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豪门小狼狗》作者：橙子蛋挞
    文案
    凌子清奉命去当集团继承人的助理，从早到晚、啥事都管的那种。
    去之前，他问了一句，“他是什么样的人？”
    老爷子掌权多年见过大风大浪，竟然现出了一丝慌乱。
    “你去微博搜搜吧。”
    微博里，纪夏阳认证为“豪门阔少”，是个很有排面的沙雕二世祖。
    日常炫富，常驻热搜，与各色明星名流纠缠不清。
    凌子清带着沉重的心情，找到了那个坑爹玩意儿。
    他发现纪夏阳不只坑爹，还是巨婴。
    凌子清：“上班要穿正装。”
    纪夏阳：“你帮我换。”
    凌子清：“开会别盯着我。”
    纪夏阳：“我害怕。”
    凌子清：“别熬夜，明天有晨会。”
    纪夏阳：“你哄我？”
    凌子清费了老大的劲，才把纪夏阳拉扯成了霸总。
    纪夏阳出息了，第一件事却是给他壁咚，“搞对象吗？”
    凌子清：？？？
    *
    年下甜文，年龄差5岁
    可奶可凶·只宠一人·小狼狗攻X高冷闷骚·掉坑不自知·美貌受
    内容标签： 年下 豪门世家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子清，纪夏阳 ┃ 配角：预收《穿成死对头的猫[娱乐圈]》求收，专栏可见 ┃ 其它：小甜饼
    一句话简介：小狼狗攻&闷骚受
    立意：努力改变，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脸红
    清晨，6点。
    天还没亮，路灯苍白的光打在冷清到几乎静止的街道上，等风一过，才有落叶被带起舞出几分灵动的影。
    凌子清看到司机打了个哈欠，友善问，“要口香糖吗？”
    司机擦掉困倦的眼泪，“不用。等下你去叫少爷起床，我可以眯会儿。”
    他们说的少爷，是纪安集团继承人纪夏阳。
    纪夏阳是纪老爷子在45岁才要的儿子，受尽宠爱，毕业后直接空降纪安集团一家分公司任职副总。
    “副总”听起来挺大，其实就是个挂名的，起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分公司的人觉得这儿有太子坐镇，前途光明。
    纪夏阳在分公司混了半年还没有任何长进，让纪老爷子急得频频派人协助。
    这一回，纪老爷子派来的是得力助手凌子清。
    凌子清在纪老爷子身边待了五年，鲜少听说纪夏阳的事情。来之前，他问过纪老爷子，得到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你去微博搜搜吧。”
    凌子清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父亲谈起自己的儿子，得从微博说起。
    他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去看了微博，这一看发现了纪夏阳的最大特点是——无所事事爱炫富。
    凌子清把纪夏阳的微博翻了一遍，除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没看到多少有用信息。
    他想多了解这位“少爷”，听到司机随口说的话也要多问一句，“叫少爷起床需要很长时间吗？”
    正好前头是红灯，司机停下来，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反正你的前辈们至少要花一个小时。”
    凌子清心里一咯噔，面上仍然保持着镇定，“嗯，明白了。”
    他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能轻易慌张呢。
    然而，司机的下一句冷不丁就出来了，“还不一定能叫醒。”
    凌子清：“……”
    方才绷住的眉毛，控不住地皱了一下。
    接下来他们没有说话，司机顾着开车，凌子清顾着思考一会儿怎么把少爷叫起来，赶去公司上班。
    车子抵达纪夏阳所在的小区。小区景观想要追求巴洛克风格，力求豪华气派，怎么费钱怎么修，连下头的物业工作人员也得跟着浮夸，看到车子老远就微笑致意。
    纪夏阳住在中间的一栋别墅里，独居，但是经常叫朋友来嗨。
    昨夜，纪夏阳互相关注的某个朋友更新了一条蹦迪的动态。纪夏阳倒是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玩嗨了，还是没有跟朋友们闹到一块。
    凌子清觉得八成是前者。
    所以，他下车之前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冰水。
    凌子清走到房子门前，一边用开锁一边摁着铃。
    他当然没得到任何回应，直接进门，走到了最中央的客厅区。
    客厅区是下沉式设计，由几个大而舒适的真皮沙发环绕。此时，玩累了的人们横七竖八地躺着，酒瓶散在各处，有的没有喝空，流出残留酒液打湿昂贵的手工真丝地毯。
    凌子清闻着空气中的酒味，再看看那些衣衫不整的人，莫名想到“酒池肉林”四个字。
    他方才摁门铃已经是不小的动静，走过来的脚步声又震到地板，已经吵醒了睡在最外头的某个人。
    那个人染着一头红毛，吃力地撑起身子找着声音的方向。眼睛困得几乎睁不开，靠着一条缝在偌大的客厅里寻找声音的来源。
    红毛看到凌子清的皮鞋，眼睛缝睁大了三分，再沿着西装裤昂头一打量……
    红毛彻底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才来？”
    凌子清：“……”
    这是把他认成了谁？
    红毛挠挠头，继续说，“我们都喝完了……下次你得早点。”
    凌子清明白了，红毛以为他是来参加聚会的。
    看来，酒还是没醒。
    凌子清走上前，直接把手里的冰水给出去，“拿着。”
    红毛懵懵懂懂要接，然后……
    “卧槽什么东西！”
    红毛被刺得一激灵，后退摔地上了。
    这一声突兀的吼叫把其他人给吵着了，陆陆续续发出不满的声音。
    “啧！”
    “唔，谁啊？”
    “吵什么吵……”
    红毛彻底清醒了，看着凌子清愣愣问，“你是……”
    凌子清朗声报出了纪老爷子的名号，“纪董派我来清场。”
    这些人跟着纪夏阳后头混吃混喝，最明白自己真正的财主是谁。他们不敢得罪给钱的纪老爷子，听到“纪董”便有了危机感和求生欲。
    他们清醒了，要么赶紧收拾东西逃跑，要么把同伴叫起来一起跑。
    最清醒的是红毛，连滚带爬地跑到不远处的大躺椅那儿。
    大躺椅上盖着薄毯子，毯子下边有个人形的鼓包。
    这个人形的鼓包，正是毯子蒙头睡得正熟、完全不受影响的纪夏阳。
    红毛是个尽职尽责的小跟班，拍了拍提醒，“纪少，起来了。”
    纪夏阳扭动两下，挪到大躺椅边缘这种拍不到的位置又定住不动了。
    红毛急了，直接上手摇晃，“你爸的人来了！”
    纪夏阳这下子彻底没法清净了，掀开毯子暴怒而起，“叫他滚蛋！”
    纪夏阳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吼出来的声音特别大，还配上了一个挥手向门口的动作。
    大嗓门，大手一挥，颇为豪气。
    可惜，忘了自己在哪儿。
    纪夏阳正处于躺椅边缘，手一挥，身子一转……
    扑通，掉地上了。
    “哎哟！谁推我！”纪夏阳疼得惨嚎一声，嚎的时候还噘着嘴委屈到变形。
    凌子清本来冷静观察，看到这没忍住笑出声。
    其他人本来各自收各自的东西，听到声音回头一瞧也随着本能笑出来了。
    “嗯？”纪夏阳更急了，推开搀扶的红毛，“谁笑了？！”
    大部分人都收起笑容，低下头板起脸当做无事发生。
    凌子清除外。
    凌子清依然扬着嘴角，不慌不忙地等着纪夏阳发现自己。
    纪夏阳一边揉眼睛一边检查，终于看到了凌子清。
    眯着的眼睛睁大了，咬紧牙关的嘴巴也被瞪大的双眼化掉了凶悍，放松下来，变成惊讶到微微张开的小圆形。
    凌子清趁机把这位纪少爷看清楚了。
    麦色皮肤，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细嫩。眼型大而偏圆，鼻子挺拔略显硬朗，却被微笑唇以及柔和脸型匀掉了锋度，和身上的稚气融为一体了。
    挺朝气蓬勃的阳光长相，非要昼夜颠倒在纸醉金迷中萎靡。
    都是家里有钱闹的。
    不像他，五点起床六点上班，如此积极向上。
    凌子清还记得大清早跑过来的目的，敛笑开口，“我叫凌子清，是您的新助理。今天纪董会来公司视察，您八点之前必须准备好接待。”
    纪夏阳还是一张惊讶的呆萌脸，愣愣看他。
    凌子清再重复了一遍重点部分，“纪董要来视察，您该上班了。”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随时准备使用手里的冰水。毕竟，纪夏阳摔了一跤都没清醒，看起来需要更大的刺激才能解除睡糊涂了的状态。
    还好，纪夏阳看到他走出一步就清醒了，“哦！”
    纪夏阳给了个不明不白的单音节回答，扯一扯睡得皱巴巴的T恤，抬手梳理脑袋上翘往不同方向、俨然成鸟窝的头发。
    这是开始打理自己了。
    凌子清很是欣慰，上前提醒，“您先上楼洗漱，换上昨天送来的……”
    他看到地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怕纪夏阳踩着什么摔倒受伤，准备带个路。
    纪夏阳却因他的靠近退了一步，结结实实撞上小茶几被绊倒。
    “啊！”不受控制的惨叫响彻客厅。
    凌子清讶然，想上去查看又被纪夏阳高高举起的手给阻止了。
    “别来！”纪夏阳大声说着，用胳膊在空中摇出夸张的拒绝弧度，“谁也别过来！”
    红毛离得最近，将要搀扶的手硬生生给收回去了。
    凌子清听着这如洪钟一般的大嗓门，不觉得纪夏阳有什么事，停下脚步。
    纪夏阳搭着按摩椅，爬了起来。
    爬完了，昂头给他比个“OK”，满脸骄傲。
    凌子清：“……”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心里嫌弃，面上还是挂起了一个微笑。
    为了恰饭，笑得灿烂。
    纪夏阳很是受用，挺直腰杆迅速找到了方向，麻溜去洗漱了。
    凌子清目送纪夏阳上楼，等人影一消失就叫住了暗搓搓要跑的红毛，“马威凡。”
    红毛许久没被人这么叫过大名，抖了一抖应得跟军训时的，“到！”
    凌子清倒是没有做出严肃状，不紧不慢走过去，“你帮纪少办过不少次聚会吧？”
    “呃，有过几次。”
    “认识了不少朋友。”
    “是啊……”
    “太好了。”
    凌子清说到这，正好站在红毛面前，“纪董不希望你们再来了，明白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算得上温柔。
    但他最后一句是冷不丁逼近说的，眼睛直直盯着，仿若掌控了一切。
    实际上，凌子清也就知道两三个人的名字和微博，算不上了解，到不了掌控的地步。
    可他懂得唬人。跟着纪老爷子久了，见的人多了，对上有实力的大佬都能不虚，面对一群贪图享受、有今天没明天的混子当然游刃有余。
    红毛放松警惕之时被一吓就抖起来，看他都是偷瞄的。
    凌子清没有过多关注红毛，扫视剩下来的人。
    那些人知道纪老爷子要出手管教，已经慌了，再被他冷冰冰的目光一看，顿时明白这儿将会有无尽的麻烦，心里有数，纷纷点头说明白就溜之大吉。
    凌子清赶光人，锁上门松口气。
    “接下来看好纪夏阳就行。”
    *
    凌子清发现纪夏阳洗了很久的澡。
    他上了楼，敲房门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就直接进去。
    房间还是浮夸奢华的欧式装修，角落有一个等人高的奥特曼，床单被套是黑色骷髅头的暗黑风格，却配了个硕大无比的黄澄澄毛茸茸鸭子抱枕。
    跟主人一样乱七八糟的房间。
    凌子清定定神，在风格混乱的房间里找到四处乱丢的衣物，沿着丢衣服的方向十分顺利地找着浴室门口。
    “纪总？”凌子清敲门唤着。
    纪夏阳是分公司的副总，可没人敢叫个“副”字，有的人叫“纪少”，有的人直接叫“纪总”。
    凌子清觉得叫“纪总”可以提醒纪夏阳自己在公司有个工作，比代表着“靠爹就不愁吃穿”的“纪少”要好上一点。
    他敲门和呼喊的声音都不小，浴室里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凌子清想起之前纪夏阳摔倒两次，上个楼都是摇摇晃晃的样子，担心了。
    以那个酒醉的劲儿，脚一滑，身一摔是会出大事情的。
    凌子清再敲了两次门，用力到指头发疼也没有等到半点回应，越来越不安。
    他试着开门，意外地发现没锁。
    凌子清顺利地进入浴室，一眼看到了最里头的浴缸，以及……
    戴着耳机在泡澡的纪夏阳。
    纪夏阳看着瘦，其实常年锻炼有肌肉，线条流畅又不乏力量美，被打湿的麦色皮肤在灯下显得细滑有质感，被泡泡挡着些许竟有点半遮半掩的诱惑感。
    更要命的是，纪夏阳发现门开了就刷地坐直身子，显出了好身材却挂了个懵懵的呆萌脸……
    身体成熟，表情可爱。
    反差萌，够带感。
    凌子清愣了一下才别开眼，“对不起，我有点担心就进来了。你继续。”
    他说完就扭头关门，揉揉眉心。
    赶紧忘掉，老板身子是他该看的吗！？不是老板也是个小孩子，他怎么能想到诱惑之类的词语？
    他就不该打开浴室的门！
    他是助理，哪能随便进老板的浴室！
    凌子清叹气，反省自己怎么会犯下这样一个错误。
    忽然，浴室的门开了。
    只裹了一条浴巾的纪夏阳出来，抓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凌子清回头，被不穿衣服的纪夏阳吓了一跳，又急急垂眸盯地板，“我以为你摔倒了才进去的，对不起。”
    纪夏阳嘿嘿一笑，声音有点憨，“哦！不用怕，我已经醒了！”
    凌子清可以想象到纪夏阳笑起来的单纯样子，又要忍不住回想泡澡图了。
    他甚至想要抬头看了。
    毕竟，上身不穿衣服的纪夏阳就在眼前，比方才水雾缥缈的时候清晰多了。
    凌子清不容许自己那么做，果断说，“快点洗，要迟到了。”
    他得把纪夏阳赶走，不让自己有犯错的机会。
    纪夏阳倒也听话，“好，马上去。”
    说着就迅速转身，脚步纷乱。
    这一乱，重心不稳了。
    纪夏阳身形一歪，在摔倒前及时伸手扶了墙。
    凌子清惊讶看去，见到的是抚着心口庆幸的纪夏阳。
    纪夏阳松口气，“好险没事……”
    话才说完，堪堪遮住重点部位的那块浴巾彻底松掉，噗地掉地。
    凌子清目瞪口呆，犯下了职业生涯中的又一个大错。
    他，脸红了。
    第2章 撒娇
    卧室里开着灯，落地窗又有初升的太阳照进清亮的光线。
    光线充足，距离极短。
    凌子清清清楚楚把纪夏阳看了个遍，括号，两次。
    第一次是直接看着的，第二次是画面已经映入脑海，低下头也感觉挥之不去。
    凌子清感觉平日里听话的脑袋因为植入了错误的信息，在中毒死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轰的一下，只剩空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状况，又急又羞，脸上发烫。
    凌子清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啊！对不起！”纪夏阳捡起地上的浴巾，转过身要给自己围上。
    凌子清也转过身，抬手想挡一挡发烫的脸颊。
    顺便挡一挡眼前的“风光”。
    纪夏阳重新围好浴巾，“好了，我继续洗。”
    凌子清听到脚步声，稍稍松口气。
    “哎？”纪夏阳忽地停住脚步，“你的耳朵好红哦……咦，脸也红了！”
    凌子清：“……”
    看到就算了，这么大声说出来干嘛。
    纪夏阳还想看得更清楚些，绕到他面前，“真的好红哦……”
    凌子清尴尬想躲。
    可是，纪夏阳跟着他转，像是小跟屁虫一样黏糊糊的。
    凌子清恼羞成怒，干脆放飞自我对着纪夏阳吼了一句，“去洗澡！”
    他一着急一上火，声音变尖都要破了。
    纪夏阳被他吼得一懵，眨眨眼，“你嗓子要哑了哎，喝水不？”
    凌子清服了。
    现在喝水是重点吗？
    他怀疑纪夏阳在逗人玩，瞪一眼过去，却在那张单纯无辜的关心脸面前败下阵来。
    纪夏阳看起来十分诚恳，真的是在关心他。
    凌子清此时不想要什么关心，顺着这句话找台阶下，“嗯，我去喝水。”
    说完，凌子清赶紧远离只裹了一条浴巾的纪夏阳，朝着相反的门口狂奔。
    他走得很快，顺手关了房门。
    力度没控制好，打出砰的巨响像是在发泄不满。
    又一个职业生涯的失误。
    不过，这点失误比起对着光身子的老板吼得脸红脖子粗的社死现场，不算什么。
    凌子清一口气奔下了楼，找到先前带来的冰水。
    经过那么久，冰水已经不算冰了，但是对于他这个激动到脸颊发烫的人来说相当够用了。
    凌子清开瓶狂喝，灌掉大半才停下来喘口气，“呼。”
    凉水入肚，让他感觉好多了。
    凌子清揉揉眉心，叹口气抬起头。
    然后他又开始头疼了。
    眼前，是留着纪夏阳以及狐朋狗友们胡闹痕迹的客厅，乱得看不出原样。
    凌子清顿时没了害羞，只剩疲累。
    他不是来看老板身子的，是来给老板收拾烂摊子的。
    烂摊子不止眼前这一摊，还有等会儿纪老爷子莅临分公司视察的事情。
    凌子清光是想想纪夏阳那个不靠谱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等下纪老爷子来分公司，会召集所有管理人员开会。纪夏阳是“太子”，是所有人的关注对象，稍有不对就是后患无穷，事情只会大不会小。
    他寻思片刻，决定教会纪夏阳装逼。
    装出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听会议内容，在该鼓掌的时候不要慢半拍，把这一天应付过去再说。
    计划做起来简单，稍作分析就知道难点重重了。他想想纪夏阳单纯懵懂的脸，不觉得那上头能出现什么老谋深算、深不可测的表情。
    他感觉纪夏阳是不懂就问，直来直去的性格。
    如果纪夏阳在会议上问东问西……
    凌子清光是想象都皱了眉头，叹口气犯起愁。
    正好，纪夏阳洗完澡，穿好衣服找了下来，“哎？你找到水啦？”
    凌子清抬头看去，瞧见的是蹦蹦跳跳的纪夏阳。
    纪夏阳穿了一套相当有年轻活力的衣服。
    撞色大胆几何图案拼出的红底宽松卫衣，稍微修身显腿长的九分休闲裤，细细的脚踝连接红得耀眼的运动鞋，仿佛踩了团火。
    凌子清若是在街上看到这么打扮的人，可能会夸一句小伙子穿得精神。
    可是，他看到的是准备送去公司上班的纪总。
    凌子清感觉纪夏阳一蹦一跳的步伐是踩在自己脑门上的，再喝了口水才稳住情绪。
    “纪总，你昨天收到西装了吗？”
    纪夏阳想了一下，“哦，送人了。”
    凌子清记得离开的人没有一个是拿着西装的，“送给了谁？”
    纪夏阳还挺骄傲，“朋友啊！他说要面试缺衣服，我正好有一套就给他了，他说帮了大忙呢！”
    帮忙个鬼。
    凌子清才不相信有人会穿高定西装去面试。
    所谓的朋友拿走西装，九成九是为了倒卖或者穿去显摆。
    纪夏阳骄傲说完等着夸呢，看他沉默才觉得不对了，“你别急，我还有衣服！比如这一套！”
    说完，跑他跟前，叉腰显摆。
    凌子清再看第二遍，还是被那身刺眼的色彩给闪到了。
    但他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抱怨错误的。纪夏阳随便送衣服，好心却被朋友当成冤大头给骗了，再可气也没有他质问的份儿。
    “这套太出众了，”凌子清先给纪夏阳顺顺毛，再说拒绝的话，“但是纪董比较喜欢统一的风格。”
    纪夏阳听了一句夸，心里舒坦，对后面的话没有多大的反感，“是哦，我爸欣赏不了这么好看的衣服。”
    凌子清顺着话说，“嗯，请您换一套西装吧。”
    “我不知道哪些是一套。”
    “我帮您挑？”
    “行啊！”
    “上楼吧。”
    纪夏阳晕乎乎听话转身，转到一半又回折回来，“你觉得好看吧？”
    “好看。”
    “嘿嘿，我就知道。”
    纪夏阳跟吃了糖似的满足笑着，乖乖上楼。
    凌子清跟在后头，笑得脸酸。
    哄孩子好累啊。
    他正要揉揉脸颊缓口气，却看到前头的纪夏阳又停下来了。
    凌子清疑惑，“怎么了？”
    “忘了件事。”纪夏阳啪嗒啪嗒下楼梯，跑到低他一级的台阶上。
    凌子清看不明白了，“纪总……”。
    纪夏阳冷不丁抬起头，盯着他认认真真地夸了句，“你也很好看。”
    凌子清对上那双纯澈的眼眸，愣了。
    他第一次听到那么直白而真诚的夸奖。
    纪夏阳年纪轻，长了一副不谙世事的单纯脸。夸起人来眼睛圆圆的亮亮的，仔细咬字生怕错了音，完全不见平常随意轻快的口吻。
    就好像，夸他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还有，纪夏阳特意走到了低他一级的台阶，匀掉了较高的身高。
    昂着头，用星星眼看他，才说的。
    凌子清那一瞬间忘记了突然被夸的莫名其妙，只觉得自己被重视的小喜悦跃上心头——像只小雀在尖尖蹦跶，灵巧轻盈，捉不住又勾人得很。
    他有些无措，纪夏阳倒是坦然，自始至终不避开对视。
    凌子清先尴尬了，别开视线说句干巴巴的话，“谢谢。”
    接下来说什么好？
    凌子清犯着难，按在楼梯扶手的指头打出不安的节奏。
    纪夏阳忽的来了一句，“你怎么没脸红啊？”
    “……”凌子清眉头一皱。
    啪叽。那只欢乐的小雀被打死了，还被纪夏阳那身红艳艳的“火”给烤熟了。
    纪夏阳没有他千回百转的心思，话说得敞亮，“我以为你会脸红呢……算了，我们上楼吧。”
    说完，纪夏阳跟个没事人似的又啪嗒啪嗒跑上楼，步子欢快。
    凌子清在后面看着，抑制不住抽搐的嘴角。
    这是什么傻逼老板！！！
    他暗暗骂着，跟从的脚步并没有缓下来。
    要恰饭的嘛。
    自从纪夏阳去分公司做了一个挂名副总后，纪老爷子就有了“儿子会争气工作”的梦想。梦想的开端，就是让儿子换掉奇装异服，穿一套得体的西装出现在公司。
    于是，纪老爷子经常派人送西装过来。各种颜色，各种面料，各种设计，哪怕纪夏阳几乎没穿过也乐此不疲。
    那么多套西装，被纪夏阳送出去90%也该有一套能用的吧？
    凌子清这么想着，看到纪夏阳存放的柜子才感慨想得太美了。
    纪夏阳指着一大坨挤在角落的衣服，“全在这里！我归类放好了！”
    凌子清面上微笑说：“嗯。”
    心里在吼：西装揉成团扔作堆是人干的事情吗！废物回收都比这整齐！！！
    凌子清开始想办法。时间紧，再找一套合适的或者拿给专业人士整理都不容易，用好手头的资源来解决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他蹲下来，从衣服堆里翻出不算特别皱的衬衫和偏休闲的西装外套，再去找挂烫机。
    纪夏阳在后头屁颠屁颠地问，“哎？裤子呢？我不穿裤子吗~”
    这语调怎么有点高兴。
    凌子清无法理解也不试图理解，一边熨衣服一边面无表情地解释，“穿身上这条就行。”
    到了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找套一丝不苟、没法挑错的沉稳装扮，不如利用纪夏阳年轻的特点，搞个偏休闲的轻正装打扮。
    纪夏阳也不纠结，关注点跑偏到他身上，“哇，你还会烫衣服啊！”
    凌子清敷衍点头，专心解决衬衫上面的褶皱。
    纪夏阳还看上瘾了，扯过旁边的换鞋小凳，坐好了昂着头眼巴巴地瞅。
    凌子清抽空瞥去一眼，正好看到纪夏阳脑袋那根倔强翘起的呆毛。
    他提醒，“纪总，您……”
    纪夏阳打断，“别叫我纪总，别说‘您’。”
    凌子清改了一半，“你先去吹干头发。早晨凉，这样容易感冒。”
    纪夏阳挠挠头发，“自然干不行吗？”
    凌子清已经了解了纪夏阳的幼稚性格，微笑哄，“吹了更帅。”
    “好咧，我去了！”纪夏阳就吃这套，欢脱跑走。
    凌子清得以专心熨衣服，搞定了再找了一双可以搭配的鞋子，带过去找纪夏阳。
    纪夏阳早就吹好头发了，正对着镜子凹造型拍照。
    似乎对身上那套装束甚是满意。
    凌子清无情地打断纪夏阳的自恋拍照，“该换衣服了。”
    “哦。”纪夏阳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就把上衣脱掉了。
    凌子清面无表情地递上衬衫。
    “哎？”纪夏阳凑上前，好奇盯着他，“你还是没脸红哎。”
    凌子清此刻只是个无情的提示工具，“我们需要在八点前赶到公司，请加快速度。”
    他是真的不在意了，满脑子是熨衣服浪费的20分钟，还有一会儿在拥堵的上班高峰期赶去公司的生死时速。
    纪夏阳看他不笑了，撇撇嘴，拿过衬衫迅速套上，
    凌子清目不斜视，甚至想帮纪夏阳换鞋子。
    纪夏阳吓得跳起来，“不不不，我自己穿！”
    凌子清也不勉强，回过头帮纪夏阳捞起陷入抱枕堆的手机，放在方便拿取的茶几显眼位置，再打电话提醒一下可能还在睡觉的司机。
    纪夏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急切，换完衣服拿好手机就乖乖等着了。
    凌子清总算顺利地把纪夏阳带出了家门。
    司机先前被凌子清叫醒，早早下车侯着，“纪总早。”
    纪夏阳敷衍“嗯”了一声，看到凌子清要坐副驾才拔高声音，“清清，你不跟我一起坐吗？”
    凌子清动作一顿，疑惑地看过去。
    他叫我什么？
    纪夏阳好像没看到困惑表情，扬起开朗的笑，用撒娇的语调再说了一遍。
    “清清，一起坐后面嘛~”
    第3章 睡觉
    纪夏阳不是故意叫“清清”的。
    这么叫，是因为根本没听全凌子清的自我介绍。
    他宿醉又摔了一跤，脑袋嗡嗡的，觉得天旋地转找不着方向。
    他好不容易在红毛的搀扶下坐起来，赶掉眼前迷蒙的“雾气”，目光扫过歪扭的沙发、乱扔的酒瓶子、脏掉的地毯，然后是……
    一个整齐干净、皮肤白皙到自带柔光的凌子清。
    纪夏阳一激灵，清醒了。
    妈呀，哪来这么好看的人啊。
    爸爸派来的助理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西装革履，严肃紧绷，开口客气说的却都是转达的命令，要他做这做那叫人生厌。
    凌子清是最年轻最好看的一个。
    凌子清也穿正装绷着脸，可那斯文白净的书卷气就是让沉重的打扮灵动了不少。同样是黑色，搁凌子清身上变成了温和文雅的墨色，别有韵味。
    沉闷老朽的壳子里，绽出了花。
    纪夏阳就是这种感觉，看到凌子清那一张精致的脸直接愣住了。
    他一愣，没能听清楚凌子清说的话了，回过神来只捕捉到自我介绍的一个“清”字，感慨这个名字跟凌子清的外表气质甚是般配。
    嗯，他感慨的功夫，让凌子清的后半句话也白说了。
    凌子清重复了一次工作的事情，没说自己的名字。
    纪夏阳也没顾得上问。他扯扯睡得皱巴巴的衣服，挠挠疯狂翘起像鸟窝的头发，刚恢复一点状态又被走近了的凌子清给扰乱了。
    后来乱的事情多了去了，问名字的事情完全没在安排内。
    纪夏阳索性不问了，叫“清清”就完事。
    他叫得顺口，凌子清似乎觉得不大顺耳，“纪总还是叫我凌助理吧。”
    纪夏阳跟着念一遍，拗口，而且显得不熟。
    “你朋友叫你什么？”
    “子清。”
    “那我也叫子清~”
    凌子清这回没什么意见，还听了他的话坐到后座，“嗯，请看手机。”
    纪夏阳听话拿出手机，“哦……要拍照吗？你第一天上班，我们拍张照纪念一下？”
    他主动打开相机，还没调整好自拍模式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啪地盖住了屏幕。
    纪夏阳懵懵抬头，“咋了？”
    凌子清收回手，回答的声音依然温柔有礼，“看短信。”
    纪夏阳的目光却是随着凌子清收回的手去了，看不着了才遗憾收回来，“哦，气象局提醒，我区将会出现强降雨天气……”
    凌子清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往下第三个。我发了名字和号码。”
    清清的号码哎！
    纪夏阳来了精神，迅速查看，“我马上存！哇，‘清’真的是我想的那个字，跟你的姓好配，叫起来也好听……”
    他话多，而且是天马行空想什么说什么的话痨。
    朋友们一般会嗯嗯啊啊地敷衍他，然后给杯酒请他消停会儿。
    凌子清不同，手头没酒，用了一个简单有效的招数。
    “你加我微信啦？”纪夏阳看到好友申请就停下絮叨了，切去添加。
    他添加完了继续逼逼，“你怎么用风景图做头像啊，没有自拍吗？咦，你发了什么？”
    又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勾着他点开。
    纪夏阳兴致勃勃地点开，看清内容的瞬间就泄了气，“晨会注意事项？好多字。”
    凌子清体贴提议，“不看也行，我慢慢跟你说？”
    纪夏阳撇嘴，“算了，不感兴趣。我昨晚才睡了三个小时，困到要晕倒了……不行，我得请病假。”
    他起床洗漱，是被凌子清给迷惑的。
    他看到凌子清整齐干净，觉得自个儿乱糟糟的丢人，不知不觉就放弃睡眠洗澡换衣服了。
    他上这辆车，也是被凌子清给忽悠的。凌子清帮他挑衣服熨衣服，打点好出门的一切，他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关心照顾自己，没忍心拒绝。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上了通往公司的贼船。
    美人计太可怕了！
    纪夏阳不干了，要从这艘驶向公司的贼船上逃脱。美人再好，也比不上吃喝玩乐不用开会的享受生活！
    凌子清听到病假两个字，皱皱眉抬起了那只漂亮的手，“我看看？”
    纪夏阳瞧着凌子清温柔的眉眼又有一瞬的迷糊，乖巧由着凌子清摸额头。
    他感觉到微凉的碰触，刚有不适便被关切好听的声音给安抚了，“是有点烫。头晕吗？”
    纪夏阳立刻蹬鼻子上脸，“晕！特别晕！”
    凌子清轻轻一笑，用最温柔的句子说出最狠的话，“我们去医院，抽个血？”
    纪夏阳傻眼了，“啊？”
    凌子清补充，“不怕，只抽四管。”
    纪夏阳看着凌子清比出采血管的大小，抖了一抖，“不去！我要回家休息！”
    凌子清还挺能考虑，“不行，你这个月请了三次病假了，10天有7天在生病，必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纪夏阳最怕打针，急眼了，“我就不去，你能怎么样！”
    凌子清愣了一下，垂眸叹气，“会担心。”
    纪夏阳原来打算争执到底的，看到凌子清垂眸失落又软了语气，“呃，其实我……没事啦……”
    凌子清抬眼，扬起一个微笑。
    “那我们来说说会议吧。”
    “……”
    纪夏阳懵逼了。
    他怎么又又又被迷惑了？！
    *
    车上，凌子清跟纪夏阳说了会议的大概内容，“……纪董致辞后，分公司的管理依次做报告，做完报告再一起讨论新项目的情况。”
    纪夏阳看着窗外，在起雾的窗户上面画了个嘴角耷拉的委屈表情。
    凌子清不指望纪夏阳能听进去，“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参加会议，不玩手机不睡觉。”
    纪夏阳转过头，不高兴地反问，“那我还能干嘛？”
    “听他们发言，适时鼓掌”
    “念经似的，不听。”
    “听不进去可以发呆。”
    “会睡着的。”
    “我会提醒你。”
    “怎么提醒？”
    “碰手，或者……”
    “拍腿？！”
    纪夏阳忽而来了精神，挪挪位置好像要他马上拍一下试试似的。
    凌子清没有拍别人大腿的兴趣，无视纪夏阳殷切的目光继续说正事，“我刚才说了什么？”
    纪夏阳乖乖重复，“别睡觉，注意提醒，跟着鼓掌。”
    凌子清点头，“对。”
    纪夏阳挪挪位置理他更近，伸脑袋像是等拍拍一样，“我听话吧！”
    “……”凌子清顿了一顿，扬起笑给句夸，“嗯，真厉害。”
    纪夏阳满意了。
    凌子清总算可以说下一件事，“如果纪董问你问题……”
    纪夏阳忽的不愿意听他说下去了，扭过头看窗外。坐着的姿势也不安分，抄了手抖起腿，方才被笑意勾起来的唇角就这么耷拉下去了。
    凌子清看出了烦躁，也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嘀咕。
    纪夏阳小声在说：“他怕丢脸，才不会问呢。”
    凌子清讶然，停下不说了。
    见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夏阳失落的神色。
    纪夏阳发现他没声音了，转回身，又是一张清爽开朗的笑脸，“说完啦？”
    凌子清盯着纪夏阳重新扬起的笑脸片刻，转了话题，“你想吃什么早餐？”
    纪夏阳笑得更灿烂了，“好多！昨晚吃的炸鸡太腻了，来点白粥中和一下。只吃白粥没意思，得加点包子油条什么的，说到包子，我上次吃的那个……”
    又开启了话痨模式。
    凌子清无奈，在一堆没重点的话里找出关键词，记下纪夏阳要吃的东西。
    他们说个早餐的功夫，车子到公司了。
    凌子清和纪夏阳下车，正好碰到了宣传部的郑经理。
    “纪总早。”郑经理跑过来拍马屁，“今天换了一种风格，特别清爽大方呢。”
    纪夏阳是个不经夸的，尾巴翘上天，“那是！我这人气质好，穿什么都好看。”
    凌子清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无念无想。
    当助理就这样，当绿叶，默默干活就完了。
    “这套是子清搭配的。”纪夏阳突然回过身，把凌子清往前推。
    郑经理刚才对着凌子清是微笑点头过的，但也仅限于此。纪夏阳身边的助理换了那么多个，他们记不清，也觉得没有必要去费心关注。
    这次，纪夏阳居然费心夸一夸身边的助理了。
    郑经理明白凌子清的地位不一般，赶紧夸，“看出来了！纪总有这么能干的助理，真是好眼光。”
    之后还遇到了更多的人。每个人都十分热情地叫声纪总早，说了说“换风格”的事，纪夏阳不厌其烦地被夸，再把凌子清拽身边一起被夸。
    凌子清并不喜欢这些虚伪的恭维，出于礼貌给个笑。
    笑久了，他有点脸酸，十分郁闷。
    郁闷之余，他发现纪夏阳对夸赞的话是怎么听都不厌，还暗搓搓记下来，过后跟他调侃，“轻装上阵？那是什么意思。”“这是第三个夸我大方的人！”
    还带统计和计数的。
    凌子清无语片刻，想到了一个招数。
    他到了办公室，给纪夏阳准备早餐也送上了一份文件，“这是分公司的人员资料。”
    纪夏阳只瞥了一眼，兴趣缺缺，“哦。”
    凌子清翻到第三页，“这是夸你换风格很大方的人，记得吗？”
    纪夏阳这还是记得的，“嗯，夸我眼光好。”
    凌子清接着介绍，“那是宣传部的郑经理，主要负责产品的宣传工作。他夸你的时候用了轻商务三个字，正是这次新产品的主要特点……”
    纪夏阳这次不会只顾着啃包子了，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凌子清松了口气。
    他想的从来不是应付过这一次会议就算，有着长远的考虑。
    纪夏阳方才听了那么多爱听的话，印象肯定比枯燥的工作内容要深刻。可以从这件事入手，让纪夏阳了解下公司的人员、他们做的事情。
    纪夏阳真的听进去了一点，“那我不是可以做代言人？”
    凌子清微笑，“你身价太高了，会提升产品成本的。”
    “啊？”纪夏阳没听过这种夸法，“什么意思啊？”
    凌子清得以继续说公司成本问题，不说深，只希望给纪夏阳留个印象。
    纪夏阳给足面子听着，在他问问题的时候都能回答上来。
    凌子清感觉“辅佐太子”的前路有了点希望，光明了一丢丢。
    这种感觉没持续几分钟。
    突然，另一个助理小郑过来报告“纪董10分钟后到”。纪夏阳再度开启闹脾气模式，两口吃掉大汤包，烫得龇牙咧嘴还差点把衬衫给弄脏了。
    前路的小光亮，灭得干干净净。
    凌子清叹口气，帮纪夏阳收拾一下残局。
    10分钟足够他们收拾好下楼了，纪夏阳蔫了吧唧地待在欢迎队伍前列，没个笑脸。
    幸好，纪老爷子要求不高，下了车看到儿子惊讶把眼睛瞪大了点，稍稍多看，发现儿子穿得还算人模人样，挂起了一个颇为欣慰的笑。
    凌子清松口气。
    第一关，算是过了。
    第二关就是开会了。凌子清时刻盯紧身边的纪夏阳，发觉低头的倾向都要提醒。
    纪夏阳一开始乖乖让他戳，后来回应了。
    一次，他看过去，正好对上纪夏阳笑得微弯的眼睛。
    一次，他伸手提醒，被提前察觉的纪夏阳抓了下手。
    还有一次……
    纪夏阳在会议文件上乱写，“我好看吧~”
    凌子清嘴角一抽，捏紧了手里的笔才没瞪回去。
    他安慰自己：淡定，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夏阳是醒着参加会议的。
    纪夏阳确实醒着，还在纸上再写了好几句：
    “回答我啊。”
    “为什么不理我？”
    “不回答也行，笑一笑嘛。”
    正好是鼓掌的时候，凌子清扯出一个笑，一边鼓掌一边看向纪夏阳。
    纪夏阳满意，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纪夏阳在别人发言的时候表现尚可，到了尾声却垮掉了。
    尾声是纪老爷子发言总结，声音低沉严肃颇有气势，跟在家训话的表现一模一样。
    纪夏阳听多了老子念叨，已经有了犯困的条件反射。
    凌子清发现纪夏阳的眼睛要闭起来了，戳一戳。
    纪夏阳没反应。
    凌子清加大力道，直接踢了一脚。
    纪夏阳还是没反应。
    凌子清眼见着纪夏阳往后一倒要睡着了，赶紧拍下肩膀。
    纪夏阳一歪头靠在他手上，调整半天位置发现都不舒服，干脆攥了手腕一拽一抱……抱好胳膊，枕在肩上，缩缩身子当起挂件还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哼哼。
    声音不大，却引来了旁边总经理俞文霖的疑惑目光。
    纪老爷子也发觉了，话语一顿，“明年……呃，明年的目标要看大屏幕……”
    机会来了！
    凌子清趁着众人关注大屏幕，推开纪夏阳。
    纪夏阳毫无防备直接撞到了椅背，醒了，抬手抹了把脸。
    会议室很大，没几个发现纪夏阳睡着的窘态。
    凌子清还是觉得不妙。
    果然，会议结束，他陪着纪夏阳慢吞吞在后面收拾时，看到纪老爷子走过来。
    纪夏阳伸了手护在凌子清前头，声音却发着抖，“别、别怕。”
    凌子清：“……”
    这是跟他说，还是告诉自己啊
    纪老爷子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严肃道：“你们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第4章 大雨
    “你们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凌子清瞧着纪老爷子凝重的面色，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
    这句话的杀伤力，跟以前老师说“下课后来我办公室”差不多，甚至更甚。
    凌子清上学是模范好学生，上班是全能好员工。
    纪老爷子一直赏识他，从没给过他看过那么意味深长的表情。
    凌子清没想到第一天还是搞砸了，心里郁闷，给纪老爷子回的笑脸也是勉勉强强，“好的。”
    纪夏阳则跟那些见惯了的“坏学生”一样，无所谓地应着，“哦。”
    纪老爷子多看了儿子一样，面色愈发凝重。
    纪夏阳这才有了点反应，等纪老爷子转身就偷偷问了一句，“我刚才睡了很久吗？”
    “嘘。”凌子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纪夏阳乖乖闭上嘴巴，保持着走在前面的位置。
    凌子清是助理，理应走在后头。但他看着纪夏阳的背影，莫名想到方才护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还有一句发着抖的“别怕”。
    纪夏阳或许没意识到“助理应该走后面”，而是想在前面帮他挡一挡纪老爷子的怒火。
    可是……怒火就是纪夏阳招来的。
    这个英雄，逞得微妙。
    凌子清心情复杂，只希望纪夏阳一会儿少说话。
    他们去了办公室。
    纪老爷子走向大办公桌后头。
    纪夏阳也找准了沙发的软和位置没心没肺往上一倒，“呼。”
    还敢舒口气？
    凌子清赶紧过去，想把纪夏阳拽起来。
    纪老爷子却已经看到纪夏阳这么大咧咧不知错的样子，沉了脸色，“谁让你坐的！”
    纪夏阳扶着腰站起来，“我刚才……”
    纪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打断，“刚才不是睡过一轮了吗！“
    “哦，”纪夏阳噌地站直了，不满地嘟囔着，“不坐就不坐。”
    纪老爷子恼了，“说什么呢！大点声！”
    凌子清真怕纪夏阳真的大声重复一遍，悄悄扯下衣角。
    纪夏阳差点张口，被他一扯才硬生生把话咽回去，“我……没说什么。”
    纪老爷子依然恼怒，“昨晚又跟那群混账疯去了吧？晚上不好好睡，上班倒是睡起来了，不像话！”
    纪夏阳撇撇嘴，顺溜地说出了一串毫无感情的认错，“是，我错了，不该在会议上睡觉，下次不敢了……”
    纪夏阳一边说，一边耷拉脑袋又让背驼了下去。
    凌子清听到这不走心的认错，皱皱眉，抬手先把纪夏阳的背拍直了。
    纪夏阳勉强站直，收了一下流里流气的表情。
    纪老爷子还是没能平息怒火，“你哪次不是这么说！每次都说下次不敢，下次又犯错！我叫你不要跟红毛玩，你改了吗？我叫你……”
    纪老爷子数落起儿子的错误，凶归凶，本质是絮絮叨叨地翻旧账。
    纪夏阳听了一会儿就烦躁地挠起头发，“行了，你说过好多遍了！”
    纪老爷子反驳，“你听的话，我用得着说那么多遍吗！”
    纪夏阳反而横上了，“我不听，你也不用说了！我回家睡觉，你爱干嘛干嘛！”
    说完，纪夏阳不顾纪老爷子的脸色，扭过身要跑。
    凌子清原来看父子吵架不便插话，见着纪夏阳要跑才伸出手拦了一下。
    他还没发话，就被一股蛮劲狠狠地甩开了。
    他没想到纪夏阳力气这么大，脚下踉跄差点站不稳。
    纪夏阳回过头瞥了一下，嘴巴微张似要发话。
    纪老爷子正好吼出一句，“行，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纪夏阳将目光从凌子清身上移开，狠狠瞪了纪老爷子一眼就夺门而出。
    “子清，不用追了。”纪老爷子坐回位置上，叹口气，“关门。”
    凌子清依言照办，倒了杯温水给纪老爷子奉上，“要喝茶吗？”
    纪老爷子摇头，“不用了。刚才夏阳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凌子清帮着说句好话，“他不是故意的，发现自己太用力还回头看了一下。”
    纪老爷子喝了一口水，顺了点气还是黑着脸，“他昨晚又找那群人玩了吧？”
    凌子清如实答话，“嗯。”
    纪老爷子砰地放下水杯，“我就知道！天天跟那群人混在一起，给钱当冤大头，还说朋友之间不该计较那么多……我怎么生了这么傻的儿子！”
    凌子清默默地听完，给了一句保证，“我不会让他们再来的。”
    纪老爷子已经看透了，“没用。夏阳不收心，就会有新的狐朋狗友。我看他今天按时上班，穿着得体，还以为他转了性了，没想到……”
    凌子清轻声说，“少爷在会议上睡觉确实不对，但也有好的表现。他会慢慢改过的。”
    纪老爷子被柔柔的声音一安抚，平静不少，“也是，他今天的表现比以前好多了。子清，辛苦你了。”
    凌子清没有受下这份夸，摇头，“我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纪老爷子被他这个自省的样子逗笑了，“你六点就去接夏阳了吧？忙了五个钟头了，不累吗？”
    “不累。”凌子清提议，“我去把少爷找回来吧？”
    纪老爷子想到儿子，脾气又来了。父子俩年纪相差大，不高兴时的撇嘴倒是一模一样，“他都跑了，追他干嘛！”
    凌子清极少见到纪老爷子赌气的样子，忍着笑轻声再劝，“他昨晚睡得少，又开了这么久的会议，太累了才做了糊涂事。”
    纪老爷子不再瞪眼，瞄过来了，“他昨晚睡了多久？”
    凌子清回忆纪夏阳讨论早餐时说的话，“不超过两小时。”
    纪老爷子想想儿子的黑眼圈，心软了，“好吧，让他午休一会儿。”
    凌子清得了准，马上说，“我去找他。”
    *
    凌子清出了办公室就给纪夏阳打电话。
    电话没通，路过的人给他指了个方向，“纪总在洗手间呢。”
    洗手间？
    凌子清忽而有了个奇怪的想法：纪夏阳夺门而出，不会是……赶着上厕所吧？
    凌子清寻过去，听到洗手间里隐隐传来的呕吐声发现自己猜得差不多。
    门关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里边是谁，又不想贸然敲门让里头的人感到尴尬，拿起手机再次拨打了一次电话。
    隔间里传来了手机振动的细微声响，还伴着“唔”的低吟和两声咳嗽。
    一听就知道是纪夏阳。
    凌子清心里有了数，准备挂断去洗手间外头等着。
    纪夏阳却冷不丁接起了电话，“喂……子清，你在哪里？我好难受，要死了呜呜呜。”
    “……”凌子清听到求助，知道自己不打扰的策略是错的了，“在门外。”
    “真的吗！你没骗我？”纪夏阳一下子来了劲，声音都大了不少。
    “没有。”凌子清敲了一下门。
    纪夏阳没有马上打开，“等等。”
    里头和手机听筒都传来了冲马桶的声音，还有纪夏阳哼哧哼哧爬起来的小喘气。
    凌子清挂掉电话，在门打开之后马上伸手去扶，“小心。”
    纪夏阳还能站稳，像是会议睡觉那会儿抱住他的胳膊，“呜……好难受。”
    凌子清递去随身带的手帕，“走得了吗？”
    纪夏阳拿到手帕只是揣在手里，没用，答话的声音挺小的，“可以。我想洗把脸。”
    凌子清陪着到洗手池旁，注意到纪夏阳的脸色苍白就提议，“不如找医生看看吧？”
    “不去！”纪夏阳的声音一下子大了，“我不要打针！”
    凌子清无奈哄，“应该不用打针。找医生看看保险点。”
    纪夏阳还是满脸写着拒绝，“不要。我吐完就好了。”
    凌子清想再劝劝，看到纪夏阳直接倚靠在洗手台休息又想跑偏了：这个拼命找地方靠着休息的样子……不是跟办公室找沙发的时候一样吗？
    凌子清问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刚才坐沙发是因为不舒服？”
    “嗯，”纪夏阳委屈，“我想解释，可他不听啊。”
    凌子清也明白纪夏阳的苦处。纪老爷子气头上是听不进任何话，气到糊涂可能还会觉得纪夏阳在装病卖惨。
    可是，纪夏阳现在是真惨啊。
    凌子清瞧着那苍白的面色，打消了催上班的念头，“回家休息吧。我送你。”
    纪夏阳点点头就跟着走，到电梯旁才说了句，“我不坐纪老头买的车。”
    可你不是靠着纪老头请的人吗？
    凌子清暗暗吐槽，对上气鼓鼓的纪夏阳又是安慰的笑，“好，我们打车。”
    纪夏阳又说了一句，“房子是我妈买的，跟纪老头没关系。所以，我可以回家睡觉。”
    还挺有自己的道理。
    凌子清无奈，顺着熊孩子的脑回路往下说，“嗯，回你的家去。”
    他陪着下楼打车，还记得问前台要一个塑料袋和一把伞：塑料袋防止纪夏阳在车上呕吐，伞是考虑了外面阴沉的天。
    还好，纪夏阳没在车上吐，安静盯着窗外。
    凌子清发信息给纪老爷子说一声：【纪董，少爷不舒服，我送他回家。】
    纪老爷子一听，当然不计较上班的事，嘱咐：【他一睡肯定到晚上才醒。你煮点粥，叫他吃点再睡。】
    他刚要回句“好的”，才打出字就被纪夏阳给吓停了。
    纪夏阳突然发话，“雨好大啊。师傅，你能开到我家车库了吗？啊，不对，车库停满了。唉，应该扩建了再买那辆跑车的……”
    司机师傅斜睨一眼就继续开车，无视纪夏阳的炫富装逼。
    凌子清知道纪夏阳不想淋雨，说，“没事，我带伞了。”
    纪夏阳想的是另一方面，“嗯，你拿好，等会儿不用下车了，叫师傅直接开回你家吧。”
    凌子清愣了，“你不用伞吗？”
    纪夏阳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不用，我淋雨还能清醒点。”
    比起担心自己淋雨，更担心他吗？
    凌子清心思一动，也有了照顾纪夏阳的强烈念头，“不行，我得送你进家门。”
    纪夏阳叹气，“我明白你也舍不得我，可是雨真的很大。”
    凌子清：“……”
    怎么会说到“舍不得”上头了。
    司机师傅抽空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凌子清没管别人怎么想的，坚持说：“我送你进去。”
    纪夏阳不反对了，忙着瞪手机，“发信息给我干嘛……居然命令我做检查！哼！我不去！”
    纪夏阳自言自语，把纪老爷子发来的信息瞪了好几遍。
    凌子清不打扰纪夏阳生闷气了，给纪老爷子报告一声。
    司机师傅开到了房子走廊前，上个台阶就能进屋。可是，风太猛，雨水没被雨伞挡掉多少，几乎都泼到他们身上了。
    凌子清伸手给纪夏阳打着伞，湿得更多些。
    纪夏阳注意到了，“子清，你也洗澡换身衣服吧？我借你。”
    凌子清拒绝，“不用，我不冷。”
    纪夏阳不干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动了，“那我也不换。”
    凌子清看到纪夏阳撅嘴抄手的倔强样子，知道这是说真的，“好吧，但我不想洗澡，换衣服就好。”
    纪夏阳这才愿意动弹，跑去拿衣服给他，“你换完了不能走哦。”
    “嗯。”凌子清还得按着纪老爷子的吩咐，“我给你煮粥。”
    纪夏阳瞪大眼睛，“哇，你要跟我一起吃饭啊！”
    凌子清：“……”
    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
    “好！我很快洗完！等我哦！”
    纪夏阳已经按着自己的方式理解完了，飞奔去洗澡。
    凌子清看着纪夏阳欢脱的背影，怀疑这货是装病。
    他也不在乎是不是装的，换上衣服就奉命去厨房忙活了。
    他刚给电饭锅定好时，就听到了疯狂响起的门铃声。他以为有急事，没解围裙直接去看，在可视门铃里面见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高个子对着门铃喊，“是我！你今天怎么锁门了？”
    凌子清没问话，直接开了门。
    因为高个子拿来挡雨的西装外套，正是昨天纪老爷子给纪夏阳送的那件。
    第5章 抓包
    作者有话要说：
    只改了最后一句话
    来找纪夏阳的人是个精神小伙。
    浓眉大眼脸型方正，剃了个特别短的寸头。身材高大，衣着没什么品位，好好的藏青色西装被他拿来搭配土黄色的T恤，T恤图案是荧光绿写的“帅”字。
    下面那条皱巴巴、沾了泥水完全没型的裤子和人字拖，更是灾难性的。
    这么难看、完全看不出原来影子的穿法，多亏花眼上的独特刺绣才让凌子清迅速确定那件西装属于纪夏阳。
    凌子清开了门，脱掉围裙准备去会一会这位顺东西的骗子朋友。
    然而，他脱掉围裙，发现自己的气场被身上的休闲风卫衣遮得干干净净。
    准确来说，卫衣是可爱的风格。
    乳白色，宽松蓬软，印了个狗狗的卡通图案，帽子自带耳朵，带子坠着两个圆滚滚的毛球。
    此时的他，气场全无。
    还有点萌萌哒。
    凌子清没时间换衣服，只能硬着头皮去会一会来人。
    他大步走到玄关，皱眉板脸，抄起手装出不好惹的样子。
    高个子进屋，看到他就愣住了，“你……”
    凌子清心想自己的气场还是足的，冷笑，“我是……”
    高个子却忽然扬起一个笑，说完了下半句，“新兄弟！”
    凌子清：“……”
    为什么纪夏阳的狐朋狗友都喜欢把他当自己人？
    高个子好像没看到他脸色变差似的，依然嬉皮笑脸，“我是老姚，你怎么称呼？”
    高个子一边说着一边换上拖鞋，熟门熟路跟回自己家似的。
    凌子清抿抿唇，直接表明身份，“我是纪董派来的助理，凌子清。”
    他报出了纪董的名号，想让这个叫老姚的损友有点数。
    老姚却真的没数，哈哈大笑，“这样啊！我看你穿着夏阳的衣服，以为……”
    凌子清无意闲聊，打断：“你也穿着纪总的衣服。”
    老姚正好换完鞋，起身站直，仗着个子高俯视他，“是啊，怎么了？”
    凌子清真想把这人扔出去。
    可他不是粗鲁的人，更不是……不自量力的人。
    老姚比186的纪夏阳还要高，身材壮实，看着就是个常常惹事的流氓。他只有180，偏瘦，平常坐办公室，鲜少有时间锻炼身体。
    他跟老姚的武力值差别，应该是好几个纪夏阳吧。
    凌子清不得不压住火气，刺一句，“你真的去面试了吗？”
    老姚有点诧异，“夏阳说的？”
    凌子清点头，才要说话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了喊话。
    “老姚！来了啊！”
    纪夏阳洗完澡，踩着欢脱的脚步飞快奔下楼。
    凌子清转过头，看到纪夏阳身上穿着同款卫衣就皱了眉头。
    老姚就开心多了，上前打招呼，“是啊，面试完就来找你了！”
    纪夏阳嘿嘿一笑，转头看向凌子清又呆住了。
    一呆一顿，差点摔了。
    老姚反应挺快，迅速扶住，“当心。”
    纪夏阳嘴上道谢，眼睛还是没从凌子清身上移开。
    不仅不移开，还让身体跟着过来。
    “哇！”纪夏阳围着凌子清转圈圈，“这件衣服好配你啊！”
    凌子清眉头更皱，“你故意给我穿这件的？”
    纪夏阳不答，转悠一圈就跟他并肩站好，“老姚，我们穿得好看不？”
    老姚当然答：“好看！特别好看！”
    纪夏阳笑容更灿烂了，“我也觉得！这件就是好看！当时应该多买几件……”
    凌子清眼见着他们要聊上了，出言打断，“纪总，这位就是借衣服面试的朋友吗？”
    纪夏阳这才想起来，“是哦。老姚，面试怎么样了？”
    老姚一下子垮了脸，“他们拒绝我了。”
    “啊，哪家公司？”
    “过去了，别提了。”
    “也是，下一家公司更好！”
    凌子清瞧着满脸悲伤的老姚，知道不是逼问西装其他部分去哪里的时候，悄然无声地打量。
    突然，纪夏阳把话题转过来了，“不如问问子清吧。他很厉害的，让我爸破例录用了。”
    老姚懵了，“啊？”
    凌子清也有点懵，“你怎么知道？”
    纪夏阳耸耸肩，“因为我爸的其他助理都很老啊。”
    凌子清：“……”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纪夏阳把他的沉默当成允许，恳求道，“你教一教老姚嘛。他……”
    老姚打断了纪夏阳的话，“我洗个澡再问行吗？”
    纪夏阳没心没肺的脸上难得现出了一丝尴尬，干笑，“对哦，先洗澡吧。”
    凌子清看在眼里，有数了。
    这两位也不是看起来那样好嘛。
    凌子清觉得自己留下来会让这一份尴尬的平静持续下去，果断说，“我有事要走了。电饭煲煮着粥，定时结束就可以吃了。”
    纪夏阳吓一跳，“啊？你要走了！？什么事啊？”
    “新项目的……”
    “明白了，我送你。”
    纪夏阳听到“新项目”就想起被会议支配的恐惧，马上切到送客状态。
    凌子清本想拒绝，看到老姚在打量家中的东西又变了主意。
    “好，麻烦你了。”
    *
    外头的大雨还没有停下。
    纪夏阳决定送一送，才提议就看到凌子清微抿唇角似乎不情愿。
    他感觉要被拒绝了，脑袋里刷地冒出了好几个劝说的理由：你送我回家、我也送一次才公平，打车不方便，坐我的车子比较好，正好试试新车子的性能，我睡不着，想兜个风……
    咦，他反应挺快的嘛。
    咦，子清没拒绝，答应了！
    纪夏阳开心，屁颠屁颠去送人，只来得及跟老姚说了一句，“你随意。衣服随便挑，东西……哦，给我留点粥，不够点外卖！我请客！”
    老姚比了个OK的手势，“慢慢开车，注意安全。”
    纪夏阳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却注意到凌子清已经在车边等待了，“走了，别送了。”
    老姚并没有送他们的打算，挥挥手就转身回去了。
    路上，凌子清没怎么说话，看着玻璃窗上的雨滴发愣。
    纪夏阳犯困，习惯性开始叨叨，“哇，那边的树被吹倒了，刚才风得多大啊。红绿灯都被洗干净了，看起来新新的……哎？”
    纪夏阳在红灯前停下，抽空看一眼副驾。
    凌子清在盯着前窗滑落的雨滴发愣。下巴微微昂着，与纤细的脖子构成一条流畅优美的线条，鼻子从侧面瞧来更显文气，眸子像是泛着水光那般明澈晶亮，微微颤动的长睫毛有一种纤细戳心的美。
    好一个“侧脸杀”。
    纪夏阳看懵了，感慨：子清什么角度都好看啊。
    突然，那双漂亮的眼睛顾盼流转，转到他这头来了。
    凌子清说的是正事，“我把手表落在你家了。”
    纪夏阳偷看被抓个正着，赶紧扭回头故作无所谓，“哦……放哪了？我回头帮你找找。”
    “客厅的茶几。”
    “哦，我回头找找，今晚给你送过去？”
    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纪夏阳暗暗补充，没说出口。
    凌子清已经拒了，“不用，我明天再拿。”
    纪夏阳失落，看到绿灯就“摁”一下喇叭催前边的车子。
    他赶上了这个绿灯。接下来是一路通顺，别说堵车，连个红灯都没遇到。
    凌子清下车前说了一句，“有本书叫《求职指南》，挺适合老姚的。”
    纪夏阳懵了一懵，终于想起家里有一个求职失败的朋友需要安慰，赶紧回家。
    然而，老姚不需要他的安慰。
    翘着二郎腿，吃着外卖，看着电视，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头。
    “回来啦。”老姚抽空敷衍了一句。
    纪夏阳翻个白眼，转头找手表去。
    大茶几上摆满了外卖包装袋，小茶几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纪夏阳纳了闷了，“老姚，你……”
    老姚这才回神，看到他皱眉就说，“啊，我先吃了。你的那份没开呢，在保温箱里。”
    纪夏阳点点头，拿出手机，“外卖多少钱？”
    “500。”
    “转你了，你有没有看到茶几上放的手表？”
    老姚确认收款，才问：“什么手表？”
    纪夏阳不知道，只能回忆一下凌子清戴着的样子，“好像是深色的……”
    老姚听笑了，“没看见。你那么多手表，找一块差不多的不就行了。”
    “不是我的，是子清的。”
    “咳。”
    老姚被可乐呛到，来不及抹嘴就起身，“那麻烦了。你吃饭，我来找。”
    纪夏阳注意到老姚的裤子口袋是鼓着的，皱皱眉，犹豫一下还是没有戳破，“行，我吃饭。”
    他知道手表就在老姚的口袋里。
    但是说出来，就撕破脸了。
    老姚最近手头紧，又找不着工作，琢磨出了一套从他身上刮油水的办法：一起吃饭，先付账然后报个大数，借东西不还，回头当二手变卖等等。
    纪夏阳永远记得当年老姚在乱斗中死死护着他、受伤也不撒手的义气，选择装傻。
    反正他也不缺那点钱。
    这一次不一样，手表是凌子清的。
    要是老姚不肯交出来……
    纪夏阳一想就觉得烦躁，打开外卖盒的动作十分粗暴。
    老姚注意到了，“怎么，凌子清怪你了？”
    纪夏阳低垂脑袋不看人，“没。”
    老姚叹气，“别骗我了，你一看就是被骂了不高兴了。”
    “真没有，子清怎么会骂人。”
    “那……你们没聊点什么。”
    纪夏阳想起了临别前的话，“子清说《求职指南》挺适合你的。”
    老姚一下子变了脸色，“什么指南？”
    “求职指南，是本书。”
    “我不需要。我今天只是状态不好。”
    纪夏阳不说话了。
    他希望老姚能振作起来。顺朋友东西其实就是偷，老姚这么下去，习惯了不劳而获，甚至把手伸得更远更长就麻烦了。
    老姚误解了他的沉默，“你跟凌子清一样看不起我了？”
    纪夏阳懵了，“我们没有看不起你啊。”
    “我们？你别傻了。”
    “傻？”
    纪夏阳不喜欢听到这个字，皱起眉头。
    老姚体会不到他的感觉，说上瘾了，“他是你爸的人，跟你不是一边的！哎，你不能只看脸啊，他背着你是另一个样子，阴阳怪气……”
    纪夏阳看看老姚说坏话的嘴脸，再看看老姚明显藏着东西的鼓口袋。
    那些刻意忽略的“亏”，全想起来了。
    老姚把他当傻子，点个披萨要他五百块还不把里面的收费条拿走，老姚拿走他喜欢的游戏机，不提前说一声搞得他丢了存档，老姚穿成这样明显没去面试，还来哭自己失败了……
    他都看得出来，凌子清肯定心知肚明。即便如此，凌子清也没戳穿，推荐了一本求职资料书。
    现在，老姚继续把他当傻子，说着凌子清的坏话。
    纪夏阳忍无可忍，啪地放下筷子，“闭嘴！”
    老姚愣住，“你怎么了？”
    纪夏阳直接指着老姚鼓起来的口袋，命令，“交出手表，不然揍你了啊！”
    第6章 委屈
    “交出手表，不然揍你了啊！”
    纪夏阳咬牙切齿挥着拳头，大声吼着。
    他自认为气势十足，想看一看老姚被平日不显山露水突然爆发的他吓得发抖的样子。
    然而……
    老姚只是皱皱眉头，上下打量他一遍就笑出了声。
    “揍我？你他妈还真有自信。当年不是老子护着你，你早被打死了！”
    老姚撸袖子露出锻炼发达的肌肉，满脸不屑。
    纪夏阳恼了，逼近一步，“不交手表是吧？”
    老姚从口袋里拿出了手表，随意甩动晃悠着，“交，交给中介估个价。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你不会连个散伙礼物都不给吧？”
    纪夏阳瞪大眼睛，“你坑了我那么多钱，还有脸要礼物？”
    “我坑你？明明是你自己给的！”
    “你不要，我怎么会给！”
    “我说过要吗？都是你上赶着送的！”
    纪夏阳被老姚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老姚吗？
    他认识的老姚是个自尊心强、爱面子的人。从不认输服软，不会像是红毛他们拍马屁说好话，不会甘愿当一个混吃混喝的小跟班，在别人问起时会说：“我在换工作。”
    纪夏阳把老姚当兄弟，就小心地顾着面子。老姚抱怨一句手头紧，他就送礼物或者找由头给个大数，帮忙摆脱困境。
    他以为老姚也会把自己当成好兄弟，也会感动。
    结果……
    老姚一边收下好处，一边鄙视他？！
    纪夏阳暴怒，指着老姚破口大骂，“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平常装孙子卖惨，讨了钱居然反咬一口！”
    老姚不再甩手表，放回兜里，然后把两个拳头握得咔咔响，“谁装孙子了？谁卖惨了？你自己傻逼怪我干嘛。”
    纪夏阳听到一句“傻逼”，怒火上头，冲过去要给老姚一拳。
    老姚抓住了他的手，仗着略高的优势要把他往地上按。
    纪夏阳不硬扛，抬脚踹膝盖。
    老姚吃痛，一下子跪倒在地。
    纪夏阳一扭胳膊，转到老姚身后就把人牢牢钳制住了，“现在谁傻逼？嗯？”
    老姚挣扎，想俯身来个过肩摔却扛不动。
    纪夏阳看起来像个猴子一样瘦，想不到长得结实沉甸甸的。
    纪夏阳当然明白老姚想干嘛，更用力地扭胳膊，“还敢动？”
    “哎哟！”老姚吃痛叫出声，“兄弟，我错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哼！我不跟你开玩笑。”纪夏阳嫌弃，抢回凌子清的手表就摁了茶几旁边的报警按钮。
    老姚稍稍缓口气，一抬眼发现报警灯亮了就慌了。他扑过去，反复摁着按钮想取消报警状态，却发现灯光越来越亮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这个别墅小区的安保很好。业主按下按钮就自动报警，物业收到通知会派人过来查看，多次按动不会取消反而会触发警报，叫最近的保安跑过来。
    纪夏阳知道有人善后，也没心思打架，坐到沙发上确认手表有没有坏。
    “你报警？”老姚还处于震惊中，“你要抓我。”
    纪夏阳轻哼，“是啊。你偷了子清的东西，我当然要报警处理了。”
    老姚一下子软了态度，跪在沙发边解释，“夏阳，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纪夏阳打断，“可我真的很生气，不跟你开玩笑。”
    老姚冷下脸，“你非要抓我是吗？”
    纪夏阳点头：“你可以试着逃跑。”
    老姚也没别的选择，咬咬牙，准备去院子里找出路。
    纪夏阳没拦着，小声嘀咕一句，“逃跑罪名更大，而且容易遇上保安。”
    话音刚落，保安就入了院子查看，将试图逃跑的老姚抓个正着。
    纪夏阳收好手表，过去处理后续。后续包括联系失主，等待警察过来之类的事情，花费的时间不少，让老姚有了求情讨饶的机会。
    “夏阳，你放过我吧。”
    “我给你磕头认错不行吗？”
    “我没偷，我只是捡到了手表……”
    纪夏阳没心软。
    他对老姚的失望已经积累到顶点，彻底认清了“兄弟”的真面目。
    “兄弟”把他当傻子看，还对他动手。
    简直是不可原谅！
    纪夏阳还有火气，瞪一眼老姚就去打电话。
    嘟嘟声响了3次，电话就接通了。
    “纪总，怎么了？”
    凌子清的声音还是温润悦耳，平静治愈。
    纪夏阳感觉这一把清泉般的声音浇灭了他的怒火。怒火消失，剩下的就是烧得面目全非、被兄弟伤到的心了。
    他顿觉难受委屈，忘了要说的话只是可怜巴巴地唤一句。
    “呜，子清你快过来啊。”
    *
    凌子清在公司忙着开发“新项目”。
    所谓的“新项目”，就是挑几家没吃过的外卖，点几份套餐回到新的办公室看看文件等下班。
    他一直忙着照顾纪夏阳，后来煮了粥也没能尝上一口。早饭是六点前吃的，午饭没有着落，饿得很，看到什么东西都想点一份试试。
    凌子清点了一堆，在办公室慢慢品尝。
    品尝才过半，就接到了电话。
    纪夏阳说话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叫他过去。
    凌子清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纪夏阳口齿不清的话，“呜呜呜我回家找&*@%￥，然后他%@扥……”
    好家伙，自带消音。
    凌子清听得眉头更皱，耐心等纪夏阳说完当前一句就插话，“我马上过去。”
    他跟另个助理小郑交代了一声，赶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纪夏阳那边出事了，朋友闹翻搞出了一桩盗窃案。
    凌子清想不到会这么严重。
    他看到老姚和纪夏阳面和心不和，以为这俩顶多会一拍两散各玩各的，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凌子清更没想到的是，纪夏阳一直没心软。眼泪掉了几滴，难过表情常在，可是在配合警察工作方面丝毫不掉链子，该干嘛干嘛。
    一个小时后，纪夏阳的家重归宁静。
    凌子清关上门，回头看到的是纪夏阳耷拉脑袋坐沙发的沮丧背影。
    凌子清叹口气，走过去柔声问，“还好吗？”
    纪夏阳吸吸鼻子，用气音说话显得软乎，“嗯。”
    “吃粥吗？”
    “不饿。”
    凌子清还是去盛了一碗仍在保温的米粥，给纪夏阳端到跟前。
    纪夏阳瞥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到前边去了。
    凌子清不着急，用勺子稍稍搅拌。
    粥被搅乱，散出一股股蒸腾的热气和纯粹诱人的米香。
    纪夏阳抿抿唇，又看过来一眼。
    凌子清再问，“吃吗？”
    纪夏阳吞口口水，“不，我伤心。”
    凌子清暗暗叹气，放下勺子习惯性地抬手要看时间。
    手腕上是空的，被老姚偷的手表已经被警察拿走做证物了。
    凌子清看着空落的手腕，忽而想起那块被偷的名贵手表。
    手表是纪老爷子送的。纪老爷子不仅欣赏他的工作能力，还说过“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有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去年，他陪着纪老爷子处理公事，纪老爷子忽然说：“你这五年都在公司过生日。”
    凌子清想不到纪老爷子会记得他的生日，不知如何答话。
    纪老爷子没等他回答，拿出了手表，“生日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凌子清一看便知道手表价格昂贵，不愿意收。纪老爷子不由分说地帮他戴上了，开玩笑说：“你不收，我就要生气了。”
    凌子清无奈收下，但戴的比较少。今天是纪老爷子来分公司视察的日子，又是他给纪夏阳当助理的第一天，意义非凡，才让他拿出这个礼物。
    纪老爷子对他真挺好的。
    凌子清心下一动，再看纪夏阳没有那种“什么时候能下班”的烦躁感了。
    他用勺子撇了粥最上面较凉的一层，“吃一口试试。”
    纪夏阳吸吸鼻子，张嘴呲溜一口。
    他舀了第二勺。
    纪夏阳揉揉眼睛，又是呲溜一口。
    凌子清服气了。
    这货就是等着人喂吧！？
    头已经开了，凌子清只能继续喂下去，“吃完粥好好睡一觉吧。”
    纪夏阳猛地扭过头，眼睛水汪汪的，“你要走了？”
    “嗯。”
    “不要走嘛。”
    凌子清放下勺子，认真问，“为什么？”
    他想好了，纪夏阳九成九已经恢复过来了。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他绝对不会答应留下。
    然而，纪夏阳不是一个会找正当理由的人，眨眨眼揪他的袖子卖起萌。
    “留下来陪陪我嘛。”
    第7章 密室
    纪夏阳深谙撒娇之道。
    故意用含着水光的眸子看人，捏尖声音，拖出了九转十八弯的小尾音。
    凌子清听着奶声奶气的哼唧，觉得纪夏阳有点可爱。
    仅仅是有点。
    凌子清还坐在没有收拾好的客厅里，记得纪夏阳之前在这儿搞过多大的破坏、之后又咋咋乎乎闹腾到公司去了。
    他十分冷静，没有被撒娇迷惑。
    就像撸哈士奇幼崽，觉得可爱的同时也不能彻底忘记那货长大后多么能拆家。
    凌子清不再看纪夏阳那一双水汪汪卖萌的狗狗眼，放下勺子，平静问了句，“怎么陪？”
    如果纪夏阳说一句“蹦迪”，他马上就走。
    如果是其他的……
    凌子清一时也想不出纪夏阳会提出什么要求，静观其变。
    纪夏阳没有马上回答，抬脚蜷坐，把下巴枕在膝盖思考着，“嗯……我不想在家里待着，做什么好呢？”
    凌子清一听就觉得玄乎。
    不会真的要去蹦迪吧？
    还好，纪夏阳想了一会儿，说的是，“陪我出去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密室逃脱。”
    凌子清听说过这种游戏，“这种游戏一般要玩很久。你确定？”
    “嗯！”
    “你不困吗？”
    “困，可我老想着老姚的事情，不可能睡着的。”
    纪夏阳叹口气，稍稍缩起来，现出几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意思。
    凌子清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4点半而已。
    陪着纪夏阳出去玩一下密室逃脱，玩完了正好是睡觉时间。纪夏阳在正常的时间点早早睡觉，明天就更容易早早起来，去公司上班。
    凌子清觉得可行，“嗯，吃完粥就去。”
    纪夏阳拼命点头，张开嘴等着喂。
    凌子清没有惯着，把碗塞过去，“自己吃。”
    “我好累，抬不起手……”
    “你想去玩吗？”
    纪夏阳比较了一下“出去玩”和“被喂食”，撇撇嘴，“好嘛，我自己吃。”
    凌子清欣慰点头，准备去厨房收拾一下。
    纪夏阳冷不丁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换衣服的？”
    凌子清这才想起自己换过衣服，解释。“回公司后。你借的卫衣放在办公室，我洗好了会送回来。”
    纪夏阳用勺子胡乱搅拌着粥，“你不喜欢那件衣服吗？”
    “喜欢。但是它不适合上班穿。”
    “哦……”
    凌子清看到纪夏阳不高兴的小噘嘴，叹口气说一句好听的，“我真的喜欢，还想再买一件。”
    纪夏阳是个好哄的人，一下子亮起眼睛，“不用买了！我送你！”
    “谢谢。你吃粥吧，我去厨房收拾一下。”
    “一起！”
    纪夏阳立刻呼哧呼哧喝完了剩下的粥，跟着他去厨房。
    凌子清也没什么收拾的，就是关掉电饭锅再把碗放在洗碗机里。
    纪夏阳的心已经飘到外头去了，“快点快点，出发啦。”
    凌子清关掉厨房的灯，“嗯，走吧。”
    路上，纪夏阳又开启了话痨模式，跟他叨叨，“那个密室特别刺激，鬼会直接抓你，一点都不客气。机关好厉害的，我们过第一关就用了2小时……”
    凌子清发觉不妙了，“一共有几关？”
    纪夏阳一下子蔫了，“不知道，老板娘说不能剧透。”
    “要玩到晚上吗？”
    “嗯……可以暂停的。我们玩饿了就出来吃饭。”
    凌子清稍稍放心了。到时候，他找个借口把纪夏阳赶回家睡觉，争取下班。
    纪夏阳还没叨叨完，“好想知道后面的剧情啊。我跟你说啊，那个开头特别有意思……”
    凌子清时不时点个头表示自己在听，其实不怎么在意。
    纪夏阳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你胆子大吗？怕不怕黑？”
    凌子清认真思考了下，“应该不小，不怕黑。”
    “应该？你看恐怖片的时候害怕吗？”
    “没看过。”
    “不敢看吗？”
    “不，是没空。”
    纪夏阳投来了同情的目光，“那你可能会被吓到哎。”
    凌子清觉得也挺好，“我害怕可以提前出来吗？”
    “害怕当然要出来了。”纪夏阳叹气，“唉，我的朋友怎么都这么胆小啊。”
    凌子清听得心情复杂：所以，纪少爷这是把他列在朋友之列了吗。
    他们要去的密室逃脱在商圈内，挺显眼，直接是街上的一栋楼。
    纪夏阳为了停车在附近，提前给老板娘打了电话。老板娘不单安排了停车位，还亲自迎接，对着纪夏阳笑得是春风一般温暖。
    “纪少，好久不见了。”
    “是啊！老板娘你胖了啊！”
    凌子清眉头一皱。
    这聊天水平，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老板娘笑容不减，目光落在凌子清身上，“这位是……”
    凌子清发觉老板娘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及时表明，“助理。”
    纪夏阳不高兴地撇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是我的朋友！”
    “嗯。”凌子清按着纪夏阳的意思改口，“我是纪少的朋友。”
    纪夏阳眨眼，“叫我夏阳嘛？”
    凌子清配合，“好的夏阳。”
    老板娘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之间打转，表情颇为耐人寻味。
    凌子清感觉到目光，睨一眼过去，“可以开始玩了吗？”
    “哦！”老板娘回过神，抬手请他们往里走，“里面已经清场了，随时可以开始玩。”
    纪夏阳一下子不纠结称呼问题了，“好！冲啊！”
    老板娘及时开口，“等等，开始玩之前要看看游戏须知，在最后一栏签下名字哦。”
    纪夏阳勉强看向老板娘递来的纸，看也没看就要签名。
    凌子清伸手拦住，“夏阳，先看看条款。”
    “有必要吗？”
    “有，你的签名很重要。”
    纪夏阳撇撇嘴，“哦……我懒得看，你看吧。”
    凌子清便认真看起来。
    纪夏阳在旁边等着，一会儿转笔一会儿活动手脚。
    凌子清看到一个不大对劲的地方，“第六条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没想到真的有人会阅读并提出问题，努力组织语言，“呃，就是说我们会派工作人员……”
    “就是有鬼啦！别看了，走啦！”
    纪夏阳等不了了，打断对话边拽了凌子清就往里走。
    凌子清挣脱不开只能在口头说一句，“我还没签名。”
    纪夏阳的脚步没有缓下半分，“不签了！直接玩！出什么事情都是我们自己的责任！”
    凌子清敌不过蛮力，看了一眼老板娘。
    老板娘见怪不怪地耸耸肩，帮着打开了密室的门。
    门一开，里面阴森的音乐就这么飘出来了。幽幽的，隐约的，像是恼人的寒风专门往人没有防备的地方钻，引起一阵阵战栗的感觉。
    凌子清没怕，就是觉得刻意不成调的曲子有点难听，皱皱眉头。
    纪夏阳本来想松手的，看到他皱起眉头又抓紧了，“不怕，跟着我！”
    你抓着我不放，我能不跟吗？
    凌子清暗暗吐槽，不再试图违逆纪少爷的意思顺从往里走。
    他们刚进去，后头的门砰地关上了。里头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角落幽盈的鬼火照出地上形状不明的模糊物体，隐约透出一条血红的路。
    纪夏阳不由放低了声音，“跟上次不一样哎……下一步怎么办？”
    凌子清注意到鬼火指着一个方向，“去那边。”
    纪夏阳也觉得是这样，抢着走在前头。
    他们顺着指引走到墙角，看到地上有个可以打开的箱子，默契一起蹲了下来。
    凌子清离得近，先去开箱子。
    他刚碰到箱子的边缘，就感觉手背刷地拍上了一只手。
    纪夏阳先叫出了声，“啊啊啊什么东西！”
    凌子清也吓一跳，但是很快就不害怕了。
    因为……那只手比他要暖和。
    负责伸手吓唬的工作人员也被凌子清的手凉搞得一愣，没有马上收回去。
    纪夏阳叫完了，便发现凌子清白皙细嫩的手上盖着一只满是血迹的爪子相当碍眼，“喂，摸够了没！”
    纪夏阳直接打去，打出一个“啪”的脆响。
    响声甚至盖过了背景的鬼哭。
    工作人员：……
    好痛，好气，好不甘心。
    凌子清感觉那只手缩回去了，还听到了墙后传来的小小痛呼，“对不起，有没有打伤你？”
    工作人员：……
    应该答话吗？这届客人好难带呜呜。
    纪夏阳才不管那么多，拿起箱子里的手电筒，“一人一个，走吧。”
    他们有了手电筒，行动方便了，却要面对手电筒带来的其他恐惧。
    纪夏阳照亮了地上血淋淋的痕迹，有点犯恶心，纪夏阳扫到天花板，看到忽然出现的蛇吓得一抖，纪夏阳听见哭声想要找人，照过去发现是一个人头……
    “啊啊啊！”纪夏阳叫完了还要拍手蹦跶，“太刺激了！”
    凌子清等着纪夏阳激动完了，才说，“开了密码锁就是下一关了。”
    纪夏阳摸摸下巴，“密码是什么呢……”
    “6932。”
    “你怎么知道？”
    “鬼火有9处，人头上面写着3，墓碑数量是6个，蜡烛只有一对。陪葬的风水书写着镇邪方位，按着上面写的可以推断出数字的顺序。”
    纪夏阳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试试看？”
    凌子清点头，输入密码顺利地打开了门。
    纪夏阳还在懵逼，“你看到人头不怕？居然能注意到上面有数字。”
    “那是假的，为什么要怕？”
    “……”
    纪夏阳没说话了，先一步走进第二关。
    第二关的跟第一关差不多。纪夏阳继续“啊啊啊”，凌子清扫一遍收集信息，随便就分析出来了，“那边有个隐形门，开关在树叶下面。”
    纪夏阳呆住，“你看了两分钟就知道了？”
    凌子清照亮门边，“有电线。”
    纪夏阳没想到会有这种办法，撇嘴，“看电线多无聊啊。一边找一边被鬼吓才好玩。”
    “你不是说想早点通关看剧情吗？”
    “我后悔了，我想找刺激。之后的关卡交给我，你不要说话，知道吗？”
    凌子清无所谓地点头。
    挺好，省力，跟着纪夏阳往前走就可以了。
    纪夏阳又补充一点，“你看到恐怖的东西要有点反应啊，不要满脑子想着解谜。这是游戏，不是考试。”
    凌子清真的不怕这些东西，可是看到满脸不高兴的纪夏阳又不好扫兴致，“嗯，我明白了。”
    第二关的谜底就在眼前，让人没兴趣再破一遍。纪夏阳开门，直入第三关，看到与前两关不同的狭窄空间十分惊讶，“哇，什么意思啊？”
    他们看到的是被等墙高的木板隔出来的狭长通道。通道窄得只能通过一个人，长到看不到尽头，没有任何的装饰和灯，幽深漆黑神秘莫测。
    纪夏阳没想太多，直接走进去。
    凌子清跟着，猜想他们一进去就会听到后面门扉关闭的声音。
    果然，后面的门砰地关上了，叫他们堕入了一个黯淡无光的环境。
    “只能前进了！”纪夏阳打开手电筒，兴奋地奔在前头。
    凌子清听到了木板移动的声音，“等等。”
    纪夏阳也发现了，“啊，前面有东西冲过来了！回头！”
    他们转回身，被那面活动的“墙”逼得节节后退。那面“墙”不仅会移动，上面还布满了“刀片”，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不一会儿，他们就被逼到第二关的门边了。
    纪夏阳看到刀子直面冲来，联系着刚才看到的“尸体”已经想象到了痛感：阻挡的手各一刀，心口一刀，脑门一刀，眼睛两刀，张大的嘴巴再塞下好几刀……不是穿透就是戳深，恐怖得很。
    “啊啊啊别过来！”纪夏阳喊着，抱头蹲下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
    凌子清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刀片是假的，还看到了地板上摩擦的痕迹。
    他知道刀片伤不了人，也知道那面“墙”会在1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但是……
    凌子清看了一眼脚边抱头害怕的小少爷，叹气。
    他不能说啊。
    凌子清实在是不害怕，可是已经答应了纪夏阳要有点反应。
    那么……
    他想了想，伸手摸一下纪夏阳的头，“不怕。”
    纪夏阳懵懵抬头瞧他，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满是惊慌无措。
    凌子清莫名想到了迷途的小奶狗，心下一动，在纪夏阳柔软的头发上揉一把。
    他发现……
    密室确实挺好玩的。
    第8章 绑定
    凌子清顺手摸下头，被手感惊艳。
    柔软，温暖，配着水汪汪的狗狗眼食用太香了。
    他一觉得香，就不由自主地再揉了两把，手法跟小时候在老家撸狗差不多。
    老家那条狗平常撒丫子狂奔，野得不着家，可一见到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昂头摇尾巴求摸摸，眼巴巴的小眼神跟纪夏阳那双眼睛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等，纪夏阳不是狗，是他老板来着。
    凌子清回过神，迅速停下了摸头的动作。
    可是，纪夏阳已经产生了疑惑，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在瞧他，“你怎么啦？”
    凌子清轻咳一声，把话题转到游戏上，“那堵墙要过来了。”
    纪夏阳转过头，同他一块看向逼近的墙。
    那一面气势汹汹的刀墙，逼到他们跟前，声音震耳欲聋，上头的刀子被凭空出现的灯光照出了刺目的锋芒，刀子上面还有鲜红的血迹。
    机关开启顺利，然而……
    纪夏阳和凌子清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墙面，抖都没抖一下。
    通过摄像头看进度的工作人员：……
    就，很没面子。
    纪夏阳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只在凌子清身上停留1秒又挪开了，“呃，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凌子清看着纪夏阳上前，没跟上，干巴巴说了一句，“小心。”
    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可小心的。
    纪夏阳说声好，试着戳一戳“刀子”，“假刀，软的。”
    凌子清注意到有几把刀的颜色不一样，想要说话，想起纪夏阳寻求刺激的需求又改了口，“嗯，看着挺吓人的。”
    纪夏阳再靠近了一点，仔细查看，“这不可能是‘血’吧？哦，黏糊糊的，是不是番茄酱吧。”
    凌子清看到纪夏阳要尝尝看了，赶紧阻止，“别吃。”
    他抬手要去阻止，冷不丁碰到了纪夏阳的胳膊。
    他的手凉，纪夏阳体温高。
    冷热碰触，像是带了电。
    纪夏阳转眼望来，瞪大的明亮眼睛里倒映着他。
    凌子清又想起了方才摸头的尴尬，清清嗓子，“不干净，别吃。”
    “哦。”纪夏阳只看不动了，“有几个地方的番茄酱不一样。”
    凌子清听着想法被说出来，松口气。
    可算发现了。纪少爷终于愿意停下尖叫，动动脑子了。
    纪夏阳碰了一下颜色不同的刀子，发现是松动的，“这就是开关吧！有五个，按什么顺序呢……试试番茄酱的多少吧。”
    五个“刀子”按着尖端“血迹”的多少先后按下去以后，机关就打开了。
    纪夏阳开心到蹦起来，“耶！解开了！”
    下一秒，纪夏阳转过身，眼巴巴地瞧着凌子清，“怎么样？”
    凌子清瞧着，莫名给纪夏阳脑补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那条尾巴翘上天，还在他面前摇啊摇，配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叫他想起以前养的那条小狗……
    等等，他怎么又把老板往狗的方面想了。
    凌子清轻轻晃了一下头，赶走奇怪的想法就开始拍老板马屁，“特别厉害！”
    纪夏阳轻哼一声，“那是。”
    被他脑补出来的小尾巴，摇得更欢了。
    凌子清揉揉眉心才停止想象，意识到自己不适合玩密室。
    玩着玩着，居然产生幻觉了。
    “你怎么了？”纪夏阳发现他皱眉，马上关心，“是不是不舒服？”
    凌子清强作镇定，“没事，继续。”
    纪夏阳还是不大放心，伸出手，“我扶你？”
    凌子清觉得牵手别扭，婉拒，“不用了，我能走。”
    纪夏阳撇撇嘴，“可我怕你跟丢了，或者晕倒在后面……不行，我得拉着你。”
    凌子清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牢牢攥住了手腕。
    他没法挣扎，也懒得挣扎。
    反正他进密室的时候，同样是被纪夏阳这么拖着往前走的。
    之后，纪夏阳跟跟开了挂似的疯狂解密，迅速通过密室的7个关卡。
    他们走出密室，见到了鼓掌的工作人员。
    老板娘带着其他员工给他们鼓掌，笑容相当灿烂，“恭喜恭喜，二位真是般配……呃，我是说配合完美，是最佳的队伍。”
    纪夏阳得了夸就开心，“那是！我就是那么厉害！”
    凌子清注意起老板娘和其他员工的笑容，疑惑：怎么好像不是职业假笑，而是……发自内心，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到脸酸也不自知那种？
    他的沉默引来了纪夏阳的注意。
    纪夏阳以为他是害羞了，一把搂过来，“你们也夸夸子清啊！”
    老板娘和员工们一看，笑得更开心了。
    磕到了！搞快点！
    凌子清觉得这些人的眼神太奇怪，动动肩膀挣开了纪夏阳，“不用夸。我想走了。”
    纪夏阳没心没肺无所谓，用落空的手摸一下肚子，“行，正好我也饿了。”
    玩了密室还要吃饭？
    凌子清极其想下班，就说：“快七点了，我想回去了。”
    纪夏阳一下子垮了脸，“啊？你不吃饭吗？”
    “吃了下午茶，不饿。”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
    纪夏阳失落地垂下头，被他揉过的脑袋上有一搓倔强不屈的发丝在晃悠。
    凌子清顿时有一种“亏欠”的感觉。
    揉了人家的脑袋，要还。
    他再想想之前纪夏阳算是照顾了自己，一心软改了口，“吃完就回去了吧？”
    纪夏阳迅速恢复精神，“嗯！吃完马上回家！”
    凌子清妥协，“走吧。”
    谁让他刚才把纪夏阳当狗撸了好几把呢。
    *
    密室逃脱旁边正好有一个商场，里面有很多家餐厅。
    凌子清不饿，无欲无求吃啥都行，纪夏阳也是个不挑食的，特别饿，经过某家披萨店就被芝士味勾过去了，“就吃这个！”
    “嗯。”凌子清点头，一进去就因吵闹的环境稍稍皱了眉。
    披萨店有很多小孩子，哪怕只有一个不懂事也吵得够呛。
    纪夏阳毫不在意，看到隔壁桌用的是飞机卡通餐盘还问：“那个是什么？”
    服务员的目光在他们两个成年人身上定了一瞬，还是微笑答，“儿童套餐。”
    纪夏阳马上说，“我就要那个！”
    凌子清：“……”
    幸好下了场雨，让他们两个换掉了西装。不然，纪夏阳穿着西装吃儿童套餐的画风……
    凌子清看去一眼，见到纪夏阳满脸认真地研究着套餐有什么玩具。
    纪夏阳顶着微乱的头发，眼里闪着感兴趣的晶亮眸光，双手无意识地揪着卫衣的小毛球互相碰碰，一会儿打转一会儿甩动，玩得不亦乐乎。
    凌子清揉揉眉心，改了想法。
    纪夏阳就算真的穿西装来吃儿童餐，也很合适。
    纪小朋友发现他久久没有决定点什么菜，着急了，“子清，你吃什么？”
    凌子清真不饿，直接翻到饮料单，“柠檬茶。”
    纪夏阳皱皱眉，“这里的柠檬茶好酸的哦。”
    “没事，就要这个。”
    “好吧。”
    纪夏阳马上叫来服务员，“儿童套餐和柠檬茶，再来一个炸鸡拼盘和大瓶可乐！”
    明明白白的垃圾食品爱好者。
    凌子清突然觉得，纪夏阳肯吃掉那一碗白粥真是难得了。
    单子下好后，纪夏阳眼巴巴地瞅着菜品出来的方向，没有聊天的心思。
    凌子清也没有尬聊的兴趣，翻出手机一瞧发现玩密室逃脱期间错过了三个来自纪老爷子的来电。
    凌子清立刻起身，给纪夏阳交代一句，“我去回个电话。”
    纪夏阳点点头，瞧向出餐口的渴望眼神根本没移开，“去吧。”
    凌子清走出餐厅，挑了披萨店与另外一家店之间的走廊站着。这里稍微安静些又不至于离得太远，挺适合打电话的。
    纪老爷子似乎一直在等，迅速接起，“子清，你们在哪里？怎么都不接电话。”
    凌子清一一个老爷子交代清楚了，“在心悦广场的菲斯披萨。抱歉，我们刚才玩一个叫密室逃脱的游戏，不能带手机。”
    “噢。我听说夏阳家去警察了？”
    “是的。事关隐私，具体的细节还是由他告诉您吧。”
    凌子清觉得被抓的人是纪夏阳的“前兄弟”，不该由他来说。
    纪老爷子也尊重的他的想法，“行，你在他旁边吗？把手机给他。”
    凌子清说句“稍等”，走回去找一下纪夏阳。
    他出去打电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炸鸡拼盘已经上桌了。
    纪夏阳一口可乐一口炸鸡，正吃得不亦乐乎，“快来！热炸鸡最好吃了！”
    凌子清看了一眼纪夏阳沾满酱料的手，无奈当起手机支架，“纪董让你听电话。”
    他擦擦屏幕，把手机直接贴到纪夏阳的耳边。
    纪夏阳不觉得别扭，歪歪头靠近他，“喂？嗯……吃着呢。是啊，我抓了个小偷……不多，就是一块手表……解决了，不用担心。”
    凌子清在旁边听着，心思微动。
    纪夏阳没说“小偷”就是曾经当成好兄弟的老姚呢。
    他正寻思算不算隐瞒，便听到纪夏阳说了一句，“就这样，白白。”
    纪夏阳说了再见，一扭脸直接用鼻尖碰屏幕上的红色小按钮。
    嘟，挂断。
    凌子清：“……”
    鼻子挺居然有这种用处。
    纪夏阳挂完电话，看到他一脸震惊就问，“哎？你还有事要说吗？不好意思啊，我听到我爸说拜拜就挂断了。”
    “没事。”凌子清只是习惯等领导和长辈先挂电话。
    纪夏阳又问，“你不吃炸鸡吗？”
    凌子清摇头，“我不饿。”
    纪夏阳没再强求，埋头吃自己的去了。
    凌子清还是很在意刚才的话，“你没有和纪董说小偷是谁。”
    纪夏阳顿了一下，吞下嘴里的肉才说，“他根本不知道老姚这个人，所以我就没说了。”
    凌子清点点头，“明白了。”
    既然这样，他也不会在纪老爷子面前多嘴提一句“少爷的朋友是个小偷”。
    纪夏阳却打开了话匣子，“我不是故意瞒着，是……是不希望我爸多想。老姚跟我其他朋友很不一样，我爸可能会有偏见。”
    凌子清看出纪夏阳想说，不多嘴，专心听着。
    纪夏阳说着说着就彻底放下炸鸡，叹口气，“现在看来不是偏见，他就是冲着钱跟我交朋友的。”
    凌子清看着纪夏阳那一张笑意尽失的脸，想着怎么安慰。
    然而，下一秒正好有儿童套餐来了。
    “耶！”纪夏阳一下子恢复了活力，“我看看这次的玩具是什么！”
    凌子清：“……”
    安慰个屁。
    纪夏阳已经拆开了玩具盒，拿出一个粉嫩嫩的小公主钥匙扣，“啊，这个不适合我……”
    凌子清心想：儿童套餐本来就不适合你。
    但他不说。
    纪夏阳忽然转过头问，“子清，你有对象吗？”
    凌子清帮忙整理桌面的包装纸，随意答：“没有。”
    纪夏阳的声音忽而大了一点，甚至盖过了旁边桌闹腾的小孩，“我也没有！”
    凌子清疑惑，“你激动什么？”
    纪夏阳眼珠子转了转，便垂下眸光盯着小玩具碎碎念，“因为着急啊！我们都没对象，这个玩具怎么办？”
    原来是想把小玩偶送给女孩子。
    凌子清也就没多想，“你可以给将来的对象留着。”
    “哦。”纪夏阳把钥匙扣收到了口袋里，动作还挺小心。
    凌子清再看了一眼时间，轻声催，“快吃吧，意面和炸鸡要凉了。”
    同样快凉的，还有他想回家的心。
    纪夏阳点点头，低头猛吃。
    凌子清瞥一眼，又看到了那一小撮翘起来的乱发。
    纪夏阳是不长也不短的顺毛造型，发丝柔软有光泽，此时被灯光照出了温柔乖巧的栗色。
    凌子清记得那种柔顺的手感特别想摸，更记得摸头的举动不合适，用指头抚着柠檬茶发凉的杯身努力保持冷静。
    可是，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往纪夏阳身上瞟。
    纪夏阳留意到了，“吃炸鸡吗？”
    凌子清扭回头，“不吃。”
    纪夏阳想了一下，抿抿唇委屈问，“那你是不是想回去啊？总是看我吃完了没……”
    凌子清确实想回去，但听到纪夏阳委屈的语气又不好意思承认。
    心里想摸人家，嘴上嫌弃人家。
    太渣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凌子清挂起笑脸编个谎，“不是，我有话跟你说。”
    纪夏阳马上放下了手里的炸鸡，“什么？”
    “明天9点上班。”
    “……”
    纪夏阳撇撇嘴，不大高兴地应着，“哦。”
    “我明天8点去接您。”
    “哎？你明天还在？”
    纪夏阳直起身，用一双星星眼看着他。
    凌子清有点疑惑还是答了，“当然，我是你的新助理。”
    纪夏阳嘴角上扬，完完全全是高兴状态了，“好！明天见！”
    凌子清颇为欣慰。
    纪少爷终于愿意上班了。
    纪夏阳也颇为欣慰。
    天天都能见到子清了，嘿嘿。
    第9章 失约
    吃一顿西式快餐，花不了多少时间。
    纪夏阳干掉一盘炸鸡，吃掉儿童套餐里的意面和果汁，将一大瓶可乐喝得七七八八也只用了二十分钟。
    凌子清才把柠檬茶喝掉一半，就听到旁边传来打嗝的声音。
    “嗝~吃饱了！”纪夏阳往后一倒，满意摸着吃饱的肚子。
    凌子清看到纪夏阳那个咸鱼一般瘫在卡座上的坐姿，体贴说，“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纪夏阳点点头，也关心起他，“嗯嗯，你真的不吃点别的吗？只喝柠檬茶，牙齿会酸掉的……”
    这是什么歪理。
    凌子清瞥一眼纪夏阳吃剩的餐盘，明白了——纪夏阳将蔬果品牌的小番茄、生菜和苹果全撇开了，把香甜口的沙拉酱单独吃完了。
    纪夏阳单吃沙拉酱，神奇。
    在无甜不欢的同时还能养好牙齿，笑起来一口白牙，更神奇。
    凌子清不管纪夏阳多么神奇，对多吃东西还是毫无兴趣，“不吃了。”
    纪夏阳眨了眨眼，“是不饿，还是不想吃这里的东西啊？”
    “不饿。”
    “哇，怪不得你这么瘦。”
    纪夏阳冷不丁抬手，靠近他的胳膊。
    凌子清下意识想躲，却没有纪夏阳的动作快。
    他以为纪夏阳又要抓胳膊，像是带他冲进密室逃脱的时候一样冲动蛮横。
    然而……
    纪夏阳只是揪了一下稍显空荡的袖子，小心翼翼的。
    凌子清顿时有点羞愧。
    他好像把纪夏阳想得太粗鲁了，其实，纪夏阳还是很有礼貌的。
    他才羞愧了两秒，就听到纪夏阳说：“啊呀，我好像没擦手。”
    凌子清：“……”
    这什么人啊。
    纪夏阳松开手，眯着眼瞧了一下，“还好没脏。”
    凌子清也无所谓，“结账走吧。”
    他主动拿手机要扫码付钱，却被纪夏阳拦住了。
    纪夏阳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不用！我来刷卡！”
    钱包当然是今年标价五位数还难以买到的限量款，打开之后里面齐刷刷全是卡。
    纪夏阳的指头不紧不慢划过那些随便就能刷个豪宅名车的卡，挑出其中一张。
    那一张，是里面最特殊的。
    高贵的金色，闪耀的图案，还设计了立体效果。
    纪夏阳身为拥有者也颇为得意，主动解释：“看！我新办的皮卡丘会员卡！有尾巴还会动！这个角度看在笑，这个角度看在摇尾巴！”
    凌子清：“……”
    这到底什么人啊。
    纪夏阳才不管他是什么表情，显摆完了就拿好皮卡丘的卡去前台结账。
    中途，还收获了好多小孩的惊呼。
    也算是炫耀成功吧。
    凌子清揉揉眉心，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结账过后，他们走出了那一家闹哄哄的餐厅。
    纪夏阳吃饱了就开始犯困，懒洋洋拖着脚步往前挪。
    凌子清放缓脚步在旁边陪着，提议，“你累的话，我可以把车子开过来。”
    他们把车子停在密室逃脱那一边，少说有200米的距离。200米对于之前一心奔向食物的纪夏阳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吃饱喝足倒地就能睡着的纪夏阳来说简直是最遥远的距离。
    凌子清也理解，提出帮忙分忧的方案。
    纪夏阳却一下子打起精神，“不用！你等着，我去开过来！”
    怎么老板不把自己当老板了？
    凌子清懵了，赶紧跟上，“一起去吧。”
    “嗯。”纪夏阳顺口问了一句，“你家住哪里啊？”
    凌子清早就想好在停车场分开了，“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顺路更好，我兜兜风。”
    “太远了，还是别送了。”
    纪夏阳顿住脚步，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很远啊？回家要多久啊？这样子上班不是会很累吗……我有个房子在公司旁边，给你住吧。”
    凌子清一时无言以对。
    什么鬼，纪夏阳为了顺路就借他一套房吗。
    凌子清看出纪夏阳要送他的决心了，说出实话，“我不想麻烦你才说太远的。”
    纪夏阳眨眨眼，“你到底住哪里啊？”
    凌子清不挣扎了，“文治路。”
    纪夏阳笑了，“嘿！特别顺路！”
    凌子清只能微笑说是。
    到了车上，纪夏阳把卫衣口袋里的手机和钱包扔一边了，“硌得慌。”
    凌子清随意瞥一眼，发现纪夏阳的手机屏幕自始至终都是亮着的。
    来的信息太多了，一个接一个没给屏幕熄屏的机会。时不时地，还会出现坚持拨打到自动挂断的电话，上面的备注似乎一直是“儿子”。
    等等，纪夏阳有儿子了？
    凌子清皱了眉头，忍不住多看两眼。
    纪夏阳注意到了，“哦，那是我朋友。我在他那里的备注也是儿子。”
    凌子清：“……”
    互当儿子，真是深厚的情谊呢。
    纪夏阳继续解释，“我真的没对象没孩子，连个暧昧都没有。”
    凌子清其实没那么关心，微笑说，“请系上安全带。”
    “哦。”纪夏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盯着手机看，“他怎么这么坚持……打了多少个电话了。”
    凌子清轻声问，“不用接电话吗？”
    纪夏阳叹气，“接了就要去喝酒了……你肯让我去吗？”
    凌子清心想他好像也没有不同意的份儿啊。
    他想了一下，猜出纪夏阳不去喝的原因，“你怕影响明天上班？”
    “嗯。”
    “需要我帮忙拒绝吗？”
    他来做拒绝的坏人，能让纪夏阳不再为难。
    纪夏阳思考片刻竟然抖了一下，“不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纪夏阳接通了电话，“喂，我都说不去了……伤心什么，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哈？庆祝？你为了喝酒能编出那么多屁话啊。”
    电话那头的“儿子”也是个咋咋呼呼的人，愣是用大嗓门喊出了扬声器效果，“不来拉倒！哼！”
    纪夏阳就这么被挂了电话，瞪着手机，“哼！就不去！”
    这声“哼”的傲娇劲儿跟电话那一头的人差不多，真如“父子”。
    凌子清仿佛看到两个小学生在吵架，有点想笑。但是他看看纪夏阳那一副气鼓鼓很认真在愤怒的样子，忍住，在旁边安安静静当个背景板。
    纪夏阳把手机扔一边，启动车子，“回家，哼！”
    到底要哼多少次啊。
    凌子清怕纪夏阳把自己气炸了，哄一句，“别气了，是他不对。”
    “就是！”
    “别理他了，回家好好休息。”
    “嗯嗯！”
    “开慢点，要超速了。”
    纪夏阳听话减速，“好，开车要注意安全。”
    凌子清欣慰一笑，“对。”
    “出车祸的话，副驾最危险了。”
    “……”
    坐在副驾的凌子清不想说话。
    纪夏阳也没继续聊天，专心开车。
    纪夏阳的开车方式如同新手上路一般谨慎小心，不超车不加塞，慢悠悠顺着车流走，遇到能需要转弯的岔路口能搞出一个小拥堵。
    还好，这种招人嫌弃的菜鸟行为有几百万的车价守护，诸多老司机看在碰一次就叫荷包伤筋动骨的份上，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车子稳稳当当走了46分钟，终于到了文治路。
    凌子清没让纪夏阳送太远，挑了一个离家近的地方，“我在这里下车就行。”
    纪夏阳也没坚持送下去，“嗯嗯，注意安全。”
    “你也小心开车，再见。”
    “好咧！”
    凌子清道别后，礼貌地目送。
    可是车子半天没动。
    凌子清正疑惑，就看到眼前的车窗打开了。
    纪夏阳探个脑袋，问：“你怎么还没走，迷路了吗？”
    凌子清：“……”
    原来他们都在等对方走吗。
    他已经体会过纪夏阳几乎不会变主意的倔脾气了，摇头，“没，我现在就回家，再见。”
    纪夏阳挥挥手，等着他转身才启动车子。
    凌子清走出几步，因为背后加速的声音再次回头，看到纪夏阳的车迅速熟练转了一个漂亮的弯。
    他皱皱眉头，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形容。
    这车，撒丫子跑了。
    *
    纪夏阳方才慢悠悠开车，是怕吓着凌子清。毕竟，凌子清看起来斯文羸弱，坐在车上也是正经端坐不玩手机好像时刻观察路况生怕有什么不对劲。
    他上次坐刚考驾照的朋友的车子，也这样。
    纪夏阳将心比心，谨慎驾驶，想到能跟凌子清多呆一会儿也算心甘情愿。
    等凌子清下了车，一个人就没这么谨慎了。他在交规允许的范围内放飞自我，迅速赶回家，想快点见一见温暖柔软的床铺。
    纪夏阳开到院子门口，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等等，这不大妙。
    阿姨在上午来打扫过了，没有通知是不会主动过来的。他出门前确实经常忘记关灯，可今天有凌子清帮忙，怎么着也不会漏掉什么……
    纪夏阳留了个心眼，打开车库门却不开进去，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号码。
    车库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土嗨歌曲，“我的情我的爱，我的房子为你卖……”
    “喂！”车库里跳出一个人，“你他妈连车库都不会进了！？”
    纪夏阳挂断电话，下车回骂，“韦呈炜，你他妈不知道私闯民宅要坐牢啊！”
    韦呈炜哈哈大笑，“我拿钥匙进来的，算什么私闯民宅啊？”
    纪夏阳反应过来，“哦，我给过你钥匙。“
    这是他的发小韦呈炜，别说家里钥匙了，卡和车子都能共用。他们的父母互相认识，从小一块玩到大，感情比半路认识的老姚要好上许多。
    只是，他被家里催着上班，韦呈炜被家里催着考研。他上班可以混一混，韦呈炜考研可是实打实的成绩，被各种盯梢难以脱身，最近少跟他一块玩了。
    韦呈炜不跟他说钥匙的事，趴车窗一阵看，“就你一个人？”
    “还能有谁？”
    “让你忘记老姚的人啊。”
    纪夏阳被恶心出了一阵鸡皮疙瘩，“我和老姚只是朋友，别说得跟前任似的。”
    韦呈炜笑了，“我知道，感情比较好的酒肉朋友嘛。”
    纪夏阳想来还是一阵叹息，“他也为我两肋插刀过啊。”
    韦呈炜毫不客气地说，“你被他坑了那么多钱，两清了。哎，那块表到底多贵，让你直接爆发了？”
    纪夏阳斜一眼，“不是我的表。”
    韦呈炜贼笑，“哦~那个人的。”
    纪夏阳感觉不对，“什么意思？”
    韦呈炜谈起条件，“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不行，我明天要上班。”
    “你想上的是班吗？我听说新助理很合你的胃口哦。”
    “你听谁说的？”
    “红毛。”
    纪夏阳不信了，“红毛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韦呈炜嫌弃，“但他知道新助理长什么样。我一听，就知道你会动心。”
    纪夏阳若有所思，慢悠悠走回屋子。
    韦呈炜接着逼逼，“哎，他是你爸派来的人。你追他，不就是要跟家里出柜？”
    纪夏阳没想那么长远，被这么一问就恼了，“八字没一撇，说这么多干嘛。”
    韦呈炜乖乖闭嘴，“好，不说了，陪我喝个酒。”
    纪夏阳本来想睡觉的，听了韦呈炜的话又烦得没睡意了，“现在几点了？”
    “没到九点，早得很。”
    “去哪里喝？”
    “豪宇，近得很。”
    “走吧。”
    纪夏阳设了一个11点的闹钟，计划好到点回家就跟着去了那一个叫豪宇的私人会所。想法挺好，就是设定闹钟的时候没有留意手机电量。
    他喝完一通，没听见闹钟响。
    他睡了一觉，还是没听见闹钟响，
    纪夏阳晃晃宿醉的脑袋，找到自己的手机，“卧槽，关机了！天怎么是亮的！”
    他跌跌撞撞从沙发上滚下来，找到其他人的手机一看。
    早上10点40分。
    超过凌子清约定的见面时间，2个多小时了。
    第10章 惩罚
    8点，凌子清准时抵达纪夏阳的家，一眼就注意到了车库里少了车。
    少的车子，正是昨天纪夏阳开走的那辆。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凌子清进了屋子，便知道不祥的预感是真的了——玄关多了一双踢乱的脱鞋，你茶几上多了一罐喝空的可乐和两包拆开的薯片，显然有客人来过。
    他再上二楼，发现二楼主卧没人。
    看来，昨天来的客人把纪夏阳给拐走了。
    凌子清叹一口气，拿出手机。今早给纪夏阳发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复，现在拨打电话，得到的只是“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的系统提示。
    凌子清试打一次电话，就去翻看纪夏阳的微博。
    微博没有更新。
    纪夏阳不仅跑了，还跑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线索。
    凌子清忍不住啧了一声，走下楼找到跟在纪夏阳身边更久的司机，“少爷一般去哪里玩？”
    司机挺有经验，“酒吧、私人会所、度假山庄，有时候还会去朋友家玩。我存了几个地方的号码，不如打过去问问？”
    凌子清点点头，“我们一起打吧。”
    他客气说着，面上并没有放松的表情。
    司机也看出来了，“你也不知道八成是找不到的吧？”
    “嗯。”凌子清揉揉眉心，“还是试试看吧。你发号码给我。”
    司机听了他的话，一人一个号码打电话去询问。号码里多是酒吧、会所和酒店，酒吧好办，老板飞快说“没见过”，会所和酒店就难办了点，必须确认身份才回答。
    凌子清不像司机已经跟那些个老板混熟了，只能帮忙问问酒吧。
    酒吧的个数不多，他迅速问完，再查看一遍房子。客厅里除了喝空的可乐，吃剩的零食和掉地的抱枕，还有一本奇怪的读书。
    “《考研数学复习宝典》？韦呈炜？”凌子清翻开，看到扉页有个名字。
    司机正好结束一个电话，听到他的话就惊了，“什么，他来过？糟了，他跟少爷一块就是双倍的疯，这一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凌子清也跟脑海里的资料对上了号，“巍京集团的二少爷。”
    司机还在嘀咕，“糟了，他们爱去的豪宇会所特别严，不会告诉我们消息的。”
    凌子清已经合起了那本考研书，“没关系，我们等到9点10分。”
    “为什么是9点10分？”
    “10点有会议。”
    司机懵了，“少爷不在，你也要去开会？”
    凌子清淡定点头，“当然，那个会议很重要。”
    他言尽于此，司机半信半疑。
    之前的助理都是围着纪夏阳转的。纪夏阳不在，他们连公司也不会去，自动变成满城打转找纪夏阳回家的苦命保姆，哪有凌子清这样撇下正主去开会的。
    凌子清没有解释，帮忙收拾了茶几上的东西就坐下来看会议资料。
    会议是昨天的延续。纪老爷子对新项目的开发和节日促销提出了一些建议，分公司各部门当然要听大BOSS的，昨天下午开始调整，到今早再汇总讨论。
    凌子清想协助纪夏阳去参与接下来的工作，就不能缺席那么重要的会议。有些事情，不是过后的会议资料能说清楚的。
    至于纪夏阳……
    那位少爷宿醉不归，去了也是打瞌睡。到头来，他依然是一个人在听会议内容，还得分心叫纪夏阳不要睡得那么明显。
    凌子清迅速接受“纪夏阳跑了”的现实，往积极的方面看。
    老板不靠谱，他再萎靡就完蛋了。
    他坐下等待，时间是8点17分。
    剩下的53分钟里，他看了两遍项目资料，试图联系纪夏阳14次，过得挺充实。纪夏阳依然关着手机，不见人影。
    9点10分到了。
    凌子清起身，跟司机说一句，“走吧。”
    司机被镇定从容的气场镇住，恍惚间以为凌子清才是老板。什么怀疑什么犹豫都没了，听话去开车，带着凌子清一块往公司赶。
    凌子清在车上又试着联系纪夏阳，几次下来没得到一点回音。
    他给纪夏阳留言：【10点有重要会议，我先去公司了。你看到信息就过来，被人问起就说自己修车子耽误了时间，不要说自己喝酒睡过头。】
    留言是文字和语音各一份
    信息生硬如命令，语音也不温柔委婉。
    纪夏阳八成喝得晕乎乎的，看字会晕，听声也困。与其慢悠悠地哄人，不如尽量说重点，在纪夏阳失去耐心之前传达关键意思。
    凌子清办完这些，正好到了公司。
    他该干嘛干嘛，不再尝试联系纪夏阳。
    会议上，大家对他旁边的空位置频频投来目光，总经理俞文霖的注视最为意味深长。
    凌子清平静说着谎言，“抱歉，纪少车子坏了，没法及时赶到。”
    众人心知肚明，不但不戳破而且低着头掩饰自己的表情。总经理俞文霖不愧是头儿，面色没一点异常，点点头就转到正题，“开会吧。”
    11点10分，会议结束了。
    凌子清收拾好面前的资料，再去拿旁边空座属于纪夏阳那一份。
    他还没收拾好，就听到门口传来巨响。
    砰！
    门扉骤然被撞开，冲进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刹不住车多冲了几步，才险险停在桌前，“不、不好意思，我……我来晚了。”
    凌子清终于板不住严肃镇定脸，皱皱眉头。
    坐在门边的甄经理比他更快反应过来，“哎哟！纪少！你终于来了啊！”
    纪夏阳撑着桌子站起身，抬眼想看情况却被乱糟糟的几根刘海给遮住了。身上的西服因为肩部做小了而倔强地支棱起来，里头的衬衫歪扭地布满了褶皱，略带脏痕。
    凌子清看得头更疼了。
    他让纪夏阳撒谎说车坏了需要秀，没让纪夏阳穿得像一个刚刚下工的修车师傅啊。
    纪夏阳也瞧见了他，嘴角一咧露出个笑，“我，我来啦。”
    凌子清：“……”
    这有啥可高兴的？？？
    嫌弃归嫌弃，他还是跟总经理俞文霖说一句“抱歉”，过去把站不稳的纪夏阳扶好了。
    凌子清借着搀扶的姿势靠近，附耳低声道：“会议结束了，跟总经理道个歉。”
    纪夏阳听是听着了，就是……
    抖了一抖。
    凌子清疑惑地瞥去一眼。
    咦，纪夏阳的耳朵怎么红了。
    纪夏阳耳朵红了，但是突然生出力气好好站直了。站直站好，清清嗓子，挂起一个真挚的表情朗声跟不远处的总经理俞文霖说了句，“对不起！”
    一字一顿，声儿还大。
    像是大喇叭成了精。
    不知是谁带头笑了一下，其他人也忍俊不禁，让笑声扫去了会议室的疲惫与压抑。
    俞文霖也跟着扬起嘴角，“没关系。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话说到后头，目光是盯着凌子清的。
    凌子清挤出一个笑，“好的。纪少，我们回去休息吧。”
    纪夏阳完全没有感觉到俞文霖的古怪，乖乖跟着走。
    会议室离副总办公室不算远，纪夏阳把气给喘匀了，到了办公室正好接过另一个小助理递来的水杯，大口灌下去润润嗓子。
    “呼。子清，你也……”纪夏阳喝完水舒口气，才找起原来在身边的凌子清。
    关心的话没说完，因为纪夏阳发现凌子清把办公室门关上并锁好了。
    纪夏阳顿时又觉得嗓子发干，吞了口口水，“你……要干嘛？”
    凌子清回过身，上下打量一遍，“你记得换上西装，很好。”
    纪夏阳一听还来了劲，拍拍胸口得意说：“那是！你说要开会，我就跟会所的工作人员借了一套……有点不合身，但款式还行吧？”
    凌子清微笑，“确实，面料也还可以。看款式是D牌的成衣吧？”
    纪夏阳这才低下头研究，“是吗？那应该不是便宜货。”
    “不是。整齐的话也算合适。”
    “……不整齐的话呢？”
    纪夏阳抬起头，懵懵地看着凌子清。
    凌子清耐心解释，“跟刚才一样，看着像是走错路的人。”
    纪夏阳猛地瞪大眼睛，“啊，你生气了。”
    凌子清是有些怒气，但没有到爆发的程度。他也不好对着纪夏阳大呼小叫，选了先表扬一下，再轻声细语指出错误的柔和方式。
    吵起来可能直接崩掉关系，吵起来会让外边的人听到。为了以后长久的合作，他还是收妥怒气好好说话吧。
    凌子清想得明白，对上纪夏阳又是温和劝说，“有一点，但看到你穿着正装来就消气了。下次要出去玩提前说一声吧，我会配合你的。”
    纪夏阳目瞪口呆，“啊？你要跟我一起玩吗？”
    凌子清：“……”
    还特么蹬鼻子上脸了。
    他笑容僵了一瞬，纪夏阳看得清清楚楚。
    “我错了，对不起！”纪夏阳忽而捏了耳朵，低头屈膝。
    凌子清吓了一跳，赶紧拦着，“你干嘛？”
    还好，纪夏阳只是半蹲着，缩到一个低于他的高度，“你骂我吧，打也可以！只要不打脸，哪里都行。”
    纪夏阳不捏耳朵了，用双手捧着脸稍稍护着。眉头皱起，眼睛紧闭，抿住的嘴巴撅出了一个扭曲的形状，处处显着“怕疼又要硬头皮被罚”的纠结。
    凌子清原来是慌张，看一眼却忍不住笑了。
    纪夏阳听到笑声就睁了眼，也慢慢放松扬起嘴角，“你不气啦？”
    凌子清一时记不起什么助理的分寸，被那双灵动调皮的眼睛给带跑偏了。
    他也有了玩心，抬起手作势要打。
    纪夏阳赶紧捂脸闭眼，纠结到鼻子都皱起好几层。
    凌子清高高抬手，轻轻抚过，只碰了一下纪夏阳翘起的头发。
    “哎？”纪夏阳睁开眼，满脸不敢相信，“你打了吗？”
    凌子清无奈，“我不会打你的。”
    纪夏阳抿抿唇，发出一声软乎的撒娇音，“呜~你人真好。”
    “以后听我的好吗？“
    “嗯！”
    “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好！”
    纪夏阳听话就座，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如要上课的小朋友。
    凌子清觉得可爱之余，还觉得很好。
    他要布置作业了。
    “我代表你提出了一个宣传方案，得到了总经理的同意。接下来，我们为了这个方案好好努力吧。”
    纪夏阳呆住，笑容瞬间消失，“你……”
    凌子清温柔问，“怎么了？”
    纪夏阳刷地站起来，气到跺脚，“你还不如打我呢！”
    第11章 卖萌
    纪夏阳是小孩子脾性，一会儿一个样。
    刚刚还乖巧懂事，现在听说自己真的要参与工作，马上甩手跺脚开始撒泼了。
    “我不要！”纪夏阳扁嘴，气鼓鼓跟他辩，“我爸没让我做这些！”
    真是气鼓鼓。语气不见得多么凶，声音不见得多么大，就是脸颊鼓鼓的把自己气成仓鼠。
    凌子清瞧着想笑，心平气和地等着纪夏阳吼完才问：“纪董让你做什么？”
    “上班！”
    “上班该做什么？”
    “他只说必须来，坐办公室玩手机都行！”
    “好，我打电话问问。”
    凌子清拿出手机，真的要给纪老爷子打一个电话。
    纪夏阳懵了一懵，就冲上来按住他的手，“不行！他会骂我的！你怎么这么坏，他们都是最后才请家长的！”
    凌子清听到“请家长”的说法，差点忍不住笑。
    “他们是谁？”
    “以前的助理。”
    “最后是什么意思？”
    “……”
    纪夏阳不说话了，上下打量他一遍。
    凌子清疑惑，“为什么看我？”
    “你没有高血压吧？心脏好不好啊？”
    “……”
    凌子清不用问也明白了。
    “最后”，就是那些助理们被纪少爷气得血压上升，心跳加速要病倒进医院的时候。
    纪老爷子之前派来的助理都是长辈的类型。年纪大，资历深，同时还有一个每况日下的身体。他们跟纪老爷子一样喜欢念叨纪夏阳，也跟纪老爷子一样时不时被气得要晕倒。
    凌子清年轻，心态又平和，不至于到气晕的地步。
    纪夏阳也这么觉得，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认认真真地问了一次。毕竟，有些疾病也会找上年轻人，从外表看不出什么来。
    凌子清瞧见纪夏阳那么认真，暗暗叹气。
    皮是皮，心眼儿倒不坏。
    凌子清也跟着纪夏阳认真，郑重回答，“没有。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纪夏阳马上收起了担忧脸，咬牙切齿，“那你还叫家长！不讲武德！”
    凌子清没有急着抢回手机，商量，“不叫也行。你先听听是工作怎么一回事。”
    纪夏阳掂量了一下，觉得听一会儿无聊的工作内容也没什么。
    再怎么着，凌子清温柔的声音，也比纪老爷子暴怒起来的愤怒狂骂要悦耳许多。
    “好吧。”纪夏阳坐回位置上，抄手板脸等着听。
    这不还是气鼓鼓吗。
    凌子清不知怎的感觉到了逗小孩玩的乐趣，唇角一扬，话语里真的带上了笑意，“节日促销要开始了，你身为副总经理也应该出一份力吧？”
    纪夏阳撇嘴，“宣传不是宣传部的工作吗？”
    “你需要选择方案，监督实施。”
    “他们自己不能做吗？”
    “他们没你厉害。”
    “是吗？”
    纪夏阳是个经不住夸的人，听到一句好话就缓和面色。
    凌子清当然不认为纪夏阳多么厉害，但他为了哄好“孩子”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副总要管的不只是宣传，我怕你太累了，努力很久才帮你减少到这么点的。”
    纪夏阳回想一下，放下胳膊不再是抄手的防备动作，“是哦，以前他们让我做的事情更多。”
    凌子清趁机坐近一些，“你也帮帮我，好吗？”
    纪夏阳瞧来一眼，略显纠结，“听着好麻烦。我什么都不会，怎么……”
    凌子清注意到纪夏阳有一点挪远的趋势，赶紧握住纪夏阳的手。
    纪夏阳懵懵地抬头。
    凌子清依然真挚，“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纪夏阳瞪大眼睛。满是震惊的小眼神急急避开对视，落在了他们交叠的手上。
    凌子清以为是不高兴了，准备收回手，“抱歉，我……”
    纪夏阳忽而将另一只手按上来，双手并用握得紧紧的，“没关系，我也相信我自己！”
    凌子清：“……”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纪夏阳紧紧抓着他，还上下摇啊摇像是结为同盟之后的握手仪式，“就这么说定了！”
    凌子清感觉力道过于大了，微微不适还是保持微笑，“嗯。”
    纪夏阳把他的手都捂热乎了，自个儿也摇累了才放开，“我要做什么？”
    凌子清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今早准备好的正装，“先换衣服吧。”
    他实在不想看着纪夏阳穿着那一身皱巴巴的、带有脏痕的衣服在办公室晃来晃去。
    纪夏阳瞧见休闲款的新西装，没那么反感，拿过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咦，跟以前不同，不像是老头子的衣服了。”
    凌子清听到这个形容就无奈，“之前也不是老头子的衣服，只是样式比较传统。这套比较偏向休闲款，颜色淡些，可以搭配你之前买的袖扣。”
    纪夏阳停下打量的目光，茫然看他，“我买的？”
    凌子清拿出了装着袖扣的盒子，“就是这个。你订了没有拿，店员一直联系不上你。”
    纪夏阳打开，看到袖扣的红色纹路就想起来了，“哦！那时我手机掉泳池了！”
    凌子清嘴角一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句话，“配这套西装挺好。你去洗漱一下，换上这套吧。”
    纪夏阳也没多聊，“嘿嘿，我马上去。”
    说完，纪夏阳熟门熟路地走向副总办公室内置的休息室，还大咧咧懒得关门。
    凌子清帮忙关上门，回到沙发边整理资料思考一下怎么跟纪夏阳说。
    纪夏阳很快洗好换好了，特别兴奋在他面前晃悠，“哈！我穿什么都好看！”
    凌子清给面子地夸奖，“是啊。”
    纪夏阳做作地抬起手，露出袖扣在他眼前晃悠一圈，“像不像秘密武器？biu~”
    “……”凌子清努力保持微笑，“嗯，像。”
    纪夏阳嘚瑟了一下，忽而注意起他，“你的领带松了。”
    凌子清才注意到，“哦，谢谢。”
    纪夏阳先他一步伸出手，“我帮你。”
    凌子清也不想走到镜子边整理，接受了纪夏阳的热心帮助。
    然而……
    纪夏阳十分熟练地解开了他的领带，然后拿在手里盯着。
    凌子清看到纪夏阳耳朵渐渐染上红色，更疑惑了，“你怎么帮我解开了？”
    纪夏阳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双手捧着领带呈给他，“对不起！”
    一条领带罢了，至于吗？
    凌子清不明白纪夏阳为什么有这种反应，但不想掰扯下去。
    他拿回领带，说起正事：“节日促销项目的宣传准备已经接近尾声，我们不该过多插手，加一个小项再协助开展就好。”
    纪夏阳坐回沙发，特意在他们中间留下了一个人的宽度，“哦……具体要做什么？”
    “搞定明峰广场的展位。”
    “怎么搞定？”
    “和负责人商谈。”
    “什么时候？”
    “周五。”
    纪夏阳一下子扬起笑，“还早着呢，今天就……”
    凌子清无情地打破纪夏阳的偷懒幻想，“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纪夏阳垮了脸，“准备什么嘛？展位不是给钱租就行了吗？”
    “明峰广场是最热闹的商圈之一，节日促销又是所有商家都抢的好时候，没那么容易。”
    “这么抢手，还轮得到我们吗？”
    凌子清放下资料，微笑看着纪夏阳。
    纪夏阳听不到回话就转过头，正正对上一对含笑的漂亮眼睛。他忽而想到“越漂亮越危险”的话，腰杆挺得更直，浑身绷紧，“干、干嘛？”
    凌子清没管纪夏阳为啥吓到结巴，提醒，“你搜索一下明峰广场。”
    纪夏阳疑惑，拿起手机搜索并找到了答案，“啊，明峰广场是巍京集团的地盘啊……”
    凌子清记得巍京集团的二少与纪夏阳的友好关系，“嗯，你儿子家的。”
    纪夏阳悠悠叹口气，“我是他的假爸爸，明峰广场的负责人是他的真哥哥。”
    “你认识吗？”
    “嗯，以前被揍过。”
    “……”
    确实算认识。
    凌子清哭笑不得，但还是引着纪夏阳往好的方面想，“跟熟人谈话比较方便。”
    纪夏阳并不高兴，“我不去。他看不上我，我干嘛要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啊？”
    凌子清拿出另一个备选，“新商展览会也行。你可以去贴陌生人的冷屁股。”
    纪夏阳咬牙，“我就不能不贴吗！”
    凌子清拿起了手机，“我问问纪董。”
    纪夏阳猛地扑过来，伸胳膊按住他的手，然后就着这一个姿势趴在沙发上不动了，“好好好，我去。大不了被他揍一顿嘛！”
    凌子清看着趴在沙发上、离得很近的的纪夏阳，目光在柔顺软乎的头发上转悠一圈。
    伸手就能摸到的距离啊……
    不行，怎么能无缘无故摸人脑袋呢。
    凌子清定下神，继续说，“你先准备一下。韦总可能会问你一些关于商品的问题。”
    纪夏阳慢悠悠转过身，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说，“行，我试试，总不会比当年被他考数学题的时候难吧。”
    凌子清讶异，“他问过你数学题？”
    纪夏阳闭上眼睛，难得的面露忧伤，“嗯，我和韦呈炜想抄他以前的数学卷子，借的时候说是拿来学习的。还回去的时候，他问了好几道题……”
    凌子清猜到了结局，“你们没答上来？”
    “是啊，我们说忘记了。”
    “然后呢？”
    “被抓着补习了一晚上。做不对就被打，呜呜呜……”
    纪夏阳捂住脸假哭，声音闷闷软软还挺好听。
    凌子清又想摸摸头了。
    可他忍住了，用毫无波澜的平静口吻停提醒，“你这次答不好会怎么样呢？”
    纪夏阳一下子坐起来了，“从哪里开始学？”
    凌子清递过一个大大的文件夹，“先把这本看了。”
    纪夏阳翻开，看了两页就不满了，“怎么还是数学题？”
    “那是报表。”
    “看不懂。”
    “我慢慢跟你说。”
    凌子清走过去，一一给纪夏阳解释。
    纪夏阳听了一会儿就打起哈欠，“子清，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哪家负责人比较好色？我可以用美人计。”
    居然跑偏到不道德层面了。
    凌子清在这方面相当严肃，眉头一皱拍了桌子，“不能胡说！”
    纪夏阳还真的被吓到了，面色惊恐。
    凌子清满意，准备好好教育。
    纪夏阳却不是因为怕他而惊恐，“这么用力，手一定很疼吧！”
    凌子清：“……”
    他不疼，还想打人。
    纪夏阳好像不知道他的怒气似的，拿了身后的抱枕放桌上，“下次拍这。”
    凌子清微微一怔，低头瞧去，正对上纪夏阳那一双纯粹清澈唯有关切的眼眸。
    他的满腔怒火，就这么化在水汪汪的眼底。不想打人，倒是想揉乱纪夏阳的头发夸一句乖。
    凌子清只能叹口气，无可奈何。
    看在可爱的份上，算了吧。
    第12章 童心
    凌子清不打算骂纪夏阳，却没忘记主要任务，“别想什么美人计，继续看。”
    纪夏阳夸张地叹了好几口气，“唉！我卖了半天萌，连个休息时间都没讨着……”
    原来刚才是恶意卖萌。
    凌子清嘴角一抽，拿起抱枕顺手打了下。
    他没有多用力，抱枕软乎乎的也伤不了人。
    可是，纪夏阳戏精上身，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喊疼，“呜！在看了！”
    凌子清把抱枕扔到一边，抄着手在旁边监督。
    纪夏阳偷瞄一眼，发现自己还被盯着只能继续了。
    13分钟后，安静的办公室被一声小小的轻响打破。
    “咕~”纪夏阳没有叫苦，肚子倒是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凌子清看看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11点30分。
    理应是午休时间了。
    纪夏阳经常是中午才到公司露脸，没有午休的概念。他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昂起头观察凌子清的脸色，发现没有生气才小心翼翼地问话。
    “我肚子饿了，能不能吃个饭啊？”
    “可以。”
    纪夏阳的面上瞬间雨过天晴，展出笑颜，“一起吃吧！你想吃什么？”
    凌子清刚刚张口，没说出声儿就被抢先了，
    纪夏阳话痨发作，不停逼逼：“你昨天不吃披萨和意面，只喝柠檬茶，是不是口味比较清淡啊？附近有一家日料，我觉得还不错。或者你喜欢中式的？富贵楼和文轩酒店也不错，我看看……”
    凌子清强行打断，“吃食堂。”
    纪夏阳呆住，“哈？”
    凌子清指了指楼下的方向，“就在楼下，走过去只需要两分钟。”
    纪夏阳一下子没了笑容，“你就想吃这个？”
    “嗯，一起吗？”
    “我想吃别的。”
    “那就各吃各的。”
    “啊，我不要一个人吃饭。”
    纪夏阳不干了，骤然出手拽住了他。
    好像怕他跑掉似的。
    凌子清低头看看揪住自己袖子的手，退了一步，“可以吃别的。但是要在一小时内搞定，不能像昨天那样。”
    他考虑好了，不能让纪夏阳为了一顿饭跑去商场，溜达来溜达去花掉不必要的时间。
    纪夏阳似乎很不喜欢一个人吃饭，纠结片刻居然点了头，“好吧，吃楼下的牛肉面吧。”
    凌子清没想到纪夏阳选了这么一个朴实无华的食物。
    等他下了楼，七拐八拐走到巷子深处那一家风格怀旧、有一排老式游戏机坐镇的面馆，并看到纪夏阳进店直冲游戏机开始玩格斗游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
    牛肉面朴实无华，可是店里好玩啊。
    “子清，帮我破双人机的记录。”纪夏阳不仅自己玩，还拉着他一块玩。
    凌子清看时间还早，答应了，“怎么玩。”
    纪夏阳震惊了，“你没玩过？”
    “嗯。”
    “真是乖宝宝啊。”
    “什么？”
    “哦，我说选一个角色，然后摇杆移动，红色跳跃，这排橙色是招数……”
    凌子清听着，跟久远的记忆对上了号——原来，班上同学讨论的是这个意思。他只远远地看过画面和别人操作，一直没搞明白。
    纪夏阳误会了他的皱眉，“啊，我是不是说得太快了？不要紧，我们先试一试。”
    凌子清揉揉眉心，强迫自己回归现实，“嗯。”
    第一局，他的角色很快就没命了，看着纪夏阳操作小人在里面冲锋陷阵。第二局，他已经掌握了方法，不拖后腿还能找到隐藏奖励，迅速破了记录。
    屏幕上跳出胜利的大字，他们玩出来的分数带着闪耀的金框一路攀到排行榜最顶。
    凌子清好像回到了儿时，为了一个游戏通关记录欣喜着。
    他不用站在人群外看着人家，小心问“你们在玩什么了”。他也参与其中，有一个能让别人“哇”出声的经历啦。
    他下意识转过头找人分享，看到纪夏阳的瞬间又僵住了笑。
    “哈哈哈！破了！你挺厉害嘛。”纪夏阳也挂着笑脸，拍拍他的肩膀，”
    凌子清顺着拍肩膀的手，看到自己身上的西装。
    他早不是小孩子了。
    凌子清揉揉眉心，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幼稚而感到疑惑。
    纪夏阳还想接着聊，“你骗人！你肯定玩过！”
    “没有。”
    “那怎么知道隐藏奖励？”
    凌子清抿紧唇角，板起一张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严肃脸说话，“听同学说过而已。我不玩游戏的。”
    纪夏阳撇撇嘴，这一次嘀咕的声音大了点，“果然是乖宝宝。”
    凌子清没说话，脑海中浮现了久远的记忆。
    他并不乖。大家都在玩，他也想参与，跑到妈妈面前要钱。妈妈正从捡来的烂菜叶里面挑出能吃的部分，说饭都吃不上还玩什么游戏。
    凌子清还记得，妈妈的声音带了哭腔，细细弱弱叫人难以听清。
    再回忆起来，那一个想哭的声音在脑海里萦绕不去，如魔咒般把他拉到过去的困惑之中。
    凌子清一时有点恍惚，像是小时候一般刷地站起来大声说，“我不玩了。”
    纪夏阳见惯了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傻眼，“你……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凌子清低下头，借了看手表的动作掩饰情绪，“47分钟了。我们说好一小时内搞定午餐的。”
    纪夏阳相信了，“好吧，反正记录已经破了。”
    凌子清先一步走出面馆，正好迎上料峭的冷风。
    他恢复冷静的常态，反省自己：
    怎么被纪夏阳带跑偏了呢。
    *
    纪夏阳回了办公室，没有老实太久。
    13点13分，纪夏阳伸了个懒腰，说：“哎呀，看得眼睛好疼，腰好酸……我要出去转转。”
    凌子清检查一下看文件的进度，“行。你想去哪里？”
    “便利店！”
    “走吧。”
    他们走出去，经过助理办公室的时候因为一声问候而止了步。
    另一个助理小郑午休归来，看到纪夏阳就站起来响亮说，“纪总好！”
    她的动作太急，搞得座位上的草莓抱枕掉下来了。
    纪夏阳被吓了一跳，而后就被草莓抱枕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转悠了好几圈，嘴唇翕动似要说话，瞧一眼旁边的凌子清又变成了无意义的问候语。
    “嗯，你好。”纪夏阳说完，继续向便利店前进。
    凌子清看在眼里，体贴问，“你喜欢那个抱枕？“
    “噫，我才不喜欢粉红色。”
    “哦。”
    “不过它看起来挺舒服的。”
    “如果有其他颜色和款式，需要帮你买一个吗？”
    纪夏阳停下脚步，“啊？可以买的吗？”
    凌子清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不可以？”
    纪夏阳嘴一撇，低落地说起不开心的往事，“我上次拿了抱枕和杯子，我爸看到很生气，说办公室就应该有办公室的样子，叫我扔掉……”
    凌子清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什么样的抱枕和杯子？”
    纪夏阳找出手机里的图片，“呐！”
    抱枕是鬼畜表情，杯子做成了上边开瓢的人头形状，达成喝水好像喝脑浆的奇妙效果。
    凌子清嘴角一抽。
    难怪纪老爷子会生气，叫纪夏阳扔掉。
    不过，凌子清不觉得办公室得是什么固定的模样。只要不打扰到别人，不触犯法律法规，纪夏阳放什么东西都是个人自由。
    纪夏阳看他沉默，啧了一声，“你也觉得不妥，对吧？”
    凌子清摇头，“不会。如果这个东西能让你打起精神，就适合放在办公室里。”
    纪夏阳呆了一瞬就开始胡思乱想，“难道……你的办公室有更奇怪的东西？”
    凌子清反问，“什么叫奇怪的东西？”
    纪夏阳一时答不上来。
    凌子清又说，“你可以把办公室布置成喜欢的样子。”
    纪夏阳瞧瞧他，面上有了一丝蠢蠢欲动的小兴奋，不过，这点兴奋转瞬即逝，嘴角刚要上扬就被沉重的回忆压了下去，只剩下满脸的怂。
    “算了，我爸会骂人的。”
    “我帮你去说。”
    纪夏阳瞪大眼睛，“你忘了他上次连你一起骂啊？”
    凌子清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被骂过，“上次？”
    纪夏阳仅是回忆就打了个寒颤，“别说了，我已经想象到我爸生气的样子了。”
    凌子清没说下去，帮着打开便利店的门。
    纪夏阳直奔糖果区，瞧见刚出的动物造型糖果罐就动了心。小狮子、小乌龟、小飞机和小汽车各来一个，喜欢吃的饼干和饮料也来一套。
    那激动劲，跟马上饥荒要屯粮似的。
    凌子清只给自己要了一杯冰咖啡，坐在旁边等着。
    纪夏阳挑好了也不结账，在便利店里头转了一圈又一圈。
    凌子清知道纪夏阳是不想回办公室看文件，不慌不忙喝自己的咖啡。
    他允许纪夏阳拖延20分钟。
    然而，他允许，店员可不喜欢纪夏阳搁那儿瞎打转，过去问：“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纪夏阳这才磨磨蹭蹭去结账，结账时还说，“慢一点，我不赶时间。”
    凌子清得以喝完手里的咖啡，伸出手要拿那一大袋零食，“我来拿吧。”
    “不用。”纪夏阳直接抱在怀里，“我自己来！”
    凌子清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个人护食，无言以对。
    不过，纪夏阳回到办公室就没有护食了，愿意跟他分享，“这个糖果挺好吃的，试试吗？饼干也不错，柠檬味，你应该喜欢吧。”
    凌子清不想吃，只说，“一边吃一边看。”
    纪夏阳耷拉脑袋，下巴枕在小乌龟糖罐上，“哦……”
    “看到五点就可以了。”
    “好！”
    纪夏阳打起精神继续看，看累了就瞧一眼时钟。
    五点终于到了。
    纪夏阳“耶”了一声，转头问，“走吧，回家。”
    凌子清摇头，“我还有点工作。一起吗？”
    纪夏阳抖了一抖，“那我先走了！”
    说完拿好自己的手机，撒丫子跑了。
    背影真欢脱。
    凌子清摇摇头，收回目光打量那一个乱糟糟的桌面。
    纪夏阳开始拘谨地缩在中间，后来用一大堆零食填满桌面，摆了小乌龟和小狮子陪自己，一边吃一边看文件，速度竟然有所增加。
    布置办公室，或许真能提高纪夏阳的积极性和办事效率。
    凌子清拿定主意，想了一下纪夏阳的喜好就用手机搜索动漫周边店的地址。
    他搜了几个还觉得缺点什么，思来想去再加一条。
    【儿童用品店在哪里？】
    第13章 惊喜
    凌子清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动漫周边店。
    他对这方面不了解，进门后就开始寻找在纪夏阳房间里看过的东西。他看到熟悉的，会认真地阅读介绍，拿手机搜一搜作品的名字。
    没法问本人又怕买错了，只能慢慢研究了。
    凌子清专注做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画风与店内格格不入——其他人打扮休闲，他还穿着上班的西装，其他人随便逛逛，他认真到像是科研调查。
    店员注意到了，走过去轻声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凌子清刚看完某个系列作品的超长百科，有些累，也起了求助的心，“这些作品有什么周边比较受欢迎？”
    凌子清搜一个记一个，列出来能有十来部。
    店员看了看作品列表，笑意更深。
    “是帮小朋友买的吗？”
    “……”
    凌子清想了一下纪夏阳那个幼稚的样子，险些点头。
    不过，撒谎是不好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我帮老板买的，想放在办公室里。”
    店员笑容一僵，“啊，是吗。”
    凌子清严肃点头，“是的，”
    店员完全不能理解，但还是好好做了自己的工作，“这类作品的周边大多在C区，请跟我来。”
    凌子清跟着过去，在店员的推荐下打量起组装模型。
    他记得纪夏阳的房间里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画风都不见得相似，可是往那里一放真的能搞出符合纪夏阳个性的热闹又中二的感觉。
    “有组装好的成品吗？”
    “有。您喜欢哪一款？”
    排除掉纪夏阳已经有的模型，再排除掉过于张扬、与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剩下的选择还是很多。
    凌子清直接要了店员的推荐，一样来一个，不在意价格也完全没犹豫。
    店员看他出手大方，再推荐了一下，“要不要看看怀旧系列？”
    凌子清原来觉得该买点别的类型，瞥一眼却被吸引住了，“这是游戏的。”
    他这次不是一无所知了。
    店员推荐的，正好是中午时他和纪夏阳在面馆玩的游戏的周边。
    这个游戏年代久远，画风复古，出的周边少而简单，没有新出那些精细讨巧。但是，凌子清看一眼就升起了购买欲，不用店员推荐就拿起今天玩过的角色摆件。
    他想买。不是为了纪夏阳，是为了自己。
    小时候的他很想玩那个游戏，很想参与同学们课间的讨论。他放弃不是因为不喜欢了，而是家庭条件不允许的无可奈何。
    凌子清今天才发现自己把这个游戏记得清清楚楚，快成执念了。
    买吧！当是给以前忍耐的补偿。
    凌子清脑子一热，将没必要购置的游戏手办也放到了购物车里。
    他再买了抱枕、桌布、台灯之类的实用东西，转去结账。
    店员问：“需要送货吗？”
    凌子清扫视一遍，做了决定，“两个大件的需要，其他的不用。我自己带回去就好。”
    店员请他填写送货地址和预约时间，派了一人帮他提东西到停车场。
    凌子清载着满满一车周边回到了公司，看时间还早就开始布置。今晚布置好，明天就可以看看这些东西对纪夏阳有什么激励效果了。
    公司有电梯，可来回一趟的时间也不少。他不忙动手，先在停车场给诸多周边分个类——容易磕到的，重量体积较大的，拿起来不顺手的……
    他正忙着，不远处忽而传来解锁的声音。
    凌子清循着声音看过去，对上了总经理俞文霖的笑脸。
    俞文霖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拿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完全是下班回家的轻松状态。
    凌子清出于礼貌问候一句，“俞总好。”
    俞文霖没有远远打个招呼就算，走过来跟他聊，“准备回家吗？这是……玩具？”
    俞文霖一眼就看到了后备箱里的东西，简单粗暴地归类为“玩具”。
    凌子清没法掩饰，索性大大方方地回答，“是动漫周边。”
    “哦。”俞文霖笑得更欢，“纪少的吗？”
    凌子清没有把自己摘出去，“算是。我打算送给他。”
    俞文霖表情微变，语气有些耐人寻味，“你……辛苦了。”
    凌子清装傻，“加点班算不上辛苦。”
    俞文霖看看周围，确定没人就直白说话，“带孩子不累吗？纪少不是喜欢上班的人，坚持不了几天的。你就当放个假，等几天就可以被调回总部了。”
    凌子清瞧向俞文霖，看出了几分真心。
    他被调来分公司给纪夏阳当助理，别人看来就是一种委屈。几个说得上话的高管甚至愿意蹚浑水，问他是否甘愿，表示可以劝纪老爷子收回成命。
    俞文霖身处分公司，仅与他打过几次照面也颇为不平。起初忍了，今天看到他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儿“加班”还是选择了开口。
    一个曾经在最大BOSS身边当得力助手的人，沦落到给纨绔子弟当保姆？太惨了点。
    凌子清听了直白的话，也不绕弯子了，“我没想过调回总部，打算好好做这份工作。”
    俞文霖叹口气，瞧他的眼神更是同情了，“纪董爱子心切，你……图什么啊。”
    凌子清笑了笑，不正面回答而是拿起刚才冲动买的小手办，“我也给自己买了一个，好看吧？”
    俞文霖愣了一会儿，失笑，“你可真厉害。”
    凌子清厚脸皮回一句，“谢谢。”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俞文霖也只是说客气话，被拒绝便道别离开。
    凌子清回头看那一车的“玩具”，想到运上去的工作量就发愁。
    是啊，他图什么？
    凌子清认真思考了两秒，脑海里蹦出纪夏阳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兴奋脸。
    那张笑脸倒是好看。
    他轻叹一声，打起精神开始搬运了。
    *
    第二天，早晨8点。
    凌子清按时抵达纪夏阳的家，摁了门铃。
    他摁了以后，就开始找纪夏阳家的钥匙——摁门铃只是礼节需要，会有人开门的可能性不足1%。纪夏阳就算在家，也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哪有功夫开门。
    然而，今天的门竟然打开了。
    凌子清心里一咯噔。
    等等，里面不会又是派对后群魔醉倒的混乱画面吧？
    还好，开门的人是家政阿姨。
    阿姨看到他笑了一笑，把门口彻底敞开，“来了啊。吃过了吗？”
    “吃过了。”
    “少爷在里面呢。”
    凌子清过了走廊，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啃包子的纪夏阳。
    纪夏阳已经穿好了上班需要的正装，为了不弄脏就在领子上别了个餐巾。餐巾皱巴歪扭，与西装的画风迥然不同，却和咬口包子都被烫到的纪夏阳很搭。
    凌子清轻笑一声。
    把餐巾替换成小朋友用的可爱围兜，毫无违和感呢。
    纪夏阳听到笑声才反应过来，扔开包子，摘掉餐巾，“早上好！”
    凌子清停止脑补，微笑答，“纪总，早上好。”
    纪夏阳完全没有纪总的样子，昂着头骄傲讨夸，“我昨晚没出去玩，早早就睡了，7点起床洗头穿好衣服上班，厉害吧？”
    旁边的阿姨来了凉飕飕的一句，“叫了五次才起来，厉害个屁。”
    声音小，在安静的屋内却传得远。
    纪夏阳听到就生气了，“阿姨，你不要拆我台嘛？”
    阿姨摇摇头，转去厨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纪夏阳扁扁嘴，转过头用渴望的小眼神看着凌子清，“她胡说。”
    凌子清给面子点头，“是。你本来就很厉害。”
    纪夏阳满意了，“那是。”
    “可以走了吗？”
    “走吧。”
    纪夏阳拿起西装外套，跟着他一块出门。
    去公司的路上，纪夏阳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在那里偷偷打盹。
    凌子清本想说说办公室的事，看纪夏阳困得不行又闭上嘴巴。
    不说了，当成惊喜也好。
    纪夏阳还真的睡到公司门前，被凌子清叫了好几声才醒过来，“唔，到了？”
    凌子清故意说了句废话，“是的，该去你的办公室了。”
    纪夏阳只是打个哈欠，拖着脚步慢悠悠地走在前头。没睡够的脑子依然是混沌状态，身边没有个声音，自己摁电梯也没感觉到不对。
    终于，这位迷迷糊糊的小纪总走到了办公室门前。
    凌子清不由屏住呼吸，暗暗在心里催促：开门啊，看看里面变成什么样子。
    纪夏阳如他所愿去握门把，然后……
    “哎哟！”
    静电给了纪夏阳一个激灵。
    纪夏阳立马缩回手，转过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凌子清，“有电！你来开嘛。”
    凌子清：“……”
    小小静电，至于吗。
    他还是想看到纪夏阳的第一反应，果断拒绝，“你开。”
    纪夏阳撒娇失败，撇撇嘴不情愿地答应，“好吧……哇！！！！！”
    门一开，纪夏阳立刻瞪大了眼睛，耷拉的嘴角疯狂扬起，张口就是满腔兴奋欣喜化成的超长感叹。
    凌子清松口气，含笑看着纪夏阳迈着欢快的步伐蹦跶进去。
    纪夏阳像个掉进糖果堆的小孩子似的，满屋子打转还不住嘀咕，“盔甲！激光剑！啊啊啊这个灯好炫酷！！！啊啊啊啊八爪鱼靠垫我试试看……”
    凌子清关上门，帮纪夏阳保护一下所剩无几的形象。
    纪夏阳听到关门的声音看过来，眼睛更亮了，“门后是联盟的旗帜吗！”
    凌子清扭过头，盯着店员推荐购买的旗子陷入纠结，“应该是吧。你要看看吗？”
    纪夏阳点点头，想要起身冲过来却被绊了一下。
    “你别动，我拿过去。”
    凌子清无奈摇头，取下旗子走到办公桌边。
    纪夏阳拿过旗子认认真真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嗯……这个还原度高，时间点应当是第三季……”
    凌子清对这些不感兴趣，看着手表默默地计算：时间还早，可以让纪夏阳兴奋一会儿。
    他刚得出结论，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揽了过去。
    “嗷！谢谢子清！”
    纪夏阳不知何时放下了旗子，伸出手来抱他。
    力道不小，胳膊也缠得挺紧。可是，纪夏阳坐着，他站着，与其说是突袭的拥抱不如说是傻里傻气往他身上一撞，顺势扒他身上当挂件了。
    凌子清愣了一下，低头看到的正好是纪夏阳脑袋上微乱的栗色头发。
    毛绒绒的，软乎乎的，还有几根翘起的呆毛在迎风晃悠。
    看起来很好摸。
    凌子清一时忘了什么上司下属的身份，抬手揉了几把。
    嗯，熟悉的感觉。
    跟密室那会儿一样好摸呢。
    第14章 准备
    凌子清一不小心又揉了老板的脑袋。
    也不算不小心。他没怎么犹豫，看到纪夏阳的头发柔顺软乎又近在咫尺，顺手那么一摸，被手感惊艳再这么一揉……嗯，完全不把纪夏阳当老板了。
    都怪办公室装扮得太不一样，都怪纪夏阳抱上来把距离拉得那么近。反正，不能怪他这个辛苦采购、努力布置的好员工。
    凌子清想好了，如果纪夏阳不满意摸头举动就这么说。
    纪夏阳被揉了两把才昂起头看他，依然泛着兴奋光芒的眸子晶亮无辜，“哎？”
    凌子清本想停下，对上那一双狗狗眼又收不回手了。
    真可爱，想撸秃。
    纪夏阳看着他上扬的嘴角，也没有收回拦腰抱的胳膊，
    他们僵持了几秒。
    几秒后，纪夏阳瞪大了眼睛，再度惊讶，“哇！”
    凌子清楞了一下。
    这反射弧那么长的吗？
    然而，纪夏阳不是因为他们俩奇奇怪怪挨一块而感叹，目光已经转到了天花板上，“那是去年纪念版的海报吗！啊啊啊，我一直想买的！”
    纪夏阳松开手噌地蹦起来，跑到海报正下方。一边转圈圈，一边抬头看，眼睛直勾勾的，嘴巴因为专注不自觉地张成惊讶的小圆形，时不时蹦跶下要去碰碰。
    傻了吧唧，像个小陀螺。
    凌子清轻笑一声，友善提示：“休息室有高椅子。”
    “休息室……”纪夏阳眼睛一亮，“里面是不是也变了！”
    凌子清还没答话，就看方才盯着天花板的“小陀螺”一下子转到休息室那边去了。
    “哇！这个床单好啊！贴纸好看！”
    休息室再次传来纪夏阳的惊叹。
    凌子清被这股兴奋劲带跑，忘记还有工作任务的事情了。他跟上去，默默地看着纪夏阳一惊一乍，嘴角没下去过，脸颊笑得发酸。
    纪夏阳转累了，倒在皮卡丘床单上打个滚，“呜！真好！”
    凌子清注意到纪夏阳没脱鞋，回过神，“小心。”
    “放心我，我不会滚下去的！”
    “……”
    凌子清其实担心的是干净床单。
    但他没这么自讨没趣，“嗯”一声就开始转到正题，“对办公室满意吗？”
    “满意！”
    “愿意待在这里吗！”
    “愿意！”
    “那我们开始工作吧。”
    纪夏阳僵了一下，才慢悠悠地撑手坐起来，“哦……”
    不算是彻底变脸，可完全没有刚才那样高兴与兴奋了。
    凌子清早有预料，微笑给一句轻飘飘的威胁，“如果这样不能让你积极工作，就变回以前吧。”
    声音轻飘飘，落在纪夏阳耳中是炸开的效果。
    纪夏阳哪肯放弃到手的“糖果”，立刻说，“不不不，我现在可积极了！”
    纪夏阳跳起来就直冲办公桌，坐上可爱软乎的八爪鱼坐垫，拿过图案鬼畜但手感很好的表情包抱枕，打开造型源自动漫的古怪骷髅台灯，双手置于桌上像是在等着考卷的乖学生。
    凌子清慢悠悠走过去，给纪夏阳出考题，“记得昨天看的资料？”
    纪夏阳点头，回答得挺含糊，“东西挺多。”
    “有什么东西？”
    “报表，商品资料，还有什么项目策划。”
    纪夏阳的回答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配着满脸的不高兴来看像是被严刑逼供。
    凌子清也打算用严刑了。
    他拿起桌面的手办摆件，举高了作势要扔。
    纪夏阳一下子急了，“我想起来了！你先跟我解释报表的数字是怎么回事，让我明白经营情况，然后叫我看销售额占比大的商品资料，了解公司到底在卖啥，最后快下班了还说各部门的作用，问了好多个问题。”
    凌子清稍微放低了手办，“看了这么多，有什么想法？”
    纪夏阳叹了一口气，“要管好多事，好累……”
    凌子清皱皱眉头，真有种把手办砸纪夏阳脑门上的冲动。
    没开始管，就说好累了？
    不过，他发现纪夏阳还是把各种文件看了个大概，算是满意了。他再问了几个问题，纪夏阳都能答上，有时带了一点古怪的自我理解，可总体意思是对的。
    凌子清只希望纪夏阳有个大致的概念，发现成效还行就转到具体的下一项工作，“现在来说说展位的事。”
    纪夏阳没再说“给钱租就完事”，认真琢磨，“明峰广场的租金那么贵，是不是要我死皮赖脸跟大韦套近乎求打折？”
    凌子清没指望那么多，“先争取租到，再争取打折。”
    “完了，大韦一直不喜欢我。”
    “他答应，就是给你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纪夏阳恍然大悟，“所以我要装逼，让他以为我很有前途。”
    凌子清轻笑，“你本来就很有前途。”
    纪夏阳瞪大眼睛，便抿抿唇感动地唤了声，“子清~”
    “这种拍马屁比较自然，明白了吗？”
    “……明白了。”
    纪夏阳收起感动的表情，在抱枕捏了纠结的好几下。
    凌子清没有继续哄孩子，提醒，“还有，不要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我懂，我放松才会这样的。”
    “你什么时候会掩饰情绪？”
    凌子清觉得纪夏阳没心没肺直来直去，无法想象。
    “多了！我示范给你看。”纪夏阳直起身，对着旁边空气挂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妈，你这件衣服超好看！再买一件吧！“
    凌子清：“……”
    这还真是他想不到的。
    纪夏阳拍拍自己的胸口，“放心，我可会拍马屁了！昨天还问过韦呈炜他哥喜欢什么。”
    “问出什么了？”
    “喜欢钱。”
    “……”
    凌子清心想：这还用问？
    不过，纪夏阳昨晚回了家还愿意问一问朋友，对这次的工作算是上了心。他没有打击纪夏阳，点点头夸一句，就拿出文件继续就着“钱”的事情再说一说。
    纪夏阳依然是板着一张脸，安静听。
    看着不情愿，被问到又能答上一二，说不上优秀学生也能探到叫凌子清满意的及格线了。
    午饭是订外卖解决的，多给了纪夏阳在新休息室睡半小时的时间。
    下午继续，凌子清看纪夏阳脑袋昏沉，说起琐事，“一年前，我见过韦总，代表纪董谈了合作项目。”
    纪夏阳一下子睁大了眼，“代表我爸？他对你很好吧？”
    “一开始只能说很有礼貌。”
    “啊？他是不是给你脸色看了？”
    凌子清瞧了一眼纪夏阳要握紧的拳头，笑了，“不是，他有点疑惑。你也说过，我在你爸的助理之中是最年轻的，是我破例录用的”
    纪夏阳昂起头，较劲似的大声说，“那是你有本事！”
    凌子清没说话，把昨天买的棒棒糖递过去。
    纪夏阳再激动也记得吃糖，拆掉包装放嘴里狠狠嘬了一口。
    凌子清这才说下去，“他见到你，也会有疑惑和怀疑。你不要着急，有事说事让他改变看法。”
    纪夏阳想了一想认真点头，“着急是没用的。”
    “对。”
    “而且我也打不过他。”
    “……”
    凌子清也拿了一根棒棒糖，吃来冷静下。
    纪夏阳倒是盯起他，目光直勾勾的。
    凌子清被看得别扭，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尝试了。他不想叼着一根棒棒糖被纪夏阳盯着，直接把糖果从棍子咬下来。
    纪夏阳听着嘎嘣嘎嘣的声音，面露惊恐。
    凌子清瞥去一眼，“怎么了？”
    纪夏阳迅速低头，“没什么，只是……担心明天跟大韦见面的事。”
    凌子清挂起笑，鼓励：“不怕，会顺利的。”
    他努力笑得自然点，把不祥的预感压下去。
    明天不会出事吧？
    第15章 偷听
    周五，是纪夏阳要去见明峰广场的负责人的日子。
    时间约在了上午10点，地点是负责人韦呈珉的办公室。他们不去公司，直接从纪夏阳的家里过去，时间绰绰有余甚至给了纪夏阳睡个小懒觉的时间。
    然而，纪夏阳在大清早的6点就发了一条委屈巴巴的信息：【子清，我睡不着呜呜呜。】
    凌子清那时正躺在床上发呆。
    他经历上学到上班的这么多年，有了6点起床的生物钟，每天，他都会在6点前几分钟醒来，放空头脑让自己清醒，顺便等一等闹钟响起。
    今天他没等到闹钟，等到了纪夏阳的信息。
    凌子清噌地坐起来，迅速回复：【一直没睡吗？】
    纪夏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凌子清皱皱眉头，清一下嗓子确认声音正常才接起，“喂？”
    纪夏阳倒是不讲究，用发哑的声音对着他一阵嚎，“啊啊啊我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没，一直在想大韦会怎么嫌弃我，想着想着就到六点了，好快啊！”
    那还是睡着了，睡眠质量很差而已。
    凌子清松口气，柔声再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喝酒了吗？”
    纪夏阳马上声明，“绝对没有！今天有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喝酒！”
    “没喝就好。”
    “再说了，我一个人怎么喝啊？又不是失恋。”
    凌子清听着这一句嘀咕，稍稍想象了一下纪夏阳举起酒瓶买醉的画面。
    他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毕竟，他这几天见到的纪夏阳都没有喝酒，顶多是拿着可乐和奶茶猛灌。
    纪夏阳叨叨起来，“啊，我没有失恋买醉过啊。我还没找过对象呢……”
    凌子清心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怕纪夏阳这会儿清醒等会糊涂，劝了一句，“再躺一下吧，我等下叫你起床。”
    纪夏阳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你不能现在过来吗？”
    “我得收拾一下，半小时后过去吧。”
    “耶！等你哦！”
    凌子清甚至听到了纪夏阳那边在床上乱蹦的声响，皱皱眉头。
    看来，纪夏阳是真醒了。
    他与纪夏阳说好就挂了电话，回头洗漱换衣服。他稍稍有不祥预感，也改变不了纪夏阳和对方是熟人、这次的成功率在九成以上的客观事实，不算紧张，衣着也如平常。
    虽然他平常衣着也够得体，什么场面都不虚就是了。
    凌子清半小时后准时出发，要开车的时候收到了纪夏阳的一条语音。
    纪夏阳：“喂喂喂？你出发了吗！没有翻个身睡着吧？”
    你才会翻个身睡着呢。
    凌子清啧了一声，拿起手机回复又是十分耐心：【出发了，40分钟能到。】
    纪夏阳又发了一个疯狂跳舞的小黄人表情。
    凌子清倒也习惯了，放下手机启动车子。
    早晨车少，他遇到的都是绿灯，开过去一路顺畅节省了不少时间，比预计时间提前了10分钟。于是，他走进门，又看到了纪夏阳戴着围兜吃包子的画面。
    围兜是他建议阿姨买的一次性用品。他看纪夏阳之前用餐巾别得歪歪扭扭起不到防护作用，提了一下，没想到阿姨如此效率地买来了。
    买的还是小黄鸭带花边的可爱款。
    纪夏阳看到他，吓得包子都掉了。
    然后又是扯掉围兜，往后一靠，故作随意强行装逼的掩饰动作。
    凌子清抿抿唇才掩住了笑意，装出没看见啃包子的画面的样子，“你让我提前来有什么事吗？”
    纪夏阳眨眨眼，瞬间从装逼霸总变回了乖巧少爷，“看到你比较安心。”
    凌子清拿出文件夹，“再看点资料会更安心。”
    纪夏阳一下子垮了脸，“又要看啊？”
    “只看问题吧。”
    “问题挺少……好吧。”
    资料是他给纪夏阳准备的文稿，和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
    他给纪夏阳定的策略是说一说利用展位大促会给明峰广场带来的流量，还有之后合作的益处。重中之重，是让纪夏阳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工作意愿。
    文稿说的是说公司将来多么有前景，对外吹牛逼的话，这好办，因为纪夏阳本身就有自恋属性，问题就麻烦了点，他怕韦呈珉问纪夏阳答不上来的话。
    未来的事情难以预料，只能让纪夏阳再熟悉资料，争取在答不上来时也能胡扯一些了。
    纪夏阳看着看着，忽而问了句，“他要是问你怎么办。”
    凌子清回答得简单粗暴，“好办。”
    “……”纪夏阳愣了一下就大笑起来，“哈哈哈，是哦！”
    凌子清注意到纪夏阳的脚在茶几底下不安地动来动去，“你在担心什么？”
    纪夏阳拼命摇头，“没没没，就是胡思乱想。”
    “想到什么？”
    “他变成怪兽打我，你还给他开路。”
    凌子清揉揉眉心，放弃跟纪夏阳浪费时间沟通这些奇怪的东西。
    时间不算多。凌子清和纪夏阳草草把资料过了一遍就出发了。这回的路况恰恰和凌子清来的时候相反，遇见的全是红灯，生生把充足的时间等成了恰好踩线到。
    纪夏阳原来打算去整理一下发型的，发现时间不够只能顶着翘起的呆毛进门了。
    韦呈珉一眼就看到了，轻笑。
    然而，这位周身穿的是深沉冷冽的颜色，五官棱角分明自带不好惹的气势，上扬的嘴角显不出多少笑意，倒像是一板一眼的程序出了错……
    纪夏阳更犯怵了，顿住脚步不敢上前，“呃，你好。”
    居然连打招呼都结巴了。
    凌子清无奈，小声在旁边提醒一句，“上去，伸手。”
    纪夏阳暗暗揪住自个儿的衣袖，指尖满是“我不想去”的小纠结。
    韦呈珉看出了纪夏阳的害怕，笑意更深，“你好，纪总。”
    用的是纪总，不是夏阳之类的昵称，分明是将态度摆明了——咱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朋友间见面聊天的那种随意状态，有事说事。
    纪夏阳看了一眼韦呈珉伸出的手，犹豫片刻才握上去，“你好！”
    简单握手后，韦呈珉做了个“请”的手势，“坐下聊吧。”
    纪夏阳竟然没了先前的紧张劲，淡定进门甚至说起客套话，“这个办公室够气派啊。”
    “过奖了。”韦呈珉也客气道，“你喜欢这样的风格吗？”
    凌子清心道不好。
    纪夏阳那么实诚，不会直白说不喜欢吧？
    还好，纪夏阳只是点点头，“我觉得很适合你。”
    接下来谈话更顺利了。纪夏阳说了想要展位的意愿，着重说整个公司在大促期间会怎么配合宣传，可以跟商场联动做什么活动，条理清晰，内容详实，彻底标明自个儿脱胎换骨要发奋工作了。
    韦呈珉听着听着，竟然卸去了冷漠面具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是该欣慰。纪夏阳和韦呈珉的弟弟同岁，年龄差差了10岁之多。韦呈珉对弟弟是长兄如父，对纪夏阳也会多几分兄长的关切，凶是凶，想照顾的心一直都在。
    凌子清在旁看着，也十分欣慰。
    不枉他跟个保姆一样，哄着纪夏阳起床上班看资料。
    韦呈炜谈了一番，做了决定，“我很看好贵公司的前景，当然愿意合作。”
    这次，是纪夏阳主动伸出手，“真是太荣幸了，谢谢。”
    凌子清在旁看着纪夏阳的侧脸，从上头看不出一丝平常耍赖撒娇的呆萌样。
    真的一瞬间长大了吗？
    他的疑惑在离开韦呈炜办公室，走到少人角落时被解开了。
    “嗷！搞定了！”纪夏阳直接蹦跶起来，“我真帅！”
    凌子清：“……”
    又一瞬间变回幼稚小朋友了呢。
    纪夏阳倒是没被他的无语表情打击到，亢奋说，“我一开始好紧张的，后来发现我们俩的手居然差不多大……哈哈哈，他不再是提着我揍的大哥了！”
    凌子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
    “哦！”纪夏阳秒怂，缩缩身子跟他说悄悄话，“有人吗？”
    “没有，但要低调点。”
    “好吧……厕所在哪里？”
    “左边吧。”
    “我去一下。”
    纪夏阳大步大步往那边走，步子轻快。
    凌子清提醒了一句，“不要在厕所大喊大叫，乱蹦乱跳。”
    纪夏阳的步子忽的沉了下来，拖着向前，伴了一句没有精神气的回应，“哦~”
    凌子清走到旁边，发信息给纪老爷子报个喜。
    不远处忽而响起了脚步声，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凌子清不抬头也知道不是纪夏阳回来了，停下发信息的动作，看过去时挂着礼貌的微笑，“你好。”
    来人是韦呈珉的助理，也笑着跟他说，“韦总有事找您。”
    “找我，还是找纪总？”
    “找您单独谈话。”
    助理把话给说明白，含笑的眼睛扫了一下周围。
    像是在确定纪夏阳不在。
    凌子清心生疑虑，但还是按着助理的意思往韦呈珉的办公司走去。
    韦呈珉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一口一口地品着热茶，“凌助，坐吧。”
    凌子清等助理离开，再等办公室的门关上才开口，“韦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韦呈珉放下茶杯，常年紧抿的严肃嘴角又多了一些比刚才生动自然许多的笑意,“想聊几句。比如……你是怎么让夏阳改变的。”
    用的是夏阳，不是纪总了。
    凌子清不大明白为什么对着本人疏远，对着他这个外人又严肃起来了。
    不明白归不明白，他还是礼貌回答，“纪总自己想要改变了，我只是协助。”
    韦呈珉笑了，“时间有限，我们就别绕弯子了吧？夏阳之前无所事事，现在突然变了个样，能够清晰说出自家公司的定位和目标，能够给我合作的充分理由……你怎么做到的？”
    凌子清也不装深沉了，答了部分实话，“鼓励他，偶尔用纪董威胁一下。”
    “以前的助理也这样，没成功。”
    “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运气好的是夏阳，不过……不知道能幸运多久。”
    韦呈珉喝了口茶，看向纪夏阳方才坐过的位置。
    凌子清厌倦了猜测，直接问，“您想说什么？”
    韦呈珉放下茶杯，“有不少公司跟你联系过吧？开出的条件，怎么也比现在纪安集团把你调到分公司要好。”
    凌子清愕然，随后无奈地摇摇头，“你们怎么都认为我讨厌这份工作呢？”
    “你喜欢吗？”
    “我只工作了几天，下结论太早了。”
    韦呈珉定定瞧他，问话的口吻更为低沉严肃，“那……多少天能下结论？”
    凌子清有点明白韦呈珉的意思了，“外面的条件再好，也比不上纪董的知遇之恩。你放心，我会好好协助纪总，不会有二心。”
    韦呈珉皱皱眉头，“你误会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凌子清正襟危坐，“那是什么？”
    “我们集团开出的条件不比外面差。你要跳槽，请优先考虑我们。”
    “……”
    凌子清没控制好表情，嘴角一抽。
    韦呈珉看他无言以对，笑了，“我把话放这了，怎么决定是你的事。你不用给我确切的回答，也不用担心目前的工作受到影响，我不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凌子清也笑，“我明白，只是有点意外。”
    “那我再问一句意外话吧。”
    “您请说。”
    “你觉得夏阳怎么样？”
    韦呈珉问完了，就不紧不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凌子清知道对方就是问问不指望回答，也拿起了面前的茶杯。
    室内安安静静的，直到门扉传来一声“嘭”。
    凌子清和韦呈珉同时看去一眼，回过头再对视就是简单无声的交流了。凌子清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门口，韦呈珉点点头给了允许。
    凌子清走过去，一下子把门给打开了。
    门一开又是一声“嘭”，随后是吃痛的“哎哟。”
    纪夏阳失去支撑顺势滚了进来，狼狈地趴倒，一手撑地一手揉着撞疼了的腰部。
    韦呈珉也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地上的纪夏阳，“没事吧？”
    纪夏阳看到韦呈珉就蹦跶起来，“有！你居然挖墙脚，过分！”
    声音吼着，拳头挥着。
    衣服上的灰都没拍干净，还凶上了。
    凌子清在旁边尴尬得不得了，无力扶额。
    怎么还是出事了。
    第16章 改变
    纪夏阳上完厕所，就接到了发小韦呈炜的电话。
    韦呈炜昨天听说了商谈的事，打头就问：“谈得怎么样了？”
    纪夏阳一下子嘚瑟起来了，吹牛逼，“谈完了！你哥对我简直是刮目相看！态度完全跟以前不一样……”
    他仗着韦呈炜不在现场，把那位严肃大哥说成了看见他就夸的慈祥老大爷。
    装逼嘛，他擅长。
    纪夏阳吹得起劲，完全没留意厕所门口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还说，要你跟我学学……啊！”
    纪夏阳吹牛逼吹到一半，就被突然扑过来的人影吓到了。
    韦呈炜看到他抖了一下，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躲在厕所吹牛的样子好傻逼！”
    纪夏阳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举着手机被吓到停滞的样子是挺傻逼的。
    韦呈炜还嫌不够，笑嘻嘻往前凑，“哈哈哈，没尿裤子吧？我看看……”
    纪夏阳嫌弃地推开，瞪去一眼，“看尼玛，我早尿完了。”
    “哦，我以为你刚才一边尿一边甩，同时跟我瞎显摆……”
    “你说顺口溜呢？！”
    纪夏阳再给去一个嫌弃的白眼，收好手机走向旁边的洗手池。
    韦呈炜跟上来，“喂，你家小助理呢？”
    纪夏阳不回答，伸手接了一点水就泼过去，“关你屁事！”
    韦呈炜猝不及防被泼满脸，不满啧声，“喂！你被小助理甩了也不要跟我撒气啊。”
    “甩什么甩，他在外面等我呢。”
    “是吗？我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哎。”
    不应该啊，来厕所就一条路。
    纪夏阳一下子警觉起来，“你从哪里过来的？走的是走廊吗？”
    “废话，不然我飞来的啊？”
    “你真没看到子清？”
    韦呈炜回想了一下，正儿八经说了句，“倒是看到了一个垃圾桶。”
    纪夏阳恼了，“你干嘛拿垃圾桶跟子清比啊？”
    这回轮到韦呈炜挂起嫌弃脸了，“我靠，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抠个字眼没完没了，你这些天就学了这些？”
    纪夏阳撇撇嘴没说话，快步走出去张望。
    果然，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子清去哪里了？”纪夏阳嘀咕着，拿起手机要联系一下。
    韦呈炜慢悠悠来了一句，“我知道线索哦。”
    “神经病，我直接打电话问子清不就完了。”
    “行，你找得到他算我输。”
    纪夏阳以为韦呈炜只是瞎说逞强，照样打自己的电话。
    振铃接通足足一分钟，听筒里传来的仅仅是“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纪夏阳没打第二次，看向一旁好整以暇吹口哨的韦呈炜，“你知道什么？”
    韦呈炜伸出手，“好处呢？”
    纪夏阳拿出钱包。
    韦呈炜立马收回手，“谁问你要钱啊！我又不缺钱。”
    纪夏阳翻个白眼，从钱包里面拿出了那一张宝贝的皮卡丘会员卡，“呐！”
    韦呈炜也就是看看诚意，见状就说了，“好啦，线索就是我哥的办公室关着门。”
    纪夏阳皱眉，“你是说……你哥把子清拐走了？”
    “拐什么拐。我哥是直男，有女朋友。”
    “那他找子清干嘛？”
    “不干啊，都说是直男了。”
    “神经病。”
    纪夏阳放弃跟损友沟通，直接过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韦呈炜跟在后面戳肩膀，“哎哎哎，我们今晚出去庆祝下啊。老周，小李他们都有空，蒙蒙也从国外回来了，还买了你上次要的手办。”
    纪夏阳完全没听进去，一股脑往韦呈珉的办公室前进。
    韦呈炜在远处停下了，默默地看纪夏阳作死。
    纪夏阳想敲门的，抬手忽而意识到里面不是凌子清会是十分尴尬的场面。他刚才秉着一口气，紧张半天才从韦呈珉那儿讨来展位，可不想就这么搞崩了。
    要不，想一个敲门的理由？
    他正苦恼，忽而听到屋子里传来了谈话声。
    “你要跳槽，请优先考虑我们。”
    声音比较粗，调子低沉，分明是韦呈珉说的话。
    纪夏阳当时就恼了，准备杀进去又被拉住了。
    “别别别。”韦呈炜关键时候还是拿出了义气，努力阻止他做傻事，“你忘了我哥多凶残了吗？”
    纪夏阳咬牙切齿，指着里面低低骂一句，“凶残到抢我的人了！”
    韦呈炜说了大实话，“那人不是你的啊。”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纪夏阳更气了，下意识想张嘴吼一句。
    韦呈炜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嘘嘘！你想挨揍啊？”
    纪夏阳挣了半天没挣开，倒是听到里面传来一句话：“你觉得夏阳怎么样？”
    咦，是他想听的东西。
    纪夏阳立马不想冲进去了，稍稍放低身子去贴门下的缝儿偷听。
    韦呈炜看他不闯了，又迅速退到一边做出事不关己看戏的模样。
    纪夏阳不管那么多，继续自个儿的偷听计划。
    几秒后，门打开，计划彻底失败。
    他还摔了个大马趴，给失败举行了一个惨不忍睹的仪式。
    纪夏阳不敢看凌子清的表情，怂怂的，对上韦呈珉那一张脸又来了气了，“你居然挖墙脚！”
    韦呈珉丝毫不怕张牙舞爪的他，微笑道歉，“对不起，纪总。”
    “纪总！”凌子清厉声叫他，“冷静，这是一场误会。”
    纪夏阳听到凌子清的声音又怂了，悄咪咪瞄去一眼。
    凌子清依然平静地看着他。
    但是，眼神不像平常那样温柔，冷冰冰的。
    纪夏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该吼那一句“挖墙脚”，尴尬拍拍身上的灰。
    他低着头，还能感觉到凌子清稍稍靠近并推着他一起向前。
    凌子清先说：“韦总，刚才真是抱歉了。”
    纪夏阳也跟着说，“对不起。”
    韦呈珉倒是没有严肃下去，笑了一下，“没事。达成合作开心，就开个玩笑轻松下嘛。”
    动不动就说合作，威胁人嘛。
    纪夏阳暗搓搓想着，给韦呈珉的笑容十分不自然。
    凌子清没有让尴尬继续下去，“我们先告辞，不打扰您工作了。”
    纪夏阳说不出啥好话，继续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凌子清侧身让路，示意要走在前面。
    纪夏阳乖乖地走到前头，不看路反而留意起身后的动静。
    子清的脚步声还是很轻，没有含着怒气，子清咳嗽了一声是不是被他气到呼吸不畅，子清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旁边还有人看着他们？
    纪夏阳憋了一路，憋到进入电梯就忍不住开口，“我是错了，但是他挖墙脚也不对啊！”
    凌子清瞥了瞥他，“他没有挖成墙脚，你倒是偷听成功了。”
    好像是这个理。
    纪夏阳秒怂，低下头装可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凌子清叹口气，“我也不该跟他单独谈话，对不起。”
    “哎？”纪夏阳以为还得挨顿骂，没想到会得个道歉，“你居然……你没事吧？”
    凌子清轻笑了声，看来的眼神相当真诚，“我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纪夏阳瞧着那一双重新变得温柔如水的眼眸，感觉心都要化了，“子清……”
    凌子清没管他的深情呼唤，提醒，“钱包要掉了。”
    纪夏阳塞回急急忙忙没放好的钱包，才想起韦呈炜那个损友，“咦，他去哪里了？”
    凌子清听着了，问：“谁？”
    纪夏阳老实交代，“韦呈炜啊！他刚才跟我一块呢。”
    “一块偷听？”
    “……”
    纪夏阳被问得一噎，缓了缓才郑重回答，“算是吧。”
    凌子清点点头表示听到，没有再说什么。
    纪夏阳倒是想聊下去，“他给我办了一个庆祝会，一起去吧。”
    “我得回去工作。”
    “啊？不是说谈完就可以休息了吗？”
    “你休息吧。只是一点小事，我来处理就好。”
    “那我等你？”
    “之后要去见纪董。”
    “那算了。”
    纪夏阳一下子放弃了。
    回公司发发呆可以，到老爸面前挨骂就超出他的忍受范围了。
    “好的。”凌子清不意外，继续安静地瞧着电梯数字。
    纪夏阳还是没放弃，“你什么时候谈完啊？晚上有空吗？”
    “还不确定。”
    “真的不来吗？”
    纪夏阳咬咬牙，眨巴眼卖起萌。
    凌子清今个儿却不吃这套了，对他的卖萌无动于衷，“确定了再告诉你好吗？”
    “哦……那我送你回公司？”
    “你的朋友呢？”
    纪夏阳终于记起来了，“是哦，他跑哪里去了。”
    凌子清主动说，“我打车回公司就行。”
    纪夏阳顿觉失落。认识以来，凌子清在工作外的事情对他几乎千依百顺，第一次这么反复地拒绝，看到卖萌脸连表情都不变的。
    电梯到了一层，凌子清直接出去，“我走了，再见。”
    纪夏阳挥挥手，看着凌子清的背影不知怎的想到方才偷听到的“跳槽”两个字。
    跳槽啊……
    这俩字突然成了魔咒，在他脑袋里萦绕不去。
    纪夏阳见到韦呈炜，想的是“跳槽”，跟着一块去了聚会的地方，想的是“跳槽”，看到许久不见的朋友以及梦寐以求的礼物，想的还是“跳槽”。
    朋友蒙蒙看他愣愣的，吐槽，“喂，我专门帮你带回限量版手办，你就给我一个呆滞的表情啊？”
    纪夏阳头一回不在意别人说自己呆滞，认真问，“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跳槽啊？”
    蒙蒙懵了，“你怎么问我这个？”
    纪夏阳也直白，扫视一圈周围的朋友，“只有你跑到别人家公司工作去了。”
    蒙蒙翻个白眼，“唉，我也想靠家里，可我爸要我去外面锻炼啊。”
    “你会跳槽吗？”
    “有更好的机会，当然会啊。”
    “什么叫更好的机会。”
    “前景更好。”
    纪夏阳严肃问，“我觉得纪安集团的前景怎么样。”
    蒙蒙皱皱眉头，“不是吧，你要请我去你家公司？”
    “如果是真的，你来吗？”
    “这事你做不了主吧。”
    纪夏阳心想还真是，颓了，“是哦……我做不了主……”
    蒙蒙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正经了点，“哎呀，将来肯定是你做主嘛。纪安集团的前景是很好，但我对目前的工作挺满意的，暂时不考虑。”
    “为什么满意？”
    “薪水福利还行，有晋升空间。”
    纪夏阳顿时来了精神。
    凌子清那么厉害，他爸在这些方面绝对不会亏待的。
    蒙蒙再说了一句，“老板不是傻逼。”
    纪夏阳又蔫了，“啊，我爸不傻逼，我好像有一点……”
    他的发言太惊人，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韦呈炜够损，拍拍他的肩膀提今天的蠢事，“对对对！你趴地上偷听还被发现了，这种蠢事够我们笑你好几年了。”
    纪夏阳完全笑不出来，闷闷喝口酒。
    大家本来在闹的，看他这样就渐渐停了下来。韦呈炜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跑他面前郑重说，“对不起啊，我不该说这个的。”
    纪夏阳有气无力说，“我没生气，被自己人笑一笑没什么。”
    “那你怎么了？。”
    “我……逗你呢！”
    纪夏阳郁闷归郁闷，还记得大家这一次是为他庆祝才聚起来的。他压下乱七八糟早的愁绪，强打精神嗨起来，像是平常那样没心没肺地疯。
    反正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他有充足的时间，却因为一开始喝太多酒蔫得很快。
    两点钟，纪夏阳吐得难受，被朋友们送回了家。他一回家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睡到四点因为内急起了床，慢腾腾往洗手间挪。
    他又困又晕，眼睛半睁半闭完全靠本能和摸索前进。
    摸着摸着，碰到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纪夏阳稍稍睁眼，看清了自己放在洗手间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头是凌子清整理的资料。放在这儿，是因为他前两天因为要见韦呈炜他哥紧张得不行，上个厕所也看看资料求个安心。
    纪夏阳翻开文件看到了自己的乱涂乱画，还有凌子清帮忙做的整齐明晰的标记。
    他又想起了“跳槽”、“老板傻逼”之类的刺耳话。
    他一下子酒醒，没了睡意。
    纪夏阳上完厕所拿着文件夹一块回了床边，大半夜不睡觉开始翻看。
    认真自觉，不像之前囫囵吞枣记个大概就去敷衍商谈对象韦呈珉。他想弄明白报表数字背后的东西，思考副总到底该做什么。
    他……
    不想玩下去了。
    第17章 努力
    周六，大好的周末。
    凌子清依然是六点前醒来，等了3分钟就听到了闹钟响。他摁掉闹钟，查看手机，意外地看到纪夏阳大半夜纪夏阳发来的信息。
    纪夏阳：【明峰广场宣传怎么跟进啊？】
    纪夏阳：【我要去厂里看看吗？】
    纪夏阳：【报表只看你说的那几个吗？我搜索了一下，好像每个都很重要哎。】
    这都醉成什么样了。
    凌子清不觉得看个文件都叫苦的纪夏阳会有研究工作的心思。他看看大半夜的发信时间，再看看想一出是一出的话，只觉得纪夏阳喝醉了胡闹。
    他平常愿意陪着纪夏阳闹一会儿，休息时间就不想加这个班了。
    凌子清：【晚上看资料辛苦了。周末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周一再说吧。】
    凌子清起床洗漱，去楼下跑几圈顺便买早餐。
    8点多，他吃完早餐，照了照镜子。
    气色还行，黑眼圈很浅，穿的是宽松看不出胖瘦的卫衣。
    凌子清放心了，给妈妈发一个视频请求。
    妈妈秒接，第一句话又是，“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早吃啦！都买菜回来了。今天有个老头挑着菜在路边卖，又新鲜又便宜……”
    妈妈走到阳台，给他看刚买回来的菜。
    凌子清注意到角落里的东西，“妈，推车怎么坏了？”
    妈妈迅速转回自拍模式，“哈哈哈，是我没放好。”
    凌子清才不信，“看起来是压坏的。你是不是又买重东西了？”
    “没有。”
    “我去问小姨和表弟。”
    妈妈笑容一下子就没了，“真没有。你干嘛打扰他们。”
    “说实话，又买什么了？”
    妈妈犹豫一下，看他还是板着脸就交代了，“上次我跟小孙去批发市场，东西都很便宜的！你看，这袋土豆才20！这两个大罐子可以拿来腌咸菜……”
    凌子清听完一段就打断，“你一个人拿了这么多东西？有没有受伤？”
    “没有。”
    “我问小姨了。”
    “哎呀，就是扭了点脚……”
    “看医生了吗？”
    妈妈变成了嫌弃脸，“这么点小事，看什么医生啊？想当年我扭脚肿得这么大，擦擦药酒就消下去了。”
    “当年你才三十多，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也没到要人照顾的地步。我好着呢，你别总是找小姨家问这问那的。”
    凌子清深吸一口气，压下郁闷慢慢说，“我关心你嘛。”
    妈妈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好了点，“乖啦。”
    凌子清没让话题就这么跳过去，“你最后看医生了吗？”
    妈妈想来还有点气，“看了。你小姨堵到家门前，硬是把我拉去了。住在一个大院里真麻烦，我放个屁她都能听见响。”
    凌子清失笑，“哪有这么厉害。”
    妈妈还是愤愤不平，“你接小姨来，就是为了看着我吧？”
    凌子清心里确实这么想，但说出口的时候还是美化一下，“是想帮小姨他们在市里安个家。”
    妈妈哼了一声，不跟他继续辩了，“随你怎么说。哎，你说大罐子腌什么好？我本来想腌大头菜，去市场一问才知道最近涨价涨得厉害……”
    凌子清耐心听着妈妈絮絮叨叨，时不时回应一句。
    妈妈没他回应都能往下说，有他回应更是来劲了。事无巨细把这周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好像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人聊天似的。
    凌子清不觉烦，还听得心情复杂。
    明明没住在一块，妈妈买什么做什么都会想到他。
    腌咸菜考虑能不能撑到过年，等他回来吃，做饭记起这菜他爱吃，炒得好吃也不高兴，反而惆怅他吃不到，逛街看到衣服想给他买，怕不合适没敢下手，只能看着小姨给表弟买了一件。
    “她回家让你表弟试穿才发现不合适，退了。那家店看着跟上身不一样，我没买是对的！”
    话里庆幸的意味很淡。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小姨能立刻打电话问表弟要什么颜色，羡慕拿回家就可以叫表弟试穿。
    而他呢，在外地上班忙碌。妈妈怕影响他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不主动打电话，连周末的惯常视频都是等着他发邀请。
    凌子清能找到让妈妈骄傲的工作，在每个月打一笔可观的钱，甚至买下同大院的房子请小姨一家搬过来，叫他们顾着妈妈。
    可他给不了妈妈最想要的陪伴。
    凌子清心思微动，再提了一次，“妈，你来A市吧。”
    妈妈愕然，随后如他想的那样拒绝了，“去干嘛？亲戚朋友都在这里。”
    “在这里可以交别的朋友。”
    “我过去，主要是为了跟你一块。可你天天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没必要啊。”
    凌子清无言以对，徒然地调整了一下手机。
    妈妈看他这样，又开玩笑说，“哎哟，我也没这么想你啊。你不知道，我以前最希望你出去玩了，一个人在家里最自在。”
    凌子清陪着笑，没戳破妈妈的谎言。
    妈妈与爸爸离婚后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习惯孤独也害怕孤独，送他上大学都偷偷哭了好久。现在不直说想念，但做的事说的话都与他有关。
    妈妈似乎也怕被拆穿，急急道：“不说了，我约了你小姨。她买的菜比我多多了，求着我过去帮忙。”
    “好。慢点走，扭脚后要好好养。”
    “你也顾好自己，多吃饭。”
    “嗯嗯。”
    “一个人胃口不好，可以找别人陪着啊。你表弟有女朋友了，你也该抓紧吧？”
    凌子清嘴角一抽。
    来了来了，日常催婚。
    他对上妈妈说什么话题都能拐到催婚上的骚操作，思念瞬间淡去了不少。
    凌子清不想回答，呆住装网卡。
    妈妈真以为他卡了，“子清，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你不是换了个工作吗？新公司里有没有合适的？”
    正好，手机上方跳出两条信息。
    纪夏阳：【哇！起这么早啊！】
    纪夏阳：【你今天有空吗？见面聊聊~】
    凌子清的笑容差点垮掉。
    新公司倒是有个幼稚老板，要他天天围着转。
    这种烦心事，凌子清是不会跟妈妈说的。他还怕妈妈看出不对，主动要结束通话，“没有。妈，你去吧，别让小姨久等了。”
    妈妈嘀咕一句，“晚点就晚点，听她说未来儿媳妇可烦了。”
    凌子清装作没听到，“妈妈再见。”
    妈妈没回应，啪地挂断。
    好了，去解决下一个。
    凌子清给纪夏阳回复：【不好意思，我今天没空。】
    纪夏阳秒回：【没关系，我会自己学习的！】
    还配了个柴犬加油的表情包。
    凌子清瞧着那一张狗脸，想到了纪夏阳干过的狗事，自动把学习想成了喝酒。
    纪夏阳会有在大好休息日学习的心情？八成是想把他叫出去而已。纪夏阳似乎很怕一个人待着，看他不答应，肯定会找下一个人。
    凌子清放下手机，该干嘛干嘛。
    吃个饭，中午睡一觉到天黑，起来再吃个饭，玩玩手机洗漱躺下，继续看上一次没有看完的大部头书籍，累了以后继续睡。
    第二天，他查看手机，发现纪夏阳在六点发了一条：【早！今天有空吗？】
    凌子清皱皱眉头，想当然地认为纪夏阳是没睡。
    他十分佩服纪夏阳熬夜后继续约人出门的体力，却没有陪着闹的心情，再次拒绝：【对不起，我有事要办。】
    纪夏阳秒回：【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没再说其他的。
    凌子清也不指望其他的，重复昨天的悠闲日程。
    他睡前看手机，看到纪夏阳说：【明天不用来接我，我自己上班。】
    这是闹脾气了？
    凌子清也不打算哄，做了该做的提醒工作：【好。9点20分之前必须到。】
    纪夏阳又是秒回：【好哒！】
    好像在卖萌，不是闹脾气。
    凌子清划拉回去，发现纪夏阳每一次都是秒回。不说内容，光这秒回的效率，就不是一个跟他赌气的人能赶出来的事情。
    这两天，纪夏阳到底怎么了？
    凌子清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
    他没有犹豫多久，想到问一句耽误睡觉就放弃了。“算了，明天再说。大不了像上次一样收烂摊子。”
    *
    另一边，纪夏阳打了个喷嚏。
    他吸吸鼻子，再看眼前的文件觉得有点模糊。他揉揉眼睛，转头去瞧时钟，“才看一小时，怎么就不舒服了。”
    韦呈炜翻个白眼，“不止，你都看了两天了！晨会发言而已，搞得比我考研还严重。”
    纪夏阳瞧了瞧手里的发言稿，还是不安，“我还没看熟呢。”
    韦呈炜已经开始收拾桌子了，“得了吧，蒙蒙说看个大概意思，背下来反而生硬。你难受就停下来吧。我回家了，做题实在是太催眠了。”
    纪夏阳摇头，重新翻到总结讲稿第一页，“你走吧，我再看几遍。”
    韦呈炜也没劝下去，随手扔去一张毯子，“加一件，别着凉。”
    “我不冷。”
    “不冷为啥打喷嚏。”
    “可能是……子清想我了？”
    纪夏阳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就想得特美。
    韦呈炜可没他的想象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你这脑子，是得多看几遍。加油，明天千万不要给你家小助理拖后腿啊。”
    纪夏阳听到“你家”两个字就美滋滋，干劲十足。
    “好！我会给子清惊喜的！”
    第18章 开心
    凌子清早早睡觉，也没能休息好。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去了公司，发现纪夏阳更要早到。纪夏阳穿了一身挂满了骷髅头的盔甲，头上带了个直接抵住天花板的大帽子，脚踩风火轮，举着七彩激光剑呐喊着：“嗨起来！”
    号令一下，办公室里那些个手办全部活过来。机甲来了个变形舞，奥特曼掀桌，皮卡丘放电，超级英雄们用自个儿的武器穿墙而过，冲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有着一群画风正常的公司人员。坐在正中位置的俞文霖总经理面色很难看，一眼看到了混乱中的凌子清，抬手指着质问，“怎么回事！”
    他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纪夏阳就抢着说：“子清叫我来开会啊！”
    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凌子清就这么被吓醒。
    “原来是做梦。”凌子清看到自家的天花板就清醒了，慢慢坐起来。
    他闭上眼睛，揉一揉眉心缓解噩梦带来的震惊。他还没缓过来，就听到手机按着他设定的闹铃响了起来，在床头柜上震出一阵吵闹。
    这动静，跟梦里开派对似的。
    凌子清赶紧摁掉闹钟，呆了一会儿就准备给纪夏阳发个信息：【早。今天开会要穿正装，最好是黑灰的深色。鞋子要配套，不要带饰品。】
    他发出去也怕纪夏阳看不到，没能安心。他想看到纪夏阳的回复，哪怕只有1%的可能也揣着手机去洗漱，生怕错过。
    如果他洗漱完还没看到回复的话，必须打个电话叫起床，征得允许的话还得去纪夏阳家一趟。
    凌子清这么一打算，便觉得起晚了时间紧巴巴的。他加快动作，刷牙都是平常的三倍速。
    信息就挑这个时候来了，震得他差点手抖把牙刷飞出去。
    凌子清擦下手就拿起来瞧，没管自己一嘴的泡泡。
    纪夏阳：【好哒！我已经起来了！】
    凌子清赶紧问：【我想去接你，可以吗？】
    纪夏阳发了个尖叫鸡的表情，还说：【哇！你这么想我吗！】
    凌子清：……
    确实想，想到做了搞砸会议的噩梦。
    凌子清刚要硬着头皮回一个嗯字，就看到纪夏阳紧接着的信息。
    纪夏阳：【不用啦，我找了一个造型团队。】
    凌子清愕然，看了一眼时间。
    6点15分。纪夏阳大清早找来专业人士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造型？
    凌子清这么一想，就想到噩梦里的疯魔造型。
    他又感觉慌了，随意洗漱完毕就给纪夏阳打去一个电话。
    纪夏阳接了，背景是交谈声、吹风机、不明物体滴滴滴的杂音，“喂~怎么啦！”
    “你要做什么造型。”
    “霸总。”
    “哈？”
    “霸道总裁。你不知道吗？”
    凌子清嘴角一抽，“知道，但不明白指的是什么样的造型。”
    “反正是正装啦。我给你拍衣服看看？”
    “行。”
    纪夏阳发了两张衣服的图片过来。看着是一套特别正式的西服，颜色深沉，款式一板一眼按着传统，搭的领带也是严谨沉稳、一丝不苟的风格。
    凌子清松口气，“可以。弄造型要注意时间，9点20分之前要到公司。”
    “好，我去洗头，掰掰~”
    纪夏阳说完就挂电话，快到尾音都不让人听清。
    凌子清没能再说，只能安慰自己：纪夏阳这次身边有很多人，总能碰到一个靠谱的。有人监督，怎么都不会像是上次那样糟糕。
    他也得调整回上一次的镇定状态，别被小小噩梦吓得魂不守舍。
    吃早餐，换衣服，检查需要的物品，出门下楼，到停车场取车。
    一切顺利，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凌子清稍稍放松，在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
    7点10分，早着呢。
    就算堵车严重，他也能在8点前抵达公司。整理明峰广场的资料，检查总结稿，期间催催纪夏阳，把人催来了说一说开会计划。
    计划很简单。纪夏阳开口把明峰广场的展位的事情说个大概，然后负责装逼，转由他说明细节。如果总经理要问题，他作答，纪夏阳在旁边继续装逼即可。
    凌子清在脑海里过完一遍计划后，还恰好碰上红灯转绿灯。
    时间刚刚好，可是……
    砰！
    巨响加震动，说明了后面追尾的残酷现实。
    凌子清哀叹一声，开门下车。
    后面的车主是个壮硕的大汉，质问，“你退后干嘛！”
    “是你追尾。”
    “谁说的！你突然往后倒，我哪里防得住啊！”
    大汉撒泼时，与车子还保持着距离。
    那双小眼睛，时不时看看车子的logo还有他的衣着，转来转去算计得飞起，
    凌子清看到大汉无赖的样子，能猜出是怎么回事：这位是不想赔钱，又觉得自己凶神恶煞对上他胜算十足，先吼起来唬一唬再说。
    凌子清懒得废话，“看行车记录仪吧。”
    大汉愣了愣，硬着头皮继续恐吓，“你他妈还不承认！”
    交警正好来了，叫大汉冷静。他们说话不作数，靠行车记录仪定夺。大汉看到证据才蔫了，给他道歉却还是要讨价还价，说自己讨生活多么苦，赔了钱可能一个月吃不上饭之类的话。
    凌子清只觉厌烦，漠然拒绝。
    大汉瞬间变样，坐地上嚎啕大哭撒起泼。
    凌子清没有看笑话的时间，给老张打电话，“你们到公司了吗？”
    “到了。你在哪里？”
    “追尾了。您能过来帮帮我吗？”
    老张答应，过来后替他应付那个胡搅蛮缠的泼皮。凌子清开了老张那辆车回公司，在9点28分掐着要迟到的点抵达了会议室。
    门一开，他对上了满屋子正襟危坐的人。
    “抱歉。”凌子清轻声说着，目光转向自己应该坐的位置。
    位置在里面靠右的地方，旁边是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
    等等，那人有点眼熟。
    凌子清眨眨眼，走近了才敢确定是纪夏阳。
    纪夏阳穿的确实是给他发的那一套衣服。不过，衣服在图片里是简简单单地悬挂，黑得纯粹朴实，到了纪夏阳身上就被被修长的脖子和精瘦的身形衬出朝气，不显沉重了。
    纪夏阳还梳了一个背头，露出往日踩在软萌碎刘海下的剑眉。鼻梁英挺，被顶头光线打下一层淡淡的影，恰好掩住唇形的柔和，把严肃深沉拉了个满。
    还真有点霸总的意味。
    凌子清没法把眼前的人跟往日里卖萌撒娇的纪夏阳扯一块，有点恍惚。
    纪夏阳帮忙拉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压低声音说，“请坐。”
    凌子清道谢，坐下来时发现纪夏阳的胳膊还搭在椅子上。
    像是圈着他似的。
    纪夏阳扶着椅子却没看他，眸光一扫把那些好奇的探看逼退了。
    大家赶紧低头，喝喝水，看看眼前的会议资料，不去关心严于律己的凌助理为什么会迟到了。
    凌子清松口气，暗暗地感慨。
    他抱着一颗护犊子的心赶过来，却发现自己才是被护着的那个。
    这种感觉，真是……
    爽。
    总经理俞文霖一直静静观察着各个人的反应，看到会议室恢复平静就开了口，“人到齐了，开会吧。”
    会议一开始惯例是各部门派代表进行上一周的工作总结，一个部门接一个部门地报告，力求言简意赅但不漏下重点。总经理听后，会看情况会问上几句。
    纪夏阳参加会议都是个稀罕事情了，一直没参与过这个环节。总经理俞文霖习惯如此，等最后一个郑经理说完后就朗声开口，“好了……”
    纪夏阳冷不丁开口，“俞总，我还没说呢。”
    “……”俞文霖控住表情却掩不住眼神中的诧异，“是吗？不好意思，你请说。”
    凌子清没料到这一出，捏着笔杆的指头悄悄用力。
    纪夏阳要念稿子吗？稿子是谁写的？过了报告这一关，问答能搞定吗？他已经脑补出纪夏阳犯错丢人的88种场景，感觉全部灵活生动像是预告似的。
    正当凌子清纠结要不要阻止，突然对上了纪夏阳的目光。
    纪夏阳得了总经理允许，还是先看了看他的反应。
    眼睛坚定有神，唇角微微抿着，带了点紧张的僵硬。像是平常一样认真专注地瞧着他，也像是平常一样把情绪毫无保留地给他表现出来。
    纪夏阳穿得再像霸总，对上他还是一脸乖巧。
    凌子清心下一动。
    纪夏阳全身心地相信他，他却……
    啪，脑补的失败画面如同泡泡一样，瞬间消失无踪。
    凌子清再瞧自己的总结稿，不觉得是万无一失的稳妥准备，反而愧疚了。
    他只顾自己安排，没管纪夏阳的意愿。
    纪夏阳想自己说呢。
    凌子清不再紧张不再纠结，给纪夏阳一下轻轻的点头。
    意思是，听你的。
    纪夏阳会了意，打起精神说起来，“上周……”
    凌子清没有细听纪夏阳的发言是否妥当，没看自己准备的资料是否可以补充，也不看其他人的表情。
    他看的只是纪夏阳这个人，看着看着不由扬起了唇角。
    纪夏阳眼里有光，很开心呀。
    第19章 约饭
    纪夏阳没有念稿子，甚至没有看一眼摆在桌上等的文件。
    稿子似乎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发言流畅自然，详略得当，节奏拿捏得相当好，而且融入了自己朝气活泼的风格，不仅仅是死板汇报工作。
    发言说的主要是明峰广场的展位问题。节假日大促是冲销量的良机，要是顺利，能够给今年画上一个相当完美的句号。
    画句号的时候，由明峰广场这个人流量极大的商场来添墨，再合适不过。明峰广场不仅仅租出展位，在对应的宣传方面也会给相当大的助力。
    纪夏阳第一次在会议上发话，就达成了鼓舞人心的效果——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好的宣传，销售额肯定蹭噌往上涨啊！
    大家被带动了情绪，抛下业绩指标烦恼的愁绪，自发鼓掌。
    凌子清也笑着鼓掌，看着纪夏阳有一种“终于长大了”的迷之欣慰感。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高兴。
    总经理俞文霖是个严肃沉稳的性子，向来有事说事不屑废话，看到纪夏阳这样有点不顺眼——值得鼓励吗？纪夏阳能够成功谈判，靠的是自己的爸爸。
    比如明峰广场的合作宣传，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说尽好话才能争取到的好处，纪夏阳轻而易举谈来，全靠自家跟韦家的熟悉。
    俞文霖心里酸，说出来的夸奖就带了点刺，“不错。纪少出马，面子真大。”
    用的是纪少，说的是给面子。
    大家听到这句话，鼓掌声渐渐小下去了。有的人觉得俞文霖要发话了，该停了，有的人听出话里头的不对劲，顺了俞文霖的意思。
    凌子清当然是听出来的人，眉头一皱。
    这人怎么阴阳怪气？
    他一下子有了护犊子的心思，开口怼回去，“也是分公司的面子大。子品牌去年业绩傲人，在集团之中也是不容小觑的潜力股，当然会让明峰广场有合作的意向。”
    他刻意加了分公司、子品牌和集团潜力股的字眼，让俞文霖想想现状——这个分公司在纪安集团里不上不下，算个中流。
    纪安集团是家电业的巨头，有个响当当的主品牌。但是主品牌盯准的是中高端市场，产品类型传统，对于愈加膨胀的小家电市场不好插手又割舍不下。
    分公司的子品牌应时而生，目前在市场上算排得上号，跟集团其他顶端品牌却没法比。明峰广场确实是看在纪家的份上给面子的，但纪夏阳可是把好处给分公司抢过来了。
    俞文霖就该老老实实感激纪夏阳，阴阳怪气算个什么事。
    凌子清这么一说，俞文霖哑口无言。
    会议室一时安静下来。
    纪夏阳左看看右瞧瞧，不明白他们在互怼却知道气氛不好，主动说：“对对对，是咱们公司好，是大家干得好。来来来，大家给自己鼓掌啊。”
    纪夏阳带头鼓掌，其他人笑了一笑也跟着拍起手。
    俞文霖趁着别人不注意松了一下领带，给自己缓口气，“嗯，纪总这话说得好啊。”
    又成纪总了。
    凌子清舒坦了，接下来安安静静不给俞文霖添堵。
    会议顺利进行下去，主要说的还是大促的事情。宣传不止明峰广场这一环，其他地方也要安排的。
    纪夏阳说不上话就认真听着，时不时会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上几笔，瞧起来很是严肃认真。
    凌子清好奇打量一眼，发现纪夏阳真在写字。
    写什么呢？
    他看不清，不着痕迹地靠近些。
    纪夏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冷不丁翻了个页。
    凌子清以为是不给看的意思，转开头，没多久就被揪了揪衣角。
    凌子清瞧回去，见着了纪夏阳的无辜脸。
    还有……
    本子上画的一个比“耶”的小胖手。
    凌子清险些失笑，抬手掩饰轻轻咳了一下。
    纪夏阳还挺乖，挪了一下面前的水杯，用眼神示意叫他喝。
    凌子清喝了一口就没瞧纪夏阳了，认真听会议内容。纪夏阳也翻回了前页继续做笔记，认真劲跟上学听课的学生似的。
    会议结束，他们要返回副总经理办公室。
    纪夏阳不紧不慢地起身，靠着高挑身材和那身高贵周正的黑色西装轻而易举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走上两步，就迈出了自带千军万马的气势。
    凌子清在后头瞧着，十分满意。
    跟他扶着宿醉邋遢的纪夏阳回办公室的上一次好多了。
    他们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纪夏阳瞬间露了原形，蹦跶来蹦跶去，“怎么样怎么样！我厉害吧！”
    凌子清：“……”
    怎么霸总buff持续时间那么短，一下子变回摇尾巴讨夸的小狗狗了。
    不过，纪夏阳这样蛮可爱的。
    凌子清笑了一笑，给了纪夏阳夸奖，“太厉害了。”
    纪夏阳蹦着蹦着想起今天他晚到的事情，关心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处理追尾的事情。”
    “追尾？有没有受伤，哪里疼啊？怎么不去医院非得来公司上班……”
    纪夏阳急了，绕着他开始转圈圈。
    凌子清快被绕晕了，一把拽住，“停！我没事，你消停会儿。”
    纪夏阳不动了，看他的表情还是担忧的，“真没受伤吗？”
    “没有，起步的时候撞的。”
    “是别人撞你吗？”
    “嗯。他不肯赔偿，耽搁了时间。”
    “太过分了！人在哪里，我去教训他！”
    纪夏阳瞬间凶狠，要撸袖子打人。
    然而，一抬手发现自己穿的是修身正装，不好动弹，急急忙忙要脱掉西装外套又被卡住了。
    凌子清不用费心阻止，因为他看到的是纪夏阳衣服脱了半截在原地蹦跶瞎着急的傻样。
    他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纪夏阳傻是傻，为他出头的心倒是挺动人的。
    要是跟别人说，他收获的八成是责任归谁，赔偿多少，要不要出险之类的客观冷静的询问，哪有纪夏阳这样恨不得冲在前头的激动劲。
    凌子清心里挺暖，帮着纪夏阳把外套穿回去，“别急，老张搞定了。”
    “老张也会打人啊？”
    “……”
    凌子清借着抚平褶皱，拍了纪夏阳一下。
    纪夏阳迅速自省，“我错了，打人是不对的。”
    凌子清欣慰点头，问一问正事，“你前两天找谁帮忙了？”
    “蒙蒙啊。”
    “是蒙熙吗？”
    凌子清一下子跟听过的名字对上了号。
    听过的时间正在两天前。他跟纪老爷子报告工作，纪老爷子对儿子稍感欣慰却没有满意的地步，说了一下别人家的孩子是多么出息。
    蒙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多才多艺，成绩优异，名校毕业后靠自己进入大公司，打拼再辛苦也没回头找爹妈哭诉。到头来，蒙家还得求着女儿回家看看，求了两年才如愿。
    凌子清算算蒙熙回来的日子，发现巧了。
    正好是纪夏阳振作的时间呢。
    纪夏阳听到他提蒙熙，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凌子清注意到纪夏阳的声音有点颤，笑了，“你紧张什么？”
    纪夏阳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慌张，追着他问，“她们公司在招人，不会找上你了吧？”
    凌子清感觉莫名其妙，“没有。我听纪董说的。”
    纪夏阳更激动了，“我爸要把蒙蒙介绍给你！？”
    凌子清：“……”
    这是什么奇怪的脑洞。
    他也理解纪夏阳为蒙熙着急的心，好好解释，“没有。纪董希望你向她学习。”
    纪夏阳撇撇嘴，“哦，学过。她一直骂我傻逼。”
    凌子清理解成打情骂俏，面无表情。
    纪夏阳还凑近了，继续说：“她好凶啊，有一次还拿锤子砸我。虽然那是布做的，但是侮辱性极强。呜呜呜还是你好，你从来不骂我不打我……”
    凌子清纳闷，心想：这是在秀恩爱？
    纪夏阳也纳闷，心想：我那么努力卖惨，不配得到一点关心和安慰咩？
    对话没能进行下去。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尴尬。
    凌子清先打破了沉默，微笑说：“结果是好的，会议很成功。”
    纪夏阳没听到想要的安慰，又想了一招，“我们一起庆祝吧。”
    凌子清只想回家休息，但他记得自己周末已经连续拒绝纪夏阳两次了。
    就算纪夏阳的行事风格不大一样，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板。老板邀约，他一个下属怎么能一直说没空？
    凌子清知道自己必须答应，但还是留了后招，“嗯，叫上朋友开庆祝会吧。”
    凌子清想好了。纪夏阳朋友都比他会玩，派对一开，气氛一嗨，他找借口早早离开对于纪夏阳来说不算事。
    纪夏阳皱皱眉头，“我们俩庆祝不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了，凌子清只能说，“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
    纪夏阳眉间的愁绪一下子散了，“我挑了几个地方。你想吃中餐还是西餐啊？我觉得这家小火锅挺好的，最近天冷，适合吃点热乎的……”
    “嗯，就火锅吧。”
    “好咧，我订位子！”
    晚上，凌子清和纪夏阳去了火锅店，一进门却看到了蒙熙。
    蒙熙也瞧见了他们，吓得手一抖。
    扑通，方才被筷子稳稳夹着的鸭肠就这么掉到了滚滚红汤里。
    火锅店红红火火，他们三人却相对无话。
    蒙熙为自己点了一大桌子菜而尴尬着，纪夏阳考虑怎么能名正言顺换一家店，而凌子清……
    他只是盯着沸腾的火锅，说了一句：
    “鸭肠能吃了。”
    第20章 自嗨
    凌子清大概能猜到场面为什么僵住了。
    蒙熙看起来是一个人，点的菜却是隔壁一家三口的量，怕自己没了形象。纪夏阳原来想简简单单吃个饭，没料到会看到蒙熙的这一面，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他得当打破沉默的那一个。与其说“好巧”、“一起吃吧”之类的尴尬对白，不如当最丢脸的那个，说不着边际的、叫人想笑的话。
    当然他也确实在乎那根鸭肠。
    再煮下去，真不好吃。
    蒙熙扑哧一笑，真的去捞鸭肠了，“谢谢啊。你是凌子清吧？”
    凌子清笑了笑，递上一张名片，“嗯，是纪总的助理。”
    蒙熙捞好鸭肠也拿出名片，“我叫蒙熙。”
    纪夏阳看他们交换名片，懵住了，“喂，不该等我介绍吗？你们怎么自己说上了。”
    蒙熙嫌弃，“谁让你这么呆。”
    纪夏阳怒了，“这不是被你吓的吗！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
    “是啊。一个人怎么了？不配吃火锅吗？”
    “看这菜像是三个人。”
    “闭嘴，又没花你的钱！”
    “好，这顿我请了。我能继续说你了吗？”
    两个人打小就认识，关系好，一来二去就斗起嘴了。
    凌子清默默在一边等着，寻思：他是不是可以找借口撤了？
    他没寻思完，忙碌的服务员终于注意到这一边的动静，过来说，“三位是一起的吗？”
    纪夏阳马上否认，“不是，我订了位子的。早上打的电话，号码是……”
    服务员跟预约记录对上了，却劝了一句，“三位认识的话，介意一起吗？”
    纪夏阳一下子不高兴了，“现在没桌子吗？”
    “需要收拾一下。”
    “我们可以等。”
    “好的。”服务员劝说失败，拿了对讲机催促那边的同事。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桌大吼：“喂，菜怎么还没上！”
    服务员不得不放下对讲机，去给那个凶神恶煞要把人活吃了的客人道歉。
    凌子清听到服务员发哑的声音，皱皱眉头。
    蒙熙也是心肠软的人，发了话：“纪夏阳，跟我一起吃饭怎么了？坐吧！”
    纪夏阳瞧了一眼凌子清。
    凌子清马上顺势说：“一起挺好的。”
    “好吧。”纪夏阳打消了另去一桌的念头，“我们就坐这了。”
    服务员再三道谢，“谢谢！你们要什么锅底？我叫他们抓紧上，再给你们送一份酥肉。”
    “麻辣番茄的鸳鸯锅。”
    “菌汤。”
    服务员答声好，转头下单。
    他们也坐下来了。桌子是四个人，一边两个位子，纪夏阳先坐在蒙熙的对面，凌子清便只有坐在旁边，打算安安静静当一个电灯泡。
    纪夏阳却没有跟对面的蒙熙聊天的意思，“子清，你是不是吃不了辣啊？”
    “不是。今天想吃清淡的。”
    “哦……你还想吃什么？”
    纪夏阳拿起菜单，凑到他旁边热切问着。
    凌子清瞥一眼对面。
    对面的蒙熙完全不在乎他们，认真涮肉。
    “都行。”凌子清把话题引过去，“蒙总有什么想吃的吗？”
    叫小姐不合适，叫女士有点老。他刚刚拿了名片，注意到蒙熙在公司的职位是副总裁，叫一声“蒙总“还是没问题的。
    蒙熙愣了一下，笑了，“叫我蒙熙就行。我没什么想吃的，你们点吧。”
    “就是！”纪夏阳跟着说，“别理她，她一个人点了这么多，够吃了！”
    这是什么注孤生的发言。
    凌子清不明白纪夏阳为什么这么损，暗暗叹口气。
    纪夏阳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加了几份肉就期盼着锅底快上。
    干等着也挺尴尬的。凌子清想了想，帮纪夏阳起个头，“今天纪总在晨会发言了。”
    蒙熙诧异，“是今天啊。怎么样，有没有忘词啊？”
    纪夏阳哼了一声，“好着呢！大家都听傻了。”
    “那当然，我写的稿子。”
    “是我讲得好。”
    “没稿子能讲得好？”
    “稿子只起一点作用，关键还是我这个人。”
    蒙熙转头问凌子清，“他说的是真的吗，大家都呆住了？”
    凌子清笑了笑，给足纪夏阳面子，“嗯，鼓掌持续了很久。”
    纪夏阳想起那时也亢奋，“他们原来都板着脸，有的都要睡着了，我一说话……”
    凌子清功成身退，听纪夏阳好好显摆。
    蒙熙并不在意会议细节。她看一看慷慨激昂的纪夏阳，再瞧瞧挂着礼貌微笑的凌子清，笑是笑着，却不是为了纪夏阳高兴。
    她觉得纪夏阳挺傻逼的。
    凌子清一看就是工作状态，把这当应酬呢。
    纪夏阳显摆到了锅底上来的时候。美食当前，会议话题就失去了吸引力。
    纪夏阳说得最多的话是“子清吃这个吗”，凌子清察言观色，大致保持着隔三次拒一次的规律。
    吃到6点半，凌子清接到了一个电话，“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纪夏阳立马放下筷子，“怎么了？”
    “车子修理有问题。”
    “我陪你去吧。”
    “不用。”
    “哎呀，你没车不方便。”
    蒙熙看在眼里，慢悠悠说一句，“我也没车，不知道怎么回家呢。”
    纪夏阳皱皱眉头，“你有司机……哎哟。”
    话没说完，因为踩脚而中止。
    “二位再见。”凌子清已经站起来，一转身就走出了好几步。
    “你干嘛？”纪夏阳眼见着人跑了，怒气冲冲问蒙熙，“你不是说我开车技术差，坐一次折寿十年吗？”
    蒙熙翻个白眼，“我不用你送，就想让你放过凌子清。”
    “什么意思？”
    “他想走，你缠着他干嘛？”
    “我只是想帮他。”
    “他只是想回家。”
    纪夏阳反应过来了，“哦……没有车子的事对吧？”
    蒙熙差点被这个笨朋友气死，“可能有，但他不想跟你一块去。这顿饭也是你拉着他来吃的吧？”
    纪夏阳立刻安分坐好了，双手搭在桌上眼巴巴瞅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明显是应酬状态。”
    “啊？我看他挺放松的。”
    “哪有，总想办法把话题往我身上引。”
    纪夏阳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是。他不像蒙熙那样观察力敏锐，看凌子清在笑，看凌子清愿意不叫“蒙总”和“纪总”，觉得就是朋友聊天了。
    其实，凌子清没说几句话，说的也都是叫他们都能参与的问题。
    他怎么自己说嗨了，没注意到呢？
    纪夏阳想要补救，虚心求教：“你教教我，怎么看出这么多的？”
    蒙熙愣了愣，“你在求我？”
    纪夏阳甚至拿了手机要录音，“对，求求你教我吧。”
    蒙熙服了纪夏阳的认真，“好吧。”
    纪夏阳听一个就会回想方才的相处细节，回到家还认真记了下来。
    不知不觉，一页写满。他盯着思考好一会儿，有了主意：“第一件事，就是澄清我和蒙熙的关系。”
    第21章 回家
    凌子清发现纪夏阳最近有点怪。
    奇怪的开始，是吃火锅的第二天。
    纪夏阳假装随意地提了一句：“我昨天也回去得很早。蒙蒙把她男朋友叫来了，我不想当电灯泡。”
    纪夏阳说着，还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他。嘴角别扭地撇了两下，腰杆绷直，扶在桌子上的手不自然地动来东去，完全是大写的僵硬。
    难道是被甩了？
    凌子清疑惑，但没有对老板的私事刨根问底的念头。他点头表示听到，默默把“蒙熙”俩字拉到不可说的黑名单，继续报告工作。
    纪夏阳松了一口气，专心听听工作的事，听完问问题做笔记思考刚学的东西。
    看来，纪夏阳的工作干劲没有受到影响。
    凌子清放下心来，按着计划教纪夏阳怎么当一个真正的副总。
    纪夏阳配合是配合，一到休息时间又变成了管不住的好奇宝宝。要么盯着他看，要么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你是哪里人啊？”
    “生日是几号？”
    “下班喜欢做什么？”
    “你老是喝美式和纯茶……是不是不喜欢甜的东西啊？”
    凌子清觉得问题在接受范围内，全部回答了。有一些说得模糊，比如“下班喜欢做什么”这个问题，他不好说最喜欢睡觉这种毫无进取心的真话，说的是“看书”。
    他确实有读书的习惯。工作需要他不得罪人，积累人脉维护关系网，但他的性子并不外向，到了空闲时候就不想对外营业，抛下随时可能有来电和信息的手机，安静地看本书。
    纪夏阳当时就严肃起来了，“我也要好好看书。”
    凌子清猜想，可能是纪夏阳听纪老爷子说了“好好跟子清学习”的话，才找他问这问那吧。
    凌子清愿意配合，但是纪夏阳不是每次都问问题。有时候，纪夏阳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里里外外都看透似的。
    他忍了几次，就忍不住问：“有事吗？”
    纪夏阳眨眨眼，“你不高兴的时候，嘴角会稍稍往下……”
    “为什么要观察我？”
    “呃……对不起，我不看了。”
    纪夏阳立刻老实了，只是没坚持多久——半小时后，又用眼角暗搓搓地打量他。
    凌子清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再说，纪夏阳的面子就挂不住了。被人盯着看也不是多么难熬的事，而且纪夏阳的眼睛干净纯澈，看着就没有坏心思。
    可能真的只是好奇吧。
    凌子清忍下别扭，该干嘛干嘛。
    还好，大促将近工作挺多，他没有功夫去在意奇怪的眼神和琐碎的提问，得催着纪夏阳去跟进。
    副总其实不用这么事无巨细地管，可纪夏阳什么也不会，凌子清觉得多看看多学学是好事，拉着纪夏阳跑来跑去。
    一天，他们去了悦斯商场的门店。
    悦斯商场位于开发区，相对于其他成熟的商圈是又偏又小。可是，它是这片区域最大的商场，是附近居民想逛街的首选，客流量相当可观。
    纪夏阳听了门店情况，居然问了一个有意义的问题，“那边交通不大方便，我们把送货服务搞好，会不会吸引更多的客人？”
    凌子清欣慰，“这是个很好的思路。你等下可以多关注一下送货的情况。”
    “嗯！”纪夏阳欢快答应，急不可耐地问司机，“老张，还有多久才到啊？”
    然而，那个商场实在是太远了。纪夏阳兴冲冲的劲儿随着时间流逝而流逝，看到商场本体更是懵了，“就这？没几个人啊。”
    “周三的客流量肯定是小一些的。”
    “还没路边小摊多。”
    凌子清瞧去一眼，发现了那个热闹的小摊。
    他原来想的是那里适合发传单，走近了却被勾起回忆。
    小摊卖的是烤豆腐，闻起来与他记忆中的一样。
    他的高中附近就有个烤豆腐摊。老板胆大，直接把摊子驾到了靠近教学楼的围墙边，还提供送货服务，拿一根长长的竹竿给里头的学生送。
    凌子清的班级在四楼，却抵挡不了吃货的心。同学会跑到二楼走廊去买，拿回来一开，登时让香辣的味道在教室里瞬间弥漫开来。
    同学总会问他要不要吃，凌子清唯一一次接受是饿到头晕的时候。他吃一口就被惊艳了，豆腐外酥里嫩，辣酱清新不腻歪，实在叫人难忘。
    后来，他有条件买这种零嘴了，却再也找不到这种味道。
    凌子清今日见着烤豆腐摊子，感慨世事无常。他在家乡找不着，在遥远的A市倒是与回忆中的味道撞个正着。
    他多瞧了一会儿，被不明所以的纪夏阳拍了肩，“子清？”
    凌子清回过神，恢复上班时的淡定从容，“我觉得那里适合发传单。”
    纪夏阳没被骗过去，盯着他问：“你想吃吗？”
    凌子清瞧着纪夏阳，恍惚觉得这一张单纯关切的脸跟高中时请他吃的善心同学重叠了。
    停，这是老板不是同学。
    凌子清定定神，肃然答，“没有。我们去门店吧。”
    “好，走吧。”纪夏阳没再追问，先一步转身走向门店。
    店长早早候着，带他们参观门店的各处。纪夏阳重点考察配送部门，给了店长从客户那儿征询配送范围，服务质量之类是否满意的调研任务。
    店长面露为难，“最近人手不够。”
    纪夏阳发令失败就懵了，下意识看向凌子清，“怎么办？调人手吗？”
    店长似乎听过副总不靠谱的传闻，也眼巴巴地看着凌子清，“可以吗？”
    凌子清无奈，帮着询问细节，“我想看看考勤情况。”
    店长马上带路，“好的，这边请。”
    纪夏阳反而退了一步，半个身子已经转向门口了，“你们先去，我等会儿就来。”
    凌子清只以为纪夏阳要上厕所，没多想，先跟店长去了解情况。店长发现他靠谱，不停问问题，还告状说总仓库区别对待，把畅销产品优先给其他门店。
    凌子清细细了解情况，忙起来没个完，忙好了才发现一件大事——纪夏阳丢了。
    凌子清赶紧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往厕所的方向走。
    纪夏阳接得挺快，“喂？”
    “你在哪里？”
    “商场门口。”
    凌子清注意到背景音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意识是门口外边。
    纪夏阳干嘛跑出商场？
    他纳闷了，走出门口发现外边有绵密的毛毛雨在飘。
    雨不大，淋久了还是够呛。他在便利店买了一把伞才奔出去，没撑开，拿在手里一路奔走，终于在烤豆腐摊附近看到了纪夏阳。
    凌子清愣住，一时没走上去。
    纪夏阳看到他就绽出一个笑，把冒着热气的那袋烤豆腐护好了才快步跑来。
    凌子清反应过来，打开伞迎上去，“你怎么在这？”
    “给你买吃的啊。”纪夏阳理所当然地答着，把烤豆腐双手奉上。
    “给我？”
    “是啊。你看得眼睛都直了，肯定想吃。”
    凌子清慌了。
    他刚才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他不喜欢心思被看破的感觉，抿抿唇，重新板起个严肃脸说，“我不想吃。”
    “哦，那我扔了吧。”纪夏阳把盒子盖起来。
    凌子清感觉鼻尖萦绕的温暖香气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阴雨天的湿漉凉意。
    他忍不住看过去，瞧见纪夏阳在捣鼓塑料袋。
    塑料袋也就比装着烤豆腐的盒子大一点，刚刚被拨下去以后卡在了边角上。纪夏阳想把塑料袋撸上来再扔，无奈手笨，一个使劲要掀翻了。
    凌子清下意识一护，稳稳托住了。
    纪夏阳抬头看他，“要不……不扔了，凑合吃吧？”
    凌子清很想点头，但还是板着一张脸装逼，“也行。”
    纪夏阳笑了，“你来拿吧，我怕我弄掉了。伞给我。”
    凌子清终于如愿把豆腐拿到了手。
    掌心被烘得热乎乎的，仔细闻闻，隔着盒子也能嗅觉一股香味。
    纪夏阳拿过伞是斜着打的，保证他淋不到雨。
    凌子清注意到了，心下一动，“不用这样。”
    “用的！”
    “你的肩膀淋雨了……”
    “哎呀，我刚才都淋过了，无所谓。”
    “我也无所谓。”
    凌子清上手要把伞正回去。
    纪夏阳急了，憋出了一句，“豆腐有所谓啊！”
    “……”凌子清不拒绝了，护好手里的烤豆腐，“好的。”
    纪夏阳注意到凌子清轻抿的嘴角，更急了，“我的意思是……”
    “去商场的休息区吧。”
    “哦……”
    纪夏阳没了辩解的机会，闷闷走过去。
    他们到了休息区，找空桌坐下。
    纪夏阳收伞，凌子清打开烤豆腐的盒子也没急着吃，拿好签子等着。
    “哎？你怎么不吃啊？”纪夏阳回过头发现他不动，懵了。
    凌子清递去竹签，“你先吃。”
    纪夏阳接过来，戳了一块烤豆腐却要往他面前凑，“要我喂你吗？”
    凌子清原来想等着纪夏阳吃第一口的，见状赶紧自己吃自己的。
    纪夏阳也把手里那块吃到嘴里，然后烫得直呼气，“呜！”
    凌子清忍不住笑了一声。
    纪夏阳看过来，委屈巴巴，“不许笑！是豆腐的错！”
    “对。”
    “挺好吃的。”
    “是啊。”
    “你喜欢吃这个？”
    “嗯，高中时吃过一块，一直忘不掉味道。”
    “一块？”
    纪夏阳懵了懵，挑起一小块打量，“这么小一块吗？”
    “对，别人买了让我试试看。”
    “谁啊？”
    纪夏阳把那块豆腐塞到嘴里，用力咬下，有一些恶狠狠的意思。
    凌子清只当是吃急眼了，淡定答，“同学。”
    “对你挺好啊，这么一小份还要分给你。”
    “嗯。”
    凌子清确实受到了同学们的友好对待。或许是因为他会耐心解答别人的问题，或许因为开学时，他不住每年1000的新宿舍，自愿去每年100的大通铺吧。
    他不认为自己多惨，但真不喜欢提过去的事。他用鼻音应了一声就不想聊了，用竹签慢悠悠地撇着烤豆腐上的辣椒皮。
    纪夏阳忽而说一句，“你吃火锅的时候，也把辣椒皮全部挑出来了。”
    “我习惯了。”
    “这么讨厌辣椒皮吗……”
    “会粘在牙上。”
    “啊？”
    纪夏阳紧张兮兮地拿手机当镜子，龇牙查看。
    凌子清被逗笑了，“放心，你没事。”
    纪夏阳松口气，也认真挑起辣椒皮，“一人一半，各挑各的。”
    凌子清还记得在上班，“门店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回去吧。”
    “好。下午要做什么？”
    “你该回家了。”
    纪夏阳这段时间忙着工作，连回家看父母的时间都少了。纪夫人忍了一个月就忍不了了，命令纪夏阳周五下午提前下班回家吃饭。
    凌子清帮忙记好，到时间就给纪夏阳说了。
    纪夏阳没有提前下班的欢喜，怅然叹气，“是哦。”
    “你不想回去？”
    “回去会被我爸骂啊。”
    “为什么骂你？”
    “他问我工作的事情，我有时候答不上来。
    纪夏阳一想到就犯愁，说话有气无力的。
    比刚才淋雨排队还丧气。
    凌子清又想起了纪夏阳向他跑来的画面，抿抿唇，说了句平常绝不会说的话，“需要我陪你回去吗？我帮忙说话，纪董会温和一点。”
    纪夏阳猛地抬起头，两眼发亮。
    “好！跟我回家吧！”
    第22章 留宿
    凌子清不是第一次去纪家大宅。
    他以前是纪老爷子的助理,  会过去送个文件，在纪老爷子不舒服的时候前去辅助办公，在得到信任之后,  按照嘱咐去处理一些纪家私事。
    他调到纪夏阳身边以后,  去的次数才少了。一周一次，都是为了给纪老爷子报告纪夏阳的工作表现如何，各方面有没有长进。
    当然,  他每一次都选择性忽略纪夏阳犯的蠢，只说：“少爷有进步。”
    纪老爷子还是高标准严要求，对于他说的进步反应平平。这些进步是与过去的纪夏阳对比而言的,  跟别家最优秀的孩子差得太远了。
    凌子清不赞同这样的教育方式。
    急于求成，把焦虑投注在孩子身上已经是不对了,  居然还不把小进步当一回事,  吝于夸奖，搞得纪夏阳现在想起爸爸还是一阵郁闷。
    他不赞同，但不能表现出来。他同纪夏阳一样是个晚辈,  就算跟纪老爷子同样岁数也没有帮别人管教儿子的资格。
    凌子清每次都顺着纪老爷子的话往下说。报告完了,  回家休息,  纪夏阳之后会挨怎么样的骂就与他没有关系了。
    今天，凌子清觉得有关系了。
    他吃了纪夏阳辛苦排队买来的豆腐，觉得大好日子不该被挨骂给毁掉，主动提出陪同回家。
    提是提了,  他怎么劝说纪老爷子呢？
    凌子清没想好。
    旁边的纪夏阳想到有人陪着,  高兴了,  跟司机说了声：“出发！回家！”
    凌子清没那个欢快劲，思考等下如何面对纪老爷子。
    纪夏阳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子清,  你怎么了？”
    凌子清瞧一眼纪夏阳的单纯脸，决定先问问细节，“纪董一般什么时候问你工作的事？”
    “我妈不在的时候。”
    “……”
    看来，让纪夫人说好话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凌子清猜测，“他会不会叫你到书房问话？”
    “会！”纪夏阳想到也来气，“他知道我妈不会去书房，故意挑了那里！真是太奸诈了，门一关，打我骂我都不会有人知道！”
    凌子清愕然，“纪董打过你？”
    纪夏阳收了收愤怒的表情，“呃，暂时没有。不怕！他现在也打不过我！”
    凌子清：“……”
    他怎么有一种陪纪夏阳回去干架的错觉。
    纪夏阳瞧瞧他再次紧抿的唇角，意识到话语的不妥了，“好啦，我们不会打架的。”
    “打电话回去，看看他们的心情怎么样。”
    “啊，不想打。”
    “我打吧，”
    “不行！我们要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凌子清一时疑惑，叫纪夏阳轻易抢走了手机。
    纪夏阳把手机揣进口袋藏好了，才说：“你说要过去，我爸肯定知道是救兵啊。他肯定给你派其他工作，不让你去，好给自己骂个爽的机会！”
    凌子清明白意思了，“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直接过去，让他不好下手赶？”
    “嗯！”
    “纪董不是这样的人。”
    纪夏阳悠悠叹口气，“你还是太天真了。唉，我突然有点后悔了，要是你跟着挨骂怎么办。”
    “那就听着吧。”
    “呜呜……”
    “别装了，把手机还我。”
    “哦，好嘛。但你不要打电话啊，我听到他的声音可能会吓到跳车的。”
    凌子清看了一眼窗外。外头是马路，马路边是遍布酒吧的商业街。纪夏阳跳下去，还真可能有麻烦——看到酒吧就忍不住进去嗨，让他捞不回来了。
    “好，不打电话。”他拿回手机就老实坐着。
    纪夏阳倒是不老实，双手合掌闭上眼睛一个劲地祈祷，“希望我爸心情好不骂人。要骂就骂我一个，不要骂子清。”
    凌子清看得无语。
    多大的事，演得像是去送死。
    纪夏阳再不情愿，车子也稳稳妥妥地开到了纪家的院子里。
    纪老爷子同样提前下班，正坐在大堂喝着茶。
    他们一进门，纪夏阳就响亮地叫了声，“妈！”
    纪老爷子瞥来一眼。
    纪夏阳马上改口，“爸。”
    纪老爷子点下头，刚要说点什么。
    纪夏阳又问：“我妈呢？”
    纪夏阳一边问一边打量屋子里的各处，看完一楼看二楼，连正门玄关的鞋子都打量个遍。
    偏偏不用正眼看纪老爷子。
    这不是找骂吗？凌子清暗暗叹气，在纪老爷子不高兴之前赶紧迎上去，“纪董好。”
    纪老爷子嘴角动了动，不再耷拉变成一个算是温和的微笑，“子清也来了啊。”
    “嗯，想来看看您。”
    “谢谢啊。”
    纪老爷子和颜悦色地说完这句，转向纪夏阳又秒变黑脸，“多大个人了，一天天只会找妈妈！”
    纪夏阳撇嘴，小声怼了一句，“你不也总找我妈吗？”
    “你说什么？”
    “没！”
    “你妈在花园呢。”
    “哦……我过去找她。子清，你随便坐啊。”
    纪老爷子哼了一声，“用得着你废话吗？子清回来的次数比你还多，不肖子。”
    纪夏阳平白无故挨了一句骂，委屈巴巴看向凌子清。嘴巴没动，声音没出，却有满脸的郁闷帮忙“说”着：看吧！我爸就是这么喜欢骂我。
    凌子清看懂了，笑一笑帮忙圆个场，“少爷也是想照顾我。”
    纪老爷子点点头，再看一眼。
    纪夏阳可不愿意在原地待着了，麻溜跑掉。
    纪老爷子眼见着那个跳脱的身影从客厅消失，轻轻叹气，拿了热茶再喝一口。
    凌子清过去帮忙倒满，“今天少爷表现得很好，一下子就注意到悦斯的配送部门是关键了。”
    “悦斯……那边算新店吧？”
    “嗯，人员流动比较大。”
    他和纪老爷子报告工作的时候，花园方向忽然传来了笑声。
    纪夫人被纪夏阳拉着走，一直笑着，“哎呀，急什么！”
    纪夏阳远不像被爸爸骂的时候那样蔫了吧唧，又蹦又跳充满活力，“快点快点！”
    纪夫人笑累了，也正好被拽到了门口。她看到凌子清要站起来，赶紧摆手：“坐着！这么熟了还客气什么。”
    “这么熟？”纪夏阳懵了，看看妈妈又看看凌子清。
    纪夫人帮着纪夏阳捋了一下跑乱的头发，“我早就见过子清了。他每周都来，比你还乖。”
    纪夏阳这次被嫌弃没有不高兴，嘿嘿一笑，“那我以后争取天天回来，让你回心转意。”
    纪夫人被撒娇给萌到了，抬手要捏纪夏阳的脸。纪夏阳配合地屈膝，半蹲下来还把脸蛋凑过去，乖巧得叫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不是挺会讨欢心的嘛？怎么到纪老爷子面前就……
    凌子清悄悄打量一下，果然看到纪老爷子喝茶装不在乎、实际眼神偷偷往那边瞟的样子。
    “子清，今天留下来吃饭吧。”纪夫人没有跟儿子闹个没完没了，亲切地发出邀请。
    纪夏阳也在说：“好啊好啊，子清一起吃饭。”
    纪老爷子放下茶杯，说了一句生硬但确实是挽留的话，“留下吧，刚才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三口人都这么说了，凌子清只能答应，“好。”
    他都答应了，纪夏阳还在为了纪老爷子的一句话耿耿于怀，小声跟纪夫人告状，“你看，爸这时候还要子清加班……吃饭就要轻松快乐嘛。”
    纪夫人发话，“说得对，今天谁也别提工作啊。”
    纪老爷子点头，“好。”
    纪夏阳自以为计划通，昂着下巴给凌子清使了一个眼色：看吧，我多厉害。
    凌子清又看懂了。一是相处过后对纪夏阳有了了解，二是纪夏阳这个一眼能看到头的单纯性子……想看不懂真的挺难的。
    有纪夫人坐镇，纪老爷子不会多问工作，他们随便聊聊就可以等着吃饭了。
    做饭的阿姨知道凌子清跟纪家二老口味差不多，做了几样清淡的，剩下的全按纪夏阳喜欢的来。纪夏阳喜欢的都是煎炸烤炒的重口味，配上大鱼大肉做保准没错。菜肴上桌，酱肘子，烧排骨，酸菜鱼和烤鸭叫桌上红了大片。
    纪夏阳碰上美食向来是不多嘴只多吃，纪老爷子不满意儿子在事业上的表现，却很是喜欢胃口好的孩子，没有说不中听的话，纪夫人帮着夹菜，偶尔招呼一下凌子清。
    凌子清安静吃饭，享受这一会儿餐桌的和谐氛围。
    他没享受多久，胃闹起来了。
    起初是时有时无的，后来加大马力，带了冷颤在身体各处游走，要把他的力气全部抽掉似的。
    凌子清猜想，是下午那一盒豆腐惹的祸。
    他拼工作时饮食不规律，落下了胃不好的毛病，吃辣的东西向来会悠着点。今天因为纪夏阳的心意，他吃得又急又多，而豆腐是路边摊，似乎不大干净……
    这下好了，老毛病发作了。
    “子清，你怎么了？”纪夏阳坐在旁边，一下子注意到他的发抖。
    纪夫人一看就明白了，“胃痛吧？叫医生来看看。”
    凌子清挤出一个笑，“不用，我有药。”
    纪夫人没让他找药，开始打电话了，“别乱吃，还是看看医生。”
    纪夏阳发现凌子清的手握成拳，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这一碰，发现比下午吹着寒风的时候还要冰，吓得赶紧覆上来，帮忙搓搓，“妈，有没有暖水袋啊？”
    纪夫人反应过来，“哦对，暖水袋。阿姨，你帮忙找一下吧。”
    纪老爷子见状，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先拿着捂捂。”
    纪夏阳在中间帮忙递茶杯，接过来了才注意到是爸爸在说话。着急的表情僵了一僵，紧抿的唇角松动，蹦出了两个硬邦邦的字，“谢谢。”
    纪老爷子不大爽快，但看在凌子清的面上没有多说。
    纪家的家庭医生来得挺快，询问凌子清吃过什么。凌子清也不敢隐瞒，老实说自己下午吃了路边摊的烤豆腐。
    “对不起啊。”纪夏阳愧疚了，“我不该让你吃的。”
    凌子清疼着，却还是注意到纪老爷子面色一变，主动说：“是我非要吃的，活该。”
    纪夏阳还想说话，被他碰碰手就停下了。
    医生帮他针灸止痛，又开了个药方，“按时吃药，这几天要忌口。以后要注意饮食，不要吃路边的东西了。”
    “好的，谢谢医生。”
    凌子清疼了一阵算是缓过来了。他不想给纪家人添麻烦，吃过药就试着站起来。
    他一动，纪夏阳就冲过来扶着，“哎呀，你别动！好好休息！”
    纪夫人也是满脸操心，“是啊，你都这样了还想去哪里啊？”
    纪老爷子一直旁观，看到他要站冷不丁说了句，“外面下雨了，不用急着回家。”
    凌子清看去一眼，发现窗外真的下着雨。
    他十分郁闷，反省自己犯的错：不该跟着纪夏阳过来，不该留下来吃饭，不该在感觉不对的时候还继续进食，不去翻胃药过来吃。
    他想来想去，只不后悔自己吃了那一盒烤豆腐。
    毕竟那是回忆，是……纪夏阳冒雨买的。
    凌子清知道后悔也没用，只能希望雨快点停下。
    可是，那场雨后劲十足，一直不停就算了还带上狂风，在外头表演狂风暴雨的大戏。戏没演完，天先黑了个透，暗沉沉叫人害怕。
    纪夫人看到这会儿就决定了，“这样回家太危险了。子清，你今晚住下吧。”
    凌子清觉得自己好了，实在不想打扰纪家，“不了，还是……”
    “我同意，”纪夏阳举起手抢着说，“我也觉得子清应该留下来！”
    凌子清只能求助地看向纪老爷子。纪老爷子深知相处的分寸，应该明白他不想留下的意愿，帮忙说说话吧？
    然而……
    纪老爷子看看老婆再看看儿子，也举起了自己的指头，“同意。”
    凌子清懵了。
    他好像掉到纪家人的坑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掉了纪家坑，就是纪家人
    第23章 噩梦
    凌子清在纪家的强行挽留,  啊不，盛情邀请之下，在纪家大宅留宿一晚。
    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是一个喜欢变化的人,  觉得别扭。他想到别扭会持续整夜,  终于让后悔的情绪蔓延到了那一盒烤豆腐上，忏悔：他，应该少吃一点。
    还好,  纪家的房子大，多住他一个人完全不算事。
    纪夫人要带他挑客房，“子清,  你喜欢一楼还是二楼……”
    “妈！”纪夏阳突然蹦出来，主动揽活,  “妈,  我带子清挑就好。”
    纪夫人怀疑地打量，“你今天怎么这么乖了？”
    “我想帮你忙嘛！”
    “可是……”
    “电视剧要开始了。”
    “好吧。”
    纪夏阳哄走纪夫人，转过头看向凌子清的时候笑得特别灿烂。
    凌子清觉得有诈,  “有话直说。”
    “住我房间隔壁就好了。”
    “都行。”
    “咦,  答应得这么爽快。”
    “住哪里都一样。”
    凌子清真这么认为。他只想着快点挑好房间,  洗漱休息，睡一觉醒来就是晴朗的白天，坐上车安稳回归自己无人打扰、自由自在的小窝。
    纪夏阳乐了，走路的步子都是欢快蹦跶的,  “隔壁房间挺好的,  风格是……呃,  老年风？”
    纪夏阳打开房门，看到里面的装潢和布置说了一个奇怪的评价。
    凌子清看了看，知道纪夏阳是嫌弃木质家具和装饰字画太沉闷,  “这是新中式风格。”
    “不知道。大多客房都这样。”
    “也有不一样的吗？”
    “有啊，儿童房。要不我们一起搭帐篷？”
    “……”
    凌子清赶紧摇头，生怕纪夏阳真的把他拉去儿童房了。
    纪夏阳先一步走进去，去卫生间查看了下就说，“洗漱用品都在里面，衣服可以穿我的。放心，我会给你没穿过的新衣服。”
    凌子清不介意穿旧衣服，只介意一点，“不要印着卡通图案的。”
    纪夏阳的笑容淡了一点，“好吧，我找找。你先坐一下。”
    凌子清没坐，走到窗边看外头。
    外头还下着雨，雨幕在草坪灯和户外灯的照耀下闪着光，映着黑夜有一种神秘幽静的美感。
    纪家也确实是个幽静的地方。纪夫人喜静，纪老爷子就挑了一个郊区的房子当住处。周围有自然美景，有好空气，不被市内的嘈杂打扰又不至于远到荒无人烟，很是宜居。
    凌子清想起自己的老家。他真正出生的地点是乡下。乡下也是这样，树多，人少，下场雨会给树林盖上一层雾蒙蒙的纱。
    凌子清想到老家，那种打扰别人的别扭感终于淡了一些。
    “哇。”纪夏阳忽而回来了，惊讶，“你怎么站在窗边吹风啊！”
    “我不冷。”
    “不冷也不能吹风。”
    纪夏阳操心把他拽回来，拿过被子要往他身上裹。
    凌子清拒绝了，“我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衣服不干净。”
    纪夏阳愣了愣，感慨一句，“怪不得我爸妈那么喜欢你。”
    凌子清打量起纪夏阳拿来的米色毛衣，检查一遍发现没有图案也没有装饰的毛球，满意，“谢谢，我回头洗好了就还给你。”
    “不用，我不适合这种衣服。”
    “因为不够可爱吗？”
    纪夏阳摇了头，严肃说：“因为我没办法把它穿得可爱。”
    凌子清看了一眼手里的米色毛衣，实在没法跟可爱联系起来。他怀疑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翻来覆去又打量了一遍，发现确实就是一件普通毛衣。
    纪夏阳看透了他的心思，“真没有图案，别看了。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另一件。”
    “不用了，谢谢。”
    “老说谢谢你不累啊？咱是朋友，别客气。”
    “你走吧，我想睡了。”
    “……”
    纪夏阳没想到他真不客气，委屈说：“好嘛，晚安啦！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
    凌子清谢过，把纪夏阳送出了房间门口。他在浴室找到了其他的生活用品，洗过澡，感觉被胃疼折磨的最后一丝病气也被冲掉了似的，爽快不少。
    他换上纪夏阳给的毛衣，觉得款式太宽松，袖子有点长。他想要挽起袖子，却发现不管用什么办法，软绵绵的袖管都会顺着他的皮肤滑下来。
    是刚才的沐浴露太顺滑吗？
    凌子清纳闷，试了各种办法还是没能把袖子撸上去。
    咚咚。房门被敲响。
    凌子清开门，看到了含着笑的纪夏阳。
    纪夏阳瞧见他，眸光一亮，“很适合你啊！”
    凌子清皱皱眉头。
    他怎么觉得，纪夏阳的笑有点……坏？
    *
    纪夏阳才没有什么坏心思。
    他只是觉得凌子清的样子很可爱，不由自主笑起来而已。
    凌子清刚刚洗过澡，脸颊有点红，眼睛有点湿漉漉，穿了一身大大的米色的绒软毛衣，手没法从长长的袖子里头伸出来，行动不便慢悠悠的。
    没有手手，晃着袖袖。
    就是很可爱啊！
    不过，凌子清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笑，皱眉问，“是吗？”
    纪夏阳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疑惑的小鼻音也超可爱！子清平常为什么要刻意压低声调装深沉嘛。
    纪夏阳觉得此时的凌子清更为自然放松，也跟着随意起来，“是啊，你不要老是穿正装，换一点休闲的衣服嘛。等等，衬衫也很好，斯文白净的……”
    他说着说着，要往凌子清的房间里面走。
    凌子清抬手拦住了他，“找我有事吗？”
    纪夏阳一下子冷静了，郁闷。
    唉，换了休闲装的子清还是那么防备啊。
    “来看看你。你还觉得胃疼吗？吃药了吗？”
    “不疼了，吃了。”
    “哦……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需要睡眠。”
    纪夏阳懵了一懵，只能说，“好吧，你休息吧。晚安。”
    凌子清回了个淡淡的笑，“嗯，这次真的晚安了。”
    看来是不想看见他了。
    纪夏阳观察了一个多月，充分明白凌子清的假笑是多么能唬人。脸蛋漂亮嘛，笑起来让人觉得“哇，真好看”，也就没法注意到那双眼睛没有跟着弯起来。
    凌子清真高兴，笑起来真的是眉眼弯弯，眸光如水的。
    比如今天吃烤豆腐的时候。
    纪夏阳也不讨嫌了，退开两步让凌子清关门。他瞪了紧闭的门扉两秒，叹口气，转头去楼下找点吃的安慰一下自己。
    他正翻着冰箱里，冷不丁感觉耳边炸开了一句，“又饿了？”
    “啊！”纪夏阳被吓一跳，转头发现是妈妈才松口气，“妈，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妈妈笑了，“有声！是你翻冰箱的动静太大，盖过去了。”
    “你也饿了吗？”
    “没有，想热杯牛奶。你要不要？”
    纪夏阳挑了一根冰棍，“不要，我吃这个就行。”
    “大晚上吃这个不好。”
    “现在才9点，早着呢。”
    “乖孩子都准备睡觉了。”
    “比如子清吗？”
    妈妈看了一眼楼上，“原来子清已经睡了啊……可怜的孩子。”
    纪夏阳看到妈妈那个心疼的表情，慌了，“妈，你是不是认子清当干儿子了？”
    他妈妈特别喜欢当别人干妈，见一个认一个。蒙熙是干女儿，韦呈珉和韦呈炜是干儿子，就连他带回家一次的同学也受到了充分的关爱，待了几小时后一口一个干妈叫得顺当。
    其他人无所谓，他才不要跟凌子清当兄弟呢。
    妈妈看他吓得冰棍都不吃了，轻笑，“这么大了还吃醋啊？乖啦，妈妈最宝贝只有你一个。”
    “到底认了没！”
    “没。”
    纪夏阳松了一口气，咬掉冰棍尖尖嚼得嘎嘣响。
    妈妈却还没说完，“你爸叫我在子清面前收着点。”
    纪夏阳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懵了，“啊？我爸？他不喜欢子清吗？”
    “喜欢，所以不想让子清为难。”
    “认个干妈怎么为难了？”
    妈妈搅拌牛奶的勺子顿了一顿，关上厨房门才说，“因为子清是单亲家庭。”
    纪夏阳懵了，“啊？”
    妈妈叹了口气才说下去，“子清妈妈辛苦把孩子带大，我什么都没做，凑上去当干妈……我过意不去，子清也会觉得奇怪吧？”
    纪夏阳听到第一句就懵了，拿着冰棍忘了吃。
    妈妈瞧见他这个呆样，摇摇头，“你果然不知道啊。”
    纪夏阳自以为有点了解凌子清了，没想到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打听出来。他黯然，胡乱把冰棍咬成几截塞到嘴巴里，结果又冷又鼓差点吐出来。
    “你干嘛啊！”妈妈哭笑不得，拿来垃圾桶方便他吐。
    纪夏阳直接吐水槽里了，开水龙头冲掉的时候说了句，“子清没提过……他不希望别人知道吗？”
    “没，不会主动提而已。”
    “哦……”
    妈妈看他还是恍惚，叮嘱：“你不要没眼力见地追问子清的爸爸，也不要觉得觉得可怜区别对待。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懂了吗？”
    纪夏阳纠结，“可我就是觉得他可怜啊。”
    “那给他加工资吧。”
    “……”
    纪夏阳搞不懂话题怎么偏到这儿来的，疑惑看妈妈。
    妈妈发现他没有笑，也耷拉嘴角，“我说的不对吗？你不会安慰人，也不温柔细心体贴，加工资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纪夏阳板起脸，“妈，我有这么差吗？”
    “你现在不就是要我哄着吗？”
    “……”
    纪夏阳完全反驳不了，沮丧低头。
    妈妈也说累了，拍拍肩膀给他指路，“你真想对子清好，加工资，上班不要惹麻烦就行了。我上楼了，明天还要跟你爸种花呢……晚安。”
    纪夏阳有气无力挥着手，还在想着方才听到的无情评价。
    不温柔，不细心，不体贴。
    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纪夏阳愁坏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半天也没有睡意。他干脆起来玩游戏，玩了一会儿忽而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下意识抬手关掉显示器和台灯。
    没办法，防爸妈防习惯了。
    他细细听外面的声音，发现不是离得较远的爸妈房间而是隔壁房门一开一合的动静。
    隔壁是凌子清的房间。
    纪夏阳顿时来了精神，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他贴门也听不到动静，慢悠悠地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瞥见了凌子清下楼的身影。
    “难道子清饿了？”纪夏阳一下子脑补了他们同吃夜宵的和谐画面。
    有夜宵，有子清。
    还玩什么游戏？冲鸭！
    纪夏阳照照镜子，确认自己样子还行就跟着下了楼。
    凌子清在厨房里站着。软绒的米色毛衣被灯光照得惨白，微微低头，露出纤细的脖颈，抬手环住自己的胳膊填不满宽松的袖子更显瘦弱。
    纪夏阳一瞧就难受了。
    这衣服显得子清更瘦了，哪里萌啊。
    以前，他觉得凌子清好看，总忍不住多瞧一会儿。现在，这种好看多了一丝脆弱无助的味道，他依然挪不开眼，却连心一块跟着疼了。
    凌子清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望了过来。
    “是我。”纪夏阳怕吓着凌子清，放轻声音说，“夏阳。”
    凌子清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你也没睡啊。”
    “你口渴了吗？”
    “嗯，想喝热水。”
    “哦哦，杯子在这里。”
    纪夏阳记得妈妈之前拿牛奶杯的地方，从那拿了一个玻璃杯给凌子清。
    凌子清接过，打了一杯温水就双手捧着喝。
    眼眸低垂，小口喝着，乖得很。
    纪夏阳直勾勾瞧了一会儿，忽而开窍，“要不要喝牛奶啊？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凌子清看看他，想的是另一方面，“你想喝？我可以帮你加热。”
    怎么又成了照顾他了？
    纪夏阳纳了闷了，解释：“我不想喝，只是看你不大舒服，想帮帮忙。”
    凌子清又扬起那个疲惫无力的苍白笑容，“谢谢。”
    纪夏阳愈发不放心，“你怎么了？胃又疼了吗？”
    “没有。突然醒了而已。”
    “做噩梦了吗”
    “算是吧。”
    “不怕不怕，都是假的。”
    纪夏阳走上去，揽住凌子清拍拍背安抚着。
    凌子清抖了一下但没有挣扎，握紧水杯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朋友间不用这么客气！”
    “朋友？”
    凌子清嘀咕了一句，上扬的小尾音透着疑惑。
    纪夏阳倒是没注意到，傻笑，“是啊，我们是朋友吧？”
    “嗯。”凌子清应着，放松指头没有用力握水杯了。
    “你做了什么噩梦？”
    “等不到车。”
    “啊？上班的时候吗？”
    “小时候。”
    凌子清回答的声音小小的。
    纪夏阳低下头努力去听，听到小时候就觉得自己明白了，“是不是怕上学迟到啊？我也做过这种噩梦。我明明没有起来，梦里却照常刷牙洗脸，穿衣服出门，然后……”
    他叨逼叨，想让凌子清的注意力从噩梦转到现实来。
    凌子清只是低着头看手里喝空的水杯，没有说话。
    这是困了吗？纪夏阳停下来，收回搂肩的手小心问：“你想回去睡了吗？”
    凌子清抬眼瞧他，到旁边再接了一杯水。
    “不，再聊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攻不止会卖萌哈哈哈
    第24章 朋友
    凌子清做了一个不算噩梦的噩梦。
    那个梦是小时候的事情重演。妈妈收拾好老家的东西,  带着他到路边等待往县里面开的大巴车。
    他们从家门走出来的那一刻，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爷爷嚷着“留下清清”，推一把旁边的爸爸。爸爸狠狠吸口烟,  大声说“你以后还会有孙子的”,  邻居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对妈妈指指点点。
    妈妈一手提着行李袋，一手摸着他的头,  摸头的手稍稍帮忙捂着耳朵，不希望他听见闲言碎语。
    凌子清还是听到了。
    “天天看书考试，不带孩子不做饭。老公当然找别人啊。”
    “两口子的事闹上法院,  真恶毒。”
    “我看她是城里有人了吧？”
    凌子清那时听不大明白，无措地看向妈妈,  “他们在说什么？”
    妈妈挤出个笑,  蹲下来帮他拉一拉外套，“不关我们的事。”
    凌子清似懂非懂点点头，“我们要去哪里？”
    “去妈妈的宿舍。以后,  你天天都能看到妈妈了。”
    “爸爸呢？”
    “爸爸和妈妈分开了。”
    “为什么？”
    妈妈被问住了,  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答案。
    这时,  婶婶追出来了，拉着妈妈一顿劝，“嫂子，你一个人怎么带孩子啊？把子清留下吧。”
    “不行。法院判决已经下来了,  儿子归我,  你们不要说了。”
    “法院哪知道女人带孩子多难啊。”
    “我有稳定工作,  带得了。”
    “得了吧，你一个月才多少钱啊？你上班的时候，孩子怎么办？要不……你再跟大哥谈谈？他也是不小心才犯的错,  心里还是有你们的啊。”
    妈妈瞪去一眼，护好了凌子清，“别说了，没得谈！你们家不就是想要孩子吗，让那个女人生去！”
    婶婶看看凌子清，蹲下来说，“子清，你舍得爸爸吗？爸爸经常给你买糖，买新玩具……”
    妈妈冷笑，说话的语气愈发尖锐，“他买这些就是让子清出去玩，然后……你再说，我就这件丑事宣扬出去，让你们家在这个村待不了！”
    婶婶没了招，抖动的手指着妈妈半天才恶狠狠骂一句，“恶毒！我看你就是在城里……”
    后面的字，凌子清因为被妈妈捂住了耳朵没有听清。他还小，不明白大人们说的意思，但知道周围的目光很可怕，在路边吹风等车的滋味不好受。
    天正好下了雨，去县城的车子减少了班次，来的都是满当没座的。凌子清和妈妈好久都没能上车，只能在路边看着一辆辆车子呼啸而过。
    凌子清做的噩梦，就是一直等不到车子的焦虑时候。最后，他看到一辆大巴车快速驶来，眼睛被明亮的远光灯刺得睁不开，抬手想挡挡，却发现车子是直直撞来的——
    砰！
    凌子清惊醒，看到陌生的天花板还有点懵。
    这是哪里？他上车了吗？
    凌子清缓缓神，翻身看到床头柜的手机才回归现实。他不再是懵懂的小孩子，他因为胃痛耽搁了回家的时机，在老板家里借宿一晚。
    至于爸爸出轨，反而说是考进市里单位的妈妈不操持家务的错，妈妈怒而离婚带他离开的往事，发生在遥远的二十多年前。
    凌子清坐起来揉揉眉心，感觉喉咙发哑干渴得很。
    他下楼找水喝，遇到了纪夏阳。
    纪夏阳话痨发作，说着跟他完全不同的噩梦往事，什么上学迟到，什么被怪兽追着打，连做噩梦都是吵翻天的闹腾风格。
    凌子清却不反感。他现在很需要一个告诉他“现在是二十年后”的强力提醒，纪夏阳嗓门敞亮，语气活泼，与他灰暗阴郁的过去完全不同，正能起这样的作用。
    他再倒了一杯水，跟着纪夏阳去了餐厅。
    然后继续听瞎叨叨。
    纪夏阳说着说着也口渴了，盯着他手里的杯子，“你还喝吗？”
    “我帮你倒一杯吧。”凌子清要起身去厨房。
    纪夏阳却按住了他，“不了，我去吧。你要点什么吗？”
    “不用。”
    “嗯嗯，我很快回来。”
    纪夏阳刷地起来，又刷地跑出去。
    没一会儿，带着俩冰棍回来了。
    “吃不？”纪夏阳递给他一根，“你们那里没有这个吧？”
    凌子清接过来，看看上面的包装，“确实没有。”
    “嘿嘿，算是这里的特产吧！我从小吃到大。”
    “我胃不好，还是不吃了。”
    “哦！”  纪夏阳拍拍自己的脑门，“我怎么又忘了。”
    凌子清笑了，“你也别吃了。晚上吃这个不好。”
    纪夏阳马上放下了手里的冰棍，“好，不吃了。可我还是口渴……”
    那双眼睛，又瞄上他的杯子了。
    凌子清知道纪夏阳是懒得再跑厨房一趟的，想想自己也不喝了就给出去，“我用这边喝，你可以……”
    “没事，我不介意！”纪夏阳拿起来就喝，“嗯，水挺甜的。”
    凌子清看看纪夏阳的亢奋样子，猜测，“你刚才还没睡吧？”
    “在玩游戏呢。幽灵3，你玩过吗？”
    “没有。”
    “要不要试试？”
    “太晚了，下次吧。”
    纪夏阳不勉强，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完了，“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得看纪董怎么说。”
    “嗐，你以为我爸留你真是为了工作啊？他就是说个借口。”
    凌子清皱皱眉，“不是。我这周确实没有给纪董汇报工作。”
    纪夏阳拼命摇头，“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我爸明天陪我妈种花。种花特别费劲，肯定是从早到晚……你想工作，我爸还没空陪你呢。”
    凌子清想想也是，“纪董周六一般不工作。”
    “那你要回家休息吗？”
    “走得早的话，可能会去朋友的咖啡店。”
    凌子清想了一下回家的路线，发现自己会经过江宜大道。那条路上有他朋友开的咖啡店，上周开张，发过两次希望他捧场的邀请。
    他这段日子老加班，没法去，发过一个开业红包表心意。但朋友不缺那点钱，重要的是捧场的情义，他明天有空，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纪夏阳一听来劲了，挪挪椅子前倾身子往他跟前凑，“带上我呗。”
    凌子清觉得帮朋友带个客人也不错，“嗯，你还有朋友想去吗？可以一起。”
    “呃……我先踩点，看好了再叫他们去！”
    “好吧。”
    凌子清就是顺口一问，没有那么强烈的拉客人念头。他看纪夏阳看起来不愿意找其他朋友，也不会勉强的。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嗯。”
    “等等，我放个杯子。”
    “好。”
    凌子清在原地等，过一会儿等来的是拿着保温壶的纪夏阳。
    纪夏阳拿起来，骄傲地拍拍壶身，“带这个上去，你再想喝热水就不用下楼啦。”
    凌子清懵了懵才主动要接，“谢谢。”
    “挺重的，我帮你拿上楼。”
    “我拿得动。”
    “我更拿得动！要比比吗？”
    胜负欲爆棚的纪夏阳举起胳膊，真的要比一比肌肉了。
    “不，你拿吧。”凌子清深知自个儿常坐办公室，健身卡全是办来看的体格是比不得的，迅速放弃。
    纪夏阳满意，放下胳膊时顺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凌子清惊了一惊，但不介意。
    他也摸过纪夏阳的脑袋，扯平了。
    回到房门前，纪夏阳才把保暖壶给到他的手上，“等等，先别关门啊。”
    凌子清不明所以，抱好保温杯看纪夏阳又像一阵风似的溜到自个儿房间去了。
    没多久，纪夏阳出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等人高的超人模型，“带上这个！辟邪，不会做噩梦！”
    凌子清：“……”
    他怎么觉得，看到这玩意放在房间角落里才会做噩梦
    走廊光线暗，纪夏阳又忙着搬超人，没留意他的表情哼哧哼哧直接抬到他那间房了。瞧来瞧去，挑了床和窗口中间的角落，挪走落地灯放好了。
    纪夏阳拍拍手得意说：“你不用怕等不到车了，超人会带你飞的！”
    凌子清颇为无奈，可对上纪夏阳那张灿烂的笑脸又弯了嘴角，“谢谢啊。”
    “客气啥。你早点睡，晚安哦。”
    “晚安。”
    凌子清送走纪夏阳，关上房门打量起那一个超人模型。
    模型看着依然锃亮崭新，可是腰间有个用水彩笔写上的突兀签名。
    【纪夏阳的！！！】
    写法稚嫩，看起来圆滚滚的，“夏”字还少了一横。
    凌子清忍不住笑了，猜想夏阳是几岁拿到这个模型的，好奇那时的纪小朋友为什么要在模型上面签自己的大名。
    他看了一会儿就去睡觉，闭上眼睛又忍不住害怕。
    再做噩梦怎么办？
    他讨厌儿时被人摆布的感觉。
    凌子清再度睁眼，翻个身恰好看到超人模型，想起纪夏阳说的那句傻里傻气的话——“超人会带你飞的！”
    他不知道这个超人有什么样的超能力，却记得纪夏阳在楼下陪他聊天的真挚样子。
    凌子清叹口气，倒是开始想明天怎么跟朋友介绍纪夏阳了。
    说老板，还是……称作朋友？
    他思考着，自然而然睡着了。
    一夜无梦。
    *
    纪夏阳大多数时候不靠谱，对于自家爸妈的认识倒是相当正确。
    纪老爷子一大早就跟夫人去花园种花，不想谈工作，也不关心纪夏阳为什么也早起跟在凌子清身后跑。
    纪夫人看到他们起来了，只是说声“早餐在餐厅，阿姨帮他们热一下”，就继续捣鼓手头的花盆了。
    凌子清问候一声早，就跟着阿姨走向了餐厅。
    纪夏阳倒是跑过去，帮纪夫人捋了一下垂下的刘海，“嗯，更漂亮了！”
    纪夫人轻笑，“这么乖，有什么坏主意啊？”
    “没，就是要出门，不能陪你们吃饭了。”
    “去哪里？”
    “跟子清去咖啡馆。”
    “好吧，吃早餐再去。”
    纪夫人脾气好，温柔劝说纪夏阳去吃早餐。
    纪老爷子听说儿子要出门，瞥来一眼，听说是跟凌子清出去，又低下头，琢磨手下的种子怎么栽种。
    他们吃完早餐就离开了纪家大宅，司机还是老张。老张看他们俩一起行动，习惯性地问了句，“去公司吗？”
    纪夏阳急了，扑到驾驶座靠背朗声说，“不！我们不是上班，是一起出去玩！”
    凌子清疑惑一瞬，便以为纪夏阳这么激动是因为反感上班。
    老张在纪家干了很多年，也深谙哄孩子之道，“这样啊。要去哪里玩啊？”
    纪夏阳转过头，眼巴巴地瞧着凌子清。
    凌子清代答，“江宜大道55号，我把地址发给您了。”
    老张说句好咧，车子总算顺利出发。
    纪夏阳的兴奋劲还没散去，一直问凌子清。
    “多久能到？”
    “一小时。你可以睡会儿。”
    “我们要不要买什么礼物？”
    “等下买花。”
    “老板是男是女啊？”
    “一对夫妻。”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大学同学。”
    凌子清一一答了纪夏阳的问题，不觉烦。
    纪夏阳倒是突然拿出了一个保温杯，“你嗓子有点哑哎。喝点大麦茶，养胃的。”
    凌子清讶然，“你什么时候带上车的？”
    “一直拿在手上。”纪夏阳撇嘴，“你都不看我。”
    凌子清确实没怎么看纪夏阳，尴尬了：没办法，纪家大宅有大老板和老板娘，有个帮这帮那的家政阿姨，他要看眼色要道谢，一时顾不上纪夏阳。
    纪夏阳倒是不在意，又拿出一个抱枕，“你冷不？这个打开就是小被子哦。”
    凌子清彻底懵了。
    纪夏阳到底带了多少东西上车？
    纪夏阳看他懵着，帮忙打开了小被子，“还有好久，睡一下吧。”
    说着，还拍拍他的手哄睡。
    凌子清一开始觉得怪，想想昨晚听的那句“朋友”又觉得没什么了。他不喜欢跟老板当朋友，但是……
    凌子清看看纪夏阳那个真挚脸，总觉得这是不一样的。
    朋友嘛，随意些。
    凌子清配合往后靠，闭上眼睛。但他完全没有睡意，发现手背的轻拍消失了就转头一看。
    好家伙，纪夏阳把自己哄睡着了。
    车子快到地方，纪夏阳才醒过来。凌子清也用手机订好了礼品，算算时间是正好的。
    现实如他想的那样顺利。他们在咖啡馆门前下车，遇上了外送小哥，拿到两束鲜花和放着工艺品摆件的礼盒。
    纪夏阳讶然，“哇！你也帮我买了一份啊。我还想在咖啡馆大吃一顿当礼物呢。”
    凌子清顺口吐槽，“你肯定会大吃一顿，不能算礼物。”
    纪夏阳不介意，还嘿嘿笑，“是哦，我吃得多。”
    凌子清也弯起嘴角，“走吧。”
    他们进了咖啡馆，听到清脆的风铃声和两句重叠在一起的欢迎光临。
    “啊，子清！”老板从吧台后走出来，“终于把你盼来了。”
    凌子清笑了笑，“不好意思，开业那天没来捧场。这位是……”
    他想介绍纪夏阳，不曾想纪夏阳先一步迎上去了。
    “我叫纪夏阳，是子清的好朋友哦。”
    说到“好朋友”就用了重音，还昂首挺胸似乎颇为自豪。
    老板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稚气的介绍，愣住，“你、你好。”
    凌子清暗暗叹气。
    是好朋友，还是小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就是子清的小朋友啦
    第25章 老公
    咖啡馆老板叫徐彦庆愣是愣住了,  对纪夏阳倒是很有好感。
    徐彦庆以前在一家大公司任职，见多了里外不一、凡事都端着点的人，看到不同风格的纪夏阳第一反应是惊讶,  第二反应就是开心了。
    “你好啊。”徐彦庆同样回以热情,  “我叫徐彦庆，也是子清的好朋友！”
    两个人握了手，晃啊晃没个完。
    凌子清看得无语。
    怎么徐彦庆也被纪夏阳带跑偏了呢？
    纪夏阳把花束和礼物送出去,  望一眼咖啡馆就惊呼出声，“哇，这里好漂亮啊！”
    徐彦庆喜欢这样爽朗的夸赞,  也不玩谦虚那套，“那是！我和老婆一起设计的。我们是半路出家的外行人,  看了很多资料才琢磨出来。”
    纪夏阳不吝夸奖,  “厉害了。我看再多的资料也想不出来。”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往里走，挑了窗边的位置坐下。
    凌子清注意到店里面只有徐彦庆和另一个服务员，问了句,  “你家那位呢？”
    “她等会就来。”徐彦庆笑说,  “说是昨晚没睡好,  今天多赖一下。我只能自己过来，原来以为吃大亏，看到你们来才觉得赚了。”
    凌子清拿过菜单，“我们会让你真的大赚一笔的。”
    纪夏阳也说,  “对！我吃得可多了！”
    徐彦庆又被逗笑了,  “那我先谢谢了啊。要喝点什么？”
    凌子清下意识说,  “咖啡……”
    “不行！”纪夏阳着急打断，“咖啡对胃不好。你忘了你昨晚胃多疼了啊？”
    徐彦庆诧异，“胃病又犯了？我家里炖着鸡汤,  你喝一点？”
    “不用，我不想喝鸡汤。”
    “那也别喝咖啡，我给你拿杯牛奶。”
    “行，就牛奶吧。”
    “要不要吃点别的？”
    他们一来一去地对话，纪夏阳的脑袋就跟着转来转去。
    凌子清怕纪夏阳觉得被冷落了，随便点了个饼干就说，“夏阳，你想吃什么？”
    他不想暴露纪夏阳的老板身份，直接叫了名字。
    反正纪夏阳说过可以叫的。
    纪夏阳被他叫得一愣，翻页翻得激动差点让菜单飞出去，“哦！先来个欢享套餐吧。”
    “好。你们先坐。”徐彦庆转身回了吧台。
    凌子清喝了一口热水，也打算休息。
    纪夏阳不愿意安静待着，“子清，你好像跟老板很熟啊。”
    “嗯。高中同学。”
    “分你烤豆腐那个吗？”
    “不是。”
    “你们一起来上大学吗？”
    凌子清发现聊天止不住，瞧去一眼。
    纪夏阳往前倾身，双手乖巧放在桌上，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看起来挺期待的。
    凌子清不明白纪夏阳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但也放下手机回答了，“算是吧。我们不是同一个大学的，第一年一起坐火车过来，后来假期对不上就各走各的。”
    “你们经常联系吗？”
    “他老婆是我同班同学，所以容易碰见。”
    纪夏阳恍然大悟，“你是他们的媒人啊。”
    徐彦庆正好端来牛奶，听到这话就笑了，“不是，他沉迷学习，哪有空帮我介绍对象。我追老婆全靠自己。”
    凌子清无奈，“你要是跟我说，我也会帮你的。”
    “帮我？我不说，你都不知道我老婆叫什么名字。”
    “知道，只是跟脸对不上号。”
    徐彦庆给了一个嫌弃表情，“难怪你是单身狗。”
    凌子清无话可说，喝一口牛奶冷静下。
    纪夏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的光彩越来越盛，“子清上大学时没谈恋爱吗？”
    “没。他很忙的。”
    “忙什么呢？”
    徐彦庆摆餐具的手顿了一下，才说，“学习啊。他们专业课多。”
    纪夏阳点点头，信了。
    凌子清在旁听着，庆幸徐彦庆没说真话。
    他上大学时，还忙着兼职。找家教资源，找学校里勤工俭学的机会，想办法减轻妈妈的压力。
    妈妈在单位工作，有编制，工资稳定但只能维持温饱的水平，算上买房子、交补习费和其他开销就是捉襟见肘的窘迫。直到高中，家里还在偿还买房子的欠款，他要学习无法帮忙，上了大学有了点自由时间就想办法了。
    徐彦庆以前是他的同桌，对他家有所了解。暗地里会帮着点，不让他在破宿舍的澡堂排队浪费时间，带去家里洗澡，顺便在徐妈妈的热情招呼下吃个饭，省点饭钱，明面上避免谈及家境问题，给他留面子。
    凌子清也记着恩情，工作后有条件了尽量给徐彦庆帮忙：在结婚时随了大礼，新房家电都是以纪安集团的内部价格购置的，找关系帮着谈下这个好铺面等等。
    凌子清没觉得还清了，听到徐彦庆这么说给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徐彦庆点头致意，继续去后厨忙了。
    一旁的纪夏阳插不上话，又开始转脖子看来看去，失落：不用问，也知道凌子清和徐彦庆的关系很好。他也想熟悉到跟凌子清用眼神交流。
    熟悉的前提，是多接触多了解。
    纪夏阳闷闷地用叉子戳眼前的松饼，思考什么话题能让凌子清感兴趣。
    大门那边又传来了开启的清脆风铃声。
    几个人走进来，提了很多东西。
    里面最为显眼的是走在中间的女人，化了精致的妆容，脱掉大衣后露出的是一条漂亮的礼服裙，抬手就从身边人那儿拿了个镜子照着。
    这个女人照镜子的时候，另一个更年轻的、打扮休闲的女孩子就帮忙整理发型和裙子的褶皱。
    纪夏阳觉得穿裙子的女人有点眼熟，嘀咕：“在哪里见过呢？”
    凌子清以为他要说话，靠近，“你说什么？”
    纪夏阳比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吧台示意凌子清看过去。
    凌子清转头，正好瞧见领头的男人在跟徐彦庆说话。
    “你好，我们是正视频的，想在您的咖啡馆直播。”
    “是昨天打电话的那位吗？”
    “对。这是我的名片。”
    “坐下聊吧。这边请。”
    徐彦庆叫服务员看店，请那几个人去了包厢。
    纪夏阳也由着“正视频”几个字想起了女人的身份，“哦，我在颁奖晚宴看见过她。”
    凌子清还是有点搞不清，“颁奖？她是谁？”
    “小网红，做美食测评的。”
    “粉丝多吗？”
    纪夏阳记不起具体的数字，只说，“比我少。”
    凌子清若有所思，“她的测评公正吗？”
    纪夏阳耸耸肩，“应该还行。我看过很多人推荐她。”
    凌子清松口气，“她叫什么名字？我查查。”
    纪夏阳翻起微博，“她以前因为什么事上过热搜……哦，找到了，但是不想发给你。”
    “为什么？”
    “她是因为走光才上热搜的。”
    凌子清眉头一皱，“那条热搜还在？”
    纪夏阳也啧了一声，“是啊，有的无良营销号还在传。为了流量居然干这种事，哼，我全部举报掉。”
    凌子清也看不惯这样的无良行径，“我帮你。怎么举报？”
    他起身坐到纪夏阳旁边，正好看到指头飞快操作的神奇画面。
    纪夏阳的举报相当有效率。
    找到目标，长按举报，选好不合规的类型，换个号继续。
    凌子清看懵了，“你怎么这么多个微博号？”
    “我以前跟别人对骂，就买了一些。”
    “为什么要买？”
    “造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
    凌子清仔细看看，发现纪夏阳的每个号都有会员。他再看看自己的微博，里头没有几条动态，因为不常用就没有买会员，瞧着比水军还像水军。
    他还是不凑这热闹，让专业的人来吧。
    “好了，看到的都举报了。”纪夏阳忙完了，叉了一块松饼举到嘴边大口吃。
    凌子清瞧见纪夏阳嘴边沾上了巧克力酱，递上一张纸巾，“擦擦吧。”
    纪夏阳拿了，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
    这下子，巧克力酱被抹开了。
    凌子清方才帮不上忙，现在有一种赶紧补过的迷之心态。他没多想，拿起另一张餐巾，轻轻擦掉纪夏阳脸颊上的巧克力酱。
    纪夏阳被他擦得一懵，回过神来又乖乖侧脸凑近了，“谢谢子清~”
    凌子清有了力求完美的强迫症，仔细帮纪夏阳擦着。
    这时，包厢里面谈话的人们出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主播，看到这一幕不由顿住了脚步。
    明亮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沐在凌子清和纪夏阳的身上，柔和朦胧，只能让人看清紧挨着的叠影。两人面对面，一人昂头挨近，一人抬手小心翼翼游过每一寸，细致得是不舍的轻抚。
    主播看呆了，后面的人因为前头的突然停顿来了急刹车，郁闷地抬头看是怎么回事。
    凌子清听到声响，转头对上许多张震惊脸。
    这是什么尴尬社死现场。
    凌子清慌乱收手，甩开手里的纸张往旁边挪一挪。
    “擦好了？”纪夏阳疑惑，望过去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哎？”
    主播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发现纪夏阳很是眼熟，“你是……有钞能力的天选之子！”
    纪夏阳惊讶，“啊，你认得我！你是我的粉丝吗！”
    凌子清：“……”
    他错了，这才是尴尬的社死现场。
    纪夏阳不觉得尴尬，给主播挥手的功夫还自豪跟他解释，“那是我在视频平台的名字。”
    凌子清嘴角一抽，“听得出来。”
    纪夏阳拿起手机确认自己的脸干净了，起身要迎上去，“嘿嘿，我去跟粉丝打个招呼。”
    凌子清默默起身让路，同时确认一下老同学徐彦庆是个什么表情。
    徐彦庆在纪夏阳和主播之间看来看去，瞥向凌子清的眼神相当平静，似乎不怎么在意为什么自己曾经高冷的老同学会给别人亲密擦脸。
    凌子清松口气坐回位置上喝牛奶，一边喝一边看纪夏阳会粉丝。
    主播正跟纪夏阳自我介绍，“我是琪喵喵，叫我小琪就好了。你也在这里直播吗？”
    “没有，我就是过来给朋友捧个场。”
    “这里是你朋友的店啊！”
    “是啊，一会儿我请客。”
    “太谢谢你了！”
    小琪声线甜美，纪夏阳平常喜欢抬高语调说话，不自觉拖长尾音装萌。俩人凑一块聊天，画风相当和谐，像是失散多年的一家人似的。
    凌子清听着，觉得嘴巴被牛奶齁着了。
    真是腻得慌。
    小琪还没忘了自己是来工作的，“我要做直播测评，不知道先吃什么好。你有推荐吗？”
    事关别人的生意，纪夏阳不敢乱答，“你问老板吧。总要给人家说词的机会嘛。”
    “是哦。你要不要一起直播啊？”
    “不了，我吃饭呢。”
    “你最近怎么不开播了？”
    “工作忙。”
    小琪震惊了，上下打量一遍，“原来你是兼职主播啊！兼职都做得那么好！好多粉丝等着你回来，说一天不看就不舒服。”
    “我有这种真爱粉吗？”
    “有啊，我就是一个。”
    凌子清听到这声甜甜的撒娇，瞧去一眼，见到了纪夏阳的灿烂笑容。
    乐都乐饱了，恐怕已经忘记桌子上的菜了。
    纪夏阳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上目光，不知怎的把笑容收敛了一点，“嗯……谢谢啊，我们互关吧。”
    小琪开心点头，“嗯，我早就关注你了，回头给你发个私信。”
    纪夏阳已经冷静下来了，客气说：“好。你工作吧，我跟朋友吃饭。”
    小琪挥挥手说再见，回头找老板询问吃什么好。
    纪夏阳立刻跑回来了。
    只有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还要跑，跑到了，就把双手放在桌前乖乖坐好。
    “我回来了。”纪夏阳乖巧说，“对不起，聊得有点多，忽略你了。”
    凌子清懵了一下，“不用道歉。你来这里捧场已经很好了。”
    纪夏阳眨眼，“你真没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那就好。”
    凌子清看到纪夏阳松口气，思考自己刚才盯人的表情是否不大友好。
    他想不起来，但觉得应该弥补一下就主动找话题，“你的粉丝很多吗？”
    纪夏阳一听就来了劲了，“多！给你看看。”
    纪夏阳捣鼓手机，顺势坐到了凌子清那一边的沙发上。
    凌子清觉得看看也无不可，瞧一眼过去。
    纪夏阳登录直播后台，给他看粉丝数，“几百万，还可以吧……我不经常上这个平台，偶尔直播一下而已。”
    凌子清注意到评论的数字还在增加，“这么早就有人评论了。”
    “是吗？”纪夏阳许久登录过了，顺手打开，“我看看……”
    界面一刷新，跳出了许多热情的留言。
    【老公，今天直播吗？】
    【好想老公呜呜呜。】
    【不好意思，我看他太累了，劝他休息好了再直播。不说了，我去给他暖被窝。】
    纪夏阳懵了几秒，迅速翻转手机盖住了，“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乱叫的！”
    凌子清也有点懵，纠结片刻回了一句保险的夸奖。
    “你的真爱粉确实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纪夏阳：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第26章 骂人
    纪夏阳本来想给凌子清显摆一下,  自己随便玩玩也有几百万的粉丝。
    没想到，他被那些叫老公的粉丝来了一下重击。
    纪夏阳当时就急了，解释,  “我只是正常直播,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叫。”
    凌子清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原来如此。”
    “嗯！我让他们不要叫了。”
    “没必要吧。”
    “啊？”
    “这是他们喜欢你的表现。”
    纪夏阳皱皱眉头，“我不需要这样的喜欢,  哼！”
    凌子清也不跟他争执，点点头，“好。”
    纪夏阳说干就干,  在个人介绍添了句声明：不要叫我老公。
    他添完了，把手机凑到凌子清眼前,  “我写好了,  他们以后不会叫了。”
    凌子清瞧了一眼，点个头表示听到就继续看自己的手机。
    “你看什么呢？”纪夏阳博不到关注，委屈巴巴问一句。
    “有很多主播在带货。”
    “哦……要不我也来带带货？”
    纪夏阳心思一转,  想到了博取凌子清关注的办法。
    凌子清终于不盯着手机了,  定定看他,  “你是认真的？”
    纪夏阳越想越觉得好，“是啊！我不收钱，还能给公司省一笔推广费呢。”
    凌子清思索片刻，说了句,  “公司客户和你的直播受众不大重合。”
    纪夏阳想了一下,  发现确实如此。
    他的直播都是今天买东西,  明天去吃饭的高消费，有点炫富的意思。粉丝们关注是看个热闹，真见着带货广告,  第一反应是我应该买不起，第二反应是：等等，我买得起，这个主播怎么变了？
    掉粉倒是其次，浪费时间卖不了货才是真的扎心。
    纪夏阳愁了两秒，忽而发现一个盲点，“子清，你看过我的直播吗！”
    “看过微博的回放。”
    “哇，你关注我微博了！”
    “嗯，看你有没有出去嗨，会不会耽误第二天上班。”
    “……”
    纪夏阳也知道自己以前不靠谱，小心解释，“我改了，我现在都是按时上班。”
    凌子清又是平静点点头，“我知道。我说的是以前。”
    “现在不看了吗？”
    “……现在看。”
    凌子清终于不只是点点头了，配合地切去微博瞧一眼。
    纪夏阳殷切说，“你的号是哪个？我们互关啊。”
    “没必要。我不怎么玩。”
    “好吧……”
    “直播的事情算了吧，带货很累的。”
    “可我想帮忙啊。”
    纪夏阳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努力想办法。
    他对直播还是有点了解的。
    他说是直播玩玩，看到粉丝量上不去依然会着急。他买过粉丝，还有会吹捧的水军，爽了一段时间发现索然无味，开始思索想怎么捞真粉。
    纪夏阳把这个当成了游戏，第一个关卡是假粉的虚假繁荣，充钱就能过，第二个关卡是吸引到真正的粉丝，得动动脑子。
    他找了专业人士询问，因为不走签公司的路线少了许多选择。他也不着急，听听别人的经验和建议，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倒也积累了不少真粉丝。
    纪夏阳方才说带货是一时冲动，真想帮忙就开始琢磨了，“如果我不靠优惠带货呢？
    凌子清思索片刻就明白了，“你想用粉丝效应推广高端产品。”
    “嗯！粉丝会想要我的同款。”
    “这倒是可行。”
    纪夏阳得了肯定就亢奋，“是吧！我也觉得不错！第一步该做什么……哦，打电话问老俞行不行。”
    他这段时间正常工作，跟总经理俞文霖打交道的次数急速增长。一开始，他就是按着凌子清的提示报告工作，是个无情的复读机，后来自己理解工作了，不单单是报告，会跟俞文霖商量些事情。
    俞文霖也放下曾经的偏见，喊他一块去应酬，某次喝高了拉着他喊“小纪”。他正好也不喜欢“俞总”、“纪总”那样的叫法，叫声老俞。
    这一喊，成了固定叫法。
    称呼随意，相处也就不会那么严肃了。纪夏阳和俞文霖偶尔闲聊，知道那位俞总此时应该在河边钓鱼闲得很，有了主意就想打个电话。
    凌子清拦住了他，“别急。细节还没想好。周一去公司再说。”
    纪夏阳的三分钟热度也散掉些了，“哦哦！那我这两天要不要做些准备？”
    “休息吧。”
    “好吧……你要不要吃松饼？”
    凌子清看了看他，轻声说，“不吃。你慢点，不要再把脸弄脏了。”
    纪夏阳撇嘴，戳了松饼拿起来，“从哪里下口啊……”
    凌子清伸手要拿，“我来吧。
    纪夏阳马上给出去了，“你要喂我吗？”
    “……”凌子清斜他一眼，“我帮你切小块。”
    纪夏阳有点失望，但是看到凌子清认真切松饼的样子又觉得喜悦去而复返了。
    凌子清用修长好看的手拿起刀叉，不紧不慢轻轻切着，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细致。
    都是为了他呀。
    纪夏阳觉得，松饼好像变得更好吃了。
    凌子清切好了就将碟子放到他的面前，拿起手机继续看。
    纪夏阳发现凌子清面色专注，不说话了，乖乖吃手头的松饼。
    他想给凌子清安静的空间，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那头的直播开始了，小琪开口就是一句敞亮的“宝贝们早安”，颇有穿透力的尖细声音在咖啡馆里回荡。
    凌子清瞧去一眼，唇角又不自觉抿了一下。
    那是不满的意思。
    纪夏阳观察那么久，已经能读懂凌子清面无表情下的小情绪了，提议，“要不我们去包厢坐着吧？”
    凌子清看了一眼满桌的食物，“不了，在这里就好。”
    纪夏阳知道是怕麻烦，加快吃东西的速度，想尽量清空桌子方便移动到别处。
    他把几块松饼叠着吃，一口气喝完饮料，拿起鸡翅直接塞到嘴巴里，却因为塞鸡翅的角度不大对，被骨头碰到喉咙激出了一阵不适。
    他又不敢直接对着凌子清咳嗽，硬生生憋住，转过身才闷闷咳了下。
    纪夏阳泪汪汪憋着气，盯着被泪水模糊到扭曲的地板独自难过。
    突然，背上有了轻轻的安抚，耳边响起一句温柔的询问，“没事吧？”
    “呜，难受。”纪夏阳一个人能撑着，听到关心就瞬间觉得委屈爆了。
    凌子清递来一张纸，“吐出来吧。”
    纪夏阳听话照办，再接过递来的水杯喝一口，“哈~舒服多了。”
    凌子清又递了一张纸给他擦嘴，“你想换桌子吗？”
    纪夏阳经历一番狼狈的作死，说实话，“我觉得你想换，所以……想吃掉东西，方便换桌。”
    凌子清愣了一下，便展颜轻笑，“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但我看得出来。”
    “怎么看出来的？”
    “嘴角，还有眼睛。”
    “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纪夏阳看到凌子清若有所思，有点慌了，“哎，你不要掩饰啊。我看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
    凌子清皱皱眉，“为什么要研究？”
    纪夏阳慌了一慌。
    糟了，这题怎么答。总不能直说我喜欢你吧。
    他不确定凌子清的性向，但很确定自己贸然表白不会有好结果。
    还好，凌子清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从自身找起原因：“你是不是很怕我？”
    纪夏阳呆了下，感觉解释，“没有！我就是……想学学你的气势。你也说过，不能大咧咧想什么说什么，要注意察言观色。”
    凌子清确实说过那样的话，接受了解释，“这样也挺好。”
    纪夏阳觉得过关就放松了，“那我们还换桌子不？”
    “不换了。其实也不算吵。”
    “是啊。”
    纪夏阳看去一眼，见到小琪正轻声细语跟观众解释菜里面有什么。之后，摄影师要用好几个角度去拍摄，小琪吃一口，细嚼慢咽品着味道。
    纪夏阳感慨，“这也太慢了。”
    凌子清冷不丁说了句，“慢点好，不会噎着。”
    纪夏阳郁闷了，辩解，“刚才是意外！我平常不会被噎到的！”
    “昨晚好像噎到了。”
    “那是肉切得太大块了！”
    “好吧。”
    “哼！”
    凌子清听了这声哼，轻笑，把果汁递过去。
    纪夏阳猛地捞到手里，咕咚咕咚喝着，还故意发出满足的长叹，“哈~”
    凌子清又被这个幼稚劲逗笑了，弯起唇角。
    不远处，咖啡馆老板徐彦庆无意间瞧了一眼，懵逼。
    那个温柔在笑的人，是成天板着脸、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凌子清吗？
    *
    凌子清和纪夏阳又在咖啡馆吃了一顿午饭，就各回各家。
    这个周末，凌子清用来调养身体，纪夏阳用来陪伴家人。他们只在周日晚联系了一下，说好提前去公司准备简单的直播推广方案。
    周一，他们按计划行事。主要的方案是推广部的人在做，凌子清帮忙买早餐和咖啡当犒劳加班的礼物，纪夏阳交代账号情况。
    纪夏阳单说不行，得打开后台查看，“粉丝数是487万，近日趋势上涨，互动值也挺高的，看看评论区……”
    评论区一打开，刷新出许多留言。
    【有空改介绍，没空直播？】
    【谁他妈稀罕叫你这个**老公。】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恶臭**赶紧去**死一死。】
    大多脏话被系统自动屏蔽了，但是扫一眼过去不是星号就是【死】【尸】【棺材】之类的字眼，还是不堪入目。
    他们在开小会，把纪夏阳的手机屏幕投在会议室的显示屏。大家看到这些呆住了，纪夏阳赶紧切回屏幕，退出投屏，凌子清将一个市场分析图补缺上去，免得黑屏尴尬。
    纪夏阳不是以前那个直来直去，遇事就慌的性子了，手在操作，脸上还挂着微笑，“唉，人红是非多。那也说明我的评论数很多。”
    其他人纷纷称是，给足面子。
    这段小插曲没有彻底打断他们准备方案的节奏。晨会就在九点半，时间不多，大家知道工作是最重要的第一位，又都是习惯有键盘侠存在的资深网友，该干嘛干嘛。
    凌子清也在镇定工作，但是脑海里总是想着纪夏阳方才的表现。
    纪夏阳表现得从容，挺好。
    但是……这个从容是怎么练出来的？是不是挨骂很多次了？
    纪夏阳直播一般都笑着，遇到不愉快也是卖个萌说好气啊，没真的动火没说过重话。那些人居然骂得出口，还骂得难听。
    凌子清知道键盘侠是不讲理的，但他就是不服，把这事记在心里了。
    晨会顺利进行，俞文霖接受方案还给足面子，请大家一块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凌子清对吃饭不感兴趣，坐下来就开始举报不堪入目的评论。
    评论已经被粉丝举报过一波了，干净不少。然而，里面有个不依不饶非要骂到纪夏阳亲自回复的绝世杠精，口吐芬芳，一人N个号大战群雄。
    凌子清看不惯，也上去对线。
    但他不怎么会骂人，从对方的脏话库里头学到了几个词又觉得挂在嘴边太难听了，最后还是用举报的老实办法。
    那个杠精被封一个就换一个，还学会了绕过违禁词的骂法。
    凌子清烦得很，跟官方客服直接反映，收集对方侮辱人的证据准备一会儿用法律解决。
    他正忙着，被纪夏阳抓个正着，“子清，你就吃这么点？先吃吧，不要玩手机了。”
    凌子清抬起头，因为看平路太久、动作过猛有点晕乎，“没事。”
    纪夏阳看看他的手机，懵了，压低声音问，“你在看直播啊？”
    凌子清也不隐瞒了，“我在骂杠精。”
    “……啊？”
    “有人在你的评论区捣乱。”
    “哎呀，没事，当是疯狗乱叫不听就好。”
    “不行。我得让他封号。”
    纪夏阳还想说两句，就看凌子清把头低下去了。
    凌子清沉迷骂仗，没有控制情绪的心思。眉头轻蹙，唇瓣紧抿，打字飞快的指头在屏幕上打出愤怒的节奏，发现手冷不够灵活给自己呼呼。
    纪夏阳看得挪不开眼。
    这样的凌子清超凶的，可是……凶得好可爱啊。
    第27章 成长
    整个午休,  凌子清都用来跟杠精斗智斗勇，最后还赢了。杠精发现他说的报警不是开玩笑的，当即慌了,  灰溜溜跑来跟道歉。
    凌子清把道歉拿给纪夏阳看,  “他终于知道错了。”
    纪夏阳笑了，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哇,  子清好厉害啊。”
    凌子清感觉不大对。
    这个语气怎么这么像是哄孩子？一般不是他来哄纪夏阳的吗？
    他皱皱眉头，品一下方才的事情回过味来了。
    他虽然用的是正当规矩的手段，本质还是炸了毛一般追着杠精咬,  跟以前的纪夏阳一样。纪夏阳倒是学了他，捏一把温柔的声儿给他顺毛了。
    凌子清感觉有点丢人。
    他一直叫纪夏阳不要意气用事,  自己却……
    “咳。”凌子清轻咳一下,  重新端起日常严肃脸，“有点浪费时间。”
    纪夏阳没顺着他的话说，递来一杯热茶,  “不,  你做得太好了,  是合法维护自身的权益。”
    这倒是真的。
    凌子清纯粹是觉得被哄丢脸才说句浪费，心里不后悔。他听纪夏阳一说，那股胜利的欢快劲儿又重新回来了，喝着不加糖的热茶也觉得甜丝丝。
    凌子清借着喝茶的动作,  在杯子后弯起唇角。
    双手捧杯,  偷偷笑。
    纪夏阳看在眼里,  没憋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子清你真的太可爱了。”
    可爱？凌子清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了,  瞪了眼纪夏阳。
    纪夏阳没留意他的怒视，自顾自笑得欢。笑着笑着觉得累了，往后一倒想要靠椅子歇歇，没对准落了空，“哎哟”一声要往后仰，不得不扒着座椅转起圈圈。
    凌子清这次是明目张胆地笑了，“没事吧？”
    “没事……不许笑。”
    “我没笑。”
    “你的眼睛在笑！”
    “好，不看你了。”
    凌子清别开眼，给纪夏阳一点面子。
    纪夏阳却不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又嚷嚷着，“不不不，还是看着我吧。我看着你，你也要看着我啊，这样才是礼貌友好和谐社会。”
    凌子清听了这话，转回来时是皱着眉头的，“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纪夏阳双手托腮，定定看他笑得一脸灿烂，“嘿嘿。”
    凌子清不想就这么跟纪夏阳干瞪眼，说起正事，“接下来你要准备直播，要不要减少巡店的安排？”
    “怎么减少？”
    “我去，过后给你报告。”
    “啊，我不要跟你分开！”
    “……”
    凌子清瞧着纪夏阳满脸的不情愿，看看纪夏阳一激动握过来的手，无奈，“暂时分开工作，不用演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纪夏阳还真的演上了，“呜呜呜，我就是不要嘛。你不在我没法工作的。”
    凌子清没把闹脾气的装哭当真，劝说：“不会，你进步了很多，不用我帮忙也能处理日常工作。”
    “哪有，我没你不行的。”
    “哪里不会？我教你。”
    凌子清完全不吃撒泼那一套，拿来上周的工作报告问纪夏阳。
    文件夹还没打开，纪夏阳就说：“哪里都不会。”
    凌子清看出来了，这位小少爷就是闹脾气呢。也难怪，纪夏阳遇到不懂的扭过头看看就能得到答案，特别犯懒的时候甚至可以让他代劳，习惯安逸了。
    可凌子清不能惯着纪夏阳。就像自行车有了助力轮，被稳当的感觉迷惑到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骑。想要答案的第一步，就是拆掉助力轮。
    他这个“助力轮”，很乐意被拆掉并滚得远远的。
    “这么久了，还是什么都不会吗？”凌子清顺着纪夏阳的话往下说，“那我真是严重失职，得请纪董另请高明了。”
    纪夏阳懵了，赶紧说，“我还是会一点的。”
    凌子清满意，“那就行了。明天我去巡店，你带着小郑组织直播项目会议。”
    纪夏阳不忙答应，提了个条件，“我听话，你就不能跟我爸说要走哦。”
    凌子清心想哪这么容易走啊。
    但他得唬一唬纪夏阳，板脸想了想才谨慎答：“看你表现。”
    “明白！”纪夏阳马上拿起刚才的会议文件，“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凌子清欣慰点头，“我回办公室了。要把小郑叫过来吗？”
    纪夏阳还挺上道，乖巧答，“我需要的时候会自己叫她的。”
    凌子清这才有点放心了，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名义上是分公司的副总助理，实际还是直接听纪老爷子的话。纪老爷子也没有叫他完全离开的意思，听说纪夏阳稍微靠谱没那么磨人了，就让他跟永泰集团的合作项目。
    这件事，他没有跟纪夏阳说。一是纪夏阳不关心，二是……
    凌子清想想纪夏阳说“不要分开”的委屈脸，头疼，揉眉心缓了缓才继续做手头的事情。
    不久后，纪夏阳叫小郑过去帮忙。小郑待了半小时，去宣传部那边找了人过来继续谈。这个小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小郑再出来是跟着宣传部的人走的，纪夏阳依然待在办公室里。
    不会是在玩吧？
    凌子清拿起一个可送可不送的文件，过去敲门。
    门扉后，传来纪夏阳做作的清嗓子声音，还有一个刻意压低的低沉调子，“请进。”
    凌子清进去，看到的是面无表情的纪夏阳。
    “这份文件需要你的签名。”
    “哦。”
    纪夏阳拿过文件看了一眼，喜上眉梢，“咦~这份文件不着急嘛。你想我啦？”
    不到一分钟，纪夏阳就把高冷霸总演砸了，眨巴眼卖起萌。
    凌子清也不隐瞒，“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在看悦斯门店的汇报啊。客户调研出来了，我看看配送可不可以改进。”
    “是吗？”
    凌子清走近了，发现纪夏阳真的在看汇报和调研资料。
    纪夏阳撇了撇嘴，“你不相信我啊？那过来帮忙啊。”
    “要我做什么？”
    “坐旁边，鼓励我。”
    “……”凌子清确定纪夏阳的进步还不够了，“不要玩了。好好工作。”
    纪夏阳哼哼两声，把签好名的文件递回来，“你也不要想办法来看我了。回去吧。”
    凌子清嘴角一抽。
    这怼人的功夫也是他教的？
    纪夏阳板脸几秒，又展开一个爽朗的笑，“看我不用想办法，直接过来就好啦。”
    凌子清瞧着粲然的笑颜，感觉纠结的小情绪全都融化在里头了。
    这绝对不是他教的，是纪夏阳本来就这么可爱啊。
    *
    凌子清在分公司和总部都有工作，又赶上了促销期只能各种忙碌奔波。
    他忙起来，没法顾着纪夏阳太多。纪夏阳也让他省心，自个儿处理大部分工作，实在拿不准的就暂且按下过后问他，没有以前说“不要分开”的黏乎劲了。
    有时候，纪夏阳问的问题不是关于工作的，“子清，在这俩餐厅里挑一个。”
    “餐厅？”凌子清疑惑，“为什么要挑这个。”
    “你就挑嘛。”
    “勋亚。你要做什么？”
    纪夏阳嘿嘿一笑，“不告诉你。到时候就知道啦。”
    凌子清赶着去总部，没多问，只疑惑了一会儿就忘到脑后了。
    第二次无关工作的询问，倒是他一眼就能看透的意思。
    “子清，我今天直播哦。你还要去总部吗？”
    “当然不去。”
    “真的？”
    “嗯，已经安排好了。”
    凌子清再忙也记得给直播这种大事腾出时间。纪老爷子那边也知晓，叫他跟在纪夏阳身边多顾着点。
    纪夏阳瞬间开心，嘴角要翘上天去了，“太好了！你帮我挑挑衣服。”
    直播地点是纪夏阳家，内容偏向日常。纪夏阳不走其他主播那种靠优惠卖货的路线，维持人设，在跟粉丝唠嗑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推广商品。
    要推广的商品有两款，一个料理机一个炒菜机。这两款销量趋势平稳，优点是质量过硬确实好用，一开始观望的人下手后就自愿向身边的人安利，缺点是可替代品太多了，成本高价格也高，无法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所以，纪夏阳要做顿饭让观众看看机子好用、明白什么叫贵但是值得。
    结果跟他们预想的一样。纪夏阳的真爱粉比例很高，他们发现是广告不会生气，还会着急说【别愣着，说广告词】，更有甚者搜了产品介绍帮忙贴在弹幕上。而这个机子确实好用，一些人对纪夏阳的喜欢没有到花钱支持的地步，看到机子好用又果断下了手。
    推广效果不至于到逆天的地步，但也让这两款机子的销量攀上了一个高峰。
    凌子清放下心，给纪老爷子那边报个喜。
    他打着字，突然听到音响和前方传出的双重呼唤，“子清，快过来呀。”
    凌子清抬眼，瞧见前方的纪夏阳捧着碗一脸乖巧。
    纪夏阳对上他的视线，唇角上扬，显摆似的举高了手里的碗，“这个肉丸好吃！你等等，我给你送过去。”
    “别。”凌子清发现纪夏阳要出镜头了，摆手阻止。
    纪夏阳发现他要过来，不动了，继续捧着碗作乖巧状。
    弹幕已经被萌翻了。
    【好可爱。】
    【崽崽做出好吃的就叫人尝，太乖了。】
    【谁那么幸福啊？】
    另一边，被诸多粉丝羡慕的凌子清走到了镜头边，伸手拿了碗，“谢谢。”
    观众所见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托住了纪夏阳给出的碗，所闻是一个温柔清润的声音道着谢。
    弹幕一下子炸了。
    【卧槽声音好好听。】
    【不用谢，命都给你！】
    【手好看！啊啊买碗送不送！】
    【买个碗肯定没得送。我买了料理机和炒菜机，能不能求小哥哥露个脸啊？】
    凌子清拿着丸子没空看弹幕，就是发现同事们看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纪夏阳倒是看到了疯狂的弹幕，扁扁嘴，“喂，看我还不够吗？我生气了哦。”
    凌子清瞥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弹幕在闹什么。他当然不会露脸，转身坐回原来的位置，吃着那碗丸子看看纪夏阳如何控住躁动的粉丝。
    纪夏阳还在凶，“喂喂，你们变心太快了吧！不行！主播就我一个！哼！”
    奶凶奶凶的，拼命卖萌把粉丝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凌子清淡定收回视线。
    丸子鲜而不腻，挺好吃。
    纪夏阳本人却是真的很生气。
    怎么总有人想跟他抢子清？
    纪夏阳越想越气，切食材的刀法愈加暴躁，还加了一个“凉拌粉丝”的菜。幸好，他的脸具有迷惑性，闷闷发火的样子叫人想捏脸，妈妈粉疯狂打赏刷屏，把那些想看凌子清的人压下去了。
    接下来，直播顺利进行到了零点大抢购，由纪夏阳和粉丝们再唠嗑两句、发点福利就结束了。
    纪夏阳揉一揉笑得发酸的脸颊，跑去看数据，“销售量多少？导出趋势图。对，商品分开，先看主打料理机。”
    凌子清也在旁边，瞧见纪夏阳这样就笑了：小少爷终于不是有机会就瘫倒休息，记得副总的责任，不用他提醒就过来查看了。
    正好，纪老爷子的询问信息来了：【怎么样了？】
    凌子清才想起信息没发完，走到无人的阳台打电话，“纪董，我现在给您报告。”
    纪老爷子不似他这么严肃，听完就笑了，“他终于像点样了！太不容易了。”
    “嗯，少爷做得很好。”
    “你也做得很好。辛苦了。”
    “应该的。”
    “你可以回来了。”
    凌子清愣住了，一时忘了礼貌用语直接问，“什么时候？”
    纪老爷子以为他是激动的，笑说：“越快越好？我知道，在分公司做个小小的副总助理太委屈你了，你肯定很想快点回来吧。”
    凌子清转过头，透过玻璃门看着纪夏阳。
    纪夏阳在给大家作总结，完全没有当初一问三不知的影子了。
    说起来，纪夏阳问他的问题越来越少，最后找他只是说一说直播时间。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纪夏阳已经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存在了。
    凌子清有点恍惚，再开口是轻轻的、几乎要被夜风盖过的无力声音：
    “嗯，我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皇大帝  5瓶；搞廷选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表白
    纪夏阳现在发言不犯怵了,  有个想法就能迅速琢磨出一个腹稿。他思路流畅，甚至还腾出了一点点空间去惦记在阳台外面打电话的凌子清。
    凌子清冷不冷啊？什么电话要打那么久？
    纪夏阳瞬间猜到是他爸打的电话。也只有他爸那个集团大boss能让凌子清如此重视，满脸严肃在外面吹冷风听电话。
    他考虑到爸爸的唠叨性子,  猜想凌子清还得打一会儿电话,  加快总结速度简单收尾，“明天早上放假，中午在勋亚酒店开庆功宴。”
    大家顿时有了精神。
    这种庆功宴好啊,  去了就能吃高级酒店的餐点，不用干活。
    纪夏阳听着大家的欢呼和笑声，也高兴,  “好了，大家回家休息吧。”
    他打发掉其他人,  就拿着外套准备去给凌子清送一送。
    凌子清却已经结束通话,  正开着阳台门。
    纪夏阳迎上去帮忙披外套，“外面很冷吧？我爸真是的，大半夜打电话……“
    凌子清没拒绝他的外套,  轻声问,  “刚才在欢呼什么？”
    “明天去勋亚酒店开庆功宴。”
    “你上次叫我挑餐厅,  是为了这个吗？”
    纪夏阳嘿嘿一笑，“对啊！我让小郑订了场子。场子够大，他们全带家属也装得下。老俞那边也说好了，他明早8点的飞机,  再怎么晚点也赶得上午饭。我们会把今晚的成绩做成庆祝牌,  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他说完,  就眼巴巴瞧着凌子清。
    夸我呀，我考虑多周到，不用你提醒就充分做好了庆功宴准备工作呢。
    凌子清确实露出了微笑,  却只是淡淡道：“那我就放心了。”
    纪夏阳没有得到夸奖，颇为失落。
    可他瞧一瞧垂眸抿唇，苍白指头揪着外套的凌子清，又让担忧在心里占了上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有事要说。“
    “好，我听着。”
    纪夏阳很是随意，应了一声就眨巴眼等着听。
    凌子清看了看周围没走干净的人，一时没开口。
    “哦！是秘密啊。”纪夏阳依然随意，侧身把耳朵靠过去，“我听着。”
    凌子清开口第一句，是一声叹息。
    纪夏阳总算发现不对劲了，疑惑望去，“咋了？我是不是犯错了？”
    “没有，”凌子清抿下唇，又试图开口，“我……”
    突然，另一边传来无助的呼喊，“纪总，总仓那边出问题了。”
    纪夏阳想让那边等等的，可凌子清已经收起了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严肃道，“先过去看看吧。”
    “嗯。”纪夏阳还记得把躺椅扛过来，“你坐，我来就好。”
    要是平常，凌子清会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说句“加油”。今天不大一样，凌子清依然是淡淡点头，拢一拢披在肩头的外套便垂眸盯自己紧揪的指头了。
    纪夏阳十分担心。
    这是多不舒服啊？等会儿得问个明白。
    总仓的问题不复杂，就是大促数据过多，导致系统出现bug让数字对不上。解决主要靠技术人员，纪夏阳过去就是了解情况再给个管理权限而已。
    纪夏阳很快解决，回过头却发现凌子清已经不见了。
    旁边的人看到他左顾右盼，问了句，“您在找凌助吗？”
    “是啊。他在哪里？”
    “他送小周他们回家了。”
    纪夏阳恍然大悟，“哦……这里是挺不方便的。你怎么回去？要不要送你。”
    现在是1点23分，公共交通全停，出租车和网约车也都不大好叫。来工作的人能开车就开车，但还是有装不下的情况。
    他也想像凌子清那样帮个忙，同事却不愿接受，“不用，我叫的车快到了。您直播几个小时太累了，休息吧。”
    纪夏阳也没坚持，回过头给凌子清发消息：【到家说一声哦。】
    他发完就先去洗漱了。刚才的直播看起来日常，可他要注意表情，要一直说话不让场子冷下来，要憋着“我想卖货”的心维持自己不缺钱只是随便恰饭的人设，累得要死。
    纪夏阳强撑着洗漱完，倒在床上想看一会儿手机却发现脑子乱糟糟全是浆糊。
    都是困给闹的。
    他明明看到了凌子清回复的“到家了”，想着说两句。脑子在想，身体已经疲惫到放空，渐渐被倦意吞噬还做起了已经回复信息的梦。
    第二天，纪夏阳醒来发现不对了，“啊啊啊怎么11点了！啊啊啊我根本没回信息。”
    他查看未读信息，看到了凌子清的【到家了】，还看到了总经理俞文霖发来的长达1分钟的语音。
    又有什么事？
    纪夏阳先给凌子清说声【早】，再点开俞文霖的语音信息。
    “小纪，还是把庆功宴和欢送会一起办吧。庆功宴不要局限于直播项目，连着大促的其他成绩一起，再列下悦斯门店的改进情况就联系上了。
    俞文霖声线低沉，又是在嘈杂的机场发语音的。
    纪夏阳听了就皱眉头，心里犯嘀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知道俞文霖应该下飞机了，直接打个电话过去。
    俞文霖也很快接了，“我刚坐上车。你们先吃。”
    “我也没去。”纪夏阳翻个白眼，“你说什么欢送会？联系什么？”
    “你想分开办吗？”
    “不是，我想问送谁。”
    “子清啊。”
    “……什么？”
    纪夏阳不敢相信，愣愣地反问。
    俞文霖沉默片刻才回答，“子清要回总部了。你不知道吗？纪董亲自跟我说了。”
    “……”
    “喂？听得到吗？”
    纪夏阳从震惊中回过神，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嘶——
    会疼，疼以后还会肿起来。
    可他现在不在乎这点疼，感觉“子清要走”的噩耗在耳边回荡，像是刀子一样刮得他生疼。
    子清要走了，他怎么办啊？
    *
    凌子清原想跟纪夏阳说一说要走的事，却因为各种因素耽搁了。
    在纪夏阳家的时候，人多，不方便说；在发信息的时候，心思多，觉得看不出情绪的冰冷文字会让纪夏阳不好受，放弃发语音，精神恍惚喉咙发哑，觉得发语音和打电话都不大行。
    凌子清也不想大半夜说这事，忍下，洗洗睡。
    然后他遇上了久违的失眠。
    凌子清4点多睡着，6点被闹钟叫醒。他懵懵地查看信息，发现纪夏阳还是没有回复，倒是纪老爷子叫他放下分公司的事情，先过去一趟。
    他喝杯咖啡续命投入工作，一忙就忙到了12点。
    手机里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和2条未读信息。
    纪夏阳：【早。】
    纪夏阳：【你要回总部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一条和第二条的情绪差异巨大，叫他看得有点懵。
    凌子清大致能猜着是纪夏阳从别人那儿听说的，打个电话过去。
    纪夏阳迅速接起，语气很差，“喂！”
    凌子清也不啰嗦，直接说正题，“我昨晚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事。”
    “我要走了，四个字不难说吧？”
    “我不想这么随意。”
    “你回总部不就很随意吗！”
    “你冷静点。”
    纪夏阳一听更来气了，“我很冷静，还在准备欢送会的事情呢！卧槽全公司都知道你要走了，一个个都来问我怎么办欢送会呢！”
    凌子清可没忽略长长一句话里的不当语言，“不要说脏话。”
    “你管得着吗！”
    “行，你随意。我过去再说。”
    纪夏阳听说他要过来，语气缓和了一点，“他们问你什么时候到啊？”
    还嘴硬呢。凌子清无奈，但还是给纪夏阳答了，“40分钟后。”
    “哦！知道了！”纪夏阳爽快地挂掉了电话。
    凌子清叹息一声，收收东西准备去停车场。
    他还没收好，就被纪老爷子叫去了。与纪老爷子一块等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穿了浅色刺绣长裙，优雅大方跟手里的绸缎国风礼盒也很相配。
    纪老爷子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凌子清，这是方霏霏，芳菲陶艺工作室的老板。”
    方霏霏放下礼盒，起身递名片。
    凌子清恭敬接下，问候并送上自己的。
    纪老爷子也让没他们寒暄的意思，示意方霏霏把桌上的礼盒全部打开，“你觉得夏阳喜欢哪一个？”
    凌子清看着高贵雅致的陶瓷工艺品，猜想纪夏阳肯定都不喜欢。
    但他不能说实话，看来看去挑了一个颜色鲜艳、适合纪夏阳活泼性子的，“都很好，但我觉得少爷应该更喜欢这一个。”
    纪老爷子细细端详，也点头，“是啊，红红火火适合他那个暴脾气。”
    凌子清猜想是要他一起带过去，不停赞同，“嗯，刻字的寓意也好。
    方霏霏看了看他，忽道，“其实可以送两款，一款寓意好，一款心意好。纪董，最好的心意是量身定做，我带了一个可以迅速定制的款式。”
    纪老爷子明显更感兴趣，“给我看看。”
    凌子清在旁边暗暗着急，心里叫苦一片——什么？还要定制？这么搞下去，50分钟都不能赶过去。
    他想跟纪夏阳说一声，找起借口，“纪董，不如让我打个电话给少爷，打探一下他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纪老爷子纠结了一下，转向方霏霏，“你弟弟跟夏阳的脾气差不多……你觉得我该问吗？”
    方霏霏谨慎回答，“我不了解夏阳，但知道我弟弟的性子。他最喜欢惊喜，可能会说什么都喜欢，让我自由发挥。”
    纪老爷子：“那还是不问了。”
    凌子清：“……”
    能够定制的礼品有马克杯、笔筒还有茶壶，一个个都是很快能涂上特有颜色，刻上专属祝福的实用礼物。纪老爷子显然更喜欢这些，挑中了杯子开始跟方霏霏咨询。
    “什么时候能完成？”
    “您要什么样的图案？”
    “我想想。”
    “不急，我去拿工具。”
    凌子清马上说，“我帮你吧。”
    他顺利出了办公室，挤出时间给纪夏阳打了一个电话。
    纪夏阳挺不开心，“要晚多久啊？一小时够不够？”
    “应该够吧。”
    “应该？”
    “纪董有事找我，我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
    “好吧，我等着。”
    纪夏阳知道他也不想迟到，收了暴脾气表示理解。
    凌子清便继续忙这边的事情。跟纪老爷子一起想刻什么图案，帮着方霏霏找工具。方霏霏发现他居然懂得雕刻工具，讶然夸了句，他给个微笑敷衍一下，目光大多停留在刻字上，默念快点。
    纪老爷子看看两个坐近的年轻人，陷入沉思。
    一个小时后，礼物终于完成了。
    方霏霏装好礼物，交由纪老爷子。纪老爷子打量一番就满意笑了，转到了凌子清的手上。
    “子清，麻烦你送给夏阳了。”
    “不麻烦，应该的。”
    纪老爷子马上给他安排了一件麻烦事，“你送一下霏霏吧。她的工作室在临园巷，顺路。”
    凌子清出于礼节答应下来，“好。方老板这边请。”
    他还帮方霏霏拿了工具下楼。方霏霏看他两手都提着东西，挺不好意思，红着脸解释说“助理请假”，时不时想把东西拿回来。
    凌子清当然说没事，笑说，“你帮我按电梯吧。”
    方霏霏笑了笑，之后到停车场也帮着他找一下公文包里的车钥匙。
    “第一个是解锁。好了，放后座可以吗？”
    “工具可以放，礼物让我抱着。”
    “你下车以后呢？”
    “嗯……要不我也去勋亚酒店吧。那里的下午茶不错。”
    他们正商量着怎么放礼物，旁边忽而冒出一句阴恻恻的声音，“要不要一起去庆功宴啊？”
    凌子清回过头，看见了满脸不高兴的纪夏阳，“你怎么来了？”
    纪夏阳依然压着调，声音低沉到可怕，“你说一小时结束，我就来了。这位女士，你要不要一起参加宴会啊？”
    方霏霏方才就被纪夏阳吓了一跳，听到这话哪敢答应，“不用了，谢谢邀请。”
    “抱歉，”凌子清收拾残局，“这位就是纪少爷了。他等人等久了，有点不高兴。”
    纪夏阳哼了声，“是非常不高兴。”
    凌子清：“……”
    这让他怎么接话啊？
    方霏霏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想出了逃跑的招儿，“那我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先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方霏霏从后座拿起工具箱，转身就走，穿着高跟鞋也跑得飞起。
    纪夏阳终于缓和面色，露出一个爽快的笑，“算她识相。”
    凌子清倒是郁闷起来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才没礼貌呢！翻你的包！”
    “是我让她翻的。”
    “你们有那么熟吗？”
    “刚认识。她来帮你做礼物的。”
    凌子清指了一下前座的礼盒，希望纪夏阳认清现实能够收一收坏脾气。
    纪夏阳却更暴躁了，“谁稀罕！我不要！”
    “那是纪董为你定制的。”
    “你有必要那么听话吗？刚才的女人还是他为你介绍的呢！你要不要马上娶了她啊？”
    凌子清被这话题走向整懵了，“哈？纪董只是让我送她回家。”
    “这不就是制造机会吗！”
    “这是礼节。”
    “你那么有礼貌，干嘛迟到啊？”
    “……”
    凌子清确定，这位小少爷已经进入无理取闹的模式。
    他郁闷，却没有争执下去的意思。这是集团总部的停车场，下一秒可能就有别人经过。那边的庆功宴还等着他们过去，耽搁久了影响也不好。
    凌子清深吸一口气，认了该认的错，“对，我的错。我们现在过去吧。”
    纪夏阳看他服软，没那么气了，“坐我的车？”
    “行。”凌子清下意识要去拿副驾上的礼盒。
    纪夏阳瞬间炸毛，“我都说不要了！扔掉！”
    说着，还伸手抓他。
    凌子清蓦地被抓胳膊，有点疼。他能忍疼，但不能忍纪夏阳的恶劣态度，“纪夏阳，你必须收下这个礼物。”
    “不要。”
    “那我不去了。”
    “你有病啊，为一个破礼盒搞成这样。”
    “先搞事是你。”
    纪夏阳烦躁挠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凌子清默默等着下一句。
    纪夏阳却没有说完，回过头看他，“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因为我迟到？”
    “因为我爸要给你介绍对象。”
    凌子清皱了眉，“难道……”
    纪夏阳面露期待，“你猜到了吗？”
    凌子清思考片刻，问出一个合理的推测，“你认识方霏霏吗？”
    “……”纪夏阳翻个白眼，吼了句，“我他妈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凌子清又皱了眉，“不要说脏话。”
    纪夏阳忽而逼近。
    凌子清下意识小心退后，直到被逼至墙角。
    纪夏阳不笑时完全跟可爱沾不上边，眉宇英气，身材精瘦，抬手抵墙的利落动作能够将他牢牢锁住，也将衬衫下的肌肉线条全部现了出来。
    凌子清才发现纪夏阳是危险的。他想找地方逃掉，却被按住了肩膀。
    纪夏阳动作蛮横，声音却轻轻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凌子清没有选择，只能配合问，“为什么？”
    纪夏阳逼近了，咬着牙说了答案：“因为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表白了嘿嘿嘿
    第29章 抱抱
    “因为我喜欢你。”
    纪夏阳每说一个字就逼得更近些,  最后的“喜欢你”是贴在凌子清的耳边说的。
    凌子清感觉到气息扑在耳边的温热，还有那简单三个字落到心里的震撼感。
    什么？纪夏阳说喜欢他？
    他懵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纪夏阳却像是用尽力气一样,  弯腰垂头,  下巴正好轻轻地枕在他的肩上。
    凌子清抖了一抖，想推开。
    下一瞬，耳畔又响起了一声呜咽,  叫他抗拒的动作生生停下。
    那声呜咽稍纵即逝，偏偏像是长了眼睛的小刺一般钻入他的心底，梗在那儿叫他不得安生
    凌子清不是没见过纪夏阳哭。他看过孩子似的嚎哭,  看过故意扁着嘴装委屈的小心机，却从未想过截然相反的、小心隐忍的这声呜咽是这么戳心。
    凌子清的手悬在半空,  没有推开纪夏阳。
    他们就这么待了几秒钟。
    突然,  停车场另一头传来了解锁的声音。
    凌子清如梦初醒，狠狠地推开了纪夏阳。
    纪夏阳毫无防备，遇上他用尽全身力气的一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重心歪掉,  脚步无措地后退几步保持平衡,  抬头看他的眼睛红得叫人心惊。
    凌子清瞥了一眼就去注意别处的动静了,  “有人来了。”
    纪夏阳咬着下唇，小心挤出一句弱弱的问话，“不如我们……”
    凌子清没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听到“我们”只是别开目光,  “你去庆功宴吧。我还有工作。”
    “我可以等你。”
    “不用了。”
    凌子清转身上车,  忍住不看纪夏阳那一双要哭的眼睛。
    纪夏阳垂头丧气退开一步,  “好吧，再见。”
    凌子清没有说再见，开车离开。他握紧方向盘,  一直目视前方不去关注其他事物，只在停车场门口瞧了瞧后视镜，看见纪夏阳走到过道目送他离开。
    距离远，旁边都是车子。纪夏阳看起来是小小一个，像是无助迷了路。
    凌子清收回视线，定定神继续往前开。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麻木往前开罢了。中途，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好多次，持续时间有长有短，代表着一个个被他无视的来电和信息。
    凌子清没心思查看，遇上红灯才停下。
    他能去哪里？
    凌子清想了一分钟，在红灯转绿灯那刻决定回家。
    他原打算回家再看手机的，可是方才的盲目乱走让车子绕了一个大弯，还要不少时间才能抵达家中。手机振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吵得他有点烦躁，
    凌子清在路边停下，看一看手机。
    19个未接，27条未读信息。纪老爷子，俞总，总部同事，分公司同事……试着联系他的人这么多，竟然少了纪夏阳一个。
    凌子清一时心情复杂。
    他以为，大多数电话和信息都会是纪夏阳的呢。
    他只回了一个电话给纪老爷子，“纪董，怎么了？”
    “你到勋亚酒店了吧？”
    “对不起，我觉得不舒服，没有去。”
    纪老爷子也不介意，“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和二院的院长比较熟，可以帮你说一声。”
    凌子清瞧了一眼副驾上的礼盒，揉揉眉心，“不用，我休息下就好。礼盒还在我这里，我会找人送给少爷的。”
    “我听说夏阳来了总部。你们没碰上吗？”
    “……”
    碰上了，而且是能咬耳朵的距离。
    凌子清答不了实话，又不好跟纪老爷子撒谎，用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我觉得还是送到勋亚酒店吧。少爷更有面子，分公司的人也明白您对他们的重视。”
    礼物有俩，一个刻着私人祝福的马克杯，一个红火的摆件。前者一看就是父亲对儿子的赞赏，后者却完全可以说是送给分公司的，双管齐下挺好的。
    “行，你不要勉强自己，休息好了再办。“
    “谢谢纪董。”
    凌子清再说几句就挂了电话，转头看微信，发现宣传部的郑经理更新了视频。
    视频里，纪夏阳特别嗨地举着酒杯，跳到桌子上号召大家喝一杯。其他人也给面子，纷纷举起杯子，不管里面是果汁、可乐还是啤酒一律喝光。
    凌子清找同城速达的快递，同时打电话给酒店订了一个做成大奖杯的蛋糕。
    附近正好有个网点，快递员飞快来取件。他把礼盒交出去，劳烦交给酒店领班连着蛋糕一块拿进去。名头当然是纪老爷子的奖励。
    给全公司的礼盒好办，给纪夏阳那个就让他有点纠结了。
    凌子清输入纪夏阳的名字时有点恍惚，停在那儿好长一段时间。
    快递员友善问，“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帮你操作吗？”
    “不用。”凌子清强作镇定，不用看通讯录也迅速输入纪夏阳的手机号，“他想拒收的话，你就说是凌助理给的。”
    事情总算办好了。凌子清驱车回家，路上发现车里安静会让自己胡想，便打开了音乐电台。
    几首歌后，电台播起了天气预报。他听到A市今天多云明天降温，毫无波动，听到那些只听过名字的城市放晴也漠不关心，听到家乡依然是艳阳天就觉着不同了。
    凌子清这才感觉到窗外的风有点冷，感觉到身体涌上前所未有的疲惫。
    那才是他的家。他想回去了。
    *
    凌子清请了一周的假，说的理由是累了。
    纪老爷子记得他前段时间总部和分公司两头跑的辛劳，准了假，还表示可以报销机票。
    他想拒绝，换来的是坚定的劝说。
    “你帮了夏阳这么多，我也想帮帮你。”
    “……”
    凌子清回忆起纪夏阳告白的样子，无话可说。
    不管如何，他都顺利请到假了。订机票，收行李，去机场，他木然做着一切该做的事情，刻意不去看信息那儿增加红色数字。
    凌子清害怕点开全是纪夏阳的信息。
    他现在还乱着，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纪夏阳。反正已经请了假，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去管工作，暂时不联系人也可行，干脆不去看信息了。
    候机的时候，凌子清一直在看书，听到广播播报会瞧下时间。最后一次看手表是六点钟，他忽而想起纪夏阳经常在这个点提醒他吃饭多重要。
    在一块的话，纪夏阳会拉着他去吃饭，没在一块的话，纪夏阳会连续发三条信息，震得他不得不关注，半小时后再问：【吃饭了吗？没时间也要吃点饼干哦。】
    凌子清原来打算上飞机再吃，而今觉得纪夏阳那个拖长尾音的撒娇调子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他为了消除这个声音随便吃了一份简餐，也算是规律饮食了。
    他回到家是11点钟，第一件事是喝妈妈熬的汤。
    妈妈在旁边等着，等他喝下一口就问，“猜猜里面有什么。”
    “猴头菇。“
    “你怎么知道？”
    “养胃的，之前喝过。”
    “你还会自己炖养胃的汤喝了？真乖。”
    凌子清笑容一僵，老实说：“不是自己炖的，是买的。”
    其实也不是他买的，是纪夏阳的安排。他上次在纪家犯了胃病，纪夏阳就去找各式健脾暖胃的食谱，叫拥有几十年煲汤经验的阿姨炖好送到办公室。
    那时的纪夏阳，也是这么在旁边催着他喝的。
    凌子清这么一想就觉得在喝的汤变了味，大口吞到肚子里，“我去洗碗。”
    “对了，我买了个新玩意。”妈妈跟过来，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料理机。
    凌子清随意一瞥，差点把手里的碗吓摔了。
    料理机正是纪夏阳带货的那一款。
    妈妈没发觉他的不对，开心说，“我看直播买的。这也是纪安集团旗下的牌子呢。”
    “你看了直播？”凌子清诧异，“看完全程了吗？”
    “没有，我只看了一小时。”
    “哦……”
    凌子清放松下来——那妈妈没看到纪夏阳非要给他丸子的画面了。
    妈妈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怎么，这款不好吗？”
    “挺好的。”
    “那就行。”
    凌子清瞧着妈妈满意的表情，不知怎的问了一句，“妈，你觉得那个主播怎么样？”
    “挺可爱的，就是有点呆。绞肉之前居然不盖盖子，一看就是不会做饭的人。”
    凌子清轻笑，小声嘀咕，“他确实不会做饭。”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睡觉了。”
    妈妈没多想，帮着他找毛巾牙刷去了。
    凌子清洗漱完就躺下，依然没有查看手机。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勉强睡着。他做了几个零碎的梦，梦里总是有一个纪夏阳，或哭或笑，或静或闹。
    6点，凌子清醒来，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回了家。
    他怕再梦到纪夏阳，不睡了，起床跑去给妈妈煮粥买包子。
    排在他前面的人买的是奶黄包，要了一杯甜豆浆还往里面加糖。他看着，又想到纪夏阳那个嗜甜如命的性子，揉揉眉心检讨自己。
    怎么又想到纪夏阳了？眼睛不看信息，脑子倒是活跃得很。
    他的脑子不是一般的活跃。经过院子里的大树，忆起纪夏阳吹牛逼说自己小时候多会爬的得意脸，瞧见某辆车，记起纪夏阳也买了这个牌子，碰上邻居家的狗，觉得那个无辜的小眼神也跟纪夏阳挺像。
    凌子清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疯魔，买个早餐也能想好几次纪夏阳。
    可能是平常纪夏阳无处不在吧。跟他说早安，问他要不要吃零食，提醒他吃午饭，缠着他要一起去总部，现实叭叭叭，见不着面也用微信叨叨叨。
    嗯，就是这样，不是他的问题。
    凌子清打算给家里做个大扫除，让自己忙到不会胡思乱想。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放早餐，第二件事就是盯着阳台的杂物看，“妈，这些东西还要吗？我想清理一下。”
    妈妈无奈，“不要，但是你有必要给自己找活干吗？睡觉玩手机不好吗？”
    “没意思。”
    “你平常除了上班，还会做什么？”
    还会被纪夏阳缠着。
    凌子清第一反应是这个，但不能答出来。
    妈妈看他沉默就妥协了，“好好好，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去上班了……哎，你要不要送一下啊？”
    “五分钟就能到办公楼，要送吗？”
    “可以跟我的同事打声招呼啊。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一个小月……”
    凌子清迅速转回头，盯着阳台杂物说，“我还是收拾东西吧。”
    妈妈看他不肯也没勉强，出门上班去了。
    凌子清继续整理阳台，发现上一次妈妈弄坏的小推车就拿工具修理。他不大擅长这个，半天没能搞定还把指头弄伤了。
    “我连模型都不会拼，干嘛挑战这个？”
    他原来已经很纳闷了，想起上一次拼模型是跟纪夏阳一起拼的就更郁闷了。
    凌子清把小推车盖起来，眼不见为净，干点能做的事情——买菜做饭，把家里打扫一遍，打开电视看个新闻，一不小心看到节日促销大总结。
    “不少风格传统的品牌也加入了直播带货的行列，纪安集团旗下子品牌……”
    屏幕上出现了纪夏阳直播的片段。
    凌子清想换台，要摁下去时却正好看到纪夏阳绞肉馅那一段。他记起妈妈说的“可爱但呆”的评价，觉得相当贴切，不知不觉扬了嘴角。
    妈妈正好回来，“子清，我回来了。”
    凌子清迅速关掉电视，“炒个菜就能吃饭了。”
    “干嘛关电视？我还想看呢。”
    “对不起，给你遥控器。”
    妈妈打开电视，果然见到的还是纪夏阳的直播画面，“哎？这不是卖料理机的小伙子吗？”
    厨房里的凌子清应了一声，就打开水龙头用水声掩盖掉电视的声音。
    接下来那几天，凌子清没看电视了。他用了一天去母校看看，想起自己跟纪夏阳说过上学时的事情又早早回家，他去看看市中心变成什么样了，看到子品牌的大广告牌觉得不是滋味，还是回家，他跑到公园散心，看到一个年轻人的背影很像纪夏阳，愣了一愣，转身回家。
    凌子清逃回老家，却带了一个装满纪夏阳的脑子。
    他很无奈，也很明白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点开忽略已久的信息。
    纪夏阳确实发了很多条，每一条都有道歉。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我跟我爸打听了你的事情，对不起。你回老家了吗？】
    【我还是想说一句……那边降温还没有暖气，你要穿多点哦。如果打扰你了，我跟你道个歉。】
    凌子清看着关心的话语，抿抿唇，往下划拉的动作都温柔起来。
    最后一句话，是刚刚刷新的。
    纪夏阳小心翼翼的哀求：【你明天要回来了吧？我想去机场。就站得远远的看一眼，不会打扰你的。你不回复的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哦。】
    凌子清轻笑一声。
    这位小少爷礼貌那么久，最后还是耍赖皮了。
    他也不想再逃避下去了，思忖片刻回复了句：【好，我们见面谈一谈。】
    *
    凌子清回复了纪夏阳，纪夏阳当然是欢天喜地说了一堆。
    凌子清觉得见面说比较好，没有回复，只是看着信息不停刷新。
    纪夏阳说了一通终于冷静了，发来可怜的语音，“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们见面再说，你不要反悔哦。”
    凌子清回了一个【嗯】，转头去处理工作了。
    第二天，凌子清准时抵达A市，却因为行李破损问题耽搁了半小时。等他搞定了，拉着勉强补上的行李箱出去，一眼就看到靠在角落自闭的纪夏阳。
    凌子清走过去，弯腰轻声叫，“纪少爷？”
    纪夏阳抬头，看到他就蹦起来了，“子清，你……”
    话没说完，猛地起身的后劲来了。
    纪夏阳感觉头晕，脚下一个不稳往旁边歪倒，懵懵地抬手摸头，“我怎么这么晕。”
    凌子清伸手扶住，“能站稳吗？”
    “能。”纪夏阳晃晃脑袋，眼神还是茫然的。
    凌子清举起一根指头，“这是几。”
    “一。”纪夏阳眨眨眼，忽而向前一步抓住他的手，“你受伤了？疼不疼啊？”
    凌子清才注意到自己举着的指头是修推车弄伤的那根。当时就破了一个小口子，再过去了好几天，伤口早就不疼了，只是泛红瞧着像新伤。
    但纪夏阳就是紧张兮兮盯着看，好像这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
    凌子清说不出什么感觉，只知道先前惦记纪夏阳的回忆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想念的人，就在眼前啊。
    凌子清心下一动，伸手抱住了纪夏阳。
    纪夏阳愣了一下就热情地抱回来，还扭头蹭蹭，“嘿嘿~”
    凌子清听着傻兮兮的可爱笑声，弯了唇角回揉脑袋。
    不远处，王总助看到拥抱的两人就愣住了，反应过来就躲一边打电话，“纪董，少爷也来了。他们有点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说，拍下来发给您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0  18:16:19~2021-01-11  18:1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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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相守
    凌子清先前谈一谈,  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然而，他见到纪夏阳就不再冷静，抱了上去。纪夏阳也把握机会,  卖萌说“答应了不许反悔”,  一手拉行李箱一手签他，十指相扣紧得分不开。
    凌子清许久没见纪夏阳的笑脸，不忍心拒绝。
    他唯一的反对,  就是不让纪夏阳往餐厅开：“回我家，再点个外卖吃。去餐厅太费时间，会耽误下午上班的。”
    “啊？”纪夏阳一下子蔫了,  “你还要上班啊？”
    “是你要上班。我的假期还没结束。”
    “我请了一天假。”
    凌子清还记得昨天看过的工作信息，“分公司的新项目要开始了吧？大家都在紧张工作,  你身为副总经理怎么可以擅离职守。”
    纪夏阳委屈撇嘴,  “你这时候还想着工作啊？”
    凌子清差点说是的。他昨天查看工作消息就已经把状态调回来，想的全是怎么补上上一周的工作，怎么尽快跟上进度之类的正事。
    可是,  他现在不仅仅是纪夏阳同集团的同事,  还是……
    凌子清瞧了一眼被纪夏阳拉着的手,  叹口气，“想的是你。我不希望你耽误工作。”
    “耽误就耽误，真搞砸了也赔得起。”
    “……”
    凌子清眉头一皱，把手抽回来了。
    纪夏阳秒怂,  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我错了,  我没有摆正对工作的态度。都听你的，回家吃个饭就去上班。”
    “嗯。”凌子清面色缓和，“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点外卖吧。”
    纪夏阳倒是没坐回去,  眼巴巴瞅他，“我这么乖，没有奖励吗？”
    “你要什么奖励？炸鸡？“
    “嘿嘿。”
    纪夏阳唇角一弯，突然昂头在他脸颊上亲了口。
    亲得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轻柔，却故意亲出了吧唧的可爱声音。
    凌子清愕然，感觉方才被亲过的地方开始发烫。
    “嗷！”纪夏阳却比他更不好意思，迅速缩回驾驶座捂着脸跺跺脚，“这是梦吗！啊啊啊我的心跳好快，绝对不是梦！是梦也不要醒过来！”
    凌子清：“……”
    他冷静了，他不想像纪夏阳这样害羞成傻逼。
    纪夏阳嚎了两句就消停了，透过捂脸的指头看他。
    凌子清知道纪夏阳被盯着会别扭，故意不看。
    他操作导航，输入自家的详细地址，打了一个开头就发现地址早已存在收藏里了，“你知道我家住哪里？”
    纪夏阳像是被抓了包一样，怂怂交代，“我之前想找你，就查了员工档案……”
    “行，就回这里。”
    “你没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
    “呃……侵犯你的隐私权？”
    凌子清感觉莫名其妙，“现在信息泄露这么严重，我要气，也气那些偷信息的软件和倒卖的信息贩子。”
    纪夏阳被他的严肃搞得一愣，片刻后才点了头，“嗯，我知道了。”
    凌子清发觉气氛僵了，有点后悔。可是纪夏阳在认真开车，他也不是习惯主动的人，思来想去也说不出好听的哄人话，只拿起手机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要点外卖了，你想吃什么？”
    “哦哦，我都可以啊！你好像不经常点外卖吧？我给你介绍几家，中餐还是勋亚酒店好，西餐得挑曼斯家，指定杰克大厨，想快点的话可以要火锅啊……”
    纪夏阳好像没把方才的安静放在心上，一张嘴叭叭叭又让他们之间热闹起来。
    凌子清松口气，又觉得先前的苦恼有点可笑——有纪夏阳在，怕什么尴尬冷场？
    他们最后点的是火锅，回到小区门口正好碰上外卖小哥。纪夏阳不嫌累，左手拉箱子右手提外卖，进了电梯还倔强地要按键。
    凌子清赶紧抢个先，“我也有手。”
    “我想照顾你啊。”
    “那一会儿多吃点吧。”
    纪夏阳答应着，真到吃火锅的时候却是不停往他的碗里夹菜，“牛肉熟了！羊肉也好吃！你不是喜欢吃莴笋吗？我帮你挑走辣椒皮……”
    凌子清在飞机上吃过餐点，不大饿，想把肉片夹回去，“还是你吃吧。”
    纪夏阳发觉了，先一步把碗拿开，“你先吃，我一会儿再自己涮。”
    凌子清无奈，用了个大招，“我喂你？”
    “好！”纪夏阳马上凑过来，张嘴巴，“啊~”
    凌子清看着纪夏阳那个渴望的小眼神，忍不住笑了，“你这个样子特别像大黄。”
    纪夏阳立刻直起身，“大黄是谁？你还喂过别人？”
    “大黄是我以前养的狗。”
    “……”
    纪夏阳依然皱着眉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凌子清意识到玩笑可能开过了，“对不起，我……”
    纪夏阳却忽而扑过来，抱着他嘿嘿笑，“你会喂大黄吃饭，天天抱它摸它吗？那我愿意像大黄，汪！”
    凌子清：“……”
    他怎么又低估了纪夏阳的脸皮。
    吃火锅本来就比较慢，纪夏阳时不时闹一下更是让用餐时间无限拉长。
    凌子清渐渐适应这个时而撒娇时而闹腾反正就是要吸引他注意力的好动分子，能哄就哄，十分平静甚至做好了今后也如此的准备。
    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
    1点钟，纪夏阳的手机突然响了。
    纪夏阳正躺在凌子清腿上乐呵呵吃着水果，无视了来电，任由一分钟后自行挂断。然而，纪夏坚持待在凌子清怀里不动，来电也坚持要接通为止，没两秒就打了第二次。
    凌子清收回要喂的水果，“接电话。”
    纪夏阳挠挠头发清清嗓子，压低调子整了一个严肃低沉有磁性的声儿才接通，“喂？”
    凌子清：“……”
    这还是刚才撒娇说“我要吃果果”的幼稚鬼吗。
    纪夏阳不仅是声音装深沉，思路也回到了正常工作的状态，“嗯，知道了。你先跟他们道个歉，好好招待，我现在就回去，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凌子清讶然，发现纪夏阳还挺会应酬。从这里去分公司堵车也只需要40分钟，纪夏阳说一个小时，给自己留了耽搁的空间，还让对方能感受千里迢迢赶回去的诚意。
    他再打量纪夏阳，不是“啊，这货又在装逼”的无语，而是“关键时候靠谱”的满意了。
    然而，纪夏阳结束通话，第一件事就是扑回来，“嗷，还能陪你十分钟。”
    “……”凌子清轻轻拍了一下纪夏阳，“现在就去。”
    “呜呜呜，我不想去嘛！再给我几分钟。”
    “随你，我要去收拾了。”
    凌子清直接把纪夏阳推开，拿着果盘去厨房。
    纪夏阳快步跟上来，扒着厨房门可怜兮兮说：“我真的去了哦，至少几个小时才能回来哦。要是谈不完，晚上还要跟客户吃饭哦。”
    “谈完了也要请客户吃饭。”
    “……”
    “哼！”纪夏阳委屈到极致就闹脾气了，一跺脚去穿外套。
    凌子清没狠心到底，“我送你下楼吧。”
    “不了，送到门口就好。外面太冷了。”
    “没事，我去透透气。”
    纪夏阳还是摇头，点点脸颊，“给个道别吻就好啦。”
    凌子清只是捏了一下，“快去。”
    “哼！都捏红了！”纪夏阳威胁，“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打我了！”
    凌子清才不怕，淡定说完该说的话，“晚上不要空腹喝酒，回家时找老张或者叫代驾，千万不要觉得没醉就自己开车。”
    纪夏阳答应着，关上门的时候给了一个飞吻，“晚上见，么么哒！”
    凌子清被纪夏阳大方示爱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觉得飞吻飞到心里去了。
    他不由自主扬起笑，而后回屋子里照镜子才发现脸颊有点红，跟真的被亲过似的。
    “唉，疯了。”凌子清洗把脸，试图冷静。
    他冷静下来，还发现了另一个重点。
    纪夏阳夏阳要回哪个家？不会要来这里过夜吧。
    *
    纪夏阳是打算去凌子清家过夜的。
    他被接受了，欣喜若狂嗨了一阵便发现前路还是漫长——凌子清是个严肃自持的性子，对亲密动作的态度是不拒绝也不主动，有时候看起来不大情愿。
    纪夏阳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失落片刻就打起精神。
    没关系！他脸皮厚！他来主动！
    纪夏阳下了决心，打算今晚跑去凌子清家。打地铺也不要紧，只要能进门，睡前醒来看到的都是凌子清就是美好到想起来就笑的幸福。
    他想得美，却被现实扇了一个大耳刮子。
    老张来接他，却不听命令要往纪家大宅开，“老爷叫你回去。”
    “啊？我今天好累啊，周末再回去不行吗？”
    “不行。他有重要的事。”
    纪夏阳纳了闷了，第一反应是回顾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挺好啊。他为了从老爸那儿打听凌子清的消息，努力工作，天天回家，完全是老爸想要的乖顺儿子。
    除了犯错，还有什么能让爸爸急着找他？
    纪夏阳怎么也想不明白，找老张套话，“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但老爷很不高兴。”
    “啊，可能还是因为犯错。”
    纪夏阳稍微有点底了，看看手表计算时间——爸爸最多骂他两个小时，他还可以在11点前去找凌子清。
    这时，现实又给了他第二个耳刮子。
    纪夏阳回到纪家大院，发现管家满脸忧心地等在门口，再看看院子里面多的那一辆陌生的车子就想到了最恐怖的可能——爸不会叫他回来相亲吧？
    还好，他进到家里，发现客厅里妈妈和总部的王助理。
    “你爸在楼上。”妈妈也挂着担忧的神色，“你慢慢解释，不要发脾气。”
    “解释什么？”
    “你上去就知道了。”
    纪夏阳被他们整得慌了，快步上楼。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爸爸站在窗边眺望外头，身影与夜里浓烈的黑融为一体。
    “爸，你怎么……”
    “关门。”
    爸爸沉声说了句，转身走回了书桌。
    纪夏阳注意到爸爸满脸肃然、眼睛直视前方不愿意看他，转身关门，小心翼翼轻得不能再轻。
    爸爸打开抽屉，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今天去接子清了。”
    “是啊。他跟你说了？”
    “不，王助理跟我说的。”
    “哦，我不知道你派了王助理过去，直接把子清送回家了。”
    “只是送回家吗？”
    纪夏阳被问得一愣，看向爸爸手里的东西，“那是照片吗？”
    爸爸冷笑，忽而把照片狠狠砸过来，“你自己看！”
    照片纷飞，飘了一阵便落在他的脚边。
    纪夏阳低下头，正好看到一张车内的偷拍——他凑上去亲凌子清的脸，凌子清愕然，瞪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天还是来了，而且来得猝不及防。
    纪夏阳以前想到出柜就头疼，真到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反而镇定下来，“爸，你没想错，我确实喜欢子清。”
    爸爸更生气了，指着他大喝一声，“喜欢就能骚扰吗！”
    “……哈？”纪夏阳发现走向不大对，“你觉得是骚扰？”
    “废话！我有眼睛！你以前闹归闹，至少没干丧尽天良的事，这次居然恶劣到搞职场骚扰？子清脾气好，你就欺负到这份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爸爸是真生气，一骂就骂个没完，还拿起桌上的花瓶要砸过来。
    “停！”纪夏阳赶紧说，“你误会了！我们是互相喜欢，正当关系！”
    爸爸直接把花瓶砸来了，“你还嘴硬！”
    “真的！不信你打电话问子清！”
    “他那么善良，肯定会帮你！”
    “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嘛。”
    “我再也不信你了！你个狗东西，偷藏同性杂志就算了，还骚扰别人！找不到对象就犯法？我打死你！”
    爸爸撸起袖子冲上来，恶狠狠要杀人似的。
    纪夏阳害怕躲开，在书房里转圈圈，“什么？你找到我的杂志了？你早就知道我喜欢男人？”
    “废话！你要是喜欢女人还这个鬼样，我早带你看男科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两年前！”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不能接受嘛。”
    爸爸追累了，停下来瞪着他，“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要找人过日子是你。你开心，我跟你妈就开心了。”
    纪夏阳也缓口气，唇角渐渐弯起来，“爸，没想到你……”
    “但你不能逼人家！子清是个好孩子，你居然……”
    “哎哟我都说了是互相喜欢了。”
    纪夏阳发现这不是办法，一边躲一边打电话，“子清，你快告诉我爸，我们俩是正式交往的关系，绝对不是职场X骚扰……”
    爸爸也吼着，“子清，你不用害怕，我替你做主！”
    “好好好，你听。”纪夏阳不逃了，毕恭毕敬把手机递过去。
    爸爸半信半疑地接过，看看名字显示还确认了一下，“真的是子清吗？我的保险箱密码是多少？”
    纪夏阳：“……”
    子清知道爸爸的保险箱密码，他却一无所知。
    那一头，爸爸确认是凌子清就换了温柔的声音，“嗯，你慢慢说……哦，这样啊……”
    纪夏阳在旁边也不闲着，搬了椅子给自己当保护屏障
    爸爸和凌子清说了三分钟，再回头看他就松口气了，“太好了，不是职场X骚扰。”
    纪夏阳欲哭无赖，“爸，你到底把我想得多坏啊。”
    “谁让你配不上子清？”
    “……”
    纪夏阳委屈，拿回手机想跟凌子清诉诉苦，却发现电话早就挂断了。
    爸爸看出他的心思，又骂了一句，“子清在看书，你非要打扰他干嘛？”
    纪夏阳忍不住吐槽，“爸，其实子清才是你亲生的吧？”
    “我也希望是这样。”
    “……”
    纪夏阳郁闷极了，憋了一会儿才挤出下句话，“爸，你不介意我喜欢男人？”
    “嗯。”
    “你支持我跟子清在一起？”
    “嗯，还想庆祝。”
    “真的吗！”
    纪夏阳来了劲，想商量一下庆祝计划。
    爸爸却不大在意他，望着远处意味深长道：“子清当继承人，我可太放心了。”
    “……”纪夏阳再次垂头丧气：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不应该是爸爸妈妈说着“我不信”，他哭唧唧说“对不起”，最后出于家人的爱互相理解抱在一块吗？
    爸爸忽而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夏阳。”
    “嗯？”纪夏阳抬起头，认真等着听。
    爸爸笑了一笑，“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哦，你想让子清当继承人。”
    “……不是这句！”
    纪夏阳其实是故意开玩笑的，嘿嘿一笑，“是说我开心，你们开心对吧？”
    爸爸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抬手想再拍肩。
    纪夏阳直接抱过去，特别乖巧地说了声，“谢谢爸爸。”
    爸爸没说话，拍拍他的背就退开，“去找你妈吧。”
    纪夏阳听出爸爸有点哭腔，没再缠着不放，“嗯，我下楼了。”
    他爸就是好面子，就是喜欢装深沉。这会儿感动得要哭了，他得赶紧走人，给爸爸一个人伤心的小空间才行。
    妈妈那边也好说话。态度跟爸爸一样，觉得他开心就好，开心也跟爸爸一样，觉得能把凌子清拐到自己家是莫大的福气，不停夸他做得好。
    纪夏阳不觉得被冷落，反而特别骄傲。
    是啊，他跟子清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啦。
    *
    凌子清和纪夏阳性子互补，交往的态度也是互补的。
    凌子清不会让恋情影响工作，纪夏阳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凌子清极少主动，纪夏阳总是兴致高昂，变着法要亲亲要抱抱，第一次住凌子清的家是打地铺，第二次就厚脸皮赖上床了。
    他们的交往是低调的，但被人发现一块吃饭也没掩饰过。渐渐的，分公司上下都知道总部凌助理过来不是为了考察，而是老找纪总一块约会了。
    一天，纪夏阳听了别人的闲话，害怕凌子清会不高兴，“子清，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
    “知道就知道。”
    “他们会不会以为你是qian规则上位的人啊？”
    凌子清思忖片刻，实事求是说，“一般是没有能力的人才会被怀疑。”
    “哦，那我就放心了。”
    “比如你。”
    “……”
    纪夏阳懵了一下，就抓住机会撒娇讨赏，“呜，你居然觉得我没能力。我心碎了，你摸摸看……”
    凌子清摸了，但还掐了一把。
    纪夏阳疼得嘶气，泪汪汪看他。
    “别玩了。”凌子清没有胡闹的心思，“你明天还得直播吧？”
    纪夏阳想起来就来气，“是啊！都怪我上一次表现太好了！老俞叫我推三款新品啊！三款！每一款都有好多功能，一个个试过去都要好几个小时！”
    “没给你安排助手吗？”
    “安排了，但是好累呜呜呜……”
    “那今晚早点睡吧。”
    “我不累，我很好。”
    纪夏阳才不放弃缠着凌子清的机会，迅速直起腰杆。
    凌子清倒不想开玩笑，商量着，“周末直播要一整天。你累了让助手搞个抽奖发个红包，自己到旁边休息。”
    纪夏阳早就想好了这一点，但他不说，拍拍手给凌子清叫好，“嗯！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休息就给你打电话。”
    凌子清斜来一眼，“我会去现场看。”
    “哇！”纪夏阳夸张大叫，又黏乎抱过去了，“你最好了！”
    凌子清没有拒绝，甚至配合接下来的得寸进尺。
    他们最后还是没早睡，可纪夏阳第二天没有蔫。他看到凌子清在身边陪着，依然是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连直播的动作都特别夸张。
    比如，助手捡东西不小心碰到纪夏阳的腿，纪夏阳被刺到似的跳起来，拉开距离，向凌子清所在的方向发去一个表清白的坚毅眼神。
    周围的人也紧张起来。凌子清看得想笑，借着递东西的功夫给纪夏阳说一句，“没关系，抽奖箱已经弄好了。”
    观众会以为是直播出了小错，只有纪夏阳明白重点是“没关系。”
    直播顺利进行，销量比上次更好。准备过年了，消费者都是“不能委屈自己”的想法，对性价比的重视程度降低，反而喜欢较为昂贵的红色款。
    凌子清觉得妈妈也会喜欢，准备打个电话问问。
    如果妈妈买了，他就把另一款养生壶带回去，如果妈妈没买，他就两样都带。
    妈妈很快接了电话，第一句话是，“我看直播了？”
    “你买了吗？”
    “嗯，准备抽奖箱的人是你吧？”
    “对啊。”
    “我今年去A市过节。”
    凌子清愣住，不懂话题是怎么转到这里来的。
    他隐隐感觉不对，可妈妈没有深入交谈的意思，只说正事，“我订年二八的机票吧。怎么操作啊？是不是要下一个软件？”
    “我帮你订，到时候你拿身份证去机场办理就好。”
    “行。你们要来接我哦。”
    凌子清一下子就明白了，“你说的是夏阳吗？”
    “嗯，你什么时候这么哄过人啊？”
    “你……能接受吗？”
    “看他的表现。”
    “好，我们去接你。”
    凌子清挂掉电话，马上跑去跟纪夏阳说了。
    纪夏阳顿时慌了，慌了一阵就开始揽活儿，“我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自我介绍一下？哎呀，这样不大正式……那我买机票表示诚意吧？再请人送妈妈上飞机？”
    凌子清嘴角一抽，“你叫妈妈叫得真顺。”
    “呜呜呜我想好好表现嘛。”
    “买机票就行。我妈坐过飞机，不用你找人送。”
    纪夏阳乖乖去办了，操作一番忽而问，“我觉得头等舱都委屈妈妈了。过年期间航班多，私人飞机不一定能飞……要不试试包机？”
    凌子清直接抢过手机，“不用！我来订票。你去做直播后续工作。”
    订完票，就是想办法让第一次见面完美了。凌子清想想妈妈喜欢乖巧的，就叫纪夏阳穿红毛衣梳个顺毛，纪夏阳乖乖听话，得了空就捧起《怎么样做妈妈喜欢的好孩子》学习。
    凌子清觉得不会有什么用，因为那本书的分类是儿童读物。
    事实确实如此。
    他妈妈见到纪夏阳的第一反应是：“嗯，真人没那么呆，直播开美颜了吧？”
    凌子清和纪夏阳都听愣了。
    妈妈看他们傻眼，慢悠悠补了一句，“还是这样好，又自然又好看。”
    凌子清还是愣着，纪夏阳反而乐开了，主动去挽妈妈的手，“听您的，以后都这么打扮。”
    “真可爱。”妈妈也乐，轻拍纪夏阳的手告状说，“子清就不穿大红色的衣服，也不喜欢挽着我的手。他说他长大了……唉，再大也是我儿子啊。”
    纪夏阳乖巧说，“我来挽着您。”
    “真乖。”
    “小心前面有台阶哦。”
    凌子清看着走在前面的俩人，嘴角一抽。
    报应啊。纪老爷子和纪夫人更喜欢他，他妈妈就更喜欢纪夏阳。
    第二天，纪夏阳带着凌妈妈去看一看A市的风景，全程是最听话的拍照小能手，帮忙想动作，帮忙换丝巾和帽子，帮忙举着相机各个角度咔嚓一遍。
    凌子清本身不喜欢照相，相当佩服纪夏阳陪长辈玩的耐心了。
    他毫无存在感，只能拿东西和付钱，而且完全不费劲——纪夏阳买了小推车放东西，还偷偷把他手机的微信和支F宝换成自己的账号。
    凌子清不久后发现了，想换回来遭受了纪夏阳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击。
    算了，反正也没几个钱。
    他放弃了，还给妈妈说：“今天都是夏阳请客的。”
    妈妈当然更高兴了，逛公园的时候还给纪夏阳买了一根糖葫芦。
    纪夏阳拿到手先给凌子清，“你先尝。”
    凌子清不喜欢吃糖葫芦，但很开心。
    他还是很有存在感的嘛。
    年三十是他带妈妈去纪家大宅过的。妈妈和纪夫人一见如故，聊得起劲，纪老爷子插不上话，找了凌子清下棋，纪夏阳跑妈妈那边撒娇，偶尔过来看棋局。
    纪夏阳看也不安静点，直接说，“子清加油。”
    凌子清眉头一皱，“你该给纪董加油。”
    “没事。”纪老爷子淡定说，“我也想给你加油。”
    凌子清：“……”
    他怎么有一种长辈们早盼着他和纪夏阳好的错觉。
    吃过年夜饭，看看春晚，一起等零点。两家人像是认识多年一般，过了个团圆和气的年。不过，三位长辈都熬不了夜，过了零点发个红包就去睡觉了。
    凌子清和纪夏阳不困，在院子里烤火守岁。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凌子清忙着给重要人物发信息拜年，纪夏阳没有那种意识，玩着玩着就感到疲累，一不小心睡着了。
    凌子清想叫纪夏阳进屋睡，瞧着乖巧的睡颜却不忍心喊了。
    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纪夏阳睡在椅子上，他想办法把人叫醒。
    凌子清心下一动，亲了口纪夏阳的鼻尖。
    “唔？”纪夏阳忽而睁开眼，展开一个灿烂的笑，“你主动亲我了！”
    “嘘！”凌子清怕纪夏阳的大嗓门吵到二楼，比了个噤声。
    纪夏阳听话闭嘴，拿起旁边的手机小声说，“我要记下来当纪念日。”
    “这也能当纪念日？”
    “当然了。”
    凌子清笑了，“你记了几个了？”
    纪夏阳真的掰手指数起来，“好多个！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夸我，第一次抱我……嘿嘿，感觉每天都是纪念日。”
    凌子清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忽而觉得自己太拧巴了。他也想让纪夏阳开心，自然而然说了哄人的话，“那我每天都跟你一起庆祝吧。
    “好啊，拉钩钩。”纪夏阳伸出手。
    凌子清配合，勾住纪夏阳的指头摇啊摇，“说好了。”
    “一百年不许变哦。”
    “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给自己撒花花。
    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么么哒。
    ——
    【预收《穿成死对头的猫[娱乐圈]》求收，专栏可见】
    第一男团Forever实绩好，却毫无团魂。
    人气最高的两个成员，舞担姜霆和门面余子橙不断互怼，又不断打自己的脸。
    姜霆发行新歌。
    余子橙：傻逼都比他唱得好。
    然后没事哼几句，证实了他是唱得更好的傻逼。
    余子橙综艺独舞，直拍出了圈。
    姜霆：一般。
    然后点赞又取消，小号转发帮草热度。
    *
    两人清奇的互动收获了一堆cp粉，磕生磕死求他们吵架。
    余子橙看得火大，发誓：要离那个傻逼远点！
    一日，余子橙醒来，看到自己天天骂的大傻逼姜霆笑着贴近。
    他愤怒出拳，打过去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猫爪。
    余子橙：？？？
    姜霆浑然不觉自家猫咪换了芯，埋肚皮吸了个爽。
    余子橙无法挣脱，只能怒吼：“喵~”
    *
    余子橙白天做顶流，晚上做顶流的猫，偶尔切换不过来。
    余子橙：“喵！”（过来！）
    姜霆：？我居然听得懂。
    余子橙：“困了。”（往姜霆怀里一倒）
    姜霆：……为什么不想推开，还想摸摸头。
    某日，余子橙睡觉时变回人身，翻身看到姜霆在盯着他笑。
    姜霆：“别当猫了，当我老婆怎么样？”
    ————
    高冷猫控攻X盛世美颜炸毛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