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追星星的你》作者:小马和猫咪文案 看法官小师弟如何大跨步踏平六岁年龄差,追上律师小富婆师姐~~~ 陶乐今年33岁,知名律师事务所2级合伙人。专业能打,颜值(还)在线,偏偏已经离异空窗6年了,而且还有…… 虚? 不存在的! 人间清醒的大师姐VS.实力快攻的小师弟,成年人的爱情就是这么干脆利落屏蔽狗血! …… 20岁的时候你爱上的人,30岁你还会爱TA吗? 20岁的时候爱上你的人,30岁还在你身边吗? 人生总有遗憾,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一次就做对选择。 只要你不放弃自己,爱情也不会放弃你。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姑娘们!把最好的时光用来搞事业吧,事业搞到了,其他还怕搞不到咩~~~~ 小甜文服用指南:1.本文为一甜文爱好者文荒时的自助狗粮之作,题目随手取,糖分无限量,全程无虐,后妈文爱好者慎入;2.年上年下,女主离异。非sc,不喜慎入;3.文中医学类知识纯属作者道听途说,考证派慎入;4.文中游戏动漫人物评价纯属作者个人喜好,杠就是你对;5.PG家长指引部分,轻拍。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陶乐,凌一弦 ┃ 配角:施越,雷泽青 ┃ 其它:一句话简介:法官师弟与合伙人师姐的甜蜜爱情立意:不要把遗憾误以为是缺陷,这是越来越好的时代。自强不息的女人是最美哒~~ 第一章 道是故人来……了俩?! “嚯,椒盐多春鱼,蜜汁叉烧,手撕鸡,丝瓜焖鱼腐,腐乳炒通菜,还有赤豆煲粉葛!这五菜一汤可以啊小越儿,你们法官现在都吃这么好了吗?想当年咱们来实习的时候也就一荤一素一小炒啊!” 陶乐端着餐盘跟施越边走边聊,往南边靠窗的餐桌走过去:“关键国家医保落实到位,你看食堂阿姨们普遍治好了当年手抖的毛病,就这分量放我所里够养活俩小助理了都。” “得了吧,你也就光嘴上黄世仁。就你养小助理的餐标,那放整条 gai 你都是最豪气的仔。”施越白了陶乐一眼。 “看在陶大律师今天研讨会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儿上,老赵让我给你打了个工作餐申请。且吃着吧,别嘚吧嘚了啊。人民公仆吃点儿肉怎么了,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就冲刚才赵庭他们几个一个赛一个后退的发际线,我觉得怎么着也得再给青天大老爷们加碗芝麻糊当甜品什么的,嘿嘿。” 现在的老百姓法制意识日益见长,智能时代北上广深法院甚至连 AI 立案都派上阵了,法官们的案件量可想而知。二十多岁的小年轻熬个三五年远看那发型和背影,妥妥都奔 70 后去了。 “嗳你别说,隔壁商事庭年前来了个小鲜肉。27、8 吧,人家那发际线看着就还挺安全的,看上去折腾个十年是不成问题。关键还是个三庭五眼的七尺男儿,我看不比那些明星差多少!而且挺有礼貌挺幽默的,没那帅哥儿的高冷臭毛病,时不常还会讲两个笑话调节一下合议庭气氛。惹的那帮书记员啊行政啊的小姑娘们啊,天天撺掇着他们庭长开迎新会呢。” 施越看了看刚刚夹起最后一块叉烧肉塞嘴里,眼睛还瞄着她盘子里那两块叉烧的陶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啊!大~帅哥儿,你就没啥想法?” 陶乐从桌上抽了张餐巾纸抹抹嘴,从施越盘子里抬起眼。 “听见了啊!” “首先,27、8 可不是什么小鲜肉,我们鲜肉圈儿标准是很高的,请圈外人士不要随便抢标签;其次,你听听你这人物画像哈。高冷怎么是臭毛病呢,那是自带二次元效果好吗?艾莎女王还知道给自己造个冰屋呢!照你说的,那好好一帅哥长了张嘴,啧啧,真是闻者伤心!” 陶乐顿了顿又继续说:“再说了,我都快34的老阿姨了。就算本仙女哈,天生丽质外加小棕瓶神仙水儿护体,荡得平这六七岁的年龄差。可我就一离异供房狗,人型小柯基,你居然敢拿你们二中院准明星级别的跟我凑一对儿。要说是你太飘啊,还是你那帮书记员儿小姑娘们拿不动刀啊?” 呵呵,市区200平方城央公园景超豪华高档住宅,洒洒水的月供供得毫无诚意,也算供房狗? 施越腹诽着把筷子放下,探过头,伸出双手捧住陶乐的脸,神情庄重而严肃,仿佛准备宣读裁判文书。 “放屁!乐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别说是准明星,就是彦祖胡歌来了,我也看好你。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差距。你要勇敢揭开锅儿,让鲜肉腊肉都来的更猛烈些吧!奥利给!” “噗哈哈哈哈!”陶乐差点儿没给乐死,要说这么多年了,她跟施越人生轨迹如此不同为什么却还能亲密无间,估计就是靠这一本正经的表皮下藏着的同款有趣灵魂吧。 当年大一军训的时候,来自北方名校的施越和南方都市的陶乐住上下铺。白天训练初见面,一米七的施越看着端方自持,一米六的陶乐看着温婉沉静。结果半夜三更在厕所后的矮墙下面不期而遇,才知道原来都是熬夜上分儿的同道中人。 闪着蓝光的手机屏幕见证了一段伟大友情的开始。 此后四年的时光,陶乐的南方口音逐渐被施越带跑偏,以至于找工作面试的时候考官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陶乐的籍贯。 毕业以后由于被爱情和友情牢牢绑定在了这座城市,施越只好“勉为其难”考公入额,结婚生子,按部就班成为人生赢家;陶乐则上律所实习,结婚离婚,事业小成可惜形单影只。可无论工作人生经历多么不同,这段神仙闺蜜情却一直稳如磐石。 陶乐28岁离婚那年,施越生下了儿子大山。从此以后,大山他妈就开始了漫长的物色大山他干姨夫的未竟事业。 在施越的眼里,没有她们家乐乐配不上的,只有乐乐看不上的。陶乐也知道,小越儿是怕自己走不出来,便也没说什么。偶尔也跟着她一块儿起起哄捧捧场,没心没肺地顺利打发掉了好几年的光阴。 凌一弦刚刚下了庭走进食堂,看见的就是这幅好闺蜜捧脸杀的场景以及……窗边的那个人。 正午的阳光被窗外层叠的树叶筛去了灼人的温度,温柔熨贴的抚过弯弯的眼角和小巧的鼻尖,堪堪停在了她高高翘起的嘴角边。 记忆瞬间穿越时空,好像有什么轻轻拨动了心弦。 是多久没见了?有六年了吧。 视线下移,虽然有点距离,但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陶乐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不存在任何能折射阳光的物品。 凌一弦一愣。 微微的惊喜在心底泛开,直至爬上嘴角,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推推镜框掩饰。他破天荒的对着食堂的玻璃幕墙瞄了一眼自己的倒影,在一帮小姑娘“今儿这颜值怕是要逆天”的目光中,快速排队打了饭,施施然走到施越对面,把餐盘往桌上一放,无比自然地坐到了陶乐旁边,弯起薄唇轻笑道:“好久不见,师姐。” 陶乐愣了有差不多两秒钟,施越却已经反应过来。 “凌老师,您认识陶律师?”然后迅速给了一个眼神给陶乐。 凭借多年的默契,陶乐从这一眼当中读出了“他就是我刚说的那个大帅哥啊啊啊”“看来有戏啊赶紧上啊”以及“你居然私□□家记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必须从实招来”等至少三层意思。 看着眼前堪称标准“公检法颜”担当的男人,陶乐着实花了番功夫,才把他跟记忆中那个高高瘦瘦,鼻梁直挺,头发短短寸寸的实习小助理重叠起来。 “嗯,大四上半年实习的时候,我是陶律师的助理来着。” 凌一弦看向施越,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解释道。 施越觉得,凌老师的声音跟上回研讨会上沉稳冷静不同。他从坐下来到现在为止的嗓音里,好像仿佛,放佛好像,带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柔? 这个发现让施越更加坚信,要尽快本着“应知尽知”原则,严刑拷打严肃拷问陶乐同学。 “凌一弦!嘿!你怎么戴上眼镜了,一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既视感的……我说你这小孩儿可以呀,这都当上大法官啦!”陶乐轻轻拍了拍凌一弦的后脑勺,又转向施越:“那会儿你不是刚生完孩子在坐月子吗?我那阵子少见你也就没说。哎一弦,你那会儿好像也就来了俩月吧?” 陶乐看了一眼凌一弦,对方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陶乐赶紧态度良好的跟施越作简要前情回顾:“后来他结束实习回去了大家也慢慢少了联系,咱俩后来也一堆事儿嘛就没顾得上聊这个。看这样子现在他都在你们院入额了啊,那以后咱们可得好好聊聊哈。” 凌一弦眼神暗了暗,笑道:“是啊!虽说加了微信,可是我也没什么时间刷。” “叮叮叮~” 陶乐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是昨天提前设好的日程闹钟。下午两点半得回所里开案件分析会,这是要走了。 “我所里还有个会呢。小越儿,我先走了哈!那什么,一弦,回头联系!” “师姐还在恒丰广场那边办公吗?”凌一弦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 “是啊,还在那儿。不过你师姐现在有自己的办公室了,是吧,陶par。”施越调侃道。 陶乐一边拎起包一边翻了个白眼。 像自己这样离异无孩的供房狗,丝毫不会被家庭所累,007都是基本配置了,可不得事业迅速有成嘛。 真是一把辛酸泪。突然又想起师弟在旁,感觉自己是不是得端出点儿精英范儿,显得法大出来的前途光明,起码没拖母校后腿。 凌一弦弯弯嘴角,拿纸巾擦了擦,站起身说:“巧了,我下午也要去恒丰对面的公安厅一趟,”说完看了眼陶乐包包旁挂着的车钥匙:“能不能蹭一蹭师姐的车呢?” “当然没问题啊!”在师弟师妹面前立个精英人设谁不乐意啊。 “这回你师姐开的是自动挡了!不会像当年那样手忙脚乱了哈哈。”说完端起餐盘给施越抬了抬下巴算拜拜了。 凌一弦也起身点点头,大长腿跨两步赶上了前面的小个子。 施越看着走远了的俩人,眯着眼靠上椅背自言自语:“居然是最萌身高差呀……” 凭借自己多年断案练出的金睛火眼,她想嗑一嗑。 下了车库坐上车,凌一弦默默看着陶乐放手刹起步打转向灯,双手交替打方向盘一气呵成。 嗯,老司机无疑了。 想起当年她开个车嘴里念念有词“开灯挂挡松手刹,慢抬离合把油加”的样子,凌一弦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车里响起了车载蓝牙自动连接的手机音乐。 “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陶乐默默摁下方向盘上的音量暂停键,耳旁响起人设碎裂的声音。 凌一弦把脸转向窗外,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气氛有那么一丝丝尴尬。 女司机正准备开点什么忆当年的话题来调节一下气氛,电话响了。 陶乐瞄了一眼中控显示号码,有点眼熟,估计是最近联系过的哪个客户吧。 没多想,陶乐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陶乐礼貌地开口应答。 “陶乐,我们复婚吧。” 凌一弦:“……” 第二章 桃花朵朵开 “陶乐?你……在听吗?” 等了几秒钟,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确定的问。 陶乐张了张嘴,发现第一时间居然没发出声儿。 凌一弦看了看后视镜,平稳开口:“靠边停车吧。” “哦,好的。”陶乐匆忙按掉通话键,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了眼后视镜,她庆幸长期开车身体形成了记忆,刚才还记得先慢踩刹车。 凌一弦下了车,陶乐没太注意。估计是太尴尬了吧,他可能觉得打车先走比较合适。 陶乐双手扶着方向盘,呼了一口气。 呵呵,今儿是什么日子,好马要吃回头草?呸呸呸,什么草,我是宝! 正想着,驾驶座的车门从外拉开了。凌一弦撑住门,弯下腰来看着陶乐:“你下来吧,我来开,要迟到了。” 陶乐一愣,下一秒想起时间,这才赶紧下了车跑去副驾驶坐好。 这边凌一弦已经调好了位置,看了明显心神不宁的陶乐一眼,叹了口气,一只手撑上手套箱正准备俯身过去给她系安全带。陶乐先一步反应过来,“哦哦哦”地叫着给自己绑好了。 抬头看见凌一弦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半空,陶乐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凌一弦缩回手,搭上方向盘,尾指拨下左转灯,车子又重新上了路。 陶乐心不在焉的目光落在他启动换挡的右手上,又顺着向上看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 他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有点儿像外科医生的手呢。他倒是爱干净。 陶乐忽然想到,刚才他弯腰跟自己讲话的时候,好像飘过一阵清香。是洗衣粉的味道吗?还是啥牌子的香水呢? “师姐还跟那个人有联系?” 车子开过一个十字路口,凌一弦轻轻吸了口气突然问道。 “有联系就不会是陌生来电了吧?”思绪渐渐回笼,陶乐自嘲地笑了笑:“真没想到,你这瓜倒是吃了个全。” 六年前,在带着实习的凌一弦去开行政庭的路上,陶乐紧张地开着跟律所同事借来的手动挡。有电话进来,她示意凌一弦帮她开免提,电话那头也是这把带着磁性的中国好声音。 “陶乐,我们离婚吧。” 当时的陶乐一脚油门蹬到底,好在凌一弦当机立断扑过去扶住方向盘,大声喝止,陶乐才赶紧反应过来换脚踩下刹车。也得亏铁路法院够偏僻,大正午的大马路上愣是没一辆车。只要方向盘没歪,倒不至于一头撞上路基去见马克思。 陶乐把车停到路边,双手都在抖。22岁的凌一弦还没考驾照,只能陪着陶乐在路边抖完,听她深呼吸了好几回,才终于重新念着口诀起步上路。 那天刚刚熬过一个大夜的陶乐,在结束了一下午漫长的庭审过后走出法院时,狠狠摔了一跤。 很长一段时间,陶乐再没有接过行政案件。老同事以为她和政企组的关系变僵了,新同事以为她是看不上行政案件的诉讼费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想再走那条去铁路法院的路罢了。 凌一弦看着前方路牌,适时地打了转向灯:“我没吃瓜,我只是刚好都在你身边罢了。” “师姐,晚上我可能得忙到饭点儿,要不我请你吃饭吧?也算迟来的谢师宴了。” 陶乐苦笑:“我讨论起案子来都是昏天黑地的,人饿肚子的时候脑子转的贼快。吃饭是什么,我不需要的。” 其实是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况且这个时候也实在不适合叙旧。 凌一弦没再说什么,把车开进车库,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到一楼的时候,凌一弦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怎么看都好像有点蔫儿的陶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陶乐的发顶:“师姐,晚上见!”说完快步走出了电梯。 哈?啥?我刚答应了吗就晚上见?嚯!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没大没小的吗? 陶乐突然觉得车上那首歌好像真的暴露了自己的人设,现在一个小屁孩居然都敢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宠溺姿态了?嘁。 等等?宠溺?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陶乐差点被自己气笑了。 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上到39层,准备踏出电梯门时她才注意到,门上倒映出的那张脸,自车上那通电话以来一路的郁郁神色竟散去了不少。 晚上9点多,凌一弦从二中院的大门走出来。想了想,给陶乐发了条微信:“师姐,下班了吗?” 没管停在车库的车,凌一弦走出大院打上了去恒丰大厦的车。六个多小时前,把陶乐送去恒丰后,他又从对面打车回来二中院开庭。 快到恒丰大厦的时候,那个一脸正义的律师头像旁边才终于长出了一个小红点儿。 “今天差不多了,没啥状态。有事?” “公安厅这儿才刚结束呢,肚子饿求收留。” “……行啊,我这儿有红烧牛肉,老坛酸菜,XO酱海鲜,丰盛着呢。” 凌一弦捏了捏耳朵,没想到破冰还得靠撒娇这招。 拎着楼下便利店买的两瓶水和几包薯片虾条,外加一盒可爱多迷你甜筒,凌一弦了按下华鑫律所的门铃。还在尽职站岗的前台小女生电话确认了一下,得到陶乐的同意后带他去了办公室。 小姑娘路上没忍住,偷瞄了好几眼这个宽肩窄腰的长腿欧巴。是不是陶主任的弟弟呢?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呢。 走廊右侧尽头是陶乐的办公室。下了会,陶乐已经把高跟鞋换回了软棉拖,站在咖啡机面前泡咖啡。 前台姑娘柔柔地开口:“陶主任,您的客人到了。” “行。小韩,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一会儿你看看顾主任他们要是也没事儿的话你就先下班吧。今天辛苦了,告诉诚远他们,你们没车的都打车回去吧,车费回头拿去报了。” 陶乐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吩咐道。她累了一天,实在没什么力气管理表情。平时小韩早下班了,今天也是刚好客户有代表旁听,所以还是留了一个人做后勤。 “好的,哦对了,陶主任,这是所里发的元宵开运符,”小韩递上来一个可可爱爱的小锦囊:“今天一天您都没在办公室,所以现在才给您送来。” 陶乐点点头,示意她放在茶几上。 小韩放下锦囊就退出去了,临走没忘记多瞟几眼凌一弦。混个眼熟也好呀。 陶乐看了看凌一弦手里的塑料袋:“啧啧,谢师宴,就这?” 凌一弦耸耸肩,瞄了一眼茶几,自顾走了过去往沙发一坐,把东西放在了桌上。陶乐就听见空气中悠然飘来一句:“吃瓜的话这些东西才专业。” “……” 说来也是缘分,当年自己刚刚晋升高年级律师,所里来了一批各大名校筛选出的实习生。除了正式招聘的实习律师以外,每年大学送来的免费劳动力都会给骨干配备一两个,不用白不用嘛。 当时的律所主任看这个小孩儿刚好跟陶乐是校友,就把他分到了她手下。那一年,陶乐28岁,凌一弦22岁。 两个月的实习期,陶乐并没有因为凌一弦是没出校门的大学生就忽视他,反而带着他一起跟了两个案子。其中一个就是铁路法院的行政案件。 小伙子看着稚嫩,实际挺能吃苦。一起熬了几个大夜,跑了几次现场,吃了几次地沟油,这革命感情也就培养出来了。 要不是这几年没联系,陶乐想想,其实她跟凌一弦还是可以挺熟的。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他后来没当律师反而去了法院,但人家现在也是正经法官了。从施越发来的消息看,这小子混的可算系统内年轻人里的佼佼者,捡起这层师徒情对陶乐也没啥损失。更何况,你最丢脸的时候都让人家见过了,好像也没啥可矫情的了。 现在的年轻人心眼儿多,入了员额也未必打算小法槌敲到老,没准儿也想积累一波人脉以后再来律所捞世界呢。要真是这样,本着爱惜人才招兵买马提前布局培养派系等等一系列伟光正的长远打算,陶乐觉得可以努力一波,跟凌一弦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所以陶乐毫不吝啬地拿出了菜色丰富的泡面储备,打算好好招待小师弟。 凌一弦没喝陶乐冲的咖啡,自己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呵,这可真是个成熟女性的办公室。黑白灰三色原则,高大上,一看就是搞事业标配装修。 看这办公室的位置,没记错的话,除了楼上的大par们,这层楼陶乐应该能排进前三了。要不是今天她用手机扫码出二中院的时候,自己一眼瞄到那个带眼罩的红衣少年抱着个脖缠黑带的白衣少年的漫画微信桌面,他还真以为她离婚以后改头换面弃明投暗了呢。 陶乐不知道凌一弦头脑风暴了这么多,只是歪头想了想,好像这小孩儿以前也是只爱喝矿泉水,也没勉强。 把咖啡端回自己面前的时候,她顺手拈起茶几上轻飘飘的小锦囊,一边扯绑带一遍腹诽。这企业文化也是没谁了,逢年过节的发这种什么开运符,也不知道是哪个主任留下的文化遗产。还不如发小金条呢,沉甸甸的多实在。 抽出颇有仪式感的小纸条卷儿,陶乐展开只看了一眼,脸上神色便十分精彩。 凌一弦拆开一包薯片,抬眼便是陶乐一言难尽的表情,于是起身从小茶几那头探过头来。 “桃花朵朵开哟~” 只见纸条上赫然用幼圆字体歪七倒八地写着这么几个字。 陶乐抬头看了看伸过来的脑袋:“呵呵,只怕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啊。” 凌一弦挑挑眉,坐回沙发:“春来发几枝,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没文化瞎凑什么热闹!发几枝的那是人家红豆,人这写着桃花呢,真以为都是春天开就都一样啊。” 翻了翻袋子,陶乐眼神一亮。而后若无其事的拆开那盒可爱多,挑挑拣拣仿佛看不上这种幼稚零食似的,最终拿出了个印着蓝二头像的甜筒,暗搓搓地吃了起来。 “这几年你都在法院吗?怎么之前听小越儿说你年前才来呢?” “嗯,在基层法院呆了几年,还去了山区扶贫。年前才调回这边的。”凌一弦装作没看见陶乐拿的雪糕,嘴角却悄悄上扬。 “哟,路子不少啊,这大老远都能调回来。不过也是,要不怎么说你那么年轻入额了呢。你施越师姐也才入额没几年呢。听说你还出了好几篇研究论文,拿了不少先进呢。咱法大毕业的就是不一样哈。年前来了怎么不先来叩谢恩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来,叫爸爸!”陶乐觉得应该给下午的身高劣势找回场子。 “我这几年也是没日没夜的搬砖呢,要不然哪能调回来。” 凌一弦没接茬儿,反倒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又沉沉的说:“我是真的很想回来。” 那还跑基层去干嘛。他要是毕了业就来她们律所,现在估计都是自己麾下一员大将了。当然,人家现在混的更好,开庭的时候那座儿还比自己高俩台阶呢,居高临下的。 正想着,她手机又响了。还是今天下午那个号码。 陶乐想了想,摁了。再响。 嘿你还来劲了!陶乐直接拨到了飞行模式,可刚因为忙碌一晚而缓解的郁闷到底还是回到了眉间。 凌一弦抿了抿嘴,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问陶乐:“师姐,本来今天想跟你好好聊聊的,看来不是好时候,那还是改天吧。你住哪儿,我送送你。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陶乐揉了揉脖子,确实提不起什么精神,苦笑着点点头:“谢啦!改天请你吃好吃的,当给你接风!” 凌一弦把车停稳,跟陶乐走在小区的绿道上。 “你不用送我了,走回家我还是没问题的哈。”陶乐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也累了一天。 “没事儿,你就当我认认门,下回我就知道了。” “额,实不相瞒,你师姐我家里从不接待客人。”陶乐倒是老实。 凌一弦挑挑眉:“这么无情?” 陶乐拱拱手:“好说好说!” 插科打诨地走到楼下,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时不时抬头望望楼上没有亮灯的窗。 雷泽青。 陶乐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写在过结婚证上,户口本上,以及离婚证上的名字。 第三章 人生就像怪味豆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凌一弦也看见了楼下的人,回头看了看陶乐那一脸忆青春年少的惆怅,轻声问道。 陶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又微笑着说:“要不你在那边站一会儿等等我吧,给我站个岗。” 女孩子出门在外要懂得保护自己呢。 心眼儿还挺多。凌一弦一哂,也行。 陶乐看着凌一弦往喷泉那边走了几步,才迈步上前。雷泽青抬了抬脚,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安静的看着陶乐走来。 “好久不见。”陶乐停下脚步,平静地开口。 “好久不见。你没接我电话,我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了。” 雷泽青低头看着眼前这张小脸。许久不见她好像又瘦了点,一双眼睛却比记忆中更深邃,让人近看时总忍不住被吸进去。 “看你家里没亮灯,我想如果不是出差的话,你多晚都会回来的。” “抱歉。实在太久没见,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复……” 嘴角的一丝笑意刚刚扬起,就听见陶乐说:“……比较得体。” 雷泽青嘴角笑意凝住。 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眼喷泉边的凌一弦,有些犹豫的问道:“那位,是你男朋友吗?看着很年轻啊。” 陶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凌一弦抻着两条大长腿半坐半靠在喷泉池边上,双手抱胸,抿着嘴看着这边,满脸写着“老子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困你们能不能搞快点”。 要不是这一身闪耀着正义之光的法院制式衬衫给他添了一岁半岁的,他看着就像个刚毕业的研究生。 “咳,不是,”陶乐清清嗓子说:“是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雷泽青倒是有点诧异了。不过既然不是男朋友,倒也不必在意,刚想继续开口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那今天下午在车上的也是他吗?” 陶乐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挂上了送客的微笑:“泽青,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作出下午的决定,但我……不想复婚。以后你也不用来……” “陶乐,”雷泽青有点着急地打断她:“之前……是我不对。今天太晚了,可能打扰你休息了。你也还有朋友,”他看了眼凌一弦,又低头看着陶乐:“我们改天再聊吧,好吗?” 陶乐抬起头,看着微微皱眉的雷泽青,缓慢而坚定地回答:“不好。我需要休息了。请你离开。”从我的世界,就像六年前一样。 雷泽青眼神一暗,抬眼看见凌一弦已经站直了身子。直觉告诉他,这个在电话里沉稳开口指挥陶乐靠边停车的男人,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老朋友”。 本来有很多话想跟陶乐说,但是现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雷泽青直了直腰,点点头:“你先休息吧,改天再聊。” 说完没等陶乐回应,他就朝凌一弦走了过去,伸出手:“您好,我是陶乐的……老朋友,我姓雷,请问您是?” 凌一弦低头看了看雷泽青伸出的手,抬起头点了一下:“凌一弦,也是陶乐的老朋友。” 说完没有理会雷泽青悬在半空的手,径直走向陶乐。 雷泽青眯了眯眼,也看不出有没有生气。他只是得体地收回手,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转身走了。 凌一弦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微仰着小脸儿的陶乐,心里叹了一口气。 “师姐,你……” “早点儿回去吧,谢啦!”陶乐摆摆手,转身上了大堂台阶准备读取指纹。 “师姐,”凌一弦喊住陶乐:“明天是周末,我听说IGC那边一楼的旗舰店要线下开售国行的PS5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陶乐停下脚步,义正言辞道:“周末是什么,我们都市精英不需要的。” 顿了顿,终究还是自己破了功。 “噗,看情况吧。明天上午的客户好像确实是改期了……要是没有别的行程,我就去给你掌掌眼。省的你们小年轻那点儿工资全被套餐包套进去了!” 凌一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行,明天见!” 陶乐进了大堂,头也没回冲身后摆了摆手算准奏了。 凌一弦出小区时碰巧看见车库出来一辆GT,司机把车窗摇下来扫码付费。嚯,这前夫哥混得不错呀。 前夫哥明显也看见了他,车子缓缓开过来停下。 “凌先生去哪儿,需要送您一程吗?”微扬的嘴角到底泄露出一丝“成功人士”的居高临下。 “不了,我坐地铁就行。” 雷泽青没有勉强,点点头摇上车窗。GT翘着稍显风骚的屁股一骑绝尘。 “开玩笑,前夫哥的手,前夫哥的车,多不吉利!可别影响我的行情。”凌一弦心道,转身钻进了地铁站。 得赶紧回去加班,把明日份文书赶出来,要不然下周就要开天窗了。 陶乐泡了个美美的泡泡浴,换上滑溜溜的真丝睡衣睡裤,头发拿毛巾包起来在耳后抓了俩小揪揪,一屁股坐进了电动按摩椅里。面前的幕布上播放着最新番,可她却没什么兴致。她伸手从边几上拿了一包怪味豆拆开,开盲盒似的往嘴里一粒一粒的塞着,任由五官自主发挥。 雷泽青啊……真是姐的整个青春。 陶乐叹了今天第一百零一次气,瘪瘪嘴忆起了当年。 大三那年,陶乐参加校际辩论赛,自由辩论环节的她温婉坚韧绵里藏刀,跟施越降龙十八掌那般大开大合的招数配合的天衣无缝,愣是把对方辩手逼入难以自圆其说的尴尬境地。 赛后的露天烧烤庆功宴上,自带回忆滤镜的画面中,金融学院的队友带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走过来。少年在明月的清辉中伸出手,低头看着陶乐,一双眼睛深邃如湛蓝的夜空。 “你好,我叫雷泽青。可以交个朋友吗?” 怎么说呢,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说是月亮惹的祸吧。怎么唱来着?“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霎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后来的故事,就像帅哥美女应有的青春那样,牵牵小手逛逛书店,看看电影听听音乐。雷泽青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人,发乎情,止乎礼,直到毕业也没有跨越雷池一步。他很体贴,也很细心,把陶乐很好地保护起来。 平心而论,他对陶乐很好。只是偶尔看书翻到陶乐信笔涂鸦的小人儿时,总会皱着眉表示这样对作者不尊重。陶乐对着耽美犯花痴的时候,他总是不经意间露出不适的目光。他也不喜欢看动漫,打游戏,夹娃娃,吃路边摊。 他的确成熟稳重,但并不会像甜饼小说里男主角那样,接受陶乐那些古怪的爱好。他如同普通人那样,觉得这些都太幼稚。他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陶乐早晚要抛掉这些稚气,做个宜室宜家的好妻子。 毕业前就通过了CPA的雷泽青如愿进入四大,并且向陶乐求婚成功。两年后他按计划跳槽去了国内top3的投行,同年过了保代考试。28岁那年作为协办人签的第一个项目就走狗屎运般过了会,正式注册成功。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场外人看来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居然也会倒在婚姻的围城里。 当时陶乐刚进律所,实习律师还是挺苦哈哈的。钱少活儿多,又是过五关斩六将进的大所,陶乐不敢懈怠,拿出社畜应有的觉悟埋头苦干。 好不容易熬过第一年把实习证换成了执业证,陶乐自然是要步入正轨兢兢业业。雷泽青却希望陶乐能够以家庭为重。他可以负责赚钱养家,陶乐做点简单的诉讼业务半工半休的,早点生他一个排的。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忙还是别的原因,陶乐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反应。看了医生就让多休息别有压力,喝了好多中药也不见动静。 时间慢慢就拖到了结婚第四年,陶乐业绩突出准备趁热打铁冲一波塔,拿下高年级律师的最后一个名额。雷泽青却给她下了必达任务——今年必须怀上,工作必须按计划减产,必须好好养身子,否则婚姻就得亮红灯。 陶乐嚼到了一颗鼻屎味儿的豆子,呃。 这个牌子的怪味豆特别有意思,花里胡哨的颜色一大堆。每种花色的豆子都分别有两种口味,外表一模一样,但是一个好吃一个恶心,只有嚼开才揭晓谜底。比方说黄色底带红点儿的,有可能是柠檬西柚味儿,但也有可能是臭鸡蛋味道的。 陶乐刚才拿到一颗粉色的,还以为是白桃味呢,塞嘴里一嚼才知道踩了雷。她赶紧抓起玻璃杯猛喝一口水涮涮舌头,接着任思绪飘扬。 其实陶乐后来复盘过很多次,她觉得雷泽青不算很过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辛辛苦苦熬夜改招股书做PPT应酬喝酒换来的,想早点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吧,也是人之常情。换个萌白甜的妹子或者温良贤淑的姑娘,这就是理想生活呀。 可是陶乐……唉,陶乐知道自己的,工作起来好像挺靠谱一人儿,私底下…… 抬头四顾,外星人全家桶此刻RGB拉满酷炫地坐镇电动游戏角,柯南的专属书柜上还空着一小半儿虚席以待青山刚昌的江郎才尽,PS4的施华洛世奇定制水晶手柄blingbling发着光,更别提展示架上重金购置的系列手办。 脱下律师的面具,陶乐其实就是个沉迷磕剧打机追番的高龄宅女。全靠老妈定时往冰箱投放粮食和金牌钟点工阿姨魔法般一双巧手续命。 这样的自己,其实并不适合婚姻吧。所以,雷泽青为什么会想要复婚呢? 陶乐觉得,想离婚才是正常的思维吧,要不然当初自己也不会展现如此高的配合度了。 当然,除了雷泽青签离婚协议书时转交给她的那叠,嗯,总结起来就是宣告陶乐身体不易受孕的检查报告,确实让陶乐觉得有点受伤以外。 按摩椅定时结束自动停了。陶乐弓起身抱着膝盖想,虽然自己不能有孩子,但是自己就是个大孩子呀,而且自己永远甩不掉自己呢。 这么一想,好像跟那些早晚连熊孩子都要长大离开怀抱的妈妈比起来还要幸运呢呵呵。 微信进来一条信息,陶乐打开一看,11点半,是凌一弦。 “师姐,明天上午十点,IGC东门见。PS.微信分\身加我一个呗!” 陶乐:“……” 默默地切换到“打不到嘿打不到”的微信加完凌一弦,陶乐把最后一颗怪味豆塞进嘴嚼了嚼,眼神一亮。 奈斯!是白桃味的呢。 第四章 我们一起玩吧 本来打算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敷个面膜吃片烤吐司然后坐地铁去IGC,安排的明明白白。 结果一大早密码锁就有板有眼“滴、滴、滴滴,滴滴滴!”响了七下。好家伙,母上大人今儿来的可真早。不过老母出品绝非凡品,陶乐还是决定屈服于人类口腹之欲的本能,摸下床来走去饭厅。 “吵醒你啦?我做了酱排骨和皮皮虾,给你放冰箱了,晚上记得吃。燕窝也做了三天的份量,记得隔天乘一碗让小陈给你加热。早餐我做了粟米粄带过来,去刷个牙赶紧过来吃,还热乎呢。多吃点粗粮,通便祛湿。上周来看你那眼睛底下挂着的俩眼袋都快赶上我了,就是熬夜多湿气重,回头让小陈给你煲点薏米冬瓜水记得喝。”陶妈妈瞄见走廊尽头的人影就开始嘱咐。 陶乐:“妈,我不便秘。” “那就预防着。” “哦。”陶乐拿起一块粟米饼,唔~软糯香甜,但细细嚼来又有粗纤维的颗粒感,吃了一口已经感觉健康\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牛奶也是新鲜的,给你热一杯哈。” 陶乐叼着块饼随意道:“妈,我喝凉的就行,营养不容易流失。” “那不行,这冰的喝到肚子里就是湿气,回头那个来了又得疼死你。”陶妈妈很坚持。 “呃……好吧。”这种吃凉的湿气重的中医理念,虽说陶乐不太信,但也懒得跟老人家分辨。不是有句话吗,中医让人稀里糊涂地活着,西医让人明明白白地死去。所以中西医嘛,凑合着用吧。 陶妈妈把热好的牛奶放到陶乐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抿抿嘴,她觑着女儿的脸色,犹犹豫豫地问:“乐乐,那个,泽青是不是找过你了?” 陶乐握着玻璃杯的手一顿,接着又喝了一口再放下。“嗯,妈,难不成他也找您了?” “乐乐,你告诉妈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陶妈妈知道,陶乐对雷泽青是有过真感情的,离婚不是陶乐提出来的,这些年陶乐身边都没有别的人,或许心里也是还惦记着人家,也想复合呢。 “妈,”陶乐咽下一口粟米饼,“您知道的,我和泽青的问题其实不在生不了孩子,没有孩子只是个导火索,彼此工作太忙聚少离多才是主要原因吧。何况,这几年他也没联系过我,我都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来这么一出。说不定是被他爸妈催再婚催急了,太忙没时间相亲,干脆觉得在旧人里发展一个还省事了。” “怎么说话的,什么新人旧人的。我觉得泽青他……他也还是……” 一想到当初女儿因为生不了孩子被嫌弃了,陶妈妈就下不去嘴夸雷泽青。可是又想起昨天下午他上门来说的话,至少认错态度还是很端正的,而且看着也是真的想复合。女儿这几年也一副不想谈恋爱的架势,那总不能就真让她单着到老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陶妈妈咬咬牙还是接着说:“……还是对你有感情的。谁没个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那也是有的。你爸不常说吗,犯错不要紧,要紧的是知道错了要勇于改正。” “这事我爸知道吗?” “额,知道啊!” 知道是知道,只不过老陶不像自己心软,只撂下一句“这些事情还是让乐乐自己解决吧。三十多岁的人了要是这都还拎不清,那我看她那什么几级合伙人的也做到头了”就端茶送客了。 八\九点的阳光透过落地百叶窗,在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餐桌上洒下一片悠闲的光影。陶乐坐在高脚餐椅上,一下一下地晃着两条小短腿。 “妈,我心里有数。您别为这个发愁哈,今天晚上要是又失眠我可要去挖他们雷家祖坟了哈。也不看看是谁,没我们老陶家沾枕头就睡的独门绝技,非学我们殚精竭虑运筹帷幄。当初我离个婚你就因为失眠掉了快十斤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爸不要你了呢。” 陶妈妈挑挑眉。嘿这小兔崽子眼睛是真毒,她昨晚确实因为雷泽青的造访而烙了一晚上烙饼,这都能看出来。唉,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大。行吧,最近自己血压还有点高呢,多余的心也确实不敢操。还得留着长长的日子陪老陶环游世界呢。 “那我先走了,还得接你爸去跟朋友吃饭呢,我先走了哈。”陶妈妈拿起车钥匙和保温袋就准备出门。 陶乐把手里牛奶一口气喝完就往衣帽间跑去,边跑边喊:“哎妈,你着急吗,不着急的话搭我一程呗,我刚好要去IGC!” “你去那儿干嘛?” “约了个朋友去看游戏机!” “朋友?男的女的?” “嗨,是我一小师弟。”陶乐把脑袋从卫衣里伸出来。“晚我好几届呢!以前实习的时候我带过他,现在人家跟小越儿是同事,昨天吃饭刚好碰到了。” “哦,”陶妈妈一副空欢喜的样子,往鞋柜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哎,是不是那个高高大大,眼角有颗痣的小师弟?” “痣?”陶乐穿好牛仔裤拽着俩袜子走出来换鞋,一遍歪着脑袋回想。凌一弦眼角有痣吗?好像有吧,额,又好像没有。五六年前的人,面部细节也不是记得特别清楚了。昨天他戴上了眼镜,自己又一整天劳心劳力还心事重重的,真没仔细看他脸。 “就是……那年有一回你喝醉了送你回来的那个啊,你不记得了吗?”陶妈妈小声嘟囔着,“就你离婚那年……真没印象了?” 陶乐边系鞋带边认真回想,好像依稀仿佛是有那么一回,但具体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头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醒来发现睡在自己娘家,当时妈妈好像是说了有个小男生送自己回来的来着,应该就是凌一弦。 “……那个男孩子晚你很多届吗?多少届?”陶妈妈还在旁边追问。 “唔,您说的要真是他的话,小我个六岁吧,我记得。当时刚好他还过了个生日,22岁。快走吧妈,一会儿路上堵车就不好了,那边不是正修路呢吗?” “哦对,说是中山二路修地铁呢。” 陶妈妈带上门跟着陶乐进了电梯,自言自语道:“六岁啊,那是小了点儿,唉,可惜了。” “妈……”陶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惜什么啊可惜,您不会觉得我跟他能有戏吧?” 正说着,陶妈妈走到一辆枣红色Q5旁边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陶乐吃了一惊,这车自己前年给她换的,出厂颜色冰川白,开了半年多就被她那家里开水泥厂的老闺蜜撺掇着贴了个什么纳多灰。这才多久啊怎么又换新膜了?不过这回这个颜色倒真是挺好看的。 “好看吧!”陶妈妈注意到了陶乐眼里的赞许,得意地显摆。 “是是是,您高兴就好!走吧师傅,去IGC!” 略微堵了几分钟,陶乐还是提早挺多就到了东门。 元宵刚过,吹来的风还是有点冷的。出门走得急了,忘了拿个夹克外套什么的。大堂到车上一路都有暖气所以没啥感觉,这会儿站在东门外广场上,风灌进脖子倒是觉出点冷来了。 陶乐套上帽子,紧了紧帽绳,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不上班的时候,她喜欢穿件卫衣或者连帽衫,配个牛仔裤,简单舒服。一头长卷发也不用怎么打理,手指沾水抓一抓扎起来就行。隐形眼镜也摘掉换成了副黑框眼镜,缓解眼睛干涩。 陶乐在旁边买了杯热咖啡暖手,回到店门口跟在长长的排队人群后面一起等门开。 排她前边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看着刚工作吧,手挽手靠在一起看着男生手机,好像在商量着一会儿买了机子下载什么游戏适合双人玩。女生虽然不太懂的样子,但是也弯着眼睛伸出手指划着屏幕往下拉。 陶乐侧过身子低下头,踮了踮脚活动活动筋骨取暖。余光里是几双乔丹和椰子,顺着鞋子看上去,排在她后面的是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看起来已经准备好组团玩通宵了。 年轻真好呢。陶乐心想。到自己这个年纪,一起玩的人就少咯。 施越有了她的贺总和大山,以及茫茫多的卷宗,再也没工夫陪自己玩了。 所以是朋友们都长大了,只有自己还停在原地吗?唉……爱人嘛,陶乐又瞄了眼那对小情侣,呵呵,从来就没想参与过。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爽的声音:“想什么呢?” 陶乐回头,就看见凌一弦刚刚擦过后面一个高中生的肩膀来到她身后。 今天他没戴眼镜,头发也没有梳的那么整齐,显出几分慵懒,墨绿色的棒球外套衬得他皮肤白皙,整个人好像从海报里直接抠下来的。 “哦,没想什么。” “怎么来的这么早?……你就穿这么点儿?”凌一弦注意到陶乐的衣服,有点惊讶地紧了紧自己敞开的领口:“我是不会把外套给你的,感冒擤鼻涕的话开庭就不严肃了。” “……” 突然想起早上妈妈的话,陶乐踮起脚伸长脖子往凌一弦凑了过去,想看看他眼角是不是有颗痣。 “……”凌一弦被这骤然缩短的距离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师姐你干嘛?” 陶乐一手把住凌一弦乱动的下巴:“别动我看看……嘿,你眼角还真有颗痣。我以前怎么没留意呢?你别说,还挺好看的。凌一弦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啊。” 陶乐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以前觉得你长得挺周正的,今天这么一看,我感觉你很有妖孽的潜质啊!” 你才知道我好看啊,六年前你光顾着那谁了,哪里知道自己错过了几个亿啊……哼,妖孽?我就是那聂小倩,那也得要你这宁采臣解风情才行啊。凌一弦心里默默吐槽,嘴角却压都压不住。 “门开了,走吧!” 凌一弦笑着双手扶住陶乐肩膀把她掰过去,随着移动的长龙进了店里。 “怎么样,我感觉这款手感不错。”凌一弦把手柄递过去,低头问陶乐。 “唔,这个比上一代改的小了一点,女生用可能更好,”陶乐放下手里的新Xbox手柄,顺手拿起隔壁小哥放下的那个,“我觉得这个DualSense更适合你,握把长一些,你手指长,选这款你食指按键会更舒服。就是扳机键有点硬,感觉得费点力气,不过你们男生应该问题不大吧。而且刚才看隔壁小哥试了试,这款新功能多,你看它有个自适应扳机键,哎哟,相当给力啊!我去,还有触觉反馈……啧啧,巴适。盘它盘它!” 人有点多,挤得试用玩家们都站不太稳,凌一弦只好一手撑住展示台桌面,另一只手扶着陶乐的肩膀。一低头,他就能看到怀里的陶乐,后者正神采奕奕地把玩着手柄,嘴里念念有词。她的神情专注而兴奋,眼睛亮得令人惊艳。周遭的嘈杂好像丝毫影响不了她,她只和她的手柄在一个小世界里恩爱相守。 “你就选这个吧,我也买一个集邮。机子你放心买没事儿,我刚刚跟前面那小弟弟打听了一下,国行也是留了点后门的,回头有空我再研究研究,如果只是锁服不锁区的话,那你就淘点儿海外的光盘也够你玩的了。到时候光盘卖了还能回点血。”陶乐挤挤眼,乐呵呵地传授经验:“年轻人啊,要学会节俭持家。” 凌一弦斜睨着陶乐:“哇,真是越有钱越抠!”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你是刚进这个坑儿,不知道深浅。你师姐我这样儿的社会精英也就罢了,就你们公务员这点工资,要是全喂了海外资本家们,我以人民的名义第一个不答应!” 凌一弦眯着眼笑道:“嗯,那我干脆就跟你借光盘吧,反正你刚也说你早下单了个日版的机子,估计也快到了。那有机子你肯定得买光盘呐,那我跟你借不香吗?哎不对,我还买机子干嘛?我买个手柄上你家蹭机子去啊!反正咱俩那么久的交情了,我又挣得那么少,对吧?” “额……”陶乐瞬间觉得亏了一个亿。心想交情久倒是久,可是中间断开了好几年呢,是不是得有个时效中止什么的计算一下实际时长比较合适。 “怎么样,行不行你给句话?行就行!不行……我再想想办法!”凌一弦居然开始耍赖,配上这张妖孽脸,私宅信条生人勿进的陶乐居然有点动摇了。 “师姐?……陶par?……陶乐姐姐……”凌一弦晃了晃手里的新手柄,“我们一起玩儿嘛?一起玩吧!” 一起……玩吧…… 陶乐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拂过心头,让人鬼使神差般开口:“行、行吧。” 第五章 My will is my own. 一人拎着一个手柄从店里出来,凌一弦看了看时间。也才十一点多,他低头问陶乐:“时间还早,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陶乐拿着手机在刷自己买的日版物流信息,无所谓的耸耸肩。 “要不去看个电影吧?”凌一弦试着问道。 “不了,我下午还约了客户呢,得先回去换衣服。” “你约了几点?” “三点。” 凌一弦扫了眼周围,朝着一旁的电竞网咖努努嘴:“那去双排一把吧!” 陶乐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凌一弦一眼,看对方已经抬脚往那边去了,赶紧迈开小短腿跟上。 可能因为PS5开售的缘故,让方圆百里爱玩游戏的孩子们都到这附近集合了,所以今天这电竞网咖生意兴隆。俩人进门一看,大白天的满满当当,真是少见啊。 老板查了下无奈的说:“就一台机器了,要不给你女朋友搬张椅子坐着看吧,反正她也不上手。” 陶乐正背对着前台在找位置,背影看着也就是个小姑娘,闻言回头笑了笑:“谁坐着看还说不好呢!” 虽然知道陶乐压根儿是懒得理会,但凌一弦还是因为她没有跟老板解释感觉挺受用。 “你单排吧!我给你点拨点拨。”陶乐还是选择了小板凳,把机位让给了年轻人。反正自己家里装备比这强多了,也不差这一把两把。 凌一弦低头憋了憋笑,从容登录Steam账号。当看到界面显示6000多的天梯分儿时,陶乐嘴角抽了抽,现在法官都那么闲的吗。 “龙鹰?还中单??……啧啧。”陶乐觉得凌一弦今天要跪。 “是不太常用,不过今天想玩一把。” 呵呵,高手对分数都看得这么随意的吗?陶乐扬扬眉。 ……30分钟后,对面打出GG……一个20分钟掏出了A杖四挂件带鞋游穿全场滚雪球的龙鹰亮瞎了陶乐的狗眼。居然是快攻,陶乐品了品,嗯,确实只能用快攻。这厮是真猛啊。 凌一弦松开鼠标两手交叉活动活动手指,转过身看着还在盯着屏幕发呆的陶乐,勾了勾嘴角:“点拨点拨?” “啪、啪、啪!”陶乐由衷的、发自肺腑的缓缓抬眼,“师弟,此刻你在我眼中两米八!” “需要合影吗?”凌一弦抬抬下巴,笑得欠扁。奈何他此时此刻实在太过高光,陶乐赶紧掏出手机留下和大神的自拍合影。 出了门陶乐还在津津有味的点评:“哎我是真没想到龙鹰还能这么打,合着是我遇上的龙鹰都不行啊……” “这个英雄挺吃基本功的。后期容错率低,只能快攻,而且今天运气不错,阵容平衡,队友也不怎么独。”刚才一脸臭屁的凌一弦现下倒是客观了起来。 “哦呵~这意思是说就你基本功扎实呗。”陶乐非挑点毛病逗逗他。 “走吧,我的车在车库,我送你回去吧。” “好嘞!谢谢凌师傅!” “这是,唐DM?坐着挺舒服的啊,今年买的吗,感觉还挺新的。”陶乐系上安全带,摸摸这儿看看那儿。 “去年底买的,要供三年。” “说真的,”陶乐侧头问凌一弦,“你是不是打算过些年出来干?以你的实力,我们所肯定是无任欢迎。” 公务员的工资确实不高,以他的水平,在一般的律所已经是高收入肯定没问题了。要是来陶乐的律所,凭着俩人前后辈叠加师徒缘分的,案源会更有保证,拼一点年入六七十不是问题啊。 “没有,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的。现在这样多看看不同的人,听听不同的观点,办了案子有心得呢就搞搞研究,顺便思考思考人生,挺好的。”凌一弦微微一笑,“而且那律师袍也太素了,法官袍还镶了金边儿呢,多好看。” “……”额,直男审美吗,陶乐心想。可是如果他没兴趣来律所,怎么要跑来跟自己攀交情呢。虽说六年前自己带过他,但也没有熟到重逢恨晚两天见三次的地步吧。 说实话这年头除非法官想跳槽,否则只听过律师要找法官联络感情的,没听说过法官找律师联络感情的,避嫌还来不及呢。 “听你这日程排的这么满满当当的,好像都没什么时间谈恋爱啊。我听小越儿说,你在你们单位可是有一群迷妹呢,就没想着发展一个?”陶乐打趣道。 “什么迷妹啊,”凌一弦失笑,“都是那些大姐姐小妹妹们给面子,拿我开玩笑呢。真要知道我是个有点儿时间就挤出来玩游戏打篮球的钢铁直男,谁会要我啊,找个暖男不香吗?” “那不是,就你那6000多的黄金号儿,能卖不少钱啊!你分明是个宝藏男孩哈哈哈哈!” “你喜欢的东西,别人不一定喜欢啊。”凌一弦别过脸,压了压嘴角。“现在的小姑娘也都很拼事业的,好不容易双方有个凑上了的休息时间,她想手牵手去逛街吃饭,我却想在家组团上分儿,关键是开了一把还不能退否则被人喷死,更何况也不厚道,你说说,这样的男朋友给你你要不要?”说完飞快地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 陶乐似有同感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两个人要是步调不一致,的确不合适。唉,只怪dota上手太难,否则男女搭配,上分儿不累啊嘿嘿。要知道,没有什么是一场双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说完陶乐自己先乐了,知易行难啊。 她接着说:“而且现在的女生也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看看剧嗑嗑糖,有时间就再养个爱豆,积分打榜超话转帖,寻艺明权百度送花,还挺充实的,好像也确实不怎么需要实体男朋友。” 凌一弦笑了笑:“对啊,所以我们也很弱势呢,毕竟跟小鲜肉比,我们完全被吊打啊。” “那你家里人也不催你?毕竟也快奔三了吧。”陶乐有点好奇,她依稀记得凌一弦父母年纪好像挺大的。 “我妈妈……早就去世了,我爸工作忙也没空管这些。我妹妹更加不会在意这个了,多个嫂子抢了她哥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宠爱,她图什么?更何况……”说起家人,凌一弦不经意的放缓了声音。 话说着却已经到了陶乐小区门口,凌一弦把车停在路边。因为怕被交通违法摄像头拍照,陶乐赶紧跳下车不敢久留。 凌一弦放下车窗,眼神专注地看着准备道别的陶乐,缓慢而坚定地说了一句:“……My will is my own.” 车子缓缓驶远,看着倒后镜里站在原地的那个人,凌一弦笑了,带着他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一阵微风吹过,陶乐定定地站着,愣在了风里。 中午小区门口没什么车,路边很安静,风吹过地上的叶子,乱乱地卷成一个小漩涡。那几个英文单词很简单,凌一弦的发音也清晰,陶乐没有听错的理由。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陶乐进了家门,换上拖鞋踱到电脑前。移动鼠标,屏幕亮起,桌面上,一个白发赤瞳的女神身披铠甲,手持泛着红光的圆弧利刃,于黑暗之中眺望天空。 My will is my own.是这个英雄的专属台词。 复仇之魂——仙德尔莎——VS。也是DOTA2里唯二拥有双箭头CP的英雄之一。另一个是她的官配:天怒法师——扎贡纳斯——龙鹰。 所以,凌一弦是因为自己喜欢VS所以选择了不常用的龙鹰来秀吗?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VS呢?或者,只是巧合吗…… 六年前。春节,大年初六。 凌一弦一早就到常去的游戏机店里闲逛,正站在架子后面选着盘,就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在柜台响起来。 “嚯!伟大的肉山!啧啧啧,老板,我能摸摸吗?” 透过架子,凌一弦看见一个像是26、7岁大,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站在柜台前对着橱窗里的手办惊叹。 凌一弦跟老板熟,知道那是老板费大力气搞来的去年亚洲邀请赛线下限量发售的真品。居然有女生喜欢这个,呵呵。想了想,又低下头继续挑选。 “哈哈,行啊,稍等……呐,给,小心点儿,好!哎呀,真没想到今天能碰上个识货的妹子哈哈哈。” “……我天,这手感!老板你这有编号吗?” “那必须得有啊!等着……等着……这儿,你看。” “820!这,这真是缘分啊!老板这个多少钱出?” “本来是要7000的,看你是女生,难得难得,6800一口价!” “陶乐!”一个男生走进店里,叫住了正准备掏卡的女生。 “我们是来给王总的儿子选礼物的,你怎么自己逛起来了。……而且你确定要买这个……东西?你觉得它跟咱们家风格搭吗?” 男生声音温柔,但似乎不怎么赞同妻子的想法。凌一弦抬起头,突然想看看这个小姐姐会怎么坚持。毕竟6800买个dac的肉山,好像不是很适合女生。 “泽青,这个超难得的你知道吗?就1500个!而且这个数字多好啊,还是八老板……额,还是我生日呢。”陶乐说着又把卡从钱包里拔出了一点点。 “可是买回去放哪里呢?又和其他那些小玩具一起放杂物间里吗?多浪费啊。”那个叫泽青的摇摇头。 “那还不是你总说他们跟你的书房不搭……我以后要自己买个大房子,单独放我的宝贝们,再也不委屈他们住货舱。”陶乐撇撇嘴。 “好啊。好了陶乐,那咱们走吧,我刚刚看楼下你常用的那个化妆品牌子好像在做活动,我去给你和妈妈买两套吧。”男生说着就往店外走去。 陶乐回头对老板抱歉的笑笑,低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肉山,双手捧起它的脸,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你别听那个人的。我以后一定会带你回家的,”然后换了副粗嗓子低声说:“My will is my own!”说完就赶紧追出去了。 凌一弦反应了一秒,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啊,原来还是个喜欢VS的小姐姐。 一个星期后,当凌一弦跟一群大学生一起站在实习律所的会议室。接过HR递过来的表格时,他看见了自己名字前面指导律师那一栏写着“陶乐”。 有那么巧吗?凌一弦稍微回忆了一下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到了经济金融组办公区域,凌一弦环视一圈,找到了“陶乐律师”的名牌,走了过去。就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职业西装套裙的女生正坐在桌前打着电话。 嗯,就是这么巧。 第六章 未来还可期吗 只听陶乐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我真的不敢打包票,你知道的,我手头也在跟一个IPO,周末哪儿有时间参加什么生日派对啊……王太太喜欢我也没用啊,……那是我会顺着她说话,哪儿是什么投缘啊,还头扁呢我。……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忙呢……喝了喝了,吃完早饭我就喝了,苦死了都。……哎呀约啦,说了八百遍了……我让我妈帮我开好单子了,真的我假都请好了,周五,周五就做检查,行了吧啊?先这样我真的挺忙的不说了拜拜!” 挂了电话,陶乐呼了一口气,抓起火影忍者的杯子想喝水,才发现杯子是空的。一转椅子站起来要去倒水,就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大男孩。 高高瘦瘦,留着比寸头长不了多少的发型,穿着一身略略宽松的西装,单肩背着个双肩包,干净利落的杵在过道上。 “哦哦!”陶乐想起来,今天她还有个实习生要接。“你是那个,一弦,额,” “凌一弦。” “嗯对,凌一弦!不好意思啊,一下给忘了。”陶乐抱歉的看着实习生,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笑着示意:“跟我来吧,我带你先去熟悉熟悉环境。” “这里呢是茶水间,中午如果不想下去吃快餐的话,可以在这里吃泡面。下午呢也有点茶歇,如果没时间吃午饭可以来拿两块饼干垫垫。” 陶乐拿出个茶包,倒上了热水,又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可乐递给凌一弦。对方摇摇头,自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我可以要这个吗?” “可以啊。对了,你也是法大的吧,我比你大几届,以后你可以叫我师姐呀。”陶乐把可乐放回去,接着带他往工位上走,顺便把沿途一些文印室啊,财会室啊,会议室什么的都给他简要介绍了一下。 “我记得你简历是学商经法的吧,下午我要去手头项目的公司做尽调,你也一起去吧。另外,这个你拿着,”陶乐从文件架上抽出一张纸给他。 “这个是我整理的一些基本工作,平时如果我没带你出去,你就按着上面这些先做。此外我可能会有一些临时工作交给你。实习期不长,但还是希望你没有虚度,学有所得吧!” 凌一弦接过A4纸,上面按实习时间大致做了分段安排,条理清晰的列明了各项工作,末尾还有一些对接人员名单和联系方式,实习期的工作内容一目了然。 不确定是不是大所都有这个惯例,还是只是陶律师自己的做法,但凌一弦心里到底因为师姐给的这一页纸而放轻松了不少。 看来进入状态应该不会很难呢。 一点钟,在楼下吃过麦当劳以后,凌一弦准时在楼下等陶乐一起出发。同行的还有一个比陶乐小几岁的实习律师徐敏华。 律所最近从泰安证券接了一个玻璃企业IPO项目,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这次所里交由她独立跟进,也足见对她能力的认可。 三人两点钟就到了企业临时辟出的一间项目办公室,里面泰安的人也已经吃完饭回来开始干活儿了。陶乐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就撸起袖子开了工。 先是安排徐敏华继续审核企业几条生产线的立项备案,安全生产环评批复,历年停产冷修情况等文件,再把有疑问的地方列出清单,让凌一弦去跟企业对接要求补充,以及把一些重点需要复核求证的资料复印整理。一群高薪社畜忙的水都顾不上喝,就怕跑厕所次数太多影响进度。 凌一弦第一次切身感受非诉业务的工作强度。偶尔从外面回来办公室,总是只能看见陶乐在一堆资料后面露出的马尾,头都不带抬一下的,微信也不见回一条,职业精神高尚的令人发指。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凌一弦九点多没扛住出去吃了个汉堡回来,就看见陶乐俯身撑在徐敏华的桌上,指着两份文件在交代。 “你看他这条线走的是技改备案,这种要注意一下……”徐敏华边听边记,突然陶乐顿了一下,捂着胃龇牙咧嘴。 “陶律师,”徐敏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担心地提醒她:“您是不是又胃疼了啊。刚才我和泰安的人去吃饭的时候就让您也去吃点儿,您偏要继续干。一直饿着怎么行啊。要不先去喝点粥吧。” “嘶……没事儿,把这点儿干完十一点就能下班儿了。”陶乐抿了抿有点发白的嘴唇,眨眨眼:“今天我这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也一定要在午夜钟声敲响之前回到家!” “噗嗤!”徐敏华被这苦中作乐的前辈给气笑了。 紧赶慢赶到了十一点,三个人总算成功在券商队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出了办公室。 三人一起在公交车站等末班车的功夫,徐敏华凑过来,肩膀蹭了蹭陶乐,小声说:“姐,咱姐夫那么有钱,为啥不让他给你买辆车啊!” “嘁,你懂什么,我们说好了的,房子一起供,但自己的第一辆车得自己买,各凭本事!”陶乐压着声音得意地说。“哎,刚才看你跟泰安那个小梁一块儿出去吃饭来着,怎么,有情况?” 车来了,三人上了公交车,徐敏华拉着陶乐坐在了凌一弦的后一排。 “小梁个什么啊小梁,姐你可别瞎说。”徐敏华看了看前排带着耳机的凌一弦,压低嗓子接上刚才的话题。 “话说姐你觉得凌一弦怎么样?这么个大帅哥我可是不多见。你看我有没有机会,我也就大他两岁,应该没啥代沟吧。最近我有听你的,每天晚上涂眼霜抹精华,感觉这脸上的胶原蛋白还是撑得住我搏一搏的。” 陶乐看了看凌一弦的后脑勺。可能是因为她已经英年早婚了,平时也不会细盯着别的男生看,就觉得凌一弦是个干净清爽的大男孩儿,要说多帅真没怎么注意,毕竟自己家老雷本身就才貌双全,可能产生帅哥抗体了吧。 她小声回道:“这种年上年下的,我没啥经验。不过我感觉现在的小孩儿主意都大,要是有戏的话他自己都会来找你的。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我劝你先别着急。你给我先把活儿干好,别分心,出了岔子你信不信我拿你片片儿吃!”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我细致着呢。再说了,谁不知道姐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真有问题哪次不是你冲在前面替我们挡刀啊,嘻嘻。”徐敏华笑眯眯的挽着陶乐胳膊撒娇。 凌一弦的手机上了车就没电了,正要拿下耳机,听见后面在聊自己,玩心一起就没摘下来。 他觉得师姐眼光挺准的,自己确实不是那种把感情的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的人。何况现在这么重的业务量,这时候谈情说爱的,对项目真是百害无一利。不愧是拿VS的人,大局意识挺强啊。 想到这里,凌一弦把耳机拿了下来,后面的人看了也不好继续聊这个话题了,就换着其他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着。 “姐,我听说李par有意推你晋三级合伙人,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就,哎反正他们都在传啊。说李par想推你,不过韩par想推政企组的谢怀明,他们说谢律师比你资历老一点,又搭上了韩par那条线,李par现在也很有压力呢。真的假的?” “这些事情听一耳朵就行了,没定的事情不要瞎传。……更何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伎俩都是废话。行了赶紧眯会儿吧你,中午不睡还不崩溃?这题过!”一锤定音。 车子是从外环向内环开的,所以凌一弦的学校和徐敏华的换乘站先到站了。陶乐一个人继续坐了快半小时才到家。 进了家门发现黑灯瞎火的,一看手机,12点差五分。很明显,男主人是要失约了。 洗完澡,陶乐刚把头发套进干发帽,门铃响了。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个陌生男人,胳膊上架着的那个醉的烂泥一样的不是雷泽青是谁? “女士您好,我是九州代驾的,您先生喝的太醉了,我问了楼下管理员要房间号才把他送上来的。您看能不能帮我点个到达支付?” “哦哦哦,好的,不好意思真是太麻烦您了!谢谢师傅!” 陶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快一米八的雷泽青扶到沙发上躺下,跑去打了温水来给他擦脸擦脖子,脱下西服鞋袜给他抹手抹脚,又去拿了干净的纯棉睡衣来给他换上,喂他喝了温水和解酒护肝的药片,再拿来枕头给他垫上,毛毯也掖掖好,最后把垃圾桶放在靠近头的地上,才算大功告成。 干完这一切,陶乐拉起自己领口闻了闻,得,得去重新洗个澡了。 都快两个礼拜没好好见面说话了,每天晚上倆人都是忙的回家洗完澡倒头就睡,而先睡的那个也困到丝毫不受影响。第二天一早陶乐要赶地铁,出门的时候雷泽青还没醒呢。 嗯,一定要抓紧买车,这样以后就能一起美美地吃爱心早餐了,嘿嘿。陶乐一边打泡泡一边心想。 唤醒雷泽青的不是清晨的阳光,而是手机里的模拟鸟叫铃声。头并不会很疼,看来陶乐昨晚已经给自己吃过药了。 雷泽青起身,拿起茶几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温水,桌上手机旁边有张便利贴:“我去上班啦,锅里有粥记得喝。爱你么么哒。”雷泽青弯了弯嘴角,苦涩的笑着想起昨晚妈妈给自己打的电话。 “……儿子,你爸这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就想着趁还有口气抱抱孙子。这事儿也怨我,但凡我当初身子争气保住子宫,后面给你多添几个弟弟妹妹,今天这担子也不会光落在你一人身上……” “妈,您别这样说,生孩子是险事,当年……您拼着自己的命也生下我,我报恩都来不及,怎么会怪您呢。都是我不好,让爸妈你们为难了。我已经和陶乐说好了,周五就去再做更全面的检查,今年一定……” “泽青,儿子哟,妈妈不是想当坏人,我知道你喜欢乐乐,妈妈也很喜欢她呀。可是,咱们得替你爸爸想想,你爸老了,等不起了。可你和乐乐还年轻啊,还有长长的人生,又都这么优秀,即便分开了也不是不能遇上更好的人啊。我听人说,有些夫妻就是那基因不合适,那分开了,找别人反而都是能生的呀。你怎么知道你们就不是呢?检查也检查了那么多次了,要是能治医生早就给她治了,那一直说多补充营养多休息,放宽心就好放宽心就好的,那说句不好听的呀,绝症病人医生都是让吃好喝好放宽心的呀……” “妈妈妈,我知道了,我这里还有应酬,先不说了,先这样吧,您俩都注意休息,回头再聊!” “哎哎……”雷泽青赶集把电话挂了,捏了捏眉心。 十点多了,看包厢里的情况,下半场才刚开始呢,陶乐今晚不知道会不会早早回家在等自己呢? 第七章 目标是星辰大海 周五上午,陶乐罕见的请了半天假没来,凌一弦按照之前她给的工作任务表做事。午饭时一帮实习生约着在楼下的旋转寿司店简单聚餐,凌一弦也一起去了。 众人各取所需的边吃边聊,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凌一弦:“哥们儿,你是叫凌一弦吧,就跟着陶乐律师那个。” 凌一弦停了筷子,抬起头来,他认得这个男生,在政企组实习的,好像叫许锵。 “嗯,是的。” “你运气真好,能跟着她,她可是个狼人啊,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许锵语带羡慕地说。 “怎么说?” “对啊,怎么个狼人法?” “就是你快给说说!” 一群大学生都挺好奇的,七嘴八舌地催促他。凌一弦也放下筷子,拧开了手边的矿泉水。 “我跟你们说,陶律师可真是慧眼如炬的大神啊。我这也是听我师傅他们聊天儿的时候说的,当时我正在旁边贴□□,就听见他们在说,以前陶律师做个尽调,券商那边内部legal都觉得可以过了,但陶律师愣是觉得其中有几年的项目进度审批文件用词略微有点不符合年代特质,然后!” “然后怎么着你快说啊!”众人不满意他卖关子。 “呵呵,陶乐大律师硬是从网上搜集了那个地块儿的历年卫星图片,对比显示项目进展年度文件跟对应年份的卫星地图显示情况不符!当年说已经建成的年份其实压根儿还是一片空地!后面才建的!” “合着整个儿一串文件,全是后补造假的!关键是那些文件盖的章儿还全是真的!你们懂什么意思吧?”许锵抬了抬下巴挤挤眼。 “券商都傻眼儿了,打了一辈子鹰差点儿给鹰啄瞎了眼!这么大的风险全靠初出茅庐的陶律师金睛火眼啊,当年她可谓少年英雄一战成名!后面券商里头一传十十传百的,连带着咱们所接的项目都多了几成呢!” “哇……”还没毕业的孩子们哪里预见过这种工作方式,一个个惊叹不已。凌一弦也为陶乐的细致谨慎暗暗喝彩。 “那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这次陶律师有可能成为所里近几年最快跳级晋升的合伙人啊?”有个女生追问到。 “我正要说这个呢,你知道跟我师傅聊天的人是谁吗?谢怀明!我听我师傅说过,他是政企组这几年风头最劲的那个。这次跟陶律师是竞争对手呢。不过我听那意思,好像谢律师……” 许锵犹豫着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不是我背后说人啊,听那口气,谢律师好像可能要给陶律师下什么绊子。” “下绊子?什么绊子?”那个女生好奇地又问。大家也都停了筷子,吃瓜群众气氛一时有点紧张。凌一弦的心也微微提起。 “嗐我哪儿知道啊。而且我只是听那个语气,不是说人家大喇喇宣布要给陶律师使什么坏,只是那个语气,让人觉得有点儿……你们懂吧?哎反正我也说不清楚!”许锵明显战术后撤,造坑者准备弃坑了。 凌一弦无声叹了口气,有点替师姐担心。大家眼看没什么可挖的了,也只好望坑兴叹,转战其他话题了。 下午陶乐直接去了做尽调,凌一弦继续爬格子。工作强度一般般,以他的能力足以应付,甚至还有点时间摸了摸鱼,刷刷今日凯尔特人vs.76人的十佳球视频。只是看了看陶乐那边空空的座位,心里有点不踏实,想着是不是再找点列表上的事儿做,打打提前量。 正想着,政企组的罗浩然过来了,他就是许锵的师傅。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盒,看着没多大分量。他把往陶乐桌上一放,左右看了看发现凌一弦正望着这边,想了想说:“你是陶律师带的实习生是吧?正好,回头她回来了你告诉她,这个案子主任让她跟了。” “好的。可是这不是政企组的吗?”凌一弦看了看盒子上的标签。 “啊,是这样,回头你也给她说一下,政企组最近案子太多忙不过来,这个案子呢是金融局的一个行政诉讼,跟你们也搭边儿,主任‘亲自’分给了陶乐律师哈!”罗浩然交代了“重点”。 “行政诉讼?”这回凌一弦倒是真有点吃惊了,他记得陶乐是商经法的。 罗浩然没必要跟个实习生解释,拍了拍盒子就走了。凌一弦看着盒子,抿了抿嘴,给陶乐发了个信息。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 可能是不想压榨他,也可能是实习生周末不用上班,总之第一个周末陶乐给了凌一弦完整的假期。等到周一回来的时候,凌一弦发现陶乐已经在办理金融局的案子了。 “师姐,”凌一弦拉了张椅子坐过去,有点担心地问:“我听敏华说,您好像有一阵儿没办诉讼件了吧。听说你们那边任务也紧,这个案子……您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保证完成任务。” “呵,还行吧,先让敏华在那边盯着,”陶乐停下敲键盘的手,把耳边一绺没扎上的碎发挽到脑后,“放心,没打算让你闲着。也好,你才来俩月,能把非诉诉讼两类都接触接触,运气不错的呀。来,你今天先把这个资料先拿过去看看,然后整理一下思路,提几条答辩思路来给我看看。金融局那边说今天他们搞党建活动去了,明天才能见面研究,你要是没事的话,晚上辛苦点加加班,把证据需求也捋一捋。” 凌一弦接过上周那个盒子,意外发现比之前重了很多。打开才发现,短短两天时间,已经多了不少资料。有些是近年来类似案件的裁判文书,有些是司法解释和学术研究。盒子封面还贴了一张委托人单位的联系方式,从经办人员到处长的都有。 看来师姐已经跟对方联系过了,不过可能因为还没碰头,所以盒子里的政府文件还比较少。 “好!”因为许锵之前的那番话,凌一弦觉得这不仅是实习任务,也是在帮师姐的忙。 陶乐转了转脖子,交替锤了锤肩膀,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同组的吕铮端着两杯咖啡过来了,放了一杯在陶乐桌上:“不用谢!” “哈,那我就不谢啦!”陶乐乐呵呵端起咖啡吹吹凉。“今儿你怎么也来所里了?”律所不兴坐班打卡这套,虽然是同组,但其实平时见面不算勤。 吕铮侧头看了凌一弦一眼,陶乐示意他但说无妨,他才凑过来挑挑眉开了口:“你知道这事儿是老韩在主任那儿上眼药了吧?” “能猜到。接着奏。”陶乐垂眼喝了口咖啡。 “啧,你这人,这都占我便宜。”吕铮也不计较,接着说道:“我听说啊,老韩在饭局上跟几个主任说,姓谢的刑民经政样样来得,人脉又广,是个少见的大大滴人才,给所里拉了不少案子,每年上贡也多,关键那几个他托同学搞来的国企央企的案子,人家不差钱,那诉讼费还是按比例给的,所以应该推他晋三级呢。然后呢,老李肯定不服啊,就说那要这样比,陶乐给所里挣得岂不是更多,这几年几个大项目都有你参与,虽然不全是你带队,但你是绝对主力啊,券商投行里面你也有好名声,要说人脉那也不算是那薄底子的吧。结果你知道的,这要再扯下去又得扯到诉讼非诉哪个是所里现在重点的问题,几个大佬得罪谁也不合适啊。可是又怕你俩哪个一个不服气跳槽了,然后梅主任那个拉偏架的就说,还记得当年刚进来的时候你也做过诉讼的,不知道荒废了没有,现在政企组正好忙不过来,要不让你帮把手,顺便也看看你跟政府打交道的能力。” “呵呵,我可谢谢她。” “说真的,我要是你,带着现在的资源直接走人算了。跟你家那个开夫妻档,多潇洒。” 陶乐一哂:“败北逃窜?不是朕的风格啊。” “那你就打算硬接这茬?”吕铮觉得没必要,完全不合理的东西,陶乐又不是靠律所发工资的,这种明摆着欺负人的事儿,不撂挑子更待何时。 “也不算硬接。我本来也打算做完手头这个把项目,明年就转诉讼歇几年,自由一点,一直像现在这样拿身体硬拼也吃不消。要是顺利的话,做两年诉讼看看有没有机会搞两把大的,一鼓作气冲击个二级,那我就能坐着数钱当富婆啦!” “歇几年,怎么,你这是终于准备要娃儿了?”吕铮并不知道陶乐的难处,以为她俩是计划生育。 “嗯,算是吧。”陶乐含糊带过这个话题。“所以其实什么时候入手做都无所谓,虽然我没做过行政案子,但是我也不是什么路人转行从零开始。只不过行政案件刚刚转到铁路法院那头儿去了,那边我倒是不熟,没打过交道,有点麻烦。” “你要这么说,那也没毛病。行了,我约了人,先走了。有事儿言语一声啊!”吕铮和陶乐是同一批进来的,虽然进步不如陶乐,但人开朗乐观心眼儿不会小,跟陶乐聊得来,偶尔还一起lol开个黑什么的。 “嗯,跪安吧。”陶乐扬了扬咖啡杯。 “嘿你这人!”吕铮拿起包冲她点点手指,看看手表赶紧走了。 凌一弦一直在旁边看资料,这时看大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人,就把椅子滑过来不解地问:“师姐,可是说到底这个案子跟您的专业……我不是对您没信心,只不过我听吕律师的意思,这明摆着就是个套儿,而且也没人给句准话儿说赢了就选你……难道咱们就没有什么办法也让那谁吃点苦头?” “一弦,”陶乐被那句“咱们”给逗乐了,微笑的看着他:“谢谢你能为我着想。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他们阻拦我的伎俩,可是如果我现在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如何推脱拒绝,甚至如何设计反击回去,那我就会变成跟他们一个档次的人了。” “你还年轻,没有体会过职场就是个大染缸的道理。当你把精力浪费在搞小圈子勾心斗角上的时候,且不说你自己逐渐变得目光短浅心思深沉,就说那些真正值得你忌惮的对手,可能已经在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里奋力前行了很远很远了。” 凌一弦看着陶乐的眼睛,那里面好像有一汪大海,又像是铺满星辰的夜空。 “我当然可以现在撂挑子不干,但我也可以选择把这个案子做好,通过它认识更多的人,积累更多的经验,挑战自己更多种的可能。” “一弦,任何一个我们讨厌的工作,尤其是那些又急又无从下手的任务,每当我们咬着牙完成以后,回头去看就会发现,我们已经以成倍的速度迅速成长起来了。如果在那之后,我在原地仍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那么那个时候即便是走,我也能带着一个比以往要更强更优秀的自己出走。我走向的,一定远远好过抛弃我的。” 陶乐放下咖啡,笑得自信而从容。凌一弦低下头,搓着资料的一角,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耀眼,刺着少年那颗原本不服输的心。 第八章 我们离婚吧 第二天快正午的时候,陶乐才带着凌一弦从政府大院出来。金融局的案子复杂倒谈不上,但是很多文件资料年代跨度大,几次机构改革导致档案多次移转,找起来怕是有一番困难。而且有些文件可能还要走程序进行技术处理,以防泄密。 证据是诉讼的灵魂。没有证据,任你舌灿莲花巧舌如簧法官也不会买账,更何况行政案件中政府部门的举证责任本来就重。 不过平心而论,谢怀明他们也没拿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刁难自己,最多也就添点儿堵罢了。想到这里,陶乐微微摇了摇头。 看看时间也到了饭点儿,她对着同样眉头不展的凌一弦笑了笑:“走,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年纪轻轻别就愁眉苦脸的,多大点儿事儿!” 凌一弦紧了紧背包肩带,跟了上去:“那我要吃烧烤!”说完咧开嘴,笑得很无赖。 “行,走着!” 大白天的,俩人就在江边的烧烤店里摆开了架势。“哟,中午海鲜还是半价,可以啊哈哈,运气不错!” 陶乐笑嘻嘻的翻着菜单。“想吃什么自己打勾哈!”说着把点单纸推了过去。 “说真的,师姐。我觉得谢律师他们太恶心人了。”一想到上午开会的成果,凌一弦就心里犯堵。 陶乐却笑了笑,起身拿了瓶苹果醋回来坐下,起开瓶盖倒了一杯给自己,想给凌一弦倒的时候对方摆摆手,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谢怀明是个很优秀的人。你知道吗?在我没来之前,他是全所最勤奋努力的,每天日出而作日入不息。不仅如此,他还非常聪明,连老李都说他很有灵气。他也能喝酒,会来事儿。我听吕铮说过,他家庭出身一般,是他们小镇上出的第一个985的大学生吧,当年老家还搭台唱戏了来着。” “一弦,我是想说,他本身是个很有实力的人,也是一路凭借实力赢过来的人。虽然不知道你家里具体做什么的,但是看你的周身打扮,应该家庭条件不错。你可能不会明白,身处黑暗深渊,只会更想触摸星空。那份渴望会推动着他向前,可是因为起点实在太低了,所以在向上爬的路上,难免就会用一些不那么光明的手段。他们那种对成功的迫切,是你我这样衣食无忧长大的人所体会不到的。其实今天他也没有用多卑鄙的手段,只是想恶心我而已。” 凌一弦放下了毛豆,静静地看着陶乐。 “一弦,职场虽然复杂,但并没想象中的那么阴险。摸鱼也好,勤奋也罢,很多人不过就是埋头苦干日落而息罢了。真要说起来,其实坏人并没那么多,多的不过是身不由己的人。” 凌一弦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嗡嗡嗡~”静音的手机振动了起来,陶乐拿过来一看,开心的接了起来:“喂~老公!怎么啦?……好像还要一个星期吧,上回那个医生说有个什么基因什么的反正要一个月的样子才有结果……嗯好,那你先忙,拜!” “师姐您身体不舒服吗?”凌一弦拿起一根羊肉串,胳膊撑着头看着陶乐,“之前您跟吕律师也说过要转诉讼歇一歇,身体吃不消来着。” “唉,你年纪还小,不晓得。小时候呢,总想快点长大能上学,上学了呢总想快点毕业找工作,工作了想着结婚,以为结了婚就完成大事了,谁知道啊这后头还跟着生娃养娃一堆烦恼。”陶乐又倒了杯苹果醋。 “我明白的,这个时代,女人本就艰难,工作家庭都要顾,真心不容易。您要是个男人,肯定会容易很多。起码能出去多应酬应酬,拓展更多人脉,路子也开阔很多啊。” “是任何一个时代,女人都艰难。”陶乐纠正他。“这个时代,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光景了……起码我还能有在职场上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只不过,在生活上呢,” 想到自己的那些“幼稚”的爱好,陶乐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叹了口气继续说:“男人可以至死仍是少年,而女人却必须不断成长,当妻子照顾丈夫,当母亲照顾孩子,当外婆照顾孙辈。说好的互相扶持,最后其实付出时间的还是女人。” 凌一弦想到了那个陶乐没能带回家的肉山。 “哎呀说这个干嘛,不好意思哈,主要是最近心烦的事儿确实赶一块儿了,师姐自罚三杯!” 陶乐说着咣咣喝了一杯苹果醋,又得意地给自己满上,吃烧烤啊她就喜欢配苹果醋。 “师姐平时喜欢干什么?”凌一弦拿了个毛豆剥着。 “平时其实也没什么自己的时间啦,不过要是有的话,一般也就看看漫画打打游戏什么的,你呢?” “打打篮球或者玩玩 dota,看看漫画什么的。” “哦,你也喜欢玩 dota?” “是啊!去年的亚洲邀请赛我还去现场看了呢!” “哇塞真的假的!我就只能看直播……”陶乐羡慕的冒泡泡。 “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决赛第一场 VG 推下路 2 塔时……” …… “是啊我也觉得波风水门贼帅……” …… “我家里还有明日香的限量手办呢……” …… 相谈甚欢,俩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三点多。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一看都这个点儿了,陶乐赶紧买了单,让凌一弦回律所去整理案子,草拟一下答辩状。因为案子是半道接过来的,时间很紧,这几天就要提交答辩状,所以陶乐特意嘱咐他要做好跟法官助理的沟通对接,另外还要跟金融局约好下次碰头的时间内容。自己则去找徐敏华继续做尽调。 这么忙忙碌碌两头跑得过了一个多星期,总算是把证据凑了个七七八八。期间凌一弦自己拿着介绍信去档案馆里趴了一整天,回了学校宿舍鼻炎都犯了,喷嚏打的差点被室友集火丢出去。陶乐也找对方律师沟通过,再三确认了原告没有撤诉的可能,就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准备开庭。 也不知道是不是案件量少,证据提交以后,法院给排期居然如此迅速。眼看着月中就要开庭了,陶乐只好把重心先放回这头。 金融局的人也不是不配合,就是程序多,呈批又费时,领导的时间也不好调,有时来开会的人又拍不了板,无端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凌一弦醒目,腿脚也勤快,算是帮了陶乐不少忙。 第二天就要开庭了,陶乐不敢托大,带着组里另一个年轻律师肖白和凌一弦一起整理出庭资料。 等忙完准备歇一下的时候,陶乐抬眼看了看窗外,那句课文儿怎么说来着?哦,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看了看手机日程提醒,今天下午得去拿检测报告。 陶乐想了想,给雷泽青发了个短信,顺便把诊疗卡号也报给他,让他抽空去一趟帮她拿了晚上带回家。 铁路法院比较偏远,地铁站离得远。陶乐让肖白下午开车去接上金融局的出庭干部一起过去,自己到时候借个同事的车跟凌一弦直接过去法院。 因为要出庭,陶乐回家洗了个澡,还化了稍浓点的妆。她总觉得这律师袍有点老气,自己个子又小,还是习惯带点厚妆才压的住。 凌一弦没有见过陶乐画浓一点妆的样子,乍看到还愣了一下,原来师姐成熟点的样子也一样很好看啊。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大中午的双向车道车都不多,陶乐跟凌一弦偶尔对着几句答辩思路。 忽然,陶乐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杯架上的手机,好像是雷泽青。抬了抬下巴示意凌一弦:“一弦,你帮我开下免提,我怕我老公有急事。” 凌一弦闻言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电话打开免提,递了过去。 “喂,泽青!” “……陶乐……我们离婚吧。” 这是一把带着点磁性的嗓音,跟那天凌一弦在游戏店里听到的一样。只是少了那天的温柔。 有那么零点零一秒,擅长在极短时间内领会对方意图并作出迅速反应的辩手陶乐发誓,自己没明白这五个字的含义。等反应过来,油门已经被狠狠踩了下去,手上也仿佛脱了力。 “师姐小心!!”凌一弦扔下手机猛扑过去把方向盘牢牢把住,大声吼道:“踩刹车!!!” 被喊得一激灵的陶乐反应过来,赶紧一脚把刹车踩到底。惯性让两人往前一扑,陶乐只觉得肩上被安全带狠狠勒了一下,额头磕在了凌一弦把住方向盘的胳膊上。 “嘶!”凌一弦没忍住咬牙吱了声。 陶乐也被撞蒙了,靠回驾驶座上,下意识的伸手揉着被肩带勒疼的地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一弦拉起手刹,看了看手还在发抖的陶乐,默默移开眼按下了紧急停车键。 下了车,凌一弦活动活动刚才磕上中控的胳膊肘,去后尾箱翻出三角警示牌,估算着距离走了大概五十米,安放好了才慢慢往回走。 师姐现在可能需要一个安静的私人空间,他不想去打扰她,就靠在车子外面等着。他的驾照还没拿下来,所以不能给她换手。剩下的路,师姐只能自己开下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陶乐摇下车窗喊凌一弦:“上车吧,别迟到了!” 一路无言,凌一弦几次拿眼睛偷瞟陶乐。对方也没什么动静,只是总感觉脸上多了几分腮红也盖不住的苍白。 下午的庭审,尽管旁听席上的凌一弦心里捏了一把汗,但陶乐的表现还是足以证明她的职业素养的专业实力。除了感觉有点过于严肃以外,他并没有感觉师姐实际发挥的与预计的有什么出入。 只是,师姐真的没关系吗? 庭审结束后,陶乐依照程序完成庭审笔记核对签字,再跟金融局的人握手道别,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出了法庭。早就等着的凌一弦上前接过陶乐手里的资料,跟在她后面往外走去。 法院大楼外面是一排十几级宽宽的楼梯,也不知道是高跟鞋没踩稳还是陶乐心思没在这上面,总之刚走了没两步她就一个趔趄往前一扑。凌一弦落后她两步没抓住,眼看着她狠狠摔了好几级台阶才停住。 “师姐您没事儿吧?”凌一弦赶过去急急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就一下子没注意……”陶乐让他扶着站起身,弯腰看了看摔破了的膝盖和擦破的手掌跟。“破了点皮,小事儿。” “唔,那个,一弦,我有点事儿先走,你打车回学校吧,□□留着回头我给你报销。”陶乐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嗯,那师姐您要小心开车啊!” “我会的,谢谢。”陶乐抿抿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她需要去找雷泽青。这个庭开完了,她知道,还有更棘手的庭等着她。而她一刻也不想等。 第九章 缘尽于此,我不太好 陶乐跟徐敏华打了电话说晚上不过去了,请她那边这两天多扛扛,后面给她安排同事换上支援,然后一个人开车回了家。 到了车库,本想给施越打电话,可是想到她临盆在即,陶乐怕她冲冠一怒护闺蜜反倒损了身子,还是忍住了按键的手。 雷泽青发了短信说家里见,看看时间应该已经到家了吧。陶乐把律师袍脱到车上,穿着衬衫西裤拎包进了电梯。看着电梯厢门上倒映出的自己,陶乐弯起嘴角苦笑。 裤腿破了一点,若隐若现地露出红肿破皮的膝盖,白衬衫套进西裤里圈着饿了大半天还没吃上饭的干瘪肚子,袖子挽着,手肘掌根都有伤,一张小脸儿忙的瘦了一圈儿,脂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最重要的是那双向来镇定的眼睛,此刻已经露出几分疲惫和茫然。 陶乐需要知道原因。 掏出钥匙开了门,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屋里却还没开灯。餐桌旁雷泽青坐在那里,看起来等了有一阵子。陶乐抿抿嘴,换过拖鞋,走了过去拖出椅子坐下。 呵,好久没有一起坐在这张餐桌旁了,想象中是互相依偎一起吃着早餐的粉红画面,却不曾想现实中竟是这般的阴冷色调。 “我去给你拿报告了。”雷泽青没看陶乐的眼睛,把一堆报告一样的纸张推了过去,打破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能生?”陶乐伸出一只手,随意的翻着几张报告,字都认识,凑在一起说了什么她没懂,也看不进去。 “乐乐,我爸年纪大了,他……” 呵,多久没听见他叫自己乐乐了?陶乐只关注到了这个。 “医生说你的情况,唔,可能短时间内都不容易受孕……” “短时间?多短算短?三个月?半年?还是一两年?” “你的泌乳素很高,怀疑脑内垂体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虽然检查还看不出来,但是按照临床经验来说……” “什么素?什么垂体?”陶乐气笑了。“吃药也不管用是吗?” “嗯,用药治疗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雷泽青压下心里的苦涩回答。 “哦……我明白了。等我理一理,”陶乐看着眼前的男人,逐渐找回思路:“因为你爸妈要儿子给他们生孙子了,而我呢是只不能下蛋的母鸡,所以你准备找别人给你生孩子了,对吧?” “乐乐,你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也是……” “你说得对。我不该为了骂你就把我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是我爸的身体确实不好了。你知道的,我是独生,如果我们不能生孩子,那我爸这辈子就看不到孙辈了。老人家都想着含饴弄孙……” “合着离了婚以后就是你爸妈儿孙满堂,然后我爸妈就活该指着我这不能生的女儿哭哭啼啼愁白头呗?反正女儿是自己生的,也怨不得谁,你说是吧?想含饴弄孙的老人家也得分有没有那个命,是吧?呵,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个道理,风险自担嘛!”陶乐双手抱胸往后一靠,点点头。 “乐乐,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混蛋。我不是那种没文化的人,我知道夫妻俩遇到什么问题都应该一起面对一起扛,可是我真的是不忍心啊……” “别,没文化的人可不背这个锅!没文化不能生也相依为命共白首的夫妻多了去了!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真是至理名言!”陶乐生起气来脑子就会转的飞快,嘴又往往比脑子还快,连珠带炮的非得把对方突突了才解恨。 “……是,不管怎么说,是我的错。所以我也不敢要求什么,房子归你,首付不用给我了,剩下的贷款你要是不愿意自己供就卖了。车子也给你。我什么都不带走……是我欠你的……”雷泽青越说越小声。 “净身出户啊?”陶乐心底一片冰凉。“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雷泽青。你以为我会要一个到处都是你的痕迹的东西?” “乐乐!” “叫我陶律师!”陶乐一掌拍在桌上,喘了喘稳住气息。 “不好意思,既然你不讲夫妻情分,那你我就只剩下法律层面的关系了。你放心,这方面我是专业的,离婚协议书保证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陶乐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抓起手机就往外走。还没关上门,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也顾不上擦,脚上还趿着拖鞋,膝盖也因为步子迈的太快越来越痛。 这个样子自己肯定走不远,所以走了两条街,陶乐想了想,终究还是推开了一家酒吧的门。 陶乐不会喝酒,平时也尽量不喝,连婚礼上敬酒用的都是水,那时候雷泽青把她圈在怀里护着,他身上的酒气蔓延过去,倒也让她蒙混过关了。 呵呵,回忆如刀,见血封喉啊。陶乐一口气喝完眼前的小杯子,哇,好辣……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反正看电视上失意的人都喝这种,她也指着让酒保给她来了一杯。没想到这里续杯那么容易,拿手指指杯子就行的,陶乐觉得很有意思。 她现在不想说话,能不张嘴就不张嘴,张嘴必须灌酒,否则可能就会大哭一场。她觉得那些酒就像,就像液体沙袋,能够堵住她心里已经逆流成河的悲伤。 “女士?女士?”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轻轻推了推陶乐。后者已经睡着了完全没反应。 服务员也算见多识广了,看陶乐的打扮就知道又是这城市多出来的一个伤心人。摸了摸她身上的口袋,拿出手机。陶乐的手机没有设密码,服务员刷了刷最近通话名单,拨打了显示出来最近最常拨的那个电话。 “师姐!”对方是个男生。 “啊您好先生,是这样的,这个号码的主人在我们这里喝醉了,麻烦您过来接她一下好吗?” “……”电话那头默了默,“你发个定位给我吧。” “好的呢!” 半个小时后,一身篮球服的凌一弦出现在了吧台前。他刚刚正在学校室内篮球场里等着队伍轮换,眼看还有一个球就轮到他们队上了,这档口师姐居然给他来了电话,他怕有什么工作赶紧接起来。 “师姐!师姐!”凌一弦轻轻喊着陶乐。 “……唔……”陶乐睁开惺忪的睡眼,她的睫毛膏和眼线因为哭过,早已经晕开。因为趴在桌上睡觉,所以腮红口红也已经糊了开来。她脸上就像上帝打翻的调色盘,十分精彩。看见凌一弦,陶乐努力汇聚了一下视线,然后头一歪开了口:“咕咕!” “……?”凌一弦一愣。 “咕咕咕!”陶乐来劲了,“咕咕咕咕……咕咕咕!” “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凌一弦觉得头很大。看了看陶乐的拖鞋和衣服,明显是回了趟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出来了。看样子是离家出走,嗯,那那个家暂时不能送回去了。师姐娘家是在这儿吗?不会在别的市吧。 凌一弦想了想,发微信问了下徐敏华,要到了陶乐妈妈家的地址,顺便还借了1000块钱给陶乐付了酒钱,这才背起陶乐打了个出租往城南去。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风风火火的靠近,一把开了门。 “哟,你是……哎哟乐乐!乐乐你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快进来!”来人先看到一身运动气息的大男孩愣了愣,然后才看见他背上那个蔫了吧唧耷拉着个脑袋的陶乐,吓了一大跳,边搭把手卸“货”边朝屋里喊:“老陶!哎老陶,你快点儿过来啊!” “咕咕?咕咕咕!”陶乐被颠醒了一阵,看见妈妈,张开双臂求抱抱。 “哎哟这酒气……”陶妈妈差点被这一开口的味儿熏得升天。 “阿姨,叔叔,那个,师姐她喝醉了,服务员翻了通话记录找了我,我是师姐的助理凌一弦。哦,我是来实习的大学生!”凌一弦帮忙把陶乐安置在沙发上,冲陶乐爸爸妈妈鞠了一躬,认认真真解释道。 陶爸爸五十出头的样子,保养的不错,看着是个随和的人。他对凌一弦点点头,又担心地看了看陶乐,见她妈妈已经在照看她了,才回头对凌一弦说:“谢谢你了,小伙子。那这边就交给我们吧,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学校吧。今天的事麻烦你了。” 他把凌一弦送到门口,想了想又嘱咐道:“你们陶律师今天这个情况,尽量不要跟同事们讨论,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先别节外生枝。谢谢了啊!” 凌一弦听着这有些耳熟的口气,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的。那叔叔我先走了。” “哎,好!”陶爸爸目送凌一弦进了电梯,才把门关上。 那边陶妈妈正里里外外忙活着给陶乐打水洗脸洗手洗脚换衣服,手上没停嘴上也不停:“这是怎么了啊这是?乐乐从来不喝那么多酒的啊!泽青呢?泽青怎么没送她回来……你看这脚脏的,还有这膝盖,哎呀这膝盖又是怎么回事,手也破了,这是刚才摔哪儿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摔着了啊……哎呀喝成这样什么也问不出来真是急死个人!” “好了好了,别着急,你先让她睡一觉,等她醒来再慢慢问也不迟。喝醉的人睡觉就是最好的安置!”陶爸爸沉声嘱咐。 “你倒是有经验!哼!”陶妈妈白了他一眼。陶爸爸年轻的时候干工作要应酬,喝醉的经验也确实不少。 “你没听刚才那小伙子说吗,服务员找了他,没找泽青。乐乐喝成这样肯定不是一小会儿了,那说明泽青就没给她去过电话,要不那服务员找个最近的联系人不就行了!” “哎哟,还真是。”陶妈妈担心地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陶乐。“别真的小两口闹什么矛盾了吧?不行,我得问问泽青!” “哎哎哎,你先别给他挂电话,等乐乐醒来,你先听听她这边怎么说。先听别人的万一先入为主,回头你小心委屈了自己女儿!”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委屈我女儿了。”陶妈妈扁扁嘴。 “你最疼泽青了,总觉得他好,啊,乐乐不懂事,小两口哪次拌嘴你不是向着他。” “我那是向着他吗?我是向着我女婿!我还不是为了让我女婿心情好点,对我女儿就好点!反正呀,谁是我女婿我向着谁!” “好好好!总之你先别吵了,让乐乐好好睡一觉吧!” 第十章 星的方向,心的方向 头痛欲裂。 是陶乐醒来的第一反应。 口好渴。陶乐微微睁开眼,伸出手往旁边摸了摸,慢慢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出嫁前的那个。床头柜上有杯凉白开,陶乐摸到赶紧支起胳膊一口气喝完大半杯。 “啊……疼疼疼!”手肘擦破皮的地方提醒了陶乐昨天的那一跤。 倒回枕头上,陶乐望着天花板发呆。谁送她回来的来着?雷泽青吗?他有没有跟自己爸妈说什么呢?爸爸妈妈知道了怎么想啊?唉,妈妈肯定要难过了。爸爸呢?现在几点了,怎么外面那么安静?这个点儿,徐敏华那边不知道一个人行不行。 算了吧,自己都这样儿还想那些干嘛?那离婚协议是不是今天就写?要是小越儿在就好了,还能有个人商量商量。可是她快要生了,可千万不能给她添堵。不过人家有贺总陪着呢,不用太担心吧。 小越儿马上就要当妈妈了,真好呢……当妈妈……我以后是不是就当不了妈妈了?所以雷泽青那个混蛋就不要我了?他就因为这个就不要我了? 想着想着,陶乐鼻子一酸,眼角划过一滴泪。昨天的一幕幕慢慢回到脑海中,再之前,再以前,所有的回忆不受控制的一浪一浪涌进脑海中。那些温柔的,生气的,开心的,悲伤的故事,就像摁不住的地鼠,不受控制地一个一个蹦出来。陶乐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陶妈妈探进头来,看见陶乐举起胳膊挡在眼前,水杯也空了一大半,知道她是醒了。她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隔着被子摸了摸陶乐的背。 “乐乐,好点了吗?出什么事儿了啊,能跟妈妈说说吗?” “……昨天谁送我回来的?”声音里有浓浓的鼻音。 “是一个男孩子,说是什么实习生,白白净净的。”陶妈妈想了想。 原来不是他啊……陶乐心里最后一点小火苗“噗”地就灭了,委屈地翻了个身。 早晚是要知道的,陶乐心里叹了口气,扶着脑袋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妈妈,我之前,不是去做了检查吗?” “嗯,然后呢?……结果不好?”陶妈妈心里一紧。 “说是什么激素什么垂体的,反正就是,很难要孩子了。”陶乐越说越小声,垂下了头。 “啊?那,那怎么办呀?……泽青知道吗?” 一听见这个名字,陶乐眼圈儿又红了。 “嗯,”她点点头,尽量稳住声音说:“他说……”一开口却哽咽了。 “他说什么了?你快说呀?”陶妈妈心里更着急了。 “……他说,要离婚。” “……” “他说,他爸年纪大了,您知道的,他身体不好,医生之前也说过可能就这几年了,所以……” 陶妈妈一口气提上来,想想又压下去,又提上来,又压下去,终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 “那乐乐你怎么想?” “我同意了。” “……你爸以前啊总说,泽青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现在也不一定就是想的很清楚,也许他也只是一时冲动,毕竟他爸妈那边……所以你也别记恨他,还是再等等吧,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好吗?” “妈,我同意了,就是同意了。虽然我很生气,恨不得现在打死他!……我其实已经打算好好养身体的,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我知道他的压力,我也不愿意他为难,我只是……”很失望。特别失望。 “我这两天会把离婚协议跟他签了。妈,你不用劝我,我不想求别人可怜我。”陶乐别过脸,仰着头看天花板。 陶妈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陶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拟好了离婚协议,趁着傍晚雷泽青没在家,回去收拾了行李。除了衣物化妆品和自己的玩具手办漫画游戏机,其他陶乐什么都没拿。 她把婚戒放在了离婚协议书上面,往门口走去。本来想再回头看看,最终还是低下头推两个大箱子出了门,关掉了灯,也关掉了所有过去。 陶爸爸对于陶乐搬回家没有说什么。办完离婚手续那天,他给雷泽青打了个电话,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那天以后,雷泽青再也没有联系过陶乐。 陶乐像回到了少女时代,想玩什么想看什么都随心而为,不管忙到几点,晚上回来总会有一盏灯留着,早上出门前桌上会有丰盛的早餐,晚上陶妈妈睡不着,还会过来在暗夜中摸摸她的头,给她掖掖被子。 施越还是从陶乐的状态里觉察了什么,向陶乐求证后,气的差点一佛升天,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见了红,把她们家贺总吓了个够呛。施越进产房折腾了整整一个白天,最终顺转剖生下一个七斤八两的男孩儿。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结束实习的日子。凌一弦拿着手里的实习鉴定来找陶乐签字。 师姐在这大半个月里忙得像上了发条,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但是眼睛却依然很明亮,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她一样。 那天晚上以后,他没有去问师姐。倒不是因为不关心,他只是觉得,如果这个世上能够有什么人帮师姐度过这个难关,那应该就是她自己吧。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他的这个师姐,聪明,通透,豁达。 “拿来吧,我给你签字。”陶乐淡淡笑着伸出手。 “师姐,”凌一弦低头看着陶乐:“其实,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 “怎么了?”陶乐从桌子上抬起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师弟。 “你能不能送我个生日礼物?”凌一弦认真地看着她。 “哈?”陶乐被逗乐了,脸上笑意见深:“现在当师姐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还得给师弟师妹准备生日礼物呢!” 虽然知道师姐是在打趣自己,凌一弦还是有点失望。“不行就算了吧。” “别啊!你师姐我家贫买不起,扯上二尺红头绳,我也得给你……唔……扎个娃娃?”陶乐难得地想开开玩笑。 “师姐!”凌一弦被她气的没了脾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嗯,等我想想,行,明天给你安排上!” “谢谢师姐!” 第二天一上午陶乐都跟泰安的人在开会,下午出去见客户,到快下班的时候都没回来所里,凌一弦今天就正式结束实习了,明天就不用来所里了。他看看陶乐空空的椅子,心想师姐是不是忘了昨天答应他的礼物了。 六点半,凌一弦收拾好书包,有些不甘的离开了律所。师姐一整天连个信息都没有,八成是忘了。恹恹地回了学校,凌一弦换上球衣准备去篮球馆。正绑着鞋带呢,电话响了:“一弦,出来吧!我在你们楼下!” 凌一弦高声应了一句,飞快地跑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室友。 “这小子什么情况?谈恋爱呢?”对面床戴眼镜的男生问。 “谁知道啊!是不是上回那个总是坐他旁边上大课那个?”另一个刚洗完澡准备拿衣服去洗的瘦子靠在他床下。 “哪个?” “就那个,头发长长,腿又白又细那个?” “哦,没准儿吧……”眼镜回想了一下,女追男隔层纱,确实有戏。 十分钟以后,凌一弦回来了,脸上还留着一丝笑意。 “一弦!”跟在他后面进来一个男生,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问:“刚才楼下那个是你姐吗?给你送东西来?” “什么姐什么姐?”眼镜从床上探出头。 “不算吧,是我实习律所的律师。不过也是我们学校早些年毕业的师姐。”凌一弦坐进椅子,背着其他人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那是陶乐送他的生日礼物。 一个有些复古的怀表,打开盖子,里面原有的表盘被拆掉了,换上了一个勉强合尺寸的指南针,也不知道哪里抠下来的,盖子内侧是一张防水便利贴上剪下来的贴纸,用娟秀的小字写着:“去吧,皮卡丘!”旁边还画了个宝可梦的精灵球。 凌一弦笑了,想起刚才陶乐拿给他时,抬着头一脸煞有介事的样子。 “一弦,这可是你师姐耗时100分钟手作珍品啊!你要好好用,好好用,啊!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找不着北哦!” “……” “生日快乐!一弦!”陶乐踮起脚,本来想拍拍他的头,目测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站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苟富贵,勿相忘哈!” “……谢谢。”凌一弦看着手里粗糙可爱的怀表,哭笑不得。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刚才来的路上刚知道的,金融局那个案子一审赢啦!算不算也是个生日礼物呀?金融局的人非说要请我吃饭,我借口给推了。不过他们局领导都加了我微信,说朋友有事咨询我,看来我这反响还不错呀。” “真的吗?太好了!”凌一弦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师姐明天还有事儿不能起晚了,不跟你聊了。祝你今后一帆风顺!再见!”陶乐说完挥挥手转过身往外走,走出几步还回头冲他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宿舍去。 师姐,也祝您一帆风顺,走向更好的。 凌一弦合上怀表,衷心地许下这一年的生日愿望。 …… 记忆里,那个夜色中远去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了,但那双亮如繁星的眼睛,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 凌一弦拉开抽屉,把手柄放了进去,顺手拿起了旁边的怀表。打开表盖,贴纸已经有些卷边,不怎么粘了,但是小小的指南针还是勤勤恳恳地站着岗,牢牢指引着北极星的方向。 只要记住方向,哪怕走得再远,也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的。对吧? 第十一章 理智压倒一切 凌晨一点还是毫无睡意。陶乐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倒回枕头上,抓过另一个枕头盖上脸。白天有工作充实大脑还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凌一弦的声音就开始钻进大脑里搞事情了。 不是陶乐愿意胡思乱想,主要是跟法律打了那么多年交道,陶乐不相信什么巧合。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再次找出上午的自拍。 照片里,陶乐面带夸张地举手摆V,凌一弦在后面勾起嘴角笑得倾倒众生,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眼里的笑意,都温柔地倾注在了一侧的陶乐身上。 明明自拍的时候前置镜头里看俩人都是看着镜头的呀,怎么按下快门的一刻会变成这样呢?陶乐想不通,或者是不太愿意去深想。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人挖空心思地打自己的主意,她那么好,当然值得别人花心思。可是,凌一弦?陶乐扪心自问,自己何时做了什么,竟然让他生出了如此……放肆的念头?! 大胆孽障!自己可是他的师姐兼师父啊!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人也太大胆了吧!太目无尊长、太欺师灭祖、太……帅了吧! 额,陶乐被自己的终极念头吓到了,赶紧起来去厨房找口水压压惊。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刚喝了一口,忽的想起凌一弦好像只爱喝矿泉水。这么一想,突然好像手里拿着的这瓶就是他喝过的一样,陶乐脸上腾的一热,什么跟什么呀真是! 陶乐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了,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这种,心动的感觉。 可是不行,正因为自己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所以陶乐很清楚,从世俗的意义上来说,自己跟凌一弦是不合适的。姐弟恋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生育……严格意义上说,自己跟任何正常的有生育需要的男性,都不合适。 想到这里,陶乐脸上的热度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心里涌起的温热。无论如何,被人爱慕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即便无法回应,也该心存感激才是。凌一弦还年轻,经的事少,一时兴起也是有的,只要自己冷处理,过些时候他就能想通了。 但是还是有些淡淡地遗憾呢,陶乐心想。那个也喜欢波风水门的男孩,那个也喜欢吃烧烤剥毛豆的男孩,那个一手中单龙鹰秀的飞起的男孩,要是……自己能晚点出生就好了……甚至没准儿趁年轻还能再治治? 君生我已老,真是闹心!唉,以后他结婚,自己份子钱得包厚点,也算全了这份隐秘的心思吧。 陶乐想通了这节,倒也不那么纠结了,咕嘟咕嘟又喝了两口水,想着起来都起来了,又干脆上了个厕所再回去继续睡觉,居然一夜无梦。 已经实现了起床自由的陶乐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电动窗帘缓缓打开。初春里,阳光明媚,清风不扰,几声鸟叫清脆动听,陶乐不由得诗兴大发,张嘴就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咚咚咚叮咚咚叮咚咚叮……”视频邀请?陶乐接起来。 “还在赖床啊?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别刺激家有熊娃的老母亲了!”大山是个起得很早的孩子,而且醒来就要把全家都喊醒。 “早醒了啦……干嘛呢?”陶乐抠抠眼角,坐了起来。 “什么干嘛呢,我问你,周五晚上你不是说小凌要去找你吃饭吗?就没啥进度?” “唔……”陶乐觉得要给她更新一下信息:“昨天一起去逛街来着,还打了把游戏。” “昨天也见面啦?”施越在那头大声惊叹:“这连着两天见面,说没鬼谁信呢!我看他八成是对你情根深种,然后守身如玉多年,现在掐指一算因缘际会,终于要蓄势待发了!” “一句话五六个成语,我觉得你可以去参加成语大赛了。” “别给我扯开话题,老实交代!” “……小越儿,你真觉得我俩合适吗?我可比他大六岁呢。” “那又怎么样,你不敢吗?我看你喜欢的那些电视上的小鲜肉,哪个不比你小十几岁啊……”施法官振振有词。 “呵呵。” “我觉得吧你得这么看。这爱情啊,它对女人来说是一种保养品,时不常的是需要来一个的。你都这么久没谈恋爱了,之前阿姨给你张罗的那些我看也没什么戏,倒是小凌,” “你一直管他叫小凌我更没感觉。”陶乐翻了个白眼。 “哦行行行,凌一弦。倒是这个凌一弦,凭借我明察秋毫的眼力,我敢断言,你俩绝对能有化学反应!现在又不是说要让你想想婚礼是上烧猪还是香槟塔,只不过是让你踏出去一步,沐浴一把爱情的圣光嘛。这就跟泡温泉一样,毕竟也不是人人家里都适合安装浴缸的,但偶尔也是要去温泉度假村小住几天的嘛!何况还是这样难得的高品质富矿泉水!” “你家贺总知道你是这样的渣女吗?” “……额。” “你们领导知道你是这种价值观的干部吗?” “陶乐!”施越老底都要被揭穿了。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为我好,怕我时间长了能当道姑修仙儿了是吧。没错,年龄差在我这儿不算什么大事儿,大不了我脸皮厚点就吃这把嫩草了怎么滴!老娘风华正茂半点不虚啊!但是小越儿,我是怕万一人家当了真……他还年轻不知道深浅,我这多活的六七年可不是光脸上长褶子了,我大脑里的褶子也多了呢。再说了,我更怕万一一个没把握好我自己也当了真,到最后又要面临人性的考验……啊,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啧啧啧……”陶乐正经不过三秒的体质适时发作。 “你要这么说就……就真是有点道理哈。”施越墙头草体质也适时发作。 “额……那个,”陶乐突然发现镜头里有一片不合时宜的衣角。“贺总好!” “!!!”施越汗毛倒竖,完了,爱情教母被抓了个现行。 通话结束。呵呵,陶乐心里默默为施越献上一朵小白花。 “富矿温泉水?” “……额,这个……” “家里的浴缸不够好是吗?” “哪里哪里,好的很好的很,特~别大,还带按摩的!” “特~别大吗?那要一起试一试才知道了。” “啊啊啊啊!”祸从口出的施越被拦腰抱起,只来得及在经过的时候伸长胳膊甩上房间门…… 凌一弦下了庭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看了看,“打不到嘿打不到”那个欠扁的火柴人头像旁边还是没有小红点。已经一周了,不论是早安问候,还是分享链接,陶乐都没有回复。就是再迟钝,他也知道,陶乐在躲着自己。她果然猜到了。也是,凭自己留的线索,她要是还猜不到就是自己看走眼了。凌一弦暗暗叹了口气,这也在预料之中不是吗?只不过实在不想玩什么暧昧的持久战,有些事还是得快攻。 看着侧柜上摞成小山的卷宗,凌一弦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看来这几天得加班加点才能挤出点作战时间来了。 那边陶乐刚刚回到办公室,正在查看助理整理的案件意向,以及所里近期接的几个大项目,顺便看看这周所里的主要会议安排。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陶乐抬头一看,是李主任,带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站在门口。 “李主任!您怎么来了,请进!”陶乐起身迎了上去,又给他们让了座,自己也坐下开始泡茶。 “哈哈,陶律师这儿肯定有好茶,咱们今天有口福了!”李主任笑着向两位推荐道。 “主任说笑了。这两位是?” “哦,小陶,这位是南部证券的李总,这位是南部基金的王总,李总是我老乡,这次来找我有个案子,我看了下可能还是得你亲自出马,再让吕铮他们几个跟你一起跟进,你看看?”李主任也算是陶乐的师父,一直很关照她,对她的能力很是信任。 李总和王总也适时递上名片,陶乐双手接了,也赶紧从桌上拿了名片递过去。她记得南部证券是十年前成立的,虽然规模不算很大,但在业内也是小有分量。 “主任您真是抬举我了。……来,喝茶。李总、王总,请!” 李总接过茶,闻了闻,正山堂的金骏眉,确实是好茶。想起她刚才第一遍洗茶出水洗杯闻香的熟练,心里对这个年轻的合伙人又高看了两分。抬眼对李主任去了个眼神。李主任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容又得意了几分。 陶乐假装没看见二位老李之间的眉来眼去,笑着问明了大致的案情。确实有些棘手,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大面儿的理确实不在他们这边。不过一方面是李主任亲自带过来的交情,一方面诉讼费用给的也豪爽,陶乐倒是也没有不接的道理,于是叫了助理小汪进来,双方互加微信约了个时间签合同,这个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刚送走李主任一行,桌上的内部机亮起了灯,是前台小韩。 “陶主任,前台有位雷先生找您。但是他没有预约,您看……”小韩那边明显有些难办,她才来两年,也没见过雷泽青。 “……”没接电话居然杀上来了,陶乐叹了口气。“你带他过来吧。”然后放下电话又通知小汪,把一会儿的会议推迟半小时。 “陶主任,您的客人到了。” “嗯,谢谢。你去冲杯咖啡过来吧。”陶乐向她点点头,又看了看她旁边的人,扬手对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坐吧。” 第十二章 当年没说的话 雷泽青解开西服的一个扣子,坐了下来。陶乐从大班椅上探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陶乐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多年不见,风度不减。陶乐暗暗庆幸自己今天出门前敷了块面膜。 “陶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的。”雷泽青语气温和地回答。 陶乐心里翻过一百个白眼,前男友们最大的问题果然是误会每个前女友总是对自己念念不忘啊!你以为你谁啊,谁有闲工夫生你六年的气! “好的,想谈什么。我给你20分钟的时间。”陶律师换上一张扑克脸。 “……我想先正式地为六年前的事跟你道歉。对不起,陶乐,当时……” “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这题过。下一个话题。” “额……”雷泽青被陶乐的干脆利落噎了一噎。好在小韩过来送了杯咖啡,算是及时解了围。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即溶的,甜的让人发怵。 放下咖啡,雷泽青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你可能也在想我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复婚。其实,这些年来,我也在尝试着忘记你,我也……见了几个不同的人,但是她们……她们都不是你。” “雷先生,不好意思,”陶乐打断他的深情独白:“恕我提醒您一下,当初你我离婚的理由,是因为你需要孩子,而我不宜生育。坦白说,现在我并没有改变身体状况,当初的问题至今仍然没有可能解决,所以我不太明白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义?结婚离婚复婚反复横跳,您是看上民政局门口的那对石狮子了吗?” “陶乐,我爸他前两年去世了……” “……”呵,问题解决不了,提出问题的人解决了也行是吗。“节哀。”陶乐垂下眼睛。 “当初,爸爸,哦不,叔叔给我打了电话,我答应他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他确实做到了,虽然只坚持了六年。“这些年,我也见了几个人,但总是没办法走到一起。……上个月,我去证监会,远远看见你和我一个投行的朋友站在那儿好像聊的挺好的。我后来找他打听了一下,他说,这几年好像没听你身边有谁。我这几年也一直没办法再接受别人,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也和我一样,或许我们……”雷泽青向前倾了倾,眼神里满是期待。 陶乐恍然大悟,合着是自己无忧无虑单身汪的幸福生活被他当成了是沉迷旧情无法自拔啊!这真是跟谁说理去!看来有些话,不说清楚是真不行的。 “嗯……泽青,”陶乐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承认,离婚头一年,我确实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赌气冲动了,也确实想过如果你能低头认错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个机会。可是后来我慢慢回想过去,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雷泽青眼神一暗,靠回椅背上。 “泽青,其实我们并不适合。”陶乐坦然地看着他。“表面上看起来我们两个都是高学历高薪酬的精英人士,但实际上我们自己知道,出了校园以后,我们两个还有多少共同的话题呢?而且我们都不甘沉寂,事业上都需要发展,又能有多少时间用来经营一段婚姻?你是做这行的,不会不知道,没有投入,谈何产出。这段婚姻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可是当时你已经决定要调整工作状态了……现在你的工作强度也比当年要小了,或许……” “即便如此,我们能聊什么呢?以前是工作填满了时间,现在呢,你想用什么来填满我们相处的时间?我喜欢的那些,你并不感兴趣,而你想要的,我也根本给不了。” “没关系的,你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你玩游戏看电视剧都没问题的,我不会干涉你……” “不是这样的,泽青。感情的世界,容不得一丝勉强。你勉强自己接受了一时又能如何?就像当初,我想过调整状态去当一个贤妻良母,可是正因如此,当发现自己因为一纸报告而被否定的时候,才会那么失望和愤怒,后来想想,其实也不过是压抑之后找到的发泄口罢了。” “……” “所以泽青,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是好人和好人未必就能修得好合。你不能只顾喜不喜欢,而忘了适不适合。”陶乐平静地望着他,眼里无悲无喜。 “不是的!是我不好,是我想错了!陶乐,叔叔以前不是总说吗,犯了错不要紧,要紧的是知错能改!我可以改的,我能改变,真的,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雷泽青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不免着急起来。 “泽青,能改变的是犯错的人,而不是故事的结局。我们的故事已经有了结局,”陶乐淡淡地笑了笑,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而人生还长,你总会有新的故事,我希望到时你能有更好的结局。” 雷泽青颓然低下头,咬了咬牙,暂时克制住了继续争取的冲动。无意中他扫到陶乐桌面上的两张名片,他认得出来,那是同行南部证券的logo。“这是南部证券吗?是何总还是李总?” 陶乐瞥了一眼名片,随手收在了旁边的文件夹里。“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这样吧。我后面还有会,”陶乐站起来:“就不送你了。祝你一切顺利,以后如果有业务上的需要,欢迎咨询联系。” 这样客套而疏远的逐客令,比骂他还难受。雷泽青宁愿陶乐像当年那样对他冷嘲热讽,或者声泪俱下,也不愿意她像如今这般心平气和地应酬自己。又或者,她已经在和其他人交往了吗?是上次那个叫凌一弦还是一贤什么的?陶乐说自己跟她没有共同语言,那个小年轻难道就有吗?等等,陶乐喜欢的东西……雷泽青心头一紧。他知道现下多说无益,但自己也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否则也到不了今天。只能暂时先试着退后一步,重新等待机会了。 “陶乐,我明白了。那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坦白说不是很有必要。但如果是业务上的需要,你可以相信我的专业素养。” “……好的。那,再见。”雷泽青起身扣上西服扣子,直了直腰,还算干脆地走了出去。 其实这场谈话迟到了六年,陶乐心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和雷泽青之间,早就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了,只是当初因为各忙各的,很多问题被掩盖了起来罢了。 共同话题啊……陶乐又想起了那张年轻的脸。雷泽青刚才的话倒也不是全无营养。多见几个人,也未必就要求个什么结果,就能求个什么结果。呵,现在大家都是这么随意的吗?真·认真你就输了啊。所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见见什么人呢? 晚上八点多,凌一弦坐在法院附近的咖啡厅里,看着对面的男人。对方推过来一张名片,凌一弦瞄了一眼,挑了挑眉,伸出手去却没有拿,只是端起了面前的特浓美式喝了一口。 “要联系上凌先生可真是不容易。”雷泽青自嘲的笑了笑。要不是那天凌一弦穿的衬衫有点眼熟,他一时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雷先生找我,是因为陶乐吗?”凌一弦从繁重的业务中抽身出来可不是为了喝杯咖啡联络感情的。明人就别说暗话了。 “据我所知,凌先生今年才28岁,年轻的很。这样直接称呼陶乐的姓名,可能不太合适吧。”雷泽青笑得老神在在。 “据我所知,雷先生在我这个年纪,已经结束了一段婚姻了。所以,28岁不算很年轻了。” “……”雷泽青看过朋友发来的简历,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凌先生最近好像跟陶乐走的比较近?” “我在追求她。”凌一弦坦坦荡荡。 “……”这个家伙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陶乐知道吗?” “你觉得呢?”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和她当年的事,有些误会。这几年,我们虽然没有在一起,但她一直是单身,并没有喜欢上别人。所以……”雷泽青抛出一句。 “所以,”凌一弦勾起嘴角,“雷先生倒是有过其他机缘咯?” “……” “可我看雷先生的口气,好像是想跟陶乐再续前缘啊。可见离婚之后,单身与否并不说明有情无情,雷先生说是吗?” “凌先生认识陶乐时间比较短,你可能未必如你以为的那样了解她,我却不一样。有些事情,我能接受的,你却不一定。不如趁早收手,以后大家交个朋友,多个照应。”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雷先生怕不是没听过吧。” “听这意思,凌先生是打算跟我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了?” 凌一弦闻言一哂:“雷先生您好像搞错了。从您劳心费力地想找我开始,天平就已经倾斜到我这边了。”他喝了口咖啡淡淡回道。 ……真是个前所未有的劲敌,雷泽青暗忖。大学的时候陶乐也不是没有追求者,即便俩人确立了关系,也还是总有人想着给有主的名花松松土。可是都不曾像今天这个人一般让他感受到强大的威胁。 再加上他的背景…… 雷泽青松开咬紧的牙根,故作轻松地笑道:“凌先生好口才。” “谢谢您的咖啡,我还有工作,失陪了。”凌一弦起身结束了这场没有营养的嘴仗。 师姐六年以来一直单身啊,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吗? 凌一弦回办公室的路上,只思考了这一个问题。 第十三章 那我们试试吧 南部证券的案子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打,陶乐必须承认,完胜的可能几乎没有,但也不是毫无突破口,其中两项诉讼请求还是有机会驳回去的。刚刚下了案情研究会议,助理送来了申请回避的合议庭成员名单,陶乐看完一愣。 凌一弦? 凌一弦倒是早就知道了陶乐的案子在自己手上。但这样这段时间自己反而不适合跟她联系了,他甚至怕陶乐一个狠心想出什么歪招来把他给回避了。 凌一弦猜得没错,陶乐还真是动了心思,可是后来想想,自己这格局还是小了。这年头法官一个个的铁面无私着呢。小越儿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个来找我说情的,我都笑眯眯的听着,回头就给他记上!”就是这么冷酷就是这么无情。凌一弦这种优秀青年法官,要真是那么容易徇私枉法,那真是丢了母校和自己这个半师的脸。 答辩状交上去没几天,陶乐却收到了意外之喜——对方居然提出和解。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有,反正没砸着过陶乐。这种三七开容易砸招牌的活儿,如果不是因为李主任介绍的,陶乐一般都是不接的。之前不是没有再三去争取过,但对方占着理儿胜券在握的,根本不理会他们抛出的橄榄枝。陶乐抬头看看窗外,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下和解是好事,南部证券这边没理由拒绝。所以陶乐也乐得过关,勾了几个点让吕铮带着团队跟对方律师去对接。 又过了两天,吕铮来了她办公室,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去咖啡机前自己忙活起来。 “昨天谈得怎么样?”陶乐眼皮都懒得抬,拿出茶叶准备泡茶。 “陶乐,你猜怎么着?” “有屁快放,卖什么关子。” “啧,你知道这回人家为什么同意和解吗?” “嗯?为什么呀?”陶·捧哏儿·乐被迫营业。 “因为你!准确的说,是因为你上头有人儿~”吕铮故意拖长音把戏剧效果拉满。 “我上头有人?”这回陶乐真的有点蒙。第一反应是难道凌一弦作为法官给人家施压了?不能吧,他看上去可不像这种人。 “昂!是信银的老总找了他们!那肯定是老雷去求了上司出面啊!你别装蒜,我可是听小韩说他之前来过你这儿了。” 信银?这么说,真是雷泽青走的路子? “人家律师那话里酸的哟,柠檬精附体了我跟你说。回来的路上,南部证券的人一直跟我说你是他们的福将呢!”吕铮回想起对方律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真是令人同情,都是同行,谁不知道这个案子和解了对人家而言是吃了多大的瘪。 陶乐却高兴不起来。她不想领这个情。 “这老雷够意思啊。我说陶儿,你俩是不是……那个?嗯?”吕铮只知道当年俩人离婚,具体原因陶乐肯定没说,所以他也一直以为就是小两口年轻气盛,可惜了一段好姻缘。 陶乐白了他一眼,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吕铮自觉是不是说错了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自己还是别趟这个浑水,趁着陶乐愣神的功夫,端着咖啡麻利儿地溜了。 法院走廊。 凌一弦背靠在窗台上,皱眉看着不速之客的雷泽青。这人还真是,说好听点是锲而不舍,说难听点就是牛皮糖。可人都来了,不见又显得自己有点儿飘,只好挤出几分钟来应付应付。 “陶乐的案子和解了,凌法官不会失望吧?” 原来是这哥们儿的手笔。凌一弦推了推镜框,“减轻了工作量,我不理解有什么可失望的。” “其实对凌法官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吧。可惜啊,您得背着铁面无私的包袱,反而束手束脚了。” “雷先生有空关心我的包袱,不如想想怎么获得陶乐的谅解吧。毕竟,旧仇未报又添新恨,雷先生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一把好手。”凌一弦站直身子,不打算再浪费时间。“您先是侮辱了她的人格,时隔六年又再侮辱了她的专业。啧,我真是胜之不武。” 雷泽青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凌一弦已经抽出他公文包外侧夹着的访客单签上字,塞回了他西服胸前的口袋里。 “不送。” 雷泽青额头逐渐冒出细密的冷汗。打开手机想联系陶乐,却发现多了一条短信,是陶乐的。 “有时间吗,聊聊吧。办公室等你。陶乐。” 这次倒是很快被带进了陶乐的办公室。雷泽青看着坐在沙发上泡着茶的陶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明前茶还没到,你先喝这个吧。”陶乐给他倒了一杯,清清浅浅的茶汤装了小小的一玻璃杯,色泽诱人,可雷泽青却觉得难以入口。 “陶乐,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 “嗯。你只是想让我记你的好。” “……”心事被直截了当地戳穿,雷泽青一时无语。 “我上回就说了,你很好,我不是因为你不好而不愿意给你机会的。” “那到底为什么?”雷泽青不明白。 “当年,我并不是因为你嫌弃我不能生孩子而生气。我也为人子女,明白你的难处。你这个人,”陶乐垂眼温柔地笑了笑,“聪明,能干,温柔,孝顺,冷静,坚韧,总之有很多很多的优点。” 雷泽青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不安。 “可是这么优秀的你,却在我们遇到问题的时候,把我先推了出去。这就是你一个金牌保代的解决方案?……你在需要做选择的时候,最先选择放弃了我。所以在你心里,我的顺位是最靠后的。只有在前面的人离开或者让出位置的时候,我才能顺位上前。”陶乐眉间染上了一层悲凉。 “当和你的其他利益没有冲突的时候,你当然愿意为了帮我倾尽全力,就如同你过去一直护着我那样。相信这次你也费了不少功夫才说动你的上司,辛苦你了。” “可是泽青,我已经无法再信任你了。你不会不懂,信任这个东西,一旦消失,就再也无法建立了。” 雷泽青怎么会不懂,诚信是他们这行的基石。 “更何况,和解也好,辩护也罢,胜诉败诉,都是我的职业的一部分。我如果求你了,那是我出于维护当事人的利益和我自己的职业规划而做出的专业判断。可我没有,为什么。因为不值得。我不值得为了这么个案子就押上我自己在业界的名声。或许有那样习惯取巧的律师,但我陶乐不是。你帮了我的当事人,我替他们谢谢你。但是你,和我不是同一路人。” 陶乐端起茶杯,不再说话。难得有个共同爱好的雷泽青知道,这是在送客了。 他心情沉重地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扶着门回头,看着正在眺望窗外城市风景的陶乐,自嘲的笑了笑问道:“那凌一弦呢?” 他?陶乐身子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扬起嘴角。 “他可是我带出来的。” 雷泽青脸上白了白,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就算以后的路你们想要一起走,恐怕也不会太容易……祝你幸福。”说完落寞地带上了门。 陶乐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细雨蒙蒙的城市,就像人心一样看不太分明。她低下头望了望道路两旁的大树。 可是春天还是来了的呢。就像枝头嫩绿的青芽告诉她的那样。 华灯初上,陶乐动动僵硬的肩膀,觉得今天有些累了。干不动了,算了,关机走人。走到车库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下午六点有一条来自凌一弦的微信。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都不写见面时间的吗?!什么鬼!陶乐一头黑线,踩着油门的脚倒是十分诚实。 八点四十五分,陶乐紧赶慢赶地总算进了车库。天知道一路上遇到了多少红灯,真是见了鬼了。 急匆匆地从电梯上来,陶乐穿过大堂,走出门外就看见凌一弦正坐在喷水池另一头的台阶上,伸着两条大长腿,抬着头在……陶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星星? “……”陶乐平复了一下呼吸,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等了很久吗?” 凌一弦抬头看着陶乐坐下,摘下了眼镜。“一个多小时吧。” “不看星星了?”陶乐看着他放在一旁的眼镜。 “不用了。” 不用了?什么鬼。陶乐真的有点讨厌凌一弦了,总是让自己觉得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 “雷泽青去找你了吧?”凌一弦递给陶乐一瓶矿泉水。 陶乐接过来喝了一口,心里有点奇怪,但想了想雷泽青的能力,又觉得说得过去。 “嗯。” “你跟他都说清楚了?” “……嗯。”陶乐怎么觉得这么像在回答审判长的提问。 “这哥们儿可真是个人才!”凌一弦笑了。 “……”怎么了你就跟他哥们儿了。人家之前跟你握手你还不要呢。 “他其实人不坏的。你不要对他那么大的敌意。”陶乐觉得还是要给雷泽青一个公正的墓志铭。 “我知道他人不坏。”凌一弦双手撑在后面,转头看着陶乐:“可我为什么对他那么大敌意……你是真不知道吗?” “……”陶律师觉得正在遭受辩手加律师生涯的最强拷问。 陶乐皱皱鼻子,在大脑中迅速浏览自己看过的各类偶像剧名场面。好半天才转过头看着他,挑挑眉故作潇洒地说:“那我们试试吧!” 话音未落,陶乐的唇就被吻住了。 第十四章 星星在哪里呀 这是一个漫长的吻。 从一开始的迫不及待,到逐渐地放缓节奏,陶乐闭上眼睛,沉浸在凌一弦的气息里。过了一会儿,她微微向后仰头想要喘口气,却被凌一弦的手攀上脑后,更加深入地吻了过来。陶乐闭着眼无奈地皱了皱眉,用上了点力气咬了咬他的舌尖。 凌一弦接收到了陶乐的讯息,停了下来,向后退了退,两只手捧住陶乐的脸,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不舍地亲了亲她微微红肿的唇,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移开了手。 “……”陶乐抿抿嘴,脸烫得厉害。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绝对像个熟透的大苹果。果然功夫荒废太久不行啊,真是三日不练天下知。 “……我们上去吧。晚上起风了还挺冷的。”凌一弦低头戴上眼镜,嗓子有点哑地说。 “上去?”陶乐估摸着现在也快九点多了吧,再晚明天他不用上班吗。 “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凌一弦拿起脚边的背包拍了拍,站了起来。 “你要住一晚?在我家?!”陶乐抓住凌一弦伸过来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嗯。” “嗯?!”陶乐觉得这个节奏有点开火箭了。现在年轻人都这么野的吗? “单位宿舍停水了。我有洁癖。”凌一弦面不改色地张嘴就来。说完拉起陶乐的手就往大堂走去。 陶乐一路被他牵着上了电梯,站在门口时人还有点懵。 深呼吸一口气,陶乐内心给自己打气:“淡定点,陶乐。借住一晚而已,你家又不是没有客房,你虚什么?” 定了定神,陶乐输入密码开了门。凌一弦看了眼大致密码,暗暗好笑。波风水门加陶乐自己的生日,亏她想得出来。 进了门,陶乐拿了双拖鞋给他。“……额,这是我爸爸的,你要是介意的话就不穿鞋也行。阿姨每天都来擦地板的。”陶乐家是全屋木地板,所以不穿鞋走在上面也不会多冻脚。 凌一弦低头看了看,还是换上了陶爸爸的拖鞋。心想下次得自己带一双过来了。 “客房在那边,洗手间在这边,里面的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洗衣机就在淋浴房后面。哦,冰箱里有矿泉水。……唔,还有什么需要你再跟我说。”陶乐有点尴尬地絮叨着。 凌一弦一把拉住经过身前走来走去介绍讲解的陶乐,手上微一用力就把她拽进了自己怀里,低下头轻声喊她:“师姐……你别紧张,我没打算干什么。” 陶乐被他这声“师姐”叫得身子都酥了半边。靠!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称呼这么不正经!不过内心还是因为有他这句话而安定了很多。 “不用管我。”凌一弦松开了她,“你先去洗澡吧。” !!不要总说让人容易误会的话好吗!!陶乐觉得眼前的情况有点超纲了,她现在急需施越附体一下。 凌一弦去了客房,陶乐松了口气,也赶紧溜回了房间。等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凌一弦已经洗完了,正站在书房的展示柜面前欣赏着摆在正中的收藏——编号820的dac肉山。 六年前离婚的第二天陶乐就去把它买了回来。当时老板正在跟网友因为7800还是7300磨来磨去了好几天。陶乐过去二话不说刷了八千块的卡,钱货两讫。 “好看吧?”陶乐擦着头发,得意地打开柜门,“你要不要摸摸?” 凌一弦伸出手,隔着毛巾摸了摸她的头。陶乐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啊?”洗了个澡,陶乐感觉大脑缓过来不少。 “……嗯。”年轻人就是有一说一不藏着掖着。 陶乐觉得很有意思,突然想逗逗他,想想还是忍住了。就冲刚才那个吻,谁逗谁还不一定呢。她可不想以身犯险。 “咕咕……”陶乐的肚子响了起来。 “你没吃晚饭吗?”凌一弦失笑。 “额……一忙起来就忘了。”陶乐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 “家里有面吗?我给你煮碗面吧?”凌一弦往厨房走去。 “你还会做饭啊?”陶乐跟了过去,想打开灶台顶上的柜子。 凌一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也不算多会吧,但煮个面条还是没问题的。”他站在陶乐身后,越过她的手把上面放着的面条拿了下来。 都怪阿姨个子太高,挂面都要放上面。陶乐心里嘟囔着。 凌一弦打开冰箱看了看,嗯,有鸡蛋也有西红柿,食材倒是不算缺乏。他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几个锅,选了个就手的长柄小炖锅,接上水放在了煤气灶上。又把西红柿洗洗切了放一边,回过身来跟陶乐一起靠在大理石餐台上等水开。 “我妈走得早。以前读初中那会儿,我爸总是太忙没时间给我们做饭,到了饭点儿我就会煮两碗面当晚饭。另一碗给我妹妹。” 陶乐记得他好像是有个妹妹,不过以前没细听他说过。“你妹妹现在在哪儿呢?” “她刚读完博,进了研究院。” 水开了,凌一弦熟练的把面条散开了一圈下了锅。 “哦?她是研究什么的呀?”陶乐有点好奇。 “好像是种子科学一类的吧。”凌一弦仰头想了想。 “哦~杂交水稻?”陶乐想到了袁隆平爷爷。 “唔……可能是?我也不太清楚。她平时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或者田里。”凌一弦在面里卧了个荷包蛋,再把西红柿倒进去,加了点盐拿筷子试了试味道。他走了两步打开橱柜找了找,找到了碗柜,就拿出一个装面的海碗把面倒了出来。 “刚才没找到葱,凑合着吃吧。”凌一弦把面端给陶乐。 早就饿了的陶乐赶紧吃了一大口。 “……”真是不给人活路啊,人长得帅打游戏厉害就算了,煮的面还这么好吃!陶乐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得拿点儿什么绝活出来才能找回场子。 “不好吃吗?”凌一弦看她吃了一大口就开始发呆的样子,奇怪地问道。 “好吃!”陶乐重重地点了点头,赶紧呲溜呲溜地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没有撒谎。 凌一弦扬起嘴角,拿了张纸巾给她印了印唇边的汤汁。 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陶乐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放洗碗机里就行。”她叫住正要洗碗的凌一弦。 “就一个碗一个锅而已,两下就洗完了。”凌一弦果然只用了几分钟就洗干净了,还把灶台也抹得干干净净。 “真看不出来你那么会做家务。”陶乐由衷地赞叹。 “我也就只会这些,别给我戴高帽,”凌一弦擦干手,捏了捏陶乐的耳垂:“你以后别想赖给我。”陶乐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十点多,这个点儿睡觉有点早,而且陶乐也还不太想睡。 “要不一起看个视频?”主人提议。 “好啊。”客人附议。 陶乐在手机上选了场喜欢的主播最新的单排来投屏,俩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本来是场不错的解说视频,可是陶乐却发现注意力很难集中。因为凌一弦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让她觉得心跳有点快。 “那个,一弦,”陶乐轻声叫他。 凌一弦闻言低下头。 “……你喜欢我什么呀?”陶乐倒不是不自信,她只是没想过自己会吸引比她小那么多的男人,内心着实有些好奇。 “……你就当我有恋母情结吧。” “……”会不会好好说话! 凌一弦看着一脸再不好好说话就准备暴揍他一顿的陶乐,开心地笑了。凑过去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师姐的眼睛像星星,一看到就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就好像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只要看着你的眼睛,我就会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陶乐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有一瞬间她觉得,凌一弦是真心想跟自己一直走下去。可是自己…… “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陶乐眨眨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凌一弦很快就告诉了她答案。 不同于之前,这次凌一弦的吻很耐心很轻柔地落在了她的眼睛,鼻尖,唇角,慢慢含住她的双唇,舌尖撬开贝齿缓缓深入,勾着陶乐跟他纠缠不休。陶乐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着,双手不自觉的绕上他后颈,任由自己沉沦陷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陶乐觉得自己可能会需要一个AED来除颤的时候,凌一弦终于放开了她,又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才算结束。这是他的专属ending仪式吗?陶乐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居然还有能力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师姐,”凌一弦哑着嗓子苦笑:“你真的要去睡觉了。不然,我不能保证不会有计划外的事情发生。” 陶乐脸上刚刚退下去一点的绯红又腾的一下卷土重来。她也不是小姑娘了,当然不会不明白凌一弦话里的意思。所以赶紧乖乖听话,低着头起身,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凌一弦看着陶乐关上的房门,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两手交叉放在脑后,往沙发上一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己这个留宿的主意,还真是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陶乐睡前给施越发了一条微信,带着甜甜的笑容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终于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陶乐就被施越的视频邀请给吵醒了。 “陶乐同学!你真是给我长脸了啊!”眼睛都还睁不开的陶乐被这超高分贝的嗓门吵的耳膜一震。 “……施越同学,请你冷静。”陶乐声音沙哑地开口。 “冷静?你让我冷静?我一醒来就看见你发的——我和凌一弦在一起了。——这加上标点符号也就十个字的微信,你让我怎么冷静啊!我要知道时间地点事件对白和姿势好吗啊啊啊啊!” 第十五章 甜蜜蜜 陶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嘴角就再也没有下来过。她想着既然醒了,就干脆起来吧。于是趿着拖鞋下了床,拿着手机进了主卫,一边刷牙一边聊天。 “你不要那么激动好不好。跟没见过世面的一样。一会儿小心你家贺总又听了墙角。” 施越想象了一下她家老贺猫墙角下偷听的样子,画面太美,忍不住也笑了。 “啧,别扯远了。那细节我以后慢慢审,你赶紧先通报一下最新情况。” “就……昨天晚上决定的呗。然后唔……kiss了。唔……然后你们单位宿舍停水,他就在我这儿借住了一晚。”陶乐老老实实主动交代。 “……”施越倒吸一口凉气,她还是低估了年轻人的战斗力啊,当晚就这么刺激的吗?“等会儿,我们单位宿舍停水?哼哼,这种鬼话你也信?” “后来回想是不太信,但是……”陶乐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得更甜蜜了:“他那不是挖空心思想跟我在一起嘛,就随他咯。” 得,施越无话可说,一个敢骗一个敢信,没她什么事儿呗。 “那他现在还在你家吗?”现在快早上八点了。 “应该走了吧,这儿到你们单位也得半小时呢。”陶乐洗完脸抽了张棉柔巾擦干水。 “行吧。我也得上班了。那……有什么新情况记得及时通报哟,您的吃瓜小亲亲这边在线等哟~哈哈哈哈哈!” “滚吧你!” 陶乐挂了通话,抹上乳液和防晒霜,把一头长卷发拿发胶随便抓了抓简单扎起来,到衣帽间选了身高腰西装连体裤换上,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跑回卧室扑到床上一把抓起手机。 唔?居然没有来自他的新微信?这都八点多了,连个“早安”或者“我去上班了”都没一句?? 陶乐气鼓鼓地扔下手机回到衣帽间,嘟嘟囔囔着选了副珍珠耳钉,一边扣着一边出了房间门。 凌一弦正坐在沙发上看漫画。 “……”陶乐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愣了一下才赶紧快手快脚地走过去,爬上沙发盘腿挨着他坐下。“你不用上班的吗?” 在歪头仔细确认了一下她眼里喜大于惊之后,凌一弦才放下漫画:“我请了两天公休假。” “真哒?”陶乐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惊喜了。 “嗯。真的。熬了好几次夜呢,不然哪里批的下来。你看,我的黑眼圈都还在。”凌一弦说着把脸凑过去。 “真的吗?我看看……”陶乐一听就心疼起来,赶紧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好像他眼底确实是有些乌青呢。这么一看,心疼又多了几分。 “所以……”凌一弦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再收留我两晚?” “额……”一上来就两天三晚的节奏,陶乐的心脏确实有点吃不消。 “可以吗……”凌一弦居然撒起了娇! “……好吧……”陶乐败下阵来。好吧,其实自己也确实挺不想分开的。 凌一弦笑着亲了她额头一下,以示奖励。“吃早餐吧。”说着一把拉起她走过去坐到高脚餐椅上,从灶台上拿了两个盘子过来,又打开冰箱倒了两杯牛奶。“烤吐司和煎鸡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牛奶需要热吗?” 有多久没有和心爱的人一起吃早餐了?陶乐早就不记得了。她低头看着盘里的鸡蛋,还是拿切了圈的西红柿围着煎的,又抬眼看着天上掉下来的中华小当家男友,乖乖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凌一弦明白她的意思,摸摸她的头。“那快吃吧!” 一个上午,两人一起把新买的PS5装好,凌一弦从包里拿出新手柄,跟陶乐从乐高复仇者联盟到胖胖公主大作战,各种双人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俩人午觉都不睡地研究技巧,下午的时候眼睛玩累了就选个JustDance舞力全开跳的大汗淋漓当是做有氧了。陶乐已经想不起上次和朋友玩的那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大学宿舍里跟同好联机?所以当晚上吃完外卖的披萨后,凌一弦从包里拿出外星人游戏本的时候,陶乐已经想转身去找户口本了。 “你这是哆啦A梦的口袋吧?”她探头往凌一弦的包里翻了翻。 “你天梯多少分?”凌一弦在茶几后的地毯上坐下,一边装电源一边问。 “唔,单排4600多吧。有一阵儿没玩儿了。” 呵,那就敢想着要点拨自己?凌一弦不知道他师姐哪里来的自信。 “知道了,我换个号儿。” “嗯?你这还带个性化服务的呢?那你要不干脆借个差不多的号给我得了。”陶乐很好奇大神局的上手感觉。 “跟室友玩儿需要配合他们,就多练了几个小号,跟你这差不多。大号儿的局,借你你也玩不了。” 不带这么□□裸的鄙视的哈。三天女友了解一下? “行嘞!那就辛苦弦哥带我飞了哈!”陶乐老老实实登上自己账号。 三个小时后,陶乐摘下耳麦仰头靠在椅背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真是上了年纪了,开多两把就腰酸背痛手抽筋的。凌一弦看了也摘下耳麦,站起来活动活动蜷了半天的腿。陶乐比他想象中玩的要好,辅助打得兢兢业业,5号位的时候也能有相当不错的大局意识,中间有一把随出了VS,不出所料地还有绝活儿,就是有时候节奏把握的不够,优势局猛如虎,逆风局就容易怂。不过有自己带着,只要不碰上个坑的,赢肯定不是问题。何况一开始她应该是太久没玩有点手生,后面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凌一弦看看虽然累的不行但双目还炯炯有神的陶乐,不由失笑。她这是多久没好好玩游戏了,一整天打了鸡血似的。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里有些堵,走过去俯下身,轻轻地从后面圈住了她。 “很晚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能玩儿呢。”他的声音低低的,像哄孩子一样。 “好吧……”陶乐转过头有点不舍地说。 凌一弦把她拉起来,推着她往主卧走去。到了门口,陶乐突然转过身,环上他脖子踮起脚来亲了一下他的脸。 “我今天特~别特别特别开心!晚安!”说完溜进房间关上了门。 凌一弦拿手背蹭了蹭她亲过的地方,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笑了,转身也回了自己房间。 一大早起来,陶乐洗漱完毕就自动自觉地跑去餐台前坐好,等着凌小厨的投喂。今天是鸡蛋火腿生菜三明治和自制的牛油果奶昔,看着就健康又美味。 陶乐把喝的一干二净的玻璃杯放回桌上,感叹自己这是好日子来了啊。她穿着卫衣休闲裤舒服地盘腿坐在地上,开了PS5等着凌一弦洗完杯子碟子过来。上班?上班是什么?呵呵,恋爱中的大佬不需要的。 不玩游戏的时候,陶乐就会躺在凌一弦大腿上举着手机刷剧,偶尔发出阵阵姨母般的渗人笑声,后者拿着本漫画投入地看着没理她,手指却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她的头发。 所以同龄人恋爱时嫌她幼稚的消遣,年龄降维之后居然如此之香吗?陶乐觉得自己有必要深刻反省一下,为什么那么迟才发现这种CP组合。难怪现在的小姐姐们都不要大叔了。不对,贺总就是大叔啊,可小越儿看起来就很乐在其中。所以现在是流行年龄交叉匹配?陶乐想到这里忍不住乐了。 “想什么的,笑的那么诡异?”凌一弦注意到陶乐好久没出声,脸上神情也是几番明灭,忍住笑问她。 “啊?哦,没什么。我就在想,怎么没有早点遇上你。” “陶乐同学,你忘了吗?你早就遇上我了,可当时也没用啊。”凌一弦有点酸溜溜地看着她答道。 “额……”陶乐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突然一个激灵挺身坐了起来:“你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觊觎你师姐我了吧!” “咳……”凌一弦放下漫画,眼神坦荡地看着陶乐:“那倒没有。那时候你对我来说就是亦师亦友,而且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啧啧啧啧,行吧。其实你要是真有什么绮念也正常,毕竟师姐我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有些小迷弟也是正常的,哈哈,哈哈!”陶乐笑得十分欠扁。 “……你再这样,我就亲你了。”凌一弦凑过去,眼神有点危险。 虽然陶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欠扁发言会招来凌一弦亲自己这么划算的惩罚,但是她想了想这个气氛好像不适合有什么浪漫的事情发生,所以还是努力收住笑,继续乖乖躺下刷剧。 凌一弦看她见好就收怂的倒快,也就不跟她计较了。重新拿起漫画翻开,只是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虽然晚了,但好歹还是赶上了呀…… 第十六章 哪个更苦短?人生or…… 各自忙忙碌碌了几天,周五又来了。陶乐刚准备收拾收拾赶紧下班回去等着周末固定房客,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喂,乐乐!” “妈妈,什么事儿你说!” “我问你啊,你这卫生间的毛巾牙刷是怎么回事啊?有朋友来了吗?” “……”陶乐心中警铃大作。第一个周末妈妈跟好友出游所以没来查岗,上个周末自己说出差一周用不找做饭,本来还想着晚上找个什么理由让她明天不用来的呢,没想到她居然提前一天来给自己补充冰箱了。“是小越儿!对!小越儿之前来住了两天!”好在毛巾牙刷是白色的,看不出性别。 “施越?为什么呀?跟老公吵架啦?”陶妈妈也很关心施越,听她这么一说也捏了把汗。 “唔,对,之前有点误会,后来也解决了。” “哦……解决了就好。什么误会啊,闹得要扔下孩子离家出走的?”陶妈妈对这个有心理阴影。 “……就贺总惹她生气了呗,唉都是些小事,已经哄好了您别担心。”贺总对不起了你先当个坏人吧。 “哎哟这真是。小贺看着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啊,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让着点小越……行吧,哄好了就行。”陶妈妈生怕离婚也会人以群分。 “嗯嗯嗯,就是,白长了那么多岁。”Again对不起了贺总。 “那行吧。那这牙刷毛巾我给你收了吧,反正小越也不会常来的。真有下回再拿新的给她吧。” “哦不用不用!您放着就行,我晚点回去自己收拾。毛巾我还要的。”陶乐赶紧阻止。 “也行。这毛巾质量确实挺好的。那你回头记得收好哈!那先这样拜拜。”陶妈妈说着就挂了电话。 呼……陶乐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让她妈妈知道她现在跟凌一弦处于半同居状态,她妈妈血压能冲上180。想到这里,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还是太年轻啊,才会一时被美色所惑,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看来还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可是哪有什么不负老母不负卿的法子哟……陶乐想想就头大。唉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先吧。 陶妈妈刚走,凌一弦就到了。他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换上,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喝水,就发现今天的冰箱食材很丰盛啊。看了看时间,猜测陶乐肯定没吃饭,就做了个红油青瓜鸡丝凉面等着她下班回来一起吃。自从在一起之后,凌一弦尽量在工作日加班加点把工作做完,这样才能挤出周末时间来跟陶乐见面。有时候陶乐不那么忙的话,就会去法院附近找他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去。可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了,所以周末就显得弥足珍贵。 开门声响起,陶乐回来了。凌一弦笑着过去,一把抱起她亲了一口,揉揉她发顶问:“没吃饭吧?我做了凉面一起吃吧。” 一进门就被爱人抱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陶乐立马就把那些令人头痛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管他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吃完晚饭,凌一弦问陶乐想干嘛,陶乐想了想,下午阿姨发微信说家里的棉柔巾和衣物除菌液用完了,让陶乐记得补充。本来网上买也行,不过今天吃面好像有点撑,她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就提议去超市。凌一弦欣然同意。 进了超市,陶乐□□用品区域找家里用的牌子,让凌一弦去零食区买点冰淇淋薯片什么的晚上看视频可以吃。陶妈妈才不会给她准备这些垃圾食品呢。 从超市出来没走多远,天上就下起了小雨。想着春雨一般都不大,两人就加快脚步往家里赶。结果没想到雨越下越大,等跑回家时身上都快湿透了。凌一弦护着陶乐,淋得更湿。进了家门脱了鞋,陶乐都不忍心穿着湿漉漉的袜子套进棉拖鞋。她看了看落汤鸡一样的凌一弦,忍不住笑了。 “早知道开车去了,想着散步消食的。谁知道这雨能下那么大,这一路跑回来也算达到运动量了。”陶乐一边提着购物袋一边往厨房走去。凌一弦也放下东西,穿着袜子直接走过去帮忙。 “啊嚏!”冰箱门里的冷气灌进鼻子,陶乐打了个喷嚏。 “还是有点儿冷的,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吧。”凌一弦拿过她手里的雪糕要往冰箱里放。 “嗯好。”陶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拖延,转身抬脚就要往房间走去。 “啊!”结果刚迈开腿就被地上的购物袋给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凌一弦回头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她,两个人一起往餐台上撞了过去。 “啊!”这回轮到凌一弦喊出了声。因为怕陶乐磕着,抱住她的时候他侧了侧身,自己垫在下面撞上了餐台边缘,腰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没事吧?!”两个人的重量压上去,可想而知得有多疼。陶乐惊魂未定的伸手绕到他背后,想摸摸他撞到了哪里。 “没事……”凌一弦咬牙默了默,抓住陶乐乱摸的手。“你别乱摸!”声音却有些暗哑。 “……” 厅堂里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人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进门的时候只开了走廊的暖光灯,明暗相交的光影里,凌一弦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湿衣服贴在身上凉凉的,可是抱着自己的怀抱却烫得灼人。陶乐觉得自己的心可能要跳出来了,现在急需点什么来压住这颗乱蹦乱跳的东西,否则自己可能喘不上下一口气。她抬起头想畅通一下呼吸,却不防被凌一弦俯身吻了下来。 明明是很霸道的吻,却逐渐安抚了陶乐急促跳动的心。凌一弦把她抱上了大理石台面,身下传来的冰凉让她找回了一点神志,稍稍离开了眼前的男人,手却还环绕在他颈后。凌一弦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哑的不像话:“陶乐,我……” 这次是陶乐倾身吻住了他。 …… 第十七章 在线蹲一张穿越的票 周一下午,施越下了合议庭,抱着笔记本走在四楼走廊上。迎面就看见凌一弦拿着卷宗往这边走过来。只是这衬衫里头的高领卫衣……施越抬头看了看天,挑挑眉,伸手拦住了他。 “凌老师开会去?” “施老师。”凌一弦礼貌的朝她点点头。 “昨天晚上我给陶乐打电话她没接,你知道她干嘛去了吗?”施越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可能在充电没听见吧。”凌一弦一本正经地回道。 “哦……你们周末没在一块儿吗?” “咳……一起吃饭来着。施老师找陶乐有急事?” 一起吃饭?怕是早中晚饭加夜宵都一起吃的吧!施越忍住好笑又问他:“哦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一个周末都没联系,有点不太习惯罢了。哟,凌老师今天是生病了吗?前两天下了场大雨,可别着凉了呀。”说完看看他的衣领。 “……”凌一弦耳根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看了看左右,往前倾了倾,低眉顺目地小声说道:“施老师也是过来人了,还请高抬贵手。今后但凡差遣,无有不从!” 施越看他还知道拜码头,强压下激动的内心,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差遣就算了,你现在恐怕是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把活儿都干完好去找陶乐吧。” 凌一弦努力压了压嘴角,到底没有否认。 “行了!忙去吧!”施越决定放过他了。想要获取更多资讯,肯定是敬请关注陶乐同学“私人”号啊。 那边被吃瓜群众盯上的陶乐还在埋头研究一个知识产权的侵权案,当事人是国内知名作家,律所不敢懈怠,已经准备了差不多两个月,周五下午就要出庭了。她想着到时候要不干脆等凌一弦下班一起走得了。 这一周凌一弦也忙的不可开交,说是废寝忘食都不为过。一方面是复杂的案情研讨,一方面是报告会发言材料准备,真是分身乏术。所以一个星期俩人都没机会碰上面,只能通过视频看对方一眼。 周五中午,陶乐换上律师袍去二中院开庭。先去施越办公室趁她午饭后有空聊了会天,再准备下楼去开庭。经过商事庭凌一弦那间双人办公室门口,陶乐探了探脑袋进去瞄了一眼,没人在里面。她看了看手表,过了饭点才找到时间去吃饭吗?想着就往楼道走过去,还没到楼道口,忽然有人一把把她拉进了旁边的角落。 陶乐吓了一大跳,看清是凌一弦的时候才缓了口气。 “你干嘛呢?吓我一大跳!”陶乐压低声埋怨道。 “你身上有卸妆的东西吗?”凌一弦突然问她。 “哈?”她低头想了想,拿出一包带卸妆油的一次性卸妆棉递过去。“你说这个吗?” 凌一弦接过去,低头就吻了下来。 陶乐被他压在墙上深深地吻了几秒钟。然后凌一弦后退一步,抽出一张卸妆棉,一边擦着嘴上的唇膏一边笑嘻嘻的看着她。 “……凌一弦你疯了吗?”陶乐压低声音抬头四处张望。 “这个地方没有摄像头。”凌一弦擦完又抽出一张,轻轻地替陶乐擦着嘴角。 “那也不行啊……你真是……”陶乐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泛起一阵甜蜜。 凌一弦把头靠过去,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的语气:“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你都不想我的吗……” “……” 陶乐抢过卸妆棉,给他一个自以为恶狠狠实际上落在他眼里只剩娇嗔的眼神。 “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说,”他的唇贴上陶乐耳垂:“你穿律师袍的样子真的好美!” 陶乐脸“腾”一下就红了,一会儿还得开庭呢!罪魁祸首说完这句,看着陶乐倒退几步,得意地离开了角落。 下了庭,陶乐在附近咖啡厅坐着等凌一弦下班。因为打算坐他的车,所以陶乐是坐同事的车来的。正整理着资料,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是陶妈妈。 “妈,怎么了?” “乐乐,在忙吗?吃饭没?” “没呢。没事儿,您说。” “哦是这样,你陈阿姨今天发来一个男生的信息,是申发银行这边分行的副老总,硕士毕业,比你大六岁,离过婚,孩子跟了妈妈。陈阿姨说是她亲戚,个性很好,人也踏实稳重。妈妈看了照片,觉得确实不错……你看看有没有时间见一见?或者先加个微信了解一下?” “……”陶乐抿抿嘴。“妈,我最近特别忙,应该不会有时间。要不您跟陈阿姨说算了吧。” “这样啊……要不先加个微信?了解一下也行啊。看看朋友圈啊什么的,也能侧面了解一下啊。”陶妈妈想再争取一下。 “微信也没时间聊啊。加了又不聊,人家会怪咱们没礼貌的,别让陈阿姨为难了还是。” “这样……那好吧。” 听电话那头妈妈失望的语气,陶乐有些于心不忍。 “乐乐,你实话跟妈妈说,你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陶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否认,“没呀!妈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总是忙的没时间跟我见面打电话,我就在想……乐乐,你要是真谈了有好的,你一定要跟妈妈说啊!或者你直接带过来给我见见也行!千万别不说啊。” “妈我真没在跟谁谈恋爱!这个事儿啊它讲究缘分。您就别操心了啊。有合适的我会留意的,好吗?我答应您,要是有合适的一定带回去见您,好吧?” “你可别骗我……” “嗯嗯,那妈妈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哈!您跟我爸都多注意身体,得空了我回家看你们哈!” 陶乐心情有点沉重的挂了电话。她心里有些乱,只好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想着对策。 一只手扶上她肩膀,凌一弦的声音不大不小的落进耳朵里:“等很久了吗?走吧。” 陶乐一惊,她不知道凌一弦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努力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被他听见的话。但她偷偷瞄了两眼,见凌一弦的神色并无特别的,又想会不会刚好挂了电话他才进来的。 “嗯!走吧!” 一路上陶乐都试图找些话题来聊,凌一弦也一一回应,只是她总感觉他的心思不在上面。这么一想,陶乐就更加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挨到进了车库停好车,凌一弦下了车朝她伸出手。陶乐赶紧屁颠屁颠地上去,任由他牵着自己回了家。 进了门,凌一弦先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才回过头来看着有些局促的陶乐,叹了口气,拧上瓶盖把水放在餐台上。 “陶乐,过来。”现在他叫自己的名字可真是顺口了。陶乐手里还攥着他说很美的律师袍,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 “……我听见你跟你妈妈的通话了。我不是故意的。” 陶乐点点头。 “有些事我们一直没有聊……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得按我的节奏来,相应的,有些事情就得按你的节奏。这件事,我是想着由你来决定。什么时候告诉你父母,什么时候见我的家人,我都想最大限度尊重你的意思。”凌一弦压下心里的气,耐心解释。 陶乐不敢看他的眼睛。 “所以,你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妈呢?”他耐着性子低头想去找她的眼睛。 “……”陶乐还是不说话。 “……所以……我能不能理解为,你现在并不想告诉她们。或者说,是打算一直不告诉她们,直到……我们分开。对吗?”凌一弦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点怒气。 “……不是的。”陶乐小小声地说。 “不是什么?”声音又软下来一点。 “不想分开……” “……” 陶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说点什么,可是真实的想法又实在不想说。看吧,就知道会是这样,唉。陶乐真的想穿越回两个月前的台阶上去捂住自己的嘴。可是想想又舍不得。 “陶乐,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凌一弦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被他看得实在是头皮发麻,陶乐咬了咬牙,死就死吧。“是。” “……那你愿意告诉我原因吗?是因为我比你小?还是我其他地方做得不够好?”凌一弦忍住脾气继续追问。 “不是的,我没嫌你小……”陶乐欲言又止。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凌一弦很坚持。 “……一弦,我不能生孩子。”陶乐无奈又悲凉的声音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响起。 凌一弦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超出掌控预料之外的事情。而且她愿意亲口说出来,可见自己在她心里还是有分量的。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又喝了一口,彻底平复了心情,才靠在餐台上平静地开了口。 “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轮到陶乐惊讶了。 “你以为自己酒品很好吗?”凌一弦双手抱胸,看傻子一样看着陶乐。 第十八章 船到桥头,要不撞撞直? 六年前。 “再往前车子开不进去了,小伙子你在这儿下吧!你要去的地方就在这个楼梯上面往里走一段就到了。来,一共47,扫码也行!”出租车师傅停好车拧开灯,回头看着后座的大学生。 “哦好的。给!” 下了车,凌一弦皱着眉头,看着长长的阶梯暗暗叹了口气。双手托了托背上的人,认命地开始爬楼梯。 “咕咕咕……”背上的酒鬼又开始胡言乱语。 凌一弦翻了个白眼,侧头逗她:“咕咕咕咕,请问你是谁呀?” “……我是一只会下蛋的母鸡!特别会!咕咕哒!”陶乐从他背上直起腰,动作大的差点害俩人一起翻下去。 什么玩意儿?? “……呜呜呜,我会下蛋的,我要去看兽医,医生会帮我的,你不要不要我……”陶乐抹了一把鼻涕在他背上。 凌一弦脖子一僵,终于还是忍住了把她撅下去的冲动。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想到了今天下午开庭路上那通差点害他英年早逝的电话。 …… “六年前就知道了。你喝醉酒那次自己说的。” “我自己?跟你说的?”陶乐有点惊恐的想象着自己喝醉酒拉着凌一弦竹筒倒豆子的样子。 “……嗯。”严格来说,她是自说自话,没想“跟”谁说。 “那,那你还……不是,那你刚才还说……”陶乐有点懵,一时抓不住想说的重点。 “我还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凌一弦提醒她。 “对啊,对。”陶乐终于找到了点头绪。 “那现在呢?我说我知道了。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在意。你现在怎么说?”凌一弦不被她带着节奏跑,坚持最初的话题。 “现在?” “对,现在。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爸妈说,你谈恋爱了。和我。”凌一弦放下胳膊,扶着她双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陶乐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她很感激凌一弦尊重她决定的考虑。她没想过凌一弦早就知道她的情况,也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在意。多么令人感动的表白,可是陶乐却高兴不起来。凌一弦还年轻,并不知道没有孩子对于一对夫妻来说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你们的结合并不会带来新的生命,新的话题,新的希望。你们之间将会永远只有彼此。当激情褪去,感情变淡的时候,当你们烦腻了对方清晨的睡颜和傍晚的守候之后,别人可以守着孩子从牙牙学语到成家立业,用不断出现的新的烦恼和快乐来填满今后长长的岁月。而你们依然,只有彼此。 人类是如此害怕失去新奇,失去惊喜,失去未知的可能。 所以陶乐不想再和谁结婚。尤其是不想跟凌一弦结婚。他是那么的有活力。他应该在春风里带着孩子放纸鸢,在夏夜里教孩子捉萤火虫,在秋风里和孩子做落叶标本,在冬雪里陪孩子热热闹闹过大年。他那么好,那么好……身在其中的人已经无法选择,可是凌一弦有的选。她不希望他选这条路。 陶乐想起自己说的,多长的六年,不应该只长了皱纹,也应该多长长心眼儿和担当了。早晚都是要结束的,只是她没想到快乐的日子竟会如此短暂。陶乐忍不住骂自己,活该!还有,施小越!看我回头不弄死你! 想不想的明白是一回事,说不说的出口又是另一回事。陶乐觉得古人真是有才,“心如刀绞”,可不就是现在最真实的感受吗?她一点都不想分手啊啊啊啊啊!心都要痛死了好吗,比六年前痛的还要狠得多…… 凌一弦看着陶乐眼里的光渐渐熄灭,暗叫不好。他太了解师姐了。看着开朗积极,实际上最是悲观。 他没等陶乐回答,咬咬牙,冲她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陶乐没有追出去。她只是拿起了凌一弦喝过的矿泉水,学着他的样子拧开瓶盖,缓缓喝了一口又盖上。年轻人就是不讲武德。此处好歹应该有个吻别的。她自嘲地笑笑,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原来人真的可以笑着流泪的,光看电视上演的了,没想到人生如戏啊,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陶乐后悔没装个3D环绕大音响,这时候来上一段悲情BGM,多有气氛,多有排面。 她就是这样,越伤心的时候就越想搞笑。仿佛想要把全世界的快乐都抓过来,层层叠叠地遮盖住心底的悲伤。 陶乐看看地上的背包,凌一弦刚才走的太急,连包都忘拿了,明天还得想办法还给他。可是她环视四周,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要怎么还给他呢?她突然想到了小飞侠。小飞侠丢了影子会回来找,那凌一弦呢? 明明只是交往了很短时间,陶乐却觉得自己像失去了最默契的老友一般,那种心痛甚至超过了失去最亲密的爱人的感觉。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累了,就抱着背包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是密码锁的开门声吵醒了她。陶乐睁开眼,外面还是晚上,她并没有睡很久。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行李箱的轮子拖过地板的声音。 等等?行李箱? 陶乐翻身坐了起来,就看见凌一弦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走了进来。 “你这是?”浓浓的鼻音差点让她害怕凌一弦没听懂她问什么。 “我想过了,既然你不想分手,又不想结婚,那很简单——我们同居吧。”凌一弦走过来蹲在她身前,望着她的眼睛说。 “同居?……你不生我气了吗?” “生气啊!”凌一弦扬了扬下巴,“但我为什么要拿你的错误来惩罚我自己?是你错了,你就要负责改正!” “……”有种暖暖的感觉在陶乐心里升起。 “你知道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吗?”凌一弦撇撇嘴看着她。 陶乐摇摇头。 “是我的女朋友跟我在一起居然不是为了跟我结婚,而只是垂涎我的美\色!”凌一弦简直义愤填膺。 “……”陶乐破涕为笑,目光中满是幽怨。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他了呢。 “我是不会分手的,这辈子都不会的,结婚不结婚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凌一弦耍赖地往地上一坐,“但是在你愿意带我见家长之前……” “嗯?”陶乐好奇的想知道他有什么高招。 “……我是不会让你碰我的,哼!”说完,凌一弦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起身,拖过行李箱就回了客房,只留下独自在客厅凌乱的陶乐。 凌一弦确实说到做到。 起先,陶乐很好奇一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跟女友同居能有多少定力,于是颇花了一番功夫去挑战他的极限。要么是早上起来真空套个男朋友衬衫出来吃早餐,要么是晚上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假装擦头发实则沐浴露放了三倍,确保一旁写东西的凌一弦知道自己现在香甜可口。可是不管陶乐使出浑身解数,甚至语焉不详地去找施越支招儿,凌一弦愣是跟入了定的和尚一样,坐怀不乱,目下无尘。 不仅如此,陶乐想到就牙痒痒,凌一弦居然还采取了反制措施。每天洗完澡不好好穿上衣服再出来,非得围着个浴巾露出八块腹肌在她面前目不斜视地经过,气的陶乐晚上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就是满脑子的人鱼线。 早餐照样给她做,游戏照样陪她打,但就是不跟她有肢体接触。而且不管多晚,哪怕凌晨半夜才下班,他也要回来住下。改密码又太伤感情,搞得陶乐郁闷的都想收他房租水电费了。肉债钱偿,能回本一点是一点。 这样僵持了两个星期,期间陶乐还掏钱安排妈妈跟闺蜜去了趟东南亚才稳住一个周末的和平。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分手,舍不得;结婚,不可能;见家长…… 唉,当排除一切可能的选项以后,剩下的一个,行不行也都是它了! 陶乐拎着个电动泡脚桶,三步一歇的磨蹭到了爸妈家门口。陶妈妈前年就退休了,陶乐没给她创造发挥余热的机会,她就只好报了些合唱啊书法啊之类的课上一上,这个点儿一般都在家练成人钢琴呢。果然,门外就能听见叮叮咚咚的《浏阳河》了。陶乐深呼吸了几下,掏出钥匙开了门。 “妈妈我回来啦!”陶乐进门一边换鞋一边朝书房喊。 琴声立马停了下来。“嗒嗒嗒”的拖鞋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 “咦,乐乐?你怎么回来了呀?这个时间……晚上在家吃吗?”陶妈妈看了看时间,赶紧回想一下上午买了什么菜。 “嗯,吃!”陶乐把泡脚桶搬过来:“妈你看,我给您买了个电动泡脚桶,还带下水管的,倒水不用弯腰呢。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用。” “哎呀那么麻烦,我自己拿个塑料桶多方便!尽浪费钱!”虽然这么说,还是戴上眼镜过来瞄了眼。 “没多少钱!” “你就来给我送个泡脚桶?今天不忙吗?”陶妈妈虽然个性单纯,但是人可不傻。 “今天客户有事情改了时间,我看着没什么事,想您做的住家饭了,就来蹭一个呗。”陶乐坐在红木沙发上,随手摆弄着边几上的小摆件。 “自己家说什么蹭。”陶妈妈想到难得女儿回来吃,赶紧去厨房拿了药材出来,好在早上正好买了只鸡,把鸡腿鸡翅鸡架子这些斩小件拿香菇酱油蒸了,鸡胸肉拿去炖药材刚好。她平时一个人吃饭肯定没好好喝汤。“你记得给你爸发个信息告诉他早点回家吃饭啊!不然太晚了你开车回去路上不安全。” 陶乐拿了把葡萄干站起来,跑去厨房靠在门上看着已经叮叮当当忙乎起来的妈妈。要是有个外孙子外孙女的,这得是多好的外婆啊。可她现在却连给她个女婿的能力都没有。 “看什么呢,厨房油乎乎的你靠边儿点站,一会儿你那衣服弄脏了又得拿去干洗。去去去,一边儿站着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我站门口都不行啊!” “挡着我的光了!” 第十九章 新任务已解锁 陶乐翻了个白眼,站直了身子去外面端了个小凳子又坐回来,不过这次离着厨房门口还有两三步。 “唔……那个,妈妈,就之前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个事情呀……”陶乐吞吞吐吐地开口。 “……嗯?”陶妈妈斩鸡的刀一顿,“什么事情?……陈阿姨介绍那个副老总的事情吗?还是李阿姨介绍的那个老师?” “额……不是!”陶乐看着一下来了精神的妈妈,噎了一下:“是说如果有合适的……男朋友的话,带来给您看看的事情。” 陶妈妈一听,这可比那八字没一撇的什么老总老师有戏多了啊!鸡也顾不上斩了,撂下菜刀洗了手就走出来,一边在大腿上抹干手一边问:“等会儿等会儿!乐乐,你真谈恋爱了吗?哎呀太好了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陶乐无语了,她一人美心善的小富婆,谈个恋爱怎么还需要菩萨保佑了。老妈拜个菩萨还求这个?就光求恋爱的话,那还不如拜月老呢,专业还对口。 “额,嗯,是有这么个人。”陶乐皱皱鼻子。 “快说说快说说!他是干什么的,多大了,哪里人,家里干什么的,结过婚吗?有小孩吗?小孩子跟谁?”陶妈妈最关心的就是后面几个,在她的设想里,最好是个年纪大几岁知道疼人,有过孩子不需要陶乐生,但孩子跟妈妈不用陶乐当后妈的人。有钱没钱问题不大,反正陶乐也不缺钱,人好忠厚,能陪伴陶乐后半生相互扶持就行。 “呼……妈妈你这一下子问的也太多了吧。” “别打岔快说!” “……他是法官,嗯,是小越儿的同事……”陶乐斟酌着开口。 “哦哦!”是施越介绍的,那应该人不错的。“接着说!” “老家是北方的,不过家里人都在这儿。他家里,我记得他爸爸是公务员吧,他妹妹在研究院,是个博士,他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没有婆媳矛盾,不错。就是没有妈妈带大的孩子不知道个性会不会有缺陷。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要是娶了陶乐自己还是得多疼疼他。陶妈妈心思转了好几转。 “他……没结过婚。” “唔?为什么,他有什么问题吗?”陶妈妈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应该跟陶乐差不多大,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是不是个性上有什么问题呢? 陶乐咽了咽口水。 “也不是,他今年才28岁……”终于说出来了,一身轻松,除了头皮有点点发麻。 “额……什么意思?28岁?虚岁周岁啊?不是,就算是周岁也太……太小了点儿吧?”陶妈妈有点懵,“小越儿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个小年轻啊!” “不是小越儿给我找的,是我自己找的……”这个锅可不能推给施越。 “你自己找的?哪儿找的?……不对不对,你等等,28岁……是不是上次你说一起出去逛街那个,小你六届的那个师弟?是不是他?那年你喝醉酒背你回来那个?!”很好,福尔摩斯陶妈妈已上线。 “妈妈你真厉害!”陶乐摇摇尾巴。 “……”陶妈妈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六岁也太小了点啊!而且人家没有孩子,那以后肯定也要有的啊。那这谈了不也是白搭吗?莫非他也有什么毛病?陶妈妈干脆侥幸的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额,应该没有吧。”陶乐脸红了红。 陶妈妈叹了口气:“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们谈多久了?” “我们交往了有两个月了吧。我觉得他挺好的,所以我想,唔,要不带来给您和我爸见见?” “我们见有什么用啊?这以后又成不了的,我们缺朋友吗真是。”陶妈妈满心失望。 “不是,他知道我的事儿……他说他不在意。不结婚,同居也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也不想再结婚。” “同居??”陶妈妈气笑了:“乐乐,同居跟不结婚有什么区别,那个,那个谁,” “凌一弦。” “那个凌一弦,他才28岁,他同居个几年哦不想过了再找一个分分钟的事情啊,可你到时候就奔四十了啊!要再找就更难了!” “妈妈,我说了,是我不想结婚!他没有不想结婚。是我不同意结婚,所以他才提出同居的。”陶乐急着解释。 “你为什么不结婚?你难道不知道爸爸妈妈多么想有个人照顾你吗,等爸爸妈妈老了走了,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你……”陶妈妈说着就要哭出来。 “妈妈妈,您先别激动,您先别哭啊!”陶乐赶紧扶她坐下,又给她拿纸巾。 “他想结婚,他知道什么……哦现在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有情饮水饱,等结婚以后看腻了没有孩子最后不还是要离!到时候你就是找三婚了!上哪儿找去?!” “……妈,结不结婚的这个事儿以后再说,您先别激动好吧?”陶乐决定先退一步。“我真的挺喜欢他的,特别特别喜欢。唔,我觉得他不是您说的那种人。要不,您先见见嘛……” 陶妈妈擦了擦鼻涕眼泪,看了看天色,扁扁嘴:“我懒得说你。一会儿吃饭你自己跟你爸说,看他怎么定吧!哼!”说着又擦了擦鼻涕回厨房去了。 这顿饭吃的真是让陶乐胃疼。陶爸爸默默吐出刚夹进嘴里的一块“陈醋蒸鸡”,又用咸的跟打死了卖盐的一样的枸杞鸡汤漱漱口,最后选择含了口白米饭慢慢嚼下去,才终于开了口。 “乐乐,你妈一两句估计说不明白,你说说吧,出什么事了。”他老婆自从他回来就一副愤愤的样子,现在端着个饭碗坐在旁边,盯着陶乐的目光满是哀怨。 “嗯,爸。是这样的。”陶乐放下筷子,看着陶爸爸认真地说:“我谈了一个男朋友。他叫凌一弦,是二中院的法官,今年28岁……家里也是当公务员的,他妈妈走得早,还有个妹妹在研究院当研究员。我们交往了两个月了,嗯,我想带他来给你们见见,行吗?”一双眼睛说完就期待地看着陶爸爸。陶乐的美貌主要遗传自妈妈,但是一双眼睛却跟爸爸像了个十足。 陶爸爸除了在听到凌一弦的年龄时眼神有点变化以外,其余时候他只是静静听陶乐说着。 “这么小,一看就没希望,还说什么不结婚先同居。”陶妈妈忍不住在一旁补充陶乐避重就轻的“重点信息”。 “不结婚?是他提出的吗?”陶爸爸问女儿。 “不是不是,他没说不想结婚,是我不想……这么快结婚。所以想说不如先同居一段时间看看。” “唔……”陶爸爸皱起眉头想了想。他知道自己女儿,外表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或许她也是想先观察一阵对方再做打算也未尝可知。至于同居,其实就是年轻人现在工作忙见面机会少,创造条件多见见罢了,那些天天能约会见面的情侣,即便不住一起,那该有的也一样有。这倒不是什么关键。只是…… “他知道你的情况吗?” “……嗯,知道。” “嗯,”陶爸爸点点头,没再追问,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下周三出差,周六才回来。你带他周日过来一趟吧。” 陶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老公,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运了运气,到底还是没上手。 “……嗯!”陶乐有点意外地一愣,然后立刻笑眯眯地应了。 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儿回了自己家,陶乐觉得漫天乌云都散了。一进门,就看见凌一弦坐在电脑桌前玩着CS,带着耳麦仿佛没听见她的动静。 陶乐气定神闲地无视他的存在,回房间泡了个香喷喷滑溜溜的泡泡浴,把指甲修的尖尖的,涂上护甲油,又拿起脸部按摩仪唤醒肌肤,再换上最最家常普通但是低领宽松的纯棉卫衣长裤,吹干头发,哼着小调抽出一张便利贴写了几个字,才悠哉悠哉地朝电脑桌走去。 凌一弦正在百无聊赖地拿着把沙鹰虐菜,就听见陶乐人未到香先至地飘过来了。他的耳麦音量很小,所以早就知道她回来了。可是因为这次事关原则不能后退,所以这些天咬着牙也要为了争取名分而战。 “啪!”陶乐把便利贴往屏幕正中一按:“这是我爸妈喜欢的东西。下周末把时间空出来吧!” 凌一弦一愣,下一秒,他就摘了耳麦,全然不顾生死相交的队友在那头的呼唤,一把打横抱起陶乐,眼神比刚才甩那700大狙的时候还要暗。他一口咬上这个妖精的耳垂,齿间流出一段低哑的声线:“先把那律师袍换上!” …… 凌一弦把面包牛奶端过来放在床头,撕胶布一样把陶乐从床上撕起来,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坐好,又拿过牛奶来喂她:“张嘴。” 陶乐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幽怨的抬起头看着他,无声抗议。 凌一弦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不是挺能耐吗,衬衫香水的搞一大堆,害得自己连着冲了几天冷水澡差点冻感冒了,洗完还得做三十个俯卧撑修饰一下线条才敢出来遏制一下她嚣张的气焰。 “现在才来装死,晚了。”说完又逼着她嚼了一口面包。 “我牟有装死……”陶乐嘴里塞着面包,瞥了一眼凌一弦,口齿不清的说道。 凌一弦心软了软,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喂她喝了一口牛奶,认真地说:“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陶乐抿着嘴点点头,“那我现在可以继续睡了吗?” 凌一弦把她放回枕头上,又亲了亲她微微撅起的小嘴,笑着哄道:“睡吧,睡醒我们一起玩。” 第二十章 叔叔阿姨好 星期天的早晨,陶乐还没起床,就听见凌一弦窸窸窣窣地下了床,在卫生间和衣帽间里捣鼓了半天,吵的她干脆也起了床,趿着棉拖走过去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只见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立领衬衫,外面套上件浅卡其色西服,修身的西裤让他看起来腿长两米八。他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站在镜子前调整着眼镜的角度。 陶乐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却又忍不住泛起阵阵甜蜜。她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已经很帅啦!我都怕你太帅了,我爸妈还不同意呢。” “焚香斋戒是来不及了,沐浴更衣是起码的尊重。”凌一弦松开陶乐的手,抚了下被她抱得有点起皱的地方。 “哇哦,这位大帅哥,有没有时间啊,加个微信聊聊呗!”陶乐又在搞事情,伸出食指勾了勾他下巴,语气轻佻。 “你最好也赶紧换衣服,我们还要先去商场买东西的。” “知道啦知道啦。哎,说真的,要是我爸妈真问起来,说你年轻有为,貌比潘安的,为什么要选我女儿。你打算怎么回?”陶乐好奇地看着他。 凌一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了想,回过头去理了理已经梳的不能再好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抛出一句:“我就说你付了钱的。” “……” 等牵着陶乐的手站在长长的阶梯前面时,凌一弦忍不住低头笑了笑。陶乐不明所以,只好迈开步子边走边说。 “本来呢我是打算让我爸妈换到新区去的,可是他们非说这里住惯了,而且邻里邻居的都是同事同僚,互相也知根知底,又安全又亲切,散步遛弯儿碰到还能聊几句。而且前年还给他们那几个楼加装了电梯,年纪大的人也不用担心爬楼梯了。” 凌一弦一手提着礼品,另一只手感受着陶乐掌心传来的温度,耳边传来她絮絮的声音,让他难免紧张的心都平和了很多。 “可这个阶梯对他们有点长了。” “其实现在那头开了新的盘山绿道,就是要绕一点,我觉得咱俩爬个楼梯不算什么,就走这边了。”陶乐解释道。 “当年我背着你上这个阶梯的时候,真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来。当初你可是真沉啊……”凌一弦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额……”被提到糗事,陶乐有点囧。 “好在你现在也跟我在一起了,我也不算白累一场。”凌一弦冲她挤了挤眼,得意地笑道。 两人一道说着,不多时就走到了家门口。按过门铃,陶妈妈给她们开了门让了进去,也接过礼品道了谢。虽说不太热情,但起码的待客之道她还是知道的。何况陶爸爸也事先跟她说了自己的考虑,她拗不过两父女,想想自己的血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也就这样了。 陶乐拉着凌一弦到客厅给陶爸爸鞠躬问好,陶爸爸点点头,示意他们随意坐下,他之前已经泡好了四十年的六安龙团,拿起茶壶就要给他们倒上。凌一弦赶紧起身接过茶壶,替二位长辈和陶乐都倒了一杯,才给自己倒上。陶妈妈看着他机灵谦逊的样子,心里到底又顺畅了几分,可一想到他的年龄,目光中不免又露出一丝可惜。 陶爸爸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年轻面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心里暗暗有些纳闷。 “小凌是哪里人啊?” “叔叔,我是临庆的,家里人搬来常和已经二十多年了。” “哦……临庆。”陶爸爸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凌啊,不知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也看到了,我和乐乐妈妈都是公务员,她妈妈前两年退休了。我听乐乐说过一下,你妈妈好像已经去世了?” “嗯,是的,叔叔。我母亲在我12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以前是个医生。我父亲也是公务员,现在还在上班。”凌一弦拿起茶壶又给他续上。 陶爸爸在桌上扣扣手指谢过,却没有继续说话。陶妈妈在旁边看的干着急,觉得陶爸爸尽问些没营养的,都问不到点子上,只好开口问道:“小凌啊,阿姨还记得你。那年……就乐乐喝醉酒那次,是你把她送回来的。当时阿姨还没来得及谢你呢,你就走了。真是谢谢啊!” “阿姨您太客气了。”凌一弦扶了扶眼镜微微颔首。陶乐打眼儿看着他这动作,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他平时都要戴眼镜,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换上隐形。因为他眼角那颗痣实在太妖孽了,只有靠眼镜稍稍遮挡一下,才能给他这张脸营造出一种正人君子的假象。想到昨天晚上他兴起的时候提的要求……陶乐耳根热了热,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不再看他,低头也喝了一口茶。 接下来陶妈妈问了他一些俩人如何重遇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事情,凌一弦都一一作答,态度恭谨有礼,回答的也很有分寸。陶妈妈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暗叹息。 “小凌啊,阿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那么年轻,迟早是要结婚生孩子的。可我们家乐乐的情况……你也知道,”陶妈妈顿了顿,斟酌着语气接着说道:“阿姨看你也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我就想问问,你家里人知道吗,他们什么个意思,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来了,镜前提问的豪华版本。 一直沉默的陶爸爸也抬起头看向凌一弦。 “叔叔,阿姨,我是这么想的。只要陶乐同意,我随时都愿意娶她。”凌一弦说着拉过陶乐的手握住,继续说道:“我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这个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们保证。至于我的家人,我之前有简单跟他们提过我在恋爱。我想在征得你们同意以后,再带陶乐去见他们。不过我相信,他们也一样会喜欢陶乐的。我妹妹以前曾经开玩笑说,她以后结婚要生一个生产队。所以我想,即便我们不要孩子,家里应该也会足够热闹的。” 年轻人眼神温柔,语气坚定,话里的温馨终于让陶妈妈悬着的一颗心暂时落了下来。陶乐看着凌一弦,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只是被他握着的手悄悄地伸出食指,在他掌心挠了一下。凌一弦立刻察觉到了,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陶妈妈今天发挥了正常水平,蒸海鱼,啤酒鸭,酱排骨,焖蛋角,爆鱿鱼,炒青菜,还有金线莲炖土鸡汤,陶乐一度以为在吃自己的婚宴,吃得不亦乐乎的空隙抬头看看凌一弦,见他眼神里也是微有赞叹,心里又得意了几分。 吃完饭,陶乐帮妈妈洗碗,凌一弦和陶爸爸在书房下围棋。 陶爸爸先落一子,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凌书记最近身体还好吧?这段时间看他飞了几趟北京,难免辛苦。”临庆人,早逝的母亲是医生,听陶乐说他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再看这份通身的教养,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谢谢叔叔。我爸爸身体还行,保健医生说除了血脂有些高需要多注意饮食以外,其他没什么大问题。”凌一弦并不意外,从容地回答。 “那就好。当年在市里多有承他的照顾。平常怕打扰他休息,所以一直没有去拜会老领导,顺便汇报一下工作。” “叔叔言重了。” “凌书记还是一个人吗?”陶爸爸又问。 “嗯,是的。”凌一弦轻轻搓着棋子,想了一下才落下。 “林大姐也是很好的人啊……”却走的那么早。 “……谢谢叔叔。”凌一弦嗓子堵了堵。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乐乐也是她接生的呢。那年她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情况不太好,院里好多医生都不敢主刀,还是林大姐亲自上了手术台给她做的手术。说起来,她还是乐乐的救命恩人呢。” “……叔叔,您不用担心,陶乐很好,我爸爸一定会喜欢她的。” 陶爸爸点点头,他并非担心凌父不喜欢陶乐。但他也没再说话,只是神色终究不算舒展。 回家路上,陶乐问正在开车的凌一弦:“你跟我爸聊那么久聊什么呢?” “没聊很久啊。下棋呢。” “就他那臭棋篓子,能下多久。”爸爸的棋艺挺一般,偏偏还挺爱拉着人下的。“你肯定让他了吧。” “还好。”凌一弦弯弯眼角。他伸出右手,拉过陶乐的手握着,小小软软的一只捏在手里,让人特别想抓起来咬一口。“陶乐,我们改天回一趟我家吧。” 陶乐缩了缩手,却被凌一弦用了点力握住,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可是心里却犯嘀咕,本来只是恋爱同居的关系,怎么这一下就快进到互相见家长的地步。自己这边好歹是老牛吃嫩草地占了便宜好说话,可人家那边可是养了28年等着下崽儿的黄花大小子被她拐跑了,这真见了家长能有好儿吗……陶乐内心是拒绝的。可是看了看凌一弦,又想到这个家伙锱铢必较的,暗暗叹了口气。唉,早死早超生,大不了见完以后再也不去,自动屏蔽所有负面情绪。反正人也已经生了根似的地长在她家里了,他家里人还能把他绑回去不成。 回头看了眼一脸英勇就义的陶乐,凌一弦笑了,捏了捏她的手:“我说了,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陶乐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撇撇嘴没搭理他。 她心里想着反正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够厚,嘴皮子够花,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被抢回去。只是晚上抓在凌一弦后背上的指甲却用了些力气,好像害怕他下一刻就会离开一样。凌一弦闷哼了好几声,于黑暗中无奈地摇摇头。眼见为实,还是等见了面再说吧。 第二十一章 萌萌哒钢铁女侠 “所以你今晚就要去见他爸和他妹吗?”施越在电话那头问道。 “……听的怎么跟骂人似的……是啊。我现在准备去天恒取昨天订的蛋糕呢。要了个红茶味低卡低糖的。”陶乐边说边打转向灯超车。 “啧啧啧,真是一日千里啊……” “……”怎么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他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啊?我跟你说,以我的经验,公公好对付,小姑子最麻烦了。” “你的经验?小网剧还是小网文的经验?”贺总是独生子,爸爸妈妈很早就不在了。所以施越压根儿没有公公婆婆或者小姑子,哪儿来的经验之谈。 “额……” “别的还行,这个你就别掺和了!行了挂了,回头再说吧!” “……反正你记住,小姑子才是关键!”施越被掐断之前还在尽心交待。 陶乐其实一整天都很紧张。虽然见家长不是头一遭,但这样自觉理亏地去见家长,她确实是第一回。她拿着蛋糕早早回了家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这才意识到凌一弦那天的打扮速度是多么迅速。凌一弦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满床的衣服裙子丝巾丝带,以及一地的高跟鞋和球鞋。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会议要参加!要不咱们改期吧?”陶乐的求生欲在看到凌一弦回来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凌一弦走过去,在一堆衣服里挑了一件掐腰墨绿连衣裙,陶乐肤白,墨绿穿的出来。她只好老老实实地换上,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镜子前。凌一弦走过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荷绿的盒子。下一秒,陶乐脖子上就多了一条铂金的锁骨链,上面坠着个小小的镶钻天平。 “你可别把卡给刷爆了……”一看这项链就价值不菲。 凌一弦闻言微微一哂:“刷爆了你养我吧。” 陶乐“嘁”了一声,摸着项链甜蜜地揶揄他:“那我得先去买个钢丝球。” 凌一弦看着镜子里的她,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凑过去在她耳后轻声说:“你今天很美。别害怕。” 可是当凌一弦的车子开到大院门口停了一下,站岗的卫兵查看车牌号敬礼放行的时候,陶乐连跳车的心都有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不是说公务员吗?不是说住在老城区吗?你没说过在这绿树成荫寸金难买的老城区湖心岛啊! “那个……你爸爸的名字该不会是……”结合自己的认知,陶乐说了一个名字。 “嗯。” 陶乐心里已经上演了一出狗血大剧。逃应该是来不及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腿不要软,要相信老爸绝不会为了仕途而出卖女儿的幸福的。 “之所以一直没说,是因为跟我们的关系本身没什么联系。而且你以后会知道,我爸是很随和的人。”凌一弦就是怕他的好师姐又要怂。 陶乐自问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因公因私,大大小小的重要场合也出席过不少。可是毕竟是天天在新闻上看到的人,她一个小律师兼“诱拐犯”实在无法拥有同等的气场。所以当凌父温和地笑着走下台阶,隔着几步就伸出手来要跟她握手的时候,她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陶乐对吧?”凌父接过蛋糕交给保姆,亲切地问道。 “伯父您好!”如果百度百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比自己爸爸要大七八岁吧。 “你好啊。我听一弦说起过你很多次,今天终于见面了。”凌父笑得很慈祥。 凌一弦说起过自己很多次?她俩才在一起多久啊,平时也没见他怎么回自己家啊。陶乐心里纳闷。 “是这样,本来呢周一的时候是跟一弦约好,今天和你们一起吃晚饭的,但是下午刚接到通知,我得上去一趟,晚上就让小柱跟你们吃了。等下回得空,伯伯一定给你补上!”凌父尽可能详细地跟他们解释。 凌一弦微微皱了下眉。 “一弦,一会儿带小陶在屋里转转吧,你们跟小柱好好聊聊。”凌父有些抱歉的看着儿子。 “嗯,好。”听了这话,凌一弦的眉头却松了开了,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陶乐明白像凌父这种高级干部,肯定每天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让凌一弦带她转转屋子。 又坐了一会儿,凌父的秘书过来提醒他该出发去机场了。凌父再次跟陶乐表示了歉意,才急匆匆地走了。 “小……柱?”陶乐终于能问出心里的疑惑了。 “呵呵,我妹妹的名字。凌一柱。可爱吧?”凌一弦想到双胞胎妹妹,笑了。 “所以,你们的妈妈不会是叫……”陶乐谆谆善诱。 “华年。林华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陶乐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的陈年狗粮。父母爱情,果然最动人心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女孩子叫一柱也太……”陶乐苦笑道。 “没办法,谁让她慢我一步的。我妈说换个名字,我爸非不让,说见到我妈的第一眼就想好的,就是生头猪也得叫这个名字!” 一想到不怒自威的凌爸爸居然还有这样浪漫的一面,陶乐顿时觉得他慈眉善目了起来。 “凌一弦,我回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陶乐回头,就看见玄关处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看上去有170的样子,眉眼与凌一弦很相似,但比凌一弦多了一丝柔和,皮肤也和凌一弦长时间在办公室养的白白净净不同,是泛着光泽的小麦色。和陶乐一样,此刻她也正认真地端详着哥哥带回来的女人,这是他第一次带回家的女人。 “凌一柱,怎么这么晚?这是陶乐,快过来打招呼。”这两兄妹好像不像想象中那么亲热啊。不是说双胞胎都感情很要好的嘛。 “陶小姐你好。我是凌一柱。”虽然对凌一弦不客气,但是凌一柱对陶乐还是很客气的。 “凌小姐,你好。”陶乐点点头。 旁边凌一弦笑了一声:“你叫她一柱就行。如果你忍得住不笑的话,也可以叫她柱子。”山上的笋都被他夺完了。 凌一柱飞过来一记眼刀,可惜她哥哥视而不见。 “唔,那要不你也叫我陶乐吧。”陶乐用征求的眼神看着她。 “一柱,叫我一柱吧。陶乐。”凌一柱回答。 “嗯,好!那,一柱,你饿了吗?看你忙到现在才回来。”陶乐决定打破僵局。 “有点。” “一弦,我也饿了。”陶乐眼神示意凌一弦上道一点。 凌一弦闻言点点头,温柔地回应:“那我们先吃饭吧!” 凌一柱心里奔跑过一群羊驼。 她和凌一弦从小就不对付,要不是输他十几分钟,自己何至于没捞到一弦这个名字!就是这小子没眼力见儿的抢跑,害自己从小到大被人喊“柱子”。所以他俩的恩怨是货真价实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可是不对付归不对付,这个哥哥在母亲去世以后对她的照顾也是肉眼可见的,尤其是早年父亲太忙顾不上,而自己又在发育期间,是凌一弦一直关注留意着她,让保姆阿姨适时地为她增添女孩子成长需要的各类物品和知识,总算是平稳地度过了青春期。而且也因为两人从小到大卯着劲儿的正向竞争,所以今天自己才能在喜欢的事情上越走越远,成为一名光荣的农业技术人员。她知道凌一弦嘴上不说可心思却细腻,陶乐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母亲以外唯一听他多次提起过的女人,因此在她心里自然也就对陶乐多了几分亲近。只是她个性有点古怪,不太擅长表达情感,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可跟陶乐说的。 “一柱,你平时都在实验室里吗?我听一弦说,你也常常要去试验田里,对吗?” 陶乐倒是对她的工作很感兴趣。 “嗯,最近我们小组都在地里。” “她们搞农业技术的其实还挺难的,不是像外面说的光种地养兔子了。”凌一弦看妹妹话太短,怕陶乐误会她不喜欢自己,就想替她多说两句。 “当然啦。我记得以前大学的时候看到过的,当年的孟山都生产了一种全新的豆种,靠着专利就控制了几乎整个中国的榨油企业呢。我听爸爸的同事说过,农业可是高科技,是综合国力的重要因素呢!还有袁隆平爷爷的那个什么野派还是什么的杂交水稻技术,是跟核武器一样的东西,平时作用不怎么显,可是关键时刻比常规武器可有用多啦!”陶乐眨了眨大眼睛,对凌一弦科普道。 “野败。”凌一柱没有抬头,扒了一口饭纠正道。 “哦对,野败!”陶乐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崇拜。 凌一弦倒是挺意外的,师姐还真是博览……杂书啊。 凌家的饭菜就是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保姆阿姨的手艺还不错,虽然跟陶妈妈比起来还有差距,但起码荤素搭配还算合理,营养也均衡。陶乐正斯斯文文地吃着白切鸡胸肉,突然碗里多了一根鸡脖子。她一抬头,看到凌一柱刚刚收回的公筷。凌一弦也看见了,跟陶乐的疑惑不一样,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陶乐倒不介意吃鸡脖子,反正处理的挺干净的,她本来也不挑食。只是有些好奇凌一柱的举动。 可是凌一弦却是吃了一惊。别人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个怪癖,就是特别爱吃禽类的脖子,觉得这是它们身上最美味的地方。平时都是抢着夹在自己碗里的,虽然根本没人跟她抢。 凌一柱抬眼看了下愣住的凌一弦,又看了看陶乐,低头扒了口饭说:“她太瘦了。” 凌一弦笑了,他就知道,他妹妹一定会喜欢陶乐。 陶乐也笑了,看了看自己细细的胳膊腿儿,再看看凌一柱健美修长的手臂,有点羡慕的低下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扒了一大口饭。搞得凌一弦赶紧给她盛了碗汤怕她噎着。 凌一柱看了眼她哥,心里暗笑:就冲他这个紧张劲儿,陶乐就是头猪她也会接受她的。何况,她还真的挺有意思的。虽然对袁隆平先生的技术理解有点外行,但是那个比喻……有点儿意思。而且她这噼里啪啦一大堆的,突然让她想到了丁鹤禾那个话痨。 别的龙凤胎兄妹的心灵相不相通不知道,反正她和凌一弦绝对是一个抬手就知道对方套路的。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个陶乐绝对是她嫂子没跑儿了。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瘦小的陶乐吃的虽慢但是一粒米都不剩的饭碗,抿了抿嘴,心里默默地点点头。 行吧,就她了。 第二十二章 死生不负 吃完饭,阿姨来上了茶。陶乐她们三人坐在沙发上闲聊。说是闲聊,其实主要还是凌一弦和陶乐在说话,凌一柱实在是惜字如金。 “凌一柱,你都多久没见你哥了,怎么还是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你看看家里因为你多冷清。”凌一弦不满地挑衅。 “以后我生一窝,你生一窝,让小的们去聊就好了。”凌一柱终于说了今晚最长的一句话。 “……”陶乐咬了咬嘴唇,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咳,我们不打算要孩子。”凌一弦看了眼陶乐,平静地说。 “为什么?你不行吗?” “咳咳咳……”凌一弦差点没被呛死。 “……唔,是我的问题。……我可能要不了孩子。”陶乐挽了挽耳后的头发,垂着眼轻声但清晰地解释。 “……对不起。”凌一柱看了眼有些沮丧的陶乐,低头也端起了茶杯,心里却盘算着是不是让丁鹤禾那个妇科圣手的老师给陶乐看看。 “我还要回去看实验结果,先走了。再见。”她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道别。 “嗯,那你路上小心。”陶乐也起身道别。除了对方话有点少以外,她其实还是挺喜欢跟凌一柱一起聊天的,真是萌萌的科学家呀。 凌一弦把阿姨给他妹妹准备的一些食物拎到她车上,又没好气的嘱咐了几句,才目送着她开走了。回头就看见陶乐站在门前台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其实挺喜欢你妹妹的,干嘛总是没句好话。” “好话有限,都留给你了呗!”凌一弦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向下牵起她的手。 “走,带你转转。”说完拉着陶乐的手进了屋。 “你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所以可能没留意到,”他拉着陶乐一边上二楼一边说:“我们这栋其实是大院里最旧的一栋楼,住了好多年了。他们要给我爸换,我爸不肯。我们两个也不愿意。” “……是因为伯母吗?”陶乐猜测道。 “嗯。”凌一弦掀起一道帘子,带她走进一个像是小书房的房间。 “这是我妈妈以前的书房。那是她的钢琴。小时候她会给我们俩弹《小星星》,还有斯特劳斯的《摇篮曲》,虽然我爸说其实谁也哄不睡。”陶乐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忍不住挽住他的肩膀。 “我爸妈是恢复高考的时候考上的大学,她俩是校友。后来结婚以后没几年,我爸工作调动,就一块儿搬来了常和。我妈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没跟上,所以身体一直不算好,生我们又晚,37岁才生下我们俩,医院工作又忙,所以也没养好。后来快50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第二年就走了。” 陶乐静静地听凌一弦回忆着过去。 “我还记得我妈当时在病床上跟我和凌一柱说,她这是要先到天上去打前站了,以后好一个一个地接我们团聚。但是我们不许那么早过去,因为她走的太快,还没能多看看这世间的各种样子,所以我们要活到一百岁,把国家和世界百年的变化通通看完,才能过去一一讲给她听。” “她让我爸答应她,六年,守着我们兄妹俩六年不许再娶。等我们都成年了,才能让他再找个心爱的人结婚,相伴到老。” “我爸后来跟我说,他才没那么傻呢。等以后到了天上,我们娘儿仨是带着媳妇女婿热热闹闹一大家子团聚,就他一个人陷在其他户口本里被她排除在外啊。他才不干呢!” 陶乐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却湿润了。她好像有点明白凌一弦的深情源自哪里了。 “以前我妈在的时候,他俩经常一起在这个房间里工作学习,也会一起看看书弹弹琴,放松消遣。后来我妈走了,我爸一个人有空的时候,或者遇到心烦事儿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坐。” 但是这个房间好像并不是像书里写得那样,完全保留了当年的样子。明显也多了很多时尚的新东西,比如小米的音响,华为的平板电脑,还有腰部按摩仪什么的。陶乐打量着四周,心里有些好奇。 “我爸说不在乎这个,”凌一弦看出了她的疑惑,轻轻地说道:“他说事情该怎么样发展就怎么发展,该怎么顺应变化就怎么变化,我妈人虽然不在了,可是他就还是当从前一样。她在的时候,这屋子不也是会一点一点地添东西搬家具的吗?所以,人活在了心里,就无论如何都能感觉到在一起。哪怕是出差去了外地,他也觉得她就在身边。这些东西物件儿的,怎么摆放合适就怎么来,这也算是她想看到的居民生活的变化啊。” “所以陶乐,”凌一弦低下头,抚上她的脸:“对我爸来说,生死都不能把夫妻分开,你觉得他会在意他儿媳妇能不能给他儿子生孩子吗?” 一滴眼泪从陶乐眼中滑落。 “可是,只有爱情,对婚姻来说是不够的啊……” “只有爱情,对你跟别人的婚姻来说也许是不够的,”凌一弦专注地望着她:“但跟我,足够了!” 眼泪不断地涌出,她却顾不上擦。 “答应我,不要把婚姻从我们的可能里抹去。好吗?”凌一弦轻柔地为她擦干眼泪。 …… 陶乐把文件夹合上,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收工回家,就听见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她接起来客气地问候。 “陶乐吗?我是凌一柱。” “一柱?”陶乐有点惊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之前的检查报告,介意让我朋友看看吗?”直奔主题。 “额……” “我朋友的老师是他们那行的权威,或许他能帮你。”言简意赅。 “这样……唔,那好吧。”陶乐也有些心动。虽然她后来不是没找过专家,但是得到的反馈都不太理想。但如果是小科学家的朋友的话…… 同一时间,在法院后面的公园里。凌一弦陪着旁边的陶爸爸已经走了小半圈了,长辈没有开口,他不好先说话,只好默默地继续跟着。 到了小池边,陶爸爸停下脚步,终于还是开口道:“听说你家里人都愿意接受陶乐,对吧。”虽然是疑问句,却没有疑问的语气在里面。 “嗯,我爸爸和妹妹都很喜欢她。”凌一弦确定地说。 “我并不意外。凌书记和林大姐都是很好的人,想来你们兄妹俩也都是善良的孩子。” “谢谢叔叔。是陶乐自己很好。”想到陶乐,凌一弦眼神都温柔起来。 “林大姐她身体不好,很迟才要上孩子,没能陪上几年又早早地走了。凌书记那么忙,平时也没什么时间跟孩子相处。子嗣上看着不算艰难,可到底和孩子的缘分有些薄啊。那时候遇上个过节放假的,凌书记总是替我们去值班巡查,说孩子们都住校了,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是待着,不如来单位,也让我们能回去跟家人团聚。”陶爸爸说着叹了口气,“真是很好的领导啊……所以,我不是对你不满意,小凌,我只是觉得有些愧对老领导和林大姐……可是……”陶爸爸欲言又止。 “叔叔您说。”凌一弦认真地看着他。 “乐乐是个很好的孩子,虽然她有时候有些敏感,爱心软,主意大,但她的确是个懂事能干的好孩子。虽然她可能没办法给你生孩子,但我想,她还是能当一个好妻子的。” “叔叔,我明白的。在我眼里,陶乐她敏锐,善良,坚韧,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能遇见她并且跟她在一起,是我长这么大碰上的最幸运的事情了。我没有别的奢求,能跟她两个人一直走下去,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而且您也说过,当初是我妈妈给她接生的,或许冥冥之中,是我妈妈在替自己救下儿媳妇儿呢!”凌一弦微笑着说道。 “……你能这么想,叔叔很欣慰。”陶爸爸也被他的话逗乐了。他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这孩子还是瘦了点,要再长点肉更好:“好好锻炼身体,陪陶乐走得更远一些!” “嗯!”凌一弦郑重地承诺。 过了几天,凌一弦带着陶乐到市妇幼找凌一柱介绍的医生朋友。他们在办公室等了一下,过了不久,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年轻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术时间比预计的延长了一点。”年轻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是凌先生和陶女士吧?”他礼貌地问道,声音还挺好听的。 “嗯,丁医生你好!”陶乐客气地回应道。凌一弦也冲他点了点头,这个丁鹤禾,应该就是妹妹经常提起的“钉子户”了。 “啊是这样,你之前的报告呢我都看过了,二位也是大忙人,我就直接说结论吧。” 陶乐点点头,握着的手有些紧张。人就是这样,没有希望就算了,要是换个高手看看的话总觉得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陶女士是可以怀孕的。我们有过相似的病例。泌乳素可以通过药物降下来,然后会有不错的概率自然受孕。问题主要出在脑垂体那块儿,怀孕之后激素的改变可能会刺激它的变化,从而引起新的激素分泌,所以呢……” “所以?”陶乐满脑子都是她可以怀孕的消息,迫不及待的想听到全部。 “所以,怀孕可能会使你长得……很胖。嗯,非常胖。”丁鹤禾看了看虽然瘦小但是凹凸有致的陶乐。“当然,生完孩子过了哺乳期,你还是可以通过饮食管理和一些运动等科学方式减肥的。只不过会比较辛苦。因为你同时还需要服用一段时间药物,而这些可能会引起体重的反弹。另外就是,因为这样对你的身体还是会有一定的损伤,怀孕期间要非常小心,也的确会有些风险,但是问题不大。所以咱们尽量可一不可再,要一胎就好了。这以后国家要是开放二胎三胎的,咱们就别凑那个热闹了。” 第二十三章 该来的就来呗“……”听到自己是可以怀孕生孩子的,陶乐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她从小到大都很有小孩缘,亲戚朋友的孩子都喜欢跟她玩,可偏偏自己却要不上。还有陶妈妈陶爸爸,看街坊四邻朋友同事带着孙子孙女的尽享天伦,羡慕得都快不行了。每次看到陶妈妈帮别家孩子捡球的落寞身影,陶乐心里就特别难受。现在丁鹤禾告诉她自己也是可以做妈妈的,她简直快要乐疯了! 但是……她抬眼看了看凌一弦。 凌一弦一直在关注着她的表情,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是要被师姐气笑了,难道自己在她心里是那么色令智昏的人吗?真是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陶乐,你胖了以后还喜欢火影吗?” 陶乐一愣:“应该会吧。” “那你胖了以后还玩dota吗?” “额,应该还会。” “那你胖了以后还打游戏机吗?” “那肯定啊!”没准儿还更喜欢了呢,不打游戏机的胖子还是个好肥宅吗? “那不就成了。”凌一弦牵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只要对你的健康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就是变成了水桶腰,猪头脸,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啊。再说了,你要是真不放心,那你就付我钱吧!我保证不换金主,从一而终干到退休!” 听听!听听!丁鹤禾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颗绿油油的柠檬果。这小嘴叭叭的可真能说,哄得女朋友眼泪花花又哭又笑的。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凌一柱那个榆木脑袋就死活不开窍呢?!自己真是一颗真心喂了狗。 前几天大晚上的叫自己出来,还以为是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呢。正准备花前月下的诉一段衷肠,结果那个冰块儿脸塞给自己一个文件袋,让帮她嫂子治不孕不育!气得他哟……而且打开看了以后更是郁闷,就这点难度的病例,也值得劳动他的老板?凌一柱真的太不把他这个“年度十大杰出青年医生”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丁鹤禾站起来笑着说:“如果后面有其他需要的话,陶女士直接挂我的号就可以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将来我也可以为您主刀。那二位,我还有台手术,就失陪了!”珍爱生命,拒绝狗粮。 …… 从爸妈家出来以后,陶乐欢天喜地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施越,电话那头的施越也是激动不已。 “哎,那照你这么说,你完全可以把凌一弦拉进户口本了啊!” “唔,你这么说也对。” “什么也对!我要是你,现在就杀到我们单位楼下接他翘班去登记了。” “你戏太多了吧!以为人人都是贺总吗?开个迈巴赫在法院门口送玫瑰,差点没把你们单位送上社会新闻。” “嗐,那傻子,我都懒得提他!”声音里的甜蜜却听的陶乐牙酸。 “哟哟哟~” “说真的,你年纪不小了,搞快点,赶紧把扯证安排上啊。今晚,今晚就可以开始要孩子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粗~俗,”陶乐无限鄙视她,“唔……不过我想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嗯,我会向他求婚的。” “嚯!果然是陶par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你打算怎么做,我给你打下手!你想要人多力量大的还是小范围一对一的?”施越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我不是说现在!” “那你赶紧的呀,不然我们家大山的媳妇儿猴年马月才能出来啊?难道要等到他爹一样的岁数才结婚吗?那我觉得我们家老贺到时候可能就抱不动孙女了!”施越一想到她那一看就注孤生体质的熊儿子就头疼。 “那也不能为了要孩子就结婚吧?我们毕竟才交往了三个月啊。闪婚不符合我的气质。即便现在看着再好,结婚也是要慎重考虑的。”陶乐倒是头脑很清醒,热恋期当然什么都好,尤其是男人,那恋爱前期跟后期可是大不相同呢。凌一弦现在是刚刚爱上自己,当然看她什么都好。可是陶乐不能像个萌新一样啊,还是要给对方认清内心的时间才行。她不想急急忙忙地用婚姻捆住心爱的人。 “那我不管……” “嘟嘟嘟……”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逼婚都是不可以滴。 陶乐抱着一束芍药花,心情愉快地进了家门,她今天打算亲自下厨做个爱心晚餐。先把牛排从冰箱里取出来静置一个小时——昨天晚上已经提前放在冷藏室解冻了——然后哼着歌儿进了房间。做饭之前,要先进行一个最重要的步骤——准备一个漂亮的厨娘。刚换好衣服系上发带,凌一弦就回来了。 这么早?陶乐穿着拖鞋踢踢踏踏从衣帽间跑出来,冲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凌一弦抱着树袋熊一样的陶乐进了厨房,在她脸上找了找,最后在额头上落下一个甜甜的吻。天还没黑透呢,先考虑吃饭,晚上再吃别的。 “你今天是要做饭吗?”他看着陶乐这身装扮。 “嗯!我煎牛排非常有一套的,你等着哈!”陶乐说着跳下地,优雅地走向灶台。 凌一弦摇摇头往房间走去换衣服,心里做好了今晚吃泡面的准备。 洗了手换完衣服回来,陶乐已经拿出了带横纹的铸铁锅,放在了炉架上。 呵呵,装备倒齐全。 只见陶乐先用厨房纸把牛排的血水吸干,然后开大火热锅,再用夹子夹住牛排煎一圈边缘封边,因为是选的雪花比较多的部位,所以她并没有放牛油而是直接煎肉,更容易凸显牛排本身的脂香。她边煎边放盐和胡椒粉,30秒后换了中火再煎出血水,然后翻面重复刚才的步骤。两分钟后,香喷喷的煎牛排就做好啦。 陶乐拿了两个餐盘把牛排装好,边上点缀上些迷迭香,笑眯眯地端了上来。 “这位先生,请问需要来点红酒吗?”说完没等凌一弦回答,她就把旁边醒好的红酒给他倒上了一杯。 “可以啊……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凌一弦颇有些惊喜地看着她笑道。 “快尝尝吧!”陶乐笑的很得意。她就这一道拿手菜,但是确实打遍朋友圈无敌手。 凌一弦切了一块放进嘴里。 嗯,牛排也醒得刚刚好。他勾起嘴角看着她,决定成全她一回:“完美。” 陶乐笑嘻嘻地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酒,举起酒杯说:“庆祝我们相爱一百天!” 凌一弦挑挑眉,也举起杯跟她碰了一下:“一百天快乐!”说完喝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又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随意地说:“周末我们大学校友聚会,都说让带家属,你陪我去好吗?” “校友聚会?”陶乐吃了块牛排,转转眼睛想了想。 来了,姐弟恋的真正考验。过去的三个月,因为本来就都很忙,能见面谈情说爱的时间少,俩人都是恨不得待在六月的南极——一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二人世界里,年龄的距离其实并不明显,不过要是去见同龄人的话……据说现在3岁就有一个代沟了,这六岁,怕不是得俩沟儿? “行啊!”陶乐可不是个畏惧挑战的人,什么沟儿都不管用,而今必须迈步从头越! 凌一弦满意地笑了。 一百天了,今晚要准备什么来庆祝一下呢?看了看陶乐身上的小围裙,凌一弦眼神暗了暗,觉得口中的红酒更醇了。 星期天中午,陶乐跟着凌一弦到了聚会地点,是一家离学校不远的五星级酒店中餐厅。今天应该有口福了,陶乐心想,施越跟她说过这家的杂粮扣海参很不错。也不能怪她这吃货不专心,没办法,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啊。 凌一弦的朋友都到的差不多了,见他们来了就安排开席。陶乐今天穿的一身藏青色真丝连身短裙裤,戴了凌一弦送的锁骨链和一对钻石耳钉,衬得她肤白胜雪,肩上斜挎的杏色小菱格简练俏皮,脚上是一双细跟罗马鞋,整个人清爽自然又不失格调,惹得几个还没结婚的校友频频往这边张望。凌一弦突然有点后悔同意她穿这么短了,虽然在外人看来完全是正常的长度。看得出来陶乐年纪比他们要大一些,但在众人眼里她完全是可以在萝莉御姐之间自由切换的女神级别。 “一弦,你女朋友好像看着有点眼熟啊。”坐在对面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问道。 第二十四章 时间会给我们考题 ”她是我们校友,大六届的。”凌一弦向问话的朋友介绍。“这是我室友,陈年。”又向陶乐介绍。 “你好,我叫陶乐。”陶乐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哦,陶乐师姐好。”陈年推了推眼镜,赶紧问好。心里却总觉得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一弦,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毕业那年你生日,你说有个师姐给你送礼物来着,我当时远远看见了,好像身形挺像的。”凌一弦隔壁座的祁学东悄悄地问他。 “嗯。”凌一弦点点头。 “靠,可以啊!”祁学东学数学的,记忆力一贯不错,他压低声音称赞道:“这么长的缘分,哥们儿你可够专一的。还没扯证呢?玩什么爱情长跑?”他见凌一弦没带婚戒,逗趣说道。 凌一弦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轻声回他:“快了。” 许久未见,大家吃着聊着气氛欢快,家属们也互相打招呼,动作快的孩子都一岁了。陶乐开朗健谈,并没有觉得无聊或者被孤立,凌一弦看着心情也更加愉快了。突然服务员推开了包厢门,走进来一位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的漂亮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身职业装笔挺干练。 “不好意思各位,公司临时开会,我来晚了。”女生清清脆脆地解释道。 “哟,杰出校友来啦!来来来,晓梦,坐我这儿来!”坐在陶乐隔壁的女生招呼她过去。 “庄晓梦,你怎么没带家属来?陈年那样儿的也就算了,你一女神怎么能孤家寡人的。”一个瘦瘦的男生起哄。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听了这话的庄晓梦往凌一弦这边一瞥,目光扫到他旁边的陶乐时微微停了停,笑看着瘦同学说:“梁文竞,你怎么还是这么八卦。有规定说单身狗不能参加聚会吗?” 哦~陶乐可不会错过那看似不经意地一瞥。她还纳闷儿呢,凌一弦这种品级的,怎么可能没有人觊觎呢。不过她也不想惹事,低下头仔细品尝她的杂粮扣海参。 “哦!我想起来了!”陈年听见“杰出校友”四个字,突然来了灵感:“陶乐!师姐,你是不是就是那个IPO尽调镭射眼,民商白蛇精,华鑫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陶乐!” 我是什么?尽调镭射眼?民商白蛇精??镭射眼也就算了,白蛇精是什么鬼啊?我是正经人好吗?!现在年轻律师都这么妖魔化自己了吗?陶乐有点郁闷。 凌一弦左手握拳遮住嘴,低头憋笑憋的肚子疼。陶乐忍住大耳刮子甩这不会说话的陈年师弟一脸的冲动,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高级谈不上,都是同行抬举罢了。” “蛇精这个可以有。”凌一弦还凑过来在她耳边火上浇油。陶乐掐了他胳膊一下,他也不恼,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 他们俩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倒是一番打情骂俏蜜意正浓。 “师姐,我现在在福瑞达律所,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带带弟弟啊!”陈年边说边掏出名片递过来,他听说华鑫最近接了个大项目,不知道是不是陶乐这边在跟进。 陶乐笑着双手接过,也回了一张名片。 “你想跳槽吗?”凌一弦很不满他要套近乎的行为。 “额,也不是,也不是。呵呵。”这话怎么能拿到这个台面来说。 那带什么带。还有,弟弟这个词也是随便能用的吗?你是想听陶乐这么叫你吗? 陈年感受到凌一弦眼里的寒意,莫名觉得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 庄晓梦咬了咬嘴唇,没跟着众人一起感叹凌一弦找了个大神女朋友。自己刚刚因为未婚夫出轨而分手了,又看见昔日暗恋的男神跟年纪不小的女友卿卿我我的,想到自己却孤家寡人,不禁满腹幽怨,居然打起了能拆一对是一对的心思。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真是没学好啊。 她旁边的女生凑过去低声说:“说实在的,大学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俩能成呢。毕竟这名字都这么有缘分,又是郎才女貌的。没想到他会找了个师姐……而且还是大我们这么多的师姐……” “你没听吗,民商白蛇精呢,谁知道人家用了什么仙法妖术的。她这个年纪的,经验丰富着呢,一弦这样血气方刚的哪儿经得住这些。” “倒也是。不过过几年人老珠黄了,可就不好说了。” “用得着吗,现在有个年轻漂亮又有实力的,分分钟就能让他改邪归正。” “你说的怕不是你自己吧!哈哈哈哈!” “不行吗?哈哈!” 俩人压低声音有来有回的聊了一会儿,陶乐就坐在她们旁边,所以断断续续的也算听了个大概。这说话的角度和音量,可不就是想出她们口、入她一人的耳吗?陶乐喝了口饮料,唉,也不是没说中的地方,起码经验是有的,这“传音入密”就是她跟施越玩儿剩下的,只不过她们嘴巴没那么损,只是用来挤兑一下抢人占的座儿之类的缺德行为罢了。说起来这个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啊,真要早个十年的,自己这暴脾气上来,少不得有一番攻防战了,不过现在嘛…… “师姐,方便加个微信吗?”庄晓梦绕过邻座对她说。 这么沉不住气? “好的。”陶乐闻言依惯例把工作微信给了她。 “谢谢师姐!对了,一弦,我好像也没你微信呢?加一个呗!” “我没微信。”凌一弦头都没抬。 虽然大家正聊的热闹,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但一直关注着陶乐这边的陈年还是听见了。“瞎说!来,晓梦,你加我一下,我推给你!”他趁机加了庄晓梦微信。 庄晓梦倒也是个人物,让凌一弦直接了当地敷衍了也不生气,笑容都不打折地就打趣到:“一弦你还是老样子,防备心这么强。现在的法官都这么讲原则的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呢。” 凌一弦干脆没接话茬,只是牵起嘴角意思了一下。他就是这样,可以暖场,但也从来不惧冷场。 陶乐心里好笑。这类“说者有意听者有心”的经典茶艺对她压根儿不管用。以自己对凌一弦的了解,她很确定,别说什么“以前不是这样”了,就是上辈子他就这样自己都不会奇怪。凌一弦抬眼看了看她,一副稳坐正宫的悠闲模样,也暗自好笑。没办法,自己给的宝座,自己宠着呗。 一顿饭吃到两三点,凌一弦和几个朋友约好了改天一起开黑,就借口后面还有事儿带着陶乐先走,大家渐渐也都散了。 出酒店上了车,凌一弦看天色还早,转头问正在系安全带的陶乐:“你想不想回学校走走?” 陶乐想了想,也确实很久没回去了,点点头:“好呀!还是毕业十周年的时候回去过呢,去看看吧!” 学校并没有两人共同的回忆,反而是以前跟雷泽青恋爱的地方,可陶乐看着和从前一样的藤蔓长廊,钟楼书院,竟没怎么想起当年初恋的时光。想到凌一弦的爸爸妈妈,陶乐才终于有些明白,睹物思人,也在于思念的人是不是心里的人罢了。 凌一弦牵着陶乐,静静地走在午后的阳光里。 “刚才为什么要给庄晓梦微信?”凌一弦的声音里有些不高兴。他觉得这种不想干的人完全没必要理会。 “多个潜在客户?”陶乐笑着看他。 “陶乐!你都不吃醋的吗?”凌一弦决定公布解题思路。 “有什么好吃醋的呀。她没戏的。” “呵……你就这么吃定我了?”出题老师在线卑微。 “不是我吃定你,”陶乐得意地扬起嘴角:“是timing不对,谁来也没用。” “Timing?” “对啊。”陶乐抬头看了他一眼,晃了晃他的手继续说:“她想在我们最相爱的时候来挖墙脚,显然是不明智的。爱情又不是什么推优竞选能者居之,得讲究timing!”说着煞有介事地眨眨眼。 “时机不对,哪怕是对的人也不行。可如果彼此之间一开始就是凭着一股激情掩盖了分歧而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出现空隙,那个时候,任谁来、任何事都可以轻易地动摇人心。而若是彼此契合,即便根本无法相守……” “……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把他们分开,就像我爸妈,还有我们。”凌一弦接上她的话,停下脚步看着她,神情温柔。 阵阵清风吹来,陶乐也停住脚步,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抬起小脸坦然地看着他:“一弦,对我来说,你是在对的时间出现的那个对的人。虽然我也很想,但我的确已经过了,唔,亲亲抱抱就敢笃定自己也是你命中注定的年纪了……” “我不是什么镭射眼白蛇精,也没有什么仙法妖术。我是不是你长长久久想要相对的人,肉眼凡胎的我真的无法分辨。即便是你自己,在你这个年龄,也是需要认真考虑清楚的……什么晓梦也好,蝴蝶也罢,我不想拿什么人或事去考验你。我只想让时间来告诉你,你自己的答案。我会等你。即便最后的答案不是我,我也甘之如饴。” 任何时候,陶乐都不想动手去考验爱人。因为时间总会替人们准备好那道必答题。 说实话,在最蜜里调油的热恋期,陶乐居然能说出这番话,凌一弦不是不意外的。 或许越是强大的人,越会铭记受过的伤吧。凌一弦心里苦笑,现实不是偶像剧,三个月的确不足以让陶乐这样一个冷静理智的独立女性无条件地信任自己。 可他爱的,不正是这样的她吗。只是…… “一弦哥哥!……一弦哥哥,真的是你吗?”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湖边的回廊传来。 第二十五章 小妹妹?大姐姐? 两人询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齐耳短发的小姑娘背着书包,怀抱课本,满脸惊喜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呼呼……一弦哥哥!没想到真的是你!我远远看着就像是你!”小姑娘气都没喘匀就急急开口道。 “……你是……佳佳?”凌一弦也有些意外。 “嗯,是我!我也考上法大啦!去年刚进来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儿遇上你!一弦哥哥,你跟以前不一样啦,唔……白了好多,也更成熟了!你现在在哪个法院啊?” 原来是当年扶贫时遇上的小妹妹,雷佳佳。 凌一弦当年选择到边远地区扶贫的时候在基层法院挂职,因为当时山路崎岖村民出外交通不便,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需要背着国徽横幅,开车甚至徒步到村里镇上去巡回办案,也就是常说的“流动法庭”。雷佳佳的案子就是他当年当“流动法官”的时候办的。 “是吗?那你很厉害啊,祝贺你!”凌一弦真心地称赞道,又低头跟陶乐介绍:“这是雷佳佳,当年我在基层法庭挂职的时候认识的小妹妹。佳佳,这是你陶乐姐姐。” “你好呀,佳佳!”陶乐冲他点点头,又转过脸去朝佳佳挥挥手。 “……”雷佳佳看着陶乐明显比凌一弦要成熟一点的长相,又低头看了看她们十指相扣的双手,狡黠地冲凌一弦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朝陶乐咧嘴一笑:“陶乐姐姐你好呀!”然后踮起脚尖靠近凌一弦低声耳语:“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指南针姐姐呀?” 凌一弦听了,脸上笑意更深,瞄了一眼好奇地看着他们的陶乐,点点头:“嗯!” “嘿嘿!我就猜到了!”佳佳一脸得意。 “既然那么巧,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陶乐看天色还早,她记得附近有几家咖啡店,挺适合聊天的,就提议到。 “好呀好呀,我今天的课都上完啦!”佳佳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们。 “好!”凌一弦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三个人一起找了间安静的咖啡店,坐下要了咖啡和甜品。陶乐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二人叙旧,才知道原来佳佳是因为想要成为凌一弦那样的法官,才努力考上法大的,心里对这个积极开朗的小姑娘又多了几分喜欢。努力上进的小姑娘她都喜欢。 “陶乐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一弦哥哥可是又黑又瘦,比现在难看多啦!天天背着口大锅似的国徽,到我们村里拉个大横幅开庭,哈哈哈,特别逗!有一回他们就坐在稻谷堆上就开庭,可把我这看热闹的给逗坏了!” “咳咳……对国徽要尊重。”凌一弦不太满意大锅的比喻。 “哈,我还真没听他细说过。只是说到村镇开庭的时候条件比较艰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时候。”陶乐想象那个画面,有点好笑又有点辛酸。 “那个时候还没有脱贫,公共交通不方便,她们村特别远,但是民风又……比较彪悍,所以纠纷也多。发了传票也不会来,只好我们自己过去了。有些人家聚居的板凳桌椅齐备点,有些可能住的偏远相对孤立,找不出多余的桌子凳子,我们也就就地取材了。佳佳她对我们办案很有兴趣,总是会跟过来旁听。”凌一弦回忆着过去的岁月,有些无奈地解释。 “现在你二叔每个月有按时给你们打钱吗?”他回想了一下佳佳的案子,喝了口咖啡询问道。 “嗯,放心吧,我奶奶说了,他每个月都打呢!有时候要是晚了,我奶奶就会给他挂电话问他是不是想拒绝履行判决文书!哈哈哈!”想起自己一把年纪的奶奶居然会用“拒绝履行判决文书”这样的词儿,佳佳就觉得特别逗,这还是一弦哥哥当年走的时候一遍遍教的呢。 “我记得你当初好像说过,长大了想要把家里的地都自己种起来的,怎么又想起学法律当法官了呢?” “唔……不种啦,我二叔把地还给我们以后,我就让奶奶把地承包出去,我要来念大学。一弦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跟我说的,不要把目光盯在争一时一地的得失上,要抬头看看天空的星辰,做一个心胸宽广前程远大的人!我想过了,我要向你学习,我也要学法律,回头回我们县里去当法官,给所有遭遇不平的乡亲们撑腰!后来考大学,国家对我们贫困地区也有一些倾斜照顾,我就考上来啦!”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得陶乐也由衷地替她开心。 “能在成长的年纪遇上对自己说这番话的人,真的很幸运呢。”陶乐看了看他们俩,有感而发。 “嗯,的确很幸运。”凌一弦也看着她,眼神专注。 陶乐被他看得有些疑惑,可佳佳在这儿她也就没追问。 又聊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时间不早了,佳佳还打算吃完饭去图书馆上晚自习,俩人就把她送回了学校。 陶乐晚上有应酬,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了。凌一弦在沙发上看资料,陶乐洗完澡也坐了过来,把毛巾递给凌一弦让他给自己擦头发。 “今天下午佳佳见了我跟你咬耳朵说什么呀?”陶乐可记得清楚呢。不吃醋是一回事,但有不同寻常的地方还是要适时解开误会。 凌一弦弯弯嘴角:“我还当你真不在意呢。” “别打岔。” “你等一下。”凌一弦温柔地擦了擦陶乐的头发,把毛巾塞她手里,到房间里拿了个东西出来,递给陶乐。 “这是……你还留着这个啊?哇哦,现在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精致靠谱!啧啧啧!”陶乐又惊又喜。 “有一回我们去办案,回来的时候天都全黑了,佳佳跟着我们去旁听,结果一不小心迷路进了一个挺大的林子,山里信号差,一时也联系不上救援。我还摔了一跤,就这儿,还有个疤呢。”他说着把头发拨开一点,让陶乐摸一摸。 还真有个小小的疤。陶乐心疼地想。 “当时佳佳都吓哭了,主要是怕林子里有蛇,得尽快走出去。后来我想起身上还带着你送我的指南针,加上一起去的同事年纪大些,对附近的大致位置有个概念,最后就靠着指南针指示的方向走出来啦!”凌一弦轻轻摩挲着怀表回忆道。 “你一直带着它?为什么啊?”陶乐有些感动,轻声问。 “嗯。也不知道。可能我就觉得走山路带着个指南针有安全感吧,只不过一直没用上,所以刚出事儿的时候一下还没想起来。”他自嘲地笑笑。 “哦……”陶乐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不过……”凌一弦把怀表握在手里,轻轻拥过陶乐:“当年分开以后,我常常在想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扶贫的时候也好,后来回来办案也好,很多次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想,要是师姐的话,她会怎么做呢?她那么聪明能干又仔细,一定能想到好办法。你教过我的那些事,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我都慢慢地有了自己的体会,也对你有了更深的理解。就好像,唔,好像你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我却比从前更了解你了。” 他轻轻笑了笑,又接着说:“这些年来,我也碰到过很多……对我有好感的女生,很多女生也都挺不错的,优秀能干的,开朗活泼的,可是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仿佛她们都缺了点什么。” “直到那天在食堂碰到你,我下意识地去找你手上的婚戒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在找的,是你。” “我以为像你这么好的女人,肯定早就被人带回家啦!还好,”他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陶乐的额头:“你还在。” “……所以,你就巴巴地跑过来套近乎啦?”陶乐头埋在他怀里,甜甜蜜蜜地问道。 “嗯!那是必须的啊,我都错过了多少时候了!”他抬起陶乐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想说的是,我对你,并不是什么一时兴起的冲动,得把那六年的时间也算上。不然我可太亏啦!” 陶乐抿抿嘴移开眼,不想乐得太明显。说了半天,这家伙就是想说他这不能算是临时起意,得给他划归到蓄谋已久呗!虽然有点耍赖,可是陶乐长久以来一直悬着的心却好像突然有了着落。 “行吧。”她觉得这个说法还算诚恳。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解决一下有关这六年,我们错过的其他事情了吗?”凌一弦眼神暗了暗,渐渐靠近她的唇。 “……你怎么什么都能想到那上头去啊?”陶乐又羞又气地拍掉他的手。 “你不想吗?”凌一弦却俯身压下来,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 明天沙发套又得洗了…… 第二十六章 happy ending啦 “你用这个吧。”凌一柱把盒子放到桌上。“我用不上。” 凌一弦看着办公桌上的小盒子,抬起头来:“为什么?这是妈妈留给你的,我不用。” “是留给我们俩的。咱俩说好谁先结婚谁用的。”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用不上?”凌一弦双手抱胸往椅背上靠去。“那‘钉子户’也不行?” “……戴这个下地不方便。” 哟,倒没否认“钉子户”的名分。 “可这是妈妈给你的东西,你舍得?” “我说了,是给我们俩的!”凌一柱有些恼了,忍了忍,还是说道:“更何况……她像妈妈。” “……”凌一弦一愣,旋即又明白过来。这段时间,凌一柱好像也开始有心事了,她没什么闺中密友,居然跑去找陶乐。陶乐本来就很喜欢这个准小姑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开导她,所以凌一柱对陶乐也有了更多了解。 有趣,幽默,睿智,坚韧,可不就是像他们去世的妈妈吗? 凌一弦两手抚上额头。要是让陶乐听到,真该以为他有恋母情结了。 …… “所以,你真打算求婚啦?”施越心情激动地问。 “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是觉得他都向我走了九十九步了,这剩下的一步,我打算自己走过去。嗯!”陶乐搅了搅咖啡,坚定地说道。 “可以可以!我看靠谱儿!哎呀等我想想,得搞个什么样的场景才有排面。我想想哈……”狗头军师施越已经进入状态。 “我觉得不用那么复杂吧,就俩人一起的时候说了完了。形式不重要吧。” “呔!你太大意了!这是简单的问题吗?你想想,凌一弦他肯定有想过跟你求婚吧,所以他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案。那咱们的方案能输给他吗?那必须不能啊!这是一场前辈与后辈思想智力统筹能力的全方位较量,赌上我们80后的尊严也不能输啊!” “额……没那么夸张吧……”陶乐被她的气势吓到了。 “你听我的准没错!我指定给你想出个slay全场的最佳方案来!哈哈哈哈~” 陶乐第一次觉得找施越商量是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下班回到家,凌一弦没在玩游戏,而是坐在沙发上看什么东西。陶乐走过去环住他肩膀,头搭在他肩上,发现他是在看一张老照片。那是他妈妈带着他们兄妹俩去动物园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小屁孩满脸嫌弃,但是中间的女人扶着他们各自的肩膀弯下腰却笑得一脸灿烂。应该是小朋友闹了别扭,妈妈却觉得很可爱没去调停,凌爸爸按下快门把这幅温馨的画面记录了下来。 “想妈妈了?”陶乐轻声问。 “嗯……” “……一弦,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去给她扫扫墓呀?”她已经从妈妈口中知道,凌妈妈就是当年给她接生的大夫了,所以也一直心存感激。 “嗯,好。”凌一弦扶着她的手,低声应道。 …… 周末的清晨,陶乐抱着一捧黄白菊的花束,跟凌一弦来给他妈妈扫墓。凌妈妈的家人解放前是一户大户人家,后来远避重洋。由于一些特殊的历史原因,父母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她的姐姐,而忍痛把五岁的她留在了国内,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但却从此音讯隔绝。后来国家慢慢好起来了,凌妈妈的父母也早就去世了,她姐姐带着父母的骨灰和留给她的那部分遗产回国,交给了这个一生艰辛却始终坚强乐观的妹妹。凌爸爸觉得,妻子一生都在思念亲人,应该会想跟爸爸妈妈葬在一起。所以凌妈妈并没有葬在公墓,而是葬在了林家的私人墓地里。 陶乐把花放在凌妈妈碑前,起身和凌一弦一起默哀悼念。照片上的凌妈妈笑得很甜,一看就让人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她。 “当时找了很多照片,想找一张正经点的。呵,可是妈妈每张照片都古灵精怪得很,笑容永远那样明媚灿烂,最后只好选了这么张稍微含蓄点的。还是我爸刚谈恋爱的时候给她照的。”凌一弦顺着陶乐目光看过去,缓缓说道。 “阿姨长得很美。”不单是外表的美,而是那种隔着照片都令人感觉如沐春风的美。 从别人口中说过的事情里,陶乐脑海中慢慢拼凑出一个善良,聪慧,果断,独立而又可爱有趣的凌妈妈。 阿姨,谢谢您。谢谢您给了我一个那么好的一弦。也谢谢您,让我看到这个时代,女人能够拥有的最美的样子。 凌一弦低下头,看着陶乐眼中隐隐的泪光,伸手拥住她,轻柔地吻在她侧脸:“陶乐,谢谢你。” 陶乐倚着他轻声说:“对不起,是我太早来这世上了,害你追了那么久。” 凌一弦摇摇头:“是我来晚了。” 他牵起陶乐的手,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陶乐,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认识你,又花了六年的时间爱上你。今天,我以我母亲之名起誓,我会用余生全部的时光爱你,尊重你,陪伴你。所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绒盒,单膝跪下,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流光璀璨的祖母绿戒指:“陶乐,你愿意嫁给我吗?” …… “坟、坟头儿求婚?!”施越看着视频那头一脸甜蜜的陶乐,忍不住感叹:“年轻人真是百无禁忌啊!” 陶乐轻轻笑道:“大意了吧?” 施越:“佩服!佩服!” …… 五年后。 “妈妈~爸爸他抢我的游戏机!呜呜呜啊……”儿子哭嚎着投诉。 “妈妈~弟弟他要抢我的手柄!啊啊啊啊……”女儿也不消停。 “这是我的好吗?我的啊!陶乐你到底管不管!”凌一弦被儿子崩溃的推倒在木地板上,龙凤胎姐弟俩趴在他身上打成一团。 陶乐一身慢跑装备,紧了紧跑鞋的鞋带,朝爷仨儿做了个鬼脸,就关上门溜了。 清风徐来,绿树成荫。线条紧致的陶乐戴着耳机,自信又满足地跑在湖边橡胶跑道上…… 她叫陶乐,今年39岁,华鑫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老公叫凌一弦,今年33岁,全省“年度优秀法律工作者”。一儿一女今年3岁。 她离过婚,以后也很难再孕。但她知道,这些都只是她人生的遗憾,而不是她的缺陷。她相信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做这世上最美好的女人。 ——给世上所有有过遗憾,却依然努力前行的女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