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仙尊不杀之恩》作者:李小翟翟 文案: 人家天上掉个美夫婿,就她倒了八辈子霉,捡着个二大爷? 人家都说相由心生,正派尊者性情坦荡,怎么就她招惹到个阴险变态?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这男人就舍得拨她皮,抽她筋? 得,老娘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 我负责心狠手辣,你负责貌美如花。 就是个阴狠小少女被坑,不得不踏上修仙途的故事。 女主修真成长文。升级流,修真文,世界很大很残酷,我想写这个光怪陆离的大世界。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今今 ┃ 配角:白无梦,乔易,盛恭显 ┃ 其它:修仙,成长 ☆、陨星 天降异象时,元今今还在对月磨菜刀,“呲呲”的声音尤为瘆人,像恶魔在磨齿。 少女坐在茅草屋外,举起刀柄在月色下细细端详,阴凉的光映在元今今脸上,她嘻嘻一笑,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树影笑道:“陈二狗,有本事玩跟踪,没本事滚出来?” 果然有人从树林里探出脑袋,即便有朦胧月色做衬托,这陈二狗也长得够呛。 一脸皮的青春痘,满脸头油,贼兮兮地笑:“今今,你我真是心有灵犀,我还没出来,你就知道我在。” 元今今一声冷笑,一弯腰继续磨刀:“你小子觉着我爹没了,娘又死了,我在这村里就是任人欺负的孤女,你这都半夜缠到我家门前来了?!” 陈二狗也不理元今今冷嘲热讽,腆着脸就想贴上去:“小清,你爹早年就失了踪,去寻那劳什子仙人,娘现在也没了,我知道你心里寂寞,害怕,这不,晚上才来寻寻你。” 元今今眉毛一凛:“滚蛋!” 陈二狗本来就是村里无赖,以前元今今她娘病怏怏地躺床上,也就是吊着口气,那会儿他就在眼馋元今今了,还暗地里骚扰过许多回,要不是被村长喝止,他早把这妞给办了。 再瞧瞧月色下元今今的脸,十三四岁的少女被白月光映出一片藕色,好看得很,虽穿着粗布衣服,还打着大片的补丁,也能显出少女初长成的姿态。 眼见陈二狗哼哼过来,元今今攥紧了手里菜刀,她怕?她怕个屁。 自打她有记性以来,娘就病倒在床,那劳什子爹元今今是一眼没见过,但总听娘叨叨他。 说什么爹是书生,文化人,还说什么爹只因落难,才误打误撞到这鸡毛村,爹还撞见过仙人,后来跟着仙人求机缘去了。 她娘总这么唠叨,一开始元今今还听,后来就恨,恨她那爹怎么就把孤母寡女抛在村里任人欺负,这恨意到达顶端过后,元今今又莫名其妙释然了:找仙人寻机缘?早死在什么山疙瘩了吧。 陈二狗见元今今发愣,以为是她怕了,心中早乐得销魂不知处。大着胆子走上来想轻薄她,又见她握起那柄明晃晃的菜刀,他虽然心里一怵,但随即想:这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吓唬吓唬自己,怎么可能真伤人。 于是他又讪笑着上去,就拨开元今今的手,直把她往手里揽,忽然感觉脚下一痛,原来这小妞一脚踩他脚背上,提着刀就放在他脖子上,一双眼睛里全是森寒的光:“陈二狗,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饶是陈二狗无赖,也被她这可怕的眼神一烫,身子哆嗦了下。 “你这贱婆娘!”陈二狗恼羞成怒,有意去钳制元今今,见她好像抬腿又要踹,赶忙护住自己要紧处,这往后才退了两步,原本一片深沉的夜色却变了天。 原本漆黑如墨,现在却凝为一片诡异的血红,月色也被浮云遮住,光线彻底没了。 陈二狗已经看不太清元今今身形,只听见她嗤笑一声:“天狗吃月亮了。” 这天上异象确实灼人,本以为月亮没了也就罢了,却突然刮起一阵剧烈阴风,吹得树影婆娑,树叶断了一片,元今今头发全被吹开,只觉得这风能把人都给刮走,不远处一株小树被阴风拔地而起,元今今心中一急:“糟糕!” 赶忙回头看,果然瞧见那破旧的茅草屋在风中飘摇不定,被老鼠咬出破洞的木门吱嘎吱嘎响。 她正要去救破屋子,却感觉自己身子被陈二狗抱住,那黏腻的脸就贴在她脑后,元今今恶心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陈二狗嘻嘻讪笑两声:“风这么大,你随我去我家吧,我家结实,瓦房,以后你就嫁给我当小娘子,哪里怕这种怪风?” 耳边是恶风呼啸,元今今再一抬头看,连月亮都被染红了,血红的半弦月亮挂在天空,像是魔鬼在笑。 陈二狗的手就不老实地摸了过来,直往元今今的胸前钻,还不老实地朝元今今耳边呼气,元今今心里作呕,但浑身被这恶心的男人箍得紧紧的,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元今今胸中恼怒,提溜着菜刀就往陈二狗手臂劈去! “啊!”陈二狗尖叫一声,“你这恶毒婆娘,你居然真用刀子砍我!” 元今今也感觉手中温热,果然,全都是陈二狗的血。 陈二狗在地上不住打滚,口中不停爆粗骂人,多脏的字眼都来了,还支着身子要撑起来找元今今,元今今再淡定,这一下砍了人心里还是怕,风吹得呼啸又觉得手软脚软。 茅草屋已经被风吹歪,这屋子不能呆,说不定山下风会小些。 想到这里,元今今后怕地往身后一看,陈二狗已经站起来,沾了血的脸怎么看怎么凶神恶煞,她重新握紧手中菜刀,手却在发抖了。 若说先前能砍到陈二狗是运气,现在他要真来夺刀,自己就真没办法了。 元今今努力稳定心神,深一脚浅一脚就往山下跑,不过这大半夜的,山路又一片漆黑,她跌了好多跤,又觉得手里全是陈二狗黏腻的血,臭不可闻。 往身后看暂时没见着陈二狗追来,元今今松一口气,那股奇怪的风也消了大半,她就想去洗洗手。 这山后面有个小湖泊,因为荆棘多野兽也多,倒很少人过来,元今今打定主意先藏那边去,至于陈二狗的事天亮了再做打算,大不了她从这村里走人,再翻个山头去隐居。 她怕个蛋! 身子微倾,她舀了一掌清水来喝,却感觉上空有东西很刺眼。 元今今抬头看,只瞧见一个闪烁的血色光球急速下坠,看那势头,还要狠狠朝这边砸来! “陨星?!”元今今眉毛一跳,知道这要是砸在自己头顶,就真要被砸得灰飞烟灭了! 她抬腿就想跑,但那巨大光球已经坠在上空,她根本就没法逃! 下一刻,元今今只感觉自己脚下一松,地塌了。 她根本就站不稳,身子就直直朝下面坠去,陨星的力道将地面砸出大洞,周边树木倾倒大半,不过几秒时间,整个小湖泊的水,竟然生生蒸发耗尽! 元今今只敢紧紧握住刀柄,身子根本不得控制,全朝那可怕的大洞栽下去,疼得她龇牙咧嘴,感觉胸口都岔了气。 费了好大劲,她才睁眼,再看头顶月亮,那片诡异的血红消散殆尽,元今今吃力站起身,看看衣服,还好,没破,要不连补丁都没得缝了。 元今今没什么好奇心思,对那陨星不感兴趣,只想快点从这脱身,抬头一看,这陨星居然砸出了十米高的大洞,她根本就爬不出去! 这次天降异象,村子里那些人肯定吓得够呛,元今今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来了会不会救她,一想到村里那群癞子她就直冷笑:想什么呢?不如自救。 首先得把这大坑走一遍,看看哪里的豁口是有机会的,还不知道得在这耗多长时间,得节约体力,还好月色如初,虽然又栽了几个大跟头,她勉强能看清路。 只是这路不如她所想,反而是越走越深了,更诡异的是她听见了一股奇怪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像是心跳。 这声音环绕在她四周,元今今眉头紧蹙,却一点不怕,心中倒有些想法。 她娘也是读书认字的,估计是那便宜爹教的,那会儿倒跟元今今说过许多仙人故事,说那些修真仙人各个神通广大,有事件古怪宝贝,通通都是价值连城。 元今今眉头一蹙:这声音好古怪,莫非这陨星,便是什么法宝? 如若能捡来换钱,她又何必蜗居在这破烂茅草房?! 想到这里,她目光平静如炬:她要离开这鬼村子,她要离开这鬼地方!她要看看到底世界有多大,究竟天有多高! 绕开那些东倒西歪的大树,约莫又走了一刻钟,先前萦绕在元今今耳边的心跳声不见了。 她心中狐疑,继续往深处走,终于走到坑底。 而让元今今诧异的是,这从天而降掉在坑底的,是个男人。 男人一袭白金纹袍全是鲜血,他的样貌极其英俊,眉眼如画,轮廓如刀削,浑身萦绕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双目紧闭,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元今今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人,饶是她这种少女心死得早的人,也怔怔看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那白金袍下男人的手臂,已经露出森然白骨,一片血肉模糊。 她不跟这人客气,也不顾什么男女礼节,俯身便去搜罗此人身上宝物。 摸一摸,摸出个袋子,瞧着做工就是她没见过的好货。再摸一摸,摸出块玉简,这月色冷淡也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横竖摸出一手血后,元今今什么都搜刮不出来了。她掂量掂量手中玉简,想着若去城里市集里卖多少钱,笑得一脸璀璨,却惊觉后背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扯住了。 闹鬼! “小丫头。”一记阴冷的男声寒寒笑道:“摸够了吗?” ☆、好好当我的一条狗 直至这时,元今今才惊觉那股阴寒之气,她年龄小也没见识,但也听出了话里的杀意。 她战战兢兢地转身,看见那男人已然睁开了眼,漂亮凌厉的眼尾一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却显得摄人心魄,能把魂都给吸了去。 元今今眼神再往下移,又看见那片血肉模糊的手臂,以及十分可怖的白骨,也不知此人是仙是鬼,元今今虽然拿着菜刀,但她知道对待强者得认怂,于是狗腿一笑:“仙人,大师,您这是陨落了吧?没关系,我知道您心胸大度,愿意把这些身外之物留给我这样的小辈花。您人真好。” 男人瞥着眸子冷冷看她一眼,没说话。 元今今只当他是回光返照,从那么高的天上跌下来怎可能不死?气焰就更嚣张了:“我听说仙人都是活了百年,千年,想必您积蓄了不少银子,看书里说这乾坤袋都有秘密咒法,前辈,您教教我可好?” 脸皮厚成她这样,也是没谁了,拿了东西不说,还找主人讨要开锁的法子。 男人看元今今许久,居然看得笑了,只不过这笑阴沉得很,像是骤雨。 他手掌一张,一根纤细红线缠着指腹,飘上元今今细白的脖颈,围成一个圈,元今今觉得特别难受,她伸手想抓扯着红线,却怎么也握不住,只能任凭这红线系在她脖颈上。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诡术! 元今今有些心惊,白着脸刚想问话,却感觉那红线越缠越紧,在她的脖上勒出一道可怕红痕,破皮,还擦出了血。 她痛得不行,又觉得呼吸不过来,拼命想抓扯红线呼吸,却怎么也扯不住。她被憋得面目青紫,感觉要死了。 “痛吗?”男人缓缓开口,一双漂亮的凤眸斜看着她。 元今今咽着唾沫,忙不迭点头。 “生不如死吗?” 元今今拼命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元今今拼命摇头。 “狗绳。” 男人的手一勾,这时元今今脖子上的红绳才松些,她不停地咳嗽,跪在地上连连喘粗气。 见着元今今这副样,他气定神闲地半眯着眼,世间风华似乎都在他眼里:“既然拿了东西,认了主,就乖乖听话。” 男人闭了眼,半晌才睁开,琥珀色的眸子在夜里像是能发光:“好好当我的一条狗。” 元今今闷着脸,却没胆子再反抗一句。 她算是知道了,这大仙就算是奄奄一息,也能一指头摁死她。 “我累了。”男人说:“你替我采些草药来。” “这坑太大,我翻不出去。” “没关系。”男人闭着眼,没头没脑地笑了:“我要的东西,这坑里都有,分别在这坑的最南与最北两处。” 看着男人笑,元今今总觉得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问题。 “快去吧。”男人一挥手,像是想起什么,又重新睁开眼:“对了,如果你想逃的话。” 他那漂亮,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握住:“我就杀了你。” 元今今被吓出一身冷汗。 自打从娘那听说她跟爹凄美的爱情故事后,元今今就对助人为乐这事没兴趣了。 当年娘也是从村外把那便宜爹捡来的,爹卧病养伤,娘就好吃好喝伺候着,一来二去情愫陡生,连那便宜爹的身世背景什么都没问清,就郎情妾意缠缠绵绵,他俩爱得海枯石烂,害得她元今今在鸡毛村里艰难度日,什么道理?! 对此她算恨透了什么以身相许,无以为报的戏码,连带着人都快死她面前,她眉毛也懒得皱一下。 现在却因为自己贪财心起,倒了八辈子血霉,招惹上了这么个神不神鬼不鬼的陨落大仙。 想到这,元今今一脚踹在断树上,却因为踹得用力反而伤了自己的脚,她“唉哟”叫了一声,气得原地发跳:“姑奶奶就是去对付那陈二狗,也比这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容易多了。” 半夜异象全散了,刚才血色的天,应该就是因为刚刚那男人才起的,元今今提溜着菜刀看了眼大坑,又摸摸脖子,叹了一声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也。罢了,先把这大仙给伺候舒服吧。” 那男人说是往最南与最北,但坑里地面崩塌,又被树木砸得面目全非,光是要绕过那些巨树就很难了,经常有荆棘捆住她,绕着绕着,路就越走越远了。 细的荆棘菜刀还能砍,更粗的树木横在路中间,就根本没法动了。 元今今瞧着手里菜刀一声叹气:“早知道拿斧子了。” 再一想村民可能过来,若是遇到了,那陈二狗指不定怎么血口喷人一番,又该怎么应对?那癞子的爹娘都不是好惹的茬,指不定还会怎样。 愁绪全积聚在心,元今今想:还是钱好。 正这么想着,就摸摸刚才偷来的乾坤袋跟玉简,她贴着心放的,玉简温温热热,早都沾染了她的体温:“真好,有钱有底气,真好。” 自我安慰了会儿,还得继续去找那劳什子草药,都伤得见骨头了,草药有用? 她拎着菜刀走了几步,一时失神,差点掉个大坑里去了,这坑是地面崩裂自然形成的,往深处看根本不见底,好像也是直到坑底的,也不知道她在这大喊一声,下面能不能听见。 要是元今今刚才那一失足,直接被摔得断颈而死。 元今今在这坑边荡了好半天,发现一条小径过去,这路特别窄,她走得小心翼翼,扒着树才能勉强站上去,若是一般畜生,肯定过不去。 好不容易过了大坑,元今今一摸心口想舒口气,忽而看见前方一双晶亮的绿色眼睛,满含杀意地藏在断裂的树影之后,元今今心下一个咯噔:完蛋! 是狼! 这山上本来就有狼群,只是一般活跃在后山,元今今平日里也非常注意躲避,倒没真的见着一只狼,没想到那大仙往地上一砸,把狼群也砸进巨坑了。 她在摸人财物那会儿,沾上了那大仙的血,应该是血腥味把狼群引来的。 元今今左顾右盼,觉得双腿发软——她手里可就只一柄菜刀,连陈二狗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狼群?! 打也不是,逃也不是,该怎么办? 狼嗜血,如果是闻着血腥味找着了她……那么就有办法找到坑底那位大仙。 元今今的眼珠子一转,一个恶毒的法子了然于心。 两三只狼从阴影里走出来,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在夜色幽幽发亮。 元今今心知这些畜生的捕猎法则,它们习惯在猎物背对时出手,直接咬断猎物的脖子,一击毙命,所以就算她想逃,也万万不能背对这群畜生。 只要给这些畜生一刻机会,她就是必死无疑。 元今今喉间咕噜咕噜叫,模仿发出威慑的猎物,面对这些畜生时千万不能怕,只要一怂,立刻就输了,若是对峙,模仿野兽嚎叫,倒是能多争取些时间。 元今今一步一步谨慎往后退,她退一步,那些畜生便近一步,狼嚎一声高过一声,空气紧绷得像是弦,微微扯就会断。 她心里也怕得很,心脏咚咚直跳,但她想活命,也必须活命! 侧眼看着摇曳的树木,以及不远处那深不见底的大坑,元今今心中一喜:到了!就是这了! 不管其他,元今今纵身一跃,拽着粗壮的树木枝干,朝着小径跳过去,狼群呜咽一声,一头头全部朝元今今背后袭来,却没想到刚刚跃在半空,什么都没抓住,呜咽了一声,直接掉坑底去了。 刚刚她就是从这小径走过来的,元今今心里有数,这小径非常窄,狼群根本就站不住。要不是她拽着树垫着脚,自己也得栽坑里去。 有四五头狼掉坑底,其他狼群眼睛凶狠地盯着元今今,龇牙抹嘴流着口水,但她只要还站在小径上,狼群就过不来。 元今今垂眸看着下面大坑,也不知道这坑的位置怎么样,那几只狼能不能顺利砸大仙身上,那大仙要死不死的,若是被那几头狼一砸,肯定死得透透的。 就算砸不死,这些狼也能把那大仙咬死。 元今今一摸脖子上,虽然够不着红绳,但它还遏住她的咽喉。恶毒的想法转了又转,元今今勾唇笑,看着还剩下的七八头狼:得想办法把它们骗下去。 想到这里。元今今脱下外衣,她外衣上沾满了那男人的血腥味,她是闻不出来,但那群狼鼻子怂动,口水全啪嗒啪嗒掉地上了,可想而知他的鲜血多么美味。 元今今朝着那群狼群挪去,一只手拽着树,一只手勾着衣服朝狼群扔去,狼也不过是些畜生,闻着那血腥味道就直往上扑,元今今待到时机成熟,一撤手,全把狼给掀大坑里去了! “呜!” 狼群一阵呜咽之声,元今今悬着身子侧着耳朵,直想听着坑下状况,诡异的是,这七八头狼全掉进去,连落地的声儿都没。 元今今一凛眉:真是奇了怪了。 她抱着树干,探着身子想往坑下面仔细看,就想看明白那天降大仙是死是活,却忽而感觉后颈一凉,貌美倨傲的男人居然已经站在她身后! 这不是那快死的大仙是谁! 狼群没砸死他,也没吃了他? 男人眯眼一笑,心情仿似特别好:“小狗,你倒是有些用处。” 元今今干巴巴地笑了声:“前辈,我这草药还没给你采来,你怎么就好了?” “你傻?我从天上跌下来,岂是几把草药就救得活的?” 元今今面色讪讪。 “小狗,不怕。”他笑:“你送这么多狼给我吃了,我就不吃你了。” ☆、腹黑的男人和阴险的女人 元今今说着话,眼神一个劲地往下滑,白金袍子看起仍然破败,只是先前露出森然白骨的左手臂,现在好了大半,伤口虽说还狰狞着,但远远没那么恐怖了。 她皱眉:“你究竟是……怎么……康复的?” “抽了些活物灵气。”男人负手在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了看这坑底周边:“只这地方也招不来魔兽,先吃点狼的灵气,倒也凑合。” 怪不得那些狼跌下去就没了声,全被这人用奇怪的咒法吃掉了…… “那你一开始就让我引狼过来啊,又何必让我采草药……”她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抬头一看,那男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还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她全明白了。 他就像是手握鱼竿的渔夫,元今今就是挂在鱼竿上的诱饵,狼群就是吊起的肥鱼。 这男人一开始心里就念着狼,之所以支使元今今到最南最北找草药,就是让她在坑底瞎转悠,把狼群引来。 为什么一开始他不说明,反而拐弯抹角让她当诱饵——直说了,她会做? 元今今脸色铁青,总觉得满肚子坏水全被看破,还反被这人将了一军。 “万一我被狼群吃了,没办法把它们引到你面前呢?”元今今大着胆子问。 他漂亮的手一指:“狗绳。” 估摸着又是什么奇异的法术。 元今今一抿唇,虽说自己吃了大亏,但心知这人她是真惹不起。 先前快死了惹不起,狠毒地想引狼群去杀他,反而正中他下怀。现在这人都能站起来,她就更没法子使坏了,没办法,只能认怂。 “大仙,现在您伤口复原。想必会立时离开我们这鸡毛村吧。”元今今讪笑两声说:“不如您受累把我拖到坑上面去,我可以帮您指指路。” 男人垂眸看她一眼,元今今便觉得脖颈一凉,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地面。 果然是会法的仙人。但元今今心里可没半分憧憬,她不仅偷他东西,还使坏想用狼群害死他,要是这人有意杀自己,她挨千刀都有可能。 想到这,元今今跟变脸似的,又笑了:“您虽然神通广大,但估计也是初来乍到不认路,来,我马上为您指路,万万不可在这耽误您的修炼进程。” 她在送瘟神。 男人却不动:“我的乾坤袋。” 他是让她还了,但这么折腾一通,元今今怎么想还?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拒绝,元今今眼珠子转了转,觉着这些仙人各个眼高于顶,脸皮子薄,这点倒是能好生利用。 于是她笑了笑,摸摸只穿着的里衣说:“仙人,我倒也不是不想还,只不过先前我为了藏好它,贴着身子放一起。这都沾着姑娘味了……” 他眼睛一睁:“你还不还?” “哎 ,不是我不还,是这袋子沾着我身子放的,这如果又让大仙您摸了,多亵渎你啊。” “哦。”他眼睛一眯,也看不出别的情绪:“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替你脱里衣?” “你……”元今今脸色一青。 “我倒是跟你一样,一点不介意从死人衣服里扒宝贝。” 她脸一黑,只得讪讪从里衣里取出袋子,那金黄玉穗的袋子上果然还裹着体温。 但元今今也没动春心,杂书里都说了,这些个仙人虽说看着年轻,但各个年纪大,动辄几百岁,面前这个虽然长了张二十三四的俏脸,指不定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 她把乾坤袋一甩,就被一股突然化形的水拦住,袋子被塞水里清洗好几遍,男人才总算伸了手。 元今今脸一皱,想吃亏就算了,得赶快把瘟神送走,于是把玉简也抛了出来:“还有玉简。” “那玩意儿我不要了。”男人说:“你留着,当我赏你的狗牌。” 元今今气得一肚子火,却根本没胆发作,脸色还只得笑:“大师,天快亮了,咱别耽搁时间,往这边走,出村更快路好走。” 却见男人冷淡的眼神一斜:“谁说我要走了?” “你……” 他不咸不淡地看着元今今:“你拿着那狗牌,有事我会叫你的。” 没等元今今发作,男人直接凭空消失,她着急得很,上火得想把这男人唤回来:“喂!你!你叫什么?” “我姓白。”风刮来他的声音:“你可以叫我主人,大爷,或者祖先爷爷。” 元今今傻傻呆在原地半晌,若不是还看着面前大坑,她会当发生的一切是黄粱一梦。 毕竟仙人术法太遥远,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未尝得到看一眼的机缘。她只不过是鸡毛村一个小丫头,哪知道自己居然真招惹了个会术法的神仙? 她摸摸脖子,还是够不着红线,但仍感觉被拘束,稍想一想,那绳子肯定还在——她的这条命,全悬脖子这一条线上。 等她回到那茅草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茅草果然被刮得破破烂烂,屋子那支撑也将倒未倒,怕是一脚就能踹翻,元今今又摸摸怀中玉简,再叹了一声气。 她虽然对这茅草屋嫌弃至极,可这天地之大,又哪里有她的容身之所? 经过昨天那一通折腾,元今今又疲倦又狼狈,她找了几根粗棍子,全支在摇摇欲坠的墙角处,又勉强用身子推了推,虽然她力气不够,但这茅草屋子总归比先前牢靠许多。 搞完这些后,元今今才躺在床榻上,想了想,那茅草枕头边还攥着菜刀。 她刚合眼,又看见了母亲的病容,憔悴,枯槁。 元今今听村里老人说过,娘亲年轻时是很美的,根本不像是生长在乡野的姑娘,反而像活在城里,那种大户人家的娇花。 村里的年轻小伙子都喜欢她,可是她心性高,谁也看不上,直至遇到了元今今那便宜爹。 幼时她对那便宜爹是恨到骨子里,缠着村长一遍一遍问,就是想知道那负心汉样貌,一开始村长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到后来再问,村长竟连名字都记不住了。 为了追逐仙人,就为了所谓长生,就抛下她母女二人在鸡毛村,日日被那群癞子欺负? 在元今今看来,不过都是些托词,就是那便宜爹是负心汉,厌倦了她娘俩,逃了。 想到这,元今今明明意识模糊,仍然气得咬牙切齿,下意识又要去摸枕边那菜刀。却听到门外人声叫嚷:“元今今!出来!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 一听这声音,元今今就知道是陈二狗他娘,腰粗得跟米缸似的,就是个护儿的泼妇。除了陈大娘外,还有人声混杂的噪音,元今今就知道,这陈大娘还把村民纠集起来,准备一同数落她了。 元今今不想理,陈大娘只当元今今怕了,更嚷着她那破嗓子吼:“出来!你瞧瞧昨夜把我儿子伤成了什么样,现在就窝在那卵屋子里不出来?!” 她一脚狠狠踹在破旧木板门上,门本就破破烂烂,早变了形,哪里禁得住她这一踹?不由分说直接蹿进了元今今这屋,陈大娘本就膀大腰圆,轻轻松松就把她提溜起来,扔出了屋。 陈二狗还一脸得意朝她笑呢,他左手臂是有伤,像是被简单草药敷过,不过按元今今看,她昨晚那是砍得轻了。 昨夜里元今今往那大坑里一滚,虽然没有脱臼断骨,但青青紫紫也留下不少痕迹。她被陈大娘这么一扔,又触到了她昨晚的伤处,痛得她直皱眉毛。 还没等她睁眼,陈大娘就揪着元今今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凶神恶煞地骂道:“你个野杂种,这么多年跟你那没脸皮的娘躲在山头就算了,昨夜你居然拿菜刀砍伤我儿?” 元今今本就不是好惹的主,她眼神一利,呵呵冷笑:“陈大娘,既然你都说是我半夜砍了你那废物儿子,废物陈二狗,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 陈二狗一脸横肉,阴狠地笑了笑:“你本不是什么清白人家,早就被我损了清白,我昨夜为何出现在你家门口?这不是你极力邀我过来的?” 他这一番说,完全把元今今喷成个不知廉耻的姑娘家,陈二狗本以为她会涨红脸说一句“血口喷人”,但去看元今今的脸,她还是冷笑。 元今今嗤笑一声:“陈二狗,真的,就你这样?又怂又丑,我看得上你?你污得了我清白?我特么借你十个豹子胆也不成事,废物!” 村里其他人虽说是来闹事的,但也心知肚明。 就陈二狗这副癞子样,满嘴胡说八道,平日里就喜欢欺男霸女,以往欺负了好几家姑娘,人家姑娘忍气吞声就算了,这惹到元今今头上来,他才啃得碎一口牙。 心爱的儿子被当众打脸,陈大娘哪里忍得下一口气? 她扯起元今今衣服就要扇巴掌,低头一看这小丫头,脸上竟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愈发把脸往眼前凑,倨傲地扬起了脑袋:“陈大娘,你现在跟我下跪磕头,我以后就既往不咎,不砍你脑袋了。” “嗤。”听见元今今没头没脑这么一说,陈大娘直笑:“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却见元今今眼神一凛,竟然真生出了无端端的凉意,慑人得很。硬是把膀大腰圆的陈大娘吓得退了一步。 元今今唇角一勾,明明是个初长成的少女,笑容却摄人心魄得厉害:“昨夜的异常,想必大家都被吓唬住了。天色大变,天狗吃月,还吞掉了一个血月!你们说说看,这不是天降大运的兆头是什么?” 一说昨晚的事,村民的脸色都变了,大家都觉得诡异渗人。 “你们这群只会欺软怕硬的废物,缩着脑袋当乌龟,当然不敢去看。所以撞不到仙人的机缘。可我不一样,昨夜里我去见了仙人。”元今今嗤笑一声,昂起脑袋,颈间那根红线格外引人注目:“我跟昨日比起,又有何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求求求收藏包养呀~~~~~~~ ☆、下次,就是脖子了 陈大娘细细一看,是瞅见元今今脖子上那根红线,又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臭丫头脑子坏了吧,脖子上拴住根红绳,就在老娘面前装神仙呢?” 元今今也不顾冷嘲热讽,扯着陈大娘的手就去摸:“你摸摸看。” 这红线本就是那位大仙的法术,根本摸不着。陈大娘的手一够,压根碰不到实体。她眉头一蹙还想扯,但就像抓影子一样,诡异得很。 陈大娘脸色一变,收回了手。 周边几个人全看见了,各个脸色讪讪,有个还吓得白了脸。 受伤的陈二狗倒不怕,抬着那张满满青春痘的脸就笑:“天降大运?就你那红线,我看是天降灾星吧!什么预兆没见着,我瞧那红线倒像是要把你勒死!” 一提灾星,陈大娘又往后退一步,昨夜的异象着实瘆人,漫天血红不说,她还瞅见一个光球从天上跌了下来,吓得她一晚上没睡着觉,就念着佛祖保佑,神仙保佑,生怕蹦出些古怪玩意。 元今今知道这些人贪生怕死得很,又各个对神仙鬼怪畏头畏尾,本就想随意唬唬他们,才编出个天降大运的说法,现在陈二狗一搅合,如果村民真把她当灾星,把她捆去烧了,那她也没办法以一敌百啊。 正这么想着,陈大娘纠集的村民果然嚷开了。 “这丫头,不会真被什么鬼鬼怪怪附身了吧……” “别看这丫头劲头还小,我听说被鬼怪附身之后,力气大得很,等那会儿咱们再捉她,可就太迟了……” 元今今咽了口唾沫,气得肝疼,真是受够了这群人,欺软怕硬,狗仗人势,虎背熊腰的恶霸不敢惹,只敢来教训她这样的小孤女。 她咬牙切齿,摸了摸怀里的玉简,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露下财,恐怕真会被这群不讲道理的人捆去烧。 “放肆!”元今今怒声道:“我昨夜见着一位仙君大人,他给我机缘,竟被你们说成是厄运?我是那位仙君大人的传令官,你们也不想想得罪仙君大人的下场!” 看元今今摆着架子这么说话,村里人哄笑一片:“这丫头不会真是被什么妖精上身了吧。” “胡说八道!”元今今嚷着嗓子大声说,试图将威严都给嚷出来,“你们看这个!” 她掏出昨夜那位大仙赏她的“狗牌”,玉简。 玉简通体雪白,玉质通透,雕琢非常精细,上下裹了漂亮的云纹,阳光映在玉简上,照出了一片摄人的光泽,饶是普通人见着,都感觉玉简灵气逼人。但玉简上一片平整,一个字也没有。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个,各个眼睛发亮,都知道是件好宝贝,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元今今,有了些忌惮。 陈二狗见局势有了微妙逆转,气得脚一剁,翻身上去扯住元今今的手,就想去夺那玉简:“元今今你满嘴胡说八道!肯定就是从山里挖出个东西,非说是神仙给的,唬人呢!” “我给你把锄头,你去挖!你带着土拨鼠去挖!”元今今气死了。 昨夜被那仙风道然的大爷坑,但人家长得貌美啊,这陈二狗净坏事,还长了这么张满布青春痘的脸,恶心死了! “你叫你见着的那位神仙出来啊!”陈二狗瞪着眼睛,还想抢玉简:“你是在村里挖出的东西,这宝贝肯定归村里,你拿来!” “我这个就是神仙给的,小心你遭天打雷劈。”元今今恶狠狠地说。 两个人扭作一团,边上看热闹的人干瞪眼,但瞧着那玉简也觉得是好宝贝,也想去抢那宝贝,元今今双拳难敌四手,被彻底打趴在地,那玉简被陈二狗一把夺去。 “哎呦,果然是宝贝。”陈二狗笑得开心,正想用脸去磨砂玉简,却忽然感觉手心灼热,发烫,纯白的玉简发出了可怕的红光。 “呀!”陈二狗吓得叫唤一声,“什么玩意儿!闹鬼了啊!” 元今今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浑身狼狈,她脸一侧,狞笑着看陈二狗:“神仙有灵,你小心天打雷劈。” 陈二狗脸色煞是一白,拼命想抛开玉简,但玉简居然飘在空中一动不动。 “啊!这是要闹鬼啊!”原本纠集来看热闹的村民,人作鸟兽散。 陈大娘脸色大变,扯着陈二狗就要逃,但却忽然听见那玉简发声了。 是个男人声音,低沉,阴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寒意:“小狗,子时,坑底见。” 话音刚落,那玉简周边红光尽褪,跌落在地。 陈大娘跟陈二狗完全看傻了眼,双腿发颤,声音发抖:“刚刚……刚刚是谁在讲话?” 元今今嗤笑一声,拍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自然是神仙在讲话。” 若说刚刚陈大娘嗤笑不信,现在发生这么多事,她怎么还敢不信?瞧着元今今被打红的脸,她就吓得心头一阵哆嗦:“今今……既然,既然你是这位仙君大人的传令者,那……那刚刚仙君大人是在同谁说话?” 那位大仙把元今今当狗,当然是在吩咐她。 但她原本胡诌自己是仙君大人的传令官,现在陈大娘信了,其他人肯定也会信。如果顶着传令官的头衔,以后她元今今在这鸡毛村,谁还敢欺负? 元今今的眼珠子转了转:这谎话,还必须说下去。 她嫌弃地看吓得在地上的陈二狗:“这里只有你名字里有狗,仙君大人自然是跟你说话。” “可是……”陈二狗脸色苍白:“我并不认识仙君,为何……” “仙君当然什么都知道。”元今今借着话头去瞪陈大娘,故意咬着字头说:“他,什,么,都,知,道。” 陈大娘被这话吓得一怵,也怕了,搂着陈二狗哭作一团:“我的儿啊……” 元今今眉头一皱,捡起跌在地上的玉简:“烦死人了,该哭的人是我好吗。” 元今今不知道那大仙心里还有什么盘算,她怕他,知道自己的命全悬他手里。 昨天他不动声色骗她当活诱饵,只当她的一条命是蚂蚁,连狗都不如。那么今晚呢?他又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需要深更半夜去做? 那大仙能吸入活狼的灵气,那肯定也能吸活人灵气。他要吃了自己? 想到这,元今今抿紧双唇,一张娇俏的少女脸愁云密布。分神瞥了那边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元今今心中的邪恶又蹿起来了:“反正我拉着陈二狗,要被吃,也是他先被吃。” 子时,月色凄清。 元今今带着陈二狗去了坑底。他拎着油灯地跌在地上,快被吓唬得没活人气了,光蹲地上抹眼泪。元今今心情也不好,这两天烦心事一大堆,她愁死了。 “仙君大人会杀人吗?”陈二狗吓得瑟缩。 “会。”元今今斜了他一眼:“不仅会杀人,还会杀人剥骨。所以你别惹我。” “那仙人……究竟长什么样?” “长得倒是漂亮。”元今今翻翻眼皮:“不过这些大仙都活了几百上千岁,各个都是老妖怪。把那假脸一剥,浑身皱纹能挤死苍蝇,想想都犯恶心。” “哦。”一个阴冷的男声寒寒笑了:“我的皱纹多得能挤死苍蝇。” 元今今猛然一转头,就看见那大仙站在面前,一袭黑袍裹身,隐隐看去,袍子上暗金色纹路翻飞,不时闪烁耀光,极其漂亮英俊的脸上笑容瘆人,凤眸微眯,浑身全是凛然冷意跟杀气。 元今今哪里敢惹他?心脏咯噔一跳,脸上笑出花来:“白前辈,您来了。” 大仙高她许多,站在元今今面前,垂眸一睥睨,宛若天神般的气场便压制下来,让她快喘不过气。 大仙嘴角带笑,却是可怕冷笑,他薄唇一牵重复说:“我的皱纹,多得能夹死苍蝇?” 元今今自觉失言,直把黑锅往别处踹:“嗨,我听陈二狗乱说的,您别生气,您美貌如花。” 陈二狗被吓唬得浑身发抖,从刚刚一瞧见这位大能,他就腿软得站不住,现在可恶的元今今竟然把黑锅朝他踹来。 他要反驳,把嘴巴张得个老大,说出的话却是结结巴巴:“我……我我我没有,元今今她她她胡说八道……” “陈二狗,白前辈在这,你就别想着隐瞒了。”元今今义正言辞地说:“白前辈人特别善良,脾气特别好,快点,你向他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了。” “怎么有你这种人!”陈二狗气得大叫,瑟缩得就差去抓大仙的腿了:“仙君大人,我真没说过,那是元今今胡说八道,他栽赃嫁祸给我的。” 大仙冷淡地看一眼陈二狗,他便怕得定在原地,压根不敢动弹。一张眯眯眼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小丫头。”大仙一张瓷白漂亮的脸上,笑容愈来愈盛,声音却愈发阴寒可怕,他看着元今今说:“我人特别善良,脾气特别好?” 元今今忙不迭点头:“对啊!要不是白前辈昨夜您出手相救,我今天还在这坑底出不去,我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说不准已经被饿死了。” 大仙半眯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漂亮的手指一张,食指摁在元今今的脑门上。元今今只觉得他指腹冰凉,仿似比真冰还冷。 元今今也有些着急了:“白前辈,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人。” “这倒是真的。不过小丫头,我最讨厌表里不一的宠物。”大仙眉毛一挑,“若是你再背着我讲坏话……” 他的手指重重一弹,痛得元今今脑子发懵,一片空白,等缓过神来时,扎在脑袋上的头发全被风割断,原本披肩长发只到齐耳处。 男人一笑:“下次,我割的就是你脖子。” 元今今被吓得瘫坐在地,怀里玉简又开始发烫。她忙往外掏,发现原本平整的玉简无端端显出三个金字:白无梦。 想来这喜怒无常,捉摸不透的大仙,就叫做白无梦。 ☆、你想修仙吗? 鸡毛村实属偏僻,四面环山,古板闭塞,虽说有路通往其他村,但大都难走,上山翻坡,十分崎岖,所以百年来,外人很少来,村里姑娘小伙子到适婚年龄就成亲,一村子人全是亲戚。 这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庄,虽说绿树环绕但灵气极少,元今今想不通白无梦这尊大仙,为什么还不走。 而且白无梦也一点不介意她拖来个陈二狗,元今今想了想,估摸在他眼里,一只蝼蚁跟两只蝼蚁相比,无甚区别。 陈二狗本就怕死了这位大仙,再这么被一吓唬,好不容易站起的腿,也没力瘫地上不得动弹。他人本来就怂,脑袋一磕直接跪地上:“仙君大人饶命啊!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乖乖照办。” 白无梦瞥了眼元今今:“跟我来。” 再等元今今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三三两两鼓起的土堆,零散的破烂石碑,土壤软塌塌的,杂草繁盛,空气中蔓延着潮湿腐朽的气味。 陈二狗完全瘫地上动不得:“这……这是什么地方。” “让你不念书,不认字。”元今今笑了笑,一扬下巴:“那不是写了么。” 他低头一看,土壤间果然夹了个碎块,他皱着眉捡起来仔细看,可惜眉头夹死蚊子了,陈二狗还是不认字。 “我教你。”元今今站过来,笑眯眯地指着石块说:“亡子李鸥之墓。” 陈二狗瞳仁都吓散了:“这……这这……这是墓碑!” 周边零零碎碎都是碑,还有些破败的长木插在土里,陈二狗一下反应过来了:“妈呀!这全都是碑!这下面埋的全是死人,这……这里是乱葬岗!” 白无梦轻飘飘地看一眼元今今:“你不怕?”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元今今笑了笑:“您可怕多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倒得了白无梦的欢心,他薄唇微牵,笑意盈盈地说:“小丫头,你可愿走上修仙大道,学尽仙法,俯视凡人,寿命与天同齐?” 原本还瘫在地上瑟缩的陈二狗,一听见白无梦说这话,眼睛直发亮:成仙啊!这是多少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天地之大能修仙者万之一二,修真者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俯视凡间众人,得尽世间异宝,有仙法傍身,谁还敢来惹? 多少人有心修仙,却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一分机缘,而现在,有一位货真价实的仙君大人在面前,若是得了他的机缘,拜在他的门下,那就是天大的幸运! 元今今却一张小脸冷淡:“不愿意。” 白无梦的脸上未见诧异,仍然笑:“不想如我一般,操纵仙法?” “不想。” “仙法之妙,你真不想得到?”白无梦不恼,居然还耐心地说:“我从天坠到你这山头来,居然还能活下来,这不奥妙?若是凡人,肯定死得渣都没了。” 元今今噗嗤一声笑了:“如果您不修仙,又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我只要乖乖当我的凡人,那怎么可能遇到您这种情况?这是个悖论。” “你不想俯视世间凡人,高人一等?” “不想。”元今今看着他琥珀色的眼:“人各有志。你们喜欢踩在凡人头上威武,我就更喜欢缩在我家那茅草屋,种种菜,浇浇花。” 白无梦脸上的笑容却变了,如果说原本有三分温柔,现在就是五分嘲讽:“别说修仙者踩在凡人头上,你说想在那村里种菜浇花,但早上被那群村民摁在地上揍的人,不也是你?” 元今今眼睛一睁,心想:“他怎么知道白天的事……难道他能用玉简监视我?” 她抬眼一看白无梦,只觉得他深琥珀色的眸子,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你知道村民揍我,也知道我拿你名号骗人,却故意用玉简现身,吓坏了那帮人。”元今今有些失神:“那时候你是在救我?” 白无梦漂亮的凤眸一眯,没说话。 “元今今你真没见识。不想学仙法,你就让开!别挡着我!”陈二狗一把推开元今今,一脸谄媚地跪在白无梦面前,也不怕乱葬岗,也不怕死人了,脑袋直朝着地面磕:“仙君大人,元今今不识好歹没关系,我想学仙法,求您收我为徒。” “以你们二人的年纪去修仙门派,都大了,但确实有一人天赋惊人。”白无梦看着元今今:“凡人修仙看资质,以天灵根者为最优,虽说双灵根三灵根可能会异变出新属性,但灵感越杂,修炼速度越慢,纯净的天灵根恐是十万分之一,而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就是天灵根。” 元今今说:“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白无梦嗤笑一声:“另外一个,莫说伪灵根了,灵脉不通,天生孤魂残魄,根本不能感应天地之气,以资质之烂相比,可谓是百万分之一,老实说,能活着就不错了,又谈何修仙?” 陈二狗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精光大显:“没想到我居然是十万分之一的天灵根!请仙君大人务必把我收入门下!我虽然年纪大,但以我资质,肯定进步飞速,不负您的众望。” 元今今瞥了他一眼:“陈二狗,你别说什么修炼天地灵法,先去学认字吧。” 白无梦却压根不搭理欢天喜地的陈二狗,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元今今:“小丫头,这样都不跟我修仙?” 元今今一愣,还是执着地摇头:“不想。” 虽然白无梦没有明说,但看他态度,陈二狗的心已经如坠深渊了。 “天灵根的……是元今今?”他前一秒还欢天喜地,下一秒就颓丧地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眼泪全从他眼眶里涌出来了:“灵脉不通……天生孤魂残魄。资质之烂,百万分之一?” 因为本来见着了天大的希望,现在却像泡沫一戳就破,就瞬间化作可怕的失望,陈二狗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怪我娘!为什么把我生成了这样,为什么我没有天灵根?为什么就我资质烂成了百万分之一!” “其实不修仙也能施展法术。”白无梦居高临下地站着他面前。 “什么?”陈二狗惊异地抬起头。 白无梦笑盈盈的,一指周边乱糟糟的乱葬岗:“这乱葬岗怨气冲天,只要收集好怨气,也能用怨气催动法术。” “真……真的?” 白无梦笑,未说话。 他一伸手,一块透明发光的珠子便悬在手心:“把珠子埋进有尸骨的土里,它自然会吸取怨气。” “吸取……怨气。”陈二狗手掌一张,透明发光的珠子便落在他手心。 “珠子变成纯黑色时,我会来取。”白无梦说:“之后这珠子,就送给你了。” 陈二狗的眼眸里,重新散发着灼人精光。元今今却始终神色冷淡。 “这是辟谷丹。”白无梦指间一弹,把棕色药丸送进二人口中:“能让你们一个月内不吃不喝。” 陈二狗已经拿着珠子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埋着死人又怎么样?有仙君大人给的珠子傍身,以后就能施展法术了! 元今今却蹙眉看着白无梦,一阵阵风刮来,吹得他黑袍翻飞,袍上暗金纹路闪烁,浑身是凛然的傲气,漂亮完美的侧脸在月色下面,眼眶的部分被染上一层漆黑的暗影。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元今今问。 “好人。”他转过头。 “修道正派岂会收集死人怨气?”元今今不信。 “凡人若是要饿死了,树根都会啃。”白无梦面无表情:“这些死人怨气之于我,就是树根之于你。” 元今今不知道白无梦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真的是天灵根?”元今今蹙眉。 他笑。 元今今深深看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想问更多东西,却陡然看见白无梦的左眼发生异变。 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凤眼,狭长,一眯眼尽是笑,现在有种古怪的黑色渗入他的左眼,眼白全都被染黑了,原本琥珀色的眼眸也被染成了血红的竖瞳,可怕的杀气倾泻而出,更奇怪的是,白无梦自己似乎并未察觉…… 白无梦本身便很可怕,现在左眼一变化,元今今只觉得浑身力气全被抽了,她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一脚又跌坐在了土地上,她双唇发颤:“你的左眼……” 他这才察觉,眉头一蹙,全都是不耐烦:“又来了。” 白无梦捂住左眼,右手掌一张,把透明珠子塞进元今今手掌:“滚,不然我杀了你。” 元今今整个人就被丢远了。 许久过后白无梦缓缓放开手,左眼才恢复如初。 一团跳跃的绿色火焰出现在他身后,片刻化作一道漆黑长影,长影笑了笑:“仙尊大人,您压根就不杀凡人,何必天天端着架子,吓唬个小姑娘。” 白无梦:“闭嘴。” “我看那小姑娘可以,小小年纪就知道引狼杀您,心机被识破,还能腆着脸拍马屁。”黑影说:“也有些脑子,被村里人欺负还知道拿您名号吓人。不过也过火了,那会儿您如果不发声救她,她估计就被烧死了。” 白无梦一眯眼,未说话。 “那小丫头倒是个可造之材,若是走上修仙大道,说不准可以搅些动作出来,只可惜她资质……” 白无梦双手负在后:“我倒觉得她是绝无仅有的好资质,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 黑影也笑了:“既然您觉得她有用,还割人家小姑娘头发吓唬人?” 白无梦一侧眼,笑了笑:“你不觉得小姑娘家,还是短发更可爱么。” ☆、奇怪的棺材 “元今今,我觉得你长发更好看。”陈二狗把珠子塞进土里,跨着腿撑着脸,一副癞子样貌地瞧着她,难看的五官纠集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猥琐:“反正你也不想修仙,乖乖当我媳妇吧。” 元今今白了他一眼:“滚。” 先前白无梦现身,把陈二狗吓得直哆嗦,现在他就算心里有邪念,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珠子确实神奇,往土里一埋,原本透明的珠子内便升腾起黑色烟雾,想来这黑雾就是怨气,元今今本以为珠子很快会被染黑,但再多黑雾重叠在珠子里,只一会儿全沉淀了,又变成透明。 而且每块土的怨气还有限,若是一丁点黑雾也吸不出来,就得挪地了。 一开始陈二狗还怕,嚷着会不会真有鬼蹿出来,听着点动静就吓得乱跑。但这七天过去,他满脑子都在做着学法术的梦,想着踩在凡人头顶呼风唤雨,有野心填在他心口,他就一点也不怕了。 他兴奋得很,到处挖坑刨土,也不怕真挖出一具尸骨来,兢兢业业地用珠子吸怨气,他足足刨了七天土,珠子底部才稍微沉淀了一抹黑色怨气。 而这七天里,他俩确实不渴不饿,还浑身是用不完的力气,晚上都不用睡觉了。想来都是那粒辟谷丹的奇效。 但元今今总觉得这里不对劲。 死人便罢了,她总觉得这土壤下面,还埋着别的东西。 黑色乌鸦立在树枝头,恹恹地惨叫着,这乱葬岗四周树木生长得非常繁盛,荆棘环绕,元今今本来想走到远处看情况,也被那些缠绕的荆棘惹得没法挪步子,如果勉强往山上闯,没有镰刀砍草,根本挪不动路。 她折腾了好半天,发现没法上山也没法下山,只得又回那片乱葬岗,陈二狗还乖乖蹲地上刨土,一边刨一边笑。 “元今今,十几年前村里来了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其貌不扬,却也说是修仙道人,三言两语就把你爹给拐跑。”陈二狗阴阳怪气地笑:“可仙君大人说,去修仙连我俩的年纪都太大,你爹却被忽悠走了,怕是被那老头骗了吧。” 元今今面色铁青。 “都多大年纪了,还抱着修仙这种不切实际的梦。”陈二狗眼睛一斜,嬉皮笑脸地说:“要我看,那老头有问题,你爹也有问题。老头不是正经道人,你爹也不是真去寻仙。” 元今今瞪着他油光满面的脸:“你闭嘴。” “你别天天做出一副恨死你爹的样。”陈二狗瞥眼看她:“天天身上都揣着那破画册,就别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 元今今正要发作,陈二狗就转了注意力:“咦,这土里怨气好浓!” 先前珠子吸取的怨气时,是一丝一缕,现在那珠子内部居然被搅得一片混沌。 陈二狗眼睛发光:“我得把怨气吸得满满的!仙君大人一开心,说不准还会赏我法宝!” 他双手疯狂地刨土,珠子陷得越深,越有层出不穷的怨气从土里喷涌,原本只有一寸大的珠子,现在竟然在剧烈膨胀。 元今今心中却陡然升起不详预感——那土下面有东西! “别挖了!”元今今去拦他,却被陈二狗猛然推开。 陈二狗凶神恶煞地说:“你滚开!你长着天灵根不修仙,还不准我努力努力,习得仙法了?!” 他还伸手就来抢元今今手里的珠子:“你那么不乐意做事,那就把表现的机会让给我!” 元今今敌不过他力气,整个人都被掀开在地,她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下压着黄符,上面是浅黑色的图腾,像是用血写的。 她心中咯噔一跳,冲过去还要拦陈二狗:“你别挖了!下面有东西!” 陈二狗哪里听她的话,眼睛闪着精光,把两颗珠子全攥手心里,像是魔怔一般:“把怨气养满了,仙君大人就会教我更厉害的仙法,我就可以离开这小破村子,我就能去见更大的世界……” 他挖一挖,却挖到更多黄符:“奇怪,这是些什么东西。” 黄符全凝在一起,诡异的图腾错落,看起来十分瘆人。 元今今压根不想搭理他,但这地方上不了山下不了坡,要是真挖出个邪门东西,她得一起在这陪葬,她一手朝陈二狗手臂伤处打去:“叫你住手!别挖了,你不是怕鬼得很?下面真有僵尸怎么办!” 陈二狗痛得满地打滚,直接用拳头朝元今今砸过去:“元今今,你这个人好恶毒,你仗着仙君大人偏爱,还有绝佳的资质傍身就算了,我资质差,想修仙,我不就找着个好方位,你就想搞砸我的努力?” 元今今身子一偏,陈二狗没打着。 她气急败坏地说:“你要修仙谁特么管你,你要挖你以后过来慢慢挖,没人拦你!要你真挖出个什么大僵尸,我现在得跟你陪葬!” “仙君大人在上,有他的庇佑,就算真有小小僵尸作祟,他只有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 “白大爷哪有那么多精力来管你啊!就算我们真被吃了,他也就顺手收一下怨气。你还没看清吗?在他眼里我们都是虫子!” 被这么吵,陈二狗还是不罢休,他狠狠瞪元今今一眼:“元今今,你别妨碍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说着他就掏出了一把小斧头。 没想到陈二狗身上一直藏着把斧子,先前迫于白无梦的威力,才没掏出来过。 这下元今今真不敢乱动了,她眼看着陈二狗一点点往下面劈,很快就砸出个大坑来,很快他就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到底了?”他一怔。 但怎么可能。 元今今却猜到:“挖到棺材了。” 两颗珠子因为吸收大量怨气,隐隐散出黑色精光,但陈二狗还不罢休。 他往下一看,把土一翻,就看清这是一块枣红色的大棺材,陈二狗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但把珠子一放上去,珠子散发的精光就更耀眼了。 “这棺材里面能吸取的怨气,一定还有更多!”陈二狗眼睛发亮。 元今今瞪着眼:“这可是棺材啊,你要挖人棺材?!” 陈二狗狞笑:“只要能让仙君大人开心,挖棺材算什么!何况这些人都死这么多年,棺材里就算有,肯定也是白骨了。” 他扬起那斧子就劈下去,元今今去夺他斧头,却被他掀开,手臂上还划出道血痕。 元今今瘫坐在地,却忽然感觉颈间灼热,想来是那红线作祟。她根本来不及想红线的事,陈二狗抄起斧子开始拼命砸,棺材虽然很牢固,但也禁不住这样劈砍,直到劈得他一身臭汗以后,棺材竟然真的被他劈出一个洞。 虽然元今今看不见怨气灵气,但只觉得周身发冷,阵阵阴风肆虐。 陈二狗突然就胆子大过天,顺着那洞霹雳哗啦一阵乱砸,直至砸烂半个棺材后才罢手。 一缕光从天上映下来,照进别劈开大洞的棺材,元今今也才看清这棺材里,埋的究竟是什么。 “天……天啦!”陈二狗瘫坐在地:“棺材里,怎么会埋着活人?”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睡在棺材里,长得非常漂亮,约莫十七八岁,她面色苍白,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垂在脸上,留下一片小小阴影,头戴羽冠,身着蓝色纱衣,光是从料子跟花纹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她不像死了,反而像睡着了。可少女确实没有呼吸。 元今今看着棺材里的少女,只觉得瘆人,但陈二狗却不一样。 他低头看看珠子,再看看少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腐烂,但怨气确实是从她身上来的……如果把珠子放入她口中,定能吸收更多怨气。” 他动作非常快,元今今根本就拦不住,陈二狗将一颗漆黑的珠子塞进少女口中,只觉得少女口唇冰凉,却非常柔软,连尸僵也没有。 他想了想,又塞进了第二颗珠子。 好一会儿了,珠子都没动静,陈二狗有些狐疑,又想把珠子从少女口中挖出来,他沾着泥土的手刚塞触到少女的唇,忽然感觉钻心刺痛! 陈二狗一声惊叫,赶快把手伸回来,看见手上两颗牙印,鲜血汩汩流出,竟像是被少女咬了一样,他失神地看着少女:“她……她咬我?” 话音刚落,少女的咽喉居然动了! 她的喉咙上下翻滚,竟像是将两颗珠子通通吞入腹中。 “啊!”陈二狗吓得大叫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鬼……鬼啊!” 原本大亮的天色骤变,被滚滚乌云覆盖,一时之间,天上竟漏不出一丁点光亮。乌鸦的惨叫声萦绕四周,诡异非常。 元今今也看得愣了,心知不妙,捡起被丢弃的小斧子,转身就想跑,却被陈二狗恶毒地拖住腿,摔了个狗啃泥:“元今今,就算要被这鬼吃,也是你先被吃!” 她直接一脚踹他脸上,气急败坏地说:“姑奶奶让你别挖,你非要挖,现在你挖出个宝贝,我怎么好意思跟你抢!” 元今今刚挣脱桎梏,眼神一斜,正巧落在棺材里的少女脸上。 只见少女眼睛微微睁开,血色瞳孔格外瘆人,她紧紧盯着元今今的眼,露出一个诡异却倾国倾城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厚脸皮求收啦…………一个收的支持,就是给我的信心啊~~~~ ☆、埋骨之地 棺材中的少女仿佛活人,直接从棺材里站起来,她挪着小步子踩在湿润的泥土上,一双血色瞳眸看了元今今一遍又一遍,她浑身发颤,但知道不能轻举妄动,这怕是尸变了。 元今今从书上看过,说即便是怨气极重的厉鬼,也难以保持尸身不腐,而这少女不仅眉目如画,浑身皮肤未受一丁点腐烂侵蚀,再加上先前土里挖出来的血黄符。 元今今心下明白:这活尸是有人故意放在这的,不过究竟是养尸还是封印,这得另说。 这活尸原本好端端躺棺材里,现在被陈二狗那猪队友喂了两颗珠子,醒了。 这下元今今不敢贸然逃跑,要逃跑也不应该把背留给敌人,她鼓起勇气,瞪着活尸一双血红的眼睛,接着是诡异的对峙。 陈二狗那厮胆小如鼠,跪在地上连番哀求:“美人姐姐,求您别吃我,是我偶然用珠子唤醒了您,要吃你就先吃这女的吧,她有天灵根,肯定更好吃。” 元今今被气得肝疼,但这不是吵架的时候。 活尸动了,她浑身皮肤白得通透,赤脚踩在泥土上,脚脖子上挂着一串古铜色的小铃铛,虽然其貌不扬,但元今今觉得此物阴气逼人,诡异得很。 活尸莲步微动,缓缓走来,铃铛发出清冷的响声,“叮铃铃”,“叮铃铃”,竟像是要把人魂魄都吸干一般。 元今今听着这声音,觉得耳膜剧痛,脑子也变得混沌不清,鼻腔里涌出一股热流,她一摸,流鼻血了。 陈二狗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在地上连番打滚,惨叫声连连。 但那诡异的铃铛声无孔不入,像是刺进了他的每个毛孔。 活尸对元今今的兴趣寥寥,慢慢朝陈二狗挪去,理应是对浓郁的阳气更有兴趣。 元今今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拿着斧子,劈开小片荆棘路,原本弓着身子准备逃,猛然回头发现陈二狗瑟瑟缩缩坐在地上,浑身竟有七窍流血的迹象,活尸离他不过几步之遥,倘若真被活尸碰到,恐怕就真的死了。 元今今眉头紧蹙,骂了一声:“怂包。” 低头一看,她手里竟然还攥着无意中挖来的黄符,元今今眉头一凛:“打个赌吧。” 赌这些黄符,是封印那古怪活尸的! 想到这,元今今强忍那可怕的铃声,猛然朝活尸跑去。 可能是沉睡多年,这活尸猛然吸入大量怨气,不能立即适应,所以活尸的速度很慢,这就是元今今的机会。 元今今手里抓着一大把黄符,朝着那活尸头顶狠狠摁去! 缓缓前进的活尸突然顿住,柔软的身子立时变僵硬,倾国倾城的脸上笑容尽失,竟真像是被黄符降服了。 陈二狗本来哭得个稀里哗啦,以为自己真要死了,怨念咒骂元今今那婆娘跑得快,下辈子还找她算账,却没想到她居然没跑,还流着鼻血就敢往活尸身上跳,抓着那破破烂烂的黄符,直接摁那活尸一脸。 他愣了几秒,接着又是放声大哭:“娘啊!儿好苦啊!本想学学仙法,竟然撞到僵尸……” “闭嘴!你想把你这美人姐姐吵醒?!”元今今眼睛一瞪。 陈二狗这才讪讪住口。 元今今胡乱用袖子擦擦鼻血,又蹲地上瞧活尸那铃铛。 这活尸压根没什么破坏力,可怕的是她脚脖子上的铃铛,现在它静静地贴在活尸身上,但元今今老觉得,这铃铛像是长了眼一般,也在直直地盯着她。 虽说现在活尸不动,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又动,只有把这铃铛先取下来,算是先下手为强。 铃铛是古铜色的,一串共有七个铃,中间那个铃最大,用红线拴在一起,乍看之下并不难取下,元今今便小心翼翼用斧子割,却只听见一声“咔擦”,斧头刀锋直接被崩出裂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拦住。 元今今眉头紧蹙,犹豫片刻后转移思路:“我取不下铃铛,活尸也不能动,逃跑得了。” “陈二狗,走了。”元今今正要唤他走,就瞧见这猪队友还坐地上捡黄符。 先前他挖土时扔开不少,现在瞧着怎么看怎么宝贝,这全都是保命的宝贝! “这符上的都是血吧。”陈二狗说:“看起来都这么旧了,不会不顶用吧。” 他刚刚被那铃铛搞得七窍流血,现在快成个血人了,他蘸了自己的血就往那破旧的黄符上画:“就怕这血不新鲜了,我先照着上面的痕迹画……” “走了!”元今今不耐烦地喊。 陈二狗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手上拿了三四张用自己血画好的符咒,经过那僵立不动的活尸时,鄙夷说:“让你吓唬我!” 他将新血符全贴活尸身上,得意大笑:“爷爷这几张符全在你身上,你就在这立着吧!” 元今今先前探过路,现在有把破斧子,倒是能往山下走,毕竟一直生活在山林里,寻路之类的本事还是有的,她一路在树上做好记号,就怕迷路。 周边树木环绕,但丁点活气也没有,一只活物也未见到,林子里十分潮湿,苔藓蘑菇茂盛,但就是没有动物。 这山,到底是在哪儿? 陈二狗那厮还叽叽喳喳,痛苦万分:“现在珠子都没了,我该怎么向仙君大人交代!” 元今今翻白眼:“人都快没命了,还想着修仙。” “今今,你为什么没逃跑,还返回来救我?”陈二狗讪讪地靠过来,一脸猥琐:“莫不是也对我有意思,舍不得我死?” “滚!” “今今,你把你爹留你的画册给我瞅瞅呗。”他继续腆着脸说:“瞧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好奇得很。” “滚蛋!” 在森林里走了许久,元今今感觉不对劲。 这明明是下山的路,怎的东绕西绕,全往山上走了?而且她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走重道,因为根本没见过她的标记,倒像是有一种古怪的力量,驱使着他们往这方向走。 “快看,前面有座小庙!”陈二狗率先发现一座小庙。 那小庙非常破败,隐在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中,元今今隐约觉得不对劲,但陈二狗累得很,他就想蹿过去歇歇,还说:“不要走太远,不然仙君大人找不到我们了。” 一提白无梦,元今今又摸出那块玉简,指腹微微磨砂着玉简表面,她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把白无梦咒骂了一万遍:“心机深沉老狐狸!” 白无梦把他俩拖到乱葬岗,元今今就觉得怪异:如果他要吃怨气,何必大费周章让自己收集?他就是站在那,恐怕就能一口全吞进去。 从一开始,白无梦肯定知道那土里埋着活尸。 “明明知道有活尸,还把我们扔过去,说什么挖土吸收怨气。”元今今气得牙痒痒,手掌狠狠握着玉简:“这不摆明让我们送死吗?” 玉简仿似听懂她的话,莫名闪出一缕红光,倒像是在笑。 破庙没名字,牌匾没落地散在一边,上面字迹全褪了,顶几乎全塌陷,地上满是树木枯叶,扑了厚厚一层灰。元今今一踏进去,就被熏得够呛。 没想到在这么一座破庙里,居然有一座女仙像,她慈眉善目,笑容和蔼,纱衣凌风而飘。 陈二狗噗通跪在地上:“仙女姐姐,求您保佑仙君大人找到我,教我法术,收我为徒。” 元今今瞧他那样都懒得搭理他,眼神忽然瞥到一边,发现女仙像的东南西北角,各置放了东西,虽然淹在灰尘之中很不显眼,但各个角之间签着线,围成一个古怪的图腾。 元今今眉毛一皱,用脚扫开地面大半灰尘落叶,再看地上这图腾时,她的心咯噔一跳! 这个图腾,她见过。 元今今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小册子,书页已经泛黄,又因为翻阅过多,纸张早显得有些破烂,书页上是三个俊秀大字:致今今。 这是元今今那便宜爹,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以前她老以为她爹写的东西是胡说八道,没想到今天在这看见了图腾。 元今今眉头一皱,翻到那页,发现破庙里的图腾跟册子上竟一模一样,再看册子上的说明:封印。 封印?什么封印?说明没有,解封印的法子也没有。 “是不是把这封印去了,我们就能回村了?”元今今蹙眉思考着,陈二狗却已经溜到女仙像身后。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脸色陡然大变,一声都没吭,连滚带爬地跑出破庙,一溜烟就没影了,元今今狐疑地钻到女仙像后去,小脸煞白。 这真人大小的女仙像背后,赫然贴着四张黄符,而这四张黄符上的血,尽是鲜血——这不是先前陈二狗画的符是什么! 当时陈二狗把符都贴活尸身上,那么这尊女仙像…… 元今今只觉头皮发麻,往女仙脚上看去,赫然看见那处挂着一串铃铛。 红绳,古铜色,跟那活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直立不动的女仙石像,赫然转过了身,和蔼的神色尽失,又变回那张苍白透明可怕的脸。 “叮铃铃”。 作者有话要说:召唤白大仙来救人 ☆、这个送给你 元今今拔腿就跑,但那摄人的铃声一响起,她又浑身无力,头脑剧痛。 活尸直接拽起元今今的脑袋,把她扔进破庙中心的图腾。元今今头昏脑涨,她迷蒙的睁开眼,这才发现身边景象骤变,又回到那片阴森的乱葬岗了。 “妈呀!闹鬼啊!老子明明逃进树林去了,怎么还在这。”本来已经远远逃开的陈二狗,惊恐地看着元今今嚷道。 元今今眉头紧蹙,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流一脸。她一看地面,原本散落的土堆被夷为平地,枣红色的棺材整个露出来,棺木周身闪着黑光,全都是破庙地上那封印图腾。 “是幻觉。”元今今说:“我们一开始就没出去过。” 怪不得,怪不得一路过去没见着活物,路线弯弯扭扭却总不迷路。 摄魂铃声越发响动,活尸血色的眼睛紧盯着元今今,嘴里呢喃念道:“献祭……活人献祭……” 她的手一侧,立时化作尖利的爪,扯起元今今的脖子,可怕的爪子划在她细嫩的皮肤上,试图割开她的血管。 元今今也怕,她紧紧闭着眼睛,心脏咚咚直跳,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但正当活尸尖利的爪子触到她皮肤时,她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嚎叫:“啊!” 活尸猛然甩开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灼伤了。元今今只觉得颈间发热,她本怀疑自己喉咙全被切了,伸手一摸,好端端的。 难道是白无梦给的那根红线…… 活尸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她的右手开始变黑腐烂,似乎还伴随着剧痛,她原本漂亮的五官紧皱在一起,血色的瞳孔死死瞪着元今今,尖利的爪子又猛然伸来—— “小小妖孽,看爷爷我这一击!”陈二狗不知道从哪儿蹿来,手上全是黄符,还有他用自己血添上的符咒,全贴活尸背后了。 这不贴不要紧,一贴活尸反而更厉害了! 原本被腐蚀的右手重新恢复,浑身更是煞气逼人,更是进化出了獠牙。 “陈二狗,你这个猪队友!”元今今咒骂一声:“我就在想这活尸是怎么动的,这符咒不能用活人血!你是嫌弃她不够厉害,要让她变得更强吗?!” 他吓得又是一阵乱蹿,跑了。 活尸嘴里念着:“解开封印……献祭……” 元今今整个人被捆在棺材上,棺材上可怕的图腾像是有生命,全朝元今今的皮肤漫去。她眼见着可怕的黑线蹿上皮肤,压根动弹不得。 活尸爪子伸到元今今脖子处,想割喉放血,却见一阵诡异的红光从元今今脖子涌出,一根红线瞬间化作百道红光,竟死死将活尸捆住,叫它动弹不得,发出阵阵凄厉惨叫。 “这是……”元今今狐疑地摸脖子,虽然压根摸不着红线,但她感觉到白无梦拴着自己的那根绳,没了。 “这绳子……是那大仙用来保护我的?”元今今一怔,猛抬眼时见到活尸浑身黑气凛然,竟像是要与捆它的红线决一死战。 活尸原本嘴唇发白,现在却发黑,它血目圆瞪,嘴刚刚张开,元今今就感觉一双温润的手伸来,从背后捂住她耳朵,所以元今今什么都没听见。 活尸在嚎叫。 她只看到陈二狗疯狂地捂住耳朵,但根本没用,直接昏死在地上。乱葬岗所有树木被连根拔起,荆棘被活活震碎,地面也开始剧烈颤抖。 而这些可怕的画面在元今今眼里,都是无声的。 是谁帮她捂住耳朵的? 元今今猛然转身,就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凤眸微眯,眼波流转,好看的嘴唇微微一牵,噙着满满的笑,这不是别人,正是那神出鬼没的老狐狸白无梦! 明明元今今耳朵被蒙住,脑海里却出现白无梦的声音:“嘘。” 她再去看那活尸,发现活尸已经被红线扔进棺材,棺材上的诡异图腾再度发光,猛然朝活尸的身上蹿去,只电光火石之间,那棺材跟活尸凝在一起,被红线搅得凭空消失了…… 元今今看着白无梦: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而且他好像,非常开心。 “你从一开始,只想让我们引活尸?”元今今蹙眉。 “对啊。”他笑。 “你这么厉害,何必多此一举?” “就是我太厉害了,所以引不出来。”他双手负在后,一双漂亮的眼睛笑弯了眼:“这不找你们帮帮忙么。” 他说得倒是轻巧,帮忙。 “那活尸呢?”元今今问。 “我自然将它再封印了。”白无梦又笑得眯眼,甚至伸出一只手抚抚元今今头发,像是在抚弄一只小狗。 但元今今越瞧他这样,越觉得白无梦在撒谎,他肯定没有封印活尸,他明明需要大量怨气,这点根本就杯水车薪,白无梦到底要做什么? 况且那时,活尸嘴里一直在念什么解封印,献祭之类的东西。 究竟是解开什么封印? “你做得很好,小狗。”白无梦笑,他扔给元今今一串铃铛:“这送你。” 元今今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那活尸脚上的么!瘆人得很,她才不想要,元今今正要推拒,那铃铛居然自动锁在手腕上,脱都脱不掉! “你运气真好,这铃铛叫摄魂铃,算是件宝贝。”白无梦说:“不仅能偷人家魂,还能护自己魂。多少人求着护魂都找不着。” 他又笑了笑,一副长辈口吻:“而且小姑娘么,手上绑着铃铛,挺可爱的。” 元今今翻翻白眼,心下默念:“变态。” 白无梦眼神一瞥,看到瘫倒一边的陈二狗:“这小子三番五次推你入地狱,刚刚那活尸一吼,直接震碎他五脏六腑,他现在活不成了。” 元今今挥开白无梦的手,沉默着走到陈二狗面前,他浑身是血,看起来狼狈不堪,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应该真要死了。 元今今看着这张血肉模糊的脸沉默许久,才缓缓朝白无梦开口:“白前辈,您有办法保他不死吗?” 白无梦这时像有了兴趣:“你要救他?” “不是我要救他。”元今今说,“是他本不该死在这。” “你已救过他一次,他害你无数次,你仍要救?” 元今今点头。 “好。”白无梦笑:“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便救。” 元今今沉默许久,才缓缓说:“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白无梦微微垂眸,看着这十三四的小姑娘,忽然觉得看不透。 他本以为这姑娘从皮到骨割开了,肯定全是黑的,满满写的都是堕落,倘若走上修仙大道,以她那机灵狗腿的性子,肯定会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以后堕入魔道,混成个什么魔王也未尝可知,却没想到愿意为着个癞子,找自己寻药。 “我倒没料到,你是个圣母。”白无梦笑。 “我也没料到,您自恃心狠手辣,却小心翼翼保护我。”元今今不甘示弱,也笑:“那红绳,您虽说是狗绳,但那是保护我的东西?” 白无梦微微眯眼,没说话。 “那夜里,我就算真被狼群围攻,红绳应该也能救我。” 白无梦漂亮的脸上笑容尽失,凤眸翻了翻:“玉露丹。” 元今今手心便出现一颗透白丹药。 “快拿去给他吃吧,真死了我可救不活。” 元今今噗嗤一声笑了,揶揄道:“白前辈,您可真害羞。” 白无梦便不耐烦地翻个白眼,直接把二人扔回鸡毛村了。 那团幽幽绿火又出现在白无梦身后,声音略带戏谑:“仙尊大人竟然被个小丫头调笑,还害羞得直接把人甩回去了。” 白无梦眼神寒寒一瞥:“闭嘴。” “还是您心机深。”绿火仍然笑:“您神识太灵敏,在这怨气冲天的地方,反倒不好判断封印位置,还说那破珠子能吸收怨气,骗那俩孩子找封印,我倒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被那小丫头找到了。” 白无梦没搭腔,只是眼神落在脚下地面,地下鬼气翻涌,似能冲天。 绿火还欲说话,却见白无梦双眼再发异变,原本清澈深邃的瞳孔,被染成诡异血红,竖瞳,眼白也全被染黑了,一头乌黑长发被染成银白,虽说俊美一丝未减,原本身上那股子清冽,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消失,全部化作滔天邪气,连白无梦周身空气都隐隐有撕裂之感。 竟像是……魔化了一般。 “仙尊大人……”绿火的声音十分担忧:“大乾罗摩那家伙还在您体内,以前倒还好说,现在您修为大损,根本压制不住它的腐蚀。以前腐蚀您一只眼睛便罢了,现在竟让您变成这样……” “这样有何不好,在它吃我之前,我先把它的利用价值榨干。”白无梦眯眼一笑,眼神落在地面,只需一踩,便察觉到地下滔天鬼气,他手一翻覆,先前收的活尸跟棺材都立于乱葬岗中央。 白无梦手臂一张,血红的竖瞳闪烁精光,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解封。” 乱葬岗地面崩裂,黑色气息从地下喷涌而出,无数尖啸声卷来,立时将大亮的天色遮成黑夜,雷电大作,在天边劈啪作响,再往崩裂的地下一看,满满喷涌的仿似黑色怒焰。 “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把这种怪物养在这。”白无梦脸上蹿出三道红色皱纹,他邪邪一笑:“既然我误打误撞找着,就怪不得我全吃了!” ☆、来者不善 鸡毛村仍然那样,人生鼎沸倒也热闹,水车在小河里翻着滚,挑着担子的村民从东家跑西家,吆喝着卖烧饼,大地春色新抽丝,绿树繁盛长着翠绿新芽,倒也生机勃勃。 但当元今今一露面,村民的表情都变了样,谁都知道这小孤女得了大机缘,居然见着仙君大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欺负她,得供着她。 于是这边大叔说:“今今,先前叔叔卖你的米不够好,来,这袋白送你的。” “今今,早饭吃了吗?大伯送你块烧饼。” 元今今倒也不客气,全都收下,但她一瞅远方群山,心里总忐忑不安。 “乱葬岗……乱葬岗……”她不住默念着,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谁提过乱葬岗这茬了! 村长。 元今今找到村长,直截了当地问:“村长,我小时候你跟我说,当年带我爹走的那位仙人,曾经提到过乱葬岗吧。” 十几年前,村子里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也说是修真道人,便是这老头把元今今的爹带走的,虽不知这老头是正是邪,但依村长现在都忌惮颇深的态度来看,这白胡子老头肯定也不简单。 果然,一提起这白胡子老头,村长眉头紧皱:“那位仙人自称无为道人,是说过附近山头有座乱葬岗,虽不知道那曾发生过什么事,但道人警告说万万不得入内。” 元今今心下一声咯噔:“那道人有说为什么吗?” “说是埋着什么鬼物。”村长皱着脸回想:“那乱葬岗本来就在山头上,你们就是猴子也蹿不上去。所以这些年,我倒没跟你们这群小年轻讲过。” “那道人为何没有消除鬼物?”元今今问。 “道人称那乱葬岗为埋骨之地,下面尸骨阴气积聚,说是什么至阴,连他也没有把握降服鬼物。”村长现在想来,表情仍有些讪讪:“不过好在那时道人大发慈悲,向我们要了狗血黄符等物,说是做了个阵眼,能控制住埋在下面的鬼物。” 狗血,黄符? 看来压制棺材活尸的黄符,的确是这道人留下的。 册子上的图腾是真的,那无为道人也是会法的。 元今今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她掏出那本爹留下的破册子,看着最后一页爹留给她的话。 致今今:空旷纳百川,哺育孕星际,世界之大,仙道长存,莫守得一寸三分田,了此一生。 “其实我爹是真去修仙了?”元今今怔然:“难道我……其实没有被抛弃?” 村长看着发愣的元今今,十分无奈地叹声气:这孩子太可怜了,孤女寡母呆在村里无人照顾,母亲又一直卧病在床,小小的家都是由这孩子撑起的。若她不凶悍,别人早把她娘俩欺负到底了,逼得她小小年纪练成不饶人的性子。 村长尤记得十年前,才三四岁的元今今怯懦的样子,那会儿她一直躲在她母亲身后,像只受惊的小猫,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跟谁也不敢讲话,短短数十年过去,为了保护她娘,她凶悍,可到头来娘没了,爹也不在,她又是孤单一人。 虽说嘴里说是巴不得她爹死了,但村长知道这孩子是想见她爹的,若不是,又怎会日日揣着那册子不撒手? 他正欲安慰小姑娘几句,忽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房梁开始歪,瓦片簌簌砸在地面裂了一地,村民们全往屋外跑,抱着脑袋防瓦片砸,也大都惊慌失措:“神仙发怒了!” 是地震。 元今今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得不详预感要成真了,她匆匆往高处跑,想看清情况,村长拄着拐杖走出来直呼她名字:“今今快回来,小心山上落石!”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高处,看见不远处一座山上黑云缠绕,恐怖之极,乱葬岗就是在那。想来白无梦是把鬼物给放出来了。 天空雷声大作,惨白的闪电降临在那山头,全交错纵横在一起,竟如雷暴,闪电劈燃了山头,熊熊火光映在天边,竟像是末日一般。 元今今知道:白无梦在那。 天空轰隆巨响,一阵剧烈大风刮来,吹得元今今几乎站不住脚。若往山头细处看,黑云与黑气绕成一团,竟似两只恶龙死死纠缠,相互吞噬。 当两只恶龙即将合二为一时,那山头上蹿出个更巨大的黑色阴影,相隔这么远,元今今都被那东西吓得双腿发颤。 这东西有眼睛,有嘴巴,叽叽发笑,像怪物。 元今今记得这可怕的戾气——那晚白无梦眼睛黑化时,浑身便是这戾气! 这可怕黑影血盆大口一张,直接将两只黑龙吞入腹中,等元今今再睁眼时,她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那整座山,没了。 大家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异象,都吓得瑟瑟发抖。 元今今双唇紧抿,捏着手中玉简,神情闪烁,这时她忽然看到空中飞快蹿过几道影子,各个乘着飞剑,全都紫衣白衫,像是书里说的宗派弟子。 他们全都朝乱葬岗方向急袭而去,但那山早就被个可怕怪物夷平,只剩下一片空旷诡异的平地。 “这些人是来阻止白无梦的?”元今今有些愣神,她对那位大仙可谓全然不知。 天上乌云散尽,元今今又瞧好一会儿,再没看到其他异象,便又满腹狐疑地回了村。 还没进村,元今今又看到那一众紫衫白衣的倨傲青年,大多长得秀气灵动,但眼睛里满满都是鄙夷跟不屑,一个娇娇小姑娘头戴珍珠,手腕上也尽是漂亮圆环,卷着头发嘟着嘴:“长老还说鬼王养好了,让人家出来见见世面,这下可好,对着一群乡巴佬。” 金明珠平日在宗派里极其受宠,性子飞扬跋扈惯了,旁边师兄赶忙说:“明珠,你别急,师尊只说鬼王气息忽然没了,想来是埋得太久,法术失效,咱们肯定能见到这百年一养的鬼王。” 元今今眼皮一跳:“鬼王?” 名门正派都是以天地灵气为源,鬼气怨气一向被视为歪门邪道,这些人口口声声是自己宗派养的鬼王,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当然,白无梦这样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好人。 所有村民都被赶到一起,凡人对这些执剑施法的修仙者,毫无还手之力,村民都错愕地盯着这群紫衣人,好多人吓得发抖。 村长拄着拐杖站出来:“请问各位仙家人,来我们鸡毛村有何贵干。” 金明珠翻了个白眼,扇扇风一脸嫌弃:“谁乐意来你们这小破村。一股老头子的臭味。” 村长的脸颤了颤,脸色惨白。 元今今混在村民里,看着那金明珠横竖不顺眼,要不是知道此时冲动会死,她肯定上去就跟那女的打一架。 “既然师尊还在找那鬼王气息,不如我们就来帮帮忙喽。”金明珠眼睛一眯,笑得狡诈:“被关一个月禁闭,好久没杀人,我手痒。” 众人皆变了脸色,大家都听说仙人容颜永驻,这姑娘虽瞧着是个女娃娃,但既会御剑又会仙法,肯定不是好惹的,没一个人敢把她说的当玩笑话。 旁边有人捅了捅元今今胳膊:“今今,你不是认识仙人么?你让他现身,你让他帮帮我们,替我们跟这些人求求情。” “就是。”旁边有人细声说:“你跟这些小仙君大人说说看,我们一定乖乖听话,他们要什么便给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金明珠便不耐烦地瞪过来:“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 一鞭子狠狠扇来,直接搅断那人骨头。那人痛得在地上直吸气,金明珠却看得拍手:“师兄,鬼王气息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一定是有人动过手脚,咱们先审审呗,我最喜欢玩审问游戏了。” 千竹明扭头看了自家师妹一眼,金明珠这才筑基三层,还靠着筑基丹吃上来的,成天就知道杀杀凡人,凡人有什么好杀的,既抢不走灵石,又夺不了法宝,要杀就往多的杀,怨气能强到布鬼阵,不然有什么意思。 但这金明珠是师父的掌上明珠,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于是他点点头,算应允了。 金明珠高兴得笑眯了眼,她一拍手浑身叮叮哐哐响。 “听好了哦,这是个很简单的问答游戏。”金明珠脸一侧,耳发也蜿蜒到一边:“抢答,答对了我不杀你,答错……错的话……” 她的食指碰碰下颚,笑得花枝乱颤:“就做我魔兽的食物可好?” 什么是恶?这就是实打实的恶。 元今今忽然觉得,跟遇到的活尸比起来,眼前这个笑容明媚的少女才是真的恶毒。她心下确认这些人绝非正派,养魔兽,杀人不忌惮,想来是什么邪教宗门。 但元今今心中疑问还有很多,这个金明珠一定能解开她许多疑虑,她总有这预感。 “那第一个问题。”金明珠勾起一圈头发,笑得眯眼:“我漂亮吗?” 这是个简单问题,但所有人都怕这少女的阴晴不定,一时间竟没人搭话,直到一只细细的手伸出来:“漂亮。” 显然这不是金明珠想要的答案,她眉毛一挑,瞧着人群里那影子,短发,穿着个破布衣裳,十三四的小姑娘,鞭子又捏在手上,她正欲抽出软鞭,却又见小姑娘笑:“若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仙女姐姐美貌,未免太俗气,我瞧着姐姐漂亮得厉害,连我一个小丫头都喜欢,只想在春露秋华时再看看你,只有你才配得上如此美景。” 元今今满嘴胡说八道,她这是对症拍马屁,金明珠那性子,不就是个爱听吹捧的小公主么?什么高洁清雅的诗句都不管用,她就适合这种简单粗暴拍马屁。 千竹明凛眉一看,真没想到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起话居然这么臭不要脸,明明是拍马屁的话,偏偏配着清新真诚的笑容,也就金明珠那傻瓜受用。 果然,金明珠笑得合不拢嘴,一双手掌拍得啪啪响:“好,你活着吧。” 金明珠正欲问第二个问题,却见小姑娘一双漂亮如鹿的眼睛还盯着自己,脸上全是真诚跟善意:“仙女姐姐,我特别喜欢你,我想跟你多讲讲话,这次我问问题,你来答,好吗?” 千竹明看了元今今一眼,只觉得是个寻常小姑娘,但奇怪的是,他总觉得她身上藏着什么东西,有一抹淡淡檀香气味十分熟悉。 身边有人扯扯元今今袖子,是陈二狗,也不知道他从哪蹿来的,他低声说:“元今今你疯了吧!有命活还继续问?” 元今今没理,还是一脸真诚笑容:“仙女姐姐,我喜欢跟你玩这游戏,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 金明珠下颚一扬,眼珠子转了转,她倒是头一次看个凡人有这么大胆子,别人都吓得跪地上,这小丫头偏偏若无其事想继续跟她玩。 金明珠想想,觉得这乡巴佬小姑娘没见识,没见识自然什么都不怕。 于是她倨傲地笑了:“好,你问。” “但下一轮,可又该我问了哦。”她从取出一个玉麒麟瓶,眼睛眯成月牙:“若是你答错,可就得乖乖让我的魔兽吃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卡卡字数等排榜,以后隔日更哦。 ☆、无力感 元今今眼珠子转了转,眼睛璀璨发光:“仙女姐姐,先前就听你说师尊,你师尊到底有多厉害啊?” 元今今的问题看似简单,但实则是陷阱,倘若直截了当地问她的宗派,他们来的目的,肯定会引起警惕,她料定金明珠是个爱炫耀的人,直接越过目的性问题,装成无知少女。 光听她嘚瑟炫耀,肯定也会得到不少讯息。 果然,一提这茬,金明珠的脸闪闪发光。 她得意地说:“师尊是我魔门宗内的长老,是元婴修士,当然厉害得很!别说对付你们这些小乡巴佬,就是对付普通修士的围剿,也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们的宗派,叫做魔门宗。 “本来师尊还在闭关,但感应到这封印的阵眼动了,想是百年鬼王养好,这才带我们来见见世面!”金明珠骄傲地扬着下颚,一脸神采飞扬。 封印?鬼王。 元今今一皱眉:看来埋在乱葬岗下的东西,就是鬼王。那么白无梦呢?白无梦跟这个魔门宗有关系吗?白无梦有没可能是金明珠师尊? “仙女姐姐,你师尊好像真的好厉害,肯定活了几百年那么久吧?”元今今继续下套。 “哼。哪里才只几百年。”金明珠抱着手,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你们这种乡下小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要练成元婴大能至少都千年,才几百年就厉害?” “那岂不是长成了白胡子爷爷?” “这……”金明珠脸色略不自在:“师尊对外表皮囊一向不上心。” 元今今眼睛一眯:金明珠的师尊铁定不是白无梦了。 若是对外表不上心,怎么可能长成那副妖孽样。只是不知道白无梦,是不是魔门宗下的弟子。还得问。 金明珠说起话来神采飞扬,师兄千竹明云淡风轻地将她拉回正轨:“师妹,你挺善良啊,小丫头都问你三个问题了,你还乖乖回答。” 这小丫头多的问题一个没问,金明珠自己倒是抖得有模有样,真是蠢。 提到这,金明珠眼睛一瞪,一副恍然大悟样,作势又要抽软鞭,凶神恶煞地说:“小丫头,你玩我?!” 元今今故作瑟缩害怕:“仙女姐姐,真没有,我就是觉得姐姐的师尊好厉害,不自觉就多问了几句……前几天我看到有东西从天上跌下来,大概也是仙人呢!” 听到元今今的话,金明珠却翻了个白眼:“天上掉下来还能活?真厉害的修士怎么可能从天上掉下来?要么就是陨落了,渣都不剩,还仙人呢,不提也罢。” 元今今本来只是试探,但听金明珠不屑口吻,她料定白无梦跟魔门宗无关。 那白无梦究竟是谁?他怎么知道魔门宗养了只鬼王?误打误撞找着的? 金明珠见这小姑娘一双眼睛璀璨闪烁,虚虚实实的,要说她有心套话,但瞧她现在害怕的样子,应该也没那胆子。 于是金明珠眉头一舒,笑盈盈地看着元今今:“小姑娘,该我问了。” “仙女姐姐问。” 金明珠笑:“你猜猜看,我到什么年纪了?” 千竹明眼睛一睁:真是受不了金明珠这傻瓜。 他是金丹修士,带着这一小队人在后方观望,一队十几个人,都是筑基三四层的,长老让他们来,确实也就是见见世面,顺便让他们瞧瞧魔门宗的鬼术,震慑一下这群小兔崽子。 谁知道鬼王气息突然消失,整片埋骨地全没了,连师尊都说不知怎么回事。 这片埋骨地宗门里极其看重,是几百年前一位已飞升的长老,亲自在此布下的强大鬼阵,这地方本就是至阴地,再加上有大片凡人尸骨做养料,想来养出的鬼王成色极好,威力强大。 掌门特地吩咐闭关修炼的师尊出山,就是担心鬼王威力太强,故而派出元婴修士带队前往。 现在抚育几百年的鬼王说没就没了,师尊正在气头上,现在也就金明珠这傻瓜能开心欺负人,还一副得意的模样让人猜她几岁,幼稚。 元今今听了问题,知道又得变着法拍马屁,于是笑了笑:“仙女姐姐是什么年纪?当然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千竹明翻翻眼皮,一个师妹蠢起来无药可救,一个凡人小丫头马屁拍起来压根不脸红。他真是受够了,便转身出去发传音符。 金明珠一听着回答,乐呵呵地眯了眼:“算你会说话,小丫头,我不杀你。” 元今今坐下来,心里却盘算颇多,她刚刚听着金明珠的话,把线索一串,全明白了。 这魔门宗养了只鬼王埋在乱葬岗,昨天元今今跟陈二狗一阵闹腾,误打误撞找到封印,白无梦不知是什么来头,解封印,顺手盗了魔门宗的鬼王。 现在魔门宗的人只知道鬼王没了,却不知道详细情况。 现在魔门宗的小辈能来鸡毛村耀武扬威,保不准他们还会干出什么恶事来。 想到这,元今今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一种蝼蚁般的无力感。 她的眼神动了动,从怀里取出便宜爹留的册子,她把这本破册子叫做《今今册》。 里面内容很繁杂,有提及鬼物的,也有提及外面大千世界的,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书。以前她一直没把这些东西当真,以为是她那爹瞎忽悠,讲故事,直到她看到活尸下面那封印。 不自觉元今今又摸上第一页上的字,喃喃自语:“世界之大,仙道长存……” 她爹并不是遗弃她和娘,正是畏惧这种无力感,才执着踏上求仙旅途吗? 正当元今今发呆时,骄傲的金明珠指着个七八岁的丫头说:“你,你站起来,你回答我的问题。” 那小丫头是村里王户的女儿,本就年幼,现在被这么一吓唬,哪里憋得住,哇一声大哭起来,直接扑进她娘怀里。 金明珠脸色铁青,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这小丫头,怎么不学学刚刚那姐姐?见着我就哭?我很吓人?” 她旁边的师兄们瞧她刁难人,也没一个吭声的,都知道这大小姐不好惹。 何况就是个凡人小丫头而已,杀便杀了。 却见着那拍狗屁的小姑娘站起来:“仙女姐姐,你瞧这小丫头的样,她生来就痴傻,话都说不利索,要是仙女姐姐有心发问,那还是我来答吧。” 瞧着元今今又站起来了,陈二狗觉得这女人真的有毛病,明明有命活,偏偏往刀口上撞。 金明珠眉头一皱,指腹温柔地抚摩着玉麒麟瓶:“小姑娘,我知道你有心帮她,不过我的魔兽总是要吃人的,你能救这小丫头,怎么救得了其余人?” 她手环碰得哐当响,随即又笑了笑:“不过我挺喜欢你的,小姑娘,既然你开口帮这丫头,我就不为难她了,这次我挑个老大爷吧,反正都是快死的人,被我的魔兽吃,也算死得其所。” 元今今直直地看着金明珠,金明珠眼神一利:“这次如若你再插手,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她指着村长说:“大爷,我也不刁难你,我就问你,我魔门宗能不能称霸整个修真界?” 元今今看着村长,其实只要奉承金明珠,在嘴皮子上让她快活快活,她也就不杀人的,就算违心,就算是谎话,只要能活命又有何妨? 但村长一杵拐杖,脸上的皱纹颤了颤,却浑然不见丝毫畏惧:“天下之大,自然是正气浩然!你说的这魔门宗,养鬼王,胡乱杀人,这样的不正之风,怎会称霸整个修真界!” 金明珠脸上笑意全无,魔门宗的其他弟子也是满脸杀气,他们能修真的体质,至少都是千里挑一,现在居然被区区凡人呵斥?!什么道理! 整个场面一时杀气腾腾。 元今今一怔:他们要杀人了。 还没等魔门宗的人出手,有些村民便自发讨饶:“这是那老头说的,不算,各位仙人的宗门,以后肯定是会称霸修真界的!” “就是。”有人赔笑:“各位仙君别生气,都是那老头胡说。” 死字面前,这些人连尊严都没了。 金明珠一鞭子搅在村长脖子上:“老头,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村长一双眼瞪欲裂:“我说,你们这样的邪教,早晚会让正派人士收拾干净,称霸修真界?做梦。” 元今今有些震动,万千情绪杂糅在心头,只余留出一个念头:“我要救村长。” 当年她爹离开之后不久,娘就卧病在床,娘俩一直住在山头,周边也没能救济的邻里。 那时候元今今年纪尚小,被饿得皮包骨头,连走路都快不稳,是村长上山头,找到了她们娘俩,给了她一个干巴巴的馍馍跟一袋米,才让元今今活下来。 她的眼睛一睁:村长不能死! 元今今正要起身,忽而听见左腕铃铛响动。 对了,摄魂铃。 在乱葬岗时,活尸身上这摄魂铃一响,陈二狗就被震得七窍流血,连白无梦也说这东西算件宝物。 如果用摄魂铃对付这些人,会有用吗? ☆、置之死地 金明珠正欲搅烂这老头脖子,却看见先前那姑娘笑眯眯地站起来:“仙女姐姐,先前我有件事没说。” “又是什么!”金明珠凶神恶煞,“你不听我警告,别怪我连你也杀了。” “我先前说,见着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元今今看着她:“我确实看见那人化作飞灰,不过留了个袋子,我从里面找到几件东西……” 金明珠鞭子放下,把老头扔开心里一动:“难道这小丫头真瞧见大能陨落,捡着了宝贝?” 元今今见她表情,就知道她上套了,于是故作谨小慎微地说:“我自己拿着也没用,但瞧着有点意思,便想献给仙女姐姐。” 其余人一听这话,心里也有盘算,各个心道师妹这是捡了大便宜,如果真遇上仙人陨落,这凡人呈上来的东西,真有可能是法宝。 金明珠面上一喜,杀气全无。 元今今笑:“仙女姐姐,这边人多,我到那边取给你看。” 她指了条偏僻的路。 金明珠只当元今今是个毛孩子,这要献宝,藏着掖着也正常,便点点头:“我随你去。” 清风袭来,带来的却是焦躁的不安。 元今今把左腕藏在袖子里,把铃铛声也藏在里面,陈二狗见她起来,隐约闻到一大股血腥味,看她左手袖子全被血染红了,一滴一滴血珠全往地上流。 “喂,元今今。”他迟疑一阵,却没把她抓住。 摄魂铃戴在凡人手上,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这一点元今今是知道的。 这东西在活尸身上,只要铃声响动,陈二狗就头疼得不行,元今今猜想,要驱动摄魂铃是需要怨气的。 想来鲜血和怨气总有一点关联,所以元今今铤而走险,以自己的血献祭,希望能驱动这东西。她没有十足把握,才把金明珠往偏僻的地方骗。 “到了。”金明珠环顾四周,瞧着周边的低矮瓦房,便直皱眉头:“凡人的东西真脏。” 她没有注意元今今左袖几乎被血浸透:“东西呢?拿出来吧。” 元今今也惊慌,她也很怕死,但她知道现在局面,横竖就是个死字。 既然必死,又为何不拼死一搏?! 元今今左手掀开,猛然起身往金明珠身上袭去,金明珠没防备,被吓了一大跳,只听得铃声叮当响,自己手中软鞭居然被夺了。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是被这小丫头彻头彻尾地骗了! “师……”金明珠正欲喊人,元今今猛然捂住她的口鼻,金明珠被剧烈的血腥味一呛,这时才注意到元今今的铃铛,红绳,古铜色,却已经被血染满了。 她没料到个小丫头力气挺大,金明珠直接用传音术唤了其他人,元今今瞧着那边人全都往这走,就知道不妙了。 而且摄魂铃……没用。 给它喂了再多血,也没用。 元今今心中一发狠,索性用鞭子扯住金明珠的咽喉,试图把她当人质,却忽然感觉拿辫子的手掌剧痛,她摊开一看,手掌血肉模糊,那鞭子不知何时竟翻出无数倒刺。 金明珠哼哼笑了两声,反手就把元今今丢到地上:“小丫头,没想到吧,我这法器是听我命令的,区区凡人,竟然也想同修士抗衡。 元今今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她浑身都疼。 前几天摔到那大坑里,浑身的伤痕疼。左腕上故意割来养摄魂铃的伤口疼,手掌也疼得戳心,她无力地再摇了摇铃铛,仍然无济于事。 金明珠夺过鞭子勒住元今今:“小丫头,你说话再好听,要骗我,那也是个死。” 不远处有团诡异的绿火闪烁,又化作道纤长的黑影,他看着元今今瘫倒在地,必死无疑,微微皱眉叹道:“仙尊大人在忙,小姑娘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血并不能驱动摄魂铃。”他叹气:“也罢,我帮你一把。” 黑影伸手,灵气从他指尖涌出,钻进元今今左腕的铃铛。 元今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惊觉左腕的铃铛发热。 “难道……难道摄魂铃醒了?”她用力晃晃手腕,果然,一阵叮当响动,此时却多了股奇怪的力量,这声音在元今今耳中并无异常,在金明珠听来却非常可怕。 这不是铃铛声,像是鬼在嚎,魔在叫!刺得金明珠头疼欲裂! 她驱动法诀,想做出个小屏障隔音,却被扰得根本念不出法诀,她只感觉眼睛一阵湿润,一摸,居然流血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凶神恶煞地想直接拧断元今今脖子,却浑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可怕的魔音撕扯着她的神识,几乎要把她的灵魂给都给剥去! “师兄!师兄救我!”金明珠连传音术都没法用,直接扯着嗓子大喊。 他们看见金明珠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等到时才听到那可怕铃声,这铃声犹如魔音,无限地侵蚀神识,像是恶鬼一般,要把他们的灵魂撕咬出来。 这些人大都是筑基三四层的修士,再念法诀也避不过,各个被震得瘫倒在地,毫无力气。 等到元今今缓过神来时,才发现躺了一地修士,大多七窍流血,但都还有呼吸,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元今今吃力站起来,她朝村民跑去,大喊道:“快跑!都往森林里藏!” 魔门宗还有其他人,等到这的情况被发现,所有人必死无疑,现在都往山上藏,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却冷不丁听见个村民说:“要你坏事!这些个神仙本不一定要杀我,现在肯定要杀全村人了。都是你的错!” “就是,我们不走,走能走到哪里去?还不如等仙君们醒来,把你交给他们赔罪!” 元今今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再厚颜无耻,也不过是十三四的小姑娘,委屈全憋在心头,但她咬着牙,死死咬着牙。 这时村长杵着拐杖站起来,用浑厚的声音说:“都闭嘴!要不是今今把那些人放倒,我这把老骨头早死了,你们还真当这些人有良心?从一开始,他们都没把我们的命当成命!” “就是!”护着丫头的王大娘附和道:“要不是今今,我女儿都被那歹毒女人杀死了!” “这些人只把我们当牲口,当马!”铁匠铺的大叔也站出来:“要不是今今让那些人吃了点苦头,咱们现在早被玩死了,你们还有什么脸敢指责一个小姑娘?!” “明明刚刚吓得话都说不出,现在欺负个小姑娘倒有劲了。你们行你们上,不行就别逼逼。”村口大嗓门的大婶也开始替元今今说话。 “今今。”村长摸了摸她的头发,一脸的慈爱:“别把那些人的话当真。” 元今今有些怅然,只轻轻应了声:“嗯。” “大家快往山上跑!”村长招呼道,“别拿劳什子东西了,都往森林里藏,分开藏!只要我们藏得散,这些人不一定有精力找我们。” 元今今也帮着带人走,并且时时注意金明珠等人状况,他们好像因为摄魂铃受了重伤,而且奇怪的是,这忽然有魔力的摄魂铃,对村民却没损害。 “村长,你也快走!”元今今扶着村长。 村长却摇摇头,慈祥地笑了笑:“我跑不动啦。” 元今今一怔,却见村长杵着拐杖走进屋里,和善地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跟着走进屋里去。 “你这孩子,老是逞强。”村长取出几条干净布料,他眼睛一抬:“伸手吧。” 元今今愣了愣,这才伸出她血肉模糊的手掌,原来她急着让村长逃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扶得村长半身是血了。 村长帮她抹了点草药,随即用布料一圈圈裹上,嘴里缓缓说:“今今,村里有很多人,都觉得你狡猾,会耍点小聪明,挺无耻的。但我知道,你只是拼命想活下来而已。” “不过这也怪我。”村长叹一声气:“我虽然已经用心护你跟你娘,但总也有人欺负你。表面的性格,实则都是你为了生活的自卫方式。” “今今,你虽然看着凶狠,却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村长朝她笑了笑,一脸的皱纹舒展开,却让元今今看得格外安心:“我都知道。” “这次本就是我们鸡毛村飞来横祸,你本性命无忧,却插手想救其他人。”村长用布帮她裹好手心:“谢谢你,我代表鸡毛村的其他人,谢谢你。” 元今今含泪摇头,手心虽然痛感还在,心里却非常温暖。 她正欲说话,一抬头,忽然看见窗外飞来柄匕首,直直地插去村长后背,村长眼睛瞪着,吐出口血来,衣服便被汩汩鲜血淋湿。 元今今愣住了:“村长?!” 她还没转身,就感觉左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元今今浑身发凉,便看见一个紫衫白衣的男青年,他虽穿着跟魔门宗其他人类似,但细节花纹处略有不同。 他长得俊朗,面容却十分冷漠,先前看他站在金明珠旁,金明珠还对这人有忌惮,应该是这队人的首领,没想到唯独将此人漏下了! 千竹明扯住元今今左腕铃铛,眼神阴毒如蛇:“你怎会有我派至宝,摄魂铃?” ☆、而后生 元今今心中一冷,猛然想再驱动摄魂铃,手腕却被死死拧住,这男人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 “摄魂铃本埋在埋骨地的阵眼上。”千竹明眼睛一眯:“你碰过阵眼?” 元今今心理素质再好,也没办法在此时装傻。 她一咬牙,拼命想挣脱千竹明的手,却被死死遏住,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 千竹明另外一只手掐上元今今的脖子,眼神冷淡,却似乎是要吃人:“说,鬼王的消失是不是跟你有关。” 元今今恨透这些人。 恃强凌弱,杀人不眨眼,自私自利。 想来今天是要彻底死在这,元今今咬牙,笑得个顾盼生辉:“鬼王不鬼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养的好东西,早被别人吃了。” “鬼王被吃了?”千竹明凛眉。 她吃吃笑了两声,然后凶神恶煞地说:“你们活该!” 话音刚落,元今今就感觉一阵剧痛,她晕厥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地上,手腕上的摄魂铃已经被取下来了,元今今浑身是血,疼得厉害,眼前所见全都是血腥。 所有逃跑的村民全被抓回来了,死伤了十几个人,全都躺在地上。 一个衣袂飘飘的老头站在元今今面前,他发眉皆白,光是站在那,用眼神看着元今今,就是浓烈杀意的气场,但若跟白无梦比,还是差太多。 “小丫头。”齐子松居高临下地看着元今今:“你的摄魂铃,是从哪里来的?” 元今今死死瞪着他,不说话。 齐子松正是魔门宗的元婴长老,此次本要收服的鬼王威力太大,掌门怕无法成功收服,硬要正在闭关冲刺修为的齐子松出山。 掌门感应到阵眼松动,封印自行解开,以为鬼王业已成熟。齐子松却没想到,鬼王的气息在忽然之间全部消失,不仅如此,连整个埋骨地都消失干净,手段之干净利落。 但齐子松不相信是个人所为,没别的原因,他认为不可能。 若非上界大能,没有谁有能力独自吞食鬼王。 就连齐子松来降服鬼王,都带了当年布阵的法宝,试图用法宝加以控制,论单打独斗,他真没有信心将鬼王拿下。 先前被摄魂铃中伤的金明珠也起来了,她干净漂亮的紫衫上全是血,幸灾乐祸地瞪着元今今:“师尊,先前这死丫头竟然把我们伤成这样,您一定要替我们讨回公道!” “丢人!”齐子松面露厌恶,“就算把这小丫头原原本本剥开看,就算个凡人,凡人怎么可能驱动摄魂铃?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被小丫头暗算,居然找我来讨要公道?!” “师尊……”金明珠正欲解释,看着齐子松那张眉头紧蹙的脸,只得生生把话都咽回去。 “小丫头,我看你好像不愿意说真话。”齐子松看着元今今,“那我就换种说法。” 见元今今仍旧怒目圆瞪,齐子松笑笑:“那山头上根本就没有人烟,你可知道那埋骨地的尸骨,都是哪里来的?” 元今今反应过来,她怔住了。 “看你也不傻,猜到了吧。”齐子松笑容尽失,一双浑浊的眼睛犹如有毒:“没错,几百年前,那也有个村,也有一百多人,他们何其幸运,就住在那极阴地上。为了布阵养鬼,就全被杀了。” 一听这话,其他活着的村民瑟瑟发抖。 齐子松眼神瞟了眼还活着的几十人,冷笑说道:“这片山的风水倒也不错,虽比不上原先的埋骨地,但再布个鬼阵,也是行得通的。” “接下来……”齐子松顿了顿:“只需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元今今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疯子。” “要是真的那么不服,不如也来走上修仙大道可好?”齐子松笑了笑,他的眼神一瞥,全是鄙夷:“可惜啊,小丫头,就你这个资质。若说普通没灵根算烂,你这资质烂得算百万分之一了。” “什么?”元今今愣住了:那时候白无梦明明说我是天灵根……不,不对,细细想来,他从一开始就没直说究竟谁是天赋秉异的那个。可他当时为什么要误导? 混在村民里哭哭啼啼的陈二狗,听到这话也怔住了,他一抬头,发现那白胡子老头站在他面前,齐子松一捋胡须:“小子,你可愿随我踏上修仙大道?” “什么?!”陈二狗瞪大眼。 “我说你。”齐子松眼神一耷拉,面无表情地说:“你的天赋十分好,异常纯净的天灵根,几乎是十万分之一的几率才出一个。” 他顿了顿:“你可愿加入魔门宗?” 原本对修仙之路丧失希望的陈二狗,一听到这话,几乎是喜从天降。 他激动地点头,磕头磕得砰砰响:“加入!我想加入!我要加入魔门宗,我想拜您为师。” 陈大娘在一边也是听得喜极而泣,抱着陈二狗大哭说:“我的儿啊!能加入仙师门下,你也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却猛然听见齐子松说:“不过,我有个要求。” “您说。您说!”陈二狗激动说道。 “那是你娘?” 陈二狗点头。 齐子松将一柄细刃扔到陈二狗面前:“杀了你娘。” “这……”陈二狗停滞了。 “若你不愿,也就罢了。”齐子松转身,“反正你们都得死在这。” 陈二狗面如土色,他死死地看着陈大娘。 “儿啊。”陈大娘抱住他,放声大哭,却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等她放开她儿子时,才发现腹部被细刃洞穿,全都是血。 陈二狗动手了,他杀了他娘。 “二狗……”陈大娘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陈二狗面无表情,他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娘,我谢谢你把我生得这么好的资质,谢谢你以死,让我走上修仙大道。您的大恩,我今生今世都难以忘怀,今后每年的清明节,我定会为您上香烧纸,让您在阴间过得很好……” 其余村民皆看得倒吸一口凉气:“陈二狗,你个混蛋!” “闭嘴!”陈二狗凶神恶煞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已经是走上修仙大道的人,你们这些凡人没有资格评价我,闭嘴!全都闭嘴!” 他刚刚推开村民,立马换上一张谄媚的脸追上齐子松:“师父!我已经如您所说,这下您能收我做弟子了吧。” 齐子松一捋胡子,笑了:“倒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这般没心没肺,今后进阶也不会被心魔所扰。” 齐子松又走到元今今面前:“怎么样,小姑娘,现在仍不想跟我说,你是怎么得到摄魂铃的?” “我从哪里得来的?”元今今一牵唇,冷冷发笑:“你们自己没本事,守不住自家养的好东西,只知道找我一个凡人来理论?老头,你活了几千年吧?你可笑不可笑?” 居然被凡人质疑没本事?齐子松的脸黑了。 关于鬼王的消失,齐子松是有猜测的。 他认为这不可能是一人所为,定是哪个门派悄悄得了讯息,运用阴毒的法子把整个埋骨地铲除,修士做过的事,这些凡人应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这小丫头拴着个摄魂铃,估计也是从哪捡来的。 这小破村,是没必要再呆了。齐子松决定立即回门派,向掌门报告整件事。 如果真有其他门派参与,肯定会有风声。 想到这,齐子松拂袖,便召出飞行法宝,把陈二狗丢上去。 齐子松面无表情地吩咐小辈:“杀光他们。”便乘着飞行法宝扬长而去。 千竹明手中拿着那摄魂铃,淡漠地看了元今今一眼,便也要走。 他不爱杀凡人,收拾干净这种事,他一个金丹修士肯定也不会做。 元今今双眸紧闭,此时此刻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喉头腥甜,吐出来的全是血。 周边是不绝于耳的惨叫,鲜血,杀戮,血染红整个鸡毛村。 而元今今的心里,只有绝望。 她躺在地上,抱着怀里《今今册》,却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她睁开眼,看见一个魔门宗的弟子将长剑插她腹中。 血,全是血。 这弟子满脸狞笑:“小丫头,要怨,就怨你自己实在太弱吧。” 元今今表情冷淡:“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一听此话,这弟子笑得乐不可支,“做鬼?小丫头,你可知道我们魔门宗,最擅长的秘术,就是养鬼术?就算是你真正做了鬼,也逃不脱被我们奴役的命运!” 元今今心中郁结,满满都是仇恨!但又觉得意识弥留,快要死去了。 恍惚之中,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狗。” 是白无梦。 元今今吃力地睁开眼,看见一袭白衣的白无梦,竟真的坐她面前,黑色长发微微拢在脑后,明明坐在血泊中,血却万万不敢沾染他,他周身是圈纯白的光,气质凛然。 其他人却都看不见他。 “小狗。”白无梦漂亮的凤眼眯起:“你想杀了他们吗。” “想。”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评论求收藏啊…… 人家写得这么认真,给我丢丢动力嘛~~~~~ 今今妹子都要被虐死了。 ☆、变强吧 “我给你一样好东西。”白无梦笑眯了眼,“它能让你变强。你要么?” “要。 元今今只感觉一双温润的唇覆在自己唇上,随即听到白无梦说话:“张嘴。” 元今今正欲说话,微张唇齿,就感觉到清冽的气息逼近,随即感受到什么东西窜入她喉头,竟然直接融入了她的血液。 热,非常热!元今今感觉这东西蹿入她体内以后,似乎要将她活活烧灼一般! 热之后就是痛,她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痛,若说刚刚是意识模糊,现在却感觉每一丝意识都在被吞没,被撕扯。 元今今感觉体内钻入了一只怪物,这怪物在撕扯,在咆哮! 她饱受折磨,又感觉体内骨头全被打碎,痛得难以自制,却又仿佛在重塑。她意识迷迷糊糊,像是死去了,又像是堕入无尽轮回。 …… 鸡毛村早已经尸横遍野。 金明珠恨死了元今今,不过是个凡人的臭丫头,居然把她玩得团团转。那诡异的铃声还让她昏迷,出血?金明珠要报仇。 果不其然,她发现了元今今,看着那臭丫头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像被扔的破布般。 她眼睛一眯,蹲下身子狞笑地看着元今今:“臭丫头,让你这么死了还不算,我要拿你喂我的魔宠。” 金明珠拿着玉麒麟瓶,正欲施法让魔宠把元今今吃得骨头都不剩,却见她手指动了。 “奇怪。”金明珠凛眉:“她不是死了?” 她眼神落在元今今身上,却又见元今今一抖,像是发颤。 金明珠冷哼一声:“活着更好,活着被吃的滋味更销魂。” 她正欲开盖,却见元今今猛然睁眼! “这是什么!”金明珠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威压,这威压直接压得她无法动弹! 这简直跟师尊释放的威压相当,不,是更可怕! 元今今的双眼在变色。她的眼白被黑色侵染,眼珠居然消失了,只剩得一圈诡异的白色圆圈在她眼眶打转。 她浑身萦绕着诡异黑焰,焰火将她包裹,却又烧灼着她全身,黑焰放肆嚣张,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黑焰中还有一双白色眼珠攒动,一张血盆大口在哈哈大笑! 不。这不是人,这不是灵修大能,更像是魔神降世! 可怕!好可怕! 金明珠被吓了一大跳,她浑身器官都在叫嚣:跑!快跑!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甚至会被这可怕的东西吞吃入腹。 她刚想召出飞行法宝,却感觉一阵剧痛!元今今连动都没动,黑焰已经烧灼在她身上。 “这火是什么火!”金明珠癫狂大喊,只感觉自己神识都被烧尽了。 “死!”金明珠听到元今今喊出这个字,声音却变了。 以前不过是清脆小女孩的声音,现在却被一个诡异的男音包裹:“死,你们都得死!” 整个鸡毛村被黑焰包裹,轰!一声巨响,整座山头,凭空消失了。 千竹明正御剑飞行,却感觉背后有阵冲天的魔气!他已是金丹修士,虽离元婴大境界还有千年之远,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何曾感受过这般滔天的魔气! 大境界之间的威力差,是以几何形式递增的,现在身后迸发的这滔天魔气,竟只让他联想到大名鼎鼎的几大魔神。 他正吃惊,发现那滔天魔气的中心,居然正是那小破村山头,这究竟是…… 千竹明还未查看清楚,就看见一条黑影急速蹿来,她周身包裹着燃烧黑焰,身形似比闪电还快,千竹明根本来不及反应,手里摄魂铃已经被夺走,手臂上也被抓出几道可怖血痕,直见森森白骨。 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他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千竹明用尽浑身法力在周身筑起屏障,但这屏障就像是纸,一碰就碎。 “可恶!”他大骂一声,手掐符印:“传送术!” 这才侥幸跟那黑影拉开距离。 逃命,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必须得逃命! …… 15个滞留在鸡毛村的魔门宗弟子,被烧得灰都不剩了。 白无梦凌空而立,幽幽绿火在他背后闪烁:“仙尊大人,你怎会出现得这般迟?” 白无梦听得笑了:“你是在怪我?” 绿火又化作道长影:“那小丫头要死了,您才姗姗来迟。” “吃得太饱么,总要消化一下。”白无梦眯眼一笑。 “我怎么觉得您是故意的。”绿火闷闷开口:“故意等着那群小蝼蚁杀人,害那小丫头精神崩溃,这不,正中您的下怀。” 白无梦牵唇笑:“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给了她坏东西似的。” 绿火看着远处被黑焰包裹的身影,未说话。 白无梦略侧眼,狭长漂亮的凤眼微眯:“我给那小丫头的,可是十万修仙人求都求不得的好东西。” “连您都禁不住大乾罗摩腐蚀,先前被吃得眼睛都快没了,您倒真好意思说这是好东西。”绿火幽幽叹一声气:“这小丫头根本不能承受这种重压,大约很快会灰飞烟灭吧。” “这你就错了。”白无梦眼神微笑看着远处元今今:“这大乾罗摩,未必不能让她灵根重生。更何况……” “更何况?” “更何况她的神识非常强大。”白无梦说:“她未必不能承受住,你看,她现在跟那家伙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可那小丫头已经彻底丧失意识,什么时候被吸干,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犽。”白无梦似笑非笑:“你倒是对那小丫头很上心嘛。” “我只是觉得那小丫头,快被您坑死了。”犽幽幽说道。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白无梦微笑:“你怎不说是我助人为乐?” “是我说错了。”犽叹气:“您并非凡人界的人,本就不该插手凡人界的因果戒律,就算您那时出手,也会遭到天谴……况且那村子的所有人,在一开始,就被那群邪修握得死死的。” 白无梦挑眉:“你也发现了?” “用那么阴毒的鬼咒令对凡人,着实过分了。”犽说:“就算今天那群邪修不杀人,村子里的活人,也迟早因为那鬼咒令变成行尸走肉……只是那鬼咒令已经施了十几年,整个村子的人,早就是那群邪修的囊中物了。” 白无梦正欲说话,那道包裹着黑焰的可怖黑影急速蹿来——是丧失意识的元今今。 被附体的元今今根本不分敌我,急急朝白无梦袭去!但她手腕却被轻轻松松攥住,被白无梦握住的手腕,黑焰尽失。 “大乾罗摩。”白无梦看着元今今眼里流动的白圈,他笑:“你在我体内尚且杀不死我,借用这小丫头的身体,也只发挥出以前十分之一的力。就算你巅峰时期,我也将你吞噬。现在?你现在这样,想跟我决一死战?” 元今今眼中白圈猛然攒动,仿似十分激动。 “乖。听话。”白无梦摸摸元今今脑袋:“好好跟小丫头相处。” 元今今嘴唇张开,却发出仿似魔兽的叫声,她被遏制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白无梦抬起手,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探到元今今额头,他刚触到,元今今就仿似失去浑身力气,瘫倒在地,眼睛也重回清明。 白无梦顺手把元今今抱起来,他凤眼微睁,又伸手往元今今额头轻点,她额上便生出一朵小小的红莲印记。 叮当一声,铃铛从元今今的左手脱出,这正是她无意识从千竹明那夺回的摄魂铃。 “现在这东西,反倒成了你的执念。”白无梦手指微动,摄魂铃就乖乖回到元今今左腕,白无梦笑:“你倒是有灵性。” 摄魂铃又叮叮哐哐地动,仿似迎合他。 “也罢。”白无梦眼神微动,“有你护魂,就算那家伙要腐蚀小丫头,也能暂缓。” “小丫头,你能走多远呢?”他看着元今今沉睡的脸,一伸手,捏捏她脸蛋。 一顿,又捏了捏:“真软。” …… 元今今醒来时,发现自己飘在一池湖水上。 夜空中群星璀璨,风声习习,湖边四处森林悠然,连空气里都是清新的凉意。天边星辰闪烁,仿似无边星河。 她浑身是血,身上却完全没有伤口。 元今今举起双手看,手掌光滑如初,那铃铛还系在左腕,先前血腥的一切,都像是梦。 但当她回头看,鸡毛村以及整个山头全都消失无踪,她才怔然地痛哭起来。 先前元今今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她感受到体内有个怪物驱使着自己,她的意识只剩下一溜,却清清楚楚地看清所有事。 鸡毛村的人都死了,魔门宗的人大部分也死了,整个鸡毛村凭空消失,她跟母亲生活了十几年的痕迹,全被那团黑焰烧得干干净净。 她的过去,彻底被断开了。 过去的元今今,在被魔门宗弟子捅一刀之后,便死去了。 元今今哭了很久很久,忽然一团晶亮的白光闪烁着飞起来,她抹着眼泪看,发现竟然是爹留给她的那本《今今册》。 先前这本册子早被鲜血染透,现在竟然干净如初。 飞在她面前的册子自己翻开,落到最后一页,以前这页是空白的,但现在上面竟然浮出字迹。 这字迹不同于她父亲的字,她父亲的字迹规整漂亮,这字迹则潇洒不羁:唯有强大,才有资格谈自由。 变强吧。 ☆、这个少年眼里有光 百业城人声鼎沸,这些天尤为热闹,没别的原因,瀚海门三年一度的入门选拔开始了。 瀚海是凡人修真界的大派,百业城基本归于瀚海的势力下,对于百业城的百姓来说,瀚海的存在自然是如雷贯耳。 凡是有些家底的人,都迫不及待把自己孩子往门派里推。毕竟有天赋走上仙途的人少之又少,但若是走上了,便成为人上人。 谁家族里要是有位加入门派的前辈,那就是蓬荜生辉。 以至于有家底的家族,就算是送宝物,给好处,也非得把孩子往门派里塞。 当铺里的王掌柜半撑着脸,另外只手拨算盘,正捋了把山羊胡子,想着这些天外来人多,得擦亮眼睛看清宝贝,这时就瞧见一个小姑娘蹿进来。 小姑娘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虽说只是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但也掩不住她精致的五官,怎么看怎么是个美人胚子。 王掌柜抬眼:就是额头上有块红色的花瓣胎记,真真可惜了。不然光凭着这张脸,嫁给户公子哥当妾也是绰绰有余。 这种小户人家的姑娘,也拿不出什么宝贝来,估摸就是来瞧瞧世面的。 王掌柜讪讪收回眼神,不耐烦朝元今今挥手:“小姑娘,不当东西就出去啊。” 元今今本来就机灵,虽说没有银子,但她坐过路人大叔赶的牛车,也跟着善良的大爷做过工,一路也从鸡毛村混到了百业城。 但到了城镇里,没钱确实寸步难行。更何况她此行也有目的,确实需要银子。思来想去过后,她决定把白无梦给的玉牌给当了。 “掌柜,我想把这块玉牌当了。”元今今小心翼翼地掏出那通透玉牌。 王掌柜本觉得,这样的小户姑娘最多就掏块不纯的丑玉,却不想布一掀开,直接将他看直了眼! 玉质通透纯粹,王掌柜自诩见过世面,也瞧过不少修士法宝,却从未瞧见过胚子这样好的玉,再看玉牌上的雕工花纹,云纹线条流畅,颇有栩栩如生之感,整块玉温润柔和,浑然充斥一股巧夺天工之感。 这样的宝物,理应是无价…… 王掌柜看得眼睛发亮,心里却又犯了难。 这样完美的玉质,有极大可能是修士财产,再看面前这小丫头,怎么瞧怎么是凡人。 这小姑娘从哪搞来这宝贝的,莫不是偷来的?这小姑娘不足为惧,但若是惹上修士,他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掌柜暗自思忖半天,既舍不得宝贝,又不敢得罪修士,犹豫好久,决定不管其他,先忽悠小姑娘卖了宝贝再说,许久以后他缓缓伸手出了个价码。 元今今眉毛紧皱:真当我傻呢。 她先前已经在其他当铺考察过物价,不说这玉牌跟修仙门派是否有牵扯,光看其通透玉质,这块玉牌就能值一大笔钱。 这掌柜就是想欺负她,故意压个低价。 果然,看元今今皱眉,王掌柜面色一变,拿起玉牌仔仔细细看,故作严肃地说:“小姑娘,你这块玉看着虽透,但却是假透,你把这玉放到光底下看,玉质里还掺着不少杂质,我给你的这价已经是良心价,大叔拍着胸口保证,绝对不是看你年纪小骗你。” 听掌柜这么说,元今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连讲价的话都不愿说,把玉牌一收就走人。 果不其然,看元今今翻脸不认人,王掌柜立即变脸色:“小姑娘,等等小姑娘,价钱还能商量。” 这么诚心坑自己的商家,元今今还有什么跟他商量的? 王掌柜一着急,慌忙地叫几个做工的汉子去拦,挨不住元今今像灵活的猴子,直接蹿人群里去了,怎么都拽不回来。 最近的百业城确实热闹,街道上怎样的人都有。穿着华贵的外地人,看起来清风道骨的修士,满眼闪烁着憧憬的凡人。 而元今今之所以来这里,当然是有目的的。 在白无梦留下的话里,他为元今今指明了一条路:去瀚海。 元今今早已经打听清楚了,瀚海这次选拔收入的弟子,分为外门内门两种,内门自然是正经修道的弟子,资质要求很高,但外门弟子就并非如此了,毕竟一个大门派的运转,也会需要不少小蚂蚁做打杂的事。 在鸡毛村时,魔门宗的人已经指出元今今资质之废,她当然没有做拜入内门的美梦,只得在外门弟子上想法子。 而要进外门,说简单倒也简单,献宝,贿赂。 但难的是元今今没钱,她也想过直接把玉牌献上去,但修真界说大很大,说小也小,万一有认识白无梦的人认出这玉牌,那是百口莫辩,还容易引火烧身。 这才逼得她动了当玉牌的主意。 她郁郁寡欢地走在街道上,正想着其他筹钱法子,但她就是个外乡小姑娘,没力气没人脉,能到这百业城已是不易,她现在在城里已是寸步难行,剩下的铜板全换这身粗布衣裳,现在身上是一个子儿都没有。 还好她现在不需要进食——自从元今今体内被嵌入那东西后,她的体质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再没了饥饿感。 再回想起快一个月前的事,元今今仍然恍然,鲜血跟惨叫还烙印在记忆里。她沉默地闭上了眼。 等她回过神来,再走几道街后,元今今发现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 她转头一看,赫然是那当铺里几个壮伙计,正睁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元今今全明白,自己这是怀璧其罪,那掌柜瞧着自己没根没势力,就等着她走到什么偏僻巷子,用强抢的把玉牌抢过去。 现在这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跟自己,连藏都不屑藏,不就因为瞧她是弱鸡么。 他们暂时不动手,是碍于大街上人多,一怕落人口实,二怕别人瞧见这玉牌,也起贼心。 元今今暗骂自己一声:还是不够谨慎。 她心里再气不过,也没办法跟几个壮汉硬碰硬,她左顾右盼一阵,脑子飞速转着该怎么办,忽然感觉背后一痛,自己就被人撞地上去了。 元今今一扭头,看见个穿着华贵的小少年局促地看她:“小姐姐,你没事吧?” 说着就伸手要扶她。 这小少年看着十二三岁,光从衣服上来看,就知道这家伙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哥,穿着的蓝色袍子,用的是最贵的绸缎,他长得很好看,虽说年纪还小,但他五官十分精致,浑身都萦绕着无法侵犯的纯洁感,以及正直感。 他咖啡色的眼珠通透,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元今今,饶是元今今这样的厚脸皮也禁不住了,觉得像是一只小鹿在盯自己,真诚,善良,她居然被看得红了脸。 再看小少年身后跟了几个壮汉,应该是大户人家少爷带着保镖呢。 她转念一想:“先唬着这小少年,把当铺的伙计吓退再说。” 想到这,元今今眼睛一睁,就流出两行清泪来,吓得小少年匆忙地说:“小姐姐你怎么了?真受伤了?” 元今今含泪摇摇头,眼神余光却盯着那几个当铺伙计。 几个当铺伙计离她有些距离,再加上集市上本来就吵,几个伙计什么都没听清,只瞧见那小姑娘似乎跟那公子哥有联系,再瞧公子哥身后还带着五大三粗的保镖,几个伙计面面相觑,心里生了些退意。 小少年却被元今今的眼泪吓坏了,赶忙把元今今扶起来,这小少年比她年纪小,却跟她差不多高:“小姐姐,我先送你去医馆。” 元今今又盯了盯那几个伙计,假模假样地点点头,想先离开这条街再说。 她的计划奏效了,有这小少年五大三粗的保镖当护卫,那几个人果然怂了,没再跟。 这前脚刚到医馆,小少年转身对几个大汉礼貌地鞠一躬:“各位哥哥,谢谢你们带路,现在我把小姐姐弄伤了,可能会耽误一阵,你们千万别因为等我耽误时间。” 这听得元今今瞪眼:这几个大汉,不是他保镖?! 然后她就瞧见这少年,给那几个大汉一人一锭金子,还鞠着躬点着头,十分有礼貌。 几个大汉的眼神有些意义不明,但却是对金子一点不意外,把金子收好,拍着小少年的肩膀笑着说:“小家伙,看你有礼貌,咱们哥几个就不收你多的钱了。” 元今今眼睛都瞪圆了:一人一锭金子?这是带路要上天吧?! 几个大汉眼神复杂地瞧着小少年,又邪恶地笑笑,还是转身走了。 那小少年偏偏像是眼睛瞎了,还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各位哥哥了。” 他一转身看见元今今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他摸摸脑袋,奇怪地说道:“小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看我?难道……难道是我给得太少了?” 这小公子哥,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吧? 说着他就要追出去:“我再给那几个哥哥些金子。” 元今今瞧他像是傻,赶忙拉住他:“小少爷,你家是开金矿的?对金子这么不当回事?” “我家虽然有森林,但好像不是开金矿的也。”小少年睁着一双透亮的眼,漂亮俊朗的眉头一蹙,似乎有些懊恼:“我家堆金子的屋子都生着灰呢,大家好像都不喜欢。” 元今今:“……” 元今今无语了好一阵,才捉住个重点:“你家住森林?” 看来他不是这百业城的公子哥。 “不是我家住森林。”小少年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是家里有森林。” ☆、乔易 元今今眼睛一睁:看来是个财大气粗的大地主。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也不知道怎么还没被拐跑。不过也不关我事。 遇着这么个冤大头,元今今也没想真坑他,她蹿起来:“刚我装瘸的,我没事,那咱们就此别过。” 说着她就要走人。 小少年却是不罢休的,一把拽住她袖子,差点把元今今又掀地上去,个小屁孩哪来这么大力气? 小少年看她差点摔跤,又吓一跳,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元今今,还是这样的小鹿眼,偏偏他还不自知这有多楚楚可怜。 这么一双眼睛,生在男儿身是真真浪费。 元今今愣了愣:“我没事。” “小姐姐,你别逞强。”小少年快哭了,“你是不是骨头被我按断了?” “……”元今今:“我骨头没那么脆。” 元今今执意要走,她还得想办法搞银子呢。 东街上还有两家当铺,她得想个不露财的法子问价钱,要不这玉牌真成烫手山芋了。 在喧闹的街上走了一路,待她回头,赫然看见那小少年跟着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还是那双楚楚可怜的小鹿眼,倒像是元今今把他抛弃了般。 见着这纯真可爱身怀巨款的小少爷,居然还能好端端站在大街上,元今今真觉得世道挺纯良的,老碰着坏人,那肯定是自己太点背。 她可不想跟这种大家族少爷扯上关系,凭着猴子似的身手,再加上人多嘈杂,元今今轻而易举把小尾巴甩掉了。 旁边商贩摆着一张谄媚的脸,居然找元今今谈生意:“小姑娘,你是外乡人吧。也是要参加瀚海的入门选拔?” 元今今狐疑地看商贩一眼,点点头。 “小姑娘,瞧你这年纪,其实是大了。”商贩脸上不无惋惜,“内门虽然是没戏了,但外门还是有可能的,这要进外门啊,叔叔就得给你提个醒了。” 商贩故弄玄虚地在元今今耳边说:“这要贿赂仙师啊,一般的东西仙师看不上,瞧瞧叔叔的这花瓶,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有很多宝贝,正是埋没在其貌不扬里的。” 元今今笑了笑,没搭腔。 “不过这要认宝贝,就太考眼力见了。”商贩一眼瞧见她左腕上的摄魂铃,目露不屑说:“同样是瞧着其貌不扬的物件,瞧你手上这串铃铛,不管从品相还是体量来看,怎么看都是最最平凡的凡物。” 元今今笑着晃晃铃铛:“它呀?是挺平凡的。” 也就是魔门宗至宝,用刀都剁不下的铃铛而已,着实凡物。 “咱普通人瞧不出好坏就罢了。”贼眉鼠眼的商贩眨眨眼,“小姑娘,现在我这宝贝也不便宜其他人,就卖给你了,只要五两银子而已,五两银子就能入瀚海外门,多么好的盘算。” 元今今听得笑了:“叔叔,你从哪点看出我拿得出五两银子?” “哎哎,银子的事还好商量。”商贩笑得灿烂,他一手把那花瓶推上来,“小姑娘,你摸摸看,感受一下再说。” 元今今看那花瓶,蓝纹萦绕,也不瞧胚子,只瞧这烧制的粗糙花纹,就知道是个劣质品。 也不知道这商贩哪儿来的自信能讹她。 元今今正要走,忽然感觉背后被人一推,整个人就往前面撞去,只听啪啦一声,花瓶碎了一地,她跪趴在地上,感觉手臂挺疼,低头看,被划了道大口子。 “哎呀!小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把我值五两的花瓶碰坏了!”商贩面色一变,凶神恶煞地指着元今今:“臭丫头,你得赔我五两银子!” 元今今回头看,瞧见推自己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瞧她。 这下骗局了然了,这商贩压根没打算等她买,就故意让人推她一把讹她。 她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就你这破烂,好意思卖五两。” “哼。”商贩冷笑一声:“小丫头,别以为你诋毁我宝贝,就不用赔五两银子了。” 这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元今今翻翻眼皮:“我没钱。” “没钱也行啊。”商贩猥琐地笑笑:“小姑娘你长得那么美,我转手卖给牙子,说不准还能拿比五两更多。” 元今今冷冷一笑:“哟,您早盘算好了啊。” “小丫头,被牙子卖也挺好的。”商贩嬉皮笑脸地看她:“说不准还能卖个什么大户人家当小妾,小小年纪就别跟着人家妄想了,还想进瀚海呢?我看你是做梦还快点。” 周边早围了群看热闹的人,但就是没一个出来给元今今讨公道。 元今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才做梦,你全家都做梦!” 话说完,她一脚踹翻商贩那铺子,脚底抹油就跑路,商贩气急败坏地说:“追!” 刚那推元今今的壮汉掀开看热闹的人,直接朝元今今追过去。 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跑得过青壮年?再加上这样的癞子流氓,都是不讲道理的,直接摁住元今今的脖子,把她扯了起来。 元今今费力挣扎,她一拳朝壮汉砸过去,壮汉瞧着这种年纪的女娃,哪儿懂什么功夫,力气都没有,就是挣扎也是花拳绣腿,根本就没躲,愣是硬生生接了元今今一拳。 “砰!”壮汉整个人居然被她砸飞出去。 商贩愣了,看热闹的人愣了。 那壮汉起码两三百斤,这小丫头居然一拳把他揍飞了?这是多大的力气! 元今今也愣了,她瞧着自己拳头:以前没觉得力气有这么大啊。难道跟那时……白无梦有关系? 也是,那时候连一座山都能毁,力气大点算什么? 况且有这种怪力,她还怕个蛋?! 想到这,元今今又举起拳头。 那商贩脸色惨白,连连往后缩,还暗骂自己蠢,瞧着这小姑娘文文弱弱,那样貌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这么难惹? 气氛紧绷得像弦,却听到个糯糯的男声说:“小姐姐,我帮你赔钱!” 话音刚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就蹿过来,满脸兴奋地朝元今今招招手,小脸涨得通红:“小姐姐,你走得好快,我找你好久。” 元今今蹙眉。 没等她说话,小少年双颊一鼓,气呼呼地指着商贩说:“小姐姐人那么好,她踢你铺子,肯定是你做坏事惹小姐姐生气了。” 元今今听得好笑:“你还挺护短啊。” “我叫乔易。”小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乔易就神气那么一秒,随后一边鼓腮帮子一边给钱。 他随手摸就摸出个金锭来,看得周边人直了眼。 “来,这给你。”乔易气哼哼地递给商贩:“你不准再给小姐姐找麻烦。” “这……”商贩眼睛都瞪圆了,他都以为自己没法讹人,居然跳出个冤大头给姑娘付钱。 不过这金子…… 商贩狐疑地用牙齿一咬,又变了脸色:“小家伙,你这金子是假的吧,我居然能咬得动!” “智障!没见过世面乱说什么话。”铁匠铺老板看得大为光火:“你不要给我!假金子才咬不动。” 别的商贩都盯着乔易这大户公子哥,忙不得地推销自己货物:“公子,你瞧瞧我铺子上这宝贝,一般人我不拿出来,献给仙师肯定是喜欢的。” 乔易倒也很有礼貌,居然一一去看别家商品,商贩全都满怀期待地瞧着这二傻子,觉得得把这冤大头坑到底。 “谢谢大家的好意。”乔易不好意思地鞠躬:“但我不能买。” “为什么?”有人问。 “家里堆金子的屋子都不够,我再买奇怪的东西回去,会挨骂的。” 周边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元今今脸都青了:这傻少爷是嫌自己还没死吗?! 她一把抓住乔易的手,急匆匆地蹿出人海,直往城外跑。今天在百业城这么一闹腾,肯定早传开这么个有钱冤大头的故事。 回去?回去就等着被绑架吧。 元今今拽着这傻小子,一路气喘吁吁跑到城外,瞧着周边绿树荫蔽,应该没人追来,她才缓口气,把乔易的手松开了,那小子却像是傻了一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元今今狐疑回头看,瞧见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张脸涨得通红,直红到耳根子,完全是个番茄。 “你怎么了?”元今今眉毛一蹙,伸手就覆上他额头:“发烧了?” 乔易眼睛一瞪,若说刚刚脸是红番茄,现在脸就是煮熟的番茄了:“我……我我我没发烧。” 他身子一抖,又立马把双手覆在脑袋上。 元今今看得狐疑,但瞧他快脸红得爆炸了,也没再问他。 她顺着树干,灵活地蹿到树上,想确信百业城内没人追来,她前脚上树,树下的乔易看元今今确实没瞧自己,这才小心翼翼把覆脑袋上的手拿开。 他漂亮光洁的手刚从头上拿开,两只可爱毛茸茸的猫耳朵,便支开头发蹿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乔易完全跟心机深沉元今今两个画风。 ☆、你是善良还是傻? “没人追。”元今今刚下树,就瞧见乔易迅雷不及掩耳地再捂脑袋。 “你干嘛?”她狐疑地盯着他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你怕我打你?” “不……不是。”乔易摇摇脑袋,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涨得通红,声音都快砸到地底去了:“我身体不好,我……我爱头疼,一头疼,就爱捂脑袋……” “你干嘛跟着我?” “因为……”乔易委屈地低着脑袋:“因为小姐姐骨折了,骨折如果不治好,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元今今脸色一垮:“都说我没骨折了。” 乔易脸一抬头,漂亮的眼睛好像还泛着泪光:“可是……可是你被我撞了啊。” “被你撞就骨折……”元今今眉毛一抽:“你是不是被人讹多了啊?” 乔易脸不红了,手也乖乖垂下,鼓着腮帮子戳着手指,可怜得不行。 “喂。别那么看我。”元今今皱着脸:“像我把你怎么了一样。” 乔易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你再撞我一次试试。”元今今觉得这小子真难缠:“我真没骨折。” “不要。”乔易咬着嘴唇摇头:“万一把小姐姐撞死了怎么办……” “……”元今今:“不好意思,我是瓷瓶子做的吗?” 虽说最近百业城或许混着各路神仙,但抬手就是一锭金子的传奇人物,还是在城内传开了,连那冤大头身边跟着短发小姑娘的信息,都已经彻底传开。 元今今心机深啊,她想都已经捆绑被宣传,索性单独走还安全些。 结果一打听,都说跟着冤大头的小丫鬟额头有印,元今今知道自己这是被捆死了。 元今今暂时不敢进城,这小子天天懵懂,问他什么都一问三不知,就知道用那双可怜巴巴小鹿眼看人,看得她想丢了他都于心不忍了。 不过也不知道乔易是谁家宝贝,都丢这么久,怎还没什么风声说哪个大家族丢了儿子? 而且这少爷怪癖还不少,爱脸红,一脸红就捂脑袋,还非说是头疼。 一脸红就头疼的毛病?真怪。 他还特招流浪猫讨厌,按说这么一天真无害的小可爱,拿着鱼干喂流浪猫,肯定会被流浪猫蹭着脑袋围得团团转,但流浪猫光见着他,都喵呜一声就发跑,跑得还比什么都快。 当然,元今今也没资格笑他。 按理说她以前虽不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也不至于成为狗阎王。他俩在郊外村里呆了一周,被元今今吓跑的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总结就是一个猫见愁,一个狗见愁,自带驱散效果。 就这猫见愁的效果加身,乔易还不放弃喂猫。每天悄悄把鱼干放地上,再藏小巷子里远远瞧猫过来,见猫吃了,就光傻笑。 “喂。猫都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去讨好它?”元今今半睁着眼。 “这不是讨好。”乔易笑眼弯弯,纯粹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小小阴影:“我帮助了它,我很开心,仅此而已。” 这实在有违元今今的价值观,她决定给这小子好好上一课,免得哪天被绑架了,这傻小子还傻乎乎地说:你饿了吗,我给你馍馍吃。 元今今说:“那天给你带路的几个人,他们的手臂上有伤,手掌心有茧,他们其实是……”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乔易轻声说:“土匪。” 元今今皱着眉,乔易还蹲地上,傻乎乎地看着远处猫咪。 “既然你知道他们是坏人,为什么还要给金子?” “若只需要给金子,便能让他们不杀人。”乔易温柔地笑:“那给些金子就是了。” “天真。”元今今面无表情,“人的贪欲无穷无尽,你给一,他们便盼望二。你没二,他们抢,都能抢来三。” 乔易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小姐姐说的话,跟我哥哥说的好像呀。” “哥哥?” “嗯。可是小姐姐跟我哥哥不一样。”乔易笑得像糖,“小姐姐见别人围过来,下意识要带我跑。哥哥只会给我一把剑,让我杀光他们。” “……” 再进百业城时,已经没人注意他俩了。 还好城内讯息来得快,去得也快。城内的风向从“金锭冤大头”,变成“这批娃娃的天赋简直石破天惊”。 据传,在先前参加入门选拔的一千个娃娃里,居然筛出了二十名弟子有不错灵根,通通归为内门,成果是近百年成果最丰的一年。 距离瀚海的选拔结束只剩下两天了,元今今着实着急。 元今今手里捏着牌子,第935号牌,前面队伍大排长龙,元今今才13岁,生得并不太高,把脚垫到尖了,也看不透前面还排着多少人。 “这钱算我借你的。”元今今冲身边的乔易说。 她本也不愿跟这小家伙借钱,但时间有限,她也没有纠结的意义,索性想直接送金子,混入外门再说。 周边人非常多,人挤人,天气本就开始炎热,太阳大喇喇晒下来,队伍里一股子味儿,炸饺子似的。 元今今有点受不了,本来想雇人帮着排队,就听见有人拿着牌子挤了过来:“卖号啦,卖号啦!” 这些大汉手里拿着一大叠牌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搞来的。 但听价格,众人纷纷打了退堂鼓。 也难怪,有身份有人脉的,早几天已经插队进去了,这最后两天剩下的,也大都跟元今今一样,从外乡来,上着赶着把孩子塞来,就是博个机会。 都是穷人,哪儿来的银子? 瞧着这群穷人不吭声,为首的汉子不满地说:“这么抠干啥?给点钱就不用排队,这么划算的买卖都不会做,活该你们穷光蛋。” 这时候一只白嫩的手举起来,糯糯的少年音说:“叔叔,是不是只要给钱,你就能让我们不排队啊?” 大汉啐口唾沫:“对。” 面目漂亮的小男娃娃从人堆里走出来,他手里拎着个袋子,隐隐发着黄橙橙的光。 大汉看得一愣,又瞧见男娃娃旁边站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女孩拼命把男孩往人堆里拉,奈何怎么都没拉动,他眼神再瞥,终于瞧清袋子里的东西了。 金子。都是金子。 大汉拿牌子的手一愣,嗓音颤颤,忽的想起前几日传的流言。 说是百业城有个抱着金子撒的冤大头,旁边还跟了个短发俊俏小丫鬟……再瞧瞧眼前这漂亮男孩……这莫不是天上的金子砸到自己头上了? 他正激动着,就看见少年脑袋一歪,清澈漂亮的眼睛都是诚恳:“叔叔,那我把这些金子都给你,你让我们不排队了,好不好?” 这简直是财神爷砸到自己头顶的买卖啊! 大汉眼睛翻着精光,忙把漂亮少年往里面迎:“小少爷,你给的这价码,我能把你往前100号引!快快快,咱们别耽误。” “不不不。”乔易摇摇头,白嫩的手指头指着这一路人群,睁着真诚透亮的眼睛说:“好像有几百号人吧,就麻烦叔叔把我们都带进去了。” 大汉原本发光的面色一变,凶神恶煞地站在乔易面前:“小子,你耍我?!” 乔易脑回路感人:“我瞧大家排队都好辛苦……若给点金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叔叔要说我耍你?” 大汉心中一动,既然认出这小子是冤大头,他可不手软。 是,这小少爷可能是哪户大族的人家,但最近也没风声说哪个显赫家族丢了儿子,这小子来路不明,身上肯定还有金子,先把金子抢了再说。 有人寻仇?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小子,你居然敢耍我。我给点颜色看看!”大汉装腔作势,一下就扯起乔易衣襟。 元今今心里太清楚了,这大汉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机把乔易掳走。 她身子一动,左手铃铛叮叮响,正欲上前把乔易那傻小子扯回来,却忽然想:让那傻小子知道世界险恶倒也好,免得还犯傻。 没成想乔易一点不慌,还睁着他那双小鹿眼:“叔叔,你不要打我。” “呵!”大汉大笑哈哈:“你这小子脑子是真傻吧?你让我不打,我便不打?!” “你若打我……我,我便撞你。” 大汉用难以理喻的表情盯着乔易,心想这小子真是从脑子傻到肠子,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偏偏乔易说得一本正经,大汉笑得个难以自制:“来来来,小子,我让你来撞我。” 乔易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真的?” “真的。” “那我真撞了?” “小子怎么那么婆婆妈……” 大汉话还没说完,便碰地一声跌落在地,发出阵阵凄惨哀嚎,一声比一声叫得惨。 元今今眉毛一凛,觉得这些人太过分了,想碰瓷讹人居然能演成这样? 她掀开人群,想拆穿大汉那讹人的丑恶面目,却看见那大汉躺在地上,满头冷汗。 这大汉光着膀子,一看就是两三百斤的壮硕体型,现在却像个破布似的瘫在地上。再看他上身,他的手臂肩骨,全都被歪成诡异的形状。 元今今看愣了,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么可怕的效果,只来自于乔易那轻轻一撞…… 乔易鼓着腮帮子,小脸涨得圆圆的:“哼!都怪叔叔骗人,我才撞你的。” 看到这场景,先前让元今今啼笑皆非的事情,都有成因了。 怪不得乔易尾随自己一路,非说自己被他撞残了……敢情是这小子是真能把人撞残! 怪不得这小子身揣巨款,却硬是没被人绑架。原来并不是这个世界充满善良和爱,估计没眼力见绑架他的傻土匪,全被他活生生给撞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猫耳少年小小乔易。 他是人还是妖呀? ☆、腐化 周边本就堵着许多人,现在一出这茬,大家却都愣住了。谁成想个小孩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躺在地上惨叫的大汉气急败坏地叫:“抓!抓住他!” 这些贩子本就是百业城的小混混,小混混虽不起眼,但大都自发结盟,这从一个人手里钻出去容易,从五十个人手里钻出去就太难了。 元今今来不及想太多,拽起乔易的袖子就跑。 “堵!把他俩堵住!” 人大都挤在巷子里,手忙脚乱地推攘,全乱做一团。 元今今推着乔易往人缝里钻,还好他俩年纪小,身形也小,那些大汉想抓也没法从人缝里钻过来,元今今抓着他跑了老远,这才气喘吁吁地缓过劲。 她郁闷得很,明明自己什么事没干,怎么成天净被人追。 元今今脾气本来就烂,她正准备训斥这麻烦鬼,忽然左眼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眼睛紧闭,根本睁不开,左眼眼泪哗哗下流。 “唔!”元今今痛得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捂住左眼,乔易被吓了大跳,慌慌张张地看着元今今:“小姐姐,你怎么了。” 元今今感觉左眼疼得厉害,痛得浑身神经都在发颤。她冷汗流了一脸,浑身没力气,瘫软地坐在地上,但越是去感受,越能察觉那痛觉像蚂蚁,仿若一丝一毫吞噬她的眼球。 “疼。”元今今捂着眼睛,痛得在地上打滚:“好疼!” 天色已然发暗。 城外人家本就零零星星,现在这树林之间更是一点声息也无。那轮月亮挂在天上,映着黄橙橙的光,冰凉的映在元今今身上。 “小姐姐。”乔易很慌张,但他局促地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回城里给你找大夫!” “别回去。”元今今疼得声音都哑了:“那些人还在抓你。” “可是……” “别管我。”元今今咳嗽两声,她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只感觉浑身气血汹涌,像极了一个月前失控时的感觉…… 她疼得脑子混沌,全身忽冷忽热,又蓦地听见脑子里传来个诡异的笑:“嘻嘻。” 这声音很不真切。 “谁在笑?”元今今吃力开口。 “啊?”乔易慌慌张张地看四周:“我……我没笑啊!” “嘻嘻嘻嘻嘻嘻。”那奇怪诡异的声音越笑越猖狂,在元今今的骨头血液之间乱窜。 “闭嘴!”元今今大怒地叫一声,那笑容却在脑海里愈演愈烈。 元今今左腕的摄魂铃,忽然铃声大作,叮铃铃的声音在偏僻的丛林里显得更诡异了。 不知为何,这摄魂铃的铃声一响,元今今的疼痛缓解了些,不过也只是丁点而已。 她痛得无法自制,元今今紧咬着牙,全身颤抖。 这难捱的疼痛持续了许久,一双温润的手伸了过来,颤颤地握住元今今双手。 元今今痛得没法睁眼,她想挥开这双手,却忽然感觉一种平静之感涌来。 既冰凉,又温暖。神奇地涌入她的血液里,驱散了大半痛觉。 元今今吃力地睁开眼,看见乔易坐在地上,即便天色晦暗,也能看出他的脸色通红,他背着月光,整张脸几乎埋在阴影里,眼睛却像是夜空明星,闪闪发光。 她盯着他,他也盯着她。 盯着盯着,他的脸红到了耳根子,一双毛茸茸可爱的白□□耳朵,慢慢慢慢地支开几缕头发,蹿了出来。 “啊。”乔易反应过来,下意识松开元今今的手想捂脑袋,却又怕她再疼,手松开一半,又软软地握上去。 “小姐姐……” “嗯?”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好不好。” “好。” “一……二……三。”乔易声音软软的:“我眼睛闭上了,你眼睛闭上了吗。” 没有。 元今今还盯着他可爱的尖尖耳朵。 “小姐姐。”乔易闭着眼睛,月光撒在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可爱得让人想捏捏:“你眼睛闭上了吗?” “闭上了。” 她还在看他头顶白白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一颠一颠的。 “真的闭上了?” “真的闭上了。” 乔易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怯生生地想确认,刚睁眼就瞧见元今今双眼明亮地看着自己。 “小姐姐你骗人,你……你你根本没闭眼睛,我……我还傻傻闭眼睛。”乔易鼓着腮帮子,生气地嘟囔着嘴:“你一直看我,一定觉得我的猫耳朵可笑对不对。” 元今今摇摇头,她吃力地蹭着身子,伸手捏捏他毛茸茸的猫咪耳朵,软软的,暖暖的。 捏了捏,盯着他耳朵看了半天,又捏了捏:“真软。” …… 同样静谧的月色下,一袭白衣的男人坐在尖尖角的亭子下,拿起杯精巧的酒杯,薄唇微附,饮啜一口清酒。 月色倾泻,勾勒出白无梦极致英俊的轮廓,他白衣着着金纹,一溜月光勾在纹路上,隐隐全是流光溢彩。 白无梦眼神微勾:“虽说凡间清酒不美味,但就着这轮月同饮,倒别有风味。” 犽化作长影站在他身后:“仙尊大人,你当真不担心那小丫头?” 白无梦眉眼一挑,似乎略有诧异:“我担心她做什么?” “腐化。” 白无梦微微笑:“这都快一个月了,似乎是要发作一次了。” “腐化是从眼睛开始的。”犽说:“现在那小丫头,可能双眼都要被吃了。” 白无梦抿了口酒,嘴角仍旧噙笑:“那小丫头眼睛特别可爱,瞎了倒也可惜。” “大乾罗摩是魔气滔天的魔神,现在被寄存在小丫头身体,小丫头浑身都是魔气。”犽一顿:“当时您在她额头中下的红莲印,就是为了封印魔气泄露,现在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未必能感受到她体内滔天的魔气……” 犽看他:“既然您有心做这种好事,为何不帮她暂且缓住腐化?” 白无梦眼睛微睁,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小叠阴影:“我是那样的好人?” “不是。” “说起来。”白无梦的眼神微斜:“在至高界害我堕天的家伙,现在还在嘚瑟吧?” 犽点头。 “哼。蠢。”白无梦冷冷笑了一声,“看我受万千敬重,便以为我是慈悲为怀?” 犽未说话。 漂亮的笑容在白无梦脸上绽开,阴鸷之色盘旋在他脸上,杀气尽显:“本尊修的,可是杀戮道。” ☆、迫切 周边一片烟雾缭绕,竹林在夜色里显得尤为幽深,血红的圆月挂在天边,上面密密麻麻散布着黑色斑点,层叠的云朵笼罩而上。 元今今独自一人,在这条小径上独行,隐隐约约中,她听到嘻嘻发笑的声音。 这声音诡异至极,就是她在左眼痛极时听见的笑声。 她也害怕,但脚步宛如不受控,慢慢迈向竹林深处。 风卷来,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元今今慌忙想撤退,却听见那笑声在耳边循环反复,犹如魔咒。 元今今身子蹲下,条件反射地捂住双耳,却来了一阵诡异大风。 风几乎把她的身子整个掀起来,元今今只能拼命降低重心,试图不被卷走,等她再睁眼时,笑声已经在她面前了。 元今今睁开眼,她看到对闪闪发光的血瞳。 血色瞳孔生在一个巨大的黑影上,黑影犹如小山般高,这个物体死死地盯着元今今,它在燃烧。 怪物身子低下,硕大的血色瞳眸就在面前。 它在看她。 元今今感受到剧烈的压迫感,压得她整个人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怪物,却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风来勾开了元今今的发,模糊的黑影身上忽的裂出一道缝隙,缝隙猛然张开,竟然是个血盆大口。 它要吃了她! “啊!”元今今大叫一声,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可是这张血盆大口忽然停滞! 黑影的身体被人破开个巨大的洞。 黑影凄惨的长啸一声,蹿到远处去。 剧烈的风猛然刮起,几乎把元今今轰到天上去。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提住元今今的后颈,元今今猛然回头,瞧见白无梦那张似笑非笑,极致英俊的脸。 “小丫头。”他笑。 “白……前辈。”元今今愣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不知道白无梦为何会现身,还有那唧唧发笑的恶魔…… “你看。”他提着元今今的后颈,身形微转,指着天上那轮血色明月,“快要满月了。” 元今今觉得现在发生的一些,都是白无梦在暗示,她稳住心神,咽了口唾沫:“所以呢?” 白无梦眼角噙笑,他摸摸元今今的脑袋:“所以不要被吃了。” …… “啊!”元今今猛然从梦里苏醒,她睁开眼睛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今天天色阴冷,微凉的风刮在元今今脸上,她有点冷,喘着气抹开额头冷汗,才发现自己还躺在百业城外的草坪上。 “小姐姐!你醒了啊。”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含糊传来,元今今抬眼看,瞧见乔意拿衣服兜着果子,嘴里还嚼着个,小脸微红正看着她。 “我采了些果子。”乔意坐在她身边:“饿了吗?” 元今今脸色苍白:“今天是几号?满月是什么时候?” “今天是十三号。”乔意用袖子擦干净果子递给她:“满月是后天。” 满月…… 一提到这个字眼,元今今浑身发冷。 昨晚眼睛的剧痛,跟刚刚那个梦绝对不是偶然。 是,昨晚这个叫乔意的男孩子,一握住她的手,她的眼睛便神奇地不再痛,可是白无梦的现身,肯定是有含义的。 “他说满月……满月不要被吃了。”元今今喃喃自语:“那满月到底会发生什么?” 白无梦那个人神出鬼没,再去找他太难。摆在面前的事情太迫切了。 瀚海门。 必须去瀚海! …… 今天是瀚海选拔的最后一天,元今今没工夫再管露不露锋芒,先前浪费了许多时间,今天是最后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她乔装一番,买了牌号,这次低调地拿了115号,在晌午之前,按理说是能排到她的。 这次进瀚海的机会,不管是要花多少钱,她也必须把握住。 乔意仍然像元今今的小尾巴,乖乖跟在她身后,糯糯地说:“小姐姐,昨天晚上我的耳朵……” “嗯。”元今今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还垫脚拼命往人群里面看。 “你……你不打算问我……为为什么吗?” 元今今这才看他:“问你什么?” “我会长出像猫咪的耳朵……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乔意的脸涨得通红,他眼睛一瞪,又害怕,赶紧双手举脑袋上,又把脑袋给捂住了。 “有人能上天,有人能遁地,有人吃了恶鬼还甩黑锅。”元今今移回眼神,又踮着脚往里面看:“你一害羞就长猫耳朵,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乔意许久没回话,元今今这才又转身看他,只瞧见这漂亮的小少年,又睁着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看她,整个人是怔住的。 “你怎么了?”她话音刚落,小少年眼睛发亮,忽的紧紧将她抱住,暖暖的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这怀抱也太突如其来了,元今今没反应过来,这世界上没人这么抱过她。她真不适应。 “小姐姐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哈?” “小姐姐不会被我撞死。” “……” “小姐姐还很关心我。” “……”元今今:“你是从哪点看出我关心你?!” “小姐姐也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元今今被他抱得要缓不过气了:“你松开我些。” “不要。”小乔意却执拗地摇摇脑袋:“我要跟着你。” 元今今心中乱七八糟的话郁结成一团,她刚想说话,却瞧见前面队伍轰散,无数人大声咒骂:“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了?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元今今心里。 她挤开人群往里面走,却看见有人把牌号一摔咒骂:“老子花了那么多精力,就是要把儿子送进去,今天明明还没完,突然就说外门弟子人数够,提前结束选拔,什么意思!欺负人。” “弟子选拔,提前结束了?”元今今蹙眉。 她心里非常慌,拽住乔意就往里面拖,她必须要进瀚海,无论用什么办法,她必须混到瀚海去,元今今总觉得只有到那里,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费了好大的劲挤到道院门前,元今今瞧见一个穿着蓝绸白衫的男子,看他装扮像是瀚海弟子,却是满脸不耐烦:“走了走了,今年外门弟子收了三十余人,够了够了,你们别跪了,把膝盖跪断了也没用。” 果然,不少孤注一掷的穷人还牵着儿子跪地上,不停地磕着头说:“仙师,求求你了,看看我儿子有没有灵根吧,我家八个孩子,就老幺最聪明……只要能进瀚海,只要能吃饱就行了,仙师,求求你了,给我们个机会吧。” 元今今听得心里发酸,倏忽间她又想起鸡毛村的生活,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 那瀚海弟子脸上却没半点同情,仍然是张面无表情的脸:“你再说也没用,所有新收的弟子都已经被带回门派,我师父都走了。选拔结束,那就是结束了。” 元今今越过人群,叮叮哐哐地走过去,嘴唇刚开:“请问……” 就硬生生挨了那瀚海弟子一个白眼:“都说了结束了,结束了,怎么着?你是女孩子,是想玩一哭二闹三上吊?” 元今今脸色沉下,着实是被噎住了,但情况迫切,她必须在今天进瀚海,不然就再没别的机会了,想到这,元今今还要说话,那瀚海弟子却走入道院。 大门,砰然一关。机会彻底破灭。 因为进入瀚海的机会彻底没了,就算再多愤怒的人,也不敢跟修仙大派抵抗,再生气也只得郁郁散了。 元今今还愣在原地,傻傻看着左手腕的铃铛。 一摇,叮叮哐哐响,白无梦那张极致俊美的脸就浮现眼前。 昨天那个梦在元今今面前,历历在目。 白无梦说的话在她耳边反反复复:满月……满月不要被吃了。 所以满月……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乔意像只乖乖的小狗,一直守在她身边,瞧她不开心,连话也不说。 等元今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天色稍暗,周边除这座道院,早没别人了。 “走吧。”她说。 元今今刚抬起头,又瞧见乔意那双晶亮的瞳眸,清澈如水。 他看着元今今的左眼,表情略显诧异:“小姐姐,你的眼睛……” 元今今心中咯噔一声:“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的左边眼珠,变红了。” 她心中害怕,手覆上左眼,却没有其他的感觉。不像是昨晚那般剧痛,也没有任何不适。 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远远传到元今今耳朵里:“你们,是想加入瀚海门下?” 她抬起头,看见位鹤发白眉的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老者本站在远处,身形微晃,就站在元今今面前了。 老者说:“小姑娘,按理说我瀚海的弟子已招满,选拔就算结束。但我瞧你……” 他微微一顿,只上下打量元今今,却不说话了。 元今今欣喜:难道是机会砸到我的头上了?! 老者一捋胡须,笑盈盈地看着元今今,又将话重复了一遍:“你,可想加入瀚海门下?” 她重重点头:“想!” 乔意左看看老者,右看看元今今,也忙不迭把手高高举起:“我也想!” ☆、暗部招募? 等到了地方,元今今才知道不只自己搞特殊,还有七八个人也在。 只是这道院非常偏僻,跟瀚海先前那道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屋顶破破漏漏,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非常潮湿,奇怪的是明明能听见水流声,却根本不见水。 道院门上还贴着黄符。不知怎的,光是看着这符咒,就给元今今带来种奇怪的紧迫感。 老者把元今今带来之后,人就不见了。 在这的其他人都没怎么搭理元今今,只有个少女过来。 少女的穿着也很朴素,看样子家境也不是特别好,长得倒是白白净净挺清秀。 她的表情局促:“妹妹,你也是被带来参加瀚海补漏的候选吗?” “补漏?” “瀚海的选拔确实已经结束。”少女说,“虽说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补漏的选拔,但我听那位仙师说,因为今年的好苗子特别多,所以才破格。” 元今今听着,忽的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是……又是怎么把我们挑出来的?” 毕竟排号可还有900多人。 少女说:“听说是有瀚海的弟子在观察我们,挑出觉得天赋不错的,这才把我们带来。” 元今今蹙眉,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支着脖子想再去看门口符咒,却被少女的话缠着不让走,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她说她叫莓铃,家里母亲卧病在床,贵的药治不起,便宜的药治不好,听说修仙者全都长命百岁,这才想拜入门下,想求仙师救救她母亲。 莓铃说了许久,这才想起问元今今名字。 “我叫元今今。”元今今介绍,“他叫乔易。”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有个少年却很不善了,他阴阳怪气地看着元今今:“哼,真是蠢,都到这了还在玩交朋友的游戏?” 莓铃脸色僵硬,可是又害怕:“你什么意思。” “我谅你这种农女也没读过书,不认字。”那少年冷哼,“什么叫选拔?选拔就是从一堆人里选一个,是,我们是都有机会,但仙师有说究竟收几个?万一让你俩打一架,最后选赢的那个收入门下,你动不动手?” “而且你那眼睛。”少年眼神打量着元今今:“左眼珠这么红,怕还得了什么眼病吧。” 莓铃原本还握着元今今的手,听着这话,又看了看元今今的眼睛,最后犹豫地松开了。 少年还带着个家仆,他身后穿着深棕色衣服的家仆说:“少爷,再不回府里去,老爷夫人该急了。” 富家子面色气愤:“那瀚海的什么大爷非说我灵根杂乱,怎么都不收。是他鱼眼珠,没瞧出我的厉害来,现在有位德高望重的仙师瞧出我天赋秉异,以后我若进了瀚海,若再遇上那大爷,一定让他好看!” 这倒让元今今听懂了,这富家子是落选一次的,现在又说他天赋异禀,把他重新给召回来了。 “哟。”这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起来,“小弟弟,你这性格挺坚忍不拔啊。” 元今今转身,瞧见个青年笑嘻嘻地走过来。这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虽说长得英俊,但面相着实不善,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狐狸。 “落选一次继续冲刺。”青年似笑非笑:“五灵根又怎么了?” 富家子本欲发火,听了青年的话就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是五灵根?” 青年却不正面回答,还笑眯眯地说:“五灵根难道就练不成大事?人家至高界有位仙尊就是五灵根,硬是与天斗,异化出了能吞天吃地的属性。其他修士把灵兽宠上天,那位仙尊硬是把得天独厚的异宠当坐骑,只可惜不知出了什么事,那位仙尊堕天了。” “堕天?”元今今蹙眉。 “就是从天上掉下来喽。” ……白无梦? “你说的那位仙尊,叫什么?”元今今着急往下问。 “他叫什么我不知道。”青年狐狸眼一挑,笑盈盈地说,“我叫瑞景。” “你说的仙尊……”元今今还想往下问。 瑞景却不接话茬了,一手捏住元今今左腕,纤长的手指拨了拨她的摄魂铃,嘴角微勾:“小姑娘,你的铃铛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话勾起元今今的谨慎,她正欲抽手,瑞景却捏上了她的脸,硬是把她的瓜子小脸捏成了圆圆的包子,像是逗三岁娃娃似的:“小姑娘你长得真可爱,短头发配叮叮哐哐的铃铛,可爱得我都想亲亲了。” “你走开!”一个糯糯的声音冲进来,乔易鼓着腮帮子堵在元今今面前,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你个变-态,不准接近小姐姐。” 瑞景的狐狸眼笑得弯弯,他的手直往乔易脑袋上摸,乔易挣扎了半天硬是没跑掉,瑞景翻了乔易头发半天,连脸都捏了不少下,活像揩油的大妈。 最后瑞景略显失望地说:“怎么没有。” “哎呀,你个变-态,你走开。” 元今今觉得这个瑞景除了变-态之外,还十分古怪。 他一眼就看出自己手上的摄魂铃……难道只是巧合? 旁边的富家子看不惯了,不屑地翻个白眼:“一群没文化的刁民。” 莓铃不安地看着道院外:“仙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他还会带更多人吗?选拔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她的话音刚落,忽而从天边吹来一阵诡异大风,将道院上的那张黄符吹落在地。 黄符离开牌匾的瞬间,元今今站立的土地开始异动,眼前的道院也开始崩落,古旧的瓦片全都崩裂在地,莓铃吓得尖叫,元今今也感觉不妙,拽住乔易就往道院外跑。 可是轰隆一声,道院的门闭上,大门闭上的瞬间,黑暗从天而至。 等所有人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哪里还有道院的影子?周围成了个漆黑的洞窟,四面被紧紧包围,没有出路,只有一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 这洞窟十分黑暗,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几只飞着的虫子,它们的尾部发着幽幽绿光,直把这洞窟映得更为诡异。 家仆也吓了大跳:“少爷!咱们这是出不去了。” 富家子却睁大眼睛笑得难以自制:“不懂就别乱说啊,先前一直听说瀚海的暗部也在招新苗子……瞧这么奇怪严苛的选拔方式,一定是暗部的招募选拔。” “什么暗部?”元今今问。 “瀚海这种名门正教,也会干点见不得人的坏事。”那古怪的瑞景背着手,笑盈盈地说:“瀚海里专做坏事的支派,就叫做暗部。” 富家子不屑地看瑞景一眼:“你倒是知道挺多。” “暗部相对于其他支派来说,要强劲许多。”富家子野心勃勃地搓手:“若是能顺利被瀚海的暗部招募,那比那些个明面上进去的弟子厉害多了!” 想到这,他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怪不得……怪不得今年的选拔会提前结束,几百年来,从来未见这种事,而且这次还破天荒进行补漏选拔。原来是这样!” 其他人听这么说,眼睛里也燃起了光。 “瀚海毕竟是名门正教,就算是严苛的选拔,也一定会保证大家的安全。”富家子上上下下打量周围:“现在这洞窟,也一定是幻象。” “小可爱,你怎么看?”瑞景捅了捅元今今胳膊,“现在的是幻象?” 元今今看着哗哗流动的水,下面深不见底,像是个小瀑布。 她面无表情地说:“刚刚一进道院,我就听见有水声,却不见水。” 元今今一顿:“当时的水声来自现在这汪水。黄符脱落之后才看见这些,看来那黄符,是遮蔽肉眼的幻象符。” 元今今越说,越是心情郁结:“现在的洞窟是真实的,刚刚的道院才是幻象。” 富家子那斗志昂扬,根本没听到元今今的话。 “看来当时那瀚海的大爷,是瞧出我的潜力的了。”富家子洋洋自得地叉腰:“当时虽说拒绝了我,但悄悄把我推举到了暗部去,倒也有心。” 富家子还在洋洋自得,人堆里却走出个少年,少年看起来十□□,面相清俊,相对于瑞景浓墨般的长相,他看起来略显寡淡,但浑身萦绕着一股少年傲气。 若说白无梦的傲气是神睥睨人,跨了种族,现在这少年的傲气则更有人味。 清俊少年冷淡地看富家子一眼:“蠢蛋。”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骂我蠢蛋?”那富家子气愤至极,“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回府,定让爹娘叫你家全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清俊少年走到那汪水面前:“杨格。” 富家子不满地正欲找杨格麻烦,却见他修长的手形变化,一张符咒出现在他指尖,他手形变化像在施法掐印,杨格眼一睁:“真言术,屏障。” 他指尖符咒消散,一层白色光晕笼罩全身。 “你……你会仙法?”富家子退后两步,十分吃惊。 杨格半睁着眼睛看着其他人:“你们还想活命的话,就呆在这,别动。” 他一跳,跃入深不见底的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新人物有点多。 这真的是瀚海暗部招募?哈哈哈。 瑞景在乔易脑袋上找什么? ☆、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杨格走后的半个时辰,所有人把洞窟摸了个遍,实在找不到其他暗门,但瞧着面前深不见底的水,又没第二个人敢下去。 有人小心翼翼扔个石头下去,全被稀稀拉拉的水声冲散,什么都听不见。 大家刚刚被富家子怂恿起来的斗志,全都没了。 元今今盘坐在地,眼睛深深看着那水,一动没动。 “喂,都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富家子憋了半天,又开口:“你们还真被刚刚那人吓到了?那人不就会点歪门邪道么,就是唬人的,怕我们跟他竞争呢。咱们要加入的可是瀚海的暗部,这点胆子都没有,一辈子都别想踏上仙途了!” 其他人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没说话,只有莓铃怯怯地拿出一捆细绳:“我……我这有绳子,其他能用的工具都没了。” “喂,其他人呢?!”富家子倨傲地问,却再没一个搭理他了。 他估摸着元今今年纪小,应该好欺负,大摇大摆地走到元今今面前:“喂,你呢?” “你挡住我了。”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能走开点吗?” “臭丫头!”富家子咬牙切齿。 富家子叉着腰,吩咐着他家仆:“你过来。” “是,少爷。”家仆战战兢兢。 “把绳子这头捆你身上。” 这绳子大约有十几二十米,有些细。家仆把绳子捆在了腰上,富家子把绳子另外一头捆在脚上。 “去那边上。”富家子指挥。 水边的土壤都是青苔,很滑。家仆站得小心翼翼:“少爷,你要做什么?” “再过去点。”富家子拉了拉绳,觉得这绳子虽细,韧度倒将就。 “是。”家仆的位置已经在水侧,一个不小心便会跌落下去:“少爷,你……” 家仆话还没说完,就被富家子一脚踹进轰隆的水里。 “啊!”家仆坠入水中,绳子也急速往下坠。 其他人纷纷诧异地看着富家子:“你在做什么?” “既然石头不能探出水有多深。”富家子眼皮翻了翻:“那就用活人测喽。” “方法挺阴毒的。”瑞景嗤笑:“就是蠢了点。” 他话音刚落,富家子大叫一声,脸色已然骤变。 富家子跟家仆是绑在一起的,现在这水深不见底,绳子也到了极限,家仆的体重拉扯着富家子,直把他往下面拽! “可恶!这水居然这么深。”富家子大骂一声,忙不迭地解自己脚上的绳子,奈何脚上是死结,怎么都解不开:“谁有刀!帮我把绳子砍断!” 谁也没动,全都冷漠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拖入深渊。 “喂!我问你们,谁有刀!”富家子怒不可遏,“你们都想死吗?等你们出去后,我全都要你们好看!” 元今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是你还能出去吗?” 富家子脸色变化,勃然大怒,他用力一蹭,狠狠地拽住了元今今:“你如果不想办法,我把你也拖下去。” 元今今用力甩开他胳膊,可奇怪的是,那天她在百业城轻易揍开两百斤的壮汉,现在那股怪力却消失无踪了。 富家子扯着元今今的身子,掐出了几道青紫,目瞪欲裂:“你不把我拉上去,你也死!” “小姐姐!”乔易惊慌地大叫,匆忙地蹭过来,“你让开点,我把他撞到松手。” 说着就作势要撞人了,元今今匆忙之下把他挥开:“傻子!你想自己撞到水里来?走开!” “哎。”瑞景走了过来,“我最讨厌看到这种拉扯的场面了。” 乔易眼睛发光:“你快帮帮姐姐!” “好啊。”瑞景的狐狸眼笑得眯眼,他一步步走近元今今,轻而易举地拎起她的后颈,然后一脚…… 把她踹了下去。 “啊!”元今今根本没料到这样,她整个身体被踹入湍急的水中。 乔易脸色惨白,瞪着瑞景说:“你不是要帮她?” 瑞景耸耸肩:“我的确帮她解决拉扯问题了啊。” 乔易的脸气得鼓成包子,再看水里,根本没有元今今影子,他张大嘴巴吸好大一口气,也跳了进去。 直至乔易的影子消失在水里,瑞景才缓缓摸起下巴,脸上的失望掩都掩不住:“不是说摸摸就有猫耳朵的嘛?骗子。” …… 元今今被水撞得个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跌了多久,才撞到了最底的水里。 “砰!”一声,撞出好大一圈水浪。 原来这水下面是个深潭,潭水非常冰冷,但还好闻着清冽,应该没毒。 元今今憋着气刚浮出水面,就听到阵痛苦的呻-吟:“好痛。” 她探出脑袋,这下面还有那种绿光虫在飞,映着那绿光,元今今勉强看清前面有块巨石,上面是两个模糊的影子。 “明明是在幻象里……怎么会,这么痛。” 这声音,是那富家子。 元今今游近了看,黑色巨石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富家子跟家仆。 这二人的运气不像她这么好,元今今摔进了潭水无碍,这两个人硬生生摔在石头上,早被摔得个血肉模糊。 富家子明明被摔断脖子,却还保持着巨大的执念:“仙师大……人,我……我还要加入暗部,这次秘境……我是失败了,再给我一次机……” “你知道那个杨格,为什么会骂你傻子?”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看他。 富家子的眼睛充血,死死地看着元今今。 “就算是瀚海的暗部真的要招募。”元今今说,“为什么不直接从门派的精英里挑?” 富家子惊诧地说不出话。 “那老头说,瀚海有人暗中观察候选者,看中我们天赋优秀,我们是万中无一的人才。”元今今长叹一声气,“但如果修士眼睛一扫,就能看清一千人里谁有天赋。瀚海门外,又怎么可能还有苦苦等候的一千号?” “那骗人的老头是谁都有可能。”元今今说:“就是不可能来自瀚海。” 富家子的喉咙发出咕噜声,他吃力地咬着模糊不清的字节:“我……” “被骗了。” “救……”富家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吃力地咬出这个字后,断气了。 元今今还浮在水上,又听到背后“砰”的声响,水浪溅了元今今一身。 “该不会是……”元今今怔住,赶快闭气往水里找。 洞窟本就黑暗,只能靠着绿光虫勉强看清环境,水下就更是漆黑,元今今怕乔易那小傻子不会游泳,那就真得沉水底去。 她凭着水浪方向往下潜,听到了扑腾的水声,料想那傻瓜原来真的不会游泳,直往那游,果然,元今今拽住了一双慌乱的手,她用力扯,费劲地把乔易往水上踢。 直到把那小傻子拖到水上去,元今今已经气喘吁吁了,她甩了甩头发,还索性把湿漉漉的外衣脱掉了,再回头看乔易,居然还没醒。 溺水了? 元今今摁了摁小傻瓜,被这么一摁,乔易是吐了些水出来,但眼睛闭着,还是没醒。 她眉头紧皱,推开乔易软软的唇,便俯身为他渡气,这才捏着他鼻子触着他唇吹了一口,元今今就感觉乔易脸烫手得很,明明这里光线微弱,都能看清乔易的脸涨得像番茄。 明明涨得像番茄了,还硬是闭着眼睛不睁眼。装昏迷呢。 元今今推他一把:“你猫耳朵蹿出来了。” “啊。”乔易惊呼,匆匆忙忙地伸手捂脑袋,可是捂了半天,就是没摸着耳朵。才反应过来是元今今骗他呢。 乔易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 “起来了,装什么死。”元今今恶声恶气地说。 乔易小心翼翼地睁开只眼睛,悄悄看元今今一眼:“小姐姐亲我一口,我就醒了。” 元今今翻翻眼皮,扯起他衣襟,抱着他脸亲了一口:“好了,起来了。” 乔易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白绒绒的猫耳朵悄无声息地蹿出来,说话都结巴了:“小姐姐,你……你居然真的亲我了。” “所以别装死了。” “我娘说要是被女孩子亲了,我心脏砰砰直跳的话,那就是喜欢了。”乔易戳着手指,眼睛根本不敢看元今今一眼:“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的话,就应该娶她回家。” “小姐姐。”乔易满脸真诚地看着她:“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元今今:“……” “我娘还说了。”乔易眨眨眼:“就算喜欢的女孩子不同意,那么不管用逼的,抢的,强迫的,都必须把她带回家。可是我娘说我很可爱,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应该喜欢我才对。所以不用担心,以后我不会强抢你的。” 元今今:“…………” 乔易本看着害羞,忽然神情一变,又非常烦恼:“可是我哥哥又说,等我二十岁的时候会来杀我。若是我先娶了小姐姐,二十岁我又死了,小姐姐岂不是成了寡妇?” 元今今:“………………” “啊!我知道了!”乔易的小鹿眼晶晶发亮,“等我二十岁以后再娶就好了,我一定会哭着求着哥哥,不让他杀我的。我只要哭我哥哥就心软,他肯定舍不得杀我的。” 元今今呆了半晌,才缓缓说:“你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你先让我消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乔易萌到炸裂。 ☆、喵 然后乔易看着元今今拧衣服,拧裤子,拧鞋子,压根没有把他正儿八经的求娶当回事,她甩甩湿漉漉的头发,又蹦又跳,铃铛叫得叮叮哐哐响:“走了。” 乔易睁着小鹿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活像被抛弃的小可怜。 看得元今今这样冷血讨厌的人都于心不忍,她捏捏乔易耳朵,软软的,嫩嫩的,还一颤一颤的:“小猫咪,当女孩子没有正面答应,那就是拒绝了。乖。” 乔易尖尖的猫耳朵耷拉下去,丧气得很。 现在这状况,也就只有傻乔易能不食人间烟火了。 水上面没有任何出口,一片闭塞,但现在这水下面,所见之处却十分宽阔。 只是前路黑暗,只有几只零散的绿光虫照明,元今今支个布袋子,便跳着跃着去抓那些闪烁的绿光虫。 好不容易把它们捉进布袋,勉强能挑战一盏灯的亮度后,元今今仔细看了看前路。 面前的路有两条,都是阴风阵阵,她趴地上想听声响,什么都没有。元今今分别往两个洞口扔了石子,那声音仿佛都被吞吃了般。 走哪一条? 最先跳下来的那个会法术的杨格,想必也是走的其中一条路,按理说找他是最安全的。 “小姐姐,我是不会放弃的!”乔易忽的说话。 “哈?”元今今回头。 乔易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输:“我就是要把你娶回家!” 这倒把元今今看笑了,她正要说话,却感觉地下异动,她支着布袋子想看是哪个洞口的情况,乔易却指着洞口说:“左边是死路,右边的洞好大的烟尘。” 元今今诧异地盯着他:“你看得见?” 乔易点点头,猫耳朵颤颤的:“看得见。” 啊。元今今这才想起猫的夜视能力非常好,难道这傻乔易真是猫变的? 地下的异动越来越明显,元今今心里也很不安。 但她本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不如主动去看前路。 右边的洞口沿路非常深邃,因为空间有限,元今今甚至分不清这洞是直是曲,越往深处走,烟尘就越重,仿佛地下埋着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先前还零散看得到绿光虫,现在却都没了。衣服是湿的,元今今用袖子捂住口鼻,恰好能避过烟尘,只是眼睛很不舒服。 她的左眼又开始难受了。 乔易紧紧拉着她:“小姐姐,你怕吗?” “你怕?” “我不怕。”乔易摇摇脑袋,软软的小手紧紧捏着她:“我害怕你怕。” 元今今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关怀过,有点不适应,她正想说话。 抬头看,原本逼仄的空间豁然开朗,再仔细听,前面还有水声。 有活水,就代表有出路。 元今今心里燃起希望,赶紧拽着乔易跑去,却感觉地下的异动越来越明显,元今今心里暗道不妙,但如果犹豫的话,就是坐以待毙。 空气中满是飞扬的沙尘,呛得元今今连连咳嗽。忽而她感觉地面碎裂,她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乔易用力一扯,硬是把她给扯起来了。 但是二人感受到地下涌出个庞然大物,直接把他俩拱翻在地,沙尘漫天飞舞,就算元今今支着绿光虫也看不清沙尘外是什么,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嘶——”那团黑影在蠕动,它蠕动着靠近。 等凑到眼前时,元今今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这是只虫子,巨大无比恶心的沙虫。 它的身躯一节一节的,脑袋又长又尖,尖利的牙齿长在头上两端,没有眼睛。 刚刚在地下蠕动的东西,正是这只硕大无比的沙虫! 元今今害怕得咽了口唾沫,已经看到前面有条活水河,倘若跳进河水,这只恶心的沙虫肯定跟不上,问题是这虫子支起身子,硬是横亘之间,元今今知道没办法越过沙虫的嘴跳河里去。 沙虫本来就硕大,它的身子一立,几乎有十米高,嘴里还发出嘶嘶声,就算它没有眼睛,从声音,从气味,它已经感知到元今今二人的位置了。 怎么办?! 沙虫的身子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在估量二人的战斗力,它并未轻举妄动。 元今今的掌心被乔易握出汗:“小姐姐,怎么办?” “方法倒是有。”元今今说:“咱们是两个人。你去当诱饵,我就能活。” 乔易诧异地盯着她。 “但其实……还有另外个方法。”元今今眯眼笑,捂着左手摄魂铃,拉着乔易兀自退后两步,“你再让我摸摸猫耳朵,我就告诉你。” 乔易犹豫了一秒,随后垂着脑袋让她摸,结果没感受到元今今软软的手,就感受到巨大的推力,等他缓过神来时,已经被元今今推到角落去。 “我当诱饵!”元今今扯着嗓子大吼,随即晃着摄魂铃跑到沙虫面前,试图引起沙虫的注意:“沙虫追我的时候,你往河里跳!” 沙虫一直在地下活动,确实没有视觉,靠的正是嗅觉跟听觉,这一点元今今没猜错,她把乔易推到角落,是为了跟自己拉开距离。 免得沙虫在追自己的时候,转身就把傻乔易给吞了。 果然,沙虫朝元今今急速蹿来。 “小姐姐!”乔易大喊一声,原本急速蹿来的沙虫略显犹豫,又朝乔易的方位蹿去,气得元今今青筋都跳起来了! “臭虫,来追我啊!”元今今晃着铃铛吸引了沙虫注意,再往回跑。 她是有想法的,回路的洞非常狭窄,沙虫的身子根本钻不过去,只要元今今跑得比沙虫快,那她就能把沙虫卡洞里! 沙虫朝着元今今急速蹿来,它身躯巨大,却一点不见笨重,元今今的心跳到嗓子眼,拼命跑,或许是激发出求生本能,她居然真的比沙虫跑得更快。 “碰!”巨响,沙虫果然撞到石壁上,卡住了。 硕大的虫子脑袋就堵在元今今面前,看上去无比恶心。 沙虫愤怒无比,它拼命挣扎了几下,没丁点松动。 元今今心跳如鼓,听见乔易还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小姐姐!” “你快走!”元今今说,“虫子卡这,它拿我没辙……” 她话音刚落,虫子的身子便喷吐出绿水来,全朝元今今的方向飞去! 元今今仓皇侧身,半边身子全被吐上绿水。 绿水沾在她衣服上,直接烧出破洞,元今今鼓起勇气看,发现绿水上发着嘶嘶白烟,在溶解她的衣服。 衣服会被溶解的话,那皮肤呢? 绿水撒在元今今胳膊上,一阵阵烧灼的痛楚,她原本白嫩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绿水侵蚀,留下的全是可怕的烧伤痕迹。 “唔!”她痛得惊呼一声,赶紧抱着胳膊逃到洞口转角,想卡住沙虫视角。 本以为战况能胶着一阵,没想到沙虫拱动几下,居然头朝地,重新钻到地底下去。 地面又开始不安地抖动,正是那沙虫在地底下蠢蠢欲动! 元今今顾不得其他,飞快地朝乔易的方向跑过去,地下的耸动非常夸张,元今今不敢耽搁,顾不得左臂烧灼的疼痛,疯狂地朝乔易跑去。 可还没等她跑到乔易面前,元今今腰间便被一根白色细丝缠住了,正是那破土而出的沙虫吐出来的。 白丝牢牢缠在元今今腰上,把她往回拖——若是元今今真被拖回去,那等待她的,也就是沙虫的血盆大口了! 元今今拼命想前冲,那沙虫的力气却非常大。忽然她感觉自己双手被拖住,往前看,是乔易死死拖着她,脸被憋得通红,像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可恶!”乔易面色苍白:“这时候那股力气怎么不出来了。” 元今今那古怪的力气时有时无,这乔易能撞死人的力气,也是飘忽不定的? 等不及她多想,两个人都被那沙虫拖去,没有怪力的加持,不过两个孩子的力气,怎么可能拖得动这巨大沙虫?! “可恶。可恶。可恶!”乔易在不停念叨,他浑身软软暖暖的气息都没了,一股十分古怪的力量将他浑身包裹。 他像是在跟谁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放你出来,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元今今敏锐地察觉到,此时乔易周身迸发出的力量,跟自己失控时的力量,气味非常像。 满满都是暴戾与血腥。 他头顶的白□□耳动了动,出现白光将他周身笼罩,白光蔓在乔易头顶,将他黑发一点一点染成绚丽的雪色。 乔易迸发的这股力量,居然惹得元今今体内躁动,像是跟她体内怪物产生共鸣般。 “嘻嘻。”元今今听到一阵古怪的哄笑,然后是个尖利的音调,“喵。” ☆、白无梦有多强? 闪烁的白色影子在乔易身后攒动,元今今左眼却被映得剧痛,正当场面紧张之际,忽的听到一声:“炎术,爆!” 一团火球急急蹿来,直接将那硕大沙虫烧焦成碳。 没了沙虫的拉扯,元今今直接摔乔易身上了,乔易身上那股古怪的白色气息也消失无踪。连头顶的白□□耳也没了,傻乎乎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一个人影从洞口走过来,眉头紧蹙有些不满:“都说让你们别动,为什么还下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率先跳下水的杨格,没想到杨格还在他俩进度后面。 此时杨格手中符咒燃尽,在沙虫身上熊熊燃烧的火光也渐渐熄灭。 元今今的衣服被沙虫的绿水弄得破破烂烂,左臂上皮肤也满是红色斑点,看样子皮都被绿水侵蚀没了,他看了眼元今今,心想这凡人小姑娘真惹得痛,这么可怕的伤也愣是不吭声。 “你的眼睛……”杨格蹙紧眉毛。 她左眼的血红色,他怎么瞧怎么诡异。 元今今心口咯噔一声,讪讪地笑笑:“红眼病。” 杨格没再纠缠,简单看看元今今左臂:“我不擅长治疗法术,只能先止痛。” 他右手一竖,手形几番变换,指尖便凭空出现几张符咒:“愈合术。” 元今今感觉自己左臂清凉,疼痛确实缓解许多,而杨格一掐印,符咒便消失了。 看着他施法,元今今忽然想起白无梦来。 印象中她从未见过白无梦拿符咒,或者是念法诀,他那些古怪的术法都是挥挥手就驱动了,难道修仙道路还分有符跟无符两派? 于是她说:“请问,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你问。” “施仙法的话,必须用符咒吗?” 杨格看元今今一眼,倒也回答了:“理论上施法的话,可以通过三种方式。分别是用符,掐法诀,画阵法。驱动大型法术的话,符咒跟法诀都承载不了,则必须画阵。” 元今今又记起白无梦,他把自己跟陈二狗丢乱葬岗去,说扔就扔,一扔几百里,压根不见他用符还是掐诀。 她咽了口唾沫:“能越过这些方式,直接驱动吗?” 杨格也不知道这凡人小姑娘哪儿来的好奇,但她手臂止痛还未结束,便耐着性子解释:“修士施法必须用符咒的原因,是自身灵根的限制。比如说我是火灵根,我驱动火法术会轻松,但难道我一辈子不能用水法术?不能。我还得用。但我本身灵气,是不能驱动水法术的。” 杨格顿了顿:“我借助符咒,法诀,法阵,就可以顺利驱动五系法术了。” 元今今反应过来了:“所以我本来以为不用符,只是减掉一个施法步骤。但其实是……” “没错。”杨格点点头,“其实是这位修士的灵气,已经纯粹得能跟各种元素亲和了。” 元今今又想起白无梦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大概修炼什么境界,才能直接施法?” “至少得炼虚境界。” 炼虚? 元今今从《今今册》上看到过,世间能修炼到炼虚期的修士屈指可数,炼虚突破合体期之后,便是大乘飞升了。 那白无梦…… 元今今不敢妄自猜测,又心想或许是当时白无梦扔自己跟陈二狗时,用的法术太低级。便又仔仔细细给杨格描述这种法术。 谁知杨格的表情越听越古怪:“你描述的法术,是传送。但这可不是什么低阶法术。” “按理说就是缩地术之类的偷懒法术,不是低级法术?”元今今不信。 “传送术本身很常见,但倘若能直接施放传送,那就很可怕了。”杨格说,“一张传送符,只能传送一个人。但只要修士的灵力撑得住,那他就能同时传送成千上万人。” 同时传送成千上万个人,或许只是支军队。 但若同时传送成千上万名修士,那就足以毁灭一个世界了。 元今今越想越愣——白无梦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呆了半晌,又问:“那同时用一千张传送符,应该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啊。” “传送符这东西很不稳定的,地点误差非常大。东一个西一个传送,反倒会被各个击破。” “那……”元今今看着漆黑的地面:“那按你的说法,五灵根的人就最厉害啊,五种元素都亲和,根本不用符咒,能达到同样效果。” “小姑娘。”或许是元今今的提问太好笑,杨格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笑了:“同样一份灵气,要孕育五种灵根,这会导致修炼进阶非常慢,凡人一生短短几十载,还未修得筑基就元寿已尽,抱憾死去的五灵根修士,大有人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白无梦也说过,纯粹的单一灵根可遇不可求。 元今今蓦地想起天灵根的陈二狗,再想起白无梦说过,自己这灵根是烂成了百万分之一。 百万分之一的烂,究竟是有多烂? “请问,您能帮我看看我的灵根吗?”元今今问。 杨格却摇摇头:“灵根天赋这东西,大都用法器测出来的,若要一眼看穿,至少需要元婴以上的修为。” 元今今满脑子都是白无梦,全是他那张似笑非笑,英俊得如同天神的脸。 他到底是正是邪?他如果没从天上跌下来,该有多厉害…… 有法术帮忙,元今今可怕的手臂好了许多,但伤口仍然狰狞可怕。 那沙虫的绿水腐蚀性实在太强,杨格本身不是以愈合法术见长的修士,他看着元今今左臂上狰狞的伤口,心知疤痕是去不掉了。 对一个凡人女孩子来说,这算是非常残忍的事情。但瞧她若有所思,竟完全不把伤口当回事,倒着实是个怪女孩。 “你和你弟弟先呆在这。别再乱跑了。”杨格站起来,“这两张神行符给你,你们是凡人,没法发挥它的全部功效,但至少能让你俩跑得快点。” 元今今心知这人不一般,他来这是有目的的,但她没再多问,只是乖乖接下符咒,点头:“嗯。” 符咒是白色的,上面是龙飞凤舞的符文,上面隐隐发着微光。 元今今正想仔细看,就感觉枕在自己膝上的脑袋动了动,乔易醒了。 “小姐姐。”乔易的声音软软的,他满脸通红地看着她,可是随即他的脸色一变,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地看元今今,“姐姐你没事吧?我没伤着你吧?” 看她还好好坐着,他松了一口气,又瞧见元今今伤口狰狞的左臂。元今今压根没哭,这小子反倒泪光闪闪了:“是不是很痛?” “闭嘴。”元今今翻翻白眼,她没空找小孩子逗乐,一把将乔易拧起来:“你不讲话我就不痛。” 这惊险了一路,元今今也心累得很,她侧躺在地上,正想合眼休息会儿,却感觉一个水滴掉在自己身上,发出吱溜吱溜的腐蚀声,元今今猛然睁眼,看见衣服上又被烧灼个大洞。 第二滴水落下来,掉在乔易手背上:“好痛!” 元今今这才看清,这还是绿水,跟刚刚沙虫喷吐的绿水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现在这绿水是从岩石里渗出来的。 这地儿是不能呆了! “快走!”元今今扯起乔易。 然而第一滴绿水跌下来后,越来越多的绿水渗出来,从头顶,从地上,从周边的岩壁上,一滴一滴汇集下来,下成了雨。 “把外衣脱了!”元今今慌慌忙忙把外衣罩在头顶,却免不了鞋子被地上的水烫出大洞。 眼看着情况危急,元今今手里还捏着神行符,她一咬牙,气哼哼地说:“本来还想多留留,没想到手还没捏热,这就得用了。” 她把一张符贴在自己腿上,另外一张给了乔易:“快跑!” 乔易的夜视能力强得可怕,他能在数条分叉口之间,轻松找到最容易走的路。 神行符确实让他俩的速度提升许多,元今今跑着跑着,只觉得风声都在耳边呼啸。 “我看见光了!”乔易忽然兴奋地说。 光肯定就是出口,元今今晦暗的心也终于明亮起来,只要出去就能活命了。 虽然在元今今看来,前路仍然是一片黑暗,但越往前跑,她感受到的黑暗就越浅,直至前方真的有一缕光亮在面前了。 这是个出口,但光线太强了,他俩都看不清外面是什么。 出口面前有道很深的沟壑,下面漆黑一片,像是悬崖,若是跌下去,必死无疑。 虽说这道沟壑很难越过,但有神行符在腿上,元今今一点也不怕。 元今今握着乔易的手:“跳。” 乔易也回握着她的手:“嗯。” 两个孩子的身形一跃而起,眼看着出口就在面前,漆黑的沟壑底下,忽然刮起阵诡异大风,直接吹掉元今今腿上的神行符! “啊!”神行符没了,元今今腿上的力量大减,直接往沟壑下面坠去。 “今今!”乔易吓白了脸,他一手扒在石壁上,一手紧紧握着元今今的手。 他吃力地往石壁上面爬,一边爬一边自言自语:“可恶!那怪力总在关键的时候没了。早知道我就听哥哥的话,好好修炼了。” 乔易爬得吃力,脸红鼻子粗的,好不容易才把元今今从下面拽上来。 刚想喘口气,却感觉地面大动,犹如地震般。 “出去!”乔易扯着元今今,把她往出口推。 元今今只感觉身边一片呼啸,已经从这可怕的黑暗里钻出去了,她刚想缓缓心神,刚睁眼,只听得“喵”的一声,迎接她的。 是一张血盆大口。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我玩high了没更新。 从今天起恢复更新啦! ☆、猫见愁 “师兄。”一个紫衣白衫的青年面色讪讪,“宗门只让我们去拐些新弟子,你把那些孩子全扔葫芦里做食物,现在还喂猫妖,若是被发现……” “反正是些凡人家的孩子,谁在乎?”白胡子老头笑盈盈地摸摸猫妖脑袋,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把元今今拐来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浑身火红的猫妖摇着葫芦,贪婪的舌头舔舔葫芦口。 一边的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看得喜笑颜开:“乖孩子,吃慢点。” “乖。乖。慢点吃。”老头笑得张开嘴,森然的牙齿露了出来,“只是我昨天才扔进去的几个人,估计还没被溶解,那得再等等了。” 猫妖浑身火红,毛色鲜艳亮眼,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异兽。 这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所得的宝贝,老头眼睛发亮:只要把我这宝贝给养好了……只要把它给养好,魔门宗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会把他放到最强势的峰头,有丹药做供给,有秘术能学…… “师兄,你这猫妖的成色的确不错,据说传闻里的九大魔神,也是有只猫神的,不知你这猫妖,有没有可能有魔神血统呢。”旁边的魔门宗弟子仔细打量猫妖,正欲伸手去摸一把,却被猫妖的利爪攻击,血肉被撕开,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吃痛地惨叫,老头却笑得粲然,他怜爱地看着摇葫芦的猫妖:“乖孩子,活人都在葫芦里,跑不掉的,你慢点吃。” 老头想起那几个被自己拐来的少年,却也只是冷笑。昨天那几个只是他拐来的其中一批而已。 他看着自己的猫妖,心中不屑宗门里养毒虫那些修士:“哼,跟我的猫妖比,毒虫毒蛇都是低阶物种,我这成色如此好的妖兽,若说掺有魔神血统,也不是不可能!” 老头正想着,却忽而听到猫妖一阵惨叫:“喵呜!喵!!” 火红似火的猫妖把葫芦扔开,竟像是见了阎王爷般,浑身红毛竖起,被吓得瑟瑟发抖。 元今今前一秒还闻着股膻味,见着的是血盆大口,转瞬间就跌坐在地,惊异地看着面前的二人一猫:什么情况? “咚”,猫妖手里的葫芦跌在地上。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是从那葫芦口出来的,刚刚瞧着可怕的血盆大口,不是猫妖太大,而是她跟乔易都被葫芦变小了。 乔易揉揉脑袋:“好痛啊。”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乔易瞧见眼前红猫浑身烈火熊熊燃烧,尖利的猫眼朝着乔易喵喵叫,嘴里还发出了威胁的咕噜声。 老头从未见过自己这宝贝猫妖这样,它从未流露出这般大的敌意,怎么对着这小屁孩发出的杀意,竟比见着自己那业已金丹期的师兄还可怕! 乔易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他看着面前杀意满满的猫妖,笑盈盈地把手伸过去。 “哼。”老头冷哼一声,等着看宝贝猫妖把这凡人给啃成骨头。 却又听到“喵”的惨叫。 在乔易手指触到猫妖的瞬间,它化作了飞灰。 一只尖牙利爪的骇人猫妖,生生在几人面前化为了灰。 “我的宝贝儿!”老头惨叫,他没缓过来,“喵喵,你去哪儿了?” 他摸出符咒试图再唤出猫妖:“喵喵,你别跟我捉迷藏啊,我用召唤阵来找你。” “召唤阵,召唤阵……”老头慌慌张张地在地上画阵,压根没心思搭理两个小家伙。 元今今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易。 她自己身上背着秘密,眼前这小屁孩身上的秘密,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小。 再回想起先前在村外,所有猫见着乔易都是绕路走…… 元今今倒没想到他这猫见愁的光环这么强,连猫妖都克。 她瞧着眼前满头冷汗的老头,这正是花言巧语拐她的人。 他不是好人,再看老头旁边的年轻人,那一身紫衣白衫的装扮,再熟悉不过…… 他们是魔门宗的人。 那个灭掉整个鸡毛村的,魔门宗的人。 元今今咬牙切齿,她恨,她愤怒,却又怕,血腥的场面历历在目,她怕得几乎颤抖。 “可恶!”老头忽然大怒,凶神恶煞地扯起乔易衣襟,“你把我的宝贝儿怎么了?我的喵喵哪里去了?!” 召唤阵画了一地,闪着莹莹的光,却完全不见猫妖的影子。 “把我的宝贝儿交出来!”老头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不然我杀了你。” 他牢牢地遏住乔易脖颈,元今今正要上去拉扯,却听见背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喂,你搞什么啊老头?弄得这么吵,这让小师妹怎么静养?!” 元今今回头看,又是个紫衣白衫的青年,但他衣服上的花纹略有不同,他一脸不屑地盯着老头:“拐了多少人了?怎么就这两个?” “师……师弟。”明明老头看起来更德高望重些,但在这青年面前却是毕恭毕敬,一脑门子冷汗,“这一批我就只拐了这两个。” 元今今的眼神侧到葫芦上:明明其他人都被关葫芦里,这老头却不敢说。 看来关葫芦做食物的事情,这个“师弟”,是不知道的。 他俩从葫芦出来那会儿,一直在下绿水汇集的雨,想来那时候就是葫芦在腐蚀了。 而地震……也不过是外面的猫妖在摇葫芦而已。 元今今思维乱七八糟。 现在四周是虎视眈眈的魔门宗人,他们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蛋。 示弱,必须示弱。 “先把这两个小家伙扔着吧。”锦峰不屑地瞟了元今今一眼。 他真是瞧不起这,那老头称呼上是他师兄,却是个三灵根的废人,当年活到八十几,怎么也不能筑基,用尽了杀人的法子,勉勉强强筑基成功,这张脸却是改不掉了。 费尽心思延长寿命,却因为资质平平毫无突破,只能被宗门派来做这种小事杂事。 这种人有活着的意义吗? 没有。 锦峰可没心思管拐孩子这种小事,不耐烦地叹气:“那个千竹明,宗门里天天说是天才,什么百年金丹第一人,我看也不怎么样,筑基弟子死了十几个,人员大幅减少,逼得要拐瀚海的苗子。” 他冷哼嘲笑:“千竹明?真弱。” 元今今的眼皮一跳,鸡毛村的血案历历在目。 当时魔门宗死掉的十五个筑基弟子,全是她杀的。 没想到她在那时种下的因,却在现在结成恶毒的果。 “喂。你。”锦峰看着元今今,“你这身上的疤够吓人的,不过你是个姑娘家,照顾我师妹也很方便,你去照顾我师妹。” 元今今这才注意到,这是在一间客栈,虽然撑不上豪华,但比她先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不过这个人他的师妹……是谁? “今今!”乔易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叫什么叫,呆着吧你。”锦峰将乔易捆住,直接扔在角落。 他眼神一斜,面无表情地盯着元今今:“跟我来。” 屋子推开,浑身碧绿的姑娘睡在床上,她皮肤白皙,脖颈上却有非常骇人的伤口。 红彤彤的一片,十分可怖。 而躺在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嚣张跋扈的金明珠。 “叮铃铃”,元今今左腕的摄魂铃一直叮当作响,原本闭眼凝息的金明珠猛然睁眼,眼睛死死地盯着元今今,金明珠认出她了。 如果金明珠的眼神能化作刀,便已经杀死她无数次了! 她吃力地张着嘴巴,却咿咿呀呀地发不出声音。 金明珠怨毒的瞪着元今今,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师妹你怎么醒了?”锦峰一脸讨好地坐到她床前,亲昵地握住金明珠的手,重新塞到被子里去,“你在养伤,你别激动。这药虽说是有些副作用,你暂时不能动不能说话,但你忍忍。” 金明珠仍然死死瞪着元今今,原本害怕的元今今听到这话后,心里有数,也不再害怕。 这金明珠现在连话也不能说,她会怕? “师妹,我把这铃铛给你。”锦峰谄媚地看着金明珠,“你要是有事,就用这铃铛唤我。” 金明珠这才回过眼神,死死地想抓着锦峰,却根本使不出力气:若不是这臭丫头,她怎么会在那破村被整成这样?她身上都是伤,若不是有法宝护体,恐怕早就被那黑火烧死。 杀了她!杀了这小丫头! 看见心仪师妹的手指拨过来,锦峰心里大喜,心想师妹总算正眼瞧他一眼了,他哪里看出金明珠心中的怨毒。 “师妹,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我先去回师父的传音符,就来。”锦峰恋恋不舍地把铃铛塞她手里,“这小丫头是凡人,这种凡人胆子小得很,你尽管使唤她,要是她敢怠慢你,我马上把她皮给扒了。” 待到锦峰终于走了,元今今才走到金明珠的床前。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金明珠,看着她那张努力张合,想要发声的脸,元今今脸上的笑容从未如此灿烂。 “想要说话,想要求救吗?”元今今笑盈盈地走到她面前,“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杀我的吗?” ☆、精神折磨 元今今手腕上的摄魂铃,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声响般。 “你们这些修士,各个都心比天高。”元今今居高临下地看着金明珠,“当当凡人却也有好处,比如说你的好师兄,可想不到我身上还藏了把匕首。” 她手心的匕首发着森寒的光。 金明珠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咿咿呀呀想说话,却根本发不了声。 匕首的锋刃在金明珠的脸上晃晃,金明珠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你那么恶毒,把无辜的人一个个全都杀光,只是因为嫌我们碍事。碍事?”元今今笑了笑,用刀尖抵在金明珠惨白的脸上,“就算是弱者,连我们活着都显得碍事?” 金明珠费劲全力地摇摇脑袋,她拨弄着手边的铃铛,却怎么也动不了。她在心里咒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为什么锦峰要多此一举把她带出宗门? 她本应该在宗门静养,就算是服药之后闭关沉睡几十年,那也比现在这情况安全。 一个凡人小丫头,不过一个凡人小丫头而已,现在竟然真的能威胁到她的生命! 她活了一百多年,努力挣扎到筑基,恢复美貌的容颜,现在却被一个小丫头鱼肉? 金明珠不服,却又不得不服。 因为元今今的匕首,已经抵在她的喉咙口。 但元今今居然笑了:“你一定以为我要杀你对不对?” 金明珠满眼惧色地看她。 “我不会。”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哪里有丁点乡下小丫头的无知和胆怯,“如果我趁你虚弱的时候杀了你,那我不就变得跟你一样吗?愚蠢又自大。” 金明珠的惧色刚刚淡下去,却又听到元今今冷冷地说:“但我可以把你的脸画花啊。” 小丫头片子脸上的神情很奇怪,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金明珠额头冷汗涔涔,心里更是将锦峰咒骂一万遍。 “你不是最喜欢你的脸么。”元今今冷笑,“我这人就特别善良,你喜欢什么花纹,我画画还行,绝对能原模原样给你画上去。” 金明珠眼睛瞪得老大,全是血丝,她惊恐地看着元今今,疯狂地想拨弄铃铛,却怎么也摇不响,只能发出微弱的叮叮声。 “瞧你被吓唬的样子,仙女姐姐,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元今今却又噗嗤一声笑了,“我又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呢?” 她的手指在刀尖上画了一圈。 元今今坐在她床头,面无表情地看她,“我现在阴了你,最多心里头爽快点,却对我的处境没半点好处。我不是你,我又不蠢。” 没错,现在的金明珠在她面前是弱者,但她元今今在魔门宗那群人面前,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外面的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满月…… 满月。 白无梦说过的话莫名又萦绕在元今今耳边,今晚就是满月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正在元今今愣神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她被吓了跳,强行稳住心神。 本以为是拐自己过来的老头子,却突兀看见这人穿着一袭白衣,浑身萦绕着不可近身的冷漠感……而这让人恐怖害怕的冷漠感,是那么熟悉。 元今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巧看见他的侧脸。 她确实见过这个人——在鸡毛村的时候,就是这人拽着她的手腕,逼问她是哪里得来的摄魂铃…… 这个人,很强。 元今今赶紧把左手腕捂住,生怕铃声一动,又被这人认出来。 光是看见这个男人,元今今的背后就起了层冷汗。 如果说拐自己的老头,魔门宗的小跟班,她都有心机去忽悠的话,这个人,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忽悠得了的。 元今今把头埋得低低的,乖乖缩在墙角。 而金明珠则是看见救星,看见千竹明一进屋,她的眼睛就发了光,金明珠张合着嘴唇咿咿呀呀想发声,她费力地用手指点出那小丫头的位置,千竹明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自从鸡毛村一战后,千竹明受的伤也不轻。 当时他虽然飞快用传送符跑了,但被那可怕的黑影伤及筋骨。 如果只是普通的肉体伤痕,对修士来说是很容易修复的,但当时千竹明被那古怪的黑影抓出了白骨,那之后他的伤就越发严重,根本就不见好。 “哼。”千竹明回想起那天,冷哼一声,又瞧见瘫在床上的金明珠,满眼都是鄙夷:那天在那破村死掉的人那么多,这蠢师妹怎么运气逆天,这都能活下来? 但碍于金明珠有个有身份的爹,千竹明心里再不乐意金明珠,也得顾着面子。 “锦峰呢?”千竹明开口。 金明珠拼了命想把元今今指认出来,纠结了半天,没人能搞清她的动作含义。 “哦。对。”千竹明半睁着眼睛,不屑地看着金明珠,“你得了神药,现在正在静养,说不了话。” 元今今缩在一边,根本不敢被他注意到,听着千竹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是要出屋了,她刚松口气,却看见那双脚已经立在她面前。 “喂。”千竹明的声音冷漠,“你把头抬起来。” 元今今的心脏被浇了个凉!那天这人看见过自己长相,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金明珠认出来没关系,她杀不了自己。 这个人却不一样,这人要杀自己完全就是捏死只蚂蚁。 不能被他看到,绝对不能被他看到! 元今今狠狠拧了把自己大腿,不够痛,哭不出来,又狠狠在自己受伤的左臂上掐了把,终于把眼泪给逼出来了,眼泪鼻涕流满脸。 就这样,她还噗通声跪在地上,就差磕头了:“仙师饶命,仙师饶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命来侍奉仙女姐姐的。” 她努力扮做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试图躲过这劫。 那双精致丝履在她面前立了良久,随即是可怕的沉默。元今今心里七上八下,正在思量哪里不对,就听见千竹明声音低沉:“别哭了。” 元今今不敢再哭,鬼知道这些邪教恶徒会做什么事。 乖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尽职尽责地扮演个胆小怕事的小丫头。 “宗门底下做事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有不少五灵根没被瀚海选的人么。这种没胆色也瞧不出什么天赋的小丫头也拐,真是要废了。”千竹明的声音里十分不满,随即声音低下,略显疑惑:“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开始短发了。” 元今今听得心中惊吓——他还记得我? 这被吓得身子一抖,左腕的摄魂铃直接响了,叮的一声,就算元今今没有抬头,她都感受到千竹明灼热,流露着杀意的视线! “抬头。”千竹明的声音又冷又可怕。 元今今不敢抬头。 “我让你,抬头。”千竹明的声音愈发阴寒。 “仙师大人!”元今今张口胡说八道,试图把话题引到金明珠那里去:“先前离开那位仙师,给仙女姐姐留了个铃铛,说是仙女姐姐有需要,就摇响那个铃铛。” 本来金明珠满心欢喜,知道师兄快看破这臭丫头的脸了,哪料到元今今这么狡猾,三言两语全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她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竟然真的起了力气,放手边的铃铛被她触到,砰一声响,直接落在地上。 “金明珠。”千竹明的声音里明显不耐烦,“你要跟我说什么?” 金明珠吃力地晃着手指,却怎么都举不起来:“她……” “谁?” “她……她她……”她想指元今今,却指不了,手哐当一声掉床上。 “那天在那破村,除了齐长老跟他带走的那拨人……剩下活着的人,只有我们俩而已。”千竹明说,“就你那修炼进度,能在那天活下来就不错了,别再跟我抱怨了。” 那天之后,金明珠大难不死拖着命跑回宗门,在他面前叽叽歪歪抱怨一大堆,都是说那天诡异的黑影怪物,千竹明早听烦了。 “杀……杀了她。”金明珠声音很哑,好不容易吃力地吐出这三个字。 “杀了当天那怪物?”千竹明凛眉,“我可不是你爹,没那义务。你能说话了就哭着找你师兄跟亲爹吧,求他俩更管用。” “……咳咳。”她还想说话,却因为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千竹明低垂着眼:这样的好药,居然用在这种废物身上。浪费。 元今今的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全都在打鼓,生怕被金明珠揭穿,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对金明珠这么不耐烦。 “喂。你。”千竹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元今今,声音是难以言喻的森寒,“你还没抬起头回答我,我听见的那声铃铛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血月 元今今怕得很,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但她知道此时不抬头,也会死。 “我让你,抬头。”千竹明的声音里,明显掺杂着不耐烦。 元今今努力想把自己表情挤得难看,忽然听见外面老头的声音:“我的猫妖!我的猫妖究竟去哪儿了!” 拐了元今今的老头疯疯癫癫地跑进来:“师妹,师妹你不是有善嗅觉的妖兽吗!就是在玉麒麟瓶里对不对?你把你妖兽放出来,帮我嗅嗅我的猫妖哪儿去了!” 千竹明不耐烦地一挥手,老头就跌坐在地,手里装妖兽的瓶子也被撞开。 低着脑袋的元今今只感觉到一阵剧烈吸引力,整个人都被拖着往那瓶子里拽,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拽进了妖瓶,四周全是黑暗,星星点点的,都是泛着血红色的眼睛。 魔门宗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教,变强的手段千奇百怪。 既喜欢奴役鬼魂,又喜欢抓妖兽来驯化,而妖瓶,则是装着满满怪物的牢笼。 “这小丫头。”千竹明本想扯元今今,却没扯回来,眼睁睁看她被妖瓶吃进去了,他皱眉问老头:“你那妖瓶里装着多少妖兽?” 老头怕千竹明得很,好不容易才缓回神:“差不多,一百只……先前我炼出一只猫妖,本想再效仿一次……” “那看来这小丫头,已经被啃成碎片了。” 元今今趴在黑暗中,周边都是死寂。 她觉得很痛,左臂痛,手也痛,有尖牙利爪在撕咬她。 这些都很痛,可是更可怕的疼痛,来自于她的左眼。 元今今感觉浑身血液沸腾,埋在体内的怪物蠢蠢欲动,它在笑:“嘻嘻嘻,嘻嘻嘻。” “闭嘴。”元今今被这笑吵得恼人。 可是那怪物像在她耳边呓语:“小丫头,今天是满月,你关不住我了。” “闭嘴!”元今今大怒。 “你不过个凡人小丫头,要不是那人弄了个封印压你头上。”那气息萦绕在元今今耳边,“你早被我吃了。” “我让你闭嘴!” “哼,年纪小,脾气倒是不小。”那怪物的声音尖利,全是嘲讽,“不过个凡人而已,居然妄图压住我?来,乖乖被我吃了吧!” 元今今的左眼痛得难以自制,额头上的花瓣印记发着血红的光泽,左腕摄魂铃铛铛作响,十分瘆人。 她感觉到左眼流出了什么东西,手一摸,是血泪。 元今今坚持不住了,她跪趴在地上,体内那股怪物的力量沿着血液,充斥着她全身。 她想明白在梦里白无梦的警告是什么意思了。 满月的今夜,她的身体关不住这怪物,她要被怪物吃掉了。 一只妖兽靠近她,扯着她的皮肤。 又一只妖兽过来,撕着她的头发。 几十只妖兽围绕过来,口水全掉在地上,充斥着满满的血腥味。 “吃她。” “吃她。” 轰一声巨响! 一股古怪的黑色火焰将元今今重重包围,她的双眼被染黑,眼球消失了,黑色的眼睛里只有那团攒动的白色曲线。 元今今身上可怕的伤口,疤痕,全都消失不见,重新变成光洁白嫩的皮肤,她光是站在那,浑身可怕的戾气就像是要把万物撕裂。 几十只妖兽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它们呜咽地叫了几声,却根本无力抵抗蔓延而来的可怕黑焰。 元今今站起来,她的头发在空中翻飞,像个十足的恶鬼。 她脸上哪里还有少女的古灵精怪跟狡黠?只有满满的杀意。 她的嘴角牵起,阴鸷的笑容与她的脸十分违和。 “杀。” 千竹明压根没时间耗在这,都是些没什么下限的烂事,本觉得那小丫头有些可疑,又有点眼熟,想狠狠审问她一番,却没想到误入妖瓶,肯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也一点不想跟那蠢师妹金明珠有牵连,皱皱眉便拂袖而去。 离开时看了眼那老头,瞧着他可怜巴巴地发疯:“猫妖,我的猫妖……” 念叨了半天,忽然脸色发狠:“我要把那小娃娃剁成碎片!是他害我猫妖走丢!” 千竹明鄙夷地看他一眼:“弱者。一辈子的弱者。” 转身离去。 老头要找乔易算笔狠账,却忽然发现自己妖瓶发出剧烈的声响。 他狐疑地转身看,发现妖瓶瓶身居然裂了几道缝? 奇怪。 老头狐疑地捡起妖瓶,却感觉到双眼一痛,妖瓶竟然迸裂开,碎片全刺到他脸上来。 “可恶!可恶可恶!”老头只觉得双目失明,等他缓过来时,才发现面前站了团熊熊燃烧的黑焰,跟一双可怕的黑色眼睛。 “啊!” 上百只妖兽从妖瓶里涌出来,可怕的腥气撑坏了整个客栈。 金明珠躺在床上,她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黑影,可怕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 鸡毛村的那一幕,她至今还历历在目。 “别过来,怪物,你别过来!”金明珠想大喊,却一声也喊不出。 恐惧压垮她浑身每一根神经,她被成百的妖兽包围,看着眼前燃烧熊熊黑焰的人影,她怕,她怕到了骨子里。 “啊!!!” …… 替那个叫元今今的女孩疗完伤,杨格又在周边转了一大圈,才确信这是在法器内部。 此次瀚海选拔,他虽然没担任什么瀚海的核心职位,但在选拔期间,就已经注意到这次百业城内异常,总有奇怪的传言,说什么这次瀚海有个秘密选拔的,是为进入暗部做准备。 本来流言蜚语杨格就觉得古怪,可是负责选拔的前辈却指责他大惊小怪。 他本想查出放出风声的人究竟是谁,这不,那老头还自己撞到枪口来。 杨格想顺藤摸瓜一锅端,本想在理清线索后,再救被骗的这些人,但这地方忽然下起侵蚀性极强的绿水雨,那些凡人没有法力护身,是肯定要死的。 他出剑割破这地方,将剩余的凡人带出来,正想找那老头的后台,却嗅到一股可怕的魔气。 何止是嗅,这冲天的魔气几乎成型,杨格自诩见过世面,却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魔气。 以前他杀过的魔物,哪里赶得上这魔气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 “你们都留在这,别动!”杨格的脸色冷峻,“这么可怕的魔气究竟是哪儿来的?这百业城不过是凡人城市,怎么可能封印得了这种等级的魔物?!” 莓铃以及其他几人哪里见过这阵势,能活命就不错了,肯定乖乖听话。 而那个叫瑞景的,却始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杨格本来就不喜欢这叫瑞景的,总觉得他很古怪,但这节骨眼上,他哪里计较这个? 掐了传音符给师叔报告,便御剑出去追逐魔气来源,等他站在夜空时,一股可怕的恐惧从底爬上他全身。 挂在夜空中的那轮满月,变成了一轮映着血光的血月,血月周边被黑雾萦绕。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魔气侵天。 “师叔!事态紧急。”杨格浑身鲜血都被吓凉了,他又掐了张传音符,“整个百业城,要被魔物给吃了。” 他刚发出传音符,就看见一团可怕的黑影飞速袭来! 杨格感觉得到,滔天的魔气就是从这怪物身上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 看样子是人形,但她浑身被黑焰包裹,根本看不清样子,杨格本想掐法诀,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双腿打颤。 他斩妖除魔多年,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怪物! 跑,现在必须跑! 但他的传送符还没掏出来,黑焰就已经烧过来了,他的防护罩就像纸,根本抵不过这黑焰的烧灼! 眼看着那怪物近在眼前。 杨格的眼睛跳了跳,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我要死了。 “嘻嘻。”他听见怪物发出尖利的笑,“杀了你,杀了你!” 怪物已经蹿到他面前,杨格只感觉浑身血液凝固,却听到叮叮哐哐的铃铛声。 他有些耳熟,忽然想起那个被他疗伤的小姑娘,左腕也绑了串叮当响的铃铛。 正在杨格愣神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瞬移到他面前,他撩袖手举起,只是轻轻一扇—— “轰!”地面被那怪物撞出个巨大的窟窿。 杨格浑身呆滞,他正想瞧那白色人影的长相,却惊觉那被扇到地上的怪物飞快蹭起,又再急急朝他袭来! “轰!”又是一声巨响。 那怪物重新被扇在地上,再撞出个巨大的窟窿! 那怪物发出声巨大的嘶吼:“白无梦!!你既然把这小丫头的身体给了我,我杀了你!” 杨格听到眼前这白色人影轻笑了声:“来。” 那怪物又发出声可怕嘶吼,声音尖利又恐怖:“你现在实力也没恢复,我大不了跟你鱼死网破!” 白无梦倨傲地抬起头,血月映在他脸上,留下大半阴影。 一片红,一片黑,十分恐怖。 他漂亮的眼睛微挑,只撩起袖子伸出一只手:“所以我说,让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仙尊大人霸气外露。 其实仙尊大人也是傲娇,虽然说不管今今妹,但该来的时候还是出现了。 虽然把今今妹扇成傻瓜…… ☆、你不许伤害今今 一百多年来,杨格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打斗场面。 这个被称为白无梦的人,实力是碾压,但可怕的是,他除了看见白无梦轻扇的手之外,什么,什么法术也看不清。 这人没有符咒,没有法诀,没有法阵,他究竟是驱动什么力量?他到底有多强?! “白无梦,你就不怕我毁了这小丫头肉身?!” 白无梦的衣袂在空中翻飞,漂亮的笑容噙在他嘴角:“你觉得我是好人?” “你当然不是。你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修士,虽说各个顶着名门正派的名头,又哪个不是披着血杀过来的?还好意思称自己正义?”那怪物发出凄厉的笑,但它把手掐住了自己脖子,狞笑道,“但如果你不在意这小丫头的话,又何必在今晚过来?” 元今今的意识已经被那怪物压制,她的灵魂几乎游离于身体外,连怪物控制她身体,挤着她的脖子,她都感受不到丝毫痛觉。 白无梦轻轻一跳,从天上跳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着她浑身伤疤全愈合,嘴角微牵,又笑了。 他的手抵在元今今脑袋上,看着她眼里攒动的白圈笑:“你说我恶毒,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你说名门正派虚伪,那就是你太笨了。” 元今今眼里的白圈剧烈的异动,那怪物仿佛咬牙切齿。 “宗门归根到底是结盟。”白无梦半睁着眼睛,“一个貌似平衡的世界,又是由多方势力牵扯,形成的妥协。” 元今今浑身黑焰灼灼燃烧,非常瘆人。 “当然,就你这妖魔脑子,就算活了上万年,也理解不来什么叫平衡术。做人做到我这样的级别,考虑的,可不是什么好人坏人了。”白无梦嗤笑,修长的手指抵在元今今脑门上,“倒是这十几岁小丫头的脑子,比你好使得多。” “是。我是理解不了这么多。”怪物忽然狞笑一声,“但我就是猜得出,你对这小丫头不一般!” 它猛然用手掐住脖子,而元今今一直被压抑的灵魂,重新被拽回躯体。 刚刚恢复意识,元今今就感觉自己呼吸不畅,要窒息了。 她的眼睛变回原状,手却无法控制地拧着自己脖子。 “救……救命。”她吃力地吐出这两个字,就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过来,直接让自己恢复了呼吸,元今今正无力地想瘫在地上,她睁开眼看,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白无梦。 她忽然扑到白无梦身上去,发疯一样咬着他脖子。 元今今的牙齿触到白无梦的后颈,感觉到阵温热,然后咬出一口血来。 她原以为自己会被白无梦一巴掌扇死,没想到他居然没动,任由她咬。 元今今一脚踢在白无梦身上,这人的身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摸着像活人,踢着却像是在踢铁板,她又踢又打,还不忘狠狠再在白无梦后颈咬去。 又是满满一口血。 元今今感觉后颈被拎住,她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白无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的血好吃吗?” “救……救命,我无法控制自己。”元今今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 白无梦笑:“怪物都被我吓跑了,你说你现在无法控制自己?” “那本尊帮你看看,又有什么小鬼敢占据你的身子,大胆吃我的血!”白无梦握住元今今的脖子,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像是片死寂的湖水。 元今今后背又被吓出身冷汗。 没错,刚刚她意识恢复后,那怪物的力气就消失了,刚刚她又踢又打还咬人,不过是装疯卖傻,想借机报复一把罢了。 她气?她当然气。一看到白无梦,元今今就是满肚子恶气! 她的受苦受难,不都是这位仙尊带来的吗?! 元今今知道自己的伎俩被看穿,直接恼羞成怒了:“都怪你!什么破仙尊,我那天就应该直接死在鸡毛村!” 白无梦眼睛一挑,丝毫不被指责所恼,仍然笑盈盈的:“可是那天,不是你亲口告诉我,你想变强的?” “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方式?!”元今今又一脚踢在白无梦身上,还是像踢了块钢板,“你究竟把什么东西放我体内了!” “好东西。” “好东西会吃我,杀我?” “当然。”白无梦抿唇笑,“当年我浑身没一块好肉,连骨头都被敲碎了,要死不活,眼看就要堕入轮回,便是用这个好东西治好伤的。” 元今今听得愣住,连白无梦这样的强者也会受那么可怕的伤……那修真界到底是有多残酷? “真的?”元今今狐疑地问。 白无梦嘴角微勾:“当然是假的。” 他笑:“我这么强,会被谁伤成那样?” “你!”元今今急火攻心。 “我怎么?” “你欺负人!” “对啊。”白无梦笑眯眯地摸她脑袋,“你运气好,所以我欺负你。” 元今今咬牙切齿:“每月十五我都会发作一次?” 白无梦点头。 “每次那怪物苏醒,就会吃我?” 白无梦又点头。 “我被吃了会怎么样?” “嗯……”白无梦又摸摸她头,“大概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吧。” 元今今瞪着他。 “还有件事。”白无梦手抹后颈,全是被元今今咬的血,“本来怪物已经被我吓跑,但你吃了我的血……” 可怕的恐惧感爬满元今今全身,她感受到自己体内血液又开始翻涌。 “你看,它又醒了。” 愤怒感充斥元今今浑身,她咬牙切齿:“我才不会被那怪物附身!不会!” 但她的眼白,已经黑了一半。 白无梦无声叹气,撩起袖子伸出一只手来:“又得来一遍。” 元今今身上黑焰熊熊燃烧,他正准备把她拍进土里凉凉,一个小少年却蹿出来,居然还把他撞了个趔趄。 “不管你……你是谁,你不许伤害今今!”乔易原本水汪汪的眼睛里,现在却满是坚毅。 “小屁孩。”白无梦半睁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乔易,“让开。” 乔易死死地咬唇:“我不让!每次都是今今保护我,这次我要保护她!” “让开。” 乔易拼命摇脑袋,用身体护住元今今:“我不让!” “她要杀你。” 元今今眼睛被黑化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的意识被挤走了。 “今今不会!”乔易倔强地摇头:“她每次都救我的!” “倒是只称职的小尾巴。”白无梦笑笑,手风一扇,直接把乔易扇一边去了。 “你让开!我叫你不许伤害今今!”乔易飞快地扑过来,狠狠撞在白无梦身上,居然又把他撞了个趔趄。 白无梦眉头皱起。 他还没出手,乔易身后的元今今,忽然把乔易撞倒在地,扑在他身上,试图用浑身黑焰烧他。 “碍事。”白无梦手动,正要隔空拎起乔易,却发现元今今身上黑焰,居然烧不了这小屁孩? 大乾罗摩当然也慌了,它霸占着元今今的身体,拼命想用黑焰袭击乔易,诡异的是能烧山杀人,毁天灭地的黑焰,就是对乔易不起作用。 “今今,你变得好吓人。”乔易看着魔化后的元今今,虽说嘴上这么说,看表情却一点不害怕。 元今今就扑在他身上,乔易反而用手臂拥抱她。 乔易拥抱的瞬间,周身起了圈耀眼的白光,他头顶毛茸茸的猫耳又钻出来,却软趴趴地耷拉在头顶,他的脸上是满满的红晕,却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元今今,轻轻地亲了下她的额头。 而元今今的眼睛竟然霎时恢复原状,无力地晕了过去。 天上魔气侵天的血月,也散去大半。 “有意思。”白无梦笑笑,“小丫头的运气好,天大地大,竟然都能被她撞见个禁魔体质。” 他站在乔易面前,一手将他提起来,乔易瞪着眼,动手动脚想挣扎,却根本扭不动白无梦。 “你叫什么名字。”白无梦看着乔易。 “我不告诉你!”乔易气鼓鼓地瞪他。 “你是不是喜欢元今今?” “这……”乔易的脸又红成番茄。 “你觉得她短发,绑铃铛可爱吗?” 乔易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害羞:“可爱。” “我也觉得她蛮可爱的。” “你……”乔易瞪着白无梦。 “你现在喜欢元今今,那她以后变成大魔头,杀人无数,你还会喜欢她吗?” 乔易又嘟起脸颊:“不会的!今今人那么好,她不会变成大魔头的!” “这可说不准。”白无梦笑,“她阴险狡猾,小小年纪却满肚子心机,你不怕她?” “今今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她每月十五都会变得这么可怕,你会离开她吗?” “不会!” “那你每月十五都记得抱抱她。”白无梦垂眼看元今今一眼,又看着乔易,笑笑:“抱就行了,别亲,趁着小姑娘睡着毛手毛脚,这可不讨小姑娘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今妹阴险,仙尊却比她更阴险……乔易却又是单纯无害小猫咪。哈哈哈。 有意思。 ☆、紫阳道人 待到魔气冲天的血月消失时,紫阳紧皱的眉头却没消失。 “紫阳长老。”旁边的瀚海弟子发声,“居然有人趁着瀚海收完徒的空档,借着瀚海的名字招摇撞骗。” 他手里捏着传音符:“杨格师兄已经说了大概,但他也不知道这魔气是从哪儿来的。” 紫阳一捋白胡须,眉头之间全是狠厉:不管这冲天的魔气是什么,都必须斩杀! 不过这区区百业城,灵气魔气都十分稀薄,为什么会孕育出这样的魔物? 紫阳虽然未露杀气,但对那魔物的警惕让他露出威压,旁边的瀚海弟子被威压逼得瑟瑟发抖,心里直嘀咕倒霉:神仙打架,下人遭殃。 “紫阳长老,咱们还是快去找到杨格那小子吧。”一名秀丽女子御剑站在紫阳身边。 见女子来,旁边的瀚海弟子毕恭毕敬地称了声:“恨秋师叔。” 恨秋绣眉紧皱:“这魔气如此可怕,杨格那小子若是离得近,保不准会受到魔气侵蚀,那小子资质挺不错的,已经是冲击金丹期的实力,折在这就浪费了。” “恐怕那小子已经废了。”紫阳嘴角紧抿,不怒自威,“魔气这东西很怪,如果说对凡人的影响是一,那对修士的影响就是十。如果杨格真的撞见那魔物……” 光是灵根枯萎还好,只要还留着口气,那就是运气好了。 而杨格此时却看着这一大群人犯难。 一个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求救命的人,叫莓铃。一个似笑非笑,嘴里却叨叨说这事儿瀚海脱不了则的人,叫瑞景。还有三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个名字都问出来的。 再来,就是那对姐弟了。 他印象里那女孩叫元今今,现在却昏迷地躺在那,像是被吓晕了,古怪的是虽然十分狼狈,但浑身伤口都没了。 那男孩叫乔易,一直巴巴地抱着元今今,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正愁着怎么解决,就看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领着人过来了,这人正是紫阳长老。 紫阳盯着杨格时,眼睛一睁倒是有些诧异,也毫无避讳:“先前魔气那么重,你没被侵蚀?” 说起这,杨格又想起那道影子,那个叫白无梦的人…… 杨格脸沉了沉,说:“长老,这事儿我得回门派后再跟您细谈。” 紫阳应了声:“刚才那魔物,怎会突然消失了?” “弟子也不知道。”杨格说,“事实上我见到了那魔物,却没看清它样貌,也说不清那东西究竟怎么说没就没……” “这几个人?”紫阳看着几个凡人。 “都是被那邪门歪道骗的凡人。”杨格说,“弟子会在之后把他们全都安全送达。” “嗯。”紫阳一捋胡须,“我瀚海毕竟是名门正派,万万不能被此事污了名声。” “仙师……您就是瀚海的仙师对吧?!”莓铃满脸是泪过去,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仙师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娘吧,普通的药救不了,我娘就要死了!” 紫阳没说话。 “仙师大人,仙师大人……”莓铃磕头。 “罢了。”紫阳开口,“杨格。” “是。弟子知道了。” “谢谢仙师大人,谢谢仙师大人!”莓铃惊喜得话都说不清了。 “这位大爷。”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来,瑞景站出来了,“虽说我们这群人听信谗言,被拐得差点死了,这件事是我们蠢,但归根结底,你瀚海也脱不了责任吧?” 紫阳凛眉看着这年轻人,凡人,鸡肋的五灵根。 跟在紫阳后的恨秋先笑了:“小孩,你倒是有胆子,听你话的意思,是要赖上瀚海了?” “你们明明知道邪门歪道可能会利用,却连一个声明都懒得出。”瑞景倒一点不惧,“我们是运气好,活下来了,那先前被骗死的人呢?你们瀚海当真就这样,手一甩,然后说我们蠢?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这气量?” 恨秋气得眉毛紧拧,俏丽秀美的脸也有些变形:“你这小子,张口胡说八道!我瀚海什么时候……” “恨秋。”紫阳制止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瑞景,“那小孩,依你的意思,我们瀚海应该怎么做才对?” 瑞景的狐狸眼眯起,又笑了:“这多简单,我们在这的都是一心想进瀚海的人,你们把我们全收了,不就结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恨秋翻翻白眼,“瀚海门下,怎么可能说进就进?” “哦。”瑞景笑,“那美人,您把我们全送回去吧,那以后保不准会兴起什么谣言了,比如说瀚海冷血无情,根本不管凡人死活,明明因为他们的过失死了人,却拍拍手了事之类……” 恨秋被瑞景的话气得不行:“你个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污蔑瀚海?!而且我瀚海的名声,怎么可能被几句谣言给污蔑了?” “这谣言的事情可就说不准了。”瑞景笑,“美人,你别以为瀚海名声大,大家就都爱戴得很,现在不还有两派挺厉害么,一个天策一个琼明,你们三派一直明争暗斗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两派抓着把柄来讨伐……” 恨秋气得咬唇:这凡人,怎么知道这么多门道?! 她正要再跟瑞景辩驳几句,却被紫阳制止了:“罢了。” “小孩。”紫阳看着瑞景,“我瀚海有瀚海的规矩,你们这有七人,我瀚海在百业城统共收的外门弟子,也不过几十人而已,我要是简简单单让你们进了瀚海,那对其他外门弟子而言,是不是有失公允?” 瑞景笑笑:“是。” “你说你们都是想进瀚海,才会被骗。”紫阳说,“那我按照外门弟子的标准,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如何?” 瑞景勾唇:“好。” 瑞景五灵根。 莓铃四灵根。 那瑟瑟发抖的三人无灵根。 乔易天灵根。 “这孩子,竟然是天灵根。”紫阳看着乔易。 乔易哪里管他?还傻乎乎地抱着元今今呢,时不时地揉揉她:“今今,你不是想进瀚海吗?这大爷说咱们能进去。” 天灵根可遇不可求,十万人中出一个,可谓是极为罕见的天才。 但紫阳眼睛一眯:这孩子的天灵根却很怪。 一般来说,灵根具有五行的属性,即金木水火土,这些都是基础属性,风雷这些法术,依靠念咒掐诀也能实现,而这孩子有一根强大纯净的独灵根,却没有属性。 灵根强大纯净,利于吐纳呼吸天地灵气,修为能进步极快,但因为灵根无属性,也有个无法回避的缺点,虽然哪种法术都能用,但哪种法术都不强。 而且…… 紫阳眯眼:这是他千年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无属性,天灵根。 乔易被紫阳这眼神看得毛毛的,睁着一双小鹿眼轻声问:“爷爷,你看我做什么?” “你可愿拜我为师?” 一听紫阳说这话,不只是恨秋,其他几个瀚海弟子都惊诧得合不拢嘴。 紫阳是瀚海门下的长老,资历深不说,早在千年前已突破元婴,现在修为深不可测。 而且紫阳长老性格极为古板,不管掌门如何规劝,就是不收徒。 以紫阳长老的身份,本来不可能来百业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来了。 现在一开口竟然就要收个小娃娃为徒?! 乔易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爷爷,那您也能收今今为徒吗?” 紫阳的眼神一垂,看着乔易抱着的女孩,额间有个花瓣印记,有点怪。再看她天赋灵根。 紫阳的眉毛微皱:一个人的灵根怎么能烂成这样? 按理说没灵感是最坏的天赋,但眼前这小姑娘的灵根,烂得可怕。 她有灵根,但被生生砍断,顺着灵根生长的灵脉,也完完全全的搅合在一起,全长成死结。 “她不行。”紫阳斩钉截铁。 “为什么!”乔易不开心了。 “规矩。”紫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易,“我瀚海怎么能收这样天赋的弟子,就算带她进了瀚海,别人又怎么看我?” “谁稀罕别人怎么看你。那我也不当你徒弟!”乔易气哼哼地皱着脸,他又揉了揉元今今,“今今,这老头嫌弃你,我们不理他。” 乔易也是翻脸不认人,先前还礼貌地叫爷爷,现在直接喊老头。 旁边的瀚海弟子气得各个牙痒痒。 天知道他们跪着求着想当紫阳长老的弟子都没辙,这小子居然说不干就不干?! “大爷,你们这些大门大派的,就是古板。”晾在一边吹风的瑞景又钻出来了,他笑眯眯地看着紫阳说,“外门外门,不也有挑着水浇灵草的小灵童吗?浇水养草,是个人都会,哪需要什么天赋啊。” ☆、努力就好了 “怎么不需要天赋了。”旁边的瀚海弟子吱声,“真要收挑水种草的,那也只挑力气大的。” 瑞景看他一眼,又冲紫阳笑了笑:“大爷,像您这种动辄活了几千年的人,心里其实明白得很。可遇不可求的苗子大家都爱,你挖不走,别人可就出手了。” “你个凡人,凭什么跟紫阳长老讨价还价?”瀚海弟子看不过眼,又说话,“一个天灵根又怎么了,我瀚海人才济济,真当自己是块宝物就嘚瑟啊?” 瑞景似笑非笑:“大爷,您觉得呢?” “住口!”紫阳双手背在身后,严厉喝止了瀚海弟子的话,那弟子吓得双腿颤颤,只得闭嘴。 紫阳看着乔易:“是不是这女孩子进瀚海,你就当我弟子?” 乔易看看元今今,又看看紫阳,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嗯。” “机会我可以给,但是规矩不能丢。”紫阳拂袖,严肃地看着恨秋:“恨秋,瀚海内灵草种植都归灵药峰的人管,你是灵药峰的人,这小女孩能不能进你灵药峰当外门,你来判断。” 一边的瀚海弟子可就气得牙痒痒了:这少年有天灵根就不说了,这小女孩明明资质那么烂,长老却一而再地给机会? 大家都是选拔进来的,凭什么这俩人就搞特殊? 恨秋也为难,按理说随便让这女孩进外门就算了,算是送长老个顺水人情,偏偏这紫阳长老又是出了名的古板,她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放水。 “恨秋,你就按灵药峰的规矩来,不必忌讳我。”紫阳说,“我还有别的事,你们今晚先在百业城呆一夜,明天再将这些人带回宗门,我会亲自向掌门汇报这件事。” 瑞景笑笑:“不过是带几个凡人走后门,这都要禀报掌门。长老的情操真高尚。” 紫阳面无表情看瑞景一眼便走了,剩下其余的人大眼瞪小眼。 紫阳一走,恨秋的脸色就变了,如果说刚刚有丁点和善的话,现在这脸上可没好脸色,她看了乔易一眼,淡漠地说:“小孩,我也不为难你,我把这鬼灵草给你们养,明天日出后这草不枯萎,我就让这女孩进灵药峰外门。” 恨秋把一株其貌不扬的小草扔给乔易,翻翻眼皮看着瑞景:“其他人,把这几个凡人大爷送回去,免得咱们瀚海做好事,反而还被凡人的舆论绑架了。” 而元今今昏迷大半天,终于被乔易揉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他那在夜里也璀璨的眼睛:“今今,你能进瀚海了!” 说着乔易就把绿草塞她手里:“明早上这草不枯就行了,这多容易啊,草怎么可能说枯就枯?” 听了乔易的话,其余几个瀚海弟子讪讪笑了笑,意义不明地说了句:“那可是鬼灵草。” 大家都养不活的鬼灵草。 一行人全被带去客栈,元今今觉得有点头疼,事儿被乔易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遍,元今今愣了半天才回话:“白无梦呢?” 提到这名字,乔易的脸皱在一起,很不开心:“我不喜欢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元今今眉头蹙紧。 乔易的脸无端端红了,脸埋得低低的:“他要我在你难受的时候抱抱你。” 看着乔易又一副害羞要钻地的表情,元今今赶忙帮他捂住脑袋,这周边还有别人在呢,猫耳朵可不能说露就露。 元今今软软的手覆在他脑袋上,乔易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好看的脸,他的脸更红了,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元今今笑,所有的事她都记得:“谢谢你。” 乔易的小鹿眼闪闪发光,一个激灵,元今今就感觉自己双手捏着软软的耳朵。 暖暖的。 她又悄悄捏了捏,真可爱。 “喂。小孩。”一个瀚海弟子瘪着嘴走过来,“你们有那闲工夫玩大人游戏,不如先看看师叔给你的鬼灵草吧。” “为什么。”乔易疑惑地看着他。 那瀚海弟子下巴一扬,示意被扔在一边的草:“它很容易死的。” 刚刚恨秋把鬼灵草给乔易的时候,几个瀚海弟子都心知肚明,恨秋是压根不打算让那小丫头进瀚海了。 鬼灵草,以鬼气为食,这凡间小城市哪儿来什么鬼气,不出一个时辰这鬼灵草就要死了,现在立马去找个坟地供供,说不准鬼灵草还能活。 本来瀚海明令禁止各类鬼术,但这鬼灵草又能增加炼丹产量,也就灵药峰养养,瀚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灵药峰灵气充裕,鬼气稀少,能活的鬼灵草又少之又少,连恨秋自己都养不活,现在扔给这俩小孩,摆明不想他俩进瀚海。 这瀚海弟子心里也纳闷,按理说紫阳长老这么想收徒,恨秋做个顺水人情不就结了,这不摆明了坑长老吗? 真搞不懂。 他又瞧这俩小孩傻乎乎的,才好心提醒他俩。 元今今眼睛一瞥瞧那鬼灵草,果然,草的根部居然开始隐隐发黄。 “糟糕!”乔易先吓白了脸,“这草要是枯了,今今就不能进瀚海了。” 瀚海弟子深深地看了乔易一眼:“其实进不了瀚海,不能踏入修仙之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边的莓铃倒听得奇怪了,疑惑地问:“这又是为什么。” “凡人各个都指望着,只要踏入大门大派,就前途光明。”瀚海弟子神情惘然,“在凡世间时怕有钱人,有权人,怕恶霸,无赖。但踏入修仙之途以后,怕的却更多了。” “怕冲撞前辈,怕拿不到丹药,怕莫名其妙地背黑锅死了,怕元寿到了却连筑基都没成。”瀚海弟子说,“太多人修炼百年却不能筑基,死了,回顾一生时,恐怕只恨自己不能当个普通凡人。” 瀚海弟子叹气:“究其一生,又在追求什么呢。” 可能这话太沉重太深奥,莓铃一时不能说话,元今今却冷冷开口了:“这说明他们傻。” 瀚海弟子蹙眉看着她。 “如果此生筑基无望,那为什么不索性回人间?他们自己有选择,自己选择的路跪着都要走完。”元今今面无表情。 “小可爱,这就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加入了,元今今回头看,是那个有狐狸眼的瑞景。 瑞景倚在门框上,笑盈盈地说:“太多普通人的前半生,费尽心机踏入修仙途,本来满怀希望,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头顶是可怕庞然的世界,他们只是整个修仙世界最底层的蚂蚁。你知道这种绝望吗?” 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修仙大族,门派,各方势力,全都盘踞在一起。”瑞景笑笑,“你以为你们的起点相当,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事实上呢?修仙大族出身的孩子,高天赋与生俱来,丹药法宝环绕,他们出生就站在制高点上。” 瑞景一顿:“就像你。就连你灵根朽到骨头里去了,你也费尽心机要踏入瀚海大门。你,小可爱,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们呢?” 冰凉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气氛整个浇到僵硬。 “所以说。”良久以后,元今今先开口了,“瀚海提供的路,不已经最公平的路吗?” 她定定地看着那瀚海弟子:“既然已经站在最公平的路上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抱怨呢。” “为什么要去看别人的人生有多容易?”元今今看着瑞景,“自己坚定地选择一条路,认真,不后悔地走下去。不好吗?” 瑞景也定定地看着元今今,狭长幽深的狐狸眼里满是深不可测。 看了半晌,他笑了,蓦地走过来,搂住元今今脑袋,一言不合就亲了一口,笑盈盈地说:“小可爱,你脑子倒比那些活了几千年的人好用多了。” “你走开!你不许亲今今!”乔易护犊子一样跳出来,鼓着脸恨恨看着瑞景,作势就要撞人的样子,“你再不放开今今,我……我我就撞你!” 元今今本来想一脚把这个瑞景踹开,却听到莓铃惊叫一声:“今今,你的鬼灵草!” 她赶忙回头看,发现被扔在边的鬼灵草,居然已经发黄到了顶,一副几乎枯萎的样子。 “这地方压根没鬼气,等死吧。”瀚海弟子讪讪地说。 “你们啊。就是思想太狭隘了,谁说鬼气只有坏蛋跟坟地才有。”瑞景笑笑,一把抓住了元今今左腕,她根本挣脱不了,瑞景修长的手指撩了撩摄魂铃,清脆的声音响起。 “叮当”。 原本枯萎到底的鬼灵草,褪下了枯黄的草皮,细长的叶子开始生长,中间长成圈晶亮水蓝的透明花朵,花蕊周边散发出莹莹的光。 “植物嘛,也是有灵性的。”瑞景笑,“你看,摇摇铃铛,它高兴了,自然又长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富含哲学探讨的一集。 ☆、瀚海门徒 这种鬼话当然没人信,但其他瀚海弟子再怎么不信,也只能目瞪口呆。 鬼灵草不枯萎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开花?! 要知道灵药峰培育的鬼灵草,能活着都不错了,而扔给俩小孩的这一株,居然莫名其妙开了花?! “难道……难道培育鬼灵草,是不需要鬼气的?”一个瀚海弟子喃喃说。 怎么可能。 元今今心知肚明:要么是这个瑞景用了手段,要么是因为自己的摄魂铃。 要么是这个瑞景,利用了她手腕的摄魂铃。 元今今一挥手想甩开瑞景,抬起头却看着他贼贼狭长的眼睛。 其余震惊的弟子去把恨秋通知来,恨秋看着元今今手上灿灿发光的鬼灵草,脸上也是遮掩不住的震惊。 她虽然是灵药峰的人,但也早已经突破金丹,简简单单的小法术可瞒不住她的眼。 可是这鬼灵草,为什么能开花?! 恨秋百思不得其解。 听了其余弟子的禀报,恨秋眉头紧蹙:她不信。 那个什么叫瑞景的,说的话她一句也不信。 恨秋把手覆在鬼灵草的叶子上,没错,这开了花的鬼灵草,依然是鬼灵草。而且,它浑身鬼气充裕。 这鬼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恨秋的眼睛狠狠扫过元今今,是个凡人,她用神识上上下下打量她全身,是发现她左腕绑了个铃铛,但这铃铛没有发出一丁点灵性,应该就是件普通凡物。 恨秋总觉得这小女孩身上有些异样,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她再看瑞景,也是个凡人。完完全全的凡人。身上没有一丁点鬼气在。 那么这鬼灵草,究竟为什么会开花!难道是这几人之间,有人暗藏了法宝? 所有瀚海弟子的眼神都怯怯看着恨秋,生怕被这前辈责骂,虽说这恨秋师叔是个漂亮的女人,很少骂人,但没人敢得罪灵药峰的人。 灵药峰不止种灵草,还会炼丹药,瀚海每名基础弟子都能按时领到丹药,用来冲刺进阶。要是拿不到丹药,自己可怜的修仙之路等于崩塌一半。 所有的人怯怯看着恨秋,却没想到恨秋露出个十分温柔和善的笑。 她说:“小姑娘,你叫什么。” “元今今。” “今今。”恨秋露出个和善温柔的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瀚海灵药峰的人了。” 说完,她小心翼翼取回这百年一见开花的鬼灵草。 恨秋可没心思再呆这:开花了,这鬼灵草开花了,她必须尽快回瀚海! 恨秋召出飞行法宝,简单交代几句之后便小心翼翼抱着鬼灵草,扬长而去。现在又只剩下几个瀚海弟子大眼瞪小眼了。 “今今!”乔易兴奋得眼睛发光,“以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了。” “小孩子家家的,天天想着娶媳妇。”瑞景一掌拍在乔易脑袋上,“你哥哥要看你这样,能被气死。” 提起这茬,乔易眼神晶晶发亮,话唠一样问出大串:“瑞景哥哥,你认识我哥哥吗?他最近吃得好吗,穿得暖吗,他脾气又不好,有没有又忽然爆炸,我都跟他说过好多次迁怒别人不好,做人应该宽容一点……” 他话还没说完,瑞景皱着眉一掌拍上他嘴巴:“闭嘴。” “怪不得那家伙天天愁眉苦脸,脾气那么烂,像全世界都欠他钱。”瑞景翻翻眼皮,“原来是有这么个话唠傻弟弟。” 说到乔易哥哥这茬,元今今终于起了点好奇心,她捅捅乔易的胳膊:“你哥哥多少岁?” “我也不太清楚。”乔易烦恼地皱起眉毛,“好像有一千多岁?” 元今今愣了半晌,上上下下打量乔易:“那你多少岁?” 乔易露出个纯洁诚恳的笑容:“十三岁。” “……”元今今。 按理说大一千多岁……他哥当他祖宗都绰绰有余了。 兄弟? 等乔易二十岁决斗? 一千多那个不是欺负人吗?! …… 等到瀚海的时候,元今今还是被震撼了。 瀚海很大,非常大。 建筑塔尖仙气十足,周边绿树环绕,叽叽喳喳的飞鸟在鸣叫,清晨的光映照在石阶上,一柄巨大的石剑立在门派中央,气势磅礴。 空气中有股好闻的青草气,灵气十足。 三个巨大的金字在空中隐现:瀚海门。 笔劲有力,十分大气。 许多穿着蓝衣白衫的弟子井然有序,印着繁复花纹的古钟敲响,厚重的钟声响彻整个瀚海。 元今今跟莓铃看呆了。 领着元今今去领牌子的瀚海弟子自然骄傲得很,太多第一次来瀚海的人,都被惊得合不上嘴巴。 “气派是气派,但略显做作。”瑞景评价。 “这里很厉害啊,居然跟我家差不多大。”乔易评价。 瀚海弟子听得翻白眼:吹吧,你俩就吹牛吧。 元今今领完灵药峰的牌子,正要去灵药峰,乔易那小傻瓜就一直是小尾巴,微微红着脸跟她身后,她走一步他就走一步,她挪一下他就挪一下。 “哎哎师弟,你往灵药峰走什么,你是紫阳长老的亲传弟子,直接去紫阳长老住的幻仙林就是了。”发牌子的人拼命想叫住乔易,奈何乔易眼里只瞧得见元今今。 “今今,我听说灵药峰的人要种田。”乔易说,“我陪着你种田……”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拎起来了,元今今回头看,发现面前这头发花白的老头,不就是那个刻板冷脸的紫阳吗? 紫阳面无表情地盯着乔易:“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现在该你做你承诺的事了。” “我承诺的事?” “当我的弟子。” 乔易的脸紧巴巴地皱在一起:“好啦,我知道了,我就勉为其难做你弟子吧。” 他没在意紫阳的脸变得多难看,又阳光明媚地看着元今今招手:“今今,我以后来灵药峰找你玩。” “哼。”紫阳冷笑一声,“以后?” “对啊,以后。”乔易可爱地点点头。 “瞧你这心性,天天想着女孩子,一丁点修道的诚心也没有。让我先关个十年!”紫阳一捋胡子,看着乔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 “十年?!”乔易眼睛瞪起,“今今……” 他话还没说完,紫阳就拽着他活生生消失了。 “今今……”莓铃忽然红着脸叫住她,“你跟乔易……是什么关系呀?” 元今今一愣,她还真说不上什么关系。 旁边的瑞景倒笑得奸诈:“当然是同生共死海枯石烂的关系。” 莓铃的表情像是暗了暗。 也不知道是不是瀚海特缺种田的,元今今就算了,瑞景跟莓铃也被分到灵药峰。 瀚海不愧是大族,每月都会给弟子发放丹药,就连外门弟子也有,只是品质低些。 藏书阁也能进,但是得费些工夫。每隔十年,都有一次外门入内门的机会考核。只要肯努力,外门弟子也有进入内门的机会。 元今今的心思很乱,瑞景在一边乱七八糟说了什么都听不见。 她想进瀚海的本意,是想压制体内魔物,现在既然知道乔易能帮她压制,那进瀚海就没意义了。 元今今忽然不想当这瀚海弟子了。 她寻思了半天,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引到灵药峰。 灵药峰大片土地都是种灵草,果然到处都像裹着仙气,元今今寻思着该怎么跑路,就瞧见一袭蓝衣的恨秋,笑意盈盈地站在面前,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元今今。 元今今正觉得纳闷,就看见恨秋走来。 元今今被她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不对劲,果然,这恨秋一开口,元今今就知道自己糊涂,现在是一脚踏进虎穴了。 恨秋说:“今今,虽然你灵根不怎么样,但我知道你有种植灵草的天赋,那天晚上你让鬼灵草开花的事,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我特意请示了长老,把你归到我手下来带。” 她将元今今领进一片药田,这地方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同样是药田,别的灵草吸取天地灵气,光是嗅着就让人心旷神怡,这地方却发出阵阵恶臭,再往里面走,好像还能听见乌鸦在叫。 元今今纳闷得很,但以她现在这劲儿,要跟恨秋玩蛮力打不过,玩小聪明怕识破,只能先当当纯良小少女。 恨秋笑盈盈地摸摸元今今脑袋:“今今,那天你既然能让一株鬼灵草开花,那你只要再花些时间,就能让我这整片田里的鬼灵草……全都开花吧?” 元今今现在可算理清楚了:这恨秋就是看中那什么破草能长,上着赶着找自己来种田呢。那晚那鬼灵草能开花,全都是拜瑞景那大爷所赐,怎么这个恨秋就光瞧上自己了? 元今今气愤得后槽牙一咬,心中暗骂:种你大爷! ☆、前防虎,后防狼 大清早,太阳照。 “师妹,师妹!”元今今的大门被敲得砰砰响,“清早正是灵气浓郁的时候,你该去浇浇水了。” 元今今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压根不想回应,无奈那敲门的架势感觉要把门给拆了,元今今才有气无力地说:“师兄,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给鬼灵草浇水!” 外面的砸门声才作罢。 恨秋让元今今种田,那她就种呗,反正这瀚海伙食管够,不用挨饿,还有大屋子住,赖在这当米虫也没什么不好。 元今今虽然是个凡人,但因为非常受恨秋关注,在灵药峰的地位陡升,这地位一高,大家都上着赶着巴结,这不,连早上去浇个水,都有人来督促她。 她这性子才懒得管,那些鬼灵草死了最好,最好别人把她逐出瀚海,她就拐着乔易到处跑,也落个清净。 这睁着眼睛迷迷糊糊想了半天,元今今感觉眼皮好重,一闭眼,又睡着了。 她正迷迷糊糊地做梦,猛然睁开眼,瞧见了莓铃。 还没细细思考刚刚那个梦,莓铃就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今今,你真不去照顾那片鬼灵草么。” 这都快一个月了,元今今没一天去见过那堆鬼灵草,完全是任凭自生自灭。 莓铃跟她住一个屋,看着就干着急,催了元今今好多次,也不见元今今挪下腿的。 “今今,我听说恨秋师叔今天会过来。”莓铃很担忧,“当她出来的时候发现鬼灵草……” 元今今翻翻眼皮:“我怕她什么。” 说着她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左腕的铃铛哐当响,正扣着衣服,莓铃还在喋喋不休:“今今,我听其他师兄说了,这鬼灵草确实很厉害,平时一炉丹就十粒,加了鬼灵草能翻三倍。” 元今今还是懒懒散散的,眼睛也睁不开。 要说元今今的头发被白无梦割了这么久,她却还是齐耳短发,像是受到来自白无梦的诅咒似的。 “今今,我还听师兄说。”莓铃说,“你那株鬼灵草开花,恨秋把这事儿记在自己名下了,用了鬼灵花的那炉子丹药,直接提升了品阶,听说药堂的长老高兴得很,还给了她好几颗丹药。” 按理说功劳被抢,元今今应该礼貌性愤怒一下,但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眼:“哦。” “今今,她那么过分,抢了你的功劳。如果她把你的功劳报上去,丹药肯定就是你的了!”莓铃倒是义愤填膺。 元今今拢拢头发,左腕的铃铛叮叮哐哐响,她还是没搭腔。 那鬼灵草开花的事,本来就是瑞景的功劳,元今今压根是个顶功的,现在恨秋抢了她的功劳,她当然不生气。 元今今收拾干净刚出门,居然就撞见了瑞景。 瑞景还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狐狸眼,虽然穿着简单的袍子,但整个人身上就是萦绕着股子古怪的气场。 “元今今,你红眼病又翻了。”瑞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过几天就是十五号了,又是满月,也是元今今魔化的日子。 日子越近,她的左眼眼珠就越红,她随口胡说,于是成为这灵药峰里人尽皆知的红眼病患者。 “对啊,我有红眼病,离我远一点。”元今今翻白眼。 “明天恨秋师叔可就回来了。”瑞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的鬼灵草可怎么办。” 元今今狠狠瞪他一眼。 这个瑞景,明明满肚子坏水,却偏偏什么都不说。就他那双眼睛看着元今今,元今今就老觉得这人在引着自己发问。 鬼灵草开花的猫腻,就在这个瑞景身上。 但元今今就不问。 “鬼灵草娇气不开花,管我什么事。”元今今翻翻眼皮,“大不了把我逐出瀚海算了。” “听说被逐出师门的人呢,都没什么好下场。”瑞景笑,“前几天有两个弟子私自侵吞别人丹药,再加上先前就劣迹累累,被撵出去了。你猜猜结果呢?” “结果?”元今今盯着他。 “结果一下山,皮都被人扒干净了。” “瑞景哥哥,你消息很灵通啊,进瀚海几天而已,一手讯息掌握了这么多。”元今今笑。 瑞景也不管元今今嘲讽,笑眯眯地说:“我就是爱交朋友而已,不像你这么孤僻。” “呵呵。”元今今冷笑两声,压根不信瑞景:“你这寓言故事讲得挺好的。” “瀚海灭了不少小邪教,小邪教的残党抓不了大的,抓点小的来泄泄愤,示示威,也是做得出来的。”瑞景笑。 元今今盯了他好半天,才慢腾腾地说:“哥哥,你说了大半天,意思就是我要是被驱逐出瀚海,也会皮都被扒干净了?” “对。”瑞景满意地点点头。 元今今一手推开他:“哥哥,你们成人的世界好可怕,你挡着我去种田的路了。” 旁边的师兄一见着元今今过来,讪笑着跑过来:“师妹,种植鬼灵草的山脉上,奇怪的灵兽很多,你独自一人去太危险,师兄陪着你……” “师兄。”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鬼灵草这种灵草吧,认熟人的,要是它们见了你不高兴,全枯了,那恨秋师叔怪下来,可就……” 这师兄脸色讪讪,本想借机套近乎,心想说不准这小丫头知道怎么养鬼灵草的,要是学会了这秘术,在灵药峰的级别肯定陡升,哪里猜到这小丫头居然说这种话。 才刚走出大院,元今今就瞧见一个严厉中年人站门口,横眉冷对地盯着她。 其他弟子看了这人,忙不迭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李管事。” 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个弟子:“你养的灵草死了一株对吧。” 那弟子怯懦低着头,根本不敢说话。 “嗯。既然你连挑水的事都做不好。”中年人沉吟一声,“净房那扫马桶的还差人,你去那吧。” 弟子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地问:“那要……扫多久呢?” “先十年吧。”中年人抿唇,“之后看你表现。” 弟子的喉咙颤了颤,却不敢说话,只得先退下了。 中年人又瞧着一个弟子说:“先前我让你一天挑满二十缸子水,我刚去看了眼。”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心惊胆战地盯着他。 “既然敢偷懒呢,就得敢于承担偷懒的后果。”李庚虽然半睁着眼睛,但三角眼还是瘆人。 “李管事,我……我明明将缸子都灌满了的!我……我我没有偷懒。”那弟子快哭出来了。 “没有偷懒对吗。”中年人冷漠地看他一眼,“你是在跟我顶嘴吗?” “不……不不,我不敢,李管事。”那弟子诚惶诚恐,“我……我我马上去把缸子灌满,我今后每天挑满二十五缸,不!三十缸水。” “这承认错误的态度倒是不错。”中年人睁着眼,“但我为了公正,还是得象征性地惩罚你一下,这五天都不准吃饭,如果你悄悄吃饭被我发现的话……” 弟子连番摇头:“李管事,我绝对不敢!” 这中年人叫李庚,虽说压根没修为,但后台挺硬,权力不小。 虽说只顶着个管事的头衔,但灵药峰里的外门弟子的任务发配,都归他管。 管活儿怎么发配的人,当然掌握着这群外门弟子的命根,自然各个对他恭敬得很,生怕得罪了李庚。 这个李庚的派头又大得很,先前一直听说灵药峰进了几个新弟子,但他就瞧见一个弟子恭恭敬敬地露面,叫莓铃。还傻得很,也不知道带点东西孝敬他。 其他两个也不知是傻还是自大,来了这么久,居然天天躲大院里偷懒。 先前李庚也不知叫了多少弟子来,就是没捉着这两个,这不,他今天亲自来逮人了。 “你就是那个元今今?”李庚上上下下打量着元今今。 “对,我是。”元今今露出个春风般的笑脸,“怎么大爷,您想跟我交朋友吗。” 李庚眉头紧蹙,搞不懂这丫头在说什么:“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爷,我不跟你做朋友,你这么凶恶,会没人跟你做朋友的。”偏偏元今今的逻辑感人,说些话来让满肚子恶言的李庚不知道该怎么回。 “闭嘴!”李庚双手背在身后,凶神恶煞地盯着元今今,“你好大的胆子,来了灵药峰这么久,居然天天躲在大院不出来,就知道偷懒!现在还乱七八糟地说什么胡话!” 元今今眨眨眼,还是一副笑脸:“大爷,不是我想偷懒,是你看我这眼睛啊。” 说着,她把脸一伸,就凑了上去:“大爷,你看,我有红眼病。” 李庚瞧着元今今的眼珠子,是红得可怕,挺瘆人。 “我这红眼病,怪得很。”元今今笑盈盈地说,“好多大夫都看了,就是治不好,听说得了一年能眼瞎,得了两年能变异,得了三年能传染全世界。紫阳长老心地善良,把我收进瀚海来,却还是没治好我这病。恨秋师叔也心地好,知道我有病,就任我休息,只让我好好看一下鬼灵草。” 元今今几句话而已,却把李庚生生听愣了。 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跟瀚海内大名鼎鼎的紫阳长老搭上关系了。 不说紫阳长老了,那恨秋也是灵药峰的副手,虽说样子美,性子好像也柔,但能坐上那位置的女人,他李庚一个小小的管事可不敢惹。 李庚半信半疑地看着元今今。 元今今却把脸再伸了伸,笑盈盈地胡说八道:“李管事,我这红眼病才得了一年,我眼也还没瞎,但紫阳长老嘱咐我,切记要离人三丈远,不然一传一个准。” ☆、血瞳孔 听完元今今的话,李庚眼皮一跳,忙往后退了步,瞧见周边大家眼色讪讪,李庚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可不相信这小丫头跟长老能扯上关系,但这人好像确实又是恨秋在力保。 再说那恨秋最近让鬼灵草开花了,长老心情大悦赏了好几枚丹药,他可不敢惹恨秋。 李庚脸阴沉,随后袖子一甩,讪讪地说:“你这臭丫头,嘴里要是敢胡说八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元今今笑得阳光灿烂,大幅度摆着手说:“恨秋师叔!” 李庚的心被吓了一跳,赶忙转身看,果然瞧见一袭蓝衣的恨秋面无表情地站身后,浑身散发着股淡淡馨香,虽说气场并不尖锐,但李庚还是瞧得心惊肉跳。 是,他李庚是能掌握外门弟子的命脉,但是在内门弟子面前连屎都算不上,更别说这位灵药峰的副手级人物了。 元今今虽然看起来像个傻白甜,心底里黑得很。胡说八道,颠倒是非,乱七八糟的谎话张口就来。 “恨秋师叔,我正要去看鬼灵草呢,您就来了。”元今今无比热络地说。 对于忽然热情的元今今,恨秋心里也觉得奇怪,但她心里恼火得很,先前给这臭丫头一株草,一夜就开了花,这都一个月了,却压根没听到别的动静。 先前她把开花的鬼灵草交给药堂长老后,长老心情大悦,给的几枚丹药药性都非常猛烈,她不过吃下一粒,就感觉体内灵气翻涌,修为几乎涨了一层。 现在药堂的长老已经在催了……可这臭丫头,却还没把鬼灵草给种开花! “这鬼灵草你都种了快一个月,都没见开花。”恨秋声音阴沉,“是你躲在这大院里偷懒?” 元今今脸上略显难色,吞吞吐吐地说:“我早就起了,正要去瞧瞧鬼灵草,这不,被李管事堵住了。” 李庚一听这丫头这样胡说八道,脸都青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元今今就连珠炮似的说:“恨秋师叔,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鬼灵草,李管事那边给我布置的任务,就没来得及做。” 一边的弟子听得脸色讪讪,大家都知道元今今懒惰无比,早上起不来,吃饭吃三碗。 现在全在胡说,那鬼灵草元今今一次也没去看过,也只有她这厚脸皮,好意思说尽心尽力照顾了。 “刚刚李管事已经跟我说了。”元今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他要我每天挑二十五缸水,不然就调我去净房扫马桶,我也知道这都是对我的锻炼,但是恨秋师叔,我是真的很想尽心尽力帮你照顾鬼灵草,我……” 李庚的脸由青到白,由白到黑,精彩得很。 旁边的弟子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小丫头泼脏水的水平真是高。 “这臭丫头胡说八道!”李庚黑着脸怒喝道,“恨秋师叔,我这大早才过来,就被她泼这么大盆脏水,我压根没说过让她挑水这种事。” “哦,真的吗?”元今今一双俏皮的大眼,滴溜溜地打转,“那多简单,问问别人就知道了。” 在场的几个弟子心都紧了! 一边是李管事,一边是整个灵药峰的副手,这到底是说谎话还是真话? 所有人的眼珠子全盯在元今今身上,却瞧见元今今不急不缓地说:“在场的几个师兄碍于压力,可能不敢说真话,那我们就叫大院外面的人评评理了。” 李庚把元今今瞪了又瞪,压根不知道这臭丫头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元今今召了几个人进来,挨个问:“师兄,刚刚你是不是听见李管事叫人挑水?” 不知道前因后果,这几个弟子的心理负担倒也小些,瞧瞧李庚,又看看恨秋,恨秋阴着脸,气场极为恐怖:“说实话。” “我是听见有人说挑水,好像缸子没灌满什么的……” “我也隐约听见有声音让人去扫马桶之类的,好像还不让人吃饭什么的。” 他们确实没听清,又确实不敢直呼李庚名字。 恨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漂亮的眼睛盯着李庚:“这小丫头是我手下的人,你的权力倒是挺大?” “我……”李庚原本神气的脸色都不见了,他知道自己是被狠狠摆了一道,气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我我我真没刁难这臭丫头,我是叫这小子去挑水的!” 他忙不迭地指着旁边弟子:“你!你说话啊你!我是不是让你去挑水,你说挑25缸水的?” 弟子脸都被吓白了,他就是一普通外门弟子,天天浇水种田的,哪里禁得住这气场,嘴巴哆哆嗦嗦老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元今今笑得灿烂,她这胡说八道算是成功了。一边看着元今今笑的瑞景,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恨秋师叔,你听我说,真的,我真没刁难这臭丫头……”李庚神色慌张,先前不可一世的傲慢消散得干干净净。 恨秋的眉毛紧拧,满脸的不耐烦,连浑身馨香仿佛都有了杀气:“你知道鬼灵草有多重要吗?!就为了挑几缸子水,你敢耽误我的人去照看鬼灵草?!你胆子倒是大!” 李庚嗫嚅着还想解释,却看见恨秋不耐烦地伸出手:“牌子拿出来。” “什么牌子?”李庚一惊。 “你不是外门的管事么?”恨秋秀丽的脸上可没什么耐心,“管事的牌子拿出来。” 李庚死死咬着牙,却仍然不得不交出管事牌子。 “哦,你当这外门管事有十年了。”恨秋面无表情,“那今天我就先把这牌子收回去了。” 李庚脸色死白,心脏几乎都停了! 这牌子被收,也就意味着他的管事头衔没了!没了这职位,他可就跟一般的外门弟子一模一样了! 要知道这十年来,他天天受贿敛了不少财,好多人都对他怀恨在心!倘若现在管事的权力被剥夺……那么,那么再回到外门弟子之中,指不定还会遭遇什么! “师叔,师叔,这次都是我的错。”李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跟元今今争论了,他只想快些博取同情,然后把管事的权力拿回来。 其他弟子站在周边,他们的眼神里满是嘲笑,他受不了。受不了! 李庚嘴里念念说:“恨秋师叔,都是我的错,我有眼不识泰山,动了你的人,我再也不敢了,这十年来我当外门管事,一直都是兢兢业业……”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磕得砰砰响。想着恨秋是个女人,可能也会有恻隐之心。 李庚颤颤再抬眼的时候,发现眼前压根没人,恨秋早拎着元今今走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在高一等的人眼睛里,李庚就真的只是小蚂蚁。 而元今今的遭遇,也没有因为小聪明好多少。 李庚是小蚂蚁,她恐怕就是比蚂蚁还没存在感的尘埃了。 站在种植鬼灵草的山脉边,恨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就是你尽心尽力,种了一个月的结果?” 鬼灵草全都恹恹的,有些还在发黄,一副枯萎要死的模样。 元今今本来想再耍些嘴皮子,让恨秋直接把她给逐出瀚海,话还没说出来,恨秋却已经拧起了她的脖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我只给你三天,你必须让这片鬼灵草全都开花!” 恨秋已经答应了药堂长老,会拿更多开花的鬼灵草过来……这臭丫头,居然坏她的事? 在别人面前一向温和的恨秋,现在连戏也不屑演。 她漂亮的眼睛里迸发的是森寒的光:“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是,瀚海是名门大派,我当然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啪!”她狠狠一巴掌打在元今今脸上,直接把她扇到山壁上去了。 元今今的脑子被狠狠撞了下,疼得厉害,后颈处也都被磕破皮。 恨秋的声音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方式,这个世界上,可是有很多了。” “三天,只有三天。”恨秋转过身,召出剑来便没了影子,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割在元今今身上,“如果不能开花,你的下场,可就太惨了。” 等到恨秋离开良久,元今今还瘫坐在地上,她哪有闲工夫管什么鬼灵草。 而且她确信这个恨秋,就是在虚张声势。 说什么不让自己有好下场,真当名门大派的规矩是放着玩的? 元今今不傻,不是能轻易被哄骗的小弟子,恨秋的话在她看来,根本不是威胁。 不只不是威胁,要是元今今能弄到证据,她绝对能利用瀚海的门规,倒打恨秋一耙。 元今今有这个脑子,也有这个实力。 只是现在,她的左眼真的很痛。 元今今好不容易站起来,吃力地想睁开剧痛的左眼。但当她染成血红色的左眼再睁开时,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一片黑暗。 像是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要长大了 ☆、鬼眼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元今今耳边说话。 不同于体内的魔物,现在说话的是个娇媚的女声:“真废物。” 元今今拧紧眉毛,才发现这声音是从左腕摄魂铃传来的。 “睁眼。”那女声说。 元今今一直都睁着右眼。 那女声没好气地说:“瞎的那只。” 元今今的左眼疼得睁不开,勉强睁开,也只有一片黑暗。 “你看那些鬼灵草。” 元今今看过去,仍然一片黑暗:“看不见。” “仔细看。” 元今今睁着左眼仔细看,看见鬼灵草上布满了黑色脉络,而这些黑色脉络,完好的右眼根本看不见。 “这些是什么?” “天地万物都有脉络,只不过一些装着灵气,一些装着鬼气。灵气长成灵草,鬼气长成鬼灵草。”那女声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慢慢解释。 “你倒是运气好,见着自然结成的鬼气。”摄魂铃的声音满满傲慢,“你虽然体内灵根是渣,灵气没有,但也不是不能修行,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路也不是只有一条。” “什么意思?” “那位大成者,把你的魔气都封印在额头。”摄魂铃说,“这凡人界的人,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用什么灵气修道啊,用魔气算了。” 元今今一顿:“怎么用?” “多尝试尝试。”摄魂铃说,“比如先去碰碰那黑光球。” 元今今是瞧见一株鬼灵草上结着黑色光球,她半信半疑地走过去,手指才刚刚碰到,一股诡异的黑气就从她指尖涌出! 在黑气与光球相撞的瞬间,发出灼眼的光,元今今本来就身子虚,被这么一折腾哪里受得住,眼睛一闭,直接晕过去了。 摄魂铃内的娇媚女声说:“什么都信,真蠢。这么蠢的宿主,死了最好。” …… 幻仙林里大雾弥漫,除了几座吊塔之外荒芜得很,仙气是有,但没由来却显得惊悚。 乔易左瞧右看都找不到元今今,气得一张脸鼓成包子,一脸苛责地瞧着紫阳:“你明明说我到炼气就让我找今今,这都快一个月了!你说话不算数!” 紫阳的脸紧皱,这徒弟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按理说天底下想当自己徒儿的人多的是,偏偏这个拜到门下的弟子,满脑子情情爱爱,压根对修真不长心! 但要真说恨铁不成钢,那倒也不是,这乔易虽说灵根没有亲和的元素,但天赋异禀,不过短短数日而已,直接从零修炼到炼气七层! 多少年来的平凡弟子,历经百年也无法从炼气九层进阶至筑基。 这小子压根对修行不上心,却轻易跃至七层,元素亲和跟玩儿一样,对待天地灵气,就像是对待串门的朋友似的。 这样的好苗子,紫阳心中着实喜得很,同时也很庆幸。 庆幸这样单纯的孩子,并没有落入邪教之手。虽说现在满脑子情情爱爱,天天追着女孩跑,但这性子掰掰应该能正。 但这孩子的天赋太高了,必定会招来憎恶。 紫阳心中明白得很,虽说是修仙大道,但修士的七情六欲却从没被斩断过。 若是让天下千万低阶修行者见到,必定会嫉妒得各个咬牙切齿。必须得好好护住这株苗子。 “我要见今今!”乔易一张可爱的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圆圆的,“老头子你说话不算话!” “无理取闹!”紫阳脸都被气青了,他袖子甩开严肃说:“我是你师父,理应尊称,叫什么老头子!手张来,受罚!” “不要!”乔易也气了,小脸通红,“明明是你说话不算话,你却揪着话头转移话题,我要见今今!我要见今今!” “我哪里说话不算话。”紫阳快被这徒弟气得冒烟了,“让你练到筑基成功就让你去!” 当然,筑基的事,也是紫阳随口一说的。 他知道自己这徒儿厉害,教乔易一些简单的呼吸吐纳,他就能如此快速进阶,但要从七层到筑基,难度也是倍增的。 最底层修士的元寿,跟普通人类似,最多六七十年,一旦筑基成功,便能增加五百余年的元寿。 就算乔易厉害,也不可能违背天赋规则。 天才是有,但短短一个月内就筑基成功,那绝对不可能! 况且这徒儿虽说是天灵根,却没有显示出任何元素亲和,在修行大道上肯定会遇到阻碍。 紫阳之所以让他等到筑基成功,也不过是拗不过乔易的倔,随意找了个托词罢了。 “所以我说你说话不算话!”乔易气呼呼地说,“我明明已经筑基成功了,你实力不够看不出来就算了,居然还睁眼说瞎话!” “什么?!”这话把紫阳听愣了,“你再说一遍。” 乔易语气飞快:“我说你水平差,我明明已经筑基成功,你却看不出来,你凭什么做我师父,你……” “你筑基成功了?!”紫阳难以置信,他急急检查乔易修为,等他看清的时候,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 是,这几千年来紫阳看过不少天才,却从未见过在短短二十多天内,不费吹灰之力地筑基成功!就算是天灵根,这小子的天赋也太可怕了些。 紫阳震惊的神色通通消散,突然死死地握住乔易手腕,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用什么办法隐藏了修为!” 他不信。 他不信一个小孩,会有这么大的潜力。 事出有异必有妖! 乔易觉得手腕生疼,他痛得不行:“老头子你放开我!我又不是妖怪!” 紫阳用神识细细检查乔易全身,骨龄十三岁,不错,天灵根,但搜刮尽他的元神,也根本看不出异常的地方。 没有妖气,没有魔气,没有鬼气。 就是个人。 乔易着急得快哭了:“今天是十五,晚上是满月,你让我去找今今!我要抱她!” 紫阳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闭嘴!本已进入修行大道,理应清心寡欲,现在却成天想着女孩子,六根不干净,成何体统!” 高级修士的一巴掌,普通人可承受不住。就算紫阳有意克制,但乔易年纪毕竟小,虽然筑基成功,但哪里受得了他这么打? 乔易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紫阳这才心说不好,怕把这小子的元神都打出来了,赶忙查探,还好,没什么大碍。 乔易却已经嚎啕大哭了:“老头子说话不算话,还打人!爹爹,娘,哥哥!姐姐!” 听到这儿,紫阳心中又起了疑惑:本以为这小子是孤儿,没想到是有家的,这么好的天赋,难道他来自于哪个修仙大族? “你父亲是谁?”紫阳问。 “父亲就是父亲呀。”乔易哭哭啼啼地说。 紫阳心中虽不耐烦,但耐着性子继续问:“你父亲名什么?” “赢。”乔易说。 乔赢? 紫阳自诩见多识广,但搜肠刮肚许久,怎么也想不起这天底下有个姓乔的修仙大族,更没听说过一个叫乔赢的修行强者。 再继续往下想,上至至高界,下至整个凡人界,名为赢的强者,只有一个拓跋家…… 想到这,紫阳自嘲自己想太多。如果这孩子真来自拓跋家,怎么可能在危险的凡人界到处晃? 况且那时要不是瀚海的人及时赶到,那几个毛孩子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过这小子,必须得好好培养才行,千万不能走偏了。 “我要见今今,我要见今今!”乔易又在嚎。 “不许!”紫阳终归是被嚎得烦了,直接使用禁言术让乔易闭嘴。 “你先把我给你的法诀都吃透,我改日再来。”紫阳正要走,却见着乔易猛然蹿过来,死死抱着自己大腿不放。 “放手!”紫阳怒道,“这成何体统!” “呜呜呜呜呜呜!”乔易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愤怒的呜咽声。 然而乔易再愤怒也没用,紫阳本来还想说话,却听到远处一声“轰隆”的爆炸声! 紫阳严肃的脸霎时铁青,眉毛也紧紧地拧在一起,自言自语说:“奇怪,灵药峰那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鬼气!难道邪教之人,胆大包天冲进了瀚海?” 说罢他一掐诀,人就消失了。 灵药峰?! 乔易愣愣坐在地上,那不是今今呆的地方吗?爆炸了?!难道是她的病提前发作了吗?可是这还不到晚上啊。 乔易急得不得了,想从这满是大雾的幻仙林冲出去,却总是在迷路打转。 “紫阳长老!”这时候一阵着急的声音传来,“紫阳长老!” 天边飞来小队人,全是筑基期的弟子,满脸着急,左看看右看看,哪里都看不见紫阳长老,只瞧见个小孩呆坐在地。 瀚海虽然大,但八卦消息也传得快。 这幻仙林本来就是紫阳长老的洞府,紫阳长老一向低调,据说才收了个弟子,这地方也没别人,看来这小孩儿就是那弟子了。 碍于紫阳的身份太大,这些人就算资历老,但也不敢在乔易面前逞威风,而且按辈分来说,紫阳身份贵为长老,这小屁孩年纪再小,辈分也大得吓死人。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小孩了。 正尴尬着,听见一个声音过来:“乔易!” 弟子们往后看,发现居然是瀚海内的天才新人,杨格。 虽然暂时还未突破金丹,但十分优秀出色,是瀚海内的重点培育的人,自然也没人敢得罪他。 见是熟人,乔易勉强挤出个笑:“你好。” “紫阳师叔呢?”杨格的脸色讪讪,也很着急。 “那老头嚷了几句幻仙林什么的……”乔易脸色苍白,“今今是不是出事了。” “现在元姑娘已经被送去救治了。”杨格的表情很为难,似乎很难回答乔易的问题,“我先带你去看看她。” 乔易的脸色青得吓人。 等他跟着杨格到灵药峰药田的时候,一张脸趋于死灰。 整个灵药田上被一股阴云笼罩,原本生机盎然的绿色全被侵蚀。 如果说以前的药田是生机勃勃的春天,那么现在的药田,俨然是被怪物摧残过的荒漠了。 ☆、暗流涌动 只有四个字能形容面前情形:鬼气冲天。 相比于被摧残成荒漠的药田,养着鬼灵草的山头,却全都开出了灿烂动人的花。 一大团黑雾笼罩云层,蓬勃的鬼气犹如迸发,萦绕在天上久久不散,惊动了好几位闭关的瀚海长老。 一时之间,好几位瀚海位高权重的高人,都出现在了鬼气冲天的灵药峰。 但没一名弟子知道当时情形,就知道有个外门弟子受了重伤,被鬼气炸得浑身是血,已经送去药堂就医。 药堂。 “今今!今今你醒醒!”乔易满脸苍白,愣愣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元今今。 元今今躺在病榻上,毫无血色,原本的蓝衣也被血染得通红,漂亮的眼睛紧闭,奄奄一息。 鲜血沿着她的手还往下落,顺着她左腕上的摄魂铃,全都染在床榻上,被血液侵染的摄魂铃,却多了抹漂亮的光泽。 “小孩子,你让开。”药堂的人不耐烦地想推开乔易。 乔易不让。 “这女孩要死了。”药堂的人说,“身上的伤口不说,被这么可怕的鬼气炸成这样,怕是三魂七魄都得散。” “你胡说!”乔易忽然转头狠狠说,“今今还活着,她明明还有呼吸!” 药堂的人伸手探了下,觉得女孩的气息微弱得快消失了:“放弃吧,她要死了。” “你滚开!”乔易没有丁点温和,狂暴得像是咬人的小猫,直接拍开了他的手:“你们不治今今,那我来治!” 乔易双手摊开,覆在空中,浑身忽然发出阵阵白光。 白光才刚刚出现,药堂弟子就感受到这股异常强烈的压迫感,他的眼睛睁不开了,等他吃力睁开眼睛时,惊异地看见眼前这小屁孩的瞳孔,居然变成了竖瞳! 药堂弟子吃惊地瞪大眼,又看见眼前这小屁孩的脑袋上,居然长出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妖……妖怪?!”药堂弟子吓得浑身冷汗,刚吐出两个字,就晕过去了。 “今今,今今。”乔易嘴唇呢喃,不住地念着元今今的名字。 白色光芒映在元今今身上,却治愈不了她的伤口,反而让她左腕的摄魂铃开始颤动,竟如同瑟瑟发抖般。 乔易咬着嘴唇,漂亮温和的小脸有些扭曲:“可恶。” 他又像是在对谁说话一样:“你出来啊!你不是特会杀人么,救人就不会了?” 但乔易越用力,元今今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嚓地一声,连她左腕的摄魂铃都坠在地面。 “小屁孩,要救人,可不是你这么救的。”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乔易身后响起,乔易刚转头,额头就被人重重弹了一下,乔易浑身无力,包裹他的光芒也全然消失,“咚”一声,瘫在地上。 瑞景半睁着眼睛,看着瘫在地上的乔易:“苗子是好,但离你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再这样下去,免不了被你哥给杀了。” 他又坐到病榻边,指尖摁在元今今额头的花瓣印记上,瑞景只指尖一触,便触电般收回,嘴角噙着笑容:“这留言,倒是有意思。不过也难怪……” 瑞景漂亮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在元今今的头发上,撩着她的发丝:“毕竟是个可爱有意思的小花骨朵,连我都想看看,你到底能长成什么样。” 瑞景话音刚落,门便被猛然推开,一脸严肃的紫阳双手背在后,看着面前血淋淋的场景,不自觉地皱眉,又瞧见旁边怎么还有个弟子。 未等紫阳开口,瑞景便双腿一软,猛地跌在地上。 紫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发怒后没控制住威压,这种低阶外门弟子怎么受得了?赶忙收起威压。 “怎么回事?” “紫阳长老,你的宝贝徒弟在这!不知怎么的,他叫着那姑娘的名字,忽然就晕过去了。” …… 灵药峰的鬼气爆炸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瀚海。虽然瀚海有心封锁消息,但弟子大多人心惶惶。 原本不大的药堂,此时此刻却聚集了瀚海各峰头大佬,低阶弟子连大堂都进不去,全被威压搞得喘不过气。 还有弟子不怕死,探头探脑的,想看看这些深居简出的瀚海大佬,却全都被杨格赶出去了。 “你们不怕死?!”杨格脸色难看,“现在呆药堂的几位,可是瀚海七长老。” “七长老?”有弟子脸色讪讪,“那各个都活了几千年的七长老?” 杨格点头:“这次事件虽大,但七位长老并未全现身,但各个都是你我惹不起的人物。” 说到这,杨格忙把人都往外赶。 这些长老修为高深莫测,他们在这说的每一句话,想必早已传进几位长老的耳朵里,这可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而药堂里只有四位长老。 “药老头。”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拿着铜骨扇,似笑非笑地眯着眼,“这灵药峰归你管,现在鬼气爆炸了,你连点说法都不给?” 药老头正是掌管整个瀚海药堂的长老,他穿着个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皆白,却双眼矍铄十分精神,他眼神斜了斜,神情不悦:“决明,你算老几?你让我给什么说法?” “比如说……”决明面容不善地笑笑,“你掌管的灵药峰,为什么养着鬼灵草这种东西?你掌管的灵药峰,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剧烈的鬼气?” “关你屁事!”药老头冷笑,“你嫉妒老夫能养鬼灵草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哎,药老头,你可别转移话题。”决明仍然笑,“你还没说这鬼气哪儿来的,就把话头转到我这来。” “你什么意思?”药老头盯着决明。 决明冷笑:“天底下运用鬼气的邪门歪道不少,但用得最纯熟的,当属那个魔门宗,魔门宗这些年来发展迅猛,他们哪来的资源?” 药老头双目圆瞪,狠狠一拍空气,地面就凹陷个巨大深坑:“你的意思是,我跟那魔门宗有牵连?这鬼气是我从那魔门宗那偷来的?我跟那魔门宗狼狈为奸?!” 决明细长的眼睛眯起,摊开的铜骨扇遮住了唇角:“药老,别激动么,我可没这么说。” “决明,你住嘴,你是七长老之一,哪有随随便便血口喷人的道理?”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一名气质出众的女子穿着朴素白衣,却丝毫掩盖不了她浑身贵气,女子背上有柄剑,细长,纤细,隐隐发着寒光。 “顾青岭,你不是去至高界游历去了?怎么,现在剑术大成,也学会做事要站队了?”决明皮笑肉不笑。 “决明,你不过是捡漏进这七长老的位置,别太放肆。”顾青岭声音清冷。 “呵。”决明耸耸肩,“药老头管药堂,我管炼器堂,他能有这七长老的位置,我又为何不能有?” “可你还是捡的漏。”顾青岭冷漠地看着他,手一起掌中就出现柄发着寒光的细剑,“你别以为你占着个名头,我就不敢杀你。” “呵呵。”决明猛然收起铜骨扇,似笑非笑地看着顾青岭,“来,你来杀。” “都给我住嘴!”紫阳出现在大堂中,不怒自威。 决明的眼神动了动,铜骨扇在嘴边扇了扇:“哎呦,这次真是天大的幸运,咱们瀚海最高洁的紫阳前辈,居然也现身了。” 紫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听说千年来不收徒的紫阳前辈,这次居然破天荒收了个小徒弟。”决明笑眯眯地说,“不过我们高洁的紫阳前辈,从来不利用手中特权,就算是搞了几个资质平平的外门回来,那也是名正言顺过了检测的……” 他话音刚落,紫阳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决明面前,他一指抵在决明额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刚刚让你做什么?” 决明笑眯眯的,重新用铜骨扇掩住了唇:“你让我闭嘴。” 紫阳盯着他:“对,那就闭嘴。” “紫阳前辈。”顾青岭看着紫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灵药峰发生鬼气爆炸,但来源查不出来,受伤的却只有个小姑娘。”紫阳示意房内,“我已经给这小丫头止了血,奇怪的是,她三魂七魄未散,却仍然陷入昏迷,根本不醒。” “连您也救不醒?”顾青岭的眼里略显诧异。 “也不知那丫头是幸运还是不幸。”紫阳捋了捋胡须,“按理说,这么强烈的鬼气搁一般人身上早死了,但这丫头体内有灵脉,而且是朽到了根里的灵脉,反倒是把这些鬼气全都吸收了,她的外伤已经愈合,但鬼气还在她体内冲撞,现在醒不醒,就看她自己了。” 若幸运,这些鬼气冲通她的灵脉,这丫头倒能修道了。 但如果不够幸运……那就是灵脉尽断,三魂七魄被腐蚀,永世不得超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有考试什么的,有点忙。绝对不坑,实在见谅。 ☆、现在你说不说话? 三年后。 灵药峰虽不算是太好的去处,但相比于瀚海之外的凡间而言,能吃饱穿暖已是大幸事。 时间已经近黄昏,三三两两的外门弟子挑着水,打着哈欠回了小院。 几个弟子刚进门,就瞧见莓铃拿着木桶走出来。 “师妹,今天也要去照顾元今今呢?” 莓铃笑笑,随即点头。 几个弟子眼神转转,直到莓铃的影子消失在拐角,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那个元今今倒是好命,这都三年了,压根不醒,天天泡在药里续命。”一名弟子阴阳怪气地叹声气,“再看看咱们兄弟几个,天天种田挑水被训的,连吃口丹药的资格都没有。” “有什么好羡慕的。”另外一名弟子说,“元今今都躺三年了,压根没见丁点苏醒迹象,我看再让她泡个几年,估计也得丢山底下去。” “你知道什么啊,这元今今可是被紫阳长老下了死令,必须泡好的,怎么可能把她丢山底下去?” “三年前灵药峰不是发生过一次爆炸么,现在都没查清原因。”一名弟子说,“几位长老都等着她醒,问清情况呢。” “哎。”一提起那场爆炸,弟子就唉声叹气,“本来咱们外门弟子,每月也能领丹药吃的,三年前那么次爆炸,搞得灵草全枯了,药堂没药可炼,咱们都整整三年没尝到丹药滋味了。” 三年后的莓铃,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在瀚海的三年里吃饱穿暖,先前的落魄跟面黄肌瘦都没了,秀丽的面庞上散发着温和的柔光。 她越过灵药峰弟子住的大院,穿过好些树林,最后到达一处散发腾腾热气的小药泉。 离那药泉还有些距离,都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药香味。 莓铃端着木桶走近药泉,浸泡在药泉里的女子,容貌清晰可见。 这不是别人,正是元今今。 时间一晃三年,元今今也已是十六少女初长成的模样。 她泡在药泉里,只裹了件轻薄的纱衣,双目紧闭。 月光映在元今今皎洁的脸上,她娇艳的五官在纯洁的月色下,度了层别样的美感,额头上鲜红的印记如血,却丝毫不妨碍她的美貌。 她漂亮高洁得仿若仙女。 只是元今今身上原本雪白的轻纱,却被一层污浊的黑气染了。 莓铃走到元今今身边,用帕子擦着她的脸,帮她褪下身上的轻纱,再帮元今今擦拭身体,帕子触及之处,全都是黑色污浊的鬼气。 紫阳先前也吩咐过莓铃,让她每隔几日就来擦拭一遍元今今的身体,以免排出体外的鬼气再渗入身体。 莓铃帮她换下衣裳,再一抬头看天,发现月亮又趋于圆润,莓铃这才想起,又快到月中十五了。 “今今,明天乔易也要来看你。”莓铃笑笑,似乎在跟昏睡的元今今说话,“现在乔易可厉害了,是瀚海里的小名人,紫阳长老得意的徒弟,实力厉害师父又厉害,大家都羡慕得不得了。” 说到这,莓铃像是想到什么般,又噗嗤一声笑了:“说起来,每次乔易师兄来看你,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紫阳长老抓到,还有好几次,紫阳长老非要让乔易师兄闭关,不把修为练上去不放人,憋得他短短时间内,修为涨了好几层……” 莓铃泼了些药泉在元今今身上,眼神随即晦暗起来:“可是今今,你到底什么时候会醒呢。” 帮元今今清理干净后,莓铃又叹声气,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而元今今一直在混混沌沌地做梦。 有很多人跟她说话。 她听得见乔易的声音,乔易似乎度过了少年时期,音色再也没了软软糯糯,但乔易具体说了些什么,元今今也听不见。 有时候摄魂铃也在跟她说话。 “蠢蛋,快死吧。” “死了算了。” “你这么弱的人,快死了,快把你体内那魔神给放出来。” 要不是摄魂铃没形,元今今早就牙痒痒,想把这女人拉出来狠揍一顿了! 忽然元今今感觉一只手探入自己身体,像是触摸到了她的灵魂般。 是谁! 元今今警惕起来,可是精神再紧迫,身子仍然不能动。 随即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真羡慕你啊,我劳碌命到处跑,你呢,一睡三年。” 这人,不是乔易。 这双手像是直接透过元今今身体,直接扯进了她的灵脉! “哎,瀚海这些长老架子大得很,脑子怎么也死板得很。”这男人声音戏谑,“只看到你灵根朽得无可救药,就觉得真没希望了。明明是绝好的灵脉,这些个死老头一点成本也不愿付出,居然就把你扔药泉自生自灭。”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非常熟悉。 元今今拼命想睁眼,但是睁不开。 “我瞧瞧你这灵脉啊。”男人说着话,手又在元今今的灵根里搅动起来,“你是得罪过谁啊,灵根被人砍成这样,这简直是赶尽杀绝。” 他的手又在元今今灵根里搅动起来,娴熟地将她打成死结的灵根掰开,糅顺。 元今今本想反抗,但惊觉体内一股力量涌入,原本被堵死的灵脉,竟都像是通畅了般,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很轻,似乎能飘到天上去。 这男人的手再揉了揉:“动。” 元今今感觉到体内有股惊人力量,浑身翻涌的血液,都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股灼烧的力量! 元今今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浑身通畅,充满力量。 但当她的灵脉运作不到几息,她就听到这男人似乎很不满:“那些老头挠破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我这让你愈合太完美,很可疑。” 他的手又探进元今今的灵脉:“再打几个结比较好。” 元今今原本通畅的灵脉被打上几个死结,通畅感立时减少一小半。 “啊,打错结了。”那男人声音懊悔,“这小灵脉都没通,主灵脉怎么可能就通了?还是把主灵脉也打结更合理。” 元今今身体的通畅感损失一大半。 “主灵脉不通的话……”男人继续说,“那这几条灵脉,这几条就不应该通。” 他的手重新伸进元今今灵脉,此时的元今今只剩下些微呼吸感了,体内灼烧的力量也再感觉不到。 “嗯,这样很合理。”男人把元今今看作自己的成果,“很完美。” 元今今感觉左腕上的摄魂铃开始响动,好像在谄媚地迎合这男人般。 “咦,你觉得我强,你想做我的法器?”那男人戏谑地笑,手触在摄魂铃上,“你说你是古神的残肢,不是法器?” 摄魂铃又发出几声响动,像是在回应。 “我不信。”那男人笑,“什么古神?我就没见过古神。” 摄魂铃还不甘心地动了动。 “况且我看你身上被下咒,不是早成为这丫头的法器了么?”男人笑笑,“而且下咒的人厉害得很,我可没胆子作对。” 男人还说了些什么,元今今听不清。她只知道原本通畅的灵脉再被锁死。 元今今感觉浑身憋着一股气,让她痛苦不堪。 “啊。”元今今猛然睁开眼再看,天色已然大亮。 那在她灵脉里探寻一翻的男人,早没了踪影。 沉睡三年的滋味不好受,元今今吃力地从药泉爬出去,却发现自己双腿绵软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再看手,脚,摸摸脸,这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左眼的视力已经恢复,也不疼,她拖着轻纱,好不容易适应了双腿走路,轻柔的阳光洒在元今今身上,这才让她好受了些。 元今今想走下山,才发现这药泉外还有禁制,应该是防止一般弟子进入。但现在她拖着这身子,也被禁制挡着,怎么都出不去。 “喂。”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看着摄魂铃,“你有办法让我出去吗?” 摄魂铃没有回应。 “喂!”元今今瞪着眼睛,气急败坏。 睡了三年的时间,可没让她脾气变得有多好。相反,就是听信了这摄魂铃说的话,元今今才会误碰鬼气,引发大爆炸,让自己一晕就是三年。 况且晕三年都是轻的了,要不是紫阳救援及时,她元今今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简而言之,这摄魂铃就是罪魁祸首! 元今今对它当然没有好脾气。 “哟喂。”元今今阴阳怪气地笑笑,“你对着人家高人,谄媚着跪舔着,都要当人家法器,我现在是你主人,让你开口说话,你不说话了?” 摄魂铃没有回音。 “喂!”元今今音量陡升,“我叫你说话!” 摄魂铃仍然没有回应。 “哼。怂包蛋。”元今今不屑地嘲讽,她慢腾腾地走在山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元今今,就是你现在的主人,我猜,法器是没办法伤害主人的,对吧?所以你只能拐弯抹角地弄死我。” 摄魂铃的光泽似乎黯淡了。 “那我再猜猜看啊。”元今今走到悬崖处,如果往下看,就能看见云层环绕,若是失足坠落,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法器一旦认了主,除非主人死了,法器都是没自由的。对吧?”元今今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慢腾腾地解开左腕的摄魂铃,“咦,你倒是善解人意,现在愿意离开我左腕了?” 元今今撩起摄魂铃,一手放到了悬崖边:“只要我没死,你就没有自由。现在如果我把你给扔了,你连把我害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呆在偏僻的山里瑟瑟发抖。” “是,我是凡人,我是会死。”元今今修长的指尖撩了撩摄魂铃,“但我算算啊,我就算种田浇水吃粗粮,至少也能再活几十年。而你呢?我要是把你扔了,你就在这偏僻的山里,咒骂怨恨我几十年吧!” 元今今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徐徐展开,手指轻轻拨动摄魂铃:“好了,现在你说不说话?” ☆、软肋 “哼,臭丫头。”一个慵懒的女声开口了,她的声音似笑非笑,“对你来说,几十年可能很长,但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眨眼。你以为这威胁得了我?” 元今今半睁着眼睛:“是,你是不怕这个,但你可能还忘了一件事。” 摄魂铃闭了嘴。 “瀚海这山头,灵气环绕,最忌惮的就是鬼气。”元今今说,“先前他们种了鬼灵草,结果却发生了爆炸……想必现在整个山头的鬼灵草都被清空了。” 元今今似笑非笑地说:“我把你扔在这,你只有两个结局。一,你被瀚海弟子的灵气压得透不过气,根本找不到新主人。二,被瀚海的高层发现,收缴,毁掉。” 远处的云层还在山间环绕,元今今这边却看着个铃铛,笑得灿若星辰:“这才是我真正威胁你的东西。” 摄魂铃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愠怒:“臭丫头。” “别那么苦大仇深啊。”元今今微笑,“我得了好处,也少不了你的。说不准我遇着高人,登上至高界,死前还能把你送给仙人。我好你也好,大家双赢。” “哼。”摄魂铃又冷哼,“臭丫头,就你这烂底子,登上至高界?痴人说梦。” “是,我不厉害。”元今今也冷笑,“但咱们也见过大仙啊。白无梦白大仙,你对人家跪舔得厉害,人压根不带你走,我猜猜啊,他为什么不把你带走。啊对,可能你这法器太弱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闭嘴!臭丫头。”摄魂铃明显被激怒了,“我可是古神残肢所化的神器!就凭你这死丫头,居然有脸来嘲讽我?” “是,你是古神残肢所化的神器。”元今今还冷笑,“你跪舔不到白大仙就算了,你刚刚不也勾搭不上那男人么?别人可嫌你得很。” “我叫你闭嘴,死丫头!”摄魂铃发出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周边立即刮起道大风,这风差点把元今今直接掀悬崖底下去。 原本贴在山体上的符也被吹走了,原本禁锢着药泉的禁制消失无踪。 元今今眉开眼笑地走出去:“小姐姐,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被激怒。” “死丫头!你利用我?”摄魂铃明显感觉自己中计。 “对啊。”元今今笑着慢腾腾系好铃铛,“谢谢你。” “你……” “你会弄死我的,我知道。”元今今说,“加油。” …… 因为三年前的爆炸事件,灵草全枯了,瀚海药堂想炼丹没草可炼,只能从别处收购,搞得市场上流通的灵草交易,物价上升大截。 虽说已经在重新种植新灵草,但生长期又太长,原本储备的人手也不够。 搞得瀚海又收了一大批外门弟子,灵药峰熙熙攘攘,管事房里就沉寂多了。 “李管事!”一名弟子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我也不知道那灵草怎么就枯了,求你了,求你别惩罚我。” 李庚磕着瓜子坐板凳上,右手抓着支毛笔,桌上放了个账簿:“我先看看啊,上个月你孝敬给我的东西……” 听了这话,那弟子双腿连连发抖:“李管事,上次给您的玉佩,已经是我全部家当了,我……我这再没好东西能孝敬您了。” “咦,是玉佩吗。”李庚慢条斯理地翻着账簿,“我看看啊……” “李管事……”那弟子快哭出来了。 李庚从没想到过自己运气这么好。 三年前他被个臭丫头诬陷,搞得被恨秋革职,但灵药峰发生了场爆炸,也不知道怎么的,恨秋明明是这灵药峰的副手,却在爆炸后被降职,而他李庚,也顺势又爬了回来。 现在李庚当着这管事,管着灵药峰的上百名外门弟子,日子滋润得不得了。也敛到了不少宝贝,只要不得罪高层,他在这日子逍遥自在,也不比当神仙差多少。 李庚正想着怎么讹点钱,就听到外面个清亮的女声:“李管事!我想出灵药峰,但我的玉牌不见了,他们说这事儿应该来找你!” 李庚左思右想,总觉得这声音耳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瞧见个女人穿着不合身的衣裳走进来:“好久不见啊李管事,你好像更胖了。” 还跪在地上的弟子往回看,瞧见这姑娘月牙弯弯的笑眼,完全看愣了,觉得她美得像是仙女一样,但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起灵药峰里还有这号人物。 李庚紧皱着眉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虽说他也有色心蠢蠢欲动,但看着这女人,怎么瞧怎么可恨…… 这女的,这女的不是当年陷害他的那个元今今吗?! 元今今不时地扯扯衣裳,她从山顶下来,一路遇到不少弟子,却很少遇见女的,搞得她借件衣裳穿,也只能从男弟子那借到,搞得一身穿得松松垮垮的,很不合时宜。 元今今扯扯袖子,又说:“对了李管事,你知道乔易在哪儿吗?我遇到好多人,都说幻仙林封了,在这我也不认识别人。” 李庚听得傻眼了:这女的是觉得我忘记了当年的事? 元今今又挠了挠脖子:“还有,我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莓铃在哪儿,灵药峰的人多了好多,不过三年而已就发展成这样,李管事你好厉害啊。” 这话要搁在平常男人身上,估计整个人都飘飘然了,但李庚其人非常小心眼,怎么可能被元今今三言两语给骗了。 他冷笑:“哟小姑娘,你以为你拍两句马屁,我就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了?” 元今今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什么事?” “小小年纪,脸皮倒是挺厚的。”李庚慢腾腾站起来,把跪在地上的弟子挥到一边,“先前我在弟子名单怎么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坠山底下死了,没想到你现在自己钻出来了。” 元今今听明白了:原来自己被扔药泉这事,很多人并不知道。 她琢磨了下,觉得既然消息被封锁,说明瀚海并没有查明当年爆炸的原因。 现在自己还活着,说明瀚海的高层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直接找紫阳谈判就是了,何必在这跟李庚表演失忆? 想到这,元今今二话不说,扯了扯裤子,转身就走。 “给我把她捉住!”李庚气急败坏地说。 这臭丫头不止诬陷他,现在更是当着人臊他面子,根本不把他放眼里? 一名弟子赶忙去追元今今,本来擒着她肩膀,却又怜香惜玉,生怕把这大美人给伤着了。 元今今轻飘飘地一推,那弟子居然被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三个人都愣了。 元今今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李庚却觉得是弟子有心放水:“快给我捉住这臭丫头!你再放水,我就让你没好果子吃!” 又有三名弟子朝元今今扑去,她还茫然地看着自己双手,轻飘飘地又推了一把,三个大男人居然都被推出去了,砰地撞在地上。 大家都傻了。 元今今发愣地看着自己双手,她是记得以前有过怪力,但时有时无的,怎么这力气又出现了? 李庚被气得够呛:“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抓住的话,这个月的活儿都免了!” 听到这话,其他男弟子面面相觑,眼神全都直勾勾地看着元今今,李庚这话的诱惑太大了。 五六个人全朝元今今扑过去,元今今又瞧瞧自己双手,轻轻一推,气势汹汹扑过来的人,全被她推开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怪力。 她正在愣神,旁边的李庚却坐不住了。 这臭丫头三年前让他丢脸就算了,三年后的临门一脚,让他丢尽了脸! 李庚从储物袋里取出条长鞭,这是件法器,虽然远远达不到高阶,但对付这种没修为的臭丫头,已经是绰绰有余。 元今今还在看手,却感觉手臂剧痛,李庚的鞭子已经抽过来了,疼得她皱了下眉。 小心翼翼地拉开袖子,看见手臂上已经被打出道血痕。 李庚得意地咧嘴笑,露出满口黄牙:“臭丫头,只要你呆在这灵药峰一天,那你就归我管。” “是吗。”元今今笑了笑,“李管事你真厉害。” “我记得三年前,跟你同一批进灵药峰的,还有个臭丫头对吧。”李庚将扇子扔一边,鞭子收起来,慢腾腾地喝了口茶,“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她的关系好像还不错,你在院子里睡大觉那会儿,那丫头还帮你带吃带喝,你刚刚也找我问那丫头下落。” 元今今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对你这种臭丫头,光打可不够。毕竟我们瀚海名门正派,我可不敢打出人命来。既然打不死你,我就另辟蹊径。”李庚重新端坐,居高临下地看着元今今,朝其他弟子吩咐道:“把莓铃那丫头带过来。” ☆、古板的紫阳 元今今在昏迷的时候,是有部分意识的。 她也知道这三年来,一直是莓铃在照顾自己,所以现在,她绝对不能把莓铃扯进来。 几个一直巴结李庚的外门弟子,当然非常听他的话,直接把莓铃抓过来。 莓铃抬头瞥见元今今,自然很是诧异:“今今?” 元今今原本紧绷的神情舒缓些,朝莓铃露出个笑容:“莓铃。” “哎哟,倒也是姐妹情深。”李庚重新端起茶杯,又沏上一壶灵泉,眉开眼笑地说,“这样更好,不然惩罚起来不带劲。” 莓铃压根没搞清怎么回事,元今今已经脸色晦暗:“李管事,你是瀚海的人,瀚海的哪一条门规,赋予你乱打人的权力?” “哼。”李庚鼻子哼气,冷笑了声:“小丫头,你要用瀚海的门规来压我?” 元今今死死地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要出去告状,连灵药峰都出不了?你告诉我,你要找谁告状去?”李庚得意洋洋地抿口茶,又露出他满是茶垢的牙齿,“来,鞭子。” 李庚把鞭子再拿出来,丢给旁边的弟子:“打。” 狠狠一鞭子朝莓铃抽过来,她吓得惊叫,怕得闭上眼睛。 元今今猛然过去,直接拽住飞来的鞭子,看着李庚的表情难看至极:“你凭什么用私刑。” “私刑?小丫头,你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李庚笑,他翻开手边的账簿,“莓铃,上个月你的任务是看那几十株毕罗草,我今天去看过,怎么还没长起来?” “我……”莓铃瞪大眼睛,“李管事,毕罗草根本不是一个月能长起来的啊,况且我照顾的不是毕罗草,是……” 莓铃的话还没说完,李庚支着毛笔翻着账簿:“莓铃,莓铃,找到你的名字了。啊,的确不是照顾毕罗草。” 莓铃缓了一大口气。 “是照顾金锣草。”李庚挠了挠头,“可是今天我去看过,那批金锣草全都死光了。” “李管事,我明明不是……”莓铃脸色涨得通红。 “我看看啊。”李庚说,“瀚海门规里有提过,如若损害瀚海财物,这惩罚么……” 元今今脸色难看:为了玩自己,李庚真是不要脸,这么低级的诬陷手法也用。 再看看周边低头根本不敢言的弟子,就知道这三年来,灵药峰的外门弟子活得多窝囊,整个灵药峰是多乌烟瘴气。 元今今正沉默不语,就听到摄魂铃在轻蔑地笑:“哎哟,有本事跟仙人接触,踏入至高界得道成仙的元今今,现在居然被个小杂鱼欺负?” 这声音在她脑子里转瞬即逝,别人什么都听不到。 元今今根本不理会摄魂铃的挑衅,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冲李庚露出个笑:“李管事,你要欺负人,那你找错人了。” 李庚在这灵药峰里,平时就是横着走的,欺负人欺负惯了,就算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弟子,看着自己还不是低头乖乖叫声李管事? 这臭丫头居然三番五次地挑战他权威? 李庚眉头一皱:“用鞭子抽。” 旁边的弟子犹豫了会儿,还是颤颤朝元今今抽过去,元今今身上怪力不减,轻轻一拽,居然直接把那弟子拽倒在地,鞭子也顺势到了元今今手上。 元今今笑盈盈地把玩鞭子,右眼一抬看着李庚:“李管事,我这一失踪三年,现在又蹦跶出来,你觉得我这三年在做什么?” “哼。”李庚鼻子哼气,又喝了口热茶,“是,是有传言说你被泡药池子里,但动动脑子想,就知道这事儿不可信。”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元今今:“三年前灵药峰被炸之前不可能,被炸之后药材极度匮乏,更不可能。专门用药池子泡着你?你脸大?凭什么!” 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边的莓铃神情怯怯。 “依我看啊。”李庚摸摸胡子,“这世上不是有什么男女双修术么,你一个女子么,指不定就被谁看中去做药鼎了,凭空没了个人也奇怪,就散播什么你昏迷的谣言。” “哦?”元今今听得笑了,“双修是被名门正派不耻的功法,瀚海的弟子怎么可能修行这种法术?” 李庚哼哼又笑了几声:“不耻?说不准那些个长老各个都悄悄练双修,我们这些种地的哪知道?” “哦,那依照李管事的想法,我这是被哪位长老抓去做药鼎了?”元今今似笑非笑。 “虽说药老也出过面。”李庚捏着胡子,居然真的推测起来了,“但药老的性情古怪,沉迷炼丹,对灵药峰的事从来不过问,他对双修之法肯定是不感兴趣的。” 莓铃怕得捏了捏元今今衣角,元今今回了她个安慰的眼神。 “再来就是紫阳长老了。”李庚脸上出现个猥琐的笑,“你失踪之后,紫阳前辈是露过面的,瀚海里都说紫阳前辈仙风傲骨,依我看啊,这种越古板刻意的人,才越猜不透。” 他的眼神在元今今脸上扫了一圈又一圈:“我看啊,这练双修之法把你带走的人,说不准就是那紫阳前辈!” “哈哈哈。”元今今捂着嘴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庚脸色难看。 元今今好不容易捂着肚子忍住笑:“李管事,所谓自作聪明啊,就是说的你这种人。” “你什么意思?”李庚心里生了些胆怯。 “紫阳前辈!”元今今热情洋溢地朝李庚背后挥手,“好久不见!” 李庚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震怒的声音:“放肆!” 他赶忙转头,居然发现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居然站在背后,这不是紫阳是谁?!他怎么会在这?! 李庚脸色苍白,吓得双腿发软——要知道在这样的大能面前,他根本不用动根手指头,自己就会爆体而亡! “紫……紫阳长老……”李庚嘴唇哆哆嗦嗦,根本说不出话,就感觉被威压震得瘫倒在地,他感觉鼻腔下涌出股暖流,李庚用手擦,发现全是血。 自打元今今离开药泉,那禁制脱落,紫阳就感应到了。 他循着药泉找去发现没人,最后顺着元今今留下的一路药香味,找到了这里来。 而元今今,当然是最早发现紫阳来了的人,所以才似笑非笑地引出李庚的话,为的就是要恶整他。 紫阳本来就是古板严肃的人,居然被个小喽啰污蔑成练双修的,这肯定是奇耻大辱。 按元今今本来的想法,这紫阳怎么也得为民除害,扒了李庚的头衔吧。 李庚也吓得都快尿出来了,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赶忙跪在地上朝紫阳磕头:“紫阳长老,刚刚都是我胡说八道的,我也是脑子糊涂了才瞎说!您千万不要动怒……” 紫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空气中的威压可怕得瘆人。 其余弟子虽然没见过紫阳,但这名字都是如雷贯耳。 紫阳,瀚海七长老之一,虽然不问世事,但位高权重。本是避世的仙人,但几年前收了个徒儿,现在那师兄已经是瀚海内光彩夺目的新人了。 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在这,弟子各个全都跪地上去了。 李庚根本不敢停顿,还不住地说:“紫阳长老,我知错了!求您原谅我!” 紫阳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庚,眼神里尽是凌厉的光:“我瀚海,堂堂名门正派,选拔的内门弟子不只看天分,更是看品行,你污蔑我也罢,为何还把脏水泼到整个瀚海的头上?!” 李庚浑身发抖,不住地磕头:“长老,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倘若以后再让我逮到你说一句瀚海坏话。”紫阳甩袖,冷冰冰地看着他,“我会让你好看。” 还没等元今今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紫阳拽走了:怎么回事?紫阳脾气这么好?这李庚当着他面污蔑,紫阳怎么没臭打他一顿,只是轻飘飘地说下不为例? 这还是位高权重的长老么?这么仁慈,底下的人还不翻天? 紫阳拖着元今今,直接御剑上天。 元今今目瞪口呆地看着紫阳,还没缓过来:“长老,他可是诬陷你练双修啊,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紫阳压根没看元今今一眼。 元今今睁着眼睛愣了半晌,讪讪说了句:“您脾气真好。” 没想到紫阳却开口了:“那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做?” “教训……啊不,怎么也得有些惩罚吧。” “瀚海门规统共一百五十三条。他并未触犯瀚海门规,我为何惩罚他?”紫阳面无表情地说。 “门规里没有,您就不理?”元今今瞪大眼,这紫阳也太古板了点吧。 “是。” “那今天他骂你双修你不理,明天骂你更难听的呢?只要他不触犯瀚海的利益,你就不理?” “是。” 元今今翻个白眼: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长老。 “那他可一直压榨灵药峰的弟子,这算是损害瀚海利益了吧!”元今今说。 “三年前爆炸事件过后,瀚海的灵草一直短缺。”紫阳终于舍得看元今今一眼了,但那眼神不屑得很,“先不说那管事是药老底下的人,我不便插手。问题在这三年来,灵草的供应恢复了大半。” 元今今的脸垮了:“前辈,你是在肯定那胖子的能力?” 紫阳面容冰冷:“倘若我将他撤职,那又由谁来顶上?顶上的那个人,会让整个灵药峰的生产停滞吗?需要多长的时间恢复?灵草的供应会影响多少丹药的产出?丹药的产出骤减后,哪些内门弟子会缺乏丹药?” 元今今听傻了。 “在你们这样小娃娃的眼里。”紫阳别过头,苍老的脸略显疲惫,“世界的运作实在太简单了。” ☆、不练白不练 瀚海炼药堂。 巨大的药鼎比房梁还高,袅袅青烟腾空而起,香味四溢,与远处白云糅合在一起。 药老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双手背在后,满腹愁容。 二十几个弟子围着那巨大药鼎,根本就忙不过来,又是扇火又是加料,负责看火的最可怜,脸被烟熏得漆黑,满头大汗。 直到紫阳拎着元今今走过来,药老才舍得动动眉毛:“紫阳?” “这丫头醒了。”紫阳说。 “也是。”药老瞥了元今今一眼,“这丫头再不醒,我可没药再让她泡了。” 三年前爆炸的事情,紫阳当然早向元今今问了又问,但元今今没答个所以然来。 那爆炸就是她搞出来的事情,元今今当然没胆子说。 受了摄魂铃蛊惑?身体内封了个魔神?左眼有时候会瞎,还老看到奇怪的东西? 元今今当然不敢说,全推说不知道,昏迷了,什么都没看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摄魂铃怕露馅,只要紫阳在,她就不吭声。 “紫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药泉让这小丫头泡了三年,结果是她什么都不知道?”药老也是个老头,但跟慈眉善目的紫阳不一样,看起来脾气就挺差。 元今今连忙点头,毕竟表现得越傻,自己的谎言就越可信。 “那你知道你怎么醒的吗?”药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提起这件事,元今今想起那个疏通自己灵脉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这什么烂运气。”药老上上下下打量元今今后,“泡了老夫足足三年的药泉,灵脉居然还是一塌糊涂?” 紫阳说:“她体内的鬼气基本疏通了,至少现在性命无忧。” “哼。性命无忧?”药老翻翻眼皮,重新背手看着药鼎,“我那药泉就是给野狗泡三年,都能长成灵兽了。” “我已经检查过她的灵脉。”紫阳捋了捋胡须,“以前完全无解,现在却通了一小撮灵脉,也倒能吸收天地灵气了。” “有屁用。”药老声音没好气,“通的那小撮灵脉,也不能比别人多挑一担水。” 见了药老一面,元今今才觉得刻板的紫阳太温柔了。 “这丫头本来就是你灵药峰的人。”紫阳看着药老,“既然她还是瀚海弟子,那就受你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药老不耐烦地拧眉,“我灵药峰死了那么多灵草,让这小丫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元今今也没想到,这一睡三年之后起来了,还被踢皮球。 也罢,她身上既揣着摄魂铃,还揣着个大魔神,要是在这二位高人面前露馅,那怎么死都不知道,还是悄无声息先回去,再找个机会拐了乔易就跑路吧。 晃了一大圈,结果元今今又回到了当年的小院。 三年来灵药峰吸收很多外门弟子,比以前热闹多了,直到元今今去房间换好衣裳,才反应过来忘了问乔易的事。 这都过了三年,也不知道乔易怎么样了。 提起乔易,莓铃的脸色有些发红:“现在乔易师兄很厉害,进门派短短三年便筑基,好多师兄弟都羡慕得不行,而且紫阳长老又十分护他……听说现在乔易师兄还在闭关修炼。” 听到这,元今今有些犯难了。 每月十五的满月自己就发病,没乔易又控制不住,要说三年前还好,乔易那小子就是小屁孩,自己撺掇撺掇他,就能把人给拐跑了。 现在他在这混得风生水起的,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元今今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瞧见莓铃的脸,颤巍巍地说:“今今,你跟乔易,究竟是……是什么关系?” “哈?”元今今没缓过来。 “三年前咱们被魔门宗的坏蛋抓时,你说你跟乔易是姐弟。”莓铃咽了口唾沫,脸色发红,“你跟他真的是……” “是什么?”元今今看着莓铃,莓铃还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是……” 莓铃话还没说完,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青年的脸却妖孽得不行,明明穿着最普通的瀚海统一服装,但这衣裳穿在他身上,好像压根掩不住他的气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瑞景。 三年不见,瑞景的样貌变化并不大,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睁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元今今:“小姑娘,长大了呀。” 元今今眉头皱起,面无表情地看着瑞景。 而莓铃则怯怯地看着瑞景,低声叫了声:“瑞景师兄。” 随后她在元今今旁边耳语:“现在瑞景师兄是副管事,虽然在李庚之下,但权力不小。” 三年前元今今就觉得这瑞景古怪,更别提三年后了。 元今今一双眼睛死死看着他,瑞景却只是笑,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会儿,元今今走到他面前,直接拽住他前襟。 这一觉从药泉起来,元今今发现自己的怪力不会消失了。 她轻而易举就把瑞景拽到屋里,莓铃吓得惊叫了声:“今今!” 元今今直勾勾地看着瑞景,一脚踹上门,没丁点姑娘家有的温和:“是你吗?” “哈?”瑞景耸耸肩,却不拨开元今今的手,“小姑娘,三年前你这么粗鲁,我还能觉得你可爱,现在你可长成大姑娘家,这么粗鲁就不招男人喜欢了。” 元今今发怒,直接踹在瑞景腿上:“是你吗?” 无端端被踹了一脚,瑞景却不羞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过长得这么可爱,凶一点我也原谅你了。” 这个瑞景,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最会的就是转移话题,要是他不想说,元今今根本从他身上套不出丁点线索。 她索性放开瑞景的衣襟,直接抓住了他的双手。 “今今,你……”莓铃看得吓了大跳,就算在修真门派里,男女礼教方面不怎么拘束,但元今今这做法也太大胆了! 瑞景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十分修长,漂亮的手上没有丁点伤疤,温度适中,不热也不凉……那么,是这双手吗? 把她唤醒,双手直接探入元今今灵脉,并且将它们疏通的人……是瑞景吗? 元今今仔仔细细地握着瑞景双手,他也不反抗,笑眯眯地盯着她。 正在她疑惑之际,脑内又浮出了摄魂铃的声音:“不是他。” 摄魂铃猜出元今今想做什么,直接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但元今今半信半疑,自己在药泉昏迷的时候,摄魂铃的确对那个人跪舔过,按理说摄魂铃的确知道那人真身。 不过问题在于,摄魂铃说的……是真话吗? 正在元今今发愣之际,瑞景已经把手抽了出来。 他捏住元今今的下颚,笑眯眯地撩起她一缕头发:“小姑娘,既然灵脉通了一根,立即去修炼难道不是更重要吗?” 元今今的眼神晦暗:他说的好像有道理。 但她眼睛随即发亮:“你怎么看出我灵脉通了一根,不到元婴修为的人,用肉眼根本看不穿灵脉的。” 瑞景脸上没有丁点被抓包的表情,他揉揉元今今光洁的脸蛋,笑盈盈地说:“药堂可不只有药老跟紫阳二位长老,多的是下面的小弟子。” “你的意思是?” “哎。不要太小看流言啊。”瑞景捏捏元今今下巴,“你被嫌弃俩长老踢皮球那一幕,早传开了。” 瑞景走了以后,元今今像是想起什么来,把自己身上摸了个遍,又慌慌忙忙地问莓铃:“三年前我随身带的东西呢?” 莓铃摇摇头:“这我不太清楚。” 元今今脸色苍白地把地方找个遍,又急匆匆跑药堂去,挨个问当年受伤后见过自己的人,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她随身带的东西。 白无梦丢给她的玉牌没了,这没什么。 但父亲留给她的《今今册》,也没了。 玉牌被人偷了抢了就算了,那《今今册》呢?不过是本破书而已,应该不会有人私藏才对。 难道已经被扔了吗? 元今今郁郁寡欢,费了好大劲都没缓过来。 莓铃也不知道元今今到底丢了什么,见她闷闷不乐的,犹豫了一会儿说:“今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稳你,但以前凡间的东西,实在找不到就算了。想入大道,最好先丢弃凡间的七情六欲,不是吗?” 元今今愣了愣。 莓铃拿出本册子:“这是瀚海的基本功法,里面有呼吸吐纳的口诀。先前我听乔易师兄说过你父亲的事情……” 元今今眉毛皱起:“乔易个大嘴巴。” 莓铃一听这个,赶忙微红着脸摆手:“这不怪乔易师兄的,他每月十五会偷偷来看你,也会叫上我,直到天亮才走。” 她羞赧地搓搓手:“有时候他不运功,就会跟我聊聊天,是那时候他跟我提起的。” 元今今抬眼看着莓铃,笑了笑,没说话。 “修真界这么大,你父亲说不准得了机缘活得好好的。”莓铃慌慌忙忙地说,“现在你加油修炼的话,说不准以后还会遇到他。” 话才说完,莓铃就慌慌忙忙地走了,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瀚海门派内,基本的吐纳功法人手一份,三年前元今今好吃懒做,压根没翻过。 现在的元今今灵脉通了一处,她心里生出了修炼的心思。 先不想丢了的《今今册》,毕竟是千辛万苦进的瀚海,现在有条件有灵脉,不练白不练。 ☆、一夜筑基 呼吸吐纳的口诀很简单,元今今脑子不笨,在翻看一遍口诀后,便坐在床榻上打坐。 刚开始什么反应都没有,但当她坐了几个时辰,直至昏昏欲睡时,元今今忽然感觉一股灵气在体内游走起来。 这灵气像是在血液里流窜的风,元今今想抓,但抓不住。 灵气顺着血液挤入灵脉,这是元今今第一次看见自己灵脉,主灵脉断了大截,所有灵脉像是被拽破的蜘蛛网一样,凌乱复杂地缠绕着。 那溜灵气费力地挤进灵脉,拼命钻进通畅的那一条,但再往深处走,却被堵住了。 灵气实在穿不透灵脉,消失了。 元今今很丧气,但她很快感觉更多灵气顺着血液挤进灵脉,灵气是先前的五倍,它们同样被堵在死结处,冲一会儿冲不进去,又散了。 元今今咬着牙不服气,拼命再运作灵气去冲击死结,她仔细观察过,虽然自己灵脉死结颇多,但这个小死结正好卡在个重要位置,一旦冲破这死结,便能搭上主灵脉,那就修炼有望。 她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用灵气冲了多少拨,但都冲不破那死结。 元今今有些疲劳,但她咬紧牙关想再努力,铁杵都能磨成针,不过是冲个死结而已,这又有何难?! 她运气准备再冲击那死结时,忽然脑中传来个娇媚的女声:“臭丫头,我瞧你这冲灵脉的劲头啊,倒是有望冲破。” 元今今一分神,原本积攒的灵气全散了,她不耐烦地说:“闭嘴。” “我来算算你多久能成功啊,倘若你每晚都打坐冲灵脉,凭借你现在能感知的灵气……”摄魂铃戏谑地笑笑,“啊,不久,只要四十五年而已。” “我让你闭嘴。”元今今冷着声音说。 “四十五年后,你终于可以达到炼气一层,真棒。”摄魂铃的声音充满嘲讽。 元今今脾气本来就烂,被这么一通嘲笑过后,居然怒极反笑了:“哦,那伟大的古神残肢法器,求求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摄魂铃娇媚地笑了几声:“你把你的元神让出些,让我进你身体,我教你怎么运功。” “呵呵。”元今今也笑了,“这倒是个好办法。” 她的声音随即冰冷起来:“这倒是你趁我不备,夺走我身体的好办法。” 摄魂铃没有搭腔,元今今却又笑了出来:“尊贵的古神法器,我胡说八道的,您可别生气,我这就把我的元神让出来。” 摄魂铃讥笑一声,暗笑元今今是个傻蛋。 元今今的神识非常强,如果她不主动让,摄魂铃确实没办法趁虚而入。 她对元今今可谓是厌恶到骨子里去了,这些年来她倒霉得很,先是被系在具尸体身上,当镇压鬼王的法器,一呆就是几百年。 好不容易从那破烂地方重见天日,却被强行塞给这臭丫头用。这臭丫头要是懦弱些就算了,偏偏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摄魂铃心里得意得很,一旦她钻进元今今的身体,就能把元今今的元神给吸走,那这具好皮囊,可就属于她了。 虽说法器不能伤害主人,但摄魂铃只是囚禁元今今的元神,这不算伤害,自然不受限制。 察觉到元今今的元神让路,摄魂铃分出一缕气息钻进她体内,顺着元今今的血液流动,进入了她那满是死结的灵脉。 对于摄魂铃来说,冲破这小丫头的灵脉死结小菜一碟。 她轻而易举冲破元今今被卡住的死结,主灵脉也因此通畅了小半。 “好了,尊贵的古神法器。”元今今说话了,“谢谢你帮我冲破障碍,你可以离开我身体了。” “切。”摄魂铃嬉笑一声,“小妹妹,今天姐姐教你,不要为了点小便宜,就随便轻信于人。” 摄魂铃的气息还在元今今灵脉流窜,飞快地撞击着她堵死的灵脉——她要冲破这些迷宫似的灵脉,找到元今今这臭丫头的元神! 元今今没说话了,但摄魂铃感觉得到她的元神,就藏在这复杂纷乱的灵脉背后。 只要吸收了这臭丫头的元神,这具身体就归她了。 想到这,摄魂铃欣喜万分,她看着灵脉背后发光的元神,笑嘻嘻地说:“臭丫头,你确实有些小聪明,但也不要为了些小甜头就上当呀。” 她哈哈大笑,疯狂地朝元今今的元神蹿过去:“你的元神,就暂且给我保管了!” 无数错综复杂的灵脉,纠结在摄魂铃的头顶,她朝着元今今的元神飞速蹿去! “轰!”摄魂铃感受到一股可怕的痛感,直接把她撞击在外。 “怎么回事?”摄魂铃没缓过来,又一头朝元今今的元神撞过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摄魂铃的气息被撞得七零八落。 “下次要做这种坏事的时候。”元今今的声音笑得灿烂,“先做好调查工作。” 原本错综复杂的灵脉,全都变得透明,这时候,摄魂铃才透过这些灵脉,看到元今今躲藏在后面的元神。 那团发着晶莹白光的光球,就是元今今的元神没错,但她的元神旁边还附着什么东西。 摄魂铃的气息走近,直到穿过灵脉走到面前时,摄魂铃才会被吓了大跳…… 元今今的元神上附着一团黑色的烟雾,它在不断跳跃沸腾,早已经跟元今今的元神扎根一起。 “这是什么?”摄魂铃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她退后几步,可是那团黑色烟雾散发的魔气,却仍旧让她心惊胆寒。 “你想要吸走我的元神?”元今今洁白发亮的元神跳跃,“那麻烦你顺便也把它给吃了吧。” 沸腾的黑雾忽然升腾而起,原本无形的一团雾气里,忽然长出了一张血盆大口:“嘶!” “这是魔神!”摄魂铃的气息飞快蹿出元今今身体。 “轰”,一阵发亮的光蹿回摄魂铃,元今今的元神也安然回到身体。 “死丫头!”摄魂铃上发出凄厉的光,“你玩我!” “切。”元今今笑眯眯地睁开眼,“你没本事吞我元神,就说我玩你?姐姐,你说话真不讲道理。” “你知道你元神被魔神附着,我根本吞不掉,还故意诱我通你那破灵脉!”摄魂铃咬牙切齿。 没错,当元今今审视自己的灵脉时,就一眼发现自己的元神,早跟体内那魔物混在一起。 “你自己好骗。”元今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怪我喽?” 这一晚莓铃睡得很糟糕,总感觉又是热又是冷的。 热的时候感觉屋子都要被烤化了,冷的时候又觉得屋子跟冰窖似的,想睁眼却双眼沉沉,怎么都不清醒。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晒进,莓铃再睁眼时,发现元今今还在打坐,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而且面色潮红,浑身发烫。 “今今?”莓铃试探地轻声叫她,却根本没有回音。 “今今?”她又唤了声,但元今今还是不动。 这几年来莓铃的种田任务一直很繁重,根本来不及修炼,只会些吐纳的功法,勉强能感知天地灵气,到了个炼气一层。 此时此刻莓铃看着元今今,感觉她浑身着股温润的气息。 这不是别的,这就是灵气。 莓铃现在知道元今今在修炼,自然不打扰,打断别人的修炼可是大忌。 第二天第三天看她,仍然一动不动地打坐。叫也叫不醒,好像也从不饿。 元今今浑身汗水湿了干,干了湿,散发的却是股香气。 直到第十天,莓铃看放在屋里的馒头都冷了,还一动不动地在碗里,她就知道今天元今今还是没醒。 “不饿么。”莓铃很担忧。 未筑基的弟子都还需要进食,莓铃瞧着元今今一动不动坐了十天,生怕她饿坏了。 莓铃用手掌探元今今额头,还在发烫,她犹豫了会儿,想着现在元今今这么怪,要不要通知乔易,正在她愣神时,响起了叩门声。 莓铃知道元今今得罪了李庚,她犹豫地走向门口,又担忧地看了元今今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来动今今的。” 她犹犹豫豫地打开门,就看见好几个严肃的弟子。 莓铃赶快把门掩好,不想让他们发现元今今,没料到她刚刚踏出房门,双手就被这些人捆住了。 “各位师兄,请问这是……”莓铃有些慌乱。 “你可是外门低阶弟子,莓铃?”一名弟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莓铃嗫嚅着说:“是。” “明明就是个小偷,看起来倒挺无害。”那弟子不屑地盯着她。 莓铃神情恍然:“什么意思?” 这弟子直接扯着她袖子,一把将她拽走:“你触犯了第四十九条门规,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乖乖跟我去李管事那领罚吧。” ☆、我来我来! 李庚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他对元今今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只是在搞清楚元今今后台前,李庚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他才吃了紫阳的亏,要再做些恶毒的事情,自然要阴着来。 看着莓铃从外面被押进来,李庚脸上扬起个愉悦的笑,他又端起茶杯抿了口,笑眯眯地说:“你的好姐妹元今今呢?” 莓铃心里忌惮,知道这事儿就是针对元今今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个弟子俯身在李庚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庚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把茶杯都扔了:“她没醒,在睡觉?” 李庚居高临下地看着莓铃,浑浊的眼珠子翻了翻:“就算那臭丫头没到这来,也别放过她这小姐妹。先杖刑五十,稳住手劲啊,记得别打死了,留口气,死了人就不好办了。” 还没等莓铃缓过神来,拿着杖的弟子已经站在她面前,她吓得想挣扎,可是根本耐不住他们的劲,整个人都被推翻在地。 外门弟子干的重活多,就算没什么修为,力气也大得很,打起人来是不手软的。 莓铃被打了二十杖,每杖都是往死里打,莓铃痛得不行,嗓子都叫哑了,满头冷汗,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整个下半身似乎都没感觉了。 李庚磕着瓜子扔着壳,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 “你这个畜生!”莓铃终于忍不住了,她咬着苍白的唇向李庚大叫:“如果让紫阳长老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李庚拿着瓜子,慢腾腾地走到她面前,“你确确实实犯了门规,我只是替门派先教训你而已,我何错之有?” “混蛋!”莓铃的声音虚弱下来。 “李管事我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李庚磕着瓜子,把壳吐到莓铃脸上,“下次要交好朋友前,先慎……啊!” 李庚话还没说完,突然大叫起来,身子就飞了出去,“轰”一声响,直接砸在墙上,墙体动了动,差点被砸出个洞。 李庚浑身剧痛,感觉骨头全移位了,他恼羞成怒地大叫:“是谁!谁打我?!” 几声清脆的铃铛声过后,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传来:“你大爷打你。” 这声音李庚太熟悉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可恨的元今今! 不是说这死丫头睡死过去了么,她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庚被揍得趴在墙上,他费劲地挪了挪,根本起不来,胸腔痛,腿也痛,不知道究竟断了几根骨头。 他气急败坏地大骂:“还看着干嘛?!还不快来扶我!” 几个外门弟子赶忙跑过去扶人,结果这李庚被扶起来,他刚抹了把脸,又感觉一记重拳朝他的脸迎面而来。 “啊!!” 刚刚没被揍破的墙,现在倒破了。 李庚顾不得起身,扯着嗓子就大喊:“你们几个内门的,瞎看着干嘛!做事啊!连个臭丫头都打不过?” 李庚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先前被元今今的怪力吓唬到,这次要使坏,当然找了些打手。 外门弟子看起来壮,但打起架来也就靠肌肉吓吓人,真要找人装门面,还是得找内门的泼皮弟子才好。 内门弟子虽然每月都有丹药物资拿,但这几年灵草吃紧,物资涨了大截,没背景的弟子没灵石,只要给他们些好处,就能屁颠屁颠过来当打手。 就算是低级内门弟子,打起人来更痛,还会施法术,要对付这力气大点的臭丫头,绰绰有余了。 这几个内门弟子当然也这么想,讪笑着握起拳头就要揍元今今:“师妹你放心,我们不会揍脸的。” 几个人把元今今围在中间,几个人的拳头全朝她砸去,她见躲闪不及,压根就懒得躲了,一记拳头狠狠砸在她肚子上,而尖叫的人却是那内门弟子。 “怎么会!”那弟子目瞪口呆,“我可是炼气四层,怎么会砸不到这丫头的肉身!” 另外一个眼尖的弟子却看出来了:“这是灵气盾……这丫头,难道有修为的?” 灵气盾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就是修行者将灵气包裹全身,起到一个防护作用。灵气盾的强弱,完全看修行者自身修为。 “不可能,就算是用灵气盾,修为更高的人就能轻易破盾。”一名弟子咬牙,“再打!” 可惜,他们再打多少次,根本没有触动元今今分毫。 “你不是炼气六层嘚瑟得很吗?怎么连个臭丫头的灵气盾都破不了?!” “李庚,你他妈不是说这臭丫头是凡人,就是力气大些么?几块下品灵石就把我们哄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李庚瘫坐在地,根本就起不来,他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幕,面色苍白地嚷道:“一个臭丫头都打不过,还跟我废什么话?!把她骨头打断,我给一人一枚中品灵石!” 一枚中品灵石等于一千枚下品灵石,这得买多少好东西啊! 听到这,几个内门弟子眼睛都发亮了:财神啊这是。 元今今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哼,小丫头,足足一千枚下品灵石,你这命也算是贵的了。”炼气六层的弟子哼笑了声,双手开始飞速结印,“去!” 他话音刚落,一枚大火球朝元今今急速飞去,元今今身子一偏,轻而易举地把火球躲过,那团火顺势砸到房梁上,遇木直接燃起来了。 “臭小子,你到底在做什么!”看着管事房起火,李庚气得吹胡子瞪眼,人也爬不起来,指着那弟子就破口大骂,“快用法术把火熄了!” “这……”那弟子面色犯难,“我是火灵根,要用水法术得用符咒,我们都没灵石买符。” “废物!”李庚气得肚子都痛了,“没有符咒不会念转换法诀吗!” 一个内门弟子面色讪讪地说:“没记住……” 房梁上的火越烧越旺,其他弟子面面相觑,都傻了。 “都是些草包!”李庚大骂,“快拿水桶灭火啊!” “哎哎,我会法术,我来。”元今今忽然举起手来,兴致盎然地说。 “臭丫头你识字吗,还做梦觉得自己会法术,别瞎捣乱……”李庚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元今今双手飞速结起法印。 元今今指尖往房梁的火焰一掂:“去!” 李庚看见元今今指尖涌起些气息,他心中一叹:“难道这臭丫头,真会施水法术?” 他刚感叹完,就看见一团剧烈大火从元今今指尖蹿出,汹涌地朝房梁冲去,竟像是一条小火龙般…… 跟元今今的法术相比,刚刚那弟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火灵根?火法术?! 其余几个弟子也看愣了,按理说施展同样的法术,本身修为高的法术会更强。 炼气一层用火法术最多有个小火花,炼气九层就能结成火球了。那这臭丫头,究竟是个什么修为?! 元今今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挠挠头发:“啊,不好意思李管事,我记性好,看过一次就记得师兄的火法术,用错了。” 李庚咬牙切齿:这丫头的意思是,这法术是她现学现用的? 元今今嘻嘻笑了笑,又说:“李管事,你相信我,我会用水法术灭火的,你再让我试试。” “你……” 还没等李庚话说完,他就瞧见元今今满屋子放火,一时间无数条小火龙从她指尖蹿出,直接把管事房映得个通天亮。 “死丫头!快住手!”李庚吃力地站起来,这死丫头故意的! 再让这死丫头乱烧,整个屋子全被烧没了! 火光映得个通红,外门弟子们满头大汗,提着水桶往这边忙忙碌碌的赶,全在救火。 但是法术火焰本就比寻常火焰厉害,水根本就浇不灭。 管事房里的人全都撤出来了,李庚骨折了好几根,被人拖出来后都站不起来,火蹿得太快,李庚连屋子里的储物袋都没拿,看着熊熊燃烧的管事房,他人傻了,心在滴血:“我收集的灵草,财宝,灵石……” 全没了。 李庚再看元今今,那死丫头努力装作无辜的样子,手捂着嘴都没遮住她在笑!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而灵药峰这边都是药田,本来就偏,外门弟子根本没几个会法术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大火越烧越旺。 “死丫头,你故意损害瀚海财物!”李庚气得脸都歪了,“违反了瀚海第二十三条门规,就算是闹到刑堂去,我也要你好看!” “哎呀。”元今今假惺惺地摁着太阳穴,“我头好疼。” “你他妈活蹦乱跳,一拳打断我几根骨头!你现在装什么柔弱……” 李庚话还没说完,从天跳下个人影,一脚踩他脑门上,差点没把他踩晕过去,这人影再一脚直接蹿到元今今面前:“今今!” “乔易?” ☆、你是不是傻? 一过三年,记忆里的小屁孩早变了样。 眼前这少年穿着蓝衣白衫,花纹漂亮得别具一格,夹带了些黑金的装饰,漂亮得难以直视。 他的一双眼睛仍然如同小鹿般无害,睫毛长长的,晶晶发亮,虽然褪去了大半的孩子气,但五官仍然那么精致。 此时他浑身洋溢的是明媚的少年气,干净纯净得不行,明明就站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面前,但他浑身充满着沉静的气质。 他直直地看着元今今的眼睛,看得脸红了,害羞地把脸转到一边:“今今,你醒了。” 这灵药峰地方虽然偏,但外门弟子多,八卦传得广,八卦里早把乔易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大家都看着这紫阳长老的得意弟子,别人终其一生都不能筑基,这小子短短三年便筑基,天赋异禀地招人嫉妒。 “嗯。”元今今笑笑,伸手摸摸他脑袋,“我醒了。” 这摸了他脑袋过后,元今今才觉得有些不妥。 要说三年前他俩差不多高,她摸摸乔易脑袋跟摸弟弟似的,这三年过后,自己虽然也长个了,但乔易蹿了一大截,她得伸着手摸脑袋,真不习惯。 火还在熊熊燃烧着,外门弟子除了在热火朝天地灭火外,眼神全挪这边来了。 大家都知道乔易是紫阳的亲传弟子,这辈分大得压死人,没人敢惹,但是这个元今今,先前被紫阳长老叫去算问询情况吧,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今今,那个胖子欺负你吗?”乔易的目光挪到李庚身上。 明明这目光纯净又无害,但李庚愣是起了一身冷汗,也不顾胸腔剧痛,使着劲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哪敢招惹这姑奶奶!” “他打了莓铃,还放火烧我。”元今今说。 “姑奶奶!”李庚急眼了,“我的宝贝全给你烧没了不说,你这怎么睁眼说瞎话!” 元今今压根不理,又指着旁边几个内门弟子:“他们一伙的,全放火烧我。” 这几个内门弟子还要混宗门的,都怕这乔易告状,高辈分的使绊子,他们这下面的人根本没法混了。 李庚快被元今今气得吐血了,他咬牙切齿,又强忍怒气:“乔师叔,您能先帮我们把火灭了么。” 明明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屁孩,但他辈分高,李庚只能这么叫他。 乔易没动容,还是睁着那双晶亮的小鹿眼:“你真的用火烧今今么。” 李庚被看得发毛,他一指旁边那几个内门弟子:“你看我,根本就是个普通人,没灵气的!我怎么会使法术?是那几个,那几个烧的!” 就这么被出卖,那几个弟子气得脸都青了:“狗屁,明明是你指使的!” 乔易的眼神又向李庚看去,看得李庚心惊肉跳的。 “你别害怕,我很讲道理的。”乔易看着他,小鹿般的眼睛纯净又和善:“是你指使的吗?” 李庚咽了口唾沫,怕得不行,喉头上下翻滚正不知该说什么,那几个内门弟子全都凑上来,气愤地冲他一顿拳打脚踢。 李庚疼得直叫,本来身上骨头就断了几根,现在又被这样揍,他哪里禁得住?! “外门弟子!外门都快来,内门的欺负人啊!”李庚大叫,但没人回应。 “来救我的下个月的活也免了!”外门弟子们面面相觑,有几个上去想拖住内门的,但他们哪里打得过? 你打我不服,我再叫人来打你。越来越多的人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无比。 忽的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夹杂着一声怒气冲冲地呵斥:“胡闹!”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傻了。 雨水落在熊熊燃烧的管事房,很快熄灭了火焰。 与此同时,一个严肃威严的声音传来:“臭小子也不知道顺手灭火,满脑子情情爱爱!” 元今今抬头,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来自于紫阳,紫阳一张老脸拉得特长。 元今今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笑嘻嘻地朝紫阳挥手:“紫阳前辈!你好!” 乔易压根没搭理紫阳,想去握元今今的手,脸又羞涩得通红,他手一伸,雨水在他手里变成了柄透明的伞,遮住了所有的雨:“今今,别着凉。” 李庚早被乱拳揍得鼻青脸肿,没好气地哼气:“那死丫头比牛都壮,会着凉?” 乔易纯良的眼神移来:“你说什么?” 李庚吓得赶紧收声。 “乔易,你小子给我闭嘴!”紫阳怒不可遏。 紫阳手一收,倾盆大雨瞬间停了,声音震得仿佛地都在颤动:“你们这帮子人,全给我滚去刑堂!” 刑堂是外门弟子做梦都想呆的地方。为什么?因为闲。 虽说瀚海杂支庞大,但像这样的千年大派,管理已经成型,弟子之间的矛盾也就是些小打小闹,一旦闹出人命必被逐出门派,所以嚣张的弟子再猖獗,也不敢犯严重的事儿。 至于这刑堂,也就跟装饰似的摆那,偶尔来几个不长眼的,要么直接被逐出,要么关几天就放出去了。 当这乌泱泱一大批人全被带进刑堂时,当差的弟子傻眼了,要是把人押来的是别人就算了,偏偏领头的是紫阳长老。 这长老前几百年压根没露面,神仙似的,自打前几年收徒后,在瀚海露面次数骤增。 几个刑堂弟子战战兢兢看着紫阳:“长老,这是?” “聚众斗殴,损毁瀚海财务。”紫阳脸色非常难看,“把这些人各个关禁闭,再按照门规一条条处理!” “可是……”弟子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那堂主不在。”紫阳面色难看,“你们按门规处理就好,我那弟子也是,绝对不要手软姑息!” 元今今好奇地看着这刑堂,觉得这大厅晦暗得很,十二根柱子撑起整个建筑,柱子底色是黑色,上面缠绕着繁杂的金色花纹,就算是阳光映进来,光亮似乎都被这黑漆漆的柱子吸干了。 虽说刑堂里没几个当差的人,但清冷的气息缠绕在脚下,阴森得很。 莓铃也被带来了,但先前她被打得几乎站不稳,元今今才修炼没多久,法术都是现学现用,乔易要比她靠谱多了。 “还好都是皮外伤。”乔易说,他治疗法印一结,手覆在空中,就结出了道柔和的白光,他微微笑,明朗的少年样非常动人,“谢谢你,莓铃。” 莓铃的脸又红了。 李庚可没那么好命,被揍得个要死不活不说,脸全肿了根本看不清五官样貌,瘫在地上惨不忍睹,再一想被烧的东西,他气得胸疼! “紫阳长老,素来听闻您最把持公道,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李庚挣扎着跪到紫阳面前,他就不信了:就算紫阳要包庇,这可是在刑堂,门规说了算! 紫阳眉头紧皱,还未开口,就听见个懒洋洋的男人声音传来:“哎紫阳老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老扭着人送来我这。” 众人一抬头,瞧见刑堂那正中间霸气的座椅上,忽然有了个人。 这人浑身酒气,上衣袒露大半,露出古铜色健壮的肌肉,头发零零散散地束起,胡子拉碴的,但掩饰不住他硬朗的五官,他吊儿郎当地坐殿上,手里还捏着个红色的酒葫芦。 “柳镇。”紫阳声音低沉。 刑堂弟子纷纷恭敬低头:“柳堂主。” 元今今觉得世界真奇妙,按理说刑堂这种阴森刻板的地方,怎么着堂主也得是紫阳这种才符合气质吧?这吊儿郎当的酒鬼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柳镇爽朗地大笑几声,“哎,我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先回来躲躲债主。” 大家都听傻了,瀚海的刑堂堂主就这么随意的吗? 但李庚反应快,两腿爬得老快,噗通一声跪柳镇面前:“柳堂主,你要为我做主啊!我本是灵药峰的管事,这不,逮了个惯偷的弟子,却被人报复成了这样!” 柳镇看了李庚一眼,疑惑地说:“紫阳老头,你不是前几天才让我调查这人么,怎么今天人就扭到我面前来了。” 什么意思? 大家都没听明白。 李庚没多想,颤颤指着元今今:“那死丫头不仅包庇小偷,还故意损毁瀚海财物,分别触犯了门规第二十五,四十九条门规,理应被逐出瀚海!” “哎。”柳镇又灌了口酒,侧头看紫阳,“咱们门规一共多少条来着?” 紫阳面色讪讪:“一百五十三条。” “这样啊。”柳镇打了个酒嗝,“那第二十五,四十九条门规都讲的什么?” 紫阳的脸都青了。 柳镇下颚一扬看着元今今:“小孩,这胖子说你包庇小偷,故意损毁财物,你怎么说?” “李庚中饱私囊,收受贿赂,恃强凌弱。”元今今扬起满满正义感的脸,“我发现李管事把他受贿的东西都藏在管事房,他怕我检举揭发,直接一把火把证物全烧了,还把起火栽赃在我头上来,其心可诛啊!” 元今今这人说谎眼睛都不眨,就乔易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恶狠狠瞪了李庚一眼:“今今为了瀚海,不怕得罪人也要检举揭发,这样充满正义感的行为,居然被你污蔑成故意损毁财物,你太坏了!” 李庚脸都被气变形了,指着乔易就骂:“你是不是傻?这死丫头说什么你都信!” ☆、取酒来 “去去去。”柳镇嫌恶地推了把李庚,“要告状也得排队,一个个来。” 刑堂前是两座威武的巨兽石雕,黑底鎏金的字体写着刑堂,大堂十分空旷,气氛十分阴沉,愣是被浓重的酒气搞得不伦不类。 所有人排成列,柳镇一个个审。 “你,身为外门弟子,肌肉练得还不赖。”柳镇轻飘飘地说,“先关个一个月再说。” “可是柳堂主,我……我是去灭火的啊。”那弟子慌了。 “你参与打人了吗?”柳镇打个酒嗝。 “打了。” “那有什么好说的。”柳镇打个酒嗝,“关三个月,下一个。” “哎柳堂主!”那弟子慌忙地说,“明明是一个月……” “还顶嘴。”柳镇皱眉,“五个月。下一个。” 那弟子瞪了又瞪,害怕再问刑期再增长,敢怒不敢言,只得跟着人进禁闭室。 “你这都炼气六层了,连转换咒都不会念,丢人现眼。”柳镇说,“关一个月,一个月后还背不出来就关三年,三年再背不出来就关三十年。” “哎……”这人正要狡辩,想起刚刚那弟子遭遇,只得讪讪闭嘴。 “下一个。” “你长得这么瘦,别被关得饿死了。”柳镇说,“你不用被关了,下一个。” “你种田效率特别高,我不止不关你,还奖励你灵石。”柳镇扯着嗓子就喊,“紫阳老头!给我点灵石,不要臊我的面子。” “胡闹!”紫阳面色铁青。 这下元今今听明白了,瀚海的低犯罪率,恐怕就是被这没章法的柳堂主吓唬出来的。 轮到莓铃了。 莓铃有些怕,胆怯地看了元今今一眼,元今今冲她点点头:“不怕。” 李庚也慌,又挣扎着爬过去要给柳镇磕头:“柳堂主,那个莓铃啊,偷窃了不少……” 柳镇嫌恶地皱眉:“闭嘴,没到你,插什么队。” “外门弟子莓铃。”柳镇明明醉醺醺的,声音里却透着清冷,“三年来,你统共盗窃灵药峰灵草三十二株,其中金锣草十二株,狐尾花五株,苦砌草三株,尾鸢花两株。你认罪吗。” 莓铃脸色苍白。 “不可能。”元今今插嘴,“这是李庚栽赃嫁祸的。” 柳镇没瞥她,只是看着莓铃,空气中立马萦绕起了可怕冷冽的气场。 “柳堂主。”元今今说,“李庚为了找我不愉快,故意陷害莓铃,因为莓铃跟我走得近,所以……” “你闭嘴。”柳镇只看了元今今一眼,她就被他的威压震得根本开不了口。 “死丫头。”李庚眉飞色舞地看着元今今,“我的人证物证都在,你还真当我是嫁祸呢?你这拼命要护的宝贝小姐妹,她就是个小-偷!” “莓铃,你告诉柳堂主,这全是李庚的嫁祸啊。”元今今顶住威压开口。 莓铃低垂着脑袋,睫毛颤动,脸色惨白,声音落到地上去:“是我。” “其他人的性质只是聚众斗殴,关几天就没事了。但你不一样。”柳镇半睁着眼睛,“你虽然偷的东西都不值钱,但偷窃,是原则问题。” “是。”莓铃咽了口唾沫,声音里是哭腔。 “外门弟子莓铃,从此以后你被剥夺瀚海弟子头衔。”柳镇说,“我给你些宽限,十日之内离开。” 听柳镇的语气,分明是要把莓铃逐出瀚海。 “紫阳前辈!” “师父!” 元今今乔易一起发声,转身就向紫阳求情,但紫阳何其古板的人,直接骂了句:“恨铁不成钢!” 气得吹鼻子瞪眼,凭空消失了。 “不过是偷了几株灵草么。”元今今见求救无效,挺直背板就说,“乔易,把你的金子都拿出来,你替她还。” “就是!我替她还。” “损失财物是小事。”其他刑堂的弟子低声说,“偷窃是瀚海的原则问题,绝不姑息的。” 看着元今今面色铁青,李庚笑得难以自制:“臭丫头,没想到吧,你的好姐妹确确实实是小偷,这可不赖我诬陷她。” 李庚在旁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转头却看见柳镇的眼睛:“该你了。” 李庚觉得胜券在握,柳镇都查明偷窃事是真,自己肯定没问题了,点点头谄媚地说:“柳堂主,我就希望您把我少关几天,我毕竟是灵药峰的管事,灵药峰的生产都缺不了我。” “哦。是吗。”柳镇靠在座椅上翘起腿,十足的大爷派头,“前几天紫阳老头让我认真查查你,结果可真是吓我一跳。” “中饱私囊,收受贿赂这些也不说了。”柳镇歪着脖子,又灌了口酒,“一开始我看你把灵药峰的生产弄得不错,就不搞你了,没想到这三年你变本加厉。做事的全是那叫瑞景的副管事,你呢,全在管理怎么受贿。” 李庚的脸色惨白:“不……不不,没有这回事。” “我倒是挺好奇的啊。”柳镇双手撑在腿上,弓着身子笑嘻嘻地说,“你是怎么吊着那副管事不告状,安心当你这挂牌管事的。” 听到这,元今今才明白这瀚海的水有多深。 这个柳镇看似醉醺醺的不靠谱,可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管,不是因为他蠢看不见,而是因为他不想管。 “既然你为灵药峰推举了这么个人才,你也能功成身退了。”柳镇挥挥手,“不用药老头那边的指示了,我直接免你的职务,这管事头衔,就让给那叫瑞景的吧。” “柳……柳堂主……”李庚浑身颤抖,正想辩驳,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嘴巴却猛地被合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死胖子废话真多。”柳镇不耐烦地说,“先关你三年再说。” “呜呜呜……”李庚还想挣扎,却早被旁边的弟子带走了。 “行了。”柳镇扫了元今今乔易一眼,“剩下的关十五天完事儿。” 元今今看着莓铃,她知道自己离开瀚海没什么,天大地大任自己去,但莓铃不一样。 一开始莓铃就是为了治好娘的病才来,虽说在灵药峰是种田,在凡间也是种田,但是灵药峰管吃管住,只要干活都不会被饿着。 凡间就不一样了。 “莓铃。”元今今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偷灵草。” 莓铃的喉咙颤了颤:“我娘的病的确被治好了,但我家没有田。我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都还小,他们要吃饭。我虽说把灵草贱卖了,但能让我的家人好好生活,我……” 莓铃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重,很快就泣不成声了:“对不起今今,我让你失望了。” 元今今拍了拍莓铃肩膀,随即站到柳镇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眼睛,“柳堂主,不然你把我逐出瀚海,莓铃留下来。” 柳镇眼睛都没瞟一下:“不行。” “没的商量?” “没得商量。” “柳堂主,你不是喜欢赌博么?那我们来赌一把。”元今今直勾勾地看着柳镇,一点也不惧,“我赢了,你就放过莓铃。我输了,你把我也逐出瀚海。” “小丫头,这两样对我都没什么好处。”柳镇眯眼。 “怎么了柳堂主?在凡间欠一屁股账输怕了?” “小女孩,别跟我玩什么激将法。玩就玩。”柳镇歪着脑袋看元今今,“别说我欺负你,咱们赌什么?” 元今今指着乔易说:“就赌他身上有多少金子。” “小丫头,你可能想跟我玩玩作弊,但金子这种凡间俗物,是放不进储物袋的。”柳镇的眼睛斜了斜,抱起葫芦又喝了口酒,“这小子身上明明一块金子都没有。” “所以说,你赌的是没有?”元今今看着他。 柳镇不耐烦地点点头。 “我赌有。”元今今看着乔易,“乔易。” 乔易摸摸头,傻傻笑了笑,随手一掏摸出锭金子。 “碰!”柳镇手里的酒葫芦砸在地上:“我喝得眼花了?” “柳堂主。”元今今笑眯眯地将双手背在后,“金子这种东西,不一定是装在储物袋里,思维不要这么局限嘛。” “是是是。”柳镇倒是愿赌服输。 柳镇手一伸,撒了一地酒的酒葫芦就回到他手上,他皱着眼晃了晃,打了个酒嗝:“没酒了,你帮我取点来,我就不把你的小姐妹逐出瀚海。” 元今今看他松口,眼睛发亮:“你的酒在哪儿?我立马帮你取。” “在瀚海的话我用得着你帮我取?想帮我跑腿的多的是!”柳镇从那座椅上站起来,伸伸胳膊打了个哈欠,“这凡间清酒,最美味清甜的,不得不提那碧水村清酒。” 柳镇把那火红的小葫芦扔到元今今手上:“去碧水村,把我的酒葫芦装满,这事儿才有的谈。” 这事儿多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小副本待命 ☆、神女之所 二十天后。 当元今今吃干净第十盘菜的时候,李庚皱着眼埋怨:“姑奶奶,你这胃是有多大,光吃都能吃一上午,咱还能不能早点去碧水村了?” 元今今翻翻眼皮:“还说呢,瀚海一点不注重伙食质量,天天稀饭包子,还修道呢?喂和尚似的。” 说完元今今向酒肆老板招招手:“老板,再来一碗饭!” 李庚快活活被元今今气死了。 他在刑堂被柳镇剥夺了管事头衔,本来要先关三年,李庚在牢里跪了足足五天五夜,柳镇那边才放话,说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跟着元今今来取酒。 李庚满心想赶快取完酒,再搞点柳堂主喜欢的东西,回去好好拍拍马屁,跪舔一下,减少责罚力度。 谁知道这个元今今,一下瀚海跟撒欢的野马似的,四处吃喝玩乐,哪有丁点速战速决的意思? 他正在这满心仇怨,回头就瞧见乔易明亮的眼睛:“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你别怕,饭钱不用你付。” 李庚气得吹鼻子瞪眼,都说这乔易天赋异禀,但这是个什么脑回路?脑子有坑! 李庚在一边抱着手,气得脸通红,莓铃摇摇元今今,担忧地说:“今今,别撑着了。” 好不容易等元今今吃够了,到付钱时,李庚见到乔易又随手掏出个金子,他实在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乔易一番,还是看不明白这小子的金子从哪儿来的。 难道这小子还会点石成金? “老板。”元今今擦擦嘴,“我们想去碧水村,离这还多远啊?” 老板拿着金子,眉开眼笑地说:“看四位样子,也是要去碧水村朝拜神女的吧?” 元今今拍拍肚子:“神女?” “哎,几位不知道么?”老板倒是诧异了,“这往碧水村去的,都是去祭拜神女。” “拜神女?” “对啊。”老板点头,“据说只要心够诚,就能心想事成。好多没灵根的人想修仙,拜完神女后就长出灵根了。” “哈?!”元今今皱眉,扭头就问李庚,“李大爷,瀚海是拜什么的?” “你个臭丫头,什么李大爷……”李庚的气焰生生被乔易的眼神压下去了,他咽了口唾沫,“瀚海谁也不拜。” “哦。”元今今看他一眼,“那你可以顺道拜拜这神女,说不准明天灵根就长出来了。” “死丫头!”李庚气得脑仁疼,“老夫我有灵根的好吗,四灵根!不然我怎么进的瀚海。” “哦。”元今今盯着他,“那你怎么至今都没到炼气一层啊?” 李庚被嘴毒的元今今问傻了。 “哦。”元今今若有所思,“因为你笨。” 李庚气得个龇牙咧嘴,莓铃赶忙转移话题:“老板,我们是去买清酒的。” “清酒?”老板倒是疑惑了,“我倒没听说碧水村有卖清酒……” 这倒奇怪了。 虽然紫阳抠,但乔易这三年也拿了不少实用的宝贝,就比如这飞舟。 元今今那一夜灵脉通了小半后,迅速筑基,但法术基础薄弱,有样学样,连御剑都不会。还好乔易搞了个飞行法器,才能载着几个拖后腿的直奔碧水村。 “避尘决……”元今今躺飞舟上,正抱着书在背基本法诀,莓铃就攘了攘她的手臂:“今今,下面人好多。” 元今今探头看,果然瞧见不少人,看样子都是往碧水村去的。 “那老板胡说八道。”元今今把书一放,“你看,这人全都是去买酒的,这酒得多好喝啊。” “噗通”一声,有个人跪在地上,向着碧水村的方向就开始磕头。 元今今愣了半晌:“这是什么,玄学买酒吗?怕买不到酒,先拜拜天?” “死丫头你什么脑子!”李庚又要骂人,结果还是被乔易的眼神吓回去了,哑着嗓子说:“这是在祭拜!估计就在拜那什么神女吧。” 为了低调些,元今今四人决定走路过去。 一路上祭拜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噗通跪在地上就磕头,一路前行,神情无比虔诚。 本来一条道上寂静无比,却忽然传出小孩子的哭闹声:“娘,不,我不想拜!” “南齐,乖,听话,快跪下,给神女大人磕头!”扈二娘硬是摁着孩子,“神女大人耳听八方,你这样是大不敬。” 小孩哭闹了一阵,还是拗不过自己亲娘,硬是被摁在地上。 扈二娘也被孩子折腾够呛,好不容易让儿子磕完头,一抬头就瞧见个十六七的漂亮少女,齐耳的短发,额头上有个深红的花瓣胎记,笑容明艳娇俏得很。 少女睁着双明亮的眸子说:“大姐,你也是去碧水村买酒的?” “买酒?什么买酒?”扈二娘愣住,不过愣神的工夫,儿子就从地上蹿起来没抓着。 “碧水村的清酒啊,就算那是世间美味,也用不着非要自己儿子跪着求来嘛。”元今今笑眯眯地说。 见着眼前的小丫头胡说八道,扈二娘面露些不悦:“小姑娘,我带着我儿子去碧水村还愿,不是什么买酒的。” 小孩趁这工夫一下躲到元今今身后去,抓着她的衣尾就说:“大姐姐,我娘要让我一路跪着去,膝盖好疼,额头好疼,我不想。” “南齐,快过来!”扈二娘凶着脸看他,“你小时候生了重病,瞧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要不是当年娘跪着去那碧水村,神女大人显灵,你那病怎么可能离奇治好?做人要懂得感恩,快过来!” 小孩本来躲在元今今身后不敢出去,结果看见后面还有个凶神恶煞的胖子,吓得尖叫一声,又急急地朝扈二娘那跑去,脚下太着急,狠狠地磕了一跤,跌在石头上磕了个头破血流,疼得哇哇大哭。 扈二娘觉得眼前这姑娘真不吉利,不光嘴上胡说八道,行为也怪异得很,她抱着儿子退后几步,想避开他们,结果元今今硬是睁着明眸靠过来:“大姐,我会治病,我帮你儿子看看。” 南齐被撞得满头血,哭得震天响,瞧着漂亮姐姐蹲下身子,嘴里念念有词,手还开始做奇怪的手势,他一抹眼泪想仔细看,居然看到她的手掌在闪闪发光。 结果她手掌一挨着南齐,南齐感觉脑袋更疼了,“哇”一声嚎啕大哭。 “哎,我怎么使不出真言术。”元今今瘪瘪嘴,丧气地看着自己手掌,“乔易,你来。” 扈二娘气得不行,赶忙把自己孩子拉过来,气势汹汹地朝元今今大喊:“你谁啊!你当真以为你是碧水村的人,还会仙法呢?!我警告你快住手!这地方也受神女大人荫蔽,她会责罚你的。” 孩子娘在一边疯狂嘲讽,元今今和乔易却不以为意。 乔易脸色微红,声音细弱蚊蝇:“今今,我教你。” 真言术是最基本的治疗法术,是个修行者都能用,但这只能治疗皮肉伤。修真人士的历险凶险万分,动不动被魔兽咬,被法术暗算,那这真言术就不顶用了。 “先把适量灵气引入手掌。”乔易开始演示,“再念口诀……” 乔易一顿动作演示完毕,南齐浑身伤全好了,一点疤也不剩。 扈二娘看得愣住,惊诧地看着漂亮少年:“莫非,你也是受了神女恩惠……” “他哪是拜神女?”李庚磕着瓜子不耐烦地说,“他是拜紫阳。” “可我还是不太会真言术。”元今今懊恼。 “那没关系。”乔易温和地看着南齐,眼神清澈一脸无害:“小朋友,你能再摔一下么?” “哈?”南齐没反应过来。 “最好再摔点血,骨个折,破个相。”乔易语气柔和平淡,像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这样今今就能练好真言术了。” “死小子。”李庚嘲笑,“你这么喜欢元今今,怎么不自己切块肉下来,让你的今今好好治?” “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治疗难度有些高。”乔易笑笑,“练法术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其他几人被这种奇葩的相处方式吓愣了,元今今却不耐烦地摆摆手:“下次下次。” 有乔易非凡的法术震场,扈二娘倒说了不少碧水村的讯息。 几年前她确实去过碧水村,但据扈二娘回忆,碧水村并不产酒,家家户户也都潜心祭拜,献祭的贡品也从未见过清酒。 这让一行人犯了难——柳镇指明要碧水村的清酒,难道不是这个碧水村? 他们走错了? 李庚急得不行,莓铃嗫嚅着说要不算了,乔易说一切都听今今的。 “怕个屁。”元今今却不急不恼,笑眯眯地说:“碧水村的神女能让人心想事成,咱们只是去要些酒而已,她不至于这么吝啬吧。” ☆、碧水村 碧水村的三面碧水环绕,环境清幽无比,潺潺水声应和着竹间清风,泛出阵阵涟漪。 好闻的香火被吹起,跟清新的风糅合在一起,让整个碧水村都浸在香味里。 一棵巨大的树在碧水村外,大约要十人张双臂才抱得住,树枝繁杂环绕,绿叶荫蔽。 树上挂着不少神符,风一吹来簌簌地飘,看起来庄严又神圣。 刚进碧水村,元今今一行人多少被震住了。 要说瀚海,那也是凡间三大修真门派之一,但论虔诚的祭拜氛围,堂堂大瀚海居然比不过一个小小的碧水村。 碧水村人的扮相也跟外地人截然不同。 不管男女老幼,所有碧水村民的头发都披散开,戴着红色头冠,穿着统一素白的衣裳,浑身裹得个严严实实,各个面目谦恭,十分和善。 元今今刚进村,一位面目和善的老者便递上杯茶水,温和问道:“小姑娘,你也是来祭拜神女大人的么?” 不等元今今开口,旁边的扈二娘便兴奋地拽着儿子说:“村长,我几年前来碧水村向神女大人请过愿,神女大人显灵,治好我儿子,我是来还愿的,还希望我儿子能参加戴冠典礼,用一生侍奉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一向慈悲为怀。”村长和蔼地笑笑,摸摸南齐脑袋,“小朋友,只要你真心诚意地敬重神女大人,就能戴上红冠,侍奉一生。” “小姑娘,你呢?”村长看向元今今,“你们一行人有何心愿?” “我……我想我娘好好的,我全家人都好好的……”莓铃嗫嚅着说话。 “哼。我想这臭丫头早点死……”李庚似笑非笑地冷哼声,结果话还没说完,又被乔易的眼神吓得憋回去。 “我想你们全村人一夜全都学会酿酒,这样我就能拿酒回去了。”元今今摸摸脑袋,扭头看着乔易,“你呢?” “我?我希望今今喜欢……”乔易话还没说完,脸被憋得个通红,硬是把剩下的字给咽进去了,话头一转说:“我希望神女能帮我打赢我哥哥,这样我就不用死了。” 村长见他丧气的样子,和善地安慰乔易:“只要你心诚,神女大人就会让你心想事成。” “这有点难。”乔易睁着双清亮的小鹿眼:“因为你们的神女大人在我哥哥面前,根本活不过一息。” 旁边的祭祀者听到乔易这么说,各个横眉冷对:“臭小鬼,别以为你年纪小就能胡说八道,不许你侮辱神女大人!” 村长倒和善,安抚周边的人:“小伙子年纪不大,不懂事。老夫先带你们看神女像吧。” 神女像就在村中央,神女脚下是一口源源不断的小泉,被称为神女泉。 祭拜的人围绕在泉水四周,双手合十跪地朝拜,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向泉里呈上一枚绿叶,如若神女显灵,绿叶上就会浮出个字:可。 神女的样貌十分好看,五官精致完美,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浑身衣着漂亮轻纱,鸽子为她衔起裙角,喜鹊围绕在她周身,神圣而不可侵犯。 元今今正想,是许愿让神女直接给酒呢,还是让碧水村民一夜学会酿酒?这时候忽然听到阵小孩的哭声。 她循着哭声看过去,发现是个七八岁的小孩,样貌跟南齐差不多大,但也穿着素白的衣裳,还没戴红冠,应该也是碧水村的孩子。 村长笑笑:“碧水村的孩子,八岁戴冠侍奉神女,那孩子几日之后就满八岁了,也即将开始侍奉神女。” 他转身看着扈二娘:“你儿子若真心诚意,也可在几日后的祭典戴上红冠,正式开始侍奉神女大人。” 扈二娘激动得快流眼泪了,扯着南齐就往地上跪:“快,快谢谢村长!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今今,怎么办?”莓铃扯扯元今今,“这碧水村民真不酿酒,咱们肯定是找错了,回去吧。” “回去什么回去?”元今今手里抓着火红的酒葫芦,眼睛盯着神女像脚下清澈的泉水,“既然来了趟,总要带点东西走,先拿泉水糊弄糊弄,说不准柳堂主就爱喝没味儿的酒呢?” 想也不用想,以这群人虔诚的态度,要是在他们面前偷泉水,那得把元今今他们生吞活剥了,元今今敲定,于深夜时分来偷泉水,偷完走人。 深夜时分,碧水村静得可怕。 元今今蹑手蹑脚走到神女像前,笑嘻嘻地冲雕像打招呼:“大姐,听说你慈悲为怀,我偷你点东西,你应该不生气吧。” 说完元今今打开酒葫芦,就往里面灌水。结果她手刚探进水中,原本死寂的村子纷纷亮起油灯,并大喊:“有人偷泉水!” “这些人有千里眼顺风耳啊!”元今今大骂一声,赶忙冲乔易摆手:“召法器!” 飞舟立时在面前展开,元今今刚把莓铃推上去,屋子里的人就全冲出来了,气势汹汹地把他们围在中间。 元今今三人都上了飞舟,就李庚那胖子还在地上,他吓得把瓜子一扔忙往飞舟跑,结果长得太胖,直接被人扑住了。 莓铃在飞舟上没坐稳,就感觉手腕被细绳拽住,她回头看,发现自己胳膊全被个红绳绊住,她毕竟懂些灵气,瞬间明白过来——这些村民,用的是法术。 明明是凡人而已,怎么也会法术?! “乔易。”元今今面色严肃,“他们大概是个什么修为。” 要探视别人灵根,必须元婴以上修为。但探视别人的修为实力,可以在威压里推测出来。 “村长是筑基小圆满。”乔易说,“其余有二十人筑基,八十七人炼气期。” 李庚被压在地上,直接被这数字听傻眼了:“怎么可能,这数据已经跟瀚海相当了,不过一个小破村,哪来的修为!” “这都来自神女大人的赐予。”村长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庚,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困的元今今等人,“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盗窃神女泉水。” “我们来自琼明派。”元今今正儿八经地说。 李庚难以置信地看着元今今,觉得这死丫头说谎不带脸红的,这一甩黑锅,居然直接甩到三大派之一的琼明头上。 “琼明?”有村民皱眉,“就是那三大废物修真门派之一的琼明?” “废物门派?”李庚听到这,直接炸火了,“什么三大废物派?我大瀚海人才济济,百年结丹的新人倍增,各个长老的修为深不可测,连元婴都是低调的,你们这小破村,哪里来的脸说三大废物门派?!” 元今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鼓掌三声:“李大爷,你好有门派荣誉感。虽然我对你刮目相看,但你这样暴露了咱们的底细。” 没想到莓铃也应声:“李管事说得没错,瀚海怎么可能是废物门派,你们太看不起人了!” “你呢?”村长盯着元今今,“小姑娘,你又想说什么?” 元今今叹声气:“我想说,你们真的不会酿酒吗?” “捆上!捆上!捆上!” 其他村民怒不可遏,忽然听到个急切的声音传来,是扈二娘:“各位大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救救我儿子啊!我儿子……我儿子他不见了!” 村长脸色晦暗一变,正要开口,忽然看到个戴红冠的村民急匆匆地跑来,脸色苍白地说道:“村长!咱们五日后要参加戴冠典礼的八个孩子,全不见了!” “怎么会?”村长一听这话,脸色惨白,向着村民说,“快去,去村外找!如果慢些,说不准那些孩子就没命了!” “没命?”元今今攥紧眉毛。 一个村民凶神恶煞地瞪着元今今:“说!你们是不是跟那恶鬼一伙的!是不是你们把八个孩子带走的?!” “哈?恶鬼?”元今今没听明白。 “神女大人赐予我们修为,就是要让我们镇压住那恶鬼。”一个村民泣不成声,“却没想到,居然被恶鬼的同伙混进了村子。” 这些人越说,元今今越糊涂了,但她心知肚明,要是真被当做跟这“恶鬼”一伙,他们四人就等着被烧死吧。 元今今正色地胡说八道:“我们来自瀚海门,是来帮你们除掉‘恶鬼’的。” 暴怒的村民不信:“就你们这样,还帮我们除掉恶鬼?” “乔易。”元今今冲乔易抬起下巴,“给他们展示下你的实力,来个法术。” 乔易温和地说:“金木水火土,今今,你想看哪系的法术?” 这话要是让瀚海其他弟子听了,得呕血。 大家辛辛苦苦修炼,最多精通灵根那门的法术,其他系的法术连念转换咒都念得磕磕巴巴。在这进瀚海不过三年的弟子口中,那些法术都是小菜一碟。 “法术要浮夸一点。”元今今说,“才镇得住场子。” “嗯。”乔易乖乖点头,右手掌一张,一股清澈的水柱从指间喷涌而出,扩散在空中,猛然结冰,被冻成水柱凝在半空。 所有人都看愣了。 而在小水柱下坠瞬间,冰猛然炸开,分为无数漂亮的冰晶,飘散在空中。 明明是凡间的春天,却宛如下了场漂亮的小雪。 乔易腼腆地笑笑:“漂亮吗?今今。” ☆、秘密 有乔易的法术震场,村长才告诉元今今实情。 几十年前碧水村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时候有个恶鬼肆虐,搞得碧水村死气沉沉,经常有孩子无故消失,全都是被那恶鬼给吃了。 虽然大家都没见过恶鬼的真面目,但被吓得不清,年纪轻的带着孩子出了村,年纪大的只能在这村里等死。 在整个碧水村都笼罩着死亡的时候,神女现身了。 神女选了村里最老的大树作为神树,将恶鬼镇压在神树下,这已经足以让碧水村人将神女奉上神坛。 听到这,李庚还在吐着瓜子壳嘟哝;“什么神女,估计就是个散修。” “神女无法彻底消灭恶鬼,只能暂时镇压,为了防止恶鬼再作祟,神女便赐予我们修为法术。”村长说,“作为感激和报答,我们碧水村世世代代愿为神女奴仆,尽心尽力侍奉她。” 其他村民看着村外,脸上有所忌惮:“晚上碧水村外本就有小魔兽出没,小打小闹就罢了,但现在八个孩子全没了,恐怕就是恶鬼作祟。” 一大群人商议了会儿,决定四处看看,举着灯光出了村,却被面前的场景吓住了。 明明是初春,村外水上却飘着浓厚的白雾,整个碧水村被笼罩在一片惨白里,隐约之中还能听到诡异的嚎叫。 村民害怕左看右看,全都被吓白脸。 元今今却似笑非笑地说:“村长,你们要是怕的话,我们倒可以帮你们找孩子,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村长脸色苍白,脸上皱纹颤颤:“什么问题?” “你们这,真不产酒?” 村长沉默了好半天,最后看了看乔易说:“我碧水村的确不产酒,但非要说要酒的话……我们会做祭祀酒,但那极其珍贵,是在戴冠典礼上才会用到的酒。” “我要是把孩子找回来,你可得给我那祭祀酒!”元今今手一挥,不等村长同意,就笑嘻嘻跃进了诡异的白雾里:“我去找孩子了,你们随意。” 乔易紧随其后,也进了白雾。 莓铃有些惊恐地看一眼李庚:“李管事,你去吗?” 李庚把手里瓜子壳扔了,瞧了眼背后白衣红冠的村民,一脚跟着乔易踏入雾中:“这些村民瘆人的很,那死丫头都比他们有人味。” 莓铃怯怯地看着村民,快步跟了上去:“李管事,等等我!” 白天碧水环绕的美景,在现在却阴森极了,死气沉沉。雾气实在太大,让人很难辨别方向。 元今今扭头看乔易:“有魔兽的气息吗?” 乔易这几年都在练法术,何况还得守着元今今,下山历练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理论玩的溜,法术玩得美,但实战经验不丰富。 他闭眼感受了好一会儿,才摸摸脑袋说:“我是嗅到股强烈的鬼气,但找不到在哪儿。” 雾气实在太大了。 修士本来就更眼明耳聪些,元今今驱动灵气听了听,除了诡异的嚎叫外,也听不见小孩的声音。 “对了。”元今今恍然大悟,“乔易,你闻到人气么?” 李庚嘲讽:“我们瀚海又不是邪修,你当闻肉味呢?” 乔易说:“这里鬼气太浓了,我根本闻不到什么灵气。” 元今今没什么好脾气在这兜圈子:“不过是人间的小雾而已,思维不能这么局限。” 她双手结成法印,嘴里念念有词,猛然睁眼时一股风从她手掌翻涌出,风力之强,硬生生把浓雾给破出了一条路。 李庚还在磕他的瓜子:“死丫头的转化口诀背得不错……”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流着口水的青头蛇兽猛然从雾里蹿出,“嘶嘶”的吐着信子,直接朝李庚脖颈咬去。 “哎哟我的妈妈呀!”李庚吓得把瓜子一扔,满地蹿,结果元今今手伸过来,一匕首直接砍断了青头蛇兽的脑袋,蛇身蜷缩了阵掉在地上。 “胳膊粗的青头蛇兽,顶天了就是个一阶魔兽。”李庚觉得刚才太臊面子了,强行镇定下来,“用它来泡药酒,药老都嫌弃涩口。” 元今今没搭理他,细细端详着被砍下的蛇头:“我们既然找不到那恶鬼,就让它来找我们。” “什么意思?”莓铃没听明白。 乔易却懂了元今今的意思,他嘴里念念有词,猛然睁眼时说:“聚!” 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斥着魔兽的嘶吼,莓铃定睛一看,发现空中居然浮着大量魔兽,竟然全都是被乔易聚过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元今今也看亮了眼:“乔易,你这什么法术,好好用。” “就是普通的取物术。”乔易害羞地笑笑。 取物术也是基础法术,就是用灵气取物,这在人手一本的瀚海手册里,基本是每个人必会的低阶法术,但短短念个取物术,居然拉来十几二十只魔兽…… 李庚惊诧地看着乔易:“这死小子当真是天才,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哎,取物术啊。”元今今瞪大眼睛,“我也要玩!” 元今今有样学样,开始结印念咒:“聚!” 她的灵气接过乔易聚好的魔兽,小心翼翼把这堆魔兽往地上挪。 “啪嗒”一声,一只尖角豹从天上魔兽堆里掉出来,猛然砸李庚脑门上,吓了他一大跳,伸着短腿就去踹尖角豹,好不容易保住命没被吃,气哼哼地大嚷:“死丫头没本事别逞能!你灵气不够,抱不住魔兽你让给乔师叔……” “啊!”李庚一声尖叫,天上又掉个鹰身虎砸在他脑门上。 元今今的修为不扎实,就算是同样的法术有样学样,能做的也有极限。 这十几只魔兽不强,顶多就是一二阶的寻常魔兽,再差点的就是些野兽,被元今今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 这些魔兽流着口水想吃人,在乔易施了个简单小法术后,全呜咽着没了气。 魔兽尸体被堆成个兽坑,发出的血气和腥气难闻得令人发指,李庚跟莓铃没修为,都被熏得脑仁疼,元今今施了个灵气盾,但也夹着鼻子觉得味儿难闻。 莓铃拉拉元今今:“今今,你这是想做什么?” “用这些魔兽尸体的血腥气,把那鬼物给引过来。” 元今今话音刚落,抬起头来就看见雾气里站了个庞然大物。 “啪嗒啪嗒”,它的口水落在地上。 元今今俏皮一笑:“真耐不住性子。” 这巨大的怪兽破雾而出,它四肢着地,头上长着两支巨大的山羊角,脸若粗糙的树皮,前臂粗壮巨大,跟之前十几只魔兽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李庚这些年虽然在瀚海欺软怕硬,混吃等死,但多少还是看了些闲书。 他呆滞地看着面前巨兽,吓得双腿发抖:“这……这是山角兽,是连金丹修士对付起来也费劲的魔物,咱们根本打不……” 李庚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乔易平缓地念了声:“风破。” “轰!” 一股强烈的风从他指尖蹿出,原本缓和的风化为锋利的风刃,全插进这巨兽的血肉里,巨兽呜咽了声,轰然倒地。 李庚跟莓铃都看愣了——这就是紫阳千年未收徒,却破例收下的唯一一名弟子么? 而元今今却拧起眉毛:“奇怪,说的是鬼气,怎么蹦出来个魔兽?不对劲啊。” 巨兽倒下的瞬间,浓厚的雾气也散了大半,元今今本想召集召集人,结果刚抬起头,就看见一课巨大的绿树伫立面前,这不是别的,正是碧水村的神树。 神树上面挂满黄符,枝桠盘根截错,又因为树木庞大,在黑夜里造成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元今今愣了愣,随即听到摄魂铃妖媚地轻笑了声:“嘻。” 摄魂铃怎么对这神树也有心思了? 元今今抬起左腕就骂摄魂铃:“你先前见白大仙跪舔就算了,这见着个神树也起了心思,真是水性杨花的法器。” 摄魂铃被一根红绳系着,统共有一个大铃铛六个小铃铛。 此时此刻一个小铃铛当当响了一通过后,居然出现了个图腾,这图腾简单却诡异至极,像是只眼睛。 元今今看愣了,她眼睛一眨再看,那像眼睛的图腾却凭空消失。 她还想看,觉听到了小孩哭泣的声音。 元今今拧紧眉毛,循着哭声去找,转到这巨大的神树背后,看见八个小孩满脸都是眼泪,其中七个都穿着碧水村素白的衣服,剩下的那个正是扈二娘带来的南齐。 看来这几个孩子,就是碧水村失踪的那八个孩子。 孩子们呜咽着哭成一团,莓铃试图靠近他们,这群孩子却犹如惊弓之鸟,怕得厉害。 莓铃说:“小朋友,我们不是坏蛋,我们已经把恶鬼杀了,你们不用害怕了。” 可孩子们还是哭个不停。 元今今脑仁都被哭疼了,她正准备把南齐拎出来问几句,莓铃却忽然严肃地叫住她:“今今,你快来看!” 元今今走过去,莓铃小心翼翼地解开一个小男孩的上衣,连元今今都被吓到了。 伤痕。 小男孩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红色伤痕。 原本细嫩的白色皮肤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疤,有的旧的结了痂,新的伤痕又覆上去了,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恶鬼作祟 “这些孩子好可怜。”莓铃说,“被抓走以后受了多少罪啊,那山角兽真可恶!怪不得碧水村民怕恶鬼怕了这么多年。” 元今今开始为这孩子疗伤:“乔易,你看看其他孩子身上的伤。” 果然,脱下这些孩子的衣裳,每个浑身上下全都是伤痕,除了南齐。 南齐也没见过这阵仗,被吓唬得哇哇大哭,问他什么都答不出来,只是抓住元今今的衣角说:“姐姐,别带我们回去,别离开我们好不好。” 看样子是被山角兽给吓坏了。 元今今没什么好脾气,但看这群小屁孩可怜,怕说了重话这群孩子能哭破天,于是她耐着性子说:“好好好,我不离开你们。” 元今今这态度实在太敷衍,小孩都看不下去了,嚷得更厉害了:“姐姐你骗我!你还是要走!” 元今今耳朵都要被哭聋了,她捂着耳朵生无可恋:“你们别哭了。” 见元今今实在应付不来,善良的乔易来接手她的烂摊子了。 “小朋友,我们已经把恶鬼杀掉了,你不用怕。而且我会保护你们的。”乔易说话真诚,漂亮的眼睛里都好像闪着光。 “真的?”南齐停住哭闹,睁着泪眼汪汪的眼睛看他。 “真的。” “拉拉手。”南齐伸出手。 “拉拉手。”乔易也伸出手。 “拉钩,盖章。”南齐郑重其事地看着乔易。 “拉钩,盖章。”乔易也回应了他。 还好孩子都是皮外伤,用法术能轻易治愈。 元今今也有模有样地用真言术治疗,将他们治好带回村时,孩子们都疲惫地睡着了。 原本对元今今等人态度恶劣的村民,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茶水端上,食物奉上,全都嘘寒问暖。 听说乔易杀了那山角兽后,各个也差点把乔易当神跪了:“连神女大人都不能完全杀死的怪物,居然被您杀死了!”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惧怕那恶鬼了!” “但我们还会继续侍奉神女大人,以保平安。” 李庚不屑地小声说:“什么吹到天上去的神女大人,连个山角兽都杀不死,还只能封印,丢人现眼。” 元今今似笑非笑:“李大爷,你刚刚不也怕得差点尿裤子吗?凭什么嘲讽人家的神女大人没实力?” 扈二娘原本很讨厌元今今,但看她带回自家儿子,居然还杀了碧水村里人人害怕的恶鬼,也是含着眼泪感谢她,说着就要下跪磕头,元今今赶忙给拦住了。 “你们这些人的风俗很奇特啊。”元今今说,“要感谢口头说说就是了,干嘛动辄就下跪。” “人家跪你是想从你这讨好处。”李庚翻翻眼皮,“小丫头知道个屁。” 元今今笑笑:“李大爷不愧欺压弟子几十年,社会经验果然很丰富。” 李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别小看欺负人啊,要把人欺负得心服口服,这里头门道多着呢。” 乔易却听得不开心了:“世间凡人哪有你说的这么坏,我在凡间游历时就碰到了许多好人。” “好人?”李庚听得啼笑皆非,“比如说元今今?” 乔易那纯良的眼神过来了,看得李庚是心惊肉跳,赶忙改口:“是是是,元今今是世界上最单纯善良的大好人。” 乔易的表情缓和许多,随后真诚地说:“李大爷,你年纪这么大,却能够知错就改,这是件好事。” 李庚被气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边几个人说话说得吵吵嚷嚷,那边村长颤颤巍巍地端了碗酒来,旁边有村民在村长耳边小声说:“真要把这祭祀酒给他们?他们几个可是要偷神女泉水的人啊。” “这位贵客把孩子带回来就算了,居然还杀死这几十年来,我们碧水村人人害怕的恶鬼。”村长教训众人,“神女保佑,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恶鬼吃人,这是好事!” 其他村民本想辩驳,但嘴上动了动,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更何况供奉神女所需要的品格是什么?就是要诚心诚意,信守承诺。”村长不顾劝阻:“既然这几位帮我们找回了孩子,那我们也要履行我们的承诺。” 元今今眼睛发亮了,赶忙把火红葫芦拿出来:“快快快,村长大爷,快把酒给我。这就是你们藏藏掖掖的清酒吗?” 有个村民听得不高兴,脸色讪讪地说:“这酒是我们专门供给神女的,神女有时会显灵,在祭祀酒中赋予神力,岂会让外乡人随随便便买走?” 元今今没搭理他,只是直直看着村长手中的酒。 这酒虽然用土碗盛着,但是清亮透彻,更奇异的是里面像是映了星光般,这酒居然在发着蓝绿幽光,非常漂亮,空气中也弥漫着清甜的酒香。 “这酒倒奇异,居然还发光。”元今今惊异地睁大眼,“怪不得柳堂主非要我来弄。” “这叫做星光酒,本是戴冠典礼要用的祭祀酒。”村长说,“这酒里的星光,就是神女赋予的神力,只要普通人饮下,便能有法术灵力。” 元今今急不可耐地把星光酒都倒进酒葫芦,扈二娘却有些着急了:“村长,现在星光酒被那姑娘带走,还能准时举行戴冠典礼吗?” “不用怕。”村长和善地说,“这次神女显灵,星光酒还有不少冗余。本来戴冠典礼还需过几天,但今晚孩子们受了惊吓,明天便举行典礼吧。” 看扈二娘的神情有些不解,其他村民解释道:“参加戴冠典礼的每个孩子,都会饮下星光酒。一旦饮下星光酒,不但会得到神力,也有安神的效用。” 听到这,扈二娘才舒了一大口气。 既然拿到了酒,元今今等人也没什么好留的,准备直接回瀚海交差。 村长却叫住了乔易:“孩子,你天生神力,何不留下来,一同侍奉神女?” 不等乔易拒绝,元今今已经冷脸把乔易拽回来了:“村长,你要搞迷信去找李大爷传教就算了,我也不拦着你,但你别搞我的人。” 乔易的脸从上到下红成了个番茄。 元今今怕他一害羞猫耳朵又露出来,赶忙捂住他脑袋,其他人都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姿势。她也懒得费工夫解释:“撤撤撤,咱们快撤。” 在回瀚海的飞舟上,气氛却有些沉默。 元今今打了会儿坐,被乔易轻声唤醒,她再睁眼看,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今今。”乔易的神情不太好,“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什么不安?”元今今问。 “我答应南齐要保护他的。”乔易说,“现在都没跟他道别就走了。” “那多简单。”元今今说,“调头,再回碧水村。” “哎哎哎。”李庚不乐意了,“快点回去交差啊,咱们都把他们怕到死的恶鬼干掉了,已经功德无量,干嘛还照顾个小屁孩的情绪。” 他哪有什么发言权,闹腾下也就算了。 其实元今今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要确切地说哪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她总觉得整个碧水村很怪,非常怪。 他们很快就回到碧水村,但飞舟没落地,只是在空中静静注视着整个村子。 今天的碧水村很怪,没有朝圣的信奉者,整个村子被股诡异的气息包裹着,孩子们的戴冠典礼开始了。 所有的村民都换上了新的衣服,素黑,浓得像是墨一样,将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发一如既往地披散下来,戴的红冠也立在顶上,做着同样的祈祷动作。 八个孩子在中央,也换上了素黑的衣裳,但还未披发戴冠。 村长念完祝祷词后,为每个孩子端上一碗酒,不用说,这就是那拥有神力的星光酒。 第一个孩子好像不愿喝,挣扎着哭闹,却被旁边的人打了一耳光。 第二个孩子饮下了。 南齐饮下了。 待所有孩子饮下酒后,村长又念了段词,随后拿起了什么东西,元今今本想仔细看看是什么,但隔得远,看不清。 元今今正想让乔易离近点,昨夜碧水村诡异的白雾,居然骤然出现! 只不过转瞬间,就将村子变为了一片白色海洋。 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到面前迷雾,元今今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鬼气,她脸色如死灰:“完蛋,杀错了!” 他们昨晚只是救回了孩子而已,乔易杀死的山角兽,根本不是村民惧怕的恶鬼! 昨夜元今今就奇怪,明明感受到的是鬼气,杀的却是魔兽……原来那瘆人的恶鬼一直潜伏着,等到元今今等人走后,才又出来作祟。 乔易迅速突破白雾,把飞舟降到碧水村内,但诡异的是,碧水村的村民,全部消失无踪。 偌大的村子里,只听得见神女泉水汩汩流动,剩下的只是一片死寂。 “可恶!”元今今拧紧眉毛,“这恶鬼已经把所有村民掳走了?!” ☆、倘若有一天 整个碧水村被一股森然的诡异笼罩了,除了元今今四人之外,再没一个活人。 戴冠典礼用的祭祀物品都在,星光酒也还在祭祀台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而原本村长站的位置,却有一柄雕工繁复的匕首落在地上。 元今今皱皱眉,把匕首捡了起来:“这刀也是戴冠典礼的一环么?” 这刀身极其精致,一眼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家常小刀,元今今把这匕首收起,扭头问乔易:“乔易,能感应到他们在哪儿吗?” 乔易摇摇头,十分沮丧:“鬼气实在太浓烈,除了鬼气之外什么都嗅不到。” 元今今心里也犯了难,自觉这事儿太蹊跷,而且实在无法估计这恶鬼的实力。 “村长是筑基小圆满,其余还有八十人是炼气修为。”元今今面露难色,“被掳走却毫无还手之力?这被镇压的恶鬼是个什么修为?” “哼。”李庚冷哼了声,“这些村民神神叨叨的,张口闭口什么神女庇佑,恐怕通过喝酒得的修为一点也不稳固,基础不稳,修为那也是虚高。” 莓铃虽然是瀚海弟子,但只有炼气一层,也害怕:“今今,这事儿蹊跷得很,咱们还是先通知瀚海妥当。” “这倒是。”元今今皱眉,转身对乔易说,“乔易,你给紫阳前辈掐个传音符。” 传音符刚刚飞出去,不到片刻的工夫就被风挡了回来。 所有人脸色难看,传音符是用灵气传出去的,根本不可能被风吹回来,现在传音符出不去,没别的了,肯定是那恶鬼作祟。 “你看,这是天意。天意叫咱们别当什么救世主了。”李庚得意洋洋地坐回飞舟上,“乔师叔,安全起见,咱们还是直接飞回瀚海找紫阳前辈,这才更妥当。” 他李庚可没什么降妖除魔的心,把星光酒带回去交差就行了。 乔易拒绝得斩钉截铁:“不。” “为什么?” “我明明答应南齐要保护他,明明还跟他拉钩盖章。”乔易的面色十分难看,“我要把他带回来。” 李庚觉得这死小子真是一根筋,他决定去撺掇一看就很惜命的元今今。 “元师妹,我看……” 他话都还没说完,已经遭了元今今个白眼:“李大爷,我拜托你开动一下脑筋,连传音符都出不去,人可能逃出去吗?” 没错,团团白雾形成了屏障,将这小小的碧水村锁得死死的。 几人不敢分头走,在碧水村里转了一大圈,压根找不到别的线索。 站在村中间,那漂亮的神女雕像还伫立在那,面容含笑,仿佛在普度众生。 “既然这神女几十年前能封印恶鬼。”元今今望着面前含笑的雕像,“那她肯定知道那怪物的实力。” “知道又怎么样?”李庚翻白眼,“你还能问她不成?” “那些个村民不是说心诚则灵吗,问问这神女大人,有何不可?”元今今笑盈盈地看着雕像,恍惚间这神女雕像似乎也笑了。 “你当真信这狗屁神女?!”李庚瞪大眼。 “李大爷,这神女大人无处不在,你说话可小心点。”元今今笑。 “我大瀚海人才济济,不说别的,就提乔师叔的师父紫阳前辈!”李庚开始疯狂夸赞,“紫阳前辈千年前已是元婴修为,据说在多年前一场与邪教的大战里,紫阳前辈曾经召唤真龙相助!这什么神女哪里比得上紫阳前辈一根毫毛?!” 莓铃怯怯地说:“可那是乔易的师父……” 李庚脸黑了。 这边还在吵吵嚷嚷,乔易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他看着元今今说:“今今,你们都在村子里等着,我去村外看看。” 他转身想走,元今今一把拽住乔易的袖子:“你要一个人去找恶鬼?” 乔易点头。 “别去。” 但乔易满脸的焦虑跟自责:“都怪我,是我太疏忽大意……如果我更厉害一些的话,所有人都不会被掳走。” “你不许自责!”元今今严肃地看着他。 乔易愣愣地看着她。 “村民失踪,这不关你的事。”元今今看着乔易,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可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我明明跟南齐拉钩盖章,说我会保护他。结果我食言了……” “你要让我再说一遍么?”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不关你的事。” 乔易原本清亮的小鹿眼瞬间黯淡了:“今今,你说什么?” 元今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这不关你的事,所以你不许自责!” 乔易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原本明朗的少年面孔黯淡了许多,他的嘴唇动了动,想对元今今说些什么,随即又全咽了下去。 “今今,乔易是太担心他们了。”莓铃也是第一次看这俩人吵架,赶忙来劝元今今,“我知道你也太担心,所以慌了。” 元今今却一点不服软。 莓铃又赶快去安慰乔易:“乔易,今今也是担心你的安全,怕你一人在村外遇到危险。” “这哪是吵架?”李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阴阳怪气地说,“乔易终于看清元今今冷血的真面目,可喜可贺。” “李管事,你别胡说八道了,快劝劝他俩!” 元今今盯着乔易的双眼,看见他满眼的失望,他的喉头动了动,停顿了许久,语气才软了下来:“今今,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只是为了安慰我,让我别自责才这么说……” 面对乔易的服软,元今今却岿然不动。 乔易的睫毛颤了颤:“今今,你别瞎说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一个人遇到危险,但你看,我现在修为虽然才筑基小圆满,但我法术玩得特别厉害,小怪物根本就打不过……” 看着这样漂亮的少年软着嗓子说这些话,任何人都得心软。 可元今今却不一样,她仍然冷漠地说:“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在身上,叫做多管闲事。” 一席话直接将气氛打入了冰点,莓铃跟李庚不敢说话,乔易是说不出话。 气氛凝固了许久之后,乔易才缓缓开口:“今今,你是说我遵守约定想去救南齐,是多管闲事?” 元今今点点头。 乔易瞪大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他几次深呼吸之后,本还想跟元今今说什么话,但瞧见她面无表情的脸,几次张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直到最后,才好不容易地哑着嗓子说:“你们呆在这,别动。” 乔易转身就走。 “乔易!”莓铃叫他,他没回头。 “今今!你快去拦着乔易啊。”莓铃扯扯元今今的袖子,元今今却始终冷漠不语。 “今今?乔易!”莓铃左看看元今今,右看看乔易,眼见着乔易的影子快消失在白雾里,赶忙追了上去:“乔易!” 最后连莓铃的影子也消失在了白雾里。 “傻丫头。”李庚从包里掏了掏,又掏出包瓜子开始磕,瞧了一眼元今今就开始说,“乔易多好的苗子,紫阳亲传弟子,瀚海明日之星,短短三年便筑基,说不准百年内能结丹,前途无量。而且长得漂亮好看,甩那些用法术变美的修士几条街,多少女子倾心于他,偏偏这傻小子一颗心全拴你身上。” 元今今翻翻眼皮:“李大爷,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就算心里冷血,想那些村民死了算了,跟你没什么关系。但表面功夫总要做一做。顺着乔易就好了,干嘛找架跟他吵?”李庚说。 元今今没搭话,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乔易离开的方向。 “小屁孩的专一也是很有限的,乔易再喜欢你,你成天没事儿作一作,就算再喜欢,指不定也被磨没了。”李庚瓜子壳吐了一地,“别说以后会有一大票女修喜欢他了,就说现在,莓铃那丫头也喜欢他,你小心小乔易被抢走啊。” 隔了好半晌,元今今才说话:“乔易太善良了。” “哈?” “这次村民失踪不是他的责任,他却把责任全揽自己身上。而且非常内疚自责。”元今今说。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冷血,他善良,你俩观念不和?” 元今今摇摇头:“倘若今天把村民全救下就算了,那如果咱们斗不过呢?几十个人全死了呢?” 李庚没说话。 元今今面无表情地说:“以乔易那性子,恐怕得背一辈子的包袱,指不定还会成为修行道路上的心魔。” “切。想不到你个小丫头倒也考虑挺多。”李庚嗤笑了声,“但那小子哪有你想象的脆弱?以后杀戮的事情看多了,无能为力的事情看多了,自然就看淡了。” “好,我们假设这样的事情看得多,他也就习惯了,不会产生心魔。”元今今严肃地看着李庚,“然而就像李大爷你说的,现在乔易一颗心都吊着我身上。” “对。” “那倘若有一天,他救不了我,我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今妹很了解乔易的。 ☆、鬼人 整个碧水村惧怕的恶鬼,就潜伏在白雾里。 元今今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就算现在旁边只剩个没修为的胖子,她也要主动解决危机。 这弥漫在碧水村的气息,就是纯正的鬼气,巧了,元今今身上有样东西,可是玩鬼气的行家——不是别的,正是摄魂铃。 且不说摄魂铃自称是古神残肢,就说这东西是从极阴乱葬岗挖出来的,就注定她跟鬼气脱不了干系。 “摄魂铃。”元今今呼唤她,她却没回应。 “摄魂铃大姐。” 摄魂铃经不起元今今这样激,那娇媚的声音涌了出来:“死丫头,你叫谁大姐呢!” “你感应得到恶鬼在哪儿吗?” “感应不到。”摄魂铃没好气地说。 “摄魂铃姐姐,你说你是古神残肢所化,我以为你特别厉害,立马能发现那鬼物在哪儿呢!”元今今故作惊讶,随即失望说道,“哎,原来你这么没用啊。” “死小孩。”摄魂铃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故意激我!” “摄魂铃姐姐,你果然知道它在哪儿,你真厉害!”元今今又开始拍马屁。 “哼。”摄魂铃冷哼一声,随即嘲讽说:“我当然知道它在哪儿,不过就凭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摄魂铃娇娇笑了声:“不过小屁孩,你这运气不知该说极好还是极烂,三番五次遇到仙人级别的人物不说,这次遇到的,也是个大家伙。” 元今今心一沉。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它在哪儿。”摄魂铃笑说,“毕竟我还等着你死呢。” 随即摄魂铃再没了声音。 李庚只瞧见元今今站那不一动不动的,表情一会儿笑一会儿冷脸,十分精彩。 他正准备嘲弄元今今几句,却看到雾里有团黑色在蠕动,他吓了大跳:“死丫头!快看那。” 元今今的目标挪过去,也看到那团黑色,仔细看,那东西是个人形。再仔细看,这居然是个鬼气化形的人。 他是个被鬼气捏成的人,面容样貌跟普通人无异,但再仔细看,他没有左耳,像是被硬生生割下了。 这鬼人越来越近,先是蠕动,再开始爬行,最后站了起来,嘴巴张大成了血盆大口,撕咬着猛然朝元今今袭击过来! 元今今来不及念法术,想用怪力把这怪物推开,双手却穿过这鬼人的身体。鬼人牢牢地缠住她,她却一点脱离的办法也没有! 元今今才筑基几天,根基不牢,法术不稳,压根没什么实战经验,这第一次上就是要大战鬼人?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鬼人张开森然的尖齿,狠狠朝元今今脖颈咬去,元今今赶紧驱动灵气盾! “咔擦!”发着蓝色幽光的灵气盾笼罩元今今浑身,直接崩断了鬼人牙齿。 鬼人呜咽了声,见咬不破灵气盾,目标一转,直接朝李庚扑过去。 “我的奶奶哟!”李庚吓了一大跳,撒着腿到处跑,一开始鬼人的速度不快,但慢慢的,他的速度愈发加快起来,李庚忙往自己衣兜里掏东西,嘴里嘟哝道:“死丫头根本不靠谱,早知道我跟着乔易走了。符咒符咒,我搜刮的符咒些呢?!” 结果他一慌,兜里的符咒掉了一地。 李庚带的全是上好材料写成的符咒,虽说法术都是初级法术,但胜在好用,而且不用灵气修为也能驱动,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用,但使用一次符咒就作废。 李庚停下来,手忙脚乱地找符:“神行符,不对不对,真言术符咒,也不对,攻击性的法术都到哪儿去了?!” 在他愣神之际,鬼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了,没有左耳的脸看起来诡异无比。 “啊!!要死了!” “轰!”一声巨响,一团燃烧的火球狠狠砸在鬼人身上,在它背后砸出个巨坑,溅起的火花都飘李庚脸上去了,差点点燃他头发。 李庚吓懵了,知道元今今解决了鬼人,赶忙拍她马屁:“元师妹年纪轻轻,修为却不得了好厉害……”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元今今冷着个脸:“闭嘴!” 他顺着元今今的眼神看过去,鬼人的身体在复原——原本被轰出个大洞的身体,在一点点被修复。 元今今不信邪,再度结印念咒语:“火术!” 更猛烈的火焰从她掌心涌出,狠狠砸在鬼人身上! 鬼人被铺天盖地的火焰包裹,被烧得残缺不全。 “师妹你真厉害!”李庚继续拍马屁,完全不把以前跟元今今的过节放心上,“我看你这炼气期水平却堪比筑基,想来是不逊于乔易的好苗子,以后定当……” “我让你闭嘴!”元今今皱眉。 李庚心想这死丫头片子怎么连夸奖也不听,再看那被烧得零零散散的鬼人,他吓得连腿都站不稳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鬼人明明被火球烧得零零散散,硬是被空中出现的鬼气填补,鬼气把鬼人身上的窟窿填好,它晃了晃脑袋,又复原了。 “日!硬打抓不到,用法术砸它个半死,只要鬼气不散,它就能无限复原。”元今今大骂,“这还怎么玩!” 李庚也慌了神,生怕这小丫头片子把自己扔这。 “神行符还有吗?”元今今瞪着他。 “还有,还有!”李庚赶忙从那一地符咒中捡出几张神行符,“都在这!” 元今今一把抓过来,就给李庚剩了一张;“打不过还能怎么办?跑啊!” 俩人把神行符贴腿上,拔腿就跑。 但村外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俩人也不敢乱跑,就在碧水村里打转。 正绕着碧水村跑圈圈,元今今问:“李大爷,我只知道金木水火土互相克,这哪一系的法术是克鬼气的啊?!” 李庚跑得气喘吁吁,哪有空跟她扯这个? “鬼气是阴气,按理说需要佛光普度。但我们这修道的哪来的佛光?”元今今还在碎碎念,扭头还缠着李庚问:“既然这世界能有灵气,魔气,鬼气,那是不是也有什么圣洁之力能用用啊?书上没说啊。” 李庚没好气地骂:“你别瞎扯什么圣洁之力了!快去找到乔易抱大腿吧你!” 他气喘吁吁地刚停下,就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李庚直感觉浑身气血都被冻僵了,吓得瑟瑟发抖,都不敢转身去看那鬼人,声音里全是哭腔:“元师妹!元今今!救我!这都是什么邪门法术,我要回去,我要回瀚海!我就算呆刑房里,也不愿意被这些怪物吓唬啊!” 元今今也慌。 虽然可以暂时用法术拖住鬼人,但一次两次可以,鬼人无限复活,她的灵气撑不住。必须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 元今今赶紧把瀚海入门法术书翻出来,一页一页看,嘴里还念叨着:“克鬼气的,克鬼气的……” 但这入门法术书讲解太详细,光是第一章的治疗法术——真言术,都足足讲解了十几页。 元今今左翻右翻,怎么都翻不出真言术的坑,她脑子一转:“我也用水法术,先把这鬼人冻住再说!水系法术……水系法术……” “我的姑奶奶,你快点啊!” “水!”元今今大喊一声,水从她的手掌喷涌出来,全浇鬼人身上了。 但结冰的法术有些难,元今今从没用过,还需要多念一大截的转换咒,她翻着书,手里也在结印,正想使出结印的咒法,结果风一吹,把书页吹回去了,又回到真言术的章节。 元今今被吵得头脑不清,手里结印一乱,脑抽地念了句:“真言术!” 念错了! “真言术个鬼啊!”李庚气得大嚷,“结冰的法术呢?你这是要给鬼人治病啊?姑奶奶你真是慈悲为怀,大人有大量!” 真言术的白光朝鬼人奔涌而去,元今今着急着想再念咒法,却忽然听到鬼人一声惨叫:“嗷!” 化作了一片黑烟,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回事?!”俩人面面相觑。 真言术只是最基础的治疗法术,而且这法术基本只对凡人有效,对修士来说十分鸡肋,怎么把这鬼人给弄死了? “我懂了。”元今今摸摸下巴,“原来这真言术就是圣洁之力。” “圣洁个鬼!”李庚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鬼气是死人气,真言术是治活人的,没想到真言术正好克鬼气,看来是被你瞎猫撞上死耗子,碰上了。” 修士灵气有限,元今今几次施展法术后,脑门上也起了层薄薄的汗。 她正准备坐地上歇歇,一抬头,正巧发现他们回到碧水村的正中央。 面前不是别的,正是那汩汩流动的神女泉水,以及那高高在上面带微笑,如仙人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大人。 元今今心情很差劲,对着雕像说:“神女大人,你要是真这么厉害,干嘛不显显灵,解决这碧水村的烂摊子?” “你还真跟石像说话?”李庚不屑地说,“拜拜我瀚海的祖师爷就算了,干嘛拜这种不知哪里来的散修?” 李庚话音刚落,元今今就感觉到周边的鬼气愈发浓烈,冷风吹来,像是冻到了骨子里。 周边的白雾里,远远近近全都是漆黑的影子,等它们探出白雾时,元今今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窖。 鬼人。 密密麻麻包围他们的,全都是没有左耳极其诡异的鬼人。 ☆、神女显灵 在用真言术杀死二十多个鬼人之后,元今今的灵气几乎消耗殆尽。 但最可怕的是,这些鬼人根本就杀不干净。 杀了一只,多出两只。杀了两只,多出四只。 只要碧水村还围绕着这股鬼气,那么就杀不尽。 眼看着周边围绕的鬼人越来越多,元今今扭头:“今天是多少号?” 李庚没搞明白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战战巍巍地数了数:“三月二十七。” 体内魔物发作的时间是月十五,就算想把魔物放出来,这日子也差太远了。 “哐当”。 左腕的摄魂铃无故又响了,元今今低头看,发现一个小铃铛上,又出现了那个眼睛似的图腾,正在愣神时,三四个鬼人找到破绽,直接朝元今今扑来。 “轰!”一个灿烂的光柱从元今今背后涌来,越过她的身体,直接把那堆鬼人轰成烟雾。 哪来的力量?! 元今今转身看,正巧看见那神女像在盯着自己,嘴角含笑,周身都散着洁净纯白的光,十分圣洁。一时间,仿佛衔着神女轻纱的喜鹊都活了般。 元今今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嘻。”摄魂铃又笑了,而这一次,小铃铛上面的眼睛图腾没有消失。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映照在栩栩如生的神女像上,一时间,她仿佛活了。 正当元今今愣神之际,一个仿佛来自仙界的声音映入耳朵:“小姑娘,你想拯救碧水村吗?” 神女,显灵了。 …… 浓雾包裹的村外,时不时还能听见诡异的悲鸣。 莓铃看着第四十只化作烟雾的鬼人,吓得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 乔易的额头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他漂亮的眼睛紧盯四周,心知杀鬼人不是个方法,必须找到鬼气根源,把它杀干净后,才能解决困境。 这三年他成长得不算快,足足三年时间,却只是筑基小圆满的修为,不是因为别的,正是紫阳有意压制。 紫阳三番五次地告诉过他,修为进阶太快,容易根基不稳,前期太顺,后期反而容易遭遇瓶颈,产生心魔。 所以紫阳才会变着法地让他练习法术。 别的修士因为灵根限制,运用法术时必须念转换咒,但乔易是无属性灵根,不会跟五系法术相斥,所以连转换咒都省了。 但乔易至今没有一柄趁手的武器,暂时只能用法术攻击,以自身的力量对抗没法杀光的鬼人,他也显得力不从心。 莓铃第一次看乔易这样的表情,也慌,但又帮不上忙,正焦急着该怎么办,忽然她瞧见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穿破浓浓白雾,降临到碧水村中。 之后一阵刺眼的白光闪烁后,原本围得满满当当的鬼人都消失了。 “那是什么?”莓铃惊喜地看着那道圣洁的白光,想到碧水村供奉着的神女,惊喜说道:“神女显灵了?!” 但乔易的面色却没有好看半分,他连召出飞舟的灵气都没有,坐在地上轻轻喘着气。 莓铃看乔易郁郁寡欢,努力想扭转话题:“乔易师兄,短短三年你便已经筑基小圆满,想必是整个修真界的第一人了。” 乔易虽然心不在焉,但还是轻飘飘地回应:“在我家是垫底。” 莓铃知道乔易还在因为跟元今今吵架的事伤心,想安慰他:“乔易,今今是太关心你了才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乔易青着脸站起来:“今今!” 自己遇到鬼人不要紧,但要是今今遇到了呢?! 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居然把今今抛在那碧水村里?! 今今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乔易使出灵力想召出飞舟,但因为运力太猛,被呛得直咳嗽。 “要把它放出来吗。”乔易的声音很低,他的眼神越过莓铃,“不行,那样莓铃会死。” 他取出储物袋,把紫阳给的丹药全倒出来。 莓铃认得这些丹药,是来自药堂炼制的初级灵气丹,可在吃下后可短暂补充大量灵气。 在瀚海内,曾经明令禁止金丹期以下弟子服用,曾有筑基期弟子偷偷服用初级灵气丹,结果却是灵脉暴毙而亡,因为以筑基期的灵脉,根本吸收不了这么浓郁的灵气。 乔易把灵气丹全倒在掌心,莓铃一看,足足有七八颗,她被吓了大跳,赶紧阻拦他:“乔易,你的灵脉撑不住!” 一颗的话可能勉强吸收,但足足七八颗,就算是乔易也没办法撑住啊! 莓铃想去抢乔易掌心丹药,但她哪里有他快? 乔易的身子站得笔直,他看着浓郁的白雾,正欲将这七八颗灵气丹一并吞下—— “乔易!”一个元气满满地声音透过雾气传来,“你在这吗?!” “今今?!”乔易来不及吞丹药,就看见那道活跃的影子透过白雾穿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元今今的脸,就感觉她猛然抱住自己。 元今今拍拍他后背:“你没事,太好了。” 乔易愣了一阵,脸红到了耳根子。 乔易感觉到元今今的脸倚着脖子,暖暖的,香香的,他咽了口唾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要回抱住元今今,她却像是狡黠的猫似的,一溜就缩了出来,他的双手徒留在半空。 乔易眼神一转,莓铃跟李庚双双盯着他,他赶忙把双手放下,羞得侧过脸。 “没想到这匕首真能带路。”元今今兴致勃勃地拿出柄匕首来。 这正是戴冠典礼时村长失踪时落下的匕首。 匕首十分精细,上面是细腻繁复的花纹,隐隐还散发着血红的微光。 “这是?” “碧水村的神女显灵了。”元今今似笑非笑地说,“要我当救世主。” “听这死丫头胡说八道。”李庚嫌弃地说,“那散修只说这匕首能帮我们认路。” “像这样。”元今今一把将匕首插到土里,往东南西北方向各划了划,当匕首停滞在西北方向时,刀身上忽然闪出血红的图腾。 “西北!”元今今一亮,指着那迷蒙的白雾,“恶鬼就在那!” 白雾虽然仍在,但先前可怖的鬼人再没消失过。 元今今用匕首带路,在诡异的白雾里破开一条道路。他们踩过潮湿的水面,往树林里越走越深。 滴答的水声是树林唯一的回音。 “今今,咱们应该怎么对付那恶鬼……”莓铃有些怕,“要不是神女显灵,我们连那些鬼人都不过……不如我们先想办法出去,让紫阳前辈来?” “哎。”李庚这时候倒不乐意了,“村里那散修还给了元今今个宝物,那匕首,说是用那匕首打鬼,扎一个是一个,根本不费劲。” 他浑浊的眼珠子转转,满心想着只要在碧水村立下大功,那之后的刑罚肯定会免大半。 想到这,他继续撺掇元今今:“再犹豫就晚了,小一百号人呢,等紫阳过来人全死光了。” 说到这,乔易的脸色坏到谷底。 足足走了好几个时辰,匕首忽然闪烁出耀眼的红光。 元今今的脸色凛然:“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呼!”一阵剧烈的怪风吹来,将几人的头发衣服吹得乱七八糟,甚至睁不开眼睛。 元今今吃力地撩起头发睁开眼,手里的匕首已然在发烫了。 元今今努力抬头看,又看见前面那道摇曳的影子。 黑色的树影在白色雾气里十分显眼,树叶在风中摇曳婆娑,挂在树上的黄色神符,像是被这阵剧风吹得瑟瑟发抖。 这不是别的,正是碧水村外那棵神树。 那棵原本镇压着恶鬼,被村民所供奉的神树。 就是这了。 “一开始咱们就是在这树后发现孩子们的。”莓铃诧异地捂住嘴唇,“没想到……没想到罪魁祸首会是它。” “镇压邪恶的法宝,都是很容易被污染的。”李庚说,“这树可能一开始有神性,但后来被恶鬼腐化,神树就是恶鬼,恶鬼就是神树,他俩融为一体了。” “是这吗?”元今今侧头看乔易。 “是闻到十分浓烈的鬼气。”乔易面露难色,“可我居然没注意到这里。” 元今今手里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走近那神树,乔易本想拉她,却被元今今一眼瞪了回来:“鬼人随时可能再出现,你掩护我。” 咚咚,咚咚,咚咚。 元今今的耳边响起声音,像是谁的心跳。 她左顾右盼一番,却什么都没发现,等她狐疑地再看时,眼前只有这株诡异的神树。 忽的一张神符飘下,落在元今今额头,她抬手一接,再看神符上,发现全都浸着血。 咚咚,咚咚,咚咚。 还是心跳。 元今今一咬牙,奋力地朝神树扑去,狠狠将匕首插到神树树壁! “嘶!”元今今竟然听到神树在悲鸣。 “姐姐,你快让开!”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从哪儿扑了过来,死死地抱着元今今的大腿。 “你不准伤害树爷爷!”又一个孩子冲出来,他牢牢地捆住元今今的手。 元今今本来怪力无穷,她要甩开这几个小孩多轻松,但等她看清楚时,被这几个小孩吓了一跳。 黑色素衣,七八岁的年纪,这几个小孩,分明是昨夜被元今今救下的那几个! 他们不是都被掳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满口叫着“树爷爷”,想救这神树?! “不要你们多管闲事!”南齐居然也冲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瞪着乔易,眼睛里似乎渗着血光:“哥哥,你说话不算话就算了,为什么连保护我们的树爷爷也要杀!” 作者有话要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苦痛才是救赎 其他几个孩子哭着抱着神树:“树爷爷,你没事吧?会不会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元今今也愣了,那柄祭祀用的匕首还在树身上,树皮被剥落,从里面流出来的,是汩汩鲜红的液体,像是血。 “树爷爷是好心。”一个孩子哭哭啼啼地说,“我们不想参加什么戴冠典礼,我们不想喝那什么星光酒,呜呜呜……我们不要回那个地狱一样的村子。” “哎呀,哭得耳朵疼。”李庚挖挖耳朵,不屑地说道:“咱们看的这是不是幻象啊?你俩也别小看恶鬼的威力,人家说不准也能使幻术的。” 乔易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白色符咒,他往树上一贴,符咒未有丁点反应。 “不是幻象。”乔易说,“感幻符并没有发光。” 感幻符非常稀有,它能测试出是不是幻象,但它却算一种吃力不讨好的符咒。 能感应出幻象,却不能破除幻象,成本过高,却没大用,还只能用一次。也就只是有背景不差钱的修士用用。 “切。”李庚嫉妒地哼气,“拜紫阳果然好处多。” “闭嘴。”元今今回头瞪了一眼李庚,找到个哭得不那么厉害的孩子问:“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说那村子是地狱。” “他们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我不要成为爹娘那样的人!”又一个小孩大喊,“他们的脑子有病,全被那个坏神女骗了!他们心甘情愿地为神女做事,还说奉献一生,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今今,这些孩子会不会看到了幻象,被这神树迷惑了?”莓铃小心翼翼地问。 乔易又摸出张感幻符,贴在孩子额头上,但符咒仍然未发光。 不是幻象。 孩子们口齿不清,哭成一团,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元今今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努力把事情串在一起。 昨晚这群孩子在村子里消失,随后元今今等人在神树后救下孩子,孩子哭着说要乔易不离开,好好地保护他们…… 难道他们怕的根本不是神树,而是村里的人? 但依照神女的意思,这神树是罪魁祸首,它已经被恶鬼腐化,已经跟恶鬼融为一体……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说的才是真话?谁在说谎? 忽然,元今今想起了什么,她拎起一个小孩,直接扯下小孩的上衣,小孩的后背一览无余。 然而诡异的是,明明被治愈的后背,又多添了好多伤痕。 元今今的手指轻轻一碰,孩子哆嗦得直叫,闭着双眼十分害怕:“好痛,别打我,别打我!娘,你别打我了!” 娘? 元今今愣了愣,一把拽起横眉冷对的南齐,也把他上衣给脱了。 “怎么会……”莓铃吃惊地捂住嘴。 明明昨晚南齐身上并没有伤痕,今天他的后背却新添了鲜红的血痕。 李庚前些年干了不少欺压人的事儿,一眼就瞧出这伤痕的门道:“哎呀,我看这痕迹,是用鞭子抽的。” “鞭子,抽的?” “对啊,比我这根还粗些。”李庚比划着,说着就从自己储物袋中摸出条鞭子,正是先前打莓铃的那一条,看得莓铃心惊肉跳,吓得躲在一边。 其他几个孩子一看到鞭子,更是吓得直哆嗦,捂着耳朵就跪地求饶:“别,村长,别打我们,我们参加戴冠典礼就是了,别打了,别打了。” “用这么粗的鞭子抽这么小的孩子,也是丧心病狂。”李庚剔剔牙,“就连我都做不到,要我对付这么小的外门弟子,一般就罚几天不吃饭。” “为什么你们的父母会这么打你?”元今今拧紧眉毛。 看这伤痕,全都是往死里打的。 “娘说……只有遭受苦难,才能表示对神女的虔诚。才能得到神女的救赎。”一个孩子说,“必须把整个人全都奉献给神女,才能让她保佑,继续照拂我们碧水村。” “我才不要那什么坏神女照拂,我们要离开村子,我们不要参加戴冠典礼!” 元今今这才想起,昨夜她发现这些受伤的孩子时,以为全是被山角兽所伤,但如果全都是昨晚才受的伤,那么孩子背上的伤痕,怎么可能有结痂的? 伤口结痂,正是因为这些孩子成年累月的遭受毒打。 而南齐是昨天才来的碧水村,所以昨夜救他时,唯独他身上没有伤痕。 元今今一行人,完完全全地搞错了! 乔易脸色苍白:“是我们亲手把这些孩子送到那群坏人手里?” 南齐恶狠狠地瞪了乔易一眼,然后说:“昨天夜晚,我们大家伙全都跪在地上,向真神祈祷,求求真神能救救我们,把我们从这邪恶的碧水村里救出来……” “只有树爷爷听到了我们的祈愿。”一个小孩哭哭啼啼地擦着眼泪,“树爷爷把我们救出来,让我们躲在他的荫蔽下,这样那坏蛋神女就找不到我们了,就再没有人打我们了,我们就自由了……可是哥哥姐姐,你们……” “大哥哥,我已经跟你盖章约定好,可你非但不保护我们,还把我们重新送入那个魔窟!任由戴冠典礼开始,想要我们也沦为那恶毒女人的奴仆!” 乔易的脸色苍白,双拳紧握,明明漂亮的一张脸上,却是满满的杀气。 但十分诡异的是,这样浓烈的杀气却跟他的脸融为一体了,还产生了种诡异的美感。仿佛杀意是乔易与生俱来的本质般。 “我要杀了她。”乔易面无表情,“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这样的乔易,让元今今心生不安,她赶忙按住他的手:“乔易你等等,事情还有很多没有搞清……” 就连元今今也没摁住他,乔易手心出现一柄法术化成的长剑。 一会儿是熊熊烈火,一会儿变为凛冽寒冰,一会儿化作跳跃的惊雷…… “乔易!你停下!”元今今拔高音调,却仍然无法让他冷静。 这时候又是一阵剧烈的风刮来,巨大神树上的树叶摇曳起来,凌乱带血的神符也纷纷坠落,一个稳重深沉的男音传来:“小孩,你这样可杀不死那妖女。” 神树,说话了? 元今今似笑非笑地看着神树:“树大爷,刚刚神女让我当救世主,现在你又开口了,来,你想跟我说什么?” 树壁上的口子还在流血,神树长长地叹一声气:“那妖女妖言惑众,老夫知道你们几个小孩,已然把我当恶鬼看待,现在辩驳也无意义,但你们心中肯定还有疑虑,说说看,老夫的话,你们就算不当真,暂且也可以听一听。” 元今今知道现在乔易没法冷静思考,她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问神树:“到底‘恶鬼’存在吗?” 神树笑笑:“如果以那妖女所说,是,我就是‘恶鬼’。” “这周围的白雾,是你做的手脚吗?” “不是。” “先前袭击我们的鬼人,是你暗中操控的吗?” “不是。” “那都是谁操控它们的?”李庚不相信,插口就说,“那村里的散修可能是骗了我们,但万一你也骗我们呢?” 神树并未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说:“那些鬼人一开始袭击你们,在妖女假惺惺现身之后,却全都消失了。直到你们走来我面前杀我,那些鬼人都没出现过。难道这不是妖女博得你们信任过后,故意为你们肃清道路吗?” 莓铃吓得吸了一口凉气:“村子里那个神女,一直在哄骗我们?鬼人,白雾,全是她的手段?” 元今今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那她这么做的目的呢?” 神树的声音很沉:“杀我。” 元今今嗤笑了声:“她既有本事召唤鬼人,还有本事放白雾,为什么她不自己动手?非得大费周章骗取我们信任,非要让我来手刃你?” “她必须借你们的手杀我,因为她杀不了我。”神树的声音庄严而神圣,“就像我被禁锢在这,她也被困在碧水村的妖女像之内。她虽然能蛊惑蠢人,施展鬼术,但却拿我没有丁点办法。” “为什么?” 神树的声音里散发着骄傲:“因为老夫,曾是至高界的一名仙人!” “至高界?!”元今今的心咯噔一跳。 那个神秘兮兮,强得可怕,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无梦,也是从这什么至高界坠落下来的。 这个神树,难道跟白无梦一个级别? “老夫曾是在至高界游历的仙人,被歹人暗算之后,从至高界坠落入凡人界。”神树说到这,“几百年前,老夫身受重伤,元神几乎损毁,只有一缕神魂侥幸不死,寄托在这株大树上,静心养魂数百年,这碧水村一直平和美好,直至那妖女出现。” 说到这,神树已然咬牙切齿:“只可惜老夫神魂虽然已养百年,但实力早已遭到重创,那妖女先自封神女,让村民全都祭拜她,为她雕像,随后使出阴毒邪术,把老夫神魂彻底封印在这大树之内,那妖女妄图吞掉老夫神魂,哼,自不量力!” 元今今瘪瘪嘴:“然后呢?” “然后?”神树笑笑:“然后她的元神被老夫封印在那神女像内,几十年了,一直不能逃出生天,却没想到那妖女心思如此歹毒,不能自己动手,便蛊惑你们动手,还不惜大费周章,搞出神女救世,老夫才是恶鬼的鬼话,其心歹毒!” ☆、妖女水嵘 神树话音刚落,气氛完全陷入沉默。 过了好半晌,莓铃才先开口:“意思是,咱们全上当了?那些失踪的村民呢?也只是故弄玄虚?全是那妖女自己在捣鬼?!” 李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嘻嘻地说:“八个孩子被这位大仙救了,剩下的估计全在妖女那呢。咱们被骗得个团团转。” 元今今站在原地停顿许久,才慢慢开口说:“但还有疑点。” 南齐气愤地推攘元今今:“你什么意思,你是站在妖女那边的吗?树爷爷救了我们两次,却被你这么怀疑,你滚!我们根本不要你救,你滚!” 元今今也没什么好脾气,拧着南齐的脸就骂:“闭嘴!别以为你年纪小撒泼,我就得让着你。” 南齐被元今今吓愣了,张着嘴巴连哭也不敢了。 “神树大仙,那如你所说,碧水村那个妖女杀不了你,得借他人之手。”元今今说,“但信仰她的村民那么多,她只要吹几句风,那些村民肯定听话地拿着菜刀找你了,她为什么非得找我们。” “呵呵。”神树笑了,“一开始,老夫也搞不明白,但当你站着我面前时,我明白了。” 元今今狐疑地说:“什么意思。” “要杀老夫很困难,普通法器根本不顶用,需要祭祀者鲜血浇灌的法器。而祭祀者的心越诚,法器的力量越大。”神树说。 元今今下意识地看着手中精致的匕首:“那这……” “不错。”神树说,“这正是妖女费心费力,用祭祀者鲜血浇筑的法器。就算妖女费心费力培养继承人,但碧水村,没有一人能完全发挥它的实力。而你……” 元今今看着神树壁上汩汩流动的鲜血。 “你能驱动它。”神树说,“而这,就是那妖女必须蛊惑你的原因。” 元今今沉默了,又开始思考。 而乔易却说话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你还没说,我应该怎么杀了她。” “那妖女的确是邪修,她叫水嵘。那座神女雕像,既是她的牢笼,也是她的铠甲。直接攻击雕像是没用的。”神树说,“必须把水嵘的元神先放出来,再用这匕首钉住她的心口,方可诛心。” 元今今倒稀奇了:“用她给的匕首对付她?!” “没错。”神树阴测测地笑了,“妖女水嵘肯定想不到,她费尽心力浇灌的法器,也是能送她上天的刑具!” 元今今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了神树许久,随后她下巴一扬,似笑非笑地说:“大仙,万一你也骗我呢?” 神树没有回答。 先前捅在神树上的匕首,还插在那一动不动,只是那伤口裂隙放大,这神树生生掰开自己树干……咚咚,咚咚,咚咚。 这神树里面,居然有一颗跳动的巨大心脏。 神树居然将自己的弱点,毫无保留地曝露给元今今,此时此刻,只要元今今拿着匕首捅向这巨大心脏,那他绝对会彻底死去。 “小孩,老夫姓轩名道,寿命过了千年。”神树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就是我给出的诚意。” …… 村外的白雾浑浊一片,碧水村内的白雾早已散尽,像是紧闭的牢笼。 村长跪地,匍匐在神女像前祈祷:“神女大人,感谢您显灵,把我们从恶鬼的手中救出来……但那八个孩子,还是被掳走了。” 扈二娘在一边哭得快抽了气,哭得声嘶力竭:“神女大人,我儿子,南齐……南齐被带走了,求求您显灵救救他。” “神女大人,那些孩子不听话,不懂事,不懂感受苦痛的修行,但您千万要保佑他们,让他们不要被恶鬼吃掉啊!” 而神女雕像仍然面容噙笑,羽毛披在她的肩上,她身裹靓丽的轻纱,美得如同仙人。 面对跪地的村民,她毫无动容。 气氛陷入死寂。 正在这时,有人破开村外迷蒙的白雾,直接蹦跶到大家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元今今。 她满手是血。 “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只有你一个人?”村长诧异地看着她,“你们不已经连夜走了?” 元今今也一副诧异的表情:“我们察觉到还有问题,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们全不见了,正慌的时候,神女大人就显灵,告诉我该往哪走了。” 说着元今今笑嘻嘻地朝神女像挥挥手,手里还拿着那柄血淋淋的匕首:“神女大人,我已经破开神树树壁,它的心脏就在中央。” 元今今支开手就开始比形状:“那心脏足足有这么大!要不是神女大人赐予给我的匕首,我根本就杀不死他,神女大人,你可真厉害。” “什么?神树就是恶鬼?”村长诧异。 元今今笃定地点点头,随后一本正经地冲神女像说:“没错,神树就是恶鬼,我在宰了他之前,他还叽叽歪歪跟我说了好多话,就是想迷惑我!可我怎么可能相信呢?我是看着神女天降神迹,怎么可能相信那恶鬼的胡说八道?” 元今今扇了扇手中鲜血,蹦跶到神女像面前,非要把沾血的手放神女像跟前:“神女大人,你闻闻,这就是那恶鬼鲜血。” “哎,你走开,鲜血会玷污圣洁的神女大人。”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把元今今扯下来。 扈二娘看见元今今,眼睛都红了一圈,生生扯住元今今的袖子:“姑娘,好人,大善人,既然你已经杀掉了恶鬼,那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在哪里?!” 元今今的眉眼一埋:“全死了。” “儿呀!我的儿子!”扈二娘嚎啕大哭。 元今今却不闻不问,将扯住自己的村民全部推开,睁着双漂亮清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神女的脸:“神女大人,我现在是您最忠实的信奉者,倘若您还有什么吩咐,请务必让我做。” 一束漂亮的光从天上洒下,映照在神女身上,神女就站在那,她笑了。 忽然,所有的村民都停止了哭嚎,呆呆地愣在原地,过了好几息的工夫,才满脸诧异地全跪在地上,朝神女像呼喊:“谢谢,谢谢神女大人的神谕。” 可惜元今今什么也没听见。 村长不由分说,直接从元今今手里夺去了满是鲜血的匕首,扯着元今今就走:“神女大人说,这匕首暂时由老夫保管,还请姑娘随老夫过来,这是神女大人特地吩咐的。” 在转身的瞬间,元今今迅雷不及掩耳地摸出张符咒,朝空中一吹,谁也没有看清,符咒就已经消失了。 元今今面无表情,冲着用了隐身符的乔易传音:“乔易,幻象符时间有限,一共有四处封印,把它们全解开后才能杀了妖女水嵘。抓紧时间。” 据神树轩道称,他当年留下的封印一共有四处,分别在村子东南西北四个角,必须把封印符咒拆毁,才能把妖女水嵘放出来,随即诛灭她真身。 所以元今今一合计,决定分头行动。 她先大喇喇地回村,吸引村民注意,而乔易则用隐身符,悄悄潜入进行破坏。 为以防万一,元今今刚刚吹散了张幻象符,就算水嵘要确认神树轩道是不是真死了,也有障眼法迷惑她。 但时间有限,只有一炷香的事件。 莓铃和李庚则留在神树那照顾孩子,不参与这次行动。 乔易先去最北边的封印,他按照神树轩道的指示,很快找到大概位置,但周边除了一口枯井之外,一片荒芜,没有房屋与人烟。 他眼睛一闭,感觉到股浓烈的鬼气。 没错,就在这附近。 乔易走到枯井前,这枯井十分奇怪,孤零零地立在这,周边没有杂草,井上居然连灰尘都没有,像是有人长期清扫。 乔易眼皮跳了跳,他整个人往枯井一跳,即便光线微弱,只有井外漏下的些微光芒,但在黑夜中,乔易的眼睛如猫一样敏锐。 这枯井下倒很空旷,有道曲折的小道,他顺着小道往里走,进入了间小屋。 屋子不大,最多只能容纳五六个人,但面前景象还是让乔易遍体生寒。 墙面上是个巨大的符咒封印,四支粗壮的蜡烛燃烧着青绿的幽光,而供奉的神龛下还放着祭品,而这些祭品,居然是早已风干的人耳! 乔易双拳紧握,气愤得难以自制:这样的邪修,竟有胆自称神女?! 他恍惚间想起幼时哥哥告诉过他:凡人愚昧又狗腿,满嘴仁义道德,会在欲念面前原形毕露,会为了利益满口谎话。真相往往不会像表面一样简单,但要甄别真相,却难上加难。我们家族多简单,不看真相,只看价钱。 他哥哥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不要为了愚蠢的正义感浪费时间,时间,就是金钱。” “不。”乔易并不认同这一点,“每个人都是值得被拯救的,拯救别人才不是浪费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小乔易是圣母心肠。 ☆、意志不觉醒 元今今被引到村东的一处祠堂。 还没进去,元今今就被浓厚的香火味熏得直咳嗽,旁边的村民就已经塞给元今今一件素黑的袍子,这不是别的,正是戴冠典礼上村民穿的那套。 “要把自己奉献给神女的话,必须参加戴冠典礼,成为我们的一员。”村长拄着拐杖,战战巍巍地说,“虽然姑娘你的年纪大了,但既然神女大人法外开恩,那我们自然欢迎。” 元今今被连拖带拽,直接扯进祠堂。 元今今的主要任务是尽量拖延,给乔易争取更多时间,于是她揪着村长袖子,就开始装疯卖傻:“村长大爷,在成为你们一员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村长顿了顿:“你问。” “我这年纪这么大了,还有星光酒给我喝吗?”元今今说,“不能因为我有修为,会法术,神女大人就不管我了啊,得公平。” “星光酒,还有吗?!”村长赶忙问旁人。 “有,还有!” “要给我端上来才算。” “端上,端上。” 好不容易把星光酒折腾上来了,元今今又睁着好奇的双眼说:“村长大爷,我信奉神女大人之后,能活到三百二十岁吗?” 村长的嘴角趔趄:“这老夫暂且不知,神女来之后,碧水村的总共历史,压根不到三百二十年。” “嗯……”元今今扶着下巴,俏皮一笑,“要侍奉神女的话,就要一直呆在碧水村……那我到了婚嫁年龄,想嫁给外乡人怎么办?” “只要神女大人同意,我们自然是不强迫的。” 元今今又笑:“那神女究竟叫什么名字?” 村长脸色难看:“神女名讳,岂是我等凡人知晓的?!” “嗯……”元今今还想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却已经被人按了进去。 刚进祠堂,元今今就抽了口凉气。 不过一个小小的村子,祭祀氛围却搞得这么夸张。 祠堂里也供奉着一座神女像,相比村中间那座要小得多,香火烟雾缭绕,背后是块巨大的血腥图腾,而摆在神女像前的祭品不是别的,是早已被风化的人耳。 按这些人耳的形状来看,都是从七八岁小孩身上割下来的。 元今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又想清楚了一些事,但压抑的真相像块大石头,沉沉地砸在她的心口,戏谑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元今今就算张开嘴唇,也吐露不出半个字。 遗憾,她只为这些人的愚蠢感到悲哀,遗憾。 “嘻。”这时候摄魂铃又笑了,“小女孩,你说到底是阴险的妖女恶毒,还是愚蠢的凡人更恶毒?” “你早就知道了?” “那是自然。”摄魂铃语气倨傲,充满了傲慢,“本法器可是古神残肢所化,鬼气凝结而成,早在看见神女像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她身上的鬼气。虽然跟本法器根本没法比,但我与她也算是惺惺相惜。”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元今今面色发白。 “嘻。”摄魂铃一声嗤笑,“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说不准我能早点救他们。”元今今咬牙切齿。 “早点救他们?”摄魂铃不屑一顾地冷笑,“这些愚蠢的人值得被救?” “值得。” “那我们打个赌。”摄魂铃收起冷笑,傲慢地说,“你赢的话,我就为你所用。我赢的话,你就把命给我。” 元今今眼睛也不眨:“好。” 摄魂铃:“我赌这些人冥顽不灵,即使你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会拥护邪修,杀了你。” 元今今:“我赌不会,他们会认识到自己错误的。” 摄魂铃懒懒地打个哈欠:“你必输。” 元今今笃定地说:“我相信人性。” 见元今今没了反应,村长已经开始匍匐跪地,向神女像磕头并拜念祷告。 其他村民一起念诵许愿,元今今沉默地看着这些人,她只觉得可悲。 “南齐!南齐你到底在哪儿!”一阵充满哭腔的声音传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扈二娘。 扈二娘是整个碧水村内,除元今今一行人,唯一一个意志自由的人。 此时此刻她哭得双目红肿,发疯一样冲进祠堂,对其他村民的阻挠不管不顾,指着神女像便大骂:“什么神女啊,胡说八道!什么能保佑我们,不被恶鬼侵害,却连一个小小的八岁孩子都保护不了,你有什么脸皮在这接受供奉?!” 扈二娘说着就要去砸雕像,但她只是一介凡人,其他村民或多或少会法术,不消片刻便把她摁住。 扈二娘披头散发,哭得难以自制,她挣扎着,冲着神女像大喊:“把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摁住扈二娘,但悲伤的力量比想象中大得多。 她脱下绣花鞋就朝神女像砸去:“如果你是真的话,那就显灵来看看啊!那你把我儿子还回来啊!” 碰一声响,绣花鞋砸碎了祭祀台,早已风干的人耳散落在地。 “我的天!”扈二娘看见了,她倒抽一口凉气,拼命地朝村民身上砸去,“你们这群疯子,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我儿子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你们悄悄给……悄悄给祭祀给了这妖女?!南齐啊,我的南齐……” 扈二娘哭得泣不成声。 一炷香的时间就快到了,乔易传音给元今今,他已经捣毁三个封印了。 剩下的那个封印,就在元今今面前了。 元今今攥紧拳头,她的手腕转了转,趁着祠堂里已经闹做一团,猛然一跃跳到神女像旁,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先别急着吵架,听我说句话啊。” “可恶!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快下来!”有人去扯元今今,却被她轻巧地躲过了。 “扈二娘,南齐没死,别哭了。”元今今冲扈二娘露出个笑。 “什么……”扈二娘吃惊地闭不上嘴。 “你们供奉的神女是邪修,你们整个村都傻得很,全被她利用了。”元今今笑嘻嘻地掌着神女像头颅,“还有,这位把你们骗得个团团转,几乎用尽生命来信仰的神女,她有名字,她叫水嵘。” “轰!” 一声巨响,元今今把神女像以及背后的封印,一拳头轰得个粉碎。 “啊!”剧烈的哀嚎从村中响起,惊起整个碧水村。 这是水嵘在哀嚎。 所有的村民面面相觑,全都惊白了脸:“堂堂神女大人怎么可能会哀嚎?神女大人无害又仁慈,一定是恶鬼装的。” “别自己骗自己了。”元今今叹一声气,站在村长面前,手掌摊开,“村长大爷,把匕首还给我吧,我帮你们杀了她。” 村长原本长着慈祥的一张脸,此时此刻却凶相毕露:“快抓住这邪恶的女人!她竟敢玷污神女大人!抓住她!” 元今今还是笑盈盈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双眼定定地看着村长:“把匕首给我,我来帮你们杀了她。” 没有人听她的。 其他人张牙舞爪地朝元今今扑过去,但还未靠近她身体,便感觉被什么东西给弹了回来,定睛一看,元今今周身裹着一层淡淡的屏障。 这不是灵气盾。 碧水村的村民有筑基期的修为,倘若元今今只用灵气盾,会被他们轻松攻破。 元今今双手一撩,袖子翻开,露出两条光洁的手臂——所有人都愣住了。 上面密密麻麻全贴满了符咒,每只手上至少十几张,其中不乏普通修士看着就肉疼的高等符咒——这些全都是乔易的存货,从紫阳那搞来的。 乔易把所有防御系的符咒,全乱七八糟贴她手臂上了,这些人根本无法靠近元今今的身子。 元今今一跃而起,直接砸碎了祠堂屋顶,畅快的风很快钻了进来,腿上的神行符让她一跃老远,已经站在了村中央,那座巨大的神女像面前。 乔易已经在那等她了。 原本在祠堂里的村民,全轰轰地跟了出来,不出片刻,小百号人全部汇集在神女像周围,将元今今乔易二人包围得严严实实。 虽然四个封印已破,神像的表情早已变得可怖惊恐,原本普世仁慈的微笑,早已完全消失。她看上去非常痛苦。 水嵘的元神在挣扎,距离她从神女像里出来,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用这一炷香的时间让村民觉醒,应该够了。 元今今给乔易一个眼神,乔易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他双手结印,嘴里呢喃念咒,随即一阵剧烈的风吹来,直接刮起这些戴冠村民散落的头发,割破他们素黑包裹的上衣长袍,露出了碧水村可怕的本质。 他们的后背上,充斥的是密密麻麻的鞭痕,几十年常年积累的鞭打,早已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即使旧伤痊愈,新伤却添了上来,根本就不成人样。 而他们披散的头发被吹起,露出了这些村民完整的脸。 所有人,包括村长的所有人,全都没有左耳。 作者有话要说:可怕的邪教徒 ☆、苦修 “啊!”一阵惊叫声传来,正是来自踉跄跑来的扈二娘,她还没来得及捡起扔掉的绣花鞋,已经被这画面给吓傻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背后都是伤,左耳也被割了,到底是谁做的?” 全村人无一人开口,沉默地站在原地。 “都是他们自己打的。”元今今面无表情,“被鞭子抽着打,就是他们的修行方式。” 扈二娘吃惊地捂住嘴:“疯……疯了吗?” “住嘴!”村长恶狠狠地喝止了她,“你不懂我们的修行方式!这是我们的苦修,唯有苦难作为训诫,疼痛才能长鸣在心。这是我们对神女大人的尊重,我们碧水村人已然把人生献给神女大人,这么点不起眼的苦修算什么?” “是。自虐也是修行方式。”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残也是?” 村长气势汹涌地说:“世界何其大,修真大道宽广,功法众多,你们根本没资格指责我们的苦修。” “那戴冠典礼……”扈二娘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孩子们喝完星光酒之后,你就把那柄祭祀匕首拿出来……难道那时候,你就要……” “没错。”村长说得底气十足,“在碧水村,割耳是仪式。没一个碧水村的村民,在八岁参加戴冠典礼时,都会为神女大人献出自己左耳,以表诚心。” 村里的小孩都知道戴冠典礼会被割耳,吓得不得了,所以才会在深夜祈求仙人降临,祈求仙人将他们带离这可怕的碧水村。 神树轩道听到孩子们的祈愿,把他们带到村外藏起来,而元今今等人当时却被蒙蔽,以为是轩道拐走了他们,把那群可怜的孩子送回碧水村。 而戴冠典礼上割耳的凶器,正是那柄祭祀匕首。 神树轩道曾经说过,只有用鲜血浇灌的法器才能杀了他,而这柄匕首,就是邪修水嵘蛊惑村民割耳,用血浇灌出的法器。 何其歹毒! 所以邪修水嵘捏出来袭击他们的鬼人,也全都没有左耳。 “水嵘自封为神女,却给你们带来这么多苦难。”元今今说,“你们有什么脸面说这是苦修?是,苦难是能磨砺人心,疼痛是能让人警钟长鸣。但‘唯有苦难作为训诫,疼痛才能长鸣在心’?放屁!” 所有村民都脸色苍白地看着她。 “无由来的苦难是傻,自己往上面撞的疼痛是蠢,听信妖女水嵘的谗言,你们除了日复一日的自虐,还剩下什么?”元今今说得咬牙切齿,“连你们的孩子都惧怕你们,恶心你们,觉得你们都是疯子……这难道不可悲吗?为什么不能做被孩子喜欢,崇拜的爹娘?” “我从来没见过我爹的样子。”元今今说,“我小时候,娘一直卧病在床,她的脸色非常不好,身体十分虚弱,连说话都要大喘气,所以我很小开始就要照顾她。” 乔易沉默地看着元今今,悄悄地牵起她的手,握了握。 “她的人生很狭窄,她不会法术,一生就被困在个小破村里,守在我爹身边,后来我爹跑了,她也没有一天放弃过相信他。”她的眼眶红了一圈,“可这些都不妨碍我爱她。我爱她,非常爱。” “可是你们呢?”元今今瞪着这些人,“你们可悲的信仰,让你们的孩子都离你们而去,觉得你们是不可救药的疯子。好的信仰是引人为善,坏的信仰是引人作恶,你们倒好,不祸害别人,反倒是在自己的后代身上作恶!” 碧水村民多年来的信仰,怎么可能只凭元今今几句话打碎? 村长拄着拐杖,笑了:“哎呀,这姑娘被骗得好厉害。” “这就是神女所说的,没有慧根吧。” 他们连恼羞成怒都没有,根本就不信。 可悲至极。 元今今也懒得再费口舌,她看着村长:“把祭祀匕首给我。” “哼,神女大人早就对你有忌惮,所以提前让我们收了匕首。”村长也冷笑,“现在匕首可不在我这,被我们藏了起来,你就算杀了我,也找不到。” 愚昧至极。 气氛僵持不下,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水嵘即将脱壳而出。 “咔……咔擦”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元今今猛然回头。 原本无暇的神女像出现第一根裂缝,裂缝越来越多,无限扩大,最后碎裂开来。 “砰!” 神女像,碎了。 而当水嵘从神像里脱出时,散发出来的鬼气威压,让元今今都几乎站不稳。 虽不能跟白无梦那逆天级别比,但也让元今今心寒胆战。 “她是什么修为?”元今今问乔易。 “元婴。” 凡人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修真大道自然难如登天。 有灵根的凡人呼吸吐纳,吸收天地灵气,引入体内滋养灵脉,就算是侥幸进入炼气一层,真正的修行旅途都还未开始。 从炼气九层到筑基,已经筛选掉百分之七十的修士。 没有家族背景,没有大派丹药护航,太多修士在短短几十年里无法筑基,郁郁而终。 筑基之后寿命增加至五百岁,其中要经过小圆满,大圆满,最后才能冲击结丹。 多少修士困于瓶颈,努力挣扎至五百岁后,发现生命追逐不过一场空,含恨而终。 从金丹大圆满到渡过雷劫,这又是难上加难。 先不提修行难度,到达金丹期的修士,总算是正儿八经踏入修仙旅途,但修仙旅途何其血腥。 夺宝杀人,争抢资源,门派之争。 太多金丹修士在内耗中陨落,踏入元婴道途的修士在这时候,已经是十万分之一了。 大多元婴修士开始占据各门派长老位置,或者另起炉灶,一路散修至元婴之人,少之又少,这时的修士,大多已活了千余年。 而水嵘的修为,是元婴。 水嵘长得跟雕像一模一样,漂亮的五官,精致的脸颊,水润的肌肤,嫣红的美唇,轻纱浮起时满满都是仙气。 美。是最纯良的那一种美。 碧水村民喜不自胜,匍匐在地跪拜说:“神女大人显灵啦!” 而水嵘轻飘飘地站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元今今,一动未动。 神树轩道曾经告诉元今今,就算水嵘从神像逃出来,但她的实力一时不能恢复,不能施展法术,是她最虚弱的时刻,趁着这机会,把匕首插去她心口。 元今今脸色难看,拽起村长:“把匕首还给我。” 村长怎么肯理她? 一只喜鹊立在水嵘肩头,她轻移莲步,站到元今今跟前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姑娘,你听信了轩道的话,压根没杀他。” “恶心的人是你。”元今今瞪着她,“我为什么要杀他?” 水嵘笑笑,如葱般的手指轻抚脸颊,微微侧脸,一点也不恼怒:“小姑娘,你很努力,但你好傻,你居然想用单薄的语言说服这些村民?告诉他们,让他们享尽外乡人尊敬的神女,是邪修?怎么可能。” 元今今瞪着她。 “我才刚苏醒,威压是有,但不能使用法术。”水嵘一点也不忌讳,直接说出口。因为在她看来,元今今根本就不是威胁,元今今就是只小蚂蚁,一踩就扁。 “小姑娘,我等法术恢复的时间里,我善心大发,让你瞧瞧人间的险恶。”水嵘微笑着,“这些人就是蠢,没得救。” 水嵘勾勾手,一个村民诚惶诚恐地抬起头:“神女大人,你是在叫我?” 水嵘颌首微笑,村民双腿跪着爬过去,压根站不起来。 “我是个骗子。”水嵘笑呵呵地抬起手,“我是邪修,我说苦痛才是救赎,那是鬼扯,就是没事玩儿你们,哪知道你们真信了,一抽抽了几十年。我说傻了吧唧的戴冠典礼必须割耳,是哄你们的,我只是想用你们的血浇灌那柄匕首而已,因为我要杀了轩道。以前你们村出现的小孩丢失,村民失踪,都是我搞的鬼。” 水嵘居然毫不掩饰地将真相说出来了,但村民们仍然跪在地上,不为所动。 “你看,他们跪习惯了,站不起来。”水嵘笑眯眯地看着元今今,像是要摧毁掉她可悲的信仰般,水嵘食指动了动,冲村长说:“来,把祭祀匕首给我。” 村长从袖中掏出,双腿跪在地上,头埋在地上,双手将匕首奉上:“恳请神女大人诛杀邪祟。” “想必轩道也告诉你们了吧。”水嵘如葱的玉手,慢慢地抚摸着匕首刀尖,“这柄匕首能杀他,也能杀我。可惜你们天真,匕首被拿走了,居然还异想天开觉得能拿回来?” “小姑娘,你蠢得真有意思。居然还想相信人性?”水嵘掀起轻纱,纤纤玉足站在元今今面前,她笑盈盈地把玩着匕首:“虽说你并不信奉我,不虔诚的血会玷污这匕首,但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给你应有的尊重,勉为其难拿了你的命。” 水嵘右手举起匕首,狠狠刺向元今今的心口,随后摸着元今今脑袋,像是最仁慈的母亲一样安慰道:“孩子,不痛的,有神女保佑,你会登上仙……” 水嵘话还没说完,她往地上看,发现自己手里的匕首裂了一地……水嵘还没反应过来,元今今已经死死地钳住她双手,大喊一声:“乔易!就是现在!” ☆、我陪着你 水嵘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剧痛,她双眼瞪大,疯狂尖叫:“是谁!” 她转身看去,只看见乔易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完全相同的匕首,此时已经从后背插在她的心口。 “这……这是。”水嵘愤怒地瞪大双目。 “你手里的匕首是假的。”乔易说,“我手里的,才是真的。” “哎呀,大姐,你还真以为我傻啊?”元今今脸上的不安一扫而空,人压根没事。 她得意洋洋地站在水嵘面前,“你真以为我把杀你的凶器交出来了?你好歹也活了好多年了吧,麻烦你动动脑子行吗?” 水嵘的心口涌出大量黑色血液,将她浑身漂亮的轻纱染成黑色,她的双目呆滞,双腿再站不稳,猛然跌坐在地。 元今今也没想到这方法会奏效,这是她跟乔易商量之后的策略。 毕竟水嵘是个阴狠歹毒的女人,就算将匕首捅进她心口就能杀她,但不得大意。 所以进村之后,元今今交给村长的匕首是假的,乔易拿着的那柄才是真的,元今今一直在明处吸引注意,而乔易一直在暗处破坏,伺机而动,只为这最后一击。 但元今今也没想到杀她会这么容易。 水嵘黑色的血液流入土地,将土地也浇得个漆黑,但即使这样,碧水村的人仍然冥顽不灵,他们甚至集结起来,疯狂地想用法术救回他们的神女。 “快,快用治疗法术!” “快给神女大人止血!”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水嵘的尸体倒在地上,黑色的血液浸满大地,她的身体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先是如绸缎般美丽的黑发,变得干枯发灰,俨然成了一团稻草。 随后她那如娇花一般美妙的美丽脸庞,开始塌陷扭曲,精致的五官变得粗俗不堪,瓜子小脸变成圆饼大脸,窈窕身材渐渐发肿,变得无比丑陋。 转瞬间,水嵘从一个窈窕美人,变成了个丑陋不堪极其肥胖的老女人…… 她躺在黑色的血海里,更显瘆人。 原本要救水嵘的村民见她这样,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往后退,这些人眼里再没有崇敬,剩下的只有惊恐和嫌弃。 元今今倒似笑非笑地说:“这水嵘倒有意思,失血过多以后就变丑了。” “不是她变丑。”乔易说,“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本来的样子?” “天下修士都是从凡人而来,天生丽质的少之又少。”乔易说,“所以有很多改变容貌的法术,但在死前还是会原形毕露。”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淡然接受这个事实。 特别是将水嵘拜了好几十年,诚心诚意把身心奉献的碧水村民。 “怎么可能,神女怎么可能是长这样的?” “这分明就是个老妖婆!” “难道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被这样的老妖婆给控制了?” “天啦!我们被骗了……” 一时间,碧水村内哭声一片。 元今今曾经苦口婆心劝这些人清醒,回头,让他们不要相信水嵘的鬼话,但他们根本不听,不信,只当元今今是污蔑,而她也没法叫醒这些装睡的人。 就连水嵘亲自说出这些年她的恶行,碧水村民岿然不动。 但当水嵘露出丑陋的真身时,他们坚不可摧的信仰完全崩塌。 “今今,我很悲伤。”乔易的声音软软的,却像是沉在了地上。 元今今自诩心脏强大,但她尚且不能完全消化这件事,更别提乔易了。乔易是打心底里比她善良的人。 “没事的。”元今今心一软,轻声安慰他,“这些人已经清醒了,我们赢了,不是吗?” “不是。”乔易摇摇头,他的睫毛轻颤,“我们根本就没有赢。” 元今今握住了他的手。 “水嵘是因为长相丑恶,村民才清醒的。”乔易像是只红了鼻子的小猫,“但要是遇到长相美丽心肠歹毒的呢?他们一辈子也不会醒,不管我们怎么做,他们都不会相信。” 元今今叹了一声气,顺势拥抱了他:“我们做的不是无用功,就算以后你遇到美丽但心思歹毒的混蛋,你也不要怕,因为我都陪着你,好吗?” 碧水村的迷雾散去大半,也再听不见诡异哀嚎,恢复了一片寂静。 水声汩汩,碧叶幽幽。 元今今看了眼水嵘瘫倒在地的尸体,正犹豫着先把她尸体转移了,再带扈二娘去见孩子们,忽然她左腕的摄魂铃晃了晃,叮叮哐哐响起来。 元今今狐疑地抬手看,摄魂铃又冲她说话了:“小女孩,还记得么?我们的赌局。” 她说的是那个村民会不会醒悟的赌局。 “这些蠢人虽然醒了,但却不是因为你的劝诫。”摄魂铃吃吃地笑起来,“而是因为那元婴老妖婆长得丑。” 元今今脸色难看:“你要说什么?” “我们平局。”摄魂铃说,“你用不了我,我也吃不了你。” 元今今没搭腔。 “我还要告诉你两个秘密。”摄魂铃娇娇地笑,“第一,元婴老妖婆没死,所以你要死了。至于这第二个秘密么……我不告诉你。” “水嵘没死?”元今今诧异。 她知道摄魂铃说话半真半假,但这种提醒自己的谎话,摄魂铃本来没必要说的。 元今今没时间跟摄魂铃胡说八道,她猛然转身看水嵘尸体,发现水嵘身上黑气涌动,黑色的血液化作丝绸,包裹她全身。 她没有变回去,还是个丑陋恶心肥胖的样子。 原本被肃清的鬼气一拥而上,全部包裹在水嵘身上,黑风刮起,所有人都近不了身。 “怎么可能!”元今今脸色苍白,“明明把匕首刺进她心口,就能杀了她……” “臭小鬼。”一个粗沉的声音传来,正是狰狞的水嵘,“刺心口确实能让我不得超生,但轩道搞错了,老娘天生体质特异,寻常人心脏在左,我的心脏却在右侧!如今我实力恢复大半,受死!” 可怕的威压灭顶而来,碧水村民根本支撑不住,全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元今今勉强站定,但耳鸣不止,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今今,逃!”乔易一把扯起她双手,跳上飞舟后急急冲出碧水村,“不能让她再害碧水村民!”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元今今刚筑基,乔易再天才,也不过是筑基小圆满。而水嵘,她是元婴。 先前她的实力没恢复,元今今尚且可以用些小把戏,但现在被碾压的差距,要是硬碰硬的话,元今今二人根本活不过一息。 乔易用灵气全力驱动飞舟,试图摆脱水嵘,但从水嵘那迸发出的鬼气一路追杀,比乔易快得多。 “往天上飞!”元今今大声说,“大不了把她引回瀚海!” 飞舟破林而出,正准备往天际飞去,碧水村方圆十里边缘,全被漆黑的鬼气封闭。 “这是封闭术。”乔易脸色难看,“出不去。” 元今今的脑子拼命运作:“去找神树轩道,啊……” 飞舟被骤然砍断,元今今从天上跌落下去。 “今今!”乔易也跳下飞舟去抓她。 两人在坠落,鬼气将大亮的天色熏黑,几乎封闭了乔易的灵脉,他一点法术也使不出来。 “今今,抓住我的手!”乔易拼命想捞她,但风向变化太大,他压根就追不上元今今。 “我抓不到你!” “风术!”乔易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用左手运用风术,被风助推到元今今面前,他一把拽住元今今手臂,顺势把她牢牢箍进怀里。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元今今很着急,她想运用灵气使用法术,但也感觉浑身都被鬼气堵死,什么劲都使不出,就算她想用风来缓冲,减少坠地伤害,但无能为力。 “乔易,所有防御符咒都在我身上。”元今今推推他,“你让我摔在下面当肉垫。” 乔易却不回应她,只是把她牢牢箍在怀里。 “乔易!”元今今着急了,“你会死的。” 乔易搂着元今今,看着她的眼睛:“我舍不得。” “乔易!” “轰——”二人坠落在地。 地面被砸了个大坑,乔易摔在下,用自己身子为元今今做缓冲。 他原本无暇的脸上沾了血迹,蓝色的衣服上也被鲜血沾满。而元今今因为浑身上下的防御符咒,毫发无损。 “乔易,你这个笨蛋。”元今今吓出了眼泪,“你不会死了吧。” “没事。”乔易勉强挤出一个笑,“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而已,我这么厉害,那个不可一世的古板紫阳都说我身体健壮,我肯定死不了的。” “都说让我摔在下面了,你个大笨蛋!”元今今睁大眼睛,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往下掉。 “呵。”乔易笑,“都说我舍不得。” 元今今哭得说不出话来,瘫坐在乔易身边:“臭小子,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不准死。” “哎哟,没看出来你们这对倒是有情人。”水嵘已经站在他俩面前。 她浑身肿胀,丑陋不堪:“你看,我连法术都没用,只是略施手段,你们就动弹不得。这就是实力的碾压。” 作者有话要说:今今妹真是值得被喜欢。 小乔易对今今妹喜欢得越来越无法自拔呀。 ☆、元婴老妖婆 元今今仍然站不起来,她和乔易现在都用不出法术,在水嵘面前,像是待宰的羔羊。 “虽然你们两个臭小鬼害我变回原形,但老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看你们这副缠缠绵绵的样子,我就当个大好人。”水嵘笑嘻嘻地抱着胳膊,“说吧,你们最后还有什么愿望?说不准我能帮你们实现哦。” “你个元婴老妖婆!”元今今气得怒骂,“你这么恶毒,你不得好死!” 听到元今今这么骂,水嵘凭空一掌直接把元今今扇飞在地,元今今吐了口血。 “我是元婴老妖婆?”水嵘凶神恶煞地走到元今今面前,她握着元今今的下颚,“是,你倒是个美人胚子,但就凭你,你练得到元婴?你活得到我这样的修为?除了我的脸以外,你有什么资格咒骂我!” “呸!”水嵘朝元今今脸上吐唾沫,“小屁孩,老娘给你点优待,你就能上天!” 元今今又呕了口血,衣襟全被鲜血浸湿。 “不过小子你,倒是有意思。”水嵘的脸转向乔易,脸色突然变了,“无属性天灵根,这么好的苗子落到我面前,真是天大的机缘。放心吧,我改变主意了,只杀那臭丫头,不会杀你的。” 乔易面无表情:“你要做什么。” “我?”水嵘阴测测地笑了,“我那宗门虽然只擅长鬼术,但双修的秘籍也是有的。我先给你些修为,以后我俩么……” “你这个元婴老妖婆,你不要脸!”元今今大怒。 “你也不需要脸,因为你要死了。”水嵘哼笑,她的手轻轻一挥,鬼气化作成人,恶狠狠地撕咬着元今今的小腿。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鬼气萦绕在头顶,恍惚之间,元今今又想起了鸡毛村的惨状。 那天也是这样的,也被死亡的绝望压在头顶。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连努力的希望都没有。 又要再死一次了吗? “摄魂铃。”元今今说,“你能帮我吗?” 元今今本来不期待摄魂铃回应,但没想到她很快就嚣张地说:“你求我。” “我求你。” “好,但我只救你一个。” “不行!” “我救你一个已经是大恩大德。”摄魂铃哼笑了声,“我再救那臭小鬼,岂不是太好说话了?” “乔易不该死在这里。”元今今说,“他不能死。” “为什么?”摄魂铃笑,“你喜欢他?” “乔易虽然傻了点,善良了点,正义感太强了一点。”元今今顿了顿,“但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比我的亲人还要亲,你必须救他。” “哼。”摄魂铃笑,“好,为了让我自己看场完美大戏,就勉强先救救他吧。” “哐当——” 一股诡异的铃声从摄魂铃喷涌而出,瞬间挤满整个树林,将元今今腿上的鬼人震得个粉碎,又将紧闭的鬼气震得荡然无存。 “这是……”水嵘看着自己双手,居然被凭空震断,只余留两股飘忽的鬼气在。 她双眼发亮,连胳膊都来不及捡起来,就用鬼气化作双手,一把拧起元今今的身子,细细打量元今今左腕铃铛:“这不是我宗门的摄魂铃么……多年前被前任掌门带走,现在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宗门的摄魂铃?”元今今想起很久以前,有人也提到过摄魂铃是魔门宗至宝。 元今今诧异至极:“你是魔门宗的人?” 水嵘哪里管她?想直接从元今今左腕抢下摄魂铃,元今今根本来不及闪躲,摄魂铃又发出声诡异地尖啸,水嵘操纵的鬼气竟然全被震散,而且还将她直接震晕在地! “死丫头,我就帮你到这。”摄魂铃笑,“你可得让我看场大戏。” 碧水村周边又是白雾又是鬼气,天色忽亮忽暗,还阴风阵阵,诡异得不得了。 几个孩子害怕地缩在莓铃身边:“莓铃姐姐,我害怕。” 莓铃抱着几个小孩安慰道:“不怕。” “如果我爹娘还要打我,想割我耳朵的话,你就带我们走好不好?”一个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她。 “对对。”南齐也充满希冀地扬起头,“李庚伯伯告诉我们,说你们都是瀚海门下的人,我被我娘一路带来时,听了好多你们瀚海的传闻,说你们都是仙人,会腾云驾雾,还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姐姐,如果去你们那的话,是不是不会被打,不会被逼着割耳朵,不会整天跪别人?”又一个孩子问。 等元今今乔易走之后,这些孩子的心情才好不容易安抚了些,才零零散散告诉莓铃碧水村的事,莓铃觉得心底被压了块大石,根本透不过气。 李庚却毫无心理负担,嘚瑟得不行:“哎,我一开始就说了啊,这村邪门得很,村民一个比一个瘆人,那水嵘就是个散修,你们偏不信。” “李伯伯。”南齐抓住李庚的裤子,“能带我们进瀚海门吗?我们都想去。” “哼。”李庚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瀚海岂是轻轻松松就能进的?你们那个姓元的姐姐,你别看这她现在嘚瑟得很,当年压根进不来,不像李伯伯我,没关系没后台没背景,直接进了外门。都说进外门得贿赂?全是瞎胡说。” 莓铃听得瞪了他一眼:“那李管事这么厉害,怎么现在连炼气一层都不是?” 李庚被梗得说不出话,浑浊的眼珠瞪了莓铃许久,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轰!”一把飞剑袭来,差点割掉李庚一半头发,他脸都吓白了:“什么妖孽……” 话还没说完,元今今就拉着飞剑蹿了过来,原来飞剑后绑着条细绳,元今今用飞剑借力,扯着细绳,拼命地把乔易给拉过来。 两个人早已是满身血污,元今今扶着乔易,他脸色苍白,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覆在脸上,看上去十分虚弱。 “乔易怎么了?”莓铃懵了。 “水嵘没死,我们暂时逃出来了。”元今今双手撑起,想用真言术治疗他:“真言术!” 没反应。 “真言术!” 仍然没反应。 元今今一边擦眼泪,一边念法术,试了七八次,没有一次手掌发光。 她浑身灵脉还是被鬼气堵了,丁点法术都使不出来。 元今今挽起满身是血的袖子,把密密麻麻贴在手臂的符咒全扯下来,手忙脚乱地贴在乔易身上,贴他手上,贴他背上,贴他臂上。 可符咒只能用一次,撕下来就无效了。 这一地符咒颓然落在地上,各色符咒跟血融在一起,根本没用。 “大笨蛋,你为什么把防御法术都给我了。”元今今哭得泣不成声。 其他人都觉得元今今这人没心没肺,什么时候见过她这副样子? “臭丫头。”李庚忽然开口了。 元今今只顾着哭,没搭理他。 “臭丫头!别哭了,烦死了!”李庚恶狠狠地扯过元今今胳膊,塞给她一张白色符咒,“我这还藏着张治疗符咒,这可是我藏着准备自用的好东西,你以后可要加班还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符咒直接被元今今夺过去了。 “死丫头。”李庚咬牙切齿。 “李管事,我一直觉得你自私自利,原来你也有善心啊。”莓铃吃惊地看着他。 李庚恨恨地瞪了莓铃一眼,硬着声音说:“我有什么善心,不过是因为傻小子的紫阳的徒弟,我想卖紫阳一个人情而已,以后会加倍赚回来,这叫做投机。” 这张符咒虽然不说奇效,但聊胜于无。 元今今将它用在乔易身上,一股温润的光芒覆在他全身,乔易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传音符我已经发出去了。”元今今看着莓铃,“你们快走,回瀚海,水嵘要杀过来了,时间有限。” 这时候李庚才抓到重点:“什么?那邪修没死?!” 元今今没搭理他,抹了把眼泪,从储物袋中取出个飞行法器:“这个虽然劣质了些,但能把你们全载了,莓铃,用里面的灵石驱动法器就行了。你们快走,回瀚海。” 其他小孩子被吓唬得哇哇直叫,但全被赶上了法器。 “莓铃,把乔易也带回去。”元今今说,“把他拖上去。” “不。”乔易忽然苏醒,牢牢地攥住元今今袖子,“我不走。” “你都伤成这样了。”元今今恼怒推他,“快回去找你师父搬救兵!” 莓铃赶忙劝道:“今今,咱们快一起逃吧!” “一起走不了,水嵘没死,她醒来后会追杀我们,分开跑机会大得多。”元今今掰下乔易的手,“我能在这多拖延一下时间,你们快跑。” 乔易吃力地从法器上翻下来,固执地看着元今今的眼:“我不走。” “你走!” “我不走!” “我讨厌你,你立马走!” “你说要一直陪着我,今今你不能食言!” 元今今看着乔易,他漂亮的眼睛里多了些血丝,一点也不像只软绵绵的小猫咪了,她这才注意到这小屁孩已经长成少年,再不是三年前扭扭捏捏跟着她的小尾巴了。 但元今今知道,乔易不能死。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僵持不下时,忽然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不是别人,正是神树轩道:“其实,有两全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摄魂铃是个亦正亦邪的队友。 她没说的第二个秘密是什么? ☆、今今? “什么办法?”元今今狐疑地问。 “把老夫的封印解开。”轩道说,“让老夫来对付她。” “你的封印在哪儿?” “老夫浑身的神符,就是那妖女使出的诡计,村民把符咒贴老夫身上,日复一日地消耗老夫修为。”轩道说,“只要把符咒都摘除,老夫便能获得自由,只不过这最后一张符,必须由碰了妖女血的人来揭开。” 用人力摘除轩道身上的符咒太费时了,现在不能施法,乔易的防御符咒虽然全用了,但还有些攻击用的符咒,她翻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风法术符咒。 “风!” 一阵飓风骤然袭来,把大半的符咒都吹开了。 其余人都不走了,像猴子一样,全爬树上蹿下跳地摘除符咒,黄色的符咒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所有人都在跟时间竞赛,水嵘随时都可能钻出来。 很快,轩道身上只剩下一张符咒了。 被贴在树干上,鲜红的那一张,这一张元今今扯不下来,必须由乔易来揭,因为乔易才是那个沾了水嵘血的人。 “别揭!”一个可怖的声音猛然袭来,萦绕着浓浓的鬼气,不是别人,水嵘追过来了。 元今今的手放在符咒上,虽然她揭不下来,但她想吓吓水嵘,威慑一下。 “死丫头,你知道轩道是什么人吗!”水嵘浑身萦绕着漆黑的鬼气,她本就肥胖丑恶,现在的嘴脸更是惊悚得让人看不下去。 “他是来自至高界的高人!”元今今的手触在符咒上,一动不动。 元今今这些话,还是在威慑。 她怕水嵘动动手指就捏死这里所有的人。 “至高界?听起来好厉害哦。还不是被真正的仙尊给打下至高界了?还不是跟我一样,是你们口中的邪修。哼。”水嵘阴阳怪气地笑,“当年在碧水村里势力争不过我,实力退化得厉害,我只是元婴都跟我斗得要死要活,当年恐怕是混上至高界的吧。” “你胡说!将神树爷爷打下至高界的人肯定阴险至极。”南齐战战兢兢地说,“神树爷爷肯定是遭遇暗算,才会沦落到跟你这妖女一较高下。若是在当年,捏死你不过动动手指的事儿。” 水嵘搭理他,只是看着死死瞪着元今今:“臭丫头,你只要一把轩道放出来,他会立即杀了你们。他练的也是吃人的功法。” 从始至终,轩道未再开口说一句话。 孩子们在哭,李庚吓得躲轩道身后去了,莓铃虽然也怕,但她护着孩子们。 元今今的手还在符咒上,水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轩道不是好人,我能蛊惑村民,他就能蛊惑你们。” 元今今看看水嵘,又看看神树轩道,一时不知该不该信她。 “骗人!”一个小孩大声说,“你才是大骗子!你是最坏的坏蛋!你又老又丑又胖,还装是神仙,你不要脸!” 又丑又胖是水嵘的禁忌,她手抬起,凶神恶煞地说:“死小孩,我现在就杀了你!” 眼看鬼气要缠上小孩的脸了,“轰!”,天空突然出现一声巨响,原本死寂的四周掀起一阵飓风,白色的惊雷将至。 乔易吃力地撑着身体,已然揭开最后那张符。 轩道身上的封印,被他解除了。 “啊!!”这是水嵘的尖叫声。 无数只乌鸦从神树上飞出来,可怖的黑气完全将水嵘吞噬,将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哇!神树爷爷好厉害!”小孩们都看得惊呆了,“一下就把那大坏蛋给收拾干净了。” “神树爷爷,谢谢你!” 元今今一直紧着的气,也终于松了下来,她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摄魂铃却又笑了:“小丫头,现在我把好戏看完了,我就来告诉你第二个秘密。” 没由来的,元今今心中惊起一阵寒意,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水嵘是罪不可赦的邪修没错,但轩道身上的血腥鬼气,比水嵘身上的更臭。” 摄魂铃顿了顿,笑眯眯地说:“这个轩道,是比水嵘还恶毒的怪物。” “什么?!” 轩道一离开神树,神树便迅速枯萎发黄,最后变得恶臭难闻。 无数乌鸦化作道漆黑人影,他戴着黑色斗笠,变成了个瘦小枯槁的老头儿,他佝偻着背,鹰钩鼻,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瘆人。 这不是别人,正是轩道。 “树……树爷爷……”小孩们看见这样的轩道,也怕了。被他浑身萦绕的可怕杀气吓退。 轩道立在空中,冷冷发笑:“妖女不过区区元婴,竟妄图与老夫化神修士一较高下,不自量力!” 化……化神期? 元今今呆滞地立在原地,眼神里的光全散了。 “小丫头。”轩道满脸皱纹纵横,他看着元今今,“下次,别因为陌生人救了几个小孩,就对他推心置腹,说的什么都相信。” “你……”元今今欲言又止。 “罢了。老夫虽嗜血残忍,但也是你们给我解了封印。”轩道头上的黑色斗笠几乎将他的脸全掩住了,留下了可怖的黑影,“老夫便留你们一命,虽然不杀你们了,但碧水村里的那些蠢人么……可要付出些代价。” 轩道转身,又化作无数黑鸦,消失在空中。 看着轩道那群呼啸而过的乌鸦影子,元今今面色苍白:“轩道……比水嵘更恶毒?” “没错。”摄魂铃笑,“乔易那小子知道这地方全是鬼气,可惜他感官太敏锐,反倒被蒙蔽了。水嵘浑身鬼气重,因为她杀了很多人,是邪修。而轩道么,杀的人跟水嵘比,只多不少。” “你一直都知道?”元今今死死咬着嘴唇。 “对。” “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早说了要看大戏。”摄魂铃的声音仍然戏谑好笑,“看着你信念崩溃,这可是我最想看的戏。” “轩道现在,要做什么……”元今今的声音已经在发颤了。 “碧水村民的符咒,让他被困几十年,修为被水嵘吸了大半。”摄魂铃说,“这个人浑身腥臭,杀人如麻,他现在往碧水村里跑,你猜猜他要做什么?” “他要杀了碧水村民……”元今今脸色发青。 “乔易!”莓铃忽然大惊失色地叫道,“你别动,你受了伤……” 乔易也反应过来了,他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在喘:“阻止轩道。” “乔易!”莓铃想拉他,却根本拉不住。 乔易费力地在腿上贴上神行符,可腿骨断了一根,站不起来。 他掏出灵气丹,一吃就吃了三颗。 “咳咳……”乔易拼命地咳嗽。 就算是他也难以承受突然爆裂的灵气,他咳出了血。 灵气丹提供了充裕的灵气,乔易开始利用这些灵气自愈,他能站起来了,但他拿起三四颗灵气丹还准备吞。 “乔易别吃了!”莓铃慌忙阻止,“你会死的。” “咳……”乔易已经呕出一大口血。 元今今也去拉他的手:“你别吃了。” “打不过。”乔易的声音很沙哑,“如果不吃的话,我打不过轩道。” “你不准吃了!” 但乔易根本就不听话。 元今今一把夺过他手里剩下的药丸,全自个儿吞了,乔易吃惊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出来,元今今勉强露出微笑:“这下你就没得吃了。” “今今……” “咳咳……”元今今才筑基而已,更承受不了这么强的灵气冲撞。 她只感觉到浓郁的灵气在灵脉转悠,快要爆炸了。 “完了,这死丫头要灵脉尽断而亡了。”李庚脸色讪讪,脸也白了。 “姐姐,哥哥……” 其他小孩明显看到两人状况不对,但欲言又止,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们现在去找轩道,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你们用法器带着小孩先走。”元今今把储物袋给莓铃,“你们灵气不够,就用里面的灵石驱动。” “今今……”莓铃说不出话来,眼泪全掉出来了,“你们别去了,打不过的,会死的。你们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人死在这,你们的路还很长,你们在瀚海,你们以后会修炼成比轩道还厉害的人,以后再去找他报仇好不好,不要现在去……我们逃吧。” 元今今摇摇头:“快走。” “今今……我知道了。”莓铃抹着眼泪,哽咽地说,“我会把紫阳长老带来的,他那么厉害,一定能立马打赢那个轩道的……你们要挺住。” “快走。” 这一别,像是生死离别。 “死丫头。”没想到连李庚的声音都哽咽起来,“你们要活着。” 乔易握着元今今的手,那么用力,他看着她:“今今。” 元今今回握了握他,笑了:“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今今妹和小乔易,彻头彻尾的生死之交。 ☆、九侵猫 瀚海门内,太初顶峰。 太初顶峰地势虽高,但枝叶丛生,树木拔地而起,托起一块块漂浮的巨石,空气湿润,往上能看到云,往下能俯瞰整个偌大的瀚海。 紫阳眯起眼睛,表情变化莫测。 紫阳身后跟了个人,这人身材精壮,面容硬朗,古铜色的皮肤覆盖浑身,露出的肌肉健壮而紧实,他倚在缠绕岩石的碧绿藤蔓上,拿着酒葫芦灌了口酒,笑眯眯地说:“紫阳,这么着急找我,是要借我钱花吗?” 这不是别人,正是那吊儿郎当的刑堂堂主,柳镇。 “堂堂瀚海门七长老之一,却常年在凡间厮混,是个醉鬼不说还是个烂赌鬼,欠一屁股债,每次都灰溜溜回来。”紫阳翻翻眼皮,“老夫真搞不懂掌门心思,居然把最不可儿戏的刑堂给你管。” “嗝。”柳镇打了个嗝,似笑非笑地擦了擦嘴,“你要真这么好奇,亲自去问冀仙嘛。” “我有正事要问你。”紫阳面色严肃,“你让乔易去的碧水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哎?”柳镇喝酒喝笑了,“原来紫阳老头是担心自己的好徒儿了,又怕人家觉得你护短,还悄悄找我。” “我的确让你历练乔易。”紫阳面色难看,“但那碧水村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就是个小破村喽。”柳镇笑呵呵地挑眉,“村民不过小一百人,却有二十几人筑基,八十几人炼气,拜着个不知来路的邪修,这邪修却有让凡人生出灵根的怪酒。” 柳镇一拍脑门:“啊,那酒叫星光酒。” “怎么可能?”紫阳难以置信,“老夫游历多界,及时是在至高界,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奇丹药,能让凡人长出灵根的。” “所以我也觉得有意思呀。”柳镇咧嘴大笑,“我觉得这事儿反常,你又刚好让我找机会历练你宝贝徒儿,这不,顺水推舟,我把元今今那丫头叫去碧水村,你那宝贝徒弟夹着尾巴就跟去了。” “所以你说,你也不知道那碧水村底细?”紫阳脸色难看到极点。 “不知道。”柳镇打了个哈欠,“我去过一次,那地方邪门得很,邪修猴精,气息藏得干干净净,我晃了圈走了,派几个小新人去,那邪修放松警惕,就会原形毕露。” “咔擦”!柳镇拿着的酒葫芦凭空断开,撒了一地清酒。 “哎,紫阳老头,脾气别这么暴躁啊。”柳镇抬抬眉毛。 他侧脸看着紫阳,却只看见紫阳满脸怒火:“你把我徒儿当诱饵?” “哟。舍不得了。”柳镇笑嘻嘻地把碎裂的酒葫芦一扔。 “那邪修大约是什么修为?”紫阳强忍怒火。 “嗯。”柳镇摸摸下巴,“一个元婴,一个化神吧。” “胡闹!”紫阳说,“你作为七长老之一,总在凡间瞎混也罢了,为何天下人总说三大正派毫无作为?还不是从你这种根基灌下去的臭毛病!” “哎,别气嘛。紫阳老头,你这人就这点毛病,什么小事全上纲上线的。”柳镇还倚在那藤蔓上。 “小事?”紫阳拧眉,“如你所说,两个邪修一个元婴一个化神,村子可是有小一百号人,邪修丧心病狂起来凡人全杀,你说这是小事?” “哎,世人对我们瀚海的误解太深了,咱们真的应该改个名儿,不叫瀚海,应该全叫活菩萨。从上到下出了一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柳镇仍然不以为意,“咱们的好掌门冀仙,就是全天下最仁慈的活菩萨,有他兜底,最差那小破村能出什么事儿?这事儿我早禀报给冀仙了。” 紫阳拧眉:“掌门出关了?” “跟墨公子一起出关的。”柳镇似笑非笑地看他,“紫阳老头你要真着急,就别冲我发脾气了,快去拯救你的宝贝徒儿吧。” …… 碧水村已经被死气包裹了,尸横遍野。 乌鸦笼罩着整个碧水村的上空,像是在坟前哀鸣。 “救命……” “救命……别杀我……” 奄奄一息的村民们在含糊地求救。 而戴着黑色斗笠的老头,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凡人遭受折磨,一只乌鸦飞到村民鲜血淋漓的伤口,舔舐着鲜血。 “为什么要杀他们?”元今今来了。 “哼。”轩道连头都没有回,这是他们跟水嵘同流合污的代价。 “他们是被蒙蔽的。” “愚蠢可不是借口。”轩道说,“小丫头,你可尝不到元神被鞭笞的滋味。” “我要杀了你。” “呵。”轩道站起来,一只乌鸦立在他箭头,“你们俩一个刚筑基,一个筑基小圆满。如果不是我出手,水嵘都轻松杀死你们了。” 轩道终于回过头,元今今跟乔易的脸色冷冽,他们的眼神直直盯着他,却根本没有惧色。 “你们走吧。”轩道说,“我不杀你们。” “可是我们要杀你。” “真好的眼神啊。”轩道笑笑,枯槁的脸看起来却全是可怖,“老夫活了几千年,在许多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坚强,无畏,自大,轻狂。” “不过很可惜,既然你像那些人一样自寻死路。”轩道抬起手,乌鸦立在他手背上:“那老夫就成全你们吧。” “轰。”元今今什么都没感觉到,便被一股巨力掀在地,多厚的灵气盾都不管用,盾破了,元今今感觉身体剧痛,呕了一大口血出来。 乔易猛然跃上,将祭祀匕首牢牢击向轩道心脏——正是杀水嵘的那一柄。 “咔擦。”刀身碎了一地。 轩道手一扭,乔易也被鬼气掀到地上,五脏六腑几乎被震碎。 “你们倒是很有想象力。”轩道捡起只剩下刀柄的匕首,“想起这东西能杀水嵘,知道这东西曾经能杀我,想用它来孤注一掷。可惜啊……” 轩道将破碎的刀柄扔落在地:“封印一解除,这东西就杀不了我了。” 看着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年轻人,轩道邪恶地笑笑,两只漆黑的乌鸦从他掌心蹿出:“把你们的灵魂也给我吧。” 又要死了吗? 元今今看见乔易也躺在地上,像个残破的娃娃,奄奄一息,鲜血淋漓。 慢慢的,元今今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就像三年前一样。 三年前她下定决心要变强,不再任人宰割。 三年后她非常努力地想拯救碧水村人,却还是落得这样下场。 元今今的脑子里混沌一片,突然变得十分迷茫:“难道我错了吗?错在不该多管闲事,错在拿了星光酒就该走,不应该淌入碧水村的浑水里,如果当初我什么都不管,那我就不会死。” “不是你错了。”一个熟悉却冰凉地声音说,“是你太弱了。” 元今今被这声音打了个激灵,她猛然睁开双眼,眼前的男人一袭白衣,长发如墨,漂亮得不似凡人,浑身萦绕着摄人的气质,他的五官既如浓墨,又如清泉。 是白无梦! 元今今想去拽他,白无梦的身影却消失了。 是幻觉吗? 元今今的脖子被猛然拽了起来,她抬起头,只看见那可怖的黑色斗笠,以及藏在斗笠下浑浊的黑色眼睛,是轩道。 他死死地看着元今今:“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灵魂会特别美味。” 元今今随即感觉自己脑袋一阵剧痛,元神似乎都要被扯出来了,她拼命地想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只听到乔易的声音微弱:“你放开今今。” 轩道根本不搭理他。 “你放开今今!”乔易吃力地站起来,一团火球砸在轩道身上,却伤害不了他分毫,轩道仍然死死掐着元今今的脖子。 “你放开她!!”无数个火球全向轩道砸来,还是没砸出丁点火星。 轩道不耐烦了,他手一指,无数黑色乌鸦便朝乔易扑去,黑压压地促成一片,十分可怖。 黑鸦飞过之地,一片狼藉。 “真可惜。”轩道声音冷漠,“大好的修道苗子,非要凑过来等死。这下恐怕会被吃得三魂七魄都不剩了。” “轰!”忽然一声巨响传来,所有扑在乔易身上的黑鸦,嘶鸣着消失了,它们全都被一股诡异的白光吞没。 这白色的光芒将乔易严丝合缝地包在一起,明明是片白色,却萦绕着凛冽的魔气,白色光芒如火焰,既包裹着他,也燃烧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魔气。”轩道拧起眉毛,又用力嗅了嗅,“竟像是魔神级别的妖兽……” 乔易变了样。 他的头发变成白色,眼睛变为竖瞳,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又出现在脑袋上,原本鲜血淋漓的衣裳被白焰灼烧,最后烧成一件鲜艳红袍。 原本漂亮精致的五官未变,气质却变得暴戾妖冶无比。 乔易化作一道白光朝轩道袭击而去,轻易破掉他的灵气盾,直接掀翻了轩道的黑色斗笠,并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留下三道爪痕。 “啊。”轩道舔了舔伤痕,脸上表情变得狰狞无比,他的表情变化极快,最后嘻嘻嘻地放声大笑:“天助我也,这没几分灵气的穷乡僻壤,居然招来了九大魔神之一的九侵猫!” ☆、小猫乖,别抢食 乔易化作的白光跟那群黑鸦缠绕在一起,两道光束实在太快,元今今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只看得见不时迸发的火光。 碰撞的灵气让元今今根本缓不过气,她吃力地呼吸着,却觉得空气全被夺走了。 天空中阴云密布,不时降下白色闪电,一时间就像世界末日般。 “你觉得谁会赢?”一道白色身影坐在元今今旁边。 元今今吃力地抬起眼皮,自嘲地笑笑:“白大仙,您又是来救我的?” “不不不。”白无梦笑眯眯地摇头,“我恰巧来这找个人,你恰巧在这快死了,这是缘分。” 元今今本来没力气再说话,却忽然瞪大眼睛:“你是来找乔易的?你要把他吃掉,就像那时候你吞掉鸡毛村的那只鬼王一样?!” “我哪有这么坏。”白无梦垂头看着元今今,深不见底的眼珠充斥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小猫咪这么可爱,我下不了手。” 元今今觉得他在说谎。 正是因为她直视白无梦的眼睛,才看得清他眼里的兴奋以及渴望。这一股嚣张跟暴戾,跟三年前他在吃掉鬼王时,一模一样。 “小猫咪力量有余,但历练还差得远。”白无梦居然开始点评天上的这场恶战,“他虽然有九侵猫魔傍身,但他体质受限,连猫魔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发挥出来,再过几息就撑不住了。” “乔易他……”元今今吃惊地看着白无梦,“他跟我一样,体内也有只魔物?” “对啊。”白无梦半睁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浑身是血的元今今,“同样揣着魔神,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元今今没法搭腔。 “轩道老奸巨猾,也看出小猫咪的劣势。在跟他玩消耗战呢。”白无梦撩起一杯星光酒,“小猫咪要输了。” 元今今猛然回过神:“你认识轩道?!” 白无梦脸上笑容愈发暴戾阴寒,却一句话也没说。 果然如白无梦所说,几息之后,乔易化作的白光衰弱殆尽,轰然从天上跌落下来,摔成了个大坑。 轩道站在坠落的乔易身边,他浑身萦绕着可怕的血腥气。 他双手一张,手臂也化作可怕黑气,朝着乔易蔓延过去,轩道的表情大喜,五官皱纹全都扭曲在一起:“美味的食物,只要把你给消化了,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待老夫再回至高界大杀四方!把那个把老夫打下至高界的男人碎尸万段!” “咳咳……”乔易浑身的白光消耗殆尽,连脑袋上的猫耳朵也没了,他恢复原状,开始拼命地咳嗽,浑身是血。 元今今心急如焚,想爬过去抓乔易,但白无梦还端着酒碟在端详:“这星光酒倒是有意思,不过嗅着一股怪味。” “仙尊大人!”元今今心急如焚地求他:“求求你,求求你去救救乔易!” 白无梦看着她,似笑非笑,他的手一起,元今今左腕的摄魂铃便脱落下来,叮叮哐哐地掉到他手里,白无梦漫不经心地握着铃铛,微微笑了:“哎,这摄魂铃开了一眼。” 元今今愣了下,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铃铛上的眼睛图腾。 白无梦半睁眼睛看她一眼,俯下身来将摄魂铃拎给她看,之前只有个小铃铛上有眼睛图腾,现在摄魂铃却在骤然变化! 第二只眼睛睁开了,第三只眼睛也睁开……所有的铃铛上都睁开了眼,看上去无比瘆人,却又夹杂着可怖的实力。 “究竟该怎么用铃铛来打架。”白无梦笑眯眯地摸摸元今今脑袋,“今天我就来教教你。” 元今今还未缓过神,白无梦已经站在轩道面前,笑容如天神,气质却又如鬼魅:“轩道。” “你……”轩道面色大骇,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恐惧,“你怎么会在凡人界……你不是该在至高界?!你……” “听说。”白无梦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把我碎尸万段?” “你!白无梦!”轩道的脸色扭曲,随即夸张地大笑起来:“至高界的人若回到凡人界,会遭天谴……既然你现在在这,雷劫一道没劈过来……哈哈哈哈哈!几百年前你将老夫打到这鸟不拉屎的凡人界,现在你也被人打出至高界了!一报还一报啊!” 元今今这才听明白:将轩道这化神修士打入凡人界的,是白无梦…… 轩道的挑衅并没有激怒白无梦,他睁开眼,星辰仿佛都在他眼中绽放。 “我也没想到,这凡人界还有这么多老熟人。”他的嘴角微微牵起,便是邪魅一笑,“这倒好,省得我想吃了,还得找。” “你别以为你的领域法术还会再奏效!”轩道凶神恶煞,浑身黑气凛然,“你跌落凡人界,受伤也不轻,你根本没办法再驱动……” “谁说我现在要跟你玩法术了?”白无梦挑挑眉,他略微侧身,漫不经心地看了元今今一眼,“小狗,好好看,好好学。” 白无梦右手掌的摄魂铃哐哐当当,铃铛上的七个眼睛图腾发出剧烈的紫色光芒,压迫力强得让人透不过气,只不过眨眼功夫,摄魂铃便化作一道纤长黑影,等它最终定型时,元今今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镰刀,摄魂铃化作了一柄比人还高的巨型镰刀! 它通体漆黑,再强烈的光映在上面也反不出丁点光束,黑得像是不见底的深渊一样。 无数黑色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一起,像是有生命般,附着在白无梦的手上,它的刀口部分闪烁着可怕诡异的紫色光芒,一只硕大的眼睛附在刀身,竖瞳,发紫,瞳孔上下攒动,竟仿佛真的有生命般! 诡异,可怕,却又强得离谱!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轩道气愤得嘴唇颤抖,“老夫竟没发现那丫头身上藏着这么件宝贝!逃!” 白无梦只是轻挥这硕大镰刀,刀锋便化作无数黑紫光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像是要把时空都给割裂了般。 轩道化作无数黑色乌鸦四散而逃,但根本跑不过飞驰而来的数道紫光! 一声可怖的惨叫之后,无数黑鸦跌落在地,死得悄无声息,散发着可怖的恶臭。 一团漆黑的光芒跃跃欲试,似乎还想逃,却被白无梦拧在手里。 而这团闪烁的黑光,就是轩道的元神,若是将他元神也损毁,那他就彻彻底底地死了。 白无梦的手触在轩道元神上,那团元神便以眼见的速度消散。 元今今看得惊异,却也明白——白无梦,是把他给吃了。 “仙尊大人,求求你救救乔易。”元今今也不顾自尊心,她只看到乔易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此时此刻站在面前的白无梦,就是唯一的希望。 “他死不了。” “乔易体内的魔物……”元今今欲言又止,“跟我的一样么?刚刚轩道说的九侵猫魔……他也会像我这样,被魔物腐蚀?” “小狗,你跟小猫咪的魔物凑一堆了是没错。”白无梦笑,“但小猫咪比你幸运多了,人家禁魔体质,天生克魔物。你跟他比?比不了。可惜啊,禁魔体质虽好,但也决定了小猫咪的实力上限。” 白无梦说话说一截,元今今根本听不懂。 “你到底……”元今今问。 “是仙是魔是妖是鬼?”白无梦笑盈盈地走到她面前,巨大的镰刀顷刻间又化作一串小小铃铛。 “小丫头,思维不要这么局限。”白无梦说,“不管我用的究竟是灵气,魔气,或者说妖气。不管我究竟能活几千岁,几万岁,是不是能呼风唤雨,站在天界云巅。但我的本质一直没有变。” 元今今听懵了。 白无梦将摄魂铃扔到元今今手心:“就算是魔,只要一心为人,那也能成仙。就算是仙,只要初心被染,也会堕落成魔。既有心怀天下的魔,也有杀人如麻的仙。仙魔之别?仙魔本无差别。” “那你呢?”元今今看着他,“你究竟是魔是仙?” “我?”白无梦笑了笑,“区区凡人罢了。” 对于白无梦这通雾里看花的言论,元今今压根不信。 凡人?就连化身修士也能被他轻易杀掉,他会是凡人? “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救我。”元今今死死盯着他。 “小狗,你这想法太自恋了。”白无梦拧起她的下颚,笑容满面地说,“我本是为吃轩道而来,怎么在你口中就是为你而来的?” “你明明……” “好的小狗,既然你非说我是为你而来,那便是了。”白无梦牵起嘴角,“我再给你一样好宝贝。” “你……”元今今的下颚被拧着,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白无梦微笑着揉揉她脑袋,随意给她一小片玉简:“瀚海的功法是练灵气的,你放着体内大好的魔物不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这是立天诀,能慢慢汲取魔物力量。用灵气能筑基,用魔气也能筑基。不过……” “不过?!” 白无梦笑:“小心魔气练得太厉害,被瀚海的人发现,把你烤来吃了。” 元今今听着他半真半假的话,压根搞不清楚这尊大仙究竟在想什么:“你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白无梦笑,“因为你这条命,总归要被我吃掉。” “你……” “当然了。你也可以多努力一点。”白无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在她额头的莲花印上,“争取有朝一日,能把我吃了。” ☆、冀仙 待紫阳抵达碧水村时,血腥之气滔天。紫阳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二人,面色铁青。 两个人浑身的血不说,就连面色已经发黑了。 “紫阳长老!”莓铃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今今跟乔易……他们俩……是不是已经……” “呸呸呸!”就连李庚也变了脸,他蹲下身去探元今今的呼吸,“这臭丫头还活着!就看着还是像死了!” “这里鬼气太重。”紫阳说,“他俩都受了不小的腐蚀,不过还好,没有大碍。” 紫阳念了个咒,打开个葫芦,元今今跟乔易便被那葫芦给吸进去。 “这是?” “一个小小的芥子空间。”紫阳说,“他俩这次受的伤并非皮外伤,只能先用灵泉浸泡。这芥子空间虽说不大,但能先润养灵脉。” “但那村子里,小一百号人全都已经……”莓铃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颤,害怕。 “没事。”紫阳抬头,“掌门来了。” 碧水村内,尸横遍野。 柳镇捏着鼻子扇着风:“好大股味儿。” “你说能让凡人长出灵根的星光酒,就是产在这村子里?”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 “是的,冀仙掌门。”柳镇笑意盈盈地转身,他背后是个浑身黑色的男人,明明没有戴斗笠,却感觉他整个人都被埋在暗影里,连五官也模糊一片。 柳镇从地上捡起个鲜红的葫芦,这正是元今今不小心遗落在这的:“哎,那小丫头倒厉害,还真把星光酒取到了。” 柳镇嗅了嗅,看着葫芦里点滴光芒,竟真是像星光跌落进酒里:“这明显经历了一场恶战,消散不尽的鬼气还臭得很。只是这村民全死光了,想仔细调查也没法问。” “那就让他们活过来。”冀仙举起右臂,清瘦的指尖挑开,每具尸体都生出数道黑烟,全部聚拢在冀仙指尖,“九转回天术!”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我还是觉得好神奇。”柳镇吊儿郎当地笑笑,喝了一口酒,“掌门居然能把死人的鬼气给吸收,让人重新聚拢三魂七魄,起死回生。真是——好没用的法术。” 冀仙未搭腔,五官仍然是一片模糊,而黑烟被吸走的死人,居然真的各个开始睁开眼睛,居然真活了。 这些村民重新睁眼,伴随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好痛!” 随后重新活过来的人面面相觑,也根本来不及喊疼,惊喜地说:“天啦!我们还活着,没死!” “神仙大人,您真是我们的神仙大人!”无数人跪拜在冀仙脚下,“您用起死回生之术让我们重生,神仙大人,我们想用这一生来供奉您!” 柳镇笑:“这事情蹊跷,根据余留的鬼气来看,至少有过化神修士出现在这。这地方还隐隐残留着魔气,但这股魔气很怪异,不像是修士,反倒更像魔物。但这一番打斗过后,人都去了哪儿,倒是个谜。” 冀仙声音阴冷:“不用关心这里发生过什么,调查清楚星光酒即可。” “是。” “还有。”冀仙说,“把现存的星光酒,全都带回瀚海。” “是。” 顷刻之间,冀仙整个人又埋藏在一片流动的阴影里,已然消失无踪。 紫阳背手站在柳镇身后:“你怎么看?” “这星光酒确实诡异。”柳镇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根据这些村民说,这些星光酒是那个叫水嵘的元婴邪修给的,但我觉得不对劲。” 紫阳开口:“凡人修仙已经是逆天而行,这让凡人生生再长出灵根,简直是触怒天地规则。倘若把星光酒提炼出来,加入炼药的话……恐怕会产生极其强大的威力。” “就算是普通人喝了星光酒有了灵根,也可能产生反噬。”柳镇看着旁边几个哭成一团的孩子,“这村子里的大人脑子都有毛病,左右也就几个孩子看得顺眼,把他们全带回去得了。” “也是。”紫阳说,“药老也需要观察星光酒的药性。” “可惜那邪修死了。如果没死,问清楚哪门哪派,派几个人去探探底细就行了。”柳镇翻翻眼皮,“现在倒好,事情全摊我头上来了。” “是啊。”紫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倘若你早一步将此事告知老夫,现在早已将那邪修生擒,何必搞成这样。” “哎。紫阳老头,你少埋怨我啊。”柳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还不是你徒儿受了重伤,你对我心有怨气。你那徒弟十六岁也不小了,我记得咱们那会儿,十七八岁都已经泡在魔兽堆里饮血了,哪儿这么娇气。” 紫阳满脸冷漠地看着他。 “还有啊。”柳镇似笑非笑,“你动作快,把你的好徒弟藏进芥子空间,冀仙来得晚,没发现。咱们的好掌门冀仙你是知道的,憎恶鬼气魔气至极,倘若让他发现你徒弟……呵,到时候你可保不住你这乖徒儿了。” “你闭好嘴就行了。” “那简单。”柳镇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出来,“我在人间不是欠了一屁股赌债么,紫阳老头,意思意思,贿赂一下我。” 紫阳扔了一个储物袋给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德行!” …… 元今今在芥子空间也不知道泡了多久,终于睁开了眼。 原本浑身的血污,已经被灵泉洗得干干净净,她撩起袖子看看,皮肤光洁如初,哪有丁点疤痕? “这灵泉好厉害,还带祛疤效果的。”元今今讪讪笑了两声,又赶忙往身上一阵摸,直到摸到玉简跟摄魂铃才长舒一口气,“这两样宝贝可丢不得。” 元今今探探自己修为,经历了那么场生死大战,怎么还是筑基一层? 其他修士稍微顿悟一下,修为就能蹭蹭涨。自己跟乔易又是打元婴修士,又是被化神修士吊打,在生死边界游离了好几回,怎么丁点修为都没提高? 真丧气。 她再看摄魂铃,先前铃铛上面的眼睛图腾也没了。 还有这玩意,白无梦是怎么把它变成镰刀的……怎么想都想不通,她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乔易走去,灵泉冰凉沁骨,阵阵凉意润养灵脉,可惜再怎么润养,也就才筑基。 元今今摇摇脑袋,蹲在乔易身边,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白,漂亮的脸蛋上表情却有些痛苦,眉毛微微拧在一起,哪还有丁点小可爱的傻样? 她想探探他呼吸,手刚伸过去,便被乔易呼出的热气吓了一跳! 好烫。 元今今这才发现,乔易就算昏迷,但浑身灵气却在乱窜,脑袋上没由来地蹿出猫耳朵,却又忽然变回去,乔易整个人像是沸腾了,竟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苗头。 元今今愣了愣,也不敢贸然行动,忽然发现乔易的嘴唇张合,似乎在呢喃什么。 她想了想,俯身想听清乔易在说什么,身子已经猛然被他搂住了。 乔易的身子烫得厉害,要不是元今今有灵气盾护体,恐怕要被他烧着。 现在两个人姿势暧昧极了,冰凉的灵泉,浸湿的外衣,肌肤相亲,呼吸相触。元今今想推开乔易,自己怎么说也有怪力傍身,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这时元今今才听清乔易在说什么:“今今不怕,只要我抱着你,那个魔物就不会伤害你,你就不会痛了。” 元今今愣住,这才想起,今天似乎是月十五,体内的魔物要发作了。 乔易明明还昏迷着,却把这件事烙印在骨子里。 可乔易的表情又忽然变得十分痛苦:“哥哥,你是错的!只顾及自己是不对的,人性本善,你为什么要恶意揣度别人?” 转瞬间,乔易的表情又变得十分痛苦:“我救不了所有人,救不了今今,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哥哥是对的,是我错了……是我太高估自己……” 乔易浑身灵气骤变,十分不稳,元今今心知肚明。 太强的正义感,已经成为了乔易的负担。 而碧水村错综复杂的一战,对乔易的信仰产生了重创,如果现在乔易的信仰崩塌,那极可能产生心魔。 心魔,是修仙之路最大的敌人。心魔一旦产生,便如影随形,挥散不去。最终让人走火入魔,灵脉尽断而亡。 元今今正想怎么拉他一把,却看见乔易猛然睁开双眼,原本温暖无害的眼睛,又变成了如野兽般的竖瞳,他紧紧地盯着元今今,嘴角牵起,居然露出个鬼魅的笑来:“喵。” 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乔易! 元今今还没反应过来,乔易将她双手锁在背后,离她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已经触在元今今的脸上,炙热,诡异。 “喵。”乔易笑,双眼眯成两道细线,猛然朝元今今嘴唇吻去,元今今努力挣脱双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乔易脸上——“啪!” 乔易猛然呕出一大口血,拼命咳嗽起来:“咳咳……” 这一巴掌很神奇,灵气跟魔气的异常都消失了,乔易虽然脸色苍白些,但应该是恢复了。 他瞧见自己把元今今攥得紧紧的,脸全红了:“对不起今今……我……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你不要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瀚海掌门首次露面,起死回生术吊炸天。 ☆、爱的教育 瞧他脸红得像番茄,元今今又往他脑门瞧了瞧,奇怪,猫耳朵没出来,以前不是一害羞就出猫耳么? 难道这年纪长了,心理承受力也见长? 乔易匆匆忙忙地松开元今今,脸红到了脖子根,虽然有羞涩,但对刚刚的强吻事件只字不提,好像完全没印象。 那刚刚出现的是什么?猫魔? 元今今正在思考,乔易却满脸慌张:“今今,你的胳膊怎么了?” 她下意识看看,发现先前被乔易紧握的手臂,已经出现数道淤痕。显然是刚刚的猫魔捏出来的。 不愧是猫魔,力气倒是大,现在元今今自诩皮糙肉厚,没想到被捏捏,淤痕就能紫一圈。 还没等元今今安慰,乔易又陷入了自我懊恼的海洋:“肯定又是我没轻没重……” 随后他关切地看着元今今:“今今,你骨头没断吧?” 元今今听得脸黑了:骨头断骨头断,从认识乔易这傻小子到现在,天天咒自己骨头断。 她身子沉下重新躺灵泉里去了:“你当我浑身排骨啊,一碰就断。” “哎。”傻乔易睁大眼睛,“我只是想照顾你啊。” 来了来了,又是这种既像小鹿似的无辜,又像小狗似的受伤眼神。 明明十六的少年了,既是紫阳的亲传弟子,又是瀚海的明日之星,乔易理应变得英气勃发,偏偏还是稚气未脱。古怪的是,这眼神安在这么张精致的脸上,居然不会让人觉得傻,反倒让人觉得无害又可爱。 明明在紫阳身边呆了三年,稍微耳濡目染一下,也会变得刻板老派点,怎么现在还是傻得天真可爱,看来紫阳的教育不行啊。 元今今按了按自己脑门,感觉有点头疼。 “今今,你头疼吗?”乔易睁着双大眼看她,“我给你揉揉。” 要是能在乔易身上安条尾巴,恐怕现在尾巴能摇天上去。 元今今还没说话,就瞧见个头发通白的老头站在俩人之间。 不是别人,正是紫阳。 紫阳面色发青地看着自己这徒儿,觉得这徒弟真是没救了,天赋异禀的很少见没错,但对姑娘沉溺得不能自拔,上着赶着摇尾巴的小子,紫阳倒真没见过。 恰恰这不听劝,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小子,就是自己这徒弟。 乔易丁点没瞧紫阳脸色,还挪挪身子,不满地看着紫阳:“师父,你挡住我看今今了。” 紫阳真想一巴掌把这死小子拍死。 “手来。”紫阳板着脸。 “不要。” 紫阳也懒得搭理他,直接抽过他手探探情况。 灵脉是稳了,魔气也没了,修为还是筑基小圆满,浑身伤也基本全好了,没大碍。 只是紫阳也知道自己这徒弟,正义感太强,这很容易成为修行大道的累赘。 但瞧见现在乔易满脸傻气,看来碧水村没有给他带来太大影响。 观察到这,紫阳松了一口气。 他再回头看元今今,刚回头就瞧见这小丫头满脸嬉笑,狗腿得很:“紫阳前辈,我们做了这么大的贡献,能得到什么好处啊?能发点灵石,给点什么好宝贝吗?那种咻咻咻特酷炫的法宝,我一个都没有,好想要。” 也是够世故的。 紫阳板着脸还没回应,就看见乔易满脸疑惑地说:“碧水村?” 元今今感觉自己又会被丢去种田,现在抱大腿机会难得,腆着脸皮想讨些好处:“在去碧水村前,我本来还藏着好些符咒好东西,但跟坏蛋对打,全没了。像咱们瀚海门这么大而且有钱的门派,肯定能加倍补偿给我吧?” 元今今也是厚脸皮。 在碧水村时用的符咒,全是乔易从储物袋里掏出来的,她还哄骗了李庚不少符,现在记账全放在自己头上,就是想讹点宝贝。 本来按元今今想,紫阳身高地位重,肯定懒得跟自己计较这些,储物袋一扔,肯定全是灵石,却大大低估了紫阳的刻板程度。 “赔偿自然是有的。”紫阳说,“按照门规第二十七条,在历练中损失的财物,门派能给予一定程度补偿,但是只能补偿三分之一,你只要填好竹简,通过审查,就能顺利在发放牌子的总务房领取补偿。但若被审查出是胡编乱造,那么得去刑堂关一个月。” 元今今讪讪地笑笑:“哎,这么回想起来,我损失好像也不是特别大。” “今今,我把我的都给你!”乔易大义凛然地说,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出个储物袋来。 元今今翻翻眼皮:不是全毁在碧水村了么。 但她还不死心,感觉还能利用傻乔易在紫阳身上讹一笔,于是她蹿到乔易身后,两手搭在乔易肩膀,眨巴眨巴眼,无比谄媚地看着紫阳:“紫阳前辈,你爱徒的财产也全毁了,他虽然能徒手摸金子,但金子换不来灵石跟法宝啊。” 紫阳青着脸,盯着满嘴胡说八道的元今今。 “现在乔易可是瀚海之宝,明日之星,你舍得让小乔易抠抠搜搜,半天摸不出一张符咒么?”元今今又眨巴眨巴眼,努力去除自己这铜臭味跟穷酸气,“这不仅臊了乔易的面子,还臊了紫阳前辈您的面子,堂堂紫阳前辈的唯一弟子,居然穷酸得连块灵石都没有?” 紫阳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这臭丫头为了讨点好处,真是舌灿莲花,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偏偏乔易听得当真了,他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元今今:“今今,你嫌弃我没有灵石吗?” 本来元今今想踹他一脚让他好好配合,结果瞧见乔易水汪汪的小鹿眼,再硬的心也得软。 “哎呀傻子,我骗紫阳老头的,你当什么真!”元今今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又怕把满眼水汪汪的乔易瞪哭了,抬头就看着紫阳,“紫阳前辈,你说你啊,怎么教个徒弟就这么脆弱,禁不得一点风吹雨打,品德教育做得不行啊。” 紫阳真是忍不住瞪眼:祸害啊祸害! “少贫嘴。”紫阳板着脸,“既然你俩伤都好了,整理好仪容,老夫带你们去个地方。” 紫阳本来只打算带乔易,想把元今今这丫头赶回灵药峰去,这丫头满嘴胡说八道,歪理还一大堆,要祸害人祸害药老去,别祸害自己这傻徒弟。 无奈乔易这小子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恨不得整个人都拴元今今身上算了,不带元今今死都不肯走,实在没办法,紫阳才捎了个元今今。 元今今此人又奇葩至极,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运气好到爆棚筑基了,却娇气得只能坐飞舟,御剑说剑太窄了站不稳,也没练习过没信心,容易栽下去摔死,非缠着说要坐飞舟。 紫阳心里真恨不得这丫头御剑摔死得了,但看着傻徒弟笑得灿烂,也就忍了。 看到元今今抱着西瓜拿着瓜子踏上飞舟,紫阳肺都要被气炸了。 储物袋里只能放有灵气的东西,带不了食物,元今今这臭丫头就背着大包小包,抱着个大行囊塞上来,引得周边弟子频频驻足,还有高阶弟子小心翼翼地询问紫阳:“长老,这是是要去破特别的阵法吗?怎么还带上了烤鹅烤鸭。” 这不是胡闹吗! 紫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话一句没说出来,元今今就满含热泪楚楚可怜地说:“紫阳前辈,我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差点被饿死。现在进入了瀚海大家庭,生活过得这么好,有的吃,有的穿,还有您的关爱。所以就算筑基了能辟谷,还是嘴馋。却没想到,堂堂大瀚海,居然容不下一个小小弟子的小小嗜好……” 这死丫头乱说就算了,偏偏乔易又当真了,他睁着双漂亮的大眼诧异地说:“师父,你怎么这么小气?” 祸害啊祸害! 紫阳也就只能认了,没想到元今今此人变本加厉。 不仅带上西瓜水果,带上烤鸭烤鹅,还带上活鸡活鱼。 这死丫头是从哪儿找来这些的? 瀚海的伙食有开的这么好吗? 看得旁边弟子无比吃惊,面面相觑说:“紫阳前辈这是要去破什么奇门怪阵?居然得用这么些生僻的东西,好毒的阵!” ☆、大家来听紫阳讲道理 元今今坐在飞舟上才啃了三个鸡腿,紫阳就开始说话了:“这次碧水村事出复杂,派你俩过去,是刑堂战术估计的失误,但你们取回星光酒,莓铃的处罚也撤销了,她可以继续呆在灵药峰。” 元今今没认真听,仍然啃着她的鸡腿。 乔易则认真地看着她啃鸡腿。 “哎,你也想吃鸡腿就说嘛,还不好意思?咱俩什么关系。”元今今用袖子抹抹嘴角的油,说着就再掏出只鸡腿递给乔易。 乔易愉快地接过来啃一口:“今今,我都饿好几年了,这鸡腿真好吃。” 紫阳气得眼皮跳,这死小子说得自己好像虐待他似的。 筑基以后的修士都辟谷了,要还天天念着一日三餐,那还修什么道?回家养猪去吧。 看着紫阳脸色讪讪,元今今又掏出个油腻腻的鸡腿:“前辈,您就是太客气了,想吃鸡腿就直说,我又不是不给你,干嘛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 紫阳活了几千年,自诩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如此奇葩之人。 “哎,您不要啊?”看紫阳半天没接,元今今讪讪地收回手,笑嘻嘻地继续跟乔易谈论口味,“这都是我烤的,味道不错吧?就是手抖盐撒多了,有点咸。” “好吃!”乔易十分给元今今面子。 元今今得意地擦擦手:“所以我说火灵根最好用,就算出门在外,就地能起火,起火就做饭,吃得饱睡的香,生活质量非常高。” 能把法术用得这么世俗的人,也是没谁了。 “乔易我跟你讲,这烤鸡腿,要做到外酥里嫩的效果,重点在于火候的把握……” 元今今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鸡腿已经飞出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食物包裹全被掀飞,在空中就烧成一滩灰——当然是紫阳干的,他忍无可忍了。 元今今打了个嗝,还没说出个什么来,就瞧见紫阳杀气腾腾地一张脸:“安静。” “哦。” “这次你俩遇到的两个邪修,实力高于你们几个境界。活下来已经是大幸。”紫阳说,“但从另外角度来说,提前跟元婴化神级别的人交手,对你们的历练也很有好处,相信你们心里,也有一定的感悟。” 紫阳捋捋胡子:“来,都讲讲看。” “哎?”元今今瞪大眼睛,“我被吊打一阵还不算,恢复了还得在这做挨打总结?” 紫阳真是懒得理她。 “好吧,那我先做总结。”元今今擦干净手,懒散地瘫飞舟上,“挨打……很疼。我再也不要被打了。完毕。” 紫阳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元今今,你自己随你怎么敷衍,但你别带坏了乔易。” 元今今笑嘻嘻的没个正经,她蹭起来拍拍乔易肩膀:“我带坏你了?” 乔易乖乖摇头。 元今今又说:“你从我身上学到了什么良好的品质?” “要坚强,要善良,要爱吃饭,爱睡觉,爱生活。”乔易一脸正经地说。 元今今鼓掌:“说得好,你已经学到了我的人生精髓,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探索自己走了。” 要不是怕自己这傻徒儿翻脸,紫阳真想把元今今也扔空中烧成灰算了。 紫阳盯着元今今:“你闭嘴。” 他们三人在飞舟上吵吵嚷嚷好一阵,元今今往下看,发现居然又回了碧水村。 她心脏剧烈跳了下,以为会闻到剧烈的血腥味,但出乎意料的是,她闻到的是温馨的炊烟味。 元今今有点发愣——碧水村的人不是都死了么? 她支着身子想仔细看,居然看见那些村民全活生生的,该吃饭吃饭,该走路走路,神树没有了,神女像砸碎了,再没有戴冠的人,也再没有跪拜的人。 整个碧水村,变成了千千万万小山村的其中之一。 “这是……”元今今呆了。 “掌门让整个碧水村恢复原状。”紫阳顿了顿,“不,我们还篡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 “瀚海……做的?”元今今有点难以置信。 “小丫头,瀚海作为凡人界三大正教之一,你是不是从骨子里压根瞧不起?”紫阳看着她,矍铄的双眼里,闪烁的都是清明的光。 元今今毫不避讳,频频点头:“对啊,我压根瞧不起瀚海的。” 紫阳也不生气:“你说。” “我一直觉得瀚海吧,可能就是气派足点,体量大点,弟子多点。反正只要派头足了,给自己贴上斩妖除魔的正义标签,大家也不敢不认。”元今今趴在飞舟上,看着村子里熙熙攘攘的人,“没想到这次瀚海门这么有正义感,收拾烂摊子不说,居然还做得这么好。” 紫阳语重心长地讲道理:“瀚海之所以能立足千年,根基自然是正的。得道者多助,只有正义的根,才会吸引正派的人。” 元今今却忽然不轻不重地说:“那瀚海到底拿走了什么?” 紫阳微微眯起眼睛。 “掌门都来了这么个小破村。”元今今的脸色愈发严肃起来,她在思考,小声呢喃说:“所以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 敏锐。 紫阳面无表情地盯着元今今,他发现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要敏锐得多。 一阵沉默。 紫阳本以为元今今又要说出惊世骇俗的话,却没想到她笑眼眯眯,又开始胡说八道:“这么个小破村能有什么?不就有个星光酒么。但那酒只对凡人有用,修士喝了又没好处。看来咱们瀚海的掌门,真是大慈大悲大善大良之人!瀚海,真棒!” 紫阳翻翻眼皮,根本不想搭理元今今,只想关怀关怀自己徒弟的精神健康。 毕竟乔易年纪小,涉世未深,正义感太强,单纯得可怕。而他跟元今今在这村子里经历的一切,或许会成为他修道之路上的阻拦,不得大意。 “我从李庚和莓铃那,大概知道你们在碧水村的遭遇。”紫阳说,“也知道你们卷入了两个邪修的争端,被他俩利用了。” 元今今捂着脸:“真是丢人现眼。” 紫阳认真地看着乔易,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情绪。 “不要因为遭遇某些坏人坏事,就停止去做个好人。”紫阳说,“被欺骗,固然使人懊恼。但不要因此停止做好事。只是要多添个心眼,懂得去怀疑。是,明辨是非是比冷眼旁观累得多。有的人活了几千年,心却早死了,而有的人早早陨落,但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却更多。” 元今今听得呆住了:不愧是紫阳,价值观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就是要当活菩萨,就是要向善。 她刚想揶揄几句,紫阳却话锋一转,看着乔易说:“但与此同时,你也要搞清楚一件事。世界实在太大,一个人的力量是十分有限的。在此后你会遇到许多无能为力的事,要学会接受自己的极限,不要让正义感成为你的负担。” 元今今睁大眼——看来紫阳比她想象中要称职得多,不仅教了乔易修炼法术,还十分了解乔易的特质。 紫阳也发现乔易过强的正义感,如果不掰正,指不定哪天就信仰爆炸。 看来今天紫阳把他俩带来这碧水村,也是想安抚下乔易,顺便给他上个思想品德课,真是用心良苦。 想到这,元今今对紫阳肃然起敬。 不愧是当上长老的人,虽然老古板一点,但心却是非常正直的。 能维持几千年保持初心不变,虽然有保持成刻板老头的嫌疑,但从某种意义来说,紫阳也是个奇人。 紫阳看着乔易,语重心长地说:“相比于法术的进步,有时候认识到自己不足,知道自己渺小,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人。反而是更大的进步。” 只是任凭紫阳讲道理,乔易看上去没太大反应。 紫阳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叹一声气后,他问:“乔易,这次碧水村的事后,你认识到了些什么。” 乔易眨眨眼,看看紫阳又看看元今今。 他说:“我从今今的身上学到了做事要灵活,就算村民不给星光酒,但咱们可以用偷的。” 紫阳恶狠狠地瞪了元今今一眼。 “还有呢?” “嗯……”乔易挠挠头,“还有,多照顾好身边的小孩?” 乔易绝口不提水嵘跟轩道的事情,难道他真想开了? 紫阳有点看不明白。 而且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呢?”紫阳问。 此时此刻乔易的表情无比困惑,他挠挠头,又看看元今今:“今今,我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今天师父忽然讲这些大道理?” “啊?” “还有碧水村,有什么奇怪的吗?为什么你刚刚露出这种表情?”乔易疑惑地说,“咱们不就是打了只山角兽,村民就直接把星光酒给咱们了么?之后咱们就直接回瀚海了,这事儿有那么困难么?” 元今今跟紫阳眼睛一睁。 “师父刚刚也说什么邪修邪修的。”乔易皱着眉毛,一副实在不解的模样,“碧水村有什么邪修吗?” 乔易失忆了。 确切来说,被水嵘跟轩道欺骗之后的全部记忆,他都忘光了。但看他样子,也的确不像是装的。 “完了。”元今今瞧着紫阳,“你徒弟受的刺激太大,人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新气象,大家新年快乐! 我2017的目标是:保持锻炼! ☆、修炼无门 出了失忆这茬,讲道理总结会当然就结束了,紫阳心急火燎地把乔易带回去。 元今今自然也开心地滚回灵药峰小院。 要说碧水村一战,元今今自然有收获,不过她藏着没说。 不仅知道摄魂铃能做武器用,还从白无梦那拿了本功法。 虽说感觉这天上掉的馅饼不好拿,但不用白不用。大不了下次白无梦找上门来要吃人,她元今今脚底抹油跑了就是。 虽说短短时间筑基,对其他人来说已经是走大运,突破修真道路的第一道坎,但对元今今来说这远远不够。 被水嵘跟轩道碾压的感觉还压在心口,元今今想变强,非常想。 她取出白无梦给的玉简,立天诀全部记载在这小小玉简上,元今今觉得东西这么小能全记完,功法应该不复杂,但她还是太天真了。 元今今刚用神识进入玉简,就被吓住了。 这小小的玉简化作四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蝌蚪似的文字,再看这四壁有多高,往上看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都是些什么?从哪儿开始? 元今今懵了。 还有这些字,长得都跟蝌蚪似的,看起来歪歪扭扭缠在一起,难道是哪儿的上古文字? 元今今用神识触在玉璧上,想着这些东西这么玄,说不准撞大运能顿悟,结果把这玉璧摸个遍,除了发现这些蝌蚪文完全没规律外,没有任何规律。 摸不行,闻呢? 元今今闻了闻,用神识闻这东西根本没味。 舔呢? 也没味。 用火烤? 点不着。 用武器砸? 只有神识能进玉简,武器根本带不进去。 玄学咒语? 元今今念:“白无梦白大仙显灵啦!” 没用。 元今今折腾了一晚上,但看着这四壁的蝌蚪文,完全没辙。 她用纸笔抄了截蝌蚪文下来,准备去抱抱紫阳大腿,紫阳长老几千岁应该也不是白活的,见多识广,说不准就认识这种怪东西呢? 但紫阳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元今今又打上了摄魂铃的主意。 既然白无梦能把摄魂铃变成把大镰刀,那她元今今肯定也行,只要跟摄魂铃搞好关系就是了嘛。 要知道求仙之途,好多修士求爷爷告奶奶,拜天拜地都拜不来一件好法器,元今今这是大厄运伴随着大馅饼,她得把摄魂铃搞定。 于是她跟摄魂铃说话:“摄魂铃姐姐,您在不在?” 摄魂铃压根没搭理她。 “摄魂铃姐姐,您是风华绝代大美人,倾国倾城俏佳人。”元今今开始拍马屁,“请问您在不在。” “不在。”摄魂铃搭腔了。 “大美人姐姐,您认识那些蝌蚪文吗?”元今今狗腿地问。 “不认识。” “哦。”元今今说,“这么没见识,怪不得白大仙不用你,还把你扔我这。” “你这死丫头,又想激我?”摄魂铃的声音陡然提升。 “对啊。”元今今直言不讳地说,“感觉拍马屁好像不太管用。” 摄魂铃没搭理她。 “你要怎么才会变成镰刀啊?”元今今问。 摄魂铃还是没搭理她。 “我思考了一下。”元今今说,“先前铃铛上有个眼睛图腾,白大仙有点惊讶,说是什么开了一眼……我想,只要铃铛上有眼睛图腾,应该就能变成镰刀。” “哼。”摄魂铃哼笑。 “但白大仙把你还给我的时候,铃铛上的眼睛就没了。”元今今说,“我猜测吧,把灵气注入铃铛,如果足够,就开眼,开眼之后,跟姐姐你打声招呼,应该就能变成镰刀了。” 摄魂铃没搭腔。 “来,我试试啊。”元今今话音刚落,用力驱使身上灵气,努力注入摄魂铃体内。 她足足运气运了半个时辰,别说铃铛开眼了,根本没反应。 元今今翻翻摄魂铃:“这都没反应?不会是被白大仙玩坏了吧?摄魂铃姐姐,你这质量,不行啊。” 摄魂铃不耐烦地说:“就你这点灵气,塞牙缝都不够,好意思说我不行?” “摄魂铃姐姐,不许你乱丢黑锅啊。”元今今说,“在碧水村的时候,白大仙还没来,铃铛上就开了一眼。” “臭丫头,你还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啊,那是用你的灵气开的眼?”摄魂铃讥笑着说,“我感受到轩道散发的鬼气,吸了他不少力量,勉勉强强开了一眼,你让我开眼的?你怎么好意思?” 元今今猜得没错。灵气鬼气魔气,只要注入摄魂铃,都能让它开眼。只要开了眼,化形成镰刀的事情就好说了。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让摄魂铃开眼。 白大仙让摄魂铃开了七眼,他的实力是逆天级别的,元今今比不得。 但按照元今今的推算,开一眼应该不难——至少不是难如登天。 “你别想了。”摄魂铃嘲笑,“不到金丹期,你那点灵气都不够我吃的。” 正常修士用一百年来筑基,五百年来结丹。 要真等到金丹期才能用摄魂铃,元今今估计得被弄死千百次了。 元今今很苦恼。现在她手里握着两样宝贝,却没法用。 一个摄魂铃,实力不够驱不动。 一个立天诀,铺天盖地蝌蚪文,看都看不懂。 那怎么办? 元今今托着腮坐床板上思考,想想事情的轻重缓急。 要用摄魂铃,得等到自己结丹。这个是硬性要求没得商量,急不得。 元今今决定先把它缓缓。 那立天诀呢? 虽然文字都跟蝌蚪似的,但找机会问问紫阳,去藏书阁翻翻书,说不准能读懂这种怪语言。想到这,元今今舒了口气,她在床上盘坐入定,准备运运灵气,巩固巩固修为。 结果闭眼没多久,门就被敲得砰砰响。 “元师妹!”外面的人边喊边敲,“听说你回灵药峰了,元师妹!” 元今今不想搭理,但门外这人特好的耐心,一边砸门一边说话,元今今别说润养灵脉了,连入定都做不到。 “谁啊!让不让人睡觉啊!”她气呼呼地起身开禁制。 禁制一开,就看到李庚阳光灿烂的一张脸,胖胖的脸上挤出个春花烂漫的笑容:“元师妹,听说你身体恢复了,我就想来看看你。” “好了。看完了,再见。”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着就要关门。 “哎哎,元师妹你等等。”李庚赶忙抽起个小孩,“南齐听说你伤好了,非要来看看你。” 南齐? 元今今往下看,果然瞧见碧水村那小萝卜头。 南齐已经穿上了瀚海的蓝衣,他满脸都是兴奋:“元姐姐!” “他怎么在这?”元今今疑惑地问。 “这小子不是喝了星光酒么。”李庚瞧上去很不乐意,“长出灵根了,运气能逆天,还是水火双灵根。被收进瀚海内门。” “其他几个孩子呢?” “都进瀚海了。”李庚说,“运气好的内门,运气差的也来种田了。” “元姐姐。”南齐探着脑袋想伸进房间,“乔易乔哥哥在哪儿呢?” 元姐姐半睁着眼睛,直把南齐往外推:“死小孩,你要找你乔哥哥往我房里钻做什么?你乔哥哥还能跟我睡一屋?” “哎,李伯伯不是说你们俩……”南齐睁大眼。 “李大爷,你都跟小孩胡说八道些什么?”元姐姐瞪李庚一眼。 “哎,你俩不是那种关系吗?”李庚嘻嘻笑笑,然后把南齐推出来,“这小子想找乔易跟他道歉,但我可带他去不了幻仙林,我们这种低阶弟子根本不让过去。” “我也过不去啊。”元姐姐翻翻眼皮,“还有李大爷,咱们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咱俩不是不共戴天吗,你不是还要抽我的吗?” “前尘往事,前尘往事。”李庚摆摆手。 “元姐姐。”南齐睁着清澈的眼睛看她,“你知道怎么见乔易哥哥吗?我想跟他道歉?” “啊?道什么歉?” “我……我从李伯伯那里听说了,乔哥哥都是为了我们好,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而且还努力地想打败坏蛋。”南齐垂下脑袋,“我那时候不该那么说他的,我想向乔易哥哥道歉。” 看这小孩一脸懊恼的样子,元今今翻翻眼皮:“好好,我带你们去幻仙林。” 正巧她也想找紫阳问问蝌蚪文的事儿。 往幻仙林过去,灵药峰的人都满脸惊异地盯着这三人组合。 上次管事房被烧,几十名弟子被关刑堂,这事儿大家都清清楚楚。更知道李庚跟元今今的恩怨,还知道李庚恨不得把元今今烤来吃了,现在这大家相亲相爱走一起是什么意思? 被卷入他俩矛盾的几十号人,还蹲刑堂里没出来呢。 一路顶着讶异的目光,元今今带着俩人到了幻仙林。还没说话,弟子就拦住了他们。 “师兄,我是来找紫阳长老的。”元今今说,“你知道乔易是紫阳徒弟吧?我跟乔易是姐弟,虽然看着长得不像,但亲情血缘是实打实的,先前我弟弟遭受重伤,我想过来探望他。” 拦路的弟子看着元今今,觉得这女孩长得是漂亮,但就是吹起牛来不脸红。 姐弟?探望? 大家都看见她跟紫阳乔易上飞舟,前脚刚走,后脚就装失忆说来探望? “师兄,我明白,在紫阳长老手下做事要很守规矩,不能胡乱行事。但我跟乔易牢固的亲情血缘,现在正在遭受重大考验……” “别说了别说了。”弟子真是受不了听她胡说八道,“不是我不放你们进去,现在进去也找不着人。” “啊?” “紫阳长老带乔师弟去云游了。” “啊?!” ☆、藏书塔 紫阳乔易一走,元今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立天诀里的蝌蚪文没法问。 满月一复发的病没法治。 这怎么办?死皮赖脸地追着乔易跑?但压根没人知道他俩去哪儿了。追都没法追。 今天是十七号,离下个满月差不多还有整一个月。 修士的云游都是以年作为基础的,保不准紫阳带着乔易一走五十年,这让元今今怎么办?她扶着脑子,觉得头痛。 “元姐姐,乔易哥哥一走,你居然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南齐得意洋洋地说,“还说你不喜欢乔易哥哥。” “小孩,你知道个屁。”李庚也嘲讽她,“你元姐姐是觉得移动钱袋没了,悲痛欲绝。” 一路从幻仙林回到灵药峰,路过不少别院,也瞧见不少内门弟子,熙熙攘攘的。 在路过一座塔楼时,几个蓬头垢面的弟子地走出来,各个眼神空洞,拿着小本子一阵狂写,嘴里还念念有词:“快记快记,雷霆决,破雷之力……” “他们在念什么啊?”南齐好奇地问。 “这都是些小穷鬼。”李庚从袋子里掏出些瓜子来,“这地方是藏书塔,给点灵石就能进,按次数收费,这些人没多的灵石借功法,只能凭记忆记在脑子里,出来赶紧誊抄在纸上。” “不能直接在藏书塔里抄么?”南齐问。 “你想得倒美。”元今今翻翻眼皮,“那不出几天,藏书塔里的书能被全抄个遍,功法满天飞,还会倒卖到外面的门派。那谁还进藏书塔看书?瀚海又不傻。” “就算禁止在藏书塔里抄书,记性好一些的也能靠抄秘籍发财啊。”南齐眼睛一亮,“这倒是赚灵石的好方法。” “你太想当然了。”李庚也翻白眼,“你以为一本功法就几页呢?人手一本的入门法诀看完了没?” 南齐摸摸脑袋:“看了,但看不太懂,我字还不认识几个……而且那书还两百多页呢。” “你连那个都看不懂,就别想赚灵石的歪门邪道了。”李庚磕着瓜子,“里面的书各个都比那入门法诀厚。” 元今今瞧着这藏书塔,心里也有了主意。 这塔楼虽然看着寒碜点,说不准有教蝌蚪文的书呢?她得进去看看。 “我要进去。”元今今昂着脑袋,右手自然地伸到李庚面前,“给我灵石。” “大姐,你当我是乔易呢?”李庚哼笑两声,“人家乔易能巴巴给灵石,我可不行。外门弟子每月只能领一块下品灵石,要进藏书塔一次就要收十块。这对外门弟子来说,可要攒小一年呢。” “啊。也对。”元今今点点头,“你贪污来的存货,不都全被我烧了么。现在职位没了,灵石没有,就是个没修为的普通外门弟子,穷鬼一个。” “死丫头,你少瞧不起人啊。”李庚瞪着她,气愤地说,“谁说我没灵石?这可还有……哎哎哎,你抢什么抢,你这是抢劫我告诉你!我要报告给刑堂柳堂主……” 李庚压根没拦住她,元今今拿着几块下品灵石,猴子似的蹿进去了。 “死丫头你站着!”李庚冲过去想抢回灵石,结果愣是被人拦下来,藏书塔的弟子面色冷漠,“要进藏书塔,先付十块下品灵石。” 李庚脸色涨得个通红,今日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没了捞钱的途径,小小十块灵石也是要争的,他看着藏书塔弟子说:“付什么付,刚刚那丫头当着你们面抢我灵石,你们都不管的?!” 藏书塔的弟子哪跟他废话?想赊账的穷酸弟子他们见得多了,一名弟子推出一掌,这掌风直接把李庚给掀出去了。 不同于悲催的李庚,元今今顺顺当当地进了藏书塔。 要说这藏书塔也是神奇,从外面看磕碜得很,古旧得很,柱子上的漆都掉了大半,雕花虽然勉强看得出曾经精致,但毕竟飘飘摇摇过了千年,要说是破塔一座也不稀奇。 但这内里却很神奇。 藏书塔从外面看不大,三层,但内部空间却要大十倍不止。 三层环绕,周边全都堆放着书籍玉简,一百多号瀚海弟子全都埋头苦看,各个瞪得个双目通红,像是恨不得能把书啃来吃了。 这藏书塔内又禁止施法,他们就算想立即试试法术也不行,全都在脑子里疯狂演示。 元今今随便抽了本书看,这是讲水法诀的,从水灵根的特性讲起,细节入微,但元今今水法术施展得很烂,转换法诀背得够呛,这书不适合她。 她往里面走,又随手拿起本书,翻开看,这书叫《魔兽习性》,是介绍基础魔兽的,从已知魔兽的生活属性讲起,再讲它们的习性,弱点,以及如何正确地开膛破肚直取首级。 其文字简介,配图详细,十分血腥。 它旁边的书却要温馨许多,书名就充满了烟火气:《如何正确填饱自己的肚子》。 翻开看,元今今才发现这书摆在《魔兽习性》旁边是有道理的。 前一本教怎么轻松杀魔兽。 后一本教如何轻松烤魔兽。 看来藏书塔的书,摆放起来也是很有道理的。 这些书是挺有趣,但并不是元今今的目标。 她想找能解读立天诀的书。 于是她问藏书塔弟子:“师兄,你见过这种文字吗?” 元今今把誊写的一部分蝌蚪文翻出来。 弟子狐疑地看了眼元今今:“没见过。” “这是种古文字,不知道藏书塔有没有教古文字的书。” “古文字,古文献,大多在三层。一层没有。” “那劳烦您让让,我这就去第三层看看。”元今今说。 “师妹。”弟子拦住她,“要上二层还要付灵石。” “啊?”元今今看着他,“这是什么?中途收费?” “藏书塔的规矩一向是这样的。” “好吧。”元今今叹声气,“多少钱?” “上二层需要两块中品灵石。”弟子说,“要上三层,则需要二十块中品灵石。” “啊?!”元今今眼睛一瞪,“抢钱啊!” 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千块下品灵石。 意思是,她元今今进二层,需要两千块下品灵石。进三层,需要两万块下品灵石。 瀚海外门弟子每月能得到一块下品灵石,每月攒一块,元今今进二层需要166个月,大概六年。要进三层,需要1660个月,需要六十年。 六十年?她元今今说不准死了几次了。 元今今很黯然。 原本可以从乔易那骗点灵石花,现在紫阳带着他远走高飞,她这就算能通天的行动,也全都瘫痪了。 也怪不得那些个弟子出藏书塔后,一个个全都蓬头垢面,他们为了不亏本,在藏书塔窝了好久,就为了多记点法术,呆得久,还没办法用避尘决,才脏成那样。 “哎哎哎,没钱的就让让。”一个男声从后面传来,“别挡住我路。” 元今今转身看,瞧见个青年身穿瀚海蓝袍,但蓝袍上金色丝线闪闪发光,花纹繁复又贵气,戴着的头绳,蹬着的脚靴,全都隐隐发着金色光芒,整个人都金灿灿的。 偏偏这人长得虽说不丑,但五官实在很平淡,根本压不住这金灿灿的气场,往远了看,就像是一身衣服在走似的。 “这,灵石给你。剩下的算赏你的。”男人得意洋洋地给守卫几块中品灵石,讥讽地看一眼元今今,踏着步子就上了二层,还轻言嘲笑:“没钱还来什么藏书塔,真见不得一层这些人,寒酸得不行,看着都脏眼睛。” 元今今瞧了瞧,这大哥这么吊,修为也就是个筑基初期。她还没来得及问这人是谁,就听见旁边几个弟子不爽地说:“秦夏又来显摆了。” “就是,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么。” “灵根普普通通,修为平平无奇,但仗着投胎好啊。出生在秦家,就算是偏房又怎么样,有钱呗。”有人阴阳怪气地笑笑。 元今今本来就是从小山村出来的,虽然见过的大仙不少,但还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好不容易进瀚海,还一睡就是三年,消息八卦都比较闭塞,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秦家。 她凑过去,自来熟地跟那群弟子挤在一起:“秦家是什么啊?” “是个一千多年的修仙家族。”有弟子嘟哝道,“切,顶上的长老不就是个元婴?好意思称自己是修仙家族?不就是能多生点么。咱们瀚海的元婴长老这么多,也没见各个都成立家族的。嘚瑟什么。” 元今今这人一点也不仇富。 乔易就是财主家的傻儿子,她元今今靠着傻乔易占了多少便宜啊。 元今今抚着脸,琢磨来琢磨去,想应该怎么从这个秦夏身上捞钱,她还得去藏书塔三层找古文献呢。 只要读懂蝌蚪文,学会立天诀,元今今觉得自己肯定能立马结丹,元婴不是梦,左手劈天,右手裂地,跟白无梦打架都能打个五五开。 旁边弟子看得诧异:“师妹在傻笑个什么……” 元今今这正傻傻笑着,就瞧见个老熟人从二层走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扭扭脖子,看起来睡眼惺忪的。虽然穿的是瀚海普普通通的外门蓝衫,但身上就是有种古怪的气场。 他一瞧见元今今,细长的眼睛便眯成条线,邪魅的笑勾在嘴角:“小可爱,好久不见。” ☆、跟着奸商来赚钱 元今今定睛一看,这人不是瑞景么。瞧他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常来? 他也不过是跟自己一年进的外门弟子,哪儿来的灵石这么自信? 也不拐弯抹角地问,元今今直接凑上去装熟:“好久不见啊瑞景哥哥。” 瞧着这姑娘把有钱人自动认作哥哥,周围弟子都看愣了,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厚脸皮之人。 瑞景也不嫌弃她拍马屁,手自然而然地拍拍她脑袋,一副熟稔的样:“乖,今今妹妹。” 元今今眨巴眨巴大眼睛:“瑞景哥哥,不过短短几年,你怎么突然就从穷鬼一夜暴富了呢?” 周围弟子听得笑了:哪有拍人马屁还骂人以前是穷鬼的。 哪知道瑞景压根也不嫌弃,一双狭长的眼睛仍然笑眯了眼:“瑞景哥哥这几年劳碌些,攒了点灵石,这才手头宽裕点。离今今妹妹说的一夜暴富还差得远呢。” 元今今不信。 她想起来现在李庚的管事位子被废,接任的就是瑞景,难道这瑞景也是靠贪污暴富? “贪污好啊。”元今今的眼珠子转了转,“要是贪污的黑钱,我就有办法捞走了。” 想到这,元今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今今妹妹,你也想赚灵石吗?” 元今今疯狂点头。 “你没见过什么世面,消息也闭塞,没几个朋友,所以不太清楚。”瑞景说,“其实瀚海门没有禁止内部商业交易。” “嗯……”元今今盯着他,“但我也没见过摆摊卖东西的啊。” “所以我说你朋友少啊。”瑞景又拍拍她脑袋,从一边抽出两本书来,“把这两本书全背脑子里,等都记住了,就来找我。” “啊?!” 瑞景双手一撑,直接捧起元今今的脸:“跟着瑞景哥哥混,哥哥带你发财。” 话说完他就走了,留给元今今的是两本书,正巧是那本《魔兽习性》跟《如何正确填饱自己的肚子》。 要发财怎么还跟这两本书扯上关系? 元今今猜不出来,也觉得瑞景这人说话亦真亦假,但能抱抱有钱人大腿也是好的。 想到这,元今今一屁股坐地上,认认真真地开始看书。 刚刚他俩的交流,周边弟子全都看在眼里,只觉得他俩的交流发展得太诡异了。 “师妹,你小心那人耍你啊。”一个弟子说,“这两本书跟摆设似的,几百年放那没人翻动过。” “就是。”另外个弟子说,“《魔兽习性》这书就算是要实战,也不怎么用的上,里面好多都是低阶魔兽,高阶魔兽普通修士也很难见着的。” “还有那本《如何正确填饱自己的肚子》。”弟子说,“筑基以上的修士都辟谷了,这书就算个笑话。” “哎哎哎师兄们。”元今今终于舍得抬下脑袋,“别吵。嘘,安静一点。” 几个好心劝告的弟子脸都气白了。 足足花了五天,元今今终于把两本书给都记在脑子里,当然,当她一脚踏出藏书塔的时候,以其邋遢的形象,成功地融入穷酸大军。 用了个避尘决,元今今神采奕奕地冲回灵药峰,准备从瑞景那讨点灵石。 当然,在去讹钱之前,元今今力求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得从别人那听听瑞景的情报。 她堵在灵药峰的小院外,一个个抓人就问:“你觉得瑞景怎么样?” 这些个师兄弟没搞清元今今路数,这上来就问对现任管事的看法,谁反应得过来啊? 整个灵药峰都知道她跟李庚有矛盾,但他俩这突然说说笑笑走一起,这是和好了?这是要帮李庚讨伐现任管事? 搞不懂啊。 其他弟子推脱想走,但有个弟子实在没拧得过元今今的怪力,觉着这女孩看着柔弱,怎么力气这么大。 瞧见元今今用力的眼神,这弟子只好回答说:“我觉得管事挺好的。” “跟李庚比呢?”元今今眼睛一眯。 这弟子心头颤了颤,这问题怎么回答啊?不是得罪人吗。 虽说那李庚职位被拔,但也被刑堂给放出来了,保不准他认识刑堂什么人呢,谁敢没事说他坏话? 再说现任管事瑞景,人家虽然才来瀚海三年,应该没什么后台,但现在权力在握,手握灵药峰几百号外门弟子命门,傻子才去得罪他。 于是弟子敷衍地笑笑:“都好,都好。” “哎。”元今今不满地皱眉毛,“看你支支吾吾的,那我问明白点好了。” 这弟子心里产生了股不详的预感。 “这瑞景的贪污劲儿,跟李庚比起来怎么样?”元今今问,“谁贪污得更厉害?” 这问题把弟子脸都问白了。 元今今这一连串问题还没问出来呢,这人就招架不住了。她还想再问,却看见这弟子看着自己背后,元今今也转身看,原来李庚来了。 弟子瞧着李庚:“李……” 他话说了半截,噎了一半进度,又吞吞吐吐地加了句:“前管事。” “元今今,你要问瑞景的事,问我啊。”李庚这次终于没磕他那瓜子了,“我对他可熟得很。” “哎?”元今今疑惑地看着他,随即眼睛一睁,揶揄地笑笑,“啊,我想起来了,在刑堂的时候柳堂主说了,前几年灵药峰的生产恢复得这么好,全都是瑞景做的,你是应该跟他很熟。” 李庚翻了个白眼。 “李大爷你真棒!”元今今拍拍手开始鼓掌,“慧眼识英雄!成功地一锄头砸死自己。” “你这死丫头,嘴巴还是这么毒!”李庚瞪她,“瑞景这个人,我老觉得不简单,特邪门。在他还是副管事的时候,我就挺怕他。” “这不很正常嘛。”元今今盯着他,“李大爷你胆子这么小,见条蛇都能跳起来,这跟瑞景邪不邪门没关系。” 李庚翻翻眼皮:“反正就是邪门,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老觉得精神一恍惚,就失忆了一阵,仔细想想,说不准是他对我用了搜魂术。” “李大爷,敢问您是知道瀚海机密,还是功法绝学?”元今今看着他,“人还对你用搜魂术?闲的吧。” “死丫头,别打断我说话!”李庚瞪着她,“特别是那个瑞景一笑,那眼睛眯成一条线,跟狐狸似的,贼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嗨!李大爷,就您这长相,好意思说人家瑞景长得像狐狸呢?瑞景明明长得英明神武,帅气逼人,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元今今谄媚地笑,笑得李庚觉得诡异得很:这死丫头冲谁笑得这么谄媚呢?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维护那个瑞景……” 他话还没说完,元今今就着那谄媚的笑,跳舞似的蹿李庚身后去了:“瑞景哥哥,你看我这么维护你,这赚钱的路子……” 瑞景哥哥? 李庚狐疑地转身,赫然瞧见一张可怕的笑脸。这人不是瑞景是谁?! 他什么时候站自己身后去了?这些人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李庚脸都青了,但瑞景压根没搭理他,双手又捧起了元今今的脸,像是在看望无尽的珍宝似的:“今今妹妹,那两本书有背好吗?” “有!” “那我先来考考你啊。”瑞景笑眯眯地盯着她,“山角兽应该怎么吃?” “去毛油炸用火烧,加上细节佐料,总共十八道工序。” “鹰身肉跟狐尾花可以混着吃吗?” “从表面来看不可以,因为他俩一个属火,一个属金,两者相克,吃了容易让灵脉紊乱,但如果加了新香草,就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瑞景满意地点点头:“今今妹妹这么认真,我就传授点你发财的门路吧。” 元今今眼睛都亮了。 “这要赚灵石啊,埋头苦干是不行的。”瑞景说,“重点在于交易。” “嗯嗯!” “咱们要搞,就搞票大的!” “嗯嗯!” “不过你现在还不太纯熟,我不可能让你一下来猛的,你得稍微锻炼一下,慢慢来。” “啊?” “我先带你到我的场子找找感觉。”瑞景越是笑,越是像只狐狸。 元今今狐疑地盯了他一眼,还是乖乖跟他走了。 看得李庚在背后频频叹气:“这么没立场的女人,乔易怎么就看上她了?真是眼瞎。” 元今今跟着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天都黑了,还没到地儿。 她正觉得自己是被耍了,准备跳起来就跟瑞景打一架,结果听到阵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元今今穿过长廊,眼前豁然开朗。 “这不是朝阳堂么。”元今今狐疑地看着瑞景。 这原本是内门弟子听讲学的地方,地势大而空旷,是能容纳一千名弟子的场所。 “对啊。”瑞景说,“白天听讲学,晚上做交易。谁也不耽误谁。” 也不解释太多,瑞景直接把元今今拉到个摊子面前,这摊子面前架着个大炉子,烟特大,熏得眼睛疼。 瑞景说:“今今妹妹,轮到你展示才艺了。” “啊?” “你不是才背完菜谱么。”瑞景笑眼眯眯,左手给元今今递菜刀,右手给元今今递肥鹅,一边还吩咐炉子旁扇火的弟子火小点。 “干活吧。”瑞景说。 “啊?!” ☆、如何正确地骗钱 闹了半天,这瑞景是要她来当厨娘? 就元今今这臭脾气,哪里管他? 她翻个白眼转身就走,却没想到抄的那截立天诀,从袖口里掉出来了。 瑞景笑眯眯地帮她捡起来,微微扫一眼后,他不轻不重地说:“哎,我好像在藏书塔三层见过这种文字。” 瑞景笑起来是真的像摇尾巴的狐狸,这人说的话只能信半截。 “你确定?” “其他瀚海弟子总对藏书塔有些误解。”瑞景双手背在身后,“强大法术是有,但自己就是个筑基的修为,口诀摆在面前都看不懂。” 元今今狐疑地盯着他:“大哥,那你是个什么修为?” “嗯……”瑞景眨眨眼,“炼气二层。” “那你还没筑基,不也在三层瞎混?” “我那不一样。”瑞景笑,“我在研究古文献。” “哦。”元今今不轻不重地应了声,这才发现又被迫听他胡说八道,真是浪费时间,她转身就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瑞景说,“你这截文字是上古魔族语。” “啊?”元今今还是半信半疑,她盯着他,“那你说说看,这截话是什么意思?” “是截注释。”瑞景拧着眉毛看,“说着什么死了概不负责。” 元今今瞪他一眼,压根不想搭理这老狐狸。 “好像是因为这本《立天诀》是残本。” 瑞景怎么知道这是《立天诀》?他真看得懂这莫名其妙的蝌蚪文?! 元今今想到这,臭脸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又抱大腿去了:“瑞景哥哥,你会上古魔族语是不是?” 瑞景也笑:“一丁点。” 元今今眨巴眨巴眼装可爱:“那教教我好不好?” “今今妹妹得先给我干活哦。”瑞景贼兮兮地笑,“想从我这学古魔语?也不贵,半个时辰二十块中品灵石,包教包会。” 二十块中品灵石? 这可是两万块下品灵石!抢劫啊。 元今今青着脸瞪他:“我哪有灵石?” “我对今今妹妹特别好,材料炉子全都准备好了。”瑞景指指炉子菜刀跟肥鹅,还塞给元今今一个储物袋,“储物袋里全是扒了皮跟毛的魔兽,把你处理兽肉的工夫都省了。怎么赚灵石?当然是劳动赚灵石!今今妹妹,你可不能小看劳动的力量,我很看好你的。” “哎你……” 元今今话还没说完,瑞景便捏起她的脸蛋:“我等着你,今今妹妹。” 瑞景走了,把元今今剩在原地。 可恶的是,瑞景居然把负责扇火的小弟子也带走了! 再看炉子里面,那肥鹅都被烤得个漆黑。 元今今可是从小独立的主,瞧见好端端的肉被烧成这样,根本看不过眼。 这肥鹅不是普通鹅肉,实际是种叫鸭头鹅的低阶魔兽,魔力低位,但也能勉强塞储物袋,在《如何正确填饱自己的肚子》一书中,有明确提到鸭头鹅的烹饪方式。 不得不说,该书内的烹饪方式都非常复杂。 按说火烤好,撒点盐就能吃了,但要按照书中的方式来,还得多十几道工序,要加的佐料非常多,虽说都不是什么贵重的药草,但零零散散的,也很不好弄。 储物袋里确实还有些药草佐料,元今今按书里的烹饪方式,一炉二十只烤鹅,老老实实地折腾快一个时辰,其他弟子看着就在发笑,还有人还劝他俩:“来这的弟子至少都筑基了,根本不进凡食,你还是快走吧。” 但元今今都不为所动。 “你这炉子放这,太占地方了。”高阶弟子左林溪似笑非笑地说,“我在这卖符咒呢,你那火这么烫,把我的符晒化怎么办?” 元今今没个好脾气,她瞪他一眼:“晒化?晒化说明你的符太烂。” 这话也激怒了左林溪,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符烂,不是臊他面子么? “我的符烂?”左林溪上上下下地打量元今今,面露鄙夷,“你一个外门弟子,内门都没进,围着个火炉当厨娘,还敢嘲笑说我的符烂?我可是在符箓堂学的符,你这小丫头看不准货就别瞎说!” 元今今翻个白眼哼笑声:“大哥,嗓门大可不代表你就有本事。符箓堂学过了不起啊?那我们来比比?” “比?”左林溪嘲笑,“你一个外门弟子,拿什么来跟我比?” 元今今把鹅往炉子里一扔,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就比你最懂的符咒喽。” “跟我比符咒?”左林溪嘲笑,“你个外门弟子,看腰牌还是灵药峰的,也就是个种田的,我猜你压根没见过符箓长什么样吧。” 元今今讪笑地盯着他:“我没见过符咒?我这双手臂贴过的,可能比你见过的都多。” 其他人压根不信,这低阶符咒是便宜,但也没便宜到让人贴着玩。 但这么一通吵过后,把周围的人都招来了,全都饶有兴趣地瞧热闹。 有人看着元今今年纪小,想来主持主持公道:“你们全都一百好几的人了,至于跟十几岁的小丫头较真么?人家小姑娘想卖食物就卖,又没碍着你什么。” 没错,大多筑基弟子都是一百多岁的人,只是服用驻颜丹才保持年轻。所以乔易十几岁就筑基,才会成为凤毛麟角,瀚海的明日之星。 这话却说得左林溪更得意了:“这小丫头不是要跟我比么。我也不欺负她,瞧她连进符箓堂的资格都没有,我就跟她比比用符的常识。” 元今今根本不怵:“那我先问。” “你问。” “刚筑基之人,在元婴之人面前使用幻术符。元婴之人会被幻术骗过吗?” “哈?”左林溪眉头一凛,有点懵。 他虽然对符箓抱有满腔热情,但因为画符天赋有限,也就是初级阶段,买了点便宜的材料,画了点初级符咒就来摆摊。 元今今这一来,直接把他给问懵了。 “你……你再说一遍。” “好啦,我直接告诉你吧。”元今今打个哈欠,“元婴的能被骗,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幻术符能骗这元婴修士多长时间。” “这……” 这不是为难人吗?! 元婴修士又不是杂草,随处就能见,更何况这书里只讲了画符箓的注意事项,哪有讲这个的? 其他人都好笑地看过来,左林溪慌了神,本来是要嘲笑这小姑娘的,怎么现在自己成笑柄了? 有人拍拍左林溪肩膀:“左老弟,回去好好向决明长老认错,别卖符了,你没天赋。” 左林溪暴跳如雷:“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筑基的怎么可能骗过元婴的?要是符咒这么厉害的话,谁还修炼啊?都用符咒打架算了。” 元今今眨眨眼,嬉皮笑脸地说:“那你的意思是,符咒压根就没用喽?” “哎你怎么胡说八道……”左林溪这才发现自己中套了。 “各位师兄师姐,这位师兄自己都承认符咒没用,大家还是省省灵石,别在这买符咒了,去买点法器法诀丹药,这才划算啊。” 这死丫头不是在坏他生意吗?! “谁说符咒没用了?符咒这东西大大的好……” 他话还没说完,又看到元今今睁着双贼兮兮的眼:“你自己说符咒没用啊。” 左林溪真是恨不得把这丫头扒皮吃了,结果元今今又笑笑说:“可这师兄明显说错了,符咒这东西特好用,打不过了能跑路,灵脉被封能反抗,没力气了抽张攻击符咒还能再战三天!” 这什么意思?左林溪没搞懂她的套路。 “这位师兄虽然自信心差了些,并且对符咒知识理解得比较浅薄,但卖的却是好东西。”元今今开始吆喝起来,“这神行符,别看好像没用,毕竟大家都御剑,但仔细想想,飞舟碎了,灵气耗尽,吃灵气丹又怕暴毙而亡,这时候背后有鬼追怎么办?贴上一张神行符,即可保命。” 元今今说着说着,直接走到左林溪摊子上:“还有这火符,这对水灵根的师兄师姐们,可是大大的福音。要是正打架,这时候咱们只要用上一张火符,不仅可以掩护自己不说,还能争取活命时间。” 左林溪完全被她说懵了,但周围一圈弟子,明显受到元今今的蛊惑。 “哎,这丫头说得倒有些道理。”一名弟子说,灵石都掏出来了,“左老弟,你这火符多少灵石?” 左林溪愣了愣,赶忙回答:“三块下品灵……” 元今今赶忙捂住他嘴巴说:“十块下品灵石。” “你这……” “咱们买符咒,不能省这点小钱,虽说都是初阶,但是看看咱们这成色,一个字:值!”元今今笑嘻嘻地从炉子里取出烤鹅,折腾这么久,这烤鹅闻起来早就飘香四溢了。 饶是修士们几十年不进食,这美味佳肴在面前,闻着味还是吞了吞口水。 元今今把烤鹅也塞买主手里,嬉皮笑脸地说:“一只烤鹅加上一张火符,十块下品灵石。值!” 有点脑子的都会算账,十块下品灵石都能进藏书塔一层了,外门弟子十个月的工钱,现在就买张火符跟烤鹅,值? 还好,虽然买主也明白自己被讹,但觉得这烤鹅实在很香,被讹就被讹吧。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酥皮肉脆,还感觉到一股温润的灵气从喉间润过灵脉,在他周身结成圈淡淡蓝光,这不是别的,正是灵气。 买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完整只烤鹅,感觉自己浑身灵气都被调动起来,他赶忙坐在地上调息入定,众人一脸懵地看着他灵气见长。 炼气三层……三层,三层……居然瞬间进阶,到达四层。 大家都看愣了:灵气?进阶?吃个烤鹅还吃出进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菜谱是很有用的。 ☆、烟熏俏厨娘 吃烤鹅能进阶? 见到这阵仗,大家跟疯了似的:“我也要烤鹅,十只!” 瞬间脱销。 天快亮了,元今今坐在个摇摇椅上,吊儿郎当地开始数灵石,边数边往储物袋里扔:“511,512……” 有买主过来询问,说着就要掏灵石:“师妹,买你这烤鹅,跟买丹药比起来,哪个更划算啊?” “当然是买我的烤鹅!”元今今马上就开始扯,“丹药难吃不说,劲儿还猛。灵脉要是脆弱点的,说不定就吐血了,所谓润物细无声,我这烤鹅,吃了从内到外吸收灵气,迅速进阶。再说了,我这美味烤鹅比丹药便宜多了。” “这怎么卖啊?” “一般烤鹅十块下品灵石。”元今今吊儿郎当地说,“美味烤鹅二十块下品灵石。” “这俩有什么区别?” 元今今贼贼地笑:“哎。你都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边被炉子黑烟熏得灰头土脸的左林溪,一边咳嗽一边控诉:“两者没啥区别,一般烤鹅故意被放得很咸!” “烧火小弟,这种商业机密怎么能随便说?”元今今笑嘻嘻地抽出一张神行符,“先到先得,现在买烧鹅还送符咒哦。” “老子不干了!”左林溪恶狠狠地把扇子一丢,“居然把我费心费力制作的符咒,当做是卖烤鹅的附赠。” 元今今也不恼,还是笑:“烧火小弟,火小一点,不然这炉子烤鹅可就焦了。” 瀚海的穷光蛋多,买主骚骚脖子,为难地买了只一般烤鹅:“好咸!” 元今今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跟个大爷似的吩咐左林溪:“把炉子收收,天亮这就要开始讲学了。” 左林溪很气愤:“你个外门弟子嘚瑟什么,我又不是你仆人!” 元今今扔个储物袋给他:“你这烧一晚上火,火候控制得非常不错,五十块下品灵石,赏你的。” “哼。”左林溪狠狠瞪一眼元今今,“我自己卖符,一晚上也能挣这么多!我不稀罕。” “大哥,你就吹吧。”元今今瞟他,“这种初阶符咒,也就两块灵石的市价,三块都多了,再看看你这符咒笔划,我就不说你的图腾画法了,看你这笔力,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用你画的神行符,我能摔断腿!” 左林溪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 “那好啊,试试啊。”元今今拿出张火符,“火术!” 一溜火从符咒里蹿出来,努力地试图燃烧自己,然后熄灭了。 左林溪:“……” 元今今把火符一扔,很嫌弃地说:“我这赠品都挺伪劣的。” “哎你……”左林溪叫她。 “干嘛?”元今今回头。 “明晚上接着来卖烤鹅吗?” 元今今粲然一笑:“当然来,能赚钱,怎么不来?” 一晚上,不过是卖些烤鹅而已,就赚了五百多块灵石,虽然离瑞景的两万块要求差得远,但总算有点希望。 按理说,吃兽肉是不可能获得灵气的,但按照那本《如何正确填饱自己的肚子》来烹饪,就能将食物加工成灵食。 元今今以前在《今今册》上看到过,灵食的材料大多是高阶魔兽,但是那本食谱,居然能将低阶魔兽加工成灵食,虽说提供的灵气跟灵气丹没得比,但已经物尽其用。 这么有用的菜谱,居然被放在藏书塔一层无人问津,真是暴殄天物。 元今今正要走,就瞧见个金灿灿的人走过来,趾高气昂地看着元今今:“小丫头,听说你这卖的食物吃了能进阶,比吃丹药还有效。” 元今今不轻不重地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这时她听到周边有人说话:“啧啧,那个富家子秦夏又来了。” “上次药堂出的私货,全被他买了。”一人气愤地说,“我本来想屯点丹药闭关用,结果存的几百块下品灵石,毛都买不着。” “就他那样,吃再多丹药也不管用,筑基的修为也是吃好几粒筑基丹吃上来的。”一人嗤笑说,“就看他买呗。” 元今今想起来了,这金灿灿的人她在藏书塔看到过,是修为不咋地,却非要大摇大摆上二层的富家子。 秦夏昂着脑袋:“这。二十块中品灵石。把你包了。” 元今今还没开口呢,一边灰头土脸的左林溪先说话了:“秦夏,不好好修炼就算了,居然还染上恶行,想要跟女弟子……真是品行低劣!” “哎哟。”秦夏阴阳怪气地笑,“这不是咱们炼器堂的大师兄左林溪么,怎么才被师父赶走几天,就搞得这么灰头土脸的?现在不烧宝剑,改烧鹅了?” 元今今狐疑地看一眼黑头黑脑的左林溪:炼器堂大师兄? 炼器堂,顾名思义练法器的,属于锻造行业,虽说累点苦点,但是收益巨大。毕竟大家行走在外,法器这种东西都是嫌少不嫌多,反正有储物袋装着,还不占地方。 左林溪察觉到元今今的眼神,狠狠把她瞪回去:“看什么看!” “人家小姑娘没见过被除名的弟子,看看你怎么了?大师兄怎么被除名还摆派头。”秦夏又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啊对,大师兄已经被除名,我就不能再这么叫你了。” 元今今懒得搭理他俩的纠葛,满心都绕在二十块中品灵石上,有这个,谁还在这烤鹅啊?直接找瑞景学习去了。 元今今看着秦夏:“包多久?” “包你二十天。”秦夏说,“这二十天你专门替我做灵食,务必要把我修为提升到金丹!” “噗嗤!”元今今一下没忍住,直接笑出来了,她赶忙用手捂住自己脸。 这大哥现在才筑基三层,要在短短二十天内结丹?搞笑呢!人家天赋异禀的都要几十年。 秦夏当然感受到元今今嘲笑,他不爽地掏出五块中品灵石:“这是定金。这活你接吗?” 虽然元今今觉得这事纯属搞笑,但看在灵石的面子上,她还是满面笑容地接过灵石:“我接。我接。” 秦夏懒得跟这小妮子计较,讥讽地看着左林溪说:“小丫头,你如果把这烧火小弟也带上,我马上再给你五块中品灵石。” 元今今勾勾手:“来吧烧火小弟,分你一块中品灵石哦。” 左林溪觉得蒙受奇耻大辱,他将火扇子一丢,恶狠狠地指着秦夏说:“秦夏,你别得意,我左林溪根本不会受你侮辱!” “是吗?”秦夏作势要从元今今手里收回灵石。 元今今哪里受得这个,马上就急眼了,她一拍左林溪:“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妄想,人家就是委托你做个活而已,怎么就是侮辱你了?给灵石还是侮辱呢?” 她分给左林溪一块灵石:“咱们的雇主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俗话说,能给钱的雇主就是好雇主。咱们努力努力,一起赚大钱致富不好吗?” 左林溪真是对元今今没话说,这女孩长得是挺漂亮,可惜整个人掉钱眼里去了,不就为了几块灵石,怎么自尊都不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左林溪转身就要走,结果硬是被元今今一巴掌抓回来。 “喂。”元今今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被炼器堂除名,把你卖法器的资格都剥夺了,所以你只能卖卖符咒吧。” “你……” “要是你不让我赚灵石,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骗子,你画的符根本没用,神行符用了能摔断腿,火符用了能自燃,以后你符咒卖不出去,只能被饿死。” 左林溪吃惊地看着她:“你好恶毒!” 元今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然后嘴角勾起粲然一笑,笑得像只狡黠的猫:“谢谢夸奖。” 她身子一转,信誓旦旦地向秦夏保证:“雇主大人,我已经劝好了烧火小弟,接下来的二十天里,我定当竭尽全力!好了,现在麻烦您说话算话,赶忙给上烧火小弟的五块的灵石。” 秦夏嗤笑了声,像是打发狗似的,把灵石全扔地上:“左师兄,我很期待你烧鹅的表现,不知道跟你以前锻造宝剑的英姿比起来,哪个更帅气。” 元今今才不介意那么多,弯腰就去捡灵石,不轻不重地问了句:“你怎么得罪他了,他跟你深仇大恨似的。” “这不关你的事。” “哦。” 左林溪没想到料到她这么答,但话都憋嘴边了,还是想说:“其实是以前我在炼器堂时,颇受决明长老的喜爱,本来要被决明长老收作亲传弟子……” 他话还没说完呢,元今今就掰开左林溪的手,把刚给他的灵石抢回来。 “哎你!那不是给我的吗?!”左林溪急眼了。 元今今眨眨眼:“你不是不受嗟来之食吗?” “我……” 左林溪话还没说完,元今今就把灵石都扔储物袋了,她拍拍左林溪来抢夺的手背,笑眯眯地说:“你乖乖跟我做二十天的活,我就把灵石给你,还可以附送你二十只烧鹅哦。” ☆、青玉森林 这几天元今今把秦夏当猪那么喂,除了催肥了十斤以外,修为勉勉强强从筑基三层爬到筑基四层,离金丹就跟天边那么远。 左林溪把火扇子一丢,狐疑地盯着元今今:“你真能让他到金丹?” “就他那样,吃一百年烧鹅也到不了金丹。” 她话刚说完,秦夏无声无息就出现了,指着元今今就骂:“臭丫头!我花二十块灵石包你,是让你把我提升到金丹的,你别想吞了灵石还耍花样。” 左林溪想看元今今出糗,结果没料到其人脸皮奇厚无比,露出个阳光灿烂的微笑,拍着胸脯保证:“雇主大人,我想琢磨琢磨更厉害的灵食,先前没材料做,为了让雇主大人早日进阶,我决定以身犯险,自愿去青玉森林抓魔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被元今今足足坑肥十斤,秦夏一肚子话憋嘴边没法骂,鼻孔哼了口气,就着他那身金灿灿的衣服走了:“你可别想赖账。” 左林溪狐疑地盯着元今今:“你为了他,还要去趟满是魔兽的森林?” “对啊。”元今今把炉子里的烤鸭,全一个个装进储物袋,“就是对着魔兽,也比对着个金灿灿的人好,我眼睛都快被他亮瞎了。” 灵食是能放进储物袋的。 看着元今今又把一炉烤鹅被装进储物袋,左林溪皱皱眉,这几天全是烤鹅,再香的烤鹅闻着都要吐了,他狐疑地盯着她:“你还要给秦夏喂烤鹅呢?” “谁说给他吃?”元今今向远处个胖胖的身影招手,“李大爷,莓铃,这边!” 李庚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的,他狐疑地看一眼元今今,再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左林溪:“哎,这不是炼器堂被除名的大弟子么。” 左林溪本就被烟熏的脸更黑了:怎么全世界都知道我被除名了。 李庚奇怪地说:“以前你铸造的法器全是抢手高级货,都说你以后是要接任炼器堂衣钵的,现在怎么跟元今今混一起了?” 左林溪脸都僵了。 “哎哎哎,叫你来是让你做事,不是让你八卦的。”元今今不满地瞪了眼李庚,说着把满储物袋烤鹅递给他,“李大爷,莓铃,你俩帮我卖这些灵食。返我十块中品灵石就行。” 李庚冷笑一声:“臭丫头,你做梦呢?” “这里统共有两三百只烤鹅。”元今今说,“我不管你怎么卖,赚多少,反正最后给我十块中品灵石,其他的你自己留着。” 李庚觉得有利可图,也就答应了,他一把接过储物袋,浑浊的眼睛在左林溪身上转了转:“听说以前你有天火相助时,连上品法器都能炼出来,现在怎么成这样……” 左林溪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李庚何其精明的人,看人不乐意了,话锋一转笑盈盈地说:“元今今,你可得注意点啊,要是乔易回来看到你跟别人相亲相爱,保不准要发疯的。” 左林溪也知道乔易,紫阳的亲传弟子,瀚海明日之星。 他先前也见过乔易,长相精致得跟女孩似的不说,气质也很纯净,虽说现在才筑基小圆满,但应该会能在百年内结丹。 这两人气质也差太远了。 “乔易把这臭丫头当神仙供。”李庚似笑非笑地盯着左林溪,“你可千万别爱上这臭丫头。” 元今今不耐烦地踹他一脚:“李大爷,胡说八道些什么,走走走。” 莓铃礼貌地冲左林溪点点头,也走了。 “咱们收拾东西吧。”元今今打个哈欠。 “啊?” “去青玉森林睡几天。”元今今说,“给李大爷几天赚灵石的时间。” “你不是答应秦夏要……” “赖账呗。”元今今说,“反正定金收了,剩下的我从李庚那拿。哎痛痛痛……谁拽我头发……” 元今今转身,就瞧见秦夏站在背后,他气急败坏地拽着元今今头发,盯着她的脸说:“我猜知道你这丫头玩我,中途返回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你说去青玉森林也是偷懒。还灵石!” 元今今上下打量了下,发现秦夏身上贴着高级隐身符,想必刚刚的话他都听耳朵里去了,想赖账都赖不掉。 灵石可真不好赚。 左林溪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心想元今今被抓得个正着,看她还怎么抵赖。 结果元今今笑容灿烂:“雇主大人,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怕左林溪临阵脱逃,才骗他说是去青玉森林睡觉。还不是因为左林溪这人怂,怕魔兽,胆子小,我才出此下策。” 左林溪咬牙切齿:“死丫头。” 而这一次,秦夏也不是好糊弄的,他压根不信。 “哎,你非不信。”元今今说着就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条青鱼,“我想给您做雅玉青鱼羹,这种灵食好消化,易吸收,不发胖,但我独独缺了一味材料,叫黑莲花。它在灵气充裕的地方活不了,所以瀚海没存货,只能去青玉森林。” 秦夏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知道这丫头不靠谱,但这些话她又诌得条理清晰,像是真的。 秦夏看了元今今半晌,随后说:“我跟你一起去。” “啊?” “你不是要去青玉森林找黑莲花?”秦夏满腹怀疑地盯着她,“我跟你一起去。你这次可别想骗我。” 元今今嘴角一抽:她只是想赚点灵石学蝌蚪文而已,怎么莫名其妙要带着人去采黑莲花? 真是阴沟里翻船。 …… 青玉森林不大,离瀚海也有些距离,但有秦夏这么个土豪在,一切都不在话下。 坐在硕大的飞舟上,元今今第一次觉得,原来出门受罪也是享受。 “原来飞舟还能自动伸缩大小!”元今今跟个土包子似的,在飞舟里上蹿下跳,“原来飞舟里还能有顶,还有房间,还有床睡,我先去睡一觉!” 她还没蹿出去,就被人扯了回来。 左林溪看着她:“睡个屁,马上就到了。” “哈?这么快!” 元今今看这飞舟长得大,以为它飞得也慢。 “那是自然。”秦夏似笑非笑地看着左林溪,“这可是左师兄亲自炼制的法宝,不仅飞得极快,还不用灵气来驱动,真是件好宝贝。” 一般法器都要靠灵气来驱动,虽说这飞舟只是辅助用,但能不费力,倒确实是件宝贝。 左林溪讪讪地说:“也就是我用炼坏的一块木头炼的。” 元今今双眼发光:“那我给你块木头,你也帮我炼炼。” “虽说是炼废的木头,但也是五百年乌木。”秦夏看着元今今,“你就别想了。” “对了左师兄。”秦夏嘲讽地笑,“我已经把你如今的样子,告诉炼器堂的师弟师妹了。他们可都很想吃吃你烧的烤鹅。” 左林溪气得够呛,这个秦夏的心眼可真小。 不就是一起他找自己拍马屁,他左林溪没搭理人么。真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这人针对自己就算了,怎么老不罢休。 “炼器堂的师兄弟都知道你对火候控制得好,但却不知道你连烤个鹅都那么顺手……” “哎哎哎,知道你崇拜你左师兄,闭嘴好吗。”元今今不耐烦地塞了块烤鹅进他嘴巴,“怎么话还没完没了了。” 这几天秦夏吃烤鹅吃得反胃,现在这块油腻腻地塞过来,吓得他差点从飞舟上栽出去。 秦夏好不容易站定脚跟,正要发怒,就瞧见元今今把两张神行符贴腿上,一双眼睛是难得的严肃。 “嘘。”元今今看着秦夏,“这地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青玉森林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瀚海一些低级弟子,经常来这地方杀魔兽实战。”秦夏压根就不信,“你这丫头鬼话连篇,怕是又要唬我。我才不信!” 说着,秦夏驱动飞舟落地,但森林里葱葱郁郁的,他这人能力有限,也控制不好飞舟,撞得个噼里啪啦响。 飞舟虽然没事,但好多树硬是被压断了,发出巨大的噪音。 左林溪的眼睛一睁一闭,脸色也有些难看:“秦夏,我们回瀚海去。” “哼。左师兄,你怎么配合个小丫头片子骗人啊。”秦夏阴阳怪气地说,“胆子这么小,真是怂,我就不回去。” “这事真有点邪门,整个森林的魔兽气息全消失了。”左林溪脸色难看,“现在不是对着干的时候。” “哼,你这戏演得挺像的啊。”秦夏取出件轻铠甲穿身上,整个铠甲上泛着淡淡蓝光,是件不俗的法宝:“别说现在没魔兽气息了,就算真有又怎么了,我这满满一口袋的法宝,还真能有什么厉害魔兽把我吃……啊!这是什么东西!救命啊——” 秦夏的话还没说完,一根透明的蛛丝从天而降,就把他牢牢捆在一起,蛛丝一收,直接将秦夏给扯走了。 从蛛丝来到掳人走,不过眨眼的工夫。 左林溪脸色难看:“整个森林的魔兽气息消失,是因为……” “它们全都被吃了。” 左林溪欲言又止:“而吃它们的怪物,居然还会隐藏魔气,这种有智慧的魔兽……都属于星级魔兽。” “嗯……”元今今顿了顿,又朝左林溪眨眨眼,“我觉得我们还是跑吧。” ☆、松脆蜘蛛腿 一般魔兽按高低阶来分,在碧水村遇到的山角兽,按破坏力来说,大概就是五阶魔兽。 但魔兽一旦进化出了智慧,那就难办了。 它们可能没有高阶魔兽的破坏力,但它们会化形,会隐匿,更可怕的是,一旦进化成星级魔兽,它们也会用法术了。 元今今想跑路,却硬是被左林溪抓回来了。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瀚海真是专出好人。” “救秦夏是其次。”左林溪的眼睛晶亮发光,再没有一丝颓废失意,“星级魔兽可遇不可求,好多炼器师求爷爷告奶奶的,就想杀星级魔兽拿炼器材料。” 元今今一向以钱看齐:“能卖很多灵石吗?” 左林溪鄙夷地看她一眼:“你说呢。” 整个青玉森林里阴气沉沉,隐约之中能听到小河汩汩流动,但却没有带来半点生气,全都是阴冷。元今今又在腿上贴了两张神行符,随时准备跑路,怕死得很。 把秦夏抓走的东西是蛛丝,元今今想了想,又在手肘上贴满火符。 “有工夫念咒,不如用刀更快。”左林溪扔给元今今一把匕首。 不得不说,这柄匕首的成色相当好,刀身光亮,刀锋锐利,也小巧称手,比瀚海内能买到的匕首锋利得多。 元今今不客气地把匕首揣好,还不忘讥讽他:“也是,这些火符都是你画的,太不保险了。” 左林溪懒得搭理她:“你要是被蛛丝抓走,我可不会救你。” “放心吧。”元今今翻翻眼皮,“我也不会救你。” 二人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前进,毕竟不知道那诡异的蛛丝,什么时候会再袭击。 又往森林深处走了两个时辰,还是没嗅到丁点魔兽气味,反而听到阵微小的求救声:“救……救命……” 元今今左林溪相视看了眼,二人一前一后朝求救的地方走去。 左林溪走在前,他迈出一步后,突然感觉脚下土地开始塌陷,左林溪反应迅猛,手里化出柄长剑,撑在地上借力跃起,轻而易举跳出了塌陷区域。 左林溪往塌陷的地方看,瞧见个人浑身被蛛丝紧裹,蛛丝缠绕在他身上,几乎成了茧状。只露出半截脑袋,一只小蜘蛛站在他的肩头,一圈一圈吐着蛛丝,想把他活生生埋在里面。 这人开始还能呼救,但他的嘴巴鼻子慢慢被蛛丝缠绕,眼看就要窒息了。 几十只小蜘蛛虎视眈眈的,它们身上没有明显特征,应该没有太大的威胁性,连魔气都没有。 要救人不能直接用火,蛛丝是易燃,被困的人也会被烧。 左林溪掌心长刀一转,整个人朝那被困的人跃去,从上劈下,直接将蛛丝结成的茧劈作两半。 被困的人赶忙呼气,还有一半蛛丝在身上,黏性非常大,左林溪废了些工夫才把蛛丝挑开。 左林溪带着人刚刚跳上去,就听到元今今一声:“火术。” 猛烈的火球朝地陷处砸去,将里面几十只细小的黑蜘蛛烧得干干净净。 被救的是个普通猎人,他瞧着所有东西被一团火烧干,急得对元今今劈头盖脸一顿骂:“小丫头,我拼了命采的灵草全都被你烧了!” 元今今可没什么好脾气,她笑盈盈地将手放在空中:“哦,那我再推你下去捡灵草好了。” 下面的蛛丝燃成一团,早就成了火海,现在下去不被烧成灰才怪。 猎人只能嫌恶地说一句:“哼,大不了那些个灵草不要了。” 这猎人对元今今二人没有丁点感恩之心,他活动活动筋骨转身就要走。 “喂。”左林溪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叫住他,“这森林是个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是什么情况。”猎人翻翻白眼,“我就是听说这森林里灵草多,采了出去卖很赚钱,虽说有点小魔兽,但最多就是狼级别的,哪知道这鬼地方狮子老虎没有,全是蜘蛛。恶心死了。” “是那些小蜘蛛把你绑起来的?”左林溪问。 “我怎么可能被那些小蜘蛛带走?”猎人哼了声气,“我的弓箭跟匕首都涂了毒,几只小蜘蛛根本奈何不了我……” 左林溪本来想多套点情报出来,但看见猎人满脸贪婪地看着他:“既然我的灵草都被烧了,但这趟可不能白来。你们不是想知道更多蜘蛛的事?告诉你们,我可见过那个大家伙。” 左林溪心里憋着一团火,这人不感恩就算了,现在还讹诈? 元今今倒是无所谓,满脸兴趣地看着他:“大家伙?” 猎人傲慢地看着他俩:“银子拿来我就说。” 到瀚海后银子就没用,元今今他俩身上哪来的银子? 猎人鄙夷地说:“没钱?没钱我可就走了。” 猎人作势要走,忽然闻到股香喷喷的肉味。 他两天前就来了这破森林,食物也就只有点馍馍,本来想在森林里随便打猎填肚子,但邪门的是整个森林里,除了蜘蛛什么都没有,但让他吃蜘蛛也太恶心了。他早饿得肚子咕咕叫。 “想吃吗?”元今今笑。 猎人看着元今今手上鲜嫩的食物,虽然看不出是什么肉,但瞧着元今今撒上各种佐料,闻得他直吞口水。 元今今笑:“想吃的话,就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 猎人一把夺过元今今手上的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肉虽然小粒小粒的,但肉质鲜嫩多汁,特别是这新加上的佐料,他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佐料,想来全是灵草研磨的,凡人界根本没得吃。 这肉不仅是人间美味,吃着吃着,猎人感觉身体的疲倦全消失了,浑身还充满力量。 “这些小蜘蛛没什么。”猎人说,“但森林深处有巨大的蜘蛛,它们跟人差不多大,蛛丝不是一条条吐出来的,而是呈蛛网状,黏性特别大,只要被蛛网沾着就别想跑。只能等死。” “你是被大蜘蛛捉住的?” “怎么可能。”猎人讥笑了声,“被那种大蜘蛛抓住,头直接给咬没了,我还能活命?” 元今今盯着他:“你是逃出来的?” “当然。”猎人骄傲地说,“跟我同行的几个傻瓜,被我忽悠走前面,结果大蜘蛛一吐一个准,把他们脑袋全啃了。蜘蛛忙着吃他们,哪有功夫管我?我直接就跑了。没想到跑得急了,阴沟里翻船,摔一跤跌地上,那些个天杀的小蜘蛛全围过来,直接把我搬地下去了。” “你倒很有当坏人的天赋。”元今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过你还是被小蜘蛛抓到的。” 左林溪眉头一皱:“你在森林里,还有看见其他人吗?” “嗨你别说,这小破森林里人还真不少。”猎人一边啃肉一边说,“我还见着几个猎人不说,还瞧见两个从天上飞下来的人,也会用法术。” 左林溪狐疑地说:“也是瀚海的人?” “什么瀚海不瀚海,我可看不出来。”猎人说,“我只知道他俩长得人模人样的,男的俊女的媚,我还想多看那女的几眼,他俩转眼就消失了。” 先不去计较这两人是什么门派的。 左林溪倒是有瀚海一脉相承的善心:“跟你同行的人,全都死了?” “死了。”猎人毫不在意地瘪瘪嘴,“不过不止我一个人幸运地逃了。我当时被人形的大蜘蛛吓得够呛,正在玩命跑呢,瞧见一个人硬是从蜘蛛卵里钻出来了,他穿得金灿灿的,眼睛都要给我闪瞎了。” 金灿灿……眼睛都要闪瞎了。 这还能是谁?不就是秦夏? “他活着?”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点背,有个人形大蜘蛛正追我呢,他一跳出来就跳大蜘蛛面前了。”猎人想起来就发笑,“大蜘蛛也没反应过来,蛛网还没吐呢,那人背上突然长出个乌龟壳,直接缩地上藏起来了,人突然就变成个王八!哈哈。” “乌龟壳?”元今今狐疑地盯着左林溪。 左林溪扶着额头:“秦夏被抓走时,穿上的是我炼的龟息甲,硬度很强,关键时刻能化作龟壳保护身体。有龟息甲在,秦夏应该还活着。” 元今今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看得左林溪麻麻的:“你这什么眼神。” 她没搭腔,只问清猎人那些人形蜘蛛的方向。 “对了。”猎人兴致勃勃地问元今今,“你这烧的是什么肉,怎么这么好吃。” 元今今抚着脸,笑盈盈地看他:“老鼠肉。” “死丫头!”猎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吐,他挖着喉咙,想把吃下去的老鼠肉全吐出来。 “嘻嘻。”元今今绕绕头发,又笑笑,“骗你的。” 猎人松口气。 “我给你烧新鲜得很,怎么可能是陈年老鼠肉?”元今今笑着说,“这可是灵食呢,修士吃了能长灵气,普通人吃了能补体力。在菜谱上,这肉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呢。” “哦?是什么。”猎人真对这美食好奇得很。 “松脆蜘蛛腿。” “蜘蛛……腿……”猎人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狐疑地朝还在燃烧的地陷处看去:“你是用……那些小蜘蛛……呕……” 元今今理所当然地笑笑:“现成的火跟材料可都在那,我还当着你面烤的,你自己不动脑子全吞了,怪我咯?” “你你……你!” “哼。”元今今哼笑,“谁让你惹我。” 等元今今二人走后,猎人难看的脸色才稍有缓和,露出个邪恶的笑:“哼,还好我留了点底没说,还真以为只有人形大的蜘蛛呢?那大家伙我可没说。居然哄骗我吃蜘蛛肉,死了活该。” ☆、隐形蛛丝 猎人的话音刚落,一串透明的蜘蛛丝从天而降,直接吸在他脑门上。猎人还没来得及抽出刀子,就感觉透明蛛丝破开他的皮肤,渗入他的头皮。 刺骨的疼痛折磨着他,他浑身僵硬,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他用尽浑身力气往上看,瞧见原本透明的空中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阴影。他的体型跟那阴影相比,就像是蚂蚁那么小。 无数人形大小的蜘蛛爬过来,啃食着他的皮肉,将猎人吃得连骨架都不剩之后,这些蜘蛛开始产卵,不消片刻时间,整个区域里全布满白色的蜘蛛卵。 而天上那个巨大的阴影,转瞬之间又消失了踪影。 “嘶”。一根蛛丝从天坠落下来,上面倒吊着只小蜘蛛,拦截住元今今的路。 “我在想个问题。”元今今说,“拉走秦夏的蛛丝从哪儿来的。” 那时候元今今看见蛛丝从天上掉下来,但抬头看一只蜘蛛都没有,难道这蛛丝还会拐弯? 左林溪也说不清,虽然这地方危险,但星级魔兽的材料,他更不想放手。 先不说这些宝物都是交易市场上的稀罕物,而且他被炼器堂除名之后,资源全没了,没资源,连炼器的本钱也没有。 虽然在符箓堂学了几天,但他没真想放弃炼器。左林溪想证明给决明看,就是离开他的炼器堂,他左林溪依然是名优秀的炼器师。 想到这里,左林溪的眼睛晶亮。 而元今今不一样,她想的是能杀最好,杀不了就跑。 连低级飞剑她都背身上了,就想着危急时刻御剑跑路,她回瀚海后辛辛苦苦锻炼御剑术,就是为了逃命。 左林溪正想讥讽她几句,却看见元今今狐疑地往天上看了又看:“我老是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连风都是碎的。” 左林溪还没说话,就听到周围簌簌响,不用说,就是猎人提到过的人形大蜘蛛。他们一路过来已经遇上好几只。 这些蜘蛛没有毒,虽说长得恶心点,但只要提防它吐出的蛛网,根本没有太大危险。 左林溪知道,这些人形蜘蛛都是小喽啰,这地方一定还藏着一只蛛后。 而这只蛛后,就是能隐藏魔气的星级魔兽。 连法术都没用,左林溪轻而易举使出剑术,击杀了几只人形蜘蛛。就算是有十几只人形蜘蛛围攻,他也不落下风,轻而易举地将蜘蛛斩杀。 “哟,剑术可以啊。”元今今一边喝灵草汁一边点评,“姿势干净利落,没有耍剑法的花花派头,用剑极稳,基本功好得很。原来你是剑修啊?” 左林溪真是看不惯她事不关己的劲头,没好气地说:“是啊。活了几百年,多多少少会用点剑。” “哎?你活了几百年?那么老啊。” 左林溪真想弄死她,一路过来蜘蛛越来越多,左林溪一口气杀了几十只人形蜘蛛,这死丫头愣是手一下没动过,说些话来还在嘲讽人。 “一路过来没见你用一次法术。”元今今歪着头看他,“你脑子不好记不住法术吧?怪不得符咒画得那么烂。” 左林溪本来想忍了,但听见这死丫头这么说,他气得收起细剑说:“是啊,我修为烂得很,你来保护我吧。” 后面有五只来势汹汹的蜘蛛,而左林溪不打算管这死丫头了。 他本以为她会立即用火法术,却看见元今今猛然捂住左眼,灵草汁全倒了,整个人几乎无力地瘫在地上:“我眼睛疼。” “你别装了。”左林溪嘲讽着说,“再装蜘蛛可要啃掉你脑袋了。” 他可没胡说八道。这些蜘蛛的移动速度极快,但元今今的身手左林溪见过,这种袭击她能轻易躲过。 但她还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不出手的话,这丫头就真的要被蜘蛛啃掉脑袋了。 左林溪磨磨后槽牙:“真是惹事的丫头。” 细剑祭出,左林溪都没用剑舞,那太慢了。他直接挥出记风刃,五六道风刃朝蜘蛛劈去,直接将它们分尸了,血流一地。 一向爱干净嫌弃蜘蛛的元今今,居然都没躲血,任凭蜘蛛血溅她一身。 左林溪感觉她好像真不对劲,蹲下来正要检查她状况,就听见元今今哑着声音说:“今天是多少号?” 左林溪虽然狐疑,但算算日子说:“五月初三。” “奇怪……”元今今的声音很低,“怎么发作得这么早。” 左林溪想把她拽起来,才发现她确实浑身绵软无力,元今今抬起头,左眼却痛得怎么都睁不开,满眶的眼泪。 好不容易等她睁开眼,左林溪却被吓了跳:“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左眼眼白全都变成血色,看起来极为可怖。 元今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红眼病。” 又是十几只虎视眈眈的蜘蛛袭来,左林溪怕元今今受伤,没有时间跟蜘蛛周旋,他手中化出细剑,轻轻一挥:“去。” 原本的细剑变作一柄通体漆黑的大剑,大剑浑身散发着不详的气味。原本急急攻击的蜘蛛在嗅到大剑气味后,居然开始纷纷撤离,可它们却逃不过大剑追击,全都被黑色剑风劈成碎片,肮脏的血溅了一地。 元今今虽然痛,但还是虚弱地开玩笑:“哎烧火小弟,原来你都金丹中期了。一直藏着没告诉我,小气鬼。” “你又没问过我。” 再怎么他曾经也是炼器堂的大弟子,连金丹期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我没时间了,我要回瀚海。” 左林溪抬眼,看见元今今已经御剑腾空了,心说这丫头跑路真快,却忽然听到元今今一阵惨叫,她整个人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滞留在空中动弹不得。 “你怎么了?” “空中有蛛丝!隐形的!” 元今今浑身都被透明的蛛丝捆住,蛛丝上黏性极强,她试图用匕首,但胳膊都抬不起来。 空中有许多盘根错节的蛛丝,却根本看不见,因为这些蛛丝是透明的,甚至能隐形。 “怪不得。”元今今若有所思,“怪不得吹来的风都是碎的,全被蛛网挡住了,拽走秦夏的蛛丝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们只看见白蛛丝,却看不见天上的隐形蛛丝。” 但现在没时间思考,天知道有多少蜘蛛藏在暗处虎视眈眈。 元今今驱动手上火符,想把这些蛛丝烧个透,但火焰从她手掌祭出,居然连一根都烧不断,很快就被熄灭了。 “假符害人啊!”元今今破口大骂,“瞧瞧你画的什么符,这么难用!” 左林溪却看得清楚,不是火符没用,空中的蛛丝格外坚韧不说,还防火。能吐出这种蛛丝的蛛后,说不定会有那东西…… 元今今觉得自己真点背,左眼痛得睁不开,怎么还遇到蜘蛛这破事。 她使出自己身上怪力,硬是把捆住双手的蛛丝扯碎,但空中的蛛丝隐形,她就算要捣毁,也无处施力,贸然乱扯的话,指不定被捆死在这。 虽然只是一瞬间,元今今的左眼却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原本隐形的空中蛛网,她现在居然看得清清楚楚!无数蛛丝缠绕在一起,在空中结成了个巨大的蛛网,比整个青玉森林还要大,透明的蜘蛛卵成片聚集,还在慢慢蠕动,忽大忽小,这些蜘蛛卵仿佛在呼吸。 原本看不见的元今今看见了,原本嗅不到的也嗅到了。 就算是藏起来的魔气,也在元今今的感官下无所遁形。 摄魂铃轻笑了声:“魔眼好用吧?” “魔眼?” “你眼睛长期遭受腐蚀,不过有那只小猫咪在,你不仅没瞎,还直接长成魔眼。真是运气好到爆棚。”摄魂铃阴阳怪气地说。 不管左眼长成了什么,但它确实能看到奇怪的东西。 “不过你也别得意。”摄魂铃讥讽地笑,“不要以为开了魔眼,就是魔神善待你,到了月十五,你还是得被吃。” 元今今没心思跟她吵架,不耐烦地说:“闭嘴。” 左右眼视觉不一致,很难准确判断距离,元今今索性把右眼闭起来。 她用匕首砍断脚上的蛛网,她在脚上覆上灵气盾,驱动神行符,试图在蛛网上自由行动。 但不行。这些透明的蛛网黏性太大,灵气盾都抵御不了,走一步,脚就被黏一步。 她只得弯腰再用匕首割,这匕首已经很锋利了,但这些蛛丝最小都是手腕粗,她割断五六根以后,刀口已经出现裂痕,在割第七根的时候,刀身被死死黏在蛛网上,根本扯不下来。 太费力了,这偌大的蛛网盖在头顶,根本跑不掉。 这时候地面一柄黑色大剑袭来,还带来了无数风刃。风刃轻而易举地割断元今今周围的蛛网,她掉了下去。 左林溪一跃直接拽住她,但还没来得及落在地面,天空中就出现了个巨大的阴影。 左林溪也感受到了,这几乎是滔天的魔气,没别的了,大家伙终于现身了,这群领导蜘蛛产卵的蛛后,终于现身了。 ☆、被吃了 还没看清这巨大蜘蛛的样子,无数人形大小的红色蜘蛛破卵而出,它们尖利的腿上全是细毛,而细毛上又全是倒刺,看起来无比恶心。 红毛蜘蛛朝左林溪吐出蛛网,他因为带着元今今行动不便,虽然躲开大半蛛网,但手却被红色蛛网盖住了,左林溪感觉皮肤像是被火烧一样。 他驱出灵气盾,却眼睁睁看着蛛网腐蚀掉灵气盾之后,还渗出无数毒液,毒液透过他的皮肤,深入到骨,想直接融掉他的骨头。 左林溪皱皱眉,手上的黑色大剑又化作无数细针,细针挑开他手上鲜红色蛛网,然后扎进皮肤,渗入骨头,一点点将毒液全都吸了出来。 看着二三十只蠢蠢欲动的红毛蜘蛛,左林溪紧皱眉毛:“碍事。” 细针又重新化作黑色大剑,左林溪右手一挥,大剑割出道黑色风口,风口里又钻出几十道风刃,直接将红毛蜘蛛杀得粉碎。 元今今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打架,左林溪想了想,决定破开天空的蛛网,先把元今今送回瀚海再说。 看不清隐形的蛛丝又怎样?左林溪驱动灵气,黑色大剑骤然变成熊熊燃烧的烈火大剑,想用火直接烧出口子来。 火符烧不到蛛丝,是因为那火太低级。 左林溪现在祭出的,是他炼器时用的地火,虽说被取走大半威力骤减,但烧几只蜘蛛应该不成问题。 果然,蛛丝没法对抗地火,烧起来了。虽然火势不大,但好歹让左林溪看见出路。 蛛后就在不远处,左林溪十分警惕,他站在烈火大剑上,拽着元今今就跑。哪知道这破的口子太小,元今今的袖子被网住了。 没时间犹豫,左林溪提剑砍断元今今的袖口,却看见一块不起眼的玉简掉了出来。 原本还要死不活的元今今双眼圆瞪:“我的立天诀!” 她不顾左林溪阻拦,拼了命似的去抓玉简,玉简也被黏在蛛网上,根本扯不下来。 周围是二十几只红毛蜘蛛,蛛后又隐形了,他俩根本没时间在这捡玉简。 “什么玉简啊,别要了。”左林溪想拉她走。 但元今今跟头牛似的,拽都拽不动。 元今今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玉简捡起来,刚一抬头,就吓得脸色都白了:“啊!好大,好恶心!” 左林溪也抬头,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就在他俩头顶,这蛛后体积大得可怕,光是蛛腿就是五人的高度,更别提那硕大的身体了。 根本来不及逃跑,巨大的蛛网从天而降,直接将他俩裹在一起,隐形的蛛网变成白色,无数小蜘蛛从别处爬来,朝他俩身上吐丝,不过眨眼功夫,他俩已经被埋在蛛蛹里了。 “呼……”被埋在蛛蛹里的左林溪舒了一口气,他俩被埋的瞬间,他将武器化作一个圆形铠甲,将他俩上半身牢牢罩住,没让蛛网直接黏在身上,但他俩下半身全被蛛丝捆住,根本动弹不得。 空间还是太狭窄了,为了避免窒息,左林溪在铠甲上开了几道口子,又在蛛蛹上扎了几个呼吸口。 蛛蛹里空间太小,蛛蛹里又一片漆黑,他俩离得太近了,手挨着手,肩膀挨着肩膀。 “你割不破这蛛蛹吗?”元今今捂着眼睛,这时候还不忘嘲笑,“烧火小弟你好丢人,还金丹了呢,连只蜘蛛都打不过。” 左林溪牙都快咬碎了,气哼哼地说:“还不是你拖后腿!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已经将蛛后斩杀了。” “哦,是吗?”元今今显然不信,“烧火小弟,你连那大蜘蛛在哪儿都看不见,你怎么杀它。”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蛛后的法术运用不纯熟,它虽然大部分时间能隐形,但在攻击的时候却现身了。就连那些蛛网也是,若隐若现的。 在搞清楚之前,就算左林溪现在能从蛛蛹出去,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为什么蛛后不打算吃他们? 蛛后盘踞在青玉森林,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所有小魔兽都被吃了,只有几个活人在晃而已,为什么蛛后不另选盘踞地? 星级魔兽果然不好对付。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这不是跟影子打架吗? “喂。”左林溪没什么好脾气,“你储物袋里还有灵食吗。” “烤鹅全拿给李庚去卖了。”元今今说,“除了原材料之外,我这什么都没有。” 左林溪在黑暗中瞪她:真是一无是处。 按理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元今今却不爽地开口:“你瞪我干嘛。” “你看得见?”左林溪不信。 “我不仅看得见你瞪我,还看得见你裤子快被蛛丝黏掉了。”元今今也没什么好声音,“提提裤子吧你。” 左林溪一摸,发现裤子居然真的要被蛛丝黏掉,他尴尬地赶忙拉了拉。 “虽说这地方施展不开,但也不是没得吃。”元今今说。 “啊?” “你不是饿了吗?” “你这什么脑子!”左林溪真是暴跳如雷,“我们不都是穷光蛋买不起灵气丹吗?我要灵食补充灵气,谁跟你说我饿了。” 元今今笑了两声:“呵呵。” 她施展了个光法术,照亮了狭小的空间。左林溪这才看见她手上捏了朵黑色的花。 “这是什么?” “黑莲花。”元今今说,“我抽空采的。” “这是……” “烧火小弟,我麻烦你也用用脑子。”元今今说,“一开始我们来青玉森林,就是为了找黑莲花,给秦夏做灵食。” 左林溪嘟哝一声:“我当你乱说唬人呢。” “黑莲花加青鱼确实能做成厉害的灵食。”元今今笑笑,又从储物袋里取出条青鱼:“你那武器不是能变大变小么,你把鱼切个片。” 左林溪翻翻白眼,照办,不仅把鱼削了鳞,还把青鱼切成肥厚一致的鱼片。 元今今:“再借个火。” “哎你耍我吧?” 元今今翻翻眼皮:“这地方太窄了,你要不怕我把火全喷你身上,你就来烧火。” 左林溪眼睛都要翻瞎了,他抬起右掌,掌心升起一阵火焰。 要是炼器堂的师父知道他用宝贵的地火来烤鱼,估计得气得揍他吧。 元今今没搭理他,虽说这蛛蛹里十分窄小,但她很灵活,可能是烤鹅烤多了,手法也很快,撒上调味料跟黑莲花后,这青鱼居然真的散发出阵阵香味。 元今今说:“这道莲花青鱼片提供的灵气很多,差不多有五粒灵气丹的效果,但时间有限,差不多能维持一刻钟。” 左林溪凝神思考,现在身上没有灵气丹,而灵石的灵气又只能用在法器上,他对付蛛后打算用地火,现在要提高实力,只能依靠元今今的灵食了。 没想到一个烤鹅的丫头,也还挺有用的。 元今今又接茬:“不过我没吃过,吃死了也不一定。” 左林溪咬咬牙,真的想打死她。 他清理掉腿上的蛛网,用缩小术后,就能轻易从蛛蛹里出去。 “这蛛后干嘛要赖在这产卵?”元今今说,“明明食物都被吃完了,偏偏还在这繁殖,这不是自找死路吗。还说是星级魔兽呢,脑子长哪儿去了?” 左林溪也有这个困惑,他虽然还没想明白,但觉得杀了就好,还费什么脑子。 他钻出蛛蛹,把本命法器清越剑——也就是那柄千变万化的大剑留在这,没有清越剑化作的护甲,元今今可能会被闷死在这。 他随手抽出柄飞剑,御剑站在空中,左林溪双掌一张,幽蓝的火焰在他手掌跳跃。 “地火烈焰。” 火焰猛然从左林溪手掌喷出,结成两道幽蓝的火龙,朝四面八方喷去。 看不见蛛网又有什么关系?烧了就行。 地火温度比普通火焰高得多,以前左林溪在炼制本命法器清越剑时,为了烧出清越剑更完美的属性,亲自用地火锻造了足足三年,才做出现在清越剑的韧度。 他对地火的掌控早就驾轻就熟,而且有元今今给的青鱼片,烧掉青玉森林空中的蛛网,不成问题。 “去!” 眨眼之间,原本隐形的蛛网在地火的烘烤下无所遁形,燃烧成一片火海,空气中全是烧焦的味道,但奇怪的是,体型那么大的蛛后居然没被烧出来。 “奇怪。”左林溪皱着眉毛,却看见诡异的画面。 成千上万的小蜘蛛钻出卵,明明都快被地火烧没了,却井然有序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它们有的被烧死,剩下的蜘蛛就托着它的尸体前行。 它们要去哪儿?它们要干什么? 左林溪御剑随着它们飞过去,却忽然感觉到一阵飓风袭来,就连他也几乎被风掀飞,更别提这些小蜘蛛了,他再定睛一看,发现不远处正是那蛛后硕大恶心的脸! 它嘴巴大张,将自己的子嗣全都吃进了肚子里。 左林溪一下懵了,它在干什么? 它在这繁殖这么多后代,就是为了吃掉它们? 左林溪知道了:蛛后想进化! 现在她只是一星魔兽,所以隐形用得很不纯熟,时隐时现的。 就像是修士进阶需要耗费大量资源。 星级魔兽进阶则需要耗费大量食物。 蛛后吃掉整个青玉森林的食物后,还不够让它进阶。她便索性疯狂繁殖子嗣,再吃掉所有后代来补充能量。 之所以暂时它不吃自己跟元今今,应该也是把他们当做储备粮。 毕竟蛛后吃掉有修为的修士后,能汲取更大的能量。 不行,不能让它进阶。 一星魔兽已经够讨人厌了,更别提二星了。现在蛛后在进食,正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想到这,左林溪双掌之间已经迸发出熊熊火焰,准备朝蛛后狠狠烧去,却听到元今今在大喊:“啊呀,我头好晕!” 元今今? 左林溪朝那堆被吸走的蛛蛹看去,发现元今今也被吸走了! “回来!”左林溪赶忙召回清越剑,想让变为护甲的清越剑把元今今给带回来。 蛛后的嘴巴一张一闭,左林溪的清越剑是回来了,但元今今呢? 元今今被吃了。 ☆、魔气入体 元今今只觉得自己被搅进一片混沌中,这地方腥臭得很,明明漆黑一片,她左眼却能看到许多东西。 比如成片的蜘蛛围绕在四周,元今今快被恶心吐了。但她又没力气挣扎,左眼疼得不得了,她使出灵气盾,把自己包裹在里面,终于隔开这群恶心的蜘蛛,但一只小蜘蛛却钻了进来。 它钻进元今今的袖子里,又拽着记录着立天诀的玉简出来。 元今今哪里肯让它带走,直接把这蜘蛛烧成灰,玉简也落在手心。 奇怪的是现在玉简透露出丝丝凉意,元今今将它握在手里,仿佛左眼的疼痛也减轻许多。 她索性把玉简放在左眼上,刚挪过去,元今今就感觉一震,她的元神居然直接被拽进立天诀的玉简里。 还是这,四壁高耸入云,密密麻麻的文字覆在上面。元今今的元神都无法逃开左眼的痛楚,她努力睁开左眼,被惊呆了。 她看得见了。 这四壁上密密麻麻的口诀,她都看得懂了! 果然,瑞景说得没错,这四壁上写明了,这是立天诀的残本,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但元今今管不了那么多,对力量的渴望太强烈,修炼法术走火入魔死,总比呆在大蜘蛛肚子里死要好得多。 元今今疯狂地汲取着知识。 立天诀的知识量就像是一片浩瀚的大海,从全新呼吸吐纳的功法开始。 立天诀上的小人构造跟人类有微妙的差别,主要在于穴道,经脉,而且立天诀上的小人虽然貌似人类,但头上还长了两只角。 元今今忽然记起瑞景说过,立天诀上的文字是上古魔族语,这立天诀……是不是魔族人练的功法? 元今今曾经在《今今册》上看见过对魔族的叙述,说是男性高大威猛长相英俊,女性娇柔多姿,都头顶双角,虽说身体构造跟人类略有不同,但进阶之路却跟人类大同小异。 虽然小时候她压根不信,觉得她爹在编故事,但如今立天诀就杵在这,她也不得不信了。 元今今开始打坐,让灵气在灵脉中流通,但不知为什么,当她开始用立天诀的功法吐息后,体内所有的灵气都消失了,灵气盾也霎时消失,灵脉变得混沌一片。 她的肉身跌进蜘蛛堆里,但她的元神还在玉简内修炼。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催动灵气? 元今今不信,她催动体内力量想润养灵脉,但废了好大的劲却一无所获。 不行,她必须变强! 元今今咬咬牙,努力在体内搜寻力量,她发现体内有一缕黑色的气息在流淌。 这是什么? 元今今去捉,这缕黑色气息灼伤了她的手。 这是魔气。 原本元今今的肉身已经被恶心的蜘蛛围绕,此时此刻,她的周身却被黑焰浓浓地包裹在一起,黑焰将触及到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这黑焰正是元今今暴走时运用的法术,而现在她还保持着理智。 黑色的魔气越来越多,从她的元神里溢出来,全部都挤在她的灵脉里。 她的灵脉要被撑爆了,这些魔气非常野蛮,发现她的灵脉承载不了那么多魔气,就开始往体内乱窜,一开始还是零星的魔气,但后来魔气聚拢烧成火焰,疯狂地烧灼着元今今的五脏六腑。 黑焰在她体外燃烧,也在她的体内燃烧。 元今今很难受,感觉肺腑几乎快烤熟了,她死死咬住牙关,拼命地将魔气往自己灵脉聚拢。 她的灵脉本来就很烂,盘根错节搅成一团,全是死结,要不是在瀚海昏迷三年,被一个神秘人疏通了一根副灵脉,她根本就没法修炼。 而现在野蛮的魔气在她体内疯狂流窜,居然直接冲开了她灵脉的第一个死结,第二个死结…… 不消片刻的工夫,野蛮的魔气居然已经冲开所有死结,她的灵脉已然坦荡一片! 可是她却没办法抑制魔气,疯狂地魔气冲开她灵脉后,继续疯狂地流窜! 元今今的肉身呕出一大口黑血。 元今今努力用元神震住这些魔气:吸收它们,吸收这些魔气! 她的元神非常强大,居然真的震住了这些魔气,随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元今今坦荡的灵脉里,忽然生出很多黑色小灵脉,寄生在她的主灵脉上,而这些黑色小灵脉又聚成了一个黑色的蛋。 蛋? 元今今的灵脉上……被魔气寄生了一个黑色的蛋?! 元今今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元神已经被立天诀逐出玉简。 当元神回到肉身的一瞬间,元今今才发现她的肉身疲惫至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正要昏昏睡去的时候,一阵光明刺了进来,是左林溪:“元今今!你还被消化吧!” 元今今连搭腔的力气也没了,只是费力把玉简放进储物袋,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而左林溪看着眼前的情况却懵了。 蛛后被他活活地开膛破肚,元今今也确实还活着…… 可是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元今今,左林溪着实是傻了。 你说蛛后消化就消化吧,怎么没见元今今缺胳膊少腿,却再变了一个元今今出来? 左林溪头疼。 他忍着恶心,再度查看蛛后的尸体,才发现蛛后的尸体早就变成了空壳,还留下了一缕非常精纯的魔气。 左林溪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蛛后根本没有死,反而已经成功进阶二星魔兽! 那躺在地上的两个昏迷的元今今…… 左林溪的眉头紧锁:一个是真的元今今,另外一个是蛛后伪装的。 按理说刚刚进阶的魔兽非常虚弱,现在击杀是最佳时刻……但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元今今……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原来是瀚海的人啊。”一个挑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左林溪警惕地往后一看,瞧见一个脸色乌青的男人,他看起来弱不禁风,两手袖管很长,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却满是嘲讽的笑:“怪不得打个一星魔兽都这么费劲。” “就是啊陈师弟。”一个肌肉男站在他身边,两臂全是发达的肌肉,也阴阳怪气地说:“凡人界三大派里,也就是瀚海的弟子最轻松,每月有灵石发,有丹药吃,日子过得太舒服,难免杀怪物的手法差些。” 左林溪脸色讪讪,他注意到这二人的腰牌,这二人来自修真大派琼明派的。 凡人界三大派,各自都有不同特色。 瀚海门弟子行事温和,奉行中庸,门内弟子虽然小摩擦不少,但遇大事却团结一致。 天策派弟子各个傲慢乖张,喜欢用鼻孔对着人说话,还听说高傲是天策从祖师爷那会留下来的传统。 而琼明派弟子则奉行能者至上,不管内门外门,琼明常年有比试擂台,派内前一百名获得最多修行资源,丹药,法器,功法,而一百名之外的弟子毛都没有。 好的更好差的更差,琼明的精锐实力最强,但弟子大多阴狠自私。 这地方离琼明很远,琼明的人为什么会在这? “哎哟!是不是大蜘蛛已经被杀了。”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 左林溪往后看,发现一个龟壳格外惹眼…… 三人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穿得金灿灿的人从龟壳里钻出来,拍拍衣服,撩撩袖子,一点也不觉得从龟壳里钻出来丢人。 这不是别人,是一开始就被蜘蛛带走的秦夏。 “噗哈哈哈哈!”那肌肉男毫不避讳地大笑起来:“师弟你看,王八成精啦!” 秦夏的脸又是红又是白的:“你你你……你谁啊?” “本人琼明弟子杨帆。”肌肉男说。 “陈子年。”那面色乌青的瘦高个笑。 杨帆嘻嘻笑了笑,又讥讽地朝着秦夏说:“哎,仔细看不是王八成了精,原来是被一星魔兽吓唬得当了王八。” 秦夏吞了口唾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就仗着有灵石在瀚海里呼风唤雨,眼前这俩人是琼明的,这计策当然不管用,他心里再气愤,但修为不如人家,也只有忍气吞声了。 巨大的蛛后尸体就在这,陈子年只瞟了一眼,就似笑非笑地说:“哎,这蛛后原来进阶成功了。” 肌肉男杨帆面露喜色:“那正好,听说烈焰蜘蛛进阶成二星就能吐冰魄蛛丝,我正想用冰魄蛛丝强化法器,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子年已经注意到躺地上的两个元今今:“师弟,蛛后躺这呢。这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他一步步朝元今今走去,左林溪直接挡住他:“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陈子年不怀好意地笑笑,“当然是把蛛后杀了。” 左林溪凛眉:“你认得出来哪个是蛛后,哪个是我师妹?” “这蛛后把魔气全藏起来,我当然认不出来。”陈子年脸上的坏笑愈演愈烈:“认不出来有什么关系?把两个都杀了不就好了?” ☆、白……白大仙? 左林溪面色阴沉,黑色清越剑又已经执在手上:“要杀我师妹,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嘻嘻。”陈子年长长的袖管捂住乌青的唇,“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瞧你就当真。” 肌肉男杨帆也似笑非笑:“我师弟虽说很想杀人,但毕竟是琼明下的弟子,要是杀了你师妹,瀚海怎么想?这不是破坏两派的友好么。” 一边的秦夏长舒一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杀人。” 陈子年的唇角勾起,变得更为阴森渗人,他声音低沉地说:“不过要是在这种穷酸杀了人……谁也不知,谁也不晓。那就另当别论了。” “呵呵。”秦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陈道友,你可真爱开玩笑。” 琼明的人都不是善茬,陈子年浑身分明散发着杀气。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左林溪半睁着眼睛看着陈子年:“要杀?你来。” 陈子年脸上的奸笑都快溢出来了,他两手背在后,一动不动。 “哎左林溪,人家陈道友只是开玩笑,你当什么真。”秦夏想去拉左林溪,却发现他连左林溪的身都近不了,他靠近就被一堵无形的灵气推开。 “缩你的王八壳里去。”左林溪冷冷地说。 “哎……什么王八壳,那什么龟壳甲明明是你锻造的,你……你你……”秦夏还想说话,却被左林溪的眼神生生吓退。 秦夏刚刚缩进龟壳甲里,就感觉到两股可怕的灵气对峙,要不是他缩得及时,估计得被震出鼻血来。 森林本来就被蛛后搞得一片狼藉,现在又被两股可怕的灵气腐蚀,残存的树木都被瞬间撕裂。 左林溪盯着面前二人,他看不出这两名琼明弟子的修为。 这二人服食了隐藏修为的丹药。 他以前就听说过,因为琼明内部长期存在竞争,一言不合就打架,一些修为低的弟子不堪欺压,开始服食隐藏修为的丹药。 以前别人看修为低就随便抢,吃了丹药后别人要抢,也会有所顾忌,怕惹了大人物。 虽说是障眼法,但简单有效。 这两个人也只是虚张声势?左林溪不这么认为。 他俩的实力不容小觑。 “左道友何必要跟我哥俩拼命?”陈子年似笑非笑地说,“你把人都给我,蛛丝分你一份,你师妹就当是被蛛后杀了,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你回瀚海里这么一禀报,谁也不知道。这多好。” 左林溪还没说话,一个清俊的男声却传来了:“这就不好意思,全被我瞧见了。” 三人还没抬头,一个面容极其漂亮的男子已经立在三人之间。 此人一双凤眸狭长上挑,瞳孔黑如深夜却又静若大海,鼻子高挺,薄唇微勾。 轮廓清隽,一丝一毫都恰到好处,黑发束在脑后,一袭简单的墨青色长袍,却被他生生穿出了股妖娆的味道。 这个人……漂亮得过分了。 要说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他太年轻了,他漂亮的样貌跟他的年轻十分不相称。 “你是谁?”陈子年眉头皱起。 “天策派,姬灵风。”男子抿起薄唇,露出个十分迷人的笑。 “天策?”肌肉男杨帆收回暴虐的灵气,双手背在脑后,“除了琼明,瀚海,三大派剩下的那个天策?” “正是。”姬灵风眼睛含笑。 “那个派里的人全都自大傲慢得不得了的天策?”陈子年也收回灵气,似笑非笑地打量姬灵风。 “虽然不知外界为何对天策有这样的风评。”姬灵风并不恼怒,又点点头,“但本人确实是天策弟子。” “你也是跑来杀蛛后的?”陈子年笑,但这笑容绽在一张乌青的脸上,让人感受不到半丝暖意。 “我奉命前往瀚海,途径此地而已。”姬灵风微笑,“只是恰好听到琼明的二位,想要干点不光彩的事?” 陈子年盯着他。 “真不好意思。”姬灵风笑,“我已经发现了。” “又掺和进一个人。”肌肉男杨帆脸色讪讪,毫不掩饰地说,“这还怎么杀人夺物?麻烦。师弟,走了。咱们也还要去瀚海呢。” 陈子年长长的袖管一甩,走了。 天策的人虽说傲慢一点,但比起凶神恶煞的琼明弟子来说,好太多了。 左林溪又看一眼姬灵风,觉得这人倒奇怪,没丁点天策弟子浑身的傲慢气息,像个好人,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通。 “这其中有一人是你师妹?”姬灵风看着地上的两个元今今。 “没错,只有等她俩都醒来再认了,我这师妹啊性格有点诡异……” 左林溪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姬灵风定定地看着元今今的脸,狭长的凤眸睁开,瞳孔都放大了,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元今今的脸,愣住了。 奇怪……从刚刚的情况来看,这个姬灵风怎么也算是个云淡风轻的才俊,怎么一见着元今今,震惊成了这样? 他俩认识? 还没等左林溪开口问,再一眨眼,姬灵风又恢复如初,淡然地笑着说:“左道友,我有办法找出元今今,不过会冒犯到她,要是有了误会,你可要替我解释清楚。” “这是自然。”左林溪长吁一口气,能找出元今今最好,但又觉得有点不自在:奇怪,我有说元今今的名字么? 元今今正睡得混沌,元神正游离在灵脉里,看着灵脉正中间那个魔气凝结成的蛋…… 蛋? 蛋! 为什么我的灵脉里会生出个蛋?! 迷迷蒙蒙之中,元今今感觉一双唇印在自己额头,软软的,暖暖的,元今今本来就晕得不沉,她生生被这一吻给吓醒了,刚睁开眼,就瞧见面前硕大一张脸。 这人谁啊?! 元今今双目圆瞪,狠狠一巴掌直接扇在此人脸上。 “啊……居然真醒了。”左林溪看愣了。 “元道友,冒犯了。”姬灵风也不生气,原本托住元今今的双臂松开,并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具体情况还需要你师兄来解释清楚,不过既然知道谁是真的。那么假的……” 姬灵风右手五指张开,轻轻覆在另一个元今今的唇上,她原本光洁的皮肤瞬间变得破败不堪,像是被什么东西蚕食了,她想尖叫,嘴却被牢牢捂住。 不过眨眼的时间,她已经死了,死后障眼法也没了,重新变为一只恶心的大蜘蛛。 “好厉害……”一边还缩在龟壳甲里的秦夏看愣了。 “道友过奖了。”姬灵风笑笑,“魔兽进阶后,短时间内十分虚弱。我只是钻个空子而已。” “对了元今今。”左林溪敷衍地解释,“为了认出谁是你,这位姬道友舍己为人,亲了你一下,你别狗咬吕洞宾。” “哎,我话都还没说,你就先骂我是狗?!”元今今瞪他。 “活着就不错了,还跟我闹什么闹。”左林溪懒得理她,袖子一撩,直接把蛛后给卸了,这蛛后升了星,不仅能拿到冰魄蛛丝,回去再用法子炼炼,说不准还能炼出点新鲜材料。 “姬道友,等我回瀚海以后把材料好好捋捋,到时再把材料分给你。”左林溪说。 “不必。”姬灵风笑笑,“这蛛后本就是你们杀的,材料理应都归你们。” 元今今直直地盯着这个姬灵风,眼神一点也不避讳。 她觉得这个人真怪,再细细瞧他的五官,元今今觉得这人太眼熟了,像是认识。但她统共就活了十几年,哪有机缘惹上天策的人? 元今今再看,凤眸……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薄唇…… 啊!元今今想起来了,她知道这人像谁了! 像白无梦!他的五官像死了白无梦,但气场却完全不一样。 不,礼貌来说是不一样,实际说来是比不了。 姬灵风即便有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但跟白无梦浑身那股清冷强大的气场比……他还差得远。 也难怪,白无梦毕竟是活了几千年的妖孽老神仙,姬灵风气质差一点也无可厚非。 “你的眼睛怎么了?”姬灵风温柔地看着她。 “哦。你说左眼啊?”元今今平淡地说,“红眼病。” “师弟,瞧你走得这么快,怎么到了这。”一个漂亮的姑娘走过来。 “师姐你来了。”姬灵风微笑,“我看瀚海的几位道友有麻烦,就稍微帮了点忙。” “几位是瀚海的弟子?”漂亮姑娘微微一笑,便恍若春风。 左林溪看愣了,这位温柔的姑娘跟粗暴的元今今比起来,就像是仙女。 “这……这位是……”左林溪说话都结巴了。 “天策派,妙妙。”漂亮姑娘微微一笑,瀚海的两位男子心都化了。 元今今似笑非笑地盯着左林溪:“可以啊,左师兄活了几百岁,总算是情窦初开了。” “元今今你闭嘴啊。”左林溪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但还没说出话,就被秦夏抢先了。 秦夏收起王八甲,脸上跟开出花似的:“妙妙姑娘,我听姬道友说你们正要去瀚海,要不一起?” 炼器时被地火烤三年也不脸红的左林溪,现在居然红了脸,不止红脸,还一阵红一阵白的。元今今看得快笑岔气。 “好啊。”妙妙微笑,美人一笑,冰雪都似乎融化了,“只不过还要等等,我师弟还没赶上。” “师弟?” “师兄,师姐!”一个弟子从妙妙身后跑过来,冒冒失失地喘着粗气,擦着脑门上一把热汗,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御剑速度太快了……我……我有点跟不上……” “这是我们的小师弟,泰恩。”妙妙落落大方地介绍,“修为还没到筑基,是来见见世面的。” 元今今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师弟泰恩,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什么天策的小师弟?! 什么泰恩?! 什么气喘吁吁,无害地挠挠脑袋?! “你好元姑娘。”男人站在元今今面前。 这个在别人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子,在元今今的左眼看来,却别有一番样貌。 高挺的身形,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脸,明明只站在那,就仿佛能让空间扭曲的气质,狭长深邃的凤眸,再加上嘴角那抹笑……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接传音进了她的大脑。 “哎。”男人笑得微微眯起眼,“你开了魔眼?怪不得认出我了。” “白……白……”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