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作者:许难明 文案 “老板,你这只兔子多少钱?”圆脸尖下巴的小道士站在摊前,指着笼子里面最后一只瘦兔子问道。 瘦兔子皮包骨,在初夏适宜的温度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它看见小道士身上的那件道袍时,抖得更厉害,整个竹笼子都抖得咯吱作响。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遥,谢时 ┃ 配角: ┃ 其它:年下nüè恋情深 ☆、第一章 “老板,你这只兔子多少钱?”圆脸尖下巴的小道士站在摊前,指着笼子里面最后一只瘦兔子问道。 瘦兔子皮包骨,在初夏适宜的温度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它看见小道士身上的那件道袍时,抖得更厉害,整个竹笼子都抖得咯吱作响。 老板弯腰将兔子从木笼中提出,兔子怪叫一声闭眼伸腿。 老板厌恶地看了看兔尾巴那边粘的黏腻污秽,将其jiāo到小道士的手中,温言道:“不要钱,不要钱,这只兔子拉稀拉的严重,怕是活不了多久,你若是是不嫌弃就带回山上玩去吧。” 小道士做拱手礼,谢过老板,接过兔子。小心翼翼地将兔子放到身后的背篓中,背篓中还放着些许的枯草,兔子窝在那堆枯草中,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十一拖着在后面喘的如同一头大嘴驴一般的徐肃,忍受了徐肃千百句抱怨,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俊阳山后山的一座道观。 道观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香火供奉,大门紧锁,柱子上满是裂纹,连观门上头的字迹都脱落的斑驳不清,根本瞧不出这道观原先叫什么名字。 徐肃从背后的包中掏出一瓶水,一口气灌了约莫有半瓶下肚,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道:“咱们为啥不晚上飞上来,非要白天靠两条腿爬上来。” 十一瞧着他冷笑道:“依照你上次捉鬼的作风,我怕你半夜来当场被他打趴下。” 大丈夫怎能与小女子计较?徐肃翻了翻白眼,心里安慰自己,口中却仍旧不服气道:“就这破地方,能有多凶,我都没有察觉到鬼气?” 话音刚落,却转身瞧见十一手中持符,一团冥火升起,冥火却是深褐色,十一轻轻皱眉道:“此处怨气十足,咱们需要小心行事。” 徐肃认识她手中的符,那符叫寻鬼令,燃烧之时可根据燃烧的火焰来区分鬼气,只不过绘制太过麻烦,徐肃自然没有好好学,也没有打算好好用。 “这里,曾经有一名道长,通晓天地万物,jīng通推算,来找他推算的达官贵人每天排队能排到山下去。”十一拿自己的小拐杖扒拉扒拉满地的树叶子,拐杖上大大得粉色蝴蝶结刺激的徐肃想撇嘴。 十一顿了顿接着道:“这位道长虽是厉害,却不曾有过亲传弟子。后来为了封印一只杀人的jīng怪,将血肉魂魄化为符阵与那jīng怪永世尘封于地下。” “道听途说。”徐肃表示对她口中之事不屑一顾,将头塞进门缝中,恨不得把眼睛挤进去瞧,瞧瞧这所谓的得道高人所居住之地有什么奇特之处,看够了再想把头□□之时却发现拔不出来了。十一无奈,只好过去,扒着两扇大门好让徐肃把头拿出来。 头拿出来的那瞬间,有风拂过道观外头的梧桐树,几片叶子落下砸出脆响,就在这脆响之中,徐肃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你肚子不舒服,把这棵藿香吃了说不定就好了。”声音稚嫩清脆,是孩童之声,待徐肃想再仔细听之时,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二人围绕着整个道观走了一圈,花去两个小时,除了徐肃逮到两只蟾蜍一只聒噪的蝉之外,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 徐肃将两只蟾蜍的腿用红线绑在一处,扔进腰中的小笼子里面,自己坐在石板上把玩那只蝉。十一瞧着徐肃手里那只蝉,愁眉苦脸道:“你能不能扔远点,这个东西当真聒噪,简直就好像十只你在一起说话。” 徐肃怒道:“什么叫像十只我在一起说话。” 徐肃怒完皱眉看了一圈开口询问道:“不过十一,我们此行前来,究竟是为何事而来。” 十一拢了拢自己的小裙子坐到徐肃旁边的石板,从自己身后的包中掏出两个已经凉透的肉烧饼,分给徐肃一个,漫不经心开口说道:“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老黑老白那边突然发现,近几十年,这边突然丢了好些魂魄,这个地界刚巧是咱们的管辖地,我就带你们过来瞧瞧。” 徐肃拿了饼,正啃得起劲,听闻这句话却是饼也吃不下去,瞠目结舌活像一只瞪眼张嘴的大白鸭,样子极蠢。半晌后将烧饼还给十一,双手抱拳道:“这位姑娘,小生家中有事,先走一步。” 十一及时伸出脚将徐肃绊倒在地,徐肃宁死不屈拿手指头把住地面上的泥土草根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十一走这一趟。 丢魂一事说起来并算不上是小事,说不准这里有吃人魂魄的妖怪呢,他们二人现在都是只有魂魄之人,万一被抓了去,可就真能当的上魂飞魄散四字了。 夜晚降临,月上梧桐稍,外面蛐蛐在吱吱乱叫,笼子里的蟾蜍啪叽啪叽的翻腾来翻腾去。 徐肃的脸贴在冷硬的地面上,幽怨之气扑腾扑腾的往外翻滚,此时若是在他旁边烧上一份寻鬼令,只怕烧出的火焰都是黑色的。 虽然外面睡觉确实是有些冷,可十一是个小姑娘,无论如何,徐肃也不能拉下脸来说一句让我进你的被窝去挤挤吧。 先前那块饼还未曾吃几口就又被十一qiáng抢去了,理直气壮得说既然徐肃不喜欢吃那就由她代劳吃了算了,三口两口的将饼吞了进去,也不问问徐肃的意见。如今徐肃趴在地上那是又冷又饿,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你化成人形原来是这般模样。”梦中一个穿着白衣的道士瞧着一个身穿灰衣的孩童,孩童低下头扯着衣裳的下摆,十根指头都捏的有些发白,似乎是有些紧张却又有些羞涩。 徐肃觉得身上有些冷,脸上似乎更冷一些,冻得他想起chuáng找chuáng棉被盖在身上。但是究竟是起还是不起,这真当是个问题。最后实在是太冷了,徐肃狠心将眼睛睁开,却发现面前站了一人。 而且,应当是个男人。 “你身上的气息与他十分相似。”那人蹲下,伸出右手。手指纤长却是极为冰凉,抚在徐肃的脸上引得他身上起了一层宛如粟米一般的疙瘩。 那只手慢慢的下滑,滑到脖颈时再一用力,似乎是想要把他的脖子生生捏断。 做着如此狠厉之事,那人眼中却是一片澄明,一双乌黑的眼睛睁的圆圆。徐肃虽是不会因为被摁住喉咙而窒息死去,却也是会感觉到痛苦。不由得想喊一声救命,喉间却只能发出咯咯作响的摩擦声。 十一双手抱胸靠在圆柱上轻声道:“多年不见,大仙你做事还是如此莽撞。” “哦,是你啊。”那人双眼斜斜的往后一撇,站起身来,徐肃因为突然被松开,一个后仰,当场磕到在地。 那人嘴角勾起一个略微凉薄的笑意道:“怎的,换人了,不要死要活追你的情哥哥了?当年我可是出了好大的力气,才保下你情哥哥的命……” 十一的右手压到随身佩戴的桃木剑上,眼中满是戒备,沉声道:“那还要多谢您当年的搭救之恩,让我白白死了一次,只是今日我来是替我家主子来讨要一件东西的。” 那人仍旧是微笑,抚了抚袖子道:“你主子怎么自己不来,怕是做了亏心事不敢来吧。” “谢时,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十一拔剑,挽了个剑花。散在身后的发丝都炸了起来,显然是愤怒至极,刺向谢时的一招一式之间都是夺命的狠厉。 徐肃就地一个打滚起身,拔出身后背的长剑,准备上去帮十一gān架。谢时见十一怒急,却只是闪躲,并未反攻。 谢时再出手之时,那个刚好到徐肃胸口的小萝莉却是消失不见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美艳女子被谢时拧着脖子提在半空中。女子气得眼圆睁,柳眉倒竖,张口想骂却骂不出声音。那人笑道:“你这个样子不是很顺眼吗?怎的非要做出那等孩童的样子出来。” 十一朝他啐了一口,满脸上写的都是:你懂个屁。 谢时将两个魂魄串成一块,就跟徐肃绑蟾蜍一般,拖在身后。 谢时摸了摸殿前西王母像的烛台,西王母像向后退去,露出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暗道。谢时拖着十一二人从那个地方挤进去,徐肃拽着十一堵在道口不肯进,最后被剑指着喉咙才肯进去。 道口内乌漆嘛黑一片,磕磕绊绊了好久,眼前一片开朗。 谢时掏出的dòng极宽阔,以夜明珠嵌于墙上照明。 dòng的正中央是一件衣服,挂于衣架之上,是一件披风,通体漆黑,衣上满绣的是经文,还缺着一条大袖。 dòng的左侧有一副棺材,棺材中是一副身着白色中衣的森森白骨。 “招魂衣?”十一瞧见那东西冷哼了一声:“怨不得这边丢了许多魂魄,原来都是被您老人家糟蹋了。我若是大师,你这种东西我是再也不肯看一眼的。” 招魂衣,是至邪之物,这是每个在冥界当差的人都知晓的。万物志有记载曰:招魂衣,以生人魂魄制成,制成之后,可以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 徐肃看见那件几乎已经完成的衣服,不禁打了个寒噤。谁知道这么一件衣服里面,究竟缠绕了多少冤魂。 谢时满不在乎道:“你家主子不是让你来拿这种东西吗?你还有脸嫌弃。” dòng内笼中还藏着一个冤魂,周身满是黑色的怨气,看起来是惨遭横祸而死后被捉到这里的。谢时将那魂魄捉住,魂魄奋力挣扎却逃不过谢时的双手,挣扎不过几时却是在谢时的手上惨叫一声后化作一缕丝线。 徐肃见此惨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将十一挡在自己的身后,眼睛到处乱转想趁机溜出去。谢时将手中的丝线搭在衣架上,转头看见被绑在地上的两人,轻笑道:“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要多多的出去抓几只孤魂野鬼来,你们两个来的正好,省了我不少事。” 一股灰尘气息在dòng中悄然弥漫开来,将将好阻住了要作恶的谢时。 谢时整个身躯一僵,转头看去时却发现原本躺在棺材中的白骨已经碎成粉末。 谢时飞奔到棺材旁,双手在棺椁中翻来找去,可是无论他怎么找,棺椁中都只剩下一件中衣。 谢时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化莫测。 十一见他这种癫狂模样不由得发出两声轻笑。 这两声轻笑勾的谢时回头,他双目血红瞪着十一和徐肃。 踢开徐肃将十一按倒在棺材前:“我明明收集了一缕残魂放在他的身躯上护佑他的身躯千年不化,为何今天会这样,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十一却是笑着指着徐肃道:“我?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去做这种事情。你倒是不如去问问你刚才踢开的哪一位,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 徐肃绝望闭眼,如今看来坑队友说的应该就是这种人。 谢时扔开十一,跌跌撞撞走到徐肃身边,将徐肃提起,一手摸向徐肃心口处。 徐肃的身体内除了本有的三魂六魄还多了一魂和一缕散魂,由此可见刚刚那缕散魂是受到召唤才离开枯骨,转而到徐肃身上。 徐肃心口微烫,脸上有些麻痒,他不由得伸手去摸了脸,却是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第二章 “你的肚子好些了吗?”圆脸尖下巴的小道士轻轻的抚摸着趴在笼中的灰兔子,灰兔子上了山后整个圆润了一圈。 灰兔子受到了抚摸,就地躺在阳光下,眯着眼睛轻轻地抖动前腿表示自己十分舒适。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小道士疑惑地摸摸它的一对大耳朵转身对着挑水回来的师兄喊道:“师兄,你会看兔子的公母吗?。” 被唤作师兄的青年就着衣服下摆擦了擦手,大步走过来弹了弹小和尚脑袋笑道:“明遥,前几日师傅还在跟我说让我好好管管你,别成日里跟兔子玩耍,” 小道士摸了摸被弹得地方抬脸讨好笑道:“师兄,我晓得了。不过我见书上说,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可是我从山下带来的这只兔子,又眯眼睛又抖脚,实在是让我看不出公母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看兔子公母可不能这样看。”师兄紧挨着明遥蹲下,手拨了拨那只兔子道:“我未上山时,家中养了许多兔子,我教你个方法,是公是母以后一眼就能看出。” 谢时听闻这话后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急忙把眼睛睁开,前脚疯狂抖动来表示自己的性别。 但是已经晚了,它的耳朵被人提起,腹部面对着小道士,谢时闭上眼睛,觉得过去的这些年,从来没有如此丢脸过。在师兄耐心的讲解中,谢时耳边传来了明遥了然的声音:“今日可算是受教了,原来这般就是公的。” 这可真是让兔没有颜面存活于世间。 等明遥跟着师兄离开后,谢时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慌乱地寻找石块准备撞死在石头上以死明志。阿娘曾经说过,那个地方不能随便给别人看,若是被别人看到,羞也要羞死的。 “师兄,师兄你瞧这兔子不理我了,我怎么喂它吃食,它都不吃。” 明遥眉头紧皱,看着里面气息奄奄却仍旧紧闭着嘴巴不肯吃饭的兔子,担忧道:“它是不是生病了啊,在这样下去会不会死?。” “无妨。”师兄将挑上来的水倒进水缸中,看了那兔子一眼道:“你把它的肚子翻过来,我仔细看看就知道怎么会事了。” 还来?谢时一听,急忙起身把菜叶卷入口中,生怕晚一点点就会被再次翻看。 十五年后 “小道士,你起得甚早,让我每日不得安宁。”谢时揉着眼睛将被子拢起,狠狠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复又睡去。 明遥给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得起身穿衣。 推门出去时天上的星子未落,寒气钻入怀中使人陡然清醒。 行至大殿,殿中弟子已经来了约莫七七八八,在自己位置是个规规矩矩地立着,等着师祖来带他们做早课。 “师叔。”几个年纪尚小的困得七荤八素,见明遥来了,慌忙打起jīng神,行礼。 早课完毕,众多弟子散去准备去,却有一人在身后唤他:“明遥,你且等一下。” 明遥转身,笑道:“师兄,何事。” 明惜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你屋子里面那只兔子,日日与你坐卧同住,实在是不成体统,不若找个机会将他迁出,反正观内空屋子也多,再给他收拾一处就好。” 谢时是十年前化为的人形,那日明遥依旧如往常一般去后院喂兔子,却见到一个粉嫩嫩的娃娃穿着一件灰衣坐在地上擦着眼泪。有些年纪较小的弟子见谢时这般嬉闹着戏弄他,最后都被明遥赶走了。 谢时一头扎进明遥的怀里,死活不松开。 从此之后,明遥的chuáng上多了一副卧具。 “谢时是兔子,生性胆小,性情天真烂漫,不过是黏人了些许。师兄不必担心,等日后他心性成熟之时,必然会自己主动搬出去。”明遥笑着回应。 这番回答却让他那师兄紧紧的皱起眉头。 明遥自行离去,去食堂吃饭,吃完之后还不忘带一份回去。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谢时却还是裹在被子里面赖着不肯起chuáng。 “我不吃,我不吃。”谢时以被蒙头:“我不吃,我不起chuáng。我一个兔子起这么早作甚,又不用做早课,不用跟你们一样天天念经做法事,你放了我,我不起。” “我听闻你们也是要修行的,你天天赖在chuáng上怎么修行。”明遥放下手中的稀粥,过去推了推他,把一双冰凉的手塞到被中贴上谢时的腰间。 谢时嗷的一声从chuáng上蹦起:“小道士,你要作甚?” 明遥趁机兜头兜脑地将衣服套在谢时身上,拍手笑道:“这下算起来了,来来来,快过来吃饭。” 粥打的滚烫的,经过这么一闹腾,倒是还剩下些温热气。 谢时咯吱咯吱地嚼着嘴里一颗萝卜咸菜,戳着粥上面凝结的一层皮愤恨道:“我不要每天吃这种东西,我要吃肉。上次大huáng跟我说,它就是吃肉的。” 明遥也不恼,找了一把木梳子将谢时那堆乱发束成一束,不知道从哪里扯了跟红绳给他扎好。 红绳上书两行金字,岁岁平安,福寿安康。 明遥笑道:“那不一样,大huáng跟着的是屠夫,你跟着的是道士。跟着屠夫就是可以每日吃肉,跟着道士就要吃咸菜稀粥。” 谢时听闻此言后挠了挠头,把碗里的稀粥一口气灌了一半,仍旧是嘟囔着要吃肉。 明遥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觉得甚是满意,却又转头叮嘱道:“半个月后,有客人要来。是别家观里的一位道长,你到时候就好好呆在这屋里,知晓?” 谢时一听却来了兴致道:“道长?是别家观里那种会踩着剑飞的那种吗?” “是是是。”明遥道:“是那种踩着剑就可以在天上飞的那种。” 谢时喝完碗里最后一点粥道:“我也想学那个,可惜咱们观里除了念经就是算卦,真是无聊的很。上次我跟你出去,看见别的道长都会御剑飞行。” 明遥给了他一下子道:“这是开山祖师留下的规矩,你这话要是让我师父听见了,他非要拿着拂尘把你轰出去不行,看看你还这样说不。” 谢时乖巧点头:“那我不说了,不过今天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子吗?现在天气冷了,来找你的人也少了,你可不可以在屋子里面给我闷个地瓜。” “当然可以。”明遥将被褥收拾齐整道:“不过仔细我师父和师兄,别被他们抓个正好。今日我师兄还在叨叨我,劝我将你迁到别的屋子里面去。” “我不要。”明遥话音刚落。就被谢时扑倒在chuáng上:“我不要去别的地方睡,我就要跟你一起睡才好。” “好好好。”明遥挠了挠他的咯吱窝,两个人翻来覆去笑了一会,明遥擦了擦眼泪道:“你帮我把那个火盆升起来,我一会要抄经,顺便给你闷个地瓜。” 谢时听言,从chuáng上滚下来。 拢上火盆之后,乖乖的滚出去玩去了。 今日天气还好,倒有不少人前来进香。 谢时找了个gān净的地方躺着着闭着眼睛晒太阳。躺了没有一会子,却嗅到一阵幽香在自己的附近来来去去,忽远忽近。 谢时睁开眼睛一瞧,确实一个姑娘,站在约莫半米远的地方瞧着他,好像是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过来与他搭话。 那姑娘身着墨绿色披风,许是天气寒冷,全身上下裹得如同一个绒球一般,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臂弯上还搭着一条厚实的披风。 姑娘见谢时睁开眼睛似乎是惊了一下道:“小师父,现在这么冷的天,你穿的这样少,不冷吗?” 谢时冷哼了一声心道:我这穿的不少,你去看看小道士,那才叫穿的少。 小姑娘见谢时不搭理她,又赶着上前道:“小师父,我给你做了件厚衣裳,你且起身看看合身不合身。” “huáng鼠láng给兔子拜年,没安好心。”明遥平日里也教过他念书识字,可是如今这句话用在人家一个姑娘身上,足矣见得他读的书都读到大huáng肚子里去了。 姑娘未曾想到自己的好心会换来这句话,当下眼圈就红了,辩驳道:“小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若是不喜欢直接告诉我,我拿回去便是,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谢时端坐道:“那你说说,平白无故,你给我做衣裳gān什么?” “我,我,我。”姑娘低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方才憋出来道:“小师父,我挺喜欢你的。不知道小师父你觉得我……” “喜欢?”谢时歪头看着她,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道:“什么叫喜欢?” “就是,就是,喜欢就是我见了你就会很开心,就会很激动,就想……”小姑娘结结巴巴的说着,越说脸越红,最后将披风扔到谢时的头上就跑了。 谢时在后面喊她:“别跑啊,你再好好说说……” “喜欢是什么?”谢时违背了对明遥许下的诺言,跑到集市上找到了大huáng。 大huáng是李屠夫家的一只黑狗,眼睛上有两个圆圆的huáng圈,谢时有不懂的地方就会去向它请教。 “这还不简单。”大huáng瞅着外面光秃秃的树gān,粗犷的嗓子捏出斯斯文文嗓音来:“喜欢就是,想要时时刻刻的跟他在一起,就连睡觉都想跟他黏在一起。就好像我当年跟老白一样,那是一刻都不能离开……” 谢时觉得大huáng的解释十分合理,故此没有再蹲在那里听大huáng继续唠叨那些废话,转身抱着披风冲山上跑去。 身后两个大娘惋惜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是太平观里的那个孩子吧,皮相好的紧,怎么就爱下山学狗叫呢。” 谢时回到观里的时候,明遥兴许是累了正斜靠在chuáng褥上休息。 火盆里只剩下几块烧红的炭,上面放着个半生不熟的地瓜。谢时蹲下又丢了几块炭进去,将火拢起来屋里才又起来了些热气。 明遥睁开眼睛询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过了午饭才回来,肚子可饿了?” “不饿不饿。”谢时将臂弯上搭的披风扔在地上,搓了搓手,可是仍旧觉得僵硬的慌,便伸手去解明遥的衣服,想要把手放进去取暖:“今天有个姑娘说喜欢我,我不是很明白,就下山去问大huáng,什么叫喜欢。” 明遥愣了一下,却听见谢时继续道:“大huáng说,喜欢就是想要时时刻刻的跟他在一起,就连睡觉都想要跟他黏在一处。所以我觉得。” 谢时将手塞进明遥的怀中,满足得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我喜欢的是你,我连睡觉都想跟你黏在一起。就跟大huáng喜欢老白一样。” ☆、第三章 明遥听闻此言,如遭雷劈。 “你给我在屋中好好面壁思过,半个月不许下山乱逛。每日诵经十遍,我会命弟子送饭给你吃,等你知道错了再去找我。” 谢时并不知明惜遥为何生气,他只是呆愣愣的看着明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屋子,晚上就搬到明惜屋中去了,理由是为了让他好好地静心。 谢时从那时起被关在屋子里。他当然没有听明遥的意思去念经,天天趴在窗户上看着外头的雀儿找吃的。 着实是闲的发慌的时候便从chuáng下掏几本话本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书中都是些什么富家小姐夜会书生的故事,若是被明遥瞧见了,只怕又是一顿呵斥。 最后书也瞧了无数遍,看的合上眼睛都能背下来时,谢时终于决定要出去逛一圈。 挑了个雪后初晴的夜晚,谢时披上衣服轻手轻脚的就出去了。 前几日的雪下的大了些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谢时并没有见到往日巡逻的弟子,庭院中只有几个毛球雀儿在四处翻捡想要在这一片白茫茫中找些许果腹的东西,谢时将手中的粮食抛出,立即引得几个毛团争抢。 谢时看了觉得有趣,便将手中的硬馒头捏碎了一点一点的退后,那群毛团也跟着谢时一点一点的走。谢时心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扣住才好。等扣住了捏断脖子,用热水褪gān净毛,放到火上慢慢的转着烤,考的皮焦焦的肉嫩嫩的,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三口两口就能啃gān净一个。 正想着就看到身后有间客房亮着灯,平日里这里都是不住人的,估计是巡夜的小道士住的。 谢时将手中地剩馒头一把捏碎了,扔在地上,借此留住那些麻雀,然后自行去敲门想要讨一个笸箩。 谢时耐着性子扣了几声,开门的并不是观里的小道士,而是一个未曾见过的壮年道士,四十余岁,穿的道袍也与观中的不同。谢时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可能是打扰到客人了,刚刚想说句抱歉,却不曾想一柄长剑已经架到他的颈侧,稍稍一动必然会被皮破血留。 “好啊,孽畜,多年寻你不见,你竟然是躲到这个地方来。”那道士沉声喝道,再挥剑是却是直直德刺向谢时心口处。谢时就地打了个滚,躲到一旁,在雪中擦出一道长痕。 这么吵吵嚷嚷惊动了巡夜的小道士,见到这种情景后,一部分留下来劝解,另外几个慌忙去找明遥。 谢时在火把摇晃中终于看清了那个道士的面容。 “快跑啊,跑啊。”他的阿娘推搡着他,映入眼中的满是血迹。 往日爱闹的三姐脑袋滚到了一边,教他读书的二哥胸口破了个大dòng。他的阿娘,身上没了平日的幽香,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阿娘,我,我,我。”他有些分不清,这是不是他无数个噩梦中的一个。 他的阿娘爬到他的身边,用尽全身灵力将他化成原型,封住他体内的气息,使他看起来与一只普通的野兔子一模一样。 耳边传来的是他四姐的惨叫和唾骂声。他就在这片声音中慌乱的逃离,扔下生活了多年的山dòng,慌乱离开,再也没有回去。 时隔这么多年,谢时早已记不起那人的模样,但是今日这人的模样却与那人的模样又重合起来。 明遥披衣赤脚前来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那壮年道士不依不饶仍旧要杀谢时,谢时坐在地上瞧着那个道士满眼怒气,恨不得上去折断他的脖子。 “不知可是贫道招待不周,竟惹得许道长如此生气。”明遥挡在谢时的身前问道。 那道士道:“你们太平观也算得上是正派,怎么能包藏这种妖物在此处。” 明遥又道:“谢时是我一手带大,虽是淘气了些并无做过什么出格之事,怎么又能称得上是妖物?” 赤脚站在雪地,脚趾已然由红色变为青紫色,明遥一心只想着维护谢时,连疼痛都顾不上。 那道士道:“十六年前冬月,我与我师弟在榆林村附近山上找到一窝兔妖,那兔妖以人心为引增进法力求得长生。我师弟不幸身葬那个dòng中,后来清扫之时,发现那dòng中有五十余具孩童的尸体,俱是被掏了心肝。” 十六年前的事情,许多人都听说过,面前这位许道士也是因此成名。 不少小道士瞧着谢时的目光都变了变,默默地挪动的远了一些。 那许道长还是不肯罢手,明遥见状护住谢时道:“无论如何,谢时现在是太平观的人,处罚与否都是我们观内的私事,还望前辈自重。” 说罢回首瞧着谢时,谢时的目光有些许的躲闪,似乎是在害怕明遥责罚。 “我说你,这么冷的天出去做什么。”明遥领着谢时回到屋中,升起火盆。 回头看谢时仍旧是站在那边,便走过去扯了他的衣服:“快些把衣服脱了,咱们睡觉,这也太冷了些。” 谢时猛地抱住明遥,哽咽道:“我,我的阿娘还有我的阿爹……他们……那天,只有我自己……跑……” 明遥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要跟之前一样摸摸谢时的头,却发现谢时已经比他高了许多:“没事了,没事了。他说的话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第二天明遥依旧是早早的起了chuáng,但是没有来的及赶上早课。 明遥起身穿衣去食堂吃饭时,整个身形都是一瘸一拐的,脚底板在那一晚上生遍了冻疮,留了许多疤痕。 有些疤痕在他死去的那一年,都生在他的脚上。 ☆、第四章 那年chūn天,太平观前的梧桐抽出一把新芽的时候,谢时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吞下一颗人心。 人心被吞下的时候还是温热的,甚至还在隐隐的跳动着。谢时眼光迷离的看着手指间的鲜血和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幼时的力量一点点的充满四肢百骸。 那具尸体,便是回来想要杀掉谢时的许道士。 “谢时,你在做什么?”明遥十指紧紧抓着谢时的手腕,力气之大让谢时感觉到刺痛,谢时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冲上他的脑门,他看着明遥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满是不可思议。 “我,我,我好像,不对,是有个人……”谢时颠三倒四的说着,想要跟往常一样躲到明遥的身后去,却看见明遥往后退了几步。 你为什么要后退,谢时看着明遥,眼中满是恐惧。 “不是,小道士你听我说……” “走,别让我再看着你。”明遥瞧着他冷冷道,甚至弯腰捡起许道长的剑,指向谢时的胸口。 “师叔后退,师父已经去请附近的修仙者,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 明遥眼中隐隐的带了血色:“谢时,妄我养育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你竟然……” 见谢时仍旧是呆在那边不动,一狠心将剑捅入谢时的腹部:“你给我滚,滚下山去,再也不许踏上俊阳山一步。” 谢时捂着腹部,脸色煞白盯着明遥,脸上划过两道泪痕,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是跌跌撞撞的下山去了。 血染红了青衫,留下一片脏脏的褐红色。谢时就这样一步一拖的到了山下,撑了一天一夜之后再也忍不住栽倒在沟里昏过去。 等再醒来时却是躺在chuáng上,身上盖得棉被虽是破旧却也是gān净整齐,屋中破烂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崭新崭新的黑底红纹大面缸。 谢时脸上一红,心想道:“小道士虽是嘴上绝情,却也还是来找我了。” 外面日头已经是西斜,晕晕的映着屋子里。 谢时巴巴的瞧着外面等明遥回来。 等到天色将黑,却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那人身长五尺,生了一双三白眼两道扫帚眉,手中提了一个纸包,腰间别了一串钥匙,走起来叮叮当当乱响。 “你醒了。”那人进屋,脱下外袍笑道,这一笑催生出无尽的猥琐之气,谢时只觉得未曾见到小道士心中有些失望,并未察觉这层。 “我那日出去捡柴,见你趴在沟底,身上满是血污却未曾见到伤口,就把你带回来了。”那人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肉烧饼,散发着油脂香气道:“你好几天没有进食了,我从街上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你是谁?”谢时撑起身子,十分警惕望着那人,并没有伸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纸包。 那人见谢时这幅神情,笑道:“你不必害怕,我叫刘镜,跟你一样,只不过我是只老鼠。” 说完这话,还特意把自己的尾巴露出来给谢时看:“你瞧,是不是。” 谢时见是同类才放心的拿回纸包。正想要起chuáng吃饭时,却发现伤口早已愈合。身上却用不出力气,仿佛是为了愈合伤口而把力气用光了一般。 刘镜见他挣扎,劝道:“你身上没有力气就在chuáng上吃吧,无妨,弄脏了我再收拾,我去给你倒点水。” 谢时连连道谢,将上衣脱下接着烧饼落下的渣滓方才放心吃起来。 见他吃完,刘镜又殷切地让谢时喝了水,点了一根蜡烛后自己回到另外一个屋子里歇息。 夜晚将至,谢时躺在chuáng板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他想着小道士的被窝,不明白当时为何自己会对那个臭道士出手,也不明白明遥为什么会不听自己的解释,他只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可明说的难过,又说不出。 大约到了半夜,谢时才合上眼睛。 睡意朦胧中感觉有只手伸进他的被窝,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部。谢时睁眼却是瞧见收留他的那人,谢时心想他必然是冷了,这晚上还是有些凉,便大大方方的掀了被子让他上来睡。 刘镜眉眼中有些纠结,期期艾艾了半天才挨到chuáng上道:“我见过你。” “嗯。”谢时答应了一声便再没有了话语。 刘镜见他没有兴致,却自顾自的道:“我那时候也住在高高山上,你的父母护佑着我们这一山的老弱病残。我记得你那时候也就一寸长,小小的。你的母亲废了老大劲才把你生下来。为此抓了好多的婴孩去进补。” 谢时眼睛睁开了,里面有光流转,他哑声询问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大荒高高山兔?兔妖?或者是食心兔?”刘镜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字,你们这一支是仅剩的一支,你们生下来便是祸害,就跟我和他一样。” “我没有害过人,我不吃人心的。”谢时反驳道,却突然想起那个死在自己手下的道士,硬生生的把这话给咽下去了。 “呵呵,不吃。”刘镜低低的笑了两声,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镜子,镜子分外得明亮,是谢时未曾见过的明亮。 刘镜把镜子举到谢时的面前,镜子里面映出谢时的容颜,两鬓间夹杂了白霜,眼角细细的出现了皱纹。 “你不吃,就根本活不下去。你会衰老下去,很快就会化为一捧huáng土。你是妖,天地jīng气凝结而成的,你没有灵魂,没有来世,死了就是死了。”刘镜的眼睛越说越明亮:“你就再也见不到你所眷恋的人了,这尘世间的天地万物跟你再也无关。” “可是你的爱人不一样啊,他会转世。哎呀呀,他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将你忘得一gān二净。” “说不定下辈子还会娶妻生子。” 再也见不到小道士了,再也见不到了。谢时抚摸上自己眼角的皱纹,手指有些颤抖,化为huáng土,再也见不到小道士了,小道士也会忘了自己。 “我,我应该怎么做?”闷闷的声音中夹杂了泪腔:“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没事的,就算是你吃掉那些人的心脏,他们还会有灵魂的,他们的灵魂还会转生。可是你不一样啊,你会死啊。”刘镜劝道。 不要,不要。谢时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跟着明遥这些年所受的熏陶让他实在是无法轻易张开嘴去吃人。 “所以啊,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情可是由不得你……” “不要说了。”谢时颤抖着,仔细听去都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哎,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谢时捂着耳朵,从chuáng上爬起,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刘镜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打了个响指,房子在一瞬间消失,他们二人躺的chuáng也变成一块石板,原本处在墙角的黑底水花纹大面缸也慢慢的化成人形。 “你太聒噪了,把他吓跑了,万一不按照咱们预想的来,可就功亏一篑了。”那个大面缸拢着袖子一步三摇走过来,像是蹲的时间久了膝盖疼一般。 刘镜化作一道光,飞到他的手上道:“你跟着他不就行了,我这是激他,接下来的事情就jiāo给你,别再让我出来了,我这出来一趟需要好好静养个几百年。” “我看他行事莽撞,只怕是那个小道士将他保护的太好了。”那人皱着眉头道:“就他这样的,能做成什么?” 镜子反驳道:“你的万物志白编了,连我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这一族当年是出了名的死心眼,如今才混到这步田地,你放心,若是那个小道士死了,就是让他翻了天去找,他也去翻。” 而后,不过几日地府中就有一枉死的少年来报道,死因是被jīng怪掏心而死。 判官拿着卷轴连连叹息,急匆匆跑到冥帝寝殿禀报道:“主上,近日有一魂魄前来喊冤,下官查了查,他的阳寿的确未到,却被山中小妖食心而死,此事是否要上报仙界?” 冥帝躺在榻上,身都没转,卷轴却飞到他的手中,他匆匆看了几眼回应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判官不好多言,只好行礼后退几步离开。 “他动手了。”幕布后面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欣喜。 “你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了,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怎么想见他想疯了吗?”冥帝出声,想要浇灭他的兴奋劲。 “你还有脸来嘲笑我,刚刚你让那老头下去时声音都是颤着的。”那声音出声讽刺道:“你准备让那兔子闹腾几年。” “十年吧。”冥帝看着那叠宗卷:“十年,不过是几百个人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你倒是会讨巧。”那个声音笑道:“到时候捉住了,再拿着它去仙界邀功,好事全是你的。” 那一日明遥刺伤谢时,bī谢时下山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谢时。 明遥收拾了那许道长的尸骨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是自己在观外盖了个小木屋,到外面住去了。 谢时在尘世中□□,有时候化为算命先生,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有时候化为有求必应的巫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无论做什么,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延续寿命。 等着小道士轮回转世。喝了那碗孟婆汤,过了那奈何桥不就什么都忘记了,就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天,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打碎了门头的梨花。 谢时看着外头的雨和稀疏的人,心想绝对不会有人再来许愿,便拴上了门准备安歇。 却不曾想将将chuī灭了蜡烛,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谢时开门时,却见到外面立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 红色开胸衫,绿色秀罗裙,右手纤纤举着一把油纸伞,右手手腕上套了两个玉镯,成色并不是十分的好。 “你求什么?姻缘或者是富贵?”谢时提灯将她引进。 女子收了伞,一双眼睛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回答道:“我想求,求一个人活。” 谢时扣着桌子道:“逆天改命?这可是要大报酬的。” “我不在乎,我只要他活下去就好。”女子急切道:“只求你让他活下去,我听别人说了,来求你,是要拿命换的。不过是一颗心,你拿走便是。” 谢时拿起桌上的笔,笔未沾墨却在纸上画出了一只兔子,女子呆楞的瞧着谢时的笔,直到谢时唤她时才回过神来。 “把那人的生辰八字留下,三日之后的这个时辰再来这里找我,我会给你答复。”谢时将笔递给那个女子道。 女子双手接过笔,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那人的生辰八字。 “你要续命,一颗心做报酬可是不够的。我还要你的一魂一魄。” 这魂魄可比人心好的多了。 女子轻轻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手上的十根指甲鲜红,仿佛是在血中泡过一般,回道:“可以,若是需要,你拿走便是。” 谢时端茶,自顾自喝了一口,这茶中掺了心头血,可不能给人喝:“这丢了魂魄,可过不了奈何桥的,到了下面。永生永世的都不能投胎。” “无妨,我只想让他活。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当真是个痴儿。”谢时状似惋惜的摇头咂舌道:“你可要知道,人心多变,你今天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哪里就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把你忘得一gān二净。” 女子撇头,头上步摇在烛光中反she出喑哑的光。 “三天后,还是这里。你若是后悔了,我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谢时送客,待那女子走后,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纸燃尽,纸上的信息传到冥界。 三天后,天上明晃晃的一轮月亮。女子盛装如约出现在谢时面前,来履行诺言。 谢时吃完之后,难得没有将女子的尸体丢到山沟里面去喂野láng,而是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将其掩埋,根据女子生前遗愿为她立了一座碑。 “我无父无母,在世间已无任何牵挂,还请高人等我死后,将我埋在山间幽静之处。” 人间自古多痴人,哪知岁月从头轮。今朝念念不忘处,明朝转眼抛脑后。 谢时哼哼着下山,却不知为何心中满是酸胀感。 ☆、第五章 谢时离开的第五个冬天,明遥在小木屋中生起火盆。 他的脚自从那年冻伤开始,每年初冬都会早早的起一堆冻疮,让他行走困难。 他将脚放在离火盆近些的地方,继续开始推算。 桌上的推演盘被磨出了包浆,明遥却还是没有算出自己和谢时的命数。 一碟萝卜皮咸菜和一碗半冷的稀粥。 明遥毫无胃口。 “师弟,你还是不准备出来吗?” 明惜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劝明遥回观中居住,明遥却觉得自己因为一腔私心放走了谢时而深感羞愧,没有脸面再去见观中的长辈与小辈。 明惜见明遥依旧不想给他开门,只好叹息道:“师弟,五年前的那场事,让师父想明白了。若只是固守老祖师留下来的根本,每日只是念经做法事是不行的。现在观内弟子修习仙术者已经有小部分略有所成,你也该去看看。” 明遥趴在门后,仔细听着这些事情。 明惜却又叹了口气:“你还记得谢时吗?明年chūn天,我将会带一些弟子去参加对谢时的讨伐,若是我回不来了,你记得帮我照顾好师父。” “谢时,谢时如何了?”明遥开门,原本就消瘦的身躯更是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一般,空dàngdàng的道袍挂在身上,明惜本想责备他,却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责备的话咽了下去。 “他好好的,占山为王,当祸害当的可是开心着呢。”明惜说完这话,又瞅了明遥一眼。 “那就好。”明遥扶着门,只听见了谢时没事,脸色更白了一些:“那就好,没事就好。” “好?”明惜终于忍不住揪着明遥的领子,将他抵在门上道:“好?他是好了,你可知道他祸害了多少人?他住在那附近的婴孩都不敢夜啼,生怕谢时下山将他们的心肝掏了去。明遥,这些年你倒是清净了,可是我呢?我既要在前头主事,还要替观里挡着外界的骂名,我这些年的苦处你可明白半分?” “对不起。”明遥看着明惜的眼睛,里面没了半点涟漪,连波动都没有。 明惜见他这种形态,再大的气也软了下去道:“罢了,明年的三月初三,我会连同其他观内弟子去灭了那个祸害。” “只是,若是我回不来了,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师父年纪大了,眼睛也出了毛病,你可一定要帮他守住这观里,保住咱们太平观的香火。” 明遥看着明惜垮下去的肩膀和黑白掺杂的头发,才想起来他这个师兄今年也接近四十岁了,事务繁杂和外界的流言蜚语让他老的格外厉害。 师兄,我犯下的错,就让我自己去解决吧。 可是我,应该怎么做呢? 仙人下凡来,身着白衣,脚踏彩云,身负长剑,臂挽拂尘。 开口的一瞬间,声音如同撞玉一般,他低头看着明遥询问道:“你在此处焚香,可是有什么心愿?” “是。”明遥起身,看着眼前人:“我想要杀死一个祸害,可惜我只是个……” “你只是个凡人。”假扮成仙人的冥帝伸手在明遥身上假模假样的感知了一下:“还真是一点灵力都没有。” 就当明遥以为面前这个仙人也不同意教给他的时候,仙人却从彩云上跳下来道:“不过,我可以教你。为世间除害,也算的上是功德一件……” 当dòng口外面桃花开的鲜艳的时候,dòng口里面的蟾蜍jīng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谢时身边报道,刚到dòng口就却听到谢时怒骂:“这是个什么玩意,难吃成这样,心都是黑的。 “哎呀,谢时,你就将就一下吧,外面现在好多道士等着抓咱们呢。”蛇妖万树扭着腰,抬着自己那能戳死人的下巴道:“多亏了阿念会打dòng,咱们才拖回这么一个来。” 阿念用手抱着鼻尖擦了擦道:“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我还听他们说要一锅端了咱们。” 谢时靠在塌上,衣衫半解:“不必管他们,他们进来了咱们反倒是加餐了。等哪天去山下捉个厨子上来,做熟的吃。” “只是可惜,这几日捉不到好吃的,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万树往下拉了拉领口的衣服,往谢时身边更靠近了一下,看得阿念一阵恶心。 “谁说没好吃的。”只看见一个黑影爪子上拽着个人呼啸而过,扔下个人,溅起一堆灰尘,惹得万树怒骂一声。 “诺,你看看这个小道士如何,白□□嫩的,就是瘦了点,不知道吃的时候会不会硌牙。说吧,谁先来第一口。”那个黑影化作一个少年的模样,眉眼里满是张狂,把那人提到谢时面前道:“你先来吧。” 谢时也不恼,起身笑道:“让我瞧瞧你抓了个什么,就上来这样邀功……” 小道士脸色惨白,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到谢时那半穿半露的衣衫哑声道:“谢时,你怎么能穿成这样。” 那边万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挺胸在明遥眼前转了一圈道:“看不出来,这道士竟然是个小古板。哎呀呀。” “我穿成什么样子关道长何事?道长当日把我赶下山就应当知道再也没有资格管我才是,怎么还这么不知趣,巴巴的跑上来管我。”谢时赌气,别过脸不肯再看明遥一眼。 “费什么话,吃了算了。你不吃我先吃。”黑衣少年听着谢时叽歪,格外的不耐烦,露出尖牙就要咬上明遥的脖子。 谢时一把抢过明遥,提着明遥的领子冲黑衣少年怒道:“我说了这个可以吃吗?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 少年脚踩在谢时的塌上,鼻尖对着鼻尖道:“规矩个屁,你带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讲过规矩。怎么这个道士一来,你就开始跟我讲规矩。” 谢时将明遥扔到地下,冷哼道:“听见没有,还不滚下去,你是想要在这里成一堆白骨吗?” 明遥起身,未来的及擦掉白衣上的灰尘,反倒是先扑到了谢时的身上,握紧了他的手,发声道:“我来并无别的事情,只是想见见你。那一日我刺你一剑,可曾留下什么病根?可还会疼?” 谢时的气焰一下子就下去了,道:“也不会疼了,就是yīn天下雨的时候会有些痒,真没事,不信你看看。” 说着便要去解衣服,给明遥看那道伤疤。却忽然想起来这dòng中还有女子在场,不由得仔仔细细的将衣服穿好,再无之前那种态度。 明遥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谢时腹部,并未再多言,谢时道:“今天就当是抓错你了,你自己下山去吧,可别再过来了啊。” 抓明遥来的黑衣少年从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 “我千里迢迢的过来,有些乏了,你留我下来住一晚吧。”明遥打量着四处又道:“你不必担心,你应该也试出来了,我没有半分灵力,伤不到你们的。” “那当然好。”谢时本想着这辈子能跟明遥再说两句话已经是恩赐,却不曾想明遥还要住下来,当即欣喜道:“你要是愿意留下当然是好的,我去收拾一下客房,你好晚上休息。” “不必麻烦,我跟你睡一起就好。”明遥抓着谢时的手,走起来脚下有些虚浮,谢时忙忙的过去搀住他,往自己的房间去。 黑衣少年见此不由得扔下一句:“真他妈的恶心。” 然后转身离去。 谢时见此,回头道:“阿念,你去把仳离追回来,现在外头人多,不许他乱跑。” 阿念听此,拿手搓了搓鼻子就跑了出去。 万树也觉得没了兴致,好好的一顿晚饭在眼前晃,却不能一口吞下去,实在是难受,还不如趁着天气早再回去冬眠。 “那孩子是谁?”明遥看着一高一矮追出去的背影问道:“脾气看起来真是十分的冲。” “是我收养的一只蝙蝠,小时候瘦瘦弱弱的,不过天分还不错,去年化成了人形。”谢时推开房门,却见室内的摆设十分的简朴,与当年明遥的居所有几分相似。 明遥见有凳子,马上就坐下来道:“哦,确实不错,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样的,只是要仔细他的脾气。” 谢时听了这话倒是扭捏起来道:“我并不喜欢太过刚qiáng的,我倒是喜欢温柔一些的,比如说,比如说……” “比如说我这样的是吗?” “你是道士……” “我也可以不做道士了。” 谢时回头,对上的是明遥的眼眸。 你经历过最欢喜的事情是什么? 大概就是,我一直爱慕而不敢触碰的人,他亲口告诉我他愿意背弃他的信仰来爱我。 明遥就这样在山上住下,谢时qiáng令一帮子平日里吃肉的jīng怪改成吃素,从山下的农户那边买来一坛子咸菜,每日稀粥咸菜,别人还好,只是仳离每日吃的脸色漆黑,宛如锅底,不过不知道是照顾谢时的面子还是怎的,qiáng忍住没有发火。 这一住,就住到了二月底,谢时的样子越发的不jīng神起来,越临近三月越显得疲惫,最后只是竟然是直接卧chuáng,脸色苍白,灵力也弱了大半。 明遥坐在他的chuáng前,手里端着一碗粥,拿着一把勺子搅着放凉。心中暗暗的算着日子,再过几日就是三月三,据说届时便是谢时的生辰,也是他灵力最弱的日子。 “明遥,你在想什么呢?”谢时虽是虚弱,但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光是看着明遥便已经是满心欢喜:“你是不是嫌闷?等我好了,再带你出去逛逛。” “无事。”明遥尝了尝粥,觉得温度将将好,便将碗塞到谢时的手中道:“你在这里,我去洗洗衣裳。” 明遥这几日心神不宁,洗完衣服准备晾晒时,却听见谢时跟仳离在屋内争吵。 “他当年刺了你一剑,这么多年不问你的生死,却赶在这个时间上山,你就不怕他心中有鬼吗?”仳离靠在chuáng栏上,眼神yīn沉。 “我信他不会害我。”谢时坚定道。 仳离冷笑一声道:“你信他,我这几日可是亲眼瞧见了,有人跟他接应。” “我的命本来就是他救回来的,他拿回去也是应该的。”谢时的话语中隐隐的带了怒气。 “是,你的命是他的,那我们呢,我,阿念,万树,幺幺他们也应该为了你这个蠢蛋陪葬吗?”仳离双拳紧握,看似想要揍谢时一拳。 谢时闭上眼睛,塞了塞身后的枕头道:“你们可以走,我不拦着,所有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仳离眉宇间的怒气再也撑不住,吼道:“好啊,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让我们走,你说的可真好。” “真是个蠢蛋。” 说完这话,少年大步离开,临走还摔了摔门,发出一声巨响。 明遥赶忙躲到一个角落,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竟然有了一丝不忍。 可惜,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也必须有人去做。 ☆、第六章 三月初三,谢时扶着门框看着升起的烟花,心中竟然有一丝的释然,这一切啊,终于要结束了。 只是可惜,自己终究是错了 。 仳离沾了一身的血腥气,拖着半折的胳膊也要来带他走,却看见明遥持剑带着一众弟子挡在了门外。 “让开。”仳离半背着谢时,谢时不知为何身上灵力被尽数封锁,此时不过是个废人。 “你放下他,我自然会放你走。”明遥仍旧是挡在门前。 身后的弟子喊道:“师叔,这两个祸害jiāo个我们就成。” 谢时推开仳离,摇摇晃晃走到明遥身边,半趴在明遥的身上道:“果然是我错了对吗?你来,只是为了杀我,为了恢复你们那观中的名誉还是为了所谓的为民除害。” 明遥将他推倒在地,拿着剑抵着他的脖子道:“你本就不该存活于世间。” “我的命本来就该是你的,你要什么时候夺走,也无所谓。只是……”谢时瞧着明遥,眼睛中映出的是点点星火:“你那日说的究竟算不算数。” 那日你说爱慕于我,还算不算数? “都是骗你的,不这样,你怎能跟我坦言?”明遥别过头去,不看谢时的眼睛。 “哦,骗我的啊。”谢时推开明遥手里的剑,抓住仳离。 仳离睁大了眼睛,以为谢时愿意跟自己离开,还未反应过来,却见谢时爆出灵力,一掌将他推出去,就这样让他逃离了追逃。 “那接下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谢时就近抓了一名修士,拧断他的脖子,捡起他的剑,满身鲜血冲明遥笑道:“不过,就是有些可惜看不到梧桐树抽芽了。” 话音未落,谢时身后的弟子跟其他别家凑上来的弟子都扑上前,跟谢时周旋起来。却都听从了明遥之前的安排,并未伤其根本。 谢时最终力气用尽了,单膝跪在地上,有一名弟子想要趁机结果了他,却被明遥拦下。 “师叔,这是何意?”弟子不解。 明遥将谢时抱起,道:“无需多问,全部山上的所有妖物解决后赶紧退到山下两里外,我给你们一个半时辰,所有人务必要出去,我会在这里将这个妖物彻底封印。” 弟子仍是不从,还想要劝解,却被旁边的一个弟子训斥道:“师父让咱们上山时怎么说的,一切都要听从师叔的意思。” “所有人数可清点完毕?”明惜负手而立。 “已完毕,除去死伤二十三人,其余各观的人数都对的上。” 明惜伸手放出烟花,烟花在天空中炸出一个兔子的形状。 明遥看着那在天上绽开的烟花,笑的宛如孩童时候一般。 “师兄,师兄。你说兔子怎么不吃饭了啊。” “明遥,你要是再这般,师父可就说是要罚你了。” 明惜湿了眼角,早知道那年初夏的时候,他就不会以为犯懒而差遣明遥下山买东西,这样的话,可能他们也会明白什么叫细水流长。 半山腰上爆出一阵光芒,明惜握紧了手中的剑道:“咱们,回去吧。” 回去吧。 可是明遥究竟有没有后悔那一天抓起谢时这只兔子呢,连明惜都说不明白。 十一站在那里一字一顿道:“三百多年后,你醒来时,发现魂飞魄散的只有大师,而你却安然无恙。” “你心有怨恨和不甘,你想复活他问个清楚。可是你却不知道,你是妖天地jīng气凝结而成,并无魂魄,入不得轮回,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大师知道这个原因,以魂魄封印滋养你三百年,以魂飞魄散的代价换你长生不死。” “就算是你做出聚魂衣,也无半点用处,他的魂魄并不是碎了,而是没了。”十一在徐肃的心口轻轻的牵引,牵引出来一根魂丝:“这是最后一根。” 魂丝清亮,轻轻攀住谢时手指,缠绵而依恋。 这是明遥抛弃所有的清心寡欲后所留下的满腔眷恋之情。 可能明遥有无数次想对着谢时喊:哎,小兔子,我喜欢你啊。 可是憋到最后只剩下了淡淡的一句:谢时,不要这样。 谢时七窍缓缓流出鲜血,抚摸着那缕魂丝。 “大师那日若是不封印你,你也会被杀死,就算是你死不得,日后你还会去祸害别的东西,照样会被追杀。” “他这可是舍了他的命啊。” 十一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所以说谢时,你忙碌了这么久,不过就是给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那个人一直在骗你。” “你说的他,是刘镜?亦或者是你们的冥帝?”谢时眼中的光彩刹那间消失,眼神空dòng的盯着十一:“他就只是为了一件衣服?” 谢时拿起那件衣服,扔给十一:“布了这么大的局,làng费了那么多魂魄竟然只是为了一件招魂衣,你那个主子,执念并不比我少。” “至于你?”谢时捂着胸口看向徐肃:“我记起你来了,你是那只王八吧。被小道士养在水缸里那只,多谢你愿意承载这缕魂丝并把他送到我眼前。” 谢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跳入棺材中,棺材盖从地上飞起合上。 徐肃上去再推棺材时,却是再也推不开。 十一阻拦道:“不必再推,他已经死了。” “死了?”徐肃大惊道:“怎么就死了呢?刚刚不是还好好地吗?” “心死则jīng元碎。”十一扬袖,召唤冥火。冥火燃起,星星点点的灰烬从棺椁中涌出。 徐肃的心中一片酸楚,这次的酸楚却不是来自于小道士的魂丝,而是来自于他自己。 他仿佛看到冰天雪地中,那个小道士衣衫单薄站在他的面前,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后背。 “我这一去带着这满腔的爱恋恐怕下不得手,还请高人帮我把这缕魂抽出来放在豫年身上,只怕这样才好。” 只怕这样才好。 梧桐叶在这观前飘落了千年的光yīn,直到今天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