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谁偷了我的大龙 (润玉同人) 作者:木乙的小窝 文案 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润玉 x 原创女主) 锦觅与莲妩,一猛虎,一救赎,是为两生花。 想在这里给润玉大殿下一个美满的结局,让他不再一世孤寂。 一句话概括本文就是:不受宠的夜神大殿和傻白甜的忘川公主不得不说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润玉,莲妩 ┃ 配角:锦觅,旭凤,穷奇,月下仙人,穗禾 ┃ 其它:同人文 ================== ☆、第1章 临近晌午,洛湘府前当值的仙娥仙倌正井井有条忙碌着,一身着青灰锦袍的身影匆匆赶到宫殿门口。 “鼠仙阁下可是来找水神仙上饮茶对弈?今日真是不巧,二位仙上一早就出府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如阁下另找一时间前来?” 鼠仙眉头微皱,“这水神和风神素来长安然居于府中,今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小仙也不太清楚,据说是斗姆元君有事将他们二人唤去相商,两位仙上一早便急匆匆前往三岛十洲斗姆元君宫殿去了。” 这倒奇了,元君上万年从不理会俗世之事,一心潜心修行已至大成,从来不见她与哪个神仙有什么交集,今日主动叫两个徒弟前去斗姆宫去商议要事倒也是头一遭。 “既然如此,那我便改日再来吧,多谢告知。”人没见着,想着恩主的嘱托,鼠仙心下很是烦闷,寻思着什么时间得尽快再次找水神,旁敲侧击一下他的态度。 上清天。水神和风神一早收到斗姆灵术传讯,说是有事想让两弟子相助,两人心下觉得微微诧异,斗姆一向神通广大,便是天帝太微也颇为尊敬不敢忤逆,不知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们相帮,急急忙忙便赶了来。 “今日叫你二人来,是因为一件棘手的事。几十万年前的天魔大战你们虽未出生,但具体始末应该有所耳闻吧。” “那场天魔大战六界元气大伤,据传是神秘的忘川族一己之力扭转六界混乱,拨乱反正,倾全族之力阻止了大战才使得六界免于生灵涂炭,但经此一役,忘川族逐渐势微,到如今几十万年过去,竟不剩多少族人,只知那忘川族旁系渡河人一脉尚存寥寥数人,延续六界接引的职责,忘川作为曾经六界中最神秘的一界,现如今却已经没落到无人再提起了。” “不错,最初脱离混沌之时,本是天,魔,人,妖,冥五界,而忘川族自诞生便是那最特殊的一环,不属于五界中任意一界,脱离五界管辖,却有连通各界之力,接引之责,是天地契约五界平衡至关重要的一环。忘川族人生来灵力强大,法术可以作用于各界神魔的元神魂魄,有着过于禁忌逆天的能力,被各界仙主忌惮。然忘川素来中立,不接受任何一界拉拢,又有上古神兽效忠臣服,五界无一人敢招惹。几万年前那一场浩劫,忘川一族耗尽灵力设下结界,立下契约,才使各界恢复平衡相互牵制,不能轻易跨界,至此相安无事。” “弟子有一事不明。那忘川族,不是因为投靠了魔族,是以遭到六界围攻,气数耗尽?” “那忘川族,怕是无辜受了冤屈,只因当年天帝离风的野心。你所谓的,不过是天道一方为了师出有名,强加的借口而已。” “师尊找我二人前来,可是与这忘川族有关?” “正是。灭以止生,生以显灭,如此灭还是不灭,生也只是说不生。当年忘川族留存了最精纯的王族血脉,将之以忘川秘术封印。当时我感叹忘川族之忠烈,觉得他们实在不该有此无妄之灾,才将那遗孤藏在斗姆宫中。前几日我观天象六界将有另一场浩劫,并推算出此劫唯有忘川族人可解。” “几十万年封印始终不破,而却在这几日自行解封,凝出一个冰雪女童来,天象所指应该就是这女童无疑。如今我也无法再将她拘在斗姆宫中,而是让她顺应天命到天界,先让她顺理成章有个名分,日后待她明些事理,再让她回我这宫里修行些时日。如今忘川一族衰落至此,这孩童又是最精纯的彼岸花曼珠沙华一脉,先天便继承了忘川族强大的能力,思来想去,若是以你二人之名将她庇护,应当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洛霖沉思半晌道,”彼岸花一脉灵力不受法术限制,我二人结婚数千年无所出,若将她认作我二人养女,对外称她真身是水生红莲,修水系术法,外人当不会起疑。“ 斗姆在虚空中轻轻画出一个结界,看着结界接触到婴孩便消隐无踪。“我已施下封印,当不会有人探得出她真身和灵力深浅,你二人便如此办吧,但愿这次浩劫终能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同步贴吧更文。 账号名:双木十豆加草因 作者初次写文,手比较生,文笔略幼稚,请见谅~ ☆、第2章 天界素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平静静,波澜不惊,是以随便出什么小事,立刻便传的四处皆是。最近洛湘府倒是出了桩新奇的事,不少神仙侍者私下里议论纷纷。 “你可听说洛湘府多了个名正言顺的小主子?水神风神几千年来素来相敬如宾,没想到这次居然在下界的时候领了个养女回来。听说真身乃是水系莲花,与水神风神甚是合缘,水神亲自给她取名叫做莲妩。” 一个初入天宫的仙者对着同伴悄声感叹,他的同伴也赞同地点点头。 “那可不是,成了这两位上神的长女,一出生便已身处尊位,洛湘府向来和睦,水神风神为人六界谁不敬仰尊崇,这孩子命真够好的。” 另一仙侍路过,听闻此事连忙插嘴道,“原来二位仙友再说这件事,不仅如此,我有个朋友就在那洛湘府当值,听说因这孩子资质非常,两位上神已经决定过上几十年便将她送到斗姆元君处教导。未来这位少神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时光飞逝,转眼间五千年过去。 莲妩扶着茂密树林里一棵古木,暗自懊恼,从斗姆宫出来后她原本以为可以凭着小时候的隐约记忆找回洛湘府,却没想到还是迷了路。已经在这附近转悠了半天,先前闷头走可能是绕到了个冷僻处,这会儿连个神仙的影子也没瞧见,问个路都不能够。 轻轻叹了口气,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先走出这个林子了。没一会,前面出现一汪幽深的潭水,潭水那头不远处似是坐着个人影。莲妩心下激动,施了个小小的乘风术到了那人影前,离近了才发现那白衣仙人正依靠在谭边一块灵石上小憩,倒是仙人面前趴着的小鹿听到动静,耳朵一动噌一下惊地站了起来。 莲妩连忙屏住呼吸,若是这般唐突打扰了这位仙者休息,实在不大好。 小鹿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突然放下了戒备,亲昵又乖巧地倚了过来蹭着莲妩的裙摆。莲妩天生最爱这等萌物,但斗姆元君素来庄严,对她要求更是比别人严上几倍,她在那清冷地方可是被憋坏了,这下见刚上天界就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顿时对天界好感倍增。 莲妩刚想半蹲下来与那小鹿玩耍,眼角那池水里似有月光闪过,连忙扭头一看,水面上如碎了的月光般的竟是一条鱼尾,美丽异常。 这番景象真真是她偷偷背着斗姆元君看的那些凡间小说形容的美人鱼一般,长发漆黑,面容沉静,便是在斗姆宫见过各式各样的貌美如花的仙人,也没一个及得上这位仙人的容貌气度,莲妩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正当她呆愣之时,白衣仙人醒了过来,莲妩的脸刷的红了,初次见面要是让这位美人鱼仙上发现自己居然偷看他小憩,那可真是太丢脸了。狼狈地低下头,随后左顾右盼右盼道, ”呀,这位仙友,我…我少小离开天界,此番回来一时有些迷了路,不是有意惊扰仙友休息的。“莲妩慌忙摆手,顺便把脚步悄悄往后退了一点,脚边的萌鹿见主人醒来,立马颠颠地向白衣仙人跑去。 ”无妨,仙子不必介怀,说起来,我这只灵宠从来不主动亲近外人,今日倒与仙子如此投缘,还真是难得。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我叫莲妩。润玉仙友,你的尾巴真是无与伦比啊。” 润玉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坦诚的赞美,不由得认真看了看对面这位仙子。她的容颜生的极其出色,额间生着火焰形状的的胎记,身着红衣,衬的她的面庞更妖娆倾城。 此刻像是等着他的回话,看上去有些微紧张,而她的眼睛却无比清澈明亮,透明的小溪一般,好像一眼就能将人心底的污泥洗净。 他微微一笑,“多谢莲妩仙子夸奖,不知仙子此番是要找去什么地方,此处人少僻静,怕是不太好找,润玉此时正好无事,可为仙子带路。” “啊真的吗?那真的太感谢你了润玉仙!我父神母神是洛湘府的水神和风神,此番刚从斗姆处修行归来天宫,儿时记忆有些模糊了…” 原来是她!润玉自小便知道父神天帝与水神仙上早在几千年前有过上神之誓,将水神长女许配与自己,然而自从千年前水神风神收养了一个莲花仙,态度却突然模棱两可了起来,似乎说收养的这孩子履行誓言略有些不妥。 润玉素知水神品性,不会因为养女或亲女就有所不同,此番有反口之意也着实让他觉得奇怪。从父神后来与他交流的态度来看,水神对于此事态度十分坚决,表示宁愿承担违约之天罚也希望能遵循孩子自己的意愿,硬将斗姆元君都抬了出来,说这养女被元君看中要亲自教导,归期不定,日后会不会回天宫,何时回都是说不准的事。此事后来闹得有些不愉快,婚约也就作罢了。 润玉领着莲妩七拐八绕很快便到了洛湘府。”莲妩仙子,日后若是有事,尽可到璇玑宫找润玉帮忙。“ ”此番实在感谢润玉仙引路,改日定去璇玑宫拜访,顺便与你这小鹿宠物玩耍,润玉仙不会介意吧?“ ”怎会,这小鹿乃是魇兽,专门以吞噬梦境为食,仙子若想与它玩耍可以常来。快去与二位上神团聚吧,润玉就不叨扰了,千年不见,他们定十分思念仙子。” 莲妩脚步轻快地进了洛湘府大门,水神风神一得了消息便迎了出来,洛湘府的仙侍们也都聚了过来迎接少主回归。 “阿妩可算是回来了,还当你缘何误了时辰,原来是迷路了,幸好夜神殿下将你送了过来,这大半天的可把你娘亲给急坏了。”洛霖看着风神临秀一把把阿妩捞进自己怀抱,不禁调侃着,一改平素的温和淡然,眉眼间全是笑意。 “爹爹,娘亲,阿妩在斗姆宫中也时时惦念着你们二位,对了,我还给你们带来礼物,”边说着,她从储物法袋中掏了掏,拿出两块玉佩,晶莹剔透,上面均有精致雕刻的龙凤环绕的纹路。 “菡光和启吾符?这又是你从师尊那里讨来的宝贝?可真有你的,也不知师尊那处变不惊的性子如何将你教养的如此跳脱,此番她肯放你回来,莫不是被你吵闹的心烦了,急着把你打发走了吧?” “好了好了师兄,阿妩刚刚回来,你就别一个劲儿打趣她了。阿妩快回你寝殿好好休息休息吧。你的东西还跟当年离宫时摆放的一模一样的,去看看吧。” 目送着阿妩进了寝宫,风神看向了水神,见他面色喜色稍稍收敛。 “临秀,你说师尊此番放阿妩回来有何深意,难道说她所预知的六界浩劫临近了?” “比起这件事,眼下难道不应该更担心你当初应下的婚约,阿妩的身份能力如此特殊…她如何能与那野心勃勃的天帝之子结成连理?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定是无穷的算计和利用,对阻止浩劫也当无益。我倒不是针对润玉那孩子,他的人品从小我还是看在眼里的。”临秀眉头微蹙,虚望向莲妩离开的方向。 “我又何曾不知,婚约左右也算是作废了,阿妩身份定要瞒住,否则引来帝后的注意,不是杀身之祸,就是要一生变成他们的傀儡。” 洛霖安慰地拍拍临秀的肩膀, “你也别担心这么多了,她刚回来,好好享受团聚吧。师尊既说她便是那浩劫可能的解药,那就相信她,支持她。” ☆、第3章 自归来天界后,莲妩便再不能像在斗姆宫一样天天刻苦修行。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到了天界自然要去外面热闹热闹。在绵软舒适的大床上好好睡饱后,一咕噜爬起来,想到上次见到魇兽,心思一动,一路小跑溜到璇玑宫。 璇玑宫内仙侍寥寥无几,她进了宫也没见到什么人影,因为地处偏僻,宫里显得十分幽寒萧瑟。身为天界殿下,却住在这般清幽朴素的宫里,莲妩不禁有些许诧异。 直至快到内殿才看到魇兽在玉石台阶懒洋洋伏着,百无聊赖的吐着黄黄蓝蓝的泡泡。 莲妩四处望看了一圈,没瞧见夜神殿下的影子,一挥手把梦境泡泡招过来,越看越兴奋,不由感叹, “这简直就是在作弊,这下天界人的秘密都跟小说一样随便任君翻阅,太上老君这梦中居然炼丹失误烧掉了自己的胡子。民间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又随手翻了几个梦境,莲妩咬着手指头,啧啧道,“魇兽啊魇兽,这些梦境也不过如此,你天天夜夜吃这些无趣的梦境早该腻了吧,好可怜哦,” 随机眼珠子一转,坏笑道,“不过幸好你遇上了我,要不要换个口味?” 见魇兽摇头晃脑的凑了过来,她手中接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双手之间浮起细密的光纹,接着一串梦境泡泡便漂浮在她指尖。 “这可是六界我见到各种千奇百怪的故事,喏,把这些编织成梦境泡泡,就当送你的见面礼啦!” 润玉先前在殿内读书,听到模糊的说话声便走了过来,默默负手在不远处看莲妩逗弄魇兽,心中也隐隐地有些好奇古灵精怪的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此刻见到她居然轻易结出梦境,漫不经心就当礼物送了出去给灵宠,低头略一沉思,便轻咳一声,大步迈出门槛,走到莲妩面前。 “莲妩仙子,前几日匆匆一别,这几日过的可好?” 莲妩见到润玉如修竹的身形,眼睛亮了一下,忙不迭地回应, “甚好甚好,我这几日才知初回天界,竟是大殿下亲自为我引了路。不过润玉殿下,你这璇玑宫真是冷清的很,我这一路来就看到你和魇兽,怎么没有其他人?” “莲妩仙子不必客气,叫我润玉便好。润玉本就是万年孤独的命理,一向冷清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先前见仙子在与魇兽玩耍便没有打扰,不过我有一事不甚明白,还想向仙子请教一番。” 莲妩见他略为严肃的脸色,立马收起嬉皮笑脸,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润玉仙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润玉看她那样子不禁隐隐觉得好笑,但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 “你可知造梦法术寻常神仙很难使出,魇兽是上古混沌之时诞生的灵兽,也唯有这一族可以操控,除了精神免疫和没有心智的生物外,其他的生物都可以被魇兽法术笼罩,因此控梦自古边被视为不祥的能力。仙子修行水系法术,缘何会用这造梦术?” 莲妩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斗姆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要在人前使出水系以外的法术,一时兴起给忘记了。这叫人瞧了去,果真引起了麻烦。见莲妩的小脸吓得泛白,懊恼地扭成了包子模样,润玉心下轻叹口气道, “莲妩仙子不必紧张,润玉并不想窥探你的秘密。只是若是润玉能看出写端倪,其他神仙自然也有可能看出,润玉担心有人会因此趁机对仙子不利。仙子以后还是要注意加强防范,切不可表露出这些不寻常的能力。” 初次见面时便发现魇兽天然亲近莲妩,而莲妩属性本与魇兽并无多大关系。他当初收服魇兽,即便夜神职责与魇兽属性本就相近,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前几晚在做梦境归档记录时,魇兽居然看不到莲妩的梦境,润玉本就对此略有留意,细细想来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神仙里精神免疫的极为罕有,有此能力血统必定特殊,除非莲妩并不是个普通的莲花仙。 见莲妩秀气的眉皱着,面色怅然,润玉沉吟一会儿,柔声安慰道,“你也无须过于忧心,润玉也是因魇兽才无意中注意到,你若不想说也无妨,润玉定当尽力帮你隐瞒。” 莲妩微微仰头看着润玉,心下感觉有些安心,从小有些特殊的能力,每每向斗姆元君和父神母神提问,他们似乎总顾左右而言他,有所隐瞒,只叫她专心修习水系法术。后来她自己也就不太愿意深究了。 此番润玉也这般说,她心里倒像是猫爪一般,想着什么时候得抓着他们问个明白。 自从上次璇玑宫,莲妩觉得这大殿下实在是个靠谱的好神仙。临别前,还将魇兽送与了她,因魇兽无端亲近她可能会让他人起疑,这下成了名正言顺的魇兽主人,便可打消这些疑虑了。她自己又一向比较大条,不禁感叹润玉仙做事实在十分的妥帖周全。 自来这天界,莲妩也渐渐认识了不少神仙,时不时东串西串跟着那些逍遥散仙吃喝玩乐,过的好不自在。不过闲来无事她还是经常去润玉的璇玑宫,润玉夜里当值,白日除却小憩片刻功夫一般都在殿中书阁里与典籍为伴,与别的神仙无甚交集。 莲妩寻思着他这样肯定太过无趣,作为一个十分义气的朋友,一找到机会便到那璇玑宫与他说说话,解个闷。莲妩发现一般虽然润玉性子安静不爱说话,但是慢慢熟稔以后,也总能时而从他语调和表情,辨出他心情好坏。 这当儿莲妩便又来这璇玑宫,熟门熟路的走进宫去,推开了殿门。 听到吱呀一声门响,润玉从书案上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慢慢起了身,看到眼前不断靠近一团欢快的艳红色身影,嘴边不由得挂上一丝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笑意。 “阿妩,今日怎么又有空来我这清冷的璇玑宫了?不是上次还说实在无聊的紧?” 莲妩对他挥了挥手,露出手中攥着的一把红线,笑嘻嘻道,“大龙,你又在练字啊,怎么不出去玩玩。我刚去了月下仙人那处,门庭若市,可真是热闹得紧。此番他给我推荐了不少经典的凡间话本,还给我了这把红线叫我拿着耍玩,真真是个慷慨的神仙。” 自从知道润玉真身乃是条龙,莲妩便一个劲儿大龙大龙地叫他。每次被水神听到,免不了要批她一声胡闹。可润玉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却总是泛上一丝暖意。这样的称呼,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有所不同呢。 说着她便拿出一根红线放在润玉手中,“这根红线送你,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一个人孤独寂寞了,可以开心起来。你处处为我着想,还送魇兽与我,这几日一直在寻思找些礼物送与你。” 润玉低头看着红线似是有些怔愣,莲妩接道,“可惜你这个职务,论品阶尚且不错,但是实在缺乏了不少意趣,我思来想去,还找到一件十分合适的宝物送与你。” 她将剩下的红线收进储物袋,又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面小巧的铜镜放在掌心,“喏,就是这个。” 润玉接过铜镜,只觉得表面十分光滑,材质看起来也十分古朴,镜面上浮动着淡淡的流光,一看便不是凡品,“这镜子可是鉴水镜?” “是也不是。”莲妩眨眨眼睛,笑的很神秘,“除了像普通鉴水镜一样做交流之用,我还略微改造了一番。反正我的秘密你也略知道一些,我用特殊法术凝了许多许多凡间有趣的记忆片段在这镜子里,你一人当值若感到无聊之时可以用这镜子观看。” 润玉唇边笑意更浓了,“那润玉可要好好使用这铜镜,定不辜负阿妩的一番良苦用心。” 润玉将铜镜妥帖地收进袍中,看莲妩乖巧地点点头,两颊红扑扑的,嘴边还挂着一丝小得意,缓缓道:“今日你若无事,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并行来到了观星台,魇兽紧随其后。 眼前一望无边的细碎的星光星罗棋布地嵌入深不见底的夜幕,紫色和深蓝交替出梦幻的色调,一道流动的银色天河像闪电般贯穿了整个夜空。 莲妩不禁轻声赞叹,扭头却看到身边润玉眼神似乎有些放空地低头望着自己的倒影,唇边一抹清淡的笑意让他显得更加寂寥。 不知为什么,莲妩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酸酸的,感觉这样的润玉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升不见,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袍袖。 润玉偏过头来,像是明白莲妩所想,轻轻道,“几千年来,我日日年年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这种孤寂早已习以为常,深入骨髓,并不会因此感觉不开心。” 他伸手轻轻掸去莲妩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的灰尘,“润玉一生所求不多,能得阿妩这样的知己,润玉已甚是满足。” 观星台上静谧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莲妩看着润玉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琉璃一般流转着绚烂的光,突然觉得有些微微的眩晕,整个人轻飘飘的。 “阿妩可知,以此星河为界,上为天,下为地,跨过天河向下便是凡界,你素来爱好新奇,热闹的事物,你若是哪日在天上待得无聊了,润玉可以领你下凡间体验那众生纷纭。” “一言为定!到时候我来找你你可不许推辞。”莲妩笑着应道。 ☆、第4章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第5章 自从莲妩认识了锦觅,两人便天天聚在一起,狼狈为奸横行天宫,同是不走常规路线又胆大包天的家伙,每天花样翻新不带重样的。 什么帮着仙娥传情书啦,效仿凡间办集会啦,路见不平帮忙掐架什么的,本来一片祥和安宁的天宫也被这两人搞得充满烟火气。 蛇仙彦佑本与锦觅在花界相识,此番也加入了他们胡作非为小团伙,不过他这个人向来神出鬼没,偶尔支上一招便麻利的溜了。 莲妩两人最新迷上了凡间的游戏’麻将’,央着蛇仙彦佑弄了副上好的白玉质地的牌来,动不动就招呼上几个神仙仙子聚成一桌玩上几圈,锦觅每每玩到一半都会被气急败坏的旭凤拽走,留下手气惊人的莲妩留到最后大杀四方,叫那一群群的神仙一个个痛心疾首,哭爹喊娘,输掉不少押上的宝物,让彦佑看的大呼神奇,天天央着要拜她为师。锦觅性情单纯玩心重,而莲妩则是机敏变通鬼点多,这一点倒是和彦佑颇有些惺惺相惜。 众神仙就算对这二人聚众敛财的强盗般的行为无比头痛也毫无办法,这两个小祖宗可都是有背景后台的,一个乃是洛湘府少主,另一个是火神罩的人。即便如此,这项游戏在神仙界不但人气不减,反而一个个瘾头大得很,越战越输,越输越战,好不热闹。 除了和锦觅他们玩玩闹闹,莲妩没事就赖在璇玑宫中。因她成了璇玑宫常客,润玉干脆在宫殿院落里给她做了一架秋千,莲妩在秋千上像小懒猫一样惬意的晒太阳,润玉便在前方的石凳上静静看书。有时候润玉抬眼望过去,她火红的裙摆在半空绽放,长发张扬的飘起,活泼明丽。莲妩兴致起了便开始叽叽喳喳的分享自己近日见闻,润玉便放下手中的经册,耐心撑着下巴看她眉眼弯弯地分享喜悦。 白驹过隙,几百年的时光匆匆而而过,转眼到了润玉六千岁生辰。莲妩为了给他个惊喜,秘密筹备了许多日。 润玉醒来时隐隐感到璇玑宫与平日有所不同。他突然警觉起来,迅速披上外衣向外走去,猛地推开门,却发现眼前不是白玉大理石板路和高耸的宫墙,而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花圃。视线所及之处全部是赤红的曼珠沙华,如同一整片烈焰在地面上流淌。空中彩蝶飞舞,远处是一片迷离的霞光。 润玉不由得屏住呼吸,面前的景象带给他从未感受过的震撼。他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微微加快了脚步。花间小径不远处,莲妩正微笑着着望过来,霞光和火红色的地面将她的头发映衬成绚丽的金红色,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 见润玉一直笔直地望着她,莲妩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脚尖轻轻道,“你的生辰,我想送你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可想来想去,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我就想把梦里经常出现的一片美景编织在这个幻境里送给你。你喜欢吗?” 润玉有些微怔,她的眼睛太过明亮,像是灼到他心里。心跳骤然加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点点头,沙哑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这一日,两人都比往常沉默了许多,在这美轮美奂的幻境中并肩走了许久。两人就地坐在花毯之上,可能这幻境对于法术确是消耗不少,加上连日熬夜,莲妩很快便打了个哈欠,倚靠着润玉的肩膀闭上了眼睛,“我就小小睡一会儿哦。” 润玉低头看着她呼吸渐渐放清,面容安稳而乖觉,唇角微勾。如果时间就这样静止该多好啊,他默默想着。 天宫中要说谁最喜欢这对活宝,那必定是月下仙人无疑。三天两头把这两尊大神往自己宫里请,还时不时支个招,要说天宫一场场闹剧没有这月军师的手笔,那可是万万没有人相信的。 “小锦觅,小莲妩,今日你二人来的正是时候,我这三千年的桂花酒不久前刚刚酿好,仙侍们也刚采摘了些仙灵果,便用美酒灵果来招待你们吧!” 月下仙人一脸兴奋,摩拳擦掌捧出自己心爱的佳酿,将那翡翠壶往白玉桌面上一放,然后变出几本被红线绑的整整齐齐的书册放在手中把玩,“今儿我便接着上次那个凡间话本给你们讲,这段情爱故事可是老夫这几千年经典桥段中最令人激动的一个了。” 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月下仙人还在眉飞色舞地讲故事,而面前的两个姿容俊俏的年轻神仙却一个个醉意朦胧,莲妩还似懂非懂,迷迷瞪瞪地能稍微点头回应,而锦觅一开始还双手拖着下巴,后来就直接趴倒在桌上,睡的香甜。 眼看天色逐渐暗淡,月下仙人便派遣了两个仙侍分别送他们回各自的住处。 半路上,莲妩对那仙侍微微行了个礼,客气道,“这月老府回家的路,莲妩也是走过了千百次了,我感觉尚可,尚可,仙侍送到这里便好,剩下的路我自己回罢。” 那仙侍见她如此说,也没太在意,回礼后便转身回府了,却没有看到身后莲妩连路都走不直了。 莲妩边啃着从月下仙人那里顺走的一枚仙灵果,一边晕晕乎乎的按照脑子里的路线往前跌跌撞撞地走着。 润玉近些日子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因着旭凤的那个仙童锦觅,莲妩接连许多天都没有拜访过他这璇玑宫了。 莲妩结交新朋友本是一件好事,可他一想到莲妩和那锦觅勾肩搭背的景象,心里就有点发哽,沉甸甸难受的喘不上气。任何人见识过更繁华热闹的景象,都会对这枯燥无味,空空如也的璇玑宫弃如敝履吧。自己难道还能奢望,这样的她,目光只会对自己停留吗? “莲妩?”润玉声音有些微嘶哑,觉得自己沉寂心脏突然很快的跳动了起来。莲妩正瞪着大眼睛瞅着璇玑宫的牌匾,似是觉出有哪里不对,侧着小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眼睛里泛着朦胧的水光。 这是喝醉了么?和谁喝的酒?怎么醉成这样也没人送她回洛湘府? 润玉慢慢往前走了两步,莲妩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眼前的身影在暮色里看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是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却是她无比熟悉的。 润玉沉默了一会儿,用法术传了讯到洛湘府,然后轻柔地拉着莲妩坐到院中的石椅上。 看她一坐下就如同无骨的棉花一般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无奈又宠溺的叹口气。润玉凝视莲妩白皙姣好的脸庞,心道她睡着的样子如此乖觉,和白日里风风火火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走入殿里拿了一碗温热的安神的茶,拍着莲妩的肩膀把她唤醒。 莲妩虽然头晕得紧,但是一改往日的撒泼胡闹,也不说话,只低头乖乖的一口一口将茶喝个干净。喝完茶,又仰起头娇憨地望着润玉,“大龙,大龙,我从没见过如此盛世美颜的神仙,莲妩特别特别喜欢你。”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这句话在对面人心中造成多大的刺激,她说完就安心的靠着润玉的肩膀睡着了。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表白,润玉的心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一向有些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红晕。他此刻,特别想把眼前的小人儿拥入怀里,可是他素来谨守礼仪,所以手指刚触到莲妩的衣衫,指尖的暖意就好像突然变得烫手一般,让他把手收了回来。 “莲妩,我该拿你怎么办。” 润玉眼底神色变得十分幽深,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莲妩柔软的头发,银练一般的尾巴不自觉的幻化了出来,在空气中缓慢的摆动。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猛地抽回手,尾巴也突然消失不见。他平复了下心情,恢复成淡定飘逸的模样,起身将莲妩抱了起来,走向门口迎面走来的水神。 “多谢夜神殿下收留小女,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多有叨扰,万望夜神殿下见谅。” 润玉看着水神从手中接过莲妩,心中有些许失落,淡笑道,“怎会。莲妩于我,从来都不是麻烦。刚给她喂了安神茶,明日应不会头痛之症,回去安稳睡一觉便好。” 水神走后,润玉隐在黑暗里站了许久,方才回了殿中。 次日莲妩睡到晌午十分才醒来,微微有些晕眩。她呆呆盘坐床前等记忆回笼。昨晚从月下仙人府出来以后的记忆委实不大记得了。就记得,似乎有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等等,白色身影…璇玑宫?! 她嘴角抽了抽,双手紧紧捂住嘴,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天啊,昨晚不会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莲妩从卧榻上一跃而起,披上外衣,跑到水神面前,战战兢兢问,“爹爹,莲妩昨日去月下仙人府小酌了几杯,后来的事情不太记得了,可有发生何不妥的事?” 水神正准备出门与鼠仙下上几盘棋,闻言一脸宽和道,“昨日润玉传信与我,说你喝醉了刚好走到璇玑宫,他给你喂了一碗安神茶后你便睡过去了,应该没什么不妥的,莲妩不必担心。说起来,你还得谢谢夜神殿下多番照拂于你。” 莲妩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眼珠子一转道,“啊,那是当然。如此甚好,甚好。” 见水神关切的停下脚步似乎想要多问两句,立马做贼心虚了,挥舞着双手道,“爹爹不是还要与鼠仙对弈吗?我没事了,您还是赶快去吧!” 见水神走远,才从门口溜出了洛湘府,一路心情忐忑地往璇玑宫走去。 快到璇玑宫,莲妩倏地停了下来,肃然清了清喉咙,掸了掸衣裙前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抬头正准备昂首阔步继续走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清淡的笑意, “阿妩,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嗯?”声音幽雅,话尾轻轻上挑,莲妩听的身子酥麻了半边。 莲妩身子微微抖了抖,挤出一个笑,“大龙,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吗?真是好巧啊。” “不巧,我值夜归来后便在等你来。” 莲妩的小脸皱成了个包子,小声嗫嚅着,“那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呀!” 润玉看着她的表情,嘴角浮起清浅的笑意,“阿妩,你当真不记得昨晚说了什么了?” 莲妩的心更加提了起来,偷偷抬眼观测面前人的表情,总觉得今日的润玉很不寻常,眼睛里的神色比往日更复杂,叫人更加琢磨不透了。难不成自己酒醉之时说了什么让人尴尬的话。再难不成自己非礼了他? 看着莲妩的表情从白变红又转白,润玉便不逗她了,转过身往璇玑宫内走去,莲妩连忙小碎步跟上。 ☆、第6章 润玉悠然进了书阁,谨慎地在书阁门口施了一道隔音屏障。随后拿起书桌上一个梨木盒子,轻轻翻开盖子,递给了莲妩,里面静静卧着一卷轴。“今日你既来了,我正好想与你说另一桩要紧事。” 另一桩事?其实他本来想说的又是哪桩?莲妩暗自神游。“所以是什么事啊,搞得气氛这么严肃?”莲妩便说边凉凉地瞟着他。 “此事与你的身世有关。前些日子你提到多次询问水神仙上为何你有那些不同寻常的能力,他们却不愿意告诉你。我后来也有些隐隐地猜测,便在披香殿中查阅了些典籍,眼下也有了些眉目。我想,这个卷轴里,便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莲妩一听,急忙低头翻开卷轴,默默读了起来,润玉负手立于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莲妩快速翻完了这卷六界杂录,里面讲的是鲜少有人提及的稀有种族。灭灵族是其一,而最过神秘的,便是忘川族。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个已经凋落的忘川一族的血脉?” “阿妩大约不是普通忘川族人,若润玉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是忘川王族曼珠沙华,存于当世的最后血脉了。” 见莲妩吃惊地瞪大双眼,润玉接到,“所以你可以对魇兽精神免疫,所以你可以对于一切精神系法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作为曾经的幽冥鬼界的掌控者,曼珠沙华可以无所顾忌掌握梦境,阴阳五行也对你毫无限制,天魔人界你可以任意穿梭,上古神兽竞相臣服。这些,都是曼珠沙华一族生俱来的力量。” “不论此事真假,若我的族人有你形容的这般厉害,为何如今陨落至此,只剩我一个?” 莲妩仿佛希望找出他编造故事的证据一般,死死盯住润玉的眼睛。 “你可知,如今六界的结界法则和限制,如今的安稳平衡,都是忘川一族曾经耗尽灵力实现的。而如今为什么他们的功绩像是被刻意遗忘了,甚至变成了六界罪臣,人人可打可杀的余孽?这卷手记被封印已久,里面记载的便是当年的真相。我本不愿告诉你,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更复杂,更残酷。” 然后他看到莲妩脸色越发苍白,眼神却像燃烧的烈焰般坚定。润玉顿了顿道, “但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若是有心人猜出你的身份,而你自己却一无所知,处境恐怕只会更加危险。” “根据南玄真君这六界杂录的记载,几万年前天界势力并不如如今这般壮大,忘川界如同裁决者制衡着各方势力,是以那时的天帝离风空有野心却没有能力。五界动荡之时,他设计了一场惊天阴谋,挑起五界大战,消耗了忘川族的势力。那之后,离风伪造证据,污蔑忘川一族在大战中投靠了魔界,以此为借口说他们擅离渎职,率领五界势力进行讨伐。天界便是从那次浩劫之后,一跃成为了十方之主。当时本来就人数最少的忘川族也大部分殒身于那次讨伐之战中,只余下忘川旁系摆渡人一族。” 莲妩心头巨震,润玉所说的真相如同惊雷滚滚,炸的她头痛欲裂。难怪自己从小以红莲的身份长大,水神,风神,斗姆元君,他们早都知晓,为了保护她一直在竭力隐瞒,原来自己真实身世若是被人知晓,是真的会招致杀身之祸,不仅如此,怕是会再次在六界带来一次血雨腥风。 现在想来,在这六界之中,她莲妩无根、无萍,孑然一身。天界于她又是什么呢?既是她自小长大的家乡,又是让她族人归隐遁世的元凶。 看着莲妩失魂落魄,悲恸又惶然,润玉心中怜惜。但不经此一事,以她对旁人毫不设防的样子,用不了多久便会叫人探去了她的不同,而这天界,最不乏的便是那心怀叵测之人,所以,她必须尽快长大,才能好好保护自己。 莲妩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璇玑宫安静地如同时间静止一般,只有莲妩细小的抽噎声,可润玉却觉得那一声声像是再剜剐着他的心一般,一阵阵冰凉的刺痛。 于是润玉不再控制自己颤抖的手,轻柔地拥住她,温柔又坚定地安抚,“阿妩,我知道你很难过。这种世间只剩下你自己一人,害怕惶恐的心情,我又何尝没有体会过。我一意孤行告诉你这一切,打乱你平静悠然的生活,你可怪我?” 见莲妩泪眼汪汪摇头,他突然直视莲妩的眼睛,认真道,“和我在一起吧,阿妩。润玉本以为自己一生孤寒,阿妩非我所能企望。可你昨夜,你昨夜竟说你心悦于我。润玉何德何能,竟能得你真心相待。” “从今以后,润玉会陪着你,护着你,无论发生什么,阿妩都不必再害怕。” 如同过山车一般大悲大喜,让莲妩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再次震动起来。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让整个世界格外的不真实。她屏住呼吸,耳畔是润玉擂鼓般的心跳。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鼻间环绕的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个拥抱她期待了好久,却没想到,竟是在今日这般情景之下才真正拥有。 似乎还嫌她震惊不够似的,润玉握住她的手,在她摊开的手心上放下一块泛着幽光的银色鳞片。 莲妩手指轻轻拂过鳞片,感受到上面灵力环绕,散发着清冽甘甜的龙涎香味道,跟润玉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是…这是龙族的逆鳞!” 她着急的想把这个还给润玉,“大龙,这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护体之物,我不能拿,你有危险了要怎么办?” “这龙鳞,你替我好好保管。若遇到危险,使出唤龙咒,我便会到你身边。你可知,这世上润玉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你。你身份特殊,保护好你自己,否则润玉无法安心。” 莲妩郑重地把龙鳞放在心口的位置。只觉得眼睛酸酸涨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之势。 从一开始的心动,到年年月月的相伴,润玉不知不觉渗入了她的生命,这个高洁清冷的影子总是牢牢地抓住她的视线,不停歇盘桓在她的脑海。就如同月下仙人讲过无数桥段那般,她看到他会紧张,看不见会想念,有时担忧,有时苦恼,有时欣悦。 她知道自己早就喜欢上了他。可他却总如天边的明月,抓不到,摸不着,好像永远在自己的世界,没有什么会动摇他的平静,他与旁人间像是竖起一座隐形的高墙,让人难以猜透他的喜怒哀乐。而如今,他却亲口对她说,他喜欢她,还将自己身上唯一的逆鳞赠与她。她真不是在做梦吗? ☆、第7章 那日之后,莲妩是如何浑浑噩噩了许久,后来被润玉抱回洛湘府,她全然不知。可能一时受的刺激太大,竟是一连昏睡了好几天。 无论是自己的身世还是润玉的表白,现在想来都太过不真实,只有心口的渗出点点灵力的龙鳞,还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魇兽就蹲在她的床边,看她下了床,马上欢快地蹦了起来,开心的转了几圈。莲妩在寝殿来回踱步,既想见要到润玉,却连府门都不敢迈出去一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推开自己寝殿大门走出去,却听见洛湘府门口锦觅似是正被几个服侍的仙娥拦在门口。 “锦觅仙倌,你不能进去,少神这几日生病卧床,没法见您,您有事还是改天来吧。”一个仙娥连忙拦住想要趁她不注意溜进去的锦觅。 锦觅更是焦急了,“我就是来探望莲妩的,麻烦几位姐姐让一下,让我看看她怎么样了,前几天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呀。” “锦觅,我没事了,别担心。”几个快步走到门口,莲妩挥了挥手示意仙娥们退下,她们行礼后立刻去别处忙了。 见锦觅很是关切地拉着自己询问,她犹豫了一下,确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轻描淡写道,“我真的没什么事,可能就是没休息好吧。”自从锦觅跟她坦白她其实是个女儿身,两人便如同嫡亲的姐妹一般相处,此时自己却对她有所隐瞒,心中有些隐隐地愧疚。 锦觅完全没有注意到莲妩突然陷入沉思,兴冲冲道,“那就好,那就好。后天就是天后寿宴了,彦佑君已经答应带我同去,我还在想你要是病了可怎么办呢。这下好了,咱们一起去真是再好不过啦!” 莲妩忙拉了锦觅进屋说话,远处风神正走来看望醒过来的莲妩,看着两人拉拉扯扯,顿觉的有些不妥。 莲妩昏迷这几日,那夜神润玉日日前来探望,看着莲妩那深情缱绻的眼神,要说作假,她实在不相信。看过莲妩后,他便二人表明心意,说他和莲妩两情相悦,向水神求娶莲妩。 水神虽然隐约知道莲妩回归天界的几百年,素来爱到他那璇玑宫去,说是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既然知道莲妩身世,总觉得与天家结亲实在不妥,当场便回绝了。 没想到次日润玉再次前来与二人密谈,竟是说他已经知晓莲妩身份。他二人当时便大惊,心想着秘密难道已经泄露。但润玉为了表明决心,竟然当场与水神立下真灵契约,如若背叛莲妩,便落得元神聚散的下场。况且,这夜神竟是把凝聚了一半灵力的逆鳞和唯一的灵宠都给了莲妩,对莲妩也是时时照拂,多加提点。 莲妩若是有意,她倒觉得润玉这细致稳重的性子,倒不失为一良配。这份诚意十足,叫水神不得不松了口,说是看看莲妩的意思再说。 此番她便是来探探莲妩心意的,没想到却看到莲妩和那火神的书童也颇有些亲密。这下有些苦恼了,什么时候还得教教莲妩些人情世故,这若是真与夜神结亲,这般孩子气的可怎样是好。 待锦觅走后,风神便把这几天的事统统与莲妩说了。 莲妩听闻,心口暖融融,又颇有些酸涩的感觉,他素来冷淡的样子,却毫不迟疑地为她做了这许多事情。“娘亲,女儿喜欢他,求你们答应他吧。若是爹爹能初面向天帝重提当年的上神之约,我想…” “你爹爹和夜神似乎也是这个意思,若是你同意的话,他二人想借由天后寿宴将那上神之约与天帝提一提。近年来天帝频频想要修复两人关系,我想有这样的契机他必定也是十分愿意的。但是莲妩,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族人的事情,此番你真的想好了么,润玉,他毕竟是天帝之子,是曾经天帝离风的后人,忘川一族当年的隐情,就算不是直接的凶手,也是离风一手促成的。如今天帝胃口怕是比他那前辈只大不小。这天家,比你想象的复杂许多。” “莲妩想好了。润玉,他与他们都不同。他若想要伤害我,一早便可加以利用,大可不必替我遮掩。只要能和他时时在一起,女儿心中便极为欢喜。” “那你与锦觅,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若心属夜神,还是不要在与旁人牵扯不清了。”风神语重心长规劝着。 莲妩噗嗤一声笑了,“娘亲放心,女儿对那锦觅并无一丝男女之情,锦觅她…此事我不方便细说。但我俩如同亲亲手足一般,清清白白,您大可放心。” 但是莲妩转念一想,润玉不知锦觅乃是女儿身,要是误会了可怎么办,他心思本来就很重,这下怕是心里自己难受嘴上也不愿说一个字罢。唉,虽然可能会被锦觅骂重色轻友,她也还是在有人的场合和锦觅保持点距离吧。 到了天后寿宴这一天。天界用法术变出的花朵和绿植将整个天宫装点得美不胜收,大殿金碧辉煌,往来仙客云集,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那锦觅在火神旁边坐着,就在斜对面,见莲妩来了,便对她挤眉弄眼,莲妩对她眨眨眼睛,转念间突然想起润玉,连忙转过头偷瞄自己座位正前方的润玉。 润玉正眼神深邃望着她,但捕捉到她的目光,眼神突然柔和下来,嘴边弯出一丝宠溺的笑容,平日冷清的外壳褪去,如同山林间初雪渐融,又如同朗月清风,耀人眼目。 莲妩的脸刷的红了,连忙转头四顾张望起来。这一看倒是有不少熟面孔,旁边便是常常拜访爹爹的鼠仙。他此刻正默默饮着酒,看上去若有所思。 寿宴刚刚开始,锦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全场寂静,彦佑仰头望天,一脸的痛心疾首。天帝天后脸色顿时变了,仙人的目光通通聚到一处。莲妩有些担忧地看过去,却见到她惊惶地站起来,大喊有老鼠。 那天后突然发现锦觅身上有幻术掩盖的痕迹,伸手用法术破除了幻术,众人惊呼,她竟与那多年前仙逝的花神梓芬长得无比相像!锦觅无辜的站在那里,被看得紧张不已。 莲妩轻轻拉了拉风神的袖子,悄声问:“大家这是怎么啦?” “梓芬..原来锦觅竟生的这般模样。”风神低头,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哪般?”锦觅不是一直长这样吗?为什么大家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尤其水神爹爹和天帝两人震惊的怔愣在哪里。 “太像了,太像了。”水神默默地重复着,像是被勾起什么往事,脸上难掩一丝悲痛。 莲妩细细观察锦觅,才发现她身上原是有道幻身灵术的,但是那灵术对自己果然又不起作用。大约他们看到的是锦觅另一个模样吧。但突然,莲妩发现她身上似乎还有一道限制,她凝神将灵力用于双眼,看到锦觅的心口下似乎有一簇强大的灵力束缚着她。莲妩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寻思什么时候得跟锦觅讲一下,免得她自己不知道又惹出什么麻烦。 锦觅不知道自己造成了怎样的轰动,自顾自又说出些狂言,惹得天后震怒,要把她拖出去斩了。剑拔弩张之时,旭凤赶快在天后面前求情,然而看着自己的孩子居然什么都不顾,一心扑在锦觅身上,天后的怒火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更加爆发了。 莲妩赶忙偷偷在锦觅身上下了一道隐藏气息的迷障,给彦佑使了个颜色,叫他带着锦觅赶紧逃走。又在两人逃走路线上默默补了一道封闭的术法,好叫人更难追踪的到。 天后气急败坏,立马遣雷公电母去追。然而两人发现,先前逃走的两人居然一点气息没留下,只好返身回到天后处如实禀报。天后听后,愤然离席,这宏大的寿宴也只得这么仓促收场了。 天后一时愤怒,等她冷静下来,突然觉出几分不对来。梓芬那贱人的女儿能在众仙家面前消失的如此不留痕迹,席间必有高人暗中相助,改日她若是揪出来,就连锦觅带这个同伙一并处理了。 ☆、第8章 自从锦觅从寿宴逃走后,水神便经常神思不宁,时常出洛湘府去。 风神似乎也是恍惚不安,神色有些恹恹地。莲妩觉得自从天后寿宴,好多事情都变得怪怪的。也不知道锦觅跑去了哪里躲着,怕是天后气消之前,要有好一阵子见不到她了。莲妩走到后院的时候,风神正倚在树下闭目养神,眼下有些乌青,看起来有些疲乏的样子。 莲妩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风神睁开眼,眼底似乎是未来得及隐去的泪光。 莲妩对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有所耳闻,风神倾慕水神,而水神心系花神,但是这些年来,她也能明显感觉爹爹娘亲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不再像是貌合神离,而是真真正正的恩爱如夫妻。日日相伴,对对方的了解胜过于自己,就算没有初恋的怦然心动,日久累积的感情也是真实炽热的。 可此刻,疑似故人之女的锦觅勾起曾经的回忆,娘亲是不是因为爹爹难忘旧日白月光而黯然神伤? “娘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锦觅,她不是花界的果子精吗?梓芬仙上,我以前听斗姆元君偶尔提起过,她真是锦觅的生母吗?” 风神恢复了平日里温婉淡雅的表情,将莲妩拢到自己怀里。轻声解释道,“锦觅,应该就是她的女儿无疑了。虽然洛霖觉得从天帝当日反应,锦觅是天帝的孩子,但我直觉总觉得,锦觅是洛霖的孩子也说不定。无论如何,这孩子命苦,梓芬去了以后,也不知这几千年来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莲妩仔细回想一番,“不可能啊,锦觅不会是天帝的孩子,虽然我的灵力还不足以看到她真身,但我能感应到她当时水系无疑。” “当真?你可能确定?也是,阿妩灵力特殊,一般的封印对你应是无用,自然可以对于她真身有所感应。此事事关重大,待洛霖回来我得尽快告知于他。阿妩,那你很快,便要有个姐妹了,日后,你还是要多多照护于她。” 临近晚间,洛霖匆匆赶回了洛湘府,帝后将他急招去九霄云殿,说是前日旭凤和润玉已追查到袭击旭凤的黑衣人,竟是鼠仙。鼠仙已经供认不讳,并在殿上一力承担,还当着众仙家的面细数天后荼姚登上天后之位为达目的目中无人做下的种种错事,搞得群情激愤,天帝对她十分不满。 更加火上浇油的是,天兵在鼠仙处查到两人多次往来的书信,天后便说水神便是幕后黑手,非不依不饶要将他一同定罪。好在天帝并未认为水神与此事有关,轻描淡写揭过此事,还斥责了天后不识大体,将她禁足几月,修身养性。 水神这几日也是精疲力尽,他前几日刚拦截了天后对锦觅的截杀,还意外发现锦觅能够唤水。今日早些时候匆匆前往花界向长芳主求证,终于确认了锦觅原来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得知了当年天帝登位后纠缠梓芬,离间他二人感情使得有情人最终被迫分开,梓芬惨死的真相。 洛霖后悔几千年未能发现锦觅,让她孤苦伶仃了这许多年,跟长芳主商量过后,他决定等锦觅修养好便带她上天界洛湘府,从此以后便是洛湘府的另一位少主了。 此番料理完鼠仙这边的事情,他急忙赶回洛湘府将真相告知风神和莲妩,风神次日便开始筹备锦觅回归的各项事宜。 莲妩突然想起前几日发觉锦觅体内另一道禁制,“我上次在寿宴之时,发觉锦觅体内有一颗丹丸,丹药性质对她心性有所影响。” 水神闻言便宽心道,“此事长芳主已经向我解释了,应该就是梓芬临终前为了保护她加了一道术法为她消灾挡祸的,此事应是无碍。” 莲妩点点头便不再开口,心底却还是有点疑惑。她所感知的这道禁制看起来并不简单,似乎与情根缠绕,与身体、灵力虽无影响,却会对人心智有一定的限制,她直觉这丹丸对锦觅并无好处。 次日,莲妩一早便到了璇玑宫。一见到润玉,这几日的低气压一扫而净,她眼睛里笑意盈盈,几步跑过去挽住润玉的胳膊,亲昵地撒娇一番。 “最近洛湘府发生不少事,自从那寿宴后都没有机会来找你,大龙,你想不想我呀!” 润玉耳后根微红,神态依旧十分适意的样子,反问着,“阿妩觉得呢?” 稍顿片刻接道,“近日洛湘府一切都还安好吧?听闻水神被无辜牵连到鼠仙谋害旭凤之事,现如今怎样了?” 说起来,鼠仙是他和旭凤查出的,此番居然牵连到水神,他万万没有料想到,心里一直内疚不已。 “此事天帝才没信天后那些胡搅蛮差,还惩罚了她,已经无事了,你千万别自责!” 润玉顺手将一些灵果零嘴端到莲妩面前,看她边欢快地吃了起来,边将近日大小事件的种种来龙去脉与他讲了一遍。之后,莲妩还将自己对于锦觅体内奇怪丹药的顾虑与润玉一说。 润玉将这整件事串联一番,稍稍思索片刻道,“既是先花神所设屏障,当是无碍。但你灵力特殊,或许能察常人所不能。你可否将那丹药详情与润玉一说,润玉可以探查一番,或许会有所发现。” 莲妩听闻,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我听爹爹说,寿宴那日,你二人本要与帝后提婚约之事,后来被打断了。我娘亲先前让我问问你,天后本就看不惯你,现如今更是与我爹交恶,此番若知道你有意与水神成姻亲,怕会是对你更加忌惮,做些于你不利之事,她问你可有心理准备? 润玉闻言淡淡笑道,“与润玉结亲,阿妩心里可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 “那便无需多虑,莲妩只需耐心等待,润玉不日便会亲自去九霄云殿与父皇提及赐婚之事。风神仙上处处为润玉打算,润玉实在感激。此事润玉心中有数,天后这千百年来恨不得除润玉后快,润玉自是不会心存幻想,如今她对水神也有恶感,纵二位仙上问心无愧,行事坦然,还是不可不提防。润玉这些年也早有了些部署,天后再猖狂此事也决计不会波及到洛湘府,尽管叫二位仙上放宽心即可。” 想到鼠仙的事情,润玉突然回想起鼠仙在殿上提起笠泽簌离,而帝后反应甚是剧烈,实在反常。那黑衣人时常出入于洞庭湖附近。心里还有一些事未明,想着看起来得尽快前往探查一番,才能彻底安心。 和莲妩叙完话,送她回了洛湘府,便即刻动身前往鼠仙之前出没的地带查探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官们,走过路过来点评论呗~ ☆、第9章 润玉赶到洞庭湖附近时,还未走近便远远瞧见一身绿衣的蛇仙彦佑鬼鬼祟祟来到湖边,四下张望一下见没有人便突然消失在一片焦岩背后。如此看来,彦佑怕是与鼠仙和他那背后的神秘人脱不开干系。 回到天宫,润玉便想着找个机会好好盘问一下彦佑,调查清楚此事他究竟起着什么样的作用。若他没有记错,这彦佑和莲妩锦觅二人关系匪浅,而他背后之人似乎对水神也有所图谋,若是不能将这些一一梳理清楚,他实在没办法放心。 此时锦觅已经修养大好,水神洛霖便带着锦觅拜见师尊斗姆元君,请求她帮锦觅解去身上的珈蓝封印。 斗姆元君看到锦觅那刻,眼神突然有些深沉,淡淡道, “这便是你和梓芬之女?” 待洛霖表明来意,她垂下眼帘,幽幽道,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不必求我,既定的天命本不可违,担雪填井,徒劳而已。” “还望师尊明示。” “将死之人,迦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分别。山中一猛虎伤重将死,救或不救?虎痊愈而归山,捕麋鹿食弱兔,虽活一命却伤百命,慈悲不得法门,乃荼害生灵尔。” 洛霖大惊,神色更为诚恳,“锦觅纯良,断然不会伤及他人,还请师尊明察。洛霖今发宏愿,恳请师尊帮助锦觅渡过此劫,洛霖定当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一为劫,一为解。一猛虎,一救赎。既然毒药和解药具在,生死全由心念。罢了,锦觅,你且过来吧。” 锦觅懵懂上前,斗姆元君将梵香涂在她手心,缓缓道, “愿此梵香能助你渡劫。” 待封印被解除,洛霖便带着锦觅直奔九霄云殿,奏表天帝将锦觅晋为一品上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刻润玉在洛湘府门口截住了正和里面锦觅叙话出来的彦佑。 “我有话要问你。”润玉往洛湘府外僻静处一指,“借一步说话。” 而彦佑也化去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本正经道,“这么巧,我也有事要问你。” “你与鼠仙是和关系?他在大殿之上,怕是在为你做掩饰吧。你的目的何在?”神色愈发冰冷。 “这么直接,还真不是你润玉的风格。想知道答案,就跟我去个地方。” 两人来到洞庭湖前几日彦佑出现的地方。洞庭湖面甚是广阔,远处的天空与湖面交织,形成了一个纯粹的空间。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润玉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口似是被遗忘许久的伤疤开始狠狠抽痛起来。他默默调整呼吸,但是心悸感却无法消散,头痛欲裂。他转身快步离去,回到璇玑宫白石桥边,默默坐了一个下午,等着久违的,痛苦的儿时记忆慢慢充盈整个脑海。 莲妩来到璇玑宫,看到的就是润玉一个人端着酒壶,颓靡地依靠在白石桥下,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与世界隔绝一般把自己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龙,你这是怎么了?”莲妩焦急上前,放轻了声音问道。眼前的润玉与平时太不一样了,一向严谨,自持,冷静的他,像是压抑过久,绷了许久的弦突然断了一般。见她走近,依然沉默不语,只是自顾自饮着酒。 莲妩挨到他身边,直视他的眼睛,“不要什么都是一个人撑着,你还有我。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谁又能无烦恼呢。”他缓缓转过头,静静看着莲妩,声音沙哑而悠远。“不过是想起了儿时的记忆,那些我以为我再也不用回忆起来的景象。”他眼神里像是着火一般,带着破灭的幽光,嘴角是自嘲的笑容。 这样的润玉,让莲妩几乎感到害怕。她的心跟着抽痛起来,缓缓搂住润玉,发觉他整个身子都冰凉冰凉的,她抱的更紧一些了。稍微过了一会儿,她偷偷抬起头,看他表情依然怔忪迷离,心底冒出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轻轻吻在他紧珉的嘴唇上。 润玉整整一下午脑海里不断回放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几乎要让他疯魔,拔龙角剜龙鳞的彻骨疼痛,作为一条龙却努力想要融入鱼族的委曲求全,那些惊慌失措孤独夜晚,那些无处诉说的委屈,可是这一刻,所有这一切都在这个清甜甘洌的吻中被逐渐消解,慢慢离他远去。 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让他想起她最爱的那些甘脆香甜的仙灵果,他灌了几壶酒都没有醉,头脑依旧清醒到发疯,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深深地迷醉了。他认真地回吻,双手托起她细嫩的脸庞,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感觉她微微喘气,似乎在努力恢复正常的呼吸,润玉突然笑了,笑容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无论过去种种多么黑暗痛苦,至少此刻,他真心的感谢上苍,让他拥有了她,而除了她,他别无所求。 “阿妩,明日你可愿随我,去洞庭湖走一趟?” 她莞尔一笑,“从今往后,愿与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不评论也没事儿~祝您看的愉快!反正我写的敲开心哈哈哈;;) ☆、第10章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来到洞庭湖边。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润玉每次来到这里,心境都大不相同。莲妩静静地看着他,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冷静自持含蓄内敛的人,可是看着他心绪难平,有些颤抖的双手,突然觉得他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会难过,会生气,会喜悦。 润玉拉起她的手,两人化作两道流光进到洞庭湖底。海底的碧蓝色闪着幽光的灵力罩覆盖着整片水下宫殿,灵力罩下,珊瑚林间的石阶一路向笠泽蜿蜒。走去的一路上,莲妩感到润玉的手约拉越紧,每走一步似乎都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娘亲,不要,不要!”小小的白衣孩童哭喊着,可他的母亲却流着泪,拿刀狠狠剜下他额间的双角。孩童因为疼痛默默流泪,他的母亲捧着他的脸道,“鲤儿,去找小伙伴们玩吧,告诉他们,你不是小龙,你就是一条红鲤鱼。”年幼的孩童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却招致洞庭鱼族的仇视和孤立。 润玉看着眼前云梦泽的牌匾,慢慢在他眼前化作笠泽二字,承载着曾经的愤恨,不甘心,绝望,黑暗,他脑海中现实和过往的回忆交织成一片,脸色越来越惨白,他的大脑像是被人用洪钟一下一下撞击,他双手抱着头,血液似乎暴乱般横冲直撞。 莲妩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留下来,是怎样的无奈和疼痛,让他成了这般模样。她就在他身边,什么也说不出,也许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宣泄,因为过了今天,也许再也没有逃避和遗忘的退路了。 待润玉情绪终于平复,云梦泽的大门突然敞开,彦佑从里面走出, “大殿,终于等到你了。”彦佑看到润玉身旁的莲妩,眼神突然一黯,随即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隔着垂帘,是一个深红色衣服的女人在抚琴,白衣小童鲤儿在他身边坐着边吃着点心边一脸懵懂的听着。 那女人看到润玉走近,竟是慌乱的拨断了琴弦。连忙将脸背了过去。 “洞庭君,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上神何苦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声音颤抖。 莲妩退到一旁,和彦佑站在一处,看着这多年前被迫分开,心怀苦衷的母子二人相见、相识、却不敢,也不能相认,各自端着周全的礼数,对话来回之间声音却难掩颤抖,点点滴滴,暴露了两人内心剧烈的波动。彦佑默默看着莲妩为润玉担忧的模样,心中已是了然,自己心里的有些话,怕是今生都无缘与她讲了。 簌离依旧不愿相认,润玉从袖中掏出一幅从藏书阁找到的泛黄的画作,画里的女子,与面前的洞庭君一般无二,只除了侧脸一片烧伤的疤痕。 画中女子手中的灵火珠,藏尾诗,落款的天帝印鉴,种种迹象都直指洞庭君就是曾经的龙鱼族公主,天帝的情人,最终被天后放琉璃净火,本应被烧死的,润玉的母妃簌离。 簌离情绪激动,却矢口否认着自己是簌离的事实,润玉步步紧逼,眼角泛起泪光,质问她为何抹去他的记忆,让他认贼作母,控诉着这几千年天后的一切不公的打压,迫于形势骨肉生离。 簌离已经站不稳了,润玉见她执意如此,发出一声自嘲的叹息,任由失望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不知究竟是我自作多情,还是母亲太过无情。” 润玉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去,最后跪地一拜,转身离去。 润玉的记忆又恢复了一部分,但是为什么簌离会狠心至此,为何他最后离开洞庭来到天界,前因后果依旧无法补全。 莲妩和他在观星台并肩而坐,半晌道,“大龙,你若真想回想起一切,让我帮你吧。” 红色的灵力丝线从莲妩手心生出,温柔缠绕在润玉发丝间,莲妩用入梦之术元神进入到润玉的潜意识,将被灵力封印,删除的记忆部分抽取出来。 “原来,竟是我离开了她。是我误会了她。” 莲妩无声的将元神抽离他的记忆,两人相对无言,唏嘘不已。润玉不堪日夜的折磨,主动离开了笠泽,被天后诓骗带上天宫,随后天后便屠戮水族,火烧笠泽,一夜之间,再无活口,直到水神赶到,只来得及救下了簌离,此后便有了她背后筹谋,隐忍,向帝后复那夺子之痛,灭族之恨之仇。 莲妩拉起他,往门外走去,“既然误会已清,走吧,再回去见见你娘,分离数千年难道还不够吗?无论什么样的苦衷,她终归是希望认回你的。” 两人快到洞庭湖边的时候,鲤儿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远远瞧见两人便大喊道,“哥哥,姐姐,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杀娘亲!金..金…金色的!” “不好,是天后!” 前方不远处天后和簌离正在胶着中,两人眼看着琉璃净火的光团一寸一寸向簌离逼近,最后将她震飞了出去,润玉飞身跃入战圈,挡在重伤吐血的簌离面前。 “润玉,你竟也敢和我作对么。” 天后嘴边挂上一丝冷笑,手中的琉璃净火缓缓凝聚蓄力。 “母神,求你看在父帝和儿神面上,放过她吧!” “哼,你竟是连你儿时的魄力都不如么。”天后不怀好意“提点”着簌离润玉儿时主动离开她的事实。 “是孩儿的错,娘,孩儿回来了,孩儿不会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润玉对着簌离流泪重复着,然后转过身跪在地上祈求着天后放过簌离,一遍又一遍磕着头。 簌离勉强支撑起重伤的身体,看着润玉为了自己,连尊严都不要了,心里万般焦灼。这可恨的女人,到如今还如同梦魇,不但折磨着她,更是连她的孩儿也不放过。 天后冷漠的看着地上的润玉,没有丝毫心软,一抬手便是杀招向着毫无防备的润玉袭了过来。她身后奇鸢也刚逼退了彦佑,加入战局,见天后示意便将从彦佑手中抢来的灭灵箭一并射出。 他背后的簌离想要帮他挡住攻击,却连手都无力抬起,只撕心裂肺喊着,“不!不可以!”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纤细的红影突然出现在润玉前方,用身体挡住了两人的夹击,手中结出的曼珠沙华一脉本命防御法阵爆发出一道红莲形状的护盾,刚勉强抵御了琉璃净火的攻势,下一秒紧随而至的灭灵箭便插入她肩头。 她心口龙鳞突然爆发出一阵幽蓝的强烈灵力,龙鳞的防御卸去了一部分灭灵箭的威力后完全碎裂,但幸好保住她一部分元神,让她不至于当场毙命。莲妩感觉身体像是被瞬间腐蚀了一般,一阵剧烈疼痛从五脏六腑袭来,随即眼前一片漆黑,陷入昏迷。 润玉终于相信了,既定的宿命,无论怎么躲都不可能躲开。冰冷世界里,温情和阳光,从来都不属于他。 一夜之间,母亲在他面前死去,莲妩重伤昏迷不醒,性命攸关。如同天煞孤星一般,亲近与他的人都必将收到他的连累,是他害了她们。 他一直对天后怀有期望,几千年来,从儿时想要获得她认同,到认清她永远不会向对旭凤那样对自己,到意识到自己成为她的眼中钉。哪怕他深切的知道她恶毒,狠辣和手段,却依然不愿死心。是以,那日天后突袭,他万万没有料想到。 是他错了,错的离谱,如今终于彻底清醒了,却已经太晚了。他目呲欲裂地看着莲妩伤重倒地昏迷,便立刻回手攻击,可母妃用最后的力量与他合力挡下天后,已是强弩之末,灵力耗尽而亡。幸而水神关键时刻感受到润玉水系灵力暴乱,洞庭湖水呈倒灌之势,匆匆赶来,却只来得及救下他,逼退天后,带着重伤的莲妩回了洛湘府。 先前水神和风神急急忙忙将天界医术最好的黄岐仙倌请了来为莲妩医治,可黄岐却在认真探查莲妩的伤势之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叹息着离开了。 灭灵箭是上古最阴毒的法器之一,灭人元神,此后六界再无轮回。莲妩虽有龙鳞护体,不至于元神俱灭,但如今已过了这许多天还未醒来,怕是凶多吉少了。但是边上那夜神浑身散发的冷气太过刺骨,黄岐也不敢多说,生怕再多点刺激,这夜神殿下就要彻底爆发了。 风神在黄岐医官走后,也一直忧思过甚,坐卧难安,接连着许多日也是有些受不住了,到了半夜也昏昏沉沉发起烧来。水神也只得两面跑着照顾娘俩,来来回回医官,侍者,探望的仙人,闹的整个洛湘府上下乱做一团。 锦觅小心翼翼地踏进莲妩的寝宫,看润玉这几日日夜守护在这床边,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发疯般不断给昏睡的莲妩注入灵力,水神爹爹几次来都没能把他劝走。旁边的魇兽蔫蔫的趴在一旁,水灵灵大眼睛里竟也充满悲伤,愣愣地望向昏迷不醒的莲妩。 “润玉仙,回去吧,你这许多日不眠不休守在这里,锦觅相信,莲妩姐姐如果知道你变成这副模样一定不会开心的。” 锦觅诚挚地说着,却突然发现润玉猛地俯身将莲妩轻轻抱了起来, “锦觅仙子,可否请你转告水神,润玉想到了一法,或许可让她苏醒。润玉需得立刻带她回璇玑宫。” 锦觅还没来得及回应,便看着润玉捏了个法诀在一片刺目的蓝光中消失了。 “他可还有说些什么?”水神眉头微蹙着,这几日他也在日夜奔波寻找解救之法。想着前些时日探查莲妩元神时,发现她的元神被琉璃净火和灭灵箭重创后一片混乱,情况非常不乐观,怕是要撑不过去了。然而莲妩既是师尊的预言中那最后的钥匙,按理不应该在此刻出事,难道出现什么变数不成。 风神听闻润玉将莲妩直接带走了,急的从床上强撑着下来,“这怎么可以,莲妩如今伤重至此,夜神怎能就这样将她带走了。师兄,我现在就得去璇玑宫。” 洛霖心里也实在放心不下,搀扶着临秀马不停蹄赶往璇玑宫,却发现里面传来一声苍凉的龙吟声,他二人站在殿外都能感觉到凝练的水系元素在空气中波动,没过多久,空气中的水系元素渐渐聚拢在一起,形成巨龙的形状,围着大殿盘旋飞舞几圈,消隐不见。 水神心下异常震惊,这似乎是龙族独有的天赋能力—本命契约。他曾在书中见到过,却从未听闻历来龙族有谁真的使用过,因为这契约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于对方,生命力共通,若是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不能独活,而龙族向来尊享至高之位,锦衣富贵,又有谁会愿意把生命交给别人呢? 有了夜神一半的生命,莲妩自是性命无碍,两人不免稍稍放下心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夜神为了莲妩,居然能够做到这般境地。 两人就在殿外护法,让润玉安心完成契约缔结仪式。直至几个时辰后仪式结束,才见到脸色苍白,看起来及其虚弱的润玉,从殿里走出,对他们行礼。 “润玉多谢二位上神在外护法。莲妩,已经无事了,休养一段时间便会醒来。既是润玉的未婚妻子,便在这璇玑宫休养吧,她醒来润玉会亲自将她送回去,二位不必挂心。另外,” 他身体几不可查的摇晃一下,契约让他有些脱力,但他有些话不得不交代清楚,于是咬牙坚持道,“此事,二位一定要保密,包括对莲妩。如今我二人生命已是一体,润玉担心若是有人欲对我不利,而伺机对莲妩下手,反而会无端将她牵扯进来。因此这件事,万万不能传出去。此事莲妩若知道,必定自责,所以不让她知道,对她也好。” 水神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有些释然地点点头,“夜神殿下事事为小女着想,如今竟是连本命契约都用上了,洛霖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放心吧,此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第11章 为了安抚差点痛失爱女的水神,莲妩受袭后不久,天帝就急召水神和锦觅到九霄云殿,要将还未升仙位的锦觅晋为一品上仙,甚至打算一举封她为花神。天后听闻,立刻请来缘机仙子打断了天帝,说是锦觅能力不够强行封神有违天象,便只得让她去凡间先历劫。 水神最近很是苦闷,好不容易聚齐两个活宝女儿,结果没过多久,一个女儿重伤连命都差点丢掉,在璇玑宫昏睡了几个月,另一个女儿因为晋仙一事马上要被发配到凡间去渡劫,洛湘府又变得冷冷清清。 龙族契约订成后,莲妩昏睡三个月之久,终于彻底恢复醒来。锦觅没等到她醒过来就已经已经被打发去凡界,投胎成神秘巫医族圣女。 莲妩记忆最后的片段就是被一把箭刺中,然后就不省人事。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在璇玑宫的寝殿的一个房间里,房间的朴素简约的布局一看就是润玉的风格。润玉挂星布月还未归来,魇兽不知道跑到哪里玩耍去了,诺大的璇玑宫悄然无声,她哆嗦了一下,觉得实在难以适应。 嘤嘤嘤,自己伤重居然不是在洛湘府休养,有了锦觅爹爹娘娘是不是不需要我了。莲妩委屈地想着,一边披上外衣下了床。 默默地引导体内灵力运行几个周天,感觉神清气爽,灵力不仅没有比伤重之前减少,反而比之前灵力充盈了许多,体质也有所改变。 莫不是是因祸得福了么!不过好像少了什么…她习惯性一模心口,那片龙鳞没有了!对了,那日隐约记得龙鳞发出的灵力阻截了一部分攻击。原来是这样吗,润玉凝在龙鳞里的灵力救了自己一命!她想着作为定情信物的龙鳞就这么碎掉了,心里隐隐感到可惜。 莲妩到院子里小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无聊,便跑到了观星台找润玉去了。 润玉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迎了过来。看着她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模样,心底的沉郁终于散去,眉头终于舒展开,情不自禁伸手把她拢在怀里。 “阿妩。” 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他心里默默道,这世界上除了你,润玉已经一无所有了。 不知为什么,莲妩觉得自己好像很容易就能感觉到润玉的情绪。此刻他的失神,他失而复得的喜悦,清晰地传到她的心里。不知道两人已经生命力共享,莲妩默默想着难道自己大难之后如同醍醐灌顶,对润玉的了解又更上一层楼了? “大龙,我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你的龙鳞挡住了那支箭,怕是此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唉,又让你保护了我一次。” “阿妩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面临天后和奇鸢的偷袭。” 他的阿妩心思实在单纯,那灭灵箭威力巨大,岂是他一片龙鳞能保护的了的。当初六界神魔都对灭灵族心怀畏惧,也正因他们身怀异宝却并无野心,才有了后来的灭族之祸。天后那个手下居然会有消失已久的灭灵箭,此事需调查一番,否则实在是个隐患。 润玉同莲妩讲了她昏迷的时日里发生的种种,莲妩略有些失望地跳起来,“什么!锦觅居然都下界去了。当初你还说好要带我去凡间玩呢,那我们什么时候也去凡间看看她嘛。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洞庭君逝去,润玉守孝了三月,此刻孝期已满,期间对自己手下势力做了一番严密的部署,严防天后的反扑。天后因重伤莲妩的时被天帝重罚了一番,倒是消停了不少,短时间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润玉向来又纵容莲妩,见诸事安排妥当,便道,“若你想去,润玉便带你去那凡间游玩。但锦觅此番历劫,任何神仙皆不能干涉,所以你要看也就远远看上一看便罢,切不可再她面前现身。况且旭凤此次不管不顾追随她下凡,此事天后本就在火头上,必定盯得很紧,凡事小心。” 莲妩开心地去挽润玉的手,一遍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两人到了凡间,润玉带着莲妩安顿在一处水秀山明的山庄,这是他以前到凡界的置办的一处临时落脚之处。亭阁水榭颇有一番韵味,莲妩走过曲曲弯弯的回廊,看着池中莲花朵朵绽放,简直乐不思蜀。虽然也是无比幽静,却带上一丝闲散惬意的味道,与那天规戒律森严的天界的安静确是万万不同,两番境界。 见过这地界上的土地仙,莲妩把凡界各色好吃好玩的恨不得问个底朝天,那土地仙人口才好得很,说的莲妩心动不已,当即打算挨个体验一番。终于磨着润玉得了他的首肯,立刻像是脱缰野马,摆脱束缚,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润玉站在一旁无奈又宠溺地瞅着她,便是她要捅破了天,左右有他兜着她。 有了土地仙人的建议在前,莲妩不知道从哪便找来一套素色锦袍,束起发作男子打扮,手中是一柄水墨画折扇,她俏皮的拿折扇敲敲润玉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兄台,今日风光正好,咱们上街市玩乐去吧?” 街市里无比热闹,各色商贩的铺子沿着街摆成一条长龙。莲妩自小天界生长,此刻见什么都新鲜,见着香气扑鼻的金银卷煎饼,热气腾腾的羊奶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一路往下走,街角一个摊子上灰发的老者正专注的捏着糖人,见莲妩好奇的观看,他飞快捏出了莲妩和润玉形貌的糖人,乐呵呵递了过来,莲妩开心接过糖人,塞给了他一块大大的银锭,出手之阔绰豪迈,边上的商贩把他们当成拿个侯府王爷有钱少爷恨不得供起来,谄媚地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走了半日有些乏了,润玉便领她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琳琅满目的菜色,各种华丽丽的菜名,听的莲妩满眼的星星,最后还是润玉看了一眼菜单,快速拍板了。待莲妩大朵快颐心满意足吃完,润玉浅笑问着,“阿妩,你可知你刚刚吃的那几样叫什么?” 见莲妩被勾起好奇心,兴趣盎然看着他,润玉微一勾唇,慢吞吞道,“那两盘被收走的,是洞庭怀抱鲤和冰糖湘莲,哦,对了,还有你刚刚下肚的拼盘,叫做八仙过海闹天宫。”莲妩一听,小脸瞬间哭笑不得拧成一团。润玉一个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因为天上凡间流速不同,两人打算在凡间多停留几个月,反正于天界也就几个时辰而已,不碍什么事。两人远远探望了锦觅,此刻的锦觅已经是个豆蔻少女,有时候会进山林里采药,两人便趁这个时候化作老者模样凑上去搭讪。 莲妩觉得人界的锦觅变得实在乖巧许多,不但无比讲礼数,天天白纱覆面,连跟他们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甚识大体,无趣的很,无趣的很。 “不过说到锦觅,你上次叫我查的她体内的特殊禁制有些眉目了。”见润玉一面去掉老者的伪装,幻化回自己的模样,一面慢慢道。 “所以是怎么一回事?那丹药可与她有害?”看着锦觅渐渐走远的身影,莲妩微皱起眉头。 “根据你所形容,那丹药有可能是已经绝迹的灵药陨丹,服之者断情绝爱,梓芬仙上给她服下这陨丹怕是不愿让她搅入□□。怕是长芳主等人并没有告诉水神真相。但既然此事甚是隐秘,也不该是你能知道的,继续追查易招致别人对你的怀疑。听润玉一言,此事到此为止了,锦觅和旭凤的感情就算有所坎坷,也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插手的。” 莲妩乖巧的点点头。见锦觅在凡间也一切尚可,莲妩便不再记挂,开始专心和润玉游山玩水了。 此时人界正值盛夏之际,阳光毛茸茸的洒在人身上,两人除了在街上闲逛,便是在酒楼里喝茶听曲儿,好不惬意。两人在酒楼里听过路的老百姓谈论着即将到来的乞巧节,那熠国都城会有□□表演,烟花盛典,热闹得很。如此盛事莲妩自然不能放过,两人当下便出去雇了辆马车,连日赶往都城。 半路上,居然遇上一伙山贼打劫,一脸凶神恶煞拦下他们的马车。莲妩从车里探个头出来,眼珠子一转,按下润玉正准备结起法术的手。她如同戏精附体般的,换上颤颤巍巍,胆战心惊的表情下了马车,将她各色话本里学过的话全用上了。 “各位大哥,各位好汉,手下留情。我与兄长二人家族衰落,本是去县城里投靠远房亲戚,没想到那帮亲戚势利无眼,矢口不认,我俩一路上盘缠用尽,此刻这天大地大,也不知往何处去了,这得奔那都城讨生活。” 一开始还有些生涩,到后面那演技简直炉火纯青,声泪俱下,话说出来一套一套的,说的那山贼一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拿他们称兄道弟,替他们出气了。 润玉只默默垂眸,一语不发,见她威胁般的看了过来,只得配合地做出一脸悲苦的表情,心中却不免一阵恶寒。 这只是两人赶路的小小插曲,没过多久,润玉见莲妩又有些无聊的样子,便将先前莲妩赠他的鉴水镜拿了出来给她解闷。没想到莲妩眼珠子一转便又有了新点子。她把两人天界人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点点都用幻术存入了鉴水镜中,再郑重地把镜子交还给了润玉。“这下你便可以整日温习,定然是再也忘不了了。” 润玉带上一丝清浅的笑意,爱怜地抚弄她的头发,然后接过被改造过的鉴水镜,珍藏地放回怀中。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真是个傻丫头,就算没有这鉴水镜,润玉又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几日后两人终于到了都城,找了家客栈住下,次日便是乞巧节了。街市上人山人海,车马难行,盛装打扮的少男和少女们在街市上兴奋的笑闹游走,莲妩也换上了她最爱的红色纱裙,身姿轻盈,眉眼间媚若三春之桃,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回头,竟还有几个大胆的迎上来想要搭讪。 润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烦躁,将她扯到一个僻静处,一挥手便将她换回了男子装扮,见莲妩不解地看了过来,眼观鼻鼻观心道,“不若男子装束方便,毕竟我们要玩耍一天,还是换回来的好。” 莲妩大度的挥挥手,并不在意,随后又被一路的车水马龙吸引了心神。润玉紧紧看护着她,心底却浮起一点淡淡的失落。 一路上无论是扮洛神的花车,还是购买乞巧物的摊贩,还是酒楼里的宴席,莲妩忙不迭一一用幻术留存到鉴水镜中,毕竟下次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些活动也不一定看不看得到了,还是珍藏好,到了天界慢慢回味罢。 乞巧节后,两人都城赏过花后又走访了都城周边各具特色的小镇,时间匆匆流逝,既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见莲妩实在有些难过不舍,撒泼打滚就是不想回天界,润玉满脸无奈地承诺着, “以后若是有空,润玉便可时常带阿妩下界玩耍,如何?” 莲妩只得可怜兮兮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告别了凡界的欢快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超级感谢'羊羊羊'的资瓷~再上一章~;)))) ☆、第12章 “什么?又失手了!也罢,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先不必管除掉锦觅的事了。我这里倒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能不能将功补过,就看你之后的表现了。” “请天后恕罪!这次属下几次用灭灵箭之时都有人拦下,锦觅怕是暂时不能除。请天后吩咐,奇鸢一定不会再失手。” 荼姚脸上满是阴沉冷漠,“上次润玉选择了簌离背叛我之时,水神府上的那个叫莲妩的小仙居然能够挡住我琉璃净火的攻击,若不是你后来补上一箭,怕是没那么容易将她重伤。” 她微微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事有些蹊跷,你说她不过区区五千岁,灵力微弱,怎么可能有那等功力?即便有了夜神的那龙鳞护体,在你我合力攻击之下按理说不该有活路。何况她灵力给人感觉十分奇特,连我都分辨不出。曾经在大殿上帮助锦觅逃脱的那个神秘灵术高手,我怀疑与她也有些关系。此事你务必盯紧了,我瞧这个莲妩,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抓住她的马脚,不怕给不了润玉一次重击。” 见奇鸢服帖地点头应下,荼姚暂时放下心来。 锦觅此事终于历劫归来,得到消息的莲妩早早便跑到天宫门口相迎,正好撞上早就等在那里的月下仙人。 “小莲妩,快看那边!”月下满脸愉悦之色,看着锦觅和旭凤竟是相携而来,激动地手舞足蹈。 莲妩给了锦觅一个大大的拥抱,觉得锦觅这番回来比原来似乎沉稳多了。月下在边上情绪十分激动,“我看到你们在人间发生的事,可真真是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啊!” 前来迎接的缘机仙子在边上看着月下仙人已经在摩拳擦掌打算将两人故事写成戏本子的模样,发出一声嗤笑。 锦觅面见过天帝,拒绝了封为花神的赏赐,总算历劫完毕,虽算不得十分圆满,但总归了却一桩大事。一从九霄云殿出来就拉上莲妩打算好好找个地方叙叙话。旭凤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润玉也听闻消息赶来恭贺她历劫成完毕。 几人向九霄云殿外走去,正走到天宫外围,突然见一天兵跌跌撞撞,满脸血污跑了过来,看到几人立即大喊着,“大事不好了,凶兽穷奇,打到天宫来了!” 几人急忙来到天宫门口,穷奇已经化为本体,黑色的翅膀展开,罡风四起,顿时一片浓重的阴影压向地面。润玉突然脸色一变,拦住往前走去的莲妩说, “不对,你不能过去,就待在这里别动。”见莲妩疑惑的眼神,他急忙补充道,“来不及解释,你只要记住,千万不能让穷奇看到你。” 见莲妩似懂非懂的站定不动了,润玉稍微安心,立刻转身加入前方战局。穷奇羽翼飞快的一扫,浓郁的煞气瞬间形成一股巨浪,将几人都扫得后退几步,法术稍微薄弱的锦觅和月下仙人更是一个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旭凤立刻竖起火系屏障,护着最前方的锦觅后退,月下仙人自顾不暇狼狈爬起来,见状立马拖着锦觅藏到不远处汉白玉白桥后方,满是焦急的观望战局。 润玉灵敏的腾地而起,双掌迅速结印,水系的灵力汹涌向穷奇发出。灵力似乎更加刺激了穷奇的凶性,他眼睛通红,直接化身人形像炮弹似的俯冲直下,一掌便将润玉打飞出去。此刻旭凤见锦觅已经安全,立刻回身攻击分散穷奇的注意力,为润玉减轻压力。 此刻准备就绪的几队天兵已经将穷奇牢牢包围,一个个奋力搭箭向穷奇射出。天帝也闻讯赶来,见旭凤也不敌,虚弱的勉力支撑,果断使出龙族最强的束缚咒,八道火龙向穷奇席卷而去,这一道攻击便凝聚了十成的灵力。火龙接触到穷奇发出爆裂的巨响,穷奇终于顶不住众人联手攻击,在一片冲天的黑烟里逃走了。 上古穷奇本是魔界凶兽,上万年前被斗母元君封印,不知为何这次突然再现,造成花界和天界多番祸乱。此番逃走,怕是躲回了魔界养伤。几人忧心忡忡,在九霄云殿商议该如何追捕重伤的穷奇。 天帝似乎也认为穷奇一日不除,必定人心惶惶,然而穷奇实力不菲,而且若是中了瘟针,便是性命攸关,虽然现在穷奇在天帝重击下重伤,也未必是这几个人所能应付。他思忖片刻,便直接赐旭凤凌霄宝剑,里面灵力甚是充沛,命旭凤代天巡守,润玉辅助,两人出使魔界,请得魔界精锐联合天兵一同围剿穷奇。 此行实在万分凶险,润玉和旭凤匆匆忙忙把莲妩和锦觅交由水神看管,不愿让她们搅入这场围剿之中。 莲妩思索着润玉之前说的话,似乎比起担忧她的安危,他的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可是见润玉和旭凤即刻便要出使魔界,实在也不是叙话的好时机,便将疑虑吞回了肚子里。 锦觅也知道自己实力低微,去了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还是很担心,想着趁水神不注意偷偷溜过去尾随。 水神对这两个女儿性情自是十分了解,旭凤二人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在两人寝殿门口设下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此事万分凶险,你二人灵力不足以应付,千万不可任性。就在洛湘府好好安生几日,这两位殿下和魔界联手,应当不会有大碍。” 锦觅在自己屋子里待了一小会儿,各种灵力往屏障上扔,那屏障依旧纹丝不动,急的她团团转,不得已悄悄给莲妩施了个传音法术, “莲妩姐姐,我知道你肯定也很想去,可有什么办法?” 莲妩正仰卧在榻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声音很是淡定,“我想到出去的办法了,但是我也觉得此事你确实不应该卷进去。” 锦觅一脸沮丧,“好姐姐,我保证不会胡闹,到时候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难道不理解我的心情吗?我知道自己实力不行,到时候我站的远远地,保证安全还不行嘛!” 莲妩本就对她心软,轻吁口气道,“好吧,那你等我消息。得到我的讯息,就按我说的做。” 次日,侍女将饮食送入莲妩寝殿之时,突然脑袋发沉,晕倒在地上。莲妩把她拖到床底下藏好,抱歉道,“婉清,对不住了,等回来跟你赔罪。”然后瞬间变做她的模样。 水神远远听到莲妩房内送饭的“侍女”慌张喊着莲妩失踪了。水神一听,立刻赶来,发现屏障没有动过的痕迹。他环视了一下房间,确实没看到莲妩的踪迹,只有那个一脸紧张的侍女,捧着食盒手足无措的样子。 “仙上,如今需得赶紧查看锦觅的情况,万一她也跑了…” 水神有些抑郁地点了点头,挥手解了屏障,那“侍女”则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出了寝殿。 水神来锦觅处一路上提心吊胆,只希望两个女儿不要同时跑掉了,要不可就麻烦大了。可果不其然,锦觅寝殿也是空无一人。水神挑了挑眉毛,怪哉,这俩孩子是怎么跑了的?此事得赶快找临秀商量,现在追去魔界,或许还来得及。 心急如焚的水神急匆匆走了,却没有注意到背后“侍女”快掩不住的得意的小表情。 此刻锦觅按照莲妩的指示藏在床底下,用全身灵力维持着隐身术,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那“侍女”看水神身影走远了,赶紧鬼鬼祟祟溜了进来,对着床下锦觅道, “锦觅,快点出来,我们得赶紧走。” 顺手用自己最拿手的幻术将锦觅也变做另一个侍女的模样。 两人一路用法术跑到忘川河边,累的满头大汗脸颊通红,边喘着粗气,边招来了忘川摆渡人。两人急匆匆爬上了船,便催促摆渡人快走。那白胡子摆渡人淡定瞟了两人一眼,突然震惊的瞪大眼睛,指着莲妩说不出话来。 锦觅不明就里,“老爷爷,别愣着了,麻烦您带我们快点去魔界吧,要不爹爹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莲妩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来,登时明白摆渡人肯定也发觉了自己的身份。但此刻锦觅还在,实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便使个眼色,说,“麻烦您带我们速速前往魔界,真的十万火急,以后有机会再来找您详细解释。” 那摆渡人一脸喜色和欣慰,激动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语无伦次道,“苍天啊…当然,肯定是这样。绝对没问题,您放心,不会让他们追上的。”随即手脚麻利的撑船驶向魔界,一边撑船一边时不时斜眼望着莲妩。见莲妩无奈地撇着嘴,摆渡人只好收回目光,努力控制住自己,伪装成平日里淡定的样子。 两人到达魔界的时候,莲妩回过头随口问他有没有看到穷奇的踪迹。锦觅抓住她的袖子,小声耳语道,“问他做什么,忘川摆渡人知晓一切却从不回答任何人,这还是旭凤跟我讲的呢。” 却没想到,那摆渡人恭敬的回应,“啊,是这样的,穷奇应该就藏身在固城王的辖区,前几日天界两位殿下也是从这里过去的,似乎是往卞城王府而去,此刻怕也是到了固城王的地界了。你二人走这条小道,应当不多时便能与他们二人会和。不过殿下..啊不..莲妩仙子你去找穷奇做什么?他实力强劲,虽然您…唉…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锦觅见摆渡人如此反应,郁闷地说,“旭凤这家伙,居然又骗我!” 这摆渡人哪里是他形容的世外高人,明明一个话痨嘛。 两人沿着那条近道一路兼程,走了几个时辰,终于赶到旭凤等人落脚的地方。 旭凤,润玉和魔界卞城公主鎏英正围坐在一处,商量着捕捉穷奇的办法,一个个很焦虑的样子。 “旭凤兄,眼下虽然可以根据地上腐蚀情况,判断出他的确藏身在那洞穴里养伤,但我们如何能将他引出来?”鎏英问道。 “我在古书上见过,穷奇喜食灵芝,虽未经验证,但未必不可一试。”一听到润玉的声音,莲妩便偷偷从藏身的石头后面露出头,抻着脖子往说话的地方看去。锦觅吓得赶紧一把按着她的脑袋,让她藏严实。 “问题的关键是,即便我们找到充足的人手,又能找到灵芝将他引出洞来,也得先想办法如何能不走寻常路地杀了他。要知道穷奇死后,骨肉化成剧毒,方圆几百里都会变成焦土,连鬼魅都难以生存。我们不能用普通方法杀死他,只能先将他的魔性去除,再封入御魂鼎。” 几人相对无言,实在想不出好的对策。 锦觅悄悄对莲妩说,“他们好像说道灵芝…我能种灵芝啊!说不定很有用的样子,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哎,等一下,润玉当时很郑重叮嘱我不能来这里,现在我还没想好解释,你就说你自己来的好了,我就隐身尾随你们罢,之后说不定能帮上忙!” 锦觅点点头,鼓起勇气现身到了旭凤等人面前。 “锦觅!” “锦觅?莲妩呢?” 几人惊诧的看着本该在洛湘府的锦觅也尾随了过来,旭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啊,她没来,我自己逃出来了,爹爹把她给捉回去了,所以就只有我。”锦觅紧张的讪笑道,润玉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而旭凤则是突然想到灵芝那件事了,一拍大腿,“幸好你来了!觅儿,若是你能种出灵芝,至少我们有办法把穷奇引出来。” 几人接下来便前往焱城王处借到御魂鼎,然后和他那两个傻蛋儿子一起来到穷奇所在的洞穴口。几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场生死未定的大仗,心中并无把握。 果不其然,锦觅刚催化出几株灵芝,洞穴中就传出了动静。没想到,焱城王那两个派来当援兵的儿子吓得临阵脱逃了,还发出声音惊动了正吃灵芝疗伤的穷奇。旭凤急忙将锦觅转移到安全地带,从之前埋伏的地带走出,紧跟着鎏英,润玉二人开始应战。 穷奇似乎这几日伤势已经缓和许多,法力似乎并未受到多少影响,几人打的很费力,一个个受了重伤,也将将打个齐平。 突然,本来藏在焱城王儿子身上的降魔利器陨魔杵在他张皇逃命之时滚落在地上,看到对自己威胁甚大的神器,穷奇暴怒,一脚踢开陨魔杵,身体上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化回本体,威力又增强了好几倍。 眼见情势十分危急,莲妩实在藏不下去了,急忙现了形,加入战团,润玉看到她,脸色煞白,厉声喝道,“不可以!莲妩,离开这里!” 莲妩知道自己水系法术不足,便使出本体的灵力,手中的幻阵结成金色的网向穷奇笼罩而下。那穷奇见到新加入的敌人,便直接向她飞了过来,另外几人连忙放出最大的杀招来牵制拦截。 没想到,光网接触到穷奇的一瞬间,他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骨节发出啪啪啪的响声,竟然瞬间被迫变回人形。莲妩谨慎地看着穷奇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浑身戒备。 出乎意料的,下一秒,那穷奇眼里的红光居然慢慢散去,砰的一声,跪伏在莲妩面前,虔诚低头,之前还凶神恶煞狰狞的脸却突然归于平静。 “主人。” 众人皆惊,唯有润玉艰难地叹了口气,沉重地闭上眼睛。他早料想到这一天,却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 莲妩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她试探的向前走了几步, “穷奇,你既说我是你的主人,那你可能听我的话,不再伤人?” 穷奇见莲妩满脸紧张,突然扯动嘴角,努力想要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顺便将自己浑身凛冽的魔气收敛起来,生怕沾染到她身上一点点,“主人,您如今安好无虞,真是太好了…属下,从未停止寻找您…” “莲妩,你怎么会..!”旭凤不解地看着她。难道莲妩被领养之前,是魔界之人?不对,魔界之人并不会被穷奇这等凶兽放在眼里。从来没听说穷奇会有主人,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而锦觅则是好奇的看过来,穷奇为什么会说莲妩姐姐是他主人?这是大好事啊,他们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鎏英扭过头,却看到润玉并不惊讶的样子,脱口而出,“难道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润玉心下微沉,这下如何遮掩莲妩的身世?悠悠众口,一旦传到帝后耳朵里,莲妩今后可还有安宁? “穷奇,你此番认主,可知会将无辜的她泼上洗不尽的脏水?你作恶多端,她却清清白白,难道不怕别人会因此冤枉于她!”润玉死死盯着穷奇,只盼他能够尽快意识到莲妩危急的状况,天界如今群狼环伺,他却亲手将莲妩这只小羊羔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底下。 穷奇听闻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冷冰冰道,“她自是与一切无关。我穷奇自愿臣服与她,此后单凭她差遣。你们尽可放心,若是她不愿我再伤你们半分,我自然不会动手。” “你为何会臣服于她?天界的水神长女,与你是何关系?” 鎏英咄咄问道,剑眉皱起,握着剑的手捏的更紧了,一点没放松。 突然接到润玉的秘密传音,穷奇心下大呼不好,终于明白自己几乎要将莲妩身世和盘托出,将她陷入极度危险的处境。他表情突然僵硬,大脑飞快运转,想要想伺机补救。却听得润玉突然道, “穷奇自然不会伤害莲妩,因为她是斗姆元君座下的人,法术灵力皆是承自斗姆元君。元君曾经降服过穷奇,此番他自然不敢对莲妩动手。” 穷奇高悬的心放下一点点,飞快接道,“斗姆实力强大,万年前收服了我,便是我的主人,除她之外,别人只怕是没有资格。既然是她的直系弟子,便如同她一般无二。” 润玉知道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此番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圆一时圆一时吧。 还好那三人并未细想,虽然觉得哪里还有些未解释清楚的,但也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觉得要是早知道斗姆元君对穷奇竟有如此威慑力,就直接去请她了。如今穷奇愿意休战,那自然皆大欢喜。 “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你是真心臣服呢?”旭凤多问了一句,心想总得要点保证才能真正安心。 “我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你若非要证明,那就在此地,穷奇愿与这位斗姆座下仙子缔结主仆契约。你可还会怀疑我的诚意?” 穷奇的事情妥善解决,旭凤打算立即回天庭上报天帝,这般毫发无伤便解决了穷奇的问题,实在是比他预想的轻松很多。润玉看着他欲言又止。 润玉知道天帝素来的野心,其实对于穷奇此次逃脱封印的真相,他早就有个隐隐的猜测。焱城王当然也有可能是放出穷奇的人,但是这样的时机下穷奇扰乱六界秩序,天帝才是最大的得利者。 这一切仿佛就是几万年前导致忘川族覆灭的那次六界大战的历史重演,曾经天帝离风便是用这样的手段坐享其成,让天界一跃成为六界之主。 可若是天帝没有相信穷奇是因为斗姆元君才臣服莲妩的说辞,从而推测出她身世的秘密,一定会起了清除忘川“余孽”的心思。他回去得想想对策,否则莲妩怕是再不能回到以往的平静了。 思及至此,他上前几步握住了莲妩的手,她手心的温暖让他慌乱的心绪一点点平静下来。无论怎样,他一定会保下她。 ☆、第13章 水神此刻在洛湘府大厅踱来踱去,润玉坐在一旁,细长的手指扶在额间。他将穷奇认主的事情和水神讲后,两人便陷入沉默中,左思右想没有什么办法。 “你说,旭凤此刻已经去大殿禀报帝后了?” 润玉点头。“父帝的想法,润玉也能猜测到一二。此番莲妩若真成了他的眼中钉,怕是他并不会顾念与水神您的交情。” 见水神焦虑的眼神看过来,旭凤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而严肃,“润玉想知道,若是锦觅跟旭凤在一起,而旭凤跟莲妩立场产生分歧,两个女儿您必须做一个取舍,您会当如何?” 见水神似乎被这个假设震到了,面色怔然了一会儿道,“旭凤与觅儿隔着父母辈的血海深仇,他们两个万万不能够在一起。忘川一族忠烈,师尊之重托,我从不敢忘记。更何况,还有这数千年的父女情谊。你放心,若是天家翻脸,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保护好莲妩的。” 有了水神的承诺,润玉便将自己心中的打算和盘托出出,“润玉虽然几千年来远离朝政,但这天宫中并非没有部属。润玉无心帝位,整合势力只为自保。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届时,还请水神助我一臂之力。” 润玉离开洛湘府时,两人神色皆是有些凝重。协议已成,但事实上他们都不希望情况变成那样糟糕。这条路一旦踏上,便是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此刻,奇鸢正应天后的要求一字一句将魔界见闻一一汇报。 “此事倒也奇了。她竟与那忘川摆渡人关系非常,还能得穷奇认主。这可是连斗姆元君本人都做不到的事。将这些都串联起来,我倒是有个猜测。你可知道,六界除了你灭灵族有着特殊的能力,还有一脉生来便灵力强大而特殊。我一直以为,如今那族早已气数耗尽,便没往这上面想,却没想到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若她真实身份真与那忘川族有关系,倒也说得通了。如今她与润玉水神勾结,对我儿实在是天大的阻碍。若真是那忘川余孽,那可得尽快铲除。此事我得好好查证一番,若是真的,正好可以借此扳倒润玉的势力。我倒要看看那润玉要如何选择。” 话说莲妩自从回了天宫,便一直在为自己的新晋“魔宠”而头痛。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这家伙有着颠覆六界的实力,却偏偏要委身在自己身边当个魔宠。这穷奇简直和以前的样子判若两人,如今他变作小型的模样,卧在她这大殿的屋顶上晒太阳。 “穷奇,穷奇,你下来,我有话要说。” 果然,一秒钟不到,忠犬牌穷奇已经到她面前,化作人形。 “主人,什么事?” “如今天后天帝对我已经存了杀心,怕是我已经连累了爹爹,娘亲还有润玉他们,我想听你亲口说说当年忘川覆灭的真相。” 穷奇的表情突然带上一丝伤痛,恨恨道,“那时我的主人,您的父皇,忘川族长大人带领全部族人四处平定离风惹出的战乱,一心维护六界和平,族人损耗严重。却没想到,正在大家休养生息之时,离风竟然伪造了忘川族和魔界固城王勾结的证据,指控忘川族私自在祸乱中暗自帮助魔族。而其余几界之首早就对忘川忌惮已久,此时有了借口,自然是趁此机会集结人手加入围剿。” 他微微哽了一下,默默平复心绪。“除了魔界之外,另外四界以天界为首,派出精英来到忘川地界,发动了进攻。那一夜,忘川王族被血洗,纵使有着结界天赋,却正值疲弱之际,怎会料想得到他们耗尽心力维护各界平安,却会被反咬一口?离风不知怎的掌握了破解忘川结界的秘法,是以结界纷纷失效,一时间尸横遍野。当年自混沌留下的凶兽便只有我与梼杌,而他也在那次被天界的法宝重伤致死。当年的忘川怨气翻腾,族长本可以释放幽冥鬼界无数冤魂怨鬼来抵御,可他担心一旦释放便会使得六界永无宁日。” “我依然记得,族长最终长叹几声,说忘川人不能愧对自己的职责,放弃了唯一的退路。忘川最终沦陷,穷奇筹谋多年终于在几万年前寻得一丝机会向六界复仇,可没想到,素来超脱的斗姆元君会赶来将我封印,让我放弃复仇。穷奇怎能甘心!” 莲妩瘫坐在椅子上,心情绝望而复杂。“我明白了。是斗姆元君救了我,教我法术,抚养我长大。她怀有慈悲之心,大约是知道了曾经忘川的真相,却又不忍你复仇搅乱局势,所以才这样做吧。爹爹和娘亲从小让我再天界安稳长大,还有润玉..他一直护我,宠我…可我血脉相连的族人却因天界而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向天界复仇?我想我做不到…” “主人,穷奇并不是想逼您复仇。族长保下你之时,也绝不是为了让您复仇。但是天后和天帝很快便会猜出你的身份,天界谁能保得了你?我看那位夜神殿下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护得了你!此处已经不安全,忘川族尚有很多人散落在六界各处,先前通过摆渡人联络,已经形成了不小的势力,重建了绝对安全的容身之所。回家吧,主人,大家都很想见到您。” 莲妩脸色沉重,天界种种往事,酸甜苦辣,尽在眼前翻卷。 “如今怕是晚了,若我就此抽身事外躲回忘川,洛湘府众人和润玉却还是被我连累了。天后与他们早有嫌隙,必定以此为借口为难他们。我现在…不能走也不想走…再给我一点时间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然后我们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左思右想,最终下了一个决定。在她彻底离开之前,一定要帮润玉和爹爹他们解决天后这个巨大的隐患。天后那边她现在无法直接下手,但是上次对于跟在天后身边的奇鸢,她倒是有个计划。 从魔界回来之后,抽空找到了渡河人跟他详细解释自己的身份,却意外从他那里得知奇鸢和鎏英的往事。原来奇鸢,也就是暮辞,曾经竟是卞城王府的人!天后必定使了手段控制他让她为她卖命,鎏英只怕还不知道此事。她得找个机会将奇鸢约出来面谈,若能以此说动他反水,润玉应当会安全不少吧吧。这也是她离开天界之前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穷奇先前劝过莲妩之后便有些消沉。她如今顾虑重重,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天界。可如今她在这天界,多待一天危险便多几分。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执意留在这里,他眼中只有她的安危最重要。 夜里,穷奇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弃之地,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找寻什么,随后他感应到虚空中隐隐的结界波动,谨慎地环顾了四周,抬手画了一道复杂的结界。 像是突然触发神秘的机关一般,一道银色的光从天而降,散出一片华贵的波纹,扑面而来厚重古朴的讯息。穷奇飞快穿了过去,那光屏在他身后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回归一片荒芜。 结界里的景象与外面完全不同,就算已经来过一次,穷奇还是被眼前壮观的幻术乐园惊地无法呼吸,即便是天界也没有如此手笔打造出这完全由结界,灵力和幻术构筑的梦幻景象。一片仙境般的碧原上是无数的奇花异植,远处便是浮空群山被云雾笼罩,空气中是难以形容的香气,而随着结界的叠加和变换,眼前的景象如同万花筒般一步一变。 他不知不觉走到一片由炫目的荧光铺就的领域,地上铺满青色的琥珀等灵石,长相奇异的忘川灵兽从半空中悠闲的飞过,在蓝绿色的天空中被划出浅紫的弧线。他的心神被全然吸引,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 半晌,突然他清醒过来,集中意念快步走过这些幻术结界,直达忘川秘境中心的宫殿。代族长已经得到消息,背手站在那里迎他。身边的忘川族人也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关切地围了过来。 “怎么样?公主殿下怎么说的?她可答应了回来?” “主人留恋天界,还不愿离开。穷奇来此就是想与代族长商议对策。忘川可有什么秘法能让她不着痕迹地离开天界,不引起那帝后的疑心?” 代族长思索片刻,他背后的执事长老突然走上前对他耳语几句,他突然一脸茅塞顿开的神情,一个转身回到殿内取了一长方形玉制宝箧,里面是一支泛着寒光的箭,长得倒与灭灵箭有几分相似。 “此物乃是和灭灵族灭灵箭效力等同的忘川之矢。这已经是当世留存的最后一支了,是先族长临终前亲手所造。中灭灵箭者神魂俱灭,而中忘川之矢则重新坠入轮回。” 穷奇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我用这箭射谁?天后?天帝?” “非也,非也。”代族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说出惊人之语,“用这箭,射向公主殿下。她是忘川血脉,中了这箭只会呈现假死之兆,看似仙身俱灭,实则会被传送回这秘境之中。你只需要让天界那些人亲眼看见她殒身的一幕,如此殿下便可全身而退了。” “为何如此麻烦,我直接用这箭干掉那碍事的天后不就成了?” “如此,天界怕就真和我忘川不死不休了。天后死了还有天帝,天帝背后无数天兵,还有那火神…而现如今魔界的态度尚不明朗,单凭我忘川所剩的族人,怕是经不起他们再一次的反扑了。所以,唯有想办法让殿下不着痕迹从那危机重重的天界解脱出来,有殿下带领族人们暗中筹谋复仇之事,总能有一丝希望。” 穷奇领了那箭,心事重重回到了莲妩身边。他如今只想尽快寻得时机,将主人带到安全的地方,便是事后她恼他,恨他,罚他,他都愿意接受。 ☆、第14章 润玉已经将面前锦盒中的信笺反反复复读了三遍,清晨彦佑来找他,给了他簌离生前留下的锦盒,里面是详尽的翼渺洲鸟族兵力布防图,她这些年潜伏在洞庭一带暗中整合集结的水族兵力,对于各个势力一些关键人物的调查。原来娘亲一直对他怀有这样的期望,希望可以推他坐上那帝位,为那些被无辜残害的人报仇吗。 “你为何现在才将这锦盒交与我?”璇玑宫镂空的窗户漏进来一丝光线,明暗交错让人看不清润玉的表情。 彦佑自嘲的一笑,“娘亲..你的娘亲..本来在大业完成之前就没想把你扯进来,大概怕是哪步踏错会连累到你吧。所以我们一直在暗中部署,先前对你没有露一丝口风。可现如今,莲妩的处境实在不妙,我想你需要这些助力来帮她。” “莲妩?你对莲妩的事情,知道多少?”润玉向前走几步,眼神幽深得盯着彦佑,等着他的答案。 彦佑像往常一样戏谑地摊了摊手,声音中确实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关注她,再加上她在朋友面前从来不设防,结合你们对她的反应,该知道不该知道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她的身份,怕是再瞒不了帝后多久了,越早做打算她才能越安全。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是你们这一边的。” 润玉看着彦佑担忧和不舍的复杂神色,心里突然有些了然。他这义弟向来无拘无束潇洒自在,却只有在面对莲妩的问题上会正经起来。他的阿妩无意之中招惹了不少桃花啊。 润玉在桌案前仔细端详着鸟族,水族势力的分布图和朝中被鼠仙和簌离前期安插的人手分布,语气有些沉重,“就从现有的势力来看,与他们为敌,我们根本没有胜算。鸟族势力比水族强盛许多倍,天帝天后本身实力强大,天宫中天兵大半被牢牢把握在旭凤手中,即便有我暗中布置的势力也是在难以抗衡。花界与天界因梓芬上仙之事有隔阂,但是他们势力单薄,就算愿意相助也并无多少助益。” 彦佑难得的满脸严肃。垂头苦笑着,“但即便是万丈深渊,我们也别无选择不是么?” “多想无益,还是看看眼前该怎么做吧。我会与我们的人手一一密谈。过几日我要去一个地方,比较凶险,可能几日都不能回来,还要麻烦你在莲妩面前替我遮掩。” 彦佑沉默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临到门口回过头轻声道,“哥,你自己也保重。” 婆娑树荫下,穷奇缓步走出来, “怎么,天界的大殿下居然会约我见面?就不怕天帝发现你便再维护不住你那好儿子的形象了吗?” 润玉轻笑,“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我今日找你来,是请你帮忙。” 穷奇翻个白眼,“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何事..” 润玉抬手打断他,压低声音沉着道,“此事与莲妩有关。我即将做一件冒险的事,在这之前,需要你帮我解除我与她的本命契约。” 穷奇脸色微变,“什么!你居然与她生命力共享?若是你得罪什么人,她岂不是也要陪着你去死?” 润玉苦笑。“当初她中了灭灵箭,生命危在旦夕,我只有出此下策救得她性命。如今润玉因为灵力削弱了一半,怕是无法完成所之筹谋之事。要与父帝和母神抗衡,唯有走些旁门左道。实不相瞒,我已决意去寻那锁妖塔,若是能融合上古封印的魔刹之力,虽然九死一生,却能在最短时间将灵力提升许多倍,于眼下的局势必定大有助益。” 穷奇了然地点头,“此事决计不能将她扯进来。你要我如何?” “你我血脉均有契约之力,你灵力远强于我,如今唯有你可以切断我的本命契约。” “此时可能行得通?这我倒没听说过,具体要怎么做?”穷奇眉头微皱,放下吊儿郎当的样子,警觉地环顾四周。 润玉将他领到璇玑宫处,莲妩之前得到润玉消息,此时正在殿里百无聊赖地等待,见润玉面色凝重地进来,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大龙!咦,穷奇?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润玉几句话沉着交代了事情的始末。莲妩心里一阵震撼,说不上什么心情,既酸涩,又感动,眼眶刷地湿了,原来如果不是他把生命分了一半给自己,自己早就已经死在那次的攻击中了。 “那你现在为何急着解除?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莲妩红着眼,哽咽地问。 润玉心知若是告知莲妩自己要去寻找那封印了魔刹之力的镇妖塔,她必是不允,因此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如今穷奇不知情,又叠加了认主契约,每个上古血脉契约魔力巨大,已经超过了你身体能承受的范围,长久会对你有所损伤,所以二者必去其一。穷奇灵力远大于我现在的灵力,所以他可以直接切断你我的契约,并且你二人任何一人的损伤不会影响到彼此,对你来说比较安全。今日我将我们三人聚于此处便是想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莲妩知道润玉即便此刻未必说的是实话,可想到自己即将策反奇鸢这事情有些铤而走险,若能解除这契约,万一出了差错,至少不会连累润玉,便同意道,“好吧,但是强行切断可会对你有所伤害?” 润玉浅笑道,“自然不会,这点润玉向你保证,莲妩不需要担心。” 随后润玉交代了法诀,两个时辰后,穷奇有些疲惫的向他点点头,润玉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莲妩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先前润玉分她的生命力带给她法术的增幅一点都没减少,她担忧地望向润玉,见他脸色尚好,一脸从容地凝望过来,便将悬着的心放下了。 此事一解决,润玉次日便启程,避过天后安插在天宫的眼线,辗转循着他听闻的线索来到蛮荒地。此处是天地混沌初开遗留的凶险之地,迷障重重,极易迷失心智,对仙魔法术灵力皆有限制,是个六界神魔都不愿踏足的不祥之地。 润玉一踏进去便感受到阴森森的寒意袭来。他谨慎地在手中捏了法诀,义无反顾往雾气最浓郁的地段走去。此番与他前来的还有两个心腹,两人面色也十分凝重。 “殿下,你说那几万年前就遗失了的镇妖塔就藏在这里?”一个天兵手中紧紧攥着长剑,边环顾四周后边问。 润玉点头,“我此番只能推算到它藏在此处,并不能算到更精确的位置。但我推测它应当在核心地带。封印镇妖瓶的缚灵法阵若是在蛮荒边缘,这方圆几百里当不会有活物存在。你看那边还有生灵气息,我们需得往里面走。这一路万分凶险,必定有许多难以预料之事,你二人此番自告奋勇与我前来,此刻若是不愿继续走,也可以在此等候,不必勉强。” “微臣誓死追随大殿下。”跟随他来的天界守将时启和破军星君两人都虔诚跪地行礼,眼神坚定。润玉此番之所以带他们二人前来,一是因为他们实力足以自保,二则是他们是从一开始便是母亲给他留下的心腹,绝对不会背叛。 几人向迷雾里走去,越走越发现灵力被压制的厉害,润玉神识向前一探,能感觉到前方有一股灵力漩涡,给人危险的感觉。应该就在那里无疑。他快速向另外两人打了个手势,几人全神贯注的戒备着,无声的往那处接近。 走近以后,几人看到被法阵封印在中心的镇妖瓶。瓶里的魔刹之气不断与法阵的力量做对抗。润玉深深呼了口气,抬脚往法阵里走去。 “殿下,请三思!您若想吸收这里面被封印的魔刹之气,恐怕会被反噬风险。就算合体可以增强灵力,不值得啊殿下。” “润玉心意已决,你二人便在此处护法吧。便是凶险万分,润玉也唯有赌这一把。” 润玉在古卷中看到这一秘法,与魔刹之气合体可以短时间增强功力数倍,若是能够成功,至少天帝和天后若是对莲妩起了杀心,他能有一拼之力。若是不成功,便是坠入魔道,也无后顾之忧。 母妃已死,莲妩形势艰难,天后不会放过他,而天帝从不在乎他,自他出生,便无第二条选择。叛,是他这一生注定的宿命。 润玉用灵力一丝丝将镇妖瓶撬开一丝边缝,一遍将里面的魔气一点点炼化吸收,没多久,额头上尽是汗水,脸色也开始有不正常的黑气环绕。魔气到后来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像是有了宣泄口一般争先恐后一涌而来。他的大脑传来雷鸣般的巨响,逼近临界值般的疼痛,他咬破嘴唇逼迫自己保持意念清醒。 随他来的两位仙倌看着润玉已经被镇妖瓶里的黑气彻底环绕,对视一眼,心里万分焦急。眼下他们连法阵都进不去,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也不知抗衡了多久,魔气的威力渐渐淡去,持续灵力输出让润玉已经有些透支,但他依然努力强撑,眼睛因为魔气再体内冲撞在黑红两色见来回变换。 轰!润玉身上的灵力汇聚成一条冰蓝色的巨龙,被魔气浸染的发出妖冶的黑色,巨龙直接爆发将那法阵冲破,在天空中盘桓几圈回到了润玉体内。他摇晃了一下,撑着最后的意识交代两人将他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让他慢慢炼化体内的魔刹之力,便不省人事的倒下去了。 像在冰与火中被拉扯,润玉感觉自己的每寸肌肤和神经都在被魔煞之力冲刷,重塑。时间像是被无止境的拉长。当他终于恢复对世界的感知,已经是第三日。他睁开眼,觉得身体里流动着无尽的灵力,握紧双手,意念一动,感受着那些混着魔气的灵力顺服在体内流动。随后他微微闭眼,长呼了口气。 润玉回到天界的时候,彦佑已经按照他的交待策反了鸟族的隐雀,鸟族被分为两派势力,一派以隐雀为首,对穗禾投靠天界,对鸟族不闻不问早就不满,而另一派则死忠于穗禾。彦佑见润玉顺利归来,立刻快走几步迎了上去,感受到润玉身上灵力波动比以前更加深不可测,笑道, “恭喜你成功继承了那魔刹之力,真是了不得。既然你这个管事的回来了,我可真是不想管手里这摊子事了。应付那隐雀可费了我不少脑细胞,他这人野心大得很,说话恨不得拐十道弯。还有莲妩,这几天天天来找你,我借口都用完了,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 提到莲妩时,彦佑的眼神虽然还是与往常不大相同,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润玉知道他大抵是放下了。 润玉正想去找莲妩,却有个天宫仙侍急匆匆到他殿前,说天帝要宣他密谈,片刻不能耽误。润玉心里一沉,知道天帝找他多半和穷奇认主之事脱不了干系。他转身去案前迅速写了几个字,折了起来,塞给彦佑郑重叫他代为转交给莲妩,然后便转身前往九霄云殿。 “你说,天帝把润玉叫走了?”莲妩知道润玉自从解除了契约以后突然变得很忙,她几次去他都在外面办事。果然,她已经开始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了吗。 彦佑摊摊手,“是啊,要不他本来办完事就要过来找你的。对了他要我把这字条转交给你。” 莲妩打开封很简短的信,上面只有“相信我”三个字。字迹有些凌乱,看样子润玉被天帝请的很紧急。 穷奇正要去完成之前与代族长敲定的计划,往门口走来,冷冷看了过来。彦佑知道穷奇现在对每个接近莲妩的人都虎视眈眈,立刻麻利的开溜,“既然话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撤了。” 他一面后退,一面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叮嘱,“莲妩,最近,你一定要小心。这个生肖令牌你接好,如果有情况你催动令牌,我会来帮你的。” 手从怀里一掏,碧绿的蛇神令牌顺着他手扬起的弧线,稳稳落到她手中,还没等莲妩想好要还是不要,彦佑已经走远了。 穷奇走到门口,没敢抬眼看莲妩,低头轻声道,“主人,穷奇有事出去一趟,很快便会回来,您就待在洛湘府别出去。” 穷奇离开后没过多久,莲妩避过洛湘府执勤的仙婢,走到洛湘府后殿的小门处,一个黑衣身影已经等在那里。 “暮辞,你来了。” 莲妩在离小门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门上水神亲自布下的屏障将洛湘府内外严严实实地隔开。 那黑衣人将连帽斗篷摘了下来,竟是奇鸢!此刻他满脸寒霜,声音硬邦邦的,“我的时间不多,闲话少说。如何知晓我过往的身份的?有什么目的?” 莲妩轻笑一声,温和道,“不如你先告诉我,天后如何控制住你为她卖命的?堂堂灭灵族人,居然甘心做她手中锋利的刀,良知和尊严统统不要了。” “告诉你,于我有何好处?” 莲妩幽幽道,“想来卞城公主鎏英还不知道你做过的那许多腌臜事。或许等闲下来,我会遣穷奇去她那里提点一二,也让她擦亮眼睛看看自己曾经爱的是个怎样的人呢。更何况,如果天后听闻你还有个昔日的爱人动摇你的心神,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见奇鸢听到鎏英,整个人变得极其僵硬,眼睛里爆出了红色的血丝,似乎欲言又止,却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莲妩见他如此,语气放软,不由得轻轻叹息, “灭灵族只剩你一个,而忘川王族也只剩我一人。你我的族人何其无辜,却都成为野心家铺路的垫脚石。本应该同病相怜,却落得如今互相残杀的局面。天后心狠手辣,当你对她没有价值,她绝对会一脚踢开你,到时候你又当如何自处?收手吧,趁现在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奇鸢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握紧拳头,“是蛊。对不起,我没有选择。” 两人对视几秒,莲妩在他挣扎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苦衷。 “现下我并不知道帮你解除蛊毒的方法,但你若可以收手,日后不再与润玉为敌,在能力范围内尽量相助于他,我日后定会帮你寻找一些忘川秘法。忘川不乏能人异士,通晓六界之事,或许可以有人能解此毒,让你不再受制于天后。” “你此刻恐怕比夜神情形更为凶险吧,为何不先担心你自己?”奇鸢不解,难道她与自己交易,竟只是为了那夜神? “我很快就会离开了。日后,还请你看在我们结盟的份上,相助于润玉。” “天后没有你想象那般信任我。我能做的也实在有限。我会尽量提前示警于夜神殿下,避免与他正面交手。” “这就足够了。我也会信守承诺,不会将鎏英牵扯进来。” 见交易达成,两人心中都微松了一口气。奇鸢微微颌首,身影微动,便又回到天后处了。 ☆、第15章 穷奇先前离开洛湘府就直奔奇鸢所住的偏殿,埋伏在附近,想抓住他离开的空挡偷偷完成代族长交代的使命。却没想到素来严守在自己偏殿的奇鸢居然一早便一身黑衣急急忙忙离开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穷奇果断地闪身进去,探测到灭灵箭后,三下两下破除了奇鸢的封印,将灭灵箭和忘川之矢偷偷置换,又在忘川之矢上加了多层灵术,确保足可以假乱真看不出区别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这几天思考计划了许久,天后必定是用奇鸢的灭灵箭对付莲妩的,若是提前换了那箭,既能保证主人的安全,又能当着天后的面让她实现“假死”,实在是个万全的计划。 待他布置妥当,远远感应到奇鸢的接近,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绕道偏殿的后方施了遁术离开了。 此刻,九霄云殿内。 “父帝,不知叫儿臣来,所为何事?”润玉微微行礼,面上不卑不亢。 天帝眼睛里带上凛冽的冷意。“你那未婚妻居然能够降服穷奇,此事你丝毫不觉得奇怪吗?” “既然莲妩自小在斗姆座下,那自然是说得通。不知父皇可是觉得哪里不妥?”润玉从容的向着天帝走了几步,声调平静,“儿臣倒是觉得另一件事更值得追查一番,这穷奇被封印的好好的,不知怎的会突然出来祸乱六界呢?” 天帝眼神微变,片刻后,加重了语气,“不知你有何推测?” “儿臣觉得,此事应该父帝比任何人都清楚。六界之中,能解了斗姆元君封印的人,怕是屈指可数了。” 润玉话音刚落,便感到对面天帝身上的气势凌厉了几分,他没有动,但是抬眼笔直地望向天帝。 “还真是我的好儿子啊。你可知,我为何会这样做?” 润玉负手背后,斜望向一旁轻声道,“父帝一生的心愿便是一统六界,为了天界劳心劳力筹划,儿臣心里自然明白您的苦心。但莲妩心地纯良,忠于天界,即便是被穷奇认主自然也只会为天界谋福,父帝为何担心呢?” “你可知,天后不久前刚来找过我,所述内容实在令人吃惊。若是真的,那这水神养女,怕是对我天界是一大威胁,留不得啊。” 润玉一脸吃惊地样子,“天后所述究竟何事?她竟然会对天界有二心?这怎么可能呢?” 天帝认真观察润玉的表情,见他毫不知情的样子,心下释然几分,“她竟然是曾经串通魔界,因渎职而受到天罚的忘川一族的余孽。忘川族在那次与天界结了仇,她要是知晓自己身世,又有穷奇相助,恐怕对天界心怀报复。” “竟有此事?可这揣测又如何能当真?润玉与她相处这几百年,并未见她有何异常之处,就是普普通通的红莲花仙。” “此事绝不是荼姚信口胡言。证据确凿,所以莲妩当是余孽无疑了。既是如此,你当知道你与水神这养女的亲事不合适。无论她有无叛我天界之心,实在是个巨大的隐患。若执意与她搅在一起,与你大大的不利。他日父帝必会为你再觅一份良缘。我儿润玉,你可会怪我?” 润玉微微一笑,眼神微垂,“自然不会,润玉是天界的大皇子,自然与父帝齐心。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如此,那润玉便会疏远那水神养女,不再与她见面,请父帝放心。” 见天帝戒备散去一些,满意的点头,他续道,“不过水神那边,还需要慢慢疏通一番,他们父女感情甚笃,仙上脾气素来耿直,若是一时看不清大局,没领会父帝的心意,也请您多多担待,不可逼之过紧。” 从九霄云殿出来,润玉脸上浅淡的笑意突然收起,眼神凌厉起来,他回璇玑宫的路上召了彦佑商议对策, “叫我们的人手准备齐全,只要帝后一出手,便可以及时阻止。我接下来需要探探旭凤的口风,他不一定会赞同帝后杀莲妩,但也决计不会同意我推翻帝后。现如今若能得到他不出手的保证,即便我与旭凤日后反目成仇,胜败如何,至少能够保得莲妩性命无忧。” 不出他所料,旭凤听说天帝叫他们远离莲妩的原因,登时炸毛,“父帝实在糊涂,天真纯良,自小在洛湘府生长,便是知道身份也绝对不会做什么的。莲妩可是你的未婚妻,你难道也觉得她会对天界不利吗?不行,作为她的朋友,此事我不能不管。” 见旭凤于此事的态度,润玉语气缓和下来,“父帝心意已决,绝对不会留一个危险在身边。润玉觉得与其做无谓的努力劝说天帝,不如和润玉一起保护好莲妩。她若是真被父帝母后伤了,锦觅和水神怕是会伤心,与天界生了嫌隙。” “还用你说,我会在莲妩身边加派人手保护好她的。若他们真的出手,我一定会努力阻拦。” 润玉见他神色坦然,心底有些安然,眼下,只要莲妩好好躲在洛湘府避过这一阵,他一定会加快脚步扳倒帝后,为她扫除障碍,恢复她逍遥自在的日子。有水神,旭凤,穷奇和他自己的多重保护,她必定可以平安无虞。 此刻,天后宫殿内。 “什么,陛下你怎么能与润玉说了此事!他根本就和那余孽是一伙的,必然会帮她遮掩!” “荼姚,你一直看润玉不顺眼,事事针对于他,我也看在眼里。此事有些过了,他从小一直听话,识大体,这件事我相信他能想明白利害。天界的安危和一个女人,孰轻孰重,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此刻如何能把穷奇调开她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才是你应该想的事情。” “陛下,这事我早就已经在准备了,但那穷奇很警觉,日日都在那余孽身边守着,我手下的人根本无法近身。还有那水神洛霖也是可恶,将她护的严丝合缝,她只要在那洛湘府,便拿她无计可施。” 见天帝心中不满,面色已是阴沉满满,天后眼珠子一转,向天帝走近两步,轻道,“不过,我左思右想,倒是有个计策,虽不知管不管用,总胜过于没有吧。” “什么办法?” 天帝怀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若不是她是他手中最得力的利刃,他真是看着她这恶毒妒妇的表情就恶心。 “那锦觅跟她感情甚笃…” 天帝听她提到锦觅,疾言厉色打断她,“荼姚!我警告你,你若敢伤锦觅,我绝不会饶了你。” 天后眼睛中闪过一丝阴郁,嘴上飞快的接道,“怎么会呢。我知道她是你心尖上的人的宝贝,自然不会伤了她。不过是利用她将莲妩从那老鼠洞里引出来。此事,怕是还需要一点凤儿的协助呢。” 随后她将计划飞快耳语一番,天帝点点头,“那便如此吧。” 从天帝宫殿出来,天后立刻召了穗禾商议具体细节。听闻天后的计划后,她思索片刻, “姨母的计划自是十分周全,但有一事,穗禾觉得有些不妥。” “何事不妥?”荼姚眉毛微挑,直直望了过来。 “将莲妩引入圈套自是不难,可让奇鸢作为最关键的一环,穗禾不能认同。前段时间在人界没能杀了锦觅,穗禾也在场,分明就是他遇上了故人阻挠他出手。穗禾并未查到在人界阻止他执行计划的人具体是谁,但根据他今日的表现,似乎并不如以往好控制了。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想要一击必杀,穗禾以为,需得万无一失。” “这件事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让他将灭灵箭交与你,你亲自动手,我才能放心。你且回去吧,等到时机成熟,我再通知于你。” ☆、第16章 锦觅最近很是抑郁。她知道莲妩因为得了穷奇认主惹上了麻烦,天界有人看她不顺眼,所以莲妩只能深居简出在这洛湘府安静地避风头,也不能陪她出去吃喝玩乐了。润玉仙,爹爹,临秀姨,他们每个人都深沉的样子,没事就密谈密谈密谈,每次都将她排除在外。这倒也罢了,无聊归无聊,可没想到,旭凤居然也躲着她!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捣鼓什么。 真真是烦透了!她百无聊赖出了洛湘府,一屁股坐在树荫下,叼着草叶子乘着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突然听到几个仙侍在谈论火神的动向。她连忙蹑手蹑脚的跟上,竖起耳朵听他们闲聊。 “火神殿下这次听说去魔界打仗时受了重伤,性命攸关呐!” “这还得了!那还不赶快寻医术好的仙倌诊治一番?” “唉,别提了,他此次中了魔界的一种特殊的失传已久的迷障,也不知魔界那些人是从哪里获得的奇特术法。只有通过幻术精神系灵力方有法子救他,天界目前无人精通此法,可这时间也怕是拖不得了。” 两人聊着走远了,原来旭凤不见她,是因为受了重伤!她此刻只想救他,他若是死了…不,他不可以死。锦觅不知怎的,突然心口剧痛。她死死捂着心口大口呼吸,觉得稍稍微好一点,便迅速往旭凤的栖梧宫跑去。 栖梧宫仙侍一个个都面色沉重,她趁他们不注意溜到寝殿,把耳朵贴在门上往里听动静。 “旭凤我儿!你哪里难受,跟母后说,一定要挺住啊。你若是有个好歹,母后怎么办!” “孩儿受伤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引起人心不稳,魔界必定趁此机会想要来犯,与我天界大大的不利。若是能找到有能力救我之人,也一定要低调将人请来,千万不可大张旗鼓。” 旭凤声音嘶哑,听起来十分虚弱。 锦觅心急如焚,感觉自己的魂儿恨不得要飘进殿里去了。见天后似乎是要往外走,她赶紧悄悄溜出去了,天后素来不待见她,还是不要让她看见自己为好。 他们说要精神力术法之人就能够救得旭凤,莲妩几次用精神力术法,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不就是现成的救他的高人嘛!此番她几乎被禁足在府中,只要将她偷偷请出来救了旭凤,爹娘都不会知道,润玉仙也不会怪罪,还能够让这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解决,什么影响也不会有。想到此,她迅速回府想法子劝说莲妩去了。 而此刻,旭凤却正在魔界鎏英处喝茶饮酒。 “这么说,天后娘娘说只要你自己待上一个月不与锦觅见面,冷静冷静想清楚,还对她痴心不改,就同意你俩在一起?” “是啊,我也在想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唉但是她毕竟是我娘,肯定不忍真的将我与锦觅分开,拗不过我就直接松口了吧。旭凤只能在卞城王府叨扰一段时间了,希望没给鎏英你带来什么麻烦。” “怎么会呢,凤兄原来我这里探讨武艺,喝茶饮酒,鎏英自当奉陪。来,这杯酒敬凤兄,提前祝你心愿达成!” 而此刻栖梧宫内的“旭凤”则是变回原本的模样,居然是穗禾!她眼底是神思深沉。天后跟她说了她的计划,说是骗旭凤此番离开天界一个月,回来便应承他与锦觅的婚事,其实是想借机一箭双雕除掉锦觅和莲妩。如今锦觅已经上钩,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很快,再没什么能阻止旭凤与自己在一起了。 穗禾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又迅速变回旭凤的模样。与他自小青梅竹马长大,他的一举一动都印在她脑海里,如今有了天后法力相助,想要模仿他,真是太容易了。 锦觅到了晚上溜到莲妩房中,她刚修行完毕,温和道, “觅儿,这么晚不睡,在想什么呀?” 锦觅咬咬唇,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但是转头想想就快速请她离开洛湘府一个晚上左右不会有什么事,便将旭凤重伤等待救援的事情与她添油加醋讲了一番,见莲妩表情有些犹疑,赶紧续道, “这事我亲眼所见,比珍珠还真!姐姐,求你去救救他吧,旭凤他快不行了,我怕是真的耽搁不得了。” 莲妩总觉觉得旭凤出事的时机有些太过凑巧。刚听闻渡河人遭到袭击,穷奇离开不久前去忘川处理。穷奇前脚刚离开,后脚旭凤又出事了。难道魔界和忘川那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恨自己在这洛湘府,实在消息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有些犹豫,但锦觅满脸眼泪不依不饶抱着她的胳膊,她又一向心疼这个妹妹,如今委实难以决断。好在,奇鸢那边一直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天后那边可能暂时没什么大动静。 “好罢,我跟你去。既然这事不宜声张,那我们快去快回,万万不能被人发现我离开洛湘府了。不如我们叫上爹爹同去?如今我的情况,你也知道, 有爹爹跟着或许更稳妥。” 锦觅着急的摆摆手,“不行不行,旭凤说过,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旭凤的为人你难道还信不过嘛?他肯定会保护你的,事情一解决,让他派人手护送你回来就好了嘛!” 莲妩见她坚持,便点点头。两人借着夜色,一路畅通无阻偷偷到了栖梧宫旭凤的寝殿。 旭凤侧躺在床上,脸面向里侧。听到脚步声,虚弱的想要起身。 “旭凤!你不要动,我请莲妩来帮你了,她应该可以解除你身上的魔界迷障的!”锦觅迅速往旭凤床前走了几步,想要扶住他。 “哦,是么?”旭凤声音有些奇怪,锦觅没有多想,但莲妩本能感受到古怪,上前几步拉起锦觅边想往门口撤退。 “既然来了,便不用走了。” 天后泛着寒意的声音从殿门响起。 …原来如此。莲妩闭了眼睛,一刹那间,她明白了。从头到尾为她而设的局,她何德何能,引得天后亲自上阵。 暗自运行起灵力,梳理经脉,她心知即便自己这几日刻苦修炼一日千里,也难以敌过比她多了上万年灵力的天后。可如今她和锦觅两人,若是不拼死一战,如何应对的了天后和一个立场不明的旭凤呢? 锦觅也缓过劲儿来,她退回到莲妩身边,看着天后手中两团琉璃净火,眼睛似是被火焰点燃一般恨恨望着“旭凤”,“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你娘?你要帮她害我们?” “旭凤也实属无奈,你二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此番旭凤两不相帮。”说罢,他头也不回走出了大殿,留锦觅二人与天后对峙着。 见他离开,莲妩稍稍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很快穗禾却踏了进来,手中居然拿着奇鸢的灭灵箭。看到莲妩愕然的眼神,穗禾冷笑一声。 天后的琉璃净火袭来,莲妩早有防备,稳固的结界竖起,将自己和锦觅牢牢护在里面。忘川的结界,几十万年来,你们也就只有这么一招吗!天后冷哼一声,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天帝交与她的灵器,是曾经天帝离风的遗物,能够协助她破除忘川结界。 嗤的一声,灵器散出一道蝉翼般的光刃,一分为二劈开莲妩的结界,她与锦觅瞬间被弹开,跌倒在两处。锦觅闷哼一声,挣扎想要爬起来,穗禾身形一动直接向锦觅攻击而去。 莲妩关切地望向锦觅,可天后又一道琉璃净火随即而至,莲妩就地一滚,随手甩出成串的水箭攻击而去,见杀伤力实在不足,立刻抬手几道精神刃,带着隐隐煞气和吞噬性的灵力向着天后奔袭而去。 天后脸色大变,不得不退后几步躲避。这余孽的灵术短短这些时日竟然进境如此之快,若再假以时日,必成天界大患!今日说什么也要将她斩杀在这里。思及至此,她的攻击更加密集凌厉,很快莲妩就有些难以招架了。 莲妩怀中彦佑的生肖符随着她先前倒地啪嗒掉落在地上,来不及去捡,另一道红光袭来,直接击中地上碧绿的灵符。 彦佑正在睡梦中,突然感受到玉牌上符咒被触动,心中感到不妙,迅速叫醒一个仙侍去找润玉搬救兵,自己连忙出现在玉牌的位置,正赶上莲妩和锦觅正在与穗禾和天后僵持。 他看清楚情况,立马加入战局,和莲妩合力向天后攻去。而此刻锦觅完全不是来势汹汹的穗禾的对手,在她下一波攻击的时候无望的闭上眼睛。没想到,穗禾法术还未接触到她,便触发了旭凤给她的寰谛凤翎,瞬间蓬勃的凤凰灵力将锦觅牢牢护在中心。 穗禾看到旭凤将自己的寰谛凤翎都赠给了锦觅,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嫉妒之情再难压抑,有些急眼地掏出灭灵箭。 天后斜眼看到,冷冷提点她,“那个小贱人改天再收拾,还不快过来帮我!” 有了穗禾加入,天后的攻势更加难以抵抗。彦佑先前已经重伤倒地,莲妩也已经因为灵力过度消耗虚弱了很多。天后死死盯住莲妩,眼中闪过一丝阴暗。是时候结束了。瞬间,凝聚了她全部灵力的热浪攻击带着破空之声冲着莲妩而去。 彦佑看到天后的动作,暗自聚集全部剩余的灵力,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将莲妩推到一旁。随后一口血喷了出来,几滴炙热溅到了莲妩脸上。她慌忙地爬到彦佑边上,看他一动不动。朝昔相伴的伙伴,如今却死气沉沉躺在那里,她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嘶哑道, “彦佑!” 彦佑身体慢慢变得冰凉,锦觅因为之前的灵力透支早就昏了过去。天后因为最后一击耗尽了灵力,瘫倒在一旁,看着莲妩无助的跪在彦佑边上,面上露出一丝冷笑,看来,胜局已经注定。 莲妩艰难的抬起通红的双眼,灵力损耗太大,眼前已经开始眩晕,迷蒙中看到穗禾将\"灭灵箭\"对准自己。箭头狠狠插入莲妩的胸膛,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在天界一幕幕划过,今生承了太多的情,只能来世再还了。最后眼前定格的是润玉的脸,温柔又抚慰地看着自己。她无声扯出一个笑,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 穷奇匆匆解救了被神秘势力攻击的忘川摆渡人,突然感受到灵魂一阵巨大的撕扯,后来渐渐归于平静。不好,天后他们这么快就对主人动手了。还好他们用了那假灭灵箭,他和代族长的计策,看样子成功了。 他赶到了出事的栖梧宫,彦佑随着灵力散尽,逐渐化作绿莹莹的光粉消失了。莲妩,锦觅都倒在地上。天后和穗禾正打算对失去知觉的锦觅下杀手,见到穷奇,两人吓得立刻戒备起来。 穷奇怒号一声,扑在莲妩的“尸体”上。他伸手颤颤巍巍探测了莲妩的鼻息,一点反应也没有,魁梧的身体像是突然坍塌,再顾不得天后二人,血红的眼睛淌下泪水。 润玉此刻接到出事消息便在四处探寻,找的快要发疯了。此刻终于在栖梧宫听到动静,匆忙赶了过来,看到莲妩一动不动倒在血泊中。他顿住脚步,整个人像是石像一般怔住了,不敢上前。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莲妩,是不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留不住你?” 润玉魔障了一般,疯狂地向着莲妩的身体注入灵力,却发现她身体越来越冰冷,灵力都被一分不差的返了回来。 穷奇见状,害怕待久了会被人看出端倪,迅速的半本体化,巨大的翼翅张开,卷起一阵狂风。他轻柔的将莲妩拢到怀里牢牢抱住,卸去了怀中的硬甲,冷冷地看着天后和穗禾, “灭我族人,害我少主,终有一日,要你们血债血偿。” 天后二人见他暂时顾不得自己,连忙从后殿逃离了,此刻两人也是消耗严重,等润玉回过神来,怕是两人也招架不起。 润玉运起体内融合的魔气,恨恨扑上来抢夺莲妩的尸体,穷奇一次又一次将他震开,可他像是失去神志一般不放弃。 两人拉扯中,莲妩的身体幻化一片片银白的光圈,穷奇心知她要被传送回忘川秘境了,可看到润玉突然楞在那里,眼中的绝望似化作实质,实在触目惊心。穷奇欲言又止,险些把真相告诉他。可仔细一想,润玉毕竟是离风的后人,就算他对主人颇为喜爱,毕竟与他们立场不同。 穷奇微微叹息一声,没有说话,闪身离开了天界。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要小小的开虐了,快要大结局了~保证HE!HE!HE! ☆、第17章 天界最近因为前几日的动荡混乱不堪,水神长女莲妩殒命,次女锦觅重伤昏迷,润玉大殿下收到打击一蹶不振整日疯魔,火神殿下旭凤自那日后突然消失不见踪影,认莲妩为主的穷奇也在那天彻底离开了天界。但那日究竟发生什么事,两位仙子缘何受到攻击,却甚是隐秘,一点风声没有露出来,私底下各种猜测纷纭,但是明面上,大家一个个三缄其口不敢提及此事,生怕触怒哪个大人物惹祸上身。 水神在那件事后一直逼着天帝拿出一个说法。莲妩和锦觅为何会突然离开重重保护的洛湘府来到栖梧宫,被天后和奇鸢联手攻击,他完全想不明白,而此刻锦觅受到惊吓昏迷不醒,也不能与他解释具体状况。 九霄云殿,天帝头隐隐作痛看着面前水神满脸怒容,而天后则挂着不屑的冷笑坐在一旁,知道天帝会左右庇护自己,所以毫无悔意。 “荼姚杀害梓芬和簌离,如今又杀害莲妩,重伤锦觅,手上沾了这许多无辜鲜血,天帝陛下,如今却还要一味庇护与她,如此罪孽,天道难容啊!” “你说什么!梓芬竟是你荼姚所害?” 天帝表情眼睛猛地睁大,想起与梓芬曾经种种,心中突然一阵剧痛,他倏地站立起来。洛霖便老胡给他讲的当年的真相全数告知了天帝。 天后脸色突然慌张起来,她跪倒在天帝面前,泪水滂沱, “陛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啊!” 天帝一脚将她踹到一旁。原来梓芬竟是被她害死的!这么多年,他被这毒妇迷惑,还以为梓芬是自己郁郁而终。 “来人,将天后押入毗娑牢狱,削去后位,永生不能再入仙籍!” 洛湘府内。 风神守在锦觅床前,眼睛哭得红肿,双手狠狠绞在一起,她想叫醒锦觅,迫不及待想知道莲妩那日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所有人都跟她说她被天后害死了,灭灵箭射中了她。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她想要锦觅醒过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莲妩就像她亲生的孩子,除去在斗姆那里修行的那段时间,她看着她从襁褓之中的婴孩成长成了纤纤少女,为自己平淡了上万年的生命带来了无数的色彩。 临秀垂头,看着锦觅神似梓芬的脸,神思恍惚。在她未出现之前,因着莲妩,洛霖已经渐渐地淡忘了往昔,两人关系也逐渐从相敬如宾的师兄妹变成了真正的夫妻,可那若有若无的情愫随着锦觅的到来又迅速冷却,她心中纵然理解,也真心的体贴着梓芬的孩子,却依旧免不了酸涩。 锦觅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觅儿!” 临秀俯身过来,试了试她额间的温度。 却听到她沙哑而焦急道,“莲妩呢?临秀姨,姐姐呢?” “莲妩…你怎会一起和她出现在栖梧宫?究竟怎么回事!润玉,润玉说他亲眼见到莲妩中了奇鸢的灭灵箭….去了!” “不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锦觅浑身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 临秀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指甲几乎陷进了锦觅皮肤里,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怎么回事?说清楚!莲妩为什么要离开洛湘府的重重防护?怎的会中了那天后的毒计?” “我听说旭凤受伤,一时心急,说动她去栖梧宫救凤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后和奇鸢会出现在那里,旭凤呢?我需要听他解释!” 说着便挣扎着要起来,往床下走。 “啪!” 锦觅惊住了,此时洛霖也刚从九霄云殿赶回来,急匆匆来看望昏迷的锦觅,正好瞧见了听明白原委的临秀按捺不住怒火狠狠扇了锦觅一个耳光。 “临秀!你在做什么!” 洛霖过来一把扯开激动过度的临秀,“锦觅刚醒,你竟然会狠心打她?” 临秀表情癫狂,“你听听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是她愚蠢,中了天后的计谋,在这个节骨眼把莲妩引出去!我说莲妩好好地,在这护卫森严的洛湘府内,有润玉费心为她筹谋,就差一步,危机就要解除了。她做了什么?是她害死了我的阿妩啊!” “你冷静一点!莲妩是荼姚害死的,你自己发疯,无端怪到觅儿身上做什么!” 几步走到锦觅身边,看她不能抑制的嚎啕大哭,一把抱住她, “觅儿,别怕,爹爹在这里,先把当时情况说清楚,没事了,没事了,天后已经得到了她的报应了,就在刚刚天帝已经下令削去神籍,将她关进牢狱了。她再也不会出来生事了。” “没事了?我知道,锦觅是你心爱的女儿,和你和梓芬的女儿,可莲妩,她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吗?她对于我,便如同亲生一般,师兄,她死了啊!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我恳请天帝惩戒那毒后为的是谁!可如今,逝者已矣,你怪锦觅有什么用呢?” 临秀胸膛急促的起伏,脸色惨白,可她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了然的点头,一步一步向后退。 锦觅扑了过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真心实意待她温柔的临秀姨,也许从此就要离开她了,她惶恐地拽住她的裙角,“我错了,临秀姨,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把姐姐带出去。原谅我吧,求求您!”可临秀没有理会她,转过身决绝的向着门外走去。 润玉轻轻抚着莲妩送他的鉴水镜,反反复复将里面莲妩给他解闷的幻术片段看了无数遍,可是送他礼物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夜晚来临,依旧冷清的璇玑宫内,润玉手边是打碎的酒坛,长发披肩,整个人疲惫而颓废,这几日,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个人坐在这里,一言不发,直到魇兽悄悄从洛湘府一路跑了回来。 魇兽蹭蹭他,见他对外界毫无反应,便一低头,乖巧吐出洛湘府几人对峙的梦境画面。润玉茫然的盯着前方,听着锦觅讲述的真相,他突然苍凉的笑了,边笑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地上,然后突然无法控制的大口咳血,鲜血斑斑驳驳地洒满他洁白的衣袍,看起来触目惊心。 “多好的计谋啊。她知道你会对外界保持戒心,却唯独不会防备你最亲的姐妹。莲妩,你看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善良呢?” 他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因为久坐,双脚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有些不稳地摇晃了几下。 他一步一步,光脚踏过璇玑宫后殿空旷的石板路,摸摸摩挲着紧里头他给莲妩做的秋千,突然恍惚的想起,那日他调侃着问她干脆搬来他这里住算了,莲妩在秋千中轻轻摇晃,微光点亮她嬉笑的脸庞, “不好不好!我才不要搬过来呢,你这里又黑又冷清的!除非,我们在这里架起一座彩虹桥,喏,在那边弄一个鲤鱼池。这里再栽几棵树,种上花圃,哈哈哈我一定要找锦觅要一些奇异的花种子。什么时候你这黑白两色的璇玑宫多点花样了,我说不定就想搬过来啦!” “呵..好啊。那你要,说话算话。” 微微垂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颊。 ☆、第18章 等洛霖来到这璇玑宫,却发现整个璇玑宫彻底变了样子。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灵力搭建的彩虹桥,流光溢彩。 润玉已经瘦骨嶙峋的不成样子,半跪在地上,用双手正在挖着一个池塘,指尖沾了一些污泥,鲜血淋漓,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与他平时清贵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了。 “润玉!”他踌躇的止住脚步,犹豫地喊着。润玉好像没有听见,他走近几步,润玉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完全失去了焦距,又低头继续手中的工作了。 “润玉,我来是问你,你既然与莲妩生命力共享,是否她还有一丝生机?”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是我,在那之前把契约解除了。我以为我剑走偏锋筹谋谋反之事或有凶险,万一先走一步,她还要受我连累。我没想到啊…若就是随她一同死去,没有烦恼,该有多好啊。” “你..唉..荼姚被关入牢狱,此后再也无法兴风作浪,你还要继续之前的谋划吗?” 润玉突然抬眼,眼神墨黑,“莫非水神以为,如此便够了?她有胆子公然在天宫行凶,是谁的授意?她不能白死。我会亲手,把她的仇人一个一个杀掉。润玉过几日便去魔界,找到穷奇,我还有些事要找他问清楚。水神请回吧。” 说罢,便继续挖着莲妩想要的那个鲤鱼池塘了。 洛霖这才知道莲妩真是没有一丝生机了,心底疼痛难忍,微微叹了口气,艰难的转身回了洛湘府。 毗娑牢狱内,天后沉默地坐那牢狱中心,回想着先前天帝来看望她的种种话语,说是若不将她下狱,此事已经闹到上清天,恐是不能服众。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牵着她的手,说与她并肩九重天的那个太微了。如今的他,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帝。 突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突然精神一震,抬起了头发现是穗禾正轻手轻脚快步走了过来。如今隐雀带领鸟族大部分叛乱,天后失势之后,她更是无法服众。两人商量了一番对策,荼姚便将毕生修为传与她,让她复兴鸟族,辅佐旭凤登上帝位。 穗禾自上次发现锦觅有旭凤的寰谛凤翎,便一直耿耿于怀,锦觅一日不死,她便一日没有把握夺回旭凤的心。那锦觅继上次引诱莲妩的局后心中便对旭凤生了嫌隙,此刻为何不能趁机加把火,让她彻底对旭凤死心呢?旭凤此刻还守着与姨母的约定,还有半个月就会回到天宫,她需得加快脚步了。 次日,穗禾换上旭凤的服饰,化身旭凤,来到了洛湘府。洛湘府风神因莲妩一事与锦觅有些疏远,水神安抚好锦觅难过的情绪,将半身灵力融于匕首中,送给锦觅防身。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决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见锦觅将匕首贴身藏好,他心中稍安,负手走到殿外沉思起来。 见“旭凤”突然出现在洛湘府门口,便上前几步,想要问清楚当日他当日为何会帮助天后等人设局陷害莲妩,是否有何隐衷。可眼前的“旭凤”突然沉默地抬起手中的早已蓄势待发的琉璃净火,直接向着毫无防备,刚抽取了一半灵力的水神攻去。 水神回过神来连忙还击,却已是有点来不及,被重重的击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临秀听到动静,连忙过来,看到“旭凤”攻击水神的一幕,急忙迎上了“旭凤”的攻击,可她法力本就不及天后,几轮交手便也败下阵来。 洛湘府的仙侍火急火燎地去内殿禀报锦觅,可当她赶出来时,却看到敬爱的爹爹和临秀姨已然殒命。 润玉此刻也得到了消息赶来,细细查看两位上神的遗体情况却发现些许蛛丝马迹。旁边的锦觅自从看到他们已经失去呼吸的灵体,便已经心力交瘁,此刻见自己连他们的遗体都留不住,一阵巨大的悲恸袭来,直接晕了过去。 洛湘府接连接到如此巨大的变动,消息很快便传到魔界。此刻旭凤还在与鎏英切磋武艺,突然卞城王府的探子急匆匆闯了进来, “公主,听说天界出事了,近日洛湘府三位主子接连殒命,也不知什么情况。属下不敢耽搁,接到消息便来向您汇报!” “什么!洛湘府出事了?”旭凤大惊,“鎏英,我需得赶紧回天界一趟查明情况,改日再聊!” 润玉看着地上昏迷的锦觅,心里一阵复杂,他知道这就是莲妩一心一意护着的妹妹,可却也因为她,莲妩才会被人所害,永远离开了他。理智告诉他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因为对旭凤的关心,所以才会一时中计,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看到锦觅由心底升起的恨意。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润玉遣洛湘府侍女将锦觅抬回去休息后,立即返回了璇玑宫。 他刚走没多久,消失多日的旭凤突然出现,一脸惶急,看到锦觅倒安然在内殿,只是急火攻心昏了过去,终于放下心来。 他抓了几个仙侍,却没人能解释最近洛湘府发生的情况,一个个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可母后被关在毗娑牢狱,莲妩,水神,风神殒身,短短几日就发生了种种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身在卞城王府,实在搞不清楚情况。别无他法,只得守在锦觅床边,静静等她醒来。 润玉回了璇玑宫,联想到之前看到两位上神衣服明显的琉璃净火的烧伤痕迹,心下怀疑,如今天后已经在牢狱中,那只有旭凤最有嫌疑。可以他对旭凤的了解,无论是帮助天后陷害莲妩姐妹还是还是如今杀害两位上神,都不是他能干出的事,可他一直失踪也着实蹊跷。但若说有人冒充他,也不该有如此功力。 润玉自莲妩去后消沉几日,唯一支撑着他振作起来的便是仇恨。如今他孜然一人,无论那幕后黑手是旭凤,天帝还是天后,他都不会放过。 用了前半生学会释然,如今却再压抑不住,阴郁,怨愤,恨意,无助,铭心刻骨,无论如何都再难释怀。他退让了许多次,可如今,无论是谁,是否无辜,只要能完成复仇,即便充满血腥,也在所不辞。待他了却此事,便能够亲自去地下与莲妩赔罪。 第二日清晨,他从魇兽搜寻的梦境中寻找线索,却无意发现了穗禾变身旭凤的事实。当日必定也是穗禾伪装成旭凤参与了陷害莲妩的局,或许旭凤真是无辜的?可穗禾和天后,哪个和旭凤真的毫无关系呢?她们做尽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推旭凤上位,为他扫除一切威胁? 可如今他自己身边并无可用之人,势力薄弱。水神,风神和他的阿妩不能白死。因此,锦觅决不能知道真相。她愿意也好,不愿也罢,事到如今,不可能抽身局外了。她,从此便是他复仇之路至关重要的一环。就当是,为了莲妩之死赎罪吧。 他抬手迅速将黄色的所思梦改成了所见梦,修改了魇兽行踪。命魇兽将这梦境趁旭凤不在,偷偷送到锦觅房中。 锦觅心中本就有所怀疑,她见到这梦境中旭凤残忍的说,“水神阁下,你明知锦觅心属于我,却选择了站在了莲妩和润玉身边,背叛天界。如今,只有除掉你,锦觅才不会受你们影响,真真正正属于我。” 她完全不敢相信,急急忙忙到披香殿中查证一番,见到梦录中的记载,才不得不相信。原来是凤凰,选择了他的母神和父神,害死了莲妩姐姐,又因与水神立场不同,将他与临秀姨残忍杀害。而她,却对自己的仇敌动了心,迷了智,如今只有备受煎熬。 水神和风神殒身后一日,一个洛湘府曾经的仙侍便求见润玉,说是风神在殒身前曾经留下一封书信打算给润玉,他在收拾时看到封面上的润玉亲启,便送了过来,许她当时想要交给润玉却没来得及。 润玉展开书信,从书写的痕迹来看,风神必定神思不宁,因纸上墨点不均,必定写字之人时写时顿,落笔时心有犹疑。 “润玉,锦觅体内那陨丹已然有所破裂,她已经深陷对旭凤的情感无法自拔了,恐对你为莲妩复仇一事有所阻扰,还需尽快修复那陨丹。陨丹乃是梓芬所炼,我对那法诀略有耳闻,如今写于这书信中,望对你有所助益。若火神当初真如锦觅所说牵涉其中,那他便是杀害莲妩的帮凶,即便洛霖最后心软,我绝不容许他们二人在一起。莲妩的大仇就仰仗于你了,也只有你,可以做到。” 忘川秘境。 莲妩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迷惘。她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从床上起身,她用力用拳头捶自己的头,被刚进门的穷奇拦下。 “主人!您醒了。这是在干什么!”穷奇关切地看了过来,莲妩心下有些安心,懵懂问道, “穷奇?我这是,在哪里啊?” “主人,您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似乎,天后诱我和锦觅上当,然后旭凤, 穗禾,还有彦佑,彦佑他…他是不是..?” 见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穷奇轻柔的将她扶上床,安慰道,“他的灵魂还会在这忘川转生,主人不要忧伤,这是他的选择,您不该为此自责。您还记得其他的吗?” “我被灭灵箭射中,如何还能活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代族长找到忘川秘法救了您,所以您现在无事了。忘川族本就是灭灵族的克星,说到底也没什么。不过,您还记得天界其他人和事嘛?当时您受伤严重,穷奇想确认一下..” “我记得还有爹爹,娘亲,月下仙人,斗姆元君,舟覃仙倌…还有, 还有..…” 听着莲妩细数,穷奇心下微松一口气。果然是不记得那夜神了吗?她刚被传唤来时,记忆尽失,代族长替她召唤记忆时,认为应当抹去夜神殿下和她的过往。更何况,如今水神和风神殒身的消息已经传到忘川,除了润玉和锦觅,她在天界应该已经了无牵挂了。 锦觅本就是花界之人,只有润玉,天帝之子,与他们势不两立,若她对润玉心怀爱恋,怕是为忘川复仇的意念不够坚定。 穷奇有些犹豫,那人撕心裂肺的表情历历在目。更何况,若是生生剜去这么大的一段记忆,主人真的会快乐吗?老族长未必会赞成他们的选择。 他与代族长多番争执,代族长只得微微妥协,只是暂时封印,若是遇上什么特殊的契机才有可能解封。然而契机难寻,有可能这一生,都不一定能够找寻得到。穷奇知道这就是代族长的底线,他怕是不会再让步了。 莲妩恢复的很快,代族长带她在秘境中巡视一番,见过秘境中的族人。在忘川秘境的大殿之上,代族长卸去了自己的职位,当着所有人的面,授命莲妩成为忘川的新任族长。 当莲妩,他们仅剩的王族,终于站在他们面前,忘川的族人丝毫没有犹豫,跪地效忠宣誓,愿与忘川和新主共存亡。莲妩眼眶微微湿润了。她没想到,时隔数万年,兜兜转转,忘川的族人们,从没有遗弃过那份赤子之心。 接连几个日夜,忘川的现任长老们,穷奇,代族长和莲妩一同研究盘点了各界势力,商讨如何重振忘川。计划最终敲定之时,每个人心中都有些沉重和惘然。 这六界,终究是难以回归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速收尾中~一日一更~ ☆、第19章 “族长。” 忘川执事长老掀开垂帘,看到年轻的族长正微蹙眉头,单手托着腮,望着眼前的记录六界情况的竹简发呆。听到执事长老进门,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正襟危坐起来。 “原来是执事长老,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可是再为明天与擎城王的密谈担忧?” “倒也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们说忘川与魔界联手,难道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天界发动进攻?可是冤冤相报没有尽头,曾经我父王放弃了对抗,难道不是为了六界能够更安稳的共存?如今我所做的,是不是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族长仁慈,可结果呢?忘川人隐姓埋名,流离失所,我们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今的代价?我们可以不复仇,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一处安身之所,可如今那天帝,天后,可会放手?” 莲妩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答应与魔界商谈结盟之事,不为挑起战争无端生事,只为我们有足够的势力与天界抗衡。有父王曾经的信物,明日结盟之事莲妩不会辜负族人的期望的。但也请长老谨记我今日的立场。” “族长,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若是不先下手把握先机,难道我们要再做一次那待宰的羔羊吗!” 执事长老面上透露出一丝凌厉,语气十分坚定。 “但是忘川人如今所剩已是不多,很多人只愿安稳地繁衍生息,不愿再次搅入纷争。那些无辜的魔族士兵,他们的生命难道不宝贵吗?我们不能为了曾经的恩怨让他们平白无故的牺牲。如今的天帝虽有野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权利制衡,寻求和谈,才是最稳妥的解决方式。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吧。我要休息了,执事长老请回。” 次日,忘川一行人,在渡河人的掩护下秘密来到魔族的擎城王府,与魔族大长老擎城王协商两界联手之事。魔界四城王,在选择洽谈对象时候,莲妩等人第一个就排除了固城王,此人心术不正,曾经的魔尊焱城王之死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盟友。而卞城王与旭凤颇有私交,如今立场已然不同。这便只剩了擎城王。 擎城王实力最为深不可测,兼任魔界大长老。曾经擎城王的祖父是当年的魔尊,受过当时莲妩父亲的大恩,留有一印信。如今他们有了这印信,对于和擎城王联手之事更是信心大增。 在听闻他们的来意后,擎城王表情十分复杂。其实他自从听说穷奇现世,加上天界前段时间洛湘府养女被人暗杀,洛霖临秀相继殒命,就有预感他们会来找他。虽说天界将这些事情的真实原因藏得严实,他自有一些渠道,打听到一些内幕,得知忘川“余孽”现世的消息。 莲妩见他复杂的神色,便直奔主题,稳稳地将她父王留下的印信托在手心。 擎城王突然收起圆滑客套的笑容,瞬间严肃起来,声音有些发颤, “这印信,你如何得来?” 他的祖父,曾经的魔尊,被忘川族长所救后,两人亦师亦友,有些私交。祖父给了忘川族长一枚血契印信,只有他和他的血亲才能够使用。忘川族长为人一向公正允直,从未偏帮徇私。他万万没有料想到两人平日往来的书信,竟会被天帝离风做了手脚,用作攻击忘川的所谓背离职责,投靠魔界的“证据”。 忘川陨落后,祖父一蹶不振,认为是自己之故将忘川陷入不义,一直心怀愧疚。很快便卸去魔尊之位,交代擎城后人只要遇到忘川之人,一定要尽量相帮,若是有人能拿出他赠与忘川族长的那枚印信,便是倾尽擎城之力,也一定要完成印信主人所托之事。在那之后不久,他就郁郁而终了。 这么多年,只要有忘川人躲藏到擎城地界,他和父亲总会帮扶一二,也因此救下了不少忘川人,擎城也渐渐越来越神秘,将锋芒羽翼收敛起来,暗地筹谋完成祖父临终之托。可惜,他们再没听到忘川王族的任何消息,更不要说有人能拿着印信找来这里。 可如今,年轻的忘川少族长,手中的印信闪着荧光,分明代表她就是曾经的忘川王族! 了解到如今忘川的困境,擎城王百感交集,似乎他们祖祖辈辈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结果。他长叹一声,眼睛坦诚而平静望向莲妩, “我会鼎力相助,这是祖父临终前的夙愿,也是我的愿望。” ——————————————分界线啊分界线———————————————————— 此刻在天界。 洛湘府仙侍如今多半散去,宫殿显得无比萧瑟,冷清。再次踏足这里,润玉说不上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有了风神的陨丹修复法诀,润玉借着探望锦觅之机来此修复陨丹,让锦觅可以更加心智坚定为洛湘府众人复仇,不再为旭凤所动摇。 悄悄地默念法诀,润玉看着昏睡的锦觅胸口一道繁复的法诀慢慢隐入她的体内,与陨丹融为一体。润玉默默叹息,一声轻到听不清的对不起,随着他离开也慢慢消散在空气之中。 一年前洛湘府的那场浩劫似乎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去。没了天后的阻挠,火神和锦觅喜事将近,天界众人都在欢天喜地筹备着两人的婚事。夜神自从一年前,就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虽然他以往也不爱与人交往,但那件事后人们几乎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只知道他终日闭关,也不知在做什么。 栖梧宫里,旭凤和众神仙紧张的筹备婚事的细节。新娘锦觅,就坐在一旁,似乎是对婚事感到颇为紧张,也不太说话,只在人们看过来的时候面带笑意的回应过去。过了一会,似乎有些疲惫,她跟旭凤道了别后便离开了热闹的栖梧宫。 一出了门,锦觅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期待,或激动,或紧张的表情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她四下张望一番,见无人跟随,便快步走小道来到璇玑宫。大殿的门开着一条缝,她闪身进来后果断地合上,一往里走便看到新修不久的鲤鱼池和彩虹桥。可她像是不敢看一般,一路低着头来到了主殿。 里面身着白衣的消瘦身影正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见她过来,并未抬眼。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声音不带半分情绪。 “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婚期就在十日后。” 她似乎有点哽咽,停了片刻,见润玉终于抬眼看过来,眼神中带着没有一丝温度的的审视,让她有点心惊胆战,赶紧续道, “我…我会随身带着..带着爹爹送我的匕首。旭凤没有半分疑心。爹,娘,姐姐的仇,锦觅不会忘,也不敢忘。” “这是最好。届时润玉必定准时到场,恭贺你二位的大婚。” 语毕,润玉又恢复古井般的面容,锦觅知道,这大约就是他下达的逐客令了。没再耽搁,锦觅连忙回到洛湘府去了。 洛湘府还是一年前那般的萧瑟苍凉。旭凤和天帝都曾经提出要多给她派些侍女来服侍,都被锦觅婉言拒绝了。这样的景象,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如今的使命,她曾经的愚蠢。 还记得那时看到魇兽中的画面,她激动地抓住旭凤的衣袖质问,“爹爹和莲妩姐姐是不是你杀的?” 当时他轻声道,“水神和莲妩之事,与我却有些关联。但以后有机会,一定给你一个解释。可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眼中的光芒是那样无辜,却灼烧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 他欠她的解释,直到如今都没有到来。可惜啊,他不知道她早就从魇兽那里得知了真相。那时他认同着天后的话,认定莲妩的确是威胁,而水神对于他俩婚事的阻挠和对润玉的偏帮也的确让他心生不满。她看到他与天后在栖梧宫的密谋,看到他杀害风神水神的片段。 他明明早就同意了天后的计划,却在这时候对她百般隐瞒,指望她能够像曾经那般痴傻,什么都不顾,一心相信他,义无反顾和他在一起。 她曾经那么想亲口听他解释,可看着他面上装出关切的表情,突然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所谓的真相了。他早就不是她爱过的旭凤了,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伪君子。而她,也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锦觅了。所以,她早就做下了选择,站在润玉一边,帮助他实现复仇计划,哪怕这计划自己仅仅是一枚棋子,哪怕结局是旭凤必须死去。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欠了的债,无论如何,总是要还的,无论是她,润玉,旭凤,天帝,天后还是穗禾。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的选择,付出代价。 大婚当日,神仙往来络绎不绝,九霄云殿里满是嘈乱和喧闹。锦觅穿着大红服饰,被旭凤牵着手,谁也看不见她盖头之下的表情。胸前的水系利刃,散发着丝丝凉意,时刻提醒着她即将做的事情,她手心无法控制地冒着汗。 “觅儿,莫要紧张,莫要害怕。今日之后,你我便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旭凤真的很开心。” 旭凤看着锦觅微微点头,更是难掩激动,满脸意气风发地和众仙打着招呼。 “夫妻对拜!” 月老满眼泛着红心,激动澎湃地念出这几个字,欣慰地看着两人对拜下去。突然,大殿的门被突然撞开。润玉一身白衣大步走来。 “润玉!你这是做什么!” 天帝不满,怒目提醒他不要打乱了两人的仪典。 “润玉认为这亲事不妥。锦觅,你可要想清楚,弑父弑母弑姐之仇,我要是你,可不会这么轻易揭过。” “润玉,你够了!锦觅已经选择了我,这件事本就不是我做的,母后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责罚。你如今揪着不放是什么意思!”旭凤一跨步挡在锦觅面前,面对着突然到来的润玉,眼神中难掩失望。 润玉轻轻一笑,双目之间是无尽风华。“如今这大殿已经被三方天将所围。守卫天兵均已被我卸了甲。如今我说你这婚事结不成,就是结不成。” “润玉,你要造反吗?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不忠不义的谋逆之徒!众将士听令,速将这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给我压往毗娑牢狱!” 天帝怒目圆睁,指着润玉,喘不过气来。 “向您这种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又有何颜面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当年您为登天位,戮其兄,娶恶妇,弃天神,辱我母,抛亲子,放穷奇祸乱天界,指派荼姚杀害莲妩,水神。这世人皆说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却不知这里才是最肮脏,最残酷的伪善之地!” 润玉站的方正,冷冷地望向天帝。 “住口!” 天帝一运气,却发现完全脱力,连站都站不起来。大殿里有些仙客也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一时间人心惶惶。 “你说!你这畜生给我喝了什么!” “不过是煞气香灰,让您仅仅脱力两个时辰。” 此时隐雀从席间走出,代表鸟族拥立心帝上位。殿上诸多仙神早就对天帝,天后的残暴和自私不满,有不少之前已经被润玉策反,见此立刻跪倒在地,表明态度,拥立夜神成为新任帝王。 旭凤看见一切乱了套,恼怒地向润玉攻击而去,却万万没有料想到,背后突然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泛着蓝光的利刃正穿胸而过,精准地刺破了他的内丹精元。凝聚了水神半生修为的灵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将他心脉尽数摧毁。而他的内丹精元所在,只有锦觅一人知道。 锦觅用颤抖的双手用力将利刃拔出,眼神却带上一丝迷茫。旭凤缓缓倒地。临终前,锦觅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告诉他,她从未真正爱过他。可在那之后,她突然心口剧痛,猛地吐出体内的陨丹,倒地不醒。这一幕,已经昏死过去的旭凤却是没能看到。 这一日,天界彻底换血,满天血色尽染。润玉登位,锦觅继任水神,天帝拼上一身修为救了旭凤元神后殒身,穗禾带上了旭凤的元神逃往魔界。润玉以最快的速度重整天界,恢复战力,好在魔界最近也正值变革之际,是以天界的权位更迭并未引得他们趁势攻击。 如今的魔界势力割据,固城王为首的一派对于魔尊之位垂涎不已,卞城王并无野心,只想安逸度日,而有了擎城王和他手下势力一路扶持,加上莲妩本身灵力强大,很快便收服了魔族的十殿阎罗。 忘川人特有的幻术,结界和精神攻击更是所向披靡,很快便将固城王的势力一网打尽,收入囊中,动荡不安的魔界在短短时日内便易了主。如今魔界被一分为二,一派是卞城王为首的保守派,不愿意冒大不韪和忘川合谋,而另一派,人数众多,并入忘川,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新势力。 忘川逐渐活跃在人们的视线,实力强大到可与天界势均力敌。可这忘川的新主却神秘的很,从未有人见过她真颜。 润玉即位后,依然选择常居在璇玑宫中。虽然前来应募的仙侍仙子们络绎不绝,润玉只留了太巳真人之女邝露作为璇玑宫天将,平日辅佐他处理一些政事。润玉举兵造反之事,太巳真人执掌天界军权,帮助他良多。邝露本身为人很安静,心思细腻,的确能让他省不少心。可最终要的一点,邝露眉眼间,与莲妩有几分相似。恍惚了一刹那间,他最终道了句留下,将其他应募的人都遣走了。 “陛下,这是魔界和忘川最新的情报。” 邝露将一纸折子呈上,润玉低头快速浏览了一番,眼眸中突然一亮,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仔仔细细将这折子读了数遍,猛地起身, “邝露,我有事需要秘密去魔界和忘川一带,帮我守好璇玑宫。” 那带领忘川统一魔界一半势力的人,会是她吗?若说不是她,怎会有其他人,可以让穷奇寸步不离地跟着?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绝不能轻易放过。 “殿下,如今魔界势力割据,混乱不堪,但对天界都怀有敌意。您身份尊贵,现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润玉微抬手, “我意已决,若不出意外,几日内便可归来。” 邝露但看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只能默默止住了脚步,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大结局~~~有点不舍呢~~ ☆、第20章 润玉赶到魔界之时,发现这里已经和上一次前来大不相同。卞城王和擎城王的地界被忘川人用结界隔开,两边景象截然不同。 卞城王自从天界变革后突然低调了起来,神神秘秘地整日在王府里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很快,卞城地界大大小小的势力开始各自抢夺资源,占地为王,割据和叛乱成了常态。而新忘川却出乎意料的和谐。忘川人在势力范围内层层结界保护,整饬军队,休养生息,风平浪静。 他来到忘川时,渡河人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但神态间却甚是恭敬,眼神中带了一丝他看不懂的惋惜。听明白他想去擎城王的地界后,便默不作声撑起船,很快便将他带到了目的地,亲自为他打开了结界。 润玉将斗篷微微拢紧了一点,手心微微冒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绪剧烈波动的时候了。他一路迅速到了新忘川的腹地,在宫殿外不远的都城寻了落脚处,开始焦虑的等待。 天界最近的变革一传到忘川,执事长老便匆匆赶来,劝说莲妩此时应当是攻上天界的最好时机。莲妩连忙召了众长老和忘川魔界的守将来共同议事,在场的主战派和主和派各执一词,针锋相对。 虽然如今的忘川早已今非昔比,战斗力比如今天界还更胜一筹,若是此时忘川趁虚而入,以复仇为名挑起战争,与当初残暴的天界又有什么分别!莲妩的初衷,只不过是洗清忘川的冤屈,还原一个真相,让曾经的族人,她的父王得以瞑目。若是此时冒然发动进攻,也就从曾经的被害者变成了加害人。 几个时辰下来,除了执事长老依旧义愤难平,其他守将都表示愿意先寻求与天界新帝和谈。新帝润玉的身世、性情他们素有耳闻,若是原天帝,那万万没有和谈的余地,但是对于简朴公正的润玉,他们愿意怀有一丝期望。擎城王和穷奇则是坚定站在莲妩这边,执事长老见此心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愤然甩手离席。 从议事殿出来,莲妩心下有些疑惑。长老们和魔界守将不论立场如何,但是众口一词认为这新天帝润玉确实值得信任。可她毕竟在天界长大,认识不少人,却唯独对这继承了帝位天界的大殿下没有丝毫印象。可是几次询问穷奇和长老,他们却几番遮遮掩掩,她心下觉得很是奇怪。 见她从议事结束就有些闷闷不乐,穷奇便提议带她到忘川都城走一走散散心,顺便检阅如今忘川的盛况。 莲妩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总觉得一束炙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瞪大眼睛左右看了几圈,发现有个披着青灰色斗篷的身影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在记忆中仔细搜寻过一番,确认过自己与那人并不相识后,莲妩又将头扭了过来,刚好对上穷奇关切的目光。莲妩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很快便将这点状况忘到脑后了。 润玉就在一间茶楼之中坐着,看到莲妩的那一刻,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阿妩还活着! 可莲妩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短暂的对视后,她又开始与穷奇开始谈笑风生起来。 润玉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撕碎一般,浑身开始发冷。她….居然不记得他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跟在那两人后面,像喝醉一般,几乎难以站稳。 快到忘川皇宫的时候,穷奇却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回过了头。他在莲妩耳边耳语几句,莲妩点点头,不假思索地回了王宫休息去了。穷奇见她走远,突然转身。 “你来了。” 润玉思考了这一路,结合着曾经的蛛丝马迹,隐约拼凑出了当时的真相。“是你做的手脚罢,让莲妩在天后面前假死?” 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几乎按捺不住的绝望和痛苦。 穷奇点点头,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近乎灼烧的眼神。 “她没死,现在你也知道了。当初她处境凶险,我和代族长别无选择。她还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我们一直都没有告诉她。” 润玉闭上了眼,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待他梳理清楚这一切,面上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我又有什么立场责怪你们刻意欺瞒?你们当然没法信任身为离风后人的我。只是,她为何会丧失记忆?当初她..她假死的时候,可是有什么损伤?” “忘川族人中了忘川之矢,确实只是丧失记忆,对身体并无影响。只有被传唤回来的时候有机会召唤她曾经的记忆。我们…我们略去了一部分。以后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恢复,但是可能会比较困难。” “既然已经想好对我隐瞒这一切,让她遗忘这一切,为何此刻你会全部告诉我?” “不为什么,当初我想瞒,如今我想说了。我只帮你这一次,以后如何,看你自己了。” 穷奇这段时间发现莲妩连梦中的呓语都是润玉的名字。她虽然从来都没说,但是他明白,她潜意识迫切地想要回忆起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而这天界大殿下为了那一点点希望,居然孤身就来闯这龙潭虎穴。他爱她,她也爱他。 他也有些迷惘了,为了忘川复兴,违背莲妩的意愿消除她最重要的记忆,是不是大错特错了?可惜他对天界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如今随口提点他几句,已是他的极限了。 穷奇离开的时候,润玉恍然未觉。她在这里,有了族人,有了新背负的使命,就算是想不起来忘掉的那段记忆,只要她过得好,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她想要的是什么,就算是想毁了这天界替忘川上万的冤魂,替她的父王复仇,他也会无条件帮她达成。 润玉从魔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人四下秘密搜捕穗禾。他的心腹在魔界抓住了偷偷给旭凤疗伤的穗禾,发现了重伤的旭凤就藏身于卞城王府中。润玉悄悄封锁了消息,没有打扰旭凤,如今恩怨已清,他们两不相欠了。 穗禾被带到他面前时,满脸恨意,头发散乱。润玉没有多说,果断处死了了她,拿着她的信物,来到了毗娑牢狱。他冷冷地看着如今已经憔悴不堪的天后,一字一句将天帝和旭凤殒身,他登顶帝位,穗禾已死的事情告知于她。看着她状似疯魔,又哭又笑,撕心裂肺的模样,他心里居然并没有多少快意。 这一生,被她算计的失去了一切,现在反过来艰难地完成了复仇,让她也失去了一切。可如今就算荼姚也一无所有,他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母亲已死,莲妩忘记了他,待他如父如兄的水神身亡,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沉默片刻,将水神杀害旭凤的匕首扔到了荼姚面前。荼姚像是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无声地垂头看着那沾满旭凤鲜血的匕首。 润玉突然觉得很累。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嗤”的一声,天后将匕首刺进她自己的内丹精元,神魂俱灭。 都结束了。 锦觅自吐出陨丹醒来后,便一直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洛湘府。她看到润玉走了进来,奋力将手边的瓷器摆件砸了过去。 “滚出去! 若不是你骗了我,我怎会错杀了凤凰!呵,如今你已经是天帝陛下了,你满意了吧!” “旭凤明知道他母后和表妹杀死了你父母姐姐,却依旧选择了包庇他们。成亲之前,他可曾想过将真相告知与你?他没有。你可知,风神和水神从来都不希望你和旭凤在一起。两辈子的血海深仇,就算他没有直接出手,却也算不得无辜。我以为这些日子你闭关,总算长进了些,但是看起来你还是一样的愚蠢。” “我知道,你因为莲妩的事情一直恨我。但我听说了,前段时间你在忘川见到她了。她其实并没有死是不是?可笑的是,旭凤却死了!当初的真相,邝露姐姐全都告诉我了。你还想瞒我多久!” 润玉苦笑,“是我让邝露告诉你的,事到如今,你也该知道这一切了。恨我也好,不恨也罢,都无所谓了。对了,我见到她时,她叫我向你转交她亲手用忘川秘法做的护身符,希望你能够平安。她不记得我了,却还记得害了她的你。她叫我告诉你,无论以后如何,你永远都是她最爱的妹妹。” 润玉将护身符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需要知晓。” 锦觅红着眼望了过来。 “他还活着。” --------------------分界线呀分界线-------------------------------------- 奇鸢,也就是暮辞,听说莲妩殒身,天后被压入牢狱的消息后,便遵守当初与莲妩的约定,将手中天后的把柄尽数告知了润玉。在那之后,穗禾几次来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如今天界大局已定,他便回到了鎏英身边,并未与她讲自己身中蛊毒的事,只想在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光安安静静陪着她。 没过多久,新忘川竟派来一位使臣。他见到暮辞时并未多言,只是递上来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里面据说是能压制蛊毒的解药。 鎏英这才知道暮辞中毒的事,忧心忡忡,忘川与卞城如今势如水火,这无端送来的东西,如何能信? 暮辞却毫不犹豫地吞了那药丸。他如今毒入骨髓,天后已死,他本就是将死之人,忘川使臣送来的便是□□也不能再奈他如何。只是这忘川人如今送来这药,必定是知晓他与莲妩当初约定的,难道说莲妩没死? 他等了几日,本该到蛊毒发作的日子,却意外地一切如常。鎏英这才彻底放下了心。两人盘算了一番,如今天界,魔界一团乱麻,等府中养伤的旭凤彻底大好,两人便可放下一切,四处云游逍遥去也,再不理这六界繁杂事。 旭凤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得知真相的锦觅来过一次。鎏英见了她,心情有些复杂。旭凤平日里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可如今落得这般境地,也是拜她所赐。 “别说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就是他醒了,怕是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唉..”鎏英面上带着厉色,但是看锦觅全身发颤,脸色惨白,便将狠话又吞了回去。 “我知道。我亲手杀了他,他不会原谅我了。我向太上老君求取了金丹,可以救醒他。求求你,让我见他最后一次,看着他服下这丹药我就会离开,以后再也不会奢求见到他。行么?” 鎏英叹息着让到一边,看锦觅流着泪进了旭凤的房间。暮辞过来握住她的手,两人相对无言。 看着旭凤依旧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锦觅忍不住掩面痛哭。旭凤对她点点滴滴的好,如今将陨丹吐出,她才慢慢回过味来。可惜说什么都晚了。他临死前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和绵绵入骨的恨意。他此生大概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锦觅轻柔地扶起旭凤,将丹药喂了下去,又辅以灵力助他消化。为了换来这丹药,她已经失去了辨色之力。可是无论是什么代价,只要他能醒来,都值得。 旭凤在服下丹药后意识已经渐渐恢复,只是不敢睁开眼睛。他听到锦觅在自己旁边,却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听她一遍一遍地轻声说着她爱他,可不知为什么,她杀他时那双无情的双眼却突然浮上脑海。 他心中突然蹿起一股怒火,赌气一般,突然断断续续地念叨着,“水…喝....穗禾....” 锦觅一开始还以为他刚清醒需要喝水,却突然听清了穗禾的名字,一时间愣在那里。她用力推开扑过来的旭凤,震惊,不可置信,绝望,在她眼中交替闪烁。难道,他对她已经失望至此,以至于爱上了将他带离天界,藏身在卞城的穗禾?那她算什么?一个恨不得处置后快的敌人? 旭凤看着她流泪跑了出去,心中先是解气般的快意,却很快涌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不愿伤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重新相信她。 锦觅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天宫,她跌跌撞撞回到了洛湘府,这里的苍凉寂寥,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如今的她已是一无所有。 旭凤不爱她了。爹娘不在了。姐姐如今成了天界的敌人。润玉深深恨着她。月下仙人不想见她。彦佑君也死了。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伤痕累累,身心疲惫,如今,突然想好好歇一歇了。 锦觅宛如一抹游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自毁元神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轻松。都还清了,旭凤,莲妩,润玉,爹爹,我再不欠你们了。 新任水神在洛湘府自杀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魔界,忘川都听闻了这件事。 旭凤自打听说,就像是丢了魂一样。鎏英把她用辩色之力换金丹救了他的事情与他都讲了,而没过多久,花界长芳主又向他阐明了陨丹的原委。 原来,是自己伤害、辜负了她。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将自己所在房间里,几天没有踏出一步,他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一遍一遍回想。当他终于走出房间时,抬眼迎上外面刺眼的光线,眼中是疯狂汹涌的恨意。 是润玉!一切都是因为他,按照长芳主的说法,陨丹本该破裂,是他将陨丹修复,让锦觅误会了自己,又设局让她杀了自己篡位,致使两人误会重重。是他杀了天后,逼死天帝,将自己逼入魔界。他才是一切的源头! 此刻他根本无暇去想天后和天帝曾经是如何对待莲妩和润玉的。他需要一个人去恨,让这强烈的恨意重新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如今旭凤已经取得卞城王的全力支持,鎏英和暮辞早就离开了魔界,不再插手六界之事。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训练场整日练兵,即便卞城王这一方势力不如忘川,也不如天界,他顾不得那许多,只想要孤注一掷,攻上天界,杀了润玉替锦觅报仇。 ”这样做,值得吗?“ 魔兵已经整装待发,次日一早便会攻上天界。卞城王在他身边,最后一次确认着。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就算走错了,旭凤也不后悔。”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降临的时候,天兵的惨叫声响彻天宫。曾经的火神殿下,如今却带领数万魔兵,一举攻破天宫守城,向着大殿长驱直入。青玉砖很快被鲜血染红。 旭凤嘴边是嗜血的笑容,润玉面上却波澜不惊。两人面对面,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是时候了断了。 两人交手时爆发出巨大的光芒,冲击力将边上的的士兵都掀飞到一旁。就在此时,一道耀目白光像巨盾一般横亘在中间。所有的光芒都在瞬间被吞噬,随后消失,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般。 一身红衣的莲妩,正收回手,缓缓走来。她背后密密麻麻的忘川的兵士们,迅速涌入了战场各处,在厮杀之地筑起结界,将一场血腥战事消弥于无形。 “都停手吧。我曾经给过觅儿一个凝聚了忘川之水的护身符,保住了她的元神,让她在人界重新开始轮回。人界五百年后,她便会回来。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因果轮回,复仇这条路,本就没有尽头。所以,放手吧。” 本该生灵涂炭的大战,只是以很小的代价便匆匆收尾,出乎所有人意料。 旭凤讷讷接过那怀有锦觅元神的护身符后,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哭又笑。像是突然忘记此刻的大战,面前的仇敌一般,他面露癫狂,负手离开了。 待他走远,突然隐隐传来一句“永不再战。” 轰轰烈烈的六界大战便这样草草收尾了。 后来的六界新史中,新帝润玉将曾经数万年前的忘川冤情昭告六界,揭露了离风的阴谋,而此时的六界大战又成为了忘川的一桩新功绩。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哈哈哈哈还!没!有!!!作者君好激动,皮一下,开心ing~ ☆、哈哈哈!大结局 天魔大战后,莲妩并未耽搁,当下便回了忘川处理后续的事宜。可不知为何,那日天帝陛下几次流露出挽留之意,但见她执意离开,便不再拦阻,只露出一个她看不懂的眼神。如今回想起来,她心里不知怎的,一阵一阵地有些难受。 思来想去,莲妩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拍案起身,唤来了代族长。代族长如今正乐得清闲,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被紧急唤来交代正事,一脸惨兮兮的表情。 “这六界和平契约我拟完了。这段时间实在忙死我了,所以--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具体事宜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没个十天半个月我估计回不来。” “什么!族长!这….” “这什么这!还好意思叫我族长,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族长也要有人权。算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走了。” 莲妩已经换上了她以前最爱穿的红裙,见代族长还欲争辩,赶忙抬手甩了个隐藏气息的幻术。见代族长气急败坏在那里原地转圈却找不到自己,她满意地点点头,偷偷捂住了嘴,生怕笑出声来。 现如今,她已经隐约明白自己与那天帝似乎是有一段往事的。所有人都记得,偏偏她自己不知何故记不得了。 她可从来不是有疑问藏着掖着不说的性子,势必要搞清楚此事原委。是以她“假期”第一站,便是那天帝所在的璇玑宫。 她一路顺着记忆找到了璇玑宫。越往那方向走,心脏跳得也越发厉害了。这里看起来实在无比冷清,与天界其他地方大不相同。都走到大殿了,依然没看到什么仙侍。可不知为什么,这种情景似曾相识,她心中波动愈发强烈了。 殿中的景象,让她觉得有些意外。本以为天帝是个简朴单调的性格,可这大殿四处被布置的如同浪漫仙境一般,不知怎的,莫名地合她心意。 水雾虹桥,鲤鱼池,远处还有秋千…难不成她走错了地方? 莲妩正在原地疑惑地转圈圈,突然看到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仙子,长得很亲切的样子。莲妩欢快地招招手,那仙子好像特别惊讶,手中的托盘直接落了地。 莲妩赶紧上前两步赔罪, “冒昧来访,还请仙子莫要怪罪…这里可是璇玑宫?” 对面的仙子点头, 神情颇有些古怪。 “那就好办了,可否请仙子去通传一下,我想拜见天帝陛下…” “莲妩?” 天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殿外,眼神深不见底,蕴藏的感情快要将莲妩淹没。 “天帝陛下?” 听到她的称呼,润玉的表情突然回复了往常的平静,似是带上一丝失望。 “我最近闲来无事,打算故地重游一番,天帝陛下若是有时间,可否当上几日向导?莲妩总觉得你似乎对我的曾经颇为熟悉。冒昧打扰,还请天帝陛下多多包涵。” 他听闻此言,突然笑了起来,如同冰雪初融一般,让人觉得无比温暖。 “润玉,求之不得。” 不得不说,天帝这个向导可谓是非常的尽职尽责了,从吃到住到游览,一手包办,亲力亲为。 接连几日,莲妩心情很是愉快,与润玉越聊越投机,简直都不想走了。 忘川那边催的实在很急,因此莲妩只得暂时中止了她的寻旧计划。离开前最后一晚,润玉带她去璇玑宫的天台上赏漫天星河。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伤感,润玉突然从怀中拿出一盏精巧的小镜。那镜子边缘似乎被人经常抚摸,看上去已经不如崭新的鉴水镜那般光洁。但不知为什么,她看到那些磨损,心里突然感觉有些涩涩的。 “这是润玉的一位故人相赠,可如今,润玉想要借花献佛,将之送与莲妩。这份临别礼物,希望你喜欢。” 这镜子看上去不似凡品,此等好物,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莲妩连忙伸手接过那镜子,却突然觉得手中灼烫难忍,手一松,镜子摔落在地。她大惊失色,慌忙跪地去捡。 那镜子已经完全碎裂,里面大量的幻术灵力向着她扑面而来。 一幕幕过往在她脑海重现,在人界的游街,在天界的陪伴,危难时的互相守护...她头部突然像是打鼓一般一下下剧痛着,只得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头,大口喘息。 润玉不知发生了什么,很是慌乱地抱住了她。 她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缓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凝视着他的双眼。那双眼里充满慌乱,不舍,恨不得以身相替的痛苦,这样望着,莲妩的眼泪便再也压抑不住,只得一头将自己撞进他的怀抱,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大龙,对不起。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再离开了。” ————————————分界线啊分界线——————————————————————— 天界四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氛围欢快地很。那也难怪,如今刚刚统一魔界的魔主兼忘川之主莲妩,居然要嫁入天界了。 如此盛事,让仙魔两界前嫌尽释,重修于好,别管是仙是魔,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儿地筹备。 可气的是,两位正主居然都不在天界好好备婚,在这关键时刻跑到人界游玩去了! 要说为何非要选在此时去人界?听说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要紧事,非去不可。 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小镇上,穿着红色嫁衣的锦觅激动地抱住了前来看望的莲妩,姐妹俩哭作一团。 “锦觅,恭喜你,希望你一生幸福。” “姐姐,我会的,你也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 而另一边,润玉见莲妩向着锦觅扑了过去,便收回目光,走到新郎倌旭凤的面前。 “旭凤。”兄弟二人对视良久,突然相视一笑。 “兄长,这六界就交给你们了。听说你们也快大婚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往这人界送上两张请帖,旭凤一定携妻准时前去恭贺。” “一言为定。”润玉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感谢电线大大如此经典的好作品!!谨以此文,献给最爱的角色润玉~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罗云熙,是这个超级有才华的小哥哥演活了润玉,赋予了润玉骨血和灵魂! 谢谢读者朋友们~希望你们看的愉快!祝你们一切顺利,以后江湖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