持你们,就这么简单!” “谁说的,谁告诉你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殷静出现在我身后,表情复杂,门开着,外头的人全都站在门外看着我们发火争吵。 我的火力又对准殷静,“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跟外人说,你有没有把我当好姐妹?你和秦云笙是一伙的吗,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不料殷静说:“是啊,我是多管闲事,我跟秦云笙说了你的事,可是你真的很讨厌秦云笙吗,如果你不在乎他为什么跟他这么闹,你可以直接无视他!他知道了些什么,无所谓啊!你这么在乎干什么呢?” 我目瞪口呆。 “云笙……他确实关心你,不关心你的人不会费精力了解你,有时候我在替你想,他真的比不过岳京吗……” 什么时候开始,殷静已经站在秦云笙那边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静望了秦云笙一眼,秦云笙摇摇头,“不用跟她说这个……” 殷静叹了叹气,“看在你真关心小丹的份上,我替你说句话。” 秦云笙威吓一声:“闹够了没有,外面人闲事看够了没有?” 堵在门外的人迅速作鸟兽散,殷静拉拉我衣袖,“别气了,快工作吧,现在公司这么忙,手上还那么多东西忙不过来呢……” 殷静帮我拿回桌子上的钱,硬把僵硬的我拉走,给秦云笙关上门。 回到自己的位子,殷静把我的钱放回包里,还在轻声安抚我的情绪,可她刚才的话却不断在脑中回响,你真的很讨厌秦云笙吗,如果你不在乎他为什么跟他这么闹,你可以直接无视他!他知道了些什么,无所谓啊!你这么在乎干什么呢? 晚上我让殷静陪我去海浪一起喝酒,我说我今天必须要一醉方休! 我喝了很多酒,可就是不醉,我说我和岳京这回可能真的会玩完了。 “你们又怎么了,他们家又把你怎么了?” “岳京……岳京……” “你和岳京怎么了?” 我突然嚎啕大哭。 “小丹!你跟岳京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殷静夺过我的酒杯,同时抽出餐巾纸往我脸上抹来。 “静儿,姐弟恋真的不可以吗,大八岁真的逆天了吗?” 殷静一声叹息,一时无语。 我突然发现我的生活圈子就是一个雷区。光说我这名字,操丹,谐音就是个悲剧,太操蛋!殷静骂我傻骂我蠢,八零后的老剩女,非死心塌地相中了一个小自己八岁的九零后小伙儿,说好听点叫热血未泯,说难听的叫挖坑埋自己。可是感情这回事谁又能百分百控制得住呢?当初跟岳京过招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 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过了一会儿,她骂:“你呀你,你真是又傻又蠢,很早之前我就不看好岳京,可你偏一头扎到他身上去,这可好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剩女,非死心塌地喜欢上了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小伙儿,说好听点叫热血未泯,说难听的叫挖坑埋自己。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小丹,别太认真,你们相差太大不现实。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冲动难得持久!你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么?” “我和岳京的交往光明正大,到底碍着谁了,姐弟恋会引起世界大战么,会导致国家动乱么,还是能影响社会治安。谁规定的女人必须要找比自己老的,谁规定的女人年至三十选择范围就必须缩小,我今年三十了可我还是一枝花,没早谢没枯萎,风韵正好,配个年轻小伙就犯罪了吗?” “世事总是难预料。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早就告诉你,别跟岳京搞在一起,最受伤的肯定是你,你偏不听,现在哭有用吗?姐弟恋这事,年龄偏大的女性永远处在弱势位置,受伤的也是姐姐。是,爱情不该受到年龄和地域的限制,但真爱不是无敌的,看看身边那些姐弟恋们,寥寥有几个走进了婚姻,十个有九个都迫于世俗压力各奔东西了。他爹妈死活不接受你,你爹妈死活也不接受他,你还指望婚后能幸福么?说恶心点,早死早超生,早分早解脱,另觅良人得了。” 是的,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无坚不摧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舍不得,毕竟在一起这么久,感情摆在这,让我立刻一刀两断,和剖腹自杀肝肠寸断有何区别。”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能耗出结果来?小丹,我为你不值。你年纪真的不小了,已经没有多少时光可以挥霍了,我不是非要反对姐弟恋,抛开女大男小这一点,我始终都认为岳京各个方面配不上你,这个你不是不知道,可你怎么变幼稚了呢,人生一世本就苦多乐少,要照顾方方面面,光有爱就够了吗,有了爱情就算是有了保障和承诺吗,两个人相爱了就一定可以爱到海枯石烂吗……” 我点头,我爸妈不也这么说么,事实上不可否认,这个问题的确越来越明显,光说岳京着犹豫不决的个性,我就很受折腾。 殷静咳了咳嗓子,压低声线,“再说性生活方面,我连这个都特地跟我老公给你咨询了。要说这女人只要没到更年期,女大男小的伴侣在性生活方面会很适合,因为男人20到30岁正处于体能巅峰,女人30到40岁对性的感受最丰富,双方都能享受鱼水之欢,对爱爱生活的满意度会超过传统男女的组合。但是等你四十岁以后,人老珠黄,岳京却处于三十多岁黄金时期,阅历魅力都直线正增长,你能保证他不出轨,或者没人勾引他出轨?诱惑,这世界充满了诱惑!他前女友回来抢人跟你竞争那档子事就是个诱惑。” 我本身也不是相信爱情能海枯石烂都不变的人,也正因此,我的内心充满了危机,而这种危机感使得我愈加脆弱敏感。我真恨,恨我为什么遇见岳京,为什么我不能晚生几年或者他早生几年,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为什么爱情要有年龄性别限制,为什么爱情要被世俗考验?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我都按了拒接。后来,我间或收到三条短信。 第一条:“我们谈谈吧。” 第二条:“你怎么不在家,我在你家门口,你在哪?” 第三条:“是不是在海浪?” 我没答复他,但感觉他要来了。我赶忙叫服务生把桌面凌乱的卫生纸收拾干净,拎包到洗手间整理红肿狼狈的脸。我努力洗了把脸,掏出化妆品拾掇一阵,粉底虽盖住了脸蛋的憔悴,但肿成豆腐泡的眼皮是消不掉了,还有泛红的眼,严重暴露着和他冷战一个星期以来的脆弱和疲惫。 等我走回大厅,岳京已经到了,他坐在我的位置上,正跟殷静对视。他们之间虽未发一言,但殷静眼里正迸射着为我打抱不平的火花,而岳京漆黑的眼底则纠结着一望无底且不可名状的东西,似是苦恼,似是茫然,又似是叹息,心痛。 突然,砰地一声,殷静拍案而起,指着岳京的鼻子骂:“岳京!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叫一遍你的名就能看到一段月、经周期,谈个恋爱也跟闹月、经似的,周期性发作,你今天给我个准话,你打算把小丹怎么办?” 周围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他们身上,岳京表情难看,抿唇片刻说:“我和丹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你不是她。” “小丹脑袋被驴踢了,怎么就看上你这货了!” “我这货怎么了?” “你是水货!” “我怎么水货,你说清楚。” “你就是水货,外表堂堂,却没种,有种就现在、马上、立刻给你女人一个交代,你说,你要让小丹怎么样,你说,你有没有把她当做你最爱的女人!” “这点还用问吗?” “好了好了,别吵,公众场合大家都看着多不好!”我赶忙冲过去安抚。 “丹丹,我们别再冷战了行吗?”岳京目光转向我,口吻很不轻松。 “不是非要跟你冷战是冷静,我看我们都该冷静一下,把过去现在和未来好好想想。” “我没觉得冷战一星期能有多冷静。”岳京看到我红肿的眼,眉头皱得更紧,二话没说,拉过我的手就走。 我抵制地甩甩手,他坚持地把我硬拉出去。我没折,只好回头示意殷静自行退散。 岳京把我拉出酒吧,天色黑黑沉沉,正如我们此刻的心境,压抑彷徨。岳京招了辆出租车,把我带进去,送我回家,一路上他的手没撒开我的手。我们并肩坐着什么都没说,只是出神。直到我家小区,他送我上楼,才说句:“你让我进去坐会儿。” 我掏钥匙拧开门,把手提包放在门口小柜上,换了拖鞋坐到客厅沙发上,他也换好拖鞋跟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说:“你父母不同意咱们俩,我父母也不同意咱们俩。你家嫌我老得快嫌我死得早嫌我老牛骗了嫩草,我家嫌你年龄小工资少嫌你照顾不好我。因为我们,你父亲犯心脏病差点毙命,你母亲也高血压严重住院了,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这道选择题我们该怎么做?A分手,B不分手,C死磕,D私奔。可是我现在觉得不管我们选择哪一个选项人们都会认定我们丧尽天良,这个世界不适合我们了!” 岳京转过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别说别人,就说你自己,你愿意跟我分吗?” “这还用问吗?”当初都是我追的他,我可能舍得么? “不可能!我不想和你分手!绝对不想!”我焦躁,动容地说。 岳京捉着我肩膀的手指收紧,蓦地低下头,年少的俊脸上竟露出些许沧桑,深深地吻了我…… “那我们就再努力一次!”我说。 “嗯。”他点头。 “你怎么来找我了,他们不是不让吗?” “我跑出来的,怕你胡思乱想,着急来看你。” 我生气道:“不是说了,任阳阳在的一天你再也不要联系我。” 岳京搂着我说:“你骂我混蛋,让我很害怕,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和阳阳怎么样。我一定会赶走她,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时机合适,我绝对不对她心软好吗……” “好。”我又答应一次。 如今我患得患失,只有抱紧他才感觉真实。 忽然,我一怔! 不对啊,殷静不是和毕云滔离婚了吗,怎么突然又挂着“我老公”三个字了,她还和毕云滔咨询?难道他们…… 我松开岳京,坐直身体拨电话,岳京奇怪地看我问:“怎么了?” 我摆摆手,殷静接了电话我就问:“不对劲儿静儿,你和毕云滔怎么个情况?” 殷静嘿嘿害羞地笑了,贱贱道:“银家和套套和好了,我要跟他复婚啦……” “喂,不是吧,你现在才跟我说?什么时候好的呀?你不恨他啦?” “你心情一直不好,我就没跟你说,云滔他自我折磨够了,怪可怜的,已经跟我跪地求饶忏悔无数次了,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那他家里呢,他家人同意吗?” 殷静斗志昂扬:“我们会战胜他们的!只要云滔坚定站在我这边,我就无所畏惧了!让你那怂孩子也跟套套学学啊,我们套套现在可有斗志了!” 毕云滔这次真有出息。我既为他们高兴,也替他们忧虑,前程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困难险阻。 那么我和岳京呢…… “岳京呢?”殷静叫。 我说:“在我旁边。” “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话。” “不要骂他了。” “不是骂他,只是简单说说话,你把电话给他!” 我把电话给岳京,岳京听着电话走去了阳台,“你说吧……” 我不知道殷静和岳京说了什么,岳京的背影一动没动,一直维持这一个姿势听着,只是听却什么都没说。 挂了以后我问他:“静儿和你说了什么?” 岳京微笑着说:“让我努力好好对你,不要让你太委屈。” 然后岳京的手机响了,他一皱眉:“我爸。”他没接。 “要不你先回去!” 岳京点点头,到门口换鞋,“我先回去,有空我去公司看你。” 我也换上鞋,一直把他送下楼,送出小区,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禁自嘲着,我们的举动像偷情。 假期我在爸妈那呆了一天,这天我爸穿着去年生日我给他拿来的其中一条墨蓝色衬衫。他从我边冷不丁走过的一瞬,仿佛秦云笙在我跟前一晃而过,我想起秦云笙,还想起去年我们一起逛街的画面。想起挑选刮胡刀时他站在一旁噙笑的样子,想起他敲我竹杠跟我要礼物时的理直气壮,他一件件试衣服时俊挺的姿态,想起我们坐在车里搭话时道路两旁的风景,想起我们吃饭的那几次,想起新年那个难忘的夜晚,想起他俯身在我耳边说我爱上你了…… 我闭了闭眼,想把他甩出头颅,却又回想起更多细节。 我一直很想知道强行抱你会不会被打,事实证明你没有。 我还想知道,如果我强行吻你,你会怎么样。 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早就清楚么?在你心里我一直不就是个可耻的人么!我可耻,你为什么和我来往,我可耻你为什么上我的车,我可耻你为什么任由我为所欲为? 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不需要你的感动,你的感动能让你把自己献给我吗?我给你的感动比得上那个小子的一次回头吗?我对你再好,你也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待,在你心里从来没对我真正有过什么好印象,我从来也不可能在你眼里变成一个好男人的形象!因为你从不把我当做焦点,所以你绝不会承认我所做出的改变! 我想起他的吻,他急躁愤怒的脸庞…… 秦云笙,终究在我记忆中留下了不可忽略的印记。 多快啊,又是夏季了,暖热的夏天,阳光强烈,照在墙壁的阳光把墙壁染成了黄色,那墙上浮现一张成熟而深邃的脸,轮廓是那么鲜明,眸色是那么深幽,他正对我说,你的事情我了如指掌!你和岳京的事,你和岳京家的事,没有人支持你们,就这么简单…… 我的眼睛渐渐酸涩,不禁揉了揉眼睛。 “爸,你穿这件衬衫真好看……”我不经意地说。 “是吗?” “嗯,显年轻。” “这不你去年给我买的吗。” “是啊,我眼光多棒啊,你那刮胡刀用着也好吗?” “好!不过我这胡子啊,老了以后越长越慢,好几天才能用你那高级刮胡刀刮一次……” 我爸说的得意洋洋,他以女儿送的礼物为荣,说起这个脸上就挂满笑意。 一家人,若能永远这样安稳和谐是多快乐的事。 和他们吃了晚饭,我回家了。 回家第一个事,我就打电话问岳京:“岳京,你爸妈身体怎么样了?” 岳京忧愁消沉地说:“我爸没事,我妈从进医院,出院,到现在身子一直虚弱,医生说我妈肾不好,肌苷很高,是尿毒症的前兆……” “尿毒症?” “嗯。” “这么严重!你妈妈才四十多岁啊!” 岳京跟我详细说了说他母亲的病情,然后说:“我想带我妈看中医,这几天我一直在跟人打听这方面的事……” “等等!中医……”我刹那反应到李明生带我去看的老名医! “我知道一个特别厉害的老中医!” “是吗,是本市的吗?” “对,但是预约非常之难,求他看一次病提前一两个月恐怕都排不上号……” “没关系,只要水平高,我就带我妈去!他是哪个医院的?” “早就退休了,开私人诊所的,这样吧,我认识个人跟那老中医很熟,我求他帮个忙,看看能不能让他带我们去……” “那太好了!你帮我问问看!” 挂了电话我开始纠结,我虽与李明生见过三次,却没有李明生的电话。要找李明生,得通过秦云笙。我在房里踱来踱去,还没打电话,手心里已经捏了两把冷汗。一直都对秦云笙脸色不好,这次求他,说不定会被他一口回绝,或者遭他鄙夷数落!再有我和秦云笙现在这么僵持,李明生还会卖给我面子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可为了岳京母亲,我还是拨了过去,听着电话里嘟嘟的长音,我屏住了呼吸。 电话响了好几下没接,我怀疑秦云笙可能不再想接我的电话了! 我继续等了一会儿,那边终于接了起来,传来秦云笙平静的声音,“喂。” “哦……”我一时懵住。 秦云笙不疾不徐地问:“你有事吗?” “哦,有……”我抓紧手机,“我有个事麻烦你。” “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李明生的电话给我?” 秦云笙一顿,“你找他干什么?” “我要求他个事。” “什么事?” “我想带人去看那个老中医,可是预约不方便,我们又着急,所以我想求他帮忙……” 他说:“你可以直接求我。” 我怔忡几秒,吞吞吐吐地说,“所以,麻烦你,能不能把他电话给我……” 他冷声要求道:“你求我。” 我心里咒了一句,嘴上服软说:“好吧,我求你!求你宽宏大量,帮我这个忙!” 那边沉默片刻,我低声催促,“行不行啊……” “你说句你喜欢我。”他忽而无礼地命令,那语气又高傲又狂妄。 我倒吸一口气,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秦云笙一直等着,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那就算了,我为什么要帮你。”他要挂电话。 “秦云笙!”我叫住他! “岳京的母亲肾出了毛病,医生诊断她有尿毒症前兆,我想带她去看看那个老中医,你帮帮我好吗……”我哀求地说。 秦云笙想了想,说:“尿毒症是个烧钱的病,血透、腹透、肾移植,岳京那种家庭条件,你知道这个病对他们家意味着什么吗?” 我着急地说:“所以,我们一定要马上去看医生……” 他又停顿几秒。 然后,问我:“你要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要李明生的电话?” “嗯!”我点头,虽然他看不见。 “拿笔。” “有,我手上拿着呢!” 他念了一串数字,我迅速在纸上工整记录下来,欣然地说:“记下来了,谢谢……”没说完,他就挂断。 我立刻打这个号码,可输入数字该死的竟然反应出是秦云笙他自己的号! 他愚弄我!而且,他不接了! 我发信息道:“你是不是给错号了!” 他回复我:你没有说你喜欢我,我为什么听你的话给你。 我气得捶床!干脆发了四个字给他,我喜欢你…… 他却回:等我通知。 总算确定他会帮我,我立即补发俩字:才怪! 第二天一早李明生就给我打来电话,说这两天他抽不开身,约定两天后带我去。我就通知岳京,让岳京做好准备。第三天上午李明生又临时电话说他有个紧急会议要开,让我等到中午,我见他这么忙就说如果太忙就明天吧,他说没事没事,开完就过来。到了中午,再接到电话李明生说他暂时还离不开医院,他已经和老中医定好我们中午过去,让秦云笙载我先到老中医诊所,他打好招呼了。 我说:“不用麻烦他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李明生笑道:“怕他干什么,你就坐他的,让他给你当跑腿的!” “我哪敢劳驾老总当跑腿的呀,他也有自己的事。” 李明生暧昧地说:“他会把你的事当做自己的事,你就是他的事。” 我苦笑,这个老李,他是个人精,总是用言语提点秦云笙对我的人情。 “行了,你们先去,我晚些过去与你们会合。”李明生匆匆挂了。 秦云笙这时走出来,示意我跟他走,我拎过包和他下楼,跟他上了车我便打电话给岳京。 “岳京,可以了,我过去接你们吧!” 岳京说:“不用接,我们打车过去,我还没跟我妈说是你帮忙找的医生,怕她不去,你过来接我们她肯定不愿意。” “哦,那我知道了,那你们就打车过去吧,我们到了那再说。” 我拿着手机,望着窗外,惴惴不安。 “不用去接他们了?”秦云笙问。 “不用。” “谁家娶了你这样孝敬的儿媳妇会有福。” 我落寞地说:“如果我年纪小点就好了。” 我们抵达目的地后,稍等了岳京一会儿,诊所从里到外等着看病的人排着好长一条长龙,比我们上次来人还要多,因为天气有些热,有的人还打着伞。因为每天看的名额有限,大家都很焦切轮不上。还有人议论自己已经是第三次来了,前两次来都没排上,因此特别的烦躁。 秦云笙要进去等,我犹豫地说:“还是在外面等吧,岳京没告诉他母亲这个医生是我介绍的,她不知道我会来,我怕她看到我赌气不看就走人。” 秦云笙扬眉,“难道你要藏在车里?” 我迟疑不决,他说:“既然来了就坦坦荡荡,你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没必要低三下四。” 看到秦云笙眼里对我有些许鼓励的神色,像一颗定心丸,莫名地我悸动的心缓和许多,我点点头,“嗯。” 等了四五分钟,一辆出租车经过停在我们前方十几米处,我一眼看到后座的岳京和他母亲,跟秦云笙说:“他们来了!” 我立刻下车,边走边对那边叫:“岳京!” 岳京和他母亲看过来,我招招手,她母亲见到我很是不悦,“你怎么过来了?” 我走到他们面前,礼貌道:“听岳京说阿姨身体不好,我担心您就过来了。” “你怎么跟这个女人还有联系!让她过来干什么,过来看笑话?”岳京母亲指责地瞪向岳京! 岳京说:“妈,咱们是来看病的,看什么笑话。” 他母亲口气不好地训斥我:“你这个女人不要这么脸皮厚好吗,我不想骂你太难听的,但你自己也要有点自知之明,给自己长点脸,整天纠缠我儿子,一副没有我儿子活不起的样子,我看你是岁数大了嫁不出去想男人想疯了!”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热,周边的人都被她的嗓子引来目光,我有点难堪,但没回口。 岳京说:“这大夫就是小丹给找的,你别说她了!” “她找的?” 岳京母亲气鼓鼓地,果然甩胳膊便要走,“我不看了!” “妈!”岳京拉住她,我也拦住她! 我耐心地说:“这个医生很了不起,你看外面排这么多人等着就知道了,我是托人帮忙预约好的,现在就可以带您进去,身体要紧。” “不看了,我们以后自己来排队,和你有关系的我们不沾。” “自己排队很辛苦,岳京每天还要上班,况且预约的人那么多,每天来排队的都不见得能看上几个,阿姨你何必这么执拗,你可以跟我生气,但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把身体拖坏了,自己遭罪不说还拖累你儿子。” 岳京母亲叫道:“你不要以为你帮个忙,我们能对你改观!我还看什么病看病,你们是要活活气死我,我不看了,你们一天不断绝来往我就不看病不吃药,我死给你们看行不行!”说罢激烈地推开岳京,挥开我往路边走! 我和岳京继续拦她劝她也不听,盛怒的她力气惊人大,在我们劝阻她时连推带挣,又恨恨地叫骂,附近全都围观起来,有不太明白情况的人劝她听儿子和媳妇的话不要闹了,她一听急了,“她不是我儿媳妇!”胳膊抡起冲我打来!啪! 我的左脸挨了重重一巴掌!连同指甲刮刺的疼痛,瞬间让我的脸部火烧火燎! 我当下捂住自己半边脸,受伤地瞪着她! 而她却咬牙切齿地对众人说:“我儿子才二十二,这女人三十了,欺负我儿子年纪小,整天勾引他给他灌迷魂药!我们做父母的好说歹说就是不管用,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打你是让你清醒,女人要自尊自爱,别太下贱,我儿子禁不起你乱搞!你不嫌丢人,我们还丢不起人呢!” 这话让旁观者听来,全都用异样的眼光对待我,仿佛我和岳京有着不正经的媾合。 我的理智背疼痛抹杀,终于愤怒地叫:“我乱搞什么了,我是跟他上床了,同居了还是□□他了?我和岳京正常恋爱,谁也不是□□□□,我们有什么错!你问问岳京相识一年来我对他怎么样?你问问你亲生儿子我对他照顾好不好,我对他迁就多不多,你问问是不是我不择手段故意勾引了他玩弄了他!你问问他我又没有跟他乱搞,我有没有强迫他上了他!”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个女人多嚣张,她嘴里都说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能不带坏我儿子吗?” “妈别说了,你说这种话太伤人了!”岳京阻止她! 她扯着岳京,满面涨红,气喘吁吁:“你跟我回家!你不跟我回去,我跟你们没完!” 我不再甘于示弱,我逼视岳京,“岳京,你说,你爱不爱我!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岳京母亲威胁:“你敢向着她,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你说啊!”我催促! 岳京犹豫一下,轻声说:“妈,小丹不是你想的那样……” “岳京,你直面回答我,当着大家的面回答我!告诉大家你爱我,你要和我在一起!” 岳京望着我的眼睛,两面为难,表情很痛苦。 岳京母亲忽而瘫软下去,倒地急促地呼吸,全身动弹不得! “妈,你没事吧……”岳京大惊,急忙蹲在地上! 他母亲一翻眼,手骇人地颤抖,虚弱地喃喃,“我头疼,岳京……”说着便晕了过去! 岳京抱起她,紧忙掐她人中,喊道:“让开,我妈可能又脑出血了,……” 我身体剧烈摇晃,踉跄着叫,“我们有车,快,快去医院——” 我们慌慌张张把他母亲弄上秦云笙的车,火速赶去医院! 他母亲真的脑溢血了,我们心急如焚地等候在抢救室外面,我浑身止不住发抖,手指冰凉,充满恐惧,倘若这次有了三长两短,我真的就是千古罪人,负不起责任了! 岳京面无血色,双手紧紧握着拳,不敢马上通知他父亲,怕他心脏承受不了也再出现意外。 我愧疚地站在一边,双手绞在一起,死死咬着嘴唇,急的眼泪直流,秦云笙站在我跟前,拉过我的手用力握住。 “你不用怕,万一有事我给你支着。” 我哭着晃头,自责地说:“我只希望他母亲平安,都怪我,我不该跟她争吵,我应该尊重她的……” 岳京看到秦云笙握我的手,苍白的脸夹微微抽动了一下,我赶忙抽回手,离开秦云笙两步。 我很想解释些什么,可这已不是时候。岳京转过头,痛苦地拳头砸在墙壁,宣泄着他体内的紧张,他现在只关心他母亲,已经没有功夫想我的事情了。 这一抢救就是六个小时,从下午一点多到晚上七点多,医生终于从抢救室出来,告诉我们,他母亲抢救过来了。出血很严重,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岳京的母亲被转到重症监护病房,岳京这才给他父亲打电话。 然后他朝我和秦云笙走了过来,有气无力地说:“没事了,你们走吧。” “真的没事了吗,我还是再等一等……”我担忧不已。 “我爸马上过来了,你还是赶紧走。”他凝视着我,缓缓吐出冰冷的字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为了我爸我妈,我……我不能和你继续下去了……” 眼泪覆盖了我的视线,灼烫了我的脸,从我两腮坠落,我笑着说:“嗯,我能理解你,就当我们有缘无分吧……尽管如此,还是很高兴我认识过你。” 岳京闪着泪光,抿紧嘴唇点点头,“我也是。” “再也不要联系了。” “那么,再见了。” 我转过身,对秦云笙说:“我们走吧,今天辛苦你了。” “小丹……”岳京欲言又止。 我没回头,他停顿几秒,恍惚地说,“不是你不好,是我要不起你……” 秦云笙扶住我的肩膀,我木讷地拖着沉重的躯壳走过长廊,和秦云笙乘电梯下楼,走出医院。 分手了,终于分手了,分的这样惨烈。 我们输给了现实阻碍,输给了所谓的不适合。 我们对世俗缴械投降了,爱情不是万能的。 泪水扑簌扑簌地从双眼涌出,我拿纸巾胡乱地往脸上不断擦不断抹,于是更加的疼痛,白色的纸巾染上鲜红的颜色,我也不管不顾。 太伤心了,太难过了,我的真心真意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空,一次短暂的海市蜃楼。 秦云笙在路边一家药店停下,拎了一只塑料兜出来,继续开车。一路都没有说话,直把我送到家,跟我上了楼。 我到卫生间去洗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颓废而又楚楚可怜,两眼哭得都是血丝,整张脸都肿了,而左脸而还有两条长长的被指甲抓伤的红痕,因为一直哭泣还没有结痂,手指轻轻一碰特别的疼。我投湿毛巾,蒙了蒙脸让自己清醒,然后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不要再哭了,哭已经对你没有意义了,你和岳京从相遇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今日的分手。 吸了吸鼻子,我回到客厅,见秦云笙在摆弄东西,桌上有消毒棉和药酒,他手里拿着一把小镊子,夹出一块消毒棉对我摆摆手。 “哭够了吗,过来上点药。” 我静静过去坐下,他把消毒棉沾了药酒按在我脸上。 “咝——疼疼疼!”我呲牙咧嘴,身子打了一个激灵,头疼地忍着。 他轻轻在我伤口来回涂压了几下,扔了棉花放下镊子拧上药酒瓶盖,把这些东西再装进口袋,放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我呓语似地呢喃:“分了手,还破了相,我真倒霉……” 他嘲讽,“只有你这么蠢的人会把不分青红皂白的恋爱谈这么久。” “我才不蠢,我啃了一年的嫩草,我赚了。” “你多大了?” “三十啊!” “心理太幼稚。” 我不满,“怎么算不幼稚,跟你谈一年是不是就不幼稚?” 他正色道:“现在你敢不敢跟我试试?” 我愣住,“不要,我刚从火坑跳出来,不想马上跳进另一个坑里。” 他扳过我的肩头,认真地说:“我不是火坑,我会好好对你。” 我还是摇头,“我不想。” “怎么才能让你自觉地想呢?” “应该是怎么都不能吧。我一次次被挫已经够可怜了,每次都付出了真心,可每次的对象都不靠谱。以后,我一定要找个靠谱的,一定要对我很合适很合适,一定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我宁可单一辈子。” “看来我对你软磨硬泡是没多大用处了。那就当我趁人之危吧。” 他捏住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其实你低估了我对你的渴望,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渴望抚触你拥抱你,你却总是做出事不关己一脸无辜的样子引诱我。” “我没有……” “你有。” 他低头牢牢的看着我,眼神带着疯狂,“我已经对你失去自制力了,现在的我无时无刻不想得到你,小丹,你跟了我吧,答应我好不好?” 第5章 第五章(完结) 我心慌意乱,困惑而不安,他在讲什么,什么是无时无刻不想得到我,我一直在他头脑中吗,我已经干扰他的思维,扰乱他的步调了吗?也许,这一刻的他只是欲望作祟,也许是我脆弱的太过可怜,他忍不住动心了,所以这一刻他冲动的想得到我,急于求我认可。 不,我不能认可!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怎么可以再次失足呢! 我心颤抖了一下,“云笙,你不该这样……” 他抚摩过我的脸颊,充满怜爱,异常低柔沙哑地诉说爱语:“其实你很普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很美很漂亮,每当你站在我面前,或坐在我身边,我都想把你纳入怀,马上收服成为自己的,现在我的脑海全部都是这些,是你害的……” “可是我……” 滚烫的唇堵住了我未完的话语。 他再次吻我,我终于抽出手臂一巴掌,扇在他俊美的脸上。 五个清晰的指印,一个清脆的声响。 空气瞬间凝结,温度骤然降低。 我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还有自己的心跳。 我紧张地抓着床单,死死瞪着他。 “你没资格强迫我!” “你能肯定你就没有一丁点想要我的念头?”他仔细打量我。 “我不要你,就是不要你!秦云笙你听清楚没,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秦云笙怔住许久,站起身,“要怎么能让你对我刮目相看,怎么能证明我是真正爱你,要怎么能让你相信我!” “你去请求和前妻复合,只要你复婚,我就对你刮目相看!” “这简直无理取闹!” “你伤害过那么多女人,难道你不是无理取闹,你伤害过那么多女人,理应被所有女人无礼对待!” “我很久没有女人了,现在只要你一个!” 我狠命地咬住嘴唇。 “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感觉,你是有感觉的,你的眼神,你的反应,你靠近我时的呼吸,被我拥抱时你心动的频率,我都感觉得到,这不是我的错觉,你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拜托你不要再自恋,不要再自我意淫了,那只是你自己的感觉。” 我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暗暗汹涌。 秦云笙定定然盯着我,似要用那两道错综复杂的光芒将我刺穿。 我不服输地回视他,高昂起下巴。 “你一定会爱上我。”他笃定自信地说。 “不会的,不可能!”我更加坚定。 “也许现在的答案是不,但我始终深信人的直觉不会说谎。你喜欢我靠近你,喜欢我碰触你,你喜欢我吻你,你嘴上口口声声不愿接受我的殷勤,实质你非常享受这个过程,你喜欢我放纵你时别人对你投来羡慕的目光,又或者在某个瞬间,你也幻想与我的关系更亲密。”他面不改色,一派自若。 我后悔刚刚为什么只是给了他一掌,而不是在他脸上挠上两把,让他比我还挂彩。 他对多少女人说过这些好听的话和高傲的话,收服过多少女人!他可是情场老手,经验丰盛!一边宣示自己着对女人的垂怜,一边又讽刺着女人的贪慕虚荣!这是多么的可恶! 我急促反驳,争一场口舌之快,不经思考地叫了起来:“我看你才是得了幻想综合症!我不可能爱上你,我发毒誓我不会爱你!你不要再狂妄自大了,你有什么了不起?我操丹从头至尾都没把你放在眼里!就算我嫁不出去孤独终老我也不会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我永远不会给任何有前科的男人机会,永远不会接受任何有前科男人的博爱!” “那上一次呢,上一次算什么?” “上一次是我寂寞临时玩玩而已!我对你没认真过!” 秦云笙伫立在我面前,良久无言。 很久,很久。 我心虚起来,我的话说重了,他果然被我的话劈中,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受伤和凄惶。 他的样子刺痛了我的心,我不忍再看,于是狠下心的将头拧过。 我苦问自己,我到底在和谁做对?我拼命刺伤他,挖苦他,我自己真的好受了么,这样真的有必要吗! 终于,秦云笙动身踏出卧室。 房门哐地一声,我心神剧震。 等我迟钝地跑去阳台往下张望,小区里早已没有他轿车的影子。 我茫然地面对着漆黑的窗外,眺望向远方,看对面些高楼里面的万家灯火,无限寂寞包裹住我。 好奇怪,为什么我不再那么悲伤,为什么我竟有了解脱的的感受,失恋的我不是应该悲伤无限,痛哭不止才对,可是经过在车中的泪水洪荒之后,我便哭不出来。甚至,浓浓的愧疚也在胸中默默消散,散的那么快。 我迷惘了,我对岳京的爱有多深,我对他的爱抵得过当年我爱钟嘉骅吗? 当年我爱钟嘉骅,爱的忘乎自我,卑微的几乎五体投地,离开他时,我日夜郁郁寡欢,悲怆难舒,愤恨而绝望。 我突然发现我对岳京的爱,没有那么迷恋,我追他,宠他,关心他,呵护他,忍让他,喜欢他,可我已经不再迷恋他,迷惑住我的也许只是那份本能的执着和潜意识里的不甘。反而在这段期间,秦云笙已经霸占了我诸多思绪,霸占了我大部分的生活,我们见的面比他们更多,我们的争执比他们更严重,我总是出现在秦云笙的办公室,总是坐上他的车,总是被他有意或无意地纠缠在一起,总是忽然之间想到他的某一个表情、某一个举动、某一句话,我能清楚回想起他五官的细节,眉眼,鼻梁,嘴唇…… 甚至他掌握方向盘时我瞥见过的手指,甚至指甲的形状…… 我真的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吗,我应该接受秦云笙的爱吗? 如果我接受他,我可以得到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虚荣,我可以获得一个身价不菲出手阔绰的富商的浪漫和宠幸,我也要接受一个习惯风流的男人随时厌倦自己,然后给我一大笔钱作为打赏,随时再将我推开。 我可以接受这个离异过的黄金单身汉的爱或许还踏入婚姻,我也要接受他有朝一日厌倦了风华不再保守枯燥的我,被更加年轻靓丽的佳人取代的压力。 我能接受得了这些吗? 我不能,我不敢。 我不敢投入更多的心,可是心是一匹脱缰的马,一旦飞驰,难以遏制。 我仓皇胆怯,手足无措。 李明生的电话突然把我从凌乱的思绪中拉回,我接起电话,缓固了一下声音,温和客气地说:“老李!” 李明生上来便问:“你还好吗?”语气关切。 我愣了愣,“还好啊。” “老秦呢?” “已经走了。” “离开你家了啊,我刚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我以为你们俩……” “你怎么知道他来我家?” 李明生只是笑,问我:“你觉得老秦这个人怎么样?” 我不敢草率回答,便反问:“为什么问我这个?” 李明生郑重地说:“其实老秦这个人不错,他是很重感情的。” “老李,我想你是误会我们了……” “这不是误会,我们都清楚,他对你的意思,是大家皆知的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模棱两可地说:“很多东西都重要,这个范围太大了。” “最重要的不过就是能够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努力争取不留遗憾。人生有很多机会,有的在我们还没看准的时候,就失去了,也有很多机会,不论我们如何争取,还是掌握不到,这是很令人惋惜的。” 体会着他话中深意,我沉默难言。 曾经那个令李明生深爱的女人的离去,会让他惋惜一生吧。 人生不是事事都能掌控的,他在提醒我珍惜时机,他希望我和秦云笙能走到一起。 当局者在复杂的情节中迷失了,旁观者可能更加清醒,可是旁观者的奉劝和立场,也是带有偏向色彩的,他当然偏向秦云笙。然而,他的口吻又那么感慨,那么真诚,令我辨不清该信任他还是不屑一顾。 李明生又是笑笑,然后绕过话题说:“我到医院看了一下,岳京母亲需要多住院一段时间,里里外外治疗加住院开销比较大。但他们家条件不太好,不想住太多天,他父亲要把人转回老家小城市的医院。” 我一口否决:“那不行,这么紧张的时候,怎么能乱转呢,我有钱,我可以给他们出!” “这事你不用操心,你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 “可这是因我而起,我是有责任的!你看能不能在瞒着他们的情况下,我给他们出些钱,老李你能帮我吗?” “老秦早知会我垫付了。” 秦云笙对李明生可谓敞开心扉,我们的事李明生竟也了解一清二楚。 我怔了怔,“你垫了多少,我还给你。” 他朗然一笑:“帐算在老秦头上,我会多跟他讨利息!” “那你告诉我,我带着利息还给秦云笙。” “那点钱他都不放在眼里,你不如给他点别的什么表示比较好……”他不怀好意地打趣。 然后他说:“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那好,还是真的太感谢你了,晚安!” “晚安。” 第二天我顶着红眼泡去上班,脸上还挂着两条结痂的深色黑红痕线。我素面朝天,一脸狼狈,头发随意地盘着也已懒得打理,自己照照镜子都觉得惨不忍睹,更别说别人看了的反应。早上醒来时和上班时间只差不到半个小时,我浑身不舒服,挣扎着想旷班一日,可还是战斗性地跳下床穿好衣裤,从冰箱翻出唯一的一盒酸奶和一个已经干燥得生了皱纹的苹果塞进包里,快步下楼迎了出租车赶到公司,还比平时早到了五分钟。 我来是因为我不想被秦云笙嘲笑,我要以行动证明自己没那么弱,正如殷静离婚以后仍精神抖擞地工作,她的顽强对我有着强大的影响。 但殷静被我的惨相吓一跳,“天啊小丹,你脸怎么了?” 我说:“被猫挠了。” “你养猫了吗?”她上来摸我的伤口,瞠目咋舌,还真信了,“要不要去打个狂犬针什么的啊……” “静儿我和岳京分手了。” “分啦?”她颇惊讶。 “是的,分了,昨天我们拜拜了。” “太突然了!昨天你下午就没影了,原来是去分手了?” “” 她使劲儿凝视我几秒,夸张地说:“难怪这么惨重,一夜之间你苍老了十岁。” 我瞥她一眼:“有那么严重么?” “咦,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你这不是还好端端地来上班了吗!不对啊,这不科学啊,你竟然这么强大……”她疑惑地捧过我的脸,转来转去,左看右看。 “我非半死不活的出现在你面前你才觉得正常。” “对啊。” 我一点她脑门:“对你个大头鬼!” 她吃痛叫:“你看,你还有力气戳我!” 我自我振作地说:“生命这么美好,我干嘛和自己过不去。不就是分手,又不是没分过,分多了就习惯了。” “没错没错,做人就要越挫越勇,你有进步哦!” “这点进步都没有,以后我还怎么混。” 我的视线偷偷瞟了瞟秦云笙的房间,他还没有到。一直过了很久他都没有来,我心不在焉,门口一晃过人影,潜意识便主宰着我的余光看向来人。 秦云笙来得很晚,十点半左右才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终于看见了他,虽然我没转身,但我的视线偷偷落在他身上。 秦云笙的脚步落在我身边,我的心竟欣然地动了一下。我假作不经意地抬头,视线和他对在一起,他面容沉静,我悸动地等待着他要说什么,也犹豫地想吐口说点什么,或许我可以为我昨晚的失口认个错。 “过来。”他生硬下达命令,吐了两个字便走进办公室。 大家又看向我,用满是疑问的目光。 我起身慢慢走进秦云笙的屋子。 秦云笙走到办公桌,坐下来,一动不动静了一会儿,我们两个相对无言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于是我们在静默中变成两座雕像。 终于,他动了,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掏出一张熟悉的信封,我辨别出那是我曾上递的辞职信。秦云笙抽出里面的纸张在桌面放平,然后拿过一支钢笔,在我的惊愕中签下了他的名字。 他签字了! 签了! 我瞪大双眼,死死盯住那张纸,秦云笙的名字在我眼中不断放大,再放大,大到我不能承受! 他真的签下了名字。 我顿时呼吸一紧,窒息感扑面而来,只觉得那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利刃一般刺痛我的眼睛。 秦云笙冷漠地说:“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用每天见到你了。” 脑中阵阵轰鸣,仿佛五雷轰顶。 我傻傻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他眼底犀利的寒芒已经将我射穿,我五脏俱焚。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你开除了我?” 秦云笙放下笔,把纸张推向我:“是你自己要走,我成全你。” 他语速平稳,波澜不惊,却一石激起了我的千层浪。 无限的失落刹那间如潮水般将我吞没,剧烈的疼痛从我胸口狰狞地蔓延,我的手颤抖起来,不敢伸手去碰触那张信件,仿佛它是最可怕最恐怖的东西。 秦云笙疲惫地靠向椅背,闭上眼睛,一挥手,“走吧。” 我咬唇拿过那封信,木偶般僵硬地走了出去。 他放弃我了,秦云笙放弃我了。 二十四小时之内,两个男人先后放弃了我! 最重要的是,秦云笙放弃了我! 巨大的打击几乎瞬间把我击倒,我双腿瘫软,一步一个踉跄。 心好痛好痛,我竟潸然泪下哽咽起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同事很快发现我。 “你怎么哭了啊小丹!”殷静立马跳了过来,“你们怎么啦,怎么回事啊?” 她从我手里夺过辞职信一看,“怎么会这样!” 一阵风似地,殷静飞进了秦云笙办公室,接着办公室的门砰一声关上,里面传来殷静对秦云笙的质问和争吵。 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我走回座位迅速收拾东西。 我没有脸面在留在这个地方,我要马上逃离这里,要马上回到自己的家里去疗伤。我胡乱地塞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包里,顾不上什么东西有用没用,塞得满满的连拉链都没拉拎起来就走。除了殷静在和秦云笙叫板,没有人叫住我也没有人拦住我,我逃荒似地逃出大楼,加快脚步跑上马路,哭着寻找出租车。 流水的车辆在我面前呼啸而过,我看不到一辆空车,我一直招手拦截,甚至为拦住一辆只坐了两个人的车走到半路中央,可那司机被迫顿了一下,就又开走了,没有一辆载有客人的车辆停下,我抹拭着脸颊上的泪,茫然地站在路上,像一只被人们抛弃的可怜虫。 终于有辆车在我身边停了,却是一辆黑色的。 我看过去,愣了愣,停在眼前的竟然是钟嘉骅的车。 他车窗摇开着,从里面探过头来,诧然地望着我,“你要打车吗?” 我的样子让他怔了怔,我用力摇头说:“不用你管。”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在路上冲冲撞撞的多危险!” “我没事,我会看清楚车的。” “上来,上来我带你!” 我继续摇头。 “小丹——小丹——”殷静从公司里面跑了出来,大声叫我,“别走,小丹你回来呀!” “快上来,我不能继续挡路。”钟嘉骅看形势催促。 殷静跑得飞快,我不再犹豫拉开车门上了去,“快走!” 钟嘉骅迅速开车带我驶离广告公司,殷静眼睁睁看我上了钟嘉骅的车,在那里捶手顿足。 我抱着鼓鼓的皮包,拿手背用力擦眼睛,眼皮胀得很痛,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你哭什么?”钟嘉骅问,“发生什么了?” 我接过纸巾,捂了捂眼睛。 我抽泣着,感慨万千,人活一世终究是虚荣,即便不必为钱,还是会贪慕别人的重视和宠爱。我承认我是贪心的,我承认我爱上了秦云笙,当秦云笙在辞职信上签下他的名字的那刻,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爱上了他! 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不知道。 我爱上了不想爱不该爱的人,可是他却辞退了我,今后我该如何自处! 殷静的电话杀来,我接起,她气汹汹道:“为什么钟嘉骅来接你?你和秦云笙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坚持让你走!小丹,你说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 “你怎么想通和岳京分手的?你该不是和钟嘉骅又搞在一起才甩掉岳京吧!” 殷静满头雾水不明真相,此刻也已经一个头急成两个大,胡乱推测着,竟以为是我和钟嘉骅有了一腿而使秦云笙动怒,我万般无奈,只能解释:“一切都和钟嘉骅没有关系,只是秦云笙不要我了。” “什么呀,你在说什么,秦云笙不想要你了什么意思啊?这到底从何谈起啊?” 我有苦难言,这些繁复的感受,几句话如何理得清呢,我爱上了秦云笙,可此刻的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殷静急慌慌,“你回来呀,我们当面说清楚!” “改日吧,改日再说,我现在好乱,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挂掉电话,把手机塞进包。 钟嘉骅却问:“秦云笙不要你了?” 我停止哭泣,摇头。 “你说秦云笙不要你了!你哭得这严重,是为了他!” “不是,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钟嘉骅忿忿道:“我早警告你离开他,你这是自食恶果!” 我不想再说话了,我也懒得解释,解释一句还会引起更多的话,我疲于应付。钟嘉骅却因为我太过安静压抑,唐僧似地说了整整一路,过去那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有喋喋不休的时候。 钟嘉骅把我送回小区,我已经平静了一点,他担忧地问:“你还行吗,要不要我上去陪你?” “你就算了,你只会越陪越糟。” “我不放心你。” “我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忙你的事情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看看手表,“真的没事吗?” 我白他一眼,“能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好,你看开点,如果实在难受你就给我发信息。我还真的有事,我要去开一个重要的会,已经晚点了。” “我真的没事,你走吧。” 他点点头,最后看我一眼,掉转车头开出小区。 我绝对冲昏了头,才那样失态地从公司跑出来。 我把从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板,零零碎碎的都是些什么,毫无用处的杂物。 我就这么离开广告公司了么,我恍惚难以置信。秦云笙是认真的吗,他在对我示威还是真的放弃我,昨晚离开我之后,他在思考了什么?我期待我的铃声忽而响起,说不定他会打来叫我回去。也许他还会跑到我这来,说他放我走只是气头上的举动,他又反悔了。 可是一直到半月悬空,我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也没有等到他。我的心情只有失落,失落,更失落。 手机挂的□□忽然一响,我定睛一瞧有人加我,验证消息竟写着,我是钟嘉骅。 我很奇怪地加上他,问他:“谁给你的号!” “别人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这么欠。” 我郁闷地琢磨,这家伙又在哪调查研究我了,熟人?校友,老朋友或者老同学?哪个混蛋把我的号码给了他。 “你还好吗?”他问。 我说:“我好着呢。” 他又问:“你说句真话,你真的爱上秦云笙了吗?” 我说:“我好爱他,你最好不要再过来缠我。” “有多爱?” “爱得要命!” 那边停了半分钟,又发:“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你少来!” 发完我就不理了。 过了一段时间,钟嘉骅打了过来,“小丹,你心情好点了吗?” 我叹了叹气,平和地说:“钟嘉骅,谢谢你还在意我,可是我真的不爱你了,也没办法重新爱你一次了。” 钟嘉骅一愣,急道:“你不要再对他抱有幻想,我太了解这种男人,你不要去乞求他继续爱你,我不希望你这样对他,不希望你像当年求我那样求他!” 我冷哼,“你放心,我不会每次都那么没尊严,当年求你,那是我白痴。”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你不用放心不放心,你现在又不是我的谁。” “可我还想做你的谁怎么办?”他落井下石道,“秦云笙把你甩了我不知道多高兴,他闪人我好有机会啊!” “你得了吧你,钟嘉骅,念在我们同学一场,往日也有些情分,再相遇也是有缘,而且你是个人物,我不和你绝交,但是,拜托你不要再想把我和你连结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了,OK?” “不不不,绝对有可能,上天已经为我创造机会了!明显上天把机会偏向在我这边不是吗?我运气可真是好!哈哈哈——” 我真受不了他,还没怎么着已经开始洋洋得意自我幻想了。什么老天偏向他那边,瞎扯。 他又愤然起来:“秦云笙真够混蛋。” “又不是你被他弃了,你骂什么?” “我给他打过电话,问他把你放在什么位置,爱不爱你,他告诉我他非常爱你,你会是他后半生最爱的女人。这个伪君子!说的信誓旦旦坦坦荡荡,我竟然把他的话信以为真了!” “他真的这么说吗?”我心脏一动。 “只是说说而已,事实胜于雄辩。小丹,不要再相信他,我不知道你爱他究竟多深,但真的不想看你一再受伤。” “秦云笙真的说我会是他后半生最爱的女人?”我一再确认! “你看你看,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他也只是当时对你感兴趣而已……喂,你还在听吗,喂,小丹!……” “不说了,我挂了。” “我会再追你一次——” “钟嘉骅,你爱我吗?” “爱。” “你只是一时兴起。” “我爱你,真的爱你!我比过去更喜欢你了!” “你只是喜欢,喜欢再征服我一次的刺激感。” “不是这样。” “那好,你证明给我看,你去和秦云笙的公司解除合作关系,给我出气。” “这怎么可能,工作关系是工作关系,私事是私事!解除合约我们要蒙受很大损失,我知道你只是开玩笑,你不会真提出无理要求的。” “什么时候你觉得我比钱重要,再来跟我谈爱吧,再见!” 我挂了。 我多么渴望能马上接到秦云笙的一条短信或者一个电话。 第一次,我登陆上旧□□号,期待着他的网络头像发亮。可是,他不在。 我在我的空间里望着他走过的痕迹,久久无法平静。 是什么样的喜欢,能让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像个热血少年一般一篇篇翻阅我往昔的痕迹,是什么样的喜欢,让一个男人这么不厌其烦地想要对一个平凡的女人这么用心了解。我没见过有谁坐到,我也没对任何人做到过。 我怎么可以不相信他真的可以真心喜欢我? 日志已经在那次全部删除,说说还剩下一半,留言板上还留着他那句,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最近好友访问那里是他的头像,最后的访问时间,居然是昨天后半夜。 我真的伤害到他了…… 他为我夜晚难眠。 放我走,是否也打算要挥别错的和对的相逢了呢? 可,可我不想那样…… 这个夜晚,我做了个梦。我梦到秦云笙得了绝症,在梦中,他消瘦如柴,神色晦暗,毫无生气地对我说,看来我没这个福气要你了。有些事情都是命,因为爱你,所以我不想拖累你,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梦中的他与我永别,我竟哭醒,哭到断气! 我猛地睁眼从床上翻坐起身,一脸的泪水与冷汗,我按开台灯粗重地喘息着,死死盯着对面的墙面。 我思绪冗乱,再躺下,无论如何不能入睡,只好再爬坐起来。 墙壁都要被我的眼睛盯穿…… 早上,我到楼下小吃铺葫芦吞枣地吃了几口饭,去银行用两张银联卡总共取了三万元现金便去了趟医院。 我找到李明生的诊室,一大早诊室外面就哄压压围满了等着叫号看病的人。 我跟把门的小护士说,我和李明生认识,找他有事,小护士便先将我放行进门。 李明生正在和病人谈话,见到我进诊室有点吃惊,对我点头示意一下,让我坐在旁边等等,然后继续和他的病人讲话。说完话后他还和病人出去了一趟,大概五六分钟后回来了,让守门的护士先不要叫人进来,等两分钟。 他热情地招呼我:“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没上班吗?” 我微微笑了笑,“一大早,就这么多病人,你好忙。” “你有事情吗?”他问。 我从包里拿出取出的三万元,放在他桌上,“这是我替岳京家还给你的钱,我替他们谢谢你。” 李明生怔了下说:“这个钱你拿回去,我怎么能跟你要钱?” “这钱本来就该我拿的!你和秦总谁都不该替我出。”我推给他! “我也不缺钱,也不需要老秦还,我说让他连本带利给我只是玩笑话!” “我知道。” 他轻笑道:“你若把钱给我,我怎么和他交代?他会找我算账的!” “不会的。” 他拿起钱往我手里塞,我躲开他的手不收,他正色敛起笑容,说我:“小丹,你这样太见外了,我可没把你当过外人,把你当妹妹看的!” 我坚持地说:“我真得还给你,否则我太不懂事了。” 我们来回拉扯好几下,我的过于坚持,让他只好应:“好好好,我收下。但是你现在不能给我,这可是我的办公处,在这里收钱是行贿受贿!快收起来!” 没办法,我把钱又放回包里,“那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汇过去。” 他无可奈何地说:“你可真是较真……” “那我等你下班后给你。” “你一定要给我的话直接交给老秦,让他给我好了。” “我还是等你下班给你吧,我要去看看岳京那边……” “你们……” “昨天,他批准了我以前的辞职信……所以我才没去上班。” “哦。”李明生定了定,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还是去岳京他妈那看看吧。” 李明生说:“他母亲换病房了,现在还好。” “换哪里了?” “你们不是分了么?” “我只看一眼,安心就好。” 李明生叫带我去了岳京母亲的病房,他开门进去,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给我,我在门缝看到了岳京的母亲和陪床的父亲,他母亲还在睡觉,父亲的注意力集中在李明生身上,和他交谈了几句,我见他此时状态可以,便放了心。 心安了,我便离开医院,说好等李明生下班再来找他还钱给他。 “小丹啊,你赵姨主动帮你约了一个对象,你晚上去看看吧?”我妈又打电话催我了。 “赵姨,哪个赵姨?” “就是我以前工作时候的那个老同事,总来咱们家那个赵姨,她帮你物色了一个对象。” “妈,你们怎么不经过我要不要去就替我拿主意了?” “你肯定不愿意去,我都不用问,但是人家介绍的人真的不错,我不想你看都不看就错过,我没告诉人家你有男朋友,小丹,妈求你一次,去看看走走过场也行,你跟岳京以后成不成还不一定,早点做个准备没什么不好!” “我和岳京已经分手了。” “分啦?”我妈吃惊不已,“什么时候分的?” “前两天。” “为什么分的?” “你不要问为什么了,你和我爸不是乐不得我们分吗,我响应你们号召了。” “谢天谢地,那太好不过啦,你更要见见赵姨给你介绍的人了!听妈的话,你赵姨那人特别热心,她介绍的人不会差的。她说的这个人是个工程师,以前在国外留学过,去年才回国的……” 外国留学,工程师,听起来有点耳熟。 “行,几点。”我没有犹豫,爽快回应。 我妈有点意外我这么快答应了,乐不得地说:“我告诉那边晚上七点,他们说地点你定,给你留了电话号,你记一下。” 我从包里翻出纸笔,记住号码,挂了电话后存到手机通讯簿,我发了条信息给对方:你好,我是今晚和你相亲的人,我们于晚上七点整在江山饭店一楼小包间准时见面,收到请回复。 不久,对方回过一条信息说,好的,不见不散。 我去逛了逛商场和地下,直到李明生下班时给我打电话,问我在什么位置,我说我在哪个商场里面买东西,他问我买完了吗,我说买完了,他让我到商场门外等他。没几分钟,他开车过来了,我把三万块钱交给他,他没要那么多,只拿了一万六,然后说请我吃饭。 “饭我不能吃了,我晚上七点钟有事。” 李明生看了下表,“现在才不到六点,赶趟,我们先吃一口你再办事去。” 我笑道:“我就是七点钟去和别人吃饭的。” “那我们去喝点东西,小坐一会儿,然后我送你过去。” 我不好意思,“这不用吧。” “太见外了,不给我面子是吗?” “不是不是,其实我一直想请你吃个饭,你帮了我这么多次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今晚临时有事,我都要今晚请你的,今天肯定不行了,时间不够用了,改日我再郑重其事请你一回怎么样?” “别改日了,就现在,随便找家店铺喝两杯水就行,跟干哥哥有什么客气的,上车来,是不是要我下车亲自请你啊!” “好吧好吧。”我自觉拉开车门坐上去。 我们沿途找地方落脚,临时找了一家小茶馆喝茶。 喝了两口茶水,李明生热络说:“你要办什么事情,要不要我帮个忙?” 我放下茶杯,说:“我妈的朋友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看看。” “你不喜欢老秦吗?”他突兀地说。 我一怔,霎时脸红耳热:“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他。” 李明生精明地盯着我的眼睛,笑了又笑:“我今天看出来的,上次见你还和现在的感觉不一样。” 我矢口否认:“看出什么,我哪里表现出我喜欢他了?” 他笃定道:“我相信我的经验和感觉。” “经验和感觉不一定准哦!”我做出不是那么回事的样子,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只是笑,不与我争论。 然后,他用一种很奇特地温和目光看着我,细致地在我身上打量,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便问:“我有什么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记得啊,怎么了?” “在哪里?” “在医院啊,为什么这么问啊?” 李明生摇摇头:“不是,那不是第一次。” “那就是第一次啊!” “那是第二次,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医院。”他非常肯定。 我疑惑地说:“那就是一次啊,不是那次是哪一次?” “你记不记得在几年前,有一天阴天下雨的,你冒雨骑一辆脚踏车,骑得很快,横穿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撞了,人仰车翻,你当时穿的是浅黄色的半截袖,白色到膝盖的短裤,扎着一条长长的快及腰马尾,前面还留有齐留海,浑身被雨水淋湿了,可怜兮兮的像只小黄鸭,又摔的满身泥水,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还指着车里的两个男人一边哽咽一边骂,你们是瞎子吗,有本事撞死我啊!” 我愕然,“你怎么知道……” “开车的司机慌慌张张跳下车跟你赔礼道歉,你的手臂和小腿流血了你都没发现,竟像头小母牛似地一头撞到他身上,并揍了他一拳,吼道,失恋就算了,你们还来撞我,老天是专门派你们这群混蛋出现在我面前折磨我的吗!” “天啊……那天撞我的人是……” “撞你的正是老秦,副驾驶座位的人正是我。” “我记得了,那天那两个人还把我送到医院检查撞没撞坏来着!” 李明生哈哈一笑:“你想起来了?我们当时都担心你身体有没有问题,你却一直嚷嚷,让我们陪你自行车——” 我大窘,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件事情,那一天。那一天,正是我和钟嘉骅分手的那天,那天我痛苦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那天上午,我接到寝室好友的电话说她在商场撞到钟嘉骅和一个女孩搂搂抱抱打情骂俏,我冲下宿舍里跟楼长大婶借了她的自行车就速杀到那里,把钟嘉骅和那该死的女人接吻的镜头逮了个正着。钟嘉骅根本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他跟我说他和其他女孩在一起只是玩玩,我伤心欲绝地说,那你跟我呢,是不是也只是玩玩而已!你根本不在乎我,根本不爱我,你只是和玩别人一样玩了我!我和钟嘉骅发生了相处以来最严重的争吵,我不想再迁就他的花心,不想再哀求他的专一,于是我死心跟他分手了。骑车回学校的半途中下起了雨,我被淋了个透彻,蹬着自行车正哭得歇斯底里的时候,就被一辆轿车撞了。 居然是他们! 我那时精神颓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仔细瞧准撞我的是什么人,他们把我带到医院检查身体包扎伤口后,我当时硬要他们陪我自行车,是因为这车是楼长大婶的,我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最后,他们塞给了我两千块钱说,那你去买辆新车吧。结果,回学校后我把车轱辘撞变形的车还给大婶,只赔给她五百,大婶见我被撞的可怜,还没要,我就那么邪恶地私自揣进腰包两千大元,自我安慰是情场失意钱场得意。 “原来,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惊叹世事的巧妙,有那么多出其不意的遇见和重逢。 毕业之后,我竟然还进了秦云笙的公司,后来,还被他喜欢,被他追了那么久。 “秦云笙呢,他还记得这件事吗?”我兴奋地问。 “记得,是他先认出你,后来跟我提起你呢。” “他竟然记得,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你没认出来我们。” “我怎么会记得嘛,我那天失恋,又被雨淋惨到不行,光顾着发火和哭了,还有那辆破自行车,那是我借的,根本没注意你们长什么样子嘛!” “哈哈哈,你可真有趣!” “是啊,是很有趣啊!”我们笑得眉眼舒展开来。 他又感慨道:“云笙大概也没预料到,当年冲撞他胸口的那个女孩儿,会在若干年后一直撞到他心里。” 我还没笑够,后知后觉好笑地脱口而出:“他真的很爱我吗?” “很爱,如果不是爱上你,也许他不会离婚。” 我笑容僵住,“离婚,是为我,怎么可能呢……即便是这样,他对她妻子太不负责了……” 李明生摆摆手:“他们当初结合都是利用双方的条件和家境,两人之间本身就毫无感情,婚后也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不会吧,他前妻上我们公司以我勾引她丈夫为由打过我!” “你看到的是表面现象,你不要以为他前妻多在乎他,那只是示威罢了,那个女人外面滥交的男人多了去。她只是不同意离婚,因为离婚涉及他们两家的利益瓜分和诸多事情的牵扯,当然,最后老秦终于和她离了,分了半辈子的家产给那个女人。我看老秦他也累了,他也需要一份稳定持久的情感让自己重新鲜活起来,而恰好那个时候,他意识到他爱上了你,便鬼使神差地做出那样的选择,抱着热衷的愿望一门心思追求你,等你点头。” 我哑口无言,为此刻的所闻所感动容。 我何德何能,能让一个男人的心境重新鲜活,并为我而舍弃半辈子积累的财富。 他耸耸肩,温和地说:“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了,对吧?” 我缓缓点点头。 “当然,如果他真的追求不到你,那就没办法了,他也会再找个女人结婚,年轻漂亮的,温柔听话的,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就好,其他就不是那么重要了,物质快感什么都有,只是没有爱情。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做了这些,为的是什么呢?无非是对真情的强烈渴望和寄托,人活一世,至少要为真正喜欢的人或事用心追求一次,得到是幸,得不到是命。就看你们缘分够不够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不了解他的生活,也不懂他的心路历程。我还总误解他,指责他,一直不肯相信他……” “值得欣慰的是,你已经在了解他的路上了。” 我们聊到快七点钟,李明生开车把我送到江山饭店。 我坐在约定好的小包间时是六点五十四分,对方还没来。等七点钟整对方准时进门的一瞬,我们都是一愣。 老天,居然是他!去年这个季节我们曾在另一家饭店相亲一次,并掀起骂战,并以我把一盘子菜倒在他头上为终结! “是你!” “怎么是你!” 我们同时诧然出声。 “你叫什么来着?宋,宋……” “宋耀成!” “对,宋耀成,怎么又是你?” “我还记得你叫操丹。” 我抿了抿唇,一头黑线:“谢谢你还记得我。” 宋耀成自嘲地坐下:“唯一一个把菜扣在我头上的女人,我恐怕终身难忘。” 看他坐下,我摇摇头:“那我们还有必要相亲吗?” 他倒镇定,“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遇见第二次,就坐会儿吧。” “你该不是想等一会儿也把一盘子菜倒我头上报仇吧?” 他好笑地说:“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 他今天穿着比较休闲,气质看上去也顺眼了。 不禁再次感叹,人生真是充满巧合。 我把菜单推给他:“点菜吧,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他反而退回给我,礼貌道:“这次由你做主,你想吃什么,我随意。” 我简单点了几样不辣的菜,两碗面,只要了一壶白开水。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我莞尔一笑:“一年了,你还没找到女朋友?” 他复杂地笑了笑,反问:“你找到了吗?” “谈了一个,分了。” “我也是。”他叹了叹气,“我想你去年骂我骂得对,我可能真的太自大了。” “不错哦,你有感悟了,下次交女朋友应该会成功了。” 他顿了顿,说:“既然咱们又碰面了,不如咱们试试?” 我认真地摇了摇头,但很友善,慢慢地说:“不瞒你,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就在刚刚,我刚刚认定了一个人。我曾经无数次拒绝过那个人,明天以后我要接受他了。” 宋耀成有点意外,但很回过神,真诚道:“其实我能感觉出来,你应该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想我们今后至少能成为还不错的朋友。” “嗯,这个可以。那么,我祝福你!” 这一次,我们相谈甚欢,像老朋友一样天南海北地调侃许多话题,无关爱情。 谈到一半,我的□□响了,又是钟嘉骅。 他问:“在做什么?” 我回:“相亲。” “你不爱秦云笙了吗,这么快就去相亲?” 我说:“我忙着呢,不理你。” 然后他说:“不要相亲了,把机会留给我!” 我不屑地回:“一边去。” 我正发信息,突然,小包门开了! 宋耀成和我同时抬头望去,秦云笙欣长俊挺的身姿出现在我面前! 他表情沉静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瞳深邃而迷人,左手中握着他的手机。 我错愕当场,一时忘了反应。 他怎么来了,李明生这家伙! 明知道我相亲,他竟然把他叫来了! “我来是要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上我。”他充满期待地轻声说。 我眼睛一酸。 涩涩地说:“你觉得呢?” 秦云笙愤愤不平地低叫:“我刚放你走,你就跑来相亲,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扑哧笑了,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很好笑。 他一懵,以为我嘲讽他。 “好了,我明白了。”语毕,失望地掉头便走。 “喂,你站住!”我叫住他! 他不理,我小跑着追出去,拉住他的手臂! 他瞪大了眼睛,脸绷得铁紧,表情僵硬地瞪着我。 “秦云笙,我可怜你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再尝试一次好了,试用期五十年,你,同不同意……” 刹那间,许许多多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变化在他脸庞划过,震撼,惊讶,不敢相信,终于,他狂喜地捉住我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害羞地点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忽而一把抱住我,惊喜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爱上我!你终于是我的了,终于爱上我了!小丹终于爱上我了!” 从未见过这样激动快乐的秦云笙,那样的兴奋,笑容那么俊美非凡,那目中的光芒仿佛把世界都照亮! 他紧紧抱着我,从未有人用这么大的力量拥抱我,抱得我几乎不能呼吸,仿佛要被揉入他的身体合二为一,我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也拢紧双臂回抱住他。 原来我们相爱了!这是相爱的人才有的感受! 而我今天才清楚地知道,这是多么后知后觉啊! 我感动得呵呵地笑。 “不会反悔了吧,这次不会再反悔了吧……” “不会了,我发誓这次不会……” 此刻,我许给他五十年,遥远的以后,也许更多更多—— “你真的爱上我了……”秦云笙止不住惊喜地反复呢喃。 我说:“是的是的,你没有做梦,我是真喜欢上你了。” “我一直感觉你应该是属于我的,我的感觉没有错,你却死不承认,害我苦恼这么长时间。” 我捧住他的脸,笑兮兮地左看右看,“你很苦恼吗?” “当然,你再不答应我,我就要失去理智了。” “可是你让我离开公司,是不是真打算好放弃我了?”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想不要再勉强了,可是你一走,我就受不了了。你倒好,还跟没事人似地跑到这来相亲!” “李明生对你可真效忠啊。是啊,我妈非让我相亲,我就来看看咯。”我回身看向小包间,宋耀成正在门口吃愣地望着我们,方才的激情画面都被他收入眼中了,我拉过秦云笙走向他,歉意道,“耀成,不好意思啊,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我们相爱了,刚刚确定关系。” 宋耀成对秦云笙伸手道:“你好。” 秦云笙回握,“你好,抱歉,打扰你们了。” 宋耀成笑呵呵说:“没关系,虽然我和操丹相不成,但也算你们的见证人了。” “那你介不介意我现在带她走?”秦云笙搂过我。 “当然不。”宋耀成客气地说。 “那我们告辞了,再见。” 我本还要跟宋耀成客气两句,但还没回过神,已经被秦云笙搂着走出饭店,上了他的车。 “我们去哪啊?”我问。 他开着车说:“不知道。” “那我们就在马路上乱逛吗?” “去我家给我做晚饭吧。” “哦,刚答应你在一起就把我当佣人使唤!” “做给我吃好不好,这两天想你过度,饭都没吃。”他柔声说。 我脸热地点点头,“好。” 我们先去超市购买食材,买了整整一大购物车的东西,兴致勃勃地拎了大包小包到他们家,我拉开冰箱一看,他的冰箱跟刚买回来的一样,除了两盒牛奶什么都没有,他家的厨房工具倒很齐全,都是全新的,有的还是现打封,可见他在家里几乎从不做饭。 我边摘菜边说:“你这家里过得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以后就有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以后会经常来啊。” “瞧你美的。你们家有破布之类的没有?我当围裙用一下。”我一身淡粉的裙子,很是怕脏。 秦云笙起身到卧室转了一圈,出来递给我一条浅灰色半截袖衬衫,质料不错的衣服,我一看:“用这个?算了吧……” 他递到我面前,“这衣服我不怎么穿,要扔的,下次你来再买个围裙。” 浪费呀,真是浪费。 我接过衬衫反着穿上,把衬衫的后背穿在前面,排口在我后背,又大又宽松。我把洗好的菜捞出来放在菜板,又要洗下一波,他从我身后搂过我,吻着我的颈子说:“你穿我的衣服真美。” “别闹,我办正经事呢,不想吃饭了是不是?”我轻笑。 “想吃,我更想吃你……” 腰被他箍得死死的,吻毫不意外地袭来,掠夺式的,让人面红耳赤。这一吻吻了好久好久,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要给他做饭的使命,双手勾上他的脖颈,换来更加倍的回应,一阵天旋地转,秦云笙抱起我进了卧室。 许久,秦云笙忽地轻笑:“你这是在勾-引我?” “明明是你勾-引我。” 他凝视着我的娇态,魅惑地说:“我承认,我现在很有和你抵死缠绵的冲动,其实,我每天都幻想着吻你……” “你,你好色情……” “我想色你一辈子。”他定定地说。 “讨厌,我还要做饭呢,你把我抱进卧室干什么……” “我想吃你呀。” “老不正经。” 他发出低沉地笑,胸膛一阵一阵,坐了起来说:“明天我要去上海,有个合作要和上海永旭公司谈,一个星期以后回来。” “哦。” “等我回来,我去你父母那看看。” 我抿唇一笑,微微点头:“嗯。” 秦云笙这么快就要见我父母了,我还没有任何准备。 他认真万分地说:“我要让你父母知道,你不会再做剩女了。” “那我呢,我还能回到公司吗?” “当然了,你现在可是老板娘。” “谁是老板娘啊,我还没嫁你呢。” “早晚会是,我会很快把你拿下,让你名正言顺做老板娘。” 第二天,秦云笙去上海了,我亲自送他去了机场。 飞机起飞后,我便一阵失落,马上思念起来,昨天刚甜密过,眨眼他就离开了,虽然只是离开几天。 但我依然欢喜异常,因为我们约定好的,他回来就去见我爸妈。 出机场的门时一个身着一身牛仔服的男子正急慌慌地冲进来,一阵飓风般地与我擦身相撞而过,我踉跄的同时手上骤然一痛,他手中的票居然把我的手背划伤了,眨眼泛出一条红线,浅浅的血丝看起来极其刺眼,再转头看去,那人已经跑得人都没影了,我的右眼蹬蹬跳了两下,莫名不安,摸了摸自己的衣袋,手机和钱都还在,松了口气。 我本来想去公司,但考虑了下,还是等秦云笙回来安顿一下再去。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也好,前段日子实在太折磨自己了。 我妈打电话过来,就昨天晚上的事问我,“你不是和岳京分手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个男朋友?你赵姨打电话来说男方回去说你已经有对象了,你的男朋友还去了饭店找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该不是和岳京没断吧?” “妈,不是岳京,是另一个人。我纠正一下,在昨天之前,他还不是我男朋友,正是昨晚我和他才在一起。” “这,这怎么个情况啊,你都把我绕蒙了,你不是刚刚跟岳京分手吗,这么突然就又有人了?” 我轻笑:“不算突然了,他已经追求我两年了。” “女儿,你是不是和岳京分开受了刺激,随口答应了人家呀?” “不是的,呵呵,电话中说不清楚,等我去你那说吧。你在家吧,我现在就过去!” “你不上班吗?” “这几天休假。” “那你过来吧,正好你爸今天也没去店里!” 我一路打车回家,把我怎么和岳京分的手跟他们详细叙述了一遍,把我和秦云笙的事情大致跟他们讲了,我讲了秦云笙对我的用心良苦,平日对我怎么照顾,怎么重视,我是如何从一开始不把他当回事到逐渐被他打动,但我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他往昔的风流事迹,也没有着重提他和他前妻的事情,离婚的事情只被我几句带过,因为那是过去的事。然后,我又讲了讲他的才华能力和身份地位,他的家境和他的财富,我爸妈听了很是咋舌,因为秦云笙的条件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一直金龟,他们也不敢相信,能有这么好条件的男人真心实意锲而不舍追求自己的女儿这么久。 当我告知他们秦云笙出差回来就要来看望他们,他们竟坐立不安起来,“这么快就来呀,这这,我们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不是正在给你们做准备吗!” 我妈是又笑又紧张,在屋里团团转道:“那我赶紧把房子好好拾掇拾掇,别让人见笑了。” 我爸说:“不是挺干净的?” “那我也要收拾收拾,咱家屋子东西摆放太乱了,不行……” “赶趟,秦云笙要好几天才回来呢,不要着急啊!” 我爸忽地笑了,欣慰地说:“哎,幸亏和岳京分了,我还担心你万一钻进牛角尖里非要跟他,将来怎么办,天天的可闹心死我了……” 我望着父母欣慰而苍老的脸庞,莫名地感动,我在心中说,你们的女儿终于有着落了。我是多么渴望他们为了我的幸福而幸福。 我进了卧室,看着钟表数时间,从飞机起飞到此时,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秦云笙应该已经到了。我便发信息给他,到了吗,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果然过了不久,秦云笙就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特别温暖,“小丹,我已经到了,我现在正在去宾馆的路上。” “哦。” 他温柔道:“你知道吗,我刚上飞机就特别想跳下去。” “为什么?” “后悔了,就想把你一起带过来好了,我坐在飞机上脑子里一直都是你。” 我不禁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的情话令我害羞起来。 “我跟我爸妈说了咱们的事了,他们特别吃惊,不过他们也特别高兴,很期待你的到来。” “嗯,我已经等不及了,等我办完公事,马上就飞回去,直接去你家!” 我好笑道:“有这么急吗?” “一分钟都不想等了,可是没办法,必须工作。这几天我们只能打电话了,但我却时时刻刻想看到你……”他的语气像青春期萌动的男孩子,竟是那么可爱。 “秦大老板,你在跟我撒娇呀?”我睁圆眼取笑他。 秦云笙宠溺地缓缓地说:“我在讨好你。” “谢谢你的讨好哦,我喜欢!” “我要到了,回头再聊吧。” “好。” 挂了电话,我的笑容持久不去。 和秦云笙恋爱的快乐,竟是这般美好的。 像一条广博湍急的河流,奏出曼妙的乐章,他磁性的嗓音,在我耳畔不断地萦绕,又如柔柔的潮水,轻轻地拂过我的心坎,泛起一串串斑斓的涟漪。 缘分也是分时机的,缘分到了,时机没成熟,两人日日交汇也缠不到一块,而时机一旦成熟,缘分便空前盛大地集中爆发,我和秦云笙眨眼就拧成了一股火红色的绳。 而不成熟的因缘,则像断线的风筝,一经大风刮过,飞得无影无踪。 几日,我没每天都有通电话,秦云笙时不时会给我发短信,饱尝短暂的数日相思,终于等到他回来的日子。 他周二回来,去飞机场前跟我在电话里说了几句,然后关机了。 我和父母已经在家做了丰盛的准备,在超市购置了大量优质食材,在厨房一直忙个不停,准备等他上门好好款待一番。我爸也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神采飞扬地在他的酒柜里挑选酒水和酒杯。 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飞机抵达本市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秦云笙还没联系我,而且电话没有开机。 我妈说:“飞机晚点了吧?” 我说:“不能吧,怎么会晚点呢?”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我点点头,笑笑说::“嗯,他是个大忙人,应该是临时有急事,否则不会不跟咱们打招呼。” 然又过去一小时,又过去一小时,秦云笙的电话迟迟不开机,我很焦急地打给殷静。 “静儿,秦云笙回公司了吗?” “没有啊,他出差了呀,咦,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哦,我知道了。”我要挂。 她叫住我:“等下,小丹你什么时候回公司?秦云笙说你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我呵呵一笑,“静儿,我告诉你个消息,你一定吃惊不行!” “什么消息呀?” “我和秦云笙在一起了,这回是真的有将来的在一起了。” 殷静顿了几秒,猛地大叫:“是不是真的呀!” “是真的,千真万确!” “我的天啊!哎呦——”她惨叫。 “怎么啦?” 她超级滑稽地说:“我使劲掐了自己一下,证明我没做梦!我的天啊,太难相信了——” 那边手机咣当一下,听起来是被摔到桌子上了,震得我耳膜一痛,我呲牙地紧忙把手机拉离耳朵,可转眼,却极其清楚地听她在办公室里喊:“兄弟姐妹们,报告给大家一个劲爆消息,小丹又和秦总在一起啦!这回玩真的——” 同事们哄声一片,霎时喧嚣,接着众人欢呼,居然高呼什么,小丹万岁!我忍不住抖了抖手,紧忙按了挂断。 这群家伙,趁秦云笙不在现场,闹的火着呢。 可惜,我只能听到,却看不到他们每个人的脸色是怎样的惊讶和雀跃表情。 从何时起,他们已经对我和秦云笙之间的关系从冷眼旁观变成祝福了?他们真是太可爱了。 我们继续等,继续等。 结果,一直等到晚上,还是没有等来秦云笙。 我爸妈非常失望,我只能找借口安抚他们。 怎么回事呢,他为什么一直不开机,遇上什么事情太紧急,连个电话都来不及打一下呢? 我忧心如焚,在洗手池心不在焉地洗手时,洗手池里的水蓦地红了一片,我屏息一看,是秦云笙走那天,我手背被划伤的部位竟然被自己弄破了!都结痂的地方,竟然还会被我洗个手弄破了,还再次流血,这是不可思议的! 心脏莫名砰砰狂跳,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身体变得发冷。 赶忙拿毛巾擦了手,又打给殷静,问她秦云笙还没回去对不对? 她说,“对呀,没回公司啊!说是明天回公司!” 我急了! 我说:“这不对劲,他今天回来的,从宾馆出门时还跟我打电话。我们约好,他回来本市就到我家见我父母,可是,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他的手机一直关系!我不知道怎么了?等不到他我现在浑身不舒服,刚才洗手,我的手流血了——” 殷静听出我声音很是紧张,立刻安慰:“你先别急,可能他是有要紧事,明天可能就联系你了,反正他对我们说是明天到公司,也许上海那边临时有问题,他又滞留一天呢。” 但愿如此,可即便这样,也该打个电话呀,也不该关机的啊。 一直没离开父母家,我整夜翻来覆去,半睡半醒,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殷静忽然打来电话,整个声音都颤动着,完全不对了! 她说:“小丹,公司接到秦云笙母亲打来的电话,秦云笙在上海去机场的途中出车祸了!说是现在还在抢救,危在旦夕……” 巨大的五雷轰顶,顷刻把我的头劈成了两半,我整个人愣住几秒,猛地踉跄,我妈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忙问:“怎么啦这是?” “车祸,秦云笙……出车祸了……” 我妈的脸眨眼变得惨白,我霍地冲回房间,抓住皮包便往外跑!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至上海。 到了上海,不断地发疯了地一遍遍打秦云笙电话,终于一个女人接了起来,那女人还在哽咽! 我颤颤巍巍说:“你好,我,我找秦云笙……” 那女人悲伤地说:“他出车祸了,刚抢救过来,动完手术,还在昏迷,你是谁?” “我是他员工,我现在在上海,我要去看看他!”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 我打车赶到医院,跌跌撞撞地找到秦云笙的病房。当我看到的时候,他在昏迷,盖着雪白的被子,脸色却仿佛比被子还苍白。他头部受了伤,包扎着绷带,那上面还有血。他母亲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但被恐惧煎熬着,状况不太好,但看得出她是个坚强的女性,尽管悲痛,也做出镇定的样子,礼貌地感谢我的探望,她让我走,我说,我不能走,因为秦云笙需要我,我是他女朋友。她吃惊地深深望着我,眼中满是复杂。 我心惊肉跳地跟他母亲陪了他一天一夜没合眼,他母亲也是接到医院一个大夫的电话得知秦云生出事,立马从外地杀过来的。整个晚上,除了陪着秦云笙床边,就是到走廊给别人打电话,应该是亲戚朋友之类的,我在病房里,能隐约听见她在外面竭力压抑的哭泣。 “云笙……” 我轻触秦云笙的脸庞,心疼地眼泪流了出来。 沉睡中的他,俊美的脸颊,毫无血色。 听他母亲说,开车的司机已经抢救无效身亡了。 云笙还在,是不行中的万幸,更是不幸中的不幸…… 那双水眸中的苍凉,似有冰冻的力量,令我不寒而栗。可是,我没有头彻明白她的意思,秦云笙已经活下来了,为什么还叫做不幸中的不幸…… 然后,她问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刚刚在一起,才一个星期。” “你爱他吗?”她定定问。 我说:“爱。” 当我听到秦云笙车祸的消息,惊得半死,灵魂仿佛都出窍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赶到机场怎么到达上海的,我只知道我满脑子都是秦云笙不要死,不要死! 可是她说:“如果爱的不深,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我怔了怔,诧然不已地摇头说:“我一定要留下陪他!阿姨,我会在这陪着你们的!直到云笙醒来,出院……” “可是,他已经……”她激动地闪烁着泪光,马上要脱口而出,却说不下去,蓦地捂住头,身体晃了晃,虚软了下去! “阿姨!”我急忙扶住她,她昏了过去! 我迅速叫来医生,医生说她火急攻心,还发高烧了,就安排她到另一个安静的房间,打了吊瓶,也昏昏地睡了。 秦云笙的高级病房,只剩下我和他。 直到第二天护士来换药的时候掀开秦云笙的被子,我惊呆了,傻在了那里。 “他的腿呢,护士,他的腿呢!” 我疯了般地抓住护士的肩膀,使劲地晃动着问:“他的腿哪去了?你告诉我!” 护士被我吓到,骇然地挣脱我,“小姐,你冷静一下,他已经截肢了——” “为什么截肢,为什么要截去他的双腿!”我大吼!! “已经废了,这是万不得已的……” 秦云笙的双腿从膝盖往下大约五六厘米处截没,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个俊美出众的男人,这个平日里精神焕发威风阵阵的男人,失去了他的一双小腿!我不敢相信,我情愿是我在做梦,是我的眼睛出错,是我的耳朵有问题,我不能接受这个残忍地现实,这不是真的,谁来告诉我,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我奔到洗手间拼命地哭,拼命地哭,脑子里嗡嗡不停,混乱不堪! 不知哭了多久才鼓足勇气回到病房,等我清醒过来时,秦云笙也醒了! 他微微睁起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我。 “小丹……”他虚浮微弱地轻唤……“你来了……” “嗯,我来了,云笙,你醒了!” 我握住他的手,呼来医生和护士。 他动了动身子,感觉出不对,要求护士给他掀起被子。 当他看到自己的双腿后,他大声地叫了起来。 那痛苦绝望的震惊,那凄然惶然的颤抖,令我肝肠寸断。 “云笙,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急急地抱住他说。 他闭了闭眼,悲痛。 他不能动,只任由我抱着。 然而,他的反应又转瞬变得异常平静。 大悲无泪,我心疼的仿佛周身被残刀割裂。 “宋成还活着么?” “宋成是谁?” “和我一起被送到医院的司机。” “他……你妈妈说,他已经……” 我的心剧烈地颤抖挣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伏在他身上失声恸哭。 “没事没事,我还在呢……”他反而安慰起我。 “你看你,怎么像为我哭丧一样……” 我怔住,顿时停止哭泣。 “不,不哭丧,你还好好的呢,云笙,你还好好的呢!”我攥紧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我不该哭,是我不争气!” “云笙,云笙……”秦云笙的母亲奔了进门,看到他醒来,猛地扑倒床头,“我的好孩子……” “妈。” “老天为什么要让你遭这么大的罪,为什么要把这样残酷的事实发生在你身上……”秦母泪盈于眶,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得知失去小腿,肝胆俱碎。 我站起身,咬了咬唇,跑了出去。 马上在医院附近订了一间简陋的小旅店,先在这边安置下来,然后去商场商店买了一些衣物用品。 我妈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我含着泪告诉她秦云笙截了肢,她愕然半晌,便说:“那你哪天回来?” “不一定,我现在要陪着他。” “小丹……”我妈欲止又言地说,“既然这样,你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他没有了腿……” “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这个,秦云笙现在需要我。” 我挂掉电话,把购买的衣物送到旅店,便又匆匆赶回医院病房。 外面下着小雨,天空朦胧缥缈,透着一种道不清楚的无奈与凄凉。 我们都逐步适应了秦云笙失去小腿的事实,但每日午夜梦回,梦中的自己仍然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梦中的秦云笙依旧健朗,意气风发,梦中的他大步流星,行走如风。我每天都陪在他床畔,陪他说话,吃东西,照顾他伺候他,而他表现得淡然自若,把痛苦深埋在心底,把刚强展现给我们。 医生告诉我们,三个月后,他就可以安装假肢。 这日,我正拿水果刀给他削水果,秦云笙靠在床头凝望我许久,忽然开口说,“我想吻你。” 我怔了怔。 他坐直身,忽而一把搂住我,吻了上来。开始只是试探,接着打开我的双唇,便深深吮吸起来,吻得深沉而陶醉。 手中的苹果和刀子全都掉在床边,我全身发紧,变得僵硬起来,只管努力地迎合他,很久很久他终于放开我,两只漆黑的眼发出灼灼的光芒,一片澄明。 而我全身上下滚烫,好似快化了一般,羞得脸上腾腾发热。 我忙不迭地拾起刀子和苹果,他忽然说:“我想抽一根烟。” “好,我去买。” 我把它们放进果盘,立刻起来,片刻不耽误地跑出医院去给他买烟。可跑到超市却发现,我还没问他想抽什么牌子,胡乱买了盒最贵的中华,再快速跑回病房。 他见我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禁发笑,笑声朗悦动人。 “对不起,我没问你要什么牌子就跑出去了……这个可以吗?”我把中华递在他面前。 他出神地盯着我,叹了叹气。 “你若不喜欢这个,我再去买别的……” “这个就可以,谢谢你。” 我一拍脑门,“哎呀,对不起,我没买打火机,你等一下……” “不用了小丹——” “我马上!”我转头又跑去超市,买了个打火机跑回来,关上病房的门,笑呵呵地喘息着,给他点了一根烟,“给你……” 他接过烟,用力地吸着,慢慢地思绪飘远。 很快,吸完一根,他自己又点了一根,满怀心事地,注视着我。 “两根够了哦,不能再抽了。”我夺过烟盒和打火机,塞进床头柜里。 “你真美好。”他幽幽地说。 我愣了愣,对他微微一笑,“你也很有魅力。” 他拍拍自己的腿,“我现在还有魅力吗?” “有啊!” 他掐灭烟头,将它扔在地上的垃圾筒,正色起来:“小丹,你以后还愿意跟着我吗?” “愿意,当然愿意了!”我鼓舞人心地说,尽管重重压力已经将我围困了,我还是要在他低谷的时候给他振奋的力量。 “尽管我以后会站不稳,会不如过去强大,你还愿意爱我?” 我定定地说:“你只是失去两条小腿,你的才华,能力,事业都没有失去!再过不久,你就会按上两条新的小腿,你依然可以站起来,可以走路!” “你不怕我走路赶不上你的速度,抱你抱不动,不怕生活在一起许多时候需要你照顾,你不怕辛苦,不怕我今后也许只能瘸瘸拐拐,不怕和我走在一块别人异样的眼光,不怕我的拖累?” “我……” 我迟疑了。 我知道困难很多。 他出事后,我的父母他们都不赞成我继续守在他身边。 可是,我不能马上离开他,我做不到。 我知道出于理智,也许我应该马上离开,可我不想推开他,我也不能推开他! 出自爱也好,怜惜也罢,至少现在我不能放手。 “你会好的,云笙,我相信,我相信你不会不堪一击,我相信你能够克服人生的每一个困难!” 我坐到他身边,抱住他,努力吻住他,他慢慢地回抱我,绵长的吻吞没了我的万语千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用上自己全身的力气,拼命似地热烈地亲吻他,孤注一掷般地,像飞蛾扑火,我只想用自己的行动给予秦云笙最大的希望。也许,这是爱的本能! 我紧紧拥抱着他挺拔的身躯不肯松手,好像一松手,他会在瞬间从我面前消失不见。 “离开我吧,你值得更好的……”他轻轻地吐出口。 我耳畔轰鸣,浑身一震,“不!” 没有犹豫,我条件反射地吼了出来。 秦云笙抬起我的下巴,温柔地微笑着,吻了吻我的发丝,说:“你越是对我好,我越觉得你应该离开我。” 他每天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观察我,内心深处竟思考着这个! “不,你不要这么想!我没有想过要抛弃你,真的,你相信我!” “我知道。” “我操丹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我爱上你了,是爱你的人,不是爱你的双腿,我承认,如果你是一个穷鬼,你毫无气质,你一点都不帅,一点都不风度翩翩,对我一点都不钟情,也许我根本不会爱上你,可是这些你都有,我爱上的是你的魅力,我爱上的是你爱我,我爱上你就是因为你太爱我了,我爱上你就是因为你对我太专心太痴迷了,我爱上你是日久生情,不是一蹴而就,我没那么容易地爱上你,也做不到马上就和你分道扬镳!我低估了我自己,我低估了你在我心中占据的位置,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在意你!云笙,你明白吗?” 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扑簌簌落下来,我难过得发抖。 “小丹……”他茫然失措地抬手抚过我的脸颊,以指腹擦拭我的泪,“不要哭……” 我泪眼婆,娇嗔地叫:“不要不信任我,我说了不走就不会走的,你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我错了,是我不对!” “永远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了——” “小丹……” 某日,我给秦云笙大早餐的时候,接到我父亲的来电,他告诉我我母亲生病了,让我回去看看她。 我着急忙慌地回到病房跟秦云笙和秦母说我妈病了,要回家一趟,我父母已经两个多月没看到我,已经想我了。 我握了握秦云笙的手掌,笑着说:“等我回来,你就能安装义肢了,我陪你一起安装义肢哦!” 他噙着俊美的笑容点头说:“好。” 可是等我到了父母家里,整个人呆了,家里来了好多亲戚,我的大伯大娘,舅舅舅妈,还有我的堂弟都在。 我吓了一跳以为我妈怎么了,来不及和他们一一打招呼,直蹿到里屋找我母亲,我母亲正和我爷爷奶奶在里面说话。 “妈,你没事吧?” 我妈气色正常,定定说:“我没病。” “爸,你不说我妈病了吗?”我转头问向门口。 “我们不这么说,你能痛快回来吗?”父亲在那板着脸。 “你们怎么骗我啊,爸打电话说妈重感冒两个星期不好,我才着急回来的!否则我就不回来了,我还要照顾人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些亲戚就七嘴八舌地劝起我来,我父母很激动,他们竟搬来了亲戚们来轰炸我。他们说,“小丹啊,你再不离开那个残了人就太傻了,人要现实一点!” 我很坚定,我说,“不管你们是否同意,我不会离开秦云笙,希望你们不要把残疾这类的话挂在嘴边上。” “小丹,你要接受事实啊,你不能太盲目,会害了自己啊!” “对啊,你怎么能去伺候一个身体不健全的男人呢,你又不是嫁不出去!” “嫁给那样的男人你不会幸福的!” “小丹,听舅妈一句,你伺候那个姓秦的两个多月,已经对得起他了,你不是和他刚处他就出车祸了吗,你对他没有义务和责任的,该离开就离开,不要顾及面子问题!” 他们喋喋不休地向我灌输他们的观念。 我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大声道:“我幸不幸福不是你能嘴上说两句就能判定的!谢谢大家的关心,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离开了父母家,回到我自己的房子。 我非常愤怒,我不能忍受父母随意把我的事情宣扬给这些亲戚,还叫来他们集体数落我!我的爱情问题是我的私事,他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它公开,拿去让众人评论!这不是为我好,这是让我难堪! 我妈的电话跟了过来,我在电话里说:“你们为什么把我的事到处说,为什么叫他们过来指责我!” “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你在那两个多月不回家,对我们的意见不管不顾,你的举动太吓人了知不知道,我们担心你因为可怜人家,冲动做出后悔的事啊!” “我不是可怜他,我是真爱他!” “我和你爸说多少遍了,他已经不健全了,你要伺候他一辈子吗!” 我把电话摔到墙脚! 咣铛一声。 不多久,我父母来到我的房子,一入门,我妈不等我反应,就跪在我的面前,求我不要再和秦云笙联系了。 我愕然,扶她,“妈,你这是干嘛呀!” 她不起来,我求父亲帮我拉她,他却说,“如果你不答应,你妈是不会起来的,你要是还有孝心,就答应我们离开秦云笙。” 我母亲跪在地上痛哭,我被她震撼到了,我拿他们毫无办法,只好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 母亲只管哭,父亲面若冰霜地说:“我们的意见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接受,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这个房子钱是我和你妈买的,以后就不是你的了。我们以后有什么事不会找你,你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们。” 那口吻,从未有过的冷然决绝,一瞬间,他们是那么陌生,不像是我熟悉的父亲母亲。 看到他们伤心的样子,我极其不忍。 “你们不要急着逼我好不好……” 父亲大发雷霆,倏尔一巴掌重重扬在我面上,把我的脸打偏了过去! “你蠢那你!我不许你再跟姓秦的有瓜葛,什么狗屁爱情,我告诉你,婚姻恋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要是跟了一个残疾人,亲戚朋友都会笑话我们,别人会以为你有什么毛病!还会以为你是为了钱!” “这就是你们的想法,从得知秦云笙出车祸的那一分钟,你们时时刻刻都这么想是吗!可是你们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思考一下,有没有在意过我到底怎么想!” “我们是你老子,我们说了算!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你有一次正正经经谈过恋爱吗?介绍那么多相亲,你认真对待过一次吗,好不容易恋爱了,你处的那是个什么,姐弟恋,差八岁!简直胡闹!刚分手就马上跟另一个好了,人家腿截了还下贱地倒贴上去,你要不要点脸了!天底下没有海枯石烂,没有天长地久,你现在说你爱他只不过是善心大发可怜他,说明不了什么!” 我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谩骂,太过打击我! 这些年我是没正经地谈过恋爱,我和岳京的那一段是不靠谱,可是我对秦云笙的感受,你们懂吗,你们真的了解吗? 我失控地喊道:“你们根本不懂我,你们根本不懂爱!” 我从来没有这么忤逆过父母,我的父母也从没这么苛刻地对待我。 我母亲蓦地站起身,也抽了我一个重重的巴掌,“你太让我失望了!父母不懂得爱,我们养你这么大干什么!” 我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忽地拎起包一阵风地狂奔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 我赶赴机场,买了机票,再次飞回上海。 肆无忌惮地几乎哭了整整一路,哭得脸肿的特别厉害,回到医院附近的小旅店,我魂不守舍万般疲劳地倒进床褥。 我打了个电话给秦云笙,若无其事地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你呢?” “嗯,我也很好,我在爸妈这呢。” “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还好,不严重的,我明天就回上海,回去陪你了!” 他轻轻笑着,问:“他们愿意让你过来吗?” 我摒了摒呼吸,说:“当然愿意啦!乖乖等着我啊,早点睡!” “嗯。” “不说了,我就是想你了,临睡前问候一下。” “我也想你。”他感慨地说,“小丹,我真希望能给你很多很多的幸福。” “我现在就很幸福呀!听到你的声音,就幸福咯!” “我想在电话中听着你睡去。” 我愣道:“听我睡觉?” 他柔声说:“不要挂电话,让我一直听见你那边。” “可是,我睡着了,就没有声音了。” 他呵呵地笑,“等你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也睡着了。”然后,打趣,“话费,我给你出。” “好吧,你要仔细听啊,我很快就会没声音的。” “嗯。” 我侧躺着,电话放在枕边,盯着它,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声响。我是睡不着的,头脑中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和压力。真希望马上就去他身边,抱着他,看着他。 我们就这样一直聆听着对方没有声音的声音,可是却好像在听对方说话一样,依依不舍挂电话。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我辗转难眠,他睡了吗?已经睡了吧。我小声唤了唤,“云笙……” 那边没有反应,我确定他睡着了,心里竟感到了安稳。 我的眼皮开始打架,终于渐渐睡去。 睡梦中,朦胧地听到一个动人的声音,徐徐地划过我的心田,“小丹,我爱你……” …… 我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 在旅店的洗手间洗漱一番,仔细画了个妆,我鼓励自己斗志昂扬。在旁边的小饭馆吃了点饭,就赶去医院了。 推开秦云笙的病房,我骤然一愣。 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我恍惚以为走错房间,退出去,看看门牌没有错! 紧忙跑到服务台,问服务人员,“最斜对面高级病房的人呢?房间怎么空了?” “已经退房出院了。” “出院?不可能,昨天早上还在呢!” 服务小姐竟说:“就是昨天出院的。” 我立刻打秦云笙手机,结果手机欠费了!我借了她的电话,再打,秦云笙手机关机了。 我傻眼了,懵住了。 有人轻拍我肩膀一下,我扭头一看,是那个平日到秦云笙房里的护士,我问她:“你知道秦云笙去哪了,为什么昨天出院了?” 小护士说:“操小姐,他让我转告你,他走了,不要找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走了,不要找他了!” 小护士和善地说:“秦先生昨天临时办出院,只留下这个话让我捎给你。” “谢谢。” 我心神不安,又打他母亲电话,他母亲电话也关机了。 我再打给李明生,李明生也很惊讶,告诉我,他也不知道,云笙没跟他说出院的事。 我又马上飞回家,也许,他转院了! 我打电话把事情告诉殷静,问殷静,公司有没有收到关于秦云笙的消息,殷静说,没有,不过公司现在来了新老总接管事物,是秦云笙的表兄,据说刚从国外回来,那也就是说秦云笙肯定不回公司了!想必这个表兄应该知道秦云笙的去向。 于是,我马上到公司找他堂兄。 我见到了他表兄,一个和秦云笙个子差不多高,样貌普通的男人,叫程志。 程志看到我,似乎早有预料,丝毫不意外,热情地把我带进秦云笙过去在楼上的办公室,让助理给我倒了咖啡。他在这里办公。 “小丹,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他热络问。 “可以,程先生不必客气!” “你也不要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了。” “好。程志,我来是想问你云笙现在在哪里?” 程志淡淡说:“他出国了。” “出国?可是他没有告诉我!” “他嘱咐我,如果你回到公司,你的位置还留给你。如果你遇到好的男人,就去谈恋爱吧,你现在自由了。如果,有一天你嫁人了,他会祝福你。” 我听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寸寸断裂。 “他不回来了吗,他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 程志摇摇头,“不是不要你,我想,他只是不想捆绑你的幸福。小丹,现在他的公司由我接管,如果你愿意继续在这里工作,我非常欢迎你回来。” “你告诉我他具体去了哪里好不好?求求你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云笙不想让你再联系到他,就一定不会让你找到的……” 我想起秦云笙昨晚一直要听我睡去的反常。 我想起睡梦中他说的,小丹,我爱你。 我想起他说,离开我吧,你值得更好的。 他说,你越是对我好,我越觉得你应该离开我。 他说,你不怕我走路赶不上你的速度,抱你抱不动,不怕生活在一起许多时候需要你照顾,你不怕辛苦,不怕我今后也许只能瘸瘸拐拐,不怕和我走在一块别人异样的眼光,不怕我的拖累? 他说,你真美好…… 他带着骄傲和自尊,带着对我的愧疚和怜悯,带着我的爱情堂而皇之地走了…… 他不能忍受一个不完美的自己,自私地占有我。 我忍不住哭了! 秦云笙,你骗我! 秦云笙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生了一场重病,足足在家养了两个月,可是心灵的伤痛,无论如何都不能抚平。 我又回到广告公司工作,秦云笙的那间办公室一直空着,每天,我都会怔怔地望着那里很多次。 每天都想起我们的一点一滴。 我们的爱情,就这样落幕了吗…… 可是,我总是隐隐抱着一种期望,期望有一天,他还能出现在我面前。 有时,我从办工作忽地抬头,一瞬间像做梦似地,好像秦云笙又回来了,猛然看向他的房间,结果一再扑空。 ========= 时光流逝,又是冬季,今年深冬的大雪比以往的更加厚重,天气十分寒冷。已经是一月份了,再过不多久又要迎接新年。 周五的晚上,我和父母一起吃饭,这日回父母那我给他们捎去了最好的茶叶,这茶叶是殷静他老公毕云滔的一个病人送给他的,他们家人都不喝茶,知道我父亲喜欢喝,就送给了我。吃完晚饭后,母亲沏了一壶热茶,我们三个围着茶几一边看电视一边享用。 看着看着,我母亲突然说:“小丹,过了年你就三十一岁了。” “嗯。”我漫不经心地回应,电视上正放着我们公司做出来的广告。 “你还是要抓紧时间找男朋友,你现在真的不小了!” “你们看,我们做出来的广告不错吧,这广告主要是我设计的!它给我带来的奖金顶我去年半年的工钱!”我目光始终盯着电视,打岔地说。 “爸妈现在都替你着急,你态度认真点!” 我呵呵一笑,啜了口茶水说:“我知道,男人我一直在找。”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还在找那个人,这都找了几个月了,也没有结果,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个目标,按部就班恋爱结婚,我和你爸就对你放心了。” “你们就放心吧,我不是一次相亲都没落下,每次都乖乖去报到嘛,只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我会努力的。” 秦云笙离开后的那两个月,一股火急攻心,我几乎是病来如山倒,整日忧心忡忡虚弱到不行,那段期间,爸妈对我的担忧到达了极点,他们想象不到,我竟然会对秦云笙这么在意,竟然因为失去他而瘫掉了。为了让我快速走出阴影,萧条的身子骨早点康复,他们整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我在最脆弱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等我情绪渐渐好了以后,就快马加鞭地为我寻找相亲对象,因为他们认为我非常需要一个男人替补上秦云笙离去的缺口,但是,我见了很多不同的男人,没有一次牵手成功。 ====== 等待着,等待着,日复日一日过去了一年。 钟嘉骅一直还在追我,我都不答应他。 我又相了很多次亲,依旧找不到合适的。 我总是觉得,秦云笙走了以后,我好像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了。 这天,我一个人在电影院看电影,电影结束后,人们纷纷散场,我依旧坐在原位。 这是我和秦云笙做过的位置。 脑海中浮荡着很久以前的一些画面,那是我第一次答应和他交往三个月的时候,那天我们吃了米线,然后来这里看电影…… “为什么又来这家,你现在应该请我吃的贵一点!” “我一定要和你同锅吃一次,吃完才可以放你回去。” “今天你是主力,拿下这一大锅全靠你了。” “好,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阿哉西,Fighting!” “阿哉西什么意思?” “大叔啊,大叔战斗吧!” “平时和男朋友吃完晚饭,你们干什么?” “压马路啊,逛江边啦,或者看电影。” “你最喜欢哪个?” “压马路是为了省钱,逛江边是为了散心,最喜欢的自然是看电影。” “那好,我们去看电影。” “看完电影,你们还做什么?” “时候不早就回家咯!” 回想着回想着,我不禁笑了出来,而眼睛却湿润了…… 朦胧间,两条人影来到我面前。 我愣了愣,吸了吸鼻子,那面巾纸擦拭了眼睛,定睛看,竟是一张熟悉的脸,正对我微笑。 岳京,和一个娃娃脸很可爱的女孩,他们穿着蓝黄格子的情侣装,青春洋溢。 他牵着那女孩的手,女孩笑的很甜。 “好久不见——”他跟我打招呼,“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我笑笑说:“是啊,好久不见了,这是你女朋友?” 岳京温润地笑着,点点头。 女孩热络道:“你好我叫刘媛!” “你好!我是岳京的,朋友。” 岳京问:“你还是一个人吗?” 我顿了顿,一手请按在心口:“不是,还有一个人,在我这里。” “我祝福你。”他由衷地说。 “我也祝福你们!” 他身边的可爱女孩突然说:“我们八号就结婚啦,你来参加吧!” “好啊!恭喜你们啦!是在你家那边办吗?” 他点点头。 我又问:“你父母身体还好吗?” “还可以。” “那就好。” “我这有请帖!”刘媛从她的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交给我,“一定要来哦!” “好!哦,对了,岳京,你电话号多少来着?” 岳京说:“我一直留着你的号呢,你换号了吗?” “没换。” 他拿手机晃了下,我把号码存在手机,“那么,回头见了。” 我落落大方地绕过他们,走出播放大厅。 我接到了钟嘉骅的电话。 “亲爱的,你在哪呢?” 我皱了皱眉,“你别乱叫行不行,谁是你亲爱的?” “你呀,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女人。” “恶心死了!” “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刚从电影院出来。” 他一愣,赶忙吃味地问:“和谁一起看电影?是不是又和哪个男人相亲约会去了?” “相什么亲啊,我自己看的。” 他不慢地抱怨:“你宁愿一个人都不叫上我!” “你不是公务繁忙吗,我哪敢劳您大驾?” “只要你要求我一次,我宁可抛下公事去陪你,可是你从来不要求我。”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哪好意思要求你呀?” “那你点头答应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现在,每天联系你的男人只有我了,你应该好好珍惜我。” “我还要说你呢,你最近好奇怪,天天到我空间留言点赞外加给日志写评论的,大半夜的你都不睡觉吗?” “什么空间?”他奇怪地问。 “□□空间啊!” “□□空间?我不怎么用□□啊!哪有在你空间留言点赞写评论?” “哎,你失忆啦?你明明天天在我□□空间留言,点赞,还写日志评论!” “你搞错了吧,我很少使用□□了,再说,你的号码多少年都不用了,我怎么会天天去你空间呢……” “你没用新□□号加我新□□号?” 他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没有啊,你都把我说晕了!” “不是你!那是谁呀?你明明加了我,说你是钟嘉骅!” “难不成,有人顶着我的名字,冒充我在□□上勾引你……” 我马上打开□□,看到那个在线的伪钟嘉骅。 我翻开我的空间,看到我昨天的说说,被他习惯地点了赞,我新上传的照片也被点了赞,我的留言板有了他的新留言,依旧是和每天相同的内容,只是简单的一句,某某某日踩过。他已经在这片土壤踩了几百天,我一直以为是钟嘉骅在锲而不舍地献殷勤,没料想竟然不是他! 心头猛地一颤,我立马敲他,我说,在吗? 过了一会,他回复说:你的新照片很美。 我说:谢谢。 我说:“我有新男朋友了。” 他问:“有照片吗?” “照片没有,他在我旁边,视频看一下吧!”我发起视频! 他马上拒绝视频,说:“我不方便,你照个照片给我吧。” “你不是钟嘉骅,你到底是谁?”我拆穿他,急急地问他! 他的头像,顿时灭了。 我不甘心地继续打字,“为什么骗我,作弄我很有意思吗!是你,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告诉我!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消失!” 很久,很久,他的头像又亮了起来,他问:“你爱我吗?”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一直在等你,我在等你回来,等你重新出现,你为什么不出现?” 可是,他没有再回复。 “秦云笙,我恨你!谢谢你的成全,我一定会忘了你,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 一个月之后。 广告公司又要换领导了,程志要回美国,临走,他告诉大家新来的领导周一上任,让大家做好准备,好好欢迎。 周一一早,说好新领导九点整来,可是,我们等到十点还没到。 我和殷静坐一起摆弄着手机闲聊。 “小丹,你真辞职不敢了啊?” 我淡淡应:“嗯。” “刚升职一个多月就走,太可惜了呀!” “不想继续呆在这了,程志都走了,我也不想留了。” “程志一直都不告诉你秦云笙在哪,可能他真的不知道吧。” “是啊。静儿,以后我不能在这陪你了,一会新领导来了,我就递辞呈……” 殷静替我感到惋惜。 “对不起,飞机晚点,我迟到了——” 一道耳熟的富有磁性的男声从门口突然传来,我和殷静同时一怔,迅速看向门口! 办公室的人群同时响起抽气! 一条修长笔直的身影闪现在我们面前,那人高大,健硕。 他迈着缓慢沉稳的步伐向我走来,俊逸无双的脸庞慢镜头一般,在我面前放大,放大…… 他看起来那么健康,那么稳重,他笑得那么畅快,那么迷人! 众人不由得从坐立变成站立,吃惊地盯着他的到来! 我浑身一僵,手微微发颤,眼睛睁到最大,不敢相信…… 真的是他吗,真的是吗…… 他的脚步那么镇定…… 他的神采那么富有光芒! 恍惚地,仿佛当年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办公室的时候,那么泰然卓然。 他终于站在我面前,我的满心的思恋和委屈在这一刻迸发,眼泪止不住地涌上眼眶,我咬着唇,含泪凝望。 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 你知不知道我日日夜夜有多么想念你! 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多怨你! 你知不知道,你的离开不仅仅是让我失去了一个男人……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伸手抹向我的泪水,深情而心疼地望着我,终于,他开口了…… “你说你有新男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 (全书完) 有时候,爱的很努力,却得不到相应的结果。 有时候,看上一个人,却达不到理想的期望。 却忽然发现,本以为断然不可取的那个,原来闪闪发光。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相信爱的人。 作者微博:杀骁越。请关注我晋江专栏,很多完结小说欢迎观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