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谈恋爱不如学习 作者：千雪ss 文案一： 三中新来的转校生乖巧可爱，柔弱无害，像个涉世未深的小仙女。 瓶盖儿都拧不开的那种。 直到第一次月考结束，夏川看见她轻松撂倒两个混混，还把人胳膊给卸了，路子野到不行。 更要命的是月考成绩出来，她考了年级第一。 唐微微：我这个人很真诚的，我是好学生，我从来不打架，我的眼里只有学习[乖巧.jpg] 夏川：……我信了你的邪 文案二： 自从新学期多了个小仙女同桌后，大家发现他们那位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校霸夏大佬—— 上课不迟到了，晚自习也不逃了，甚至还会按时完成作业。 某次不良少年打群架 夏川神情漠然：“你们继续，我路过买本五三。” 众人：“？？？” 是什么导致大佬画风突变？是那该死的爱情！ 【戏精女主vs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男主】 【人美路子野的优等转校生vs为了追妻准备从良的不良校草】 *1v1双初恋校园小甜饼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微微，夏川 ┃ 配角：下本校园《与星星恋爱》戳专栏收藏ovo ┃ 其它： ================== 第1章 一颗糖... 刚下完一场雪，空气冰凉凉的。 夜晚的希城很冷，寒风凛冽，刀子似的往脸上刮。 唐微微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剥开包装纸，把糖果塞进嘴里。同时低头看着手机。 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响起： “绿江地图正在为您导航……当前位置信号弱……” 屏幕泛着荧荧的光，照在她脸上，乌黑的眼睫染上浅浅的亮色，肤色比雪还要白。 看着地图上那个到处乱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箭头，棒棒糖被她咬得咔哒咔哒响，直接四分五裂在嘴里。 唐微微把纸质的棍子从嘴边拿下。 刚想抱怨这破手机几句，一阵夜风倏然拂面而过，冷得她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围巾里。 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改为在心里骂： 辣鸡导航，辣鸡手机！ 朕要你们何用？！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路灯昏黄，月光凄冷的光笼罩下来，衬得整条街都荒凉无比。 十六岁花季少女孤独一人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唐微微觉得自己好不凄惨，简直就是小可怜本怜了。 前面有一个巷子，旁边的路灯应是坏了，光线暗沉。 巷口模模糊糊有一道人影，高挑清瘦，大概是位少年。他整个人都匿在黑暗中，只有指尖一点猩红是清晰的，火光明明灭灭。 冷风里裹挟着淡淡烟草味飘过来。 虽然气味并不浓烈，但唐微微对烟味向来敏感，一闻就容易咳嗽。 “咳咳咳咳—— 夜色深浓，万籁俱寂。 她这咳嗽声几乎惊天动地，少年只要没聋当然也听见了。 他拿烟的手顿了顿，侧头看过来，瞧见女孩纤细娇小的身影，正弯着腰咳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啧了一声，把烟头抵在身后的墙上，按灭。 唐微微咳了半天，终于缓好。 抬眼看过去，那点火光已经不见踪影了。先前的烟味也已散去。 唐微微犹豫一下，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没敢靠太近，礼貌开口：“请问一下，你知道锦绣花园怎么走吗？” 她天生声线偏细，说起话来轻轻软软的。 距离有些远，少年没听清，略低的嗓音响起：“什么？” 唐微微又重复了一遍。 “……” 少年没说话，斜靠着墙的后背忽然直起，抬脚往她这边走。 唐微微下意识后退。 注意到她的反应，少年停住脚步。 他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身形轮廓清晰了许多，只是五官依旧沉浸在夜色中看不太真切，。 “小姑娘。”少年喊她，语气里带着玩味，“你怕什么，嗯？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怕你图谋不轨啊。 唐微微面无表情的想，心里对他那声称呼有些不满。 少年又开口：“你说话能不能大点声。”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他垂眸打量着前面的女孩。 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额前薄薄的刘海，脸蛋估计只有巴掌大，还有一小半埋进了围巾里。露出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特别无辜，像只迷路的小鹿。 唐微微第三次重复道：“锦绣花园怎么走？” 少年无声勾起唇，还真迷路了。 他拖着尾音“啊”了一声，像是在思索，然后懒洋洋地开口：“不知道。” “……” 唐微微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维持着礼貌假笑：“好的，谢谢叔叔。” 少年语调微扬：“叔叔？” “你喊我小姑娘，那我当然得喊你叔叔啦。” “是哥哥。” 唐微微才懒得搭理他，托着行李箱想走。 转身的一刹那，少年冷淡的声音响起：“前面路口左拐就到了。” 她动作一顿，重新回过头。 少年又回到了原先站着的位置，背倚着墙，上半身微弯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抖。 虽然没看清脸，但唐微微莫名有种直觉，这人应该挺帅。 那行吧。 她弯了弯唇，眼角漾出月牙的弧度，右手放在嘴边，提高音量，一字一顿地喊： “谢-谢-哥-哥！” “……” 啪嗒。 烟盒掉在了地上。 少年眯了眯眼，看着女孩远去的方向。片刻后，半蹲下去重新捡起烟盒，舔着唇发出一声轻笑。 叫起来还挺好听。 - 到家刚好是十点整。 锦绣花园属于偏旧式的小区，比不上唐微微之前在临城住的房子繁华，但这里却更温馨，也更有家的味道。 收拾完行李，电话刚好响了。 唐微微看了眼备注，顿了顿才接起来：“喂，妈。” “我到家了……嗯，外婆已经睡了……今年可能来不及回来过年吗？好，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唐微微表情很平静，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没太多失望之类的情绪，毕竟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她知道妈妈也不容易。 于婉吟一个女人，却要肩负起这个家，她很辛苦，唐微微是理解的。 可理解归理解。 她还是希望，妈妈能抽出点时间，多陪陪自己。 总不能让她没有父爱，连母爱也濒临在失去的边缘吧。 这样下去她可真要成小可怜本怜了。 - 三月初，希城的天气还是很冷。 唐微微怕冷，去三中报道的那一天，也没想着打扮得光鲜亮丽光彩动人地出现在新同学面前，随便裹了件深色的棉服就出了门。 路过那个巷子时，唐微微没忍住多看了眼。 和那天晚上的寂静不同。晨光微熹，照亮了这个胡同小巷的全部样貌。 巷子里边开了一排排小店，还有卖早点的摊子，有豆浆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来来往往的人不多，说不上热闹，也说不上冷清。 唐微微在巷口停了一会儿。 视线扫过那堵灰白色的墙，墙面斑驳，底下杂草丛生，有一些塑料垃圾，倒是没看见烟头。 她又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还真没有。 唐微微觉得有点新奇。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有素质的不良少年。 …… 三中，高一九班。 讲台上的女孩没穿校服，宽大的棉服套在身上却一点不见臃肿，五官柔美，属于毫无攻击性的长相，一看就是那种听话懂事的乖乖女，和九班的风格大相径庭。 等老师介绍完毕，底下一群小鸡崽们纷纷拿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唐微微，时不时跟旁边的同伴小声讨论几句： “这就是我们班这学期新来的转校生？看上去好乖啊。” “哇靠，这颜值够能打的啊，像个小仙女！” “切，没见过穿这么土的仙女，你看她那衣服，我姥姥都不穿这个颜色款式了。” 介绍完，就是安排座位了。 班级内几乎坐得满满当当，只剩第四组最后一排有一张空桌子。 唐微微没得选，抬脚往那边走。 全班同学对她行注目礼。 “……” 唐微微顶着所有人或同情或羡慕的目光，淡定入座。 余光扫过旁边的抽屉，发现里面塞满了书。 原来旁边的位置有人啊。 结合大家那复杂的眼神，她猜测这位同桌多半来头不小，应该是个牛逼哄哄的大人物。 老师开始上课，唐微微还没去领书，只能先借同桌大佬的一用。 翻开第一页，上面没写名字，而是用黑色水笔画了三条竖线，大小几乎横穿整页纸，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欸，新同学。”旁边一个男生压低了声音喊她。 唐微微转过头，漂亮乌黑的眼睛眨了下，眼神疑惑。 近距离看，她皮肤白得宛如瓷肌，几乎没有一丝瑕疵，睫毛长而密，像把羽毛做的小刷子。 贺行舟明显怔了片刻，敛了敛心神，然后才指着她桌面上的书，继续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对她说：“这书，不能碰。” 不能碰？ 也许是男生的反应太奇怪，唐微微看向桌面上那本奇怪的数学书，书页上那三道普普通通的线条落在她眼里，莫名变得诡异了起来。 这课本该不会是什么被诅咒了的禁.书，不能翻开，一翻就要嗝屁之类的吧？ 唐微微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有点好奇的问：“为什么呀？” 贺行舟没解释原因，只神情严肃，语气认真的对她说：“快把书合上。” 唐微微“啊”了一声，照做。 “再放回去。” 唐微微把书往抽屉里一塞。 贺行舟急了：“不行不行，你得放回原来的位置，要保持原样。” 唐微微还记得这本书是夹在英语和语文中间的，层层叠叠的书，抽出来容易，再塞进去就比较麻烦了。 她费了点劲才放回了原处。 贺行舟总算满意了，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好奇心旺一向旺盛的唐同学追问道：“这书是谁的啊，为什么不能碰？碰了会怎么样？” 贺行舟凑过去，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语气幽幽：“会死。” 唐微微一惊。 贺行舟还想说什么，他的同桌推了他一把，探出头对唐微微说：“妹子你别听他瞎扯，这书是川哥的，他不喜欢别人乱动他东西。碰了最多打一顿，死不了的。” 唐微微：“……” 社会社会，惹不起。 唐微微想起刚刚在书页上看见的三道竖线，结合隔壁桌口中的“川哥”，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敢情那不是什么神秘符号，其实就是个“川”字啊！ 这位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要把字写那么大，那么飘，重点是还那！么！丑！ 于女士从小就逼着她练字，一直给她灌输一个道理—— 字如其人。 看这字迹，啧，这位哥真人得丑成什么样啊？ 第2章 二颗糖... 唐微微享受了一上午皇家至尊vip待遇，一人霸占整张桌子。 本以为下午还能继续享受，然而天不如人愿。 预备铃打响，吵闹的教室倏地鸦雀无声，唐微微心里疑惑，还以为是老师来了，往讲台上看了一眼，没人。 她发现大家的视线都是对着后门，她也跟着回头。 一转身，首先看见的是一件黑色外套，拉链半拉，露出里面一截灰色毛衣。 目光继续往上，最后和一对漆黑的眼眸撞上。 少年站在过道，低下头，微眯着眼看她，像是高深莫测的打量。 他的眼型略微狭长，眼尾稍稍扬起，很漂亮的形状。但眸色却很深，像化不开的夜色，如同墨砚。 精致的五官，完美的轮廓，是很令女生心动的长相。 毋庸置疑。 唐微微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女孩子看到帅哥都会有这种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 少年开了口，嗓音里带着倦意：“新同学？” 他个子高，离得近了压迫感很强，唐微微身体往后倾了倾，这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 班里同学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大佬接下来的举动。 夏川是踩着点进来的，习惯性走到座位旁时，突然发现自己的领地上未经他的允许坐了个人，眉头轻皱。 他昨晚打游戏到三四点，本想着直接通宵到七点来学校，没想到最后敌不过睡神召唤，等再度睁眼，直接穿越到中午十二点。 反正迟都迟了，他淡定地起床洗漱，吃了个午饭。 打开微信，贺行舟的消息有好几条： 【川哥我跟你说！之前王大花说咱们这学期会来个转校生你还记得不？】 【新同学超级漂亮啊啊啊啊】 【那脸蛋绝了你知道吧，看起来又乖又软，像个小仙女】 他跳过这些无营养的内容往下滑，看见最后一条：【卧槽，川哥，小仙女成了你同桌！！！】 夏川垂眼看着这位贺行舟口中的小仙女同桌。 标致的瓜子脸，杏眼澄澈不含杂质，小巧的鼻尖下是淡粉色的唇，上唇微翘着，有很特别的唇珠，像樱桃。 是漂亮。 一眼看过去就特别乖，就差在脸上刻个“好学生”或者“乖宝宝”了。 形象和那天晚上看见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 “……” 又是十几秒钟的沉默。 就在唐微微以为他是不是要冷酷无情地喊她滚时，少年的身体动了动，拉开里面那张椅子，坐进去。 同时也回应了个单音节。 说的却不是“滚”，而是淡淡一句“哦”。 失踪了一上午的同桌突然出现，唐微微随着他的动作视线也跟着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盯着少年那张脸。 她觉得这真不能怪她花痴—— 想象中穿着紧身裤豆豆鞋，顶着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发型的社会哥摇身一变，成了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反差太大，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夏川趴在桌面上，闭了闭眼，旁边的目光实在太过火热且肆无忌惮，他想忽略都难。最终还是转过头，懒洋洋开口：“一直看我干什么。” 唐微微的语气非常真诚恳切：“你好看！” 比她想象中帅太多了！！ 从小被夸到大的夏川同学对这等称赞不为所动，神情困倦漠然：“谢谢，我知道。” 听听，人家还会道谢！ 这是一个多么有礼貌的社会哥啊！！ 重点是长得还帅！！ 然后—— “所以你千万不要爱上我。” 说完，夏川双手枕在桌面上，倒头就睡。 唐微微：“……” 只可惜脑子有毛病。 毕竟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哦不，是两扇。 ——字还丑。 - 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拍了拍讲台：“上课了同学们，都往后瞅啥呢，赶紧坐好。把课本翻到第十页，我们来讲第二课……” 唐微微瞥了眼旁边一秒入睡的同桌。 瞧瞧这位哥多有做差生的自觉，上课就睡觉，谁也不打扰。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能像这样和平相处，你睡你的觉，我听我的课，互不干扰，多好。 唐微微已经看见美好的新校园生活在向她招手。 但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大佬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大佬的迷妹却没这个自觉。 一下课，班里的女生比早上还要热情地围了过来，挤在狭小的过道里，嘴上是在和她说话，眼神却一直往她左边瞟。 娇羞的面容，放柔的语气，那点儿少女心事昭然若揭。 “我可以叫你微微吗？”有个发尾烫了小卷的女生娇滴滴地问，“之前听班主任说你学习好像不错，我如果有不会的题目可以过来问你吗？” 唐微微还没说话，另一个女生不屑地轻嗤一声：“还问题目呢，就没见她上课认真听讲过，打得什么主意还真以为大家不知道。” 既然撕破了脸，她们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呵，谢小雨，你之前跟夏川表白被拒绝了还没死心啊？” “你少得意，夏川不喜欢我，难道会喜欢你？” …… 几个女生明争暗斗，叽叽喳喳的。 唐微微听着烦，又不好直接让她们闭嘴。 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旁边依然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众多女生觊觎的大帅逼同桌身上。 虽然她的内心是很想把夏川刚刚那句天雷滚滚的傻逼台词糊她们一脸。 不过。 算了，她还是采取婉转一点的方式吧。 唐微微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们说话声音会不会太大了？我看他好像要被吵醒了哎，要不然……” 话没说完，几个女生已经噤了声，像被扼住脖子的小鸡崽子。 唐微微惊讶于大佬的震慑效果的同时，顺着她们的视线往旁边看，目光直直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鸦羽般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下一片阴影，近看，冷白的皮肤上有浅淡的黑眼圈。 他眼神很冷，气场十足。 几个女生虽然痴迷于他的美色，但害怕的情绪还是大过了花痴，顿时作鸟兽散。 夏川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同桌，刚睡醒的声音带了点哑：“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唐微微：“……” 我就是瞎说的，哪想到你这么配合。 没等到回答，夏川也没在意，懒懒散散倚着旁边的墙，“话说，能不能麻烦换个位置？你有点影响到我休息了。” 话说的挺客气，但翻译过来大概就是—— 你吵到老子睡觉了，识相点赶紧滚。 唐微微觉得自己很无辜，吵醒他的又不是自己。 “嗯？”见她一直不说话，夏川换了个姿势，身体稍稍坐直了些，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说话啊小姑娘。” 听见这个称呼，唐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她对跟谁同桌没什么要求，但就这么走了又好像很没面子，像是被他嫌弃灰溜溜的赶走。 “可是——” 小姑娘终于开了口，声线柔软又清甜，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这是老师安排的哎，我不敢乱调位置，要不你自己换吧？” 言下之意，要滚自己滚。 夏川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好学生就是麻烦。 他往背后一靠，手肘搭在椅背上，视线在班里扫视一圈。 已经没多余的座位了。 又看了眼隔壁贺行舟那桌，算了，和他们坐估计更吵。 “既然是老师的安排，”夏川漫不经心道，“那我也不能违背啊，你说是吧。” 唐微微：“……” 你一个上课睡觉目无纪律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 下课时间没剩几分钟，唐微微去了趟厕所。经过隔壁八班时，有个坐在靠窗边的刺猬头男生看见她，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唐微微没理他，等上完厕所回来时，那个刺猬头就趴在走廊栏杆上，像是专程在等她。 “哎，妹妹，你是九班新来的？之前没见过你啊。” 唐微微想绕过他，又被拦住。 被搭讪也不是第一次，她很有经验，知道硬闯不行，索性停住脚步，配合地点头：“我是今天刚转来的。还有，你不要叫我妹妹。” 听起来太恶心了。 唐微微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刺猬头笑了笑，故意喊：“我要是不呢？妹妹。” 唐微微不动声色地捏紧拳头，极轻地磨了磨牙。 她还记得转学前于女士的告诫，只得忍住，继续维持温柔无害的笑容，临时编了个理由：“你这样……我哥哥会不高兴的。” “哟，你还有哥哥呢？” 万事开头难。 既然已经起了头，要编后面的内容就顺畅多了。 唐微微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对，他和我一个班呢，我哥哥可凶了。” 刺猬头来了兴趣：“谁啊，说来听听，说不准我跟你哥哥认识呢。” 唐微微本来想随便说一个的，但可能是刚才受班里女生荼毒太深，不经大脑思考，某个名字顺嘴就说出来了—— “夏川。” “……” 日。 说都说了，唐微微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江湖人称，川哥，你认识吧？” 整个三中就没人不认识这位川哥。 刺猬头表情错愕，上下打量面前的姑娘几眼，质疑道：“你唬我呢吧？夏川哪来的妹妹？” “你不信啊？我和夏川哥哥还是同桌——” 说话的时候，少年正好从班级后门出来。 听见女孩连名带姓的喊自己，声音又甜又软，后边还加了个令他头皮发麻的称呼，他顿了顿，循声看过去。 视线落在那个刺猬头男生身上半秒，又移至旁边的小姑娘脸上，停住。 四目相对。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夏川倚着门框，手抄在裤兜里，目光戏谑地看着她：“你刚刚喊我什么？” 第3章 三颗糖... “……” 死一般的寂静。 唐微微的表情从惊愕到慌乱，再又恢复镇定。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川，眼神好像在说“你听都听到了还问什么废话”。 夏川挑了挑眉，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刺猬头指着唐微微问：“川哥，这真是你妹？” “你说呢。” “……” 我他妈怎么知道。 不过看这俩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刺猬头觉得这姑娘刚才多半是在唬自己。他就说嘛，夏川哪来的妹妹，还长得这么乖。 谁曾想夏川又淡淡反问了句：“不然是你的？” 刺猬头一惊，不敢接话。 连唐微微也有些意外。 她都做好东窗事发被嘲讽的准备了，没想到他竟然会配合她的演出，来了这么一句。 夏川瞥了眼小同桌那张乖巧单纯的脸，又看向刺猬头。他对这人有点印象，也是比较混的，女朋友三天两头的换。 啧了一声，警告道：“以后离她远点。” “好的大哥，遵命大哥！” 刺猬头声音响亮，说完就一溜烟跑回教室。 等人走后，夏川慢悠悠朝她走来，低下头：“小姑娘。” 他咬着这三个字，托着长长的腔调，似笑非笑，“这回倒是知道喊哥哥了？” 唐微微：“？！” 唐微微猛地抬起头，对上少年冷冽精致的眉眼，蓦地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原来是你啊，好巧喔。” “是挺巧的。”夏川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没想到又遇见了，是吧妹妹？” “……” 同样的称呼，从夏川嘴里喊出来，倒是比刺猬头喊得顺耳些。 虽然唐微微听着还是想揍人。 “再喊声哥哥来听听？” “你想得美。” 唐微微拒绝得毫不留情，夏川倒也不在意，歪了歪头，示意她往八班教室看，“我刚才可是又帮了你一个忙，这次不道谢？” 走廊上风挺大，寒风阵阵，通过领口钻入衣内，顺着脖颈皮肤往下爬。 唐微微缩了缩脖子，轻声说：“谢谢。” “大声点啊小姑娘。”夏川垂眸看着她，语气调侃，“还有称呼呢，嗯？” “……” 唐微微忍了忍，行，要加称呼是吧，满足你。 “谢谢——”她顿了顿，声音清脆，“叔叔！” 夏川：“……” 唐微微似乎还嫌不够，一脸真挚的又来了句：“谢谢雷锋叔叔！” 夏川：“…………” - 下午的课上完，夏川还在继续睡，唐微微也没叫他。 一抬头，看见一个高马尾的女孩蹦蹦跳跳跑过来，是中午拉着她去食堂和去教务处领校服的女生，叫倪玥，喊她一起去吃饭。 倪玥是个自来熟，而且对唐微微这种看上去软萌可爱的女孩子特别没抵抗力，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打定主意要和她做朋友。 她们晚上没去食堂，而是去了学校周边的快餐小吃店。 唐微微跟着她一起出了校门，视线无意间一扫，发现对面似乎有家奶茶店在做活动，门口排了一堆人。 招牌是非常少女心的淡粉色，一个糖果的logo，店名叫做[一点甜] 奶茶！ 她的生命.之光！ 唐微微眼前一亮，舔了舔唇：“倪玥你要喝奶茶吗？” 倪玥摇摇头：“我不爱喝甜的。你去买吧，我在这等你。” 唐微微：“但是人很多啊，可能要排很久的队。要不你先去点餐，然后我去买，我们分头行动。” 倪玥：“行，到时候我发消息告诉你在哪家店。” 等倪玥走后，唐微微屁颠屁颠地跑去对面，加入了排队的长龙中。 点单的店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嗓音温和：“请问要喝点什么？” 唐微微低头看着菜单，纠结了一下：“唔，一杯乌龙奶茶吧，温的，全糖。” 店员提醒她：“全糖会偏甜，要不要换成少糖？” 唐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就喜欢甜一点。” 拿完单号，唐微微站在旁边等。 等叫到她的号码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唐微微到前台去拿奶茶，看着店员手里的两杯奶茶，有点懵。 店员解释：“今天开业一周年，买一送一。” 唐微微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排队，点点头，接过这两杯奶茶：“好的，谢谢。” 唐微微拿吸管直接开了一杯，喝了一口，奶茶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 好像是有点偏甜。 不过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重新穿过马路，经过校门口时，一群没穿校服的不良少年正好说说笑笑地出来。 唐微微看见了两个熟面孔。 其中一个站在前面，和一个黄毛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模样。另一个站在最后面，身高最为出挑，样貌也是最出众的。 是贺行舟还有夏川。 唐微微脚步一顿，视线穿过人群，刚好和末尾的夏川撞上。 少年显然刚睡醒的样子，黑发有些凌乱，神色慵懒，狭长的眼微眯着，眼尾稍稍上扬。 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唐微微觉得要是没看见就算了，这都对上眼了，她要是假装没看见直接走掉，是不是不太礼貌？ 这位大佬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恼羞成怒，然后叫上兄弟们揍她一顿？ 在唐微微思考的这几秒里，那群少年已经走到她面前，有几个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着她。 贺行舟率先开口：“小唐同学，你没去吃饭吗，怎么还在这里？” 小唐同学又是什么鬼。 唐微微把嘴里的吸管松开，晃了晃手中的奶茶当做回答。 视线从贺行舟脸上掠过，投向后方。 身材颀长的少年慢悠悠地走出来，模样还是有些困倦，看起来是没睡够，但眼神却很清明，里头映着她的身影。 唐微微和他对望两秒，决定还是打个招呼：“夏川同学，好巧喔。” 说完，她感觉后半句话好像怪耳熟的。 夏川瞥她一眼：“嗯，居然一起放学，还刚好在校门口遇见，是挺巧。” 唐微微：“……” 旁边那几个少年听着他们的对话，互相使了个眼色，笑容贱兮兮的。 有人起哄道：“妹妹，你手里这个是要给我们川哥的吗？” 唐微微忽略那声称呼，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拎着的奶茶。 倪玥不喝甜的，她一个人也喝不完，时间隔太久就过期了，留着也浪费。 就当他之前那两次帮忙的谢礼吧。 唐微微伸出胳膊，手里的袋子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晃动，她把奶茶递到夏川面前，“喏，要不要？” 夏川不爱喝奶茶，这些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兄弟都知道。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拒绝时，少年却伸手接过女生递来的奶茶，顶着众人震惊的目光，淡定道：“谢了。” 兄弟们：“！！！” 倪玥已经发来了位置，问她怎么还没过去，于是唐微微给完奶茶就直接走了。 夏川站在原地，没理会其他人的追问，径自拆开吸管的包装袋，插进去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冷淡的面容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兄弟们：“？！” 卧槽，那妹子在奶茶里下毒了？ 夏川动作非常迅速地转身，大步往小卖部的方向走，买了瓶水，漱完口，嘴里那股齁甜发腻的味道总算淡了不少。 手里的奶茶几乎还剩满满一杯，夏川看着这玩意扯了扯唇角，低低骂了句脏话：“操。” 见唐微微已经走远，余光瞥见旁边的垃圾桶，他直接扔了进去。 兄弟们凑过来，目睹了大哥这一系列操作，都有些懵逼：“不是，川哥，你不喝干嘛还接过来啊？” 夏川啧了声。他就是一觉睡醒有些口渴，刚好有送上门的饮料，也没多想就接过来，鬼知道甜成那样。 这玩意他妈是人能喝的？ 他把矿泉水瓶里剩下的水喝完，兄弟还在说：“川哥你这就不对了，糟蹋人妹妹的一片心意啊。” “周明哲。”夏川把手里的空瓶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喊他的全名。 说话的人一愣：“怎么了川哥？” 夏川想起小姑娘之前那两声脆生生的“哥哥”，眯了眯眼，对他说：“那是，我妹妹。” 后边三个字被加重了读音。 兄弟们：“？？？” 您打哪来的妹妹，我们怎么不知道？ 贺行舟：“什么情况，我女神怎么就成你妹妹了？” “女神？”夏川挑了挑眉，也没解释关于妹妹这件事，懒懒开口，“你女神不是雨点吗。” 贺行舟咧嘴笑了下：“嘿，我女神多了去了，雨点太暴力，还是小唐同学这种乖巧单纯的小仙女好。” 傍晚的风很大，穹顶一片灰蒙蒙的。 少年没说话，眼神如同这天色一般渐渐沉下去。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有一行人出现在对面街角，隔着一条马路对他们这边比了个中指，为首的男生嚣张又狂妄。 夏川的神色还是淡漠的，朝那边抬了抬下巴，嘴里的话却是对贺行舟说的，声音很淡：“别想了，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贺行舟懂他的意思。 - 第二天到教室时，班里只有寥寥几人。 唐微微倒也不意外，在座位上坐下，第一节是英语课，她开始背单词。 等到七点半，班里才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安静的教室变得热闹了起来。单词是背不进去了，她合上书，趴在桌面上发呆。 前桌是两个男生，一个是飞机头，一个寸头，发型都特别有特色。 唐微微听见那个寸头说：“五中那群王八羔子之前找我们碴你还记得不，昨天他们又带人来挑衅，结果你猜怎么着？” 飞机头很配合：“怎么着？” 寸头激动的唾沫横飞：“这你都猜不到！？你以为昨晚川哥他们为什么没来晚自习，当然是收拾人去了啊！听说五中那几个傻逼被揍得屁滚尿流，还喊了爸爸求饶，不知道真的假的。” 飞机头：“牛逼牛逼。要说三中我佩服谁，就服咱们川哥，人狠话不多，还贼讲义气，够哥们。关键人他妈还长得帅，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他。” 寸头似乎还想说什么，背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两个人齐齐回过头，只见那位漂亮的新同学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摔在地上，人仰椅翻。 视线和他们交织。 唐微微淡定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重新坐好，一脸风轻云淡，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欸，妹纸，你没事吧？” “怎么好端端的摔倒了，有没有伤到哪？” 唐微微露出标准微笑：“我没事，你们继续。” 她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误会，什么也没乱想。 寸头：“那什么，新同学，你是叫唐微微吧，你知道你同桌在我们学校的身份不？” 唐微微眨了眨眼，试探的问：“校霸？” 前桌摇摇头。 “校草？” 他们又摇头。 唐微微沉默了一下，想起少年那可以称得上精致漂亮的五官，让很多女生都自愧不如…… ——她知道了！ 唐微微神色笃定，斩钉截铁地说：“校！花！” 第4章 四颗糖... “……” 前桌两人无语了。 那个寸头说：“是校宝啊，校宝！” 唐微微很懵：“啊？” 校宝是什么玩意儿？ 寸头：“咱们三中的三大校宝，你没听说过吗？” 唐微微：“……” 唐微微心想你们学校的画风咋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呢？别人学校都是三王子、三校草啥的，怎么搁你们这就成三校宝了呢？ 三中作为众多高校里不一样的烟火，据前桌们解释，这个校宝就是指学校的宝贝，是学校里人气最高，付出最多的人。 前面那个人气高唐微微能理解，毕竟颜值摆在那里。 但那个付出又是什么鬼？武力输出吗？ 然后她就听见刚才宣称自己要是女生就会喜欢夏川的飞机头说：“就咱们现在上课的这栋楼，就是川哥家里捐的。除此之外，图书馆的翻新据说也是，还有……” 唐微微：“……” 好了好了，她懂了：） “不过你刚才说的校霸校草其实也算，至于校花——” 飞机头顿了顿，看着面前女孩精致的面容，刚想说些什么，寸头拿胳膊疯狂撞他。 他瞬间会意，两个人动作一致地转身，只留下两个后脑勺给她。 唐微微：“？？？” 唐微微一脸疑惑地回过头，就看见刚才谈话中的主人公拎着个扁扁的书包出现在后门，边走路边打哈欠，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夏川停在过道，没急着入座。 他垂眸看着小同桌那张清纯茫然的脸，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书包拎起来，打开拉链在夹层里摸了摸。 “……” 唐微微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看他掏了三分钟的书包。 终于，夏川停止摸索的动作，大概是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胳膊从包里抽出来，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唐微微本以为他找了这么半天，是要掏出什么宝贝给她看。 满怀期待和好奇中，少年把手臂伸向她，掌心摊开，一团皱巴巴的东西安静地躺在那。 唐微微仔细一看。 哦，是一张二十块钱。 见她不接，夏川又把手往她那边伸了伸，意思很明显，是在催促她快点拿。 唐微微觉得这个校霸的画风跟别人学校的比起来好像也不太对。 不仅不收同学保护费，还要给她上供钱，什么毛病？ 夏川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开口解释了一下，声音很低，还带了点不明显的鼻音，微哑：“昨天的奶茶钱，给你。” 您可真是位有原则的校霸。 唐微微好感动，但还是决定说实话：“昨天有活动，你那杯是送的，不要钱。” 夏川“哦”了声，”也没把钱收回去，而是直接把那皱巴巴的二十块放在她桌面上，拉开旁边的椅子坐进去，懒洋洋地说：“那就当哥哥请你喝。 唐微微：“……” - 上课铃打响，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 唐微微暗暗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和他计较称呼问题，一把抓起桌面上那二十块钱直接塞进他抽屉里，手掌撑着脸，侧过头，连个余光都懒得给他。 英语对于九班这些成绩不好的学生而言无疑是天书，班里认真听课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昏昏欲睡。 也有几个是直接就睡了，比如夏川。 少年安静地趴在桌面上，脸朝着唐微微这边，鼻梁高挺，长而密的睫毛下，眼睑乌青的痕迹要比昨天更重一些。 困成这样。 总不会是昨晚跟人一路决战到天亮吧。 唐微微咂咂嘴，收回视线，把注意力从同桌的美色移至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里，眯了眯眼。 唐微微有点轻度近视。 平常没什么影响，她也就没去配眼镜，但偶尔还是会有看不清字的时候。 没办法。 只能求助他人了。 唐微微伸手戳了戳前桌的后背，等那个飞机头转过来，她凑过去轻轻的问：“黑板上第二行，第四个单词，m还是n？” 飞机头瞄了一眼黑板：“n.” “还有第六个，i还是l？” “i.” “那第三行，那是floor还是flour？” 说话的音量渐渐大了起来。 飞机头还没回答，唐微微听见左边传来“呲啦”一声，是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杂音。 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靠着椅背，下颌微抬，黑眸沉沉的盯着他们，里面带了点不爽。 唐微微：“？” “很吵。” 每次刚睡醒，他的嗓音都会微微有点哑，带着颗粒感，低低沉沉。 唐微微知道睡觉被吵醒的感觉有多令人不爽，有点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所以在问他。” 夏川的脸色还是很冷，没说话。 本来气温就低，现在旁边还有个天然冰山在释放冷气。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唐微微叹了口气，决定臣服于大佬的威压：“那我闭嘴，您继续睡？” 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搭在桌面上，指尖轻点了两下，视线停驻在那张清纯无辜的脸上，两秒后又错开。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揉了揉太阳穴：“算了。” 唐微微：“嗯？” 夏川把目光移至黑板，淡淡地对她说：“你哪里看不清，可以问我。” “！！！” 唐微微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原来这位不止是个有原则的校霸。 还是个乐于助人，非常有同学爱的校霸！ 夏川没管她惊诧的表情，把背从椅背上移开，改成了往旁边的墙上靠，一只手托着脸，神色松懒地看着她，催促道：“嗯？说啊。” 反正他也睡不着了，找点事打发时间也好。 “……” - 贺行舟是第一节课下课了才来的，和他的同桌一起。 看见最后一排靠墙那个位子，坐姿懒懒散散，但可以很明显看出是清醒状态的少年，他猛地一个激灵，大为吃惊：“卧槽！！！” 他同桌跟在后面进来，被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卧槽！！” 唐微微：“……” 所以你俩都在发什么疯？ “吵什么？” 男生嗓门大，别说夏川现在是醒着的了，就是没醒也能被他俩折腾醒。 贺行舟感叹：“川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而且竟然不在补觉，奇迹啊！” 夏川没什么所谓地说：“不想待家里，就来了。”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他漫不经心瞥了唐微微一眼，倒是没回答。 上午还剩三节课，夏川没睡觉，贺行舟他们就喊他开黑打游戏。 左右两边都在玩游戏，就唐微微一个人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认真听课做笔记，和他们形成强烈又鲜明的好学生与差生的对比。 唐微微正在算一道数学大题，刚有了点思路，隔壁响起一声激情昂扬的怒骂：“我操他大爷的，这个射手傻逼吧！！！” ——思路成功被打断。 唐微微让他们小声点，这俩人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到团战时刻，嗓门几乎比台上讲课的老师还大。 唐微微：“……” 小唐同学心里苦，小唐同学想揍人。 相比起隔壁桌的骂骂咧咧，同桌的夏川明显安静多了。 少年靠着椅背，横拿着手机放在腿上，低着头，神色悠闲，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偶尔嘴角会稍稍弯起弧度，每当这个时候，旁边的贺行舟就会开始吹彩虹屁： “川哥牛逼，又五杀了！” “残血一挑三，秀得我头皮发麻！” 吵死了。 唐微微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住掀了隔壁桌子，把手机塞进他们嘴里的冲动。 她又喊了他们几声，不知道是她声音太小还是他们玩得太嗨，没注意到。 手里的笔没拿稳，从桌沿滚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又朝左边滚了一段距离，停在一双黑红色运动鞋旁。 唐微微弯下腰，刚想去捡起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突然出现在视野内，率先拾起那只笔。 唐微微重新直起身，对上少年那双漆黑的眼。 怔了片刻，她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接过夏川递来的笔，冷淡地道了谢，转过头继续听课。 “……” 夏川盯着她冷漠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小姑娘刚刚的神色是很明显的不高兴，连敷衍的假笑都没有，漂亮剔透的大眼睛里也是躁意。 ——她怎么了？ 听着耳边时不时响起的，夹杂着脏话的声音，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喂。”夏川把椅子往后拉了些，喊贺行舟他们，“嗓门大是能给你们加攻击还是怎么，能不能消停会儿？” 贺行舟还很委屈：“川哥你竟然嫌我们菜，我们兄弟这么多年……” 夏川啧了声，朝小姑娘纤细的背影抬了抬下巴，眉梢微挑：“打扰你女神上课，你良心不痛吗？” 贺行舟：“……” 唐微微：“……” -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唐微微收拾着东西，旁边的贺行舟拖着椅子往她这边挪了挪，双手扒着她的桌面，讨好地笑。 “小唐同学，刚刚对不住啦。”他说，“中午请你吃饭赔礼道歉怎么样？” 平时后排坐着的都是些和他们一样，上课不认真听讲，来学校混日子的不良少年。 这突然来了个好学生坐旁边，一时有点不习惯，没能顾及到她的感受，贺行舟心里还挺愧疚。 唐微微动作一顿，摇了摇头：“吃饭就不用了。” 贺行舟：“这怎么行，这样我良心过意不去啊！” 唐微微：“……” 想起老师刚刚上课被他们气得怒目圆睁的模样，唐微微很真心的建议道：“我觉得你们以后上课还是低调点比较好，我看老师瞪你们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左边倏地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笑声在空气里响起，荡开，传入她的耳膜，磁性又迷人。 唐微微顺着声音转过头，夏川正斜歪着身体靠在墙上，黑眸直直望着她，嘴角弯着似有似无的弧度：“小姑娘，你说话怎么这么血腥？” 唐微微面无表情：“我不是说过别喊我小姑娘吗。” 夏川挑了挑眉，眼神里写着“喊都喊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挑衅。 唐微微咬了咬牙，声音却轻轻软软：“叔叔。” “……” 唐微微还在继续说：“叔叔，这叫做夸张修辞手法，小学语文没学好吧？” “……” 贺行舟和他的同桌惊恐的睁大了眼，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俩人。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上去乖巧文静的小仙女胆子竟然这么肥，连大佬都敢出言嘲讽！！ 一。 二。 三。 …… 十。 在放学后哄闹的教室里，唯有最后排这块vip专区的小角落是诡异的安静，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静默了十秒后。 夏川突然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同桌，黑眸危险的眯了眯。 唐微微仰着头，对上少年那双如同墨砚的瞳仁，其实心里也有些紧张。 早知道就忍一时风平浪静了。 但这也不能全怪她。 她今天的耐心在上课时已经被贺行舟他们消耗殆尽了。 她知道大佬的脾气通常都不怎么好。 哪怕这是一个很有原则，并且喜欢乐于助人的校霸，在被人质疑自己的智商的时候，正常来说肯定要叫上小弟们揍她一顿的。 唐微微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无辜无害一些。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她打不过。 少年垂着眼看她：“行，你有文化。” 唐微微眨巴几下眼，正觉得自己示弱方案的效果好像还不错的时候，就见这人忽然抬起了手—— 完了完了完了。 大佬果然恼羞成怒要动手了。 在唐微微纠结到底是“乖乖配合被揍一顿”还是“奋起反抗然后被揍得更惨”的时候，突然感到头顶传来一点重量。 少年的掌心覆在她秀发上。 温温热热的触感，在一刹那，仿佛顺着头皮攀爬而下，蔓延过全身。 “既然如此，”唐微微看见他动了动，慢悠悠从座位里走出来，伴随着戏谑的话语，手掌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两下，“那今晚的语文作业就麻烦你了，优等生。” 唐微微：“……” 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夏川：小姑娘，在我的地盘你很嚣张啊。 唐微微：呵呵：） 后来某次外校的人来找碴：叫你们学校老大出来！ ……嗯？？你们找个小丫头片子过来干嘛？！你们校霸不是叫夏川吗？这谁？？ 三中众人：不好意思，我们川哥听她的，她才是老大！ 做大佬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做老大比较爽。 ——不仅他的地盘归她管，他也归她管。 第5章 五颗糖... 作业是不可能帮他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唐微微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毛病，名字不好好叫，非得喊什么“小姑娘”，然后是“妹妹”，现在又来个“优等生”。 等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倪玥才瑟瑟发抖地凑过来，仍然有点后怕的样子。 “微微，刚才快吓死我了。” 唐微微：“怕什么，他又不会打你。” 倪玥很紧张：“可他万一打你怎么办？！” “……” 想起刚刚。 少年温热干燥的手掌停留在她发顶，带着轻微的重量，哦，还有那极为欠揍的语气。 唐微微悄悄翻了个白眼，脸上维持着浅笑：“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倪玥问：“什么办法？” 唐微微说得理直气壮：“告老师啊。” 倪玥：“……” 她觉得这招可能不是那么有用。 - 夏川他们很少去食堂吃饭，一般都是去校外。 三中附近的吃的很多，隔壁右拐甚至能称得上美食一条街，麻辣烫烧烤火锅小炒米粉砂锅应有尽有，就是人也多。 夏川对吃的还挺挑，也不喜欢人挤人的地方，嫌吵。 大家都说他这是少爷脾性，不过玩了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 一行人最后绕了大半圈，终于在另一条街上找到一家没什么人，并且看上去还挺干净卫生的店。 刚入座没一会儿，门口的门铃响起，又有客人进来。 “微微我跟你说，我昨天就想带你来这家店了，可惜昨天没开……门……”两个女孩说说笑笑的进来，一高一矮，其中那个高的在看见店内坐着的一群人时，尾音一颤。 夏川半倚着墙，手肘搁在桌面上撑着脸，另只手翻着菜单，耷拉着眼皮，没抬头。 坐他对面的贺行舟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转过身，看见两张熟悉的脸，笑出一口大白牙和她们打招呼：“哟，小唐同学，你们也来了啊。” 唐微微：“……好巧。” 听见熟悉的嗓音，一直低着头的少年动了动，抬眼看过来。 视线相撞。 唐微微面无表情地移开眼，拉着倪玥在距他们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也不知道和这人到底哪里来的缘分，每次都能这么巧。 小餐馆店面不大，说是最远的其实离他们也只隔了两张桌子，唐微微淡定入座，闲闲地翻开菜单，招呼老板点了一碗牛肉盖浇饭。 倪玥：“微、微微，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吗？” 唐微微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不是你带我来，还说一定要在这吃的吗？” 可是我没想到夏川他们也在啊！ 我怕啊！！ 倪玥哭丧着脸坐下，除了点餐的时候开了口，全程安静如鸡。 门口的铃铛叮叮咚咚地响。 又进来两个男生，头发烫染过，校服也不好好穿，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他们一进门就直接朝里走，在夏川前面那桌坐下，一群人大概是认识的，几个人笑骂着打招呼。 男生们吃饭时声音也大，从昨晚的战役聊到今晚放学去哪玩，嘴巴叨叨个没完。 其中一个穿了条紧身裤的男生侧过身，用胳膊撞了撞贺行舟，“欸，那个妹子你们认识不？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妞，我居然不知道。” 贺行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女孩正在用勺子舀着汤喝，乌发绑在脑后，只有鬓边两缕碎发垂下，半遮住她精致的侧脸。 可即便如此，还是好看得有些晃眼。 也难怪会被注意到。 “我们班的，昨天刚转来的。”贺行舟说完，拿筷子朝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指了指，“不过这妹子你就别想了，这可是川哥的妹妹。” 他故意咬着后面妹妹两字，挤眉弄眼。 大家秒懂他的意思。 “妹妹？咱们川哥也会认妹妹了啊！” “才刚转来就成了妹妹，下手要不要这么快！” …… 少年安静地用着餐，姿势优雅，全程无话。 直到那个紧身裤一脸猥琐的出声：“妹妹好啊，就是不知道是干妹妹，还是干妹妹了。” 最后一个“干”字被重读，第四声发音。 话音才落。 有什么黑色的残影在空中划过，一双筷子准确无误地砸在紧身裤头上，疼得他直接破口大骂：“操！哪个傻逼——” 贺行舟都被吓懵了，那筷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的。 他回头看向那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一直安静吃饭的少年终于抬了头，指尖点着桌面，如墨的眼瞳没什么温度的睨着那人，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嗯？” 紧身裤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夏川又来了一句：“吃饭呢，嘴巴放干净点可以？” 空气仿佛凝固。 紧张的氛围过于压抑，所有人都噤了声。 唐微微抬眼看过去，眸色微冷，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 紧身裤气不过，从座位上骂骂咧咧走出来，卷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我□□妈，叫你一声川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什么？真觉得自己是三中老大了？” 他跟夏川他们上学期才认识的，和贺行舟这种从小就玩在一块的不一样。 就这么被挑衅，不服气是肯定的。 夏川也站起身，没多跟他废话，提拳就往他脸上抡。 贺行舟在旁边劝架：“哎呦，川哥，别打脸别打脸，你悠着点啊！” 那个跟紧身裤一起来的人想上去拉架，被周明哲按住，好心提醒：“你那个朋友嘴欠，自找的，你可别上去送死了。” 夏川伸手拽住紧身裤的衣领，膝盖抬起，狠狠顶上对方的小腹。紧身裤顺着他的力道弯下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出来。 夏川还能抽空瞥贺行舟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哦，我就是看他那张猥琐的脸不太爽，一时没忍住。” “……” 这是什么欠揍又装13的发言。 贺行舟默默无语，又不敢说出声来，只能偷摸着在心里吐槽。 紧身裤缓了缓，像是彻底被激怒，嘴里彪了句不知道是哪国的国骂又冲了上来，唐微微没听懂，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坐在一旁吃盖浇饭看戏。 目前战况激烈，打斗画面惊心动魄。 ——或者说是紧身裤单方面挨揍，花式被虐。 虽然听闻了不少关于大佬的传说，但还是第一次看现场直播。 少年动作干净利落，没什么花招，讲究快准狠三字真言。 但还是帅，招招凌厉，而且特别熟练，轻而易举就把紧身裤撂倒在地上。 把他的胳膊反手扣在背后，夏川半蹲在旁边，另只手抓起紧身裤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刚想说些什么，顿了顿，又按着人后脑勺往下压了压。 夏川偏过头，目光无意间和正在看戏的唐微微碰上。 小姑娘朝他眨巴两下眼睛。 和其他好学生不一样。 她在看见不良少年打架时，眼中没有那种害怕、嫌弃、厌恶之类的情绪。 那双杏眼还是像平常那样闪着灵动的光，带了点他也说不出来的东西…… 好像是，兴奋？ 夏川稍稍扬了扬眉，眼底的戾气淡了些，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同学，”他很有礼貌，“下次说话记得注意点，知道了吗。” 等他松了手，紧身裤的朋友赶紧去把他扶起来。 这下饭也没心情吃了。 夏川给老板转了饭钱以及弄坏的餐具赔偿后，带着贺行舟他们直接走人。 紧身裤被他的朋友搀扶着，也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出门前还专门看了唐微微一眼。 小姑娘倒是淡定，见戏已经散场了，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吃饭。 等人都走了，倪玥捂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刚刚吓死我了……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人打架，魂都快没了。” 唐微微没应声，眼帘低垂，用勺子挖了一口饭送到嘴里，顺势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在白嫩细腻的皮肤上，有几道已经淡了的指甲印。 “玥玥，”唐微微忽然抬头，“你很讨厌会打架的人吗？” 倪玥以为她在说刚才那群人，连连点头：“对啊，你不觉得很可怕吗？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暴力分子了。” “……” 唐微微沉默了一下。 在刚才，如果不是夏川率先出手，她这次绝对忍不住。 于女士的警告也不管用了，她非得把那人揍得跪下喊爸爸，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干”。 可她却说：“嗯，我也讨厌暴力。” 少女长睫垂下，遮去了眼底的复杂情绪。 …… 等唐微微准备结账时，才发现她们这桌的钱已经被人付过了。 上午贺行舟是说了要请她吃饭赔礼道歉，没想到还真请了。虽然是夏川掏的钱。 唐微微弯了弯唇，轻笑一声。 这年头做大哥也不容易。 - 当天下午夏川和贺行舟都没来。 逃课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老师看了眼那两个空位，骂了几句，然后照常上课。 再一次看见夏川是在次日上午，第一节语文课下课的时候，少年从后门慢悠悠地走进来，嘴里还叼着一片吐司。 唐微微看见他来了，从书包里摸出手机，问他：“你微信多少？” 夏川耷拉着的眼皮子睁开了些，黑眸盯着她，不紧不慢地把剩下一小块吐司吃完，才开口：“想要我联系方式啊。” 察觉到少年眸中那点儿兴味。 唐微微几乎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飞快地解释：“我把昨天的饭钱转你。” 闻言，夏川转过头，懒洋洋道：“不用了。” 唐微微：“哦，那就不加吧。我下次直接给你现金。” 夏川：“……” 夏川又把头转过来，从裤袋里拿出手机，随意往桌上一扔，“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刚好没钱了。”他神色肯定，“加吧。” 唐微微：“……” 扫完二维码，她注意到这人的昵称很简单，就一个字：【川】 头像则是一片黑。 她和倪玥一共35，一起转了过去。 夏川也没点收钱，加完好友就把手机一收，趴在桌面上开始睡觉大业。 一分钟后。 同桌传来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唐微微看着他安静的侧颜，又看了眼微信备注那一栏，把原本的名字删去，默默打上三个字—— 【睡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唐微微：谁还不会取外号了是吧！！！！！ 第6章 六颗糖... 总的来说，唐微微的新校园生活过的还是比较顺心平静的。 夏川要么不来，要么来了也是睡觉，两人连对话都不多。 只有偶尔她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而他刚好醒着时，他们才会进行一番同桌间和谐友爱互帮互助的短暂交流。 这两天天气开始回暖。 换季最容易感冒，班里好几个同学都遭了秧，唐微微也不例外。 “咳，咳咳——” 听着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夏川从臂弯里抬起脸，眼底还带着惺忪，缓了片刻才彻底清醒。 视野渐渐的明晰，入眼的是女生坐姿端正，认真听课的模样。侧脸的线条柔和，肤色好像比平时更苍白一些。 看了几秒，她突然偏过头，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 纤细单薄的肩膀随着动作轻轻颤抖。 夏川直起身来，问她：“你感冒了？” 听见少年的声音，唐微微转头看他一眼，刚想说什么，秀眉一蹙，弯下腰又是几声咳嗽。 “……” 夏川从她的眼神中提取出了“废话”两个字。 不过看小姑娘这么难受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 余光瞥见她桌面上那个已经空了的粉色水杯，杯壁上还有一只白色的兔子印花，看着还挺萌，和她的气质相符。 夏川伸手拿过来，伴随着唐微微一声疑惑的“你要干嘛”，径自站起身，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课堂上从后门走出去了。 才刚上课不久，老师这会儿正背对着课桌在黑板上写字，倒是没发现他的离席。 唐微微坐在座位上还挺懵。 夏川刚刚的举动完全在她意料之外，他拿她水杯干嘛？——帮她接水？！ 按正常言情小说剧本发展，应该是这样没错。 虽然最近几天他们相处的还不错，但好像还没有那么熟吧，他会这么好心主动去帮她接水？？ 等夏川真的接了满满一杯热水回来，并且还为此被老师误会成迟到罚站到后面时，唐微微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这个同桌真是令她捉摸不透。 还是说，是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到下课，唐微微抱着自己的粉水杯，朝刚回到座位上的少年送上自己最真挚的感谢：“谢谢你，夏川同学。” 她顿了顿，“你真是个好人。” “……” 夏川冷漠脸：“我只是怕被你传染而已。” 不管原因如何，他帮自己接了水是事实，唐微微也不介意，弯着唇朝他笑。 女孩的脸白皙动人透着浅粉，睫毛如羽扇，杏眼眨巴眨巴看着他，里头蕴含着轻浅的笑意。 他看着她，忽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视线从女孩脸上移开，落在她手中的粉色水杯上，里面的液体小幅度晃荡着，他觉得更口渴了。 夏川盯着她手里的水杯，“跟你商量个事。” “嗯？” “水给我喝一口怎么样？” 唐微微：“……” 唐微微抱紧水杯往后一靠，防备地看着他：“不怎么样。” 夏川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也觉得这个要求提的有点不讲道理，便没有强求，正打算起身去买水，衣角突然传来了一点轻微的拉力。 衣摆被两根细白的手指捏着，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涂没戴。 他扬了扬眉：“怎么，反悔了？” 唐微微慢吞吞从口袋里掏了掏，就像他上次那样，最后掏了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出来。 “喏。”她说，“姐姐请你去买水，不用客气。” 夏川：“……” - 要说这日子不平静的地方，也有。 九班来了个小仙女转校生的事不知道怎么在学校里传开了。 下了课，教室外边的走廊上，其他班级的人经过的频率明显增高。 假装恰好路过，实则暗中观察。 唐微微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但是总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她和学习相亲相爱。 “唐微微，外面有人找你！” 班里一个同学喊她。 唐微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几个女生满脸娇羞站在门口，决定对那句“找你”持怀疑态度。 “同学你好，你能帮我把这个给夏川吗？” 说话的是被几个女生簇拥在中间，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她手里拿着一袋丰盛的早餐。 唐微微看着她，也很礼貌地回了句：“你好，不能。” 旁边的女生顿时不乐意了，“不就让你帮个忙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中间的女生推了同伴一下，等她闭嘴后才轻轻开口：“麻烦你帮个忙，他在睡觉，我不敢进去吵醒他……” 唐微微看见早餐里面有个爱心卡片，心下了然：“你喜欢夏川？想和他在一起对吧？” 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女生有点害羞，还是点下了头。 “那你怕什么？你想啊，如果你真成为他女朋友甚至是妻子，将来同居了，你难道连叫他起床吃爱心早餐的勇气都没有吗？” “啊。”女生沉浸在这段话带来的美好幻想中，“可是……” 唐微微打断她：“没有可是。去吧，勇敢的迈出第一步，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好，好的。那我去了。” “……” 洗脑完毕后，不用当送货员的唐微微也乐得清闲，顺便去了趟厕所。 - 夏川其实在听见班里有人喊“唐微微，外面有人找你”时就已经醒了。 困意还未消，他伏在桌面上动了动，没抬头。 继续眯了一会儿，耳朵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还以为是小同桌回来了，也没在意。 直到一股烤面包的诱人香味传来。 瞌睡虫跑没了，肚子里的馋虫倒是被唤醒了。 少年隐隐感到了饥饿，埋在臂弯里的脸终于抬起来，脸上有一道被压出来的浅浅红痕，却不影响他的帅气，嗓音带着低哑的小性感：“喂，分我点呗，小……” 话音止住，他顿了顿，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容，语调换成了冷淡：“你哪位。” 女生磕磕绊绊地回答：“三，三班的。我叫肖芸。” 面前的少年斜歪着身体，懒洋洋靠着后面的墙，旁边就是窗户。 初春时节，早上的阳光不算刺眼，淡金色的光线倾洒进来，勾勒着少年精致好看的轮廓。 虽然刚刚受到了一番鼓舞，但看着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时，肖芸还是紧张的不得了。 她把手里的早餐放在桌面上，小声地说：“这是给你的。” 少年神色淡漠，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心跳不自禁加速，肖芸脸色红了红，正想转身出去，又听见夏川喊她“等等”。 肖芸内心大喜过望，还以为自己有戏，站在过道等了他半分钟，就见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有点皱的五块钱出来。 肖芸：“？” 夏川瞥了眼桌上的早餐，可能是觉得不够，他把五块钱收回口袋，又伸手在抽屉里摸了摸，最后掏出了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二十块，递给她。 “不用找了。”他说。 肖芸：“……” - 大概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喜欢那种又酷又坏，长得还特别帅的男生。 唐微微就连上个厕所，都能听见隔间外边有几个女孩子在讨论“夏川”这个名字。 听声音还挺耳熟，好像和她还是一个班的。 唐微微推开隔间门，一看见脸，果然—— 就是班里那几个，对夏川有着明显企图，却总不肯承认的女生。 唐微微对她们还挺有印象，上课经常回头看她这个方向，下课也总往这边跑，每次进教室门或者拐弯时还老想着往夏川身上撞。 但是夏川反应也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练出来的，总能及时侧过身，避开那些女孩绞尽脑汁想跟他产生的肢体接触。 幼稚死了。 喜欢就直接上，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跟人家撞一下难道还能撞出爱情的小火苗不成？ 唐微微暗暗无语，和她们擦肩走出厕所，走到拐角时—— “砰”的一声，直接迎面和某人撞了个满怀。 鼻尖磕到坚硬的胸膛，酸痛的感觉瞬间袭来，疼得她控制不住的想流眼泪。抬起头，顺着好看流畅的下颚线条往上，她看见夏川那张淡漠的脸。 “……” 呃。 少年垂下眸，看着女孩泛红的眼眶和鼻尖，微皱的眉头松开，注意到她的手还搭在自己胸口，似笑非笑道：“摸得舒服吗。” 唐微微把手拿开，揉了揉鼻子，淡定地说：“还行，就是有点硬。” “……” 回到班里，唐微微一眼就看见他桌面上的那袋眼熟的东西。 注意到她的视线，夏川坐下后，随意地把面包往她那边推了推，“吃吧。” “算了吧，”唐微微没要，“我可不好意思吃你未来女友送你的爱心早餐。” 夏川：“？” “你在说什么玩意。”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一靠，懒洋洋道，“这是我花钱买的。” “……” 唐微微面无表情看着袋子里那张爱心卡片，心说难道我是瞎了么。 等她把那个小卡片拿出来，夏川才注意到里面还有这个玩意，有点好奇地凑过去，身体往她那边倾。 不知不觉间，两人距离有些过近。 唐微微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洗衣液的清洁味道，和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大概是男生身上独有的气息。 “你别离我这么近。”唐微微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我还感冒呢，传染给你怎么办？” 夏川垂着眸没说话，已经看见了卡片上的内容，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夏川同学，我喜欢你] 唐微微也看见了，抬头和他的视线对上，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狡辩”。 少年满不在乎的啧了一声，伸出两根修长漂亮的手指，夹起这张卡片，往后面的垃圾桶一扔，声音懒懒散散：“那你就要对我负责。” 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第7章 七颗糖... 这个责唐微微最后还是没有负。 夏川的身体素质很好，跟她这么个病号同桌了近一周之久，奇迹般的一点事都没有，丝毫未受影响。 放了学，旁边的睡美人有了要苏醒的迹象，黑发被睡得有些凌乱，靠头顶的位置有一撮头发微微翘起，看上去非常抢眼。 唐微微有一点强迫症，下意识伸手想把它压下去。 胳膊才刚抬起，在指尖距离那缕头发丝还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时，手腕倏地一紧。 夏川刚睡醒，大脑还处于略微混沌的状态，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靠近，条件反射伸手攥住。 女孩子的手腕纤细，仿佛他稍微再用力些，就会折断。 夏川怔了怔，耷拉的眼皮睁开了些，抬眼看向她，嗓音又是微哑的性感：“你干嘛？” “啊……” 唐微微也有些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之前那个转角遇到爱的碰撞不算，这大概是他们同桌这半个月来，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少年的手还扣着她的手腕，隔着衣料，没用太大的力气。 她往回抽了抽，很轻易就挣脱了。 唐微微解释道：“你头发翘起来了，我本来想帮你压下去，既然你醒了就自己弄吧。” “哦。”夏川应了声，身体又往她那边倾了倾，“我看不见，还是你来吧。” 少年突然靠近，带着一股很淡的清香，大概是洗发水的味道。 他上身微弯，头压低，姿势有点儿像在……行一个不那么标准的鞠躬礼。 唐微微眉头一跳。 大佬对她行如此大礼，怎么莫名感觉有点爽呢。 她抬手按了按那根翘起的呆毛，可能是因为没沾水的原因，压下去后，等手指移开，马上又恢复了原样。 “你等等啊。” 女孩子轻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夏川没动，维持着这个姿势，懒洋洋的“嗯”了声。 唐微微拿水杯倒了点水在手上，重新用沾湿的手指碰上那缕头发，终于把那根倔强的呆毛制伏。 “好了。”唐微微很满意，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爱卿免礼吧。” “……” 夏川直起身，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她：“你说什么？” 少年脸上没太多表情，神色平静，只是眼神却写满了“你有本事再给爸爸说一遍”的威胁。 接收到危险的信号，唐微微反应很快，立马摆出无辜的表情：“我就是开个玩笑。” “……” “……” 见夏川不说话，她随口道：“那要不让你也来一次，就当扯平了？” 没想到面前的少年挑了挑眉，竟然点头道：“可以。” 要不要这么幼稚？ 既然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唐微微还是配合地弯下腰，学着夏川刚才的姿势，“好了，你开始吧。”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点重量，脑袋被他用力地揉了两下。 唐微微忍了忍。 倏然间，好似有什么东西靠近，带来一股轻微的风。 耳边是少年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酥酥麻麻的痒感从耳际蔓延，传遍了全身。 恍惚之中，她听见少年低缓戏谑的嗓音： “爱妃免礼。” “…………” 唐微微好半响才回过神。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 关键她居然还害羞了！不就是一句“爱妃”吗，害什么羞！ 唐微微你清醒点，不要被这个男人的美色迷惑了！！ “行了。”唐微微猛地抬起头，一把把人推开，强装淡定的说，“那我先走了。” 夏川被她推得顺势往墙上一靠，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搭在桌面上。 相比之下，他是真淡定：“哦，爱妃退下吧。” 唐微微：“……” 唐微微是走读生，没有住宿。 周五放学，她收拾完书包就直接走了，路过[一点甜]时顺便买了杯奶茶。 这次她选了少糖，味道倒是刚刚好。 锦绣花园离三中不算远，四五个站，坐公交也就十几分钟。 到了车站，已经有很多住宿生拎着行李箱等在那了。 肖芸正在和小姐妹们聊天，说到那天她去给夏川送早餐，结果人家给了她二十块钱这件事时，几位小姐妹都是一阵无语。 “哎芸芸你也别难过，你想啊，夏川他拒绝过那么多女生送的东西，可他还是收了你的早餐……” 肖芸叹口气，并不打算自欺欺人，纠正道：“是买的。” “……” 小姐妹们一阵沉默，然后接二连三发出叹息。 “唉，夏川真的好难追啊，好像不管对谁他都无动于衷——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生啊？从上学期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他身边有雌性生物出现过。” “没有吧，他们玩在一块的那伙人里不是有个女的。而且现在还有了个女同桌，那个转校生，叫唐微微好像，听说关系还不错。” 突然被cue到，唐微微脚步一顿。 “你们说夏川会不会喜欢上他同桌啊？” “难说，但我觉得那个转校生肯定会喜欢上他。” “为啥？” “你想啊，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天天对着个大帅逼同桌，看着那样一张盛世美颜，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我不会。”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平静女声。 几个人同时回过头。 话题当事人之一的女生就站在车站的台阶上，目光坦然的看着她们。 落日的余晖落在她身上，乌黑的秀发被照得有些泛金，整个人浸泡在光线里，轮廓柔和，显得十分温暖。 昏黄的夕阳，漂亮的少女，景色美好得宛如一幅画。 几个女生皆是一顿。 刚从美颜暴击中回过神，余光瞥见她身后的某道人影，又说不出话来了。 唐微微浑然未觉，自顾自开口：“还有，其实也不是天天都能见，他经常不来上课，你们应该也清楚吧。” 顿了顿，她没忍住加上一句，“而且来了也是在睡觉，基本看不到脸。” 几个女生安静如鸡。 唐微微也不是喜欢背后议论别人的人，没继续吐槽自己的同桌，总结道：“总之你们可以放心，夏川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虽然那张脸的确是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但是那又如何！ 她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好吧她就是。 “……” “……？” 经过了诡异的沉默后，唐微微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顺着她们的目光往后看，夏川就倚在站台旁，上半身斜着，双手抱臂，脸朝着前方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 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转过头，漆黑的眼里映着落日的金红。 “说完了？”他问。 唐微微下意识点头。 没等她开口，少年戏谑的嗓音又响起：“不能天天看见我的脸，你很失落？” 唐微微：“失落倒没有，可惜还是有一点的。” “嗯？” 唐微微仰头看着少年精致的面容，一言难尽道：“毕竟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不能见光呢？唉。” 末尾那个叹气叹得非常真情实感。 夏川：“……” - 公交车远远驶来，停在车站前，学生们一窝蜂往上挤。 唐微微好不容易上了车，被人流挤到中间，吊环扶手已经被人占满，再上面的横杆她又够不着。 就这么站了几分钟，随着车子一个急刹，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往前扑。 情急之中，她还不忘护好手里的奶茶。然后迎面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脚下似乎还踩到了什么东西。 夏川嘶了一声，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看着小姑娘揉着鼻子哭唧唧的模样，眉梢微挑：“你怎么老往我怀里钻？” 周围的乘客还在挤来挤去，快被挤成肉夹馍的唐微微心想，那我他妈还能往哪钻？ 不过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车厢内摇摇晃晃，没多余的扶手，唐微微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试探性地伸出爪子捏住他腰间的衣服布料。 夏川的视线从窗外收回，低头瞥她：“你干嘛。” 唐微微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甜笑：“借我扶一下嘛，老师说了同学间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 “……”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小姑娘睫毛卷翘的弧度，唇瓣红润，扬起一个浅浅的笑，上唇的唇珠樱桃般娇嫩可口。 没来由地口干舌燥。 夏川挪开目光，若无其事道：“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我么，还是自力更生吧。” 又是一个拐弯，唐微微踉踉跄跄，抓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紧，“别别别，我那不是如你所愿吗，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夏川皱了皱眉：“什么叫如我所愿？” “就开学第一天，你对我说的。”唐微微还抽空吸了口奶茶，然后故意压低声音，学着他说话，“你千万不要爱上我——这可是你当初自己亲口说的。” “……” 少年的手抓着最上方的横杆，微垂着头，似乎在回忆的样子。 半响，也不知是记起没有，他挑了挑眉，满不在乎道：“行吧，那算我撤回这句话。” 唐微微无语：“你当聊微信呢还撤回。而且撤回只能两分钟内，你算算这都过去过久了。” 夏川：“那就删除。” “……” “这怎么删？哎不是——” 唐微微盯着少年淡然的脸，上上下下打量，语气揶揄。 “夏川同学，听你这意思，好像很希望我喜欢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夏川：喜欢就可以了，“上”交给我（这位同学请你冷静一点 醒醒，梦里什么都有 第8章 八颗糖... 车厢内吵杂声不绝于耳，有学生在聊今晚的作业，也有成年男人在打电话，车载电视里播放着新闻…… 唐微微声音不大，周遭的人声鼎沸却没有把它淹没。 连夏川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轻软的话语就那么清晰地传入他耳里，像是过滤了一切喧嚣。 “……” 她问完就不说话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里面带着好奇，等待他的回答。 空间仿佛有一瞬间的寂静。 顿了几秒，夏川低头对上女孩的目光，眯了眯眼：“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可笑的错觉？” “是你啊。”唐微微无辜脸，“谁让你非要说什么撤回又删除的，这不是反悔了的意思吗？反悔了那不就说明……” 她声线柔软，轻轻甜甜的嗓音棉花糖似的，听着很悦耳。夏川空余的右手拽过唐微微的胳膊，用行动打断她的话。 他把人往自己右边拉，让她站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则是站在她身后，隔开拥挤的人流。 “行了，站好别动。安静点。” “……” 手扶在窗边的横杆上，唐微微侧过头，看见少年正微抿着唇角，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倒带的风景。 夕阳的光线暖黄温柔，落在脸上，冷冽的五官被渲染出一层暖意，连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四周拥挤吵闹，唯有他们这块静谧无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唐微微偷偷看了他几眼，脸颊好像有点儿发烫。 她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明明跟刚才也没什么不同，可她却莫名觉得，味道好像变得更甜了。 真奇怪啊。 - 下了车，夏川跟在她后边一起下来。 唐微微回头看他一眼。 大概是怕被误会，夏川懒洋洋解释：“顺路。” “哦。” 唐微微对于这个答案倒也不意外，毕竟之前她就在巷子那儿见过他，这附近大概也算是这位社会哥的日常活动区域之一。 就是不知道这位哥今天怎么心血来潮坐公交。 平时他都是骑着他那辆宝贝重机的。 两个人并肩同行了一段时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为了配合她的速度，少年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那个巷子是回家必须经过的地方，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傍晚时分，天色已渐渐暗下去。 穹顶是灰暗的深蓝，只有西边还残留一点夕色，颜色层层叠叠的晕染在一起，像一幅油画。 巷子里的人不多，只有靠近路口的石桌围了几个老大爷在下棋。 整个画面看上去宁静又美好。 注意到夏川停住了脚步，唐微微随口问：“你要去里面吗？”见他点头，挥了挥手，“那，周一见啦。” 少年站在巷口，天际的微光远不如他的眼眸耀眼。 他抬手，两指并拢放在眉尾，往外一扬，动作随意又漫不经心，透着几分不羁，笑着和她道别：“再见，小同桌。” - 回到家里时晚饭已经做好，唐微微放下书包去厨房洗了洗手，坐在餐桌前和外婆一起用餐。 都是些家常小炒，但她却吃得非常满足开心。 外婆慈爱的看着唐微微，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阿微多吃点，你看你这么瘦，出了门要是风大些，直接就要被吹跑咯。” 唐微微也笑：“外婆你太夸张啦，又不是龙卷风，怎么会吹跑。” 吃完饭，唐微微收拾着桌上的餐盘去洗碗，七点半时，于婉吟打来了电话。 她每次来电话的问题无非是那么几个。 在学校过的怎么样，学习怎么样，外婆的身体怎么样…… 唐微微拿着电话，坐在飘窗垫上，例行公事般的回答完这些问题，垂眼看窗外的风景。 夜色已经深了，她住的房子是在四楼，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小区里正在散步的行人，黄澄澄的路灯下，一家三口人笑容幸福。 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妈，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和外婆，就不能回来看看我们吗？”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体谅妈妈呢，我这么辛苦工作还不是为了你们，我……” 于婉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 唐微微心不在焉地听着，视线一直看着窗外。 “好了，妈妈真的还有事，你在家乖一点，在学校也是，先这样。” “嘟——” 唐微微维持着接听的姿势，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玻璃窗上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眼眶微红，长长的睫毛低覆下去…… 她轻轻对已经挂断了的电话说了声“再见”。 哪怕再怎么习以为常。 难过的情绪，还是会有的。 - 时间还早，又正值周五，街边灯火璀璨。 唐微微散心路过一家大排档时，忽然在某个深蓝色棚顶下，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圆桌摆了一圈塑料椅子，人坐得很满，每个座位之间挨得都很近，唯独靠马路边上的那个位置两侧空出了一点距离，少年坐在那儿，垂着头按手机，脸上没任何表情。 “……” 唐微微觉得自己和这位同桌怕不是真的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魔鬼缘分。 视线随意在桌上扫了一圈，熟面孔还挺多，都是平常和夏川玩在一块的那伙人。男生居多，全场唯二的两个女生就坐在夏川两边，像什么左右护法。 右护法化着大浓妆，穿着性感的小皮裙。左护法年纪看上去稍小一些，梨花头，长得很漂亮。 御姐和软妹都齐了。 Wow，艳福不浅。 打扰人家撩妹是不道德的，唐微微转身想走，就听见贺行舟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小唐同学——！！” 他嗓门大，让唐微微收获了一桌子人的注目礼。 连夏川都抬头看过来。 街道上车水马龙，车流拉成绚丽的光带，行道树初显繁茂翠绿，夜风拂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同时送来一阵清香。 女孩站在树下，平时总绑着的黑色长发披散着，被风轻轻撩动。 她身后是车流不息，身前是大排档的喧嚣和热闹。 只她一人是静态的，不食人间烟火般地站在那，眉眼如画，像被相机定格住的老照片…… 夏川顿了顿，片刻的晃神。 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心底滋生，又转瞬即逝。 回过神后，他很快注意到这姑娘神情有些不对，带了点很淡的低落，还有些茫然，整个人都处于某种放空的状态。 “嗯？”唐微微对上夏川的视线，停了几秒，又投向刚刚叫住自己的贺行舟，“有什么事吗？” 贺行舟还没说话，倒是那个左护法梨花头先开口：“认识的啊？那敢情好，小姐姐过来一起吃呗！” 她十分自来熟，指了指自己和夏川座位之间的空余位置，笑着说：“我叫人给你加个凳子！” “不用麻烦了。”唐微微摆摆手拒绝。 注意到夏川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解释：“我刚吃过晚餐不久，就是下来消食散步的。” 而且她毕竟和他们不熟，他们这么多男生，留下也不合适。 简单打了招呼唐微微就走了。 夏川也没挽留，从烟盒敲出根烟叼在嘴上，伸手捞起桌上的打火机，咔哒一声轻响，冰蓝色的火焰迅速窜起，点燃香烟。 灰白雾气缥缈而上，笼罩在眼前。 他眯着眼，隔着朦胧烟雾，看着那道娇小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小姑娘刚刚低落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迷茫无助中，又透露着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算了。 就当再发发善心吧。 夏川把才抽了没几口的烟掐灭，扔进桌面上的烟灰缸里，站起身淡淡道：“我有点事，先走了。” 在等红绿灯时，唐微微听着旁边女孩子们的说说笑笑，看着对面的情侣秀着恩爱，又想起出门前，在窗边看见的在小区里散着步的一家三口…… 她突然想起朱自清某篇散文里说过的一句话——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好像夜晚总是会使人变得感性，变得矫情。 唐微微叹了口气。 明明平常她看见这些也没觉得有什么的。 今晚的负面情绪却像失了控般，没完没了地扩大、蔓延。 她又想起刚刚，在大排档遇见的夏川他们。 他好像有很多朋友。也对，像他这种级别的社会哥，兄弟妹子什么的都是不会少的。 还挺羡慕的。 那种不缺人陪的感觉。 和他那种自由恣意，随心所欲的生活态度。 前方绿灯亮起，唐微微刚想抬脚，目光扫过对面陌生的景物后，顿了顿。从某种消极的状态中回过神，她又陷入了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 见她一直站着不走，被挡在后面的人催促了声，唐微微侧身让他过去，视线无意间往后一瞥，瞬间怔住。 少年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外套，两手插兜，一米八出头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更别提还长了那么一张秒杀众生的脸。 隔着人群相望了几秒，夏川和她一样，只安静地站在原地，没动。 唐微微把差点要脱口而出的一声“握草”憋了回去，抬脚往他那边走，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不会是一路跟着我吧。” “就……刚好路过而已。”夏川随口说道。 唐微微有点儿不信，怀疑地看着他。 少年神情淡漠，微昂着下巴，一副“我是这条街最酷的崽”的架势，倒是让她打消了一点疑虑。 像这种大佬怎么会干跟踪人的事呢。 不可能的，一定是巧合。 唐微微问：“你刚才不是在和朋友吃饭吗，怎么来这边了？” 对上女孩清澈水润的眼眸，夏川偏过头，轻描淡写的说：“有点事。” “哦……”唐微微拉长了尾音，“那你知道从这怎么回去吗，我对这块不熟悉。” 夏川瞥她一眼，有点无语：“你怎么又迷路了。” 唐微微：“所以到底怎么走？” 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入眼的皆是陌生的建筑。 他抿了抿唇，忽地陷入了沉默。 “……” “？” “……” “你怎么不说话？” 注意到少年不自然的神色，唐微微嘴边的笑容渐渐止住，面无表情道：“你果然是在一路跟着我吧。” 夏川抬手摸了摸鼻子，既然被拆穿，他索性直接承认：“嗯。” 唐微微：“……你跟着我干嘛。” “这不是不放心么。”夏川低下头，微勾起唇，“谁让我是活雷锋呢。” “……” 第9章 九颗糖... 刚刚在大排档，他注意到这姑娘神情不对，而且离开的方向不是去锦绣花园时，心里就有点不放心。 大晚上的，这附近又乱，她一个女孩子在外边到处乱跑，实在是不安全。 毕竟同桌一场，他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她。 而且他对今晚的聚会本就没什么兴趣，能找个借口提前走也好。 唐微微看着他：“夏川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像什么？” 街边的路灯拉出斜斜的影子，两个人离得近，影子靠在一块儿，少年眉眼悠闲，往地上扫了一眼，语调懒洋洋的：“啊，你是说护花使者吗？” 唐微微瞥他一眼：“是变.态跟踪狂。” 夏川：“……” 上牙轻轻咬了下后牙槽，夏川发出一声轻哂，挑了挑眉：“行。” 少年往前倾了倾身子，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漆黑的瞳仁泛着月色幽幽的光。 他故意压低了嗓音，用危险的语气问：“那你知道，变.态跟踪狂跟着你，目的是什么吗？” 他身上有很淡的烟草气息。 本来味道应该要更浓郁几分，但在刚才的散步中，被风驱散了大半。 唐微微只轻微皱了皱鼻子，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五官，手指不自然地缩了一下，往后退开半步。 她表情无辜：“不知道，抢劫吗？我没钱。” 夏川又往前凑近，抬起手缓缓靠近小姑娘的脸：“可我还能劫色啊。” 在指尖快要碰到那小巧的下巴时，倏地转了个弯，改为挑起她耳边一缕碎发。 他口吻散漫，唐微微知道是在开玩笑。 少年离得很近，距离有些暧昧，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睫毛也根根分明…… 心跳莫名有些絮乱 还劫色呢。 劫你自己的色还差不多。 夏川垂着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头发，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皮肤是冷感的白。 “……” 唐微微很少被男孩子这样玩自己的头发。 因为其他人通常都是用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心存嫉妒，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像都很喜欢扯女生的头发。 有事没事就拽两下，下手也不知轻重。 唐微微以前就经常惨遭后桌男生的毒爪，每次都得给她揪好几根头发下来，虽然结果是被她收拾一顿，但还是乐此不疲。 从来没人像夏川这样。 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把她的头发绕着圈儿，动作很轻，一点没弄疼她。 唐微微一向不喜欢别人碰她头发，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容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你别动手动脚的。” 啪地一声，她用力拍开脸侧那只不安分乱动的手，劲儿很大，掌心有点发麻。 夏川倒是没太大感觉，不过还是配合地松了手，懒散的说：“小姑娘，对你的护花使者能不能温柔点儿。” 把手收回去之前，手指还顺势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什么鬼护花使者，”唐微微捂着额头嘟囔着，想起之前坐在他左右两侧的小皮裙和梨花头，“你之前旁边俩护法给你呢还不够啊。” 她声音太小，夏川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唐微微不想和他多废话，拿手指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我要回家了。” 夏川看了她几秒，抬起手，又揉了她刚整理好发型的脑袋一把，掌心下的秀发瞬间变成了鸡窝。 对上小姑娘怒目而视的眼神，他笑得有点痞坏。 “走吧。”夏川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唐微微往旁边挪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你不是不认得路吗，怎么送？” 夏川从口袋掏了部黑色手机出来，往上抛了抛，又精准地接住，动作漫不经心，唐微微却从他悠闲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嘲讽。 “……行，走吧。” - 本来夏川是打算叫车的，不过唐微微不想坐车，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步行的方式回去。 跟着导航走了一段路，很快就看见眼熟的街景。 “走了这么久，你不累吗。”夏川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她脸颊的皮肤微微泛着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额上有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有些不均。 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走了好几公里了。 女孩子体力多半不好，何况这姑娘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能走这么远已经很厉害了。 “累啊，当然累。”唐微微也没逞强，抬手把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拨到两边，“感觉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谁让你非要走路。”夏川淡淡瞥她。 “我晕车嘛。”唐微微鼓了鼓腮帮，“四个轮子及以上的都晕，在有的选的情况下，我宁愿多走几步也不要坐车。” 闻言，夏川看她一眼：“可惜。” 唐微微：“可惜什么？” “可惜我今天刚好车坏了，不然还能带你兜兜风。” “啊……”唐微微可太遗憾了。 她是见过夏川那辆重机的，纯黑色的，特别酷。 有次他十分嚣张地停在校门对面，一大堆女生围在那犯花痴。 他大概是嫌她们烦，才刚停下没一会儿又转动把手，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嗖地一下就窜没影了，只留下一群迷妹在原地惊呼“好帅！”“超酷！” 的确是又帅又酷。不过唐微微更在意的，是那惊人的速度。 不用说，坐在上面一定很刺激。 见她这个表情，夏川挑眉：“你很想坐？” 唐微微从遗憾的情绪里摆脱出来，兴奋地直点头，眼眸亮了亮：“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夏川若有所思，看这姑娘这么期待的模样，眯了眯眼，“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唐微微毫不犹豫：“哥哥！” “……” 居然叫得这么果断。 夏川顿了顿，神情散漫，点头：“行，下次哥哥带你坐。” “好的。”唐微微朝他扬起一个笑，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谢谢哥哥。” 小姑娘嗓音脆生生的，又甜又软。 特别是那声哥哥，被她喊得嗲的不行，偏偏又不觉得腻味，反而勾人得很。 “……” 这一声叫得夏川彻底怔住了。 身体仿佛被通电似的，猝不及防地麻了一下。 夏川舔舔唇，有一种莫名的口干舌燥的感觉，嗓子微微发痒，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唇畔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划开弧度，似是愉悦。 想起之前那几次被喊“叔叔”的经历，他低低笑了一声：“现在嘴巴倒是挺甜。” 唐微微眨眨眼，没说话看着他。 其实她也搞不懂这些男生，为什么一天到晚老喜欢让人喊自己“哥哥”。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能让夏川喊自己“姐姐”…… 哇，想一想都觉得好爽。 - 回去的时候经过大排档，他们原先那个位置已经换了一桌人，也是一群年轻人。 唐微微抬眼看过去时，他们刚好都站起身举着酒杯，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热闹的氛围浓烈。 唐微微不自觉放慢脚步，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夏川偏头看她：“怎么了。” 唐微微收回视线，步伐从龟速变成暂停在原地。 她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儿，顿了顿，情绪十分低落：“今晚这一路上，看见的人都是成双成对或者三五成群的，只有我孑然一身，形单影只，都没人可以陪我……”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夏川双手插兜，偏低的声线在小姑娘头顶响起，“我不是人？” “……” 唐微微又抬起头，对上少年漆黑狭长的眼，张了张嘴，拖着尾音“啊”了声。 “是人。”她点头，“你当然是人。” 夏川挑挑眉，一时竟然听不出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唐微微又叹口气，解释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你跟着我嘛。而且我指的陪，也不是像这样的陪。” 夏川问：“那你想哪样的陪。” 唐微微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叫住我啊？” “你心情不好。”他答非所问。 唐微微不理解他的意思：“唔，对啊，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夏川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声音很淡，“你也许更想一个人静静。” 第10章 十颗糖... 他每次心情不好时都喜欢一个人独处，不希望有人来烦他，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唐微微也是这样。 听他说完，唐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地鼻头一酸，不太自然地吸了吸，偏过头说：“夏川同学，我好感动。” 都快他妈感动哭了。 他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到处乱跑，所以一直跟着她，又因为知道她心情不好，体贴地没有上前打扰。 他甚至没有问她“怎么了”。 因为他知道，人在难过脆弱的时候，其实最怕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这个少年又酷又温柔。 缓好情绪，唐微微重新转过头，对上夏川的视线，她顿了一下：“你……” “你真是一个好人”才说了开头第一个字，眼前突然出现一根橙黄色包装的棒棒糖，底下白色的棒子被少年用两根手指捏着，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末端有一点儿白色的小月牙。 视线情不自禁地从棒棒糖转移到那只好看的手上，唐微微怔了怔，额头突然一痛，被用什么硬硬的东西敲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行凶者手里还拿着凶器，上下把玩着，然后往她怀里一扔：“给你的。” 唐微微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疑惑：“？” 夏川抬起手，食指在空气中点了点，指着她的唇，漆黑的眼眯了眯：“让你闭嘴用的。” 唐微微：“？？？” “我对你发的好人卡没兴趣。”夏川说。 唐微微：“……” 所以她刚才是把“我想对你发好人卡”刻在脸上了吗？ 不然只说了一个“你”字，他是怎么知道她要说那句话的？ 看出了她的疑惑，夏川也懒得解释。 唐微微也没在意，低着头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橙子的甜味在嘴里蔓延。 她含着糖，声音有点儿含糊：“其实草莓味的更好吃。” “有的吃不错了，你还挺挑。”夏川斜她一眼。 唐微微弯着唇笑了笑，好奇的问：“话说你这糖哪儿来的？” 想起之前在大排档看见他时，旁边坐着的左右护法，她打趣道，“不会是女朋友送的吧？还是追求者？” 也不知道她这个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夏川扬了扬眉：“不仅挑，管得还宽。” “……” 其实在平时，唐微微是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问这种话的。 可能是今天晚上的气氛太过和谐，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不少，让她有种他们已经是朋友了的错觉。 所以，果然只是错觉么。 唐微微有点走神，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夏川喊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梦游般地走了几步，胳膊突然一紧。 “发什么呆。” 伴随着少年低沉好听的声音，她顺着他的力道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东西，和刚才似曾相识的画面。 夏川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根粉色包装的棒棒糖，往她面前递了递，懒懒散散地问：“刚好还有支草莓味的，你要不要？” “……要。” 唐微微接过来，嘴里还含着那根橙子味的，只能先把这根草莓味的放进口袋。 见她收了，夏川把另只手也插回兜里，漫不经心道：“糖是放学在校门口小卖部随便买的，为了坐车换的零钱。” 他顿了顿，“没女朋友。” - 锦绣花园是老式小区，住在这块儿的也是老人居多。 眼下已经将近十点，对于很多年轻人而言可能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对于一些爷爷奶奶来说，这已经是他们的休息时间了。 小区里一片静谧，除了他们几乎看不见别人。 偶尔会响起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空气里带着淡淡杏花香。 终于快到达目的地，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等到家楼下时，唐微微实在没了力气，伸出一只手拉住少年的衣角，艰难地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夏川停了停脚步，回过头看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背你上去？” “我哪有这么说。”唐微微松开手，弯下腰，掌心撑在膝盖上喘着气儿，“休息一下，我现在真的爬不动。” 夏川忽然问：“你急着上楼么。” 见她摇了摇头，他朝身后不远处的长椅抬了抬下巴，“那就去坐会儿。” 屁股一接触到椅子，唐微微顿时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也顾不上在意形象什么的，两条腿挂在长椅边儿的扶手上，在空中晃荡。 离了地面，脚底板也放松了下来。 唐微微现在感觉一身轻，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她侧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少年，他懒洋洋靠着椅背，微抬着头，下巴和脖颈拉出流畅好看的线条，喉结看着很性感。 唐微微歪着脑袋，眨巴两下眼，眉眼弯弯，突然喊了声“哥哥”。 夏川一顿，扭头看向她：“叫我？” “这里还有别人吗？”唐微微朝他甜甜的笑，嘴边有浅浅的梨涡，“哥哥的车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呢？” “这么想坐啊。”夏川垂眸看着她，女孩的脸颊还残留着一点运动后的红晕，长睫扑闪扑闪着，又大又水灵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之色。 夏川舔了舔唇：“周一应该能好，早上我来送你去学校？反正顺路。” “好啊！”唐微微答应得很快。 应完又皱了皱眉毛。 毕竟作为少年社会哥的专属座驾，那辆重机也是十分高调的，回头率百分之两百，开去学校的路上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看见。 唐微微咬着拇指有点纠结：“那样的话，要是被误会怎么办？” 夏川似笑非笑：“误会什么？” “这还用说吗？”唐微微看他一眼，“学校规定了，电动车都不准骑，何况你那还是摩托车，要是被看见了——” 她一脸担忧：“那我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形象不就不保了吗。” 夏川：“……” 这回答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行吧，”夏川扯了扯唇角，无奈又好笑，用缓慢的语调喊着这三个字，“优等生。” 优等生朝他眨眨眼。 “等哪天晚上有空，我再带你去兜风。” 夏川停顿一下，凑近她，“——就我们两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的声线压低，明明也没离得多近，却仿佛就贴在耳侧，带着气息，在她的心尖上挠痒痒。 “我觉得，”唐微微努力维持镇定，“要不还是算了吧。” “……” - 休息了半小时。 唐微微起身，从长椅上跳下来。 少年还是歪歪扭扭地靠着椅背，额发被风吹得略微凌乱，底下一双黑眸如头顶浩瀚无垠的苍穹。 黑沉沉的，却又带着耀眼的光。 唐微微看着他，停顿两秒，喊道：“夏川。” 风有点大，从侧面吹来，长发肆意飞舞，她抬手把那些挡住视线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温柔：“今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回来。” 夏川侧了侧头：“没什么，顺便而已。” “……” 唐微微也不知道这是顺哪门子的便。 很显然，这位哥多半是要面子才这么说的，唐微微也没拆穿，弯着唇轻笑：“好啦，我要上楼了，就不麻烦你再送……” 在她说话的时候，夏川已经站起身：“走吧。” “啊？” 他径自走向楼梯口，“也不差这几步路了，送你到门口。” 唐微微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只“噢”了一声，小跑追上去。 楼梯间的光线昏暗。 一路无言。 唐微微看着前方少年清瘦高挑的背影，有点儿恍惚。 她跟在他后面，走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拐角。 余光瞥见墙上红漆刷着的楼层数，是一个鲜艳的“4”，唐微微顿了顿，缓缓抬起手，拉住了少年的衣角。 夏川已经走到了通往五楼的台阶上，感受到衣摆传来的那点儿轻微的拉力，回过头问：“到了？” 她点头：“嗯。” 少年本就比她高大半个头，此时站在台阶上，她需要努力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沉默了几秒，夏川说：“进去吧。” “嗯。” 唐微微又点点头，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找出钥匙，插.进门锁里，没急着转动。 “不道个别吗。”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唐微微侧过身，少年还站在台阶上，背后有朦胧的月光洒进来，勾勒出光影分明的轮廓，他低着头，漆黑的眼直勾勾看着她。 “同桌，”她轻声说，“周一见。” 说完。 咔哒一声，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在这一刹那，属于少年的气息骤然靠近，他朝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问：“为什么又是周一见。” “周一见有什么问题吗？”唐微微不明白。 夏川说：“你周末不想见到我？” “……” 唐微微不知道这位哥的脑回路为什么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唐微微抬头看他：“你为什么非要这么理解，为什么不能换个思路方向。” 夏川挑了挑眉：“嗯？比如。” “比如说，”唐微微随口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周一很想见你之类的。” “……” 楼梯间里一片寂静，差不多有十来秒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夏川眯了眯眼，似乎在反应这句话的意思。 唐微微大脑像是突然卡了壳，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少年就挑着眉笑了：“这样啊。” “不是……” 从台阶上跳下来，稳稳落地，夏川歪了歪头：“那行，周一见。” 第11章 十一颗糖... 春天是个多雨的季节。 周末两天，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几乎没停过。 唐微微半趴在书桌上，听着雨水敲击玻璃发出的清脆乐章，手里捏着支黑色水笔，洋洋洒洒在作业本上写出一行行漂亮的小楷。 三中在希城也勉强搭上了重点的尾巴，作业量还是十分可观的。 不过可能是九班在年级内过于出名，所以相比起其他班级，还算比较轻松。 末尾画上句号，她停了笔。 把写完的作业整理好装起来，拉上拉链，书包是粉红色的，很新，一看就是刚买不久。 唐微微盯着书包看了会儿，没什么表情，在收拾脏衣物的时候，她在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根草莓口味的棒棒糖。 是周五那晚夏川给她的。 初春微凉的夜晚，月色冷清。 在她难过茫然的时候，那个少年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温暖。 唐微微把那根棒棒糖叼进嘴里。 只说一句“谢谢”好像实在是没什么诚意。 要不干脆明天请他喝杯奶茶，吃顿饭意思意思一下好了。 那，夏川他爱喝什么味道的奶茶呢？ 喜欢吃饭还是面还是粉呢？ 他…… 用完午餐，唐微微帮着外婆洗碗，又把家里卫生打扫了一遍，再下楼丢了个垃圾顺便买菜回来，因为不小心淋了点雨还去洗了个热水澡。 全部完事后，唐微微擦着头发，在沙发上坐下。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上面的数字显示13:59，她怔怔地看了几秒，数字突然跳成了14:00. 竟然！才！下午两点！ ——这不科学！！ 她本以为怎么说也该四五点了。 怎么会才两点呢。 这时间是假的吧。 唐微微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周末的休息时光竟然如此漫长的错觉。 - 台球室里。 少年手里握着球杆，身子压低贴近台面，姿势标准又好看，右手一推，白球击中黑球时发出“啪”地一声，球身往前滚动，准确无误地落进袋里。 围观的几个人抬着爪子啪啪鼓掌：“川哥牛啊，厉害厉害！” 少年神色淡然的接受了这番掌声和夸奖，右手握着球杆撑在地上，下颌微抬：“还来吗。” 贺行舟没好气道：“来个屁。跟你玩都是输，真几把没意思。” 他把球袋里的球捡出来，拿三角架摆好，“我说川哥啊，不，川爷，你行行好，让我和小明打一场吧。” 夏川挑挑眉，边把球杆递给周明哲，一边问：“菜鸡互啄就有意思了？” 贺行舟：“……” 周明哲：“……” 太过分了。 菜鸟没人权的吗？？ 两个人怀着悲愤的心开始了新的一局，夏川走到休息区，沙发卡座上坐了一个梨花头女生，正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夏川只斜斜靠着沙发边儿，没坐下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女生手里写着的东西。 一本物理练习册。 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一圈，没点，夏川顿了顿，垂下眼喊了声：“温北雨。” 温北雨头也不抬：“干嘛。”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很喜欢学习？”他问。 “……” 温北雨笔一顿，翻了个白眼。 她想说“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学习还不都是被逼无奈”，话到嘴边，她忽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八卦的气息。 漂亮的狐狸眼抬起，笑眯眯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都？”她语气揶揄，“还有谁啊川少？” “……” “让我猜猜——是不是前天晚上那个漂亮小姐姐？你后来所谓的有事先走就是追着人家去了吧。” 夏川：“……” 真是操了。 女生的第六感这么强？ 温北雨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调整了个坐姿，笑道：“那个小姐姐看起来超乖的，肯定是好学生吧。” “关你什么事儿。”夏川眯了眯眼。 温北雨倒是不介意他的态度：“我记得你们不是很有原则的吗，怎么，你现在也要开始对乖乖女下手了？不过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这样的嘛，多半是追不上人家的。” 夏川眉眼冷淡：“我说过要追她了？” 温北雨耸耸肩，不说话了，继续跟她的物理题作斗争。 把未点燃的香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指间，想着那句“乖乖女”和“好学生”，夏川啧了声，低头时余光瞥见练习册上的题目，淡道：“选c.” 温北雨抬起头，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夏川看她的眼神带了点儿嘲讽：“这不是很简单吗。” “？？？” 物理，简单？ 合着您竟然还是位深藏不露的学霸，瞒了大家这么多年的吗？ 贺行舟和周明哲暂停了菜鸟对决，其他人也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大佬的解答。 接受着大家的注目礼，夏川语气没什么起伏：“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参差不齐就选C.” 所有人：“……” 温北雨一脸无语地在括号里填了个c。 天色渐晚，他们一行人约着去吃火锅。 贺行舟突然问：“对了川哥，今天好像是叔叔生日吧，你真不回家吃？” 夏川顿了顿，没什么表情点头：“嗯。” 贺行舟：“那你回不回家？” “再说吧。” …… 云之夏别墅区的环境很好，都是由名家设计的，英式庭院路灯亮着，光线和草坪里地灯的光糅杂在一起，为夜晚添上了温暖的色调。 推开白漆雕花木门，夏川鞋还没换，就看见客厅里昂贵的皮质沙发上坐了个穿旗袍的女人。 黑发盘起，身段玲珑有致，样貌很年轻。 夏川的眼神瞬间冷下去。 女人听见开门的声音，回过头，看见他时怔了怔。 门口的少年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儿阴沉，和她对上视线后，又厌恶地错开，他转身就走，大门被“砰”地关上。 非常重的声响。 夏添在二楼的书房里被惊动，在走廊上探出头，皱着眉头问：“夏川回来了？” 女人迟疑着点头：“但是他又走了，外面还下那么大雨呢，他……” 夏添摆摆手：“算了，不管他。” 女人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 周一早上，唐微微到班里时，旁边的座位不出意外的没人。 她知道夏川上午通常来的都很迟，也没在意，翻开书开始预习，一直到上课铃打响，人依旧没来。 一节课过去了。 两节课过去了。 三节课…… 唐微微看着黑板上的公式，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心不在焉地转着笔。 中午放学，她拒绝了倪玥的邀请一个人去校外吃了午饭，又去[一点甜]买了奶茶。这一次没有买一送一的活动，她却还是拎着两杯奶茶从店里走出来。 再到教室时，还是没看见夏川的身影。 上课铃打响。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放学铃又响了。 从始至终，她左边的位子都是空着的。 夏川一直没来。 他没来，他爱来不来。 关她屁事。 唐微微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她给夏川发了好几条微信，他一直没回。 【你今天为什么没来？】 在输入框打上这行字，又删掉。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社会哥旷课不需要理由。 不用想也知道，学校哪有什么网吧游戏厅的魅力大啊，学习哪有漂亮小姐姐的诱惑大啊，上课哪有躺在家里睡大觉舒服啊。 虽然他们明明约好了的。 明明说好了“周一见”的。 狗东西。 竟然放她的鸽子。 唐微微很生气，还有点儿小委屈小失落，答应好的事怎么能爽约呢？ 在退出微信界面的时候，因为一直在走神，不小心按到语音通话。呆呆握着手机十几秒，等她想起来要挂断时，那边已经接通了。 “……喂。” 先是短暂的寂静，然后响起熟悉的嗓音，带着浓厚的困倦。 唐微微看着自己给他的备注，面无表情的想这家伙还真是对得起“睡美人”这三个字。 看看这都几点了！！ 都下午五六点了，他竟然还没睡醒？？？ 可是很快，她又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夏川的声音里除了困倦，还带着沙哑，和平时刚睡醒时的那种低哑不同，今天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带了点儿虚弱？ “你生病了？”唐微微问。 “嗯……”他的鼻音很浓。 行吧。 既然是生病了，那就原谅你吧。 “那你好好休息。”唐微微叹息一声，说完，挂断了电话。 - 夏川从床上醒来，看着眼前灰白色的天花板，脑袋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的疼。 他缓了几分钟，意识才终于清醒过来。 从床上坐直身体，夏川隐约记得刚刚唐微微好像给他打了个电话，拿起手机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微信几条未读消息。 早上八点整时： 【早啊同桌，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迟到】 中午放学： 【合着您不仅迟到，这是直接旷课了啊】 【本来还想着中午请你吃饭呢，既然你没来那就算啦】 下午上课前： 【我给你买了奶茶，就当周五晚上的谢礼吧】 【两根棒棒糖换一杯奶茶，是不是很划算】 文字消息停在这里。 然后是六点多，下午放学不久后的一通语音电话，时长00:49. 夏川突然反应过来。 今天是周一。 操。 第12章 十二颗糖...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唐微微和班里的同学一起从校门口出来，天空早就是一片深浓的黑蓝，零零碎碎亮着几颗星。 街对面的[一点甜]还开着，靠玻璃窗的座位坐了个少年，头低着，手里拿着手机，旁边摆着一杯未开封的奶茶。 隔了条马路的距离，唐微微没怎么看清，只觉得人影有点儿眼熟。 她也没在意，转身往车站的方向走，还没走几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是睡美人发来的消息，简简单单两个字：【过来】 “……” 走进奶茶店，店员很热情地喊着“欢迎光临”，唐微微礼貌朝他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到夏川旁边。 少年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皮肤看上去很苍白，唇色也很淡，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是个病号”的气场。 但还是酷。 社会哥不愧是社会哥。 夏川坐在一张高脚凳上，黑色牛仔裤裹着笔直修长的腿，唐微微看了眼，默默对比一下，发现这人的腿都到自己腰了，长度简直逆天。 “你生病了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干嘛。”她问道。 夏川还是用着那副懒洋洋的腔调说：“来喝奶茶啊。” 说话的时候，他把一杯奶茶推到唐微微面前，她看了眼上面的贴纸：乌龙奶茶，全糖，温。 是她之前点过的。 看出了她在意外什么，夏川挑眉：“我记忆力还可以。” 唐微微看他一眼：“是吗。” “……” 夏川一顿，想起自己今天的失约，低声道：“抱歉。” “没关系。”唐微微接过那杯奶茶，手碰到纸杯，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热度了，温度从温变成了常温。 “你这是在等我？”她又问。 夏川没说话。 小姑娘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低覆下去。 她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奶茶放置了太久，口感也变得有些涩。 唐微微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嗯？” 她抬起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轻轻的说：“反正还没超过十二点，所以还作数。” 上了一天的课，她额前的刘海蔫哒哒地趴在额前，底下的杏眼水灵透彻，柔软又温暖，声音像是在糖水里浸泡过般的甜。 “……” 夏川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这么可爱。 这么好。 操啊。 - 他们在奶茶店坐了一会儿，唐微微抱着那杯乌龙奶茶，小口小口地吸着，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唐微微一边喝，一边侧头看着夏川。 少年单手托着腮，另只手握着手机，手部的线条修长又漂亮，骨节分明，在奶茶店明亮的灯光下，皮肤呈冷色调的白。 手机屏幕是微信的界面。 聊天对象是一个花里胡哨的头像，反正唐微微也没认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备注是个“X”不懂什么意思。 X给夏川发了一句话，唐微微也没看清，就瞄见什么“你过来”之类的。 然后夏川回了他两个字加一个问号。 这次唐微微看清了，他发的是：【确定？】 X回：【确定】 也是在这个时候，夏川突然动了。 唐微微的想象力一向很丰富。 根据刚才获得的有限信息联想到这位社会哥的身份，很快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那个“X”应该是他的朋友，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喊大哥过去支援——xx街xx路，对方带了家伙，你过来时多叫几个兄弟之类的。 于是夏川问他确认消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夏川就准备动身了。 看啊！ 大佬他多么仗义，多么兄弟！ 唐微微这边还在感慨，那边的脑补对象已经把手机收好，站起身，长腿伸直，手肘搭在桌面上朝她扬眉：“走不走？” 唐微微：“！” 唐微微眨巴着眼，眸中隐隐闪着某种异样的光，舔着唇问：“你是要带我去干架吗！？” “？？” 不知道这姑娘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夏川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映着女孩儿兴奋期待的脸，眼尾挑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在校外一家小饭馆里，他收拾那个嘴巴不干净的紧身裤时，她看向他的那个眼神。 和现在如出一辙。 小姑娘背后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摇来摇去，连耳朵都立了起来，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夏川看着她，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看那条尾巴摇得越来越快，就快转成飞机螺旋桨时，才终于挑眉开口，说的却不是她期待的：“不是。” “啊……” 小尾巴登时停止摇晃，耳朵也耷拉下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夏川忽然有点想笑，也的确笑出了声。低低的笑声在空气中散开，很淡的一声，却很有磁性，震得她半边身子几乎都麻了。 唐微微和他拉开距离：“你笑什么。” 夏川歪了歪头：“车修好了，带你去兜风，去不去？” 兜风！ 唐微微眼睛重新亮了几分，小鸡啄米地点头：“去去去。” 伴随着店员的“谢谢光临”，他们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外面的空气微凉，风有点儿大，迎面吹来时，有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 少年走在前面，他的身材比例很完美，饶是灰卫衣黑裤子这种简单的休闲搭配，穿在他身上也像走在什么时装秀，光是背影就足以迷倒一片迷妹。 唐微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停在店门口喊他：“夏川。” 夏川回过头：“怎么了。” 唐微微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身前，仰着头，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地说：“你生病了。” 夏川：“所以？” 唐微微皱眉：“所以你不能骑车，那样会加重病情的。” 夏川懒散的笑了声：“没事，而且你不是很想坐么。” “——有事！”小姑娘提高了些音量，声线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像是只在发脾气的小奶猫。 夏川：“嗯？” “我不想坐，”唐微微顿了顿，小小声的补上后半句，“今天不想坐，这两天都不想坐。” 低头看着她，片刻，少年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夏川半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眼睛，唇角微勾：“行，那等你想的时候再坐。”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唐微微总觉得，这对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晚上的人不多，公交车车厢内空荡荡的。 他们选了个靠后排的位置，唐微微坐在里面，才刚抬起右手，旁边倏地伸出一只胳膊，先一步把窗户打开。 夏川在她旁边坐下，手臂收回来搭在前面的座椅上，侧头看着她：“你不是晕车吗。” 窗户大开着，带着凉意的晚风钻进车内，唐微微手里还拿着那杯奶茶，声音在风中有些飘散：“公交车还好，那种出租车小汽车什么的就不行了。” 夏川漫不经心点点头，没再说话。 余光瞥见少年没什么血色的唇，唐微微看了几眼，又把窗户关小，只留了条缝隙。 到了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车，时间像是倒带回了周五那天晚上，他又一次送着她到家门口。 道别的时候，唐微微迟疑着喊：“同桌。” 夏川靠着她家对面的防盗门，上半身微倾斜，眉毛抬了抬：“嗯？” 唐微微看着他：“明天见？”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那点不确信，夏川叹了口气，往前一步，漆黑的眼瞳直直望着她，声音很低，重复那三个字：“明天见。” - 周二又是一个雨天。 天空灰暗，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气预报说连绵不断的阴雨天要持续一周，唐微微拿着自己的小花伞出了门，到公交站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撑着一把透明的伞，雨珠清晰的印在上面，滴滴答答。 唐微微走过去。 夏川显然也看见了她，眼皮子半阖着，看上去无精打采，模样困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她打招呼：“早。” 嗓音里也是浓浓的倦意，带着沙哑的感觉。 “……” 唐微微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她明明知道，夏川现在，还在生着病。 昨晚明明都想到了生病的人不能骑车吹风，为什么没想到，生病的人更应该——在！家！休！息！ 还跟人家说什么“明天见”。 自己就那么想见他？ 他有什么好见的？ 唐微微抿了抿唇，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最后也只是简单的一声“早”。 - 雨势不减，整个希城都陷入了烟雨朦胧的景色中，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然而唐微微现在没心情欣赏这份美景。 因为他们快迟到了。 在从他们打招呼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内，公交车一共来了三趟。 夏川嫌第一辆人太多，不肯坐，说反正时间还早等下一班。 于是唐微微就陪他等。 十五分钟后，夏川看着依旧人山人海的第二辆车，淡定道：“没事，再等等。” 又一个十五分钟。 眼看着距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唐微微扭头对夏川说：“这次不管人多不多，我们都得上。” 夏川看她一眼，不怎么情愿地点头。 在他们二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第三辆车缓缓驶来，车厢内几乎爆满，挤都挤不上去，连开个车门都困难。 “……”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拦了辆的士。 上了车，唐微微抱着书包怨念地看着夏川，眼神好像在说“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夏川沉默地承受着她的眼神谴责。 下车的时候，因为太过着急，小姑娘书包没拿稳，啪叽掉在地上，溅起一小串水花。等捡起来，粉色的书包已经染上了一大片灰色的泥水。 于是，唐微微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怨念了。 夏川：“……” 不是，这也怪他吗？ 第13章 十三颗糖... 两个人风雨无阻地到了学校。 三中校门口有迟到登记，唐微微拿着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大名时，还觉得挺新鲜的，毕竟人生第一次嘛。 签完，她把笔递给夏川。 少年脸上一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淡定，接过笔，伏在台面上低下头。 从侧面看，他的睫毛显得更长，鼻梁笔直又高挺，底下是一对薄唇，和皮肤一样带了点病态的苍白。 但还是好看。 他没穿校服，所以除了迟到还多了一项罪名。 黑色水笔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鬼画符一样，丑得简直没眼看。 唐微微一边欣赏他的美貌，一边痛心疾首。 兄弟，能不能长点心？ 你看看你这字，对得起你这张脸么你？ 夏川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潇洒地签完大名，回过头，撞见小同桌那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挑了挑眉：“还在怪我啊？” “……唔？” 唐微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 他们站在保安室外面，屋檐为他们隔去了雨水，伞是收着的，他用那把透明雨伞的伞尖指了指她那个沾满了泥水的粉色书包。 因为嫌弃，她没有背着，而是拎在手中。 “要不我帮你拿？”夏川看她一眼。 唐微微犹豫了一下，自己拎着也挺重的，于是小脑袋点了点，胳膊往他那伸。 夏川显然低估了好学生的书包。他自己的包里空荡荡的也没几本书，下意识没觉得书包这玩意能有多重。 接过来时，手臂猛地向下一沉。 “……” 唐微微目睹着这一幕，眨眨眼，迟疑着说：“很重吗？要不还是我来？” 质疑。 这是赤.裸裸的质疑！ 她在看不起他。 夏川眯了眯眼，很轻地咬着后槽牙磨了磨，接过书包后，他只用食指勾着上面的带子，轻描淡写瞥了唐微微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开什么玩笑就这破玩意老子一个人能拎十个”。 “……” 唐微微暗暗翻了个白眼，眼下已经迟到快二十分钟了，她没时间继续在这耽搁，撑开雨伞，钻入雨幕中，直奔教学楼而去。 夏川紧随其后，脚步却是慢悠悠的。 周二上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王花的，唐微微一边爬着楼梯，一边心里还挺担忧，毕竟她一向以好学生自居，这才刚转学来不到一个月，就迟到这么久，这像什么话。 她琢磨着待会儿到底是说实话争取从轻发落，还是编个借口蒙混过关，在转弯的时候，看见跟在后面的少年，她顿了顿。 同桌之间还是要相亲相爱的。 他都帮她拎书包了，她怎么能不管他呢。 还想把锅全部推给他。 唐微微低头整理着自己小雨伞的褶子，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良心。 到了班级门口，王花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粉笔上下掂量着，同时在和站在门口的年级主任说着什么。 靠近了，隐约可以听见林主任的声音：“关于学校最近大规模迟到这个现象呢，上头已经交代下来了，要严惩，绝对不能姑息！” 林主任说话时带了点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学生就该有学生的亚子，天天迟到像什么发！” 看见走廊上姗姗来迟的俩人，他愤怒地拍了拍教室的门，指着他们，“王老师你看，都过去大半节课了，这像发吗？！” 王花也抬眼看过来，两个迟到人士并排站在门口，一个乖乖巧巧低着头，一副知错了的模样，另一个斜斜倚着门框，连校服都没穿，神情漫不经心。 夏川这个迟到旷课专业户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管也管不住。但唐微微不一样，这孩子平时安安静静的，作业完成的好，上课又认真。 王花还是愿意听听看她的解释的：“说说，怎么回事儿？” 唐微微看了夏川一眼，视线扫过他手里真·脏粉色的小书包，小脑袋低低的，嗓音很轻：“老师，是这样的——” “……” 如果夏川没理解错的话，她刚才给他的那个眼神传递的信息，翻译成中文应该是“你闭嘴，让我来”。 果不其然，小姑娘开始了她的表演： “刚刚在公交车上，我在背单词，书包就放在旁边座位上，在即将到站的时候，突然——！”她加重语气，说得绘声绘色，“坐在我后面的人站起来，一把抢走了我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冲下车！” “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是夏川同学见义勇为地站了出来，追下车，冒雨为我夺回了书包！” 她指了指夏川手里拎着的脏兮兮的小书包，后者完全状况外，被她从背后捏了一下才配合地点点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迟到了这么久，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一定会更加注意自己的随身物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 虽然不懂为什么劫匪要抢书包，但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而且人证——夏川，物证——书包，都在。 王花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林主任可没那么好糊弄：“公交车上有扒手我能理解，可人家抢你书包做甚摸，他看见你碗里面放钱了？” “……” 唐微微费了点劲才听懂林主任在问什么，关于这一点，她当然也想好了说辞。 不等她开始发挥，旁边那位已经入戏了的见义勇为的夏川同学倏地低笑一声，拎着书包的手往上抬了抬，凑到林主任面前：“老师，认识这上面的logo吗？” “……” 他挑眉，“限量版，价值两三万，抢这个这可比抢部手机赚多了。” 林主任：“……” 对不起，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 回到座位上，唐微微从夏川手里接过那个灰不拉几，上面还沾着几点泥巴的小书包，抽了张餐巾纸垫在桌面上，把书包放上去。 然后又抽了一张，开始慢慢地擦拭。 小姑娘动作很认真，仔仔细细的，夏川半趴在桌子上，微侧着头，后脑搁在墙面上，看她擦了半天，没忍住开口：“又不是真的两三万，至于这么上心吗。” “两三千就不是钱了吗？”唐微微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 她知道刚才夏川那是配合她的演出，随口胡诌的限量版两三万，其实并没有那么贵。 “钱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就算只有两三块那也是钱，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吧。”唐微微淡淡说。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没停，打在玻璃上时，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女孩子柔软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听上去多了几分缥缈和空灵，夏川顿了顿，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对这个书包的在乎。 不像是单单因为价钱昂贵才在乎。 应该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比如说，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之类的。 夏川眯着眼看她使劲擦了半天，用完一包餐巾纸，书包上的颜色还是没能变回原样。 “你这样是擦不干净的。” 说话的时候，夏川直起身靠着椅背，懒洋洋伸出右手在抽屉里掏了掏，摸出一包新的扔给她。 “……” 唐微微接住那包餐巾纸，转过头，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罪魁祸首怎么好意思在这说风凉话。” “……” 夏川觉得自己很无辜。 迟到这事儿怪他，他认了，但书包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些时候吧，该发生的事它总会发生。 就算他们今天坐上了第一趟公交，或者第二趟，说不准她在下车的时候书包还是会掉地上，这都是个命。 但是这种话能说出来吗？ 不能。 因为小姑娘现在看他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他凌迟八百遍。 “要不这样吧，”夏川换了个姿势，身体往前倾，靠近她，缓慢且漫不经心的问：“我送你个新的怎么样？” 视线落在女孩白皙好看的脸上，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 “不要。”唐微微拒绝的很迅速。 夏川没说话，看着这姑娘双手搬着椅子边儿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眼眸眯了眯眼，重新直起身。 唐微微也没搭理他，拆开那包新的餐巾纸继续擦。 先把一张纸用水杯里干净的水打湿，把书包上的泥水擦得淡了些，又拿一张新的纸巾出来压在上面，把水分吸干。 夏川没什么表情看着她：“你就这么在意这个脏不拉几的破书包？” 唐微微动作一顿，手里捏着那张餐巾纸揉成团，就在夏川怀疑下一秒她就要朝自己砸过来的时候，小姑娘只是抿了抿唇说：“这是我妈送我的。” 声音比起平时有点儿冷。 “……” 夏川也怔了一下，漆黑的眼垂下看着她，莫名地，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他压低声音，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 唐微微一点反应都没有。 - 这之后，一直到中午放学，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小姑娘看上去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上课该听课还是听课，下课贺行舟来和她开玩笑，她也会笑着应几句。 ——就是不理他。 也不能说不理他，因为他好像也没主动找她说过什么话。 小姑娘对谁都可以笑，眉眼弯弯的，一点看不出还在生气的样子。只有对着他时，笑容瞬间收敛，一张小脸儿冷冰冰，不高兴的情绪很明显。 夏川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道歉不管用，他还要做些什么才能挽救一下这段濒临在翻船边缘的同桌友谊？ 问贺行舟那傻子肯定没戏，夏川决定靠自己。 放了学，同学们三三两两约着去吃饭，教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夏川低下头，拿出手机打开百度，在输入框打上一行字【怎么哄女……】 “生”字还没打出来。 百度非常灵性，第一行就跳出一句话—— 【怎么哄女朋友开心】 第14章 十四颗糖... 书包是一周前，在唐微微十六岁生日那天，于婉吟送给她的。 寄快递送过来的那种。 不过收到礼物时，唐微微还是挺开心的。 一蹦一跳地跑下楼去取包裹，回来后连拿个剪刀的功夫都没有，徒手撕开，书包包装袋外面还挂着一张贺卡。 亲笔写的。 除了祝福她生日快乐，还表达了自己不能回来陪她一起过的歉意。 唐微微知道，于婉吟很爱她，对她也很好，从来没有在物质方面亏待过她。 唐微微觉得自己可能太贪心了。 她还是不满足。 也许人都是这样，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唐微微从小就对洋娃娃、公主裙什么的不感兴趣，长大了对那些名牌包包鞋子也无动于衷。 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唾手可得。 也就没那么在意。 跟每个缺爱的小朋友一样，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母亲能抽出时间陪自己一天。 也许以后会有这个机会。 但她的童年，到底还是充满了遗憾。 - 唐微微盯着眼前这个半脏不脏的书包发了好半响的呆。 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座位上，哪怕走神走得如此明目张胆老师也没注意她，等回忆如潮水般褪去后，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茫然。 她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某种静止的空间，讲台上老师念课文的声音，同学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四周所有的人声像是被过滤了一般，只剩下雨水砸在窗沿上的清脆声响。 啪嗒。 大概是有个巨无霸水滴落下，动静比它别的小伙伴大上不少，惊得唐微微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 “……” 几乎是同一时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右边的少年似乎嘴皮子动了动，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唐微微没听清，也不想问。 更不想搭理他。 谁让他说这是破书包！ 明明这么新！ 不就是脏了点吗！哪里破了！ 唐微微装作无意地扫了眼少年随意塞在抽屉里的黑色书包，最上端有某个知名品牌的标志，非常显眼，不过大概是用了一段时间，颜色有点儿旧。 ——他！自！己！的！才！破！ 整整一个上午，四节课，唐微微都没和夏川说一句话。 唐微微也是有小姐脾气的，管你是校霸校草还是什么校宝，真惹她不开心不高兴了，就算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她最多只能忍着不冲你发火，要她主动开口和好？ 没门儿！ - 放学的时候雨停了，教室里人走光了。 一片寂静。 那一行字蹦出来的时候，夏川有一瞬间怔住，身体僵了僵。 大脑像是突然卡机，他鬼使神差地点了那行字，又按下搜索。 进度条缓缓加载，直到页面跳出来，“女朋友”那三个字像是被加粗放大在他眼前，夏川啧了声，手指放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反正搜都搜了。 那就看看吧。 夏川往后靠进椅背里，一手搭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着，另只手拿着手机，神情没什么波澜地点开第一个网页。 【1.送礼物】 【包括但不限于口红包包衣服鞋子项链手镯鲜花等……】 这些肯定不现实，夏川耐着性子往下看。 【2.夸她】 【使劲夸，用你毕生所学的夸！什么小仙女小可爱小甜甜或者宝贝宝宝亲爱的，怎么肉麻怎么叫，然后把她从头到脚的夸一遍，连头发丝儿都不能放过！】 夏川：“……”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他最后往下扫了眼，正想点退出，视线刚好看见了第三条，停住。 【3.带她去吃好吃的】 【没有什么是一顿大餐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两顿不行再三顿，三顿不行……】 指尖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住。 夏川直起身，微眯起眼，侧头看向窗外操场上撑着伞密密麻麻的人群。 现在刚放学，正是用午餐的时间。 时机正好。 - 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还有一些小水洼。 唐微微怕弄湿鞋子不想走太远，吃饭的时候，就拉着倪玥一起去了学校食堂。 和她想法一样的学生不在少数，一进食堂大门，有不少人在排队。 唐微微拿着餐盘和倪玥站在队伍尾巴，聊着网上的一些八卦新闻，和最近热播的剧，两个女生说说笑笑，没注意某个方向有个人拿着电话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 “对，川哥，她们在食堂。”贺行舟一手捂着嘴，做贼一样地藏在某个石柱后面，探着个脑袋在汇报情况，“马上就到她们了，估计再过个两三分钟就能轮到。” “帮我拖住她，别让她打饭。” 少年冷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不等他说些什么，电话就被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哎呦，”贺行舟看着屏幕，没忍住骂了句，“我操。” 这他妈，又不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要怎么拖住人家姑娘打饭啊？ ——嘿，小唐同学，我看你最近胖了不少，要不咱中午不吃了，减肥吧。 这话能说吗？ 说出来保准被打，人指不定一铁盘子就直接扣他脑门上。 他们这边的对话唐微微自然是毫不知情的，不过她倒是发现了贺行舟的存在，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和他躲躲闪闪的目光对上，她眨眨眼，有点奇怪。 贺间谍行踪被发现，轻咳一声，走上前，神色尴尬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嘿，小唐同学……” 他顿了顿，“这么巧，你们也来食堂打饭啊。” 唐微微：“……” 唐微微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不然呢？” 贺行舟：“……” 眼看着前面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的打完饭菜，她们离窗口越来越近，贺行舟急中生智，强势插到她们前面。 倪玥看着眼前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少年，不乐意了，拿手指戳他的背：“你怎么还插队呢？” 贺行舟戏精上身，捂着肚子虚弱的说：“我好饿，饿得受不了了，饿到要胃痛了，你们就行行好，让我排前面吧。” 唐微微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后面有几个排队的学生不太高兴，但他们认得贺行舟，知道是跟夏川玩在一块的，不敢惹，只能跟同伴小小声的抱怨。 “这些人真的好讨厌啊，整天不学好，逃课打架，素质也这么差。” “就是说咯，你说那个夏川家里有钱又怎样，还不是那么没教养。” “哎，这是他朋友插队，和夏川有什么关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种垃圾当然也是和垃圾玩在一块，说起来我真搞不懂这夏川有什么好的，那么多女生喜欢，要我说还是南屿那种才叫男神……” 唐微微顿了顿，回过头，看见的是几张陌生的脸，男女都有，身上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袖子边儿有一条蓝色的杠，代表着高一。 大概是一班二班的人，和九班教室不在同一层，所以没见过。 有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好学生，对差生，总是带着排斥心理，并且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这一点唐微微在临城上初中时就发现了，看来每个学校都是一样的。 明明也不关她的事儿。 可听着他们没完没了的话，唐微微还是捏紧了拳头，觉得很不爽，非常不爽。 很想找个人打一架的那种不爽。 “我说你们——”她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太好，现在这些人还不停地在她耳边叨逼叨，说着她同学，还有她同桌的坏话。 唐小姐这会儿脾气彻底上来了。 不就成绩好了点，瞧把他们给能的？ 那群人止住声，齐刷刷看向她。 “既然你们家教这么好，父母没教过你们不要在背后乱议论同学吗？” 小姑娘个头不高，扎了个马尾辫，齐刘海，看着乖乖巧巧的，没什么威胁的样子。说话时的嗓音也轻轻落落，却很冷，凉意顺着空气蔓延，沿着脊背往上爬。 那些人怔楞片刻，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率先回过神，毫不客气的开口：“你谁啊你，你管得着么？” “再说了，是他插队在先，我们说几句怎么了？” 唐微微抬脚走过去，背挺得很直，站定在她面前，漂亮的脸蛋不带丝毫温度，冷着脸看向他们。 尽管对方人多势众且人高马大的，但她在气焰上却丝毫不输。 “插队是不对，人就在这里，你们有意见当面去和他说啊，没人拦着你们吧？”唐微微抬起胳膊，指了指排在前面正一脸茫然的贺行舟。 她语速很快，语气也冲：“自己又不去，吃了亏那不就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敢在背后偷偷摸摸说人坏话，还自我脑补过度牵连其他人，人怂屁话倒挺多。” “…………” 人怂。 屁话。 倒挺多。 听听，这是一个小仙女儿该说的话吗！ 他们这儿动静不算大，围观的人不多。但仅有的那么几个也是认识唐微微，或者听说过九班这个小仙女转校生的名号的。 此言一出，全都陷入了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自我怀疑中。 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怂是很没面子的，那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刚才说话的眼镜女往前一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她的同伴拉住她，伏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些什么，眼镜女脚步一顿，只恨恨瞪了唐微微一眼。 “……” 唐微微没再搭理他们，一肚子气发泄完，觉得身心都畅快多了。回过头却见贺行舟和倪玥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唐微微面无表情，“还打不打饭了。” 倪玥：“打打打……” 唐微微又把视线投向贺行舟，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教育口吻：“你就排在这吧，我去后面。贺同学，下次记得别再插队了，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噢，是……” 贺行舟这会儿还有点恍惚，没从小仙女那句崩人设的“屁话”里回过神来。 唐微微绕过那群人，径自排在了队伍末尾，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那些带着锋芒的刺儿收了起来，又恢复成乖巧安静柔弱无害的模样。 “……” 贺行舟心情有点复杂。 他低头划开屏幕，翻出和夏川的微信对话框： 【川哥，任务圆满完成】 【但是我好像惹事了】 【又好像没有】 【我还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夏川：【？】 贺行舟又探着头往后看了一眼，又觉得刺激又有点惆怅的回复：【原来小仙女不是小仙女】 【？？】 【有可能是个小魔女】 【？？？】 【………………也许是我想多了】 【算了川哥你当我没说】 【……】 有病。 第15章 十五颗糖... 在进行新一轮的排队等待时，唐微微垂下眼开始放空，思绪飘远。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她仿佛有某种感觉地，转身看向食堂门口的方向。 一抬头就看见一位熟人。 少年身形修长清瘦，神情漠然，身上穿着件白色的卫衣，纯白的，不带一点图案。本来应该是低调简单的款式，但混迹在一片白蓝相间的校服里就非常打眼了。 加上他身高又高，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效果。 他大跨步走进来时，在食堂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夏川今天怎么会来食堂？他不是从来不在食堂吃饭的吗？” “不知道啊，来找他朋友的？” 唐微微听前面的两个女生聊着天，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总不能是来找她的，随便扫了眼就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 她还在思考待会儿是吃糖醋小排还是糖醋里脊，纠结了半天，没注意前面女生突然止住了声。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她身侧。 胳膊倏地一紧，唐微微还没反应过来，被人拉着脚底几个踉跄，身体站不稳地顺着力道方向倾斜。 她“啊”了一声，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敢对她动手？ 就在唐微微打算给这人来一记过肩摔时。 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萦绕在鼻尖，是她每天上课都能闻到的，似有似无的，属于少年身上的气息。 身体僵了下，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坚硬的，冰凉的。 他身上除了那股淡香，还夹杂着一点雨水的味道。 唐微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衣服是微湿的，手上也没拿伞，大概是淋雨过来的。 夏川扶着她站好，看小姑娘还有些懵逼的神色，笑了一声，声音因为感冒而显得更加低沉，还有些微哑：“怎么又投怀送抱了。” “……” 被人莫名其妙地从队伍里拽出来，唐微微不明所以：“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也请待会儿再说。 她饿了，现在要吃饭，其他事都靠边站。 “嗯。”夏川点头。 他说话时有很重的鼻音，病情好像比早上那会儿加重了几分，但他显然并不在乎，神情还是漠然的，“带你去吃饭。” 唐微微想起了上午的时候他们还在冷战，这会儿还没和好，非常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不去。” 夏川看着她：“为什么？” “不想去，我现在就在食堂，我要在这吃。” “我带你去外面吃。” “我不去！” 夏川叹了口气，垂下眸，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女朋友一样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你别闹了。” “……” 唐微微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那个想法吓了一跳，同时觉得这个人有点不讲道理。 是她在闹吗？ 她不过是想吃个饭——就在食堂吃个饭，她怎么就闹了？！ 胳膊还被少年的手掌紧紧攥住，明明隔了两层衣料，她似乎还是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底下那块皮肤在微微发烫，甚至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 她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 夏川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面走：“食堂的菜有什么好吃的，哥哥带你去外面吃大餐。” “……” 这位哥哥，你是不是有病病？ 我就想吃食堂啊喂！ -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唐微微甚至觉得自己的后背快被某些女生用x光线烧出一个洞了。 根据她多年看言情小说偶像剧的经验来看，和这种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扯上关系，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唐微微很惆怅。 天空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水往地上砸，溅起一串串水花。 她看了眼少年空空如也的双手，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自己手里仅有的那把小雨伞上。 唐微微觉得更惆怅了。 见她一直站着没有任何反应，夏川啧了声，从她手里拎过那把雨伞，唰地一下撑开，另只手无比自然地搭在小姑娘肩上，把她搂进伞下，带着她一起踏入雨幕中。 唐微微的伞是女孩子专用的那种，带着蕾丝花边儿，伞面还有着小雏菊的印花。 伞很小，两个人用有些勉强。 肩上的重量很快消失，夏川收回手，塞进口袋里。 唐微微顿了顿，总觉得后颈那块刚刚被少年触碰过的皮肤火烧一样，发着烫，甚至一路烧到了脸颊。 明明还在冷战中。 她居然和他共撑一把伞…… 所以，唔，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小姑娘抬起脑袋，悄咪咪往旁边看了眼。 少年没什么表情地撑着伞，额发被迎面的风吹得略微凌乱，黑眸平淡地注视着前方。 他手里的伞是朝着她这边倾斜的，唐微微往前探了探脑袋，看见少年另一侧的肩膀湿了大块，卫衣布料的颜色深了几分。 “……” 唐微微咬了咬唇，抬手抓着伞柄调整好位置，往他那边推了推，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干嘛不带伞啊。” “忘了。” 少年没什么所谓的说着，又把伞移了回来。 “这怎么能忘呢？你坐在教室里难得看不见外面在下雨吗？”唐微微不理解。 “看得见。” 说完，夏川无语地顿了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到她这个弱智问题。 “嗯？” 他叹了口气，解释：“我出来时外面没下雨，所以就没带。” 小姑娘拖着长长的尾音“噢”了声，腮帮鼓了鼓，还是有点不满意：“夏川同学，你生病了，你能不能长点儿心。” 夏川扬眉看着她。 “你……”唐微微本想再提醒他几句，但转念一想，他自己都这么不在意，她那么关心他的身体干嘛，指不定人家还觉得烦呢。 于是果断地闭了嘴。 一路上，有不少来来往往地学生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他们，甚至是一步三回头的那种。 到校门口的时候，甚至有老师把他们拦下：“站住，哪个班的？” 伞下的唐微微和夏川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莫名其妙。 唐微微老实回答：“高一九班。” 林主任大老远的就看见他俩了，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关系看上去亲密得不行。 放眼望去，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共撑一把伞的学生，但都是男男、女女，哪有男女敢这么嚣张，这么光明正大，这么狗胆包天！ ——成何体统！！一点都不像发！ “九班的，”林主任扫了他们两眼，想起了今天早上他们也是一起迟到的，不由多问了一句，“你们介是要去哪里？” 唐微微都被问懵了，愣了一下才回答：“去吃饭啊，老师，你中午不吃饭吗？” “……” 林主任眯着眼看着他们：“关系介么好，迟到一起迟，饭也一起吃，还撑一把伞？” 唐微微一瞬间就明白他在怀疑些什么了。 她眼珠子转悠一圈，开了口：“因为夏川同学早上帮了我的忙，我为了表达感谢，所以才请他吃饭呀。他刚好没带伞，我总不能让他淋雨吧。” 小姑娘笑容乖巧：“老师不是常教导我们要学会感恩吗，我这样做不对吗？” 不对吗？ 学生懂得感恩答谢他人，这当然是好事。 但林主任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又想不所以然来，只得挥挥手放他俩走人，同时还不忘叮嘱他们注意保持距离。 唐微微自然是乖巧点头，当即就和夏川拉开距离，俩人中间的缝隙几乎能侧着塞下一个人。 等到了校外，脱离林主任的视线范围，夏川又重新靠了回去。 手臂贴着小姑娘的肩膀，他低下眸，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眉眼，弯着唇喊她：“喂，优等生。” “……” 唐微微不太想搭理他。 夏川用空余的那只手戳了戳她的脸，指尖触碰到的那块皮肤微微陷下去，触感细腻柔软的不像话。 他哼笑一声：“老师没教过你，做人更重要的应该是诚实吗？” 察觉到少年眼中的戏谑，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我撒谎还不是被逼无奈，你也不想想怪谁？” 要不是他她能迟到吗！ 不迟到会有后面那一大堆问题吗！！ 请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这到底怪谁！！？啊！？ 少年似乎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嘴边的弧度加深，半弯下腰，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他歪了歪头：“嗯，怪我。” 声线低低的，像含着微型炸.弹，“砰”地在她耳边炸开。 唐微微觉得大脑有点儿恍恍惚惚的。 - 夏川带着她去了比较远的商业街，说是请她吃大餐还真选了家格调很高的西餐厅。 看着店内那些打扮成熟高贵的成年男女，唐微微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校服，又扭头看了眼这人充满学生气息的白色卫衣，闭了闭眼。 “……” 令人绝望。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夏川会选这家店。 明明看起来就是又不好吃又死贵死贵的那种。 算了，川哥有钱，川哥任性。 顶着那些复杂得她解读不出来，也懒得解读的目光，他们被侍应生引着去了一间小包厢，看来是早就订好了座位。 点完餐，唐微微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和对面的夏川沉默对视。 相比起她，少年倒是很惬意，懒懒散散地靠着墙，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手指总是习惯性轻轻敲击桌面。 没有特定的节奏，像是随心所欲。 憋了一路，唐微微实在太好奇这个问题了：“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出来吃饭啊？” 而且还是把她从学校食堂里硬拖过来的那种。 听见这个问题，少年漫不经心敲着桌面的动作停住，他抬起头，视线飘过来，却没回答这个问题。 夏川略微坐直身体，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慢吞吞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这回底下没带棍儿。 粉色的包装，草莓味。 唐微微顿了顿，没立刻接过去，杏仁眼眨巴两下，别有深意地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 少年神情无波无澜：“干什么，要不要？” “夏川同学，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跟我赔礼道歉么？”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声音软糯，嘴边上翘着一点儿弧度，“你是要跟我和好吗？” “……” 少年黑眸深邃，直直看着她。 唐微微催促了声：“是不是呀？” 虽然他们已经是共撑一把伞的情谊了，一路上也说了那么多话，冷战早就结束了，按理说应该算是和好了。 但女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习惯。 比如唐微微，她这人仪式感还是比较重的。 就跟谈恋爱一样，她觉得双方必须说出“我们在一起吧”“好呀”类似的对白，才能算是真的在一起。 而和好也是一样，必须双方都点头同意，不能那么不明不白的就和好。 对上小姑娘固执的视线，夏川停顿几秒，叹了口气，把糖往她那边推了推：“是。” 他问：“和好吗？” 小姑娘唇角弯弯的，把那颗糖塞到自己口袋里，半趴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脸，笑得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那就和好了。” - 西餐的上菜速度比较慢，耽误的时间比较久，加上中午的休息时间本就比较短暂，等他们抓紧时间赶到学校，还是免不了迟到几分钟。 唐微微：“……” 唐微微心情复杂的看着旁边那人：“我看我们干脆还是绝交算了。” “……” 这小姑娘一年到估计头也迟不了几次，今天一天却被他害得迟到两次，也难怪想绝交了。 少年垂下眸，看着她：“你别生气。”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 想着中午查百度查到的资料，请吃饭这招果然很管用，他顿了顿，说：“晚餐我带你去另一家吃吧。” 闻言，唐微微惊恐地后退一步：“晚自习你也不放过？你还想害我迟到第三次？！” 夏川：“……” 刚和好不到一个小时的友谊，又再度濒临在翻船边缘。 唐微微还在痛斥：“你还是人吗！！” “……” 算了，翻就翻吧。 第16章 十六颗糖... 今天是林主任值班，他照例在学校里巡查，每层楼每个班挨个检查完一圈，他点点头还算满意。 手捧着保温杯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下边传来一点动静。 两道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一快一慢。 还有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一男一女。 ——这也太不像发了！！！！ 林主任面色一沉，心底窜起一簇小火苗。 他站在楼梯转角的平台那没动，一手搭在扶手上，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打算待会儿好好教育他们一顿。 “你快一点行不行，你再这么磨磨蹭蹭我就不等你了。”小姑娘抱怨的声音响了起来，语调带着轻微的喘息，大概是上楼梯上得太快，体力有点儿跟不上。 “夏川你……” 她弯着腰喘气，走过拐角，一抬头，整个人瞬间僵住。 后面的话也自动消音。 “急什么，”少年气定神闲的声音在更底下的位置响起，他不知道上面的情况，还在慢悠悠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病了，不宜剧烈运动。” “……” 没听见回应，夏川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右上方小姑娘站在那一动不动，他勾唇，声线松懒：“不是说不等我么，身体倒是很诚实。” “…………” “哑巴了？” “……………………” 快闭嘴吧。 我可求你了。 眼看着林主任脸色由白转黑，活生生从曹操变成了张飞，唐微微绝望地闭上眼。 毫不知情地夏川同学还在不紧不慢地往上爬着楼梯，走到她身后时，感受到最上方传来的死亡光线，他顿了顿。 抬起眼，和林主任的目光对上，夏川挑眉：“……老师好。” 淡定又不失礼貌。 唐微微真是佩服死他了。 林主任深吸一口气，看见那两张熟悉的脸时，气到表情都有些扭曲：“怎么又是你们两个？！！！你们迟到迟上瘾了，没完没了了是吧！！” 声音非常愤怒，保温杯砸在扶手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隔壁上课的班级估计是听到这动静了，原本整整齐齐的朗读声戛然而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对不起，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空旷寂静的楼梯间，响起女孩乖巧柔软的道歉声音。 唐微微脸蛋通红，额头和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 她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才从校门口一路狂奔到教学楼，又连着爬了三层楼，累的。 在林主任开始长篇大论对他们的行为进行一番diss之前，唐微微决定先发制人：“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这样的，老师您刚刚应该也听见了——” 唐微微回头看了眼，少年这会儿正懒懒散散地倚墙而站。 他袖子上都是雨水的痕迹，肩头那块彻底湿透，看上去却不显狼狈，神情漠然，手里抓着她那把小雨伞上下把玩着。 “夏川同学他生病了。” 这话唐微微说得非常真心实意，一点都不带心虚的。 “……” 少年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小姑娘目光真诚，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迟疑了大概零点零一秒，夏川配合地抬起手，放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林主任：“…………” “是真的，老师。”唐微微拽了拽夏川的袖子，拉着他往上走，停在林主任跟前，“都是因为不小心淋了雨——您看他的衣服，还有苍白的脸色。” 她语气诚恳：“我说的都是实话。” 林主任狐疑地打量夏川几眼，小姑娘说的倒是没错，衣服湿着，气色也不太好，的确像是生病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 - 校医室里。 穿着白袍的校医甩了甩温度计，递给夏川让他夹好，唐微微搬了把小板凳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 十分钟后，温度计取下。 林主任：“怎么样，多少度？” “三十八点九度。”校医把体温计给他看，“算是高烧了。” 高烧。 唐微微怔了几秒，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唐微微侧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没什么表情的少年。 她还以为他就是普通的小感冒或者低烧之类的。 除了嗓音比平常哑了点，脸色苍白了些，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她完全没想到他都烧到这么高温度了。 “你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啊？”唐微微担忧的问。 夏川摇头：“不用。” 听见少年嗓音里的哑意，唐微微心中的自责更甚。 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穿越到昨天，把对他说“明天见”的那个自己打一顿，再把嘴巴贴上胶布牢牢封紧的冲动。 要是他今天好好在家里休息，哪来这么多事，又怎么会加重病情。 都怪她。 都是她不好。 全！都！怪！她！ 小姑娘咬着唇，愧疚得不要不要的，一想到人今天还请她吃了一顿大几百的饭，对自己的痛恨又更深了一层。 “夏川……” 她声音小小的，软软的，语速很慢地喊他的名字，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去，像两把毛绒绒的小刷子。 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夏川抬手，掌心落在她头顶，身体毫无预兆地靠近她，低声说：“我没事。” “……” 唐微微茫然地张了张嘴。 离得近了，他身上有好闻的洗衣液浅淡的香味儿。 微凉的手掌隔着发丝，却像有电流窜过，麻痹了四肢和五脏六腑，心跳都停了半拍。 这还在校医室呢。 这位同学你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呢？ 赶紧给爸爸撒手，听见没，撒！手！ 话到嘴边，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身体也麻了没力气反抗，只能任由少年揉着自己的脑袋，把头发揉成鸡窝…… “小同桌。”少年揉够了，收回手，嘴边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这么担心我啊？” 唐微微身体放松下来，没立刻回答。 慌乱地看了眼林主任那边，他还在和校医说着什么，没注意他们，不由得松了口气。 “是啊。”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她点点头，“像你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我都怕你会直接烧到原地去世。” 夏川直起身，抬了抬眉毛：“诅咒我啊，胆儿不小。” 少年坐的椅子比她的小板凳高，此时居高临下看着她，有很强的压迫感。 加上他这句话听起来也不太和善。 小姑娘眨巴两下眼，嗅到危险的气息，拖着自己的小板凳离得他远了些。 “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她人畜无害地笑，“万一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也算是有我的锅，我可不想身上背负一条人命，那样我会良心不安的一辈子。” 夏川垂着眼，黑眸半眯：“还诅咒？” 他重新俯身靠近她，“就这么恨我啊。” “没有的事儿，”小姑娘笑容无辜，“我是多么的担心你呀，哥哥。” - 确定了他们不是在撒谎，夏川是真的生病了以后，林主任催着唐微微赶快回班上课，夏川则继续留在校医室里休息。 本来是想让他请假回家的，可少年却坚定地拒绝了。 美其名曰：他要学习。 林主任：“……” 林主任真想让他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他之前那多么旷课记录算怎么回事儿？ 等人都走后，夏川吃完退烧药，躺在校医室的床上，食指和拇指捏着手机来来回回转着圈儿，视线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耳边还回荡着小姑娘那声软糯的“哥哥”。 又甜又勾人。 夏川舔着嘴唇，本来就因为发烧火辣辣的疼的嗓子又多了几分痒，很不好受，他却没生出任何烦躁的感觉。 如果，这软绵绵的嗓子叫的不是“哥哥”，而是别的什么…… 少年啧了声。 他瞎几把乱想什么呢。 - 唐微微回到教室没多久，第一节课就下课了。 她看着自己左边空荡荡的座位，有点儿心不在焉，倪玥过来喊她时，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微微，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你今天中午……” 倪玥犹犹豫豫的，唐微微一眼就看穿了她想问什么，无奈道：“夏川是带我去吃饭。后来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才迟到了。” “他为什么要带你去吃饭啊？”倪玥回想起中午食堂里的那幕，她当时吓得脸都白了，看这姑娘被强行带走，还以为她是惹到这位大佬被带出去教做人了。 “赔礼道歉吧。”唐微微指了指自己的书包，言简意赅地说。 “噢……”倪玥双手捏着校服衣摆，看了唐微微一眼，又错开，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唐微微挑挑眉，喊她：“玥玥。” “怎，怎么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倪玥闭了闭眼，咬着牙：“微微，我希望你和夏川保持一定距离。” “你喜欢他啊？”唐微微歪了歪脑袋。 “不是——！”倪玥急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 唐微微不开玩笑了，语气笃定：“你很怕他。” “……” 唐微微很早就发现倪玥这姑娘有点奇怪。 班里的其他女生一下课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围到她桌边，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夏川身上去，只有她避如蛇蝎。 平时来找她说话，也都是挑夏川不在的时候。 “你怕他什么啊？”唐微微是真的不明白，“他又不会打你。” “万，万一呢……”倪玥哆哆嗦嗦的。 唐微微无奈：“他脾气挺好的啊。” 俩人同桌二十多天，唐微微觉得自己对于夏川的性格也算是大致上摸清了。 和大部分不良少年一样，他逃课打架还抽烟，是老师最头痛的刺头学生，偏偏家里还有权有势，得罪不起。 可他又和很多不良少年不一样。 他不收保护费，不欺负同学，老师上课基本都安安静静地睡觉，不大声喧哗影响他人，不扰乱课堂纪律。 平时话少，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开玩笑讲几句骚话，都在可承受范围内，也没在她面前开过黄腔，连脏话都很少说。 总的来说，是一个有原则，懂礼貌，乐于助人，还很有素质的校霸。 关键长得还帅。 哪有女孩儿会不喜欢呢。 没有的。 - 倪玥纠结了很久，还是打算把她藏了许久的小秘密告诉唐微微。 她是真心想把她当朋友的。 “我只跟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倪玥手挡在嘴边，标准的说悄悄话手势。 唐微微点点头，知道自己或许即将听到什么劲爆的消息，咽了咽口水，眸光亮着，像个在等妈妈说睡前故事的小朋友，满脸期待。 倪玥：“我不想让你和夏川靠得近，是因为有一次，就上学期刚开学不久吧，有一次放学，我看见夏川和一个女生在教学楼后面。” 唐微微：“表白？” “不是不是——哎，表没表白我不知道，他们看上去像是刚打完一架……” 倪玥努力的回忆着：“那女生的校服不是我们学校的，是哪个初中的来着我有点忘了……当时她狼狈地坐在地上，估计受伤了吧，在破口大骂，然后夏川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 倪玥回想起当时的画面—— 那是一个黄昏，身形颀长的少年倚墙而站，前面的女孩位于逆光的位置。 她没看清脸，只看见少年冷淡又漠然的面容，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说：你太没用了。 …… 唐微微趴在桌面上听她说完这个故事，最后总结：“你的意思是说，夏川不仅把那个疑似爱慕他的女生揍了一顿，还嘲讽她没用，是这样吧？” 倪玥小疯狂点头：“对对对！这是我亲眼所见的，绝对没骗你！” 唐微微：“果然啊，男人不能看外表，越帅的男人越危险，他……” 头顶倏地响起一道偏低的嗓音，微哑。 “我怎么？” 两个女生皆是一个激灵。 一转头，就看见故事主人公站在她们身后，垂着眸，表情似笑非笑。 少年低着头睨她们，视线落在唐微微的脸上，眉梢挑了挑：“背后说哥哥坏话不太好吧。” 他咬着那两个字，轻笑：“嗯？妹妹。” 唐微微看着他，表情挺无辜：“没说坏话啊，我这不是在夸你帅吗。” “是吗。”夏川拖长尾音，鼻音听上去还是很重，漆黑的眼带着戏谑，“那你再夸几句来听听？” 唐微微：“夸完了，没了。” “……” 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往左扫。 夏川一向讨厌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什么，如果面前的是男生，他这会儿拳头可能就招呼上去了。 可这毕竟是个同班的女同学。 他又不是真的像她口中说的那样，会打女生。 “我脾气其实是不太好，”夏川想着措辞，想以不是太过分的话语达到警告的作用，“以后呢，少嚼舌根，有些事不是你看见什么就是什么，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倪玥看上去都快哭了，得到了大佬的首肯后，一溜烟窜回自己位子上，头都没敢回一下。 椅子拉动在地面划出摩擦声，夏川慢吞吞地坐进去，能感受到隔壁飘来的炽热视线，顿了顿，侧过头看她：“你想问什么。” “所以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可以知道吗？”唐微微一向好奇心旺盛。 “可以啊，”夏川没什么所谓地点头，“叫声好听的。” 唐微微毫不迟疑：“哥哥！” “你只会叫这个吗？”夏川看着她，忽然问。 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波澜。 澄澈无暇的杏眼和少年漆黑深邃的瞳眸撞上，停顿两秒，她疑惑：“那你想听什么？爸爸？——这个你想都不要想。” 少年挑眉：“你已经叫了。” “这不算。”唐微微说，“既然你不喜欢‘哥哥’，那以后我就不叫了。” 她又停顿一下，想到了什么，“弟弟？叫这个喜欢吗？” 夏川眯了眯眼。 收到来自校霸的警告眼神，唐微微决定不再继续作死。 双手交叠在桌面上，半边脸埋进去，侧着脑袋看他，露出的脸部线条连着脖颈，纤细又雪白。 “都叫了这么多个了，你到底说不说啊？”她也有点儿不耐烦了。 总共也就叫了两个。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么多个”的结论的。 夏川垂眸看了她片刻，啧了声，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地说：“就是一个傻逼翻墙摔下来扭到脚了而已。” 唐微微：“？？” “真的不是暗恋你的女孩子被你拒绝还被揍了一顿吗？” “我就那么暴力？”夏川身体往后靠，手肘搭在椅背上，“就算真揍女生，我要揍也第一个揍你。” 唐微微一脸“看吧你就是这么暴力”的表情。 她撇撇嘴，小声嘟哝：“我又不暗恋你，揍我干嘛？” 夏川：“我看你挺欠揍的。” 唐微微不服气：“我看你也挺欠揍，要不哪天我们打一架吧。” 第17章 十七颗糖... 从小到大，围绕在他身边转的莺莺燕燕不少。 夏川见惯了女孩子站在他面前扭扭捏捏地说什么“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要不要和我交往”之类的话。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当着他的面，对他说，我们打一架吧。 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严肃又认真。 他都听笑了。 舔着唇发出一声轻笑，少年低下头看着她，声线低沉的问：“你想怎么打？” “打架还能怎么打？”对上他的视线，唐微微眨眨眼，“用自己的拳头和对方的身体来一个亲密接触，碰撞出激情的火花，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当然途中也可能有miss，总之谁先把对方按在地上清空血条谁就赢了。” 夏川：“……” 夏川很想问问她是不是格斗游戏玩多了，小姑娘家家比他还暴力。 说话的时候，唐微微还保持着半趴在桌面上的姿势，宽大的校服袖子松松垮垮，可以看出底下纤细的胳膊轮廓，腰也细，肩膀单薄。 这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夏川都怕她在自己手下撑不过第一个回合。 “行啊，”他又笑了一声，随口应道，“到时候你可别哭着说我欺负你。” 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明显是没把她的话当真。 唐微微很凶地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 直到后来，唐微微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夏川“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 他实在是太低估这小姑娘了。 - 两个人最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个下午，放学时，夏川邀请她一起共进晚餐，被唐微微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晚自习的时候夏川难得没翘，把他那句“他要学习”贯彻到底。 临近月考，最近的作业量有点多，唐微微停下笔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顺便往左看了夏川一眼。 说要学习的少年手心撑着脸，垂着眼，另只手放在抽屉里玩着手机，看页面像是在玩一个侦探游戏。 注意到唐微微的视线，转过头来。 “怎么了。”夏川问。 他眼皮子耷拉着，长睫垂下，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模样困倦得不行。 唐微微皱了皱眉：“你干嘛不回家休息啊。” 夏川语气没什么波澜：“不想回去。” “你这样不难受吗？” “还好。” “待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学校受罪。” “家里无聊。” “……” 唐微微不说话了。 反正她已经好心劝过他了，他自己硬不回去，病死也活该。 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夏川这个人。 平常旷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回生病了，有了名正言顺的不来学校的理由了，偏偏又死赖在这不走。 唐微微懒得管他，埋头继续写着数学测验卷。 等晚自习快结束时，她所有的作业已经写完，顺便还复习了一下最近老师讲课的内容。 收拾着书包的时候，余光瞥见旁边，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少年睡着时的模样很安静，教室的白炽灯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光影分明的轮廓。 他的五官很立体，深邃又精致。 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却不会让人觉得像女孩子。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视线却仿佛黏在了他脸上，挪都挪不开。 唐微微觉得嘴里唾液分泌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些，手去够放在桌面上的水杯时，少年毫无征兆地睁开眼。 “……” “小姑娘，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 夏川保持着睡觉姿势没动，神情似笑非笑，声音里带着没散的困意，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正经：“想偷亲我啊。” “啪——” 唐微微被吓了一跳，手一抖。 粉色水杯从桌沿滚落，进行完垂直下降运动后，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碎得四分五裂。 唐微微低下头，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大面积摊开的水，沉默了。 “……” 夏川也沉默了。 他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等事故。 他们这动静还挺大的，前排的同学齐唰唰转头过来。 唐微微和夏川对视了一眼，她叹了口气，还没说什么，少年倒是挑了挑眉：“你不会又想跟我绝交吧？” 唐微微无语地摇头，说：“没有。” 刚准备起身去拿扫把，旁边的少年已经先一步走过去。 教室的卫生角就在他们后边，夏川随便拿了把扫把回来，半弯着腰，头低着，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少年睫毛卷翘的弧度。 连扫地的姿势都帅得漫不经心。 唐微微看着少年把这一地狼藉收拾好，重新在位子上坐下来，手肘撑着膝盖抬眼看向她，漆黑的眼眸如同点漆，和他的五官一样深邃漂亮。 “这次就别怪我了行不行？”他低声问。 “……” 见她不说话，夏川直起身靠近了点儿，“嗯？” 唐微微舔了舔嘴唇，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律有些过快，心跳在胸口砰砰砰跳个没完。 “没怪你。”她慢吞吞地说。 哪怕这个人今天害得她迟到两次，弄脏了书包，摔坏了杯子。 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 唐微微闭了闭眼，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没有原则的人。 - 在同学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复习中，很快就迎来了月考的日子。 考场座位安排表早就出来了，唐微微因为是转校生，有幸体会了一次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感觉。 考试当天，她跟平时一样去得很早，到了考场教室，里头空荡荡的，零零散散坐着两三个学生。 她不认识他们，也就没打招呼。 慢吞吞走到第四组最后一排坐下，翻出语文书开始背文言文。 过了二十分钟，陆陆续续来了挺多人，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唐微微抬头，看见了不少九班的熟面孔。 其中包括她那位大帅逼同桌。 少年今天穿了件黑色棒球服，袖子和背后有漂亮的手工刺绣，他一进来，考场里就有不少女生偷偷拿眼神瞄他。 考场的座位按照成绩排，夏川的座位在第三组最后一排，就在唐微微左边，两个人中间只隔了条过道。 他走过来时，唐微微放下语文书和他打了个招呼：“早。” 少年站在过道上，垂下眸，扫了眼坐在倒数第一位子上的小姑娘，勾唇：“早啊优等生。” 唐微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这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嘲笑意味。 谜一般的优越感。 一个倒数第七可把你牛逼坏了。 唐微微翻了个白眼，决定不与他计较。 考试预备铃很快打响，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进来。 第一场考得是语文，在座的学渣们好歹认识汉字，作文随便写一些东西凑合上去，倒是没有交白卷的。 到了考英语的时候，唐微微单手托腮，一边看题目一边等听力播放。 余光瞥见旁边的少年，他已经开始下笔了。 当广播响起“下面开始播放高一英语听力”的时候，他听力题都已经全部做完了。 唐微微：“……” - 因为水杯摔碎了，这几天唐微微一直忙着复习，也没时间去买新的，所以都是买的矿泉水。 她站在小卖部门口，一手抓着瓶身，一手拧着瓶盖。 这次的矿泉水比她之前买的要紧一些，使劲时，瓶盖边缘摩擦指腹传来些微刺痛感，有点儿疼。 唐微微本想拿校服袖子包住手掌继续拧的时候，余光一扫，看见某个穿着棒球服的少年走近，她顿了顿。 很好，免费的劳动力送上门了。 “——夏川！” 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少年停在原地，看着她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把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他挑眉：“给我的？” “不是，”小姑娘摇摇脑袋，仰着头，杏眼弯弯地看着他，“夏川同学，可以帮我个忙吗，瓶盖太紧了我打不开。” 夏川懒洋洋看她一眼，把瓶子接过来。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有力，食指和拇指捏着瓶盖，用了点儿力，随着“咔哒”一声，轻松拧开。 唐微微笑眯眯地：“谢谢啦。” “不客气。”少年的语气没什么波澜。 既然刚好碰到了，两个人便一起往学校里走，下午只剩下最后两门生物和物理，考完他们就解放了。 这次考试的题目不算很难，而且因为是第一次月考，内容涉及也不多。 唐微微很快就全部写完，检查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放下了笔，往旁边看了眼。 夏川不出意料地已经趴了，手肘底下压着大面积空白的试卷，看上去只写了选择题部分。 答完可以提前交卷，但不能出校门，反正交了也没地方去，唐微微干脆也学着他趴在桌面上，阖上眼。 左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学校里栽种的花草木香。 春天的气息。 舒服，又惬意。 …… 唐微微最后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睡得还挺沉，夏川喊了她半天才有反应。 “唔……”小姑娘嘴里溢出一声嘤咛。 眼皮子动了动，不怎么情愿地睁开，整个人意识都还是迷迷糊糊的。 她脸上压出了一道红痕，落在白嫩的皮肤上异常显眼，漂亮的杏眼里有朦胧水汽，她伸手揉着眼睛：“几点了呀？” 夏川扬了扬眉：“你觉得呢。” 唐微微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教室，打了个哈欠：“啊，已经考完了啊。” 她又问，“是你帮我交卷的吗？” 夏川平淡地“嗯”了声，把从讲台上拿回来的早就洗干净了的粉色书包放在她桌面上。 少年靠着桌边，垂下头没什么表情地按着手机，等小姑娘收拾完东西，他熄灭屏幕直起身，散漫道：“走吧。” 唐微微抬起头看他。 “回家了。”夏川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种老夫老妻的温馨感（？） 第18章 十八颗糖... 傍晚时分，蔚蓝的苍穹染上鲜艳的色彩，层层叠叠的云被夕阳的余晖烧成一片火红，还带了点儿异样的绛紫，铺覆在天空。 唐微微背着小粉书包，双手抓着肩膀两侧的书包带子，慢吞吞跟在夏川后面蜗牛爬似的走着。 揉了揉眼睛，感觉还是有点儿困。 唐微微又打了个哈欠，喊前面的少年：“夏川你慢点，等等我呀……”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黏糊糊的困意，小跑追上来，不满地抱怨：“走那么快干嘛。” “是你太慢了。” 夏川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垂着眼看她，“小短腿。” “……” 滚吧。 唐微微扫了眼少年那到自己腰的大长腿，内心非常不甘。 唐微微身高一米六出头，知道自己和高挑两字肯定不搭边儿，但绝对也不算矮了，而且身材比例非常好，有很多比她高的女生腿还没她长呢！ 可是在这人面前，她的优势荡然无存。 她恨！ 等唐微微追上去后，两个人重新并肩同行。 嘲笑归嘲笑，夏川还是放慢了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这时候校园里的学生不多，穿过教学楼和图书馆，一路上也没遇见班上的同学。 走在夏川边上，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却莫名的和谐。 以至于让唐微微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用完晚餐，在小区院子里悠闲散步的错觉…… “……” 唐微微舔了舔嘴唇。 一般人睡醒后都会有口干舌燥的感觉，她刚才脑袋还没彻底清醒，恍惚了一段时间，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口渴。 把书包从背后抱到前面，她一边低头翻找，一边喊：“夏川……” “嗯？” “我水好像落在考场，忘记拿了。” 夏川斜过头，垂下眼看她。 小姑娘脑袋低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去，鼻尖小巧，一对嫣红的唇微微干燥，没有平时的水润感，像干枯的玫瑰花瓣。 夏川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说：“出去再买吧。” 他们已经走了大半，校门口就在不远处，唐微微点了点头，重新把书包背回后面。 三中校门口有很多店铺。 食杂店，文具店，复印店，堪称学校附近三大龙头产业。 进去平时经常去的那家小卖部，唐微微熟练地往里走，从货架上拿了瓶百岁山，转身时，眼尾视线扫见店门口。 少年身形修长清瘦，正倚着收银台旁边的烟柜玻璃，上本身微微倾斜，一只手压在台面上，另只手拿着手机，拇指按着屏幕。 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气质。 唐微微顿了顿，又多拿了瓶水，走过去结完账，把其中一瓶递给夏川。 少年看也不看接过去，瓶身搁在玻璃柜台上，修长好看的手覆在瓶盖上，顺时针一转。 拧完瓶盖，他把水往唐微微那边推了推。 “啊，不是——”做这个动作时，少年全程都没抬头，从唐微微的视角可以看见他的手机屏幕，是微信的界面，看对方头像貌似是贺行舟。 “我不是要你帮我开。”唐微微说。 听见她的话，夏川终于抬起头，看见小姑娘歪了歪脑袋，杏眼漾出月牙的弯度，笑着对他说：“这回是给你买的。” 闻言，夏川扬了扬眉。 夏川重新把那瓶水拿过来，单手扣下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脖颈线条被拉长，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画面很是赏心悦目。 等他喝完，唐微微又把自己的那瓶递过去，眨了一下眼，暗示意味很明显。 夏川啧了声，接过来重复刚才的步骤，轻松拧开，递给她时懒洋洋掀了掀眼皮：“我要不在你岂不是得被渴死？” “那不至于，”唐微微随口道，“我又不傻，就算我真打不开，也还可以找别人呀。” 其实开瓶盖儿对唐微微来说不算特别困难的事，有时候遇见比较难开的，她也总有办法打开。 只不过她比较懒，既然有现成的“工具”，就不想自己动手了。 咕噜咕噜喝了三分之一的水，唐微微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像是在迷失在沙漠的旅人终于遇见绿洲，饮下生命的泉水，浑身的细胞都得到了解脱和放松。 她重新盖上瓶盖儿，对夏川说：“我还要去买盒笔芯，今天考试笔没水了，我还是借的别人的。” 少年点点头，收起手机跟着她去隔壁的文具店。 文具店里有几个学生，都是女孩子，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结伴挑选着本子。 看见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的侧脸，唐微微觉得她好像有点儿眼熟。 等她转过身，两个人视线相对时，都认出了对方。 想起这人之前在食堂给她留下的不好印象，唐微微忽略她，径直走向放置笔芯的货架。 她不找碴，对方倒是先阴阳怪气了起来：“啧，有些人啊，待在差班就好好待在差班呗，装什么好学生，反正又不会读书，还逛什么文具店，看着就烦。” 唐微微脚步一顿，抬起头，很平静地问：“你是在说我吗。” 眼镜女：“我可没指名道姓，是你自己要对号入座的。” “哦……”唐微微一边拉长尾音，一边环视一圈店内，除了眼镜女和她的小姐妹，再除了她自己，也没其他人。 唐微微点点头，说：“那我知道了。” 眼镜女想问她“知道什么了你”，话没问出口，就见这姑娘转过身，冷不丁朝店外喊了声：“夏川——！” “……” 这两个字一喊出来，几个女生脸色齐唰唰变了。 屋外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发出一声：“嗯？” 他抬脚进来，黑色短发利落，配上那身黑色绣着金色丝线的棒球服，模样非常酷拽帅，少年社会哥的气场很足。 走到小姑娘身后，他停下，懒洋洋问：“叫我干什么。” 唐微微没想到他会直接进来，朝他眨了眨眼，没回答。 她转过头，抬起胳膊，细细白白的手指指着少年，非常温和地问眼镜女：“不是我，那你是在说他咯？” “……” 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两米远的，有着无数传闻的校霸大佬，的脸。 眼镜女嘴巴微张，话都说不出来了。 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害怕更多。 还是害羞。 唐微微在心里冷笑一声。 上次嘴里还义正言辞说什么“我真搞不懂夏川有什么好的，那么多女生喜欢他，要我说还是南屿那种才叫男神”的人。 结果转眼就对着自己diss的对象的脸看呆了。 姑娘，请问你脸疼不疼？ “不，不是……”眼镜女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低下头，手里的本子胡乱往架子上一放，东西也不买了，拉着她的小姐妹就想走。 他们两个刚好挡在过道的位置，她看了夏川一眼，咬了咬唇，小声地说：“麻烦，让一下。” 耳朵都红了。 唐微微翻了个白眼。 她也没想揪着她不放，侧过身让她们过去。 夏川没什么表情地看那几个女生走远，忽然歪过头问：“刚才那人是上次食堂的？” 唐微微有点讶异：“你怎么知道的？你那时候不是还没来吗。” “贺行舟跟我说的。” “噢。” 看着小姑娘乖巧纯真的脸蛋，夏川顿了顿。 想起贺行舟当时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小魔女怼人时的气场…… 他想象着小奶猫发脾气时，张牙舞爪的样子，舌尖抵着上颚发出一声轻笑。 唐微微拿着自己选好的0.5笔芯去付钱，把东西收进书包，和他一起走出店门，“我们走吧。” 夏川说：“我要去上景路。” “啊，”唐微微问，“不回家吗？” 夏川一顿，低下头看她，嘴角弯了弯：“你要我跟你回家？” “……” 唐微微莫名其妙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回家吗？考完试在教室的时候。” “我是叫你回家，没说我也要回。”夏川耸耸肩，双手插进口袋，懒洋洋看着她，“贺行舟他们为了庆祝考试结束，订了餐厅，你要不要去？” 唐微微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庆祝的，无语半响，拒绝道：“我就不去了。” 她又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少年：“不是，既然你不打算回家，那你等我干什么？我们又不顺路。” “……” 夏川顿了顿，也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先走。 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答案，他随口说了个：“大概是为了给你拧瓶盖吧。” 唐微微：“…………” - 等夏川到贺行舟发来的位置时，一群人已经先吃上了。 这回聚餐的地点不是什么大排档烧烤摊，大概是这段时间被复习折磨疯了，此刻终于解脱，他们挑了个好一点的地儿想犒劳犒劳自己。 选的是希城一家很有名的网红火锅店，上过美食节目，平时吃都要预约的那种。 “川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周明哲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他，站在座位上和他挥挥手。 “这用说吗，当然是送我们小唐同学回家更重要啊。”贺行舟一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得贱兮兮的，“这说不准是我们未来嫂子呢。” 夏川没理会这俩人的插科打诨，走过去，在他们给他预留的空位上坐下。 今天只是小聚，叫的人不多，都是平常玩的好的，加上他一共也才五个人。 温北雨埋头吃着虾滑，见夏川入座，“啪”地放下筷子，啧啧两声：“川少你行不行啊。” 夏川抬眼：“嗯？” 纤细白嫩的手掌在桌面上拍了拍，温北雨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看今晚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不把那位小姐姐一起叫来呢？大家一起吃个饭，也让我认识一下嫂子，吃完你俩去约会，刚好明天是周末不上课，还可以玩得晚一点，多好。” 贺行舟配合点头：“对啊川哥，雨点说的有道理。” 夏川一边听他们胡言乱语，一边夹了一筷子肥牛放进锅里涮，等一会儿，捞出来，不紧不慢地放进碗里，开口，语气很淡：“叫了，她不来。” 说完，那两人对视一眼，终于闭了嘴。 …… 这一顿饭没有吃到太晚，结束以后他们还要去唱K，夏川没去，也没回家，就一个人在外面散着步。 夏川不喜欢回家，甚至不太想把那个房子称作是“家”。 从高一上学期开始，他就搬了出去，因为不喜欢学校宿舍那种人多的环境，所以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房子离锦绣花园挺近的，散步到路口那条小巷子时，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一点动静。 巷口的路灯坏到现在一直也没人来修，月光凉淡，他离得比较远，只能影影绰绰看见巷子里几道朦胧身影。 夏川知道这附近很乱，经常有不良少年社会青年约架。 所以当初，看见唐微微神情不对，大晚上在这周围乱跑时，他实在是不放心，才跟了上去。 毕竟那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碰见坏人估计也没什么反抗能力，真要遇到什么危险，那可是搭上一辈子的事。 巷子里有男生的低骂声响起，然后是肉体撞上墙壁或者地面的碰撞声。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你——” “砰！” 夏川神情淡漠。 男生的声音从低骂变成了闷哼，呻.吟，然后是求饶。 “嘶——” “操，啊……错了错了。” 夏川打了个哈欠。 “痛痛痛，姑奶奶求你别打了——” 紧接着，属于女孩子的嗓音轻飘飘响起：“垃-圾。” 夏川：“……” 这声音他很熟，清甜又柔软。 属于那位在他认知里“柔柔弱弱”的小同桌。 舌头往腮帮顶了顶，夏川抬脚走过去，靠近了，才终于看清巷子里惊心动魄的场景。 两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生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个捂着下.体在痛苦哀嚎着，一个趴在地上，旁边还蹲了个穿着小皮鞋的小姑娘。 她手里抓着男生的头发，拽着他的脑袋抬起来，笑得露出两个小梨涡：“你们，好弱哦。” 拖着长长的强调，语气满是嘲讽。 “喂，小姑娘。”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低沉嗓音，加上这熟悉的称呼，唐微微身体瞬间一个激灵，抓着男生头发的手下意识松开。 男生的脸狠狠砸向地面，发出一声痛呼。 唐微微充耳不闻，转过身，看见站在巷子口，逆着月光的少年。 夏川慢悠悠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 黑夜的浸泡让唐微微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表情，她蹲在地上，仰着脑袋，茫然又诧异地望着他。 夏川也蹲了下来，视线和她平视，手肘搭在大腿上，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路子挺野啊。” 作者有话要说：社会我微妹，人美路子野 另外说一下更新时间，因为白天真的木有时间，所以都是晚上回来码字的，快的话可能十二点之前，慢的话两三点，卡文估计得写到早上……所以大家早上醒来看就好，晚上别等我qwq 第19章 十九颗糖... 从小到大，唐微微身边不乏有人跟她说，女孩子应该知书达理，女孩子应该温柔体贴，女孩子应该文静乖巧…… 类似的话听过太多，听得都快麻木了。 于婉吟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没有提出过明确的要求，但唐微微知道，她也是这么希望的。 做一名淑女。 其实也不是多困难多痛苦的的事儿，唐微微不想让母亲失望，这么多年来，她也习惯了。 唐微微觉得自己的脾气挺好的。 不是那种被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人。 如果发生了争执，一般情况下，她喜欢先和人“好好沟通，讲讲道理”。 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她身为一名淑女，当然也不能随便出手打人，那多毁形象呀。 但如果人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可就不能怪她了。 - 唐微微是在下楼丢完垃圾，顺便去超市买点零食当夜宵的时候，遇见那两个不长眼的小混混的。 刚走出超市没一会儿，唐微微就感觉到有人在尾随她。 她低头，从手中装满了薯片饼干果冻之类的零食的塑料袋里，找出一包草莓味的水果软糖，边撕包装，边装作不经意地回了回头。 两个朋克打扮的男生非常僵硬地停住脚步，站在一根电线杆旁假装聊天，目光时不时往她这边飘。 这跟踪技术也太差了。 唐微微有点儿无语，吃了一颗Q弹的软糖，嚼了嚼吞下去，忽然地，想起了夏川。 同样的夜晚，同样是在后面跟着她。 少年是当一名正义的“护花使者”，而这两人嘛，大概是想当“采花贼”？ 跟了五六分钟，等唐微微走到那条巷子路口时，他们终于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小妹妹，走那么快干嘛啊？” 唐微微本不想理，刚打算加快脚步，那两个男生就小跑追了上来，拍了拍她的肩。 “……” 唐微微一顿，回头看向他们。 近距离盯着她的脸，两个男生都有些发愣。 小姑娘皮肤瓷器似的白，看着没半点瑕疵，五官精致柔美，红润的唇瓣如樱桃，勾人采撷。 “有事吗？打劫的话我没钱，回去找家长也要不到的，我家很穷。”小姑娘十分平静地说。 这附近都是些老式小区，比较破旧，男生们是信她这句话的。 不过他们也不太在意，反正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个。 “不不不，”其中戴着骷髅项链的男生说，“我们不要你的钱，就是看你长得可爱，想跟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 这种智障都不会相信的傻逼理由。 唐微微拒绝无效，两个人还是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旁边，不放她走。 叹了口气，唐微微拎着手里的袋子掂了掂，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光线昏暗，偶尔会有路人经过。 只有那条巷子是一片漆黑。 她当即有了主意：“行吧，我们去那里边儿聊？” 闻言，两个男生一怔，欣喜若狂地作出了令他们待会儿后悔万分的回答：“好啊，走！” - 月亮半掩在云层，巷子里光线微弱，东倒西歪躺着两个在不停痛苦呻.吟的男生，有风吹过，把塑料袋吹得“哗啦哗啦”响，里面的零食饮料散落一地。 少年和少女双双蹲着，面面相觑。 画面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静止了十几秒钟。 小姑娘还是一脸的茫然加惊诧，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完全是懵的，一双杏眼眨巴眨巴，樱唇微张，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还挺无害挺无辜的。 夏川盯着她这张欺骗性十足的小脸蛋儿，眯起眼，实在忍不住舔着唇笑了。 想起刚才在外边听见的那激烈动静，再亲眼看到现场这惨烈的状况，这俩人关节多半是错位了，估计得养好一阵子。 一个白天还拧不开瓶盖儿的小姑娘，一转眼晚上就把人胳膊卸了。 夏川觉得他这个同桌可真有意思。 “哑巴了？”沉默许久，他漫不经心开口，“嗯？” “……” 唐微微又眨了一下眼，回过神来，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她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响起，刚才抓着男生头发的那只手还悬在空中，顺势抬起来挥了挥，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打着招呼：“那什么，好巧喔？” 夏川点点头：“好巧。” 他垂眼，视线从这两个男生身上一一扫过，表情波澜不惊。 意外其实是有的，但又没那么意外。 早在很早的时候，那次在校外餐厅，夏川就发现这姑娘应该并没有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乖。 他觉得她应该是有一颗叛逆的心的。 比如喜欢看不良少年打架，想坐他那辆改装过的摩托车，还有那天，贺行舟说她在食堂怼人时惊人的熟练度，和那句脱口而出的不文雅用词。 本以为是一只小奶猫，奶凶奶凶的虚张声势。 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小野猫，爪子锋利的不像话，动起手来是真的狠。 不过看这俩人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就差在脸上刻个“我是流氓”的标签了，唐微微动手的原因并不难猜，他们也算是活该。 夏川又想起那天，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们打一架吧”之后，他问“怎么打”，她说出的那一段像是格斗游戏玩多了的台词。 夏川勾着唇，忽然说：“你赢了。” “唔？”唐微微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夏川站起身，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两个，懒洋洋道：“把对方按在地上清空血条，你做到了。” 小姑娘扬起眉毛。 夏川懒散地拍了拍手，夸了一句：“真棒。” 语气听上去相当敷衍又欠揍。 唐微微也跟着站起身，因为蹲太久脚底有些发麻，腿一软就要往前倒，还好夏川及时搭了把手扶住她。 “你不是在上景路那边跟贺行舟他们聚餐庆祝什么考试结束吗，为什么会在这儿啊？”唐微微站稳身体后，问他。 夏川收回手，很无所谓地说：“吃完了，散散步消食，碰巧就走到这来了。” “……” 其实唐微微不是特别相信这个回答。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她难得活动一次筋骨，怎么就刚好被他给碰见了？ 不过唐微微转念一想，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其他理由了……难道他们之间就这么有缘分？ 这才转学来一个月，好学生的皮就披不住了。 她恨。 唐微微内心无比的绝望，认命般地闭了闭眼，跑过去捡起那一地零食重新装好提在手中，转过身，少年还站在那儿没动。 走到巷口，她语气硬邦邦地说了一声：“我要回家了。” 夏川“嗯”了一声，手插在裤兜里，习惯性抬脚跟上她。 并肩走了几步，他顿了顿：“唐微微。” “……啊？” 这还是第一次从少年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唐微微愣了愣，他没喊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她竟然还有点儿不习惯。 “今晚还需要我送你吗？”夏川垂下头，似笑非笑看着她。 “……”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偶尔夏川没逃晚自习，结束以后他们顺路回来，他都会把她送到家门口。 现在这么问，大概是在见识了她的武力值后，觉得她一个人也没问题。 唐微微抓着袋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瞥他一眼，扔下一句“你爱送不送”。 她扭头就走。 夏川站在原地挑了挑眉。 本性暴露了，脾气还挺大。 夜色中，少女步子迈得很快，马尾辫一晃一晃的，背影在他的视野内逐渐远去。 “……” 走到拐角的时候，唐微微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 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微抿着的唇渐渐松开，嘴角上扬起一点弧度，又被她压了下去。 “跑那么快干嘛，”少年弯腰拎过她手里的袋子，另一只空余的手按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叹了口气，无奈道，“又没说不送。” - 很快就走到了小区楼下，进去之前，唐微微挣扎了一路，还是决定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其实……我真的没那么暴力的。” 夏川声音松懒：“嗯？”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就是刚才，那两个人吧，其实不完全是我动的手……” 她抬头看了夏川一眼，少年神情懒洋洋的，见她看过来，眉梢微扬，示意她继续。 于是唐微微就继续瞎编：“刚才还有一个好心的小哥哥路过，顺手帮了我，不然我一个女孩子，哪里打得过他们呀。” “只是他收拾完人就走了，我留在那和那两个男生聊了会儿，在劝他们从良呢。” 此时他们已经上了楼梯，夏川耐心听完她这段漏洞百出的谎话，手搭在旁边的扶手上，脚步停住，低低笑了一声。 旧式楼房的楼梯间狭窄逼仄，他的声线又低又富有磁性。 楼道里空荡荡的，这声音猝不及防在她背后响起，仿佛还混着回音钻入她的耳膜，连带着大脑都麻了片刻。 “小姑娘，”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笑意，看着已经走到转角平台上的少女，下巴微抬，“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 唐微微：“……” 唐微微也知道自己这谎言编得有点儿假，但她好学生优等生的包袱还是很重的，哪怕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烂还是想把它捡起来。 “我在那看了很久，”夏川说，“从你动手开始。” 唐微微：“…………” 其实没那么久，他就是故意诈她的。 小姑娘好像是信了，脸色一变。 唐微微咬着唇，感觉包袱上像是瞬间压下一吨重的石头，捡是捡不起来了，完全没希望了。 “至于那什么好心的小哥哥——”夏川顿了顿，抬脚往上走。 原本他站在底下几个台阶，唐微微是可以俯视他的。 这种难得才有的视角随着少年离她越来越近，慢慢变成了平视，最后她不得不得抬起脑袋，仰视着他。 然后她听见少年戏谑的嗓音缓缓响起：“你是在说我么。” 唐微微：“……………………” 你好心个屁。 唐微微深呼吸一口气，找回了点理智，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反正不管是小奶猫小野猫，这会儿都已经炸了毛。 “既然如此，那你还不进来帮我，你就让我一个人对付那俩人，在外边看戏？！” 夏川：“啊。” “你真是太令我难过了，夏川同学，”小姑娘一秒变了表情，眼含凄怆，语气幽怨，“你一点同学爱都没有。” “……” 第20章 二十颗糖... 这个周末过得相当漫长。 甚至最近几周都是如此。 唐微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以前的假期时间对她而言，几乎是一晃眼就过去了的。 现在却跟放慢了成千上万倍似的，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她起了个大早，到学校时九班教室里不出意料的空荡荡，只有第二排坐了个男生，桌上摆了本英语书，在勤勤恳恳的背单词。 是他们的班长大人。 在没有夏川给她拖后腿的情况下，唐微微通常到校都挺早的。 而班长大人比她还早，反正唐微微每次进教室，都能看见他认真刻苦地在读书。 他们座位离得远，平常几乎没任何交流，也就交作业时会说上几句话，关系自然说不上熟悉，唐微微也就没打招呼，径直走到位子上坐下。 没想到班长也跟了过来，站在她座位旁的过道上。 唐微微放下书包，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有事儿吗？”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物理倒数第二道计算题，你的答案是多少？”男生问。 他除了是九班的班长，还兼任物理课代表，平时收作业无意间看过唐微微写的，知道她物理应该不错，就想跟她对对答案。 唐微微想了想：“我不太记得了。” 毕竟隔了一个周末，她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也很正常。 班长像是猜到了，他过来时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低头翻了几页，递给她：“我考完把题目记下来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印象？” 唐微微接过来，顺口问了句：“如果要跟我对答案，你怎么考完不直接过来问我？你应该在第四或者第五考场吧，离得又不远。” 班长顿了顿：“当时不太方便……” 唐微微抬头看他一眼：“不方便？” 班长回想起周五那天。 太阳西沉，昏黄的教室里，最后一个考场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夏川。 少女安静香甜地睡着，左侧的窗户半开，有风吹进来把窗帘带起轻微晃动，少年就坐在她旁边，手指勾着她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玩儿，整个场景看上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当时的直觉告诉他，千万千万不能踏进这间教室半步！ 否则会死的！ …… 唐微微：“嗯？” 班长叹了口气：“答案可以晚点再对，但小命只有一条，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唐微微：“？？？” - 早起对夏川来说一向是件很困难的事，而且他还有严重的起床气，闹铃响的时候，他是强忍着躁意才克制住把手机往地上砸的冲动。 关掉闹钟，夏川翻了个身，刚想把脸埋进被子里继续睡，手机又嗡地震动一下。 是微信的提示音。 【夏川同学，身为你的同桌，我友善的提醒你一句，今天学校有领导来检查，你最好别迟到】 过了几秒，又发来一条：【旷课更不行！】 “……” 深灰的窗帘隔绝了清晨明媚的阳光，房间里一片昏暗，少年陷在柔软的床上，头发微乱，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手机，眯着眼看那两条消息。 他好友一般都不喜欢备注，所以最上方显示的还是对方原本的微信名“微糖三分甜”，头像是某个有着橘红发色扎着双包包头的卡通人物。 夏川对动漫不感兴趣，但贺行舟喜欢看这个，他也跟着看过几集，知道这个女主角是一个外表可爱实际战斗力爆表的怪力少女。 夏川忽然想起周五那个晚上，手背搭在眉骨上笑了一声。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沙质的微哑，笑起来就更低，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怎么地，刚才那点被吵醒时烦躁，忽然间烟消云散。 他回了个“嗯”就起床去洗漱了，手机搁在床头。 回来时看见小姑娘又发来消息：【那你出门了吗？到哪里了？】 怎么说也同桌一个月了。 夏川直接问：【说吧，什么事？】 果然，那边很快回复：【同桌桌，你顺路帮我买盒牛奶呗[卖萌.jpg]】 夏川挑眉。 - 前段时间夏川已经把摩托车取了回来，一路飙到学校。 书包斜歪的背在身后，牛奶拿在手里上下抛着，少年迈着慢悠悠地脚步从教室后门进来。 一进门，所有动作都瞬间停住。 他眯了眯眼。 在属于他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他不熟悉的男生，正和他的小同桌在说说笑笑。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唐微微的侧脸，轮廓线条精致柔和，也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小姑娘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那个男生也在笑，笑得像朵菊花。 两个人都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距离靠得还挺近，胳膊时不时会碰到一块儿，他们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还笑得浑然忘我。 夏川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拿着牛奶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就在他快要把牛奶捏爆的时候，理智回笼，抬脚朝他们走过去。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低气压和凉嗖嗖的冷空气，唐微微转过头，看见少年那张冷得像是在冰水里浸泡过的脸，以为他是起床气还没过，也没在意。 她偏了偏脑袋，对班长说：“那就先这样吧，下次有问题你再来问我好了，当然我也不一定都会。” “……” 话音刚落，她觉得旁边的气压貌似更低了。 觉得自己被无视了的少年神情愈发冷酷无情，薄唇抿着，垂眸看着他们两人，一言不发。 班长敏锐的嗅到危险气息，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也顾不上回应唐微微那句话，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光速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命都快没了，还问个屁的问题！ 唐微微看着男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表情十分不友善的少年，眨了眨眼：“同桌，你把人吓跑了。” 夏川没理她，径自在位置上坐下。 书包“砰”地一声甩在桌面上，动静挺大，前面的飞机头和寸头皆是一个激灵，却没敢回头。 唐微微看出来了，同桌今天心情是真的差，不单单因为起床气，倒像是兄弟被人揍了，或者女朋友被人抢了…… 按理说，像这种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自己消化一下比较好，她就不上赶着送死了。 唐微微抱着课本预习今天的内容，看了几分钟，却一直心不在焉。 “唰”地翻过一页。 “啪——” 眼前倏地晃过一道白蓝色的影子，有什么东西从左边飞过来，砸在她桌面上。 唐微微愣了一下，才看清那是一盒牛奶。 一盒变了形的牛奶。 “……” 唐微微转过头，看着后背贴着墙，眼神沉冷，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儿都写着“老子很不爽”的少年。 她拿起这盒惨不忍睹的牛奶，有点无语：“你对它做了什么？你不高兴为什么要拿它出气？它是无辜的！” 夏川面无表情看着她，没说话。 一直被甩冷脸，唐小姐也有脾气了。 反正又不是她惹他生气的，爱咋咋地吧，关她屁事。 不过这盒牛奶到底是人家帮忙买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令它现在变成现在这副惨状，唐微微还是和夏川说了句“谢了”。 看她把牛奶收进抽屉，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少年顿了顿，终于开了口：“你不喝吗。” “现在不想喝。” 唐微微埋头写着字，笔未停，唰唰唰地。 声音很轻，没了平时那股子甜软的味道，有点空灵得发凉。 夏川扫了眼她的课本，黑色中性笔在纸上划出潦草的符号，歪歪扭扭。 小姑娘平时写字很好看，一手流畅的小楷，间架结构都漂亮，和现在这种缭乱又乱七八糟的字迹完全不同。 夏川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他叹了口气，很无奈的问：“生气的是我才对，你闹什么脾气。” 唐微微啪地重重放下笔，抬起头看他：“那你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凶我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夏川皱眉。 “就刚刚——”小姑娘抿了抿唇，把牛奶从抽屉里掏出来，往他桌面上一扔，模仿他刚才的动作，“你就像这样，砰地往我面前砸，差点打到我，我惹你了吗？” 语气凶巴巴的，还带了点儿小委屈。 夏川听出来了，又叹了口气：“没有。” 少年直起身体，往她那边靠了靠，漆黑的瞳仁里映着一个小小的她，眼神没再像刚才那么冷，回温了不少。 他把骨碌碌滚到桌边即将掉在地上的牛奶接住，重新放在小姑娘的桌面上，这次的动作很轻。 “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气放缓，认真说，“也没想凶你。” 沉默两秒。 “——但的确和你有关系。” 唐微微一愣：“什么？” 少年像是已经自我调节好了情绪，周身那股低气压散去，面色恢复成平时那样的淡然，修长好看的手搭在桌面上敲了敲。 “你跟别的男生，坐在我的位置上调情，”他扯着唇角，“嗯？你说这是不是过分了。” “……” 唐微微不知道“调情”这个词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可能大佬的脑回路总是与众不同吧。 而且，她总感觉夏川这话听起来，有一种出差刚回家就抓到妻子出轨现场证据被戴了绿帽的可怜丈夫，的错觉。 “……” 抛开这花里胡哨的想法，唐微微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夏川的重点应该不在那句瞎说的“调情”，而是前面那句“我的位置”。 这是他的座位，他的地盘。 大佬的领地意识通常都是很强的，被人随便占了位子，难免会觉得不爽，正常，正常。 “行吧，”小姑娘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那我下次换个位置。” 夏川：“……” 第21章 二十一颗糖... 九班的早自习纪律向来松散，认真在读书的人不多，更多的是像隔壁贺行舟那桌一样奋战在王者峡谷，或者是海岛雨林沙漠雪地。 教室里一片喧嚣。 前面和右边的男生全都埋头在玩手机，只有左边，她的同桌，正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气压不知道为什么又低了回去。 唐微微实在是搞不懂大佬的想法。 她明明都那么配合了。 明明都说下次换个地儿了！ 他还想怎么样？？ “唐微微。”少年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漆黑的眸表面上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但唐微微总觉得底下似乎藏着汹涌的浪潮。 特别是他缓声念她名字的时候，唐微微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名其妙的。 “我问你，”夏川语气平静，“我是你的谁？” 唐微微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怪问题，张口就道：“同学啊。”想了想，又多补充一个身份，“还有同桌，怎么了吗？” 夏川又问：“那你是我什么。” “……” 唐微微刚想去拿桌面上的牛奶，手还没伸出去，闻言转过身，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大佬的表情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让唐微微硬生生把那句“我是你爸爸”给憋了回去，老实回答：“是你同桌啊。” 少年没应声，伸手把牛奶勾过来，径自拆开吸管包装，插进去，在小姑娘一脸莫名其妙的注视下递到她面前，距离那对红润唇瓣还有几厘米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喝吧。”他说。 唐微微一头雾水地从他手里接过牛奶，顶着少年幽深的眼神，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夏川也侧着身，半靠着后面的墙，手肘搁在桌面上撑着脑袋，黑眸深邃，咬着字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你是，我同桌。” 唐微微眨眨眼：“啊。” “你最好记牢了。” 声音低沉，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少年说完这句话身体就转了回去，双手伏在桌上倒头就睡，只给唐微微留下一个后脑勺。 “……” 什么毛病。 - 在老师们周末加班加点的批改完卷子后，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数学课上，王花面带微笑的走进教室，看上去心情不错，身后跟着的课代表手里抱着一叠卷子，在讲台上放好后，王花挥挥手让他坐回位子上，还说了声“辛苦了”，小课代表顿时受宠若惊。 王花这个班主任在九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她一进来，班级里闹哄哄的声音就自动消停了。 王花说：“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这次试卷题目比较简单，年级里甚至有两位同学考了满分，一个在一班，还有个就在咱们班。” 说到这时，王花嘴角的弧度都快裂到耳根了。 本来大家听见前半句时都在撇嘴，这他妈还简单？要知道他们不少人卷面可都是大面积空白的。 听到一班有人考满分，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位学神，感叹了会儿人家的脑子后，猝不及防又听见最后那句。 他们班！九班！ 年级里吊车尾的班级，公认的差班，竟然也出了位数学考满分的神人！！！ “握草啊，究竟是哪位天才？！” “何齐齐是不是你啊？” 何齐齐是九班的数学课代表，闻言摇了摇头：“不是，我最后一道题没解出来。” “不是你还能有谁，班长，是你吗？” 班长也摇头，感受着四面八方的骚动，扭头朝教室最后排某个安静的角落看过去，少女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转着笔，神情空茫，好像根本没听清老师说了什么。 “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是谁，”王花拍了拍讲台，打断大家的讨论声，视线也朝那个角落投过去，“唐微微——！” 小姑娘还在发着呆，她旁边的少年也睡得雷打不动，两个人像是处于某种被隔离的空间，丝毫不受外界打扰。 贺行舟身体往左边歪了歪，伸出胳膊拍了拍她的桌子：“小唐同学，老师叫你呢。” 唐微微终于回过神，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面上，她一抬头，就发现目所能及的，所有同学全都齐唰唰盯着她看，连老师也是。 “……” 唐微微一脸茫然：“怎么了？” 王花对她的走神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朝她招了招手，让她来讲台上拿试卷。 回到座位上时，睡了半个早自习加两节英语课的睡美人终于睁开眼，懒懒散散地半趴在那，神情漠然困倦，周身气压还有点儿低。 大概是她刚才起身时，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噪音把他吵醒了，这会儿有点不爽。 见她拿着卷子回来，夏川动了动，随口问了句：“考多少分。” 唐微微就把自己的卷子给他看。 卷面整洁又漂亮，每道题都回答出来了，步骤清晰，最上端有三个鲜红的数字：150 夏川一顿，视线从卷子上挪开，往上移，考了满分的小同桌正满怀期待看着他，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刚睡醒他意识还有点朦胧，配合地抬起手拍了两下，不经思考地吐出两个字：“牛逼。” “……” 唐微微看着他，也学着他趴在桌面上，等了一会儿，斜歪着上半身凑过去，“就没了？” 两个人被距离拉近，胳膊碰在一起，夏川能闻到她身上有股花香混着牛奶的味道，又香又甜。 小姑娘皮肤很白，近距离下能看清她脸上有细小的白色绒毛，却看不到别的瑕疵，樱唇微翘，上唇的唇珠娇艳欲滴。 睫毛动了动，少年神情有点不自然，垂下视线，人往后挪了挪。 “那不然呢。”夏川重新抬起头，漆黑的眸浓得像墨水，眼尾微挑，直勾勾盯着她看，“你还想听我对你说什么，嗯？” “……” 想听他对自己说什么？ 想听…… 本来唐微微是想让他多夸自己几句的，但看着少年那双如墨眼瞳，整个人不知不觉地陷进去，连带着思维也跟着跑偏了。 她竟然产生出一个荒谬又羞耻的念头。 啊啊啊，唐微微你清醒点儿，千万不要被你同桌的美□□惑了！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 - 下午年级大榜出来了，一群人围在公告栏那儿看。 唐微微觉得自己这次考得还不错，上午试卷发下来，在班里也没看到有人分数比她高，全班第一是没跑了，就是不知道在年级里怎么样，保守估计前十应该是有的。 围在那儿的人很多，唐微微几乎都不认识，大部分都是一班二班的。 像他们九班的，估计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懒得过来自取其辱，只有几个平时学习挺认真的，如班长他们还是会过来看看年级排名的。 唐微微还没靠近，就听见几个同学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靠近了，才发现讨论的中心人物就是她。 “这个唐微微什么来头啊？还是九班的，以前没听说过啊。” “你消息也太弱后了吧，没听过九班这学期来了个小仙女转校生吗，就是她了。” “我见过她，长得是真的漂亮，没想到成绩也这么好。” 唐微微走到这几人的背后，踮起脚，看见了自己的排名。 ——年级第一。 不过旁边还有个名字和她并列。 是一班的南屿。 唐微微听说过他，三中三大校宝之一，老师们的心头宝，妥妥的学神级别的人物—— 也是之前那个diss过夏川虽然最后真香了，但还是说过他坏话的眼镜女，口中的男神。 看着这个名字，唐微微顿了顿，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考一分，把他踩在脚下给自己的同桌出口气。 …… 回到教室的时候唐微微又接受了一众注目礼。 少女平时在班上学习认真，作业也按时完成，长得又乖，大家都默认她是个好学生。 但他妈，谁能想到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本来数学考满分已经够同学们震撼的了，又直接拿了个年级第一回来，整个九班都沸腾了。 - 夏川一进教室，就看见他的课桌周围围满了人。 他神色冷淡的走过去，抬起手，在身前某个男生的肩上拍了拍，声线平淡不辨喜怒：“让让。” 男生夸学霸小姐姐夸到一半，彩虹屁还没放完，中途被人打断其实还挺不爽的。 但是这点不爽随着他回头的动作，在看见大佬那张标志性的冷漠脸时，顿时化成了惊恐，一溜烟拔腿就跑。 其他人见夏川回来了，也都作鸟兽散。 人都走光了，四周终于清静下来，夏川看见他那位受欢迎的小同桌坐在座位上舒了口气，和他打了个招呼：“同桌你来啦。” 夏川扫了眼她旁边，属于他的位子，淡淡“嗯”了一声。 顺着少年的视线，唐微微伸手拎过自己放在他椅子上“占座”的粉色书包，重新塞回抽屉里，说：“这次我可没让人坐你位子，你就别冷着一张脸了。” 她说完，夏川站在过道上没动。 盯着她看了几秒，少年微抿的唇忽然松开，嘴角的弧度往上扬了一点。 夏川垂下眼，伸出手按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另只手撑着桌面，身子往下压低，凑到她耳边：“真乖。” 第22章 二十二颗糖... 考完试之后的几天，老师也都没上新课，全在讲卷子。 英语课上，年轻靓丽的女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漂亮的英文单词，边写边念，台下的同学却都昏昏欲睡。 对于差班的学生来说，英语无异于天书。 唐微微英语这次考了138，在九班依然是拔尖的成绩。 这次年级排名出来，王花课上课下夸了她无数次，还让她多帮帮同学，课后给他们辅导一下，提高提高九班的整体水平。 这可是一个浩瀚的工程。 唐微微首先瞥了眼同桌的英语试卷。 答题卡上大面积空白，作文一字没写，填空也是空的，那些只用填个序号就行了的选择题倒是一题不漏都做了。 唐微微扫了一眼他的答案。 清一色的C. “……” 可以，很强。 她就说那天他考得怎么那么快，听力还没播完他就停了笔，放下答题卡把试卷盖在上面，倒头就睡。 唐微微都不懂他把答题卡遮住的意义在哪里。 怕别人抄他这只考了22分的卷子吗？ 说起来夏川的运气也是挺非的，选择题那么多，偏偏这次正确答案里“C”的占比率最低，他要是选个别的什么，分数还能高点好看点。 高一的科目一共有九门，在这九科里，夏川就及格了个物理。 唐微微刚看到他的成绩时，实在是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但唐微微转念一想，她同桌是谁—— 这位可是集抽烟逃课打架等不良行为于一身的，年级大佬，三中校园扛把子！ 作为老师最头疼的问题学生，他能乖乖考完全部科目并且没有作弊没有交白卷，这已经非常值得表扬了！ 更不用说他物理还及格了！ 这是多么难得啊！！ 看着他那考了66分甚至不是踩线才及格的物理试卷，唐微微觉得自己身为中国好同桌，同时还肩负着班主任交给她的重大使命。 她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位上课一言不合就睡觉的同桌大佬学习更上一层楼。 直接对他说，我帮你补习肯定是不行的。 百分之百会被拒绝。 首先，得勾起他对学习的兴趣。 唐微微想了想，决定采取鼓励的手法，夸他，使劲夸，让他对学习充满信心！ - 下课时间，班级里一片闹哄哄的，夏川才刚睡着不久，还处于浅眠状态，很容易就被吵醒。 喧嚣嘈杂的声音不停灌入耳中，他动了动，一脸不爽地抬起头。 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水润晶莹的杏眼，他一怔。 唐微微双手交叠趴在他面前，下巴搁在胳膊上，侧着头，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干什么。” 声音略带慵懒睡意，微微的哑。 夏川看着她，坐直身体，人往后靠了靠。 “同桌，你有去看过年级大榜吗？”唐微微问他。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夏川抬手扶着后颈活动了一下，懒洋洋“啊”了一声，然后说：“没看，我知道你拿了第一。” 唐微微也直起身，又往他那边凑。 身体前倾，她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扶着课桌边缘，小脑袋摇了摇，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说我，是说你的排名。” 又是熟悉的花香混合牛奶的甜香味儿。 味道清清淡淡的，不像是香水，大概是沐浴乳或者洗发水的气味，每次她离得近了他都能闻到。 后背已经贴着墙，距离无法再拉开，夏川舔舔唇，眯着眼看她：“嗯？我排多少。” 唐微微当时去看自己的排名时，也顺便看了夏川的。 她非常机智的从倒数开始找起，一直找过几十行才看见夏川的名字。 小姑娘语气很激动：“你排在第九百八十二名！” “……” 夏川对自己的成绩心里还是很有逼数的，没想过能排多高。 他们年级总共也就一千出头的人数，他实在不懂这基本算是吊车尾的排名，有什么值得她这么激动的喊出来的。 唐微微还在继续说：“你后面还有三十多个同学呢，他们成绩都不如你！你很厉害了！” “……” 是啊，他领先了三十多名，前面还有九百八十二人。 可真厉害。 夏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微微无视他的冷漠，扶在桌边的那只手松开，五指握成拳，在身前比了个打气加油的手势，嗓音清脆：“夏川同学，加油！我相信只要你再加把劲，下次肯定能再超过三十名同学！” 夏川挑眉：“我谢谢你？” 小姑娘笑嘻嘻的：“不客气。” “……” 她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很浅的梨涡，眼睛弯弯的，给人一种无害又温柔的感觉。 夏川觉得这种感觉应该是错觉。 他垂下眼，正想说些什么，视线扫到她身后。 贺行舟正在和一个男生开玩笑打打闹闹，推搡之中，一不小心没站稳，人往他们这边倒，眼看着就要撞上唐微微了。 在这危急的时刻，贺行舟只来得及伸手扶上座椅的靠背，勉强稳住身形。 但唐微微还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一撞吓了一跳，身体随着这股冲力往前倾，一头栽进少年怀里。 这回鼻尖可不是磕到胸膛，是直接撞人锁骨上了，疼得要命。 唐微微发出一声痛呼，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哭腔。 小姑娘的脑袋就趴在他肩窝，距离太近，这句嘤咛清晰无比，放大了无数倍地传进他耳朵里，刺激着感官，夏川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罪魁祸首贺行舟和另外一个男生也都怔住，呆呆看着这一幕。 温香软玉在怀的少年神色漠然，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小姑娘，又抬头看向他们。 眼瞳漆黑，看不出太大波澜，情绪也不明。 贺行舟也看不明白他这个眼神是在说他们“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在夸他们“干得漂亮”。 兄弟这么多年，贺行舟知道夏川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尤其还是和女孩儿。 看大佬没有嫌恶的把人推开，甚至喉结还滚了两下，贺行舟觉得肯定是后者没跑了！ 他和旁边那个男生交换了个眼神，点点头，默契地从现场撤离，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好好感受一下这个意外的拥抱。 他们可真是太贴心了！ - 唐微微从夏川怀里起来时，眼眶还是红着的，想起刚才俩人的亲密接触，脸颊也有些泛红。 她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去看夏川。 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没和她对上，低头调整了一下外套的衣摆，转过身，背微微弓着，侧脸的轮廓有些冷硬。 唐微微觉得他有点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 回答她的声音很哑，不自然的哑。 感受着身体某处的蠢蠢欲动，夏川抿了抿唇，直接在课桌上趴下，额头搁在手臂上，他垂眼看着自己的裤.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很小声的“操”。 男生有生理反应，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是在学校，在教室里，还是对着他的小同桌，这他妈…… 也不是第一次被“投怀送抱”，可这次和之前两次完全不一样。 她是直接半压在他身上，胸口两团柔软的东西紧贴着他，隔着那么多层衣料都能感受到的软…… 还在他耳边叫成那样，发出那种声音。 真他妈要命。 - 唐微微真觉得夏川有点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他趴下后，她还以为他又要睡觉，没想到这人一动不动趴了十分钟，上课铃响，又坐了起来。 这节是物理课，唐微微看了眼少年桌面上考了66分的试卷，又不着痕迹地从他脸上扫过，很好，现在又恢复了正常。 而且表情看着也不困，眼神很清醒。 大佬他这是准备要听课啊！！ 唐微微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应该要乘胜追击。 没想到她脑袋才刚往他那边转，少年的身体立马朝墙壁那边挪了挪，像是要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干什么，”小姑娘撇撇嘴，“离我那么远干嘛。” 她每次不高兴，嘴巴就会无意识嘟起，上唇的唇珠变得更为明显，腮帮子也鼓着，一张脸写满了“不开心”。 夏川叹了口气，身体又移回来，垂下眼问她：“要跟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小姑娘伸出细细白白的食指指着他桌上的卷子，“同桌，我就是觉得你物理考得真好。” 她把食指收回去，改为扬起大拇指：“特别棒！” 夏川：“……” 夏川看了眼她那张97分的试卷，又扫了眼自己的，身体往椅背上一靠，面无表情：“你在嘲笑我？” 唐微微还挺无辜：“没啊，我夸你呢。很真诚的那种。” “……”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唐微微还是从他平静的眼神里提取出五个字——“我信你个鬼”。 “……” 唐微微沉默了一下，又瞅了眼他的卷子：“说真的，你这分数考得真的挺不错的，六六大顺嘛，比你英语那个二十二好多了。” 说着说着，她注意力就跑偏了：“不过说起来，怎么你这分全是2的倍数？还有数学72，生物42，都跟2有关，连排名也是——”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乐道：“这是不是说明你比较二？” 夏川：“你这嘲讽方式幼稚又老土。” “……” 其实她真没有嘲讽的意思。 既然他非要这么想，唐微微只好配合道：“那又怎么了，有本事你别考这个分。” 夏川扬扬眉，伸出手拿起桌面上的卷子，低头漫不经心翻了翻，又抬眼看向她，眼神似笑非笑：“把我分数记这么清楚，这么关心我啊？” “不是啊，”唐微微随口说，“南屿的我也记得。” 听见这个名字，少年动作一顿，危险地眯了眯眼：“嗯？” 第23章 二十三颗糖... 南屿在三中也算是大名人了，希城的中考状元，大大小小的奖项拿过无数，一中二中附中三大重点高中为了他争得头破血流。 结果，这人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选择来了三中。 平心而论。 虽然一本升学率打不过那三所高中，但三中的师资力量倒是一点也不差。 加上校区环境又好，也属于不少学生家长费尽心思想把孩子塞进来的学校之一。 唐微微第一次见到南屿，是某一次国旗下的讲话。 少年穿着整洁的校服，短发利落，眉眼很冷淡，浑身都透着一股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手里拿着话筒，声线清冷，字正腔圆地念完那通发言稿，收获了台下大片的掌声，和无数女生炽热的眼神。 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而女孩儿们心目中的男神。 无非就是那两种—— 又酷又痞，长得很帅的不良少年。 或者是高冷寡言，长得很帅的学霸学神。 归根到底，其实还是看脸。 …… 此时，唐微微看着同桌大佬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感受着他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完全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 帅哥毛病真多。 唐微微暗暗无语，说：“他和我排在一起，我看我自己的分时，顺便瞄了他的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夏川还是眯着眼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捏着试卷边缘，像是用了点儿力，卷面皱出几道痕迹。 他挑眉：“就瞄了一眼，你就记住人分数了？” “人家那么多门满分，我随随便便看一眼就记住了好吗。” 唐微微也不知道夏川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瞥了眼他手里的试卷，叹气着说：“记你的才比较麻烦，从二十几到七十几的都有，要不是那么多个二，我还真记不住。” 夏川：“……” - 每个学校都有贴吧论坛，三中自然也不例外。 但唐微微对这些东西一向不太关注。 刚上完一节课，铃声一响，唐微微把笔放下，揉了揉手腕，视线不经意偏向窗外，顿了顿。 最近几天，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总有其他班级，甚至其他年级的人来来回回地经过。 每次路过，那些人还都用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眼神偷偷摸摸打量她，然后转过头和同伴窃窃私语。 就跟她当初刚来的那星期一样，像动物园里的猴子或猩猩，隔着窗户被人观赏。 唐微微觉得很烦躁。 同时又觉得莫名其妙。 她都来一个多月了，你们这群人怎么还没看够？？啊？？她就那么好看吗？？？ 后来还是倪玥过来告诉她，让她去三中贴吧上逛一圈。 三中校规是规定了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但不管好学生坏学生，人手一部手机已经成为标配了，只要不是太过分，老师一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微微用流量下载了个百度贴吧，搜索“希城三中”，一进去就看见首页飘了个红色的热帖。 【震惊！高一九班那个小仙女转校生竟然是和南屿齐名的学霸！】 唐微微：“……” 找到了，这该死的罪魁祸首。 楼主：【[图片]】 楼主：【上面这张年级大榜看见没！年级第一啊啊啊啊！】 2楼：【卧槽！！！这分数我服了，是我的两倍了，手动再见.JPG】 3楼：【我以前一直觉得南屿已经是传说无可匹敌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个传说，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4楼：【我认识这个唐微微！她真的很好看，不吹，你们去九班看看就知道了。每次我下课去找我闺蜜玩儿，都能看见她在座位上认真看书，人家成绩好不是没理由的。】 …… 33楼：【去看完回来了，真的是仙女我操！】 34楼：【呜呜呜呜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人啊，我酸辽，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哦法克！】 35楼：【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她同桌是夏川吗！！？那可是夏川啊！！！】 48楼：【夏大佬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会跟女生同桌？？？】 49楼：【你们才发现啊！？九班同学表示，他们从开学同桌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关系还很好，两个人前段时间还一起上学放学，自从这学期和唐微微同桌以后，大佬他连迟到逃课的次数都变少了！你们敢信！！】 50楼：【这俩人该不会在一起了吧？】 51楼：【不知道啊，不过我觉得可能性很大，两个人都长那么好看，又是同桌，日久生情多正常。】 102楼：【最后一个考场的考生表示，这俩人绝壁已经在一起了！周五下午，考完物理，小仙女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大佬他就耐心地坐在旁边等她，还帮她去讲台上拿书包，还威胁我们不准出声QAQ】 103楼：【妈耶，大佬有点苏啊！这难道是现实版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唐微微看到这里，侧过脸往左边看。 少年刚睡醒，靠着身后的墙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对上她的目光，漫不经心问：“干什么。” 唐微微把手机递给他看。 她手举得比较高，屏幕离眼睛太近，光线刺眼，有点儿看不清。 夏川抬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往下带了带，眯着眼看上面的文字，缓声念：“……现实版的霸道总裁爱上我，这是什么？” “……” 隔着校服布料，少年的五指轻轻扣在她的手腕上，明明没用什么劲儿，她却像是被什么符咒给定住，全身动弹不得。 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 唐微微就着这个姿势，举着手机，一抬眼就能看见少年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低垂，下面是一双如墨眼瞳，漂亮得像黑曜石。 她咽了咽唾沫，才开口：“不是，我是想让你看上面那楼，那个说你威胁他们的。” “哦。” 少年应了声，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没松开，用另一只手滑动屏幕，往上拉，看见了她指的那条回复，顿了顿，似乎在回想。 半响，他懒洋洋道：“没有威胁，我就是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自己就跑了。” 唐微微：“……” 大佬不愧是大佬，不用开口威慑力都这么强。 “不过他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诶，”唐微微看着他，迟疑着问，“要不要我注册个号，上去澄清一下？” 夏川似乎是起了好奇心，低着头，把那些回帖继续往下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勾起，带着淡淡的愉悦弧度。 “不用。”他说。 唐微微：“为什么啊？你不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你的桃花吗？” 夏川一脸无所谓：“不担心，没有最好。” “……” 他们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大概三四分钟后，唐微微胳膊举累了，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 夏川显然是注意到了，抬眼看了小姑娘一眼，视线正好相撞。 见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少年眉梢微挑，终于松开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让她把手收了回去。 手腕有些酸胀。 没办法，近距离欣赏大佬的美色总要付出一定代价。 唐微微一边揉一边在心里感叹，刚刚被他抓过的地方似乎还在微微发烫，她咬了咬唇，耳朵升起不自在的热度。 唐微微随便找了个话题：“对了，听说你以前从来不和女生同桌，为什么啊？” 夏川身体往前倾，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她微红的耳尖，落在她脸上，淡淡道：“吵。” “啊？” “她们太吵了。” 唐微微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会跟我同桌？” 少年哼笑一声，抬手，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声音低沉：“小同桌，你是不是有点儿健忘？” “……” 唐微微问完就想起来了，捂着额头，面无表情道：“因为这是老师的安排，你也不能违背，对吧。” 这是他们同桌第一天，他对她说的话。 夏川扬眉。 唐微微弯下腰从他抽屉那堆层层叠叠的书里抽出一本崭新的物理练习册，往他桌面上一扔，啪地一声清脆的响。 “今晚的作业，这也是老师的安排，”唐微微说，“写吧。” 小姑娘说这句话时下巴微微抬起，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命令式口吻。 夏川微眯起眼，倒没觉得不爽，这些天他算是看出来唐微微在想方设法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此用尽了各种办法。 勾了勾唇，他应道：“行。” 唐微微很满意他的配合，刚想说些什么，少年毫无预兆靠近过来，带来一阵青草味道的清香。 唐微微身体一僵。 “那我完成了会有什么奖励吗。”夏川的声线偏低，比起同龄男生更沉一些，很撩人。 “……” 见她一直不说话，少年催促了声：“嗯？微微老师？” 这一句“微微老师”叫出来。 唐微微呼吸都窒住，觉得自己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啪嗒一下断开，炸成了烟花。 “啊，”她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年不耐烦地啧了声，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她才猛然回神，舔了舔唇，“啊……那个，你想要什么奖励？” 夏川轻笑：“我都可以，老师说了算。” “……” 唐微微努力压下胸口微乱的心跳，稳住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又自然：“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夏川点头：“好。” “对了，”他忽然问，“你为什么会转学来三中？”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 唐微微愣了愣，看着他，有些犹豫。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是因为自己把班里一个对她图谋不轨的男生打进住院部，形象兜不住了才转校的吧？ 这件事肯定是得烂肚子里的。 要不然她还怎么凹岁月静好小仙女的人设。 虽说她的形象在他面前已经崩过一次，但唐微微并不想破罐破摔，她包袱很重的。 夏川：“不能说？” 小姑娘脑袋直点。 少年淡淡“嗯”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原本微扬着的嘴角放平了些。 “……” 唐微微看着他，内心纠结。 最终，她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那什么，其实，也不是不能说。” “——但这事说来复杂。” 实话说不出口，她只好随便想了个：“高考要回户籍地你知道吧，我籍贯在希城，就提前回来了。” 其实夏川根本没听说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一脸淡然地点头应道：“哦，这样。” 唐微微面不改色：“对，就是这样。” 这个理由倒也是原因之一，所以她说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第24章 二十四颗糖... 三中校园贴吧上的那个帖子唐微微其实没太在意。 一般这种八卦都传不久的，等学校里再发生一两件别的事，热度很快就会被转移走。 在此之前，也就是窗外走廊上那群“九班免费观光团”比较烦。 他们如果只是单纯的观光，这也就算了。 唐微微可以淡然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写作业，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他们，把他们忽略个彻底。 可关键。 他们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观光欣赏。 还他妈想要互动！ 又一次听见班里的同学喊她出去，外面有人找时，正在解题的唐微微思绪被打断，非常不耐烦地把手里的笔一摔。 往外瞥了眼，不出意料又看见几个女生站在走廊上推推搡搡。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前门那。 几个女生看见她，神情犹犹豫豫，似乎在组织语言，唐微微一看她们这样就知道想问什么，深呼吸完，开口： “是同桌，不是男女朋友。” “情书自己送，不提供代送服务。” “关系一般，没有联系方式。” 这些话她这些天已经讲了无数遍。 唐微微面无表情，声音平静：“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 搞定完这几个女生，唐微微重新回到位子上，屁股才刚刚落座。 “——唐微微，又有人找！” “……” 靠。 视线往外面扫，得，又是个女的。 唐微微抬脚走出去，这回站在走廊上找她的是一个高年级的学姐，校服袖子边儿有两条杠，明明也只大了一两岁，模样看上去却比较成熟，大概是化了淡妆。 唐微微正准备把刚才那些话再重复一遍，学姐挥挥手打断她：“你刚才跟她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所以你什么事？”唐微微问。 “就想麻烦你帮我把夏川叫出来，不用你当信鸽，老娘有话当面和他说。”学姐撩了撩长发，抹了口红的唇微微勾起，笑得风情万种，很有魅力。 “……” 学姐不愧是学姐，有点酷。 表白这种事，在唐微微眼里一向是神圣而又庄严的一个仪式。 对于那种托他人转达，或者帮忙送情书的行为，唐微微是真的不理解，并且觉得很没诚意。 害羞什么的都是借口。 你可以因为害羞，而不好意思开口，不敢表达对对方的喜欢，可以一直藏在心底，当做一个小秘密。 也可以让其他人去帮你打探消息，制造各种机会。 但你不能让别人代替你去传达这份喜欢。 其他人怎么想的唐微微不知道，也管不着，但她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对于面前这位学姐，她还是很欣赏的。 “夏川他不在班上，可能去洗手间了吧，我也不太清楚。”唐微微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 学姐不死心地探着脑袋往教室里看了几眼，确认是真的不在，叹了口气，刚打算走人，一转身，身体顿住了。 顺着学姐的视线往右边看，唐微微也顿了顿。 她觉得这可真是太巧了。 刚才提到的少年就出现在走廊上，正迈着慢悠悠的脚步朝这边走来，贺行舟在他旁边说笑着，他偶尔附和几句，神情懒洋洋的。 瞥见她们时，夏川的脚步停了停，视线掠过那个高个子女生，没什么所谓地挪开，落在唐微微脸上。 注意到她们都在看着自己，夏川走过去，身体斜斜靠着墙壁，垂下眼看她：“有事儿？” 小姑娘点点头，指了指旁边那个被他忽略的女生，一双水润的杏眼亮晶晶的，满是看热闹的意味：“学姐有话跟你说。” “……” 夏川又重新把视线挪回去，表情冷冷淡淡的，声音毫无波澜：“什么事。” “就，就是……” 唐微微注意到，夏川他们一过来，刚才还很酷的学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眼神里流露出属于少女的娇羞。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又瞄了眼站在夏川旁边的贺行舟，轻咳一声。 唐微微懂了。 她这是让他们无关紧要的人赶紧撤离现场，给他们留下充足的双人谈话空间。 “你们慢慢聊。”小姑娘笑了一下，伸手扯过还处在茫然状态的贺行舟的衣袖，拽着他往教室里走，“我们走吧，贺同学。” “诶，诶——”贺行舟被她拉着，踉跄了一下，“不是，小唐同学，这啥情况啊？” “表白现场，闲人退散。”唐微微说。 贺行舟发出一声惊叹：“我靠！那不行，我得回去围观。” 说着他就要转身，唐微微赶紧拽住他：“围什么观，打扰人家告白，多不道德。”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门口那两个人已经朝着楼梯间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唐微微顿了顿，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具体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就是，不太舒服。 也不太高兴。 就在唐微微思考这莫名其妙的低落情绪是从哪来的时候，贺行舟一语惊醒她：“我说唐小微同学，都有人找上门来给咱们川哥表白了，你都不吃醋的吗？” 吃醋？ 吃醋…… 这个答案所代表的含义有点可怕，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反驳：“我吃什么醋，我跟夏小川同学清清白白，你可别乱说。” “行，行。”贺行舟乐了，“你俩清清白白，就是单纯的兄妹关系，我懂。” “什么兄妹关系。”唐微微白他一眼，“是单纯的同桌关系。” 两个人一起走到座位上，贺行舟没继续和她开玩笑，打开手机利落的登上游戏，开始沉迷于王者峡谷。 唐微微则是半趴在桌面上，拿起笔，却迟迟没动。 看着先前解到一半的数学题，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解题思路。 她开始胡思乱想。 说起来，开学到现在，这位学姐也不是第一个当面和她同桌表白的人。 之前还有一个跟他们同年级的，在五班。 那姑娘胆子是真的大，下课时间径自走进他们班里，站在讲台上直接点名道姓念情书，告白告的轰轰烈烈的，最后被路过的教育主任带走了。 整个过程，夏川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唐微微当时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结果等人一被带走，他就抬起了头，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被表白的主人公不是他一样。 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夏川对女生疏远的态度太过明确，唐微微下意识就认为他这次也一定会拒绝。 她完全没有想过，或许夏川刚好喜欢学姐这种类型。 也许这次就接受了呢？ 就算真的接受了，好像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们以后不能一起上学放学，不能一起去吃饭，不能让他送自己回家，要开始避嫌了…… 连之前说好的，答应骑车带她去兜风的约定也无法兑现了。 一开始她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可现在，想到这些，唐微微也是真的觉得有点儿难过了。 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 - 唐微微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地放下笔，力道很重，“啪”地一声响。 笔顺着桌面往边缘骨碌碌地滚，最后从桌沿坠下。 没听见落地的声音。 唐微微怔了一下，一转头就看见她烦恼的根源站在过道上，半弯着腰，修长好看的手指捏着一只笔。 对上她的视线，少年直起身，把笔轻轻放在她课桌上。 “心情不好？”他问。 唐微微没说话。 其实不用她开口回答，夏川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小姑娘现在不太开心。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还拉着贺行舟活蹦乱跳地往教室里走。 怎么突然又蔫了吧唧的了？ 夏川脑袋往后扫了眼，贺行舟那二傻子还打游戏打得正欢，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 她不想说，夏川就也没问。 他拉开椅子打算坐下，身体刚靠过去，就听见底下传来一道很轻的嗓音：“你答应她了吗？” “嗯。”少年的神色无波无澜，很平淡地点头。 “……” 似乎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唐微微有一瞬间的怔愣，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他几秒，很快又垂下头，低低“哦”了一声。 在位子上坐下后，夏川侧过头喊了声：“唐微微。” 她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刚好遮过眼睛，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能通过紧抿的唇判断，她现在大概不想理他。 “……” 夏川看着她，沉默了一下。 刚才那个女生找他是为了要贺行舟的微信，还有问他的喜好和习惯。 虽然夏川本身对恋爱没什么兴趣，但贺行舟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想要脱单，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也就顺手帮了一把。 而且刚刚在班级门口，他看见那个女生和唐微微站在一块，关系看上去还行，像是认识的。 他还以为她知道女生的目的，所以就没有解释。 不过看她这个反应，多半是不知情。 而且还误会了。 她在吃醋。 在吃，他的醋。 这个认知在心底浮现的那一瞬间，有很莫名的愉悦感袭来，侵入神经系统，传遍了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勾起嘴角，低低笑出声。 “……” 听见这道声音，唐微微不动声色地捏紧拳头。 以前她觉得夏川笑起来特别性感，声线低低的，像个低音炮，每次在她旁边笑她都能心跳加速。 现在也一样。 但现在是被气得。 侧头看了他一眼，少年一只手扶在额上，手肘撑在桌面，唇畔弯起愉悦的弧度，连那双向来淡漠的黑眸里都弥漫着笑意。 唐微微很少见夏川笑得这么灿烂，果然是有了女朋友，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甚至觉得他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欢快雀跃的感觉。 帅还是帅的。 就是太刺眼了。 真的太太太太太刺眼了。 注意到小姑娘处于炸毛的边缘，夏川没敢继续独自陶醉在那个愉快的认知里，抬起胳膊，想揉揉她的脑袋给她顺毛。 手掌还没碰到，唐微微反应很快，迅速朝右边偏了偏，避开他的触碰。 “躲什么。”夏川手臂伸长了些，掌心按在她头顶，把她的脑袋重新往自己这边带。 距离拉近，他看着小姑娘满脸不爽，腮帮鼓起，眼神写满了烦躁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触感一片细腻柔软。 唐微微瞬间炸毛，拍开他的手：“夏川——！” 她音量提得比平时高了些，注意到周围有人抬眼看过来，对上那些或好奇或八卦的眼神，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还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女朋友会吃醋的！” 听见她最后那句话，少年微扬起眉：“唐微微。” 唐微微没好气地回他：“干什么。” “你吃醋了。”他语气肯定。 “……” 唐微微被他这突如其来地四个字给整懵了。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吃醋？”她猛地抬起头，欲盖弥彰般地重复这几个字，“我吃什么醋，我干嘛要吃你的醋，我才没……” 注意到少年又挑起眉，唐微微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太过激烈。 深呼吸一口气，她平静地喊：“夏川同学。” “嗯？” “我是说认真的，以后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吧，可以？” 夏川看着她，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一边缓声说：“不可以。” “……” 唐微微完全没想到夏川会这么不讲道理，还这么不要脸。 她顿了顿，低下头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说动他，过程中隐隐约约听见大概是塑料纸被撕开的轻微声响，也没在意。 等她想好措辞，重新抬起头，那些话语却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全被少年的一个动作打断。 一根棒棒糖毫无预兆地被塞进她嘴里，唐微微愣了愣，舌尖舔过糖球，草莓味的甜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她抬眼的时候，少年刚好把手收回去，懒洋洋看着她：“发什么呆。” “……” 唐微微还在发呆。 见她一直没有反应，夏川倾身，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靠近她耳边，叹息似的：“不是早和你说过吗，没女朋友。” 他的手没移开，垂下眼，低声对她说：“所以我们不需要保持距离。” 唐微微终于回过神，拖着长长的尾音“啊”了一声。 这时候她甚至来不及感受发顶传来的温热触感，和耳边近在咫尺带着热气的呼吸，注意力全被他这番话的内容吸引。 “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 夏川把刚才的事言简意赅地和她解释了一遍。 唐微微呆呆地听完，下意识往贺行舟那边看了眼，又转回来看看夏川，然后又转过去……反复了几次后，她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讲句良心话，贺行舟的颜值其实也不差，属于阳光型，单独拎出来也称得上一声帅哥。 但架不住他整天混迹在一个更帅的旁边，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平淡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学姐竟然还是看上了他，可以说是真爱了。 虽然唐微微自己并不想承认，但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她的的确确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紧绷的神经徒然放松下来。 心里那点儿负面情绪也都散去。 整个人都畅快多了。 唐微微咬碎嘴里的糖，把白色的纸棍拿下来，夏川顺手接过去，随意地往后一扔，准确无误地丢进垃圾桶里。 她含着糖，声音含糊地问：“你这糖哪来的？” “买水的时候，凑个整顺便拿的。”夏川说。 “噢。”小姑娘点点头，“还是草莓味的，你是不是故意拿的？” 少年大大方方地承认：“嗯，刚好用来哄你。” “……” 唐微微不吭声了。 他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哄你什么的，像是男朋友对闹脾气的女朋友该做的事。 “其实我真的没有吃醋，”见少年摆明了不信的模样，她急忙补上一句，“我就是有点儿难过。” “你难过什么。”夏川问。 “就是，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吗？”小姑娘慢吞吞地说，“就你那辆重机，你说要让我坐的，要是你有女朋友了，我不就不能坐了吗。” 她语气是非常真情实感的怨念。 夏川：“……” 夏川有点难以置信看着她：“你就因为这个难过？” “啊，”唐微微还挺无辜，“不然呢？” 少年垂着眼，目光沉沉盯着她，咬着后槽牙极轻地磨了磨，说：“行。既然这么想坐，今天放学就带你坐。” 小姑娘眼神亮了亮，满脸期待：“好呀！” 不过她很快又想起少年那辆摩托车的风骚程度，担心太过高调，迟疑着问：“话说，咱们学校还有其他人骑重机吗？” “没有了。” 夏川顺口回答完，倏地反应过来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他侧过身，正面对着她，漆黑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声线低沉的又补上一句：“只有我。” 第25章 二十五颗糖... 下午有一节物理课。 上课之前，班长挨个小组的收作业，收到唐微微这边时，她低头在书包里找练习册，顺便拿胳膊撞了撞自己的同桌。 少年此时半趴着，课桌上叠了好几本书，他把手机架在书上非常光明正大地在看电影，黑色耳机线弯弯曲曲，从耳边一直延伸到手机前端。 感受到旁边的动静，夏川摘下耳机，侧头看她一眼。 眼神很平静，扫过她，视线往上抬了抬，在看见过道上站着的男生时，挑了挑眉。 他没开口说话，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有屁快放”四个字。 “夏川同学。”唐微微把自己的物理练习册甩在桌面上，手掌按上去，拍了拍，小下巴微微抬起，一如上次喊他写作业时的嚣张。 她弯了弯唇，笑容非常温和：“该交作业了。” 夏川扬眉看着她：“我要是没写怎么办。” 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办！ 唐微微嘴边的笑意霎时间收敛，也变成了面无表情。 不等她继续说什么，班长咽了咽口水，大佬没写作业他可不敢有意见，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唐微微的作业收过来，然后很怂地往后退开几步：“没，没写就算了，我先去交给老师……” 没人理他。 唐微微冷着一张小脸，杏眼里满是不高兴：“你上次答应过我的。” 夏川点头：“嗯，是答应过你。” “可你没写。”她咬了咬唇，声音轻飘飘的，强压着怒意，“我很讨厌别人答应了的事没做到，你要是不想写一开始就可以直说。” 一副又要炸毛的架势。 夏川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腰间的衣服布料陷下去，贴到皮肤，兜里空空的，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买水时怎么不多拿一根棒棒糖。 叹了口气，夏川看着她，语气很淡：“是不怎么想写，”停顿几秒，“可我也没说真的没写。” 扁扁的黑色书包被他从抽屉里拉出来，打开拉链，里面空荡荡的，只装了一样东西。 一本物理作业。 班长已经走到了后门，夏川起身追上去，把练习册往他怀里那摞堆得高高的作业上一放，不顾男生震惊到大跌眼镜的表情，他转身回到座位上。 唐微微抬眼看着他。 手撑着课桌边沿，夏川俯下身，靠近她，缓声说：“我做到了。” “……” 距离有些近，有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皮肤传来不自在的痒感。唐微微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少年根根分明的睫毛，皮肤很白，眼瞳漆黑。 有一瞬间的愣神。 然后她听见，少年偏沉的嗓音响起：“你别讨厌我。” - 唐微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听见那句话时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嘴巴张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让她别讨厌他而已。 又不是说喜欢她。 她心脏跳得那么快是为什么啊！！ 一整个下午唐微微都心不在焉的，连老师点名让她回答问题都答错了几道，还都是很基础的，让人严重怀疑她这个年级第一的真实水平。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倒是睡得很安详。 她恨。 放学铃响起，唐微微听见前桌的飞机头在和他同桌抱怨：“卧槽，怎么这么快又轮到我们值日了，我感觉我们上周才做完啊！” 寸头走到教室后面的卫生角，随手拿起两把扫把，扔给飞机头一把：“别废话了，赶紧扫，扫完去吃饭，老子都快饿死了。” “……” 唐微微收拾课本的动作顿住。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开学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 她一次值日都没有轮到过。 班级的值日生安排一般都是按照座位轮过去，劳委这会儿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明天的值日生名字。 他把飞机头和寸头的名字擦掉，写上了第一组第一桌两个女生的名字。 很显然，她和夏川被跳过了。 原因倒是不难猜。 唐微微皱了皱眉。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喜欢打扫卫生。 她讨厌扫地时空气中卷起的尘埃，讨厌擦黑板时落下的粉笔灰，也讨厌倒垃圾时触碰脏兮兮的垃圾桶…… 但她更不喜欢搞什么特殊待遇。 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谁也没比谁高贵，这是他们共同上课的地方，她有这个义务去做这件事。 唐微微起身走到讲台上：“同学，你这值日安排是不是弄错了，明天应该轮到我和夏川才对吧？” 劳委有些纠结：“可是……” 唐微微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以前在临城的学校，班上也不是没有那种校霸级人物，让他们做值日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老师留下来亲自监督，否则他们都是照逃不误。 那逃了怎么办。 卫生没人做，检查被扣分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跳过他们，权当班里没这些人。 别人她管不着，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看唐微微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劳委顿了顿，鼓起勇气说：“你一个人也扫不完，明天我陪你一起吧。” 扫肯定是扫得完的，只是花的时间会久一点，比较辛苦。 既然有人愿意主动分担，唐微微也没拒绝，点点头：“行，那就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男生腼腆地笑。 笑到一半，身前笼罩下一片阴影，少年的身形修长而挺拔，低着头，强烈的压迫感让他有些腿软。 夏川的声音礼貌又冷淡：“同学，你问过我意见了么。” 劳委心里一个咯噔。 他想不到该怎么回话，不过少年好像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唐微微。 “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我才是你的同桌？”夏川垂眸看着她。 唐微微眨了眨眼：“我知道啊，所以你是要和我一起做值日吗？” “……” 看着少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唐微微决定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我要声明一下，我刚才可没有不愿意和你一起做值日的意思。” 说话的同时，她拿起一根粉笔在自己的名字旁边，写下“夏川”两个字。 俩人的名字紧挨在一起，乍一看，莫名般配。 “我就是单纯觉得，你看上去不太像会老老实实做卫生的人。”写完，她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闻言，少年眉梢轻挑：“你看上去也不像是能……” 他这半句话像是一记炸.弹，轰地一声在她脑子里炸开。 唐微微想也不想，踮起脚，一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往下扯，一手捂住他的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咬牙切齿：“不准说！” 女孩的掌心柔软，覆在他的唇上，有很淡的一点香。 夏川被她拽着半弯下腰，漆黑的眼和她对上，动作过于亲密，两个人皆是怔了怔。 唐微微急忙收回手，后退几步。 把她慌乱着急的样子收入眼底，少年眼尾微扬，还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舔着唇问：“小姑娘，你要不要求求我，我就帮你这件事保密？” “……” 唐微微深呼吸一口气。 她刚才只记得这是在学校，教室里还有其他人，要是被听见，她的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 可是却忽略一件更重要的事。 “没关系，你说吧。”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笑得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反正你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夏川一顿。 少女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五官是不带攻击性的温柔漂亮，特别是笑起来，唇边还有浅浅的梨涡，像个邻家乖巧小妹妹。 说她会打架？ 说她把人胳膊卸了？ 说她1v2毫发无伤？ 别人怕是会觉得他脑子不清楚。 尽管没人敢当面这么说他。 少年哼笑一声，把刚才被她抓乱的衣服整理好，重新直起身：“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不要以貌取人。” 他看着她：“我想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这点吧，嗯？” 唐微微：“……” - 下午的课程结束，晚上还有晚自习。 老师终于把月考的卷子讲完，又开始上新课，布置作业的量重新多了起来。 唐微微把作业写完时，旁边的睡美人依旧睡得很安详。 一直对着密密麻麻的汉字和英文，眼睛有点儿难受，唐微微看了眼时间，离下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她打算眯一会，闭目养神。 结果这一眯又像上次考试那样，睡得很沉。 醒来时教室里一片空荡荡。 只有夏川没走。 唐微微侧过头看他，少年懒洋洋靠着墙，低头在玩手机，不知道是什么游戏，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眼看过来：“醒了？” “……” 唐微微打了个哈欠，没说话。 即便她现在意识还不太清醒，也听出这问得是一句废话。 她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等小姑娘把东西收好，夏川也不在意游戏结没结束，熄了屏，把手机收回口袋，站起身对她说：“走吧。” 眼下已经将近十点，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月亮躲进云层，偶尔有星星闪烁。 唐微微跟在他后面往教室外面走，抬起手，细细白白的手指揉着眼睛，声音软糯：“都这么晚了，你干嘛不早点叫醒我呀。” 她这话倒不是在怪他，只是让他等这么久，有点儿不好意思。 高三的晚自习还没结束，校园里一片寂静。 有夜风拂过，吹得香樟树叶簌簌作响。 唐微微和夏川并肩走着，一想到等等就能坐上她期待已久的摩托，那点儿瞌睡虫顿时跑没影了。 越想越激动。 走着走着，她就开始欢快地蹦跶起来。 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样子映在眼中，夏川双手插兜，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神情淡漠，眼中有微不可察的笑。 看见街对面亮着灯的[一点甜]，身为不喝奶茶会死星人，唐微微没能抵住诱惑，飞奔过去。 她迅速地点完自己想喝的奶茶，回过头，少年刚好也走到了门口。 “想喝点儿什么？”小姑娘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请你呀哥哥。” 听见那声称呼，夏川脚步一顿，抬眼看她：“我不喝，你自己点吧。” “我已经点完了。”唐微微选择性忽略他前三个字，翻了翻菜单，“你要不要试试他们家的奶绿？或者乌龙奶盖？这个我强烈推荐，超好喝！” “……嗯。” “那就这个了。”小姑娘帮他作出决定，抬头对店员说，“大杯乌龙奶盖，去冰——”她又看向夏川，“你要几分甜？” “随便，别太甜。” 唐微微点点头，帮他选了个甜度：“那就微糖吧，你应该会喜欢微糖的。” 少年漆黑的眼看着她，半响，又“嗯”了声。 第26章 二十六颗糖... 晚上没什么人排队，他们的奶茶很快就制作完成。 唐微微接过来把其中颜色略深，最上端还铺着一层白色奶霜的那杯递给夏川，杯口上还贴着一个小星星。 “这是干嘛的。”夏川接过来，问她。 唐微微和他解释：“用来划口的，这样就喝上面那层奶盖了，不想这么喝也可以摇——” 她的话没说完，少年已经直接把吸管插了进去。 随着唐微微话音突然止住，夏川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低头看了眼那根插到一半的吸管，他抬起头，表情是少见的茫然：“怎么了？” “……没事，你就这样喝吧。” “哦。” 盯着他手里那杯奶盖茶，又扫了眼自己的纯奶茶，唐微微鼓起腮帮子。 都说别人碗里的菜吃起来更香，她觉得别人手里的奶茶看上去好像也更好喝。 他们随便选了个位子，夏川一坐下就靠进椅背里，姿势懒懒散散。 奶茶已经送到嘴边，还没碰到吸管，察觉到小姑娘炽烈灼.热的眼神，他顿了顿，又把奶茶放下。 他抬眼看她：“你想喝我这杯？” “没。” 小姑娘摇摇脑袋，眼神却是明晃晃的想要。 夏川把奶茶推到她面前：“没事，我再点一杯就行了。” 唐微微叹了口气，手肘压在桌面上，双手托着腮，幽幽地看着乌龙茶上的奶盖：“那我也喝不完两杯呀。” 夏川算是看出来了，修长的手指指了指那层白色的奶盖：“你就是想喝上面这层玩意儿？” 迟疑了几秒钟，小姑娘还是点了点脑袋。 奶茶店里现在的人不多，他们旁边坐了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孩，点的也是奶盖茶，此时熟练地取下贴纸上的小星星，用尖端划开封口，然后品尝起上面的奶霜。 看完全部过程，夏川收回视线。 他学着女生刚才的动作，在奶茶封口的膜上划开一道口，往唐微微那边递了递：“喝吧。” 唐微微：“那我喝了，你还喝不？” 对面的少年重新靠了回去，长腿轻敞，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脸上是漫不经心的无所谓：“喝啊，又不是嘴对嘴，有什么好介意的。” 想想也是。 反正他待会儿用的也是吸管，唐微微也就不再矫情，对嘴喝了一口。 杯子划口划的有点大，喝的过程中有奶霜沾在她嘴角，留下一圈白色的印记。 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 夏川身体一僵。 舔这个动作本身就带了点色气的感觉，加上部分外在因素，脑子里不可控地闪过某些有色废料。 他偏过头，闭了闭眼。 唐微微没好意思喝太多，尝了尝味儿就把奶茶还给了夏川。 见她那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少年挑眉：“有这么好喝？” 唐微微：“真的很好喝！不骗你，你可以试试。” 唐微微的原意是让夏川重新划一道口，或者干脆就用吸管吸，没想到这人接过去以后，低下头，薄唇直接覆上她刚才碰过的地方。 唐微微：“！！！” 她满脸错愕加懵逼。 不是，大哥，你刚刚还说不是嘴对嘴呢，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快住嘴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和自己的同桌来了一场间接性接吻，虽然她是被动的那方，但她还是羞耻到要爆炸了。 脸颊升腾起滚烫的热度，一直烧到耳廓，蔓延到全身。 她觉得自己快冒烟了。 - 唐微微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奶茶店的，一直处于七魂没了一魂的状态，恍惚了半天。 当时夏川是什么反应呢—— 他好像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她，神情还是很平静。她没看见少年微红的耳尖。 夏川后来和她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其实类似的事情在唐微微自己身上也发生过，就是有一次帮人拿水杯，她渴了就下意识喝了一口。 而回顾他们刚才的情景。 她跟他说让他试一试，他接过去，没多想，下意识低头尝试一口，整个过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又不是真亲了。 而且她也没吃什么亏。 她为什么要像个白莲花一样，一副被人占了便宜似的，扭扭捏捏的样子啊！！ “唐微微。”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小姑娘抬起头，看见了前面离自己不到十厘米远的电线杆子，和挡在上面防止她一头撞上去的手。 她侧过头，少年站在她斜前方，单手插着兜，五官在黑夜的浸泡中显得更为立体，眉眼深邃，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你还在介意？” “没有……”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小姑娘呼出一口气，“反正也不是真的亲了，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而且又不是我碰到你的，这点小事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 听见她后半句话，少年垂下眼看着她，眼角微挑：“可是对我有影响。” 对你有个屁的影响。 刚才淡定得和什么似的，像是身经百战习以为常，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波澜不惊。 唐微微在心里吐槽完，联想到什么，又有点儿不太高兴了。 她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也很莫名其妙。 不管是喜怒还是哀乐，她所有的情绪，几乎都是在围绕着夏川而变化。 她好像，有些过分在意他了。 - 夏川那辆重机停在学校后面一个小区的停车场里，跟在他后面走进去，唐微微心跳渐渐加快。 像是个偷偷做坏事的孩子，又兴奋，又害怕被人发现。 紧张的感觉充斥着神经。 纯黑色的摩托车屹立在几个小电驴中间，显得十足的拉风。 唐微微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金属的触感冰凉凉的，却让她的血液沸腾起来。 少年熟练地跨坐上去，手扶上把手，双腿伸长，脚踩着地面。他今天刚好穿了件黑色外套，和这辆重机的风格很配。 他神情散漫不羁，视线不经意在她脸上扫过时，唐微微觉得自己心跳都仿佛停了一拍。 把手转动，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停车场。 “我先倒出去。”夏川对她说。 唐微微点点头，给他让开位置，乖乖走到门口等他。 不一会儿，夏川就骑着摩托从里面出来，停在她面前，他拎起挂在车头上的黑色头盔给她：“戴上。” 唐微微接过来，头盔有点重，她手往下沉了沉，抬起头问他：“那你呢？” 他车上只有这一个头盔。 “我没关系。”夏川偏了偏头，口吻满不在乎。 “不行。”唐微微皱眉，“这样很危险的。” 她虽然喜欢刺激，但也不想弃安全于不顾。 夏川：“没事。” 她直接无视他的话，犹豫两秒，咬着唇说：“要不还是算了，我就不坐了。” 把头盔重新塞回他手里，夏川没接，她干脆踮起脚，胳膊伸长，直接戴到他头上。 唐微微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夏川戴头盔的样子。 护目镜没拉下来，一双黑眸深邃沉静，眸色很深，像化不开的夜色，额发被头盔边缘压住，半遮住眉眼，薄唇抿着。 是真的很帅，也很酷。 唐微微觉得学校里那些女生那么花痴也不无道理，有这样的男生在身边，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理智在一点一点被吞噬，她觉得自己也快抵抗不住这等美色.诱惑了。 两人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夏川率先妥协，叹了口气：“那我现在去找人借一个，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嗯？” 停车场门口的昏黄灯光勾勒着少年的身形轮廓，衣服裤子车都是黑色的，他身陷在这片黑暗里，却又耀眼到让人无法忽视。 他身上有一种矛盾感。 既张扬又低调，既冷淡又温柔…… 很吸引人。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唐微微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少年也一直没催促她，耐心地等着。 她顿了顿，轻轻开口：“好，我在这等你。” - 夏川有个朋友在附近开了家车零件相关的店，他一路飙过去，夜晚街道上车不算多，只花了三四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摩托车熄了火，震耳欲聋的声音停止。 咔哒一声，他解开头上的头盔，随意往车上一扔，抬脚走进店里。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靠着墙，嘴里叼了根烟，看见他时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招呼了声：“大老远就听见你那辆重机的声音了，怎么，川少，这次来我这不会是车又出什么问题了吧？” “不是。”他直奔主题，“你这有没有头盔？” “开玩笑，我这儿什么没有。”男人带着他往里屋走。 货架上是一排琳琅满目的头盔，各式各样的款式都有，颜色也多。 男人从中挑了个黑色的出来，对夏川说：“这个你肯定喜欢，和你之前的很像。对了，你那个是坏了还是丢了？” “都没。” 夏川看也没看他手中那个，径直走到一个和四周酷炫狂拽风格不同的，粉色的头盔前面，“我要这个。” “……” 男人的烟从手中滑落，震惊到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这他妈。 这才几天没见，这位少爷就改走娘炮路线了？！ 这么骚的吗？！！ 夏川把头盔从货架上拿下来，仔细检查着，声音懒洋洋的：“她喜欢粉色。” 第27章 二十七颗糖... 店内有几秒钟的寂静。 男人回过神来，八卦地问：“你这句话主语那个‘TA’是谁？不会是雨点吧？” 毕竟这姑娘是他们圈子里唯一的雌性生物。 “可我记得雨点不喜欢粉色啊，你是不是搞错了？”男人摸了摸下巴，“她好像喜欢黑白灰？” “没有。”夏川没什么所谓地回道，“我管她喜欢什么颜色，本来就不是给她的。” “那是给谁的？女朋友吗？你竟然交女朋友了？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哪天带出来让大家见见……” “我见你妈。”夏川听着烦，骂了句脏话打断他。 男人挑眉：“见我妈也行啊，反正你又不是没见过。说说呗，到底是谁啊？” “就是我同桌，这学期刚转学来的。”夏川说。 “我操，合着你俩才认识一个月？”男人震惊了，“一个月你就知道人家喜欢粉色，还打算带人家坐你那辆宝贝爱车？同样是女生，雨点怎么就没这待遇？” 夏川头都没抬，拿出手机把头盔的钱转给他，随口道：“跟她不熟。” 男人都听笑了，眉毛高高扬起，语气揶揄：“不熟？咱们跟小雨点儿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吧，你跟她不熟，倒是跟你那只认识一个月的小同桌熟的很嘛？” 夏川顿了顿：“还行吧。” “什么还行，”男人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笃定，“我看你就是喜欢人家。” - 唐微微没继续留在停车场那等他。 那地方太黑，她找了个明亮的路口，蹲在路边，听着由远及近的机车轰隆声，手里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划着，算他还有多久才会到。 五。 四。 三。 二。 一。 数到零的时候，轰隆声刚好停住。 她抬起头，黑色重机出现在她视野正中央，少年长腿支着地面，把防风面罩推上去，露出俊美的五官。 他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 唐微微没动。 注意到她一眨不眨看着他车头挂着的那顶粉色头盔，夏川扬了扬眉，把头盔取下来，递给她：“喜欢吗？” “啊。”小姑娘敷衍地应了声，跟他想象中欣喜的样子不同，表情很淡，好像还有点儿低落。 她接过来，没立刻戴上，而是垂眸看着它，嘟囔了一句：“粉色的啊……” 夏川走的时候是说去找朋友借一个，她当时也没多想，可现在看着这顶粉色的头盔，款式很明显是女式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看她这个样子，夏川有些不明所以：“你不喜欢？” 他记得这姑娘的书包是粉的，杯子是粉的，连扎头发的橡皮圈都是粉色的。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不应该啊。 单纯按款式颜色来说，唐微微其实是很喜欢这顶头盔的，但一想到这个是夏川从他女性朋友那借来的，心里又有些排斥。 唐微微觉得自己今天整个晚上都矫情兮兮的，叹了口气，没说话，慢吞吞地戴上头盔，跨坐上去。 “手扶好。” 夏川提醒她，感受到背后衣服上传来的一点轻微拉力，大概是只用了两根手指轻轻拽着…… 他回过头，面无表情：“你等会是想飞出去？” “……” 唐微微只好把手往前伸了伸，五指紧紧抓着他腰间两侧的衣服。 夏川又说：“你是想把我衣服扯坏？” “……” 唐微微在他腰上掐了一下，终于开口：“你想要我抱着你就直说。” 她下手控制着力道，痛倒是不痛，像被小奶猫的爪子挠了一下，少年低低笑出声，嗓音很有磁性：“那你抱不抱？” “不抱。” 说是这么说，小姑娘的手却还是往前伸了伸。 后背有温热柔软的东西贴近，软绵绵的，夏川眯了眯眼，强迫自己忽略那份触感。 机车发动，轰隆隆的声响在寂静夜色中格外喧嚣，车身也震动起来。 唐微微抱着少年精廋的腰，隔着衣服布料，能感受到底下结实的腹肌，心脏扑通扑通，几乎快跳出嗓子眼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兴奋。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真正坐在上面的感觉，和在旁边看着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速度超乎她想象的快，真的有一种要飞出去的感觉。 她有些紧张，抱着少年的双臂不自觉收紧。 车速渐渐慢了一些。 “怕不怕？”少年的声音混着风声从前方传来。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回了句：“还好。” “那我提速了。” 说着，夏川直接把机车把手拉到底。 随着车速提升，周围的景物都变成了看不清的残影，只有他是清晰的，近在眼前。 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是令她心安的唯一力量。 - 坐在上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微微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怎么还没到家？” “带你兜兜风。”夏川说，“现在心情好点没？” “……你怎么看出来的？” “都写脸上了。是我刚才让你等太久了？” “不是。” 见她不想多说，夏川也没继续问，叹了口气：“那回家了？” “嗯。” 因为机车声音太吵，现在又这么晚，小区居民肯定都已经睡了，夏川没开进去，只停在路边。 唐微微从车上下来，解开头盔，还给夏川。 夏川没接：“送你了。” “啊？”唐微微愣了愣，“这不是你朋友的吗？” 少年也摘下自己头上的黑色头盔，戴了太久，头发被压得稍微有点儿变形，他抬手揉了两下，很快又变得蓬松，有种凌乱的帅气。 听见她这句话，夏川挑眉，反问：“我朋友像是会用粉色头盔的人？” 他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 原本整齐的马尾已经松散下来，刘海也被吹没了，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眸亮晶晶的，除了脸色比平常白了点，看上去应该是没被吓到。 胆儿还挺大。 “那你难道没有女性朋友吗，女孩子用这种多正常。”唐微微嘀咕着。 夏川看了她几眼，像是在确定什么，半响，眯着眼问：“你刚才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夜色中，少年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她，神情没太大变化，还是一贯的漠然。 明明只是很平静的眼神，却带了点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能把人看穿。 唐微微有点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不是……” 夏川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身体往前倾了倾，靠近她，曲起两根手指，在她怀里那顶头盔上敲了敲，说：“这是新买的，我留着没什么用，你带回去吧。” 连拒绝的理由都不给她。 - 回到家第一件事，唐微微就是去上网搜了一下这个头盔的价格。 这一搜，她手机差点没拿稳摔在地上。 将近五位数。 握，草。 她没忍住地在心里骂了句粗话。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大帅逼同桌家里有座矿山，平时上课的那栋楼都是他们家捐的，也猜到他买的这顶头盔价格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 但这是他买来送给自己的。 送给一个刚认识才一个月的同桌的。 唐微微一向不喜欢平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之所以会收下来，就是打算查一查价格然后把钱转给夏川。 她本以为一千出头就差不多了，顶天两三千，谁能想价格直接翻了好几倍。 请问现在把这玩意退回去还来得及吗？ 唐微微挣扎了一下，想想自己小金库里的余额，点开微信，找到和夏川的对话框，忍痛把钱转了过去。 虽然只戴了一次，但它陪着自己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坐重机，说不准还是唯一一次，怎么说也还是有特殊纪念意义的。 而且说实话，这个头盔真的很好看。 特别是在得知这是夏川专门买给她的之后。 她简直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夏川这会儿大概是还没到家，没有回复。 唐微微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澡，回来后看见几条未读消息。 睡美人：【？】 睡美人：【这是什么？】 睡美人：【奖励？】 睡美人：【微微老师真有钱】 唐微微：“……” 他不提这事她都忘了，她上次叫他写物理作业时，好像是答应了要给他奖励。 这么一算，她欠他的还是没还清！ 她都快破产了！！ 唐微微：【我是贫穷窟少女[冷漠脸.jpg]】 唐微微：【刚才转的是头盔的钱】 唐微微：【[转账1元]】 唐微微：【这是奖励你写作业的】 睡美人：【。。。】 对面有好几分钟都没说话，唐微微琢磨着这个奖励好像是给的太少了，无法起到激励的作用，正纠结着要不要再给他转点儿，屏幕突然跳出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她被吓一跳，手一抖，不小心按到拒绝。 她又赶紧打了回去。 等了几秒。 对方接通。 屏幕先是突然陷入了黑暗，紧接着手机里传出啪嗒一声，又亮了起来。 是一间装修简约的房间，墙壁是灰色的，白炽灯的灯光明亮，少年的半边脸出现在屏幕里，嘴角微勾，有很淡的一点弧度。 唐微微傻了一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点成了视频通话。 夏川开完灯，也没重新躺回床上，拖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声响，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扫了眼屏幕。 小姑娘还在发呆，大概是刚洗完澡，乌黑的发微湿，披在肩上，睡衣是浅粉色印着草莓的，圆领，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夏川拿着水杯递到嘴边，水流滑过喉腔，压下了那点微痒的感觉。 唐微微目不转睛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要说男人最性感的部位，腹肌肯定是榜首没跑了，其次就是喉结。 “才分开不到两小时，就急着给我打视频电话，”少年略低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混着电流声，还有懒散的笑意，“这么想我啊？” 第28章 二十八颗糖... 唐微微觉得夏川今晚有点儿过于的骚了。 虽然平时他偶尔也会说一些骚话，她听听也就过了，没当真。 但今晚可能是两个人之间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奶茶店意外的间接性接吻，和坐在车上的那个拥抱…… 这样算起来，他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他现在说出“才分开两小时你就这么想我啊”这种话，唐微微真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就好像他们是刚刚约完会的小情侣。 对于分别依依不舍，黏糊的不行。 唐微微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脸有点烫，皮肤像是着了火，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 视频里的少年还似笑非笑看着她。 唐微微清了清嗓子：“我就是不小心按错了，而且明明是你先给我打的语音电话，怎么，你想我了啊？” 小姑娘眼睛乌溜溜的，长睫轻颤，对上他的目光时有些闪躲。 声音又轻又软。 故意把话题转到他那儿。 夏川放下水杯，听见她的话弯起唇无声地笑了笑，手机架在桌面上，他拉了张高脚凳过来坐下，手支着脸，懒洋洋看着她：“微微老师。” “干嘛。” “你那一块钱的奖励是不是过分了点儿，打发要饭的呢？”他挑眉。 唐微微这会儿坐在床上，盘着腿，长长的头发瀑布般的散下来，乌发雪肤。胸前和肩侧的睡衣被头发打湿，布料呈现微透明感，有种清纯的诱惑。 她浑然不觉，抬手拨了拨长发，别到耳后，淡定地说：“怎么会，夏少爷可比我有钱多了。” 夏川没说话，眸色深而沉，似乎藏匿着某种情绪。 他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而且你想啊，作业不是你本来就应该做的吗，这是学生的本分，要什么奖励，有一块钱就不错了。”唐微微说得理直气壮。 少年舔了舔唇，眼眸漆黑，应了声：“行。” 随着他起身从客厅回到房间的动作，唐微微顺势打量了一下他家的内部装修。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夏少爷住的不是几层楼的别墅，没有富丽堂皇的装修，也没有奢华漂亮的水晶吊灯，就是一个简单又普通的房子。 大概是深夜使人变得感性，唐微微莫名生出了一种孤独和寂寞的感觉。 “你是一个人住的吗？”她忍不住问。 手机里传来少年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嗯。” 看出了他不想多说，唐微微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等他走进房间，扫了眼屏幕最上端的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她打了个哈欠：“唔，我要睡觉了。” 看着小姑娘眼底泛着的莹莹水光，眼角微红，困意朦胧的样子，夏川顿了顿，移开眼，又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把手机在床头柜上放下，准备洗个澡上床。 从衣柜翻出换洗衣物，扫了眼手机，发现视频电话还没挂断。 “夏川同学，”看见他，小姑娘抬手揉了揉眼睛，杏眼眨巴两下，视线直勾勾望着他，“你觉不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什么。” “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说个晚安？”她小声地问。 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少年半弯着腰，一动不动看着视频里的她，黑眸深邃，眼睫眨都没眨一下。 女孩子声线柔软动人，说出这句话时，眸光明亮，眼中有很浅的一点期待。 “嗯？”她催促。 见他一直不说话，小姑娘有点不高兴了，红润的唇瓣往上翘了翘，小幅度撅着，赌气似的哼了声：“不说算了，没礼貌。” 夏川挑起眉梢：“华国貌似没这种礼仪吧，我怎么就没礼貌了？” 她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掩饰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 “我就随便一说。”小姑娘眼神飘浮，却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跟你废话了，我睡了。” 抬起手，在按下挂断之前，手机那头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晚安。” 指尖离那个红色按钮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停下。 对上她微微瞪大略带诧异的眼眸，少年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晚安，小姑娘。” “晚安。”唐微微顿了顿，“还有呢？” “明天见。”夏川说。 唐微微满意了。 嘴角稍稍向上扬起，从一点小小的弧度慢慢扩大，笑意控制不住地蔓延，她掩着唇，也轻轻回了一句：“明天见。” - 四月初的天气微凉，清晨阳光明媚而不灼人。 唐微微走出小区，一抬眼，顿住了。 黑色重机停在路边，少年懒洋洋坐在上面，长腿前伸，姿势潇洒又不羁。 频频有路人对他侧目，然后小声议论些什么。 少年阖着眼，像是等了很久，睡着了。 香樟树枝繁叶茂，隔开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吹过，翠绿的树叶轻轻晃动，沙沙作响。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睁开了眼。 见她两手空空，他眉头轻皱：“你头盔呢？” 唐微微：“……” 唐微微深呼吸一口气：“夏川同学，我得提醒你一下，我想的‘明天见’应该是今天能在学校，在教室里见到你，而不是在我家楼下。” “你又不说清楚。”夏川朝她背后抬了抬下巴，“反正时间还早，你可以回去拿。” “我不。”唐微微拒绝的毫不迟疑。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被你那些迷妹们喊出去跟她们谈人生谈理想了。”唐微微很绝望，“这大白天的，还是上学时间，路上到处都是学生，要是看见你载着我，我平静的校园生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要是再被告老师，我就彻底完了。” “……” 夏川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行吧。” 他把车停进小区停车场，唐微微在外面等他，又陪他去小卖部换零钱。 夏川熟练地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五块钱。 他又把那张五块钱收了回去，改问老板能不能用微信支付，他多扫两块钱，换成现金给他。 付完钱，夏川把那根棒棒糖递给唐微微，两个人一起往公交站台走。 看着人满为患的公交车，唐微微偏头，视线幽幽，仿佛带着某种威胁和警告：“上不上？” “……上。” 注意到少年满脸不情愿的无奈样子，唐微微拍拍他的肩：“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夏少爷。” 夏川：“……” - 临近清明节，老师交代完放假注意事项，台下蔫了一上午的小鸡崽子们终于又满血复活，纷纷商量这三天假期要去哪里玩。 唐微微低头看着手机。 妈妈：【我已经上飞机了，晚饭之前应该能到家】 唐微微：【知道了】 妈妈：【上课别玩手机，好好听课】 唐微微没再回复，熄了屏，把手机放进书包里，嘴角却不自觉弯了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察觉到旁边射来的目光，唐微微侧过头，看着懒懒散散靠着墙的少年，对上他的视线，疑惑道：“怎么了？” 夏川坐直身体，淡淡问：“你在和谁聊天？” “我妈啊。” “哦。” 问完，他又重新靠了回去，垂头去玩他的游戏了。 唐微微一脸莫名其妙。 今天是他们做值日，放了学，同学们看着那位有着无数腥风血雨传闻的校霸走到卫生角，拿起扫把，神情冷酷。 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以为夏川要拿武器出去跟人干架。 但是并不是。 大佬他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做卫生。 和他的小同桌一起。 本来一打铃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校门的九班同学在撞见了这一幕以后，齐齐放慢了动作，只为了能亲眼见证这充满历史性的一刻。 被爱感化了的校霸。 - 两个人分工合作，她扫教室，他扫走廊和楼梯间，很快就把卫生搞定。 出乎唐微微意料的是，夏川他全程都没有偷懒，甚至比她还要先一步扫完，然后又来帮她，垃圾也是他去倒的。 和以前遇见的那些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不良少年相比，他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夏川算是彻底刷新了唐微微过往对“校霸”这个角色的认知。 回去的时候，因为夏川还要去拿车，两个人又是一起回家，并肩走到小区里面，唐微微在讲一个从网上看到的笑话，本来是想逗一逗夏川，结果讲完自己弯下腰在原地笑得乐不可支。 夏川停住脚步，垂眼看着她，有点无语，也有些无奈。 终于，唐微微笑够了，抬起头来，笑意瞬间收敛，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摆。 夏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前方十米处，有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女人，黑发微卷，气质优雅，正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然后他听见旁边的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喊了一句：“妈……” 于婉吟走了过来，漂亮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疲惫，视线扫过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很轻地皱了下眉头，又看向自家女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我值日，忘记跟你说了。”小姑娘低着脑袋，乖乖的回答。 于婉吟又问：“这是你同学？” 唐微微抬头看了夏川一眼，心里有一种偷偷跟男朋友约会被父母抓包了的心虚紧张感，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阿姨好。”夏川礼貌地喊了声。 于婉吟点头应下他这声问候，没多说什么，朝唐微微招手：“走吧，回家了。” 唐微微两个跨步往前，没敢回头和夏川打招呼，乖顺地走在于婉吟身旁，一路无言。 直到走远了，附近没有其他人了，唐微微咬了咬唇，做好心理准备后，果不其然听见于婉吟开了口：“你跟那个男孩子关系很好？” 实话肯定不能说，说不好又显得太假。 “就……还行吧。”她最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想起刚才那个少年，身形修长清瘦，模样帅气，就是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而且还没穿校服。 于婉吟皱眉：“你现在还小，重心应该放在学习上，最好少跟这样的男生来往，他们只会带坏你。” “……” 唐微微没吭声。 她很想说夏川是一个很好的人，您不该对他有偏见，可面前的人是她母亲，她完全没办法开口。 “妈妈不是限制你交朋友的权利，只是这种朋友无法让你进步，反而还会影响你学习……” “妈，”唐微微抬起头，“我这次月考考了第一。” 于婉吟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总之，妈妈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个年纪，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好好保持这个成绩。” 唐微微又垂下头：“我知道了……” 第29章 二十九颗糖... 第二天就是清明节。 唐微微从床上起来，看了眼窗外。 天空阴沉，淅沥沥地飘着小雨，画面像是上了一层灰色滤镜，有种淡淡的压抑感。 每年的清明节几乎都会下雨，倒是应了杜牧的那句诗。 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消息，时间是昨夜凌晨的。 唐微微点进去一看，是一条系统提示，说她有一笔转账对方超过24小时未领取，自动退回了。 唐微微怔了一下，想起那天自己给夏川转的那两笔账。 打开对话框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她才发现夏川当时只收了后面那个1元，来自微微老师给他的奖励。 [你为什么……] 字还没打完，房间门被“叩叩”敲了两下，接着传来于婉吟的声音：“微微，你起来了没？” “起来了！”唐微微连忙回道。 她顾不上去问夏川，把手机往床上一放，小跑过去打开门。 于婉吟已经穿着打扮整齐，脸上化着很淡的妆，素色长裙，看见唐微微睡眼惺忪，长发乱糟糟的样子，皱了皱眉：“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要注意形象，你看看你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妈……”唐微微抬手抓了抓头发，用手指梳理整齐，“我才刚起床呢，还没洗漱。” “你晚上睡觉就不能注意点？”于婉吟侧了侧身子，让她从房间出来，“睡得头发乱成这样，衣服也是，睡个觉跟刚跟人打完一架似的。” 唐微微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听见后半句话，脚步一顿。 于婉吟显然也想起了什么，语气严肃：“唐微微，你来这边应该没有再做出那种不像话的事吧？” “没有，绝对没有。”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最好。你在希城这边一定要乖一点，别给你外婆添麻烦，好好念书，还有小提琴也别落下了，最近有认真练习吗？” 来希城一个月连琴盒都没打开过的唐微微：“有的，妈妈，我每天都练。” - 希山陵园。 唐微微的外公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她还没有记事，所以对于这位外公几乎没什么印象，内心也就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 简单的打扫过后，她对外公的墓碑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把一束花放在墓前。 “我们走吧。”于婉吟手里还拿着一束包装精致的白玫瑰。 她在进陵园之前一共买了两束花，一束是刚才唐微微给外公的，另一束就是她手里这捧，据说是给一位好朋友准备的。 “嗯。”唐微微点头，又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外公，我明年再来看您。” 她们打算把空间留给外婆，让她好好跟外公说说话。 沿着石阶小道一路向下，两侧是葱翠的草坪，被雨水打湿，水滴挂在叶尖，而后又啪嗒落在地上。 唐微微视线不经意地往右边一扫，身体顿住。 清明节来扫墓的人很多，即便是早上，很多墓碑前也都站了不少前来悼念的亲戚朋友，深色或透明的雨伞交错在一起，她看见一个熟悉的少年。 他穿着和昨天相同的黑色外套，深色牛仔裤裹着长而直的双腿，安静地站在一座墓碑前。 他没有撑伞。 手里抱着一束花，隔得有些远，唐微微也认不出是什么花，只能看见白色的花瓣，有点像玫瑰。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让他们几乎走到哪都能偶遇。 但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氛围，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太适合走上前打招呼说什么“好巧喔夏川同学你也来扫墓啊”这种话。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少年回过头，看见她时怔了一下，然后平静又淡漠地点了一下头。 尽管他脸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可唐微微还是看出来了，他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的那种。 “微微，妈妈要去看朋友了，等等和外婆一起回去，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于婉吟侧头问她。 “没问题。”唐微微说。 走到陵园门口，唐微微没急着打车回家，随便找了个躲雨的地方，收了伞，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早上那句话还在对话框里没发出，她把那些字一一删掉，重新打上另一句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隔了半分钟，对方回复：【过一会】 【我在门口等你】 又等了好几分钟。 睡美人：【好】 睡美人：【我出来了】 - 雨越下越大，陵园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很多，少年没撑伞，加上长相过于出众，惹来了不少关注。 但是在墓地，因为伤心难过想淋雨宣泄悲伤的人并不少见，其他人也只是多看了他几眼，又匆匆收回视线。 “夏川！”唐微微喊着他的名字小跑过去，握着伞柄的手往上举了举，伞面遮过少年的头顶，隔去了那些淅淅沥沥的雨珠。 少年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额发还在滴着水，水珠从发梢上滑落，顺着眉骨鼻梁缓缓淌下，黑眸里的情绪深沉，藏匿了太多的复杂情感。 “你怎么不撑伞啊？” 小姑娘蹙起秀眉，有点不满的样子。 她伸出左手去摸自己的口袋，餐巾纸放在了右边，她不太好拿，夏川看出来了，接过她手中的雨伞。 右手被空了出来，唐微微很快从口袋里拿出那包餐巾纸，拆开，抽出一张，踮起脚帮少年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她动作很轻，指腹隔着柔软的纸巾面料触碰在他皮肤上，能感受到一片冰凉。 “唐微微。”夏川垂眸看着她，喊她名字的时候，声音里带了点晦涩的暗哑。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唐微微也没继续问，擦完他脸上的水，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叹息道：“你这样会感冒的，快回家换身衣服吧。” 说着，她伸手去拽他的袖子，想拉他去打车。 少年没动，还是垂着眼：“那你呢？” “我跟你一起回家啊。” 这句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唐微微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少年咬着这句话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跟我回家，嗯？”低沉的声线响在耳边，吐息间有灼热的气息。 她觉得耳朵有些痒。 唐微微缓了几秒钟，抬起头，对上少年深而沉的视线，故作淡定地改口：“说错了，是送你回家。” 一字之差，意思却截然不同。 “毕竟我同桌任劳任怨送了我那么多次，我总要回礼一次。”她说。 “一次是不是少了点儿？”少年略挑起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唐微微发现夏川现在比起刚刚在陵园里，心情要稍微好上一些。 刚刚在墓地和他对视时，少年的眼中是一片死寂，被什么黑暗深沉的东西覆盖。 而现在，他眼底又重新亮起了微光。 “那你想要我送几次？”唐微微抬眼看着他，想起他刚刚那个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你说吧，我都答应你。你让我天天放学送你回家都没问题。” 她的伞偏小，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共撑了，此时身体紧挨在一块儿，她肩侧的衣服布料被少年身上的雨水打湿。 夏川不动声色往旁边站了站，拉开距离：“我哪需要你送。” “真的不用吗？” 注意到少年的动作，唐微微又往他那靠了靠，还警告似的瞪他一眼。 夏川微叹一声，没再继续移动身体，垂着头看她，声线低缓：“今天一次就够了。” 唐微微：“你刚才不是还嫌一次少吗？” “不少。”夏川把伞往她那偏了偏，“以后还是我送你吧，继续任劳任怨。” “……” - 夏川住的房子和锦绣花园隔了两条街，公寓式小区，他们回来的时候雨势变大，等到家的时候，唐微微身上也淋了不少雨。 屋子里有很淡的一点烟味，她向来对烟味敏感，捂着口鼻咳嗽了声，正在脱鞋的夏川顿了顿，侧头：“你先在门口站一会儿。” 唐微微点点头，看着他拖鞋也没穿，就这么光着脚往客厅里走，唰地拉着窗户打开到最大，给屋子透气。 屋外的雨不可避免地往里面飘，窗台湿了一片，夏川也没在意，又走回来。 打开玄关处的鞋柜，从里面拿了双新的拖鞋，扔给唐微微，男式的黑色拖鞋，她穿着有些大，走起路来踢踢踏踏的。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 和那晚在视频里看见的一样，单调简约的装修风格。 唐微微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是一个人住，也很想知道他今天去希山陵园是去看谁。 但这两个显然都是会令他不怎么开心的话题，她只好憋在心里，什么也不问。 把半湿的外套脱下，又看了看少年身上湿透的衣服，唐微微催促道：“你快点去洗个热水澡，这样真的会感冒的，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儿心，夏川同学。” 小姑娘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浅米色圆领羊毛衫，脖颈到肩线的弧度好看优美，底下露出纤细的半截锁骨。 她说话的声音很软，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时，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夏川没说话，抬脚往房间走。 唐微微跟在后面，还在不停地给他科普淋雨对身体会造成什么危害，还夸大其词，张口闭口就是什么疾病什么癌症。 说到一半，面前飞来一道影子，准确无误地盖在她脑袋上，鼻尖嗅到了一点熟悉的清香。 “穿上，闭嘴。”紧接着夏川冷漠地声音响起。 唐微微抬手扒拉下来，发现是一件外套。 她乖乖地套上，衣摆盖过了大腿，袖子也长，她费了会儿功夫才把手从里面伸出来，抬眼看向少年：“你不要嫌我烦，我也真不是在诅咒你，这是好心并且友善的提醒。” “……” 夏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看着挡在房间门口的唐微微，“我也没说不去洗，让开。” “噢。” - 夏川洗的很快，大概只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浴室的门被打开，他穿着灰色居家服，肩上搭着一条毛巾，黑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和想象中，只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或是穿着浴袍的美男出浴图不同。 唐微微有点儿小失落，同时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听见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夏川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她走过去，随口问：“你在看什么。” 身旁的沙发垫陷了下去，少年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一股热气，混合着沐浴乳的淡香，很诱人。 唐微微想起自己刚才的脑补画面，脸红了红，也不知道是一时脑抽还是怎么，开口：“在，在看帅哥……”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一个综艺节目，里面的男嘉宾是时下人气极高的小鲜肉。 夏川闻言往电视屏幕上扫了眼，在看见那位男明星时，啧了一声，斜过身问唐微微：“你喜欢这种类型？” “啊……”小姑娘回过神，咬了一下舌尖，差点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敷衍着说，“还行吧。” 夏川又抬头看了几眼电视。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他完全搞不懂这种脸上粉涂得比女明星还厚，眼睛也化得花里胡哨的，还动不动就甩刘海摸头发，自以为很帅瞎几把对女生放电的男生，到底有什么好。 可是她说还行。 还行的意思就是有那么一点喜欢。 “小姑娘，”他随手拿了个抱枕过来，垫在背后，往上面靠了靠，语气懒洋洋中略带嘲讽，“你审美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唐微微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觉得自己丑吗？” 夏川挑挑眉，没说话。 “如果不觉得，那么我的审美就没问题。”小姑娘慢悠悠地说。 第30章 三十颗糖... 电视里不停传来充满恶趣味的bgm和嘉宾说笑的声音，屋外的雨啪嗒啪嗒，打在窗沿上，敲击出清脆的乐章。 夏川花了三秒钟时间反应过来。 唐微微这是在夸他。 抬手拿挂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少年哼笑一声，忽然想起了他们在学校见面的第一天，这姑娘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帅”。 类似的话听过太多，他当时内心毫无波动。 加上那会儿太困，大脑短路，还回了她一句智障般的台词。 想到这，夏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啧了一声。 头发被毛巾擦得有些凌乱，他把额前遮过眉眼的发丝往上撩了撩，发丝在指间穿过，松开，散落在额头两侧。 唐微微看着这一幕，脑海里控制不住地闪过一句话—— “你认我做大哥，我教你梳中分”。 于是，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夏川看向她。 真正的帅哥就是无论什么样的发型都能驾驭，唐微微觉得夏川算是做到了这点，就凭他这张脸，哪怕剃了光头，估计也能有一大片迷妹。 就像《一拳超人》里的埼玉老师那样。 把夏川的脸代入到埼玉老师身上，唐微微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实在是憋不住。 “噗哈哈哈哈哈咳咳……” 终于，她破了功，窝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肆无忌惮，笑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夏川不明白她突然发什么神经，只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把毛巾又搭回肩上，他叹了口气，抬起胳膊，掌心覆在小姑娘的背上，轻拍了两下。 咳嗽了几声，唐微微终于缓过来，眼角还带着笑，弯弯的：“都怪这个综艺太搞笑了，我忍不住。” 夏川：“……” 夏川很想问问她从刚开始笑到现在，她有抬头看过一眼电视吗？综艺是长在他脸上还是怎么？ 大概是刚才笑得太欢，眼泪水都出来了，小姑娘眸底有些湿润，亮亮的，很动人。 她今天出门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在刚才被弄得有些乱，松散下来，她干脆解开皮圈儿套在手上，乌黑的长发披在背后，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有些宽大，衬得她小小的一只，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柔软。 少年薄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她在看着他，那双灵动的杏眼里装得满满都是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因为他。 只要她对着他笑，这就够了。 不管原因是什么。 - 来夏川家之前，唐微微和于婉吟发了个消息，说同学喊她去家里一起写作业，可能会迟一点回家。 为了提高可信度，她还特地找倪玥要了张她卧室的照片。 于婉吟当时可能是有事没看见，直到现在才回复： 【知道了】 【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唐微微从小就听话懂事，从来没干过什么出格事儿，唯一一件打架事件也是事出有因，小姑娘当时的认错态度也十分良好，所以于女士对于自家女儿一向是比较信任的。 加上照片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没多想就同意了。 看见对面发来的这句话时，唐微微有些犹豫。 其实说实话，这么久了，于婉吟难得回来一趟，唐微微是很想和妈妈多一些相处时间的，如果是平时，她肯定毫不迟疑地选择回家。 可是今天不一样。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听着屋外丝毫不见停歇的雨声，唐微微抬眸往旁边看了一眼。 少年斜歪着靠着抱枕，姿势是一贯的懒散，长腿架在前面的茶几上，正垂头在按手机，神情淡淡的。 唐微微又想起在陵园，少年淋着雨，手里抱着一束花，站在墓碑前，低垂着头，好像永远也无法开心起来的样子。 他一定是失去了一个特别亲近，特别重要的人。 唐微微咬了咬唇，心底泛起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觉，觉得难过极了。 可他一定比她更难过。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经历过这种天人永隔，也无法做到什么感同身受。 她就是想陪陪他。 她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 【妈，我中午在同学家吃饭，就不回去了】 发送完这行字，唐微微收起手机，又侧头往夏川那看了看。 注意到她的视线，夏川抬眼：“怎么了？” 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好像不太好，夏川应该是不需要别人同情的人，即便她想留下来陪他真的不是出自于同情。 而是—— 而是什么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唐微微叹了声，调整好情绪，组织了一下语言：“同桌，我家里人中午有事，没回家，我身上没带钥匙，你愿不愿意收留我一下？” 小姑娘眨巴着杏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故意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少年看她一眼，眸色幽深，没立刻回答。 唐微微还以为他要拒绝，抿了抿唇，刚想说“不方便那就算了”，头顶忽地传来一点轻微的重量。 少年的掌心温热，很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一句简单的“愿意”。 声音很低。 有那么一瞬间，唐微微怀疑他是不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 - 从小于婉吟就教育她，女孩子应该注意礼仪姿态，特别是到别人家做客，一定要懂礼貌。 这会儿唐微微就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很直，和旁边没骨头似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听什么讲座，而不是在看搞笑综艺节目。 夏川扫了她一眼：“你这样不累吗？” “嗯？” “拿去靠着。” 眼前出现一道黑影，有什么东西朝她飞了过来，唐微微抬手接住，触感毛绒绒的，是一个抱枕。 夏川把自己那个扔给她以后，手往旁边伸了伸，又拿了个新的垫回背后，身体靠上去，懒洋洋地看她：“又不是在学校，坐那么端正给谁看，我吗？” 他弯唇：“需要我给你颁发朵小红花吗。” “……” 发你个头。 唐微微翻了个白眼，也把抱枕垫在后面，靠了上去。 这个抱枕刚刚被夏川靠了太久，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余温，热度仿佛穿透了衣服布料，熨烫着她的后背，有种不自在的痒感。 唐微微顿了顿，把抱枕翻了个面。 …… 等到她看完了整期综艺节目以后，坐姿已经彻底暴露本性。 小姑娘横躺着，双腿架在沙发边儿的扶手上，脚尖儿勾着拖鞋在半空中晃晃荡荡，抱枕垫在脑袋下面，双臂举着手机在刷微博。 看到好玩的东西，挂在那儿的小腿会前后蹬着，放松又随意的样子，简直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不，她在自己家还不敢这么放肆。 临近中午，唐微微摸了摸自己空扁扁的肚子，扭头，软着声音喊：“我饿了哥哥。” 夏川挑眉：“你想吃什么？” 唐微微给他报了几道菜名。 唐微微本以为他既然是一个人生活，做饭这方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一想到自己能尝到三中的镇校之草兼老大亲手做的午餐，她还觉着挺荣幸的。 没荣幸多久。 唐微微就看见夏川拿着手机返回桌面，打开了外卖APP。 唐微微抬起头，不可置信：“你不会煮饭吗？” “白米饭会煮，菜不会炒。”说话的时候，夏川已经点进一家外卖店，很快找到唐微微刚才报的那几道菜，准备下单。 唐微微：“……” 唐微微叹了口气，阻止了他：“算了，还是我来吧，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少年手一顿，凉嗖嗖的视线朝她瞥过来。 唐微微很果断地从沙发上起身，一头窜进厨房里，逃离客厅这个危险区域。 还是简约的装修风格，灶台新得一点油烟痕迹都没有，一看主人就很少使用，甚至极有可能搬进来就没用过。 唐微微扫了一圈，径直走到冰箱前，想看看有什么食材。 打开冰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 不是蔬菜。 甚至根本就不是菜！ 唐微微面无表情地看着层架上那几听未开封的啤酒罐子，“砰”地把冷藏室的门关上，又去开冷冻室的。 一连拉开三个抽屉，上面两个是空的，到最下面那层里面才出现了东西。 一个方格模具，里面冻着冰块。 用来做什么的显而易见。 呵，她果然就不该对一个只会煮白米饭的人的冰箱抱有什么期待。 回到客厅，夏川还是那个懒懒散散的姿势，看见她从厨房里出来，眉梢微挑：“不做了？” “你指望我给你做什么，啤酒炖冰块？” 唐微微冷笑一声，尽管她没说，夏川还是从她脸上看出了“我希望你对自己冰箱里的东西有点儿逼数”这句话。 夏川：“……” 夏川顿了顿，低笑：“也不是不行。” 唐微微面无表情：“滚。” - 他们最后还是点了外卖——不是成品，而是食材。 唐小厨给夏少爷做了还算丰盛的三菜一汤，共用时一小时三十七分钟，两个人硬是到下午快两点才吃上午饭。 因为夏川家里没有围裙，她刚才做饭又是穿着他的外套，上面不可避免地溅了几滴油渍，夏川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的给她。 餐桌上，少年看着这色香味都不太俱全的菜，犹豫了一下，伸出筷子夹向离自己这边最近那盘菜。 深紫色的茄子皮上有一块很明显的黑色痕迹，夏川抬眼：“焦了。” “焦了就焦了，证明它熟了。”唐微微理直气壮，“你吃不吃？” 夏川叹了口气，夹进碗里：“吃。” 吃到一半，门铃响了。 第31章 三十一颗糖... “叮咚——” 猝不及防响起地门铃声吓了唐微微一条，“啪叽”放下筷子，瞪大的杏眼紧张兮兮地看向门口。 她连咀嚼都忘记了，把饭直接咽下喉咙，艰涩的问：“会不会是你父母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一个单身独居的男生家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孩，两个人的关系怎么看都很可疑，肯定会被误会的。 唐微微瞬间脑补出一万字的狗血言情豪门虐恋小说的情节。 男主角的妈妈拿出一张支票，扔在女主角面前，冷酷无情的对她说：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她到底是该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不等唐微微想完全部剧情，夏川站起身，木制餐椅和大理石地面发出摩擦声响，把她拉回到现实里。 她听见少年淡淡地说：“不是。” 唐微微想问他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可是看少年的神色，想了想还是住了口。 夏川已经走到了玄关处，手握在门把上，没转，凑到猫眼那瞥了眼。 屋外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夏川像是猜到了会是他们，手腕往下压了压，随着“咔”地一声，防盗门被打开，他神情漠然地看着屋外那三人：“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你玩啊！” 贺行舟把胳膊往上提了提，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里面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大概是太重了，提太高手臂觉得有些酸，他又把手垂下去，唇边扬起一抹笑，十分灿烂：“假期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实在太寂寞太无聊了，兄弟们想出来聚聚，可外面又下雨，就来你家了。” 夏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侧身让他们进来。 每年清明节来找他都是这个说辞，也不会换一个。 “川哥，酒我就没带了，那玩意拎着实在太沉，我相信你这里的应该够……”贺行舟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一转头，看见坐在餐桌前和他面面相觑的小姑娘，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 两个人沉默无言对视着。 “啪——” 袋子从贺行舟手里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贺行舟你个傻逼东西都拿不稳——” 周明哲和温北雨换上拖鞋后，跟在后面走了进来，贺行舟还僵在原地，他们顺着他脸朝着的方向看了眼，身体也都顿住。 他虽然和唐微微不同班，但也经常来九班串门，知道夏川和这姑娘平时关系好，还喊过她妹妹…… 周明哲一脸震惊：“不会吧，真是亲妹妹？” 不然怎么会出现在他家？？？ 温北雨的脑回路就和他不一样了，她一进来，唐微微的注意力就移到她身上了，两个女孩子大眼瞪大眼了几秒钟。 “握草——”温北雨一句脏话脱口而出，“金屋藏娇？！！这么刺激的吗。” 夏川：“……” 唐微微：“……” 看见来的人是他们，唐微微着实松了口气。 豪门虐恋剧本没有成真，她失去了那一千万的支票，只能夹几块肉来安抚一下自己这颗脆受伤的心。 但是。 她又偷偷瞄了那个梨花头的女生几眼。 抿了抿唇，心里还是很在意。 同桌一个月，唐微微知道夏川在学校从来不和女生玩。这人平时要么就直接不来，来了多半也是睡觉，或者和贺行舟他们混在一块。 他身边的女性生物，一直只有她一个。 可这是在学校。 一天二十四小时，他又有多少时间是老实呆在学校？ 在她不知道的、看不见的地方…… 比如校外呢。 唐微微又想起上次，她在家楼下那个大排档看见夏川时，这个梨花头就坐在他旁边。 虽说两人座位中间空出的距离能再坐下一个人。 但是很显然，他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不仅是出去一起吃过饭，现在都直接来家里了…… 缓了半天，贺行舟终于从“惊呆了”的状态中回过神。 他看着夏川淡定地走到餐桌上落座，也没有要给他们解释的样子，提起筷子，抬手去夹桌上的菜。 “你们怎么现在才吃饭。”贺行舟顺势凑上前看了眼，还以为是点的外卖，毫不客气地吐槽，“我去，这菜都烧焦成这样了，这得投诉差评一条龙啊。” 贺行舟抬头，看见少年把那块黑乎乎的东西放进嘴里，神色自然，没有半点嫌弃，他又震惊了：“川哥，这玩意儿你竟然吃得下去？” 他语气充满不可置信：“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夏少爷吗？” “……” 唐微微放慢了嚼菜的动作，极轻地磨了磨牙，没说话。 坐在她对面的夏川把她这副模样收入眼底，察觉到小姑娘眼底隐隐升起的怒火，少年小幅度弯起嘴角：“焦了证明熟了，你懂什么。” 贺行舟：“……” - 三个人排排坐在沙发上，目光时不时瞥向饭桌上正在用餐的那俩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不会在一起了吧？”贺行舟问。 “没吧，哪有情侣吃饭坐那么远的。”周明哲说，“你想想咱们平时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时，遇到的那些小情侣，如果真处于热恋期，还不都黏黏糊糊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 可能是这番话的画面感太强，几人脑补了一下夏川露出温柔的神情，薄唇勾起一抹笑，夹起一块焦了的茄子递到女孩嘴边，温声说：宝贝张嘴，啊……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于惊恐。 还有点儿恶心。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温北雨搓了搓手臂，终止这个话题：“不管他们在没在一起，咱们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撤啊。”温北雨白了他们一眼，“有点眼力见儿好不好，留在这当电灯泡使你们快乐吗？” “…………” 在他们偷偷观察这边时，唐微微也在观察着他们。 小姑娘一粒一粒地吃着米饭，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牙齿轻咬着筷尖，目光微黯。 她会留下来可以说是出于一时冲动。 她当时什么也没想，只觉得自己不能走，不能让他一个人。 可她忘记了，夏川他有这么多朋友，他们的交情肯定比她这个只认识一个月的同桌要好。 他好像，并不需要她陪。 意识到这点，唐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去了眼底的情绪。 她本想吃完饭就走人的。 刚产生这个念头不到三十秒，沙发上那三只反倒先一步行动了，随便找了个傻子都不会信的借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袋未开封的零食便宜给他们。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唐微微习惯性地其实收拾碗筷，走到夏川那边时，装作随口问了句：“刚刚那个小姐姐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我好像没见过她。” “嗯。”夏川点头，把碗放在她叠好的餐盘上，也没多想，顺口就答了，“星月中学的，比我们低一届。” 因为他是坐着的缘故，唐微微站在他旁边，可以和他的视线齐平，甚至还略高一些。 听他说完，小姑娘鼓了鼓腮帮，语气有些酸：“这么了解啊，你跟其他学校的小学妹关系那么好，要是被谢小雨她们知道，估计得难过死。” 谢小雨是他们班上的文委，明恋夏川，之前表白被拒了，全班都知道。 “她们难不难过我不知道。”夏川站起身，身高差距一下子拉开。 少年垂着眼，狭长的黑眸微挑，勾起好看的弧度，声线低沉：“我只知道，我的小同桌吃醋了。” 唐微微本来还想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听见“吃醋”两个字，猛地抬起头，后退半步：“说什么呢，我就是好奇问问。” 她顿了顿，“而且我又没说错，你们关系本来就很好的样子，这都直接来家里了……” “你现在也在我家。”夏川说。 “……” 唐微微又重新低下脑袋，没吭声。 他们中午一起共进了午餐，而那个梨花头只来了一会儿就走了，理论上来说是她赢了。 可谁知道她以前来的时候吃没吃过，是吃了午餐还是晚餐还是都吃了，甚至说不准还过了夜…… 她越想越远，越想越不高兴，端着餐盘的手指收紧，骨节有些泛白。 “唐微微。”夏川喊她。 小姑娘不怎么情愿地抬起头，从鼻腔里冒出一声轻哼，示意他“有屁快放”。 因为外面在下雨，天空灰蒙蒙的，屋内的光线也有些暗沉。 少年身形修长又挺拔，站在她面前时，大片的阴影笼罩下来，几乎看不见光。 “你是我带回来的，她是跟着贺行舟他们来的，我从来没带她来过。”夏川的语速很慢，低低缓缓的，一字一句仿佛凝成的实质的东西砸进她心底，每一下都能让她的心跳开始不争气的加速。 “所以，”他低垂着眼，“你别吃醋了。” “都，都说了没有了！”唐微微咬着唇，脸上有隐约的热度，“我颜控，看见漂亮妹妹就喜欢，关心一下人家问几句怎么了！” 其实她这话倒是实话。 谁能抗拒得了长得好看的小姐姐呢？男生不能，女生也不能。 那个梨花头妹妹看上去像是挺潇洒挺酷的类型，是唐微微喜欢并且向往的那种，如果不是地点不对，她还想跟人家交个朋友。 “颜控是吗。”夏川挑了挑眉。 身体往前倾了倾，脸凑近，漆黑的眼微微眯起，里面有一丝促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少年的面容近在咫尺，眼眸狭长，是很漂亮的形状，冷漠且多情，勾人的很。他皮肤还白，睫毛又长又密，在眼底打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对视时，唐微微觉得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 要论颜值，这张脸的杀伤力可太大了。 夏川没一直看着她，脸往旁边挪了挪，贴近她耳边，嗓音低得像是蛊惑：“那你喜不喜欢帅气哥哥？” 呼吸间湿热的气息洒在耳廓，有点儿烫，像是要烧起来了。 唐微微噌地往后退了几步，抱起那堆餐盘，逃一般地钻进厨房里：“……我去洗碗了。” 看着小姑娘仓皇而逃的背影，少年站在原地无声勾起嘴角，笑了笑，抬脚跟上去。 唐微微身上还穿着他后来拿给她的外套，深蓝色的牛仔衣，袖子宽宽大大，站在水池边时，小姑娘抬起胳膊，把袖口往上卷了好几卷，露出一截白得透明的纤细手腕和小臂。 “这么自觉，”夏川走到她旁边，戏谑地感叹，“挺有贤妻良母的天赋。” “……” 唐微微准备开水龙头的动作一顿。 她侧头，乌溜溜的眼睛瞪大：“你闭嘴！” 其实唐微微并不喜欢洗碗，估计也没哪个女孩子喜欢洗碗。 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被这人的骚话给影响了，平复好心情，打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饭是我做的，还让我洗碗，你好意思吗你？” 夏川挑眉。 他想说他既没让她做饭也没让她洗碗，都是她自己主动的。 但这种低情商的话能说出来吗？那肯定不能。 唐微微还在继续说：“而且你知不知道，洗洁精是很伤皮肤的，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我得把它保护起来。” “还有——！”她把胳膊往上抬了抬，举起手掌，前前后后翻了翻。 小姑娘的手很小，白白嫩嫩的。 她一脸认真地对夏川说：“我这可是读书人的手，要用来写字的，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 夏川又挑了挑眉：“唐微微同学，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们好像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唐微微看着眼前这位少年社会哥，一言难尽道：“就你那成绩，还有那字……” 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微微把海绵塞到他手里，扔下“乖，快洗吧”四个字，把这项艰巨又光荣的任务交接出去后，大摇大摆走向客厅。 她才刚坐下不久，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然后是一声特别响亮的“啪”！ 瓷器掉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摔了一个还不够，没一会儿又响起第二声。 “……” 就那么几个盘子都洗不好。 算了，谁让这位哥家里有矿，人家餐具就喜欢用一次性的怎么了。 有问题吗？没有。 第32章 三十二颗糖... 雨一直没停。 淅淅沥沥。 之前为了透气窗户大开着，一直没关，有湿冷的风吹进来，夹杂着细雨，有点儿凉。唐微微窝在沙发上，单薄的肩膀抖了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倏地一条毛毯兜头盖下来。 上面有少年身上一贯的气息，清清淡淡的青草香。 唐微微把它从头上扒拉下来，双手抓着毯子边缘，从脚丫子到胸口裹得严严实实，毛绒绒的毯子盖在身上，暖和了不少。 她偏头，看见夏川站在沙发侧边，抬手关上窗户，玻璃隔绝了室外的冷空气，对上她的视线，眉梢微挑：“冷了也不说，不怕得什么疾病癌症了？” 唐微微：“……” 电视上在放她在网上找的一部喜剧电影，小姑娘一边看一边笑，偶尔身子会往旁边歪，手臂触碰到少年。 她也没注意，干脆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脸埋进去笑得一抽一抽的。 夏川是不懂电影里男主角那种智障行为有什么好笑的，全程都在低头玩手机。 左肩上忽地传来一点重量，有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他身体僵了一下，没说什么，任由小姑娘靠着自己笑得跟智商欠费的二百五似的。 他嘴角无意识弯了弯。 电影看到一半，唐微微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毯子盖在身上暖洋洋的，身下的沙发又大又软，她吃了几袋贺行舟他们带来的零食，重新靠回后面的抱枕上。 人在吃饱的时候就容易犯困，加上她躺得太舒服，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最终彻底阖上。 …… 唐微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昏暗。 家里静悄悄的，没开灯。 唐微微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17:23，有点晚了，夏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从沙发上下来，没找到拖鞋在哪，索性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些冷，她“嘶”了一声，想去找客厅灯的开关。 绕过餐桌的时候，看见阳台上有一道人影。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只有西边还残留着很深的一点红，很快又消失在地平线。 唐微微走过去。 隔着阳台的玻璃门，她看见少年靠着躺椅，神情很淡，看不出情绪，一双长腿轻敞着，指尖夹了一根烟。 外面的风应该很大，灰白的烟雾才刚从他嘴里吐出来，又散在了空气中。 夏川家在二十多层，能看见外面灯火通明的楼房和街道，万家灯火，明亮而璀璨，只有他身处在黑暗。 唐微微顿了顿，左右看了看，找到墙壁上的开关，“啪”地按下去。 阳台顶端的圆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笼罩下来，把少年身上那股冷寂的味道驱淡，光线来得突然，夏川眯起眼，抬头看向屋内。 “你醒了。”他站起身，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冷风袭来，唐微微身体颤了颤。 夏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重新关上门，视线垂下时，看见小姑娘赤.裸着的白皙小脚，眸色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 唐微微觉得夏川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可怕，有种骇人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怂了，像个被家长发现做坏事的孩子，主动认错：“我，我就是一时没找到，不是故意不穿——” 话还没说完，夏川往前靠近几步，伸出手。 “诶——”腋下一紧，脚底和地面分开，视角也徒然拔高，唐微微猝不及防，茫然了一下，四肢开始扑腾，“你干嘛啊？” 在继亲亲抱抱之后，这是又开始举高高了吗？ “别乱动。” 少年的力气很大，直接就以这个姿势把她抱回了客厅，放在沙发上后，松手。 其实被他这样举着过来，胳肢窝有点儿疼，但眼下唐微微可顾不上这个，人还挺懵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少年在她身前半蹲下去，从沙发底找出她那双拖鞋，小姑娘乖乖穿好，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夏川站起身，看了眼时间：“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唐微微呆呆点了点头。 之前她脱下来的外套已经干了，夏川拿过来扔给她，唐微微把身上那件牛仔衣脱下，也扔向他：“送就不用了，反正这么近。” 夏川准确地接住，穿上身，套在居家服外面。 外套还有小姑娘身上的一点余温，以及一点甜香味儿，他顿了顿，说：“没事，送你到楼下。” - 说是送到楼下，其实还是送到了小区门口。 要不是唐微微一直催促他快点回去，她觉得这人估计能一路送她到家门口。 走过两条街，很快就到了锦绣花园。 看着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唐微微心里真是万分庆幸。 要是又一次被于婉吟撞见她和夏川走在一起，她这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明年他去陵园就能顺便看望看望她了。 “妈！”她喊了一声，跑过去。 于婉吟旁边还站了个年长的男人，五官英俊，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两个人像是交情不错。 唐微微礼貌地喊：“叔叔好。” 男人笑着应了：“微微是吧，你应该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 这个“小时候”也不知道是小到她几岁或者几个月大的时候，反正唐微微是没半点印象，打完招呼后就先上了楼。 男人感叹：“这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于婉吟的语气也颇为感慨：“是啊，想我们认识的时候，也才这么大。” 说到这，她顿了顿，露出怀念的表情：“记得云然当时还和我说过，要是我们俩生了一男一女，我们就结为亲家。” 听见那个名字，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又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是没意见的。” “这事还得看孩子们的意见呢。”于婉吟也笑，“下次有机会带他们出来见一见吧。” - 半夜，唐微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夏川。 希山陵园里，少年拿着一束花站在石碑前，任雨水打湿发梢衣襟，却无动于衷的样子；还有在阳台上，他抽着烟，孤独寂寥的身影。 就连睡着了都不放过她，还出现在她梦境中。 背景还是在墓地，但不是在希山陵园，换成了一个看上去档次十分高端的陵墓，连墓碑都是镶钻的。 上面刻着一个名字，吾妻xxx之墓。 不是唐微微没看清名字，而是碑上就刻着三个叉。 夏川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听冰啤酒，吸一口烟，喝一口酒，一脸悲伤和痛苦，唐微微从来没见他脸上有过这么生动的表情。 画面一转，她看见自己也出现在了梦里。 她穿着洁白婚纱，和夏川手挽手步入教堂，少年面无表情地对她说：别痴心妄想了，你不过是她的替代品，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然后唐微微就被吓醒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种傻逼的梦。 可能是狗血的豪门虐恋剧本没能在现实中发生，于是退而求其次，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唐微微特别想知道夏川去看望的人到底是谁，会不会真是他的白月光。但是带上脑子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醒来时还很早，她继续睡了一会儿，这次倒是一觉无梦。 于婉吟工作一向很忙，这次抽空回来了一天，下午又要赶飞机回去，唐微微送她去了机场，和母上大人来了个依依不舍的拥抱，眼眶红了一圈。 这一次一别，下次再见又要过几个月甚至半年。 唐微微咬了咬唇，拦车回去，她不太想回家，给外婆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在外面乱晃悠。 假期的街道上很热闹，人来人往。 唐微微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在红绿灯前停下，抬头看了看，忽然发现对面的景物有些熟悉。 她想起之前某个晚上。 她回过头。 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她想象中的少年，唐微微肩膀往下塌了塌，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儿可笑。 她在期待什么呢。 人家又不是她的保镖，怎么可能永远跟在她身后。 可是。 可是…… 她很想，见见他。 唐微微拿出手机，点进微信，甚至不用去通讯录里找，某个聊天框就是至于最上端的。 [同桌，你今天有没有空？] 在输入框里打上这行字，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停住了。 唐微微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是转念一想，她昨天都陪他几乎一整天了，今天换她不开心，让他陪陪自己也无可厚非吧。 她闭上眼，凭感觉在那块位置戳了几下，等再睁开眼时，那句话已经出现在绿色的气泡里了。 不一会儿，夏川回道：【有空】 [那我能来找你吗] 这一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她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主动，容易让人怀疑她的目的性。 就在她换了个更委婉的说辞，准备发送的时候，手机倏地震动起来，对面弹来一个语音电话。 唐微微手一抖，差点又点成拒绝，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什么事？” “就是，”唐微微磕磕绊绊地说，“就想问问你在哪，然后……” 夏川打断她：“你在哪。” “啊？”唐微微愣了一下。 “我来找你。”他说。 唐微微顿了顿。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夏川很厉害，外表这么酷这么冷的一个少年，却有细腻又温柔的神经。 他一定是猜到了她心情不好，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和犹豫。 所以才会这么说。 这时候再推三阻四说不用就显得太矫情了，唐微微看了眼旁边的路牌，给他报了个地名。 - 十分钟后。 夏川环视了一圈，很快在一棵树下找到蹲在那拿着根树枝在玩的小姑娘，抬脚走过去。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黑红色运动鞋。 视线顺着黑色牛仔裤往上，是一件深蓝的牛仔外套，还没看到脸，少年就在她身前蹲下，一双漆黑的眼和她对上。 唐微微眨了眨眼：“你来的好快。” 夏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办法，谁让你想我了呢。” “我才没有。”唐微微说。 夏川没跟她争这个，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那就没有吧。” 凭借这一个月的了解，唐微微觉得他后面应该还有半句没说完，耐心地等着。 果不其然。 “——是我想你了。”他声音懒洋洋地，偏低，在这喧嚣的街头却格外清晰地传进她耳里。 “走吧，”夏川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站起身，“哥哥陪你去玩儿。” 第33章 三十三颗糖... 大马路上到处都是车，喇叭“滴滴嘟嘟”地响，两个人沿人行道走着，小姑娘乖乖跟在他后面，手臂前伸，被他拉着手腕，好奇地问：“去哪呀？” “……” 夏川脚步顿了一顿，没说话。 女孩手腕纤细，她今天穿了件长袖连衣裙，袖口有蕾丝小花边，被他握在掌心，布料刺得他有些微痒。 说是带她去玩儿，其实夏川也不知道具体要去哪。 他这人有点儿懒，不太爱动，假期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睡觉，唐微微发来消息那会儿，他才刚睡醒。 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好一点整。 夏川问她：“你吃了没。” “还没有。”唐微微摇摇头。 夏川像是也不意外，抬手拦了一辆的士，说：“走吧，先去吃饭。” 机场的东西太贵，唐微微本来只想随便凑合一下的，不过跟这位少爷一起，估计是“随便凑合”不起来了。 夏川带着她去了靠近市中心的商业街，是他们上次去过的那里。 不过这回吃的不是什么西餐，而是一家私厨。 店面装潢典雅，木制的餐桌和椅子，有种古色古香的气息，可能是过了用午餐的高峰期，这时候人不多，店里空荡荡的。 于是他们也没要包间，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点完菜，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夏川忽然起身：“你等我一会儿。” 他没提自己去干什么，唐微微也没问，只点了点头。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唐微微不想玩手机，趴在桌面上，侧头看玻璃窗外这座城市最为繁华地段的街景。 一座商场坐落在正对面，小广场上有很多人。 有小贩手里抓着大把的卡通气球，四周围了一圈小朋友和年轻女孩，他们身后站着的家长或者男朋友满脸无奈，眼底却藏着宠溺，拿出钱包或手机，付款。 唐微微收回视线，背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着原木色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于婉吟倒是经常给她买礼物，那些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八音盒什么的，她都不缺。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她一起出门逛过街了。 至于男朋友什么的……更不用说了。 菜很快就上齐了，唐微微没先动筷子，在微信上问夏川什么时候回来。 睡美人：【很快】 唐微微回了个“嗯”，把手机收好，双手托着脸，朝对面空空的椅子发了会儿呆，歪了歪头，又把视线投向窗外。 一个丸子头女生站在路边，手上抱着一个盒子，贴着二维码，盒子上有一排五颜六色的发卡。 Q版水果图案，特别可爱。 唐微微有些心动。 最近街上有很多这种，扫码关注就送小礼物的活动。 目光从西瓜、菠萝、香蕉上一一扫过，没看见她想要的，小姑娘鼓了鼓脸，打消了念头。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唐微微听见身后传来一点脚步声。 有阴影笼罩下来。 她侧过头，先是看到了少年的手，修长如竹，很白，手背上掌骨微凸，看起来削瘦有力。 他手里拿着一杯奶茶，透明的杯身，上面印有一串logo。 夏川把奶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手又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根棒棒糖，把它摆在了奶茶的旁边。 一杯七分甜的乌龙奶茶。 和一支草莓味的棒棒糖。 “你……”唐微微看着这两样东西，怔了一下，“你刚才出去，就是去帮我买这些吗？” 少年垂着眼，看着小姑娘一脸惊讶混着惊喜的表情，嘴角弯了弯，却故意说：“不是。” 唐微微有点儿自作多情的尴尬，食指揉了揉鼻子，蔫巴巴“噢”了一声。 “是送你的。”夏川说。 “……” 唐微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头顶倏地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打断了她的思绪。 少年掌心在她脑袋上按了一下，又挪开，而后是“咔”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他夹在了她的头发上。 “这什么啊？” 唐微微一边抬手摸了摸那儿，一边转过身，看向玻璃窗上反光倒映着的自己。 长发乌黑，发丝细软，整齐自然地垂在腰间。 右耳的上方夹着一个红色的发卡，带了点绿。 是草莓的图案。 夏川已经在对面的位置入座，坐姿慵懒，语气和平常也没什么差别：“路上偶然看见的，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 唐微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心脏某处仿佛塌陷了一块柔软，浸在温水中，泡得酸涩发胀。 他真的很了解她。 几乎知道她的全部习惯和喜好。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平时有在关注她，在意她……？ 顿了顿，唐微微抬眼看向夏川，伸出细细白白的指尖，指着头上那个发卡，上唇微翘着，唇珠显眼又好看，像覆水的樱桃 她眼底有隐隐的期待，嗓音轻软：“可爱吗？——我是说发卡。” “可爱。”少年点头，漆黑微挑的眼直直看着她，唇角微勾，笑了笑，“我是说你。” - 这顿饭一直吃到两点多。 唐微微本来想和他AA，但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已经把账结完，根本不给她买单的机会。 他们之后又去对面的商场逛了圈儿，唐微微对“买买买”兴趣不是很大，随便进了几家店，挑了几件看着还行的衣服对着穿衣镜比划了一下，也没去试，看着顺眼的就买了。 夏川帮她拎着袋子，跟在身后陪她漫无目的地逛，既没催促她快点儿，也没露出不耐烦地神情。 但他打了好几个哈欠。 这是生理反应，控制不住。 唐微微知道逛街对男生而言都很无聊，她也打算撤了。 但是在那之前。 她拉着夏川进了一家男装店。 是时下很火的一个潮流品牌，专注于年轻人的，里面的衣服都特别酷帅，唐微微平常在班上就经常听前桌们聊起。 就是价格稍微贵了点儿，对于普通学生而言，很难消费得起。 里面的店员也都是很年轻帅气的小哥哥，他们在这里工作，平时没少有女孩子跑来找他们要联系方式。 这会儿看见一个穿着深棕色小裙子的女生进来，他们都眼前一亮。 女孩子很常见，但像这么漂亮的可不常见。 而且不止是脸好看，那穿着白丝的腿也好看，纤细匀称，简直是腿玩年本腿。 然后他们又看见，在腿玩年后面，跟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少年，黑色碎发，神情淡漠，五官好看到惊艳。 俊男美女，十分般配。 他们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人家俩都是神仙颜值，他们这等凡夫俗子只配在旁边看着。 夏川走在唐微微身侧，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问她：“你来男装店干什么。” “送你衣服啊，不准不要，不然我就生气。” “……” “你挑一下，看看有没喜欢的。”小姑娘穿梭着落地衣架中，时不时伸手拎出几件打量一下，往他身上比了比，问，“这件怎么样？” 夏川对衣服其实没什么挑剔，只要款式简单，颜色别花里胡哨就行。 唐微微手里拿的就很符合他的审美，黑白拼色，干净帅气。 “可以。”他点点头。 唐微微说：“那就这件了。” 店员小哥哥帮他们拿了新的，去柜台付款时，他们见是唐微微拿出手机付款，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向夏川的眼神微妙。 唐微微也察觉到了，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刚想解释。 其中一个卷毛小哥哥忽然开口：“啧，你们这些单身狗啊，像咱们这种有女朋友的，财政大权都是掌握在老婆手上，这才是好男人，你们懂个屁！” 他看向夏川，笑得暧昧：“兄弟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自觉，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唐微微：“……” 夏川抬眼看向卷毛，挑了挑眉：“谢谢。” “…………” 你谢个屁。 出了店门，唐微微侧头看向旁边懒洋洋的少年，顿了顿：“我觉得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夏川垂眸：“嗯？” “就刚才，那个小哥哥说的什么女朋友，老婆，掌握财政大权什么的……”唐微微有点难为情，“又不是真的，你那句‘谢谢’不是变相承认吗。” 少年身体前倾，靠近她。 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打出浅淡的阴翳，鼻梁高挺，漆黑的眼里带点儿玩味：“不是真的……那你希望是真的吗？” 他嘴角轻扬：“要我把财产交给你保管？” “我可没这么说。” 唐微微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做我老婆啊，嗯？”在说那两个字时，夏川刻意压低了声线，听起来暧昧又不正经。 唐微微大脑“嗡”了一下，有些麻。 她猛地抬起头，忽略脸上不自然的热度和微烫的耳尖，瞪他：“这还在大街上呢，青天白日的，你别耍流氓啊，这位哥哥。” 她咬牙切齿，强调“哥哥”这个称呼。 少年直起身，散漫地笑了笑：“行吧。” “别人家是老婆掌管财政，我们家就不一样了，妹妹掌管。”他声音懒懒的，“要不要哥哥把微信密码告诉你？” “……” 唐微微面无表情：“不要，滚。” 第34章 三十四颗糖... 清明的三天假期很快结束，转眼就到了上学的日子。 唐微微难得睡得晚了些，到学校班里已经来了大半的人，一看见她，就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把她围住。 “那什么，微微同学啊……” “学霸小姐姐……” 自从上次唐微微考到年级第一后，除了外班的人经常过来围观以外，本班的同学自然也没放过她——的作业。 唐微微无奈地拉下书包拉链，把作业找出来递给他们：“抄完顺便帮我交一下。” “没问题！！” 虽说抄作业是个不好的行为，但学生时代谁还没抄过作业呢，没抄过作业的青春是不完整的青春。 唐微微走到座位上坐下，拿出语文书，还没来得及翻开，身前就投下一片影子。 她抬头，看见倪玥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有些疑惑：“怎么了？” “唐微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倪玥清了清嗓子，双手重重地拍在课桌上，显得气势十足。 用力过猛，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嘶”了一声，倪玥强忍着继续装逼，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问：“你清明节那天去哪了？” 唐微微眨了眨眼：“啊。” “你别给我装傻！”倪玥瞪她，“你那时候问我要房间照片说什么江湖救急，救什么急？” 唐微微：“我……” 倪玥：“你当时在哪？” 唐微微：“那个……” 倪玥语气凶了起来：“是不是在哪个男生家里！！？你说！” “……” 倪玥一猜就中，而且语气非常肯定。 唐微微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借口，认命地闭了闭眼，点头：“嗯。” 倪玥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 小脑袋转了一圈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轻声轻语地问：“谁啊？我认识吗？” “认识。”唐微微歪了歪头，示意她。 “……握草。” 倪玥低低骂了句脏话，“你是说你同桌？——夏川？你去他家干什么？！” 她音量突然拔高，唐微微赶紧食指比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倪玥捂了捂嘴，压低声音问：“你们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小姑娘眼珠子转悠一圈，“就是，清明那天不是下雨嘛……” 她放慢了语速，打算编一个善意的谎言。 但倪玥现在比起她为什么去夏川家里，更关心她去了人家里都干了些什么，就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 唐微微无奈道：“能干什么呀，就吃了个饭，看了个电影……” “还有睡了一觉。”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低沉慵懒。 唐微微侧过头，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会儿站在过道上，神情困倦，半靠着贺行舟那张桌子，身上穿着一件黑白拼色的外套，书包拎在手里，垂着眼看她。 视线扫过小姑娘脑袋上那枚草莓发卡，少年唇角勾了勾，直起身，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进去。 “嗯，”唐微微收回目光，她那天的确在夏川家里睡了，也就没多想，朝倪玥点点头，“还睡了一觉，然后就没了。” 倪玥闻言大惊失色：“！！！” 倪玥看了看旁边神色无波无澜的少年，又看了看一脸坦然淡定的唐微微，咽了咽口水，开始消化这个劲爆的消息。 睡了一觉。 他们！竟然！睡了！一觉！ 这么重要的事唐微微都告诉她了，可见是把她当亲姐妹了！！ 倪玥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唐微微的信任，正了正色，特别认真地说：“微微你放心，这事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 等倪玥走了以后，唐微微翻开自己一直没来得及看的语文书，顺便瞥了眼夏川，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玥玥刚才反应那么大？” 夏川习惯性地靠着墙壁，看上去懒洋洋的：“嗯？” “她那表情，好像不是听见我睡了一觉，而是跟你打了一架一样。”唐微微说。 夏川似笑非笑：“你真不懂？” “唔？”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满脸都是好奇，杏眼水润澄澈，看上去也不像装的。 夏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人往前倾。 “她可能以为，”少年顿了顿，唇角勾起，笑得有些坏，带了点邪气的感觉，“我们在床上打架。” “……” 唐微微刚才只是没往那方面想，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现在夏川说得都这么明白了，她再没反应过来，得是智障了。 “那，那你刚才干嘛不解释啊？”小姑娘脸蛋噌地一下红了，像个水蜜桃，因为他的那句话，也因为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唐微微搬着椅子往后挪了挪，跟他拉开距离。 “怕什么，”夏川漫不经心地笑，“她都说替我们保密了。” “……” 唐微微懒得理他。 这个误会可太大了，她低下头，急急忙忙地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给倪玥打字解释。 - 悠扬的致爱丽丝铃声从广播里响起。 老师说完“下课”，同学们顿时又满血复活，开始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商量等等去哪里吃饭。 唐微微侧了侧头，中午的阳光很盛，金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洒落在少年乌黑的发上，染成浅棕色。 他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在轻微颤动，慢慢睁开。 唐微微其实挺佩服夏川的。 和童话里需要王子的真爱之吻才能唤醒的睡美人不同，这位睡美男一上课就秒睡，放了学又能自动苏醒，睡眠时间全由自己掌控。 大概是因为假期有一半的时间，两个人都是一起吃的饭，已经习惯了，所以这会儿唐微微很自然地问他等会儿要去吃什么 夏川懒洋洋抬起头来，脸上有浅淡的红色印子，黑眸里睡意还没消散，懒声说：“随便。” “要不要吃炒粉？——算了，听玥玥说那家店不太干净，之前有同学吃坏了肚子。”唐微微想了想，“那去吃砂锅？或者拉面？” “都可以，”夏川抬起胳膊，手放在肩侧按了按，活动了一下睡久了有些酸麻的脖子，“我听你的。” “……”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空荡荡的教室，少年逆着光，面容藏在金色光线里看不真切，有些虚幻。 连带着这句话也显得莫名温柔，有种宠溺感。 我听你的。 听你的…… 唐微微有一瞬间的晃神。 如果换个人来说，她可能会说让你吃翔吃不吃，当然这么粗俗的话她一般不会说出口，最多只在心里想想。 但现在。 或许是在美色buff的加成下，她除了心跳加速，脑子里根本想不到别的。 思绪一片空白。 看着少年身上那件黑白拼色的衣服，唐微微下意识抬起胳膊，指尖轻轻碰了碰头上的发卡。 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心底滋生。 缓缓蔓延。 - 然而夏少爷话说得好听，等唐微微带他去拉面馆的时候又说不想吃面，去砂锅店又嫌人多。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们最后绕了一大圈，找了家人少干净的店。 吃完午饭，夏川被贺行舟他们叫走，唐微微一个人回了学校。 她中午一般不怎么习惯午睡，加上教室里人挺多，都是吃完饭回来的同学在说说笑笑，吵得慌，也没办法看书。 唐微微拿出耳机，找了部动漫开始看。 看到一半，肩膀被人轻轻戳了戳，她转过头，看见一个发尾烫着小卷的女生正看着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是谢小雨。 唐微微和她不怎么熟，除了刚开学那会儿她围在自己身边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们在班里也没怎么说过话。 她找自己，唐微微大致能猜到是关于什么， 谢小雨：“那个，我想问问你……” 唐微微摘下耳机，看了眼左边空着的位子，对她说：“我不知道夏川去哪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不是不是。”谢小雨摆摆手，“我不是问你这个。” 她低着头，看着坐在座位上的少女，偷偷打量着她的样貌。 明亮漂亮的大眼睛，睫毛很长，皮肤白到发光，穿着校服，模样清纯又温柔。 即便已经看过很多次，但近看还是会觉得惊艳。 说实话，谢小雨心里是有些嫉妒的。 嫉妒她长得好看，嫉妒她学习成绩好，嫉妒她，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是同桌…… “我就想问问你，你和夏川到底是说没关系？”谢小雨抿了抿唇，“我听贺行舟说，你认了夏川当哥哥，是真的吗？” “……” 唐微微在心里骂了句贺行舟那个二傻子，无奈地说：“他开玩笑的，我们就是单纯的同桌关系。” 这话谢小雨其实是不太信的。 除去今天，她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他们俩一起去吃饭，有时候还一起上学放学，关系怎么看都不单纯。 谢小雨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知道他们现在这个阶段，叫做搞暧昧，要不了多久，估计就会在一起。 但谢小雨还是不死心：“那你喜欢夏川吗？” “……” 她这话问得直接，唐微微愣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唐微微觉得现在还小，没有想过要谈恋爱什么的，喜不喜欢这种问题她从没考虑过。 而且于婉吟曾经也告诫过她。 如果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那种成熟稳重可靠有上进心的。 绝对不能是那种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 两者相比之下，夏川好像更偏向后者一点。 就在谢小雨打算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时，少女长叹了口气，羽毛般的睫毛垂下去，轻声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 她只说不喜欢这种类型，没说不喜欢他。 谢小雨倒是没注意到这点，看了她几眼，抬起手托着下巴：“也是，你这样的好学生应该比较喜欢南屿那种……” 她说到一半，眼角的余光瞥见谋道身影，立刻喊：“——夏川！” 听见这个名字，唐微微下意识回头。 只来得及看见少年清瘦高挑的背影消失在后门的一幕。 - 一直到下午上课铃响，夏川都没有回来。 唐微微听课听得也心不在焉，手一直不停地摸头上那个发卡，偶尔拿下来看一看，又戴回去。 她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你下午是不是不来上课了？】 左上角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她额头压在桌沿上，就这么盯着等，直到对面终于有一条绿色的气泡冒出来。 睡美人：【你想我来吗？】 唐微微：【想。】 唐微微顿了几秒：【你来吗？】 他这次回复的很快：【上午不是说过了吗，我都听你的。】 唐微微甚至能想象得到少年在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一定又是懒懒散散地靠着哪面墙，长腿微曲着一条，垂着头，嘴边带着一点笑。 唐微微鼓了鼓腮帮，打字回复：【嘴上说得好听，可你最后还不是没听。】 对面这回发了条语音过来。 她调小音量，头往桌子底下钻了钻，手机贴到耳边。 “听，”少年的声线低缓，有一点偏沉，通过手机传来，像是耳语，“怎么不听，你说什么都听。” - 也不知道是因为夏川答应她了会来，还是别的什么，唐微微突然又来了点儿精神，开始认真听课了。 很快下课。 唐微微把笔记检查了一下，看了看没什么遗漏的地方，收好，听见班里有同学喊她：“唐微微！外面有人找你！” “……” 唐微微对这句话都快产生阴影了。 没想到她没等来夏川，倒是先等来了他的追求者。 叹了口气，她站起身走出去。 在看见走廊上站了个戴着金丝眼镜，模样清秀的男生时，唐微微脚步一顿，震惊了。 这他妈。 她同桌的魅力居然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 连男孩子都不放过？！！ 第35章 三十五颗糖... 下课时间，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有很多学生在追逐打闹，谈话笑骂声不绝于耳，有人趴在栏杆那聊着天，偶尔会把视线瞟向九班门口。 少女规规矩矩地穿着三中蓝白色的校服，长发束在脑后，耳边有一个草莓发夹，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又可爱。 她面前同样站了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看上去也是乖宝宝那种类型。 两个人站在那，和九班的风格明显不符。 “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唐微微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问道。 面前的男生身高中等，比她高小半个头，此时脑袋低着，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滑，他抬手推上去，和她对上视线后，又匆忙避开，紧张得不行。 “就，就是，那个……”男生磕磕绊绊地开口，抬头环视了一圈，见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有点儿不好意思。 九班教室在走廊最末端，旁边就是楼梯。 他往那儿指了指，问：“我们过去说吧，可以吗？” 男生很有礼貌，唐微微也没拒绝，跟着他一起拐进楼梯间。 “那个，唐微微同学——”四周安静下来，没其他人，男生鼓起勇气，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希望你可以和我交往！” “……” 嗯？？ 你不是来找我同桌的吗？ 唐微微愣了一下，茫然两秒，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自己误会了。 同桌的魅力还没大到那种地步。 她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唐小姐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也讨喜，走到哪儿都特别受欢迎，也算是从小被人表白到大。 这事说来也奇怪，她来三中，倒是一次也没被表过白。 这个男生还是头一个。 唐微微打算对他温柔点儿，嗓音轻轻软软：“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男生有点儿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 唐微微下意识后退，背部撞上坚硬的墙壁，有点冰，她眉头轻皱。 “我不会影响到你学习的！”男生说，“我月考成绩一直稳定在前十，我们可以互相督促，一起进步！” 男生站在她身前，因为身高差距不算太大，没什么压迫感，小姑娘双手抱胸看向他，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很有气场，像个小女王。 唐微微不想和他多纠缠下去，说得太客气他不死心，只能来点儿猛的了。 “可我是第一。” 她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地往他心尖上插刀：“我不和成绩比我差的男生谈恋爱，等你排名超过我了再来说这种话吧。” - 夏川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个什么倒霉日子。 中午回到班上时，他看见那个一直很烦的女生站在他课桌旁的过道上，似乎在和他的小同桌聊些什么。 走近了，就听见唐微微的那句话。 ——“我不喜欢这种类型。”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了。 这姑娘刚转学来没几天的时候，有次在车站，她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夏川没觉得有什么，就像那女的说的一样，这姑娘看上去乖乖巧巧，像这种好学生，应该都喜欢南屿那样的才对。 可现在。 夏川是真的觉得很不爽，而且异常烦躁。 摸了摸口袋，手指触碰到烟盒微硬的质感，他顿了顿，转身去了厕所。他其实没什么瘾，在学校通常都不抽，今天实在是忍不住。 打火机滑动，一声轻响。 火舌舔上香烟前端，火星亮起，他吸了一口，薄唇微张，吐出一个灰白色的烟圈。 抽完一根，他打算回班，又想起那个娇气的小同桌闻不得烟味，不然就会咳嗽，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转身往楼下走。 他回家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来学校的路上，夏川还在想中午那事。 不喜欢他这种类型。 那喜欢哪种类型？ 夏川很快就知道了。 他耳朵一向灵敏，走到三楼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见楼上有谈话声——是他的小同桌，和一位男生。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缓缓靠近。 楼梯间很安静。 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沉沉浮浮，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染上金色，夏川顿了顿，原本就微冷的眼神这会儿更是深不见底。 小姑娘最后那句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里。 能符合她这个要求的。 只有南屿了。 - 唐微微说完那句话的时候，面前的男生明显有些错愕，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站的是在楼梯平台的最左边，靠近上层的位置。 夏川处于他们的视线死角。 他站在原地停了几秒，低头看了眼拎在手里几乎拖地的书包带子，手臂一抬，背在肩上，面无表情往上走。 “嗒，嗒……” 现在没人说话，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间响起，沉重又清晰。 唐微微从男生挡在面前的身体后面探出脑袋，和少年冷漠的眼神对上，喊了声：“同桌？” 夏川抬眸看过去。 小姑娘背靠着墙壁，男生站在她身前二三十厘米的距离，两个人的姿势看上去过于亲近和暧昧。 他眯了眯眼，走过去。 少年社会哥的威慑力毋庸置疑，他一靠近，男生立马就怂了，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面色惊恐：“川，川哥……” 他眼睛一闭：“你别打我，我是真心喜欢你妹妹的！请你成全我们吧！” 唐微微：“……” 先不提她刚刚还拒绝了他，成哪门子的全。 关于“妹妹”这件事，唐微微特别想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哪个傻逼放出去的，难道又是贺行舟那二傻子在大嘴巴？ 唐微微有点儿想揍人了。 其实贺同学这回是真冤枉。 他平时也就在班里说说，开开玩笑，除了几个玩得好的兄弟，没在外班提及过。 这事儿要说起来，还得回到唐微微刚转学来的第二天，她在走廊上遇见的那个调戏过她，最后被夏川威胁了一顿的刺猬头。 那哥们儿也是个讲义气的。 在得知那位新转学来的小仙女真是大佬的妹妹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自己的兄弟们，让他们注意着点儿，别去惹事。 那些人也有其他兄弟，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高一年段凡是关注八卦的人，都知道九班那位名号响当当的大佬在班里有个宝贝妹妹。 有没有血缘关系不好说，反正俩人关系挺好，没人敢去跟大佬抢人。 特别是俩人还是同桌，这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男生也是听说下午夏川不在，才鼓起勇气来告白，结果惨遭拒绝不说，还被太岁爷当场逮住。 “妹妹？” 听见从男生嘴里喊出的这两个字，夏川顿了顿，挑着眉重复着了一遍。长睫垂下来半遮过那双黑眸，看不清情绪。 他侧过身，小姑娘还靠着墙，眨巴着眼看着他。 夏川朝她走过去，两个人距离拉近。 唐微微没躲。 耳边一阵轻微的风，接着是“啪”地一声，少年单手撑在她脸侧的墙壁上，身体前倾，帅气的五官近在咫尺。 他垂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翳。 “你想让哥哥成全你们吗。”夏川薄唇微勾，笑意却未达眼底，“嗯？” 他呼吸有部分打在她脸上，温热的，痒痒的。 有非常淡的一点儿烟味。 脸颊不自觉的发烫，手指蜷了蜷，唐微微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实摇头：“并不想。” 夏川满意地笑了。 收回手，直起身，他轻轻瞥了旁边已经呆若木鸡地男生一眼：“听见了？” “……” 男生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挡在走道中央，夏川自然地揽过小姑娘的肩膀，礼貌地对他说了句“让让，谢谢”，然后带着她进了教室。 - 唐微微一直在纠结到底是谁把她和夏川这个谜一样的兄妹关系传出去的。 等回到座位上，肩上的那点儿重量挪开，唐微微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一路被夏川搂着进教室的。 而且。 他刚刚还把她壁咚了！ 那应该算是壁咚吧……虽然是单手。 夏川在位子上坐下后，人往后一靠，手肘搭在身后的椅背上，懒洋洋喊她：“喂，优等生。” 突然听见这个称呼，唐微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从那次在巷子口撞见她的掉马现场，见识过她的真面目后，他就再没这么喊过她了，今天怎么…… 夏川挑了挑眉：“我帮你解决了你的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是不是该有什么报酬？” “……” 唐微微不明白那个她还不知道姓甚名谁的男生只不过跟自己表一次白，怎么就成了死缠烂打。 唐微微抬眸看向他：“你想要什么？” 夏川没立刻回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身体往前靠了靠，手肘改为撑在大腿上，由下自上看着她，目光直勾勾地：“我想要的有很多。” 他尾音微微上扬：“你都答应吗？” “你想得美。”脸上还有刚才残留的一点热度，唐微微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只是让你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一下。” “行。”夏川点点头，“也不是为难你的事儿，就想让微微老师帮我补习一下。” 唐微微吃惊地张了张嘴：“你……让我给你补习？！”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着，我们川哥这是要改邪归正了？” 夏川看着她，抬起手，掌心落在小姑娘的脑后，带着她朝自己这边靠近，脸凑过去，声线低沉：“改邪归你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弯着的，漆黑狭长的眼微挑，眼尾有很勾人的弧度。 “……” 唐微微语气嫌弃：“你这是从哪学的土味情话？我才不吃这套。” 安静地注视了她几秒，少年低低笑了声，胸腔震动，他舔了舔唇，按着她后脑的手移了移，撩开她耳边的碎发。 微凉的指尖触碰着她圆润小巧的耳垂，声音里有懒散的笑意：“你耳朵好红。” 第36章 三十六颗糖... 他靠近过来的时候，唐微微能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耳根的温度又上升了一些，连带着脖颈到脸颊都是烫的。 少年的手指微凉，停在皮肤上，却没能起到半点降温的作用。 心跳“砰砰砰”地，跳动得越来越快。 唐微微觉得自己快要冒烟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耳朵红了红就红了，你说出来是做什么。 特别是还上手去摸！ 让我的耳朵更红一层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夏川同学？！ 就非得让她承认，她就是吃这一套，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她“唰”地拍开耳边那只不安分的手，连人带椅子往后挪了挪，咬牙切齿：“我这是，热的。” “现在才四月。”夏川说。 唐微微瞪他：“四月怎么了，四月还不允许我热了吗？” 清明的雨期持续了好几天，希城的温度降了些，空气湿润，身后的窗户大开着，有微风卷着花香和泥土气息钻进来，带着些许凉意。 夏川挑了挑眉，没拆穿她这个拙劣到不行的谎言。 刚才被拍开的那只手没收回去，停在空中顿了顿，又伸过去，指腹轻轻压在少女柔软细腻的皮肤上，夏川特别体贴地说：“那我帮你降降温。” “……” 被触碰到的位置有冰凉的感觉，像在滚烫的热水中投入了一块冰块。 很快就融化。 那块皮肤却越来越烫。 唐微微很想告诉夏川，您这不是在给我降温，是在给我升温。 “还热啊？”少年低头看着她，整个手掌贴上来，覆在那张绯红的脸颊上，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润明亮的乌黑眼瞳，红润的唇瓣微张，没说话。 有温度顺着掌心攀爬上来，连带着他身体里隐隐也感到了一股燥热。 “哥哥，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了。”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响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可以注意点儿影响吗？” 夏川挑眉。 唐微微警告道：“赶紧把手拿开，不然我可揍人了啊。” 少年略弯起唇，笑了一下。 他把手移开，人却没动，还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看着她，眼眸漆黑，低声问：“你这是打算家暴吗，嗯？” 唐微微：“……” 刚才没这个打算，她现在是真的挺想一个拳头招呼过去让这位校霸大佬尝一下校园暴力的滋味。 但她很大概率打不过他。 这就很烦了。 - 随着上课铃响，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班里哄闹的声音骤然安静下来，唐微微侧了侧头，以为夏川又要趴下开始他的睡觉大业。 可是并没有。 今天的睡美人难得在上课时间醒着，半侧着身，一只手手背托着脸，另只手伸进抽屉里掏了掏，抽出一本书。 一本地理书。 这节课就是地理课。 唐微微就这么看着他翻开了课本，一直翻到老师说的那页，又从抽屉里摸了支黑色水笔出来，单手打开笔盖，一副要做笔记的架势。 唐微微：“……” 唐微微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刚才夏川说的什么报酬让她帮他补习的那些屁话，唐微微压根没当真，只觉得他在开玩笑。 结果并不是。 看样子他是要来真的了。 这也太可怕了。 到底是什么让这位拥有着无数血腥传闻，把旷课迟到打架当饭吃，从不穿校服从不写作业……好吧，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写过一次作业的大佬，产生了改邪归正的想法。 唐微微真的很想转到右边，对还在王者峡谷里浴血奋战的贺行舟耳边吼一嗓子：看啊！连你大哥都开始认真听课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打游戏！！ 夏川反常的举动让唐微微很在意也很好奇。 小姑娘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趴在那，露出的后颈纤瘦柔韧，雪白一片，在乌黑发丝的衬托下，更是白得刺眼。 她悄悄往左边挪了点儿，头偏过去，小声地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夏川一边转着笔，一边伸手按着她的脑袋，把她的头朝讲台方向转，示意她去看黑板的正上方，那里贴着一条标语，八个鲜红的大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夏川把它们念了出来，声音懒洋洋的。 但这么一句充满正能量且富有深刻哲学意义的台词从这位大佬口中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唐微微把头上那只手拍开，直起身，视线直勾勾盯着他看。 少年还是半倚着墙的姿势，低垂着眼，目光落在地理书上，黑色的水笔握在手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唐微微实在没忍住，抬起胳膊，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特别真诚地问：“你是发烧了吗？” 夏川：“……” -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 说实话，夏川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煎熬，什么叫折磨，什么叫度秒如年，托这节地理课的福，他全部都切切实实地感受了一遍。 长这么大，他向来随心所欲，散漫惯了。 不喜欢的事，他从来不会勉强自己。 夏川闭了闭眼。 耳边又浮现在楼梯间，少女用一把甜软的嗓子，说出的那句令人绝望的台词—— “我不和成绩比我差的男生谈恋爱。” ……操。 听着台上老师催眠曲一般的声音，加上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夏川忍了忍，忍住了想把书往身后垃圾桶一扔，转身就走的冲动。 一忍就忍到了放学。 天空已经黑了，有夜风拂过，吹得道路两侧的香樟树叶簌簌作响，风里混着很淡的一点花香。 路灯昏黄，脚下的影子被拉得长长斜斜。 两个人并肩走着，唐微微低头看了眼地上靠在一块，有点像是在牵手的影子，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他们都没开口说话，气氛沉默安静。夏川本来就不是话多的性格，平时送她回家也是这样，时不时打几个哈欠，困倦的样子让人怀疑他在课堂上睡得都是假觉。 唐微微很喜欢说一些网上看来的笑话或者段子来逗他，但这人完全没任何反应，神情平静，眼神里透露着一言难尽的无奈。 反而是她自己被逗得笑的跟个二百五似的时候，少年嘴角才会掀起一点弧度。 但今天唐微微没空说什么笑话，一直在神游。 她感觉今天一整天都过得特别不真实。 同桌没有逃课，没有睡觉，认认真真听完了下午剩下的两节课。 当然听不听得懂是另一回事。 但是这种刻苦学习的精神，唐微微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在夏川身上看见，简直想放个五百响的鞭炮庆祝一下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唐微微偏过头，仰着脑袋看着故意放慢了速度走在自己身侧的少年，第N次问出这个问题：“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夏川侧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你为什么突然想好好学习了啊？”唐微微实在好奇得不行，“难道是看你成绩太差，你父母骂你或者打你了？应该不至于吧。” 夏川顿了顿：“不是。” 过了半响，他错开视线，就在唐微微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少年淡漠的声音响起：“我爸不管我的。” 唐微微听出了他语气里那点儿不对劲。 其实她不太懂，不被管束不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吗，于婉吟哪怕自己工作那么忙，管她还是管得很严。 对于母亲，她既想她能多回家陪陪自己，又有些怕她在家的时候。 看他这个样子，唐微微知道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压下心里那点儿好奇心，往前跑了两步，双手放在背后，倒退着走。 少女的长发在脑后一晃一晃的，乌黑的大眼睛里是温柔的笑意，唇边有浅浅的梨涡：“没关系的，夏川同学。” 她歪了歪头，说：“以后微微老师管你。” 夏川看着她，大概是因为自称这个让小姑娘觉得有些羞耻和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看了几秒，他才说：“好。” 有亮白的光从她身后打来，紧接着是急促地喇叭声，夏川神色一变，快速往前迈了几步，伸出手，手抓住唐微微的胳膊把人拉向自己。 下一秒，一辆电动车从她原先站着的位置窜过。 脸埋进少年坚硬的胸膛，呼吸间充斥着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唐微微身体僵住，缓缓抬头，顺着锋利喉结和漂亮的下颌线条往上，看见少年面无表情的脸。 “唐微微。”他喊她名字的时候，语气比平时冷上一些，声调沉着，“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唐微微还有点儿恍惚，“啊”了一声，双手扶在他腰间，仰着脑袋，眼神挺无辜：“我想看着你也不行吗？” “……” 夏川一顿。 像她刚才那样在路边倒着走，危险性的确很大，可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他的气儿瞬间就消了。 “行。”夏川叹着气说，长睫垂下来，抬手在这姑娘脑袋上揉了揉。 他俯下身，脸凑近：“你想看多久都行。” 唐微微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面容，噌地从他怀里出来，磕磕绊绊地想解释：“不是，那个……我……” 夏川：“不想看了？” “……” 小姑娘眼神躲躲闪闪，没吭声。 “那就以后再看，”少年也没说什么，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了个方向，“先看路。” - 到了家门口，唐微微没急着进去，转身看着站在台阶上任劳任怨的那位护花使者同桌，拍了拍手里的书包，叮嘱他：“回去记得写作业，明天不准跟我说忘了或者没带，如果遇到不会写的可以微信问我。” 旧式小区的楼道灯光线暗沉，少年站在阴影里，五官显得更为深邃。 他一直没说话，唐微微忍不住催促：“你不会又想反悔吧？——你还说都听我的，跟你讲，我微信上还有证据，你的那条语音我可保存了！” 夏川抬眼：“保存了？” 不小心说漏嘴，唐微微脸红了红，耳尖又开始发烫，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面无表情：“对，保存了，我专门留着将来你不听话的时候放给你听，让你听听自己的打脸声有多清脆。” 少年低笑了一声，笑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清晰又勾人，唐微微觉得自己有点hold不住了，逃一般地回到家里。 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拿起英语书开始预习了一会儿明天的内容，她伸了个懒腰，低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刚好震动起来。 唐微微猜到了是谁，拿过手机一看，竟然还是视频电话。 按下接通键，屏幕里出现少年帅气的脸，鼻梁高挺，漆黑的眼微微上挑着，他看着镜头，懒洋洋地喊了她一声，又问：“你怎么不开摄像头。” “我只负责教学，又不用露脸。”唐微微很冷酷无情地说，“你把镜头转过去。我要看的是你的作业，不是你。” 在对面这等美色.诱惑下，她还能这么坚定的说出这种话，唐微微觉得自己可太牛逼了。 少年勾着唇：“你不是喜欢看着我吗。”他往后靠了靠，“我不比作业好看？” 唐微微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能骚成这样，好在她已经习惯，并且可能是因为不是面对面的缘故，隔了一个屏幕，骚话效果大打折扣。 唐微微这会儿还挺淡定：“作业明天要收上去检查的，你是打算到时候刷你这张脸吗？” 夏川扬了扬眉毛，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把镜头转过去，对准桌面上的卷子。 “你哪里不会？”唐微微问他。 “……” 没等到回答，唐微微想了想，非常善解人意地换了个问法：“这些题目，你哪些是会的？” 第37章 三十七颗糖... 出乎唐微微的意料，没想到这人会的还挺多。 当然这个“挺多”是建立在唐微微以为他啥也不会的基础上，夏川同学凭借实力向微微老师证明了，他的物理月考及格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运气。 数学化学也都还可以，基本上告诉他公式，一些简单的题目都能做得出来。 这倒是让唐微微松了口气。 她差点以为自己可能得从初中的内容开始给他教起。 唐微微一边监督他写作业，一边预习英语课本，嘴里小声地念着单词，偶尔抽空看一眼屏幕。 夏川大概是拿了什么东西撑着手机把它立在那，摄像头斜斜对着桌面，唐微微歪着脑袋才能看清他在写什么。 一般是扫一眼就收回视线。 除非是见他停顿下来，她会瞅一瞅题目，然后给他提示。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有多久，手机里倏然响起少年低沉的声音：“困了没。” 唐微微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她的确有些困了。 唐微微把桌上的东西收了一下，站起身问他：“你写完了吗？” “没。” “……” 手里的笔袋“啪叽”掉在桌面上，唐微微认命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去，“那我们继续。” “还继续，”夏川顿了顿，“你受得了？” “……” 又是一个哈欠，唐微微睡眼朦胧地拿起手机，还是决定屈服于身体的本能。 “不太受得了。”她爬上了床，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点点鼻音，黏黏糊糊地说：“我有点儿不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现在太困，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到这对话听上去十分糟糕，关上灯钻进被窝，和屏幕对面的人道了声“晚安”。 电话没挂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轻微绵长的呼吸声。 夏川从椅子上起身，喉结滚了滚，耳边还回荡着少女刚才柔软的嗓音，娇得不行，加上那些台词，实在不受控制地去想一些有色废料。 如果换一个场景，换一个地点，她用这把柔软的嗓子带着哭腔说“我不行了”“我受不了”…… 夏川没敢细想下去。 抬脚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水流从头顶哗啦啦地喷出，白色的雾气升腾，他闭上眼。 她才真他妈叫人受不了。 - 翌日。 晴空朗朗，阳光从窗户照进教室，像是添上了一层暖色滤镜，场景像是青春电影里的某一帧画面。 小组长按照惯例开始收作业，一直收到最后一排时，她偷偷看了眼坐在靠墙位置的少年。 他懒散靠着墙，侧脸被日光勾勒出阴影，好看得晃眼。 她收回视线，等唐微微从书包里翻找作业的间隙，忍不住又往里看一眼。 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偷瞄，到后来就变成了明目张胆的犯花痴，直到唐微微把作业放在桌面上，挺重的，“啪”地一声响，这才拉回她的思绪。 小组长回过神，把她的作业收过来，转身要走。 “你等等。”唐微微喊住她。 小组长心里还有点儿紧张。 她在九班也是属于乖宝宝那类的学生，平时不怎么关注八卦，但也知道唐微微和夏川传得轰轰烈烈的绯闻。 哥哥妹妹什么的，只要是没血缘关系，总归是带了点暧昧的感觉。 小组长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偷看的那几眼被她发现了，打算找她的碴。 结果这姑娘压根眼神儿都没给她一个。 唐微微伸手戳了戳旁边那人：“作业。” 夏川“嗯”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睡意。 整个人看上去困得不行，像是完全没睡饱，也不知道昨晚上干嘛去了。 他扫了眼站在过道上的女生，看见她手里抱着的那叠东西后，低头在书包里翻了翻，找出封面相同的一本，扔过去。 小组长慌慌忙忙接住，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人没动。 夏川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嗯？还有其他作业吗。” “没，没了。”小组长低下头，飞快地走了。 唐微微看着她的背影，那位小组长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路都没怎么看，去把作业交到课代表那只不过一组的距离，她愣是撞歪了好几张桌子。 唐微微侧过头，看着夏川那张脸，抬起爪子鼓了两下掌，感叹：“哥哥的魅力可真大。” 夏川又靠回了墙上，一只手搭在课桌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垂着眼，唇角微勾：“是不是很自豪？” 唐微微面无表情：“太自豪了。” 她搬着椅子转过去，正面对着他，伸出手给他掰着手指头数：“之前那个送早餐的，还有谢小雨……你算算这是第几个了？” “嗯？” “拜你所赐，我受到了太多不该有的关注，承受了太多莫名其妙的敌意。”唐微微深深叹了口气，“和你同桌真是太累了。” 听见她后面那句话，少年眯了眯眼，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想换同桌？” 察觉到他眼底那点儿危险的情绪，唐微微一顿，视线飘了飘，声音有点儿小：“……没这个意思。” “我就是，突然想起一句话。”她说。 夏川：“什么？” 小姑娘语气幽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夏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小同桌眼里就成了地狱。 这几天被她逼着写作业，写试卷，背各种公式单词文言文，夏川觉得她才比较像地狱。 就这样持续了一周。 贺行舟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一开始以为夏川只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久！ 整整五天！ 总共三十五节课！ 再加上早晚自习，他竟然一节课都没有逃过！ 眼睁睁看着堂堂三中扛把子竟然走上了学习这条不归路，贺行舟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痛斥：“川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话，你根本不配当一名合格的校霸！你这是要弃兄弟们于不顾啊！” 夏川还在低头写卷子，笔未停，唰唰唰。 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只要下下周期中考成绩及格就行。” 贺行舟：“……” 贺行舟严重怀疑这人怕不是被什么妖怪给上了身，要不然就像他最近看的小说一样，被什么人给魂穿了。 上帝保佑，快让他的川哥穿回来！ - 周末，在不需要补课或者加班的情况下，这应该是一个令全人类都感到愉快的日子。 早上八点。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穿透卧室的实木门，吵得令人烦躁。 夏川在床上翻了个身，改为仰躺着，脸朝着天花板，没睁眼。他缓了一会儿，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眼皮打开，那双黑沉沉的眼里全是躁意。 夏川压抑着火气起身去开门。 在门打开那一瞬间之前，他的脸都是臭着的，还特别冷，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透露着烦躁，嘴唇抿成直线，沉默又不爽。 唐微微看着他这个表情时，差点以为他要动手了。 看见门外的人是她，夏川稍微克制了一点儿，抬手按了按眉心，脸色缓和了些，才问：“你怎么来了？” 唐微微眨了眨眼：“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来找你写作业。” “……” 夏川没有穿成套睡衣的习惯，上身一件简单的长袖棉质T恤，领口有些大，露出一小截精致瘦削的锁骨。 随着他身体往前倾的动作，剩下那部分也暴露在唐微微的视野范围内。 “一天二十四小时，”少年的神情困倦漠然，眼中那点儿烦躁被他收回去，但还是可以寻见蛛丝马迹。 他开口，声线又低又哑：“就非得在上午写吗。” 同桌的起床气特别严重，唐微微是知道的。 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非得挑在这个时间来，可能是平静的日子过久了，想来找点儿刺激？ “一日之计在于晨，”唐微微看着他，一本正经道，“科学研究表明，人在早上的记忆力是最好的，这时候的精力也是最旺盛的，用来学习再适合不过。” 夏川眯起眼：“你看我现在像精力旺盛的样子？” 唐微微顿了顿，很诚实：“……不太像。” 这大好的周末打扰人家睡觉，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点儿不人道，她鼓了鼓脸，垂下头：“那行吧。那你回去继续睡吧，我走了。” 转身的时候，胳膊倏地一紧。 夏川伸手拉住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来都来了。” “……” 唐微微跟在他后面走进去，到玄关那儿的时候，换上她之前穿的那双黑色拖鞋，夏川又打了个哈欠，问她：“你困不困？” “还好。”唐微微说完，看着他那困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被传染了还是怎么，竟然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于是她又补上一句，“有一点吧。” “要不要一起睡。”夏川说。 唐微微：“！？”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少年懒懒散散倚着鞋柜，上半身微倾斜，歪了歪头：“床给你，我睡沙发。” 不是。 这怎么就要一起睡上了呢。 我这才来第二次，就这么上了你的床，进展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唐微微大脑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还挺懵，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他一起进了房间。 深灰色的厚重窗帘紧紧拉着，一点光也没透进来。 灯也没开，室内一片昏暗。 夏川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在床边坐下，被子乱乱地在床上团成一团，床单上有很淡的一点儿余温。 整个屋子都是属于他的味道。 唐微微咽了咽口水：“让你睡沙发，我睡床……这不太合适吧。” “是有点儿，”旁边的床垫陷下去了一些，少年在她身侧坐下，声音里带着玩味，“干脆一起睡床吧。” 第38章 三十八颗糖... 屋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房门未关，光线从门口漏进来，把室内昏暗的环境照亮了些许，夏川就这么贴着她坐着，手臂相抵，能感受到少年薄薄的长袖T恤下温热的体温。 唐微微张了张嘴：“你——！” 她噌地站起身，连连往后退开好几步，脚后跟撞上身后的衣橱发出轻微声响，她这才停住，满脸不可置信：“夏川你还是个人吗？！” 从刚进门到现在，她都被他带跑偏了。 这时候终于掰正过来。 “一起睡个头！”唐微微瞪着他，“我还未成年，你想对我做什么？！” 夏川坐在床边没动，身体后倾，两只手撑在床单上，闻言，仰头看向她：“嗯？” 唐微微还在瞪他。 “想什么呢。”夏川懒散地笑了笑，“我是说睡觉，又不是睡你。” “……” 唐微微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 夏川抬眸看着她，小姑娘脸上绯红一片，从双颊蔓延到脖颈，连藏在碎发底下只露出一点点皮肤的耳垂都是通红通红的。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唐微微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声音平静：“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夏川坐直了些，揉了揉本就有些凌乱的黑发，哼笑了一声：“小姑娘家家别总这么暴力。” 唐微微不理他了。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她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反正这人嘴上骚个没完，她骚不过他，八成也打不过，这可真是太气人了。 夏川抓过一个枕头，上本身往床头那边靠了靠，歪歪斜斜的，还在不正经地笑，唐微微越看越不爽，转身就往外面走。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少女微冷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赶紧睡你的觉，两个小时候后要是没看见你从这扇门里出来，我就进来替你收尸。” 夏川没应声，抬手，掌心压在眉骨那，垂头又笑了一声。 不止暴力。 还挺血腥残忍。 夏川重新躺回床上，阖上眼，眼前又浮现刚才小姑娘红着脸气鼓鼓的样子，嘴边的弧度一直下不去。 寂静昏暗的房间里，少年瘫在床上，低低的笑声回荡。 夏川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 人家说要替他“收尸”他都能笑得这么愉悦。 可能真的是病得不轻。 - 唐微微气归气，但也很快就消气了。 客厅还是她上次来的那样，没什么变化。 她走到沙发那坐下，弯腰从茶几上拿过遥控器，看见旁边造型别致的烟灰缸里堆着的烟头时，顿了顿。 她当然知道夏川是会抽烟的，第一次在巷口遇见他时，这人手里就拿着根烟。 除了那次，再就是清明节那天。 然后她就没见过他抽烟的样子了。 同桌了这么久，两个人平时距离还那么近，她也几乎没在他身上闻到过什么烟味。 唐微微本来以为他只是偶尔才抽一抽。 但是看起来并不是。 虽然没瘾，但一天一两根也是要的吧？ 至少唐微微以前在临城认识的那些同样是校霸大佬级的人物，他们抽起烟来都是一天一包半包的抽。肺估计都黑掉了。 可在她的记忆中，夏川好像从来没有在学校里抽过烟。 从这人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也不像是那种会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好少年。 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属于大佬的那一小截细腻温柔的神经，让他故意这么做的。 唐微微抓着遥控器，人躺进沙发靠垫里。 偏头看了看那扇紧紧关着的卧室门，拇指抵在遥控器的开机按钮上，迟迟没按，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贴心一点。 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睡吧。 - 两小时后。 房间门“咔”地一声响，夏川准时从里面出来。 他动作很轻，脚步也很慢，走过去的时候唐微微还趴在茶几那低着脑袋在算题，像是没注意到他。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外套是一件米色针织衫。 她把沙发上的垫子拿下来，垫在地上，以一个跪坐的姿势坐在上面，裙摆微微往上，露出莹白的脚丫，和一截纤细的小腿。 夏川站在茶几边停下，侧了侧头，视线从她的腿部线条扫过，落在她的作业上。 等唐微微算完这道大题，放下笔，刚想伸个懒腰时，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旁边站着的少年，身体猛地一个激灵。 “我……”她把后面那句脏话憋回去，“你一声不吭站在这是想吓死我然后替我收尸吗？” 夏川看她一眼，也从沙发上拿了个垫子下来，在她旁边坐下：“我在等你写完。” 他一条腿屈起，手肘搭在上面，下巴朝她那张写得满满的草稿纸上示意了一下，问：“你也要打这么多草稿？” “虽然微微老师聪慧过人，但也是个人。”唐微微翻了个白眼，“我的心算能力没那么变态。” 夏川没说什么。 这样的变态他倒是知道一个。 眼下已经十点多了，夏川洗漱完，从家里东翻翻西找找，终于找出一袋手撕面包，边吃边听微微老师讲课。 讲的还是上课那些内容。 但看着少女温柔的侧脸轮廓，阳光从身后的玻璃窗透进来，使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连睫毛都有些泛金。 夏川忽然觉得，听课也不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儿。 还挺享受。 ……不过她说了些什么内容来着？ - 中午他们是出去吃的。 出门前，夏川回房间换了身米色卫衣配牛仔裤，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唐微微看着他略过那一排排AJ，在最底层拎出一双深棕色的休闲鞋。 唐微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米色针织衫和棕色小皮鞋。 “……” 这人是故意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微微站在门口看着他，后半句话到了嘴边，又担心说情侣装这人万一不承认岂不是显得她自作多情很尴尬。 夏川扬眉：“嗯？” 唐微微顿了顿，特别不怕死：“你这是跟我穿亲子装？” 她的意思是说他是她儿子，夏川肯定是听出来了，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她，半响，竟然点了点头：“嗯，亲子装。” 他指了指自己，说：“父，”又指了指她，“女。” “……” 失策了。 她就不该说什么亲子，应该直接说母子的。 唐微微没想到最后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字：“滚。” 夏川没再说什么，食指勾起放在鞋柜上的钥匙走出来，关上门，手臂自然地搭在小姑娘的肩上，俯身凑近她耳边：“不就是情侣装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唐微微身体一僵。 少年吐息间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廓，酥酥麻麻的痒，但很快又离开。 他直起身，语气散漫又无所谓：“又不是规定情侣才能穿一样的，我就是看你这颜色挺顺眼，就拿了相同的了。” 他说得这么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倒是让唐微微觉得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你要是介意，我回去再换一套？”夏川问她。 唐微微已经想通了，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这样搭配看上去的确挺顺眼好看：“不用，就这样吧。” 下了楼，他们没去太远的地方，随便找了家湘菜馆。 这家店做得挺正宗，他们点的时候忘记说少放点儿辣，端上来的菜红红的一片，色泽饱满，闻着香是真的香，吃起来也是真的辣。 唐微微没吃几口就受不了了，一直不停地喝水，饭也没怎么吃。 到最后这一餐两个人都没碰几次筷子，出了店门时唐微微还在感叹：“我们这样浪费粮食是不是不太好。” 夏川侧头：“那你回去继续吃？” 唐微微嘴里还是辣的，听见这话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偶尔可耻一次也没办法，袁隆平爷爷对不起。” 夏川：“……” 夏川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儿好笑，嘴角往上弯了弯，余光扫见街对面的某一群人时，笑意又瞬间收敛。 唐微微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摸了摸还是空扁扁的肚子，小脑袋环视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末，不是工作和上班时间，路上车流不多，稀稀拉拉的几辆私家车开过去，马路对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在看见一个扎着头巾推着一辆美食车的小贩慢悠悠地出现在街头时，唐微微眼睛亮了亮，一只手往那指着，另只手兴奋地去拉夏川的袖子：“走走走，我们过去！” 夏川没动。 唐微微这回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小声问：“怎么了吗？” 看着那行人说说笑笑消失在拐角，夏川收回视线，垂头看了眼唐微微，又抬头，看向她刚才指的地方：“想吃？” 小姑娘刚刚还一副兴冲冲的模样，现在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老实了，乌溜溜的杏眼眨巴眨巴看着他。 夏川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过了大概有十几秒，唐微微终于慢吞吞地开口：“你刚才是看见谁了？” “没谁。”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没谁你一直盯着那边看？”唐微微显然不信，“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个表情，就像是带着女朋友出门结果不小心偶遇前女友了一样。” 她这句话顺口就说出来了，也没多想。 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抬头就撞见夏川漆黑微挑的眸，里面闪着某种异样的光，他低声问：“女朋友？” “啊……”唐微微张张嘴，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打个比喻。” 她顿了顿，把话题扯回他身上：“所以你真看见你前女友了吗？” “……” 夏川很想问问她那是什么傻逼眼神会把他刚才的表情看岔理解成这样。 但是比起这个，眼下还有更重要的。 “没有。”夏川叹了口气，顿了一下，补充，“没前女友。” 唐微微“噢”了一声。 听见这句话，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些微妙的开心，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这点儿小雀跃是从哪来的，反正就是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就已经先扬了起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 “那你到底是看见谁了？”唐微微眨眨眼，开玩笑问，“前男友？” “……” 夏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前任”，不过非要算起来的话，倒也是有这么一层关系。 “前同学。”夏川说。 “你初中同学啊？” “嗯。” 见他点了点头，不是很想多说的样子，唐微微也没继续问下去。 反正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们关系应该不太好，估计是曾经发生过什么冲突和过节。 那个推着美食车的小贩已经走了很远，唐微微追上去，要了一份关东煮。 她其实还挺喜欢吃这些街边小吃的，但于婉吟不允许她吃这些垃圾食品，甚至连奶茶都不让她喝，以前在临城身边到处都是于婉吟安插的“眼线”，她也没什么机会去买。 来了希城，她倒是吃过几次。 平时校门口放学时会有很多小贩推着美食车卖一些麻辣烫炸串一类的东西，但是人太多了，唐微微不喜欢和人挤，也不怎么喜欢排队。 只有奶茶，她的生命.之光，能令她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去排队。 关东煮很快就好了，夏川没要，她就一个人拿着个纸杯，用竹签扎里面的蟹□□吃。 她嘴里咬着东西，声音含糊地问：“咱们是就这么打道回府，还是再逛逛？我看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不饿吗？” “还好。” 夏川也没说要回去，他们就这么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着，行道树翠绿繁茂，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光影。 右手边是一条狭窄的巷子。 在经过那的时候，夏川往里面瞥了一眼，脚步顿住。 唐微微也跟着侧头看进去。 一，二，三，四，五。 五个非主流很整齐地站在那，头发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破洞裤，一眼看过去就非常社会。 唐微微下意识看了看夏川。 对比之下，这位社会哥穿得可真是太低调太青春太阳光太少年了。 简直不是一个level。 特别是这张脸。 对面有个裤腰那挂着链条的，大概是老大一类的领头人物，嘴里叼了根烟，他伸手拿下来，喊了声：“这不是川哥吗，这么巧啊。” 巧吗？唐微微不觉得。 这分明是在这等着他们过来。 “这么久没见，大家一起叙叙旧？”链条哥看着夏川，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刻脸上了。 唐微微侧过头，很一言难尽：“你前同学？” 夏川“啧”了一声，大概是觉得丢脸，不是很愿意承认：“……嗯。”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那个链条哥不耐烦了，“夏川你该不会是怂了吧？” 两个人都没理他，还在继续说悄悄话。 “川哥，这也太嚣张了！”唐微微义愤填膺，“他竟然说你怂，换我我可忍不了。” 夏川挑了挑眉：“那你说怎么办。” “唔……”唐微微看了眼纸杯里快吃完的关东煮，舔了舔唇，“要不，陪他们玩玩？” 第39章 三十九颗糖... 这条路本来就偏，没什么人会走这边。 偶尔有人路过，大老远看见一伙穿得社会吊儿郎当的不良少年站在那，也都很有自知之明地绕开了，这年头，没人喜欢多管闲事。 再说人还不一定打呢。 大概就是附近的地痞流氓遇见落单的人，想敲诈一笔，况且这大中午的，光天化日，总不至于真对人做出什么事儿来。 唐微微和夏川跟着他们往巷子里走，到了很深的位置，街上的车鸣喇叭声越来越小，周围只剩下了他们。 链条哥终于停住脚步，身后的小弟也停下来，一齐转过身。 看着走在最后面，神情漠然的少年，他沉着脸：“你还真敢跟进来，算你有胆。” “过奖了。”夏川懒洋洋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点点头，“找个安静的地方叙旧，挺好。” 链条哥一向不喜欢他这副表情，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对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目空一切的嚣张。 他冷笑道：“那我们就好好叙个旧，你说从哪里开始好呢？” 夏川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对面目光不善的五个人，神情漫不经心，没说话。 他回头瞥了眼身后还拿着纸杯在吃关东煮的小姑娘，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往边上去一点儿。 唐微微听话地找了个角落，提着裙摆蹲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们。 注意到那五个非主流都盯着自己，她眨了眨眼：“看我干什么，你们继续呀。” 小姑娘穿着一条到膝盖的连衣裙，露出的小腿白皙纤细，那张脸蛋更是好看，清纯又漂亮。 链条哥不免多看了几眼。 在注意到她和夏川身上穿的是同色系后，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怎么，打架还带着小姑娘，不怕我们不小心弄伤你的小女朋友？” 话音刚落，夏川手从兜里抽出来，嗖地一下就窜出去了，他速度太快，链条哥还没反应过来，人影就到了自己面前。 肚子被狠狠地砸了一拳，他眼前发黑，只听见耳边传来少年平淡的声音：“你可以试试。” 夏川没给他缓冲时间，伸手拽着他的衣领往上提，让链条哥因为疼痛而弓着的身子又直起来，抬起膝盖，用力地再度顶上他的腹部。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剩下四人反应过来时，链条哥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捂着痉挛的胃痛苦低吟，时不时干呕两下。 “才一年不见，就忘了我的脾气？”夏川站在原地，垂着眼居高临下看着他，唇边是挑衅的笑意，眼神却很冷，“这种感觉很熟悉吧。” 链条哥胃里是翻涌的疼痛，心里却满是惧意和被羞辱的愤怒。 那是初二的时候，他在原来学校犯了事儿，家里找关系让他转了学，还留了一级，这才和夏川成为了同学。 当时听说这人是年级老大，他心里挺不服气。 链条哥以前在学校也是当大哥的，加上觉得自己年龄比他大，老大这个位置怎么说都该是他的，怎么能轮到一个长得也没多壮，不就好看点的小屁孩头上。 于是某一次放学，他直接就把夏川给堵了。 他当初压根没把夏川放在眼里，孤身一人去的，想给他点儿教训，结果被夏川那淡漠的态度弄得不爽，觉得他在装逼，骂了几句难听的。 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链条哥也不太记得了，就是气急了随口骂的，大概是什么“婊.子生的”“狗娘养的”之类的。 然后夏川也不知道是哪片逆鳞被他触着了，气压低下来，带着满身的戾气，眼神冷到看一眼都让人心里打颤。 后来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那几乎是他那段时间每天夜里的噩梦。 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他再回到学校看见夏川，回想起的都是当时少年衣角染着他的鲜血，目光冰冷的样子。 他不敢再去惹他。 可就这么被揍了一顿，一想到自己受的那些伤，他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 链条哥手撑着地板，手背上有青筋暴起，他抬起头，恶狠狠地蹬着身前的少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操.你妈的，你们他妈还不快上！” 当初他是一个人，这次他带上四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他就不信夏川这次还能嚣张得起来。 就算他真的牛逼到能一打五，他也已经发短信联系了人，到时候再来十几二十个兄弟，看夏川怎么办。 链条哥往地上呸了声，看着被四个人围住的少年，冷冷的笑了。 唐微微的关东煮已经吃完了，捧着纸杯“咕噜噜”喝了一口汤，又抬眼看了看目前的战况。 敌方boss已经率先倒下，剩下的小兵蜂拥而上，其中一个红毛主动发动了攻击，被夏川一个转身避开，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顺势把他往另一个人身上推，顺便往他后背踹了一脚。 那两个人撞在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夏川又朝一个戴着朋克风格耳钉的男生逼近，抓着他的手中扣在背后，抬脚踢向他的膝盖，那人腿一软，跌跌撞撞地跪了下去。 一时之间，他们竟是一点上风都没取得。 杯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汤，唐微微打算把它喝完，纸杯边缘碰到嘴唇，眼角的余光扫见有人影朝自己靠近。 那个链条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大概是想拿她威胁夏川。 唐微微刚才在全心全意地在观战，没能及时注意到他，来不及站起来，顺势往右侧滚了一圈儿，杯子里的汤汁洒了一些在裙摆上。 加上地上又脏，嫩黄色的裙子染上不少尘土，米色的针织外套也沾了灰。 怒气积攒到99%，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又一道人影朝这边靠近，速度快到脸她也躲闪不及，唐微微抿着唇，准备跟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正面对决。 眼前一晃，少年经过她身边时，带起一阵风，裙摆微微动荡。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唐微微就看见夏川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伸手拎着链条哥的衣领，直接把人往墙上甩，□□和墙壁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后脑撞上墙，强烈的冲击让链条哥头晕目眩，刚想说什么，喉咙一紧，那点儿脏话被硬生生掐了回去。 扼住他脖子的那只手很漂亮，在巷子里不算强烈的阳光下，皮肤还是呈现略带透明感的白。 五指修长有力，骨节明晰，泛着白。 好看却带着致命的危险。 经过刚才的混战，即便夏川身上没受什么伤，但衣服和头发却有些凌乱了，额发微微遮过眉眼，他把人按在墙上，眯着眼，声音很沉：“动我的人，你是想死吗。” 唐微微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夏川。 冰冷的，暴戾的，让人望而生畏的。 之前在校外餐馆，她也看过夏川动手的样子，少年当时的神情没太大波澜，悠闲的像是在玩过家家。 就在唐微微觉得夏川真的想把这人掐死，打算上前阻止时，少年松了手。 链条哥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像一滩烂泥从墙上滑下来跌坐在地上，背后一片冷汗，他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身体在发抖。 夏川没说话，身上的戾气渐渐褪去，他转过身，目光冷淡又平静。 剩下的人齐齐后退着，无一人敢上前。 唐微微顿了顿，抬脚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细细白白的指尖扯住少年的袖子，轻轻拉了拉，她仰起脑袋，问：“你没事吧？” 小姑娘漂亮的裙子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外套也有些乱，看上去有点儿狼狈。 夏川微拧着眉：“你有没有事？” 唐微微摇了摇头，那人根本就没碰到她。 看了看倒在墙角半死不活还没缓过来的链条哥，她叹了口气：“我们回家吧。” 等他们走后，一个站在暗处的男生看着那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 出门吃个饭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唐微微也没想到。 电梯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里面映着她和夏川的身影，唐微微看了看自己裙摆上的灰色痕迹，又往少年那瞄了眼。 干净整洁的卫衣，只胳膊那沾了点灰，拍一拍就没有了。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她反而更像刚跟人打完一架的那个。 唐微微很郁闷：“我这算不算是无辜被你牵连进去了？” 夏川按完电梯按钮，回头瞥她：“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在外面等我？” “……” 她当时是说过要“陪他们玩玩”，但夏川总不至于真让她动手。 那些人显然是专门来找他的，他也不想把她牵扯进去，可这姑娘非要跟着他，说什么都不肯待在外面，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唐微微小声嘟囔着：“现场直播比较好看嘛……” “好看？”夏川扫了她一眼，“你觉得自己现在好看吗？” 唐微微噎了一下，又说：“那肯定是没平时好看。”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夏川走出去，唐微微跟在他后面，嘴里还念叨个没完：“说起来，那些人里有一个人我看着很眼熟诶，好像是我们学校的。” “嗯，”夏川应了声，“叫莫什么，高二六班的。” 唐微微把名字补充完整：“莫宇凡。” 夏川脚步倏地一顿，唐微微毫无准备，直接撞了上去。 不知道是第几次撞到这人，她揉着鼻子，眼眶一下子湿了，软绵绵的嗓音里带着抱怨：“你干什么……” 这感觉可太疼了，唐微微觉得自己哪天成了塌鼻梁，肯定都怪这个人。 “你认识他？”夏川眯起眼。 “也不算认识，”痛感淡去，小姑娘眼圈还是微红着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就是学校每周一开朝会时的通报批评，这人上去过好几回，就记住了。” 批评的罪名好像是在班里打架斗殴，收同学保护费什么的。 当时唐微微还感叹过，相比之下，夏川这个校霸也太低调了点，除了迟到睡觉逃课，几乎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儿。 “他怎么会和你初中同学在一块儿，你们以前认识吗？有仇吗？”唐微微问。 夏川停在黑色防盗门前，边输入密码，边说：“不知道。” “……” 他输入密码也没避着唐微微，她本来也没想要看，只是不经意间低头，瞄见了后面四位数：“1224，平安夜？你生日吗？” “不是。”夏川顿了顿，却没解释。 唐微微也没继续追问，扯回原来的话题：“说起来，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啊，怎么随便出去吃个饭都能遇见找事的人。” 夏川垂着头，没什么所谓地“啊”了一声，推开门：“太多了，不记得。” 唐微微：“……”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是。 校霸这个位置怎么说也代表着一个顶端，王座总是伴随着流血的，而且夏川他才高一，高二高三应该挺多人不服他的。 至于外校，唐微微觉得以夏川的性格也不是像会主动惹事的，多半是那些人自己找上门来的，他只好被动迎战。 进屋以后唐微微先跑到卫生间洗了个手，哗啦啦的水流涌出来，冰冰凉的。 她提起一角裙摆，用沾湿的手去拍那块灰色痕迹，布料被水打湿，颜色深了一块。 夏川站在门口，斜斜靠着门框，注意到唐微微的动作，视线扫过去，她的裙子被拉到大腿中部，露出底下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侧过头，喉咙微痒：“你要不要洗个澡。” 唐微微一顿，把裙摆放下来，转身看向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她其实有些犹豫。 衣服外面弄脏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汤汁洒在身上，渗透布料贴在肌肤上，黏黏糊糊的，让她有点儿受不了。 可是要她在别人家，在一个男生家里洗澡，这也太…… 唐微微垂下脑袋看了看裙角的泥土痕迹，内心挣扎。 她要是穿着这一身回去，被外婆看见，误会了，再给于婉吟打个电话，她还要不要活了。 洗手间的墙上贴着黑白格子的瓷砖，做了干湿分离的设计，里头的淋浴室用玻璃隔开，上下两截是透明的，只有中间那块是磨砂的。 唐微微往里面扫了眼，认命闭了闭眼，小小地“嗯”了声，又问：“你有没有衣服借我穿？” “有是有，”夏川看着她，“你在家里穿穿还行，出去就不合适了。” “……” 唐微微叹了口气，这会儿是真的产生出了一种后悔的情绪。 “你先洗吧，”夏川说，“我去帮你买。” 唐微微：“可是新衣服也要洗过才能穿啊，你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去借一套？” 夏川垂眼：“没有。” 他停了几秒，嘴角微勾似乎是笑了一下，故意说：“我就你一个，没别人。” 唐微微：“……” - 夏川这话说的倒是实话。 他是独生子，父母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一定要算起来，他的确是只有唐微微这一个“妹妹”。 其实这事回想起来还挺神奇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们，好像在学校都特别喜欢认亲戚，哥哥妹妹，甚至干爹干妈什么的，夏川身边几个玩得好的兄弟，也有认一大堆妹妹女儿。 想认他当哥哥的也有很多。 一方面是长相，一方面是觉得他厉害，可以罩着她们。 夏川觉得挺无语的，从来不搞这一套儿。 那这小姑娘算怎么一回事呢？ 夏川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雪夜，和她来三中第一天在走廊上时，用清甜柔软的嗓音，喊他的那几声“叔叔”。 夏川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叫哥哥怎么说，也比叫叔叔好听吧。 他当时开玩笑地也喊她妹妹，后来不知道是上瘾了还是习惯了，似乎真把她当做妹妹了。 ……但也不对。 哪有人会对自己的妹妹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去脑补一些有色废料啊。 夏川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个禽兽。 - 拨通温北雨的电话的时候，夏川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他家在十几楼，风很大，午后的阳光炽烈旺盛，笼罩在身上时，暖洋洋的。 铃声响了挺久，一直没接通。 他拿着手机，啧了一声，神情复杂地往屋里看了眼，又拨通第二次。 等了十几秒，夏川有点不耐烦了，刚打算挂断时，手机“嘟”的一声接通了，那边却没开口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夏川闭了闭眼，开口：“借我一套干净的衣服，没穿过的最好。” “……” 那边还是没说话。 夏川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和温北雨也算是认识很久了，知道她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没道理一直不讲话。 他蹙眉：“温北雨？” 电话那头传来一点轻微的声响，大概是纸张摩擦声，接着一道明显不是属于女孩子的，清冷的嗓音：“知道了，我会转告她。” “……” 温家的别墅离夏家很近，进到云之夏的时候，夏川刚好遇见了夏添，不怎么热络地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客气得不像是父子。 夏添看见他，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是要回家吗？” 夏川手抄在兜里，看了他一眼：“我找雨点有事。” 虽然没直说，却也是否认了男人的那番话。 夏添脸上的笑淡了些，看着自家儿子漠然的神情，内心叹了声，才说：“雨点那丫头最近在补习，快中考了，你别打扰到人家。” 夏川抬头看着男人，淡淡嗯了声：“还有事吗。” 本来是没什么事，夏添会叫住他也不过是想和他说说话，等夏川转身要走，他突然想起些什么，又喊住他：“对了，你于阿姨你还记得吗？她女儿也转学来希城了，听说成绩挺好的，下次你们见个面儿，你也让人家给你补补课，别一天到晚总在外面瞎玩。” 夏川脚步停了停，没回头：“不用了。”他说，“我有补课老师了，不需要别人。” 留下夏添一脸惊诧地站在原地，嘀咕着：“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还主动找老师补课？” - 温北雨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在家门口的小花园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右侧站了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容貌清俊，眉目冷淡，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低头翻看着。 夏川走近了，看见那人的脸，顿了顿。 一看到他来了，温北雨立马蹦蹦跳跳跑过去，打开白漆铁门，把手里的袋子给他递过去，还不忘八卦：“这衣服是不是给之前那个小姐姐的，你对她做了什么，该不会——你们进展这么快的吗？！” 夏川：“……” “wow！竟然都已经本垒打了，不愧是我们川少！”温北雨把他的无语当做默认，眼底冒着光，也不知道在激动些啥，“可太牛逼了！” “……” 夏川不想和她多废话，懒得解释，接过袋子随口道了声谢。 等他走后，温北雨还处在兴奋中，一蹦一跳地走回来，南屿终于抬眼看向她，声线微冷：“你还想不想来三中了？” 温北雨：“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想啊，不然我找你补课干什么。” “我圈的重点记不住，你脑子里就是装的这些东西？”南屿垂眼看着她，微微俯身，“本垒打？你很感兴趣？” 温北雨：“……不，我只对学习感兴趣，我开始认真背书了，你给我闭嘴。” - 浴室里一片氤氲的雾气，缭绕在这个四方形的空间。 玻璃上凝聚着水珠，慢慢滑落，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痕，唐微微关上花洒，水声停止，抬手去拿夏川给她准备的临时穿的上衣时，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那是一件普通的黑色上衣，棉质的布料很柔软，上面有洗衣液的清洁味道，和非常淡的一点，属于少年身上的气息。 热度从脸颊开始向下蔓延，让唐微微有种想再去洗个冷水澡的冲动。 换上上衣后，因为裤子对她而言实在太大，根本没法穿，不过衣摆倒是遮过了大腿，她干脆光着腿出去。 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看过的小说情节，女主角洗完澡穿着男主的衬衫或者随便什么，也是下身空着，然后男主角就控制不住兽性大发，把女主角吃抹干净了。 唐微微站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也不知道诱惑的点在哪，反正她是get不到。 夏川回来的时候她习惯性地躺在沙发上，又在看综艺节目，听见开门声也没怎么在意，为了防止走光，她随手拿了个抱枕盖住腹部。 夏川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幕。 少女一双修长的腿交叠着放在沙发上，脚趾圆润，脚踝纤细，一直从脚尖到大腿的皮肤全都白得刺眼。 她黑发散开，发尾有点微湿，垂在胸前时晕开一小块湿漉。 领口有些偏大，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一条细细的，带着蕾丝边的肩带。 “你……” 唐微微注意到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对，刚才想的那些情节又争先恐后地钻进脑海。 看着夏川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太过相信这人，加上她上次来还在这睡了一觉，他也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唐微微就觉得夏川应该不是那种人。 所以其实全天下的男人难道都一个样吗！ 这种穿法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们啊！ 少年停在沙发边，低头看着她，黑眸有些幽深。 他俯身，身体往前倾了倾，微凉的指尖落在她肩上，就在唐微微打算一个巴掌招呼上去的时候，少年手指捏着她的衣领，往上提了提。 唐微微：“……？” “露出来了，”夏川重新直起身，长长的睫毛垂着，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声音比起平时要哑上一些，“白色的。” 唐微微本来被他的动作搞得浑身都僵硬了，等他把距离拉开，刚刚放松下来，闻言大脑又是一阵空白。 “你是流氓吗？”唐微微面无表情看着他，“以后这种事你能不能隐晦的提醒我。” “行。”夏川勾了勾唇，把袋子放在她身侧，“借来的，去换上吧。” 唐微微从袋子里翻出一件藕粉色的连衣裙，干干净净的味道，大概是没穿过的。 她抬头问：“你找谁借的啊？” 夏川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没什么所谓地说：“朋友。” 唐微微看了他一眼。 夏川挑眉：“你也见过，就上次那个，”他故意咬着这四个字，像在提醒她些什么，“漂亮妹妹。” “……” “漂亮妹妹”这个称呼是那时候唐微微自己说的。 她自己喊没觉得什么，但是从夏川口中说出来，听着就有些不太爽了。 唐微微很平静地点了点头：“嗯，漂亮妹妹，是挺漂亮的哈，你也这么觉得吧？” 夏川也不逗她了，舔着唇笑了一声，人往旁边歪了歪，抬手揉着她的脑袋：“没。” 他垂着眸，直勾勾盯着小姑娘的脸看。 距离离得有些近，少年的眼漆黑得像墨水，里头倒映一个小小的她，唐微微被这么看着有点儿不自在，刚要动，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低语：“我觉得你漂亮。” “哦，”唐微微能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在发烫，她极力维持着淡定，“那你审美还不错。” 揉着她脑袋的那只手忽地加重了力道，把她的头往下按了一下，夏川才收回手，啧了声：“总不能像你一样吧。” 唐微微：“我以为你知道我之前说的是反话。” 夏川闲闲看着她：“我以为你知道我刚才那句是嘲讽。” “……” 唐微微不想和他在这以为来以为去的绕，站起身，拿着那件连衣裙去了他的房间，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 温北雨的裙子对她而言还算合身，稍微有点儿偏大。 上次她来的时候唐微微目测过，她应该是比自己高个几厘米的，胸也比她大那么一点。 唐微微低头，用手压着胸口的布料，只能看见微微起伏的曲线，像个小小的山包。 怪不得小说里的那些情节没发生在她身上。 她不配。 “没事，我还小呢。”唐微微嘟囔着自我安慰道，“应该还会长的吧……” 她忽然又想起夏川那时候说，温北雨比他们小一届的事。 她比她还小一岁。 但她比她大。 ……草！ - 又是一个周末过完，马上就到了要期中考的日子。 唐微微觉得在这段时间，经过了自己的监督与指导，夏川同学的成绩不说有质的飞跃，年级排名前进个百八十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他肯认真审题，别选择题又他妈全部选C. 考试期间学校没有规定非得穿校服，所以很多同学都是穿的自己的衣服，放眼望去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的。 这点唐微微当初在最后一个考场时感受尤为强烈。 当时作为全考场唯一一个穿校服的，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无数注目礼和议论声。 而这回来了第一考场，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那一片蓝白交织的海洋，就仿佛远游学子回到了自己家乡般，扑面而来的亲切感。 唐微微走进教室，座位按成绩排，她坐第一组第二桌。 南屿第一桌。 对此她心里还挺不服的。 大家都是第一名，凭啥你坐在前面？ 就因为N比T在26个字母中排得前面些吗？ 南屿来的比她早，这会儿已经在位置上开始复习了，偶尔会有女生以及少数男生过来向他请教问题，他头都没抬，高冷男神的架势十足。 唐微微本来对“高冷”这个属性是没什么意见的。 但那些人在南屿那儿碰了壁，转而带着问题投奔她这边儿，小蜜蜂似的“嗡嗡嗡”个没完，唐微微就更气了。 她突然有点儿怀念夏川。 有大佬在的时候，基本没人敢围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大佬一个眼神，那些人立马就噤若寒蝉，威慑力别提有多高了。 可是夏川现在不在这儿，他们之间隔了三层楼。 唐微微趴在桌面上，不怎么高兴地啧了声，侧脸看着左边那一排排年级前五十的乖宝宝埋头复习功课。 她突然觉得有点儿不习惯。 没有前桌的飞机头他们自以为小声其实全被她听见了的八卦交流，也没有贺行舟他们玩游戏时骂骂咧咧的大嗓门。 更没有夏川坐在她旁边，安静地睡着，永远都是面朝着她的方向。 醒着的时候，他会懒洋洋地靠着墙，偶尔抬头看一眼黑板，把她看不清的字告诉她。 相比起现在这样心无旁骛的读书氛围，她还是更喜欢九班，青春就应该是鲜活的、热烈的，循规蹈矩有什么意思。 可是。 她却不能那样。 考试铃声打响，卷子一张张传下来，唐微微垂下眸，看着试卷上白底黑字的题目，提笔。 ——她不想让于婉吟失望。 - 为了避免这次夏川的英语又考出22分那样的糟心成绩，就连吃饭时间，唐微微都抱着本英语书争分夺秒地给他补习。 吃之前会考他一些单词，拼不出来就不准动筷子。 而夏川也很配合，手撑着脸懒洋洋地回答，一些简单的都没问题，直到唐微微考了个复杂又没规律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夏川叹了口气，商量着说：“换一个好不好。” 微微老师很残酷无情：“不行。” 饭已经上桌挺久的了，两个白色瓷碗摆在中央，从热气腾腾渐渐转凉，他们一口都没动。 夏川伸手碰了碰碗壁，还是有点温的，不过再等一会儿估计就要彻底冷了，他抬眸，刚想说些什么。 唐微微探出身，想也没想地把他的手拍开，凶巴巴地瞪他：“撒手，我让你动了吗！” 她一时没注意力道，带着碗里的汤也溅了一些出来，洒在两个人的手上。 夏川皱起眉。 “……” 当时店里也有其他学生，看见这一幕，差点以为大佬要暴起动手了。 他们隔壁那桌的人都已经屏息凝神，齐齐放下了筷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腥风血雨。 等了大概有五秒。 夏川终于动了，他从放在桌角的餐巾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出来，先递给对面的小姑娘，然后才又给自己抽了几张，神情看上去无波无澜。 总之，和大家想象中的激烈反应大相径庭，并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 唐微微边擦着手背，边抬眼看他，说：“我们刚刚说好了的，已经答应了的事你不能反悔。” “没反悔。”夏川把其中一碗推到唐微微面前，把自己刚才来不及说的话说完，“你先吃，等等冷了。” “……” 唐微微顿了一下，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敢吱声。 夏川在三中名气大，真的假的传说在同学们之间广为流传，除了大佬的战绩令人津津乐道外，大佬的恋情也一向备受关注。 据大家所知，这人的感情史目前还是一片空白。 但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大佬和他那位同桌妹妹的苗头很不对劲。 夏川看她没动，屈指叩了叩桌面，问：“不饿吗？” 唐微微本来想回答他“还好”，肚子率先抗议，不满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 唐微微有些尴尬。 少年嘴角微微弯起，散漫地笑了一下：“饿了还不吃，这是打算陪我同甘共苦吗。” 唐微微反驳：“才不是。” 夏川扬眉，换了个坐姿，半边身体斜斜靠着墙壁，“嗯？”了一声。 “算了。”唐微微低下头，挫败地叹了口气，妥协似的，“吃吧吃吧，一起吃。” “你反悔了。”夏川看着她，漆黑的眼直勾勾的，眼尾微挑，“是因为心疼我？” “……” 大庭广众说什么骚话。 唐微微抬头：“是因为微微老师怕担心她唯一的学生还没考出成绩就饿死在餐馆，这传出去得多丢人。” 她去消毒柜拿了两副餐具回来，递给他一副，“少废话，吃饭。” 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 夏川倒也不介意，接过筷子，微微侧了侧头，往周围看了一圈儿。 那些吃瓜群众纷纷收回看八卦的眼神，低头专心吃饭，连咀嚼的动作都下意识放轻了，就怕打扰到大佬撩妹。 ——各种意义上的撩、妹。 第40章 四十颗糖... 考试很快到了最后一个下午。 剩下的两门科目生物和物理都是夏川比较擅长的，对于他这次的成绩，唐微微还挺有信心。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喧嚣嘈杂声不绝于耳，有人在聊着这次的试题难度，也有人商量考完要去哪里放松。 这些好歹还和考试有关。 更有部分人直接放弃治疗，讨论游戏新出的装备，或者新上映的电影。 唐微微听着贺行舟他们从某页游聊到某英雄电影新出的预告片，喝了口手里的奶茶，回头。 夏川走在他们后面，低头按着手机，像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快走到保安亭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我有点事，你们先回班吧。” 他也不说是什么事，唐微微和贺行舟他们对望一眼，她把吸管松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夏川垂眸：“我尽快。” “噢，那你快去快回啊。”唐微微朝他挥了挥手。 回到班上，像九班这种差班老老实实复习的人不多，大多都聚在一起玩游戏，唐微微给自己戴上耳机开始刷题，却有些心不在焉。 和夏川道完别，她一直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一直等到距开考只剩五分钟，唐微微看了眼左边依旧空着的位置，起身去了考场。 这次期中的题比月考要难上一些，加上她又有点儿心不在焉，粗粗检查了一遍，发现了好几道算错的地方。 虽然都及时改正了过来，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漏掉的。 三中生物和物理是连着考的，中间没有休息时间，到了交卷时间，唐微微犹豫了一下，顶着整个考场的注目礼，拿着卷子走到讲台上。 监考老师对她印象挺好的，见状有些诧异，提醒她：“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老师……”唐微微低着脑袋，手捂着肚子，用虚弱的声音说，“我有点儿不舒服，想去上厕所。” 监考老师连忙说：“那快去吧。” - 唐微微跑到最后一个考场时，教室里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十来个学生还在奋笔疾书。 唐微微趴在窗台那看了一圈儿，没看见夏川，给他发的微信也一直没回，电话拨过去也是关机，彻底失联。 她心里那股不安感攀升到最高。 唐微微在走廊拦住一个九班的同学：“你知道夏川去哪了吗？” 那个女生看了她一眼：“夏川下午就没来啊，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他没跟你说？” 女生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讽刺和幸灾乐祸，唐微微没管这个，继续问：“那贺行舟呢？你有看见他吗？” “他啊，”那个女生指了指楼下，“几分钟前刚走，好像是有什么事吧，看着挺着急的。” “好的，谢谢。” 唐微微转而往校门口跑，一边跑一边打贺行舟的电话，打了三次才接通。 “小唐同学，”电话那头有呼啸的风声，伴随着油摩发动机的声音，人声并不是很清晰，“有什么事吗？” 唐微微直接问：“夏川在哪？” 贺行舟有些迟疑：“这个，我，他……” “他出什么事了？” “……” - 半个小时后，唐微微到了贺行舟说的地点。 那是一家台球室。 装修采用了冷色调的风格，重金属的设计，墙壁上挂着抽象的画，里面的人也都穿得很朋克，唐微微一进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错了地儿？”有个穿着黑皮衣的男人走过来，还算和善地问，“我们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的。” 他身上有很浓的烟味，唐微微皱了皱鼻子，往后退了几步：“我来找人。” 男人笑了：“来抓男朋友的？那可真不巧，我们这儿今天下午没营业，你可以去隔壁看看。” “我找夏川。” 听见这个名字，男人怔了一下。 贺行舟他们是说过等会还有个同学要来，但没说是个姑娘啊。 他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抬了抬手：“跟我来吧。” 这一路上，唐微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等会看见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木乃伊她都能接受。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待在医院的ICU病房，而不是什么娱乐场所的VIP包厢。 唐微微抬眼扫了一圈，里面环境很好，有两台球桌，却没人在打，只有一个高个子男生斜斜倚着桌沿。 总共七八个人，没有女的。 看上去像是在开着什么会议，气氛还挺沉重。 那个她担心了一下午的少年就好好坐在沙发上，门开的一瞬间，这人刚好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递到嘴边，正准备点燃。 ——看上去屁事都没有。 唐微微轻轻磨了磨牙，气笑了。 室内的灯光偏暗，落在少年身上勾勒出光影分明的轮廓，额前碎发略有些凌乱，稍稍遮过眉眼。 看见她，那双黑眸中闪过轻微诧色。 夏川侧头朝贺行舟那边瞥了眼，见他一副心虚不敢和自己对视的样子，心下了然。 有人看着门口的男人，皱眉：“你带个小姑娘过来干什么？她谁啊？” “她——” “我家的。”夏川把嘴里未点的烟拿下来，扔进沙发侧边的垃圾桶里。 对上屋里一众人八卦暧昧的眼神，没多说什么，抬了抬下颌示意道：“你们先出去。” “好嘞川少。”靠着球桌的高个子男人率先动作，招呼其他人一起出了门，“你们好好聊啊，可别吵架。” 包厢的门被他们轻轻带上。 唐微微往里面走了走，站到少年身前，低着眸喊了一声：“夏川。” 夏川应道：“嗯。” “你不想说的事，我可以不问。”唐微微直视着他的黑眸，声音很轻，“但你就这么一声不吭消失了一个下午，是不是不太好？如果不是贺行舟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 夏川抬眼看着她，有点无奈：“小姑娘，你怎么老咒我死呢。” “不是故意不联系你，我手机坏了。”夏川伸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想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唐微微抿着唇没动，甩开他的手。 动作幅度有点儿大，少年轻轻“嘶”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唐微微还是听见了，立刻蹲了下来，盯着他问：“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没事。”夏川摆摆手。 唐微微没说话，脸上明摆着写着“我信你个鬼”五个大字。 唐微微重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让我看看。” 夏川抬眸：“看什么。” 唐微微眯起眼，一字一顿：“你的身体。” “这不好吧，”夏川还在那笑，嘴上跟她贫，“看了身体你要负责的。” 唐微微不跟他多废话，直接动手。 她俯下身，手指刚触碰到少年衬衫上的纽扣，手腕又被人抓住，她挣了一下，没挣脱开。 “你松手。”唐微微瞪他。 “你怎么回事儿啊，”夏川还是那副懒散的神情，手上力道一点不减，“非礼我还理直气壮，这么凶？” “你脱不脱？” “不脱。” “那我就继续了。” 她抬腿跪了一只在沙发上，人往前倾，另只空余的手去扒少年的衣服，等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后，被控住的那只手灵活地转了一圈，成功逃脱禁锢。 夏川担心会把她弄疼，唐微微担心会触及他身上的伤口，两个人都没敢太用力。 唐微微压在他身上，领口已经被她扯下去大半，她往里瞄了眼，光线昏暗，黑乎乎地也有些看不清。 隐约能看见少年肩背上缠着一圈白色的东西。 像是纱布或绷带。 她干脆直接跨坐在夏川的腿上，少年身体僵了一瞬，唐微微刚好趁此机会，一举扯开余下的纽扣。 “唰”地一下，衬衫敞开。 两个人都停了动作。 果然如她所料，右肩上缠着一圈绷带，其余位置也有些擦伤和淡淡淤青。 视线渐渐往下移。 在看见少年精瘦的腹肌线条时，唐微微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俩人现在的姿势，和自己扒人家衣服仿佛“强抢民女”般的不要脸行为，耳朵后知后觉开始发烫。 夏川似乎是放弃抵抗了，啧了一声，双臂张开，任由她打量，他嘴边挂着懒洋洋的笑，黑眸望着她：“裤子呢，也要脱吗？” “……” 他们俩在里面的动静不算小，包厢的门被“叩叩”敲响了两声，其他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那啥，这还在外面呢。低调点，注意一下影响啊。” “是啊川哥，这样刺激是刺激，但你也得顾及一下兄弟们的想法吧。” “要我说在这儿不太合适吧……要不我去隔壁速8给您开个房？”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微微低头看了看，和那双眼尾微扬着的黑眸对上，距离很近，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呼吸交融在一起，滚烫又灼.热。 再往下是他赤.裸着的上身。 唐微微如遭雷击般，噌地从他腿上下来。 夏川瘫在沙发里，垂头笑，手抓着衬衫两边往里拉了拉，遮住胸前和腹部那些已经被看光了的皮肤，胸腔在隐隐震动。 他的笑声很低，顺着空气传播到她耳里，唐微微觉得自己脑子都麻了，拿脚轻轻踢了踢他：“你别笑，我账还没跟你算完呢！” “行，”夏川收敛了些，声音却还带着没散的笑意，他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来，坐下慢慢算。” 见唐微微走到沙发最侧边坐下，一副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架势，夏川扬了下眉，身体往她那挪了挪：“躲这么远做什么，还怕我报复你啊？” “……” 唐微微整个人缩进角落里，抽了个抱枕过来，放在两人中间当做障碍物，像是一条分界线。 无声的回答。 他的衬衫被她扯坏了几粒扣子，此时衣襟半开着，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领口也是敞着，削瘦锁骨精致又好看。 连带着右肩的纱布也露了出来。 唐微微皱了下眉毛，目光直直盯着那块地方：“你这……怎么弄的？” 夏川抬手，指尖捏着领子往上提了提，神情淡然，看上去对此毫不在乎。 唐微微看着他：“说实话。” 目光和她对上，小姑娘眼神不避不让，冷着一张小脸儿，腮帮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轻轻磨牙。 行吧。 要炸毛的前兆。 夏川叹了声，如实说道：“被人阴了。” “啊，”唐微微往他那边凑了凑，想伸手碰碰他的肩膀，胳膊刚抬起一点，又放下，“对方带家伙了？” 夏川看着她，挑眉：“你还知道家伙？” 唐微微抬起下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夏川人往后靠，嘴角懒洋洋弯了弯，夸了她一句：“微微老师真厉害。” “……” 听上去没什么诚意，令人丝毫感受不到被赞美的愉悦。 “其实没多大的事儿，也就包扎得看着严重些。”夏川侧头看她一眼，抬起右边胳膊伸过去，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皮外伤，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好了？”唐微微想把他的手拍开，又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忍了忍，“自愈能力这么厉害，您当自己是金刚狼啊还是绿巨人？” 她这话原本只是用来嘲讽的，没想到夏川挺认真地回答：“狼叔吧，反正不能是浩克。” 唐微微：“嗯？为啥？” 夏川屈指，在她额前弹了一下，“因为不想变绿。” “……” - 唐微微在这边待到了挺晚，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个饭。 男孩子嘛，凑一块肯定是要喝酒的，啤酒叫了两箱，给她拿了瓶果汁。 唐微微看着服务员拿过来的那瓶500ml的果粒橙，余光不经意扫到右侧，夏川坐在那儿低头在玩手机，唐微微想了想，又叫服务员换成大瓶的。 听见她的声音，夏川抬头：“你喝的完吗？” 正好这时候贺行舟在拿着啤酒瓶一圈圈发下来，轮到夏川时，被小姑娘一个眼神瞪回去。 “你是伤员，”唐微微看着夏川，语气不容拒绝，“你得跟我一样，喝果汁。” “……行。” 在座的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是震惊中带着点儿新奇。 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 夏川，一个从来说一不二，恣意妄为，不受拘束的大佬，竟然会有被一个小姑娘管得死死的一天。 而且看上去还他妈挺乐在其中。 “啧，”贺行舟举起酒杯，和周明哲碰了一下，感慨，“爱情这杯酒，谁喝谁上头。” 周明哲点头：“不喝也上头。” 饭局结束时桌上已经倒了一片，好在这种情况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几个清醒地扶着几个醉鬼，一起去了就住在附近的一个人家里。 出了餐厅，迎面而来一阵夜风。 街道上霓虹灯四射，五彩斑斓的光晕染着夜空，他们吃饭的地儿离那个台球室很近，拐个弯儿就到了。 看着那个深黑色很有设计感的招牌，唐微微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 夏川跟着她停下来：“怎么了？” “我进去的时候，”小姑娘指了指那扇上了锁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空无一人的柜台，“那些人说不对未成年开放，凭啥你们就没关系？” 夏川垂眸看着她：“因为是自家人开的。” “……” 唐微微沉默了一下，扭头：“那我以后也能来玩吗？” “可以。”夏川说。 路上车来车往，他们顺着人行道走着，再往前十米就是地铁站，唐微微看着那亮着明亮的白光的建筑，“啊”了一声。 夏川：“又怎么了？” 唐微微无比地怨念：“原来这附近有地铁站啊。” “你不知道？”夏川顿了一下，“那你下午……” “打车。”唐微微叹了声。 她一向不喜欢坐出租车，但下午那会儿赶时间，没办法。 “说起来，”唐微微侧过头，开始算下午没算完的账，“如果不是我问了贺行舟，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 “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他们已经走到了地铁站入口，前面就是下去的自动扶梯，夏川一直没回答她的问题，唐微微抿了抿唇，停在原地，伸手拉住他。 “你应该知道……”小姑娘抬头看着他，眼眶没忍住地红了红，里面有一点点氤氲的水雾弥漫，声音小到微不可闻，“我会担心你的吧？” 后面有人要下去，夏川牵过她的手腕，把她往旁边带了带，让开。 “我知道。”他说。 “……” “我就是不想你担心，”少年没松手，伸出另一只手，指尖碰了碰她湿润的眼角，“对不起，还是让你担心了。” 唐微微揉了揉鼻子，偏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 她其实不想哭的。 也没真出什么大事儿，为他哭鼻子这也太丢脸了。 可唐微微是真的觉得委屈。 明明她和贺行舟他们一样都很担心他，可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差点还有可能要被他一直蒙在鼓里。 地铁站入口侧边有一片绿化带，树影摇曳，遮住了大部分的光。 马路上的车鸣喇叭声喧嚣，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风一直在吹。 他们站在树下，沉默了很久。 “唐微微。” 他喊她的时候，牵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跟着动了动，唐微微顺着这力道被带着往前站了站，抬眼看向他。 少年垂着眸，密密的睫毛低着，黑眸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你会不会觉得，”他嗓音又低又哑，仿佛很艰涩般地才发出声，“我很坏？” “……什么？” 唐微微张了张嘴，眼睛睁大了些，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这两天考试，夏川也不是没有去过第一考场找她。 小姑娘的位置在第一组，在窗外一眼就能看见，他去的时候，她刚好在和前面的少年说话，大概是在讨论题目，神情认真专注。 两个人都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正午的阳光穿过走廊透进去，映照得她轮廓柔和。 画面看上去很—— 夏川不想用“般配”来形容，只能说“和谐”。 相比之下。 他呢？ 夏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松开抓着她手腕的手，看了眼她身上蓝白色的校服，肩上、背部，那些隐隐作痛的伤口全在提醒着他某个事实。 ——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虽然知道她也会打架，夏川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至少遇到危险了她有能力自保。 但他们始终还是不一样的。 “我抽烟又喝酒，还总逃课，成天惹是生非，”他低头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刚才还惹你哭了。” 唐微微嘟囔：“……我没哭。” “好吧，没哭。”夏川点点头，“你会不会讨厌我……这种人？” “不会啊。”唐微微摇了摇脑袋，“你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而且你最近表现的都很好啊……除了今天没来考试以外。” 夏川本来是以为下午不会动手的。 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再解释这些也没意义了。 唐微微还在继续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学校里有多受欢迎，现在的女孩子不都喜欢你这种，又酷又坏的。” 她撇撇嘴，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名字给他数过去。 数完十个以后，她把手指重新握成拳，打算再开始新的一轮。 夏川抬起手，按住她。 “那你呢？”他低声问。 “……” 他手指微微的凉，掌心却是温热的。 唐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大概是问自己喜不喜欢他。 开学到现在，问她喜不喜欢夏川的人很多，她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不喜欢这种类型。 可这次是夏川亲口问她。 否认的话完全没办法说出口。 “这个，”唐微微捏了捏衣摆，有些紧张，“其实我觉得你没你自己说的那么差，也没有成天惹是生非吧……我们川哥重情重义，帅气多金，和别人家的校霸根本不一样，礼貌又温柔，是一个很好的人——” 当着人家的面儿这样夸，唐微微觉得还挺羞耻的。 但是没办法，少年刚刚说出那些话时，那个丧到不行的颓废样子实在令她印象太深刻了。 她得给他树立起自信心。 唐微微都快被自己感动了，铺垫了这么多，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她听见夏川深吸一口气，打断她：“行了，我知道了。” 唐微微：“……？？” 我话都没说完，您知道什么了就？ 夏川所谓的“知道”和她想说的话显然不是同一个意思，唐微微回去的时候琢磨了一下，觉得他可能是以为自己想发好人卡。 “……” 不过，算了。 小小年纪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有学习才是正经事，只有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学习能使她快乐。 第41章 四十一颗糖... 期中考试夏川缺考了两门，分数理所当然的垫了底。 唐微微去看年级大榜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挂在最末端的名字，非常遗憾地为他叹息一声，然后跑到另一边看前面的排名。 第一名：南屿 第二名：唐微微 唐微微：“……” 这次她有些发挥失常，物理和生物分数比平时低了几分，不过就算加上这几分，也不一定能干得过南屿。 这家伙简直是个变态。 期中过完很快就是一年一度的艺术节了，学校要搞文艺汇演，同学们对此都很期待，毕竟有这种活动就代表不用上课，只要负责愉快地玩耍就完事了。 早自习的时候王花就过来宣布了这件事，台下的小鸡崽子们不出意外一片沸腾。 “诶，话说咱们班表演什么节目啊？” “不懂啊，不是还没讨论过吗。”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看见我女神上台表演啊啊啊……” 王花通知完就走了，留下激动的小鸡崽们把教室闹得像个菜市场，嘈杂声一片。 唐微微与世隔绝地坐在最角落，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桌面上的数学书被翻到中间，页面一片雪白，是老师还未讲到的内容。 她看着示例给出的计算过程，琢磨了几分钟，脸上划过一丝了然。 最下面有几道实验题，她提笔开始写。 “啊——！！！”斜对面有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唐微微手一抖，在书本上划出长长一道痕。 “……” “——言安学长竟然担任这次汇演的主持，呜呜呜我想成为他的搭档！” 唐微微没太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因为后面又响起好几声兴奋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吵得她脑仁疼。 唐微微把最后一步答案写上，揉了揉耳朵，低头拿手机给夏川发消息：【你怎么还没来？】 睡美人：【你急什么。】 唐微微：【急，我太急了！】 睡美人：【？想我了？】 “……” 耳边全是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唐微微特别真诚地回复：【是的哥哥，我超想你的哥哥！请问您到底什么时候来呢？】 再不过来镇场子教室都快被掀了：） - 四月底，阳光很暖。 难得有一节没有被其他任课老师霸占的体育课，同学们呼啦一下冲出教室，直奔操场而去。 体育老师是个身体很壮的年轻男人，说话也有趣，和九班的同学关系一向很好，贺行舟还在那开玩笑地问：“老师，您的头疼治好了吗？” 体育老师：“好了好了。” 贺行舟：“那还会再发作不？” 体育老师：“这个就得取决于你们班主任的心到底有多狠了。” 站成四排的学生顿时笑倒了一片。 女生都站在第一排，按照身高高低从右到左，唐微微排在靠左边的位置，几乎和夏川呈现一个对角。 少年站在队伍最末端，视线越过中间几排男生的背影，停在唐微微身上。 大家都在笑，小姑娘却微垂着脑袋，看上去兴致不是很高昂。 夏川知道她不太喜欢上体育课。 之前有一次，好不容易没有老师来抢课，同学们都在欢呼，只有旁边的小姑娘在小声嘟囔：“上什么体育课，在教室里写卷子难道不好吗。” 夏川当时侧头看她一眼：“优等生，你知道你这话说出来，会引起公愤吗？” 唐微微：“所以我这不是只敢小声吐槽嘛……你别说出去啊，不然万一真被抢了其他人得恨死我。” 夏川好整以暇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喜欢体育课？” 唐微微也抬头和他对望，特别不理解地反问：“坐着难道不比站着舒服？” 夏川：“……”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做完热身运动，老师让他们绕操场跑两圈。 本来刚开始大家还是维持着队形的，第一圈过半后，队伍就稀稀拉拉地散开，跑得快的已经是第二圈了，唐微微这种还在乌龟爬似的走。 老师也没管，唐微微散步散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唐微微不喜欢体育课还有个原因，因为她很讨厌跑圈儿，特别是夏天，跑完一身都是汗，黏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即便现在还处于春天，她对跑圈的怨念依然丝毫不减。 跑完就解散了，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一大半同学跑去器材室，男生拿篮球，女生就拿羽毛球或者乒乓球。 唐微微拉着倪玥在看台坐下来，手里抱着水杯，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班里那群同学在操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 如果手里拿着的换成保温杯，再加点枸杞…… 唐微微觉得自己在十六岁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提前步入了人家六十岁的老年生活了。 看台的正对面就是篮球场，几个男生打得正激烈，唐微微对篮球这项运动不是很懂，就看见那颗橘红色的球经过无数人的手，传来传去，最后落进了夏川手中。 少年接球，灵活走位做了个几个假动作，找准时机一跃而起，身体微微后仰，双臂举起用力把球投掷出去。 “哐当”一声。 准确无误地落进篮筐。 隔着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唐微微发现夏川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像只是不经意间地一瞥。 唐微微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倪玥就拽着她胳膊激动地大叫：“啊啊啊啊啊！” 唐微微：“……？” 坐在看台上的女生不止她们俩，同时上体育课的还有四班的，三四个女生坐在她们后面，都在小声谈论着夏川。 “我的天，夏川也太帅了吧！” “他刚刚是不是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没有吧，他要看应该也是看在那个谁，”其中一个女生朝唐微微的背影努了努嘴，“他跟我们又不认识。” “那就去认识一下好了。” 另一个女生站起身，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运动饮料。 见有人想要劝自己，她笑了笑：“他们俩绯闻传这么久了还没在一起，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呢。我就去试一试。” 在经过唐微微身边时，女生低头，视线自上而下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 看她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倪玥非常愤怒地拍了下大腿，扭头对唐微微说：“太嚣张了，她这是在挑衅你！！” 唐微微不解：“挑衅什么？” 倪玥：“她都当着你的面儿去给大佬送水了，还特地看你一眼，这还不算挑衅？！” “……” 唐微微往篮球场上看，他们刚结束一场，几个男生坐在篮筐下休息，少年站在一侧，黑色T恤被汗浸湿了一部分，颜色变深。 他低头，抓着腰间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腰腹一片结实流畅的肌肉。 唐微微咽了咽口水，才说：“她爱送就送呗，反正夏川又不会接。” “微微，你这样是不行的！”倪玥直接拽着她走下台阶，“你要捍卫你正宫的威严！！” 唐微微：“……啊？” 走到篮球场时，唐微微听见少年说话的声音。 刚运动完，他呼吸要比平时重一些，声线也低，带着一点点哑：“谢谢，但不好意思。” 哪怕被拒绝了，那个女生也是红着脸，一脸春心萌动的模样。 唐微微想走，但倪玥已经推着她到了夏川面前。 近看，少年的额发也被汗水打湿，一双黑眸亮得惊人，比阳光更甚。和她对视时，里面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夏川垂眼问她：“你也来给我送水的？” “我……”唐微微回头瞪了倪玥一眼，“我来展现同学爱的，同桌，需要我去帮你买水吗？” “不用那么麻烦。”夏川懒洋洋地倾了倾身子，半弯下腰，身上蒸腾的热气伴随着呼吸的温度，一寸寸靠近她。 在唐微微发愣的间隙，少年笑了一声，轻而易举夺走她拿在手里的粉色水杯。 这个水杯是他后来陪她买的，和原来那个很像，不过这次印着的图案不是兔子，而是一只猫咪。 更符合她的气质了。 夏川接过来打开瓶盖，在少女还没回过神的呆呆注视下，仰起头，杯口距离唇部两三厘米，悬空着，倒也没直接对嘴喝。 唐微微刚松一口气。 然后又提起来。 不是，这位同学你喝我的水干什么！！ 我同意了吗你就喝！！？ 少年脖颈的线条流畅好看，喉结上下滚动，他喝完，把水杯塞回唐微微怀里。 这样喝水难免会有一部分漏出来，夏川抬起手，食指擦过嘴角，这个动作带了点痞气，配上那样一张脸，堪称是绝杀。 夏川漫不经心道：“谢了。” 唐微微大脑恍惚了一下，期期艾艾：“……不，不客气。” 第42章 四十二颗糖... 篮球架下休息的几个男生看着这一幕，齐齐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 有人感叹：“川哥这差别待遇啊，啧啧啧，居然双标成这样。” 贺行舟拿着篮球拍了几下，朝那边挤眉弄眼：“这可不，‘妹妹’和别的妹子能一样吗？咱们小唐同学在川哥那里是什么地位，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有数有数，那必须有数。” 唐微微手忙脚乱接住夏川塞到她怀里的杯子，在周围众人炽热的目光注视和八卦的讨论声中回过神。 她往右边看了看。 之前那个送水的女生大概是觉得尴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咬了咬唇，扭头走了，她那些坐在看台上的小姐妹连忙起身追上去。 “人家给你新的不要，非要喝我喝过的，”唐微微抬头，“你这人什么毛病？” 和有棚顶的看台不同，篮球场是露天的，处于太阳直射的位置，金灿灿的阳光笼罩下来，给人影镀上一层金边。 夏川扫了她一眼，少女抱着水杯站在那，皮肤又白又娇嫩，双颊透着一片淡绯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她还在用手给自己的脸扇风。 不就晒了这么一会儿太阳，脸就红成这样。 娇气的小姑娘。 夏川啧了声，身体不动声色往旁边站了站，把光线遮了大半，才垂眸说：“反正也算是自家人了，不用那么见外。” 唐微微没跟他纠结“自家人”的问题，往前一步，自认为很有威慑力地警告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夏川挑着眉：“行啊，那我下次就对嘴了。” 唐微微：“……滚。” - 唐微微不喜欢体育课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回教室回的早，座位上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同学，都是提前回来的，剩下大部分人还在操场上挥汗如雨，直到上课铃响才陆陆续续回班。 他们一进来，唐微微觉得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变了味儿。 好在现在是四月，可以开窗户透气。 如果是夏季，空调开着，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各种气味在这个空间里萦绕着散不去，一向嗅觉灵敏的唐微微觉得自己可能会窒息。 夏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坐在他的位置上，双手扒着窗沿，小脑袋整个都伸出了窗外。 夏川见惯不怪地在她的座位上坐下，也没说什么。 注意到旁边的动静，唐微微把头转回来。 少年回来前大概是去洗了把脸，额前碎发湿漉漉的，被他往上拨了拨，弄成一个背头，眉眼深邃好看，水珠从额头顺着鼻梁骨往下滑，汇聚在下颌。 唐微微很自然地从口袋拿了张餐巾纸递给他：“喏。” 夏川也自然地接过去，随便擦了擦，把纸巾揉成团看也不看地往背后一扔，正中垃圾桶。 “……” 怕不是篮球打上瘾了。 夏川的衣服上还是有很多汗，唐微微也不知道是自己鼻子失灵了，还是少年那张脸的buff加成太夸张。 她竟然觉得这人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 熟悉的淡淡清香混着汗水，充满了荷尔蒙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这节是王花的课，自从早上宣布了要举办文艺汇演后，同学们一直都是处于兴奋的状态，刚好期中考试已经结束，王花也没上课，就让大家讨论这件事。 学校要求每个班都出1-3个节目，九班倒是有几个特长生，但都是搞体育的，还有一个是美术生，都不适合上台表演。 谢小雨是文艺委员，她主动报了个舞蹈。 本来大家是觉得班里有一个节目就够了，但王花不同意，她非得让大家把三个名额都报满。 “还没有人愿意主动参加？”王花拍了拍讲台桌，“平时看你们挺会玩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哑巴了？” “……” 台下静悄悄的一片。 文艺汇演定在下周五，还有八天，中间有个劳动节。 如果报名了，肯定要花时间去练习，估计得把假期玩耍的时间腾出来，之后还要彩排，太麻烦了，不如在台下安心看表演当个吃瓜群众。 王花的“死亡射线”从同学们脸上挨个扫过去，所有人全都低下头，就像上课怕老师点名提问一样，不敢有任何眼神对视。 “……” 唐微微也低着脑袋，但她总感觉有道火热的视线正在注视着她。 好像还不止一道。 可能得有十几二十多道？ 左边胳膊被人用手指戳了戳，唐微微歪头，看见夏川似笑非笑的神情，指尖朝前面指了指，示意她看。 唐微微不太情愿地抬起头，直直对上王花慈爱又满怀期望的目光。 唐微微：“……” 唐微微：“老师，我——” “就你了。”王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形象气质都不错，上去随便唱个歌就行。” “我不行的，我五音不全，老师您还是换个人吧。”唐微微婉拒道。 “那就诗朗诵，字总会念吧？”王花像是认准了她，“老师相信你可以的。” 余光瞥见夏川饶有兴致的表情，唐微微顿了顿，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同桌精神，毫不犹豫地选择拉他下水。 “老师，”唐微微特别真诚地说，“夏川同学之前跟我说，他对这次艺术节很感兴趣，但不好意思说，您看要不把这个表演机会给他吧？” 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的夏川同学：“……？” 王花冷笑一声：“他？” 夏川平时要么就是不来学校，要么就是上课睡觉，虽然最近态度端正了不少，但以前留下的糟糕印象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他会什么，让他上去表演睡美人吗？” 这三个字一出，唐微微差点没绷住地笑出声。 简直想给老师鼓掌。 班里零零散散响起几声“噗”，而后很快又被憋回去，毕竟被嘲笑的对象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坐在那，黑眸沉沉。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贺行舟的大嗓门：“——也不是不可以啊！” 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其中还包含了来自大佬冰冷冷的眼刀，贺行舟弱弱道：“我就是觉得咱们班最后一个节目可以表演话剧，《睡美人》挺不错的啊……” - 话剧这个提议出乎意料地受到了班里大部分同学的支持，就这么定了下来，加上谢小雨的舞蹈，一共有两个表演了。 剩下那个名额最后还是落在了唐微微头上。 夏川问她：“你真要诗朗诵？” “怎么可能。”唐微微白他一眼，“是小提琴独奏。” 夏川挑了挑眉：“你还会拉小提琴？” 唐微微从小就被逼着于婉吟练琴，大大小小的奖都拿过一些，老师评委都夸她有天赋。 唐微微特别不低调：“那肯定。”她指了指自己，“我，优等生，就是这么优秀。” 跳舞和小提琴都是单人表演，但这个话剧就不同了，里面角色那么多，得要好多人一起演。 参演人选一直没定下来，还处于报名登记阶段，但可能是因为王花在课堂上的那句话，大家都默认夏川要演“睡美人”，那么“王子”这个角色自然成了香饽饽。 班长被王花任命担任这次话剧的导演，他有些头疼地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 “我想演王子！” “我也想！” “……你们几个女孩子，为什么都要演王子啊？” 实话肯定不好意思说，她们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不是觉得反串好玩嘛，就想试一试。” 把她们的名字记进王子待选名单，还剩下很多其他角色，班长一路把举手的同学问过来，到唐微微这儿的时候，他已经很心累了。 “你想演什么？” 唐微微眨眨眼：“我也觉得反串挺有意思的。” 班长看上去像是不意外，打算在待选名单里加上她的名字。 在他动笔之前，唐微微歪头朝夏川非常甜的笑了一下，然后把后面的话说完：“所以我想演国王，可以吗。” 第43章 四十三颗糖... “国王”两个字说出来，班长明显地怔住了，握笔的那只手停顿一下，在纸上划出一道黑色痕迹。 “你……” 他抬头，诧异地看着唐微微，少女手撑着脸和他对视，漂亮的大眼睛清澈无辜。 “不可以吗？”女孩子声音轻软。 那双杏眼眨了眨，眸光水盈盈的，卷翘浓密的睫毛像两把羽毛做的小刷子。班长晃了晃神，下意识去看坐在靠墙位置的少年。 注意到他的视线，夏川抬眼：“看我干嘛。” 唐微微那句话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可大佬完全没有生气动怒的迹象，神情平静，像是事不关己。 班长吞了吞口水，试探地问：“那我，就登记了？” 现在是下课时间，教室里一片喧嚣，有男女生在互相追逐打闹，也有游戏激烈的音效响起。 这个角落却出奇的安静。 前桌右桌全都转过头，齐唰唰盯着他们看。 “你记啊，”夏川靠着墙，扫了唐微微一眼，才说，“我又不演这玩意儿，你问我做什么。” 班长愣了一下：“你不参加吗？那‘睡美人’……” 夏川眯起眼：“嗯？” 班长立马怂了：“没，没事。” “你不演啊？”唐微微把撑着脸的手放下，一下子坐直身体，侧过头看他，很是遗憾的样子，“那算了，那我也不演了。” 夏川也坐直身体，凑过去，那双幽深的黑瞳里带着玩味：“你这是夫唱妇随？” 唐微微：“……随个屁，滚。” - 唐微微发现和夏川同桌久了，她的脾气好像变得越来越暴躁了。 具体表现在—— 像“屁”“滚”之类的不文雅用词，出现在她嘴里的频率越来越高。 以前好歹还是在心底骂，现在大概是认识久了，唐微微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当着面儿骂。 反正人设这种东西吧。 崩着崩着，也就习惯了。 夏川不参演话剧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身为“王子预备役”的女生都很难过。 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她们总不能拿着刀架在人脖子上逼着他演吧。 要是真有这个胆子，她们何必费这么大劲，搞得这么九曲十八弯的，直接冲上去强吻人家不就好了。 确定完参演名单后，剩下的就是排练了。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被老师允许让他们自由活动，教室里空了大半，那些参演话剧的同学找了间空着的阶梯教室，谢小雨也去了舞蹈室。 “你不去琴房练习？” 看唐微微还坐在座位上没动，甚至还拿出了今晚的作业打算动笔写的时候，夏川挑着眉问了一句。 “没琴卡，进不去。” “音乐教室呢。” “早就被三班四班的人提前霸占了。” “……” 手腕倏地一紧，猝不及防被少年握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子传来。 唐微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川拉着站起身，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面上，骨碌碌往边缘滚。 “你干嘛？”唐微微还一脸茫然。 夏川及时接住那支笔，随手把它塞进抽屉里，拉着唐微微往后门走：“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 “……” 这话听上去有些歧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带她去没人的地方干什么呢。 不过结合他们刚才的对话，唐微微觉得他应该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她练习。 但是。 “你先等等——”唐微微轻轻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只好喊他，“夏川！” 夏川停下脚步，转身问：“你不想练？” 唐微微很无奈，手腕动了动，边说：“不是……” 少女的手腕纤细柔软，现在天气渐渐变热，她里面是夏季的短袖，只隔着一件偏薄的校服外套，触感异常明晰。 夏川顿了两秒才松手。 “你觉不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见他露出疑惑的眼神，唐微微抬起空空如也的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琴啊哥哥！我琴都没拿，你让我练什么？” 夏川：“……” - 唐微微没想到夏川所谓的“没人的地方”，就是学校的天台。 爬了六层楼梯，唐微微已经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喘气，鬓边的碎发已经黏在皮肤上，双颊泛着红。 和她相比，夏川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呼吸都没加重。 天台的门是关着的。 一扇生了锈的红色铁门，上面满是斑驳的痕迹，挂着一把大大的锁。 缓了一会儿后，唐微微抬头就看见那把锁，表情一僵，心态一下子崩了。 她累死累活爬这么辛苦。 竟然要！无功而返！！吗！？ “这，锁了诶，我们怎么进啊？”唐微微手搭在旁边的扶手上，眼巴巴盯着夏川，声音里还带着微喘，“你有钥匙吗？” “没有。”夏川说。 两个字扼杀了她的全部希望。 唐微微垂下脑袋，很忧伤地长长叹了一声。 下一秒，她突然听见“咔”地声响，紧接着是门开时的“吱呀”声。 唐微微又重新抬起头，看着那扇大大敞着的铁门，天台的风和黄昏的暖色光芒一起钻进楼梯间，带着凉爽又温柔的感觉。 那把锁还挂在门上，锁钩已经开了，夏川推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站在天台上，外套被风吹得鼓鼓囊囊，额前发丝凌乱，遮过眉眼。 他位于逆光的位置。 身后是碧蓝和金红交织的天空，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勾勒着颀长的身形。 光线很亮，略微有些刺眼。 唐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闭上。落日余晖里，少年朝她伸出了手，然后对她说：“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逆着光的缘故，少年的面容模糊不清，连带着声音听上去都有些虚幻。 有种奇异的温柔感。 唐微微怔了怔，然后把手递过去。 在指尖触碰到少年掌心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夏川似乎微微勾起嘴角，对她笑了一下。 于是她也弯起唇，跟着笑了。 有些本来还在纠结犹豫，感到迷茫，不是特别确定的东西，在这一刻突然间豁然开朗。 只要是他朝她伸出手，让她过来。 哪怕两个人中间隔着万丈深渊也没关系，她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坚定地把手递给他。 然后微笑着走向他。 只要是他。 也只能是他。 - 天台上出乎意料的干净。 后来夏川解释了一下，她才知道原来锁是坏的，挂在那只是为了制造出一种假象。 他们那帮人把这里当做放松的地方，不希望休息的时候有人来打扰。 四周都有防护网，站在边上可以看见操场上有很多学生，有人在塑胶跑道上奔跑、散步，也有人坐在草坪上聊天讨论。 热闹的欢声笑语传到寂静的天台上，减少了几分荒凉感。 唐微微把小提琴拿出来，左手按弦，右手拉弓，姿势标准又优雅。 唐微微来希城两个月，几乎没碰过琴盒，托了这次文艺汇演的福，封印了这么久的小提琴终于重见天日。 漫天云霞下，少女的身姿曼妙。 她闭上眼，执着弓开始拉琴，随着手上的动作，轻盈柔和的旋律开始在夕阳中缓缓流淌。 夏川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条长腿屈起，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第一个音出来时。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随着乐曲继续演奏，少年的眸色越来越深。 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结束时，唐微微睁眼，正好撞上夏川的视线。 她一时没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样？”少女仰起脑袋，带着一点儿小骄傲。那双杏眼亮晶晶的，里面藏着期待，像是个求表扬的小朋友。 夏川注视着她几秒钟，忽地抬起手拍了拍，难得没逗她：“很好听。” 唐微微满意了，笑得眉眼弯弯，一蹦一跳跑过去，停在他身前，又问：“那我在台上就表演这首曲子，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夏川点头。 唐微微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低头看着少年的神色，秀眉蹙起。 他好像不太开心。 唐微微看了眼手里的琴和弓，抿了抿唇：“是我拉得不好吗？” “不是。” 听见夏川的否认，唐微微干脆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脸凑过去，紧紧盯着他问：“那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夏川睫毛轻微颤了颤。 靠得太近，少女身上的甜香味儿袭入鼻息。他身体没动，保持着这个距离，和她视线相对，看着她眼中映着的自己：“什么表情。” “……” 其实也没什么表情。 他平时就是这样的表情，看上去平静无澜，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睛骗不了人。 他的眸中有很细微的悲伤和怀念，哪怕他藏得很深，她还是发现了。 这种情绪在刚才进来时还没有，显然是在她拉完琴之后才产生的。 唐微微挺纳闷的。 明明她拉得也不是什么伤感的曲子啊。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唐微微一边迟疑着问，一边观察着夏川的神情变化：“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就当我没问。” 夏川抬头看向天空，天边残云被落日余晖染上艳丽的色彩，如同一团团火焰在燃烧，绯红一片，笼罩着整个世界好像都只剩下红色。 那么漂亮又鲜艳的红。 像血的颜色。 夏川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妈。” “爱德华·埃尔加的《爱的礼赞》，她很喜欢的一首曲子。” 夏川竟然能听得出这首曲子，并且准确地说出创作者的名字，唐微微着实震惊了一下。 震惊完后，她开始消化这番话里的意思。 他说他妈妈喜欢这首曲子。 他妈妈…… 唐微微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妈也很喜欢这首曲子，这还是她教我的。” 夏川把脸转向她，黑眸深沉，看不出情绪，他淡声说：“我妈也教过我这首。” “……” “！！” 唐微微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44章 四十四颗糖... 校门口人来人往，放眼望去全是背着书包刚放学的学生，大片蓝白色中夹杂着少数异类。 卖着关东煮麻辣烫的美食推车围了一圈学生，唐微微绕过他们，扶着肩上的书包带子，脚步加快，追上前面的少年。 “夏！川！”唐微微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 “……” “你别走那么快呀，我们再商量商量呗？” 夏川侧头瞥她一眼，没说话。 袖口被少女紧紧抓着，他也没挣开，就任由她拉扯着自己的胳膊，摇摇晃晃，小脑袋仰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 “嘀嘀——” 身后有喇叭声响起。 夏川稍稍侧头，余光扫见后方的车辆正在向他们逼近，迅速地抓过她的手腕，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车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 唐微微揉着通红的鼻尖从他怀里出来。 她眼眶也是湿湿的，嘴巴微微嘟起，声音软糯糯地：“疼死了……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就不能给我点反应时间？” 少年目光凉凉看着她：“那刚才和你拥抱的就不是我，而是你脚下踩着的马路了。” “……” “小姑娘，”夏川松开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屈指在她额前弹了一下，把她经常对他说的那句台词还给她，“你可长点儿心吧。” “…………” 类似的情况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唐微微很识趣地没有反驳。 大概沉默了十秒钟左右。 唐微微犹豫着开口：“那什么……” “嗯？” 少女舌尖刮过红润的唇瓣舔了舔，一只手抬起挠了挠脸颊，似乎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其实，现在，真有点儿想吃点心……” - 往左拐两条街有一家甜品店，唐微微经常来，有时候会叫上倪玥，有时候也会喊夏川。 那俩人都不喜甜，所以每次来都是坐在那看着她吃。 店内的装修非常少女心，玻璃门上贴着火烈鸟的图案，里面的墙纸是淡粉色的，有羽毛的装饰物。 唐微微也没管夏川，给自己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和一杯草莓牛奶，然后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店里连座位都是创意爱心形状。 放眼望去一片粉嫩嫩的。 夏川第一次进来这家店时，变扭得不行，浑身的细胞仿佛都在诉说着抗拒。不过看其他位置上也坐着大概陪女朋友来的男生，他又释然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唐微微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捧着脸，眼神期盼。 刚才在天台上，得知夏川的妈妈也曾教过他这首曲子，唐微微是很惊讶的。 她一时间还想岔了一下。 不过那个荒诞的念头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转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你也会弹，那不如我们一起合奏呀！” 艺术节的表演节目是设有奖项的，奖励还挺丰厚。除去老师评委的打分，还有同学们的投票也计入成绩。 有夏川在，不愁拉不到票！ 这位哥在学校里的人气毋庸置疑，女生就不用说了，跟他玩在一起的男生也多，人气奖还不是随便拿的。 夏川看着窗外，玻璃窗上映着他平静冷淡的面容，他淡声说：“我不会。” “你不是说你妈妈教过你吗？”唐微微站起来往前探出身子，半趴在桌面上，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骗我呢？” 夏川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叹气着说：“没骗你。” 右手被少年捉住，他掌心微微的凉，让她指尖颤了两下，又缩了缩。 唐微微把手收回来，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抬眼看向他。 少年的眸色很深，一片纯粹的黑。 像是没有星星的夜晚，看不见丝毫光亮。 猝不及防地，清明节那天在陵园看见的，少年站在墓碑前淋着雨的那一幕。 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和眼前，他此刻的模样重叠。 那么的令人心疼。 唐微微听见夏川用很沉的语调，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缓声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走以后，没人再教过我。” - “走”这个字的含义有很多种。 单纯的走路。也可以，代表离开。 ——离开去哪呢？ 看着少年晦暗的眼神，唐微微想，那一定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没办法见面的那种。 “……” 唐微微咬着唇没再说话。 触及到他的伤心事，她其实很自责，尽管知道这不能全怪她，但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内疚。 她不想让他难过的。 既然这首曲子会唤起他悲伤的回忆，那唐微微肯定是不会再在他面前弹的了，文艺汇演也不能用这首表演。 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差，连她喜欢的草莓牛奶喝起来都索然无味。 见对面的少女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夏川还有些不太适应，抬起修长的手，轻轻叩了叩桌面：“想什么呢。” 唐微微下意识回答：“在想艺术节表演要改成哪一首。” “改什么，”夏川把手收回去，懒懒靠进椅背里，坐姿又恢复成了往日那种没骨头似的，“这首曲子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 “那就这首了。” “可是——” “我不跟你一起合奏，你不开心？” “不是——” 唐微微有些急了，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肯定不行，那简直是又往人家心上插了把刀。 她正垂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感觉桌下有人用脚尖踢了踢自己，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少年挂着散漫的笑，声音松懒：“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唐微微一瞬间怔住了。 唐微微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字：“……好。” 其实夏川真的没有唐微微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他也早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会把自身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的人。 既然小姑娘因他陷入了不开心，那他自然得负责把她哄开心。 他们在店里坐了半个小时，出去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泼墨似的深蓝像一块上好的绸缎铺满天际。 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当做晚饭，直到走到小区门口，唐微微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爱的礼赞》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既然要合奏，那这个问题肯定得搞清楚。 夏川随着她停住脚步：“不会。”他垂眸，“说了没骗你。” “那……” “那就麻烦你教教我了，”毫无征兆地，少年往前倾了倾身子，脸凑近她，密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漆黑的眼眸里含着笑意，“微微老师。” - 回到云之夏的时候，夏川站在那栋白色别墅门口，旁边的英式庭院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色泽温暖。 他在屋外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前院里出现一道矮矮胖胖的身影，慢慢朝他靠近。 夏川看见来人，喊了声：“吴姨。” “少爷，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吴姨连忙把白色铁艺门打开，“您要是忘带钥匙可以喊我的呀，一直站在外面是做什么。” 进了屋，大厅里璀璨繁华的水晶吊灯亮着，沙发上没坐着人。 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的。 夏川换好鞋，走到旋转楼梯那时，突然问：“我爸在书房？” “先生这段时间出差了，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吴姨说。 “嗯，”夏川应了声，往上走了几步，又回过身问，神色冷漠，“那那个女人呢。” 他的语气可以说是非常不友好。 “言夫……言小姐跟先生一块去了。” 夏川没再说话，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 夏天集团是由夏添一手创立的，是希城的龙头企业，各行业都有涉及，主打房地产。 云之夏别墅区就是由夏添亲自设计、监督，并且以他和云然的名字命名的。这还成为了商业圈的一段佳话。 每每想到这，夏川都觉得讽刺。 既然当初那么爱她，为什么在她死后，要让别的女人进这个家门？ 哪怕他们现在还未领证。 夏川闭了闭眼，努力把那些糟心的事儿赶出脑海，走过二楼长长的走廊，他停在尽头那间房间，推开那扇封闭已久的原木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窗纱帷幔。 和同样纯白的。 一架斯坦威三角钢琴。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多年前的某个午后，阳光穿过前院的树木，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整间屋子被明亮的光线充盈着。 女人穿着定制的浅色旗袍，坐在钢琴前闭着眼弹奏，中式和西式的结合，画面看上去却不突兀，甚至有一种如画般的美感。 她有着美丽的面容，温婉的气质。 是她让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也是她那么细心地教导他，才令他拥有那样美好的品质。 ——温柔。 “妈，”夏川走过去，站在那架钢琴前，垂下眸，指尖轻轻在琴盖上摩挲着，“我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女孩。” “我会做到您说过的那些。” “只是很可惜，您不能亲眼看看她。” - 五一放假的那三天，刚好夏川家里没人，就邀请唐微微过来，一起写作业，顺便还能一起练习。 夏川说是不会，其实还是会一点点的，但没到能上台表演的程度。他的基础是从小就打下的，只是后来荒废了一段时间，再捡起来有些困难。 与其说不会，不如说是忘了。 唐微微跟着夏川走进这间琴房，看着他拉开那层层叠叠的窗帘，在那架纯白色的大三角前坐下。 灿金色的光芒落在少年发间，晕染成偏浅的棕色。 他有一半的脸沐浴在光里，被分割出明暗光影，修长的灵活地在琴键上跳跃。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夏川就是一个性格懒散，经常冷着一张脸，看上去难以接近的不良少年。 可现在的他不一样。 他坐在钢琴前，背脊挺直，神色认真，优雅而又专注。 唐微微心底浮现出一个很适合他的形容词。 ——“贵公子”。 一曲终了，夏川手轻覆在琴键上，抬眸看向那个呆了不知道多久的少女：“你有在听吗。” 唐微微回过神，结巴了一下：“当、当然有啊。” “是吗。”夏川从凳子上起身，斜歪着靠着钢琴，又恢复成平时的懒散，漆黑的眼微微上挑着，“我怎么感觉，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脸呢。” 唐微微面不改色：“那是你的错觉，我很认真的在听好不好。” 少年的眼中映着窗外投进来的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直直望着她：“我刚才，好像弹错了几个音符，”他歪了歪头，“微微老师帮我指正一下？” 第45章 四十五颗糖... 汇演的彩排定在了周三下午。 地点是学校大礼堂。 进了后台，唐微微跟负责老师报道完，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她把小提琴盒放在一旁，双手托腮，其他同学忙着练习互相交流，她却在唉声叹息。 唐微微往外看了看舞台的方向。 又一次非常、非常惆怅地叹了口气。 因为学校那边设备的问题，这次艺术节的舞台没办法放置钢琴，原本和夏川说好的合奏也只能取消，改为最开始的单人独奏。 “下下个节目就轮到你了，你不准备一下吗？” 突然听见一道清润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唐微微抬眼看过去，来人是一个样貌很俊秀的男生。 他戴着金丝眼镜，白衬衫黑裤子，还打着领带。 一丝不苟。 只是眼神却不像外表看上去这么温和，有一点点的侵略性，莫名让唐微微想起了小说里那些斯文败类型的腹黑反派。 看他走过来，唐微微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言安学长。” “你认识我啊？” 言安停在她身前，距离恰到好处。 既不会太近让人觉得不自在，又没有太远显得不够尊重。 “听说过。”唐微微一边说，一边打开旁边的琴盒，拿起松香擦在弓上，开始做表演准备。 言安没和她多聊什么，在提醒完她之后就走了，寥寥几句话，给人一种很有修养和礼貌的感觉。 唐微微是之前在贴吧的表白墙上看过他的名字和照片的。 除去夏川和南屿，就属他出现的频率最高。 同样也是三大校宝之一。 他在学校里还有个特别玛丽苏又中二的称号，那群花痴的女生取的，叫什么“钢琴王子”。 唐微微觉得她们一定是没见过夏川弹钢琴。 上帝有的时候是真的会偏心。 只论外表的话，他完全挑不出任何缺点和瑕疵，从那对点漆般的眼眸，到那双修长如竹的手，无一不令人惊艳。 夏川手指的形状细而长，骨节明晰，看起来削瘦却很有力，在窗外明艳的阳光下呈现微微透明感，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在黑白琴键上跃动的时候，像是在跳舞。 她以前没多想，只觉得他那鬼画符般的字简直糟蹋了这张脸和手。 如今一看。 他这双手可能生来就是为了弹奏钢琴。 但上帝有时候也很公平。 给了他这么完美的外在条件，却带走了他别的珍贵的东西。 - 唐微微彩排完就先走了，回到班上，教室里基本上是空荡荡的。那些表演话剧的人还没回来，只有零星几个好学生在认真地做作业。 扫一眼后排的座位。 夏川和贺行舟他们都不在。 如果是以前，看见他们的位置是空着的，唐微微肯定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是逃课溜出去了。 唐微微站在班级门口没进去，想了想，转身下楼。 她重新回到大礼堂那儿，却没进去，而是绕过它去了后面的一栋建筑，爬上六楼，眼前出现熟悉的景物。 是上次夏川带她来过的天台。 “吱呀——” 满是锈迹的红漆铁门被她推开。 楼顶的风很大，微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烟草味迎面拂来，同时掀起地上的尘埃。唐微微用手掌在眼前挡了挡，微眯起眼。 靠近防护网的位置坐了好几个男生。 周明哲那头黄毛最为显眼，贺行舟也在，然后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三个人聚在那摆着同样的姿势叼着烟，社会得不行。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们齐齐转过视线，在看见她时都愣住了。 那个冲锋衣伸手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侧过头：“不是吧，这么偏的地方都能被人发现？！” “……” 贺行舟和周明哲都没说话。 冲锋衣也没在意，又把视线挪回去，少女穿着规矩整洁的校服，黑发是披散着的，被风吹得在背后肆意飞舞。 脸蛋精致，眉眼柔和，看上去特别乖。 冲锋衣来了兴趣：“这妹子长得够漂亮啊，你们认识不？哪个班的？”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见来的是唐微微，贺行舟很快就收起了惊讶，继续吞云吐雾，“我们班的，川哥家的小同桌兼宝贝妹妹。” “就是她啊？” 那人显然是听说过的，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很热情地朝唐微微招了招手：“妹妹过来玩啊。” 贺行舟开玩笑地踹了他一脚：“都说了是夏川他妹，”他咬着最后那两个字，提醒，“不是你的，可别瞎叫啊。” 冲锋衣又暧昧地笑了：“OJBK，明白了。” 在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夏川已经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他倒是没抽烟，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上穿的是之前她送的那件黑白拼色外套。 唐微微发现夏川好像特别钟爱这件衣服。 几乎每个星期都能在他身上看见。 夏川走到门口，垂眸看着还站在楼道里没进来的小姑娘，一只手撑着旁边的门框，挑了挑眉：“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啊。” 唐微微手里还拎着琴盒，大概是拎久了手有点儿酸，她想换一边。 夏川看出来了，顺手接过去：“找我？” “嗯，”唐微微点头，“我彩排完回到班上看你不在，就猜你会不会是来这儿了。” 唐微微说这话的时候没多想，顺口就说了，夏川听完低下头，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她脸上，眸光意味不明，而后扬着唇笑了。 少年眉眼略弯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又问：“你找我干嘛？” 这栋楼离大礼堂挺近的，这会儿大概是彩排的全部流程都结束了，一大帮人从门口涌出来，远远的传来谈笑声。 唐微微还没开口，夏川就自己帮她回答上了，声音里是懒散的笑意：“还是提前走的。你就这么急着想见我啊。” “……” 这也太自恋了。 唐微微面无表情看着他，耳朵却有些发烫。 这就是最气的了。 她没办法否认。 因为他说的，好像是实话。 来找他可以说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但她主观意识上，也是想看见他、想和他说话、想待在他身边的。 还有。 想和他在一起。 - 夏川和她一块从天台上下来了，经过大礼堂时刚好碰见言安从里面出来，唐微微和他关系也不熟，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可她发现言安似乎一直在看他们这边，唐微微又往那边瞄了眼，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这……好像就这么无视也不太好。 唐微微想了想，还是抬手跟他挥了两下，算是打招呼了。 言安也笑着回应了她，没说什么，手里拿着一叠白色的文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跟他认识？”夏川突然问。 “啊……”看着言安的背影，唐微微心里觉得奇怪，不过也没在意，“算认识吧，但不熟。” “哦。” 傍晚的风挺大的，唐微微时不时能吃一嘴头发，她干脆拿小皮圈扎了个马尾辫。因为没有镜子，她也看不见后面，有几缕发丝遗漏下来。 后颈突然被少年微凉的指尖碰了碰。 落下来的头发被他抓起，重新绑了进去，少年的技术显然不够熟练，绑得歪歪扭扭的。 夏川站在她身后，离得有些近，那股清淡的青草香混着一点点少年气息笼罩着她。 虽然身体的部位并没有任何接触，但唐微微总有一种，她好像被他抱在怀里的错觉。 大概是绑得实在太丑，夏川看着自己的作品，实在没忍住没忍住笑出声来，吐息间灼.热的温度洒在她后颈的皮肤上。 唐微微那块皮肤很敏感，身体一僵，快速往前走了一步，拉开距离：“你给我绑成什么样了？” “还能看得过去。”夏川用食指蹭了蹭鼻尖，垂着头笑，“毕竟是第一次，体谅一下。” 风一直在吹，两侧的银杏树树叶哗哗响，少年身上的外套是敞着的，里面一件纯黑色的T恤。 看着挺薄的。 也不知道冷不冷。 唐微微看了眼，问道：“你要不把拉链拉上？” 夏川没动，胳膊往上抬了抬，一只手里拎着小提琴盒，另一只手是粉色书包。 全是她的东西。 唐微微：“……” 唐微微沉默了两秒才说：“你像刚才那样把东西放在地上不就好了。” “知不知道礼尚往来，”少年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暗示意味非常明显，“嗯？小姑娘。” “……算了。” 唐微微妥协了，“看你帮我拿东西的份上。” 唐微微走过去，手抓着他的衣服下摆，指尖稍稍划过裤腰，若有若无的触感。 夏川身体顿了顿，垂头看着她。 他这拉链不太好拉，唐微微磨蹭了一会儿，头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这么慢，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微微刚好把两边拉链并到一起。 然后唰地一下，直接拉到最顶端。 唐微微听见夏川突然“嘶”了一声。 唐微微抬头，先是对上少年深邃的黑眸，他皮肤白，下巴那块皮肤有个明显的红印，显然是刚才被夹到了。 “……” “真不是故意的。”唐微微眨巴着眼看着他，声音轻而软，“我这也是第一次帮人拉拉链，你体谅一下，哥哥。” 叫得还挺甜的。 夏川把书包带子勾进臂弯里，抬手摸着下颌揉了揉，垂着眼，很无奈的样子。 这姑娘有个习惯，除非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一般喊他“哥哥”都是有事求助他，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干了什么坏事儿的时候。 就像现在。 但偏偏，他还真吃她这一套。 - 晚上回家时，唐微微看着夏川拎着她的小提琴盒走在一侧，神情淡然，好像并不在意之前那个突如其来的通知。 但唐微微还是觉得很可惜，一路上叹了不下十次气。 “唉……” 又一声重重地叹息。 夏川停住脚步，侧头看她：“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唐微微鼓了鼓腮帮子，小声嘟囔：“我就是在意，就是觉得很遗憾……” “没什么好遗憾的。” 少年垂眸望着他，夜色衬得他眸色更深，里面倒映着她的面容，声音平静：“如果你是想跟我合奏，那我们在家里练习时已经合奏过很多次了。” “可那是在琴房，跟在舞台上是不一样的。” 唐微微仰着头，和他对视着，抿着唇说：“没有观众，没有欢呼和掌声，没有……” “不是有你么。”夏川忽地打断她，神色如同往常那般漫不经心，笑容懒洋洋的，又好似带着认真，“有你在就够了。” 少年在弹奏钢琴时的样子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耀眼。他应该站在光芒万丈的位置，被掌声和欢呼包围，被赞美，被所有人喜欢。 唐微微是这么觉得的。 他是值得的。 可他说有她就够了。 第46章 四十六颗糖... 艺术节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 表演人员要提前去后台准备，时间一到，九班教室顿时空了大片。 唐微微左手拎着小提琴盒，右手拎着演出服的袋子，走在前面那些说说笑笑两手空空，演话剧的同学后面。 莫名像个……拎包小妹。 加上她身材偏娇小，看起来就更有一种可怜感。 有男同学注意到了，想过来帮忙，才刚刚开口说出一个“我”字，猝不及防地被打断，右边多出了一道人影。 “给我。” 少年低沉的嗓音响在身侧。 还没等唐微微反应过来，双手一空，手里那点儿重量倏然没了。 唐微微抬头，看见少年淡漠的面容，他像是还没睡醒，眼皮子略微耷拉着，额前碎发微乱，唐微微下意识伸手帮他理了理。 夏川也没躲开，仍由小姑娘踮起脚，抬手拨弄自己的刘海。 两个人距离得很近，呼吸都能感受到。 就好像他再稍微低一点头，就可以亲到她似的。 动作亲密又自然。 等她弄好后，夏川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走吧。” “嗯。”唐微微应了声。 刚才那个想展现绅士风度的男生倒也识趣，见是夏川，自觉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三两步追上前面的同学一起走了。 唐微微和夏川就跟在后面。 后台里面人已经来的挺多的了，本来进进出出也没人在意，有个人无意间抬头一瞥，又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 ……三秒后突然回过神来。 内心一声握草！！！ 那人激动地拿胳膊撞了撞旁边的好友：“那不是夏川吗，大佬怎么来后台了！难道他也有表演！！？呜呜呜和大佬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有点儿紧张怎么办！” “想什么呢你。”好友翻了个白眼，“你就算没看见人家手里拎着的东西，也该看看他身后跟着谁吧。” 那人定睛往门口一看。 自从夏川进来后，原本喧嚣的后台一下子安静下来。 在背台词的也不背了，在哼歌的也不哼了，化妆的化一半也停下来了，睁着一大一小眼睛好奇地看向那边。 少年身形清瘦而挺拔，神情散漫，走进来时众人的视线像是都黏在了他身上，半天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小尾巴穿着校服，个子在女生中属于中等偏低，但那张脸蛋绝对是最顶尖的那挂。 就是看起来实在太乖了。 特别是旁边还有夏川这么个反面教材衬托。 ……可能现在都流行优等生x不良少年这种搭配吧。 大家心里如是想。 那人收回视线，和好友叹息道：“她太矮了，我刚才不是没看见嘛。不过如果矮个十厘米就能换来大佬的喜欢，那我也是愿意的！” 刚好走到这边的唐微微：“……”说这话是想气死谁？ 告诉你，不可能的。 你想都不要想——做！梦！ - 夏川帮她把东西放在桌上，唐微微跟他道了声谢，从袋子里翻出演出服，白色的，布料是纱，有蕾丝花边儿。 夏川也没看清具体款式，瞥了一眼：“那我先走了。” “嗯，”唐微微抱着那条裙子，跟他挥了挥手，“那我先去换衣服了，我们等会儿开场见呀。” 夏川应完后，转身，看见站在离他两三米远位置的男生，脚步顿住。 白色衬衫，黑色西裤。 还有那副熟悉的金丝框眼镜。 呵。 夏川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原本微扬着的嘴角放平了一些，神情冷淡，微微眯了眯眼。 言安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后台不允许闲杂人员入内，所以不好意思，得请你出去了。” 他顿了顿，很轻地喊出他的名字：“夏川，弟弟。” 夏川没理他，长腿迈开，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径直越过。 - 正式的表演很快开始。 先是主持人在台上邀请学校领导致辞，讲了一会儿话，然后就迎来了第一个表演的同学。 “让我们有请高一三班的肖芸为我们带来歌曲——《我们都是好孩子》。” 唐微微看着一个穿着浅米色裙子的女生起身，去到了舞台边上的等候区，大概是因为第一个上场，看上去有点儿紧张。 这姑娘看着还挺眼熟。 九班和三班隔得远，不在同一层，唐微微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哦，开学不久的那个爱心早餐。 爱心早餐唱歌挺好听的，音色有属于女孩子的柔软，唱完以后，可以听见台下热烈的掌声，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场。 台下。 座位是按照班级坐的，大部分同学都规规矩矩，不过最后几排就比较乱了，各个班不听话的问题学生都凑那儿了。 夏川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双腿轻敞着，垂头在按手机，对这场表演显得兴致缺缺。 旁边不停地有人在说话评论着台上女生的歌声、样貌，还有身材。 “这妹子不错啊，腿很细诶，下次有机会去她班上要个联系方式。” “可这种好学生很难追到手啊，人家一般都不早恋的。” “……” 夏川手指一顿。 在他恍神的那几秒，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个“game over”。 夏川啧了声，重开了一把，但或许是他心不在焉，很快又死了。他干脆退出游戏，把手机收进口袋，转头问贺行舟：“现在到第几个了？” “第六个了，马上就结束了。”贺行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下个就是小唐同学。” 言安站在舞台上，手里拿着话筒，字正腔圆地念道：“下面有请高一九班的唐微微为大家带来小提琴独奏——《爱的礼赞》。” 在他说话的同时，夏川觉得这人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前面无数排的观众，直直和他对上。 室内灯光骤暗，有白色的光束打在舞台上。 效果虽然比不上那些明星演唱会，但在看见站在舞台中央的白裙少女时，众人眼中还是划过了一阵惊艳。 聚光灯笼罩着她，少女左手持琴，右手拿弓，长发披散在背后，身上的礼服是吊带的，露出的脖颈和手臂皮肤白到近乎发光。 裙子刚好到膝盖，小腿纤细而匀称，穿着一双白色小高跟。 真的就像是仙女一样。 夏川终于收起打从进来就一直漫不经心的神情，坐姿稍微端正了些，目不转睛盯着舞台，看着她闭上眼，开始拉琴。 轻盈温暖的旋律在厅内回荡。 台下很安静，前面有几个男生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和前面几场表演一样，重点不在音乐本身，而是演奏者。 座椅倏地被人从后面重重踹了一下。 他们回过头，对上少年沉冷的神色，身体僵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后，连连道歉。 夏川也不想在这里闹事，忍了忍，还算礼貌地问：“安静点可以？” 这几人也是比较怂，哪里敢说不可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甚至是鸦雀无声，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一曲终了，观众们的掌声无比响亮。 贺行舟和周明哲他们一边疯狂拍手，一边拿胳膊撞其他几个兄弟，骂道：“你们是没吃饱饭吗，能不能鼓得用力点！！可不能让咱们川哥家的小仙女落了面子啊！” 兄弟们都很配合，后排的掌声又大了一倍不止。 夏川笑笑，也抬手鼓掌。 台上的少女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离场前，视线似乎投来了他的方向，抬起右手，举着琴弓挥了挥。 夏川看着她下去，垂下眸，舔着唇笑出声来。 其他人听没听出来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感觉到了，少女注入进乐音里的情感。 这首曲子是埃尔加写给他妻子的婚礼曲，旋律深情而温暖。可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夏川听见这首曲子，只能感受到悲伤。 她在用琴声安慰他。 她努力地把曲调往欢快的方向拉，希望他别再难过。 他都听懂了。 - 唐微微回到后台，班里有几个玩得好的同学都来夸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不好说。她把演出服换下来，整理好东西，抱着琴盒溜到观众席。 她本来是想问问倪玥在哪儿，结果这姑娘大概是看节目看太入迷，压根没看手机。 在场密密麻麻，乌压压的坐了那么多人，她连九班在哪个区域都找不到，想了想，干脆直接去最后一排。 唐微微是有点儿轻度近视的，距离太远，她也没看清后排那些人的脸，只是比起前面满满当当的人，最后排明显空了许多。 依照身形，她依稀能辨认出夏川。 她一过去，几个男生都在起哄，贺行舟特别自觉地把夏川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还美其名曰：“你俩是同桌，你俩坐一块。” “……” 唐微微无语地走过去，坐下。 他们俩坐在那也没说话，一个低头玩手机，一个双手托腮，眯着眼看着舞台表演。 贺行舟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 贺行舟一拍大腿，把两侧的人目光都吸引过来，开始感叹：“唐微微同学，你刚才的表演实在太精彩了，太令人激动了！” 唐微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激动，眨巴眨巴眼睛，声音比起他的大嗓门要小上不少，清甜而柔软：“谢谢喔。” 贺行舟继续道：“川哥，你看看你同桌，多么优秀啊！你说你成绩拿不出手，连个特长也没有，别人问起你会什么，你说你擅长睡觉和打架，这也太丢人了！” 夏川放下手机，身体略微前倾，手肘撑着膝盖转头看过去，平静地问：“皮痒了？” 唐微微坐在他们俩中间，往左边看了看，又往右边看了看。 “不是啊，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开口，想为自己的同桌证明一下，“夏川他……” ——会弹钢琴的。 后面五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夏川打断她：“他不知道。” 唐微微拖着尾音“噢……”了一声，然后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不是，”贺行舟一脸懵逼，“什么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点？” 唐微微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有灵动的光，浅浅的梨涡浮现在脸颊两侧。她今天表演，化了点儿淡妆，长长的睫毛卷翘，唇瓣嫣红，唇珠像是樱桃一般诱人。 “我知道，”小姑娘歪着脑袋，故意说，“但我不告诉你。” 夏川会弹钢琴，只有她知道。 也只有她看见过。 他们甚至在家里还合奏了不下十次。 像是有了一个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只有彼此才知道。每当想起来，心里都满是甜蜜的窃喜。 第47章 四十七颗糖...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已经到第十几个了，期间夏川打了无数个哈欠，人懒懒散散靠着椅背，手里捏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着无聊两个字。 贺行舟周明哲他们早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溜去哪里玩了。 后排的位置只剩下他们。 “再等等，马上就是——” 余光扫见少年困倦的神色，唐微微侧身看向他。 礼堂内光线昏暗，少年面部深邃的轮廓被勾勒得更加分明，黑眸半匿在阴影里，目光却也是在看着她。 夏川“嗯？”了一声。 现在台上在表演一个小品，刚好说了一个好玩的段子，观众席发出一阵爆笑，声音嘈杂。 她声线偏细，说话时轻轻软软的，淹没在其他人的笑声里，他没怎么听清，身体往她那边靠了靠，大腿贴着她，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奇异的热度。 他们坐在最后面，大家都在专注地看表演，没人注意这个角落，但贴得这么近，像是情侣间才有的亲昵…… 唐微微莫名有一种在偷情的错觉。 唐微微不自在地把腿移了移，咽着口水问：“要不我们也走吧？” “你刚才说什么等等？”夏川扬眉，他就听见这两个字。 “等等就是我们班的话剧了，听说改得挺有意思的，我本来还想看看，”唐微微解释了一下，“不过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先走吧。” “没事，”夏川又重新靠回去，“陪你看完吧。” - 随着主持人报完幕，九班的话剧也正式开演了。 服装道具准备的还挺齐全，看上去像模像样。 担任编剧一角的是个很幽默的男生，当初在班级群里上传了他修改的剧本后，引起了大片同学“红红火火恍恍惚”的刷屏。 前面的情节没进行太大改动，到了精彩的部分，台下一群人都在捧腹大笑。 唐微微是个笑点低的，这会儿更是笑得毫无淑女形象，笑到没力气了就往旁边一靠，小脑袋搁在少年的肩上，夏川能感觉到她身体还在一颤一颤的。 “……” 夏川是真不知道这种弱智台词她为什么能笑成这样，不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之前去他家的时候，这姑娘就喜欢找一些搞笑综艺喜剧电影来看，每次都能笑得东倒西歪，他要是坐在旁边，就直接靠他身上了。 肩膀一沉，小姑娘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一点甜香味儿，像是花香混着牛奶的味道。 夏川垂头看她，唇角不自觉向上扬起细小的弧度。 很快的，表演进行到了尾声。 《睡美人》这个童话故事有挺多个版本，结局无外乎都是公主被王子用真爱之吻唤醒了。 那演肯定不能这么演吧。 于是就见台上穿着王子服饰的男生挥着一把小木剑，披荆斩棘找到了沉睡的公主，然后念起了可以解除沉睡魔咒的咒语——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 台下都笑疯了。 “神他妈咒语！服了！”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出来了哈哈哈鹅鹅鹅鹅鹅！” 公主在观众席一片鹅笑声中苏醒，努力绷着表情，问出台词：“啊，英俊的王子，请问是你救了我吗？” 王子高声回答：“不是我，是党——！！”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唐微微觉得自己都快笑到快缺氧了，小脑袋往下跌了跌，栽进少年怀里，脸贴着他温热结实的身体，能感觉到他似乎僵了一下。 唐微微这时候没工夫想那么多，缓了半天，终于找回一点力气。 手撑着他的大腿想爬起来，动作进行到一半。 头顶突然传来少年的低叹声，带着无奈的笑，唐微微停了停，听见夏川继续说：“怎么这么喜欢投怀送抱，嗯？” 唰地一下，唐微微撑着他大腿的手往里一滑，掌心非常准确地，打在某个部位上。 “……” “嘶。” 唐微微呆了呆，下意识抬头，对上少年微微眯起的眼。他眉心紧蹙着，就那么垂着眼看她，眼神略显复杂，薄唇也抿着，没说话。 早就听说男生那里很脆弱，看来是真的。 看着挺疼的。 唐微微内疚极了，连忙爬起来，因为这部位又有些羞耻，她耳尖泛着红，没好意思和他对视，声音也不太自然：“对对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 痛感稍稍淡去，少年那张脸又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 见他一直不说话，唐微微偷偷瞥他一眼，撞上少年漆深的目光，被逮了个正着，只好硬着头皮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这两个字一出来，唐微微注意到夏川的眼神好像变了，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倾身靠近。 他眼型狭长，密密的睫毛低覆下来，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微扬的眼角。 “负责？你想怎么负责？” 唐微微愣愣看着他，还没回神，只感觉下巴突然传来一点冰凉柔软的触感，被少年的手指挑着往上抬了抬，唐微微不得已抬起头和他对视。 她看见夏川嘴角勾了勾，笑得有些邪气，眸光意味深长，声音里带着淡淡玩味：“小姑娘，你是打算把你自己赔给我吗？” - 出了大礼堂，猝不及防接触到室外明亮的光线，唐微微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侧头去看一旁的少年，就像来的时候那样，他手里拎着小提琴盒和她的演出服。 夏川低头瞥了眼那个白色的袋子，想起些什么，啧了一声：“你这裙子……” “怎么了？” “挺丑的。”这三个字是昧着良心说的，但他表情淡然，说得就跟真的似的。 唐微微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看来还是你的审美比较有问题。” 夏川顿了顿，说出实话：“你不觉得太露了吗。” “会吗？” 这裙子还是唐微微特意选的，有细细的吊带，不至于是完全抹胸型的，“我觉得还好吧，领子也不是很低啊。” “你还想多低？”少年身上的气压低了些，“露给谁看？” “……” 话题走向越来越不对劲，唐微微没理他，提起刚才在大礼堂那事，挺担忧的：“你确定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 “不用。” 夏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阳光大片的笼罩着整个校园，教学楼里没人，一片寂静。 出来了也挺无聊，也没看见贺行舟他们，问了才知道这几个人竟然偷偷溜出去玩了，还问他们来不来。 夏川一句拒绝的台词还没说出口。 旁边那位优等生小同桌听见他们的对话，非常高兴地应了：“好呀好呀！” 夏川沉默了两秒:“你们现在在哪？” “嘟——”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那边电话刚好挂断，夏川也没多想，不在意地把手机收进裤兜。 学校正门肯定是不让出的，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唐微微绕过一个小树林，到了平常老师很少来的某个偏僻角落。 那堵围墙大概是经历了无数届不良少年的宠幸，有几块空缺的地方，刚好可以踩脚。 夏川非常利落地翻了上去，动作熟练无比，看样子以前没少干这事。 他坐在墙上，没急着跳下去，朝唐微微伸出了手：“我拉你上来。”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唐微微扬了扬眉毛，走到另一侧，学着他刚才的动作，灵活地窜了上去。 夏川把手收回去，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转身跃下去，稳稳落地。一转头，看见唐微微还坐在上面磨磨蹭蹭：“怎么不下来？” “这外面怎么看着比里面高呢……”小姑娘鼓着脸，犹豫地往下滑了滑，又缩回去，“你要不在下面接住我吧，我怕会摔。” 夏川抬着头，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自己看不起自己？”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这么点儿高度摔不死的，跳吧，没事。” 唐微微咬着牙轻轻磨了磨。 唐微微也想非常酷非常潇洒地直接跳下去，但她又特别怕疼，平时那些瓶盖儿也不是真拧不开，就是嫌磨得手疼，就不想自己拧了。 从这儿跳下去，摔不死是肯定的，但摔破点皮还是很有可能的。 唐微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服个软。 尊严什么的，反正也不能当饭吃，不要了就不要了吧。 “哥哥……”小姑娘软着嗓子喊他，可怜兮兮的，“哥哥，你帮帮我，求你了。” 夏川身体一顿，喉结滚了两下，眸色渐深，嘴里骂出低低一声“操”。 她还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下午时分，阳光充足而明亮，少年缓步朝她走来，面容沉浸在金色光线里看不太真切，嘴边的弧度却很明显。 他背逆着光，朝她展开双臂。 唐微微闭上眼，跳了下去，落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夏川牢牢地接住了她，顺着冲力往后退了半步，却没松手，借着灿烂的日光，细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眼睛还没睁开，睫毛乌黑浓密，皮肤很白，那双蔷薇色的唇微微翘起。 脸上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 他有种想亲下去的冲动。 美好的画面没能停留太久，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哄闹声，好像是有人在打架，其中有几人的声音还挺熟悉。 唐微微从夏川怀里下来，好奇地问：“什么情况啊这是？我怎么好像听见了贺行舟他们的声音？” 动静是隔壁传来的，跟他们离得很近，大概就在拐角的位置。 夏川眯了眯眼，抬脚往那边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过去一看，还真是在打架。 对面的人挺多的，十几二十个，贺行舟周明哲几人被他们围在中间，衣服有些凌乱，身上好像都带了伤。 唐微微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是能让她碰见这种事儿。 唐微微叹了口气，侧过头，很认真地问夏川：“你最近是水逆吗？” 夏川：“……” 什么玩意儿？ 那边的人看见他们，动作都停了下来。对面领头人显然是认识夏川的，非常嚣张地挑衅：“怎么，川哥这是特地赶来救你的小弟了？” 他往后瞥了眼，“还带着女朋友，看来不是啊。怎么着，你们这是准备逃课去约会？” “啊。”夏川随口应了声，也没说是或不是。 他往贺行舟他们那边看了看，神情没太大波澜，但眼神却很冷，毫无温度：“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挺狂啊，想过后果吗？” 那人故意说：“我好怕怕哦，什么后果？你说说呗？” 夏川弯着唇笑了：“进局子蹲个几天呗。” 那人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唐微微从夏川身后探出头，晃了晃手机：“我报警了喔，顺便还拍了个照。” “…………我，操。” 第48章 四十八颗糖... 派出所里。 那群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生蹲在角落，看上去不是第一次进来，原先的嚣张气焰儿没了，全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贺行舟他们坐在另一边，脸上贴着个ok绷带，看上去有点儿蔫。 年轻的警察推开门进来，目光从这群不良少年身上扫了一圈，实在是头疼。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打架斗殴的事了。 每次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原因，毕竟躁动的青春期嘛，这些青少年各个都觉得自己很有本事贼牛逼，起了点小冲突，一言不合就动手。 收回视线前，他又顿了顿，在一排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发型里，他看见其中有个长头发的，还穿着蓝白色的三中校服。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小姑娘。 而且还是个长得相当漂亮的小姑娘。 年轻警察觉得他们这次打架的起因已经很明显了，摇了摇头，在内心感叹一声红颜祸水，但还是按照惯例走过去准备做笔录。 在轮到唐微微之前，小姑娘就安静地坐在那儿。 长长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侧，乌黑剔透的大眼睛跟玻璃珠似的，温柔乖巧的样子，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等叫到她名字的时候，年轻警察不自觉放柔了语气：“说说，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唐微微眨巴着眼，“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警察小哥哥，我是无辜的。” 她不过是翻个墙，逃个学，偶然碰见而已。 但实话能讲吗？那肯定不能。 她那句“小哥哥”喊出来，角落里某个上半身靠着墙的少年动了动，眼角微垂着，斜斜看过去一眼，指尖轻敲着墙面。 唐微微原本其实并没有真的报警，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的。 虽然贺行舟他们人数少，但这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在打群架，要真进去了，估计也占不到多大的理。 结果没想到她那句话说出来，还没到两分钟，竟然真的听见警车的鸣笛声在朝这边靠近。 他们当时全都震惊了。 现在出警效率这么快这么给力的吗？？！ 对面的人不信邪，以为只是路过的，都没跑。 后来才发现，原来早有正义的路人在经过时注意到了他们，看见一群人堵在那，觉得不对劲，顺手报了警。 结果自然是全部都带回来了。 -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今天举办活动，文艺汇演您知道吧，就没有上课，我本来和我同桌是打算去图书馆复习功课的——” 唐微微眼神真诚，一点都不带心虚：“然后他突然接到电话，是我们的同学打来的，说遇见一群人向他们敲诈勒索，仗着人多，不给钱不让他们走。” 那边的一群人：“？？？” 贺行舟还挺懵的：“……啊？” 他们不是互相看不对眼，各自问候了对方的爹妈，然后就开始动手了吗？ 什么时候变成被敲诈勒索了？ 周明哲倒是反应很快，胳膊推了贺行舟一下，疯狂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夏川挑了挑眉，手指动作停住，视线再度看过去，停在她身上。 他挺好奇这姑娘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唐微微出来时还带着书包，把拉链拉开，里面满满的课本和作业，她随便抽了几本出来，里面掉出一张纸。 “警察小哥哥，你看，我书都带着呢。”她捡起那张纸，扫了眼，笑容愈发甜软乖巧，“这是我的成绩单。我是好学生，我从来不骗人。” 年轻警察接过去看了眼，嚯，年级排第二！ 可能人都是这样，看见学习成绩好的，长得文静的，就觉得肯定是乖孩子，不会撒谎。 年轻警察对她的话也信了七八成。 但干他们这一行的，光凭感觉不行，凡事都得讲证据。 于是唐微微就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 对面十几人把几个男生围在中间，其中有一个手里还拿着根木棍，怎么看贺行舟他们都处于弱势被欺负的一方。 做完她的笔录，轮到夏川。 少年懒洋洋地坐在那儿，看上去不像是被抓进来的，倒像是被请进来喝茶的。 他全程就说了一句话：“情况和她说的一样，其他没了。” 唐微微倒是帮他补充了一句：“对了，警察小哥哥，我同桌成绩年段排第一呢！” 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没毛病。 年轻警察诧异地看了眼夏川：“小伙子不错嘛，学习这么好，怎么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夏川没说话，侧了侧头，目光投向唐微微。 唐微微瞬间会意，毫不迟疑道：“他们就是嫉妒他长得帅！” “……” 众人一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少年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神情淡漠，气质上带着几分散漫和不羁，眉眼的轮廓深邃漂亮，好看到完全挑不出毛病的那种。 这话好像还真没法反驳。 -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唐微微和夏川都被先放出去了。 倒不是因为他俩“成绩好”就有优待，主要还是调出路边监控显示，他们的确没参与进去。 非常纯粹的路过。 就和唐微微说的一样。 谎话总是要和真话掺和着说才更可信，加上他们还有通话记录，即便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对方敲诈勒索，但他们也洗不清自身的嫌疑。 唐微微出来前告诉贺行舟他们，不管怎么样，只要咬死对面仗着人多欺负人就行，这点是既定的事实，他们没法反驳。 “现在怎么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吗？还是找个别的地方？” 唐微微站在派出所门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被于婉吟知道这件事，发现她竟然不学好逃课，还跟这些不良少年玩在一块，牵扯进打架斗殴事件……那她就彻底凉凉了。 被这事一耽误，时间已经四点多了，阳光没那么盛烈，却依然明亮刺眼。 少年站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没说话。 长长斜斜的影子定格在他脚下，有一部分和她的重叠在一起，唐微微抬头，对上少年漆黑深邃的眼眸。 “怎么了吗？”她疑惑。 夏川往下走了一步，靠近她，低垂着眼，眼底映着她的轮廓：“嘴挺甜的啊。” “啊？”唐微微没明白，“什么……” 后面的话没问出来，眼前笼下一片阴影，少年俯身，一双狭长黑眸微微挑起，要笑不笑的样子。 “见谁都喊哥哥，嗯？” “……” 距离太近，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尾音低低的缠上来，让她有点儿耳尖发麻。 唐微微脚往后挪了挪，才刚刚张口。 然而后面就是台阶，她一时没注意到，脚底踩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着往下倒。 嘴里要说的话也变成了惊呼。 幸好夏川及时伸手抓住她，唐微微借着他的力道站回去，由于惯性还撞进他怀里。 她感受到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以及清清淡淡的青草香。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心里边正感叹“这次终于不是鼻子先撞上去感觉真是太棒了”，就听见头顶突然传来少年的低沉嗓音：“第三次了。” 唐微微仰起脑袋，下巴压在他胸前，杏眼茫然：“什么第三次？” “投怀送抱，”夏川也垂眸看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听上去挺平静，但唐微微总觉得带着点儿别的意思，“今天第三次了。” “……第三次又怎么了，你不会要跟我说事不过三的道理吧？”唐微微从他怀里出来，毕竟在这派出所门口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不就抱一下，抱你还能少块肉吗？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个大男人这么斤斤计较，小气鬼。” 夏川摇摇头，似笑非笑：“我只是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被我抱。” “想什么呢，我才没有好吧。” 夏川像是没听见她的反驳，从台阶上下来，胳膊非常自然地往她肩上一搭。 唐微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搂着往外走了。 “喜欢就直说，”少年说话时的语调带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像之前那样，你求求我，我不就答应你了。” 他又顿了顿，“不用搞这些小动作的。” 虽然知道他就是故意逗她，但唐微微还是快被他的不要脸给气死了。 “你要不要这么自恋，”唐微微面无表情，“脸这么大，谁给你的自信？” “你啊。”夏川挑着眉，“半个小时前还跟那位警察小哥哥夸我帅，转眼就忘了？” 唐微微：“……” 她真的！好！气！啊！！ - 奶茶店里。 唐微微接过夏川递来的奶茶，拆开吸管塑料包装袋，插.进去吸了一口，板了一路的脸蛋终于柔和了几分，软化了许多，肯赏给某人一个好脸色了。 周五是工作日，还没到下班放学的时间，店内没什么人，挺空的。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夏川单手支着下巴，就那么一瞬不瞬盯着她看，让唐微微稍微有些不自在。 唐微微错开他的视线：“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夏川叹了声：“还在生气吗？” 唐微微咬了咬吸管，没回答这个问题，慢悠悠道：“夏川同学，今天我可是因为你才被牵扯进来的，再加上上次，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给点儿补偿？你不会以为一杯奶茶就能打发我吧？” 夏川问：“那你想要什么。” “——起码得十杯！” “……” “嗯，十杯，”夏川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你喝得完？” 唐微微白他一眼：“谁说要一次性喝了，你分十天买给我不行吗？” 夏川人往后靠了靠，点头：“行。”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栽种着翠绿繁茂的行道树，有一束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折射进来，落在少年的脸上。 淡金色的光线，衬得他眉眼都温柔起来。 “什么都行，要什么都满足你。”他说。 声音也温柔缱绻。 - 夏川同学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唐微微每天中午都能收到来自同桌送她的奶茶。 这段时间夏川成为了[一点甜]的常客，连店员都认得他了，毕竟这张脸实在过于出挑，想记不住都难。 每次他去，店员就会笑着调侃：“又来给女朋友买奶茶？” 每当这个时候，夏川就会懒洋洋地“啊”一声。 没承认，也没否认。 怕她会喝腻，夏川每次买的都是不同口味。 今天是乌龙奶盖，明天是黑糖奶茶，后天是焦糖玛奇朵。 两周下来，唐微微几乎快把[一点甜]所有产品喝了个遍。 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但是没多久，她的心情就美丽不下去了。 某个周三，唐微微和倪玥一起吃完饭，打算回学校的时候，就看见马路对面的树下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距离有些远，具体什么情况她也看不太清。 只看见少年身形挺拔，单手插着兜，另只手里拎着一杯奶茶。 然后—— 他伸出手，把奶茶递给了对面的人。 一个，女生。 唐微微站在原地停住脚步，眯了眯眼，注意到那女生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是那个爱心早餐。 记得好像是三班的，叫做肖芸。 怎么又是她？她还没死心？ 还有夏川怎么会给她送奶茶？？ 他们两个什么情况？？？ 肖芸喜欢夏川，唐微微是知道的，但夏川之前很显然是对她没有意思。 他当初还把人家的告白小卡片给扔了呢。 所以现在这是……回心转意了？ 唐微微觉得男人心也像是海底针，她实在是搞不懂了。 这件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太突然了。 太不可置信了。 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胸口闷得难受，想冲过去质问夏川，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儿无理取闹。 她该以什么身份？ 同桌？还是那莫名其妙的“妹妹”？ - 唐微微为此闷闷不乐了一整个下午，夏川跟她搭了几次话都没理。 是真的不想理。 连带着贺行舟他们也不太想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烦死了！ 说起来上次的打架事件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贺行舟他们几个都没受什么处罚，倒是对面其中有几个原先就有案底的，真如夏川所言，进去蹲了几天。 经过这件事，贺行舟不喊她“小唐同学”了。 他改口喊“唐导”。 那演技那编剧本说瞎话的能力简直一流，他可太佩服了。 下课时间，唐微微趴在桌面上，闭着眼在假装睡觉，左边传来一阵椅子摩擦声，她耳朵动了动，注意着夏川的动静。 他好像是出去了。 唐微微悄咪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旁边座位上果然没人。 不知道去哪了，大概七八分钟才回来。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唐微微连忙又闭上眼，竖着耳朵。 等了几秒，他一直没落座。 “别装睡了。” “……” 既然被拆穿了，唐微微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少年站在过道上，上半身略微靠着贺行舟那张桌子，手撑着桌沿，长睫低垂，漆黑的瞳仁被遮了一半，看不清情绪。 唐微微：“你早知道了？” “嗯。”夏川点头。 说话的同时，夏川直起身子，才刚刚往她那边靠近一步，小姑娘就搬着椅子打算往后挪，防备地看着他。 夏川“啧”了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抓着她座椅后背死死按住，不让她乱动，低下头，“唐微微，我们谈谈。” 唐微微没动了，抬眼看他：“谈什么。” “中午那个女生——” 他话还没有说完，小姑娘瞬间就炸了毛，眼睛瞪大，伸出手抵着他的胸口推了推，凶巴巴道：“有什么好谈的？你是想告诉我你们在谈吗？” “不是，”夏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来和你解释的，我知道你不理我的原因了。” 唐微微冷笑一声：“你又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你可真厉害。” 夏川直奔主题：“刚才我去问了倪玥，她说你们中午看见我送了一个女生奶茶，然后你好像就不开心了。” “……” 唐微微抿着唇没说话。 夏川把当时的情况全部跟她说了一遍。 大概是因为之前他天天去奶茶店，肖芸误以为他自己喜欢喝，所以今天看他没去买，就去买了一杯想送给他。 夏川当时在看手机，没反应过来，被她直接塞到手里。 她们看见的，刚好是他把奶茶还回去的那幕。 “这样啊……”小姑娘原先的冷漠脸维持不下去了，眼神开始躲躲闪闪，手也一直捏着校服衣摆，看上去有点儿心虚。 是她误会他了。 她不该把他想得那么……渣。 用“渣”来形容可能不太准确，毕竟他又不是劈腿了。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夏川坐回自己的位置，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喊了声“上课”，大家起立问好，然后又坐下。 唐微微起来时腿还磕到了桌子，疼得她“嘶”了一声。 能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在看着她。 唐微微却没敢转头，连余光都不好意思和他对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除了心虚，还有紧张。 像是有什么秘密快要藏不住，即将暴露在众人眼前，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不知道要不要承认，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低着头，茫然地看着课本上的内容。 耳边有少年翻书的沙沙声。 很轻的声音，但落在她耳里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莫名放大了无数倍，那么清晰。 一页。 又一页。 再一页。 然后停止，响起另一道声音—— “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唐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夏川说话的声音，低低沉沉，仿佛凝成了实质，字字句句砸进她心里。 心跳先是停了一拍，紧接着愈跳愈快。 “什，什么？” 什么很明显？ “就是——” 少年侧过头，那双黑眸直勾勾看着她，眼尾微微上挑，伸出手勾过她耳边细细的碎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儿。 唐微微从他说话时就屏住了呼吸，现在都快窒息了。 他却故意停在这儿。 夏川把书架在桌面上立起来，挡住老师和其他同学的视线，身体朝她靠过去，视线落在小姑娘已经红透了的耳朵上。 他轻笑了一声，手掌虚虚放在她耳侧，做出一个说悄悄话的手势。 吐息间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上。 唐微微浑身都僵硬了。 讲台上老师念课文的声音，前桌聊八卦的声音，同学们写字的声音，窗外操场上传来的嬉笑声。 还有风声、呼吸声…… 以及心跳声。 在这么多的声音里，她听见夏川开了口，用的是气音，很轻的一句。 “我喜欢你啊。” 第49章 四十九颗糖... 是真的挺明显的。 两个人同桌朝夕相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块儿，夏川对她的好对她的照顾，唐微微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完全感觉不到。 唐微微只是外表看着乖，不是真的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他对她，和对其他女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待遇。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 她是特殊的，是不一样的。 也正因为如此，唐微微今天在看见夏川把那杯奶茶给肖芸时，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像是有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纸挡在他们中间，她能透过这层纸看见对面，但又无法看清。 怕自己会错了意。 怕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自作多情。 直到现在。 那层纸被夏川亲自捅破了，一切都变得清晰又具象。 ——我喜欢你啊。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这一句话，少年的气息依然近在咫尺，呼吸温热，唐微微觉得自己的耳根烫得不行。 心脏跳动也快到不行。 唐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要告诉他。 要给他回应。 “我……” 课桌忽然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猛地一个震动，立在桌面上的书“啪”地倒下来。 前桌的飞机头转过头，歉意地说：“啊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碰……” 后面的话没说完，卡在喉咙里。 夏川还保持着和唐微微说悄悄话的姿势，离得特别近，听见动静才往后退开了一点儿，手收回来，拉开距离。 大概是被吓了一跳，小姑娘杏眼睁得圆溜溜的，眸光潋滟，樱唇微微张着。 耳朵和脸蛋儿都红透了。 非常动人。 左看看，右看看，飞机头倒吸一口冷气。 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佬胆子也太大了点儿，竟然公然在课堂上跟同桌调情！！！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飞机头咽了咽口水。 “……” 飞机头当他们是默认，连忙伸手把书重新给立起来：“你们继续，继续……” 前桌俩人都陷入了安静如鸡的状态。 身体僵硬，动也不敢动。 被这么一打断，唐微微也不知道后面的话要不要继续说了，侧头看了看夏川，他倒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少年的神情是一贯的淡然，就好像刚刚告白的人不是他一样。 唐微微看着他抬手又把立着的书放下去，勾了支笔过来，边转笔边说：“先上课，老师在看这边。” “…………” 所以请问您为什么要在课堂上跟我说这种话啊！ 是存心想憋死我吧！！！ - 放学，今天刚好又轮到他们做值日。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走了，教室里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 傍晚的光从窗外穿进来，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沉沉浮浮，被染上金色。 唐微微拿着扫把，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扫着，时不时抬眼看看走廊，少年身形又高又瘦，微微弯着腰，额前碎发垂下去，看不见脸。 她欲言又止。 “还没好？” 夏川从后门走进来，帮她把没扫完的教室一起扫完，拎着垃圾桶下楼倒垃圾。 唐微微没跟上去，坐在位置上等他。 夏川回来前去洗了手，手上湿漉漉的，指尖还在滴水，衣服的下摆也有少许水渍。 进教室的时候小姑娘还在发呆，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有没有纸？” “啊……”唐微微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摸了摸，拆了一包餐巾纸给他，“喏。” 夏川接过来，白色的纸巾沾水变得透明，那双手修长漂亮，肤色白，只是简单一个擦手的动作，都显得漫不经心的诱人。 “夏川。”唐微微忽然喊他，想跟他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才刚开口，教室的门板就被人敲了敲。 “……” 靠，这次又是谁啊。 再一次被打断想说的话的唐微微非常不耐地转过身，就看见王花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夏川擦拭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 视线和王花对上，少年神情波澜不惊，手上的水已经擦干了，垃圾桶刚刚清理过，他没扔进去，随手把纸塞进抽屉：“老师您找我？我最近应该没犯什么事儿吧。” 他上学期刚来的时候，三中挺多人不服他，觉得一刚从初中升上来的高一小鬼能有多厉害，来找碴的人很多。 他当初也惹过不少麻烦，时常被王花喊去办公室“喝茶”。 “今天先不找你，”王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朝唐微微招了招手，“微微，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唐微微莫名其妙地跟上去。 放学时间，办公室里除她之外，还有一排大概是上课调皮捣蛋的男生被抓进来罚站。 老师在训话，他们各个都站得吊儿郎当的，没在听。 看见唐微微走进来，有一个还故意吹了声口哨，被他们老师拿书卷着抽了一下胳膊，依然是嬉皮笑脸的。 直到他看见办公室窗外站了个面容冷淡的少年。 对上那道黑沉沉的视线，他立刻就怂了。 王花坐下以后，看着面前站着的乖巧安静的少女，叹了一声，到底也不忍心说太重的话：“微微啊，老师相信你是个乖孩子。” 唐微微知道这种话后面一般会跟一个“但是”或者“只是”之类的转折。 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其实大致上猜到了，王花找她来是想说什么。 “只是你现在还小，心思应该更多的放在学习上。” “知道你成绩好，但要保持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听李老师说你今天上课很不认真，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唐微微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王花顿了顿，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在跟夏川谈恋爱？” 早恋这个现象在每个学校都会有，尤其是像他们九班这种吊车尾的班级，大部分同学不好好读书，就喜欢逃课打架谈恋爱。 可唐微微不一样。 她是中途插班进来的，成绩优异，性格也好，王花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不想她被影响，被耽误。 她是一次偶然路过教室，在后门听见班里同学讨论，说他们俩关系有点儿过于亲密。 她当时就留了个心眼。 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俩孩子走得那不是一般的近。 这可不得了。 “没有的，老师。”唐微微紧张地捏了捏衣摆。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被问及这样的问题，她能很淡定地说出一大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否认的话。 可自从夏川说出那句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是变得有点儿微妙起来。 应该算什么关系呢？ 告白者，与被告白者？ 反正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纯洁的同桌关系了。 唐微微现在很心虚。 尽管天地良心，他们并没有真的在谈，但她心里就是虚。 “老师您为什么会这么问？”唐微微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的心里只有学习，这次期中成绩倒退了一名，我非常难过，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他东西。老师您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早恋的！” 见此，王花非常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你能有这份觉悟就好。” - 夏川靠在办公室外的墙壁上，一条腿曲着，垂着头，盯着走廊的地面，耳边全是小姑娘那句坚定的—— “我绝对不会早恋的。” 其实并不意外。 明明是早就猜到了的结果，亲耳听见，心里却还是不怎么舒坦。 夏川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过于冲动了。 他喜欢唐微微，这是他很早就确定了的事，具体早到什么时间又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清明节那天，她给他撑了伞，陪了他一整天。 也可能是某个周五的晚上。 他看见少女不食人间烟火般地站在街边，眉眼如画。以及她回家前说的那一句：我周一很想见你。 又或许是更早。 在那个下雪的夜晚，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声“哥哥”，他就动心了。 贺行舟前不久还问过他：“你和小唐同学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能不能改口喊嫂子了？” 当时是在他们经常聚会的一家店，包厢里，夏川坐在沙发上，周围几个人都在抽烟，云雾弥漫的像是仙境。 只有他没抽，他甚至还把他们都赶了出去，生怕自己身上沾染到烟味。 问及原因，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 ——她闻不了。 这个“她”指得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贺行舟把烟掐了凑过去：“说说呗川哥，你还没表白吗？” “嗯。”夏川瞥他一眼，嫌弃道，“你别靠我太近。” 贺行舟翻了个白眼，坐在沙发扶手上：“川哥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娶何撩啊！” 昏黄光线里，少年侧了侧头，懒散地笑了一下，声音低淡：“可不就是奔着娶她去的么。” “！！！” 在座的几人面面相觑，都瞪大了眼。 内心一声握草。 “不然像你们一样，”夏川挑眉，“玩几个月就分？” 贺行舟不乐意了：“诶诶，夏川同志请你注意下言辞，你别诅咒我们啊，我和诺诺现在好着呢！” 诺诺就是之前那位学姐，夏川也没想到他们真能在一起，他记得贺行舟这小子以前好像说过不喜欢姐弟恋来着？ 不过他以前似乎也说过……不喜欢太吵的女生。 想起自家那位话痨小同桌，夏川往后靠了靠，无声弯起唇角。 只要是她的话，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 告白这件事夏川思考了很久，本来不想这么快的，可他怕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她又误会了该怎么办。 他想让她知道，让她明白。 现在暂时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他可以等。 但他得先确认一下。 她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回去的路上，唐微微难得沉默寡言一回，没有按平常的惯例讲笑话逗他，低着小脑袋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夏川走在她身侧，手里拎着她的书包。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撞上电线杆了，他啧了一声，往前一步，拎着她的领子往回拽：“想什么想这么入迷。” “南屿……”唐微微低声回答。 听见这个名字，少年黑眸眯起，松开手，掰着她的脑袋转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抬起脸看向自己：“想他干什么，你喜欢他？” “啊？”唐微微眨了一下眼，反应过来了，赶紧解释，“不是，我不喜欢他，也没想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语序有些混乱，“我是在想怎么超过他，就年级排名，你知道吧。” 刚刚在办公室里王花和她聊了很多，也帮她分析了上次期中为什么会掉到第二的原因。 对于班里唯一一个尖子生，王花可以说是非常上心了。 夏川看着她：“这么热爱学习啊，优等生。” 最后那三个字他拖长了尾音，好像带了点儿别的意味，声线低而缓，他用舌尖抵了下上颚，长睫垂着，掩去了眼底的光。 优等生。 优等生…… 他突然开始讨厌这个称呼了，就好像在提醒着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夏川之前有想过，他和唐微微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这没事，他可以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他可以做出改变。 那么好的女孩。 她值得拥有最好的。 夏川不想把她让给别人，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变成最好的，可以配得上她的。 “那你要不要继续教教我，”夏川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根早上买水时随手拿的棒棒糖，剥开糖纸，食指和拇指捏着白色的棍儿，递到小姑娘嘴边，他歪头笑了一下，“这是报酬。” 唐微微没伸手去接，直接张嘴啊呜包进去，声音含糊：“那你这报酬也太随便了，一块钱就想打发我？” 夏川：“那你又要我送你十根？” 唐微微把糖咬碎：“十块钱，还没一杯奶茶贵，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不错了，”夏川想起些什么，笑了一下，“我就不一样了，五块钱就能被打发。” 唐微微很诧异：“五块钱就能打发你，谁这么有排面啊夏少爷？” 夏川垂眸：“还能有谁。” 天色已经很晚了，穹顶从一片蔚蓝渐渐染上金红，再变成很深的绛紫，现在刚好六点，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辆很多，喇叭声此起彼伏。 他们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边说话边等红绿灯。 这会儿刚好绿灯亮了。 夏川没继续这个话题，伸手自然地拉过小姑娘的手，带着她往对面走：“现在先去吃饭。” 唐微微愣了一下。 掌心传来的触感清晰且明显，干燥温热的，属于少年的手。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拉着她走过马路，但那时候都是抓手腕，还隔着长袖校服一层薄薄的布料。 他从来没直接的，这样牵她的手。 唐微微低头，紧随着夏川的脚步跟在后面，看着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手指小幅度地收缩了一下。 没有挣脱。 而是偷偷地，回握住他。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回应，夏川弯了弯唇角。 他没回头，手掌转了个方向，五指准确地插.入少女的指缝间。 十指相扣。 唐微微脸噌地一下红了，甩了两下，没甩开。 她加快脚步往前跑了两步，追上夏川，侧头瞪着他，声音压低，似警告又似撒娇：“你别得寸进尺啊。” 她嗓音太柔了，眼神也软，一点威慑力都没。 “让你抱了那么多回，牵一次不过分吧。”夏川说。 “……” 唐微微无话可说了。 那行吧，牵就牵。 小姑娘发出一声轻哼，露出勉强的表情。 然而上扬着的嘴角却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杏儿眼弯成月牙的形状，亮晶晶的，像藏着光。 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是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很些事情不需要明说，本身就已经足够明显了。 第50章 五十颗糖... 时间过得很快。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 阳光穿过玻璃折射进来，整间教室光线明亮，有一束光倾洒在课桌上，在桌面上分割出明暗光影。 窗外蝉鸣声四起。 唐微微侧了侧头，看见外面湛蓝色的苍穹。 她来的时候是冬季，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天空还在飘雪。而现在已经换上了短袖，晴空万里，骄阳烈日。 第三次月考也已经结束。 唐微微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在经过了微微老师专门的补习指导以后，夏川同学的成绩有非常明显的进步，已经成功脱离了最后一个考场的范畴。 至于那个坏消息—— 唐微微扫了眼桌上刚发下来的成绩单。 年级排名：2. “……” 唐微微闭了闭眼，决定眼不见为净。 那个姓南的南波万可太讨厌了。 上次艺术节的奖项评比也出来了，为了不打击同学们的积极性，没有分一二三等奖。九班那个话剧拿到了最佳创意奖，唐微微的小提琴独奏也拿了个优秀奖。 对此王花还是很满意的，在班会课上表扬了他们，等下课时，又喊了唐微微去她办公室一趟，好像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唐微微以为应该是和月考成绩有关，结果不是。 王花跟她说市里有个比赛，学校觉得她小提琴拉得很好，想让她作为代表，去参加。 唐微微本来嫌麻烦打算拒绝，但架不住王花一直和她念叨，加上她在学校走的又是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人设。 还能怎么办呢。 唐微微叹了一声：“好吧老师，我参加。” 王花笑眯眯地：“真是个乖孩子。” - 唐微微回到班上时，夏川侧坐在位子上，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喝，下颌抬着，脖颈的线条流畅柔韧，喉结滚动着。 他刚才班会课上一直在睡觉，唐微微走的时候都没醒，大概是这段时间复习太晚，没怎么睡好。 估计是听别人说了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有了上次的事，她一回来，夏川就问了一句：“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唐微微拉开椅子坐下：“让我参加市里一个音乐比赛。” “哦，”夏川松了口气，随口问，“就你一个去？” “不是，还有一个高二的学长。” 夏川顿了一下：“谁？” 唐微微：“他在我们学校还蛮有名的，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叫言安。” 刺耳的塑料摩擦声响起。 “哗啦——” 夏川低头看了眼手里被捏扁了矿泉水瓶，里面没喝完的水从瓶口溢了出来，打湿他的手，顺着指尖往下，滴在裤子上。 夏川像是浑然不觉：“你要和他一起参加比赛？” “唔，”唐微微点点头，秀眉皱了皱，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他是钢琴组，我是小提琴组，不在一块儿的……” 小姑娘有点儿担忧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夏川没说话，把瓶子扔进后面的垃圾桶。 过了几秒，才从喉间里挤出一个字，低沉又沙哑：“没。” 他这个样子肯定不是真的没问题。 唐微微抿着唇思考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每次她提起南屿的时候，夏川的反应也很奇怪。 这次就更不对劲了。 他们仨并列三大校宝，在学校里都非常受欢迎，唐微微想了想，觉得这难道是同类排斥？ 还是男生之间的攀比心？ ……不，都不对。 “唐微微，”在她琢磨着到底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夏川忽然喊她，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少和他接近。” 唐微微眨巴两下眼睛。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 几乎可以确定。 他这是——吃！醋！了！ 小姑娘偷偷弯着唇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我听贺行舟他们说，最近有一部科幻电影上映，我男神主演的呢，你要不要看？” 夏川挑眉：“你男神？” “嗯，”唐微微报了个外国明星的名字，“怎么了吗？” 夏川没说什么，又问：“贺行舟他们找你一起去看？” 唐微微点头：“对啊，他们说考完试要放松一下，我觉得很有道理，就答应了。” 夏川：“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跟之前怎么能一样呢，我这次不仅自己要复习，还得帮你圈重点，”小姑娘竖起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像是在比耶，“双倍的疲劳。” “……” 课间的教室吵吵闹闹，夏川身体往后靠了靠，贴上墙壁，夏季的衣服布料薄，能清晰地感知到一片冰凉。 他垂眸，低头看着手机。 想起昨晚夏添和他发的信息，叹了口气：“我就不去了，明天有事。” - 言家大院。 大厅里的装修偏向古典，红木制作的家具很有韵味。 厅内人来人往，皆是穿着体面，西装笔挺，看上去价值不菲，都是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士。 夏川与世隔绝般地站在角落，低头在按手机，他没穿正装，一身T恤牛仔裤在人群里很是显眼，加上他身材又好，吸引了很多目光。 今天是言老爷子的七十大寿，很多人前来送礼祝贺。 夏川会来，除了出于礼貌，更多的还是看在小时候老爷子对他疼爱有加的份儿上，否则他对这些带着商业性质的宴会向来没有兴趣。 眼尾的余光扫见有人朝这边靠近，他抬眸，看见了熟悉的金丝眼镜。 “又见面了，”言安朝他笑了笑，“夏川弟弟。” 夏川声音冷淡：“谁是你弟弟？” 言安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也对，再叫弟弟的确不太合适，毕竟……”他顿了顿，“要不了多久，你就得喊我小舅舅了。” 他虽然在笑，但藏着玻璃镜片后的眼睛却是无澜的，瞳色比起常人要偏浅一些。 温柔的表面下，暗藏着危险。 注意到倚着墙的少年气场瞬间冷下来，言安嘴边的弧度更深，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抬手扯了扯领带，拉松了一些，慢悠悠地继续说：“到时候你可是我侄子了。” 夏川抓着手里的手机，五指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他没说话。 少年黑眸眯了眯，偏过头，能远远地看见穿着深灰色西装，在和其他宾客交谈着的夏添，和挽着他手臂的旗袍女人。 言静。 言安的，姐姐。 夏川把手机收进口袋，神情淡漠：“不会有那一天的。” 言安不以为然：“婚都订了，我姐正式进门是迟早的事。” “那我就和夏家脱离关系。” 夏川抬脚，从言安身侧走过，声音平静又带着讽刺：“我可不想和你们这种人成为一家人。”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 - 言家和夏家有着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夏川小时候还在他们家寄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和言安就不太对付。 言安觉得自己年龄大一岁，夏川就该听他的，还什么事都喜欢和他比，非得压他一头才满意。 在谦逊有礼的外表下，这人的真实性格其实傲慢自负又阴险。 但他太会藏了。 他从小就明白伪装自己，每次惹了事儿，都是由夏川背的锅。 小到家里摔碎的花瓶，大到在外面欺负了别人，他总能想方设法把责任推到夏川身上。 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和他相处。 被误会被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小夏川不懂该怎么为自己解释，脾气也倔，他讨厌言安，但和言静的关系还不错。 他喊了她三年的“静姐姐”。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云然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夏川是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没了呼吸，那双总是含着温柔浅笑的眼睛慢慢阖上。 永远也无法睁开。 再次见到言家姐弟，已经是很多年后。 原先清纯的少女出落得更加优雅，添了几分女人味，穿着定制旗袍，梳着盘发，恍惚间，他还以为看见了云然。 连他都产生了这种错觉，何况是夏添。 - 夏川出来之前还是和言老爷子道了声祝福，老人家年纪大了，早就不管家里那些年轻人的事了。 夏川讨厌言家所有人，唯独不讨厌他。 老爷子喜静，住的地方远离市中心。 夏川叫了辆车回去，因为没吃饭，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打算在楼下转转。 附近的餐厅很多，各种菜馆，可他都只站在门口看了看，没进去。 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忽然地，他竟然有点儿想吃唐微微煮的饭了。 虽然这姑娘炒的菜没有不焦的，盐的分量也把握不好，但就是有一种……家的味道。 温暖又怀念。 掏出手机，先是发了条微信，没等到回复，夏川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 没接。 再拨，又是没接。 第三次，还是没接。 夏川走在前往锦绣花园的路上，指尖在拨号键上停了停。 他想起唐微微昨天说过的话。 这个时间，很可能是在和贺行舟他们看电影，手机静音了，没注意到。 夏川这会儿已经快走到小区门口了，路过那条巷子，他听见里面传来一些动静，像是在争吵，尖锐的女声响起：“你少得意了——” 夏川没在意，打算拨通最后一遍。 “唐微微！你竟然真的敢打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轻快的铃声从巷子里传来，是一首动漫的主题曲，唐微微这段时间在追的。 夏川在原地顿了一下，眉梢扬了扬，走过去。 巷子里的战况还挺激烈，他没怎么看过女孩子打架，在记忆中基本都是互相扯头发，手抓来抓去的，取胜靠的不是力气或者技巧。 ——是指甲。 基本上谁指甲长，这场打斗就赢一半了。 但唐微微不。 夏川就站在巷子口，看着这姑娘反手一个背摔，抓着人胳膊，借着力，直接把冲向她的一个女生摔在地上。 “砰！” 非常重地一声响。 不过她倒也注意着分寸，没让人头先着地。 那女生哪里被人这样摔过，屁股火辣辣的疼，当即就趴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除了她，旁边地上还躺着俩人。 三个人整整齐齐的。 唯一一个站着的腿都在哆嗦，结结巴巴地，还在试图放狠话：“你，你别以为有夏川罩着你，我就，我就怕你！” 小姑娘看着娇娇小小，个子比她们都矮，但这气场估计得有两米八。 她声音也软，又轻又甜：“他罩我？不需要。” “就你们这种菜鸡，再来十个都不够我打的。” 说话的同时，唐微微也在活动手部关节，摁着手指，骨头咔哒咔哒响，一副又要动手的样子， 大概是不小心牵扯到哪里，唐微微小小地“嘶”了一声。 有点儿疼。 但这个逼还是得继续装下去的。 女生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慌乱地后退着：“告诉你，我哥可是谢文，你去高三打听打听，知不知道他势力多大？劝你最好别动我！” “谢文？” 低沉好听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像是在喃喃自语。 唐微微一僵，回头。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漆黑的眼，薄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眼熟。 “哦，我听过他。”夏川双手插兜，闲闲地走过来，站在唐微微身侧，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 “欺负我的人，你们胆子不小啊。” 几个女生：“……” 现在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别以为你是大佬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夏川低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唐微微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抬眼看他，粉嫩的唇微翘着：“怎么就是你的人了，我才不用你罩我。” “我的同学，我的同桌，我的……”少年长长的睫低覆下来，垂着眼看她，“妹妹。” 唐微微顿了一下：“什么妹妹，我们又没血缘关系。” “嗯，所以，”他点点头，稍稍低了低身子，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你还是我喜欢的人。” 唐微微的脸一下子烧了。 请问这人最近是吃错什么药了吗，怎么一言不合就表白。 上次是课堂，这次是打架，你就不能挑个好点的场所，再选个合适的时间吗！！ 今天太阳很大，小巷里还算阴凉，有穿堂风吹过，裹挟着栀子花的香味飘来，唐微微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小声地喊他的名字：“夏川。” “嗯？”少年应道。 “我问你啊，”似乎是不好意思，唐微微一直低着脑袋，偶尔偷偷瞄他一眼，又迅速移开，“你对我说这种话，不是在开玩笑吧？不是打赌输了什么的吧……” 唐微微以前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很多人被拒绝了就会说是开玩笑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她也不知道，但她挺不喜欢这样的。 “不是。”夏川说。 那几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狭窄的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安安静静的。 谁也没开口说话。 阳光越过砖块砌成的石墙斜斜的照射进来，笼在身上，有点儿热，唐微微往右边挪了挪，站进阴影里。 夏川跟着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两个人距离得很近，鞋尖几乎快触碰到一起，唐微微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前面的少年忽地抬起胳膊，伸过来。 脚后跟碰到墙壁的同时，她的后脑也撞上一个柔软又坚硬的手掌。 少年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撑在旁边的墙壁上，低垂着眸，有光透过睫毛间隙在眼下打上阴影，唐微微心跳快了几分，一眨不眨看着他俯身离自己越来越近。 额头和额头相碰。 她听见夏川开了口，声音有一点哑，缓缓地：“我喜欢你，认真的。” “……” ！！！ 呜呜呜妈妈呀，这里有个人在撩我！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几乎能原地去世了。 - 没想到喊妈妈还是有点用的。 想起于婉吟曾经和她交代过的话，唐微微垂下眸子，心头乱撞的小鹿瞬间撞死在树上，脸颊的热度褪了大半，眸光有些复杂。 于婉吟对她要求一向严格，不让她高中谈恋爱。 更别提她连续两次考试都只拿了第二，出成绩的那天，于婉吟打电话过来得知此事，甚至动了想找关系给她转班的念头。 最后还是唐微微说马上高二就要文理分班了，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月的时间，于婉吟才勉强同意让她继续待在九班。 要是再被发现她竟然早恋，后果可想而知。 唐微微不想让妈妈失望。 于婉吟对她的要求她都会尽可能的做到。 但她也不想拒绝夏川，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得出那种会伤害到对方的话。可她暂时也没办法答应他。 唐微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贪心，太自私了。 她想让夏川等等他。 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夏川重新直起身，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手指很轻地按在少女紧紧抿着的唇瓣上，轻轻蹭过去。 “没关系，”他说，“两年而已，等你就是了。” 又不是要彻底分开，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微微眼眶红了红，一颗心像是浸泡在温水里，温暖感动，又有一些酸涩。 “夏川……”轻轻软软的嗓子，隐隐的哭腔。 没等夏川问她“怎么了”，怀里钻进一个柔软的东西，打断要说的话。 小姑娘双手紧紧环在他的腰间，脸贴在胸口，闭上眼。 抱得很用力。 身体相贴，能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感觉到怀中少女的柔软和体温。 她身上很香，甜甜的牛奶味儿混着花香，气息清淡，带着若有似无的撩人。 夏川低头，抬起手，掌心落在少女的头顶，顺着发丝往下抚过。 “你果然很喜欢抱我。” 似是叹息，又似是宠溺地呢喃了一句。 “……” - 他们没在巷子里停留太久，唐微微捡起刚才为了行动方便，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包，边拍灰尘边问：“话说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夏川看了眼时间，想起小姑娘的煮饭速度，等她做好，午餐大概也变晚餐了，于是改了口，“陪我去吃饭。” “……” 吃个饭还要专程过来找她陪。 这还没在一起都这么黏，在一起还得了？ 罢了，微姐宠着你。 他们去了附近的小商场，唐微微已经吃过午饭了，所以就点了份甜点陪他。 唐微微低头刷着手机：“对了，我看这里也有家影院，我们等会去不去看电影？” 夏川放下筷子，发出一阵轻微声响，他抬眼：“看你男神？” 唐微微一脸正直：“看电影。” “行，看电影，”夏川说，“说起来你昨天不是答应了贺行舟他们，怎么没去？” “……”小姑娘噎了一下，偏过脑袋，“你管我呢，就问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她今天跟平常一样扎着马尾辫，耳边有几缕碎发垂落，半遮过精致小巧的耳廓，透过发丝，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片绯色。 夏川笑着靠近椅背里：“去，当然去。” 他歪了歪头，“差点忘了问你，怎么又跟人打起架来了？” “什么叫又打起架来？”唐微微提高了些音量，很不满意他这个说法，“我这叫正当防卫，你别乱说，污蔑我名声。” 夏川瞥向她的手：“有没有受伤？” “之前好像扭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唐微微挖了一勺冰淇淋，有种大姐大般风轻云淡的气场，“就是太久没动手，有点儿手生，不熟练。” 夏川挑着眉，故意问：“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本事，上次两个这回四个。下次准备打几个，十个够不够？” 唐微微：“……” 其实唐微微遇见这几个女生纯属是巧合，她压根不认识她们，只觉得略微眼熟，大概是一个学校的。 她们莫名其妙看她不顺眼，还出言挑衅。 这能忍吗？那肯定不能的。 于是唐微微就怼回去了。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时机成熟，就从口头交锋变成了拳脚间的交流。 “再打十个我那不是瞎吹的吗，”小姑娘咬着勺子，杏眼水润明亮，嘴角沾着一点点白色的冰淇淋，像只小花猫，“打架气势不能输啊。” “打架，嗯？”夏川重复她说的话。 “……” 反正人设早已崩得一塌糊涂，唐微微索性也不装了：“对，就打架，你有什么意见吗？” 她瞪着他，眼神里满是“你敢有意见你就死定了”的威胁。 第51章 五十一颗糖... 电影散场，有几个女孩拿着纸巾在小声啜泣，有男朋友的被男朋友搂在怀里安慰，没男朋友的就跟自己的小姐妹抱头痛哭。 唐微微还坐在位置上没动，他们的位置比较靠里面，她不想挤，就等外面的人先走完了再出去。 等了两三分钟，影厅的人散得差不多了。 “走吧。”唐微微对夏川说。 她3D眼镜还没摘，把脸蛋遮住了大半，只露出秀挺的鼻尖和微抿着的红润唇瓣，声音带着哑，有点哽咽。 夏川叹了一声，伸手帮她把眼镜摘下，露出那双红红的眼睛，眼底水雾缭绕。 拇指蹭过她的眼角，擦拭掉泪水：“有什么好哭的。” “呜，这个结局太虐了……”唐微微吸了吸鼻子，“为什么非要我男神牺牲，就不能换个人吗。” 夏川有点好笑：“那你想谁死。” 唐微微咬着手指纠结了一下，其实这电影里的人物她都挺喜欢，除了反派，但反派已经死光了。她仔细想了想，报出一个名字。 夏川问：“为什么是他？” 唐微微挺认真的：“因为他长得丑。” 夏川：“……” - 电影看完已经到傍晚了，六点多，商场里大部分的餐厅外面全都是人，序号都排到好几十位了。 唐微微吃爆米花吃饱了，这会儿啥也吃不下。 至于夏川，两三点才吃的午饭，也没什么饥饿感。 他们两个人瞎溜达了一会儿，从商场里面逛到外面，夏季天黑的晚，这时候还有蒙蒙的微光，呈现一种灰蓝的色调。 散着步，慢慢天完全暗了下去。 唐微微看着手机，今天班群意外的活跃，消息都99+了。 点进去才看见他们在讨论什么聚餐，说是艺术节话剧拿了奖，要庆祝一下，参演的都去了，没参加的也去了几个。 【诺诺宝贝：[分享位置]】 【诺诺宝贝：要来的快点来啊，我们准备点菜了，来晚了可就没份了啊。】 【诺诺宝贝：@King@大家的爸爸@Mr.李@下雨了@天上月还有其他人，速度！】 【天上月：等等啊，我问问微微来不来@微糖三分甜】 【大家的爸爸：爸爸马上到。】 【下雨了：话说你们问过夏川了吗，他来不来啊？】 …… 消息滚动的速度很快，唐微微扫了眼，侧头问夏川：“今天班级聚会，在仓山，去不去？” “随你。”夏川说。 “那我跟他们说了啊。” 唐微微其实还挺喜欢这种集体活动的，热热闹闹的，刚好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要干嘛，过去玩玩也挺好的。 【微糖三分甜：来来来，我和夏川马上过去。】 【下雨了：。。。】 【天上月：！！你俩在一起？！】 【诺诺宝贝：怪不得你今天没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原来是去约会了啊[坏笑]】 【Mr.李：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哪个混蛋背叛兄弟跟女朋友跑了的？？你这个狗东西，还用这么恶心的微信名，呕。】 【诺诺宝贝：你就是嫉妒爸爸有对象。】 【Mr.李：滚，老子是你爸爸。】 【大家的爸爸：别争了，你俩都是我的傻儿子，我，是大家的爸爸。】 【川：？再说一遍。】 【大家的爸爸撤回一条消息。】 【大家的爸爸：川哥你竟然在窥屏！！】 【诺诺宝贝：哈哈哈哈哈撤回没用，我截屏了[图片]】 【大家的爸爸：川哥我错了，你是我爸爸。】 唐微微抱着手机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也太怂了吧，他怎么那么怕你啊，诶，还改了个名——” 夏川收起手机：“改成什么了。” 唐微微看着对方昵称栏里的那四个字，没多想就念了出来：“夏川爸爸。” 夏川：“乖。” 唐微微：“……？！！” 草！ 她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套路了！ - 九班同学的家庭背景参差不齐，没去太高档的地方，最后选了家街边大排档，年轻人聚会的首选之地。 这家店在希城口碑挺好的，环境干净卫生，食材也新鲜。 这种店一般没有包厢，他们人多，老板给他们几张桌子拼在一块儿，唐微微来的时候已经坐满了人。 见她和夏川果然是一起来的，一群人都发出起哄的声音。 “你们可算是来了，”贺行舟站起身，特别热情地招呼他们，拉开两张靠在一块儿的椅子，“川哥和嫂子你们坐这儿。” 唐微微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平时他们也总是这样。 她都准备坐下去了。 这声“嫂子”一喊出来，她实在惊了一下，脚底一滑，差点没一头栽进桌上的干锅里。 “乱喊什么。”夏川瞥他。 “啊？”贺行舟抓了抓头发，食指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所以你们……还没有？” 桌上一圈人也都互相对了个眼神，在他们看来，这俩人早就是一对了，原来还没有。 大佬追妹子的效率这么低？？？ 这不应该啊！ 除了起哄的人，也有个别女生的脸色不太好看。 唐微微在倪玥旁边坐下时，就发现右边的女生翻了个白眼，搬着椅子离她远了些，转头和另外的同伴小声交流些什么。 声音不算大，但唐微微还是听见了几个字眼。 比如“倒贴”、“纠缠”。 再比如“不要脸”。 串联起来组成的句子无非是在骂她，唐微微拆餐具的动作顿了一下，要说生气其实她心里没太大感觉，但多多少少也是有点不开心的。 班里喜欢夏川的女生不少，对她有敌意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不代表唐微微就要惯着她们。 唐微微一边拿热水烫着餐具，取出筷子，轻轻在骨碟上敲了敲，一边转过头，非常温柔地问她们：“要不你们也去试试？” “什么？”右边女生愣了一下。 “倒贴，”唐微微说，“去试着纠缠一下，看人家搭理你不。” “……” “嘁，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 “我脸好端端在这儿呢，”唐微微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托腮看着她，“倒是你，粉涂这么厚，脸就这么见不得人？” “……” 倪玥在一旁都快憋笑憋死了，实在忍不住：“微微你是个狠人，怼人技术我太佩服了。” 唐微微对她们又黑又白的变脸没兴趣，懒得继续逼逼，和倪玥笑了笑，刚好有点儿饿了，开始专心吃菜。 吃到九点多，有些有门禁的同学先回去了，剩下一半人，唐微微两边的位置都空了出来，夏川去完厕所回来，很自然地坐到了她旁边。 “你们刚刚在聊我？”夏川侧头。 他喝了点儿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倒是没有烟味。 毕竟是班级聚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在，男生们也都比较体贴地没有抽烟，要抽也是离桌蹲在路边抽完了才回来。 唐微微一脸错愕：“不是吧，这么远你都听见了？” 夏川说：“猜的。” “那你猜的真准。”唐微微佩服地说。 夏川随口问：“聊我什么了。” “那不能告诉你，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初夏的夜晚还有些微凉，路边灯光黄澄澄的，晚风送来一阵茉莉花香，混合着空气里的酒气，有种微醺的诱人。 大排档的椅子是塑料板凳，夏川没得靠，就弓着身，长腿踩在凳子边上，手肘压在大腿上撑着脸从下往上看着她：“你都知道我的秘密了，是不是也该交换一下。” “我知道你什么秘密了？”唐微微挺懵的。 “喜欢你啊。”夏川说。 一天之内听见三次喜欢，唐微微现在已经可以表现的比较淡定了，张了张嘴：“那你不是也知……” 她又及时刹住车。 “我不是也什么？”夏川挑眉。 “没什么，”唐微微没敢和他对视，饮料已经喝完了，她咬着空玻璃杯，盯着桌上的酒瓶，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夏川往她那边靠了靠，伸手夺过她手里空了的杯子，放在桌面上，拿起旁边的酒瓶往里面倒入一小半杯的啤酒。 黄色的液体晃荡着，上面有一层白色的泡泡。 “想喝就尝尝。”夏川把杯子往她那儿推了推。 唐微微瞪大了眼：“就给我倒这么一点，你在看不起我？？” “嗯，怕你醉了被人占便宜。”夏川说。 唐微微非常不屑地嗤了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又不是一杯倒。再说了，醉了不是有你在吗，还有谁会占我便宜啊？” 夏川看着她：“我。” “……” “我会。” “…………”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就是最禽兽的那个人了。 - 唐微微以前也偷偷喝过几次酒，但都非常少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但一瓶以内肯定是不会醉的。 她喝完一瓶，还想再拿新的时候，手腕被人抓住了。 温热又干燥的，熟悉的触感。 “你干嘛。” 少年一双黑眸深沉如夜色，声音冷硬：“不准喝了。” 唐微微眨巴着眼睛：“我就想试试我到底能喝多少，等觉得晕了我就不喝了。” 夏川不为所动：“不行。” 僵持了一会儿，唐微微妥协了：“好吧，那就下次再试。” 夏川垂眸：“必须是我在的时候。” “我发现您这控制欲好像有点儿强啊，”他的手还扣在她手腕上，唐微微抽了抽，没抽动，面无表情看着他，“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管我？同桌？还是哥哥？” 夏川松了手，嘴角微勾：“你爸爸。” “……滚！” - 夜晚的大排档总是很热闹，一直到凌晨都有客人。 但唐微微显然是不可能待到那么迟的，十点多就准备走了，起身时，听见隔壁那桌的男人在吹牛，什么x总，几百万的项目，闭着眼就来。 唐微微甚至还听见了“夏天集团”。 她回头，掩着面在笑：“这男的说和你家公司有合作诶，看样子还黄了一个项目，夏少爷，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夏川连余光都没给那桌人一个，径直走向外面，“我送你回去。” 看出了夏川似乎不想聊这个，唐微微顿了顿，在原地思忖了片刻，然后才抬脚跟上去。 她其实隐隐猜到了一些，但这种事又没办法直接问夏川跟他确认，只能藏在心里，等哪一天他主动和她提起。 回到家洗了个澡，冲掉身上的酒味，换好睡衣，唐微微钻进被窝里，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下午在巷子里，夏川低着头，垂眸，额头贴着她时的画面。 我喜欢你。 喜欢你…… 这几个字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地回荡在她耳边，连气息都那么明显，唐微微觉得耳朵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她忍不住地爬起来，抬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把空调开到最低温。 空气渐渐的冷了下来。 她闭着眼深呼吸了几口气，摸摸自己的耳朵，冰冰凉凉的。 很好。 空调开了一整晚的后果自然是第二天醒来，唐微微发现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大概率是感冒了。 因为不是很严重，她也没去看，随便吃了点药。 比赛日将近，唐微微这段时间都在忙着练琴，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靠窗的位置摆了架钢琴，和夏川家里那台斯坦威大三角没得比，但也很不错了。 唐微微把小提琴盒放下，走过去，打开琴盖，指尖从黑白琴键上划过，按下一串音符。 是之前她去夏川家里跟他练习《爱的礼赞》时，他曾弹过的另一首曲子。 她母亲自己创作的。 非常温柔，又温暖的旋律。 唐微微凭借记忆弹奏了一段，还沉浸在那时候的回忆里，猝不及防听见门口传来鼓掌声 唐微微抬头，看见言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朝她走过来：“原来你也会弹钢琴。” 唐微微谦虚道：“其实不太会，入门级别而已。” 言安笑了笑，垂下眼看着那架钢琴，迟疑着问：“你刚才弹的那首……” “我就是随便弹弹的。” “不，我是想说，”言安重新抬眸，“我曾经也听过这首曲子。” 唐微微这才知道原来言安和夏川竟然是认识的，两个人甚至还是竹马竹马一起长大。 “那你能不能……”唐微微顿了顿，没继续问下去。 言安倒是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你是想问他现在为什么一个人住外面，好奇他的家庭情况吗？” 唐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具体情况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云然阿姨在他挺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因为意外车祸。” “车祸？”唐微微怔了一下，想起了些什么。 “嗯，”言安继续说，“具体原因有些复杂，好像和他，以及他父亲都有些关系吧。你知道的，豪门圈子总是比较复杂。” 唐微微皱了皱眉。 言安没继续说下去了，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钢琴前坐下来，把唐微微刚才只弹了一段的曲子演绎了一遍完整版的。 “我对这首曲子不太熟悉，弹得可能不是很好，献丑了。”言安笑着说，“夏川应该弹的比我更好吧。” “没有没有。” 唐微微回答完他前面的话，听见后面那句，停顿了两秒，认真地点头：“音乐是需要感情投入的，毕竟这是他妈妈作的曲，他更能产生共鸣。” 意思就是同意夏川比他弹得更好这个观点了。 其实从专业角度来说，夏川跟言安肯定没得比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情人……不，同桌眼里出肖邦。 言安低垂着眼帘，不动声色捏紧拳头，声音很轻：“说的也是呢。” - 练琴时，唐微微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眼前似乎浮现一片白点，意识在渐渐下沉。 耳边有嗡嗡嗡的鸣声。 好难受。 小提琴从肩上滑落，琴弓也掉在地上。 唐微微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没了力气地跌倒在地上，发出沉闷地声响。 言安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低头打量了一下少女陷入沉睡的精致容颜，柔软的黑发，肌肤如雪，柔柔弱弱的样子非常容易激发男生的保护欲。 “也难过他那种人会喜欢。” 他蹲下去，两只手臂勾过少女的腰肢和膝弯，抱着她出了音乐教室。 经过操场时，因为他打横抱着的姿势，频频惹人回头，一路上有不少学生在议论着。 其实去医务室有一条更近，人更少的路可以走。 但言安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让夏川看见，让他知道，他喜欢的女孩儿，现在在他怀里。 - “握草，你们听说没有，刚刚言安学长公主抱着一个女孩子经过操场，好多人都看到了！” “在学校里就敢这么嚣张？！老师不管的吗？？” “那女生好像晕过去了，言安送她去医务室的，被老师知道也没什么吧，也只会说他做得对。” “有没有人知道那女生是谁啊？” “没看见脸，长头发，挺瘦的吧，鞋子好像是椰子粉天使。” “我们班那谁不是就穿的粉天使吗，就唐微微，她不是还和言安一起参加了音乐比赛？” “那肯定是她了！” …… 夏川冲出教室，拐进楼梯间手撑着扶手，略一用力，直接翻身跳下去，等他赶到医务室的时候，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 医务室里没什么人，老师不在。 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纤细娇弱的少女，脸色苍白，连那对蔷薇花瓣似的嘴唇也仿佛褪了色，带着病态的感觉。 言安就坐在她旁边。 夏川大跨步走进去，没说话，直接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提起来，重重地按在墙上。 他和言安的身高差不多，甚至略高几公分，那双黑眸里压抑着戾气，像是翻涌的海浪，呼啸着要把人吞噬。 “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自己晕倒了，我可是好心把她送过来。”言安并不畏惧，想从夏川手里挣脱开，奈何力气没他大。 言安的脸色这才起了变化：“你给我松手。” 夏川沉着声音：“说清楚，她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校医，我怎么知道？”言安那层温和的皮披不住了，露出冷笑，“自己没把小女朋友照顾好，让人生病了，跑来质问我？” “夏川，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领口的布料被少年紧紧攥着，手背有青筋凸起，他黑眸半眯，正打算动手，听见耳边床上传来小姑娘弱弱的嗓音：“哥哥……” 夏川手一松，放开了言安，转身走到床边。 床上的少女还是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还没醒，这一声“哥哥”也不知道是在叫谁。 夏川在床沿坐下，指尖才刚触碰到她的手，小姑娘嘴唇蠕动了一下，又喊出他的名字。 “夏…川…” 是梦到他了吗。 夏川一直在这里等到校医过来给她看了看，才知道是持续性低烧加上低血糖引起的头晕昏迷。 他直接逃了后面两节课，坐在这陪她。 一直到中午快放学她才醒了过来。 眼皮子缓缓睁开，视野从模糊渐渐的明晰，胳膊撑着床爬起上半身，唐微微揉了揉眼，看见趴在床边的少年，愣了一下。 她拿手指轻轻戳了戳他。 夏川很快有了反应，抬起头，漆黑的眼和她对视上，看上去有些倦意。 小姑娘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喊他“哥哥”。 “……” 夏川缓了一下，直起身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嘴这么甜，是不是还没睡醒？” 唐微微舔了舔发干的唇，目光直直盯着少年的面容。 恍惚了一下，差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垂眸：“可能是吧。” “对了，我是怎么来的医务室？”唐微微回想了一下，记忆只停在她在音乐教室里陷入昏迷之前，“你送我来的吗？” 夏川正在给她倒水，动作一顿，抓着杯壁的手收紧了一下，指节泛白，把水递过去：“不是。是言安。” 唐微微手指刚碰到杯子，闻言差点没把水给洒在身上：“他？……哦，也是，毕竟我晕倒那时候也只有他在。他怎么送的？” 夏川站在床边，低着头，眸光晦暗，一字一顿：“公主抱，还绕了半个学校。” “……” 唐微微沉默了一下，觉得“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这种废话可以不用问，但凡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少年现在浑身上下，连每根头发丝儿都透着不爽。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尽量离言安远点。” 声音也低低沉沉。 “我这不是昏迷了嘛，”唐微微觉得自己挺无辜的，“那我当时也没有意识啊，我哪知道就这么被人抱起来游街示众了……” 喝完水润了润喉咙，她感觉嗓子舒服多了。 把水杯放在桌上，见夏川还是抿着唇不说话，唐微微鼓了鼓腮帮，爬起来，跪在床上往他那儿挪了挪。 手掌轻轻搭在少年肩上，直起身，小姑娘漂亮的杏眼眨了眨：“那你也抱抱我？” 第52章 五十二颗糖... 夏川垂在裤边的手动了动，稍微往上抬了些，放在少女的腰间。 隔着夏季校服薄薄一层布料，他的掌心贴上来，温温热热的，烫着那块皮肤有一点奇异的痒感。 “想我怎么抱你？” 唐微微手指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没躲。 也没说话。 那只手从腰侧滑过去，手臂圈住她的腰，往里一收，唐微微整个人被带进少年怀里，脑袋刚好埋在他的颈窝上。 她听见头顶传来略微低哑的声音。 “这样可以吗，嗯？” 气息滚烫又灼人。 唐微微双手顺势勾住他脖子，抬起脑袋，乌黑的大眼睛水盈盈的，脸有点儿红。 呼吸交融，四目相对，她能在夏川眼底看见自己的脸。 他们离得太近了。 “你……”腰上的那只手臂禁锢着她，削瘦却很有力，唐微微动了一下，咽着口水，“要不，你也试一下公主抱？” 她的眼神明晃晃的，害羞又期待。 说完，一阵天旋地转，视角换了个方向。 腰间的手没松开，往上移了一些，另只手捞过她的腿，轻松抬起，唐微微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她的手还勾着夏川的脖子。 视线直愣愣地盯着他的侧脸，轮廓精致而深刻，挺鼻，薄唇，下颚的线条流畅好看，又冷又性感。 充满了少年感，又带着一点点成熟。 他身上的气质总是很矛盾，却意外的和谐。 “满意了？”夏川垂眸。 小姑娘点点脑袋：“满意，但我觉得这话应该我来问你。” “嗯？” “你这个才是公主抱的正确打开方式，”唐微微一脸认真，“他那种叫什么公主抱，那是死尸抱。” 夏川一言难尽看着她：“有你这么说自己的？” “……” 那我还不是看你吃醋不开心了才想着跟你解释一下的，结果你这人还反过来吐槽我？？？ 唐微微在心里骂了长长的一段话，深吸一口气，在他怀里动了动：“行了，抱也抱了，现在放我下来。” “不。” 夏川反而还紧了紧双手，转身，径直走向门口。 “诶，你不是吧，”唐微微看他正打算这么抱着她出去，一下子慌了，一双腿又踢又蹬，“夏川，你快放我下来，会被人看见的啊！” “就是要有人看见才好。”少年声音冷淡且执着。 “……” - 唐微微提心吊胆了一会儿，还真的挺怕夏川打算抱着她把整个学校绕一圈，好在这人醋归醋，但也不是没带脑子。 出了门，走到拐角时，夏川就把她放了下来。 唐微微松了口气。 校医室离他们的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这里在校内的位置算比较偏，加上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一路上几乎没遇见什么人。 还有三分钟就放学，他们也没回班，一起去了操场，坐在看台上，对面有一群上体育课的男生在打球。 “哐——” 篮球砸到框边儿，没进。 唐微微托着腮，目光一直盯着他们，见状，说了声“好可惜呀”。 “可惜个屁，”夏川起身，还顺便拽过她的胳膊，拉着她也站起来，“这么菜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唐微微：“……” 中午他们在校外随便吃了些，唐微微没什么胃口，点了碗清淡的粥，喝了几口就没碰了，还剩下一大半放在那里。 夏川劝不动她，强行让她再扒拉了两口，小姑娘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夏川皱皱眉，也只能随着她。 回去之前，夏川去小卖部买了几袋手撕小面包，还有牛奶，打算让她下午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夏天的阳光盛烈，刺得人睁不开眼，唐微微的遮阳伞在书包里没带出来，只好用手挡在额前：“对了，夏川。” 少年侧头：“怎么了。” 唐微微张了张嘴，垂下眼，没说什么。 在刚才昏迷时，唐微微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真实到好像梦里发生过的事，在现实里也曾上演过，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只剩下一些残缺的碎片，模糊不清。 醒来以后，她已经记不清梦里的画面了。 唯一的印象…… 只记得似乎是和夏川有关。 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 又忘了。 - 这两天生病让唐微微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蔫了吧唧的，侧趴在课桌上，思绪放空，完全没有平时那般认真听课的样子。 连旁边的夏川看上去都比她态度端正。 人好歹没有趴着，手里也拿着笔，在本子上划来划去，不知道在画些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在做笔记。 唐微微上半身没动，桌下的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子，喊了声：“夏川。” “嗯？”他没转头。 “你画什么呢。” 夏川没回答问题，放下手里的黑色水笔，把唐微微的笔袋拿过来，在里面翻了翻，找出一支笔盖带着猫咪耳朵的。 这是一支红笔。 少年修长的手指捏着笔，拇指压在食指指尖上，在纸上继续画着，来来回回的涂，像是在上色。 握笔姿势很不标准，也难怪字写那么丑了。 唐微微暗暗的想。 等了一会儿，夏川说了声“好了”，把本子往她这边推了推，唐微微下巴压在手肘上，视线抬高了些。 纸张雪白，中央有一抹红色。 是一颗小草莓。 “送你了，”夏川把那张纸撕下来，动作很轻，边缘整整齐齐，漫不经心道，“喜欢吗。” 唐微微抬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幼稚。” 夏川耸了耸肩，人往后一靠，前面的椅子角翘起，晃了两下，他手里拿着那张纸，懒洋洋地说：“不要那我就扔了啊。” 看他真准备要扔，唐微微一下子坐直身体，从他手里夺过那张纸。 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嘴硬道：“我又没说不要。画得这么丑，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夏川笑笑，也不拆穿她。 抬手在少女脑袋上揉了揉，发丝柔软顺滑，被一根粉色的头绳束成马尾，上面翘着两个尖角，像是兔耳朵。 他忽然问：“怎么不戴了。” “唔？”唐微微没明白。 “之前那个草莓发卡，”夏川说，“你很久没戴了。” “啊，那个啊，”小姑娘撅了撅嘴巴，“玥玥说太那个幼稚了，现在高中生没人戴这玩意儿了，我看班里女生好像的确都没有，就我一个人。” 夏川倒是没注意这些，看着唐微微把那张画了小草莓的纸收起来，没折，平整的夹进书页里。 小姑娘依旧趴在桌面上，蓝边的校服领子下，脖颈线条柔韧纤细，白玉似的。 夏川眸光闪动着，瞥开视线，意味深长道：“下次给你个不幼稚的。” “什么不幼稚的？” “草莓。”夏川言简意赅，没多做解释，换了个话题，“头还晕不晕？” 唐微微倒也没继续问，抬手摸了摸额头，温度正常，烧已经退了，但她还是有点儿提不起精神：“还好吧，不是很晕。” 夏川：“为什么不请假回去。” “我，好学生，”唐微微指了指自己，“带病坚持上课，就是这么的勤奋认真，吃苦耐劳。” 夏川点点头：“好学生，”他朝她桌面上抬了抬下巴，看着那本语文书，目光戏谑，“友情提醒你一下，这节是地理课。” “……” 一节课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很快就过去了。 一眨眼又是放学。 到了家楼下，唐微微站在楼梯口磨磨蹭蹭，脚底跟黏在地板上似的，挪都挪不动。她抬头看着眼前老旧的，没有电梯的楼房。 视线长久地停在那水泥台阶上。 非常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她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四肢发软，一想到还要爬四层楼梯，就觉得人生无望，前路一片黑暗。 夏川也跟着她停在原地，注意到小姑娘蔫巴巴的神色，挑了一下眉，很快了然。 他走过去，背朝向她，半蹲下去，背脊线条被T恤衬得更明显，挺直又清瘦。 “上来吧。”他说。 唐微微眼睛亮了亮，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身体往前倾着趴上去，双腿分开，被他轻轻松松托起来，还掂了两下。 “中午我就想说了，”夏川皱眉，“你太瘦了。” 唐微微两只手臂在前面交叉着，下巴抵在夏川肩膀上，歪着头，靠近他的颈窝。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瘦。 “哥哥，”她开口，声音里全是笑，“你会说话就多说点儿。” 少女长长的头发从背后垂下来，发尾扫在皮肤上，有点痒。 她呼出的气息就在颈侧，柔软的部位挤压着紧贴后背，放在他身前的手指尖随着他上楼梯的动作，时不时蹭过他的胸口，像若有似无的挑逗。 偏偏又撩人而不自知。 夏川垂着眸，喉尖滚动，低头往下看了眼，咬着后槽牙极轻地磨了磨，喊她：“唐微微。” “怎么啦？”声音甜而软。 “你别乱动，”夏川身体一顿，“然后把嘴闭上。” 唐微微：“……？” 她这是被他嫌弃了？？？ 第53章 五十三颗糖... 周六，比赛日。 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唐微微坐在学校安排的小巴车里，身体靠着车门，手肘架在窗框上，脑袋趴着，没什么精神地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胃里像是翻山倒海。 晕车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车内密闭，冷气从头顶往下窜，唐微微双手抱臂搓了搓，视野内突然多出一件衬衫外套。 唐微微转过头。 言安手里拿着衣服，温和地说。 “冷的话就披着吧。” “谢谢，”唐微微道了谢，却没接过来，“但不用了，马上就到了。” 言安笑笑，没说什么，把衣服收回去。 到达比赛场地，在指导老师的带领下进入后台，小提琴和钢琴在不同的组，唐微微和言安分开去了两个区域。 她找了位置坐下，拿出手机。 现在时间还早，才九点多。 刚刚上车前她给夏川发了条消息，跟他说了声自己去比赛了。 唐微微本来以为这个点夏川应该还没醒，没想到收到了他的回复。 夏川：【到了？】 唐微微：【嗯，进入后台了，现在是准备时间。】 夏川：【比赛加油。】 唐微微回复了个“冲鸭”的表情包，打算退出时，指尖停在屏幕上，顿了顿，又打字问：【你中午有没有空？】 她实在不想再坐学校的那辆车了。 右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说话] 过了三秒，夏川发来一条语音，简简单单一句话：“知道了，比完赛我来接你。” 唐微微忍不住弯起唇角。 - 唐微微今天发挥出色，评委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拿个奖应该是不成问题，至于第几名就不好说了。 她的序号排在前面，结束时言安那边还没开始。 唐微微找到老师，说自己家里有人来接，问能不能先走。老师点点头，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出了比赛馆，地面湿漉漉的，有不少水渍。刚下完一场阵雨，气温降低了不少，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弥漫，湿润微凉。 唐微微想问问夏川到了没，低头拿出手机。 身后有一道声音在喊：“诶，十七号妹子——” 他喊了好几遍，唐微微听是听到了，但还以为是在喊别人，一直没回头。直到那人追上来，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你在叫我吗？” “小姐姐，走那么快做什么？”那个男生穿着灰色小西装，看着有点眼熟。 唐微微想了一下，才记起他是刚才跟自己一起比赛的选手。 “有事吗？” 男生挠挠头，指着她的手机问：“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可以把你微信号给我吗？” 哦，原来是来搭讪的。 唐微微把输入框里的字发送出去，拇指按了按手机旁边的某个按键，“咔”地一声，直接锁屏了。 她抬头，平静道：“不行，我微信不加陌生人。” “那Q.Q也行啊。”男生不死心。 “不行。” 唐微微怕他死缠烂打，又拿出了平时拒绝别人的一贯手段：“我哥哥最讨厌我跟别的男生交朋友了，他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你哥哥？” “对，我哥哥他超凶的。他马上就来接我了，要是看见你离我这么近，可是会打人的。” 男生不知道信没信，但明显有些迟疑了。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唐微微拿起来看了眼，屏幕上跳出夏川的回复：【我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见熟悉的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隆声由远及近。 马路宽大，街道上车辆不多，黑色重机疾驰而过，快到几乎只能看见残影。 然后慢慢减速，停在路边。 摩托车渐渐熄火，震耳欲聋的声音停止，夏川脚踩在地面，长腿伸直，解开头盔的扣带，摘下来，抬手拨了拨额前凌乱的碎发。 侧头，眯着眼看向场馆门口的一男一女。 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男生低着头，好像很遗憾的样子，转身走了。 等唐微微走过来，夏川问了句：“他谁？” “不认识的，就是一起比赛的。” “不认识还聊那么久？”夏川啧了一声，拿过旁边一个粉色头盔扔给她。 夏季闷热，唐微微不愿意挤公交，大多数时间都是蹭着夏川的车一起去的学校，她懒得天天带头盔下来，所以干脆直接放他那儿了。 唐微微戴好头盔，扶着夏川的肩正准备跨坐上去，一件短袖衬衣迎面扔了过来。 “穿上。”夏川说，“等等骑车会冷。” 衣服上还有少年身上的余温。 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清清淡淡的一点香。 唐微微慢吞吞地套在身上。 发动引擎，车身开始震动，她用手臂圈住少年精瘦的腰，下巴压在他肩上。 她没说要去哪里，也没问他，就任由他带着自己走。 去哪都好。 - 一起吃完午饭，夏川带着唐微微去电玩城玩了一圈儿，回到家时，唐微微手里抱着一堆战利品。 娃娃机夹的，格斗机赢的，各种积分兑奖换来的…… 大佬的技能点可以说是点的非常全面了。 简直除了学习无所不能。 唐微微在书桌上整理出一块空地，把那堆娃娃摆上去，来来回回看了看，觉得有点儿挤，正纠结着应该放在哪里比较好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是于婉吟打来的电话。 唐微微之前有和她发消息说过要去参加比赛的事，于婉吟这会儿大概是工作间隙抽出了空，问了问她情况，又在学习上叮嘱了她几句。 在她准备挂断前，唐微微赶紧问：“妈，你什么时候才来希城啊？” 于婉吟沉吟了片刻：“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个月妈妈就有空了，到时候回去给你带礼物，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的…… 唐微微躺在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有些空茫。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妈，你能不能回来多陪我几天？”她小声地问。 “……”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唐微微习以为常，双腿曲起，脚趾蜷了蜷，抿着唇，正打算说“如果不行也没关系”，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句肯定的答复。 “好。” 似乎是不敢相信，唐微微猛地从床上起身，盘腿坐着，双手握住手机，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真的吗妈妈？你答应了？那我们说好了，你回来陪我去水世界吧，希城前不久新开了一家，我还没有去过。” “嗯，妈妈答应你。” - 临近期末，饶是九班这种差班也生出了一点紧张的学习氛围。 毕竟这次的成绩关乎着能不能有一个愉快的暑假，所有人都不敢大意，全都在认真复习。 唐微微坐在座位上，低头检查着夏川的作业，右手拿着自动笔，勾出他做错的部分，一边给他讲解，一边在试题上画辅助线。 “这样，把公式带进去，然后求出答案就好了。” “嗯。” “懂了吧？” “嗯。” 唐微微收了笔，揉了揉手腕，把本子合上，拿起桌上的粉色水杯，夏川很自然地接了过去，帮她把瓶盖拧松，再递过来。 两个人全程都没有对话，行动上却无比默契。 讲了半个小时，唐微微早就口干得不行，喝完水感觉舒服多了。 她准备重新盖上瓶盖，水杯又被夏川拿走。 少年修长的手指抓着瓶身，仰起头，举着水杯够到嘴边，杯口悬空，透明的液体缓缓倒入口中。 喉结滚动着。 “……” 三秒后，等他喝完了水。 唐微微面无表情：“你干嘛要喝我的，你自己的呢？” 夏川把水杯还给她，嘴唇沾着水，微湿。 “喝完了。”他说。 手里拎着一个空荡荡的矿泉水瓶。 给她看完一眼后，手腕一动，把瓶子抛进身后垃圾桶里，发出“哐当”地一声。 “喝完了那就去买啊。” “懒得动。” 唐微微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夏川靠着椅背，侧过身：“嗯？” “你怎么老占我便宜？” 夏川勾唇笑了笑，身体往前倾，下颌微抬：“喝你一口水就是占你便宜了？” 他抬手，撩开少女耳边的碎发，拇指和食指指尖捏着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指腹轻缓摩擦着细腻的皮肤，“那这怎么算？” 耳朵一直是唐微微比较敏感的部位，被这么一摸，一下子红了。 唐微微唰地拍开他的手，连人带椅往旁边挪：“你思想能不能健康一点，占便宜还有另一种意思好不好。” 夏川挑了挑眉。 唐微微捂着发烫的耳朵：“现在你两种便宜都占了。” 唐微微说：“你不是人。” “……” 第54章 五十四颗糖... 比赛的成绩出来的很快，唐微微出乎意料非常顺利地拿到了小提琴组第一名。 不过比起这个第一。 她更想拿到的是，年级第一。 期末考试当天，艳阳高照，这会儿已经到了七月，天气炎热，即便是上午的太阳都有些滚烫灼人。 唐微微检查好要带的东西，下楼。 到了一楼时，她看见夏川就站在门口，外面是晃眼阳光，他靠在处于阴影位置的楼梯间的墙壁上，曲着一条长腿。 少年闭着眼，穿着纯白色的T恤，一根黑色耳机线从耳际延展下来。 仿佛是有所感应，长睫颤了颤，黑眸睁开。 夏川转头，看见少女从台阶上走来，眼角弯出一点笑弧，走过去，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书包。 “早安呀。”唐微微朝他笑了一下。 “早。”夏川点头，另只手很自然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走吧。” 到了考场教学楼，夏川跟在唐微微后面上了同一层楼。 上次月考，他以垫底的成绩挤入了第三考场的尾巴位置，能有这份进步，微微老师功不可没。 走廊上也落满了阳光，转角第一间教室就是第一考场，唐微微回头朝夏川挥了挥手，走进去。 看着她的背影，夏川在原地顿了一步。 然后抬脚往前继续走，进入与她隔着两堵墙的第三考场，在教室里其他同学或震惊或好奇的打量中，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的座位。 第三考场的学生在班里也是属于中上水平的好学生了，完全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跟这位校霸大佬一个考场。 也不是没人怀疑过他作弊。 但这种只是少数，而且他们也都不敢大声议论，只偷偷跟同伴窃窃私语。 “诶，就后面那谁，前两次考试都在最后一个考场，突然飞跃了几百名，这他妈没造假谁信啊。” “你说夏川啊？听说他上课天天睡觉，还经常逃课。” “呵呵，肯定是抄出来的。” …… 谢小雨刚好也在第三考场，现在考试还没开始，监考老师不在，那两个男生坐在她后面嘀嘀咕咕了半天。 谢小雨捂着耳朵背了会儿文言文，实在没忍住。 “你们两个男生怎么这么八婆？！”她转过头，突然出声，吓了那两个男生一跳。 “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关你什么事？” “我看你们就是嫉妒人家比你帅，比你有钱，还比你聪明！” “没证据的事就在这里听说来听说去的，你当自己算哪根葱，说什么就是什么？” “知不知道人家同桌是谁？唐微微啊！有本事你们也去找个年级前三给你们补课，你看看南屿和王鸿理不理你们！” “听说个屁的听说，道听途说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赶紧给老娘闭嘴吧！” “……” 整间教室鸦雀无声。 谢小雨越说越气，一时没控制住音量。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边，还有人猜出了话题中心人物是谁，看向最后排的角落。 少年斜歪着靠着墙壁，戴着耳机，手里拿着语文书在看，神情淡漠无波，一副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的模样。 全程头也不抬。 谢小雨突然就泄了气，最后瞪了那两个男生一眼，转回去趴在桌面上，眼眶有些发酸。 单恋了这么久，一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种感觉真的很累很累。 那就不喜欢他了吧？ 嗯，不喜欢了。 等一切骚动平静下来，夏川稍稍抬眸，手伸到耳机的线控按键，轻轻一摁。 悠扬的钢琴曲重新回荡在耳边。 他低头，看着书本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心想，已经很近了。 再努力一点，就能到她身边了。 - 第三考场发生的事唐微微自然是不知情的，一直到考试铃响，前面的座位都是空无一人，实在让她诧异。 南屿竟然还没来。 他不是从来不迟到吗。 至少在前面几次考试里，他每次都比唐微微先到。 随着监考老师把试卷发下来，唐微微也没心思关注别的事了，专心阅卷，提笔在答题卡上写下答案。 考完试和夏川一起回到九班，贺行舟他们早就提前交卷出来了，桌椅弄得乱七八糟，坐在那翘着腿打游戏。 “唷，川哥，坐在第三考场的感觉怎么样啊？” “当初明明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你竟然背叛了兄弟们！” 夏川没理会他们的插科打诨，拿脚踢了踢贺行舟的椅子腿：“滚起来，让我过去。” 贺行舟手里还在打游戏，头没抬，撅着屁股翘起来，眼睛都快钻到屏幕里去了。 一场团战结束，推了对面水晶。 “对了川哥，”贺行舟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听说了没？” 夏川扬起眉，示意他有屁快放。 他现在听见“听说”两个字就有些头疼。 “雨点好像和家里闹掰了，昨晚上还离家出走呢，不知道去哪里了。”贺行舟说。 夏川不甚在意：“她那个大小姐脾气，不是天天和家里吵。” 贺行舟：“可我去问了她那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都不在她们家啊，那雨点能去哪？” 现在时间还早，还不到十一点，唐微微趴在桌面上刷微博，听见他们的对话，转头问了句：“雨点是谁？” 贺行舟还没说话，倒是夏川先回答了，瞥了旁边的少女一眼：“就是你喜欢的那位，漂亮妹妹。” 唐微微：“……” 贺行舟：“？？？” - 之后的考试南屿倒是都来了，清冷的少年出现在考场，有很多人来问他上午是什么情况。 “有点事。”南屿冷淡的回答，看上去不想多说。 其他人也识趣地没追问。 因为南屿缺考了一门，遗憾的与他历年来稳如泰山的第一宝座失之交臂。 唐微微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年段第一。 排在第二名的王鸿和她差了足足十多分。 晚上和于婉吟打电话时，被问及成绩，唐微微本来想直接告诉她，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到时候妈妈你来了就知道了。” “你这孩子，不会是考差了不敢和我说吧？” 唐微微笑了笑，没正面回答：“10号要开家长会呢，妈妈你什么时候来啊？” “倒时看看吧，9号应该有空，最迟10号当天肯定回去。”于婉吟说。 结束通话，唐微微捧着脸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笑弯了眼睛。 她拿到了两个第一呢。 作为惊喜，妈妈应该会很高兴吧。 - 十号家长会如期而至。 这天没有要求学生必须和家长一齐到场，所以班上很多人都没有去。 就比如夏川。 三中有钱人家的孩子很多，唐微微去的时候，看见校外停满了一排排豪车，连操场都没放过。 走进校门，像是误入了名车展览会的现场。 唐微微走进教室，座位上已经坐了很多名学生家长，旁边有跟着一起来的同学，依偎在父母旁边，偶尔会指一指她，大概是说：“看，这就是那个第一名。” 视线对上，唐微微会礼貌地笑一笑。 然后会听见更多对她的夸奖。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是昨天晚上于婉吟给她留言的消息：【宝贝，妈妈今天抽不出身，明天一定准时到场。】 因为上午还有其他事宜要准备，所以家长会安排在了下午。 从早上起，于婉吟的电话就只剩下了忙音。 联系不上人。 唐微微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失望和黯淡，等王花走进教室，她悄悄从后门退了出去。 走廊上太阳很大，照在身上，却仿佛没有温度。 唐微微一颗心沉在海底，冰冷，窒息。 站在窗台前，可以看见整间教室都坐满了人，大人们或西装革履，或粗布麻衣，脸上是表情是开心也好，生气也罢。 唐微微都好羡慕。 只有最后一组，最后一排，一整张桌子都是空着的。 她和夏川的家长，都没有来。 - 夏川接到唐微微打来的电话赶来时，小姑娘就蹲在学校附近的一棵树下，远远看过去小小一只，手里拿着根树杈在地上划着。 抬头看见他时，一贯带着笑的杏眼也是静止的。 夏川很少见她这个样子。 上一次是刚开学不久的时候，他在路边大排档遇见她，少女的眼神就是一片空洞洞的迷茫。 这次更严重。 萎靡不振，且失魂落魄。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小姑娘抿着唇，看着少年在她身前蹲下，伸出纤细的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 夏川没问她是“怎么了”，只耐心地等着她要说的话。 “你陪我去喝酒吧。”唐微微说。 夏川有一瞬间的愣怔，没想到唐微微会提这个要求。 对上小姑娘明明已经泛着红，盈满了泪水的眼眶，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心疼得要命。 “你答应过我的，”她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手指紧紧抓着他袖口的布料，哽咽着说，“你之前说我要是想喝必须有你在，所以我找你过来了……你得陪我去，你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夏川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掌心轻轻捋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答应过你的事我肯定会做到。” 唐微微埋在他胸口，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落下来。 - 夏川不放心她在外面喝，就把小姑娘带回了家。 他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是戒烟戒酒，规律得不行。冰箱里只剩下以前的一些存货，本以为唐微微的酒量应该不怎么好，剩下的那些足够她喝了。 夏川拿出最后一听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食指扣着拉环“咔哒”一声轻响，单手打开。 他低头，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小姑娘，旁边一堆空罐子：“还要喝吗？” “喝！”唐微微点点头，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绯色，眼睛很亮，也不知道醉了没醉，伸手就要抢他手里的，“给我！” 口齿清晰，身体也没有东倒西歪。 看着像是能再大战三百回合。 夏川侧身错开，手臂往上抬，易拉罐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唐微微身体一顿。 “我喝过了，”夏川看着她，说，“你还要吗。” 他本以为唐微微会至此作罢，没想到她还是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眨也不眨地瓶口对上嘴，咕噜咕噜，喝得一干二净。 少年眸色深了几分。 看来多半是有些醉了。 唐微微喝完把瓶子扔在一边，双腿盘着，坐在烟灰色的毛绒地毯上，身后的长发披散着，唇色嫣红，脸颊也是。 她今天没穿校服，一件纯白色荷叶边连衣裙。 露出的皮肤如陶瓷般精致细腻，全都沾染着动人的浅粉。 大脑有些昏昏沉沉，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嘴里全是啤酒的麦香味道，带着些微苦涩的口感。 总是听人说难受了就去喝酒，可是喝完，唐微微感觉好像更难受了，身上烫得像有火在烧。 她想脱衣服，但理智还在。 于是只能跑到客厅边角的立式空调那，开到最低温，朝着脸吹。 腰间突然多出了一双手，脚底腾空，直接被人又抱了回去，放在沙发上。 唐微微抬头，撞上夏川深沉的黑眸。 他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小姑娘酡红的脸颊，冰冰凉凉的指腹，她往他掌心蹭了蹭，听见少年发出“嘶”地一声。 “怎么了？”她眨眼。 夏川收回手，在她身侧坐下：“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些？” 唐微微：“唔？” 见她好像是没懂，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微醺的样子，清纯而魅惑。 夏川有些烦躁地揉了下头发，往后一靠，闭上眼，声音低得像是在叹息：“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 唐微微往他这边凑了凑，双腿跪在沙发上，身体前倾，一点一点地靠近少年，停在他面前。 她樱唇微张，吐息间带着酒气，声线轻软：“我好喜欢你。” 夏川重新睁眼，看见的就是小姑娘近在咫尺的脸，一双手搭在他肩上，歪着头，又喊了他一声“哥哥”。 他扶住她的腰，抬头，脖颈线条拉长，露出瘦削的锁骨。 “我也是。” 声音低沉又沙哑。 天色已经渐渐晚下去，落地窗外夕阳火红，室内的光线是昏暗的暖色调，酒气弥漫着整个空间，空气都是微醺的味道。 气氛有些暧.昧。 “那，”唐微微眨巴两下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像羽毛扫过他心底，撩人的痒，“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 “你说你会等我，那你难道就不怕，我最后万一跟别人跑了吗？”她继续问。 后脑倏地被少年用手掌托住，往里一带。 一个微凉的东西落在她额头上，柔软微湿的触感，一触即离。 但被触碰过的地方却像是沉浸在沸水中，迅速发烫，唐微微抬起手，摸摸被他亲过的地方。 她听见夏川的声音响在耳边。 “那就，先盖个章。” 第55章 五十五颗糖... 被亲了。 唐微微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一双杏眼睁大了些，怔住了。 沙发坐垫随着身体重量柔软的陷下去一块，膝盖贴着少年的腿，牛仔裤的面料略微粗糙，有些冰。 蹭在皮肤上，让热度稍稍退去。 夏川手还托在她脑后，垂眸：“你现在是我的了，哪都别想跑。” 外面天空彻底暗了下去，室内光线幽暗。 他的眼瞳是纯粹的夜色，很亮，染着最后一抹夕色。像是深渊里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 唐微微直直望着那双黑眸，沉沦进去，好半响才回过神：“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从见到夏川的第一眼起，她就这么觉得了。 漆黑的瞳仁，眼尾稍稍上挑，勾出微扬的眼角，睫毛长而密，似笑非笑的弧度，令无数女生心动不已。 这么仔细一看，又有一种很奇异的，熟悉感。 夏川没回答她的问题，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伸出，拇指指腹压在少女红润的唇瓣上，缓缓摩挲，最后停在上唇的唇珠那。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唇形很好看，”他顿了顿，那双黑眸半眯起，“很适合接吻。” “……” 唐微微茫然地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反应过来，她连连往后挪了几步，双手捂住嘴巴，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你想都别想！” 夏川懒懒笑了笑，没说什么。 唐微微从沙发上重新滑到地上的毛绒垫子上，双腿曲起，后背抵着沙发边沿，脖颈抬起，仰头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没有开灯，所有东西都是影影绰绰的。 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酒精作用生效，令她大脑开始混沌，是朦胧的，又是清醒的。 唐微微也不知道自己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就这么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夏川还是以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侧着身，安静地看着她，也不出声打扰。 “几点了？”唐微微忽然问。 夏川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快八点。” “哦。” 唐微微从地上爬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踉踉跄跄走到一半，“啪”地一声轻响，客厅大灯被夏川打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看见放置在电视柜上的白色手机。 走过去，按亮屏幕。 14个未接电话。 唐微微怔了一下，解锁，屏幕上刚好又跳出一个新来电显示，只有机身在嗡嗡震动，没有铃声。 过了好几秒，唐微微才接通。 她没说话。 “你现在在哪里？”手机那头传来于婉吟的声音。 “在外面。” “这么晚了在外面干嘛，怎么不回家，一直打你电话也不接？” “……不想回家。” 唐微微一只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一只手抱着腰，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神情淡淡。 夏川从厨房里出来，看她在打电话，没走过去，轻轻把手中的玻璃杯放在餐桌上，杯中纯白的液体小幅度晃荡。 “加了蜂蜜，记得喝。”他压低声音提醒。 唐微微下意识地：“哦。” “你在和谁说话？”于婉吟问，“你现在是跟谁在外面？是不是上次那个男孩子，妈妈早就和你说过不要跟这种人玩在一块，你为什么不听话？” 她的语气有些急，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失言。 这种人。 什么叫这种人？ 唐微微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死死咬住唇。 “那您为什么总是说话不算话呢！？” “你这孩子……” 她没再继续听于婉吟说的其他话，右手慢慢垂下，低头看着屏幕，指尖伸向那个红色的按钮，挂断。 世界一下子寂静下来。 唐微微有几秒钟的愣神。 这么多年来，每次都是于婉吟率先说什么“还有事，先这样”之类的话，然后留下一串忙音给她。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挂断电话。 活了十六年，她一直都循规蹈矩乖巧懂事，从来不忤逆于婉吟的意思，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她说女孩子应该多才多艺，所以她除了学习以外还要去学琴棋书画。 她说希望她是最优秀的，所以她总是拼命努力，争取各方面都拿到第一。 她还不够听话吗？ 少女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微微颤动，盯着手里黑着的屏幕。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它再次亮起前，按下了关机键。 那就……不听话吧。 就任性这么一回，叛逆这么一次吧。 唐微微把手机放下，走到餐桌边，拿起那杯牛奶轻轻泯了一口，香甜的奶味和蜂蜜混合在一起，仿佛能治愈心情。 少年站在一旁，上半身斜斜倚着餐桌，直直看着她，薄唇微张。 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夏川回到沙发那儿，看着脚边那一排空啤酒罐子，再看看小姑娘绯红的脸颊和清明的眼神，啧了一声：“你挺厉害啊。” “那肯定。”小姑娘眯起眼睛笑了笑，放下玻璃杯，嘴边沾着一圈白色奶渍。 只是眼神却很空。 虽然在笑，但眼睛里却没有平日里那种明亮动人的光，像一潭死水。 唐微微在夏川家里待到了很晚，夜深人静，客厅的白炽灯亮着，灯火通明，墙上的液晶电视放着时下火热的搞笑综艺节目。 少女盘腿坐在沙发上，弯着腰，身体前倾，手肘压着双腿托着脸，认真地在看电视。 夏川偏头凝视着她的侧脸。 精致柔和的面部线条，鼻尖秀挺，弯唇笑的时候嘴边会有浅浅的小梨涡。 可她坐得很稳。 不像以往那样看见一点搞笑的情节就笑得东倒西歪往他身上靠。 “唐微微。”夏川喊了声。 小姑娘转头看向他，眨巴眨巴眼。 夏川往她那边坐了坐，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环着她纤瘦的肩膀，另一只手按着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下巴搁在她头顶。 少女细软的发丝蹭着他脖颈处的皮肤，人乖顺地靠在他胸前。 体温有些偏烫。 他抱得不算紧，唐微微几乎没有反抗。 “怎么了啊。” 夏川：“难受你就说，不用忍着。” 唐微微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没有难受啊，我好得很。” “头不疼吗。”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秀发，往前伸了伸，碰了碰她的额头，“要是难受就发泄出来，大哭大叫，怎么都好，就是别憋着。” 少年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和平时那种懒洋洋的散漫截然不同。 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力量，加上这个温暖的拥抱，让唐微微有种再也伪装不下去的感觉，想痛痛快快地肆意大哭一场。 好像在他身边，她永远都可以是放松的。 永远都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 哭的确是哭爽了。 心底那点儿委屈难过随着眼泪水啪嗒啪嗒，像水龙头一样从身体里排出，哭到一点形象也没有，眼泪鼻涕全糊在夏川衣服上。 夏川也不说什么，就由着她哭，边拍着她的背。 起初是真的很心疼，听着小姑娘从压抑着的哽咽声到几乎崩溃的嚎啕大哭，心脏就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止不住钻心的疼。 哭到后来，夏川开始有点儿纳闷了。 这都快二十分钟了，她还没哭完。他能感觉到还有源源不断的泪水正在往他衣服上淌，肩头那块估计已经彻底湿透了。 怪不得都说女孩子是水做的。 夏川叹了一口气，抬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听到她大概终于哭够了，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嗝。 “……” “现在舒服点了没？” 唐微微抬起脑袋，一双杏眼通红得跟兔子似的，鼻头也红红的，头发凌乱，鬓边的发丝混着泪水沾在脸颊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小姑娘扁着嘴问。 夏川帮她把脸上的碎发往旁边理了理，见她这种时候还在关心自己的形象问题，有点好笑地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唐微微说到一半突然刹住了车，顿了顿，低下脑袋，“算了，你还是说假话吧。” 她小声嘟哝着：“这样我听着也心里舒坦一些。” “假话是不丑，很可爱。”夏川说。 “噢。”唐微微鼓着脸看他，表情委屈巴巴的。 夏川捏捏她的脸蛋：“真话是，非常可爱。”顿了顿，他慢吞吞地说，“我同桌简直是仙女下凡。” 呆了两秒，唐微微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你从哪里学来的啊？” “这不重要。” 夏川神情不变，漆黑的眼直勾勾望着她，眼尾微挑着，声音低缓：“小仙女，别不开心了行不行。” 在学校大家开玩笑时也会喊她“小仙女”这个外号，但从夏川嘴里说出，这还是第一次。 唐微微眨眨眼，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嘴角已经勾起，杏眸弯弯，里面还沾着水汽，亮晶晶的。 她终于又露出畅快真心的笑容，从扬起的唇向上蔓延，染上眉梢，落进眼底，全是盈盈的笑。 心情好是好了。 头却开始疼了。 唐微微揉了揉太阳穴。 之前喝的酒，加上刚刚哭得太惨，有些缺氧，导致现在整个脑袋都昏昏涨涨。 小姑娘嘟起嘴，选择性无视少年右边肩上那一大块湿漉痕迹，伸手拉了拉他左边袖子，娇声抱怨：“我头好疼，嘤。” 说完，她一眨不眨盯着夏川看。 少年侧身坐着，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那支着脑袋，垂眸和她对视，没说话。 “我说，”唐微微重复强调了一遍，“我的头好疼。” “……” 夏川动了动，神情平静，看上去无波无澜：“那我也没办法。谁让你喝那么多酒，还不听劝。” 那我也，没办法。 听听，这是什么直男发言？？ 唐微微睁大了眼，用控诉的眼神瞪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明明刚才和我说话还不是这个语气，这种态度！” 夏川：“……” 四目相对。 一边火花带闪电，一边沉静如秋水。 最终，夏川抬手捏了捏鼻梁，妥协似的，无奈道：“行吧。” 夏川扫了眼地上那堆空啤酒罐，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少女捞进怀里，搂着她纤细单薄的肩。 “以后要是再不开心，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别喝酒了。”他低声道，“你乖一点，嗯？” 声线轻而缓，低低淡淡。 温柔并且撩人。 唐微微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这简直是对颜控+声控的双重暴击，谁能抵抗的住呢？不存在的。 她表示非常满意，以为夏川说到这应该就结束了，没想到这人突然偏头，微凉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尖。 气息滚烫，吐息间的热气洒在耳廓，染上一片红。 “你知不知道，仙女都是喝露水的。” 第56章 五十六颗糖... 深夜，月光如水。 小区一片寂静，香樟树叶被风吹着，小幅晃动。 两侧的路灯亮着，昏黄光线下，能看见在空气中沉沉浮浮的细小尘埃，被镀上金色。有几只飞蛾在灯下盘旋。 仲夏的夜晚，风里还带着些许凉意，唐微微身上披着件偏大的暗色衬衣，长长的头发散在背后，随着走路的动作，发尾微微起伏。 肤色很白，隐约透着浅粉。 那双杏眼黑白分明，没有醉意。 唐微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好，起码喝了七八听，意识还是清醒的，清楚地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亲口对夏川说了“我喜欢你”。 以及，挂断了于婉吟打来的电话，并且关机。 酒壮怂人胆，大概就是这样了。 眼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唐微微是第一次在外面待到这么晚。本来夏川想让她干脆在那边住一晚上，但唐微微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太好，就拒绝了。 到家楼下时，唐微微才想起把手机开机。 有好几条于婉吟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是：【唐微微，明天我们好好谈谈。】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唐微微低头看着这一行字，几乎能想象得到于婉吟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密密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她没回复，锁屏收好。 旧式楼房一片漆黑，只有四楼的某户人家灯火通明。 唐微微本来还没注意到，还是夏川提醒了她。 少年伸手，掌心压在她头上，往后按了按，使她仰起脸，说：“你家灯亮着。” 唐微微保持着这个姿势，愣了愣：“啊……” 外婆她老人家的作息多年来雷打不动，八点前准时上床睡觉，几乎从来没有过例外。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于婉吟回来了。 他们两个人站在楼下迟迟未动，夏川单手插在口袋，另只手划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叹息一声，又问：“送你上去？” 唐微微把身上那件衬衣外套脱下来，边摇头边递给他：“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夏川垂眸，盯着她看了几秒。 少女的神色淡然，没太大情绪波动，这副平静的样子却令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那我走了。”唐微微脚步迈得很慢，进到楼梯口时，突然又回头，长发在空中出半圈弧度，有碎发从脸侧垂下来。 她抬手将那缕发丝别在耳后，轻轻地说了句：“再见。” 夏川沉默地看着她。 “……” 她也没走，耐心地等了他半分钟，见少年还是无动于衷，张了张嘴，又合上，垂下眼帘打算上楼。 几乎是在转过身的同一时刻，她听见背后响起一道沉重又清晰的脚步声，迅速朝自己逼近。 有一阵微风袭来。 风里混合着熟悉的清香，一双手从身后拉向她，力道强劲，却小心着没把她弄疼。 后背贴上少年温热的身躯，右肩上落下一点重量，夏川背微微弓着，头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再等等，让我再抱会儿你。” “……” 唐微微没说话，身体稍稍动了动。 禁锢着她的那双手臂一下子收紧了几分，他忘记控制力道，唐微微被这么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开始挣扎。 她垂在两侧的手胡乱往后拍了拍，嘴里同时喊道：“夏川，你能不能轻点儿，我快要被你勒死……” 后面的话没说完，全部吞了回去。 掌心传来奇怪的触感。 隔着牛仔裤薄薄的布料，能感觉到有点儿烫。 意识到这是什么以后，唐微微整个大脑都木掉了，浑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 “还不松手，”少年的声音带着哑意，很低，“你再摸下去就要出事了。” 唐微微：“……” 唐微微一个激灵从他怀里钻出来，收回手，往前窜了两步，回头看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你你你”了半天。 楼道是感应灯，在刚刚已经熄灭了，此时楼梯间里几乎被黑暗笼罩，只有朦胧的月色透进来，虚虚勾勒着少年的身形轮廓。 夏川站在原地没动，双手重新插回裤兜里，站姿懒洋洋的，声音也散漫：“好了，回去吧。有事记得找我，没事也可以。” “那就……再见了？” “嗯，再见。” 伸手贴上墙上的感应器，楼道灯光重新亮起。 唐微微在夏川的目送下上了楼，刚走过拐角，又听见少年低沉的嗓音响起：“只要你想，随时都能见。” - 唐微微猜得果然没错，于婉吟的确是回来了。 本来可以提前几天回来，但因为公司出了点儿状况，她实在是抽不出身。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她一直以为女儿可以理解她也能体谅她，但没想到唐微微这次的反应会那么大。 唐微微推开防盗门，换好鞋子，一进来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于婉吟。 她还是照旧穿着一身优雅长裙，裙摆及至脚踝，把一双腿完全遮住，不露出分毫，长卷发垂在右边胸口，面色露着淡淡疲态。 听见动静，于婉吟抬眸，语气平静：“你还知道回来。” 唐微微站在玄关和客厅相连的地方，脑袋低着，小声地喊：“妈。” “已经十二点了，”于婉吟扫了眼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钟，“外婆还在睡觉，我现在不说你什么，你也先去睡，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好好聊聊，我下午的飞机还要赶回去开一场会议。” “哦。” …… 第二天清早。 唐微微从床上爬起来，双腿搭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人还有点儿迷糊，听见于婉吟敲门喊她的声音，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于婉吟所谓的“聊聊”不过是单方面的教育她。 大人总是这样。 唐微微抿了抿唇：“妈，赚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于婉吟：“没钱你怎么生活？我赚钱难道不是为了养你吗，外婆年龄也大了，我不多挣点钱，怎么给她养老？” “可是够用不就行了吗？” “钱这种东西永远也不会够用的。你还小，还有很多事都不懂，你要理解妈妈，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 唐微微在心底默念着这四个字，眼眶发酸，说不出的难受。 为她好就是一次次的失约，言而无信吗。 - 唐微微觉得自己大概是迎来了青春叛逆期。 在继挂断于婉吟电话，手机关机，顶嘴，这一系列她以前绝对不会干的事情干出来以后。 她最后甚至，和于婉吟吵了一架。 小姑娘衣服没换，还穿着草莓印花的睡裙和粉色拖鞋，就这么从楼上跑了下来，出门前什么都没拿，只带了个手机。 几乎是想也没想，她拨通了夏川的电话。 “喂，你醒了吗？” 那头先是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手机在枕头面料上摩擦，之后才响起少年困倦低哑的声音：“嗯，怎么了。” “我现在可以过来找你吗？” “可以，”夏川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马上就到了。” 两个小区离得不远，唐微微一边打电话，一边小跑着。 早上街边有很多卖早点的小铺子，她经过时，顺便买了两杯豆浆和一袋包子油条，然后才走进公寓大门。 夏川家是密码锁，他之前把密码告诉了她，所以到门口时，她也没按门铃，直接输入密码进去了。 大概是听见了动静，那扇原木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少年身上穿着黑T，底下一件同色的裤衩，露出的小腿线条削瘦流畅。 他眼皮子耷拉着，神情困倦，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那双眯着的黑眸终于睁开了些，目光扫见门口站着的，穿着睡裙的小姑娘。 “你这是什么打扮？” 视线往下，瞥见她手里提着的白色袋子，夏川挑了挑眉：“专程过来送早餐的？这么迫不及待来见我，衣服都不换。” 唐微微没搭腔，径直走向餐桌，把那些早点往桌面上一放，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动作一气呵成。 “行了，过来吃吧。” 她朝夏川招了招手，自然地就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夏川勾唇笑了下：“等等，我还没洗漱。” 听见“洗漱”两个字，唐微微拆豆浆盖的手一顿，纸杯从手里滑落，里面的液体洒了几滴出来，她惨叫一声：“啊——” “怎么了，烫到了？” “不是，”唐微微鼓着腮帮子，“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也还没洗漱。” 夏川再度挑起眉，盯着看了她好几秒，最终还是没问什么，从柜子里拿了一副新的牙刷给她，两个人一起进了盥洗室。 他们用着同款不同色的牙刷，拿着水杯，一起站在洗手台前，而且身上还都穿着居家睡衣。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是，在同居了一样。 镜子里倒映出两个人高矮不同的身影，唐微微发现自己的头顶才勉强到夏川的下巴那儿，不怎么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悄悄踮起脚，想让自己看上去更高一些。 注意到她的动作，夏川无声弯起唇角，倒是很给面子的没笑出声。 在他观察唐微微的时候，唐微微也在偷偷打量他。 少年微垂着眼，额发凌乱，右手握着牙刷柄，嘴边带着一点白沫，连刷牙的样子都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帅气。 洗漱完毕，两个人坐到餐桌前。 唐微微咬着一根油条，声音含糊不清：“我这么早过来，会不会打扰到你睡觉啊？” “你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些？”夏川反问。 “好像是，”唐微微又喝了一口豆浆，把剩下的早点都往他面前推，眨巴着眼，“看在早餐的份上，你可不能赶我走啊。” “我什么时候赶过你了？”夏川抬眸瞥她。 “好像也是。” 唐微微把最后一点豆浆喝完，接过夏川递来的纸擦了擦嘴，双手交叠，下巴压在胳膊上，侧头看向他：“夏川。” 夏川提醒了一句：“桌上有油，起来。” 小姑娘坐直身体，推着椅子往后挪了挪，双手扒拉着桌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说吧，”夏川把桌上的早餐残渣收拾干净，“发生什么事了。” 唐微微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我和我妈妈吵架了，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夏川起身去厨房洗手，唐微微跟了上去，靠着门框，掰着手指，把原因简略的说了一遍：“这是今年第四次了！她总是这样，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结果都是骗人的。” 夏川还记得之前，这姑娘让他交物理作业时曾经说过，最讨厌别人答应的事没能做到。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唐微微继续说：“她现在还断了我的生活费。”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夏川。 他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经过小姑娘身边，见她又不说话了，低头“嗯？”了一声。 “你这个反应不对啊，”唐微微啧啧两声，开玩笑道，“在这种情况下，以你的身份，难道不该说什么‘那我养你吧’之类的话吗？” “养你？也不是不可以。”闻言，少年俯下身，漆黑的眼直勾勾地，声音里带了几分暧昧和不正经，“我养你，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第57章 五十七颗糖... 两个人距离得很近，少年弯着腰和她平视，那张俊美的脸近在咫尺。 冷白的皮肤，眼底下的乌青痕迹明显。 唐微微注意到这一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薄薄的眼皮，没理会那句骚话，皱着眉问道：“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夏川抓住小姑娘纤细的手腕，五指轻轻扣着她的腕骨，往下带了带：“忘了，四五点吧。” 唐微微眉头皱得更深，不怎么高兴地抿着唇：“干嘛那么晚才睡，你该不会送完我回去后又跑去哪浪了吧？去网吧打游戏还是去夜店撩小姐姐了？” 夏川直起身子，手松开，揉了揉她的脑袋：“都没。” “撩什么小姐姐，我对她们又不感兴趣，”他轻笑，若有所指地说，“我比较喜欢小妹妹。” 少年说话时的声调微扬，大概是刚睡醒，带着一种磁性的低哑。 “妹妹”两个字被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尾音很自然地拖长，听上去暧昧又缱绻。 耳根微微发烫，小姑娘连忙抓了抓头发，让发丝遮过过耳朵，挡住那点儿害羞的痕迹。 她今天出门连洗漱都没顾得上，自然也没梳头，长发这会儿乱糟糟的披在肩上，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应该挺像个疯婆子。 “连小妹妹都不放过，”唐微微假装听不懂他的潜台词，面无表情，“你这算是恋童吗，也太变态了。” “所以我这不是在等她长大吗。” 少年勾了勾唇，伸出手，细长手指拨开小姑娘额前的刘海，指腹点在她眉心，提醒道：“怕她跑了，还专门盖了章。” 他这句话唤起了唐微微昨晚被他亲吻额头时的记忆。 柔软的唇瓣，微凉，带着酒气靠近过来，蜻蜓点水般地触碰，她似乎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感受，酥酥麻麻的痒。 热度不受控制地从耳朵蔓延至脸颊，嘴里的唾液分泌速度似乎都加快了。 唐微微咽了咽口水，又咬了咬腮帮的软肉，下意识反驳：“那有什么用，你又没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号，她也不一定就属于你。” 夏川扬起眉。 指尖顺着少女面部的轮廓细细描绘，缓慢地往下，停在她下巴那儿，抬指一勾，挑起：“所以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唐微微：“……” 不，她没有，她不是。 - 夏川昨天晚上把唐微微送回去以后，的确没直接回家。 目送着少女走上台阶，背影消失在转角，他走出楼梯间，外面的夜风挺大的，空气微凉，风钻进衣摆，吹得鼓鼓囊囊。 寂静夜色中，少年抬头，看着楼道的感应灯一层一层的亮起，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四楼。 其实还是不太放心。 怕她会被骂，怕她万一不高兴了又跑出来…… 直到那盏灯熄灭，整栋楼房都陷入了一片漆黑，融入无边的夜色中，他还是没走。 夏川去小区门口买了包烟，敲出一根咬在嘴里，摸了摸口袋，空的。 他这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连打火机这种会抽烟的男生向来不离身的东西他都没有。 又去店铺里买了一个，拇指滑动，“咔哒”一声，橙红的火苗窜了出来，在风里摇摇曳曳。 灰白的烟雾在空气里升腾，然后散开。 夏川用手指夹着烟，弹了弹烟灰，微眯起眼，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绿白色的聊天框，是微信的界面。 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消息发送过来，夏川垂了垂眸，耐心地等着。 一直到烟盒里的烟抽没了半包，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 夏川坐在长椅上，打了个哈欠，起身，回家。 平时听贺行舟他们聊天，也有讲到哪个班的谁谁谁惹女朋友不高兴了，或者为了追妹子，展现自己的诚意，在楼下姑娘家楼下等了一晚上。 夏川一直觉得这种行为挺傻逼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干这种傻逼事。 啧。 傻逼就傻逼吧。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万一小姑娘真的需要他，想见他了，他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她或许会高兴一点。 - 唐微微今天又是在夏川家里待到了天黑才回去，到家时，于婉吟不出意外已经走了。 倒是外婆看见她回来，拉着她说了很多话，大意是劝她不要跟妈妈置气，母女俩心平气和好好聊一聊，把问题都解决。 面对外婆，唐微微自然是乖乖点头答应。 可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 母女俩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连打个电话都得争分夺秒的。 一次次给她希望，又一次次令她失望。 唐微微一向听话懂事，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她能理解于婉吟的不容易，但要说完全不埋怨她，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再早熟，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才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 十六岁，一个青春美好的，花一般的年纪。 代表着朝气蓬勃，鲜活恣意。 彼时的她不懂什么菜米油盐的珍贵，不懂生活里那些繁琐的开销，不懂病一场在医院里的花费，也不懂社会上的那些名与利。 她只是不太明白，她不过是要妈妈能暂时放下工作，多陪陪自己而已。 为什么，会那么难。 - 暑假从期末考完就正式考试，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唐微微闷在家里三天，把它们全部搞定。 放下笔，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 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倪玥发了条消息问她要不要出去玩，班上几个同学打算约着一起去水世界，希城新开的一家水上乐园。 水世界啊…… 唐微微看见着三个字，长睫垂着，看上去兴致缺缺。 她原本其实对这家水上乐园是很感兴趣的，可现在忽然就有些提不起劲，便拒绝了她。 但最后还是架不住倪玥的软磨硬泡，无奈松口答应。 倪玥又开始在班群里问还有没有去的人，艾特了全体成员，有几个表示天气太热不想出门，也有几个说要去。 【诺诺宝贝：诶诶，我问一下，我能不能带女朋友去啊？】 【King：卧槽你还是人吗？？？你要约会自己带你家诺诺宝贝去不就行了，别跟着大部队啊，我们对你们发的狗粮没兴趣！】 【天上月：+1】 …… 后面跟了一排的+1+2+3，唐微微扫了眼，竟然看见夏川也特别配合地回了个“+9”，很快被淹没在一众消息里。 有人跟她一样眼尖的发现了：【@川怎么样川哥，有没有兴趣一起？把你的腹肌秀出来让大家看看啊[坏笑/坏笑/]】 夏川的回答很冷漠无情：【没有，滚。】 【诺诺宝贝：你算算你都多久没跟兄弟们出来耍了，川哥你这样不行啊，确定真的不来？】 【川：无聊，没兴趣。】 【天上月：我刚才问了微微，她说她也来ovo】 下一秒—— 【川撤回了一条消息】 【川：什么时候去？】 【诺诺宝贝：你不是说没兴趣吗？？】 【川：发错了。正好无聊，去玩玩也不错。】 其他人：【…………】 您这双标真是双得明明白白，当我们是瞎还是傻啊？？？ 第58章 五十八颗糖... 班群里要去的几人商议了一下，去水世界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 反正暑假到了，不管哪天人都特别多，他们也没怎么挑日子，秉着“就近原则”，直接定在了明天。 次日艳阳高照，阳光烘烤着大地，柏油地面滚烫。 唐微微穿着一条烟粉色细带连衣裙，外面套着白色薄纱防晒衣，手里还撑着一把蕾丝小洋伞，时不时用手给自己的脸扇风。 露出的皮肤细白如雪，双腿笔直又长，脚上是罗马风的系带凉鞋，白色带子着缠着纤细脚踝，全身上下都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出现在水上乐园门口时，早已等在那的几个同学眼睛都看直了。 少女平时在学校都规规矩矩穿着校服，不像班里其他女生一样爱打扮，周末也大多是在家复习功课写作业，鲜少出门，所以班里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她穿私服的样子。 今日一见，小仙女的别号果然是名不虚传。 安安静静往那儿一站，周身仿佛就自带一股仙气，和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妖精一点都不一样。 可那些男同学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一道颀长身影就挡在了她前面，淡淡朝他们一瞥，几人立马识趣的收回了目光，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无事发生。 再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已经有了主。 就算现在没有，那也是早晚的事儿。 毕竟家离得近，唐微微今天自然是和夏川一块来的，只是刚刚她嫌天气太热，有些口渴，夏川就去小卖部帮她买冷饮了，所以其他同学一时间才没看到他。 等那几位同学错开视线，夏川这才偏过头，把买好的饮料递到唐微微面前。 透明的塑料杯被他握在手里，手指修长骨节明晰，杯身里淡黄色带着沙质的液体轻轻晃荡：“草莓的卖完了，芒果奶昔，喝不喝？” 唐微微连连点头：“喝喝喝。” 唐微微手里还拿着包和伞，没空余的手去接，干脆直接低了低头，凑到吸管那儿，张嘴含上去，就着这个姿势猛吸了一大口。 冰冰凉凉的甜，清爽可口。 芒果奶昔成功抚平了她身体和精神上的燥热，有一种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 “我也尝尝。” 等唐微微喝完，夏川手臂往里一收，举着杯子递到唇边，嘴对嘴碰上去。 他是照着小姑娘的口味点的，甜度对他来说有些偏高，他只尝了一口就没什么兴趣。 垂下眸，看着唐微微嘴角沾着的淡淡奶渍，他舔了舔唇，唇角微勾。 但对别的感兴趣。 对上其他同学时不时向他们投来的暧昧八卦的视线，唐微微茫然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你——” 夏川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唐微微拿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奶昔：“这是我的，你怎么总是喜欢喝我的？” “是我的，”夏川纠正她，语气平静，“我买的。” 唐微微：“……” 他这话说的完全没毛病，唐微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词，一对水润明亮的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像只凶巴巴的小奶猫。 没等她开口说话，右手倏地一空，手里的太阳伞被人夺走，换成了那杯奶昔。 “干嘛，”唐微微不高兴地撇嘴，“不是说是你的吗，给我做什么。” 夏川帮她撑着伞，大面积朝她那边倾斜。 他一半身体在伞下阴影里，一半沉浸在炽烈阳光中，脸部轮廓流畅利落，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映着金色光线。 细碎的光影，衬得他一贯淡漠的面容有种异常的温柔。 “但我是你的。”他忽然勾唇，说道。 - 买好票进场，换衣间人很多，唐微微看见好几个身材火辣的小姐姐穿着比基尼，胸前的沟壑很深，性感得不可方物。 唐微微又惆怅地看了眼自己的，觉得这种事也强求不来，只好认命。 倪玥比她先换好衣服，坐在休息椅上等她，整个人仿佛彩虹屁精附体：“哇微微，你这条泳衣好可爱啊，呜呜呜真是萌shi人了！天呐，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我爱了！” 唐微微：“……” 穿好泳衣，她给自己涂上厚厚一层防水型的防晒霜，再用防晒喷雾喷了喷脸，余光扫见倪玥眼巴巴的瞅着她，又帮她也一起抹上了。 等她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出来，其他同学已经先去激流勇进那边排队了，今天来的人一共有十三个，这会儿已经四下分散开来。 唐微微本以为能看见夏川穿着泳裤裸着上身的样子，还在肖想他的腹肌，结果一出去，就看见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棚下的阴影里，上面套着一件白色的背心。 ……行吧。 她无法看到的美色，其他人也看不到。 这么一想唐微微心里也就觉得平衡多了，虽然还是有一丢丢小失望，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走到夏川那跟他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没先去玩啊？” 少年斜斜倚着柱子，微歪着头，黑眸往下垂了垂，不着痕迹从她胸前袒露的大片雪白肌肤上扫过。 小姑娘今天扎了个松垮的丸子头，脖颈线条优美漂亮，底下的锁骨也精致。 浅粉色的泳衣，胸前有荷叶边的设计，算是可爱保守型的。 “在等你。”夏川说。 倪玥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唐微微也找不到她人，就和夏川并肩往里走，一路上能看到大大小小无数个泳池，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 经过某个蛇形旋转滑梯时，夏川停了停脚步：“要去玩吗？” 小姑娘抬眼看向那个又高又耸的滑梯，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三连：“不要不去不玩。” “害怕啊？”见她反应这么大，夏川起了想逗逗她的心思，“我记得你挺喜欢刺激的东西啊，怎么不敢坐？不是挺能的吗？” 这人就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 唐微微咬着牙轻轻磨了磨牙，很凶地瞪他，非常有骨气地挺直小身板，拽过夏川的手腕，气势汹汹地往排队的地方走。 “坐就坐，我有什么不敢的！” 夏川被她拉着，挑了挑眉：“你确定？我就是开个玩笑……” “少废话了，”唐微微轻哼一声，“你是不是害怕啊，害怕我就一个人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川也只好由着她，两个人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终于轮到了他们。 这刚好是双人项目，工作人员让他们面对面坐进一只黄色的充气小船里，摆好姿势，口哨声响起，工作人员松了手，小船被水流冲着往下滑。 一开始的坡还很缓，唐微微还能睁着眼睛，到后面速度变快，转过一个弯道，滑梯变得越来越陡。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身体似乎都腾空了一瞬，而后迅速坠下。 唐微微脸色唰地白了，闭上眼，紧紧抿着唇，手也牢牢抓着小船上的固定杆，一颗心砰砰砰跳得飞快。 害怕之中，她感觉手背上多了一点儿重量。 少年紧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带着安抚的意味，声音混合着风声钻入她的耳朵，低低沉沉：“别怕，我在。” “哥哥保护你。”他说。 唐微微突然就睁开了眼，目光直直撞进对面少年漆黑深邃的眸底，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些混乱的画面，熟悉而又陌生。 好像以前也有过类似这样的情况。 失重感，密闭狭小的空间，身体在下坠，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旁边却有人温柔地抱住了她，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句相似的话：“别怕，有哥哥在保护你……” - 下来以后，唐微微还处于有些恍神的状态，眼神没有聚焦，像是在沉思什么。 夏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傻了？” “……” 那画面太过模糊，在脑内停留的时间又太短暂，能隐约记起一些细枝末节，但大致的情况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哥哥……” 夏川顿了一下，挑起眉：“真傻了？” 唐微微难得没跟他斗嘴也没跟他计较，踮起脚，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少年的面容，看了半天，有点纠结地开口：“夏川，你会不会——” “？” “会不会真是我哥哥啊？” 夏川垂着眸，用一副“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和她对视，没来得及张口。 唐微微踮起的脚后跟又放平回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哎，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在意啊。” 夏川：“……” 唐微微后来又去玩了几个刺激的挑战心脏的项目，除了自己被吓得半死，之前在脑海里转瞬即逝的画面却再也没有重新浮现过。 唐微微实在不想再继续折磨自己，随便找了个小型水滑梯躲在底下，玻璃钢隔绝了灼热的阳光，里面阴凉而舒适。 夏川坐在她旁边。 这边的水很浅，坐着也才堪堪到胸口。 “玩累了？” 少年头发微湿，额前的碎发被撩到脑后，发梢在滴着小水珠。 上身那件白色背心自然也早就湿透了，此时紧紧贴在身上，里面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甚至因为半露不露，还添了几分朦胧的诱惑。 唐微微边欣赏着这幕“美男湿身图”，边咽口水，小小地“嗯”了一声回应他，依旧是目不转睛。 夏川：“看够了没。” “唔，大概，够了吧……” 声音含含糊糊，有点儿不情不愿的。 “这就够了？”夏川懒散地笑了下，手伸向腹部，抓着衣摆边缘往上掀起，精瘦的腹肌线条完整的暴露在她眼前，“光看有什么意思，要不摸摸？” 唐微微嘴上说着：“你这人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呢！” 身体却很诚实地朝他那边靠近，伸出罪恶的魔爪，试探性地碰了碰。 软中带硬的触感，结实中又带有弹性。 呜呜呜她太喜欢了！！！ 少年靠着滑梯，双臂张开，眼神似笑非笑：“怎么样？” “……” 唐微微没有回答，改成整个手掌贴上去，能感受到肌肉的轮廓起伏，池水冰凉，掌心下的皮肤却是温热的。 摸腹肌这种事简直太容易让人上头了，她边摸边害羞，耳朵和脸全都红了，手却不肯撒开。 “……行了。” 手腕一紧，夏川忽然啧了声，阻止了她继续摸下去的动作。 唐微微抬起头，把手收回来，视线却还是一直朝下，念念不舍地看着他的腰腹，像是还没摸够。 夏川重新把腰间的衣服放下来，偏了偏头，意有所指：“大白天的，在外面总是要注意些影响。你要是喜欢，我们回去再继续。” 唐微微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对上了几个小朋友纯真清澈的大眼睛。 “……”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夏川这么一说，却有一种蜜汁心虚感。 第59章 五十九颗糖... 唐微微不会游泳，所以一个下午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遮阳伞下，靠着躺椅，一双纤细美腿交叠，手里拿着五十元一杯的奢侈冰镇西瓜汁。 对面的露天泳池里人很多，机器制造出波浪，水面起起伏伏。 天空明净如洗，映照着池水一片蔚蓝，有欢声笑语远远地传过来，伴随着小部分女孩子的尖叫。 唐微微嘴里咬着吸管。 吸了吸，杯子很快发出“咕咚咕咚”见底的声音，西瓜汁没一会儿就喝完了。 “太坑了，这么小一杯还卖那么贵，这些商家怎么不去抢！”唐微微把空了的杯子往旁边的矮桌上一放，小嘴叭叭抱怨了一通。 夏川瞥她：“不是你自己非买不可的吗。” 唐微微：“那我不是渴吗！这么热的天，没有冷饮怎么活得下去！” 和他们一样待在休息区的人不算多，有一对情侣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在卿卿我我，手里拿着一碗冰沙，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着。 唐微微更哀怨了：“热就算了，现在还要被逼着吃狗粮，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倪玥，过来一趟除了让我变得更贫穷了以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说话的时候，余光扫见少年的腰腹。 唐微微手指下意识蜷了蜷，回想起之前的触感，舔了舔唇，又咕哝一句：“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少年坐在和她相邻的另一把躺椅上，一条腿曲着，手肘搭在上面，头发相比之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有发梢还是微湿的。 额前碎发垂下来，略略遮过眉眼，他抬手往后撩了撩，注意到小姑娘咽口水动作。 夏川一顿，转过身。 虽然没听清小姑娘在嘀咕些什么，但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想了想，开口：“我觉得你不是单纯的口渴了。” 唐微微：“唔？” 夏川低低笑了声，一字一顿地调戏她：“可能是饥渴了。” “……” 唐微微面无表情：“夏川同学，我发现你最近真的特别欠揍，是不是想跟我打一架？” “没有，怎么会呢。”夏川还在笑，胸腔起伏，腿从椅子上放下来，身体侧坐着，手撑在大腿上从下往上看着她，“我哪敢跟你动手啊。” 唐微微：“那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每天都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敞开双臂，下颌微抬，脸上没什么表情，懒洋洋地说：“你要是觉得吃亏，你也可以动回来。” 一副“我随便你动手动脚为所欲为”的淡定欠揍模样。 唐微微真是要被这人气死了，拿脚踢了踢他，毫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脸上明晃晃写着一个“滚”字。 唐微微托着下巴刷了刷微博，然后看了几个短视频，觉得一直坐在这里也挺无聊的。 半个多小时过去，她这会儿气也消了，转头去喊夏川，问他要不要去游一会儿。 夏川：“你不是不会游吗。” 唐微微又拿脚踢他：“那我不能去学吗？你教教我不行吗？” “行。”夏川点点头，站起身。 “诶诶，你等一下——”唐微微又叫住他，从矮桌上拿起一个金色小瓶子，晃了晃，挤出白色液体开始涂抹，“等我补个防晒。” 盛夏的太阳那么毒，要是不做好防晒，回去肯定要黑上好几度，甚至还会晒脱皮。 唐微微对自己娇嫩嫩的皮肤还是很爱护的。 涂完胳膊和腿，她自己看不见背部，之前在换衣间也是叫倪玥帮她涂得，这会儿便没多想，把瓶子交到了夏川手里：“你帮我涂一下后面。” 小姑娘趴在躺椅上，脖颈柔韧修长，连接着优美的肩背线条，腰间只有细细的几条带子相连，大片的雪白肌肤裸.露在外面。 夏川在她身侧坐下，眸光沉着，喉尖滚了两下。 按照她之前的步骤先打开盖子，把防晒霜挤出来，涂在她背上，不怎么熟练地抹均匀。 掌心下的皮肤细腻柔滑，柔软得不行。 他垂下眸，密密的睫毛低覆着，舌尖抵着上颚，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唐微微起先还没觉得有什么，等少年的手落在自己背上，来来回回，轻而慢的抚过时，耳尖猝不及防就升起一股热度。 有点儿痒。 还有点儿羞耻。 唐微把脸埋进臂弯里，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闷闷地催促了一句：“夏川，你能不能快一点。” 少年的呼吸比平时略微偏重，声线也是不自然的低哑：“嗯。” 但唐微微这会儿自己都还在害羞，也没注意到这点，脸蛋稍稍侧了侧，露出一只水润的杏眼，眼尾染着浅浅的红。 “你这么慢，我合理怀疑你是趁这个机会，故意吃我豆腐。” 她本来是想强势一点，说得有气场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发出来的声音却是软软糯糯，听着更像是在撒娇。 背上的那只手忽然顿了顿。 属于少年身上熟悉的独特气息靠近，带着一点侵略性地覆盖下来。 夏川俯身，双手撑在小姑娘脑袋两侧，声音响在她耳边，伴随着呼吸的温度：“这叫，礼尚往来。” 唐微微脖子僵硬，没回头，忿忿道：“不就是摸了你几下腹肌，你怎么这么小气。” “别忘了，是你自己叫我帮你涂防晒的。”夏川提醒她，“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 “……” - 本来说是要让夏川教她游泳，但在发生了“吃豆腐”事件后，唐微微恼羞成怒完全不想搭理他。、 小姑娘就趴在泳池浅水区边上泡着，偶尔会撒气般地往他身上泼水。 夏川也由着她，没有还手。 到傍晚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在出口集合，玩了一天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但还是坚持着出了水上乐园，在外面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贺行舟今天还是带着他女朋友诺诺一起来了，那个漂亮学姐有一头长卷发，御姐型，红唇齿白，笑起来明艳动人。 有诺诺在，这次饭桌上被大家打趣起哄的对象总算不是她和夏川了。 有人问：“诺诺学姐，我是真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看上这货的？” 诺诺还没说话，贺行舟就在桌子底下踹了那人一脚，占有欲特别强地揽过少女的肩膀：“闭嘴吧你，诺诺只有我能叫。” 唐微微小小声地“哇”了一下。 夏川侧头：“你哇什么？” 唐微微靠近他耳朵，说着悄悄话：“我第一次发现贺行舟原来也可以这么man，我以为他就是个二货呢。”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熨烫着皮肤，夏川顿了顿，漫不经心往对面一瞥：“不用以为，他就是。” 唐微微：“那学姐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夏川随口道：“大概是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二的，所以被吸引了吧。” “……” 不过说到这个问题，其实唐微微一直以来也很好奇：“夏川，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细细白白的手指拽着少年的衣袖轻轻扯了扯，她大概是有点紧张，原本白皙通透的皮肤染上浅浅的粉，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说话的音量也越来越低，后半句几乎是在用气声问。 夏川也学着她说悄悄话的姿势，手掌虚虚笼在她耳边，轻声回答：“因为你可爱。” 唐微微眨眨眼：“就因为这个吗？” “嗯。”夏川点头，餐桌下的手伸向她，五指准确的挤进她的指缝间，牢牢握住，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的懒散模样。 唐微微脸更红了，小幅度挣脱了一下。 没挣脱开。 餐桌上偶尔会有其他同学的视线朝他们这个方向飘过来，唐微微只好心虚地低下头，没敢和其他人有眼神接触。 “那万一你遇见比我更可爱的呢，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她又问。 “不会。”夏川左手牵着她，用手握着筷子，给她夹了一道喜欢的菜放进碗里。 唐微微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就听见少年继续说道，低缓又认真地：“不会有人比你更可爱了。” - 过完了愉快的一天，唐微微回到家，查询自己卡里的余额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吵完架，于婉吟说断她生活费就断她生活费，现在的她就是一名贫民窟少女，每一笔钱都必须精打细算，实在不应该这么浪的。 唐微微坐在床上进行了一个小时的人生思考。 最终，她决定去找一份暑假工。 虽然夏川是说了可以养她，但唐微微总不可能真的让他养自己。 先不提他们现在甚至连男女朋友都还算不上，哪怕是将来在一起，结婚了，她也不可能完全依靠夏川来生活。 ……咳，提这些好像有些远了。 现在这个时间暑假工并不好找，那些待遇不错的地方要么就是不招暑假工，要么就是已经招够了人手。 唐微微四处碰壁，拖着疲惫的小身板走进一家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续命，趴在窗户边的吧台上奄奄一息。 这家店墙上也贴着招聘启事，福利什么的都还不错。 唐微微只粗粗扫了一眼就没看了，心想这儿多半也早已招满了人。她蔫蔫地喝着手里的奶茶，吹了会儿冷气，准备出去。 店门口的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声清脆地响起。 唐微微下意识看过去，没想到来人竟然还是个熟人，她把吸管从嘴里松开：“言安学长，好巧。” 虽然他们之间并不算熟悉，但怎么说也是认识，这都正面遇上了，不打声招呼也说不过去。 言安温和地朝她笑笑：“怎么一个人来这喝奶茶，没叫朋友出来陪你吗。” 唐微微：“没，我就是出来看看哪里还收人，想打个暑期工的。” “那你找到了吗？”见她摇头，言安说，“没有的话，要不要试试这家店，我听说他们好像还挺缺人的。” “真的吗？！” 唐微微一扫先前的沮丧，吭哧吭哧跑跑到柜台那儿一问，人家看了她几眼，倒没直接拒绝。 和她聊了几句，问她年满十六没有，又给了她一张表格填写资料。 唐微微觉得这次可能有戏，果不其然，在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通知，明天就能正式上班。 工资按时薪算，有三天的免费试用期，唐微微没出什么差错，非常顺利地通过了。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夏川时，夏川只懒洋洋地回复了她一句“恭喜”，看上去好像对她突然找了个暑假工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无动于衷。 唐微微：“……？” 这不应该啊。 - 第二天。 店门口的铃铛“叮叮咚咚”地响，唐微微跟着其他几位店员一起齐声喊道：“欢迎光临。” 等她抬眼看向门口时，末尾那个“临”字卡在了喉咙，变成了几声咳嗽。 “咳咳咳咳……” 少年穿着最简单的纯色T恤，下身是黑色牛仔裤，裹着长而笔直的双腿，推门而入时，唐微微能明显地听见店里几个女生顾客发出小声的惊呼。 连她旁边几个女同事也都在窃窃私语着。 大概能听见“好帅”，“这腿逆天了”之类的对话。 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唐微微挑了挑眉毛。 对于夏川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先是觉得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她就说这人怎么可能对这件事毫无反应！ 看见夏川走进来，负责点单收银的女生露出甜美的微笑，说话比平时要嗲上不少：“您好，请问今天想喝点什么呢？” 唐微微就站在她旁边，被这声音给腻到了，胳膊上起了点儿鸡皮疙瘩。 她低头，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下一秒，视野内突然多出一只好看的手。 肤色是冷感的白，手指削瘦细长，屈着食指和中指，轻轻在台面上叩了叩。 夏川没理会那个女生，目光直直望着唐微微。 小姑娘穿着跟这家店logo同色的橘黄色工作服，扎着丸子头，还戴着一顶帽子，以及透明的塑料口罩，整个人看上去娇娇小小的。 他身体斜斜倚着吧台，有点儿吊儿郎当的散漫，低头喊她：“小姐姐。” 唐微微顿了顿。 少年那双漆黑的眼微挑着，扬唇轻笑：“我想要一杯微糖的奶茶，”他又补充，“你亲手泡的。” 第60章 六十颗糖... 奶茶店里开着空调，冷气从头顶上窜下来，吧台内的几人一时都没说话。 那个负责点单的女生本来还以为那句“小姐姐”是在喊她，正想给他推荐几款店里的热门奶茶，结果发现人根本没注意自己，眼神直勾勾看着旁边那位新来的小员工。 平心而论，这姑娘的确是要比她漂亮。 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也难怪人家帅哥一进门就盯着她看，还点名要喝她亲手泡的奶茶。 只是他这个心愿注定要遗憾的落空。 唐微微抬起头，对着夏川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我不会泡诶。” 她侧了侧头，指旁边的女生，“要不你让这位小姐姐给你泡吧？你想喝什么？” 小姑娘嘴里说是这么说，杏儿眼也笑得弯弯的，像一道月牙，眼底却很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 夏川看着她，“啧”了一声。 那个女生清了清嗓子：“您如果喜欢喝微糖的话，这边建议可以试试我们店的奶青，茶味偏淡，口感也不像普通奶茶那么腻，挺清爽的。” 夏川没说话，低头在看菜单。 见他迟迟没做决定，唐微微随口提议：“柠檬养乐多也不错。” 菜单“啪”地一下合上。 夏川重新抬头：“那就柠檬养乐多吧。” 女生：“……” 女生：“这个柠檬养乐多的话微糖可能会偏酸，要不您改半糖或少糖？或者换别的？” 少年的脸上没太多表情，神色淡淡，坚持道：“就这个，微糖。” 行吧。 漂亮妹妹推荐什么你就喝什么。 付完钱，接过店员递来的号码牌，夏川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吧台。 “这小哥哥真的太帅了啊啊啊！” “就是看上去好像有点儿高冷诶……” “你们说，如果我去问他要个联系方——” 几个店员感叹到一半，兀地又噤了声。只见原本走到一半的少年脚步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你几点下班。” 虽然他没明确指出是在问谁，但几人都下意识看向唐微微。 唐微微“啊”了一声，老实回答：“五点。” “行。”夏川点点头，没再说些什么，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坐姿慵懒，开始低头玩手机。 “算了，人家明显是冲着微微来的，咱们是没戏了。” “长得漂亮就是好啊，才来没几天就能有艳遇，对方颜值还这么高，我酸了呜呜呜。”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唐微微忍不住想插话解释一下，才刚刚张口，又有人拿手指戳了戳她，问道：“诶微微，这个小哥哥如果下班真来约你，你会跟他去约会吗？” 其他人也都一脸八卦。 唐微微很无奈：“不是，你们难道都没看出来吗？我和他其实是认识的呀。” “……！？” 她们还真没看出来。 “这小哥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 听见否认的答案，女生眼睛亮了亮：“那你帮姐姐一个忙，把他联系方式告诉我怎么样？” 唐微微：“他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那没事，又没在一起，不算撬墙角。” “——是我。” “……” 女生吃惊地张大了嘴：“你是说他喜欢你？意思是他现在在追你？哦哦对不起，姐姐就是看他长得太好看，颜控的毛病犯了，你别介意啊。” 唐微微笑着摇摇头：“没事。”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不答应他呀？”女生又好奇地问，“这么帅，要是便宜给了别人那多可惜。” “不会的。”她轻声道。 回忆起少年说过的某些话，做过的某些事。 唐微微脸蛋微红，但眼神却很坚定，宣布着所有权：“我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的，他只能是我的。” 说话的时候小姑娘依然在笑，唇边有浅浅的梨涡，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干净。 里面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勇敢而无畏。 女生忽然有些羡慕她。 能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对的人，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能这么坚定的、热烈的喜欢一个人，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如此纯粹的感情，又是多么的难得。 - 最近夏川几乎天天往奶茶店里跑，有时会在店里坐一下午，有时会在临近下班时间才过来接她。 直到暑假过半。 唐微微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夏川，”工作结束，唐微微换完衣服走过来，低头看着座位上咬着吸管，在打游戏的少年，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你作业写了吗？”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没有影响到他，但夏川听见这句话还是顿了顿，手一滑，失误了一下，屏幕跳出“game over”的字样。 夏川抬起头，神色很平静。 唐微微能从他没什么情绪的脸上读取出“没写”两个字。 “你该不会，一个字都没动吧？” 他还挺淡定：“嗯。” “……” 唐微微就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人抱有什么期望。 正了正色，她摆出微微老师的架势：“没写你还好意思天天来找我，你开学是不是又想成绩垫底？你今晚回去就写……不，现在就回去写！” 夏川啧了声，伸手抓过桌面上的奶茶，吸管对准那个还巴拉巴拉个不停的小嘴塞进去，成功让她停止住了叨叨。 “没说不写。这不还有一半时间吗，急什么。”夏川说。 “拖延症要不得。”唐微微吸了一口奶茶，她现在已经能做到和夏川共喝一杯饮料还淡然自若了，继续教训他，“你每天下午坐在这打游戏的时间，如果换成在家写作业，早写完了都！” 少年站起身，把屏幕锁了随手放进裤兜，胳膊往小姑娘肩上一搭：“那怎么办。” 唐微微侧头：“唔？” “可我就是想每天都看见你，”他垂着眼，嘴边勾着一点弧度，“你说怎么办。” “……” 这家伙现在撩起人来，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带嘴软的。 唐微微耳根发烫，温度一直蔓延至脸颊，害羞归害羞，但脑子却转得很快：“这还不简单！” 夏川挑着眉“嗯？”了一声。 唐微微抬起尖尖的小下巴，白皙通透的脸蛋儿泛着粉，一双杏眼闪着狡黠的光：“你把作业带到店里写不就好了。这样你既能看着我，正好我也可以监督你，这个计划真是两全其美。” “……” “我简直太机智了你说是不是？” “嗯，机智。”夏川配合地说，黑眸低低垂着，目光无奈，又带着微不可察的一点儿宠溺，“那行吧，就按你的计划来。” - 夏川同学向来说到做到，答应了她的事总会兑现，于是第二天来的时候手里就带着几张卷子。 还是坐在角落的位置，人少安静，他转着笔，低头扫过题目，思索了一下，在底下空白的位置写上答案。 遇到不会的时候，他就拿着卷子起身，走向吧台。 唐微微现在也开始学习泡茶了，这会儿正双手抱着雪克杯摇着，在练习姿势。见夏川走过来，她动作停下：“又不会了？哎，拿来吧拿来吧，微微老师教你写。” 小姑娘一手拿着雪克杯，因为手掌大小，有点儿拿不稳的感觉。她探着脑袋，把题目看完，没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引导着他自己想。 “会了吧？”唐微微开始继续练习。 夏川点头，抬了抬眸，忽然也问了句：“你现在会了吗？” “啊？”唐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会不会做奶茶，她眨了一下眼，“数据都学会了，就是还没实际操作过，你要不帮我试试味道？” 夏川挑眉：“所以我是第一个喝到的？” 见唐微微点头，夏川嘴角略弯了一下，似乎是挺满意，单手支着下颌，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往雪克杯里面舀粉，再加茶汤和冰块。 摇了摇后，她掰着瓶盖费了点儿力才打开，从瓶口过滤出奶茶倒入杯中，颜色看着有些奇怪。 夏川沉默两秒，迟疑着问：“你确定这真的能喝？” “总不会毒死你。”唐微微面无表情。 唐微微又分了好几个试饮杯，打算等等给其他人也试喝一下，要是他们都认可的话，她就能正式做一名泡茶手了。 能喝当然是能喝的。 就是味道很淡，特别淡，像是奶茶里掺了水的感觉。 “怎么样怎么样？”小姑娘还挺期待的。 虽然不太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但夏川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如果卖出去，顾客大概会投诉你们店是黑心商家。” “……” 唐微微不信邪，自己也尝了一口，才发现夏川这个形容已经比较比较委婉了。 “呸呸，怎么全是茶味，我不会是粉加少了吧？”她嘀咕着，“而且一点甜味都没有，好像还忘了放糖，呜。” 看小姑娘蔫了吧唧的沮丧模样，夏川顿了顿，伸出手，手掌隔着帽子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像是安慰：“没事。” 唐微微抬眼看他。 少年黑眸深邃，里面倒映着她，薄唇轻启，嗓音低低的缠上来：“你够甜不就行了。” 第61章 六十一颗糖... 时序八月，天气闷热不堪，奶茶店生意火爆，排着长长的队伍。 等这波顾客离开后，终于迎来短暂的休息间隙。 唐微微走到后台，从冰箱里拿出自己的水杯，猛地灌了几大口，干燥的喉咙终于舒缓了不少。 长时间站在吧台前点单，不说嗓子，连脚也痛得不行，一双腿像没了知觉。 喝完水，合上盖子，正准备把水杯放回去的时候，唐微微身体突然重心不稳，她堪堪扶了下冰柜的门把手才勉强站稳。 肚子忽然有点儿疼。 来不及细想，外面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微微，你过来！” “怎么了林沫姐？” “有人找你。” 唐微微手掌轻轻捂住小腹，略微皱了皱眉，心里疑惑会是谁。 走出去，就看见言安穿着干净的衬衫，还是那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杯奶茶，注意到她出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唐微微也出于礼貌地回应了一下。 “刚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一看。”言安笑笑，察觉到小姑娘偏苍白的脸色，又问了一句，“你是不舒服吗？” 他语气态度都拿捏着分寸，像只是对普通朋友的担心。 “还好。” 言安没多问什么，只提醒她一句“要是不舒服可以请假，身体重要”就拎着奶茶离开了。 等他走后，林沫立刻八卦地问：“这难道又是你的追求者？！长得也挺帅的！” “哪来那么多追求者，”唐微微无奈，“就是一个学校里的同学，比我高一级，学长。” 林沫：“可我怎么感觉这位学长貌似对你有点儿意思，他好像挺关心你的。” 唐微微：“没有吧，他性格就这样，对谁都很温柔。” “哦，中央空调是吧。”林沫明白了，“哎，话说回来，那另一位呢，你那个高冷的大帅逼同桌，他今天怎么没来？” “今天他朋友生日，把他拖去聚会了，就没过来了。”唐微微说。 小腹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唐微微去了厕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例假竟然提前来了。 她找林沫借了片卫生巾，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走出店门。 夏天黑得晚，外面的天空还很亮。 傍晚的光线呈暖黄色，比下午的太阳柔和许多，照在人身上不觉得燥热。 有风从路边窜过，混着花草木香，舒适又凉爽。 走在去往地铁站的路上，唐微微越来越觉得疼痛难忍，唇紧紧抿着，额前和后背都溢出薄薄的冷汗。 可能是因为喝了那杯冰水。 唐微微一向很怕痛，平时经期都严格注意着饮食。 没想到这次不小心疏忽了，疼起来这么要命。 她实在是没力气自己一个人回家，手捂着腹部在原地蹲下，身体蜷缩着，翻出手机，给夏川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第一遍没接通。 唐微微看着右上角所剩不多的电量，没继续打下去，打开微信，给他留了条消息。 缓了一会儿，她起身，重新折返回店里，要了杯热水，慢慢等他。 - KTV里灯光昏暗，时不时变化着，光影闪烁交错，伴奏音乐和男生的鬼哭狼嚎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首全新的不知名歌曲。 夏川推开包厢的门进来，坐回原先的位置，甩了下手上未干的水珠，伸手够向纸巾盒，抽出两张擦了擦，又准备去拿烟盒。 指尖才刚刚触碰到，余光随意往右边瞥了眼，手上动作顿住。 放在一旁的手机右上角闪着绿色的光。 有未读的信息。 夏川收回手，改为拿起手机，划开锁屏，先是看见了唐微微的未接电话。 然后才是她的那条留言—— 非常简洁的四个字： 【过来接我】 夏川挑了挑眉，给她回拨了一个电话。 关机了。 小姑娘平时和他聊天喜欢发一些表情包，或者颜文字之类的，这次只有这么干巴巴的四个字。 要么是在闹脾气。 要么是当时的情况特殊，让她没法分心再发些其他那些有的没的，比如说是手机没电。 夏川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没多犹豫，拿着手机站起身，准备过去找她。 “诶川哥，你要干嘛去？”坐在他旁边的周明哲问了句，“刚上的厕所不会又要去吧，你这是肾虚啊！” 贺行舟：“你胆子不小啊，竟敢造谣川哥肾虚？” 夏川没和他们多废话，扔下“去接我祖宗”五个字，径直走向门口。 经过走廊拐角，因为心思都在唐微微那儿，他也没怎么注意别的，等反应过来空气里过重的甜腻香水味儿，已经有些迟了。 那个女生直直地朝他撞了过来。 即便夏川迅速侧了侧身，手臂还是没能避免地和女生碰了一下。 “啊，对不起，”女生穿着露肩小短裙，抬眸，精致的眼线勾勒出好看的眼尾，很是诱人，“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喝醉了头有点晕，你……” 她后面精心准备的台词还没说完，少年神色冷漠，看也没看她一眼，甚至连句“没关系”都没说，直接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夏川到奶茶店时已经将近六点。 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落在他平时经常坐的那个角落位置上。 那里坐着两个人。 小姑娘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面上，双手抱着水杯。 她对面是一个穿着衬衫的清隽少年，从夏川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侧脸，金丝镜框架在耳后，让他一下子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夏川走过去，停在桌边，微垂着眼，周身的气场冰冷，压迫感很强，眉眼也是淡漠的。 言安倒是没什么反应，稍稍仰起头，笑了笑：“夏川——” “……” “走不走？”夏川根本没看他，连个余光都不想给，无视得非常彻底。 顺便还打断了他未说完的那声称呼。 唐微微能感觉到这俩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儿，决定还是暂时把疑问压下去，小脑袋点了点：“走，你帮我去拿下手机，我放在前台充电了。” 夏川帮她把手机拿回来，见她还坐在那儿没动，似乎还和言安说了句什么，他不怎么爽地啧了声，扬眉：“走还不起来，是要我抱你？” 唐微微坐在这休息了半个小时，又喝了热水，脸色比之前正常多了，夏川看不出来很正常。 唐微微当然也不可能主动说什么“我姨妈痛得走不动路”这样的话。 毕竟当着俩男生的面儿呢，多尴尬。 但她的确也不太想起来。 身体稍微动了一下，就感觉下半身在血流成河泛滥成灾。 “那，可以吗哥哥？”少女眼神也柔，眼底萦绕着淡淡雾气，长睫忽闪着，嗓音也软软的，“你抱我。” 夏川微眯了下眼，喉结滚动。 夏川哑声说：“可以。” 别说是抱你了，你要老子的命都可以。 这姑娘撒娇起来是真的能要了人的命。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的话。 “唔，算了，”想起来这是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唐微微又反悔了，“还是不要——” 话还没说完，身体一下子腾空。 她低呼了一声。 夏川搞出的动静很大，周围的其他顾客也都侧目看过来，有女孩子发出小声的惊叹，一边跟身旁同伴窃窃私语，一边拿手机拍照。 被人打横抱着，唐微微注意到无数八卦视线全部汇聚在自己身上，瞬间羞得简直要冒烟，脸颊到耳根全是一片绯色。 她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少年的肩窝，细软发丝蹭着他脖颈处的皮肤。 夏川垂眸，忽然说：“每次都用这招，下次能不能换个别的？” “嗯？什么？” “没什么，等等再跟你算账。” 夏川抱着她绕过桌椅，经过言安身边时，眼神轻飘飘的掠过去。 上一次言安抱着她去医务室时，这姑娘也是像这样，故意软着声音问他，要不要抱抱她。 这次还是这样。 偏偏这招每一次都能奏效。 - 出租车里。 唐微微刚才被他抱着全程都在害羞，根本没功夫关注别的。 这会儿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空气密闭，唐微微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道。 香！水！ 女人用的香水！！ 这得贴得多近才能染上味儿？？ 她正打算质问夏川是不是外面有狗了，没想到这人比她先开了口：“你不解释一下？” 唐微微：“？” 唐微微：“要解释也是你解释，我解释什么？”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车内没开灯，少年单手支着车窗框，五官沉浸在阴影里，显得沉郁又立体，眼中情绪不明。 “言安。”夏川说，“你为什么会跟他待在一起。” 唐微微撇撇嘴：“就是碰巧遇见的嘛，我下班了，他刚好又过来买奶茶，看见我趴在那儿不舒服就过来问了我几句，我说我在等你，他说陪我一起等，我又不能把他赶出去，然后就随便聊了聊，也没聊什么，就是问我开学高二想选哪科之类的话。” 听她解释完，夏川眉头皱得更深了。 唐微微还以为他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下意识就想说出那句渣男渣女经典语录“我和ta真的没什么……” 又猝不及防听见夏川开口。 “你不舒服？” 唐微微一愣：“啊。”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 唐微微反应过来，可太感动了。 她刚刚说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仔细想想，这段话发到网络上去，简直堪称一道死亡送命题。 而最关键的是。 夏川这个回答，是可以打满分的那种。 有个情商高的男朋……准男朋友的好处，她算是体会到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唐微微支吾了一下，“就是那个，那个你知道吧，不用去医院的。” 夏川沉默了半响，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明白了：“会很疼吗？” “现在还好。” 唐微微弓着背，双手扶在前面副驾驶的椅背上，小脑袋蔫蔫垂着：“现在就是有点儿晕车。” 后背传来一点轻微重量。 少年掌心温热，很温柔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像是安抚。 而后那只手慢慢绕过少女纤细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 “你干嘛呀……” 唐微微脸埋在他胸口，感受着薄薄衣料下温热结实的身躯，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噗通噗通。 头顶传来夏川的声音，又轻又低：“你不是喜欢抱我么，抱着让你开心点。”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抱我？”唐微微故意钻他的漏洞，“你要是不想抱就撒手，别搞得好像是我逼你的一样。” “喜欢，”夏川双臂收紧了些，“我想抱你。”他顿了顿，“还想亲你。” “……” “可以吗。” 第62章 六十二颗糖... 车内开着空调，冷气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空间，即便温度调到了最高，唐微微还是觉得有些冷，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凉的。 被夏川这么抱着，倒是暖和了一些。 少年偏高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给她热度，熟悉的干净气息包裹着她，是青草香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很浅淡。 以及一部分甜腻花香。 …… 嗯？花香！？ 唐微微猛地抬起头，差点忘了这茬。 唐微微一把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她现在没什么力气，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夏川圈着自己的胳膊掰开。 整个人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往车门那边挪了挪，跟少年拉开距离。 她眼神很是抗拒。 夏川没动，以为她是不想被亲，很好脾气地哄着：“那不亲了，你过来让我继续抱着你。” 他说着，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谁稀罕你抱！”唐微微呸了声，杏眼瞪得圆溜溜的。 夏川不知道她突然炸什么毛：“嗯？” 现在是傍晚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车子走走停停，街灯已经开了，路过江滨大道时，能看见希城最为著名的希水湖畔。 唐微微现在却没心思欣赏窗外的美景。 冷笑一声，她昂着下巴，发出气势逼人的三连拷问： “你身上的香水味怎么回事？是哪个小妖精留下的？你们什么关系？” 看小姑娘一副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说清楚绝不罢休的表情，夏川收回手，听着她这段话没立刻回答，眉头轻皱，想起了些什么。 人靠进椅背里，抬起右边胳膊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他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会儿一闻，浓烈的香水味道无比刺鼻。 夏川眉毛皱得更深，淡漠的神色透着一丝嫌弃：“之前不小心被人碰了下，所以可能沾到味了。不认识，也没关系。” “哦——” 唐微微自然是相信他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皮一皮：“哥哥，你脏了。” “？” “你不干净了，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 小姑娘收起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眉眼内敛柔和，却带着一丝凄楚和哀怨：“我再也不是你最爱的、唯一的小甜甜了。” 还小甜甜。 夏川真是无奈又好笑，不知道这姑娘的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行了。”夏川懒得再看她继续演下去，不知道又能蹦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台词。他直接伸出胳膊，把小姑娘重新捞回怀里，“乖乖让哥哥抱着，小甜甜。” - 唐微微只有刚来的第一天比较痛，后面几天她安安分分的，没吃什么辛辣生冷的食物，倒是没太大感觉，都能正常上班。 这段时间唐微微都在练习泡茶，技术比之前要精进不少，已经可以制作一些简单的饮品了。 他们这家奶茶店环境卫生都很好，所有奶茶都是由泡茶手现场泡制的，且制作过程全透明，每一个顾客都能看见。 这也导致了唐微微每次泡茶的时候，夏川就懒洋洋趴在吧台那儿，正面对着她，手里拿着暑假作业，一边转笔一边问她题目。 不忙的时候，唐微微也能分出心来回答他。 久而久之。 经常来这家店的顾客都注意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少女穿着工作服，纤细漂亮的手抓着大大的雪克杯，摇奶茶的姿势标准又好看，远远看过去画面赏心悦目的。 等走近了，能听见她嘴里在念念有词： “因为f（x）满足f（x+1）-f（x）=2x，且f（0）=1，所以……” 顾客们：“？？？” 卧槽！函数！ 现在就连泡个奶茶都要员工熟练地掌握，并且运用到这些高中数学知识点了吗？？？ 再仔细一看，哦，旁边还有个拿笔在记的。 大概是这样的场景太过少见，加上两个主人公长相出众，受到的关注度出奇的高，还有人录像发到微博上，引来了不少同城人慕名前来围观。 流言传来传去，到最后演变成了有人来他们店买奶茶，开口的第一话就是：“听说在你们这儿买奶茶，附赠学霸小姐姐现场教学套餐，是真的吗！” 唐微微还没说话，夏川笔尖一顿，侧头看向那个男生，面无表情：“假的。” 男生指着他手里的本子，不服气：“那你解释一下这是在干什么？” 男生的同伴也说：“对！你凭什么霸占着人家？” 夏川没回答，不疾不徐扣上笔盖，发出轻微的“咔”地一声。他合上作业本，手压在上面，修长的指尖缓慢敲击着。 “凭什么？”夏川咬着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语气还挺平静，听不出任何起伏。 那俩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面前的少年生着一副极其好看的面容，眉眼精致冷冽，鼻梁很挺，底下的薄唇微微勾着，似乎笑了一下。 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温度。 漆黑又冰冷。 “我女朋友教我写作业，”不太爽的情绪压抑在少年眼底，黑眸眯了眯，“有你们他妈什么事？” “……” 等人走后，唐微微拿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诶，我好像还没有答应吧，怎么就成你女朋友了？” 少年身上的低气压渐渐淡去，他找了个离吧台最近的位置坐下，高脚凳显得那双腿长而笔直，手肘随意地撑在后面的桌面上。 夏川面朝着她，抬了抬下巴：“早晚的事。” - 暑假接近尾声，临近开学的日子。 天气还是很炎热，树上知了依然叫个不停，出了店门，离开了冷气天堂，热浪扑面而来。 “最后几天，想不想出去玩？”夏川忽然问她。 唐微微略微思索了一下。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很忙碌疲劳，适当的放松一下也是好的，想了想，便问道：“去哪玩？” 她本来以为应该就是希城的一些娱乐场所，或者度假山庄之类的地方。 没想到少年张口，说了两个字：“临城。” 唐微微顿了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临城？” “嗯，”夏川点头，“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唐微微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去临城啊？” “就是想去看看。”夏川说。 临城是唐微微过去十多年生活的地方，游玩景点都挺多的，小吃街也是闻名全国，算是个不错的旅游城市。 既然夏川想去看看，她当然也没理由拒绝。 顺便还肩负起了小导游的责任。 现在交通发达，希城和临城之间跨了一个省的距离，也不过两个小时的高铁就到了。 出发前一晚，唐微微只跟外婆说自己要跟同学去别的城市玩玩，没说去的是临城，当然也不可能说是和男生一起。 外婆没有多问，叮嘱她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是个阴天，出门了唐微微才注意到灰沉沉的天空，她没带伞，又懒得再上去拿，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下雨。 订的座位是一等座。 唐微微不觉得有什么，拿着票，穿过一排排座椅，找到他们的位置，回头朝帮她拎着背包的夏川招手：“这边。” 夏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无波无澜，但唐微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看他慢吞吞地挪到位置上，不情不愿坐下来。 唐微微有些明白了：“你是不是不习惯？” 这位少爷以前估计坐的都是商务座。 “啊。”夏川应了声，“也还好。” 唐微微觉得他这句“也还好”的实际含义应该是“不太好”。 唐微微上车前还专门带了两杯奶茶，她亲手泡的，从里面找出微糖的那杯递给夏川，还特别贴心地为他插上了吸管：“跟我一起出门真是委屈你了，来，您请喝。” 其实夏川跟其他一些富家公子哥比起来，已经是很低调了。平时地铁公交都能坐，虽然也嫌挤，反正难受也只难受十几二分钟，不是什么大问题。 高铁的一等座也挺好的。 不就是坐两个小时吗，完全ojbk。 接过唐微微递来的奶茶，看着小姑娘弯起的眉眼，夏川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不委屈。” “只要和你一起，坐绿皮火车我都愿意。” 唐微微：“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夏川：“……” 唐微微：“如果你将来沦落到只能带我坐绿皮火车这种地步，那我——” 夏川斜斜看她一眼，语气很轻，却莫名带着一种威胁：“那你怎么样？打算离开我，嗯？” 唐微微默默把后面那句“就给你带个绿帽子”咽了回去，虽然是玩笑话，但她感觉自己要是真说出来了，估计得面临一场可怕的狂风暴雨。 唐微微想了想，非常真挚地说了句实话：“那我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第63章 六十三颗糖... 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 到站时，夏川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皮子耷拉着，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困意，压抑着烦躁。 大佬的起床气很可怕，这是大家公认的。 刚开学那会儿，在夏川才睡醒的那段时间里，唐微微一般也不怎么和他说话，就怕这位大佬一个不开心拿拳头往她脸上招呼。 但唐微微现在不怂了。 甚至特别勇敢，有恃无恐。 小姑娘拿着没喝完的奶茶起身，见夏川还坐着不动，直接上脚踢了踢他的腿，下巴微抬，催促：“你还坐在这干什么，走不走啊。” “……” 夏川沉默又平静地看着她。 唐微微被他这么看得心里一虚。 脚收了收。 夏川却什么也没有说，半响后，叹了口气。 弯腰拍了拍裤脚上那个灰色的、小小的鞋印子，拎起小姑娘放在座位上没拿的粉色双肩包，他站起身：“走吧。” 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全带着对她的纵容。 临城是终点站，下车的人很多，过道内显得有些拥挤。 唐微微嘴里咬着吸管，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夏川有没有跟上。 夏川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不少，黑眸微眯着，眼神却是清明的，他打了个哈欠，手臂虚虚护在她身侧，隔开了拥挤的人流。 到临城已经是中午了。 他们在车站附近吃过午饭，去了第一个目的地——临城大学。 临城大学的环境很优美，宽阔的迎宾大道，两侧栽种着树木，枝繁叶茂，排列整齐，在地上投出斑驳光影。 有风拂过时，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光影晃动。 唐微微不是第一次来临大了，还是不禁为这份景色动容。 此时八月底，校内有不少提前来学校报道的学生，有志愿者学长看见他们，很热情地过来招呼：“学弟，你是新生吗？” “不是。”夏川摇头。 “啊……”学长挠挠头，又打量他几眼。 少年模样帅气，身形修长挺拔，哪怕放在帅哥如云的临大估计也能当个校草。就是看上去年龄好像不大，还未成年的样子。 旁边还跟了个小姑娘，长得也漂亮，白皮肤大眼睛，娇娇软软的，看着年龄更小。 不知道是不是好看的人都会有相像的地方，学长越看他俩越觉得有些神似。 “诶，你是带妹妹来参观的吧？”学长边说还边感叹，觉得这一家人基因真是好，哥哥妹妹都这么标致，在学校里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夏川顿了一下，又说了句：“不是。” 伸出胳膊，很自然地搭在唐微微的肩上，搂过来，“是我妹带我来参观的。” - 在来之前，唐微微问过夏川有没有想去的景点。 当时少年单手支着头，撑在桌子上，拖着长长地尾音“嗯”了一声，然后对她说：“临大吧。” 唐微微很惊讶：“你该不会是将来想考临大吧？” 平心而论，临大也是一所全国排名靠前的名校，是不少学子挤破头都想进的985重点大学。 但这位少爷的成绩…… 唐微微面露迟疑，不过想到他的家境，很快又释然了。 夏川没回答，而是反问：“你呢？” 以唐微微现在的成绩，如果能保持下去，基本可以稳进临大的。甚至还有希望冲击清大或者B大这样的顶级学府。 而唐微微又不喜欢去太远的地方，临大离家近，她一直都把这里当做目标。 于是她点头：“嗯，有这个打算。” “那我也朝这个方向努力一下。”夏川懒散地笑了笑，伸手揉她的脑袋。 唐微微简直太感动了。 还带着一点点欣慰。 以往成绩垫底的不良少年终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止不逃课不迟到，作业按时完成…… 他现在还打算—— 考！重！点！大！学！ 这是多么感人肺腑又积极向上的励志故事啊。 ……如果他真能考上的话。 不过不管夏川到底能不能考得上，既然他有这个心，想来临大看看，唐微微当然要满足他这个小小心愿，带着他过来参观一下了。 …… 然而这个指名说着要来的人，对参观这件事好像不是很有兴趣。 等那位学长走后，夏川慢悠悠跟在她后面，没走两步，忽然问：“要不要撤？” 唐微微一顿：“不是你非要来临大看看的吗？这就撤了？” “嗯，现在看完了，可以撤了。”夏川说。 ……看完了？？ 这连四分之一学校都没走完好不好。 - 从南门出来，沿着路往前走一条老街，街边摆着一排排美食车，小摊贩在吆喝着。 唐微微的脚步停了停。 夏川注意到了，也停下来，看向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小姑娘肩膀往下塌了塌，呼出一口气，漂亮的杏眼弯着，笑着说，“前面就是我以前的学校，有点儿怀念就是了。” “那就过去看看吧。” 说着，夏川把手机收回口袋，低下身子，牵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脚步跟刚才懒懒散散的步调相比，明显快了许多。 唐微微心里还在奇怪。 又不是他的母校，他走这么快做什么、 临大附中就坐落在这条路的尽头，门口挂着牌匾，烫金的字样。 “能进去吗？” 唐微微心里的奇怪感更重了，偏了偏头。夏川脸上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左手还牵着她，右手抄在裤兜里。 目光直直地盯着校门口。 刚才参观临大时还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现在对附中却好像很感兴趣。 “不能，”唐微微说，“附中一般不对外开放的，跟三中一样。” 高中大多数都是这样。 夏川并不意外。 但听见这个预料到的回答，他还是很轻地，几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不等唐微微问他怎么了，夏川已经扯开话题： “走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有两辆并排的美食车，空气里弥漫着麻辣烫和烤串的香气，丝丝缕缕飘过来，十分具有诱惑力。 饿其实不太饿。 但想吃是真的。 唐微微决定服从自己的胃：“有点儿，你是不是也饿了？我们过去点点吃的？” “嗯，”夏川点头，随口问，“你以前也会来这吃？” “没，我以前喜欢去另一家店，在另一条街，那边的更好吃。” “那我们就去那边。” 唐微微也没多想，只当他少爷毛病又犯了，嘴巴挑剔。 那家店在后街，她以前上学时最喜欢跟同学去，尽管每次被于婉吟知道了都要挨骂，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店主是个中年的妇女，热情又温柔。 看见他们进来，招呼了一声：“那边有篮子，想吃什么自己夹，夹完过来称……诶？？你不是那个小丫头吗？” 见老板娘认出了她，唐微微也冲她笑。 “你都好久没过来啦，有半年了吧，是转学了吗？”老板娘问。 “嗯，我转到希城那边去了。”唐微微解释了一下，杏眼弯着。说话的同时，她一把拉过身旁少年的胳膊，笑眯眯地介绍，“这是我的新同桌喔，很帅吧！” 她这一下太过突然，夏川原本在低头挑着冰柜里的食物，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拉，手中的篮子随着动作倾斜。 在这刹那，他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自己这边翻了翻。 里面的食物洒了一部分在他身上。 少年个头高，穿着纯黑的T恤，神情漠然，透着一点点无奈。 老板娘边从收银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夏川，边说着：“帅，老帅了！你要不要这么激动，吓人家一跳。” 唐微微挺不好意思的。 她不知道夏川那只手里拿着篮子。 “没事。” 夏川拭去衣服上的痕迹，蹲下身，用纸巾抱着掉出来的食物扔进垃圾桶。 他又拿了张干净的纸擦了擦手：“你看看还要吃什么，我给你夹。” 老板娘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一圈，面露了然：“男朋友啊？” “！！！” 唐微微瞬间睁大了眼。 有不自然的热度攀爬而上，圆润小巧的耳垂染着一片红。 “不，啊，那个，”唐微微挣扎了一下，妥协似的，“也算是吧……未来男朋友。” 最后五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松了手，扔下一句“随便”放夏川回去继续夹菜，唐微微凑到老板娘耳边，压低声线问：“会很明显吗？我跟他……” 她顿了顿，“您是怎么猜到的啊？” 把小姑娘害羞又好奇的样子收入眼底，老板娘笑了笑，也悄悄告诉她：“就是一种感觉。” 她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见过了太多对情侣。 有的人看上去如胶似漆，黏黏糊糊，却会因对方少拿了一双筷子，没有把最后一块肥牛卷留给自己这样的小事吵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也有的人明明没怎么交流，却能注意到对方每一个细节。 喜不喜欢是可以看出来的。 也许当事人会陷在局里看不真切，容易被对方制造出来的甜蜜假象迷了眼。又或者是沉浸在虚幻泡沫中，自欺欺人。 但对于旁观者来说，是真情还是假意，全部都一清二楚。 “感觉？”唐微微眨了眨眼。 “这么跟你说吧。” 老板娘手搭在她肩膀上，带着她转了个身，面朝着少年那边。 夏川站在冰柜前，低着头，一手拿着篮子一手拿着透明夹子，侧面看，他脸部轮廓立体又深邃，如同雕塑，挑不出一丝毛病。 即便是夹个菜，他安静专注的样子也格外出挑。 察觉到了她们停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夏川顿了顿，余光不着痕迹扫了眼，没说话，继续手上的事情。 “从每一个动作，到每一个眼神。在这些细枝末节里，都描绘着一个事实。” “——他很喜欢你。” - 因为才下午三四点，唐微微没吃几口就饱了。 倒是对面的夏川，一口一口地，把每一样菜都尝了过去。 他们走的时候，老板娘送着到了门口：“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就祝你们有个美好的未来吧。以后要是有空了，记得再来黄妈这吃饭啊。” 唐微微自然是笑着答应了，挥挥手，跟夏川一起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走出老街，外面是车水马龙的大路。 车鸣喇叭和各种喧嚣声络绎不绝，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对面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切都是熟悉的，久违的景色。 “这老板娘人挺好啊。” 夏川跟着她一起停住脚步，稍稍抬眼，凝望着这座和希城有些相似，又不同的繁华都市。 嘴边弯起一点弧度：“我还挺喜欢她说的那句话的。” 唐微微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未来啊。 那么遥远的词汇。 可如果是跟他有关，又仿佛触手可及。 “你看那边，”唐微微忽然抬起胳膊，伸出食指，细细白白的指尖指着一个方向，“那是我家，我以前都住在那。” 夏川望过去：“住在那？” “嗯。” “带我去看看呗，怎么样。” 微风带起少年额前的碎发，轻柔和煦，吹得微微凌乱。有一束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分割出明暗光影。 细碎的光芒沉浸在他眼底。 而他眼里倒映着她。 “你，”唐微微结巴了一下，“你要，要去我家？” “可以吗？” 夏川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唇角挂着一点懒散的笑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这么带男同学回家肯定是不合适的。 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唐微微在美色面前选择了妥协：“……行，吧。” 这个时间于婉吟还在上班，她没到晚上十一二点是不会回来的，甚至忙起来，一整晚不回来都有可能。 到了家门口，唐微微熟练地输入了密码，开门进去。 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唐微微换上自己那双小兔子拖鞋，转头看着光脚的夏川：“那什么，要是拆了新拖鞋给你我妈回来会发现的，你将就一下。” “没事。”夏川走进大厅，看见布置温馨的客厅，很大，却不显得空寂，“你家还挺有烟火气息啊。” 看了一圈，他注意到沙发正对面的墙上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电视柜，却没有电视。 对上夏川投来的询问视线，唐微微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就……我初二那会儿被同学拉着看了午夜凶铃，从此就对电视机留下阴影了。然后我妈觉得我不看电视也挺好，不会影响学习，加上她平常也没空看，就拆了。” 夏川挑起眉：“你看个鬼片怕成这样？” “我，一个柔弱的美少女，”唐微微手指着自己，“怕鬼怎么了，怕鬼多正常。” 夏川也配合她，指尖点在小姑娘的额头上：“你，一个柔弱的美少女，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力，把从电视机爬出来的那玩儿给她扔回去，不要怂。” 大概是他那句“爬出来”让唐微微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一股凉意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她抱着胳膊，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看小姑娘是真的害怕，脸色都有点儿苍白，夏川也没跟她继续开玩笑，啧了声，往前跨了一步，张开双臂，把人拉进怀里。 “不怕了啊，小甜甜，哥哥在呢。” 温暖的拥抱，结实的胸膛，有力的心跳…… 以及少年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些都是能令她安心的力量。 唐微微动了动，后脑被少年用手掌按着，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听着有点儿肉麻……” 夏川手顺着她细软顺滑的发丝往下，扶在她肩上，上半身往后仰了仰，去看她的脸。 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不仅不苍白，还挺红润的。 夏川轻笑：“不是你说要当我最爱的唯一的小甜甜吗，反悔了？” “……” - 唐微微其实也搞不懂为什么夏川会想要来看看她家。 家里又没什么东西招待他。 卧室和书房他也不方便进去，只能待在客厅坐坐，而且连电视都没得看，无聊了也只能去阳台上吹吹风晒晒太阳。 晾衣架上还挂着几件衣服，唐微微特意观察了一下，都是于婉吟外穿的长裙，没有贴身衣物，这才放心让夏川过去。 夏川也注意到了那几条裙子，随口问了句：“你妈妈好像很喜欢长裙？” 之前他们在小区门口碰巧撞上的那次，于婉吟穿的就是长裙。 而且跟眼前这几条一样，都是长及脚踝的。 “嗯……是啊。”唐微微垂了垂眼，没说原因。 那是她偶然发现的。 于婉吟从小腿到大腿，有很深的，很狰狞的伤疤。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伤的，又是什么时候伤的，于婉吟从来都不提这事。 在家待到六七点，唐微微把拖鞋小心翼翼地放回柜子里，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关上门，直到出了小区门口，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趁家长上班不在家，偷偷叫男朋友来家里玩，随时都在担心家长会不会突击回来，提心吊胆的。 还挺刺激。 出门的时候太阳西沉，云霞满天。 唐微微又带着夏川去了一家她以前经常去的餐馆，这次的老板跟她也很熟，同样打了个招呼。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是个男老板。 看小姑娘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乖巧甜软，夏川靠着椅背，凳子脚翘起两根，小幅度晃着。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神情不太爽。 “哟，小姑娘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啊。” “谢谢陈哥夸奖，陈哥也越来越帅了——我要吃这个，糖醋排骨，还有酸辣土豆丝！” “这么久不见，小嘴还是这么甜，还能吃。” 他们一边聊天叙旧，一边点着菜。 对面的少年气压越来越低，黑眸沉沉，明明一句话也没说，气场却强到令人无法忽视。 陈哥偏了偏头，和他对上视线。 男人之间有时候也会有一种特殊的默契，特别是在关于女孩子上，只一个眼神，就能看明白对方的想法。 陈哥很懂地和唐微微拉开一点距离，止住了话题：“那就这些菜是吧，行，你们稍等啊。” 夏川已经拿热水烫好了一副餐具，递给她，把她面前那副没拆的拿过来：“小姑娘，挺受欢迎啊。” 唐微微也不谦虚：“没办法，我这么可爱，当然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 夏川烫餐具的动作倏地一顿，抬了抬眼：“有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 唐微微警惕道：“你要我小时候照片做什么？” 少年眼尾微微上挑，勾勒着狭长的眼型，单手支着下颌，嘴角略弯着：“当然是，让哥哥看看你有多可爱。” 第64章 六十四颗糖... 照片有是有。 唐微微勉勉强强掏出手机翻开相册，给他看了几张初中还有小学五六年级的照片。 里面的女孩儿模样还很稚嫩，五官未长开，小脸蛋儿也比现在圆一些。但还是漂亮，一眼就能令人心动。 只给他看了那么两三张，唐微微就把手机收回来了。 夏川问：“没了？” 唐微微点头：“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 夏川看上去不是怎么相信，深邃目光打量着她，黑眸半眯着，半响，悠悠地“哦”了声，不再追问。 唐微微松了口气。 唐微微低下头，手指往右划了划，翻到相册前面。 看着屏幕上那个圆滚滚的，肉肉的小女孩，大概是低年级或者幼儿园时期拍的，唐微微想也不想，面无表情地把这张照片删除了。 她当初也是想当做纪念才留着的。 现在看来，像这种属于黑历史的照片，必须趁早删干净！ - 吃完饭他们去散步，走到一个公园旁，附近还有夜市。 大街小巷都灯火通明，市集里到处都是人，挂着五颜六色的灯串，小摊贩卖着精致好看的小玩意儿，有女孩子在撒娇让男朋友给自己买。 路过一个摊子，唐微微脚步停了停，忽然来了兴趣。 小木桌上摆了好多盒子，里面装着白白的石头，上面刻着字，有很多年轻人围在这里，在挑选自己想要的。 “诶，你等我一下。” 唐微微挤进去，弯着腰，仔仔细细地挑着。 几缕碎发从她耳边掉落下去，有些遮挡视线，她抬手，下意识想别到耳后。旁边有一只手动作却先她一步。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耳朵，唐微微手一顿，侧头。夏川已经收回了手，站在她旁边，低着头，视线停留在那些小石子上。 唐微微偷偷弯了弯唇角，收回目光，从盒子里拣出一颗刻着“夏”字的。 继续翻了翻，不知道为什么“川”字那么难找。 好不容易看见三条竖线，她眼睛一亮。 唐微微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夏川——” “你选完了？”夏川问。 “嗯，”唐微微探着脑袋，“你挑了什么呀？我看看。” 夏川没反抗地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配合地摊开手掌，露出三颗莹白的小石头。 唐微微眨巴一下眼：“不会是我的名字吧？” “你自己看。”夏川手掌抬了抬，伸到她面前。 唐微微拿起第一颗。 上面刻着“唐”。 她一下子笑弯了眼，以为自己猜对了。 然而后面两个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她顿了一下，有些怔愣。 ——唐、甜、甜。 咦？？ “唐甜甜，”少年的声线低缓，轻轻念出声，“喜不喜欢？” “……” ！！！ 小姑娘像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樱唇微张，呆呆地看着他。 手里还抓着刚才选的两颗小石子。 夏川拿过她挑的看了看，眉梢一挑：“夏、三？你怎么回事儿。” “？” “什么三？” 唐微微回过神，低头仔细一看，石头上面刻着的还真是“三”这个字。 大概是不小心看花了眼，拿错了。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羞耻和丢脸两种情绪包裹着她的神经。 脑子嗡了一下，行动快于思考，唐微微下意识就把那两个石头往盒子里一扔，埋没在石海里，像是在销毁证据。 而后双手捂着脸，露出红通通的耳尖，转身就跑了。 夜市公园有很多人，四周都是说笑的声音，偶尔会传来几声“砰砰砰”的□□声，伴随着一些流行音乐，烘托出热闹的氛围。 跑了一段距离，唐微微停下脚步，回头想看看夏川跟上来了没有。 转过身，目光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对上了一对漆黑的眸。 遥遥相望。 少年的眼眸如点漆，深邃漂亮，和他的五官一样惊艳。 站在一片色彩斑斓的光里，周围来来往往的女孩子频频把目光投向他，害羞又爱慕。 唐微微顿了顿，抬起手，朝他招了一下。 夏川笑着走向她。 视线里除了她，再容不下任何人。 - 他们一起逛了她当初经常逛的夜市，吃了她爱吃的章鱼小丸子，喝了她爱喝的奶茶。 这一天下来，唐微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兴奋。 时间将近八点。 他们订的回程票是20:45的，现在去车站的话时间正好。 走出公园，喧嚣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两侧的路灯黄澄澄的，光线温暖，灯下有飞蛾在盘旋。 “要回去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 唐微微感叹了一声。 “不想走吗？”夏川侧了侧头。 “嗯……”唐微微说，“有一点吧。” “那就在这边住一晚吧。” 唐微微踩在公园草坪边缘石砖砌成的凸起小路上，垫着脚，双手张开保持着平衡，听见夏川这句话，差点没直接摔下来。 唐微微扶着夏川的胳膊勉强站稳，震惊地问他：“你说什么？！” 夏川重复道：“留一晚上。” 小姑娘站在石砖上，但还是比他矮了好几公分。 夏川低下头，垂着眸，眉眼轮廓深邃，头顶暖黄的光线照下来，映衬得他面容柔和，声音也温柔：“我还有个地方没去，我想去看看。” 唐微微心一跳。 她其实有些猜到夏川指的是哪里，张了张嘴：“你……” “留一晚吧。” - 繁星满天，凉风习习。 唐微微看着面前灰白斑驳的墙壁，铁栏也生了锈，显得年份十分久远。 唐微微迟疑着问：“我们……真要进去啊？”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已经干净利落地翻了上去，用行动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行吧。 唐微微认命了，也跟着爬上去。 附中的墙她以前没翻过，这还是第一次。 夜晚的风很大，拂过发梢，唐微微坐在墙头上，还犹豫着该往哪儿跳下去，底下的少年已经张开了双臂：“来吧，抱你下来。” 唐微微也不多犹豫，松了手，身体落进他怀里。 还未开学，校园里静悄悄的。 他们绕过花坛，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了她曾经的班级。 附中有高中部和初中部，唐微微从初一就在这念书，在这边留下了太多的回忆。 教室门上了锁，进不去，他们就站在走廊上，趴在护栏上，晚风迎面吹来，夜色中，少年的双眸沉的像是大海。 “我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低声的呢喃。 手背上忽然多出一点重量，柔软细腻的触感。 夏川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偏过头，对上小姑娘明亮的乌黑眼眸。她眼底有灵动的光，眼角漾着月牙的弧度。 “现在也不晚呀。” 夏川反手握住她，唇角微勾，无声笑了笑。 能够遇见，本身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他会选择来临城，就是想看看她曾经生活的城市，看看她长大的地方。 他没能参与她过去的十六年，却能陪她再经历一遍，这样以后她再回想起这些，记忆里也会有他存在的痕迹。 不止是现在和未来。 就连她的过去，他也想踏足进去。 - 到了酒店，唐微微简单洗了个澡。她没带换洗的衣物，只能将就着穿今天穿过的，小脸蛋儿皱巴着，显然不太开心。 钻进柔软的被褥里，她伸出胳膊，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一根漂亮的红绳编织着好看的花纹，下面缀着三颗莹白的石子，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嘴角忍不住翘起弧度，甚至抑制不住发出笑声。 唐微微努力抿着唇，坚持了三秒，最后还是破了功。 她干脆放纵自己，双腿往上抬了抬，手抱着膝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床头是有一台很大的液晶电视，唐微微视线无意间扫过，猛地想起夏川下午说的什么“爬出来”，笑容僵在了脸上。 当初留下的阴影太深，她已经很努力地不去回想了，但某些恐怖的画面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钻入她的脑海。 “……” 啊啊啊啊。 唐微微要崩溃了，被子一掀，趿拉着拖鞋往隔壁跑，“砰砰砰”用力敲响夏川的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 少年大概是刚洗完澡，发梢还是湿的，有水珠顺着发尖滴下来。他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边擦边问：“怎么了？” “你，”唐微微仰着头，抬手指着他，一字一顿说，“过来哄我睡觉。” “……？” 夏川没想到她一脸要兴师问罪想找他打一架的凶狠表情，最后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后，又挑起眉。 “行，”他点头，“哄你睡觉。” 跟着唐微微来到她的房间，锁上门，看小姑娘乖乖爬上床盖好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夏川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你就这么放心我？” 床铺很大，被子只鼓起中间小小一团，小姑娘双手抓着被子边沿，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你想干什么？” 夏川低着眸，看了她片刻：“不干什么。”他放低声音，“乖，快睡吧。” 玩了一天，唐微微这会儿已经很累了，眼皮子像是在打架，哈欠一个接一个。 她“唔”了一声，伸出一只手，让夏川牵着她，慢吞吞说：“要等我睡着了你才能走，知道吗。” “知道了。”夏川身体朝前倾了倾，眼尾微挑着，“睡吧宝贝，晚安。” “谁是你宝贝。”小姑娘嘟囔一声，别过头。 过了几秒，小小声道：“……晚安。” 唐微微很快陷入了梦乡。 恬静的睡颜，蝶翅般的浓密睫毛轻轻颤动，嘴巴微嘟着，唇珠清晰诱人。 听着少女绵长均匀的呼吸，夏川垂了垂眸，心里一动。 有点想亲她。 少年俯身靠近，低头，距离越来越近。 最终。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嘴角。 夏川忍着冲动，直起身，视线长久地凝视着她的面容，悠长地叹息一声：“小姑娘。” 指尖温柔地划过她的侧脸，细细勾勒着她的轮廓。 “要快点长大啊。” 第65章 六十五颗糖... 九月，高二开学 分班填表在高一结束时就填了，唐微微的成绩一向比较均衡，没有偏科的现象，所以学文学理对她而言其实差别不大。 于是她就跟着夏川选了理科。 不知道是不是男生先天性的天赋技能，夏川的物理和数学都还不错，没有了英语这种拖后腿的存在，班级排名嗖地一下就上去了。 王花是教数学的，依然是带他们的班主任。 还留在九班的熟面孔不少。除此之外，南屿竟然也被分到了他们班。 分班以后，座位自然也要重新安排。 王花站在讲台上，先是三言两语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让大家都站到走廊上去，她念到名字再进来。 “林意，邱希，你们坐第一桌。” “谢鸿光，张娅，后面第二桌。” …… 走廊上阳光很大，九月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热，因为是清晨，光线不算刺眼，但在外面待久了，还是有点晒得慌。 唐微微找了个阴影位置，蹲在那儿，背对着教室，手里拿着手机在悄悄给夏川发消息：【你到哪了？】 消息刚发出几秒。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唐微微还来不及看他给自己回复了什么，就听见王花喊她的名字。 “唐微微——” 唐微微一下子有些紧张，还以为是偷玩手机被发现了。 结果抬头一看，不是，是座位的安排轮到她了。意识到这一点，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瞬间又变得紧绷起来。 “你就坐第三组第三桌吧，跟南屿一起。” “……” ！！！ 她竟然要和南屿成为同桌！！？ 唐微微下意识偏了偏头，看过去。 男生容貌俊秀，蓝白色的校服短袖，衬得他气质清冷干净，安安静静站在外面，眼神很淡，看上去无波无澜。 听见王花说的话，南屿抬脚往教室里走。 经过唐微微身边时，顿了一下，礼貌地朝她点点头，算是招呼。 唐微微也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跟在他后面，一起走到座位上，不是特别情愿地坐下。 等他们都坐好，王花准备念接下来的座位安排，教室的门突然被“叩叩”敲响。 大家都齐齐看向门口。 少年穿着简单的T恤，额发微微凌乱，遮过眉眼，他抬手往上撩了撩，同时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声音懒倦：“报告老师，我迟到了。” “睡过头了吧。”王花一脸了然，倒是没骂他什么，而是借此给同学们都提了个醒，“暑假玩嗨了不要紧，但现在既然已经开学，那就要收收心，早点睡早点起，不要再发生迟到这种事了。” 夏川斜斜倚着门框，又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老师。” 王花看了他几眼，指着第三组第四排：“你就坐那儿吧，唐微微后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少女正襟危坐在座位上，乌发雪肤，身上是规规矩矩的校服，和她旁边的男生一样。 夏川没动。 那双黑眸眯了眯，某种情绪沉在眼底。 “老师，”他收回视线，身体从门框上起来，站直，“我想和唐微微同桌。” 王花挑眉：“为什么？” 少年背挺得笔直，高高瘦瘦的，没了刚才那懒散的样子，黑发黑眸，单纯从长相来说，没有谁会真正讨厌他，王花也不例外。 加上他上个学期，大部分时间都挺老实的。 问题学生改邪归正，这无疑是最令老师欣慰的事儿了。 特别是，少年此时站姿端正，缓声道：“因为我要好好学习，她能教我。” 说得要多真有多真。 王花太感动了。 甚至都没怎么怀疑夏川这番话的真实性。 毕竟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就摆在那儿，他的进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王花还没说同不同意，南屿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挪到了后面那桌，全程一言不发。 夏川见此，挑了一下眉毛。 他径直走过去，在唐微微身旁空出的位置坐下。 王花没说什么，默认了他们的行为。 虽然她之前看这俩孩子关系好，走得近，也怀疑过他们会不会有早恋的苗头。 学校不允许早恋，最大原因就是怕影响成绩。 可在他在们同桌的那段时间里，唐微微一直稳定年级前三，夏川也从全班倒数变成了名列前茅。 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唐微微看见夏川一步一步朝自己这边走来，然后拉开椅子，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一双杏眼弯弯的，心情看上去相当不错。 “早啊同桌。”她打招呼。 “早。” 唐微微笑着说：“新的学期，也请多多指教喔。” 夏川整理书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靠着椅背，侧身：“嗯，未来也请多多指教。” - 刚开学，大家的心思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回来，上课没几个认真听讲的，全在聊暑假发生的趣事，要么就是高一新升上来的学弟学妹。 “听说高一七班有个特别漂亮的妹子，军训就有人跟她表白了！” “哇，那她接受没？” “没有，听说她挺傲的，但漂亮是真漂亮。” “有多漂亮？有没有我们班唐微微好看？”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亲眼见过她……应该差不多吧？” 下课铃一响，贺行舟就凑了过来。 他这次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二组，离他们倒也不远。 “川哥，”贺行舟说，“小雨点儿也来三中了你知道吗，我们要不下楼看看她去。” 少年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脸，另只手握着笔，在抄笔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无动于衷：“不去，她有什么好看的。” 唐微微拿笔尖点了点他的笔记本，画了条线：“这里，注意别抄错。” “嗯。” “还有这边，这个公式……” 听他们下课了竟然还在聊上课的内容，贺行舟痛苦地闭了闭眼，默默远离了他们：“得，我就不打扰您二位了，我跟老周去找雨点玩。” 贺行舟刚站起身，就听见班里前排的同学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抬眼看过去。 温北雨站在九班教室门口，有很多同学在好奇地打量着她，她却十分淡定，像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没有丝毫不自然。 和贺行舟视线对上，温北雨笑了笑，直接走进去。 唐微微当然也注意到了温北雨。 啊，是那个梨花头妹妹。 她现在的头发比之前看见时要长一些，发尾还是烫着小卷，唇上抹着淡淡的口红，五官是很明艳张扬的美。 “你还真来三中了，”贺行舟挑眉，“你爸不是说要送你出国吗。” 温北雨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上次为什么跟我爸吵架，还不是因为这事，那老头子固执得很，费了我好大的劲儿。” “……” 从她进来，南屿一直垂着眸，目光停在课本上，眼睫微动。 没抬头。 “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来找我们玩那次，夏川说你翻墙崴了脚。”贺行舟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爪子拍了拍，啪啪鼓掌。 “恭喜你啊雨点，现在终于不用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了，可以光明正大走正门了。” 温北雨：“你还敢提这事？！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回去的，我……” 听到这里。 夏川倒是抬了抬眼：“我记得我当时好像有叫贺行舟去接你。” 贺行舟：“我去了啊，但是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诶雨点，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走的啊？” 温北雨：“闭嘴，你管我呢。” 说话的时候，她偏了偏头，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掠过身后。 南屿依旧低着头，神情毫无波澜。 完全没看她。 温北雨扫了他一眼，指尖绕着耳侧的头发，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 高二的课程明显要比高一紧凑，一个月下来，同学们总算勉强的适应了这种节奏。 国庆假期结束后，他们迎来了这学期的第一个月考。 出成绩那天，唐微微从家楼上下来，一直到公交车上，不停地双手合十地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夏川帮她拎着书包，有点无语又好笑地看着她：“求什么呢。” “当然是成绩。”唐微微说。 小姑娘还在晃动着手掌，纤细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衬得皮肤白到似乎透明，绳上串着的小石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想起之前那天，夏川下意识弯了弯唇角，抬手捉住她的双手：“这次的卷子，好像没有那么难吧。你不用这么担心。” 要是连她都考不好，那年段里真是没多少人可以及格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车厢内摇摇晃晃，唐微微没挣脱开夏川的手，甚至干脆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把他当做人形柱子，轻声道，“我想拿第一。” 随着车子的震动，少女胸前的柔软时不时在他身上蹭过，夏季的衣服本来就薄，能清晰地感知到底下的东西。 很软，带着一点点热度。 车厢内人很多，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和气味掺杂在一起。 夏川低下头，下巴压在小姑娘的发顶上，听着她轻声细语的说话，鼻尖闻到了一阵花香混合着牛奶的甜香味儿。 “小甜甜，”少年的嗓音低哑，“你身上好甜。” “……” 唐微微红着脸从他怀里出来，杏眼睁大：“我在跟你聊月考成绩这么严肃的话题，你竟然还跟我说这些骚话？夏川同学，你学习态度能不能端正一点。” 夏川垂着眼：“是实话。” 他握着唐微微的手腕，重新把她拉进怀里，一只手抓着上方的拉环，抱着她，低头埋在她的颈窝，蹭了蹭：“真的很甜，我很喜欢。” 第66章 六十六颗糖... 到了学校，老天大概是没有听见唐微微的祈祷，非常无情地让她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年级排名： 第一名，南屿，总分712. 第二名，唐微微，总分707. “……” 那一瞬间，唐微微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这次的卷子，手里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长串的解题步骤，底下的同学边听边抄，时不时抱怨几句题目的难度。 唐微微如同霜打茄子般蔫巴巴地趴在桌面上，脸压着胳膊，细白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圈。 “年级第一拿不到就算了，我现在连全班第一都不是了，”小姑娘语气幽幽，“我太难了。” “……” 夏川在错题本上记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身体往后靠了靠。 大概是之前习惯了坐在最后一排，他一时没怎么注意，椅背和后面的桌子碰撞，发出一点稍重的声响。 “抱歉。”夏川转身说了句。 南屿抬眼，摇摇头表示没事，没在意。 “哎，我真的好气呀……”唐微微还在嘟囔，伸手捏住夏川的衣角，拽了拽，“同桌，你说下次考试我把南屿那家伙绑起来揍一顿怎么样？” 她开玩笑道：“让他一天到晚跟我抢第一，给他个教训。” 夏川感受着袖口传来的轻微拉力，顿了顿，视线从南屿那张冷淡的面容上扫过。他回过头，挑着眉轻笑：“都行，我听你的。” 语气懒洋洋的，带着纵容的味道。 唐微微挺满意他的回答，人坐直了些，头抬起来，似乎要说什么。才刚刚张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僵。 她猛地想起南屿的座位就在她后面。 唐微微压低了声线：“完蛋，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会都被他听见了吧？” 夏川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她话音刚落，男生无波无澜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嗯，听见了。” “有空去想这些不可能实现的事，不如多去思考一下数学最后的压轴题该怎么解，这样你下次考试说不准还有机会超过我。” 唐微微：“……” - 中午放学，因为老师拖了课的缘故，等他们走出校门时，那些小餐馆里的位置早就被高一的学弟学妹们霸占了，一连进了好几家店都是客满。 在学校附近绕了一大圈，他们好不容易在一家面馆看见了空位。 四人桌，只有里面的位置坐了个清俊的男生，低着头，安静地在吃着碗里的牛肉面。 唐微微一条腿已经迈入店门，看清男生是谁后，犹豫了一下。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着，她实在没力气再去其他店里碰运气了，现在只想坐下来好好的吃点儿东西，管他是和谁拼桌。 唐微微：“就这家店吧。” 夏川当然也看见了南屿，眉梢抬了抬，不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手臂一紧，小姑娘已经拉着他的胳膊把他给强行拽进去了。 “诶，南屿同学。” 南屿神色淡淡，听见唐微微出声喊自己，也只是略微抬眸：“什么事？” “我就想问问你，”唐微微顿了一下，想起南屿早上对她说的那句把她气得不行的话，忍了忍，特别能屈能伸，“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是怎么解的啊，能不能教教我？” 南屿“嗯”了一声，淡道：“不难，多画一条辅助线就行了。” 唐微微：“画在哪啊？” “D点到EF线。” “那……” 店里的人很多，声音嘈杂不绝。 夏川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双长腿轻敞着。听着小姑娘和男生你来我往的谈话讨论，密密的睫毛微垂着，眼底情绪不明。 他沉默又不爽地看着他们，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老板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 唐微微刚拿起筷子，听见旁边传来“啪嗒”一声。 用来装醋的小罐子不小心被夏川弄倒。 盖子松开，深茶色的液体从瓶口汨汨流出，在桌面上蔓延开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酸味，全是陈醋的味道。 有些呛鼻。 夏川面无表情：“啊，手滑了。” - 唐微微觉得夏川也是个人才。 当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只当是个意外，拿纸把桌面上擦干净以后，继续跟南屿讨论题目。 夏川放下筷子，忽然道：“我吃好了。” 唐微微看着他站起身，视线扫过他碗里还剩下大半的面，又抬头：“可是你还没吃完诶，你这就吃饱了吗？” “嗯，”夏川点头，神情冷漠，“我先走了。” 唐微微拖着长长地尾音“啊”了一声，杏眼眨巴：“你不等我了吗？” “那你就快点吃，别说话。” “……” 唐微微也不是傻的，琢磨了一下他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总算明白了过来。 唐微微赶紧抓着筷子扒拉了几口，也没吃完，嘴巴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一样，屁颠屁颠跟在夏川身后出了店门。 大概是真的挺不高兴，夏川这一路上都很冷漠，倒也没有不理她，就是态度特别淡，她说好几句就只回一个“嗯”，很容易让人聊不下去。 唐微微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哄他。 学校附近，一路上都是学生，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她也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抱着人的胳膊撒娇卖萌。 眼看着夏川抬脚就要往学校里走，唐微微赶紧拉住他：“等等等等——” 夏川停住脚步，没说话，用眼神询问她。 唐微微：“我去[一点甜]买杯奶茶，你要喝什么？” 不出意外地看见夏川摇了摇头，唐微微选择性眼瞎，自问自答道：“那我就帮你买一杯乌龙奶盖好了。” 放学时间的奶茶店人很多，夏川没进去，只站在门口等她。 有几个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大概是高一新入学的，不认识这位赫赫有名的校霸大佬，只觉得这个小哥哥颜值爆表，帅得她们忍不住犯花痴。 “这人你们认识吗？哪个班的啊？” “他没穿校服诶，不知道是高二还是高三的，真的好帅啊啊啊……” “要不要过去要个联系方式？” 唐微微买完奶茶，听见这几个小学妹的窃窃私语，顿了顿，随后加快的步伐走出去，没给她们上前要联系方式的机会，直接拽着夏川往人少的地方走。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天气渐凉。 初秋的风很大，气温不冷不热，唐微微穿着校服外套，垂着手的时候，宽大的袖子能遮过她整个手掌。 这里是学校后面的一个小巷子，是不良少年们之间的约架圣地，平时没什么人来。 “夏川，”唐微微软着声音喊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换了个称呼，“哥哥……” 少年眼皮子动了动，垂眸看她。 “你别吃醋啦。” 唐微微把奶茶打开，插上吸管，双手举着递到他嘴边，讨好地笑：“喝这个，这个甜。” “……” 夏川还是不说话。 唐微微咬咬牙，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踮起脚，仰着脑袋。 嘴巴在少年脸颊上啄了一下，吧唧一声。 又轻又柔软。 突如其来的一个亲吻。 速度太快，来不及细细感受，她就已经撤走。 大概是害羞，小姑娘蜷着手指捂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底水雾萦绕，眼尾微红，十分动人。 “你……” 唐微微才刚刚张嘴，面前的少年忽地倾身靠近，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 侵略性的气息覆盖着压过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下颌被少年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往上抬了抬。 夏川俯身，低头，缓慢地朝她靠近。 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她脸上。 凭借着多年看言情小说偶像剧的丰富经验，唐微微几乎能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有点儿小小的羞涩，却并不抗拒。 唐微微紧张地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小幅度颤动。 下巴被捏着往左偏了偏。 一个微凉柔软的东西覆在她的右脸上，濡湿的触感，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着她皮肤。 下一秒，脸颊传来一阵轻微刺痛。 “？” 唐微微茫然又懵逼地睁开眼。 她竟然—— 被咬了一口？！ 哥哥请问你是属狗的吗？？！ “挺甜的。”夏川说。 少年还保持着壁咚的姿势，垂着眼，拇指指腹轻缓地从她唇瓣上摩挲而过，仿佛带着某种暗示般，声线低沉：“这个，应该会更甜。” “……” “下次尝尝。” - 已经入秋，王花在班会课上宣布了下周学校要举办运动会的事。 得知这个消息，全班几乎都沸腾了。 跟艺术节一样，这种不需要上课，只负责吃好喝好玩好的娱乐活动让大家都非常兴奋。 具体的事宜交给了体委负责。 体委是个身高很高的男生，因为皮肤有点儿偏黑，他在班里有个外号叫大黑。 大黑这会儿拿着报名表，到处在哄骗人参加，问到夏川这边的时候，他本来信誓旦旦，觉得这位牛逼哄哄的大佬肯定会报名参加。 他和夏川高一不同班，但也听说过夏川的名字。 长得帅，家里有矿，打架很凶，篮球厉害，现在就连唯一的弱项——学习成绩，都跟坐了火箭似的，扶摇直上。 这么全能的人，要是不参加个运动会，拿几个奖回来为班级争光。 这合适吗？太不合适了！！ “校运会？”听完大黑的话，夏川头也没抬，“没兴趣。” 大黑：“……” 大黑不死心，又劝了几句，见夏川还是不为所动，只好遗憾地说了句“那好吧”。 夏川会拒绝的原因唐微微基本能猜到，无外乎一个“懒”字。 她自己也懒，本来就不是喜欢上体育课的人，更不可能报名参加什么运动会项目了。 没有报名比赛的同学要负责写广播稿，一人最少五张，每张要一百字以上。 这节是自习课，唐微微很快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搞定，她掌心托着脸，一边发呆，一边转着手里的笔，觉得有些无聊。 想了想，她干脆找大黑要了份运动员名单，抽出一本笔记本，打算提前把广播稿写了。 写广播稿她很有经验，都不用上百度去查去抄，闭着眼睛都能写。 耳边传来夏川低淡的声音：“在写什么。” 手里的纸突然被抽走。 唐微微偏过头，视线上移。 夏川坐姿懒懒散散，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那张纸，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少年卷翘的睫毛弧度。 夏川垂着眼，低头扫过纸上少女好看的字迹： [谢鸿光同学，你如同盛夏最耀眼的光，仿若赛道上疾驰的风，你是我们九班的骄傲，在我心里，你就是最棒的……] 看见最后那句话，夏川抬起头，漆黑的眼直直注视着她。 他一字一顿，声音轻缓：“在你心里？” “哎呀，又不是真的，广播加油稿不都这么写，”唐微微伸手，想把纸拿回来，“我还没写完呢，你快还给我。” 夏川眯起眼：“你给别的男生写这种话？给他们加油？” “……” 行吧，醋坛子又翻了。 唐微微觉得自己这次很无辜：“那我又不能给你写，你又没参加。” 夏川深深地看了她几眼，忽然起身，绕过讲台，走到了大黑的座位旁，身体斜斜靠着课桌边儿，屈指在他桌面上叩了叩。 “我要报名。” 大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为大佬是想通了回心转意。 高兴了还没三秒，他突然面露难色。 今天已经是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大部分热门项目早就已经报满了，只剩下男子1500米长跑还有位置空缺。 夏川也没犹豫，漠然地点头：“行，就这个。” 第67章 六十七颗糖... 随着时间的推移，校运会的时间越来越近。 唐微微把提前写完的广播稿交给班上负责收稿的女生，那个女生翻了翻，五张纸，写得全是夏川的名字，吹了五百字的彩虹屁。 女生：“……” 女生艰难地问：“虽然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你们至于这么，不低调吗？” 平时在班里秀恩爱给他们喂狗粮就算了，现在是打算秀到全校面前吗？！ 也太过分了吧！！！ 唐微微手里拿着夏川买来的奶茶，里面的加料满满当当，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特别真诚的说：“没办法，我的同桌太优秀了，我忍不住想夸他的冲动。” “…………” - 校运会当天，秋高气爽。 开幕式是在早上，七点就要到操场上集合。 唐微微到学校的时候才六点半，她打了个哈欠，在校门口一家早餐店吃早饭，店里有很多学生，聚在一块聊得热火朝天。 清晨的气温有点儿偏低。 唐微微是举牌的，穿着白衬衫和深蓝百褶裙，还有一双小白鞋，细细白白的腿露在外面。 风吹过，带着潮湿凉意，唐微微已经打了好几个哆嗦。 她出门的时候跟夏川发过消息，他才刚起床，于是她就没等他，先来了学校。 唐微微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手机，闲来无事刷着三中的校园贴吧。 大概是学校里又多了不少新鲜血液的缘故，首页除了在聊这次的校运会，大部分都是在讨论这一届学弟学妹们的颜值的帖子。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寻人贴和表白贴。 夏川这个名字被提及的次数，多到让唐微微看得都快麻木了。 主题：【新来的学妹想问一下，高二九班的夏川学长有没有女朋友啊？他真的好帅呜呜呜】 主题：【握草，夏川学长那是什么神仙颜值，跪求联系方式！！】 …… 一排排帖子刷下来，导致唐微微看见“学长”两个字就头疼，心情复杂又微妙，徘徊在不爽和爽的边缘，反复横跳。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微信跳出了一条消息：【你进学校了没？】 唐微微切过去回复：【还没，我在学校对面的早餐店。】 夏川：【嗯。】 毕竟相处这么久，对对方的了解也比较透彻，唐微微知道他这个“嗯”可以翻译成“知道了在那等着我马上过来”。 现在时间还早，她也不着急进学校，就慢悠悠地吃着早餐等他。 没过多久，身前忽地笼下一片阴影。 唐微微抬头，先是看见一片雪白的校服，袖子和领口是深蓝色，拉链拉到胸口，露出半截瘦削精致的锁骨。 再往上，是少年困倦漠然的脸。 狭长的黑眸半耷拉着，瞳色漆黑，头发略微凌乱，看上去像是没睡饱，没什么精神。 唐微微第一眼没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一看。 我擦，校服！！！！！ 唐微微咽了咽口水，大概是刚才被洗脑严重，某个称呼脱口而出：“夏川……学长。” 少年眼睛睁开了些，鼻音浓重：“嗯？什么学长。” “没什么没什么。”唐微微赶紧摇头。 “说起来，”唐微微上下打量着他，眼睛都放光，“你今天怎么会想起来穿校服啊？” “不是老师规定的吗。”夏川打了个哈欠，“校运会要走队列，统一穿校服。” “……” 唐微微心道平时学校也规定要穿校服来学校上课啊，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严格说起来，唐微微其实之前也见过夏川穿校服的样子。 平时他虽然都只穿自己的衣服，但偶尔有领导来视察的时候，他也会意思一下，披一件校服外套在身上。 但穿得这么规矩整齐，这还是第一次。 三中的校服属于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的类型，丑不至于，好看更谈不上。 但穿在夏川身上，却打眼得不行。 蓝白的色系，干干净净，衬得他少年感十足。 这种少年气息，真的太太太戳她的点了！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唐微微问。 “嗯，”夏川应了声，在她对面坐下，很自然地拿了双筷子夹起她盘子里剩下的葱油饼，“不介意让我蹭一口早饭吧。” “不介意不介意。” 唐微微屈服于大佬的美色，非常殷勤地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双手捧着脸，笑眯眯地：“您吃，您吃，您多吃点哈。” - 夏川昨晚和几个玩的好的兄弟去聚会，其中有个男生一改往日朋克风的打扮，竟然穿了身校服，一群人瞠目结舌看着他。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那男生说，“你们懂个屁！我都打听过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穿校服的男生，像你们这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人家只觉得真他妈非主流！” 其他人：“……” 好像以前最花枝招展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夏川懒洋洋瘫在沙发里，手搭在旁边的扶手上，低着头若有所思。 现在的小姑娘。 都喜欢穿校服的男生……？ 刚好借着校运会这个机会，夏川实验了一下。 效果嘛。 嗯，出乎意料的好。 - 开幕式很快开始，和其他班级各种创意层出、精心设计的服装造型和开场表演相比，九班放眼望去的蓝白校服就显得很平平无奇了。 更别提那“扬帆起航，劈波斩浪，高二九班，唯我独秀”的弱智口号了。 秀是真的秀。 全部班级入场后，校长在台上发言致辞。 唐微微举着九班的班牌站在最前面，操场上风很大，凉嗖嗖的。 她露在外面的腿已经冷得起了鸡皮疙瘩，偏偏顶着台上众多老师的目光，又不能动，只能硬忍着。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唐微微双手抱着胳膊搓了搓，浑身都在抖，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试图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 唐微微缩着肩膀朝看台的方向走。没走两步，身后有脚步声接近，但周围到处都是同学在走路，她也没在意。 直到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紧接着，从背后罩下来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在她肩上。 “……” 鼻尖嗅到了一点儿熟悉的冷香，像是森林或是青草的味道，混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气息，清清淡淡的。 唐微微顿了顿。 身体放松下来，侧过头，看见了少年流畅好看的下颚线条。 夏川垂着眼，手里捏着校服两边的领子，拽了拽，拉到前面：“不冷了吧。” 唐微微应了声：“唔。” 夏川接过唐微微手里的木制班牌，视线往下扫了眼，百褶裙裙摆只到膝盖往上一寸的地方，少女一双修长白嫩的腿还露在外面。 想起刚刚站队时，周围几个男生对她的讨论。 虽然夏川已经给过他们警告了，但回想起这事，还是不怎么爽。 到看台上坐下以后，夏川又找人借了件校服，不由分说地盖在她腿上，把小姑娘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唐微微严重怀疑他会把自己的脑袋也一并包起来。 男人这该死的占有欲啊。 啧。 - 夏川的比赛是在下午。 这时候气温已经很高了，日光明媚。 夏川也没理由继续让唐微微裹得更粽子一样，只能不情不愿地看着少女穿着小裙子，满场到处跑，招来一堆男生爱慕的眼神。 唐微微过去的时候，男子1500米决赛已经开始检录，起跑线两侧的草地上围了一大群人，男女都有。 少年站在橘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做着赛前热身准备。 他身形清瘦而挺拔，穿着蓝白色的短袖校服，腰间挂着号码牌，神情懒倦，散漫又张扬。 唐微微钻到前排，右手握成拳，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同桌加油，要拿个第一回来啊！” 四周人声嘈杂，她的声音混在其他人的加油助威里，显得渺小又细微。 夏川应该是听见了，朝她勾唇笑了一下，抬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放在眉梢往外一扬：“等着。” “……”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实在是骚气满满。 下一秒，周围那群女生都跟疯魔了一样，唐微微差点在她们高分贝的尖叫声中当场去世。 裁判吹哨，随着一声枪响，赛道上的运动员脚一蹬，发力，迅速冲了出去。所有人都在往内道挤。 夏川速度很快，这会儿处在领头的位置。 虽然唐微微不擅长长跑，但也知道长跑主要靠的是耐力而不是速度，一开始冲的太快，后面很容易没体力，此时不免有些担心。 好在夏川也意识到了这点，跑了小半圈，渐渐放慢了速度，保持均速，跑在中间位置。 操场内圈有很多人在跟跑，唐微微比较懒，站在起跑线没动。 视线无意间一瞥，发现那群妹子各个手里都拿着矿泉水或是运动饮料，看瓶子里满满的水，还都是新的没喝过的。 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唐微微决定不能给这群小妖精任何机会，转身回了班级看台，从箱子里也拎了一瓶矿泉水拿在手里。 比赛已经快到尾声，广播正好念到了唐微微给夏川写的那通彩虹屁，什么“你在赛道上奔跑的身姿，就像夏天热烈的风，穿过山川与河流……” 自己写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被播音员这么真情实感地一念，唐微微突然觉得有些羞耻。 唐微微摸了摸鼻子。 她加快脚步，准备抓紧时间赶到终点。 跑着跑着，脚后跟传来一点刺痛，她今天这双小白鞋是为了配这身衣服新买的，有些磨脚，这会儿大概是已经磨破皮了。 唐微微没顾得上自己的脚，赶过去时，正好看见夏川率先冲过终点的那幕。 第二名紧随其后，跟他几乎是分秒之差。 少年缓冲了几米才停下来，有很多女生围上去，争先恐后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夏川没接，低声说了句“抱歉”，视线越过人群。 唐微微站在离他们大概七八米远的位置。 四目相对。 心跳一下接一下，砰砰砰。 下午的阳光充足而明亮，在少年脚下投出长长的影子，他沐浴在金色光线里，黑发被光晕染得浅了一层，眼眸亮得惊人。 他真的太耀眼了。 怪不得那么多女生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唐微微看了眼夏川周围的那一圈女生，忽然想起了倪玥曾和她说过的话。 ——要捍卫正宫的威严！ 少女挺直腰背，昂首挺胸，拿出了十足的气势，走过去，顶着无数道灼热的目光，准备把手里的水递过去。 夏川也伸出了右手，准备接。 猝不及防地。 脚后跟一疼，强烈的刺痛和酸爽袭来。 唐微微腿软了软，一下子没了力气，扑通一声，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在夏川身前跪了下去。 夏川：“……” 其他女生：“……” 唐微微：“…………” 我，日，啊。 夏川脸上闪过错愕，不太明白这姑娘一言不合就下跪是个什么操作，眉毛扬了扬，弯下腰，手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我知道，哥哥拿了第一你很高兴，”夏川懒洋洋说，“但也不用行如此大礼吧。” 他刚跑完，胸腔还在剧烈的起伏，喘息比平时重很多，声音也是低哑的性感。 校服被汗水打湿，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 但唐微微这会儿没空注意这些，表情很是崩溃。 小姑娘眼眶都红了一圈，一半是因为疼的，一半是羞的，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 绝望。 太绝望了。 这脸完全是丢得一干二净，她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脚疼，膝盖疼。 ……脸更疼。 第68章 六十八颗糖... 运动会上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唐微微感觉有一百双眼睛都在盯着这边，盯着她，尴尬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块地缝钻进去。 夏川低头问：“脚疼？” “……” 唐微微此时被他半搀扶着，小脸蛋儿又红又白，咬着唇，低着脑袋不说话。 少女一双纤长的腿还在小幅度颤抖，她皮肤本就薄，细嫩脆弱，刚才那一跪，磕在塑胶跑道上，膝盖处也擦破了点儿皮，留下两个红红的印子。 夏川视线扫过去。 看着倒不怎么严重，但这小姑娘娇气得很，怕疼到不行，这么点儿伤估计够她受的。 刚跑完1500米，体力透支得很厉害，夏川缓了缓，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调整好呼吸以后，俯身弯腰。 手臂揽过少女的细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 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这一下，四周的窃窃私语全都停了，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空气里寂静到只剩下她疯狂乱跳的心跳声。 唐微微低呼了一声：“夏川！你干嘛呀？” 被他抱在怀里，能明显得感受到少年滚烫的体温，呼吸粗重，说话时的嗓音也又低又哑：“抱你回去。” 抬头，少年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微微遮过眉眼，那双眸子黑沉沉的，薄唇抿着，鼻翼两侧有细密的一层汗珠。 唐微微平常跑个200米就觉得累了，更别提这人跑完1500米有多辛苦。 明显是在强撑着。 唐微微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她挣扎得太厉害，夏川怕她摔了，“啧”了一声，无奈把少女放下来。 唐微微说是自己能走，其实是有点儿勉强，每走一步，鞋后跟磨在脚上，就像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疼得她直抽气。 就这么扶着夏川的胳膊，一点一点的挪到看台处，屁股坐在椅子上，才终于迎来了解放。 夏川没坐，屈膝在他身前蹲下。 手抓起少女细瘦的脚踝，帮她脱下那双小白鞋，露出里面的棉质短袜，后面那块已经被血染红，渗透了布料。 “很疼吗。”夏川低声问。 唐微微也没想到磨得这么严重，短袜已经黏在了伤口皮肤上，哪怕夏川的动作很轻，她还是“嘶”了一声。 本来想坚强一点地说“没事不疼”，结果还是抵不过身体的诚实。 “疼，”唐微微老实巴交又可怜兮兮地说，“疼死了……” 小姑娘缩着肩膀坐在那儿，圆润的脚趾蜷着。 小手紧紧抓着衣服，布料在她掌心下变成皱巴巴的一团，等夏川把两边袜子都脱下来，她眼底都冒出了泪花。 也不知道是疼傻了还是大脑短路，唐微微脚背动了动，凑到夏川面前：“你帮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 夏川抬了抬眼。 唐微微一顿，反应过来这样好像不是很合适。 要是受伤的是手，或是其他什么地方还好说，可她伤的是脚…… 然后就听见身前的少年“嗯”了一声。 他竟然！ “嗯”了一声！！ 他就这么答应了？？？ 唐微微张了张嘴，直到一阵轻微的，温热的气息落在脚上，她人还有点儿恍惚。 周围还有几个坐在位置上休息的同学，对于这一幕，心里震惊归震惊，却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少年还低着头，鸦羽般的睫毛垂着，神情淡然，没有半分不情愿或是嫌弃。 被他触碰的地方仿佛有电流窜过，一直攀升到头顶。 唐微微舔了舔唇：“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不用……” “你提的什么要求我没满足你。”夏川打断她，身体重新站直，“行了，乖乖在这等着，我去帮你买创可贴。” - 唐微微坐在看台上，等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干脆又登上了三中校园贴吧。 【震惊！高二九班那个大帅逼竟然当众对花季少女做出这种事！！】 唐微微：“……” 唐微微已经能猜到“这种事”指的是哪件事，心里无语的同时，又佩服这个发帖的同学简直是个标题鬼才。 她点进去。 楼主：【刚刚男子1500米决赛结束，楼主去给我们班同学送水，然后才发现那位传说中的大佬也有比赛！大佬是谁你们应该都知道吧，楼主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我为什么没能早点过去，不然还能看见大佬在赛道上奔跑的英姿，听说还拿到了第一！！】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比完赛有超级多的妹子去给大佬送水，大佬的人气你们都懂吧，但是大佬一瓶都没接。】 【这时候——！！！重点来了，楼主看见一个超漂亮的妹子出现了，简直像个小仙女，大佬等她走过来，似乎是打算接她手里的水，结果！！你们能想象得到吗，小仙女竟然当众给大佬跪下去了，楼主和楼主的小伙伴都惊呆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然后，大佬他，直接把小仙女给抱起来了。嗯对，公主抱。你们自己感受吧。】 2L：【先占个位，这一看就是标题党。】 3L：【！！！我在现场，我也看见了，我现在好酸呜呜呜呜！】 …… 15L：【如果跪一跪就能换来大佬的公主抱，我也愿意，真挚脸.JPG】 16L：【不瞒楼上，我也愿意。】 17L：【+1】 18L：【+2】 …… 34L：【不是，难道就我好奇那个小仙女到底是谁吗？我听人说大佬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很高冷的吗？】 35L：【还能是谁，楼上一看就是高一新来的。】 36L：【[分享链接][分享链接][分享链接]拿去不谢，把这些帖子看完，你就明白了。大佬和他的小仙女同桌这对cp真的太好磕了呜呜呜。】 57L：【这这俩人绯闻传八百年了，我就想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 58L：【不是吧，原来还没有在一起？？？】 89L：【看标题我差点以为是南屿，原来是在说夏川，还好还好。】 90L：【回楼上，你难道不知道南屿最近和高一的一个妹子走得很近吗，那妹子几乎天天都来班上找他。】 91L：【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七班女神。话说她去找的不是夏川吗，听说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诶。】 92L：【说起来，我倒是经常看见南屿和那位小仙女一起讨论题目，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握草，有点带感啊。】 100L：【这贴的走向越来越迷了，这是四角恋的节奏？？？】 “……” 唐微微面无表情地关闭帖子。 等夏川回来，就看见小姑娘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手里捏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看见他，唐微微忽然喊了声：“夏川。” “嗯？”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有个漂亮的青梅竹马是什么感受？” 她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夏川在她身侧坐下，手里拿着创可贴，才刚撕开一边，愣了愣：“什么？” “……” 唐微微换了个问题：“你跟雨点认识多少年了？” 夏川不知道她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垂着眼帘，继续把创可贴撕开，手轻轻握着她的脚踝，贴在伤口上，再重新帮她穿上袜子，才没什么所谓地说：“忘了，大概七八年吧。” “七八年啊，”小姑娘语气酸溜溜的，“我们认识好像才七八个月。” “……” 夏川有点儿明白她是在在意些什么了。 但这个问题，他是真没办法。 “会越来越久的。”夏川只能这么安慰她，手掌落在小姑娘的发顶上，摸了摸，掌心下的秀发柔软顺滑。 少年侧过身子，人往前倾了倾，靠近她：“我跟你，可是要过七八十年的。” 他低着头，眼睫垂着，黑眸里映着她的面容。 俩人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唐微微脸蛋升温，大脑一热，蹦出一句十分不解风情的话：“我们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还是一个问题。” 夏川：“……” 夏川是真的无奈了，手用力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收回来，人懒散地靠着椅背，重新提起她先前的话头：“你刚才说青梅竹马是吧。” “唔。” “我跟温北雨其实不算。” “？” “她跟贺行舟，还有周明哲玩在一块的时间，比我多多了。” 他们这群人属于家里长辈关系好，工作上经常有来往，所以才从小就认识。 夏川本来就不怎么爱和女孩子玩，和温北雨的关系，只能说还算挺熟，但完全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暧昧情愫。 “说起来，雨点那么好看，他们却只把她当兄弟，”唐微微是真心实意地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正常情况来说，你要是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长得还贼他妈漂亮，你会忍住不动心？？ 这根本不科学好吧！ 夏川：“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她脾气不好吧。” “那你呢？”唐微微还挺在意这个问题的，“你说实话，我不会吃醋的。” “没有。”夏川侧头看她一眼，“我不喜欢这种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唐微微问完就觉得这是一句废话，或者说是一个送分题，只要夏川不是个傻的，肯定是回答“当然是你这种类型了”。 然而夏川却是摇了摇头。 嗯？？ 这是什么意思？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大概是什么比赛又开始了。 同学们加油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 唐微微听见身侧的少年在喧嚣中开口，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我只喜欢你。” 没什么特定的类型，我只喜欢你。 哪怕遇见了和你再相似的人，她们也无法替代你，我依然只会喜欢你。 第69章 六十九颗糖... 夏川以前经常会被人追问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是长发还是短发，个子高挑的还是身材娇小的，可爱的还是性感的…… 不喜欢的类型他能说出来很多。 但是喜欢的。 每次被问及这点，他的回答永远只有简简单单的“啊，都行”“随便吧”“都可以”。 答案太抽象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这个不算要求的要求，到底是低还是高。 穷追猛打下，夏川才又说了一句： “——能让我，一眼就心动的。” 只有第一眼就生出了好感，他才会愿意主动靠近她，了解她，追求她。 是什么类型根本不重要。 他喜欢的从来不是单纯的某个类型，而是那个人本身。 所以，他没办法理解夏添。 他的父亲。 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和她的母亲非常相似的人。 不知道是为了怀念还是什么，夏添似乎把言静当做了云然的替代品，留在身边。 这种行为，可笑又讽刺。 这就是夏川一直以来不愿意回家的理由。 - 校运会第二天主要是田赛和接力，唐微微和夏川都没有参加，坐在看台上随便聊聊天，玩玩手机，校运会就迎来了尾声。 过完周末，又到了该上课的日子。 自从她一跪成名，夏川一抱成名，两个人成功在贴吧火了一段时间。 加上这段时间温北雨几乎天天往高二跑，学校里关于他们四角恋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说得有理有据，要多真有多真。 唐微微无意间听见，要不是她是当事人之一，她差点儿都信了。 他们四个在学校里也都算是名人了，关注他们的人很多，对于这段狗血复杂的四角恋，大部分同学都十分好奇。 结果就看见两个女孩子手挽手去买奶茶。 大家：“……” ？！ 啥情况啊这是，你俩不是情敌吗？？？ 中午时间，奶茶店生意火爆，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温北雨一手勾着唐微微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边刷着朋友圈，边抱怨道：“人怎么这么多，排得我都快累死了。” 唐微微对于[一点甜]时不时就要排队的盛况已经习以为常，显得很淡定：“没办法，我们出来晚了。要不换一家？” “不行。”温北雨拒绝地很坚定，“都排一半了，要是这时候换一家，那我这么久不是都白排了。” “……” 街对面，树下。 夏川懒洋洋倚着树干，一条腿曲着，身上还是那身蓝白色的校服，惹得路过的同学频频侧目。 贺行舟站在他旁边，嘴里衔着根烟，忍不住道：“川哥，我以为你最近穿校服这是从良了，打算低调行事，怎么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招蜂引蝶了呢。” 夏川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他直直看着对面。 视野范围内，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身体贴得很近，紧紧黏在一块，时不时交头接耳说几句话，显得十足的亲密。 夏川朝那边抬了抬下巴：“我问你，她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 你都不知道，我他妈怎么知道。 贺行舟用力吸了一口烟，嘴巴张开，吐出一个烟圈，灰白的烟雾丝丝缕缕飘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贺行舟深沉地说道：“女人，你永远无法理解的生物，你根本猜不透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 夏川现在觉得特别烦。 一连一个星期，唐微微中午放学都是跟温北雨一块吃的午饭，就连去甜品店、奶茶店也都约着一起。 不带他。 本来夏川对于温北雨来三中这件事没什么看法。 但发生了这种情况，夏川简直想把这个抢走了他的小同桌的罪魁祸首打包起来，直接送到国外去，最好以后都别回来了。 夏川直起身，插在裤兜的手拿出来，伸向贺行舟：“给根烟。” 贺行舟掏出烟盒，抖了根递给他，打火机“咔哒”一声，熟练地给大哥点火，顺便好奇地问了句：“你最近不是都戒了么，怎么又开始抽了？” “想抽了。” 少年嘴里咬着烟，声音含糊，低低沉沉。 抽了几口，夏川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抖了抖烟灰：“交代你个事儿。” 贺行舟：“您说。” “明天中午你陪雨点去吃饭。” 贺行舟一口回绝：“那不行，诺诺知道了得撕了我。她今天已经不理我了，我可不敢再惹她不高兴。” 夏川也没强求，“哦”了一声，把烟掐了，又说：“那就让小明陪她。” 贺行舟：“老周也没空啊，要陪他新交的那个女朋友，你没看这两天他都不来找我们，天天陪他女朋友吃食堂。诶不是，你干嘛非要我们去陪雨点吃饭啊？？” 夏川面无表情：“因为我他妈也想陪我同桌一起吃饭。” - 天空阴沉沉的，灰暗得好像要下雨。 ……哦，不是好像。 已经下了。 唐微微坐在店里靠窗的位置，双手托着脸，嘴里咬着吸管，看窗外豆大的雨滴从天空落下，砸在柏油地面上，一点点打湿。 “雨点，”唐微微眨眨眼，“下雨了。” 温北雨：“……我看见了。” “你为什么外号叫雨点啊，因为名字有个雨吗？”唐微微很好奇。 温北雨还没回答，店门口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响起。 夏川推门而入，黑发微湿，有水珠从他的发梢上往下滴着，顺着脸部线条往下淌，校服外套湿了一小片。 唐微微朝他招了招手，等人过来，抽了张纸递给他：“你怎么过来了呀？” “躲雨。”夏川接过去，擦了擦脸。 温北雨翻了个白眼。 躲雨至于从马路对面跑到这边，那边是没有店铺给你躲了吗？ 夏川拉开一张高脚凳，在唐微微身旁坐下来，很自然地拿过她面前的那杯奶茶，正打算要喝，小姑娘赶紧出声制止：“雨点喝过了！” “……” 啧。 夏川只好又把奶茶放回去，黑眸沉沉，冷淡的视线扫过温北雨，意思很明显，让她识趣点，赶紧滚。 温北雨假装没看见。 她优哉游哉地伸出手，手指白皙纤细，涂着裸粉色的指甲油，拿过唐微微那杯奶茶，故意当着夏川的面儿，吸了一口。 然后十分满足地眯了眯眼，感叹：“嗯，好喝。” “……” 注意到少年的脸色越来越冷，温北雨也不敢继续嚣张下去，清了清嗓子，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叫她的小姐妹过来接她，麻溜的撤了。 等她走后。 两个人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那什么，”见气氛沉默，唐微微随便找了个话题，“同桌，你中午吃了什么？” 夏川没回答，而是问她：“你吃了什么。” “吃了炒粉，前不久新开的那家，超好吃的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去尝尝！” “嗯，”夏川点头，“明天陪我一起去吃？” 唐微微顺口就答应了：“好啊。” 反应过来，她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我跟雨点已经约好了，明天要一起吃麻辣烫的，要不改天？” 少年侧身坐着，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桌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接一下。 他平静地说：“可你刚才也答应我了。” “……” “你选她还是选我。” “…………”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微微总觉得这话听上去，像是那句经典名言“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选择救谁”的翻版。 唐微微本来想跟他讲讲先来后到的道理。 但是顶着这人幽幽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唐微微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渣男，“选你，选你行了吧！” 夏川满意了。 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根棒棒糖，粉色的包装纸，草莓味的。 “乖，”夏川撕开那层纸，喂到她嘴边，“吃吧。” 唐微微：“……你当哄三岁小孩呢？” 然后她看见夏川又把手伸进口袋，有塑料包装袋摩擦的嘶啦声响起，一包水果软糖被他抽出来，紧接着是一盒泡泡糖，还有棉花糖。 唐微微：“你怎么随身带这么多糖？” “你不是喜欢吃么。” 夏川懒散地笑了笑，见她半天没吃他递过去的那根棒棒糖，手收回来，干脆把糖塞进自己嘴里，露出一截细白的棍儿。 “你叫两声好听的，剩下这些都给你。” 唐微微不乐意了：“哎你怎么就吃上了，我又没说不要这个。” 夏川挑了挑眉，手抓着那截棍子又从嘴里拿出来，眼尾勾着弧度，笑得暧昧又不正经：“那还给你，啊，张嘴。” 唐微微：“……” 她才不要。 - 雨一直在下，不算大，但始终不见停歇。 随着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店里不走。 唐微微本来也想打电话叫人过来送伞，翻开通讯录，一连打了个好几个同学的电话都是没有带伞。 她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密密的雨帘，正不知道该找谁借伞的时候。 头顶倏地盖下来一件衣服。 少年低沉的声音透过布料传进她耳朵里：“走吧。” “那你呢？”唐微微从他的校服外套底下探出头，看着只穿着一件薄薄长袖的少年，担忧地问，“你被淋湿了怎么办。” “这么点儿雨淋了又没事。” 夏川不在意地说道，手抓着校服边缘往下拉了拉，蒙住她的脑袋。 他的校服上有他一贯的气息。 清新的冷香，大概是洗衣液的味道，还带着很淡的一点儿烟味。 嗯？？ ……烟味？ 唐微微又仔细嗅了嗅，确认自己没有闻错，秀挺的鼻子皱了皱，开始质问：“你中午是不是抽烟了？” 夏川脚步一顿，迟疑了零点零一秒：“…没有。” “可你衣服上有烟味。” “大概是贺行舟抽的吧，染我身上了。” “你确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 夏川决定坦白：“行吧，我承认。抽了半根。” 唐微微听上去像是并不意外：“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你要抽可以，但你不能骗我。跟你说我鼻子很灵的，别想瞒过我。” “看出来了，”夏川叹了声，“我怀疑你是属狗的。” “你信不信我咬你？” 他们这会儿已经跑进了学校。 到教学楼底下，唐微微把头顶的校服外套拿下来，抬头看向他。 少年身上的灰色长袖已经被雨水打湿，颜色深深浅浅晕染开来，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的，发梢不停往下滴着水。 “咬我？”夏川却对此毫不在意，随意把遮过视线的刘海往后撩了撩，略微俯下身子，脸凑近她，乌黑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你想咬我哪儿，嗯？” 他的声线低缓，仿佛意有所指。 第70章 七十颗糖... 说话的时候，夏川伸出了手，食指挑起，勾着少女尖尖的小下巴，往上抬了抬，尾音微微上扬，听着有些暧昧。 唐微微被迫仰着脸。 少年离得太近，垂着眸看她的时候，眼神有很强的侵略性。 “你……”唐微微张了张嘴。 唐微微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每次都这么被动，被这人用简单的三言两语，或者随便一个动作，就撩拨得面红耳赤，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显得她看上去特别弱势。 太没面儿了。 ……得反击才行！ 唐微微说行动就行动，胳膊一抬，抓住夏川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没多想，张嘴就朝着那根伸出来的手指咬上去。 一时忘记了控制力度。 夏川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整个人猝不及防。 手上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嘶”了一声。 却也没挣扎。 任由她咬着自己的指尖。 小姑娘大概也是一时冲动，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牙齿松了松，没立刻放开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和他对望了两秒。 舌尖无意识蹭过少年的指腹。 舔了舔。 从咬变成了含。 少女柔软的唇舌，温热的口腔，触感强烈又清晰，像是某种无形的勾.引或邀请。 陌生的痒感，顺着指尖迅速攀升。 从脊椎骨一直蔓延到头皮，浑身都像过了电，僵硬且酥麻。 夏川手指往外抽了抽，哑着声说：“还不松口。” 唐微微反应过来，立马松了嘴，撒开手，仿佛某种小动物受了惊般，一蹦三尺远，耳朵还在发烫，视线到处乱飘。 夏川低头，看着指腹上那个小小的，略深的牙印儿，拇指捻了捻，低低笑了一声：“你还真咬啊。” “……” 唐微微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家伙跟个老流氓似的调戏过她多少回了，咬他一口又怎么了。 于是，小姑娘抬起下巴，理直气壮：“我咬你就咬你，还需要挑日子吗。” - 秋天天气凉，更不用说刚下过一场雨，气温骤降。 夏川的上衣还是半湿的，校服外套挂在身后的椅背上。 人伏在桌面上半趴着，手背撑着脸，耷拉着眼皮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昏昏欲睡。 唐微微观察了他整整一节课。 四十五分钟，他一共打了个十八个哈欠，三个喷嚏。 在第四个喷嚏出来的时候。 唐微微没忍住地问他：“你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 毕竟刚才淋了雨，他衣服又是湿的，而且只穿着那么薄薄的一件，不感冒才奇怪。 “没关系。” 夏川抬手揉了揉鼻子，鼻尖微红，淡化了平时的冷漠，莫名带上了一丝可爱。 他眼睛睁开了些，侧过头：“不用回去。” 唐微微直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的。 “可是你生病了，好像还发烧了。”唐微微说。 夏川不在意：“没事。” 唐微微瞪着他：“有事。” “没……” 注意到面前小姑娘因为不高兴而鼓起的腮帮子，夏川默默把剩下那个“事”字咽回去，改了口：“行吧，有事。” “有事就请假，去看病，吃药或者打针，然后好好休息。回家衣服要多穿点，不要着凉了，还有……” 唐微微觉得自己这会儿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妈子一样，偏偏对方还无动于衷，神色平静，一脸“你说吧我在听但我就是不这么做”的表情。 “……” 唐微微是真的不明白：“你干嘛不愿意回家啊？” 高一那次也是，明明都高烧到三十九度，却还是硬撑着上了一下午的课，加上晚自习，让他回去也不肯，说什么家里无聊之类的借口。 夏川动了动，原本搭在桌面上的手垂下来，拉住她的袖子，往下拽了拽，把她的手也拽到课桌下面，手掌贴过来，紧紧握住她。 唐微微一下子心跳到嗓子眼，连忙朝讲台上看了眼。 老师正好背对着他们。 “夏川，你干嘛啊，”唐微微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这还在上课呢，你能不能注意点儿。” 少年的拇指轻缓摩挲着她的掌骨，低淡的嗓音响在耳侧，回答了她前一个问题：“回家就见不到你了。” “……” “我想一直看着你。” - 夏川最后还是敌不过唐微微的要求，请假回去了。 想到少年苍白的脸色，唐微微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已经交代了他要去医院看看，但心里还是不怎么放心。 毕竟以这人的性格，多半不会这么老实听话地去看医生。 大概是随便在药店买点儿药就凑合过去。甚至可能连药都不买，直接回到家倒头就睡。 …… 唐微微熟练地输入密码，进去，屋内是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唐微微走到玄关鞋柜那儿，拎出一双浅粉色的棉质拖鞋换上。这拖鞋是夏川专门给她买的，方便她每次过来可以穿。 按开客厅大灯的开关，明亮的白炽灯光亮起，唐微微视线扫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房门紧闭的卧室，握着把手拧开，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房间里也是暗沉沉的。 把床头的台灯打开，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卧室，驱散了黑暗，映出床上少年沉睡的面容。 温暖的色调，衬得他轮廓柔和。 薄唇微抿，唇色很淡，长长密密的睫毛垂着，眉心紧蹙。 难得一见的脆弱。 唐微微伸出手，正想摸摸他的额头看看退烧没有，手腕倏地一紧，被人扣住。 “？” 唐微微低头，撞上一双漆黑眼眸。 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的眼底像是还蒙着一层什么，惺忪又迷茫，意识还没彻底清醒。 来不及开口，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略一使劲，身体顺着这股力道往前倾倒。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唐微微人已经压在了夏川身上，隔着一层被子，手撑在他胸口，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没有。 鼻尖相碰，气息交融在一起。 好像随时都可以亲到对方。 夏川紧紧搂着她的腰，脸埋进少女的颈窝，呼吸很烫，额头温度也高，一齐熨着她的皮肤。发丝蹭过脖子，带来一阵不自在地痒感。 “夏川……”唐微微小声喊他。 夏川抬起头，看着身上的少女，静静地和她对视了片刻。 十秒后。 他手一伸，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往下压。 似乎是准备吻她。 “……” 握草。 唐微微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这人是中了什么邪，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偏了偏头，那个吻最后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唐微微推了他一把，噌地坐起来，红着脸瞪他：“夏川！你怎么回事！” “……” 床上的少年也撑着床单起身，上半身靠在床头，手捂着额头，缓了一会儿，眼神才渐渐变得清明。 夏川看向坐在床边的少女，目光有些复杂，一时竟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遗憾。 他“啊”了一声，嗓音发干发哑。 “原来是真的啊……” 唐微微没懂：“什么真的？” 少年喉结滚了滚，大概是烧得嗓子有点儿疼，说话也很艰涩，低低哑哑：“我刚好梦到你，你就出现了。” “……” 唐微微明白了。 所以，他刚刚的举动，其实是因为……以为还在做梦。 “你，”唐微微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打算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些，“你在梦里竟然想对我做这种过分的事，你能不能梦点儿正经的！” 夏川舔了舔唇，抬眸看向她，没说话。 其实还有更过分的。 但如果说出来，小姑娘大概得炸毛，然后骂他是变态了。 视线扫过少女那张清纯稚嫩的脸，夏川转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像是他妈有点变态。 这可怎么办。 其实唐微微也不是不愿意让他亲。 但亲嘴和亲脸蛋不同。 毕竟初吻这种事，大部分女孩子都很在意，都有个美好浪漫的幻想，怎么说也得挑个合适的地点和时机吧。 怎么能就这么被一个烧到糊涂的病人，在她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下，不明不白的夺走呢。 绝对不行。 唐微微清了清嗓子，扫了夏川一眼。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大概是洗过澡，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领口露出一截瘦削精致的锁骨，陷下去的窝很深，看着很性感。 “你去医院看了没有？”见他摇头，唐微微也不意外，“那药吃了没？” 夏川依然摇头。 “我就知道，”小姑娘嘟哝着，拎起刚才放在床头柜上的袋子晃了晃，“给你买了感冒药和退烧药，你晚上记得吃。” 夏川“嗯”了一声。 唐微微又摸摸他的额头，虽然还是烫的，但比在学校那会儿已经要好很多，也放心了不少。 临走前，唐微微还不忘叮嘱他几句。 从卧室走到门口不过短短十秒钟的时间，硬是让她拖到了五分钟。 “对了，”在换鞋子的过程，唐微微又想起了什么，“雨点后天生日，我们明天去给她挑礼物吧。” 夏川倚着玄关处的柜子，挑了挑眉：“她生日，你要去？” “嗯，当然啊。你不去吗？” “……前几天我刚拒绝了她。” 唐微微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后天有事吗？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啦。” “……” 夏川沉默了一下。 而后直起身，抬脚走向她，手掌撑在她身后的门上，把小姑娘圈在自己身前，低头。 “你以为我拒绝她是为了陪谁？”夏川啧了一声，“小没良心的，你自己算算你多久没跟我去约会了。” 第71章 七十一颗糖... 好像是有点儿久了。 自从暑假那次去临城回来，开学到现在，他们基本都没有再一起出去玩过。 唐微微后背抵在门上，仰着脑袋，看着正在壁咚自己的少年。 他个子很高，挡在她身前把客厅的光线遮了大半，垂着眼，长长睫毛乌压压的覆盖下来，半遮住漆黑眼瞳。 下颚的线条很好看，利落干净，薄唇轻抿着。 被咚着咚着，唐微微竟然已经有些习惯了。 只要这人不要再故意把脸凑近她，或者说一些什么骚话，这样的距离，她还是能把持的住的。 “那下周？”唐微微跟他打着商量，“这周我都和雨点说好啦，人家生日诶，一年才一次的，不去不好吧。” 因为在说话，小姑娘的嘴巴一直开开合合。 唇纹很淡，泛着浅浅水光，像是四月花园里盛开的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衬得上唇的唇珠娇艳欲滴。 夏川没认真听她说了些什么，眸色越来越深。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添上了一层玫瑰色的滤镜，背景虚化，模糊又朦胧。只有那对红润唇瓣是清晰的，且近在眼前。 思绪渐渐被拉回刚才那个不是特别纯洁的梦境。 就差，那么一点…… “什么差一点？” 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忽然响起，把他拉回了现实。 夏川闭了闭眼，唇角抿得平直，撑在门板上的手手背上有青筋微微凸起，缓了三秒，他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唐微微皱了下秀眉，踮起脚，一只手扶在他肩上，另只手覆上他额头，挺担忧的，“不会又加重病情了吧，那你这两天还是好好在家休息吧。” 距离又被拉近，小姑娘身上香甜的味道扑进鼻息，充斥着他全部的感官和神经。 夏川睫毛颤了颤，身体里某根弦绷得很紧，没敢睁眼看她。 “没事，”他喉结滚动，“我跟你一起去。” 唐微微本来还想劝夏川几句，但又觉得他不会听，叹了一口气，收回手，勉强地同意了：“那行吧，明天我过来找你。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衣服要多穿点，听话啊。” 夏川重新睁开眼，垂眸看她，“嗯”了一声。 - 温北雨的生日在周日，周六那天他们去逛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商场，几乎把希城都跑遍了，唐微微才终于挑到了满意的礼物。 夏川是真的挺不明白的。 严格说起来，这俩姑娘正式认识也才两个月，关系怎么就能这么好。 “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 唐微微手里抱着礼物盒，外包装很精致，上面没有俗套的丝带蝴蝶结，而是一个雨滴形状的烫金图案，显得高级又别出心裁。 “我，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就喜欢和这种人交朋友。” 夏川点了点头，用一副了然的口吻：“哦，所以——” 唐微微歪头：“嗯？” 夏川没立刻回答。 现在是深秋，早晚温差很大。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傍晚的风吹得“呼呼”响。金黄的树叶铺天盖地般的落下来，洒满了人行道，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的声音。 唐微微今天穿着一条及膝的连衣裙，上衣套着一件针织马甲，没穿外套，大概是被风吹得有些冷，单薄的肩膀缩着，时不时用手掌搓一搓手臂。 不用她开口，夏川很自觉地脱下身上的棒球服外套，边把小姑娘裹进去，边问：“这就是你喜欢我的理由？” 这也太直白了。 原本一片冰凉的脸蛋又开始升温发烫，唐微微眨巴两下眼睛，害羞还是有一点儿，但却很坦诚：“嗯，是吧。” 其实不止是因为颜控。 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这份，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下意识的体贴和温柔。 就像现在这样。 夏川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把拉链拉好，理了理她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再把背后连着衣服的帽子给她戴上去。 帽子有些宽松偏大，戴在唐微微头上，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色布料衬得她肤色更白，水汪汪的杏眼，模样楚楚动人。 夏川抬手在她脑袋上按了按，哼笑一声：“小花痴。” “……” 唐微微瞪着他，眼神很软，没什么威慑力。 这也太可爱了。 夏川舔舔唇，唇边的弧度不减，嘴角勾着，笑容懒洋洋的，带着点儿痞：“幸好哥哥长得帅。” 唐微微很幼稚地骂他：“自恋狂。” 夏川扬眉：“这叫帅而自知。” 唐微微正准备反驳，视线扫见他的上衣，顿了顿，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行吧，帅哥哥，你的外套要不还是自己穿吧，不然又要生病了。” “不会，”夏川里面穿着一件纯色的卫衣，他把袖口往外翻了翻，露出里面一圈毛绒绒的料子，“加厚的。” 夏川轻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听话。” 她昨晚上交代的那些事，他都有记在心里，认真去做。 唐微微笑弯了眼睛，很满意的样子：“很乖嘛。”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夏川问。 有奖励的确是可以起到积极的效果，唐微微“唔”了一声，想了想，手放进口袋里，大概是在掏着什么东西：“你伸手。” 夏川配合地伸出手， 掌心落下一点轻微的重量。 一颗小小的，被彩色玻璃纸包裹的糖果，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 夏川目光瞥过小姑娘怀里抱着的精美礼盒，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这颗校门口一块钱能买好几个的水果糖。 夏川眸光幽幽：“唐微微。” 他喊她名字的时候语气很沉，几乎是一字一顿，声线压低，不爽的情绪很明显，一副要跟她算什么账的样子。 “干嘛啊。” 唐微微挺无辜的，还有点儿小委屈。 心道我都给了你奖励了，你竟然还凶我，你这人怎么回事。 “你给温北雨送的是四位数的定制项链，就给我这个？” 夏川捏着那颗小小的水果糖，扯了扯嘴角，剥开外层的玻璃纸，把糖球扔进嘴里，嘎嘣一下咬碎，声音略微含糊。 “你要不要这么偏心。” 他在意的倒不是价格高低的问题。 主要是这姑娘为了这条项链拉着他跑了无数家店，看了无数个款式，对此的上心程度简直堪比热恋情侣挑选结婚对戒。 这礼物还他妈是送给别人的。 而他呢，得到的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随便买的，甚至有点儿化了的破糖。 你说这气不气人？ “她这是生日礼物，能一样吗。”唐微微很无奈，“雨点的醋你也吃，她是女孩子诶，你讲点儿道理好不好。” 夏川面无表情：“我从来没把她当女的。” 唐微微：“……” 唐微微真是服了。 - 温北雨这次生日本来是打算像往年一样，邀请大家来别墅开party，但因为今年她和家里闹了点儿矛盾，不想在家过，就订在了外面的酒店。 温大小姐的朋友很多，曾被贺行舟吐槽说是“交际花”，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男的女的都有，愣是请了两大桌子。 大部分人唐微微都不认识，只有几个男生经常和夏川他们玩一块的，她见过几面，比较眼熟。 再然后就是—— 唐微微侧了侧头，瞥了眼坐在她斜对面模样清冷的男生。 说实话，看见南屿出现在这里，唐微微是有些意外的，但又没那么意外。 平时温北雨跑来九班找她，霸占了夏川的座位跟她聊天的时候，视线偶尔会飘到后面去，问她又不肯承认。 唐微微一直觉得她和南屿之间的气氛挺微妙的。 认识是肯定的。 但是到底熟不熟，熟到哪种地步，就有待商榷了。 饭吃到一半，灯光骤然熄灭，大厅内陷入了一片昏沉的黑暗。 有几个女生发出低呼尖叫，唐微微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大概是生日的重头戏要来了。 右手忽然被旁边的人抓住，轻轻捏了捏。 唐微微侧头，黑暗中，隐隐能看见少年模糊的身形轮廓，他离的很近，有浅浅的气息落在她耳朵上：“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唐微微特别淡定。 虽然现在黑是黑了点儿，但气氛还是热闹的，到处都是交谈声，场面一片其乐融融。 “你记不记得电影里是怎么演的，”夏川在她耳边，故意说道，“灯一灭，就有东西要出来了，等灯亮起，就会发现某个人失踪，或者……嘶。” 唐微微狠狠地在他手上掐了一下。 “你闭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唐微微还是瞪大了眼睛，凶巴巴地，“你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夏川叹了口气：“开个玩笑嘛。” 这个“嘛”字很有精髓，懒洋洋的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柔软，莫名有种像是在撒娇的错觉。 唐微微心一跳。 撒娇这个词用在夏川身上…… 不知道是被这个想法震惊到了还是刺激到了，唾液分泌速度加快，她咽了咽口水，才说：“行了，你安静点，好像有人过来了。” 有微弱的光线从包厢门口的回廊透过来。 然后是脚步声，以及金属车轮滚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轻微声响，轻快的生日歌的伴奏声响起，一个男生推着蛋糕车走进来。 三层的翻糖蛋糕，上面插着蜡烛，暖黄色的烛光，小范围的照亮了半个大厅。 男生推着蛋糕车停在温北雨面前，大家一起唱完了生日歌，温北雨双手合十，许愿，吹灭蜡烛。 大厅的灯光重新亮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那位明艳动人的寿星，鼓掌的，送祝福的，甚至是——表白的。 那位推车的男生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束玫瑰花，很大一捧，近乎虔诚地递到温北雨面前，向她吐露爱意：“北雨，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初中……” 然而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温北雨才刚刚开口说出一个“我”字，鼻子痒得受不了，直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温北雨伸手把那束鲜花推开，不顾那个男生尴尬的神情，连连后退，感觉到皮肤上隐隐约约的痒感，崩溃似地大喊：“我特么花粉过敏啊！！你赶紧拿着这玩意儿离我远点！！！” “……”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该同情哪一方。 男生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这一幕，唐微微摇头叹道：“连人家花粉过敏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喜欢人家，啧。” 旁边传来夏川的声音：“我知道，你不过敏。” 唐微微偏头看向他。 先是撞进一双深邃黑眸，愣了两秒，才注意到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 夏川朝她做了四个字的口型。 唐微微看出来了，脸颊微红，强撑着不为所动：“光会嘴上说有什么用，你得拿出行动来证明，要用做的，做的知道吗。” 少年眼眸漆黑深邃，单手支撑在桌面，托着脸，似笑非笑：“放心，会做的。” - 到了晚上，有些人先行回去，剩下的人转场KTV，继续嗨。 温北雨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和手，因为接触时间很短，倒没什么大影响，这会儿坐在沙发卡座里，开开心心摇着骰子。 “三个五。” “三个六！” 唐微微玩不明白这东西，就坐在夏川旁边看着他玩，听他们你来我往叫着点数。 少年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里，一双长腿轻敞着，坐姿特别嚣张，悠闲悠闲地跟了一句：“四个六。” 温北雨狐疑地瞥他一眼，扬起眉：“开。” 夏川抬手，打开骰盅。 “草。”温北雨低低骂了句，“你怎么这么多个六。” 骂完，她拿起旁边的酒杯，正打算一口闷下去，旁边倏地多出一条胳膊，不由分说夺走她手中的杯子：“少喝一点。” 温北雨刚想骂人，听见这道声音，又憋了回去。 夏川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不紧不慢道：“这是规矩，或者你替她喝也行。” “嗯。”南屿应了声，仰起头，拿着她喝过的杯子，一饮而尽。 温北雨几乎一直在输，已经喝了很多杯，此刻有点儿微醺，唇上抹的口红早就掉得一干二净，露出原本粉嫩嫩的颜色。 “诶，学长，”温北雨大着胆子，整个人贴近南屿身边，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南屿放下酒杯，往旁边坐了坐，跟她拉开距离：“你问。” 温北雨又黏过去：“我听别人说，你们现在的男生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嗯……黑长直？” 南屿垂着眸，目光瞥过少女烫着小卷儿的发尾，她身上有浓郁的酒气，混合着不知名的香。 南屿摇了摇头，声线是一贯的凉淡：“我不喜欢。” 温北雨追问：“为什么？” 南屿看了她几眼，没说具体原因，随口道：“土。” “……” 他们的对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夏川就坐在对面，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会儿正在教唐微微骰子的玩法，小姑娘听得迷迷糊糊，像是还没明白，咬着手指陷入了沉思。 柔顺的黑色长发垂在她背后，有几缕从肩侧滑落下来，半遮过那张精致的脸孔。 夏川抬手帮她理了理。 听见对面传来的对话，他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视线扫过温北雨的卷发，而后直直和南屿对上，也吐出一个字：“俗。” “……” 唐微微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夏川：“什么俗？” “没什么。” 夏川收起刚才的嘲讽表情，换成了一贯的漫不经心，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秀发，嘴角勾了勾：“来，我们继续。 第72章 七十二颗糖... 下半年学校的娱乐性活动很多，校运会结束了紧接着就是篮球赛，到年底还有元旦汇演。 当然这一切活动都跟高三没有关系。 他们只能苦逼地坐在教室里，没完没了地刷题。 这还是听贺行舟抱怨诺诺最近都没时间陪他，两个人明明在同一个学校，却仿佛成了异地恋情侣，唐微微才知道原来高三的生活比她想象的更加紧张。 这都还没到倒计时冲刺的阶段呢。 也太惨了点儿。 唐微微偏了偏头，看向坐在她左边，正低着头写卷子的少年，伸出手，指尖在他胳膊上戳了戳：“同桌。” 夏川这会儿正在算一道物理计算题，草稿纸上排列着一道道复杂的公式。 从侧面看，他脸部的轮廓深邃而清晰，鼻梁很挺，额发自然下垂，又长又密的睫毛低着，薄唇动了动，发出一个表示疑惑询问的单音节：“嗯？” “……” 唐微微突然间就忘了自己准备问他什么。 午后的教室，喧嚣嘈杂的班级，安静认真做题的少年。 淡金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户折射进来，薄薄的一层，不算明艳，却笼罩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暖洋洋的。 网上有流传很广的一句话：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这一生，都会因为念念不忘而孤独。 唐微微以前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如果喜欢，那就应该在当时牢牢抓紧对方，等到失去了错过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况且人生那么漫长，哪有什么忘不掉的。 现在她隐隐约约地明白了。 原来真的有些人。 遇见了，就注定是要被记一辈子的。 …… 一直没等到回答，夏川侧过头，对上唐微微直勾勾的视线，手中的笔一顿，眉毛稍稍扬了扬：“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唐微微眨眨眼，真诚道：“你好看。” 夏川挑眉：“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儿耳熟啊。” “九个月前我刚转来的时候，就这么真情实感地夸过你了，难为川哥您还记得。” “那可不，”黑色中性笔被夏川夹在手指间，闲散随意地转动着，“你说过的话，我怎么会不记得。” 唐微微：“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回了我一句什么？” 夏川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才说：“谢谢，我知道。” 唐微微追问：“下一句呢。” “……” 见他不说话了，唐微微露出得逞的狡黠笑意，身体往前倾了倾，嗓音轻软：“那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哥哥。” 夏川转笔的动作停下，黑眸眯了眯眼。 对上他的视线，唐微微不避不让，漂亮的杏眼眨巴眨巴。 对视三秒，唐微微清了清嗓子，学着夏川当初的语气，压低声线一字一句地复述那句古早偶像剧里男主角的标准台词—— “所以你千万不要爱上我。” “…………” 这应该算是她手里掌握的，关于夏川的，为数不多的黑历史。 本以为这人会回答“忘了”“不记得”之类的话，假装没有这回事，没想到她还是太低估夏川的脸皮厚度了。 在唐微微错愕地注视下，夏川竟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也学着她此时的姿势，人往前倾，距离和她拉近。 抬起手，修长的食指挑着她的下巴，往上勾了勾：“所以，你现在爱上我了吗。” 唐微微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手上的动作，和嘴里说出来的话，全都令她意想不到，浑身僵硬，大脑一下子懵了。 后桌突然传来一阵“叩叩”地声响。 南屿敲了敲桌子，神情冷淡，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这是学校，在教室，你们注意一点。” 唐微微反应过来，啪叽一下拍开夏川的手，搬着椅子往后挪了挪，动作很猛，不小心撞到课桌发出刺耳响亮的碰撞声。 有很多同学齐刷刷看向他们这边。 夏川收回手，相比旁边的小姑娘羞红的脸颊和耳朵尖相比，表情不变，简直不要太淡定：“知道了，我们下次注意。” “……” 谁跟你我们。 夏川的目光轻飘飘的掠过后桌的男生，漫不经心道：“你羡慕也没用。要不你考虑看看留级？” 南屿淡淡道：“不可能的。” 往唐微微那边瞥了瞥，他又补上一句：“只要我在，第一就是我的。” 唐微微：“？？？” 握草？ 这人什么意思，这是在挑衅她？？ “对了，”夏川重新捡起桌上的笔，一边低头解刚才未解出来的计算题，一边问，“你刚才叫我是要说什么。” 他不提唐微微差点儿都忘了。 凶巴巴瞪了南屿一眼，唐微微转过头，马尾辫一晃一晃的。 “就是下周那个篮球赛啊，你怎么不参加？” 求出了最后的答案，夏川把唐微微的卷子拿过来对了对，虽然计算的过程不一样，但最终结果却是一致的。 甚至，他这种算法要比唐微微的步骤更为简洁明了。 “我，”夏川拿笔指了指自己，“要学习。” “……” 微微老师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自己名下唯一的学生这会儿已经优秀得可以出师了，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理科天赋简直高得变态。 要不是有英语这个拖后腿的，唐微微严重怀疑自己在拿第一这条任重而道远的路上，可能又会多一名强劲的对手。 唐微微深深地叹了口气，提回刚才的话题：“这可是高中生涯里最后的一场篮球赛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夏川歪了歪头：“你很想看我打？” 唐微微鼓了鼓腮帮，没说话。 不止是她想看，几乎全校女生都想看，但她又不想让她们看。 “比起这个。” 夏川也不知道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还是什么，把桌上的卷子收好，放进书包，拿出最后一张卷子，是英语的。 他无奈地拿起笔：“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写作业。” “……” 不好意思，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很想的样子。 “当然，要是能不写作业就更好了。” 夏川望向她，漆黑狭长的眼微微向上挑起，眼尾勾着，眸光意味深长：“只和你待在一起。” “……你想得美。” 南屿看着前桌两个人几乎快并在一起的后脑勺，笔尖停了停，下意识朝教室门口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 她今天又没来啊。 - 等到周末，唐微微还记着上次跟夏川说好的“约会”，期待又害羞地给他发了条消息：【我们今天去哪啊？】 那边儿很快发来回复，白色的气泡，黑色的字。 非常简洁的两句话： 【图书馆。】 【一起写作业。】 唐微微：“……” 宁也是个人才。 见了面，在看见夏川的真人的时候，唐微微非常无语地，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是不想写作业吗？” “是不想，”感受到小姑娘不加掩饰的嫌弃，夏川挑了挑眉，“那也不能不写吧。” 唐微微：“你以前不是都不写的吗。” 夏川：“你也说了是以前，我现在可是好学生。” “……” 事已至此，唐微微也只能认命。 路过一家书店的时候，里边有几个学生在选辅导材料，唐微微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她直接把夏川拽了进去，然后在一排排书架里来回寻找着。 “你要买什么？” “五三，”唐微微说，“买给你的。” “五三是什么？” 唐微微停在一排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颜色非常鲜艳且显眼的——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英语版 唐微微拿着它在夏川眼前晃了晃：“就是这个。” 夏川：“……” “这就算是我提前送你的圣诞礼物好了，”唐微微笑眯眯地，“这回送的东西够独特了吧，感受到我对你的用心了没？” 夏川面无表情：“嗯，感受到了，良苦用心。” 出了书店，刚走没几步，夏川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扫了眼备注，他脚步停了停，指尖悬在拒接按键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接通。 - 在夏川打电话的时间，唐微微跑到街对面买了杯奶茶。 唐微微喝着奶茶走出店门，见他还没打完，也没过去打扰，就随意地在附近溜达了一下，没想到竟然看见两个熟人。 是贺行舟还有周明哲。 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男生，好像也是三中的。 看着这么一群不良少年聚在那儿，唐微微倒也没怕，甚至咬着吸管走过去，朝最前面那俩人挥了挥手。 贺行舟正在打电话，没注意到她。 周明哲看见她，好奇地问了句：“嫂子，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跟川哥在一块的吗？” 唐微微松开吸管，正准备回答：“他……” 这条路的另一头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抬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另一群人。 年纪看上去都不算大，和他们差不多，应该也是高中生。 “擦，打不通啊，一直在通话中。”贺行舟骂骂咧咧的，一转身看见唐微微，吓了一跳，“卧槽！小唐同学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唐微微指了指他的手机，“你是在和夏川打电话？”见他点头，又指了指对面那群人，“你们这是，约架？” 不用贺行舟回答，对面的人已经走近了，领头的人率先开口嘲笑道：“不是吧，你们三中的打架还带小姑娘来？当啦啦队的吗？” 他身后的那群人发出一阵戏谑的笑声。 唐微微双手捧着杯奶茶，五官精致柔美，属于不带攻击性的漂亮，站在这群不良少年中间，风格看上去非常不搭。 “诶，妹子。” 那人喊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调戏的话。 没来得及开口，面前飞来一道黑影。 一块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击在身后的墙上，发出重重的声响，破旧斑驳的墙皮脱落了一小块。 那人没想到对面直接就动手了，气势汹汹地骂道：“操，是哪个逼扔的？” 现场的氛围忽然就安静下来，没人说话。 那人抬起头，看见了从人群最后面走出来的少年。 穿着黑色的外套，高高瘦瘦的，气场很强，那张脸长得也相当出众，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川哥是吧，你可算来了。你的人上次打了我兄弟，既然你是老大，那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夏川双手抄着口袋里，神情淡漠，下巴朝唐微微站的方向扬了扬，一边走过去，一边平静地说：“我老大在那儿，你们问她吧。” 唐微微喝了口奶茶，又眨巴两下眼睛：“唔？” 等夏川都走到她身边了，唐微微才反应过来，顶着这个牛逼哄哄的新身份转过身。 “那行，咱们也别废什么话了，”她朝那人勾了勾手指：“直接来——” 话没说完，夏川啧了一声，伸手把她的手指给抓回来，低头：“当着我的面儿勾引谁呢。” 逼还没装完就被打断，唐微微不怎么高兴地皱了皱鼻子，认认真真反驳他：“这叫挑衅，哥哥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使。” “那也不行。” 其他人：“……” 你俩能别秀恩爱了吗，还能不能好好打架了。 对面那人也算是看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了，深吸了一口嘴里叼着的烟，然后扔在地上，用力踩灭。 “他妈的打个架还跟女朋友在这你侬我侬，是不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谁说我是来打架的了。”夏川瞥他一眼，胳膊往上抬了抬，手里拎着的透明袋子透出来的东西十分醒目。 “你们继续，我就是路过买本五三。”他漠然又淡定地说。 第73章 七十三颗糖... 夏川其实没想到夏添会给他打电话。 自从他搬出去住以后，两个人唯一的交流基本上就是每月月初，夏添会定时给他打一笔生活费，然后问他收到没有。 夏川就只冷淡地回复一个“嗯”。 在刚开始的时候，夏添也有关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住不住得习惯，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钱够不够，但夏川全部都选择了无视，久而久之，夏添也就不再过问这些。 时间长了，最初那些愤怒、不可置信、厌恶、失望之类的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激烈了。 不是不在意了，而是压抑在了心底。 至少现在，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和夏添进行对话。 “最近天气冷，入冬了，你衣服记得多穿一点，不要感冒了。” “哦。” 夏川垂着眼，手机放在耳边，听着夏添久违的关心话语，神情很淡，语气平静地应了声。 马路上车来车往，车鸣喇叭声不绝于耳。 少年站在人行道上，有路人从他身边经过，几个女生频繁地回头偷看他，然后低声和同伴说些什么。 夏添大概是听见了那些马路上那些喧嚣声，问了句：“你现在是在外面吗？你现在也高二了，心思应该更多的放在学习上，不要整天跑出去玩。” 垂在裤边的右手稍稍动了动，手指上勾着塑料袋的袋子，轻轻晃了两下。 夏川低头，扫了眼里面装着的教辅材料，他想起小姑娘拉着自己去买这玩意儿时，露出的跟个小狐狸似的笑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却没解释什么。 依然只是淡淡地一声“嗯”。 重新抬头，视野范围内是一辆辆行驶而过的私家车，偶尔有几辆公交。 他看见街道对面，唐微微走进一家奶茶店里，没一会儿，她双手捧着一杯奶茶走出来，隔着马路和他遥遥相望了一眼，然后转身。 “小川，”夏添顿了顿，在铺垫了那么久以后，终于说起了他今天打这个电话的最终目的，“你要不要还是回来住吧。” “……” “言静她……” “嘟——” 夏川直接挂断了电话，抬脚跟上唐微微。 贺行舟他们跟十三中的人约的今天的群架夏川是知道的，他本来没打算参与，只是没想到约架的地点会是在这边，而且还刚巧被他们给碰见了。 夏川那句话说出来，双方脸上都浮现了不同程度的茫然和懵逼。 贺行舟第一个问出大家的心声：“五三？——五三是个什么东西？？”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平直淡然的语气，却有着十足的震撼效果。 更别提夏川此时略微耷拉着眼皮，神情松懒，就差明摆着在脸上写出“连这都不知道”“一群傻逼”“学渣不配和我说话”的嘲讽了。 “……” 短暂的寂静过后。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卧槽”。 无数道目光齐唰唰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夏川没理会他们的震惊，扔下这句话后，手臂重新垂下去，另只手拽过唐微微的胳膊，拉着她转身就走。 周明哲在后面叫他：“不是吧川哥，你这就走了？就不管兄弟们了？！” “那不然呢，”夏川停住脚步，回头，露出一半侧脸，声音散漫，“你们要打就打，别耽误老子学习。” “……” 狗屁的学习。 当我们没眼睛啊，你他妈明明是急着要去！约！会！！！ - 到图书馆的时候，唐微微还是没忍住地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没事吗？他们会不会打不过，好像对面看起来人更多一点诶，你们要不要再叫一些人来？” 周末图书馆的人很多，他们去了二楼，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 夏川拉开椅子，动作有刻意地放轻，坐下以后从她的双肩包里翻出作业和笔，没什么所谓地说了句：“没关系，死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 “但……” “也没有但。” 小姑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念叨了一路，到现在也不肯放过他。 夏川叹了口气，手里握着笔，转了两下，侧过头，漆黑的眼瞳直直注视着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微眯了下眼：“你似乎很想参与进去啊？” 哪怕他是坐着，在气势上也高出她一大截。 唐微微莫名就是一怂，否认道：“我才没有，我这是担心同学好吧，你少污蔑我了。” “不用担心，他们有分寸。” 盯着她看了几秒，夏川收回视线，提笔开始写卷子。 暑假那段时间除了补习以外，他还被唐微微逼着练了一段时间的字，现在的字迹不说多么漂亮，至少也是工整的，比以前那些鬼画符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她的出现，让他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好。 唐微微也没再说什么，慢吞吞地绕过桌子，在他对面坐下来，也从包里掏出作业，图书馆本来就是个需要安静的地方，他们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写了二十分钟。 桌面上，黑色手机的屏幕亮了亮。 伴随着一道消息提示音。 听见动静，唐微微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因为是倒着的，她也没看清手机里的内容，只隐约瞥见有两个数字，好像是25？ 夏川拿起手机，垂眸。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发的消息，又说了些什么，唐微微注意到他神色徒然冷了下去，嘴唇抿成平直的线，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也不自觉收紧了些。 因为用力，骨节泛着白色，手腕在微微颤抖。 他好像是在，愤怒？ 唐微微也不是很确定，她很少看见夏川会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 【小川，至少25号那天你回家一趟吧。】 [你还有脸提这个日子？] 他在回复框里输入了这行字，指尖停在发送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鸦羽般的长睫低低垂着，在少年眼底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漆黑瞳仁被睫毛遮了一半，眼神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 最终，那行字被他缓慢地删去。 什么也没回复，合上手机，放回原先的位置，假装无事发生。 大概是收到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吧。 唐微微又好奇又有点儿担忧，想问问他，又觉得好像不太方便，而且他很可能不会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低头看向作业本上的题目。 唐微微咬着笔帽，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对这件事在意得不行。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打算旁敲侧击一下。 刚刚那条消息里似乎提到了25号。 这个月的25号……那不是圣诞节吗。 说起来，夏川家的密码后面四位数就是1225来着。 “诶，”唐微微双手捧着脸，桌下的脚踢了踢夏川的脚尖，等他抬眸看过来时，眨巴了两下眼睛，“我突然发现，圣诞节很快就要到了呢。” 其实还有二十多天。 但唐微微才不管这个，探着身子往前倾了倾，眼巴巴盯着对面的少年：“你那天有空吗？” 夏川没动，放下笔，手背托着脸，略微歪着头，迎上她的视线，眸光微闪：“有事？” “嗯，有事，”唐微微说，“圣诞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夏川勾了勾唇：“怎么，今天都还没结束，就急着跟我约下一次了？” “……” “那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注意到小姑娘腮帮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又开始在轻轻磨牙，夏川也没继续逗她，偏了偏头，看向窗外，冬日的天空是灰白的，灰蒙蒙的一片，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那天没空啊。” 声音里带着叹息。 唐微微并不意外听见这个回答，她已经猜到了圣诞那天对夏川而言应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正准备顺势追问他那天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对面的少年又开了口：“不过前一天可以。” 唐微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约会，”夏川说，“平安夜，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唐微微眨眨眼，答应了：“好啊。” - 希城的冬天一向比较冷，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温也越来越低，三中的学生已经一个个都在校服里面加上棉衣或是羽绒服，远远看过去，像是一群臃肿的企鹅。 平安夜那天是周五。 原本他们是打算逃了晚自习的，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等到下了课，外面的天空早就铺上了浓稠的夜色。 但因为是节日的缘故，哪怕已经十点，外面的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有些路灯和树木上挂着装饰物，红绿交错的花环蝴蝶结，金色的铃铛，很有圣诞的氛围。 时代广场上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是情侣。 露天的场所，寒风凛冽，风里像含着密密的刀片，刮得人脸生疼。 唐微微一向怕冷，早就围巾帽子全副武装好，唯独手套不小心给忘了，此时一双小手紧紧插在口袋里，冰凉凉的。 相比起她，夏川只在校服外面套了件深棕色的大衣，扣子敞开，本来就是衣架子的身材，这么一穿，显得特别有型又有范儿，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唐微微视线扫过他的脖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忽然产生了恶作剧的念头。 趁夏川不注意，她悄悄地靠近过去。 双手朝着他的颈部袭击过去，掌心准确地贴上了一片温热的皮肤，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笑了两声：“嘿嘿。” 冰完他，唐微微正打算把手收回来，夏川却忽地抬起胳膊，手掌按在她的手上，不让她挪走。 唐微微仰起头：“唔？” 夏川垂眸看着她，深浓夜色弥漫在他眼中，眼底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过了几秒，他才说：“帮你暖暖。” 唐微微觉得自己应该是脸红了，面颊的温度隐隐升高，睫毛颤了颤，她有些害羞地错开他的视线，低下头，有点儿别扭地说：“好了，你先放开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夏川听话地松开手，看着她从包里拿出来两个小礼物盒，长方形的，递到他面前。 “给我的？” “嗯。”唐微微点头。 夏川把盒子拆开，发现里面装了两个红彤彤的玩意儿。 一个苹果，一个蛇果。 夏川一手拿着一个，左右看了看，眉梢微挑。 平安夜送平安果的习俗他是知道的。 只是—— “为什么要送两个？” 唐微微顿了顿，没立刻回答。 其实是因为她不知道夏川喜欢吃苹果还是蛇果，所以才两个都买了。 但直接这么说肯定不太好意思。 “这个嘛，”唐微微想了想，忽然扬起一个很甜的笑容，乌黑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因为光是平安不够，要平平安安才行，双倍的。” “平平安安啊……” 夏川重复了一遍，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 “怎么——” 话还没问完，面前的少年突然俯下身来，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双手圈住她的身体，衣服上带着冰凉的冷意，他的呼吸却是滚烫的。 唐微微猝不及防，呆呆地任由他抱着自己。 低缓的嗓音响在她耳边，声线偏沉，微哑：“谢谢。” 他喊她：“我的宝贝儿。” - 回到家已经快到十二点。 唐微微洗完澡，仿佛是有某种预感般的，走到客厅飘窗台那儿，悄悄拉开窗帘，只露出一条缝隙。 楼下的长椅上坐着穿黑色大衣的少年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有灰白的烟雾袅袅升起，在空气里散开。 送完她以后，夏川一直没走。 唐微微随便抓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她到楼下时，夏川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视线扫了一圈，发现他的背影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唐微微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也不发消息，也不打电话，就这么偷偷摸摸地紧跟在他身后，到了某个地方，停下来。 ——希山陵园。 那个唐微微好奇已久的问题的答案已经浮出水面，摆在她眼前了。 只是。 ……啊啊啊啊为什么偏偏要在大晚上的来墓地啊，吓都吓死人了好吗！！ 唐微微躲在一根偏粗的石柱后面，探出脑袋，看着站在陵园入口处的少年，一颗心“砰砰砰”跳得飞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起来，不过都藏了一路了，这时候暴露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偷偷跟踪人这事被抓包了也挺丢脸，还是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他不会还要进去吧……” 他要是真准备进去，唐微微肯定就不跟了。 白天还好，晚上这附近没什么人，荒凉又阴森，唐微微本来就觉得冷，这会儿寒意更是从脊椎直往上爬。 就在唐微微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四周空旷寂静，顺着空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里： “还不出来。” 唐微微愣了愣，这难道是在叫她？ 不过四周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吧，总不能是在叫鬼吧…… 啊，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又不知道她在这里，那这么说，岂不是真的—— 就在唐微微自己吓自己的时候，夏川已经径直走了过来。月光下，小姑娘仰着脑袋，小脸儿惨白地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夏川没问她在害怕什么这种废话。 大晚上的来这种地方，别说是个小姑娘了，哪怕是成年人心里也会发毛。 他是走到一半才发现唐微微跟着他的，本来想回头叫她，但他一转身，小姑娘立马缩回去了，大概是不想被他发现，他顿了顿，便也没有拆穿。 之后，他一直控制着速度，和她保持着一个不算太远的距离。这样即便她遇到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冲过去。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大概是真的有点怕，她的嗓音柔软又可怜。 夏川被她激起了保护欲，喉结滚了两下，看见她外套里面的睡衣，眉心微蹙着，双手拉着大衣的两边，直接把小姑娘包裹了进去。 “很早，”夏川垂眸，“你为什么要跟来？” 唐微微小声地嘟哝：“因为你心情不好。” 他们认识到现在，她每一次心情不好，几乎都是有他陪着哄着。 她也希望，自己能为他做点儿什么。 她想做点儿，能令他开心的事情。 “低头，哥哥。”她说。 夏川配合地低下头：“嗯？干嘛。” 就在这一瞬间，唐微微踮起脚，手扶在他肩上，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嘴角。 夏川身体僵了片刻。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两个人的唇瓣有一小部分触碰在一起，异常清晰的触感，柔软且勾人。 停留了大概四五秒，唐微微脚后跟放平，小脸蛋红扑扑的，连耳朵都是红的，和他对视了一眼，眸中水光潋滟:“我就想亲你一下。” 夏川忽然就有点控制不住。 原本就有些松动的某根弦被这么一刺激，“啪嗒”一下直接断开。 身体前倾，额头和额头相抵，手掌托着小姑娘的后脑，往前带了带，另只手捂上她那双水润的眼眸，俯身，嘴唇贴上她的。 幻想了许久的，真实又柔软的触感。 “刚才亲歪了，”夏川低声说，“下次记得亲这里。” 第74章 七十四颗糖... 周围很安静，这边本来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又是深夜，连道路上经过的车都不怎么多。 风倒是很大，陵园的大门口栽种着一排排树木，树叶被吹得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少年的掌心温热，覆在她眼前，视野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 唐微微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尽管她现在看不见，也知道此刻贴在自己嘴巴上的东西是什么。 整个人都愣住了。 唐微微完全没有想到夏川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连个招呼也不打，一点儿心理准备都不给她，就这么不由分说地直接亲上来。 可不得不得承认的是，这样的行为，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最开始的怔愣过去，只剩下了害羞，心里甚至还觉得挺甜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心脏跳动得也越来越快。 但嘴上她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你，”小姑娘张了张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蹭过他的掌心，挠痒痒似的，“我都还没答应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其实唐微微也想过，要不要干脆直接在一起得了。 但人家又表明了说会等她，她再主动提这个，搞得好像很迫不及待，上赶着似的。 唐微微觉得现在是一个机会。 本来以为她说出这句话，以夏川的性格，大概率会追问她一句“那你要不要答应我”，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心理斗争后，她都准备顺水推舟点头同意了。 结果—— 夏川把手松开，露出小姑娘一双翦水秋瞳，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角，垂下头：“提前预支一下福利，不过分吧。” “……” 那行吧。 唐微微忍了忍，最后还是把那句“还有更大的福利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憋回了心里。 就，还是慢慢来吧。 感情这东西，急不得。 刚才那个吻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有结束，小姑娘一张小脸儿还是滚烫的，被带着潮湿凉意的寒风一吹，又冷又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说不出的难受。 “走吧，”夏川帮她把外套紧了紧，手臂搂过她的肩，“回去了。” 唐微微缩在他怀里：“你不进去了吗？” 夏川：“等白天再来。” 视线扫过陵园的大门，没多停留，夏川转过头，扫了唐微微一眼，顿了顿：“你要一起吗？” “……”唐微微懵懵地抬眼，“啊？” 夏川很耐心地重复：“白天要不要一起来。” 不是，她来干什么啊？ 变相见家长？？ 他们这八字才刚刚起了个头，撇还没撇出来，没名没分的，不太合适吧？ 唐微微斟酌着用词：“这个，还是不用了吧……” 夏川也没勉强，“嗯”了一声，语气似乎还带了点儿遗憾：“那就下次吧。” “……” - 大概是因为大晚上这地儿瘆得慌，他们叫了半个小时的车，竟然没有一个司机接单，最后还是往前走了两条街，周围的环境渐渐没那么荒凉了，他们才顺利坐上了的士。 车内开着暖气，他们坐在后座。 司机师傅十分健谈，哪怕夏川的回答永远只有敷衍的“嗯”和“哦”，他一个人也能叭叭个没完。 唐微微又开始晕车，小脑袋一歪，很自然地靠在了夏川肩上，她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坐姿，枕着他肩膀，眼皮子耷拉了下来，半阖着，显得困恹恹的，还有点儿蔫。 好在凌晨的街道几乎是一路通行无阻，很快就到了锦绣花园。 付完钱，他们下车，外面的空气新鲜，冰凉凉的，冷风一吹，倒是很提神醒脑，把唐微微的瞌睡虫驱逐得一干二净，一瞬间就不困了。 小区里一片寂静，一栋栋楼房全是暗着的，融入在冰冷夜色中，路灯黄澄澄的光线柔和，倒是添了几分温暖。 唐微微忽然停住脚步：“等一下。” 他们已经走到了她家楼下，马上就要进楼道了，她却突然拽住他。 细细白白的两根手指拉着他的袖子，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但夏川还是配合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怎么了吗？” “在我回家之前，”唐微微犹豫了一下，“你愿不愿意给我讲个故事？” “故事？” 夏川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垂着眼睫看着她：“行啊，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讲。” 旧式小区的楼梯间环境不怎么好，墙面的漆早已斑驳不堪，有墙皮脱落下来，头顶的感应灯亮了半分钟，又灭了，楼道重新回归之前黑暗的状态，只有楼梯口有外面的一点儿浅淡的月光洒落进来，带来朦胧的微光。 他们站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安静了大概七八秒。 唐微微直勾勾凝视着面前的少年，说：“你想讲哪些就讲哪些，不想的不讲也没事。” “没关系，”夏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身体略微弓着，视线和她平视，“我都告诉你。” 唐微微指了指外面的长椅：“那我们去那边坐着？” 夏川没同意：“外面冷。” “啊，也是，”的确是很冷，唐微微双手抱臂，探着脑袋往外边看了一眼，肩膀缩了缩，“那我们就待在这吧，站着讲也行。” “过来。”夏川忽然说。 “……唔？” 唐微微回过头，就见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台阶上，倒也不嫌脏。 少年一双腿往前伸着，又长又直，线条比例很好看，搭在大腿上的手也漂亮，骨节明晰，手掌在腿上轻轻拍了两下，下巴朝她扬了扬：“过来坐我腿上。” “……” 唐微微无语地走过去。 她本来只打算坐在夏川旁边，没想到她一靠近，夏川直接扯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这边一拉，让她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往前栽倒。 等回过神来，唐微微整个人已经跌进夏川怀里，侧坐在他大腿上。 纤细胳膊勾着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脸距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连睫毛都是清晰的。 夏川右手放在她的腰间，偏过头：“那我讲了？” “……讲吧。” 为了营造出一点讲故事的氛围，他们也没去碰感应器，就让楼道的灯这么一直暗着，唯一的光亮是外面清泠泠的月辉。 “大概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关于夏川的家庭，其实并没有太复杂。 母亲意外去世，父亲另寻新欢，这在豪门圈子里几乎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了。 “和我那些朋友的父母不同，我爸和我妈并不是家族联姻，所以他们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从我有记忆起，他们就总是待在一起，没有过争执和吵架，也没有冷战，不是那种相敬如宾的疏离，是真的很恩爱，我能感受得到。” “我一直以为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拥有完整又美满的家庭。” “可是没想到——” 十年前的今天，圣诞节，一个热闹的节日。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很多细节早已模糊不清，夏川就记得好像是他们一家人开车出去玩，还有他父母的朋友。 那天下着雪，路很滑，大概是由于夏添的失误大意，导致车子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后来的结局如你所见，我活下来了，她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川搂着她的那条手臂不自觉收紧，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盖下来，黑眸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我是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没了呼吸，”他的嗓音又低又哑，声线微微颤着，连身体也是，“就在我面前，离我不到两米的距离，血一直在流。” “可我却，毫无办法。” 唐微微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甚至有点儿后悔问他这件事。 明知道这对他而言这些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她却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让他去回想起这些痛苦的东西，真是太糟糕了。 在这种时候，一切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唐微微伸出手，掌心扣上少年的后脑，把他的头往自己身前带了带，让她埋在自己的脖颈处，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都过去了。” “嗯，”夏川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重复地低声呢喃了一遍，“都过去了。” “在这之后，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出门，不跟人说话，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等到过了几年，我长大了，渐渐走出来了。” “差不多就在那时候，”说到这里，夏川停顿了一下，“我看见言静出现在了我家里。” 唐微微愣了愣：“言静？” 夏川：“嗯，就是言安他姐姐，大概明年吧，准备跟我爸领证了。” 夏川一直都对言安看不顺眼，唐微微是知道的，她也猜测过很多原因，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他们竟然还有着这么一层狗血的关系。 不过想来也是。 你姐姐都要嫁进我家成为我后妈了，我能对你有好脸色才有鬼了。 “这事说来也可笑，”夏川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会跟她好上么？” 唐微微眨眨眼，没说话。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原因无外乎就那么一个——贪图人家年轻的美色。 但如果真是这样，夏川应该也不会问她了。 “因为她像我妈。” 唐微微张了张嘴，有些意外。 是这样的话，那这到底是因为太爱对方了，还是已经不爱对方了呢？ “我小时候也见过言静，那时候的她并不是这种性格，兴趣爱好也大相径庭。” 夏川抬起头，目光和唐微微对上，那双黑眸深不见底，如同墨砚，比外面的夜色还浓。 “我觉得她是刻意去学习我妈的那些习惯和爱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 “现在她成功了，我爸的确上钩了。” 夏添在商场上是多么精密的一个人啊，最后还是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腕上。 他可能是真的没有发现，也可能只是在自欺欺人。 “故事讲完了。”夏川叹了口气，腿动了动，示意唐微微站起来 给她当板凳坐了这么久，哪怕小姑娘体重很轻，腿还是被压得有些发麻，几乎快没了知觉，他起身活动了两下，抽出口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我送你上去，赶快睡吧。” “嗯。”唐微微点点头。 四层楼不算高，很快就爬到了。 唐微微站在家门口，没急着插钥匙，而是转过身，仰着小脑袋盯着夏川：“还有一件事。” 夏川垂眸：“嗯？” “你过来。”唐微微朝他招了招手，等他靠近过来，又说，“低头，哥哥。” 听见这熟悉的台词，夏川勾唇笑了下，懒洋洋地：“又打算亲我啊。” 衣领被拽着往下扯了扯。 “……” 夏川被动地弯下腰，唇上突然一软，他略微错愕地睁大了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亲了上来。 “再给你提前预支一下福利，”少女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还拽着他的衣领，密密的睫毛微微颤着，脸颊绯红，眼神亮晶晶的，声音很软，“你不要不开心。” 第75章 七十五颗糖（修）... 那天晚上唐微微又做了一个梦。 似乎跟之前是同一个梦，只不过这一次梦里的场景更加具象且清晰，灰蒙蒙的天空，铺天盖地的银白，到处都堆满了积雪。 很奇怪，整个世界似乎是颠倒着的。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身上，视野范围内，大片的红色在雪地里蔓延，像是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血花…… “不要怕……”有人紧紧抱着她，他明明也很害怕，抱着她的身体在颤抖，却还是努力地安抚她，奶声奶气地说着：“别担心，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 唐微微从床上惊醒，呼吸间似乎还充斥着冰雪的气息，冰凉的，带着淡淡血腥味儿。 她曲起腿，靠坐着床头，手捂着胸口，用力地喘了好几口气。 “哥哥……？” 唐微微低声呢喃着这个称呼。 屋子里一片昏暗，冬日的天空亮得晚，现在已经五点，太阳还未升起，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梦里的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 漆黑的瞳仁，密密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尾。 哪怕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唐微微却没了继续睡下去的欲望，静静坐在床上，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事，遇见的所有人，确认自己在以前是真的不认识夏川。 既然如此，为什么梦里会出现他？ 而且还是缩小版的。 那她是失过忆吗？ 唐微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的记忆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严重的断层。 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唐微微也不再继续浪费脑细胞，反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 圣诞过完，紧接着就是元旦假期，因为临近期末，加上天气又冷，唐微微也没和夏川约着出去玩，窝在家里复习了三天的功课。 期间于婉吟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说今年过年会早一些回来，也会待得久一些。 自从上次吵完架，唐微微面对于婉吟总有一种很变扭的感觉。 当时那一个暑假她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直到开学，于婉吟给她打了电话过来，问了几句她的近况，没提之前的事，唐微微也没提，两个人就好像心照不宣地把这事翻篇了。 可不提不代表她忘了，也不代表那些事不存在。 因为不想再体会期待落空的滋味，所以这一次，对于于婉吟说的这些话，唐微微并没有产生出任何期盼。 甚至还做好了，她或许回不来的准备。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唐微微收拾着桌面，身前忽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她没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刺啦一下把书包的拉链拉上，站起身，很自然地把书包往前一递，夏川接了过去，垂着眼：“考完了，明天出去玩儿？” 唐微微绕过课桌，跟着他一块走出考场教室：“你怎么老想着出去玩？” “考完试就应该放松一下。”夏川说。 走廊上风很大，少年走在外侧，双手插在兜里，神情是一贯的漠然。 他单肩背着唐微微那个粉嫩嫩的书包，上面还有着毛绒绒的小兔子挂饰，一晃一晃的。明明应该和他冷酷的气质很违和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反差萌。 夏川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路过的一些女生总是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算了，我还是自己背吧。” 在第N次发现偷看他的目光后，唐微微有点儿不高兴了，伸手去把书包从夏川肩上扒拉下来。 夏川挑了挑眉：“怎么了。” “……” 唐微微没吭声。 她不说，夏川大致上也能猜到，嘴角略弯了一下，又把书包从她手里拿过来，手指勾着书包带子，另只手搭在她肩上，低了低头：“吃醋了啊。” “我才没有，”唐微微否认，“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亲力亲为是一个良好的习惯，我不应该让你帮我背书包，应该自己来才对。” 夏川低低笑了声：“没关系，帮女朋友拎包也是个好习惯。” “……” 考完试的时间会比平常放学要早，现在才四点多，他们也没急着回家，跟贺行舟他们在学校附近玩了玩，一起吃过晚饭，等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他们才准备动身回去。 因为距离不远，他们选择了步行，顺便还能消消食。 街边的路灯一排排亮着，暖黄的光线，在地上拉出斜斜长长的影子。 有白色的点从深黑的夜空飘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映在灯光下，唐微微抬起脑袋，伸出手，双手捧着接住了一片雪花，显得有点兴奋的样子：“下雪了诶。” 雪花冰凉，小小的轻飘飘的一片，触手即化。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不就是下雪了吗，”夏川显然不太理解她的兴奋，“有什么值得激动的。” 唐微微强调道：“这可是初雪啊！” 夏川扬眉：“所以？” “你不知道吗？你没听过初雪的寓意吗？”唐微微很嫌弃地看着他。 在他们说话的过程，雪越下越大，落满了树梢和路灯，铺覆上一层白色，也有很多雪花打着转飘在他们发顶。 小姑娘乌黑长发披散着，围着大大的毛绒围巾，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一双杏眼水润明亮。 夏川顿了顿，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垂着眸，为她拂去发丝上的雪花：“不知道，没听过。” “关于初雪其实有很多种说法，而且都特别唯美浪漫！”唐微微想了想，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有人说初雪适合告白，也有人说初雪那天会遇见你的命定之人，还有人说初雪那天要和喜欢的人——” 说到这，唐微微突然就顿住了，手捂着嘴巴，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其实初雪对于夏川而言，并没有什么美好的记忆。 那个圣诞节，下的那场皑皑白雪，也是那年的第一场雪。 “然后呢，”夏川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要和喜欢的人做什么？” “……” 夏川啧了声：“你别话说一半。” 唐微微有点纠结地咬了咬唇，她知道话说一半对听的人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她也经历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能干这么缺德的事儿，闭了闭眼，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整：“初雪那天要和喜欢的人亲吻，这样就会一辈子都在一起了！” 说完，大概有几秒钟的沉默。 唐微微紧张的不得了，心跳加速，脸也有些红。 她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想观察一下夏川的反应，没想到这人正玩味地盯着她，似笑非笑：“原来你这么迷信啊。” “迷信你个头！”唐微微要气炸了，“这么浪漫的事你跟我说是迷信，你能不能有点儿情趣，连这种暗示都听不明白，你这个钢铁直男还是给我闭嘴吧！” “暗示？”夏川扬起眉。 “……” 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实想法，唐微微准备装死。 “这可不叫暗示，”夏川说着，人往前走了一步，身体朝她倾了倾，“是明示还差不多。” 昏黄路灯下，少年的轮廓深邃又立体，随着俯身的动作，额发也自然下垂，略微遮过眉眼，嘴角勾着，靠近她耳边，声音压低了些：“来试试？” 唐微微现在更紧张了，小心脏噗通噗通，连拒绝的话都忘记说了。 整个人都僵住了。 微凉的唇擦过她的耳尖，而后移开，夏川稍微撤回来一点，和她面对着面。 一只手勾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手指轻缓地摩挲着少女下颌细腻的皮肤，然后慢慢地，挪到了她的唇上。 指腹轻轻按压着她的唇珠，缓缓蹭过去。 简直太要命了。 唐微微慌乱之中，终于想起了拒绝：“等等等等——！你不是说这是迷信吗，那还有什么好试的，快点放开我。” 夏川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迷信也得试试。” 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压过来贴在她嘴唇上。 唐微微还没反应过来，又感觉到有什么稍微偏硬一点的东西沿着她的唇缝扫过去，似乎想钻进去，但看她紧咬着牙关，也没硬来，就这么作罢了。 刚才那个……是舌头吧。 你刚刚是伸了舌头是吧！！ 唐微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我已经在忍了，”夏川垂了垂眸，手指又从她的唇上蹭过，拭去刚才触碰时留下的浅浅水光，“不然还有更过分的。” 唐微微有些气急败坏地吼他：“你还好意思说！” 到家门口，看着小姑娘掏出钥匙丝毫不带留念地进屋，而后“砰”地一声关上门，夏川站在过道，抬手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这次似乎有点儿冲动，应该再给她一些准备时间的。 - 出乎唐微微的意料，于婉吟这次竟然真的提前回来了。 她在家里待了近一个星期，反而让唐微微还有些不习惯，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她们母女俩有这样长时间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在春节的前两天，于婉吟准备去见一个老朋友，还非得带上她。 外面天气冷，唐微微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于婉吟再三要求，她想着反正也是去餐厅吃东西吹暖气，也就认命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换好衣服跟着于婉吟出门了。 见面的地点选在了一个很高档的西餐厅。 对面坐着的男人穿着定制的休闲西装，五官英俊，气质沉稳内敛，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凛然，看上去有些眼熟。 唐微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清明节那天自己见过他一次。 “上次没来得及好好介绍，这是你夏叔叔。”于婉吟说。 唐微微乖乖地喊：“夏叔叔好。” 夏这个姓氏不算少见，唐微微也没有多想，点完菜，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聊天叙旧，她觉得无聊，就看着玻璃窗外的街景发了会儿呆。 于婉吟问：“说起来，你儿子怎么还没来？” 男人顿了顿，叹了口气：“他不肯来。你知道的，小川他一直在怪我，我说的话他基本是不会听的。” 于婉吟也叹了声，没说什么。 小川？ 唐微微耳朵动了动，转过身，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看着对面的男人，直接问了出来：“叔叔，你的儿子是不是叫夏川？” 男人一愣：“是啊。” “……” 千言万语汇聚在心里，只剩下一句卧槽。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得到肯定的答复，唐微微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于婉吟坐在她身侧，帮她拍了拍背：“怎么了？” “没事。”唐微微咳了两声，摇摇头。 她拿出手机，一脸复杂：“我叫他过来。” 第76章 七十六颗糖... 餐厅里人不算多，高档雅致的装修，有穿着西装的钢琴手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闭着眼弹奏着抒情的音乐，轻柔高雅的旋律缓缓流动。 临窗的位置能看见外面繁华的街景，冬日的阳光薄而艳，穿透玻璃照射进来，落在少年脸上，分割出明暗光影。 黑色短发利落干净，狭长的眼型，神情很淡，单手托着脸侧头看向窗外。 “……” 窒息般的沉默。 终于，还是夏添先开了口：“所以你们俩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 唐微微点点头：“对。” 夏添笑了笑：“那可真是有缘分。” 桌上的咖啡冒着白色热气，拉花的图案很精致。 于婉吟一边拿刻着繁复花纹的勺子搅拌着，一边抬了抬眸，神色复杂地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 她对夏川当然是有印象的。 当初在小区里看见他时，少年穿着黑色外套，也没背书包，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讨厌不至于，但于婉吟当时的确对他没什么好感。 可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在得知他是云然的孩子以后，于婉吟心里剩下的更多是心疼和怜爱。 她是见过小夏川的，小小的少年，懂事又温柔，性格要比现在活泼开朗多了，现在会变成这样，多半是母亲的去世对他打击太大。 夏添说：“说起来，你们也很久没见了，难怪都没认出来。” 唐微微嘴里咬着叉子，把奶酪咽下去，杏眼微微睁大，愣了愣：“我跟他以前见过吗？” 夏川也转头看过来。 夏添顿了顿，下意识朝于婉吟那边看过去。 于婉吟和他相视一眼，端起杯子，浅浅的泯了一口咖啡，没说话。 “哦，没有没有，”夏添突然就改了口，“是我记错了。” 唐微微心里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 夏川低下头，若有所思。 刚才他分明看见于婉吟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暗示夏添不要说。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小时候真的见过吗，那又为什么不能说？ 这顿饭吃的很慢，大部分时间都在叙旧，两个大人滔滔不绝，唐微微和夏川只默默低头切着牛排，假装是个透明人。 回去的时候，夏添邀请了于婉吟到家里做客，唐微微自然也跟着一起。 “小川，那你呢？”夏添看向自家儿子，叹息着问，“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怎么样。” 夏川低着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视线往对面扫过去，少女穿着米色的羊羔绒外套，整个人都毛绒绒的，小脸尖下巴，乌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盯着他。 他最终点了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 唐微微也不是第一次来夏川这个家了，上次艺术节的时候，他们来这里练习过好几次，但当时夏添不在，所以没见过唐微微。 两个大人去了书房。 他们一走，唐微微紧绷的神经徒然放松下来。 她深呼出一口气，原本规规矩矩的坐姿一下子原形毕露，双腿盘起，人往后靠了靠，瘫在沙发里，毫无形象可言。 唐微微刷了会儿微博，指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之前听夏川说，言安的姐姐，那个叫言静的已经住进了他家，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一直没看见她人？ 大概是察觉到了唐微微的疑惑，夏川淡淡解释了句：“她这几天大概是回言家了吧。” “噢，这样。” 一直待在客厅也很无聊。 唐微微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一点点水光，余光瞥见夏川忽地站起身，垂下头，声音低淡：“要不要去我房间。” “……” 唐微微一个哈欠差点没吓得收回去。 去你房间干嘛？？ 长辈们还在楼上呢你就不打算做人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生动，把内心的想法完完全全地表达了出来，夏川有点好笑地看着她，眉梢轻扬：“想哪儿去了？” 唐微微眨眨眼：“去你房间干嘛呀。” 夏川说：“睡觉。” “……” 睡！觉！ 你看，果然是不打算当人了！！ 这也太禽兽了！！！ “我说的是睡觉，”夏川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很单纯的，睡觉。” “……” “不是睡你，别担心。” “……滚！” 这段时间因为于婉吟回来了，唐微微基本和赖床的美好日子告了别，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的的确确是有些困了。 大概是哈欠打了太多个，夏川注意到了，才问她要不要去他房间睡一觉。 这要是是在夏川自己住的房子，那唐微微肯定不多犹豫，直接过去睡了。 但在这边，到底是不太方便。 最后夏川带她去了和他房间相邻着的客房，家里的卫生每天都会有人打扫，被褥都是新的干净的，可以直接睡。 唐微微躺在上面，视线扫过房间内的装修布置，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来不及多想。 困意来袭，她渐渐闭上眼。 - “叩叩叩——” 夏川敲响书房的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才转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见是他，夏添有些意外：“有什么事吗？” “啪”地一声轻响。 书桌上落下一本深棕色羊皮的古旧相册。 夏川翻到中间的某一页，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在其中一张略微泛黄的照片上轻轻点了点，平静地问：“能说说原因吗？” 照片上一共五个人。 背景是一棵挂满了五彩斑斓装饰物的圣诞树。 云然和夏添站在右侧，于婉吟在左侧，最前面是两个手牵手的小朋友，一男一女。 那男孩夏川很熟，就是他自己。 旁边的女孩穿着一条带蕾丝边儿的小洋裙，扎着双马尾，圆圆的脸蛋，有些肉乎乎的，和现在的样貌差别很大。 但夏川还是认出她来了。 也难怪小姑娘之前怎么也不肯把小时候的照片给他看。 视线扫过照片上女孩的甜美笑靥，夏川也跟着弯了弯唇。 明明就很可爱。 他的小甜甜，果然是从小可爱到大。 “这个……” 夏添看了于婉吟一眼，他也没想到夏川竟然会把相册找出来。 于婉吟垂了垂眸，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杯盖滑了滑，朝里面吹了口气，才说：“你们的确是见过，就在那个圣诞节。” 那天他们两家人一起约着出去玩，夏添负责开车，云然坐在副驾驶，她带着两个小孩坐在后座，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愉快的日子。 谁也没想到半路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她的腿也是在那时候受的伤，为了保护唐微微。 小姑娘最后只受了些很轻的擦伤，不算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发起了高烧，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醒来以后，关于那天的事就全忘了。 医生说她是受了刺激，以后能不能想起来也很难说，只是忘了一小部分记忆，对身体和大脑倒是没什么影响。 确认她无碍以后，于婉吟松了口气。 反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忘了也好，哪怕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也没关系。 “我一直不告诉她，就是不愿意她记起这些，也不想她觉得自责或者愧疚，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于婉吟说。 夏川站在书桌前，安静地听她说完这些来龙去脉，低垂着眸。 他其实能理解于婉吟的想法，如果换成是他，也应该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再换位思考一下。 这对于唐微微而言，似乎有一些不公平。 这本就该是属于她的记忆，是她应该要知道的事，他们凭什么替她自作主张，什么都不告诉她…… 夏川低头，舌尖抵了下上颚：“我先出去了。” 于婉吟有些急了：“你是要准备去告诉她吗？” “……” 夏川没回答这个问题，礼貌地朝他们欠了欠身，而后转身，离开书房。 走廊上有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嗒嗒嗒，消失在拐角。 夏川看向那个方向，只捕捉到在空气中起伏的长长黑发，他叹了口气，神色竟有些放松，呢喃自语了一句：“看来，不用我纠结了啊。” - 没几天就是春节，初二那天于婉吟又带着唐微微去了夏家拜年，这次唐微微终于见到了那个叫做言静的女人。 模样年轻又漂亮，气质很温婉，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优雅。 对于男人来说，这种女人好像真的非常吸引人。 “来啦。”言静朝她们笑了笑，看唐微微一直在搓着手，似乎觉得冷，还特别贴心地拿来了两个暖手袋，“用这个捂捂，冻坏了就不好了。” 唐微微接过来：“谢谢——” 她实在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为“姐姐”还是“阿姨”，感觉两个都不太合适，干脆还是都不叫了。 另一个暖手袋于婉吟没要，淡淡瞥了眼言静，也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那种排斥和疏离感非常明显。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自从那天和夏添见面以后，唐微微想起了清明节那天，于婉吟说过要去看一位朋友，想来就是夏川的母亲了。 既然她和云然的关系亲密，对言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春节期间夏川都是住在家里的，以“一起写作业”的名义，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唐微微带进了自己房间。 屋内的装修以冷色调为主，符合他的气质。 深蓝的窗帘敞开着，明亮的光线笼罩着整个房间，暖气充足，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唐微微看着夏川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练习册，杏眼睁大了些，趿着拖鞋跑过去，不可置信地问：“你还真是来找我写作业的？！” 夏川抬起头，脖颈拉出一条修长流畅的线，似笑非笑：“那不然呢，一起睡觉吗？” “……” 唐微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他床边坐下来。 她的寒假作业压根都没带过来，自然不可能跟他一起写，干脆就掏出手机随便找了部电影开始看。 才刚刚看了个开头，少年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微微老师。” “干嘛？” “过来一下。” 唐微微把电影按了暂停，从床上爬下来，站在他背后探着脑袋：“嗯？” “你帮我看一下这题怎么解。” 夏川侧了侧身，露出桌面上的草稿纸，白底黑字写着一道复杂的数学计算题。 唐微微拿起笔开始解答。 她站在他身旁，弯下腰，耳边有碎发垂落下来，半遮过精致美好的侧颜。 “公式代入进去，然后两边同时除以二，再……”她一边写，一边把步骤讲解出来，声音轻软，像棉花糖一样勾人，“最后得出答案，就是520。” 说完，她声音倏地顿住。 唐微微看向他：“你故意的吧。” 少年手肘搭在桌面上，单手支着脸，大大方方地承认：“嗯。” “无不无聊，这种土味情话。”唐微微很嫌弃，啪嗒放下笔，“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吃这套。” “是吗。” 夏川伸出手，食指勾起她耳边的头发，露出里面小巧圆润的耳垂，通红的。 他轻轻捏了捏，嗓音含着笑：“你耳朵红了。” 第77章 七十七颗糖...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少女只穿了一件圆领的羊绒毛衣，长发披散着身后，整个人都显得很柔软，像只乖顺的小猫咪。 只是眼神看上去却并不怎么柔软。 甚至还挺凶的。 唐微微放下笔，双手撑在桌面上侧过身看向夏川。 耳边的碎发被他别在耳后，捏着她耳垂的那只手手指微凉，指腹缓缓摩挲了两下，动作很轻，却还是激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我劝你最好赶紧放开，”还是轻软的嗓音，刻意压低了些，比平时听上去沉了几分，带着警告的意味，“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夏川挑起眉。 来不及说些什么，眼前一道黑影晃过，炸了毛的小猫咪已经抬起爪子，想也不想地招呼过来。 唐微微先是拍开了那只在她耳朵上不怎么安分的手，抓着夏川那条手臂，折了折，三两下给他扣在背后，另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往前一压。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很快，熟练度惊人。 她下手没怎么注意控制力度，少年的下巴直接磕在桌子上。 “咚——” 夏川“嘶”了一声，微偏着头，露出半张轮廓利落分明的侧脸，黑眸幽深，视线往她那儿轻飘飘一瞥，目光意味不明。 长睫垂下，半遮过漆黑眼瞳。 少年的声线低沉，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你还真动手啊。” 小姑娘站在他身后，小巧鼻尖下冒出一声很轻的，带着一点儿小得意的“哼”。 而后双手又使了些劲，把他往下按了按：“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以后可得注意点儿，别一天到晚老对我耍流氓。” 夏川扬眉：“摸个耳朵就是耍流氓了？” 唐微微瞪他：“这怎么就不是耍流氓了？少女的耳朵是你能随便摸的吗？！” 掌心底下的身体忽地动了动，肩膀一抖一抖的，有闷闷地低笑声传出来，在唐微微莫名其妙低注视下，过了四五秒，夏川笑够了，舔了舔发干的唇：“那你说说，能让我摸你哪儿？” “……” 唐微微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错愕震惊的这一刹那，身下的少年突然发力，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桎梏，转身站起来，两手攥着她的手腕，反手把她压在了桌面上。 瞬息之间，两个人的位置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后背抵着桌沿，不算锋利的边缘硌在她腰间，衣服偏薄，皮肤传来轻微的疼痛。 唐微微呆呆地仰着脑袋，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还有些怔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在下面的那个。 他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 男生和女生在力量方面的差距，在此刻非常充分的体现了出来，不管唐微微怎么努力，始终无法挣脱开来。 “吱呀”一声，椅子腿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摩擦声。 夏川一条腿半跪在椅子上，身体前倾，俯身时额发自然下垂，发丝轻轻扫过少女的脸颊，蹭过去，带来微微的痒感。 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直勾勾注视着她，眼尾上挑着一点弧度，半眯着：“需不需要我耍个真正的流氓给你看看。” “……” 唐微微早已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那双杏眼泛着浅浅水光，莹润漂亮，声音也软了下来：“你现在已经在耍流氓了，哥哥。” “……”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唐微微特别能屈能伸，还故意作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哥哥，你就放过我吧，好不好，求你了哥哥。” 少女天生声线柔软，说起话来娓娓动听，配上那张漂亮精致的脸，撒娇似的，让人心痒痒的。 夏川喉结滚动，内心操了一声。 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唐微微连忙起身，扶着腰，腮帮子鼓了鼓。 虽然很想把这人骂一顿，但又怕他一言不合又动手，只好憋屈地忍了下来。 “过来，”夏川注意到她的动作，胳膊一伸，把小姑娘拉到身前，垂下眸，掌心贴上她的后腰，“让哥哥摸摸。” “……” 腰间传来轻缓的力道。 算了。 既然没办法反抗，那不如就好好享受。 这么一想，唐微微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低下脑袋，看着夏川给他揉腰时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底那点儿不高兴也很快散去。 唐微微眨眨眼，忽然喊他：“哥哥。” 夏川没抬头：“嗯？” 唐微微说：“你那个相册，能不能也给我看看？” 夏川手上的动作一顿，直起身来，神情平静，手臂往桌面上一搭，指尖敲了两下，才说：“你果然听见了。” “嗯……”唐微微抬起手，细细白白的食指摸着鼻子蹭了蹭，“谁让你家书房隔音那么差。” 她当时是准备去找夏川，去他房间没看见人，问了吴姨，得知他去了书房以后，就跟了过去。 没想到会在门口听见于婉吟说的那番话。 这样一来，她一直做的那个梦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夏川把那本相册给她拿了过来，翻到她想看的那一页，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从照片上摩挲而过，先是看见了那个站在最右边的优雅女人。 她又想起了刚才看见的言静。 真的……很像啊。 再然后是最前面手牵手的两个小朋友。 唐微微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啪”地一声轻响，她合上相册，转过身，径直走到夏川面前。 夏川低头看着她：“怎么了吗。” “……” 唐微微没说话，伸出右手，不由分说地抓过少年瘦削的手腕，掌心贴过去，五指并入他的指缝间，紧紧扣住。 对方也回握住她。 “我就是忽然有点儿感慨，”小姑娘把头埋进他胸前，靠在他怀里，轻轻地说，“原来我们真的认识，还是在那么久的以前。” 你曾牵过我的手，也曾拥抱过我。 我却忘记了。 甚至差一点儿，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如果我当时没有听见，你会选择告诉我吗？”唐微微忽然问。 “……” 夏川沉默了一下。 其实当时他很犹豫，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还没想出答案，就发现她已经知道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做出什么选择。 但换成是现在。 他心底的那个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我会。”夏川低声说。 “为什么？” 冬日的阳光穿过玻璃洒落进来，照在身上，却仿佛没有温度，然而身前的少年体温却是滚烫的，透过衣料，热度连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一起传递给了她。 “因为我很自私，”抱着她的那双手紧了紧，唐微微没动，感觉有一个柔软的东西碰了碰自己的发顶，而后是少年低缓的嗓音，“我想你一直记得我。”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你都不能忘了我。” - 回去的时候是傍晚，婉拒了对方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的邀请，于婉吟带着唐微微回了家。 希城的冬天很冷，雪下的很大，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色。 道路上覆满了积雪，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对了，”毫无预兆地，于婉吟突然问了她一句，“你和小川那孩子关系很好对吧。” “啊，”唐微微一下子怔住了，张张嘴，眼里有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又变成了坚定，“嗯，关系很好。” 于婉吟不是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但这一次，她选择了正面回答。 于婉吟像是并不意外，回忆起那位红颜薄命的好友，女人如画般的细长眉眼，温婉的气质，第一眼看过去，其实和夏川并不像。 但是仔细打量，又能从中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 “他是个好孩子，”于婉吟叹了口气，“我之前听你夏叔叔提起过，他好像成绩不是怎么好，既然你们是同桌，你平时在学习上也要多帮帮他。” 唐微微嘴上乖乖“嗯”了声。 心里却想的是：妈妈你上次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你上次还不让我跟人家一起玩来着…… 另外—— “其实他现在成绩已经很好了，班里能排前十呢，”唐微微觉得自己要帮同桌正名一下，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我也就差了那么一点吧。” 于婉吟笑了笑：“你这孩子。” “对了妈，”唐微微换了个话题，“你这次怎么回来了这么久，今年公司不忙吗？” 于婉吟摸摸她的脑袋，说了声：“还好。” 怎么会不忙呢。 可每当她晚上入睡前，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天。 那是她们母女俩第一次吵架。 女孩子红着眼眶，委屈又难过地看着她，说出那句“我就是想你多陪陪我，这也不可以吗”的时候。 她当时觉得她任性不懂事。 可等后来再回忆起，犹如刀割在心口。 她好像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尽自己的所能，想给予她一切最好的，却忘了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 长长的走廊，壁灯亮着，散发出温暖的光泽。 夏川停在书房门口，木制的门扉紧闭，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原来早就知道了？”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和悲愤，和一贯平日里的轻声细语不同，失了仪态，“所以这么久以来，你一直是在利用我？！” “是。” “你有爱过我吗？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她，你还是忘不掉她。” “……” 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夏川轻嗤了一声，他对他们这些感情纠葛并不感兴趣，抬脚准备走的时候，又听见里面传来一句话。 “是了，我早该明白的，活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死人。”言静自嘲地笑了笑，“刹车失灵，你原来早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你任由我主动送上门来，不拒绝，就是为了通过我抓到我父亲的把柄？” 那个“死人”二字像是戳中了什么伤口。 夏添闭了闭眼，手掌重重地在书桌上拍下去，“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桌上滚落下去，摔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没有资格提她！”男人的声音很沉，冷漠又绝情，“你就算装得再像她，你也不是她，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 门外，夏川垂了垂眼，神色复杂。 在发现这些事原来另有隐情时，他也说不出此刻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 第一时间浮现的，竟然是在下午阳光充盈的房间里，小姑娘无辜又可爱地摸着鼻子，对他说的那句“谁让你家书房隔音那么差”。 好像是真的挺差的。 夏川稍稍牵起一边嘴角，很淡地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低低覆盖下来，半遮过漆黑眼瞳，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眸光晦暗不明。 - 过完年，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高二的下学期明显比上学期的课程紧迫许多，作业无穷无止，每天都写到手软。 “我都不敢想象高三会有多可怕，”唐微微停下笔，揉了揉手腕，语气近乎崩溃，“我现在就觉得我要受不了了。” 自习课，老师不在，教室却很安静。 听见旁边传来的动静，夏川也放下笔，侧过身，很自然地抓过她的手，轻轻帮她揉着，余光顺便瞥了眼桌上的卷子：“最后那里，写错了。” “哪呢？”唐微微连忙低头去看，“啊，还真的错了。” 并不是很难的题目。 大概是写到最后她实在太累，脑子也有些不清醒，这才算错了答案。 “你现在很厉害了嘛，”唐微微一边把原来的答案涂掉，填上新的，一边开着玩笑，“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这个前浪就被你推死在沙滩上了？” “不会，”夏川语气平静，神色淡然，“我最多只会把你推倒在床上。” “……你给我闭嘴。” 夏川扬扬眉，倒是很配合地不说话了，身体转了回去，埋头写着英语习题。 唐微微也再度拿起笔，在手上转了几圈，却迟迟未在纸上落下。 视线定定地看向少年的侧颜。 黑色短发，蓝白的校服，拉链拉到胸口往下几公分，露出里面一截瘦削平直的锁骨，再往上是微凸的喉结，流畅的下颚线条。 那张脸神情淡漠，专注又认真。 唐微微莫名地有些恍惚。 就在一年前，这人还是一个不穿校服，上课睡觉，还总是迟到逃学、打架抽烟的不良少年。 变化可太大了。 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自己，唐微微都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真好啊。 世界之大，人海茫茫。 能够遇见你，能够再与你重逢，我何其有幸。 第78章 最后一颗糖... 云之夏，临湖的别墅。 正午的阳光穿过屋外树木，被树叶剪碎了投射在实木地板上，波光粼粼。 六月初高三高考，他们学校作为考场，高一高二放了两天假。 “你说这个假期放了跟没放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是换了个地点继续写作业。” 唐微微趴在书桌上，双手交叠，底下压着一大叠卷子，侧着脸，有一束明亮的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面庞上。 瞳色被映照得有些浅，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也清晰可见。 大概是觉得刺目，那双眼睛微微眯起，脑袋偏向阴影的位置动了动，正准备挪过去的时候。 “哗啦”一声，窗帘被夏川伸手拉上，外面的阳光过滤了一层。 屋内光线一下子暗了下去。 “不是挺好的么。” 少年重新走回她身边，双手托着小姑娘的腋下，往上一提，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 唐微微一句“好什么”还没问完，就被他抱着往床上一扔。 床铺又大又柔软，她摔下去还弹了弹，紧接着夏川也压过来，两个人的重量，被子深深往下陷着。 少年双手撑在她脸侧：“没外人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好吗。” “我现在没什么想做的，”唐微微面无表情，“就想求你做个人。” “……” 夏川低低笑了声，胸腔震动，声线磁性中带着颗粒感，低低沉沉，尾音音调微扬：“我倒是有很多想做的，怎么办，嗯？” “你就想着吧，”唐微微冷笑，“做梦比较快。” 房间里开着冷气，温度偏低，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半分钟，没说话，只有空调细微的运作声。 唐微微觉得有些冷，腿在被子上蹭了蹭，棉质的布料触感很柔软。 下一秒，被子往她身上一掀，严严实实地盖住。 “再过一年。” 少年微凉的指尖落在她额前，拨开碎发，沿着脸部轮廓一路下滑，停在纤细精致的锁骨上，轻轻点了点。 他勾唇笑了起来，眼神充满暧昧，暗示意味明显：“就不是做梦了。” “……” “是做你。” 唐微微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儿，爬到了最右边的角落位置，逃离他的魔爪，深吸一口气：“我还是那句话，求你做个人吧，哥哥。” 夏川站起身，绕过床尾，朝她这边靠近。 唐微微连忙又缩回床铺中间，和他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 “夏川同学，说真的，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跟别的校霸大佬社会哥都不一样，除了成绩差，不欺负同学，也不会和女生开什么黄腔。” “可你看看你现在，对没错，学习成绩是上去了。” “但你怎么一天到晚对你可爱漂亮聪慧机智的未成年小同桌耍流氓呢？” 唐微微说着说着，竟然还产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忧伤：“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夏川停在床边，垂着眸：“你不喜欢吗。” “什么？” “现在的我，你不喜欢吗。” 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唐微微愣了愣，对上少年直直的视线，脸突然就红了，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微不可闻：“喜，喜欢啊……” 当然喜欢了。 最最最喜欢了。 夏川在床沿坐下，牵过小姑娘白皙柔软的手，指腹轻轻在她手背上蹭了蹭，给了她一句回应：“嗯，我也是。” “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抱你，想亲你，想和你有别人没有的亲密行为。” “想让你只属于我，”少年直勾勾看着她，“做我的女孩。” “……” 唐微微得承认，在夏川说出“做我的女孩”五个字的时候，她非常彻底地被撩到了。 具体表现在升温发烫的脸颊，加速跳动的心脏。 还有嘴里下意识说出来的，那句不争气的“好”。 - 自从春节那几天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的几个月，夏川也经常隔三差五就回来，频率比以前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唐微微好奇问过他，对此夏川只是淡淡一句“想回来就回来了”。 还是后来过来跟他一起写作业，唐微微才发现那个叫做言静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从他家搬了出去。 怪不得夏川会愿意回来。 高二的暑假特别短暂，只有半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 这期间唐微微听说了一个事，那就是言氏集团似乎内部出了问题，一夜之间破产。言安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言静的离开应该也和这事有关，一家人就此不知去向。 这还是唐微微在学校的群里偶然看见的八卦，毕竟言安在三中也算是一个名人，他的突然缺考，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消息是真是假不好说。 背后的真相，或是藏着的阴谋，这些唐微微都不在乎。 她只知道，夏川最讨厌的两个人走了，他的世界从此豁然开朗起来，不用再压抑，也不用再忍耐什么。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不是漫无止境的各种补习和各种卷子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这样的生活，大概是真的挺美好的。 对此，唐微微是这么安慰夏川的—— “你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刻，高三这一年大概是你这辈子最聪明的一年了，往后不知道几十年，你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脑里存有这么多知识。” “……” 夏川没抬头，懒洋洋转着笔，视线扫过卷子上复杂的数学题，很快心里就有了解题思路，一边写，一边应了她一句： “也是最痛苦的一年。” 话音刚落，课桌下的腿就被唐微微踢了一脚。 夏川停下笔，斜过头看她。 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就炸了毛，腮帮子动了动，似乎在轻轻磨牙，质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很痛苦？”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 饶是夏川情商在男生中算是偏高的了，有时候也搞不得女孩子弯弯绕绕千奇百怪的脑回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当我没说，撤回。” 唐微微：“……” 夏川伸手进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粉红色包装的水果软糖，三两下剥开糖纸，喂进小姑娘的嘴里。 指尖稍稍触碰到她的唇。 唐微微下意识舔了舔，舌尖蹭过他的指腹，感觉到少年动作一僵，而后舌头卷走那块糖果，含在嘴里。 草莓味的甜弥漫在口腔。 似乎直接甜到了心底。 “行了，”夏川收回手，“安静地吃你的糖吧，唐甜甜同学。” 小姑娘笑眯眯的，唇边露出浅浅的小梨涡，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 其实唐微微当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女孩子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有时候就非得作一下，无理取闹一下。 大概是一种小情趣？ 看着喜欢的人对自己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宠着的样子。 心里面真的，甜蜜蜜的。 - 时间一天天过去。 春去夏来，校园里的花攀着铁栏狂野生长，一株株玫瑰开得明艳，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被树叶剪碎了投在地上。 又是一年夏天。 一切好像和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又好像变了很多。 不久之后，他们即将和这里告别，去开始新的生活。 高考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说来也巧，每年的高考天空似乎都是这样的晴朗。 学校外面的单行道堵得水泄不通，几乎都是来送考的家长。于婉吟和夏添也来了。 唐微微还在校门口看见了穿着一身耐克的贺行舟，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你这装备够齐全的啊，在下佩服佩服。” “那当然，”贺行舟抬手抓了抓帽檐，露出上面明晃晃的钩子，“我可是要和诺诺考同一所学校的。” 唐微微给他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加油啊！” “你也给点力，争取考个状元回来，让咱们也沾沾光。” 贺行舟也回了她个相同的手势，余光扫见她身旁的少年，伸出拳头，笑着和夏川碰了碰。 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男生的友谊似乎都是这样，更何况他们还是从小玩到大，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完全地清楚对方的意思，和要表达的话。 ……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 毕业典礼就定在一周之后。 这种场合当然是要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首先确定的人选就是南屿，这人大大小小的竞赛参加了不少，每每都能得奖，甚至还拿到了B大的保送名额。 至于另一个人选。 本来大家都以为会是唐微微，结果并不是，是她同桌。 高一的时候夏大佬还是个年级倒数的吊车尾选手，经过两年多的时间奋发图强，现在已经踏入了学霸的行列，回回考试都名列前茅。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浪子回头改邪归正的经典例子，学校是傻了才会不用他。 就连唐微微都说他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励志故事”。 少年身上还穿着三中的蓝白色校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脖颈修长，阳光从他背后斜斜照过来，逆着光，面容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的温柔。 唐微微站在他身体的阴影里，听见少年低沉的嗓音响起：“没办法啊，为了追你，怎么能不努力。” 唐微微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仰起头：“你现在追到了。” “嗯，”夏川也伸手搂住她，“追到了。” - 宽阔明亮的大礼堂坐满了人。 等校领导，还有年级主任发完言，就轮到了学生代表。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些大同小异的台词，没什么新意，底下的同学听完一轮又一轮已经挺不耐烦了。 直到夏川上台。 高一高二的小鸡崽可能对这位大佬的光辉历史并不了解，但台下坐着的可都是跟他同一届的，这会儿看见校霸作为进步代表上台发言，心情一时间都有些微妙复杂。 规规矩矩的念完手里那通发言稿，夏川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抬起眸，视线扫过底下一张张熟悉的脸。 最后停留在九班的位置，和小姑娘明亮水润的杏眼对上。 夏川又继续开了口，语气平静淡定：“跟你们说实话吧，我的进步，其实跟我刚才的发言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我有一个年级第一的同桌。” 台下的学生和老师：“……” 他这句话说出来不到一分钟，三中的贴吧瞬间多出了一个叫做【学校欠我一个年级第一的同桌】的帖子。 回复无数，全是在哭嚎和羡慕。 演讲结束后，学生们有秩序的离开大礼堂。 唐微微没急着回去，而是拉着夏川一起走过操场红色的塑胶跑道，穿过充斥着花草木香的林荫小道。 又回到了他们的教学楼。 灰白的建筑沐浴在金色的光线下，显得庄严而恢弘。 明明近在眼前。 却仿佛，远在天边。 这段时间唐微微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当初对他们而言那么遥远的高考，转瞬间，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再回到三中校园时，唐微微心里才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落差感。 结束了。 三年的高中生涯。 眼前的视线忽然就模糊了起来，酸酸涩涩，唐微微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没落下来，一个温热的手掌就覆了上来。 夏川从背后拥抱住她，手捂住她的眼睛，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很轻：“别哭。” “哥哥，你转过来。” 带着泪珠的睫毛小幅度颤了颤，蹭过他的掌心。 她说：“我想看着你。” 手掌从眼前移开，明媚的光线重新填充她的视野，再度看向面前的那栋教学楼，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没那种难过的情绪了。 夏川走到她面前。 他似乎又长高了几公分，面部的轮廓更加深邃立体，棱角也更分明。漆黑的眸，眼型狭长，密密的睫毛如同鸦羽，眼底映着她的脸。 唐微微突然想起了两年前。 她孤身一人来到希城，在那个飘雪的夜晚，没有路灯的巷子口。 遇见了一个又酷又温柔的少年。 他看上去散漫又吊儿郎当，却体贴的察觉到了她的防备和小心翼翼。 也曾在她难过的时候陪着她，默默地守在她身后，明明是懒散的性格，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亲自送她到家门口。 寒夜里遇见的少年，成了她今生的温暖。 “你低头。” 听见“低头”两个字，夏川几乎可以猜到她打算做什么，不用她主动，抬手托住少女的后脑，往前带了带。 他俯身，对准那双嫣红唇瓣，吻了下去。 不同于之前浅尝辄止的嘴唇触碰，少年伸出舌尖，近乎强硬地撬开了她的齿关，交缠在一起。 除了他，唐微微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不止是唇舌纠缠，呼吸间萦绕的也都是少年身上的气息，呼吸交融在一起。 不知道吻了有多久。 唐微微觉得有些缺氧，大脑开始发晕的时候，夏川才终于放开了她。 腿都软了。 唐微微瘫在夏川怀里，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熟人，全都似笑非笑，眼神暧昧又八卦。 相比起她的害羞，夏川倒是淡定自若，牵过她的手，面朝向那群人：“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我女朋友。” - 我们的缘分从那个下雪天开始。 自那以后，所有的相逢都不是巧合，是注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