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恶夫巧姻缘》作者：沐亚
    文案：
    丰粱村方家二姑娘出嫁，在洞房之夜将新郎打成重伤，
    于是成亲的第二日，她被夫家休弃，方二兰成为了一个人人避之的弃妇。
    阴差阳错，弃妇再嫁，她与臭名昭著的混混赵勤成为了夫妻，她下决心要改变他，
    赵勤也在贤妻的感化之下浪子回头，从此将娘子捧作手心宝。
    正文 第1章公园奇遇
    公园的金桂香沁人心脾，湖面上几只白天鹅惬意非常地清洗着自己的一身白袄。正值金秋九月，方阳抱着书包闲逛在公园里，工作日的公园不是那么热闹，不过三三两两打牌的老人罢了。
    一人在校外闲逛，看起来有些孤单，但方阳却很少体会到愁这个字，即使成绩平平，相貌平平，但她始终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这不，今天上午还有同学调侃她又胖了，她也就笑笑回应。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其实她并不胖，不过某两处部位丰满了些而已。伙伴笑着安慰说这叫性感，方阳也笑笑，其实她从来也不在乎人家怎么说，依然每天迈着自己欢快的小步子。
    闻着一路花香，心情轻飘飘的，一时间看着湖里那只肥天鹅出了神。
    方阳没看见前方一只哈士奇正虎虎地向她飞奔过来，“哎哟……！”大狗发疯一般从她的两条腿中间窜过，方阳惊叫一声，没站稳，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脑袋疼……鼻梁也有点疼……掉水里竟然没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只是有点冷。方阳欲哭无泪，真是祸从天上来。
    咬咬牙睁开了眼睛。
    “啊！”方阳再一惊，瞪直了眼。
    她面前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正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一脸色相地朝她靠过来，那男人一身酒气，还留一头长发。
    脑子一片空白……方阳身子僵硬，这是发生了什么？她掉进了水里……然后被流氓救了？
    她木讷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裹着块红色的布，类似肚兜的那种东西。
    “妈……妈呀……”方阳自顾自地眨着眼睛。
    男人凑得越来越近，竟开口说了话“娘子，不要害羞，既然你嫁给了我，为夫便会对你好……”
    方阳浑然没听见他说什么，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防身的招数，于是卯足劲儿抬脚对着男人的某处狠狠一脚。男人措手不及，立马捂着裤裆退了回去。
    方阳往后摸了摸，摸到个硬邦邦的枕头，抓在手里蓄势待发。
    她这才看清了这个地方，房间红彤彤一片，红色的床帘，红色的被子，床边点了数根明晃晃的红蜡烛。这场面……很是喜庆。
    如今这年头，流氓都懂浪漫了？
    那男人依旧捂着裤裆，脸色痛苦地看向方阳，脸上的胡茬一动一动，看得她直哆嗦。“臭娘们，能嫁给我胡三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你竟敢踢老子，老子弄死你……”男人气汹汹地扑过来。
    方阳还是有点懵，听他的话云里雾里，但也来不及多想，眼看着男人的恶爪就要伸到自己身上，她举起那硬枕头就往男人脑袋上砸去。
    两股鲜红的血液自男人的脑门流下，男人动了动嘴唇，晕了过去。
    方阳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讷讷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寻思着溜了。刚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这身行头……这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方阳咽了咽口水，在床边找自己的衣服，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只看见一件宽松的大红衣裳，扯过来糊里糊涂地就往身上裹，慌慌张张拉开门逃了出去。
    这是个什么地方？方阳摸黑找到了出路，正打算跑，突然一声狗叫声却将他吓一跳。这门口竟然拴着一条大狼狗，毫不客气地向她示威，方阳怯了，这不像是现在普遍家养的宠物狗。
    狼狗叫了几声，四处的灯火马上亮了起来，几个人从房里出来。
    方阳被抓了。
    “方二兰，新婚之夜你想跑去哪儿……”
    方阳一脑袋的浆糊，隐约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方二兰……方二兰是她的名字？恍恍惚惚她似乎想起了些其他的事情，关于方二兰这个名字和另一个时代的事情。
    胡家的人发现了新房里不省人事的胡三，连夜请了大夫来瞧，吵吵闹闹过了一晚上。
    方阳被关在柴房里，听着他们一家人对她骂骂咧咧。她现在脑子里有另一个人的记忆，而且非常的清晰，渐渐地甚至比方阳的记忆还要清晰些。
    那如今她到底是谁？方阳还是……方二兰？
    朝阳初起，阳光自木窗透射进屋，懒洋洋洒在方阳的脸上，暖暖的。
    方阳一夜没睡，却也不顾手脚被捆着，挺起胸膛伸了个懒腰。
    院子里的动静变了变，估摸着是胡三醒了。有了那些莫名的记忆，方阳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再那么疑惑。
    这是个古老的时代。在这丰粱村里，胡家算是比较富足的，光水田就有二十多亩，再加上山地，算算该抵得上五六个方家了吧。也怪不得方老爹硬要将这二女儿方二兰嫁给胡三，胡家可是足足给了十两银子和四亩水田作聘礼呢。
    方二兰的样貌算不上出众，倒是长了个丰满的身材，尤其是那小翘臀。大家都说“屁股大的好生养”，尤其是在这个贫苦的地方，能养这么一个身材着实是不易的，胡家可不就看中了方二兰的这一点嘛！
    胡三不是胡家的老三，而是胡家的大儿子，之前娶过两个媳妇，却一直未得一儿半女，于是胡老爹一怒之下将她们都给休了。胡老爹对这方二兰很是满意，今日的喜酒都多喝了两碗，可谁知这才洞房花烛夜，新媳妇儿就将自己的儿子打得晕死过去，这样的儿媳怎么能要！
    拖板凳、拍桌子，又是一阵轰乱，连门口的大狼狗都跟着瞎起哄叫了两声。
    胡家紧急召开了家庭会议。
    于是方二兰在成亲的第二天早上，被夫家休了。
    正文 第2章弃妇返家
    方二兰被胡家一家子扫地出门，狼狗得意无比地摇着尾巴冲她狂吠。
    看着自己逃出被困之地，方阳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可是以方二兰的角度来看，这该算是个奇耻大辱了吧，在古代被夫家休，这今后该如何见人？而且她还是在成亲第二天就被休，这……
    出了胡家，走在悠长曲折的小道上，看着村庄里稀稀拉拉的房屋炊烟袅袅，一片片水田将屋子环绕，真是美啊！这要是在现代，该算得上世外桃源了吧。她再仔细欣赏欣赏，感觉身心愉悦。
    方阳到此刻也没搞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越了。
    不论如何，她现在是真真切切变成了方二兰没错，而且她也只能扮演这一个角色，这个世界里没有方阳。
    此时她已无他处可去，于是寻着记忆，一路走回了方家。
    方家离胡家不是很远，方二兰慢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便到了。
    整齐的三间茅草屋毗邻而落，灶房的顶上正飘出缕缕炊烟，一阵米粥的香气飘来，方二兰摸了摸肚子。
    正打算伸手去开篱笆门，“二兰？”身后传来了方元才的声音。
    方二兰回头看去，看见方元才刚打了一背柴回来，手里的砍刀还忙活着削他新寻得的弹弓。“你现在不是该呆在胡家吗？怎么回来了？”
    “我……”方二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去拉方元才的胳膊进院子，“元才，我走得口干舌燥，能让我喝口茶再说吗……”
    “哎我说二兰啊，你都嫁人了还不知道改口，说了多少次你要叫我哥……”方元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进去。
    方二兰这个哥哥，其实只比她大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当时二兰的母亲马氏生出这么一对儿女来，可是在村里出了名，毕竟这事儿在丰粱村可罕见得很。
    方二兰还有个大姐叫方大兰，几年前就嫁了出去，现在连孩子都会走路了。往下就是年纪颇小的两个妹妹了，所以他们家就方元才这么一个独儿子，全家人都把他当块宝似的养着，也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从小就希望他能好好读书考个秀才回来。可方元才的性子，却是最安不下心来的，宁愿做农活也不愿瞧一眼书本，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
    方二兰在门口顿了顿，心里一时有些慌，不知该如何跟母亲解释，更不知该怎么面对祖母和父亲。
    长吁一口气进入屋子，方二兰低着头讲述了她的事情，果不其然，父亲的脸顿时黑得像灶头的锅子，指着二兰的脑袋把他臭骂了一顿“你能嫁到胡家去，那是胡家看得起咱们方家，你看看人家的家产，就是等着让你享福的，可你竟然……真是气死老子了！你也知道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弃妇是什么下场，怕是连东村赵家那小混混都不会要你，以后你也别想着过什么舒坦日子了，咱老方家的脸也被你给丢尽了……”方老爹气得嘴唇发抖，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就要往方二兰身上打去。
    二兰咧嘴，害怕得往后一缩，这时祖母出来护住了她，“行了行了，姑娘都多大了，别动不动就打她，也别老提赵家那混混，咱可不招惹他，晦气。我看那胡三也不是什么好人，前后都休了三个媳妇儿了，咱也不能只看中眼前的银钱，二兰才十六岁，还年轻着呢……”
    二兰回头看看奶奶慈祥的眼神，心里头一阵温暖。
    “十六岁还小？你看看老李家那三女儿，十四岁可就嫁人了，再看看咱们家的，都在家白吃白喝了多少年！果然，生女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方老爹依旧骂骂咧咧，心里不舒坦极了。
    二兰低着头，咬了咬嘴唇。
    火炉边的马氏默默低垂了眼帘，往火里添了一根木柴。
    一家人围着破木桌吃早饭，桌上只有一锅稀粥和一盆不漂半点油水的煮青菜。气氛有些凝重，连平时最闹腾的方元才也不说话了，梅花杏花两个妹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二兰从昨晚折腾到今天，大概是饿了，埋着头吃得很香，胃口倒是丝毫没受影响。她伸手去夹青菜，却对上了父亲恶狠狠的目光，感觉二兰多吃一口都是罪恶似的。
    二兰移开目光，照样夹了一筷子，和着粥吃完了。她马上放下碗筷出了门，道了声“我放牛去了。”
    “要把牛看好了啊，听说昨天会芹家的牛踩了你叔家的地，两家人都吵起来了……”屋里传来母亲的嘱咐。
    “知道了，娘。”二兰抬起胳膊擦了擦嘴，随手摘下了门口的斗笠，拿起她从小使的竹鞭就去牛棚了。
    屋里方元才随即也放下碗，“我再上山去打点柴回来。”
    “哎你这臭小子，说好今天跟我下田的……”
    “对了，我再打只野兔回来，今晚加菜！”方元才不理会父亲，拿好工具出了门，迈着大步追上了方二兰，此时二兰已经骑到了牛背上，水牛慢悠悠地迈着步子。
    “哎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啊？以前只要爹说你两句，你那眼泪可是淌得哗哗的，今天怎么这么想得开？”方元才牵起牛头上的绳子往前走。
    二兰低头看看他，“是吗？”
    方元才笑笑，“快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呗，刚才在屋里你说得稀里糊涂，长辈们在我也不好问。”
    “你不嫌弃我被夫家休了么？”
    “嫌弃你做什么？你是我亲妹妹。”
    二兰笑了，看着小路旁的稻田被风吹得摇摆，心情变得更加轻飘飘的，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元才细讲了一遍。当然，那件荒唐的穿越事件她省略了。
    正文 第3章恶人作“义士”
    兄妹二人将水牛牵到山上，年迈的老牛就着草地慢悠悠吃起了草，二兰则在周围捡些干柴，而方元才却已经早早拿好他的狩猎工具钻进树林里了。
    农家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日头西斜，大半天过去了，方元才得意洋洋地从树林里窜出来，手里拎了只野鸽子，“二兰，今儿野兔没打到，倒是打了只野鸽，还挺肥的……”
    方元才走近一看，方二兰竟然在柴堆边上睡着了，他又走近唤了两声，没有任何反应。伸手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方元才有些疑惑，将手指伸到她鼻子前面去，呼吸明明正常，可为什么叫不醒呢？
    方元才无奈，只好将妹妹放到了背上背回去。还得牵那头老牛，没走多远就将他累得揩了两把汗。方二兰却在半途醒了。
    方元才疑惑，她自己也疑惑，她明明在忙着收拾那些木柴，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了。
    回家后，方二兰只字未提，方元才却将事情讲了出来。
    方老爹仍是阴着一张脸，“能有什么事？说不定是故意偷懒睡觉去了……”
    “爹，我没有！”方二兰抬头看他。
    “还学会顶嘴了是吧？”方老爹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摔。
    马氏连忙去劝他，“吃饭吧吃饭吧，少说两句。”
    “哼！”方老爹瞅了方二兰一眼。
    方二兰低下头，三下两下将碗里的东西吃完了便出门去。她心里有气啊，她现在可不是从前的方二兰了，从前她可以忍气吞声，默默忍受这本不该她承受的。现在的她，虽心态乐观，却也最忍不了被冤枉。
    才过了两三日，方二兰被休的事情就在全村里传开了，邻里都纷纷议论着她的事情，方二兰能清楚地感觉到大家对她态度的转变。看着那些从前一起长大的玩伴看她的怪异眼神，看着长辈们一个个指点她、避开她，方二兰吁了一口气，扛起锄头继续往前走了。
    昨天她再一次没有预兆地睡着了，睡在自家的玉米地里，等她自己醒来时已到了黄昏时分。二兰也深感奇怪，自己的身体并未感觉有任何异样，怎会莫名这般？
    “二兰，好久不见！”一个甘甜清脆的声音突然蹦到方二兰的面前，将她吓一跳。
    “会芹，是你啊。”方二兰抬头看着马会芹俊秀的小脸，笑道。
    “我听说你从胡家回来了，照我说啊，回来的好，我一看那胡三就不是什么好人。”马会芹跟方二兰一起走着。
    方二兰先是有点惊讶，后来心里却有些感动，“你不嫌弃我吗？不该跟他们一样离我远些吗？”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什么样我可是最了解的，才不会去听他们的胡话。”会芹对着二兰甜甜一笑，“你也别放在心上。”
    总说患难见真情，说的没错啊，方二兰一阵感慨。会芹这丫头甚是贴心，朋友不在多，有一知交也足矣。
    回家放好锄头，方二兰一个人又牵着老牛出门了。作为农家女，她从小就习惯了日日劳作，这头老牛也陪伴了她许多个年头。
    秋日的阳光可真舒服啊……方二兰靠着一棵老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赵哥，今天手气不错呀，改日可得请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就是就是，一顿花酒可不能少啊，哈哈哈……”
    三个混混从路的那头吊儿郎当地走来。走在最前面的赵勤满头乱发，嘴里还叼了根草，满脸得意模样，“放心，只要你哥我发达了，定忘不了自家兄弟。”
    “就知道赵哥仗义……哎等等，”其中一个混混突然发现了睡在路边的方二兰，忙跟另外两人使眼色，“看那娘们儿！”
    另一个混混马上领悟他的意思，咽了咽口水看赵勤，“赵……赵哥，你瞧那女人，咱们平日里没钱去城里找姑娘，不如今天就过把瘾呗？你瞧那胸脯子，那屁股……”
    赵勤歪着头瞅了他一眼，不屑一笑，将嘴里的那根草吐了出去，“你们也知道，老子对女人不感兴趣，至于你们……随意。”说罢靠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环着手看两人欲行不轨。
    “谢谢赵哥，谢谢赵哥。”两个混混交换了个眼神，蹑手蹑脚便向方二兰靠近，眼看恶爪就要伸到她身上，方二兰还在呼呼大睡。
    “住手！”
    后面突然传来个声音。三人顿时警觉看去，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向他们走过来，肩上还挑着一旦书，像是赶考路过的。“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要做什么？”书生放下担子。
    “臭书生，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我习文之人读的是圣贤书，岂能容尔等在我眼前造次！”书生义愤填膺。
    赵勤抬起手臂活动了下手腕，低声道“哼，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儿是什么地方！”话音刚落，三人一起上，书生当然没什么机会反抗，马上就被赵勤擒住摁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方二兰醒了，看到了眼前这一番场景，还听见那赵勤对着地上的书生道“下次还敢不敢？”
    此时在方二兰的眼里，书生跪在地上哀嚎不止，而那高个头的赵勤却是擒着歹人一身正气的模样。她大概猜出了方才所发生的事，拍拍衣服起身，指着地上的书生愤愤道“我最恨你这样的小白脸，表面上仪表堂堂，背地里却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你这种人我可见得多了！”
    赵勤一听这女人的语气，暗自笑笑，回头去给两个弟兄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混混顿时领悟了赵勤的意思，马上对方二兰道“姑娘，我们赵哥是个行侠仗义的人，方才见这书生欲做坏事便出手了，咱们……咱们最见不惯这样的衣冠禽兽了。”
    “对对对，光天化日之下，这书生简直是胆大妄为，幸亏被咱们碰到了……”
    方二兰听完，向三人施礼，然后抬头给了赵勤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义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地上的书生挣扎着“姑娘，别……”没等他说完话，后背却又被赵勤狠狠一下，于是只顾着哀嚎了。俩混混相视一笑。
    赵勤抬手捋了两下额前的乱发，对方二兰道“为防止这歹人有同伙，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方二兰满心感激，再对赵勤行一礼，牵起一旁的老牛便离开了，走了两步还不忘回过头来望一眼赵勤。
    正文 第4章合家欢
    二兰将老牛关进牛棚，回了屋子里，呆呆地一个人坐着，两手托腮，满脑子尽是赵勤的脸，以及他撩头发的动作。没想到她刚穿越过来便遇到了这样英雄救美的好事，而且她还真这么容易就将那“英雄”放进了心里。想着想着不由得嘴角上扬，一个人傻笑起来。
    “二姐你笑什么呢？”梅花从门口探出脑袋来。
    “是啊是啊，笑什么呢？”杏花也附和道。杏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总是喜欢跟在梅花后头，梅花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形影不离。
    二兰连忙收了笑容，“没，没笑什么。”然后对着两个妹妹招手，示意她们进去。
    二兰一手搂着一个妹妹，捏捏她们的小细胳膊，真的太瘦了。她再看看自己，在村子里真的很少有人像她这样身上还有些许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偷吃了家里多少粮食。
    “对了，梅花杏花，想吃果子吗？”她突然想起方才路上还摘了几个野果子。
    “想啊想啊。”两人连连点头。
    二兰从怀中掏出几个小野果来，再拿到衣襟上擦擦，递给她们去。
    “啊，好酸！”梅花皱眉。
    “啊，真的好酸……”杏花也跟着。
    二兰看着两个小丫头可爱的神情，不禁失笑，对着杏花道“杏花啊，你也快五岁了，得有点自己的主见，不能老是跟着你梅花姐了。”
    杏花瘪着嘴打了个寒颤，“可是二姐……真的好酸啊。”
    二兰正笑着，抬头却突然看见了门口黑脸的父亲，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们三个躲这儿偷吃什么呢？”方老爹质问道。
    梅花杏花摇着头不敢说话，忙往二兰身后躲。二兰护着她们，“不过两个酸野果子。”
    方老爹走近屋子，“拿出来！”
    三人将剩下的果子都交给了父亲。
    “才多大的人，就学会吃独食了？不要忘记你们长这么大是谁养的你们！”方老爹指着女儿们骂着。“梅花杏花，你们俩以后少跟你们二姐一起，免得将她的坏德行也学了去！”方老爹又瞅了一眼二兰。
    方老爹走了，梅花杏花蹭了蹭方二兰，“二姐……”
    二兰摸摸两人的脑袋，“没事的，二姐明天给你们摘更大更甜的果子。”
    “呀！二姐你真好！”两个小丫头又高兴地闹起来。
    二兰忙将手指放到嘴唇前面，“嘘……”
    方老爹听着屋里的动静，气得牙齿打颤，进厨房去跟媳妇发牢骚。“你看看你那不成器的二女儿都将梅花杏花带成什么样了？小小年纪就躲着吃独食，目无尊长！你不是没听见，别人都将我们家说成了什么……”
    马氏用木勺搅拌着锅里的稀粥，“别人的嘴，咱们哪能管的住，再怎么说儿女们个个都是我们的亲骨肉啊。你看看你拿的那酸果子，也就她们小孩子肯吃几口了，不然你尝了试试？”
    “哼！”方老爹将果子扔进了火炉里，“妇人之见！反正依我看来，二兰是不能再这样白吃白喝养在家里头了！”
    “那还能怎么办？二兰都这样了，寻常人家是肯定不会再接受她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下家，难道你还能将她卖了不成？”
    “哎，对啊，若能将她卖到大户人家去做烧火丫头也不错……”方老爹若有所思。
    “说什么呢！”马氏掐了丈夫一下，“你可打消了这个心思啊，我不准！你若真想给二兰找下家啊，情况差些没关系，但怎么说也得是明媒正娶过去。”
    “好好好，知道了。”
    这天，方元才竟然打了一只麂子回来，全家都高兴得不得了，都直夸方元才能干。二兰和两个妹妹也在一旁帮着收拾麂子肉，这一下可有得吃了，梅花杏花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多的肉了，光看看那肉的模样就流了口水。
    “今晚娘将这肉炖得香喷喷的好不好？”马氏宠溺地看着几个孩子。
    “好啊好啊！”梅花杏花齐声。
    “好啊好啊！”方元才像个孩子一般也凑热闹。
    二兰瞪了方元才一眼，“今儿你功劳最大，就赏你啃大骨头，梅花杏花就吃肉算了。”
    俩小丫头对视一眼，笑眯眯看向方元才，“谢谢哥哥！”
    方元才无奈地摇头，“二兰啊，心眼儿咋这么坏呢？怪不得那胡三子不要你……”
    一旁的祖母听到，忙给了方元才一巴掌，“死孩子胡说什么！”
    方元才这才发现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忙闭了嘴。
    方二兰倒是笑笑，“我看呐……那胡三子恐怕最是喜欢元才这样能干的……”
    方元才挠了挠脑袋，梅花杏花两人投来嘲笑的眼神，祖母和母亲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旁的方老爹看着喜笑颜开的一家人，刚张开嘴却又闭上了。
    正文 第5章二婚
    “二兰啊，爹给你找了个人家，三天之后你便嫁过去。”方老爹说出这话的时候，全家人都愣了愣。
    二兰没说话，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她知道终会有这一天的，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他爹啊，是谁家？我可认识？”马氏问道。
    方老爹点点头，像是极其难以开口的样子，“赵……赵家。”
    祖母立刻就坐不住了，“赵家？可是东村口的那个赵家？”
    方老爹叹了口气，“娘，这丰粱村还能有几个赵家呀……”
    祖母颤颤巍巍拄着拐棍站了起来，“你……你不会把二兰许给了他家的老三吧？”
    方老爹去扶他，“娘……他家老大老二都成家了，就……”
    “我不许！”老人家一下甩开儿子的手，“你说说你，二兰怎么说也是你女儿啊，那赵家老三是个什么德行，咱全村人都知道，你这……你这不是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嘛！”
    “娘，你听我说，二兰现在的境况也不好，人家赵家说了，只要二兰嫁过去给他们家生个儿子，便不再计较她的过去，而且人家还愿意给不少彩礼呢，这已经很难得了。”
    ……
    家里的气氛又一落千丈，谁都知道这赵家的三儿子赵勤是出了名的混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整日整日窝在县城的堵坊里。
    “二兰，你自己怎么想的啊？”方元才也着急了。
    二兰搓搓手心，“我不知道。”她的脑海里还有那天救她那人的影子，可自那天之后便再没见过，而且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婚姻肯定也由不得她做主，她虽不愿意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但她也不太愿意一直窝在家里讨人嫌。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方元才双手叉着腰，“不行，我去跟爹说，再怎么说爹也不能将你许给赵勤那混球啊！”
    “元才，”二兰眨眨眼睛，“爹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是祖母也劝不了他的。”
    于是，三天之后，二兰出嫁了。村子里很是热闹，大多是来看热闹的，这弃妇二婚，对象还是那个天天被人挂在嘴上骂的混球赵勤。一个混混，一个弃妇，还真是天生一对啊，村民三三两两玩笑着。
    祖母和母亲拉着二兰的手，“儿啊，到了那边一定要听丈夫和公婆的话，切莫任性，也许……也许那赵勤并不像传言那般顽劣呢……”
    二兰低头看着自己的大红衣裳，抿嘴笑笑，“奶奶，娘，你们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休了。”
    两人叹了一口气，“去吧，别耽误了。”
    二兰转头看见几个孩子愁眉苦脸，便也走了过去，“梅花杏花，二姐去的不远，哪天想二姐了便过来玩，二姐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俩丫头扑到二兰的腿上，“二姐……”
    二兰抬头看着方元才，“还有你，要记着照顾两个妹妹，哥。”
    听到这一声“哥”，方元才顿时咧开了嘴，笑着什么都答应了。
    方二兰就这样离开了方家，被人一路引到了东村口的赵家。作为二兰的发小，马会芹一路在方二兰身边陪同。
    会芹也深深替二兰担心，她怎么也没想到方大伯竟会将二兰嫁到赵家去，如今只愿赵家公婆好相处些，赵勤那厮也不如传言那般可恶才好。
    大红衣裳红盖头，大红灯笼红蜡烛，满桌酒菜喧闹声，二兰第二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在进入家门口之前，她被会芹盖上盖头，搀了进去。
    热闹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她就那样坐在床边，幸好有会芹在一旁陪她说说话。可天至黄昏，人群散去，会芹也该走了。
    “二兰啊，既然你已经嫁到这里来了，木已成舟，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自己想开些吧。”会芹拉着二兰的手，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兰在盖头下笑笑，“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看得比你还开。”
    会芹呵呵笑了两声，“还有，你一定要多顺从你丈夫，不要惹他生气了。”
    “会芹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这赵勤不会像大家传言的那般。”二兰轻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小心些为好。”会芹拍了拍二兰的手，“天快黑了，我得走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嗯，你一路小心。”
    于是洞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二兰一个人，透过盖头能隐隐约约看到烛火摇曳。外头的人声一直未停。
    赵家的院子里，赵勤穿着一身大红袍，与几个兄弟喝得正起劲，平日里散乱的头发也被梳成了光滑的发髻。
    “来，赵哥再喝一杯，今天可是赵哥大婚之日，一定得喝尽兴了！”
    “大嫂虽是个再嫁的，但听说她那身材长得是顶好的，一定可以给我们赵哥生几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赵勤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拿起一个酒壶直往嘴里倒，“我才不管她是几嫁的，身材好不好与我也没关系，反正就是我那老子的主意，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成亲。”
    “赵哥啊赵哥，您样样都好，可就是太不解风情了……”
    于是这大婚的一夜，赵勤喝了一晚上的酒，二兰守了一晚上的空房。
    其实这倒也合方二兰的意，毕竟人都没见过，怎么与他洞房？她还担心自己又如对待那胡三一般又伤了人。说是一夜守空房，但等至半夜她便困得不行，自己倒在床上睡去了。
    正文 第6章夫妻相见
    第二天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二兰连忙换了衣裳，梳洗好去给公婆敬茶。她这个嗜睡的毛病可真是耽误事儿……
    “公公请喝茶，婆婆请喝茶……”二兰端着茶杯，恭恭敬敬到二老面前，这些礼节母亲曾教过她，幸好应付过来了，二老都接过茶杯喝了。
    婆婆许氏给二兰介绍，“那是你大哥赵富，大嫂鲁氏；那是你二哥赵贵，二嫂李氏。”
    二兰边听边记，一一给他们敬了茶。
    “我说老三媳妇啊，这勤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赵老爹问道。
    二兰低下头，“回公公的话，那个……相公……昨夜并没有回去，儿媳还未见到他。”
    “什么？”婆婆许氏马上一脸愤然，“你是说你跟勤儿昨晚都未曾洞房？”
    “正……正是。”
    “那你今儿为何还起这么晚？”许氏一张不满意的脸，“连自己的丈夫都看管不好，这才新婚就这样，以后还了得……”
    二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回答些什么，毕竟她连自己丈夫什么样子都没见到。看那二老的模样，这赵家的公婆似乎也不是很好相处啊。
    大儿子赵富见方二兰的为难模样，只好出来解围，“爹，娘，这也怪不得三弟妹，三弟从来都是这样子，说不定又出去找他那几个朋友鬼混了。”
    “是啊，等三弟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劝劝他就是了。”大嫂也附和了两句。
    赵老爹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行了行了，吃饭吧。”
    桌子旁坐了满满当当一桌人，方二兰看这赵家的伙食比方家的要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但又看看公婆的眼神，只好收回筷子低了头。
    大嫂鲁氏看二兰胃口好，便给她夹了些菜，“年轻人就是胃口好，昨天定是将你累坏了，多吃点。”
    二兰抬头给她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大嫂。”
    她眼神一飘，看见了二嫂李氏有些不乐意的眼神。
    公婆吃好便离开了，扔下一句话，“老三媳妇收拾洗碗，以后的饭也由你来做。”
    二兰哦了一声。
    李氏扔下碗筷，拉着赵贵走了，鲁氏帮着二兰收了碗筷。
    “三弟妹你莫要介意，公公婆婆就是这样，你才过门，肯定要吃些苦的，日后习惯了就好了。”大嫂温柔地开导着方二兰。
    “不碍事的，”二兰笑笑，“本就该这样，今天是我不小心睡过头了，大嫂你去歇着吧，我来收拾。”
    “嗯，你能想得开就好，”鲁氏擦擦手离开，一会儿又转身过来道“还有，对于三弟……你也别太难过，你也该听说过他，以后见面多和他聊聊吧。”
    “嗯，知道了。”二兰心想这大嫂还挺照顾她的，嫁人后的第一天，她便对这个大嫂有了挺好的印象。
    于是二兰在赵家马上变成了家庭主妇，每天负责做饭洗碗洗衣服，虽不用下地干活，但每日还是有些累。所幸这几日她都没有发病，表现得也算勤快，不然赵家人又该以为她偷懒了。
    已经过去了三天，赵勤一直也没有回家，二兰虽对这个丈夫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她总是一个人，心里也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这天吃过早饭，大嫂对二兰说“你这几日在家里呆烦了吧，今日我在家里收拾，你代我下地去吧。”二兰答应了。
    跟着赵家人走了一段路，二兰到了赵家的玉米地，此时的玉米树已经开了花，正是给地松土的时候。二兰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赵家这山地不算少。再过一两个月，这玉米就可以收了，到时候可又得好一顿忙碌了。
    这些活二兰在方家也干得不少，于是下了地也就有模有样开始锄地了。日头毒辣辣，抹了好几把汗。
    刚过了正午，大嫂却喘着大气跑来了地里，跟二兰说赵勤回来了，而且还受了伤，让她赶紧回去看看。二兰二话不说，扔下锄头便往回跑。
    二兰冲进家里，看见一个男人靠在墙角，手捂着脑袋，衣服上全是血。她怔了怔，咽了咽口水后走过去扶他。
    二兰费了好大力将她扶进了屋子里，男人还是捂着脑袋。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二兰去打了盆水来，轻轻将男人的手拿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伤口，脸上的血渍也逐渐被擦去。方二兰看着这张脸越来越熟悉，不禁失笑，“怎么……怎么是你？”
    赵勤一听，也抬起头来，看到了方二兰明媚的笑容，“是你？你怎么在我家？”
    二兰哭笑不得，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现在的丈夫竟然就是那个救过他的人，怎么会是他呢？怎么这么凑巧就是他呢……二兰有些不敢相信，兴奋之中又带些羞涩。
    “你就是方家那二姑娘？”赵勤再问道。
    方二兰点点头。
    赵勤不再说话了。二兰继续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然后去找了布条和草药来给他包扎。
    “麻烦你了。”赵勤面无表情地说了声。
    二兰笑笑，“说什么呢，如今你我是夫妻，照顾你是应该的。对了，你怎么弄的这伤？”
    赵勤闪躲开她的眼神，“你不用知道。”
    二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赵勤身边去，“相公，我是你媳妇，有什么事你应该和我说啊。”
    “你叫我什么？”赵勤有些讷讷地。
    “相公啊，”二兰眯着眼睛，“我们已经行过夫妻之礼，我当然该唤你相公了！”
    赵勤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今天在堵坊赢了些钱，被人看不惯打的。”
    “啊……啊？”
    “没什么事的话我去睡个觉。”赵勤起身要走，被二兰拉住了。
    “你要去哪睡？这儿就是你的房间啊。”二兰搀扶赵勤上了床，帮他盖好了被子。
    正文 第7章聚少离多
    赵勤躺在床上，眼神往方二兰的方向瞟了瞟，“你叫方二兰是吧？”
    二兰笑着点点头。
    赵勤没有再说什么了，翻了个身睡去，二兰抿抿嘴，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出门去。
    二兰坐在门槛上，院子里悄然吹起了微风，柔柔地抚在脸上甚是舒服，自从看清了相公的脸，心里一直都是甜甜的感觉，这难道就是上天为她们注定的姻缘么？
    摘菜做饭，二兰晚饭时特意炖了两个鸡蛋加瘦肉，打算给赵勤补一补。赵勤也一直睡到了厨房里飘出菜香气的时候。
    赵勤起了床，先是在厨房门口瞧了瞧二兰忙碌的身影，然后去柴房扛了一捆柴到厨房里。二兰两眼弯弯地望着赵勤“谢谢相公。”
    赵勤没有说话，转身出门。
    “相公，”二兰叫住他，“相公，你不要去赌了好不好？虽然你现在赢了钱，可以后谁也说不准，况且那堵坊里头的人都不好惹……”
    赵勤皱眉，“你怎么像我娘一样？”
    “我……”
    “好了，我出门了，晚饭你们吃吧。”
    二兰追到门外，可赵勤已经大步出了院子，她抓着手里的勺子，叹了一口气。
    赵家人从地里回来，都围坐到桌子旁吃饭，许氏四处看了看，“勤儿呢？不是说已经回来了吗？”
    二兰回答“娘，相公是回来过，我将他头上的伤包扎完之后……他又走了。”
    “什么？”许氏皱眉，“勤儿还带着伤呢，你就让他这样走了？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你是怎么做媳妇的！”
    二兰低头用筷子挑着饭粒，然后指了指桌上的鸡蛋炖肉，“这是我特意为相公做的，既然他不在，爹娘二老吃了吧，也正好补补身子。”
    许氏又瞅了眼二兰，然后将那碗肉端了起来，往赵富的儿子小龙碗里扒了些，“来，小龙，多吃点肉才能快快长身体。”眼里尽是宠溺的笑意。
    小龙懂事地道了声“谢谢奶奶。”
    之后的日子里，二兰除了做家里和地里的活，还要每天给赵勤整理一遍衣物，时间放长了的就再拿出来洗一遍。其间赵勤回来过两次，都是匆匆又离开，二兰连与他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山上的茶叶又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二兰跟着大嫂二嫂上山采茶。一到采茶的季节，山间总会飘荡着有农家意趣的歌声，时不时也响起三两姐妹闲聊的声音，和清脆的笑声。
    大嫂和二嫂边将手里的茶叶往背篓里放，边哼唱着村里的采茶歌。二兰听着悠扬的歌声，背篮里的茶叶一会儿便攒了半篮子。
    有三四个妇人背着满满的茶叶路过赵家的茶地，“哎那不是赵家新娶的媳妇儿吗？”
    “不不不，我只记得她是被胡家休了的弃妇，什么时候还嫁了人呀！”
    二兰瞥了她们一眼，没有理会，自那时候从胡家出来，这样的话她听得不少，也只能习惯了。她继续埋头采她的茶叶。
    大嫂鲁氏却听不下去了，“你们几个说什么呢！二兰现在是我们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哟，这弃妇和混混赵勤凑成了一对儿呢，还真是臭味相投、天生一对啊。”
    “听说赵家这新媳妇连自己男人都守不住呢，那赵勤现在又在外面鬼混了吧？”
    二兰能容忍别人议论自己，却偏偏听不得她们连赵勤一起侮辱，心里一股火热热的愤怒燃上心头。扔下背篮便气汹汹向他们几个走过去，“你们侮辱我可以，但我绝不允许你们说我相公！”
    “怎么？自己做的破事还不允许别人说啊？赵勤那样的人，也就你这样没人要的才会跟他了……”
    二兰咬着牙，抬手就给了那人一嘴巴子，打得她一声尖叫。旁边那几个人立马就要冲上来，大嫂忙将二兰拉到了身后，“是你们嘴巴不干净在先，若是有什么不服气的，咱可以找村长评评理去！”
    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二嫂李氏也站到了前面，“当然，要打架也可以，我这人吧不喜欢管闲事，但也听不得人在我跟前放屁！”
    对方互相看了两眼，谁不知道赵家这个二媳妇的剽悍，听说之前还帮着赵贵去打过架，抡起拳头那是连男人都不怕的，况且这次确实是她们理亏，只好鼓着嘴巴不服气地离开了。
    二兰缓和了一下心情，向两个嫂嫂致谢，“谢谢大嫂，谢谢二嫂。”
    李氏瞥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才惹出这些破事来！”说罢回自己的位置采茶去了。
    大嫂拍拍二兰的肩膀，“好了，甭理会她们，干活吧。”
    二兰点了点头，心里的气却丝毫未消，她暗自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将赵勤从那堵坊里拉回来！
    正文 第8章欠债还钱
    第二天一早，二兰连早饭都没吃便去了县城里，从丰粱村到城里要走将近两个时辰，即便是从山上抄近路也要一个多时辰。
    二兰到城里时已快到正午，她以前也不常来，对县城不甚熟悉，走在街道上四处望着，只要看到堵坊二字便进去瞧瞧，找了几家之后终于看见了赵勤的身影，此时正和一帮男人赌得起兴。
    二兰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间挤了进去，她拉拉赵勤的胳膊，叫声“相公”。
    赵勤回头，看见是二兰，一脸惊讶，“怎么是你？”
    “相公，你别赌了，跟我回家吧……”二兰不愿太引人注目，轻声说道。
    然而她到底还是被其他人瞧见了，几个男人转身来瞧着他，“哟，这就是赵勤新娶的小弃妇吧？怎么着，男人不回家，寂寞啦？”说完几人哄然大笑。
    被这么多男人方面嘲讽，方二兰这还是第一次，她紧紧咬着牙，脸气得通红。
    “说什么呢你们！”赵勤站出来挡到了方二兰的前面，“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
    二兰看到赵勤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蓦然一阵温暖，连呼吸都有了底气。
    “哟，没想到我们赵哥还会护媳妇儿啊，可真是……令我们刮目相看呐！”
    “可不是嘛，”男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小弃妇，你男人今天手气可是不太好啊，你是来替他还债的还是……”
    赵勤歪着头，将额前的乱发一甩，转头对方二兰道“我的事你别管，自己回家去！”说罢又对着其他人，“别这么早就给老子下定论，敢不敢再来一局？”
    “来来来……”于是所有人又围到了一起，二兰被挤出人群，一会儿又被几个堵坊的小二给轰了出去。
    方二兰站在门口往里望，只听见喧哗声一阵接一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晓，她着急地走来走去，可看看门口看守的两个小厮，又束手无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堵坊只有人进，却没有人出，她只好坐在门边，托腮干等着。日头慢慢西斜，肚子都响了几回，她从自己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干巴巴的烧饼嚼着。
    今儿一早出门都未跟家里人说，不知他们会不会担忧，也不知那地里的茶叶采得怎么样了……
    “没钱了还赌什么呀赌！欠了老子那么多钱，看你那什么还……”是堵坊老板的声音，“小的们，给我将他拖出去打！”
    二兰转头，看见赵勤被五六个小厮拖出了堵坊，手里的木棍一顿乱挥。二兰被吓了一跳，扔了手里的饼便过去劝架。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方二兰将那些小厮一个个拉开，却也于事无补。
    几个赵勤的同伴从门口出来，斜着眼瞅了瞅赵勤，又瞅了瞅方二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嘴里还念叨着“都说这堵坊有女人来便晦气，还真是……”
    二兰没空理会他们，看着赵勤的脑门上都流出血来，她急得直跺脚，只好跑到堵坊老板的面前，“老板你快叫他们别打了，这若是出了人命，你们也是得吃官司的！”
    “哼！”老板瞅了一眼方二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还敢来赌，若人人都像他这样砸场子，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二兰咬牙，抬头瞪着老板，“谁说我们不还了？我相公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
    老板一听，立即就让小厮们住了手，“小娘子，你相公可是足足欠了我二十两银子，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还？”
    二十两……二兰一听，怔了怔，怎么会欠了这么多？但既然话已经放出，她怎么也不能反悔吧，看着躺在地上的赵勤，她回答道“我还有些许娘家给的嫁妆，加起来……也许有五六两吧，剩下的那十多两，我给你写欠条，如何？”
    赵勤趴在地上，抬头望着二兰在与堵坊老板周旋，心里一时有些复杂，不知什么滋味。
    二兰见老板还是有些不乐意，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今日便将六两银子送到你手中，至于那十四两的欠条……现在就写！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我家的详细地址，若我今日未给你送来银子，你便带人到我家里去，要如何便随你！”
    老板瞧了眼面前这个老实模样的农妇，便也答应了，叫了伙计找了纸笔。二兰马上便写下了两张欠条，递给老板一张，自己留一张，她还是得提防着些，别到时候叫人在这欠条上做文章，那便有苦都无处诉了。
    二兰收好欠条，便去扶赵勤，“老板，我且扶相公回去，今日之内一定将银两给你送到。”
    老板将手背到身后，“那在下便恭候了。”说罢给一帮小厮使了个眼神，大家都拿好家伙回了堵坊。他抓住了最后一个小厮的肩膀，轻声对他“跟着他们。”
    “是！”于是小厮马上鬼鬼祟祟地跟上了二兰和赵勤。
    正文 第9章你是我相公
    赵勤的一条腿被打伤了，一路上都是二兰搀扶着他走，头上的伤已经被二兰用路边摘的草药止了血。
    “相公，你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咱们吗？”二兰轻声道。
    “嗯。”赵勤点了点头。
    “看来这堵坊老板还是对咱们不放心呐，还派个人跟着。”二兰眨眨眼道。
    赵勤又沉默了，他这一路都没有说一句话。
    二兰继续搀着他往前走，赵勤突然开了口“是我害了你，你跟了我，光跟着受罪了。”
    二兰前头对他笑笑，“说什么呢？咱们是拜过堂的夫妻，自当有难同当，说这些见外的话做甚。”
    赵勤看了看远方，叹了口气又道“你若是觉得委屈，便走吧，重新找个好人家嫁去，不用守着我这个混球。”
    二兰突然停下脚步，站到赵勤的身前去，仰头望着他“相公你看看我，我已经是被休过一次的人了，你现在还要我走，我还能走哪去？还不得被大家伙说死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勤闪躲着二兰的眼神。
    “相公你听我说，我也不是一个贤惠的媳妇儿，我跟相公你一样，也是被村里人挂在嘴头笑话的人，所以啊，咱俩是半斤八两，你也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我觉得老天爷能让咱俩遇到，然后成为夫妻，那就是缘分，咱们得珍惜啊，以后有什么困难的话，咱们也要一起面对才好。”二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边挂着笑意，这些确确实实是她的心里话。
    “可是你的嫁妆……”赵勤一转头，对上了二兰真挚的目光。
    “别可是了，”二兰突然握紧了赵勤的手掌，“相公，我想听你唤我一声“娘子”，咱们成亲半个月了，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呢。”
    赵勤突然抿嘴笑了，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害羞，低着头看着媳妇儿的小手就那样拉着自己，一时心底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原来这就是媳妇，原来这就是妻子。
    “相公？”二兰凑近瞧了瞧浅笑的相公，笑道“相公笑起来真好看。”
    “啊？”赵勤木讷。
    “没什么，再不走的话天都要黑了，我就没法给堵坊送银子了。”二兰抿抿嘴。
    赵勤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将话收了回去，随后就被二兰拉着走了。
    两人不将身后跟踪的小厮当回事儿，尽管往家的方向走着。
    “你为什么会这么尽心地救我？”
    “因为你是我相公啊。”
    “哦。”
    “对了，我咋给忘了呢，我还给你带了个饼，一天没吃饭饿了吧？”二兰从布袋里掏出另一块饼递给了赵勤。
    两人回到家时天已经朦朦胧胧了，方二兰消失了一天，赵家人看见她搀着赵勤回来，都纷纷去关心招呼赵勤。二兰见赵勤不用她照顾了，便去了床头，翻出木箱子里的嫁妆，用布包裹起来放进自己的布袋子里，随即便出门去。
    “哎二兰，天都黑了你要上哪去啊？”大嫂追了出来。
    “大嫂，我有急事必须要到县城一趟，你们别担心。”
    鲁氏正要说话，屋里的赵勤却开口了，“大嫂，天黑路难行，我无法陪二兰一同前去，劳烦你替我跟着她跑一趟。”
    鲁氏笑笑，“我正有此意，三弟你好好休息，我们这便去了。”
    赵富听到媳妇要陪同去，连忙从屋里出来，递给鲁氏一个火折子，“娘子，记得在门口拿个火把，路上小心。”
    “知道了，相公。”
    二兰等着鲁氏一起拿了火把，向她道了声谢便匆匆走了。
    两人前脚走了，屋里的人便马上着急地关怀起赵勤来。赵勤平日里虽然很混，但到底是赵家的小儿子，大家或多或少都宠着些。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许氏马上嘴不停地叨叨着，“我说今天怎么一早就没看见你媳妇，还以为她又上哪儿躲懒去了，家里那茶叶再不采就长老了……”
    赵勤一听许氏唠叨，马上捂着头哼唧了两声，“哎哟，娘您别说话了，我一天没吃饭，肚子里空落落的。”
    “好好好，你好好休息，娘这就去给你热饭菜。”许氏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李氏道“老二媳妇，去厨房帮我。”
    李氏将环着的双手放下，不情不愿地跟着出了门。
    赵老爹检查了一下赵勤身上的几处伤口，“你这混小子，是不是又跟人家打架了？看你这伤成什么样子……”
    “没事的，就是在堵坊里跟人起了点小矛盾。”赵勤轻描淡写道。
    “小矛盾？小矛盾还能打成这样？”赵老爹又气又愁，“当初说给你娶个媳妇栓一栓你，没想到这媳妇过了门，你倒是混得更厉害了，唉……咳咳……”赵老爹说着咳嗽了两声，赵富赵贵连忙上前关怀。
    赵勤皱了皱眉，“爹，你们就别老是为难人家二兰了，这算是我的问题，跟她没关系。今天要不是她救我，我估计就被人打死在大街上了……”
    “呸！说什么死不死的！”赵老爹瞅了他一眼。
    “爹，真的，今天本就是我不对，为了我，二兰将她的嫁妆都给了人家。”赵勤有些愧疚地说道。
    赵老爹回了两句，又看了一遍赵勤的伤，想着没什么大碍便出去了。赵富赵贵两个兄长又坐到床边去，“三弟啊，你这都娶了媳妇了，以前那些坏毛病该改的就改了吧，也别老是出去混了……”
    赵勤将一只手举到身前，“行了行了，你们俩也出去吧，我心里有数。”
    赵富赵贵二人相视摇了摇头，无奈也走了。
    赵勤与家人的交流一向很少，他最怕别人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他一番说道。
    正文 第10章不平静夜晚
    二兰与鲁氏一路快步赶到了县城，二兰先是找了个当铺，将少得可怜的嫁妆拿去当了，二兰与当铺老板讲价讲了几个回合，最终给了她六两银子加三百文铜钱。二兰呼了一口气，又收好银子直奔堵坊去了。
    “没想到小娘子还真讲信用。”堵坊老板满意地将六两银子收入囊中。
    二兰笑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老板，后面那位伙计可是跟了我一路了，该累着了，你可得好好犒劳他。”
    老板尴尬地笑笑，“呃……小娘子宽心，一定，一定。”
    二兰摸了摸布袋里的剩下的三百文钱，“剩下的那些银两我会尽快给你。”
    “好，在下自然相信，小娘子慢走。”
    二兰与鲁氏都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毕竟天已不早，这外头都无处避风歇脚的，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鲁氏与二兰并排走着，二兰向大嫂道谢“大嫂，今日可真是多亏你了，走了一路都将你累坏了。”
    “说哪里的话，大晚上的你独自一人出来也不安全。”大嫂温柔地说道，“对了，你这一回将你的嫁妆都当了给三弟还债，以后怎么办？”
    二兰笑答“我的嫁妆本就不多，不过家里为了做足礼数给的罢了，如今能物尽其用也算好了。”
    “说实话，你嫁到我们家来，嫁给三弟，不怨么？”
    “有什么可怨的，大嫂该知道，我也不是良人，哈哈，能嫁给相公是我的福气。”
    “你竟然看得如此开，也好也好，日子过成什么样，还不是看自己怎么看待。”
    “是啊。”
    ……
    两人边聊边走，二兰感觉脚掌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等到家时已经是四更天，整个村子都安静地睡着，甚至连狗的吠声都没有。二兰从小到大都没有在这个时辰外出过，想想若是今日没有大嫂陪同，她还是会有些害怕的，所以真的打心底里感谢她。
    “大嫂，今天害你连觉都没睡成，跟着我奔波了半夜，你快去休息吧，过不了多久天都快亮了。”二兰扶着大嫂到门口。
    “你才是辛苦，也快些睡一觉。”
    “嗯，”二兰点头，“对了，你肚子可饿了？要不我去拿点吃的给你？”
    鲁氏连忙拉住二兰，“不用了不用了，我不饿，你快去睡了。”
    “嗯好。”二兰甜甜地笑道。
    二兰熄了火把，轻声进了屋，生怕将赵勤给吵醒了。也顾不上洗脸脚了，她实在累得不行，脱了鞋就抹黑上了床，撑开被子睡了。
    “你回来了。”突然一个声音将二兰吓一跳，她方才还注意不要吵醒赵勤，怎么就没想到他是睡在这张床上呢？突然脸有些红，她还从来没有跟赵勤同床睡过。
    “啊……嗯。”二兰咬着嘴唇。
    “今天辛苦你了……娘子。”赵勤小声地，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二兰心里微微一动，手紧紧攥着被子边沿，“相公……你唤我什么？”
    “快睡吧。”又是极其小声温柔的一声，二兰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她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拉了拉，严严实实盖在了她的身上。
    二兰心里有些激动又兴奋，脑袋枕着手掌躺着，也不敢翻过身去看赵勤，开心了一阵，她还是太累了，便悄然在甜甜的笑意里睡去了。
    估计是头一天太累了，二兰一觉睡到了巳时，其间也没有人来叫过床，她揉揉眼睛，看旁边空无一人，想着赵勤是不是又跑出去了，于是马上穿了鞋出门，唤了两声“相公”。
    她见厨房里有炊烟，便走了进去，看见赵勤坐在火炉旁边热着饭菜，脑袋受伤处还裹着白布。赵勤听到动静回头“你醒了？正给你热着菜呢，我说若你还不醒，到了午时也是要给你叫醒的，不然到晚上该睡不着了。”
    “相公……”二兰看着这样的相公，一时不习惯。
    “你不用多想，是我不让娘叫你的，昨儿你累了一天，歇一早上不为过。”赵勤将锅里的汤盛出来钵里，一瘸一拐端到饭桌上。
    二兰似乎感觉眼眶有点热热的，抬手抹了抹，她顿时觉得拥有这样的生活便满足了。
    “你怎么了？”赵勤察觉到二兰的异样。
    “没什么，”二兰撇撇嘴，“我就觉得……要是每天醒来都能看见相公就好了。”
    赵勤冲着她咧嘴笑了笑。
    二兰又抹了抹眼角，坐到桌子旁去吃起来，这是她吃过最最好吃的一顿饭，就算是前世的大鱼大肉都没有这般可口过。她又盛了一大碗汤，“相公，你也吃啊。”
    赵勤摇摇头，“我饱着呢。”
    正文 第11章夫妻同心
    “相公，我吃完饭便到差地帮大嫂她们去，昨天我就躲了一天懒了。”二兰边将饭往嘴里送边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赵勤说道。
    “什么？”二兰有些惊讶，听人说赵勤可是从来没有下地干过活啊。
    “我随你去采茶吧，等我身上的伤好了再去做些重的活。”赵勤认真道。
    “好……好吧。”
    于是夫妻二人便一同出门去了茶地，这赵勤难得出现在地里，被大家伙看见，都觉得新奇，玩笑几句，二兰便笑着回应他们。而赵勤则面不改色地跟在媳妇儿身旁走着。
    路过玉米地，赵家的人也都看见了他俩，许氏忙扔下锄头跑过来，“哎哟，勤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家养伤去！”然后又瞅了方二兰一眼，“你这媳妇儿，怎么不知道心疼自己男人，你这浑身是伤，她还没脸没皮拉你出来……”
    赵勤叹了口气，“娘……您能不能别说了？”
    二兰也在心里跟着叹一口气，“娘，我和相公去茶地帮忙了。”
    许氏没有回应二兰，又叮嘱了赵勤几句便又回去锄地了。“老赵啊，你说咱家这老三媳妇怎么这么懒呢？一早上偷懒睡觉不说，现在还将你儿子都拉了出来，而且勤儿也不知道中了什么斜，竟开始帮着她说话了，连他娘我都不放在心里了。”许氏还是忍不住跟赵老爹抱怨。
    赵老爹放下锄头，直了直腰，“可不是嘛，要不是她爱偷懒，怎么养得出来这么个圆润的身材！”
    一旁的赵富和赵贵对视了一眼，一起摇摇头。
    “当年你大嫂进门的时候，他二老也是这般为难的。”赵富悄声对赵贵说道。
    赵贵撇撇嘴，也小声道“我媳妇儿也是，只不过我媳妇儿一向剽悍，娘斗不过她罢了。”
    “自古公婆难伺候，咱爹娘也是这样啊……”
    二兰摸了摸随身背的布袋，摸到了那张欠条，昨天回来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将它放好。这一想……他们俩可是还欠人家十多两银子呢，这些银子要从哪儿来都还是未知的。
    二兰抬头望去，满眼尽是绿油油的茶地，一片一片，连成了两三座茶山，在这丰粱村，最多的就是这茶地，每家每户都有几亩种满茶树的地，每年除了忙田地就是这茶叶了。但村里的茶叶好像都是送到村长家里去，在那里，每年都会有外面的贩子来收购村里的茶叶，大家虽然都能挣到一些钱，但对比现代茶叶的价格，那可是少太多了。但是没办法，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种田的村民，谁也没有出去外头瞧过，每年能挣些当家用已经算不错的了。二兰在丰粱村长大，却也从未去探听过那些茶叶贩子的来处，以及这些茶叶的销路。
    “哟！这不是赵勤吗？几年没见你下过地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不是嘛，竟然这么听话地跟着小媳妇出来了，真是难得。”
    旁边采茶的两个妇女冲他俩玩笑着，二兰笑答“两位嫂嫂，今年这夏茶发得比去年好啊。”
    “可不是嘛，一树一树的，都快赶上春茶了，这大热天的，每天都呆在茶地里回不去咯！”
    “这可是好事呀，今年定能多挣些茶叶钱。”
    “但愿如此咯！”
    二兰边走边与路两旁的人打着招呼。她回头看看一言不发的赵勤，“相公，就快到了，你要不要歇一歇？”
    赵勤努努嘴，“不用，你都能走，我怎么不能？”
    二兰咧嘴一笑，这相公像个孩子一样要强且要面子。“对了，相公你出去外面的时候多，你可知道每年来村里收购茶叶的那些商贩的来历？”
    赵勤摇摇头，“好像说是邻县的商人，每年都能看到他们赶着几辆马车经过咱们县城。”
    “那他们又把茶叶销售到什么地方去呢？”
    赵勤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许是他们县里吧，又或许是卖给更大的商家。”
    方二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些都是咱们自己的茶叶，反倒钱都让他们赚了，我们为何不能自己直接销售呢？”
    “丰粱村太偏僻了，天下之大，有几个人知道这地方？咱们能卖给谁去？每年能有几个小商贩来就不错了。”
    二兰偏着头看赵勤的脸，悻悻得笑着，“我原以为相公真如他们说的那般只顾玩乐呢，没想到却是懂的比我还多。”
    赵勤骨碌碌转了两下眼珠，“是吗？”
    二兰噗嗤一笑，“开玩笑的啦，自从第一次见到相公，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有正义感的英雄，只不过平日里贪玩些罢了。不过话说回来，历史上的那些英雄好像大多也是喜欢玩乐的。”
    赵勤有些想笑，他没想到二兰将那次的事情记得那么深，他有些惭愧，但也没有勇气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相公，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是在想……你竟然还知道历史，你看过史书吗？”
    “呃算是吧，以前跟着哥哥看过两本，还留有些印象。”二兰挠挠头，怎么也不能说是她前世从电视剧里看来的吧。
    正文 第12章山野茶香
    终于到达自家的茶地。
    “二兰来了呀，”鲁氏转头看见了二兰，眨眨眼怎么还看到了赵勤？“三弟，你咋也来了？”
    赵勤将背篮扔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嫂二嫂，我来帮你们。”
    大嫂笑笑，“我嫁过来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见过三弟这样子，这可全是三弟妹你的功劳啊。”
    二兰羞涩地低头笑了笑。
    李氏也瞥了一眼赵勤，冷言道“我说三弟啊，你也甭说帮忙了，你不惹事就算是帮忙了。”
    赵勤拔下身旁的一根草杆含在嘴里，“二嫂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想二嫂您当年也是隔壁村出了名的女流氓啊，如今不也乖乖跟了我二哥了吗？你都能改邪归正，我为何就不能呢？”
    “你……”李氏一时接不上话，“你说谁女流氓呢？我能变好是因为你二哥他人好，你二嫂我这才下定决心跟着他，可你呢？你也不看看自个儿媳妇什么样！”
    鲁氏一听，也连忙拉了李氏一把，赵勤一也立马阴沉了脸，将嘴里那根草吐了出去，“二嫂啊，玩笑归玩笑，你若开得太过分，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以前你们怎么说我媳妇儿我不管，从今以后，你们敢欺负她试试？看咱俩谁能混过谁！”
    李氏还是不服气，刚想开口却被鲁氏拉了回去，“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吧！”李氏这才咬着牙退了回去，那张脸红得像个什么似的。
    二兰也拉了拉赵勤，“相公我们去那边采。”
    “嗯。”
    地的那边鲁氏的儿子小龙呆呆地看完看着两人争吵，又自顾自地玩起了泥巴。
    二兰边干活边在思考怎么赚钱还钱，手里握着嫩绿嫩绿的茶叶，她回想了一下前世制茶的法子。在前世，方阳是农村的孩子，从小也就跟着家里做些农活，炒制茶叶的时候也会在旁边帮帮忙，只是到后来读了高中又读大学，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接触的也就少了，那些记忆也模糊了许多。
    她记得小时候爸妈曾经说过，若将这新鲜的茶叶炒制出来，晒干之后再拿去卖，能多赚点钱。但在这丰粱村，村里没人制茶，大家都是把当天采的新鲜茶叶送到村长家里去，再由商贩们简单加工后运出村子。
    二兰想试试，若在家里将这茶叶制作成熟茶，拿去卖能不能多赚点钱，这样她就能攒下一部分用来给赵勤还赌债了。
    “要不，过两天我去城里给人做工吧。”赵勤突然说了话。其实他也一直在寻思着怎么还债，毕竟是他自己作下的。
    “啊？”二兰惊了惊，“你为何突然想去做工了？”
    “我还欠着堵坊那么多钱呢，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其他挣钱的法子。”
    “可你做工每天才几文钱，活又累，况且哪有那么多的活等着你去做啊？”二兰想来也觉得不划算，在这个时代去做工，无非就是帮人家搬搬东西、扛扛麻袋罢了，活累钱又少，实在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还不如好好种种自家的田地呢。
    “可是……”赵勤欲言又止，将手里的茶叶放进了身后的篮子里，“那便等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到了傍晚时分，二兰跟赵勤回家去做晚饭，其他人就将这一日采的茶叶送到村长家去。
    二兰的菜还没熟，鲁氏一行人就回来了，兴致勃勃地跟二兰炫耀着，“今儿有了三弟的帮忙，可是卖了整整一百文钱呢，我这就拿去存起来。”
    二兰笑笑，劝大嫂坐下来歇息歇息。赵家三兄弟加上二老，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过，钱都由老大家存着，若是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也从他们那儿拿出来，但首先还是得经过赵家二老的同意。二兰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直也在观察家里人的反应，他们似乎并没有半点要帮赵勤还债的意思。不过也能理解，对于农家来说，这十多两银子算得上天文数字了。
    可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算她自己采茶干活挣的钱，最终也得交给大哥大嫂去，这样就算她再勤奋也根本不可能还上那些钱。
    吃过晚饭，二兰在家人都离开饭桌后，收拾了碗筷，然后便一个人悄悄溜出了家门，连赵勤也没让他知道。
    她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去了村长家里。村长的院子旁边，专门有两间供商贩们存放的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就是两个大木棚，倒是地方很宽敞，能放下很多东西，地面也被锤得平整光滑。
    天色已暗，来送茶叶的人已经很少，她蹲在木棚后面的树林里看他们的动静。那木棚的最里头放置了两口大锅，锅底有灶，看来是他们炒茶叶用的锅。木棚外面则平铺放了许多用竹篾编制的簸箕和竹帘子，上面晾晒着些炒熟的茶叶，已经晒干变成了黑灰色。二兰四周看了看，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型的制茶厂嘛，只不过设施简陋了些，但是完全能达到效果。
    感觉腿有点酸，她干脆坐到了地上，地上落了些树叶，坐下去松松软软的很舒服。二兰想，若是她也做一个制茶厂，以更高的价格向村民们买茶叶，那大家肯定也会愿意支持他，这样自己村里的银子也就不会流到外乡人的手里，她也能靠它还债了。可这毕竟只是空想，要做这样的生意谈何容易，太多事情需要准备，她最首要的就是得打听清楚这些商人手里茶叶的销路。一步一步来吧，就算最后做不成，她也不亏损什么，二兰乐观地这样想。
    正文 第13章大舅子
    “今年的茶叶可是比去年多了很多啊。”收完了最后一家的茶叶，一个商贩揉揉肩膀说道。
    “是啊，光凭我们几个都快忙不过来了。”另一个人回他。
    “可不是嘛，每天炒茶叶都要忙到半夜，累不死个人，都怪这地方太偏，新鲜的茶都没办法运出去。”
    “行了别抱怨了，不偏的话，这钱还轮得着你我赚啊！喝口水歇歇脚便开始烧火吧。”
    二兰又往木棚靠近了两步，细细去听他们谈话。
    “我说老大，咱们真不能这么下去了，连个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要不咱招几个小工吧，这穷乡僻壤的工钱应该不贵，咱们也能松闲些。”
    “是啊老大，再这么下去，兄弟们都受不了啊。”
    商贩头儿叹了一口气，“行吧，等明日我问问村长，先把今儿茶叶处理了再说。”
    二兰继续坐着看，看他们炒了一锅熟茶出来才走。二兰感叹，他们这手艺，比起现代来说就太粗糙了。
    回到家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二兰进屋竟发现里头多了个人。
    “元才，你怎么来了？”二兰吃了一惊。
    “我不来还等着你回去瞧瞧爹娘不成？”方元才与赵勤坐在屋子里，两人面前摆了一小坛酒和两个碗。
    二兰想了想，自己在嫁来了赵家之后确实还未与家人见过面。起初赵勤不在家，她便干脆连回门都没有回去，而娘家人也一直未来看过二兰，毕竟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个个心知肚明。
    方元才见方二兰站着不动，又说话了，“你去哪儿了？连妹夫都没告诉。”
    二兰回过神来，“呃……我与会芹去河边了。”
    “哦，会芹啊……”方元才的嘴角挂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二兰也拉了个板凳过去坐下，“说吧，你来做什么？”
    “哎我就不能纯粹来看看你吗？连妹夫都陪我喝了酒了，你这个做妹妹的反倒一脸不乐意了。”
    方二兰白了他一眼，“又偷爹爹的酒了吧？”
    “嘿嘿嘿……”方元才挠着头，“这不是娘让我过来看看你嘛，我也不好空着手来啊，可家里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听人说妹夫最喜欢喝酒，寻思着便去悄悄拿了一壶出来。”
    “是你自己想喝吧？”二兰再次揭穿他，“从小在家里偷酒喝就被打，这次好了，倒来我家找到个酒友了。”
    方元才得意洋洋地又往两个碗里倒酒，“可不是嘛，听人说妹夫不常在家，还以为这次见不到了，可没想到我这么荣幸，一来便与妹夫喝这么痛快。二兰你要不要来一碗？”
    二兰拍了方元才一掌，“你听谁说我相公不常在家的！”
    “没没没……”方元才连忙改口，“那些人嚼舌根子呢。”
    赵勤的确也是一个好酒之人，一碗酒端起来哗啦啦就下肚了，这一整日闷在家里没沾酒，他还是第一次，没想到他亲大舅子竟亲自给他送了酒来，甚是合他的意。喝完后放下碗，赵勤用袖子擦干嘴，“元才倒是性格活泼爽快，与我甚是合得来！”
    “你你你……”方元才不服气地指着赵勤，“方才你还唤我大舅子的，现在怎么跟你媳妇儿一样直呼我名字了，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学她，这是不尊敬兄长，不能学……”方元才一时高兴，喝得有点多，话也变得多了。
    方二兰一掌扒拉下他的手指，“行了，看你这哪有个兄长的样子……”
    赵勤在一旁看着兄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看得出来两人感情甚好，才第一次见面，他也着实喜欢这个大舅子。
    二兰看方元才又拿起了酒坛子，于是眼疾手快马上抢了过来，“不能再喝了，呆会儿我可不愿意扶着你回去。”
    方元才不乐意，“你是不是想留着给妹夫喝啊？你你你……你才嫁给人家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反正今儿不许喝了，谁都不许喝！”二兰顺带还瞧了赵勤一眼，牢牢将酒坛子抱在怀里。
    赵勤喝了两三碗便也知足了，起身收了方元才的碗，“那便听你妹妹的话吧，我去倒碗茶来。”
    看赵勤出了门，二兰探头过去看方元才，“哎，你刚才有没有去看过赵家二老啊？还有兄长嫂嫂。”
    “放心吧，都打过招呼了。”方元才点头，“我原以为你在赵家的日子肯定过得不好，却没想到你倒是比在家里还舒服，这妹夫似乎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
    方二兰知足地笑笑，“谁跟你说他坏了？哪个年轻时候没干过些荒唐事啊？你再看看你，不也一样嘛。”
    “哦……”方元才嘟嘴，“这咋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赵勤端着两碗茶水进来了，将其中一碗递给了方元才，“喝了醒醒酒，莫待会儿回去还摔跤。”
    “醒什么酒？我又没醉。”方元才接过碗，“看这样子你们俩是没打算留我歇一晚啊？”
    “是咱家的房子不够，没办法，若你想留，睡柴房也是可以的。”二兰不绕弯子地回答道，他与方元才从小就是这般。
    “我懂，”方元才喝了一口茶水，“我都懂，我不会打扰你跟妹夫的好事的，要做什么便做吧。”
    二兰一听，脸顿时一阵热，伸手便掐住他的胳膊，悄声骂道“说什么呢你，你这叫为老不尊……”
    方元才哀嚎着，只好求二兰放手。赵勤听到这些话却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笑笑，毕竟他与那些朋友们什么没经历过，他虽从不沾染这类事情，但男女之事也早就听得多了，见怪不怪。
    方元才摸摸被掐的地方，直感叹“你家这茶挺好喝的啊……”
    “这是今年的新茶，成亲前我娘叫我去村长家里买的，供客人饮用。”赵勤说道。
    二兰一听，忙追问“去村长家买的？你买多少钱一斤？”
    赵勤回忆了一下，“好像……二十文。”
    二兰一听便惊了，“二十文一斤？这么贵！村民卖给他们的新鲜茶叶都才三四文一斤，他们这不是吃黑心钱吗？”
    “听说他们卖到外头还要更贵，说是村里人买的话就便宜点。”
    二兰直感叹做茶叶生意赚钱。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在村长家偷听到的话，寻思了一会儿便对赵勤道“相公，你不是想去给人家做工吗？我听说那些个茶叶贩子要招制茶的伙计，要不你去试试吧，那活儿可比扛麻袋轻多了，而且离家又近。”
    二兰说完了又看向方元才，“要不元才你也跟着一起去？反正你在家也没啥事，还不如挣点钱供家里用。”
    方元才直摇头，“我可不去，后面山上的野兔我都还没打完呢，哪有时间去做伙计！”
    “你……”二兰对他无可奈何。
    “招伙计？你从哪儿听来的？”赵勤问道。
    “我也是无意听见有人说起，过两天看，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咱们就去试试。”
    “嗯。”赵勤看着二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真挚地望着自己，一时不知道什么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以前从来没有过。他只好连忙闪躲开了二兰的目光。
    正文 第14章夫妻同床
    二兰与赵勤两人将方元才送到院子外的路口，赵家的境况也不好，二兰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方元才带回去的，只说了句“代我向家里人问好。”
    二兰叹了口气，她现在不光没有可以送人的东西，还将家里给的嫁妆当了，身上还欠了不少债，她即使有些想家也是不好回去的。她也知道，若在夫家过得不好时回娘家呆着，定会惹来人议论，父亲也会不高兴的，毕竟这年头粮食金贵，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没道理回娘家白吃。所以啊，她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还债。
    “这个大舅子倒是挺有趣。”赵勤说了声。
    二兰听到声音转头，“啊……哦，你不是不唤他大舅子了吗？”
    “呵呵，我是觉得他看起来年纪比我小，叫着别扭。”赵勤笑了。
    二兰也弯了眉眼，“他看起来比我都还小呢！”
    两人相视而笑，一时笑热了脸颊，羞涩了二兰，“相公，咱们早些洗脚睡觉吧。”
    两人进了房间，二兰去打了洗脚水进屋，赵勤坐在一旁，没有洗脚的样子。二兰道了声“相公洗脚了。”
    “你先洗吧。”赵勤没有看她。
    “哦。”二兰只好自己先洗了。洗完后去倒水，她端着盆去给赵勤打水，赵勤却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抢走了她手里的盆，“我自己洗，你去睡吧。”
    二兰不明所以地回屋，脱了鞋上床。赵勤没有进屋，就直接坐在外头的凳子上洗了。二兰托着脸坐在床上，其实她也就学学古人的样子伺候相公，可没想到赵勤不像寻常男子，竟不让她伺候。二兰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高兴，她以前觉得古代女子的地位低下，不该总是由女人伺候丈夫，赵勤这么做，倒也合她的意。但这又毕竟是她第一次伺候自己的丈夫，她自己心甘情愿，赵勤这般，反倒令她觉得有一点点生分。唉，她也讨厌自己总是这般自我矛盾啊。
    赵勤进屋，灯火随着风摇摇晃晃，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那个作为自己妻子的人，赵勤虽不讨厌这个人，也打心眼里感激她，但如此情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想了想他还是走到床边去，“你睡里边吧。”
    二兰“哦”了一声，往里挪去。
    赵勤上床，连衣服都没脱便直接拉过被子躺下了。二兰眨眨眼睛看着他，“相公，这么热的天，你穿着外裳睡不热吗？”
    赵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就想赶紧睡着，可听二兰这么一说，确实一阵燥热感袭来，他只好又掀开被子起身，解开了腰带。
    二兰笑笑，挪近赵勤一寸，伸手去给解他身上的衣带，然后再将他的外衣脱下来，二兰不经意间摸到了赵勤的胸膛，很结实的感觉，能感觉出来他身材不错，脸热了热，她将衣服放到了床边去。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她从未与一个男人这般亲近过，多少还是有些羞涩，她只好抖着手将自己的衣裳褪去，留一件薄薄的里衣在里面。
    她想过所有的可能，在与他洞房那夜便想过，但那时他没有来，二兰庆幸地认为自己逃过一劫。但嫁为人妻，无论等到什么时候都得经历的，她在心里这么想，但心里还是一阵紧张，拿衣服的手更加有些颤抖。
    赵勤看着二兰，隐隐约约看到了她的身子，还是那丰满的胸部，当然也看清了二兰的异样和紧张。二兰放好衣裳回到赵勤的身边，轻轻叫了声“相公”。
    赵勤拉了被子盖到二兰身上去，说了声“快睡吧。”然后自己又躺下了。
    二兰有些惊讶，“哦”了一声便也抱着被子躺下了。
    赵勤熄了床头的油灯，两人哑然无声，夜立刻变得寂静无比。而二兰却一直也未睡着，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听见外头的几声狗叫声打破了寂静，于是又轻轻唤了赵勤，赵勤轻声应了。
    “相公你也睡不着么？”二兰翻了个身，侧身看向身旁的赵勤，月光透进来，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是啊。”赵勤应道。
    二兰顿了片刻，然后将身子往赵勤身边挪去，手在被子摸索着，她握起了赵勤的手。
    赵勤的身子微微一颤，手心暖暖的感觉袭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翻了个身，将脸转向二兰那边。
    “也许这样就能睡着了呢。”二兰掰开赵勤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是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赵勤木讷地回答。
    二兰又动了动，将脑袋塞进了赵勤宽阔的胸膛里，闭上了眼睛。她不禁感慨，自家相公的胸脯子可比那枕头要舒服得多啊。
    赵勤感觉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而且越来越热，热到他想将里衣都脱了。他看着窝在她怀里的二兰，不禁呼吸都温柔了许多，这么好的女子，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碰到那个书生，若是她没有及时醒过来，该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他顿时感觉自己以前真的是坏，竟然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在面前发生。话说他还该感谢那个书生呢，也不知道他被狠狠打了一顿之后怎么样了。
    外面的狗叫声停了，赵勤也闭上眼睛，另一只手也环过二兰的脑袋，宽大的手掌将她的后脑勺稳稳托住。二兰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正文 第15章深山遇险
    日子就照老样子过了几天，赵勤也在家老老实实跟着家人下地干活了，没有再出去胡混。经过几人的日日劳作，赵家茶地里的茶叶总算是被采完了，这一季的茶叶到此为止也算结束了，再等上半个多月秋茶才会发芽。
    估计是忙完了一季，茶叶不是那么多了，茶厂那边也没有招收伙计的消息传出。方二兰还以为能让赵勤去里头和贩子们呆一起，顺便能探听探听茶叶的销路，如此一来，倒只能干等着了。
    茶叶采完了，玉米地里也整整齐齐开了些玉米花，等着它结果收成就好，于是家里便不再那么忙了。农家就是这样，一阵一阵的忙，闲下来却又找不到事可做。
    赵富赵贵上山打柴去了，赵勤觉得没意思，便扛了弓箭去打野物。二兰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可做的，遂跟着赵勤去了。
    赵老爹与许氏则在田间地头四处走走看看，有野菜便摘了带回家，大孙子小龙也总是跟在爷爷奶奶身后乱窜。
    鲁氏带着李氏到城里买了几个花样，呆在家里做着刺绣，打算绣好之后再拿去卖了赚钱。鲁氏耐心地教着李氏，可李氏是个粗人，哪里做得来针线活，一会儿便没有了耐心，扛起家里的脏衣服就到河边去了。
    二兰跟着赵勤，一路往山林的深处走去，她以前打柴什么的都只会在树林浅处，从来没到过这么深的地方。脚下的落叶越来越厚，走路高一脚低一脚的，时不时会听到几声不知名的鸟的怪叫声。
    “今儿怎么除了鸟叫声，啥活物都没遇着？”二兰问前面的赵勤。
    赵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挠挠头，有些尴尬道“其实我好多年没来打过野物了，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二兰噗嗤一笑，“我还以为相公成竹在胸呢！”二兰走上前了两步，“这个你就该和元才那小子学学了，他其他事做不成，但对于打野物，却是一把好手。以前在家里，只要他出门，下午总能拎着东西回去。”
    “那我还真得找机会好好跟大舅子学学。”
    “相公，那我们现在往哪儿走？”
    “要不拐个弯出去吧，反正也见不着啥，小心走太深了出不来。”
    “嗯，听你的。”
    两人往树林浅处走，阳光能透射进来的，阴森的感觉少了些。再继续走，突然听到前方有些动静，赵勤示意二兰别动，他轻脚轻手上前去查看情况，听这动静，是个不小的猎物啊。于是他将弓箭拿在手里准备好，摆好射箭的姿势。
    二兰在后面抬头探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突然听到赵勤一声惊呼，“何大哥，怎么是你啊？”
    二兰一听，连忙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地上，咬着牙咧着嘴，他的右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那人咬着牙对赵勤说着“快走……有野猪，凶残得很……”
    话刚说完，几人身后立马有了动静，赵勤说了声“不好”，马上拉起二兰的手，将她放置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次握紧弓箭。
    野猪马上就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里，看见人便加快了脚步冲过来，赵勤握弓的手紧了紧，瞄准那野猪的身子射了一箭，野猪哀嚎一声，箭直直插在了猪屁股上。这下更不妙，野猪怒了，龇牙咧嘴就朝赵勤冲过来，二兰心里急得只抓狂，忍不住喊了声“相公小心！”
    那野猪一听声音，马上转了头朝二兰冲过去，二兰吓得往后退，赵勤一看，又射了野猪一箭。仍是未射到致命处，倒是又将野猪引了过来，赵勤故意将野猪引到一棵粗壮的树下，然后自己三两下爬到了树上，野猪没有办法，只好一个劲儿地拱着树根，可这棵树太粗壮，它再使劲也拱不倒，要不赵勤怎么选择这一棵呢？
    赵勤挂在树干上，趁着野猪正专心地拱树根，便从背后的箭筒里拿出一支箭来握在手里，然后找准位置从树上跳下，趁野猪不注意落在它身后，再将箭狠狠插入了它的脖颈，野猪嚎叫挣扎着，赵勤一脚将它踹了贴到树根，野猪再挣扎了会儿便死了。
    二兰和何家老大终于松了口气。
    “相公你好厉害啊！”二兰还没缓过紧张的心情，从坡上跑下来。
    赵勤确认野猪没了气，这才松了手，也松了口气。
    二兰忙去检查赵勤的身子，“你没有受伤吧？有没有哪里感觉痛？”
    赵勤一把抓住二兰的手，喘了口气，温柔地看着她着急的脸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二兰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一下扑到了赵勤的怀里，“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打猎是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你的身手没这么好，要是今儿遇到的野猪更凶残些……”
    赵勤自顾自扬起了嘴角，拍了拍二兰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曾经也是打过数场架的人，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两人一顿亲热过后，这才想起来受了伤的何家老大。
    “何大哥，你没事吧？”二兰擦擦眼角走过去。
    何家老大摇摇头，“今天可真是多亏了赵兄弟，不然我恐怕就要死在这野东西的嘴里了。”
    二兰有些得意地笑笑，“是啊，多亏了我相公身手好。”笑中又带了一丝羞涩。
    何家老大看着两人，咧嘴笑了笑。
    二兰看了看他受伤的腿，“何大哥，你再忍会儿，我去给你找点草药来止血，马上就回来！”说罢二兰起身便往有阳光的地方走去，没过多大一会儿便摘了把绿叶子回来，放在掌心揉搓成一团，然后再吐了两口唾沫继续揉，好了之后便将它敷在何家老大的伤口处紧紧摁住，赵勤也来帮忙。
    “何大哥，你别嫌弃啊，这艾草加唾沫可是止血的良药，过一会儿就好了。”二兰说道。
    何家老大咬牙点了点头，“多谢。”
    正文 第16章一举两得
    没过多大一会儿，血止住了，赵勤砍了根木棍给何家老大做拐棍，二兰在旁边扶着点，而赵勤自己则去将那头野猪扛了起来，这好不容易打到的大东西，不要才怪呢，这么大一头猪，可是够家里美美吃上一两个月了。
    一路下山，三人都有些艰难，何家比赵家近些，赵勤与二兰先将他送回了家，一家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二人连连道谢。
    “这赵家老三以前那个样子，如今却还救了你一命，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是啊，我听说那赵勤都跟着家里干活了，没有出去鬼混过了，我看呐，是他娶的这媳妇拴住了他。”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呐，咱还得好好谢谢人家。”
    何家人将老大扶进去，纷纷议论着。
    赵勤又扛起了野猪，二兰与他并排走着，时不时悄悄抬头偷看一眼自己的相公，今儿可真是英武啊，和那日他救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如今可好了，既打到了好野物，又还成为了别人的救命恩人，何家对赵勤的看法多少都会有些改变的吧，她替相公高兴。
    “哟，这不是赵勤吗？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呢！”
    “这么大的猪啊，赵勤你小子了不得啊！”
    “赵家三儿啊，我咋看你今儿有些不一样呢？”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个个都看着赵勤肩上这庞然大物眼睛发愣，语气都充满了惊奇。
    二兰抿着嘴去瞧赵勤的脸，悄声道“相公，你好像被人夸了哎！”
    “哦，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他们刚刚的语气可是有一丝夸赞和崇拜呢，看来相公在大家心里的印象开始有改变了。”
    赵勤喘了口粗气，“我从小被人骂惯了，听什么样的话都差不多，我要是在乎在别人眼里的样子，也就不会是那个混混赵勤了。”
    二兰看赵勤脸上都出了汗，遂拿了手帕给他擦，“也是，管人家怎么想，只要在我眼里相公是好的就成。”
    赵勤笑了笑，“你怎么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啊？”
    “当然因为你是我相公啊！”
    终于走回了赵家去，赵勤将野猪放到了阴凉处，鲁氏听到动静便出来看，被门口的大东西吓了一跳，“哇，怎么打这么一大头野猪回来？”
    二兰冲着鲁氏笑，笑里有一丝丝自豪和得意。
    赵勤的身上全是汗，被累得不轻，正要去厨房里找水喝，二兰却突然拉住他的袖子，他回头，看到二兰皱着眉头，小声说了声“相公，我好像有点困……”随即便晕了过去。
    赵勤一惊，忙用手去抱住她。
    “三弟妹怎么了？”鲁氏也被吓到了。
    “不知道，也许是累着了，中暑了也有可能。”
    “那你快将她抱到屋里去吧。”
    “嗯。”赵勤将晕过去的二兰横抱起来，放到了屋里的床上，再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鲁氏摸了摸二兰的脑门，“头也不烫啊……”
    赵勤对鲁氏道“大嫂，二兰我来照顾，你去将那猪收拾出来，这天太热，小心肉坏了。”
    “嗯好，你记得将窗子打开透透气。”
    赵勤点点头，去将窗子打开，院子里的风马上吹了进来，屋子里顿时凉爽舒服无比。他看见二兰的脸上也出了些汗，又去找了毛巾来替他擦擦。坐在床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干些什么，他想了想，又将二兰身上的被子撤掉了，只拿了件不厚的衣裳来盖在她的腹部，以免她受凉。
    赵勤坐在床边看着二兰，这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还不醒呢？“二兰，二兰……”他唤了两声，没有反应。“娘子……”还是没有动静。
    他凑近些去看自家娘子的脸，发现她的皮肤白白嫩嫩的，虽是生在农家，天天干活，但娘子这皮肤一点儿也不比城里烟花之地那些姑娘的差，要是娘子化了妆，会是个什么样子……赵勤自己傻想着，他也觉得奇怪，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一个女子，第一次产生这些想法。
    赵勤又伸手去将二兰额前散乱的发丝理了理，这看样子她睡得很是安稳，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叫不答应呢？赵勤又想了想，要不他先去帮大嫂，等一个时辰看看，若一个时辰之后娘子还没醒，便去找大夫来看。
    赵勤轻声出门，看见大嫂已经在厨房里头烧了一大锅水。
    “怎么样？三弟妹还好吗？”大嫂看见赵勤出来便问道。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看她就像是睡着了，但就是叫不应。”赵勤挠头。
    “那可能是睡太熟了，等着醒吧。”
    “嗯……对了大嫂，水要开了吗？”
    “马上了，再等一会儿就成。”
    水烧开了，便用木桶将开水打出来，倒在猪身上，然后拿起菜刀来一刮，那黑漆漆的猪毛和泥垢就脱落了，露出白色的皮来，两人忙活一阵，终于将整只猪都收拾得白白净净。此时赵家其他人也都回来了，见到这东西都纷纷吃惊，然后都夸赵勤能干。
    “哎你媳妇儿呢？你俩都在忙，她怎么不来帮忙？”赵老爹四下扫了一眼后问赵勤道。
    “爹，三弟妹大抵是中了暑，回到家便晕倒了，在她房里呢。”鲁氏回赵老爹。
    “哦……可严重？”
    赵勤停下手里的活儿，“不知道。”
    他娘许氏马上又不愿意了，“勤儿，什么叫不知道啊？她可是又偷懒了，你老实跟娘说，这才出去一趟，回来就睡了，把活儿都扔给你干，这什么道理嘛……”
    “娘！”赵勤皱眉，“你能不能别老是恶意揣测二兰，谁没有累着病着的时候啊？难道在你眼里我媳妇这么不堪吗？”赵勤的声音大了些。
    许氏被赵勤的话吓到也气到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呢……”
    赵老爹安慰了两句许氏，也教训了赵勤几句，“你这兔崽子，别以为今天打了头野猪就可以横了，再怎么说你娘就是你娘，你都不能这么跟他说话！”
    “爹我没有……”赵勤将刀扔下，“可二兰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赵富和鲁氏见他们又吵起来了，无奈过来劝架，“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今天该高兴才对啊，这么大头猪，可是能好好吃上几天了！”
    赵勤什么话也没说，活也不干了，自己一个人跑进了屋子里。他从小就不是受得气的人，若的确是他有错在先，那别人批评就批评了，谩骂也就谩骂了。但若是他没有错，那他也是受不得冤枉的，对于自个儿的媳妇自然也是这样，既然她毫无怨言地嫁给了他，那他就得保护好她！赵勤这样想。
    正文 第17章瞧病
    许氏被气得直拍胸口，嘴上却半刻未停，“老赵，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以前他就是再不听话，也不会这么顶撞我的……现在娶了媳妇，胆子倒更大了，也不知道他媳妇教了他些什么歪风邪气……”
    二兰在屋里睡得香甜，听不到半句他们诋毁她的话语。赵勤进去，又摸了摸她的脑门，还是没有任何异样，他有些着急了，用手推了推她，还是醒不过来。赵勤干脆将二兰从床上扶起来，放到自己的背上，背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啊？”赵老爹问道。
    赵勤本不想说话的，但想了想又吁口气回答“我带她去王老大夫家瞧瞧。”
    许氏手指着赵勤，“你看看这个没良心的，他亲娘都被气出病来了，他问都不问半句……”
    鲁氏实在对这个婆婆无奈，抬头劝了句，“娘，今晚我做炖肉和排骨给您补补身子可好？”
    许氏又摸摸胸口，“还是老大家的有孝心。”
    赵勤背着二兰一路快步走到了王大夫家里，才刚至门口便有一股草药味儿飘出来，悠悠有些清香，很是好闻。王大夫家的大门时常开着，方便村里的人去找他瞧病，赵勤门也没敲就直接进去了。
    王老大夫的孙子小庆一见有病人进门，便马上跑进屋去跟爷爷汇报，“爷爷，爷爷，有人来了。”
    马上就有一个头发花白、留着长胡子的老者从屋里出来，“原来是赵家老三啊，这是你媳妇儿吧？她怎么了？”
    “王老大夫，我娘子不知怎么了，今儿我与她去山上打猎回来，她说了句困就晕过去了，一直没有醒过来，而且我看他头也不热，但就是叫不醒，我没辙了便寻思来找您给看看。”
    “好，先把她放到那张榻上去吧。”王大夫指了指旁边凉亭下的一张榻，赵勤应了声便马上过去，小庆也马上过去帮忙。
    王大夫拿了药箱过去，“三儿啊，你莫着急，我这便给你瞧瞧，你坐下来喝碗茶。”然后又吩咐小庆去给赵勤倒茶。
    “哎，多谢王老大夫。”赵勤坐到榻边的木凳上去。
    王大夫不紧不慢地查看一番，眉头却皱得越来越厉害了，赵勤在旁边都一一看在眼里，搞得他都不知所措，虽着急却不敢开口问王大夫。
    这王老大夫瞧病的规矩全村的人都知道，就不喜欢人家打扰他，也不喜欢人家多问，该说的他自己都会说的。规矩虽苛刻了点，但在这丰粱村，大夫就他这一个，而且他的医术也算是实实在在的，大家也就都不计较，都挺尊敬他。
    “三儿啊，跟你说实话吧，我行医瞧病几十年，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见。”王大夫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赵勤听他的语气，急了。
    “你先别着急，”王大夫解释道“你媳妇儿的确是没有意识也叫不醒，但是她的身子一切正常，甚至比寻常女子都要康健些。我也着实找不出来这其中的原因，但你且放心吧，她睡这一觉对她的身子没有任何影响，对你们以后行房事……也没有影响。”
    “王老大夫，我没想这个，我……就是担心她的身子。”赵勤磕磕巴巴解释。
    “你放心，都好，都好。”王大夫举起手掌道。
    赵勤扁扁嘴，咽了口口水，“那王大夫，可有什么法子解这毛病？”
    王大夫摸着胡子摇摇头。
    “那若我娘子日后再犯病可咋办？”赵勤继续追问。
    “能咋办，就让她睡着呗，说不一定这多睡睡还是福气呢！”
    “那……”
    王大夫皱了眉，“打住，三儿啊，我今天可是破例回答了你几个问题了。”
    赵勤只好将话咽回去，“那便多谢王老大夫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来塞给王大夫。
    “做什么？我今日未给你开方子，也未卖药给你，不收钱。”王大夫拒绝。
    “那就算您的问诊和……辛苦钱，一点心意，您收下。”
    “行了，我还忙着呢，带你媳妇儿回去吧。”王大夫收好药箱回屋子去，“庆儿啊，该做晚饭了。”
    “知道了，爷爷。”
    于是赵勤无奈只好将铜钱又塞回了自己的衣裳里，背起二兰回家去。
    赵勤一路走一路想，其实有王老爷子这句话，他心里也就踏实了，只要娘子的身子没什么问题，那偶尔睡个觉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以后他都在她身边，由他照顾就好。
    听老爷子说，娘子可是比别的女子还要康健，而且看娘子这身材，以后一定可以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赵勤感觉搂着二兰的手有些酸，换了个位置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二兰丰满的臀部，摸着软软的感觉，赵勤想着想着，自个儿乐了。
    以前的他，以为每天能与好友一起喝顿酒，每天能在堵坊赢些银两，就是人生最幸福美满的事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愿意跟着这个新媳妇一起过从前觉得毫无乐趣的日子，开始觉得这样平静如水的生活也很美好，开始希望拥有一个和睦圆满的家庭。
    他突然感觉娘子在自己的肩上动了动，遂唤了声“娘子”。
    二兰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听到了赵勤的声音，再看看自己正踏踏实实趴在他背上睡着，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相公，我记得，这是你第二次唤我娘子。”她的声音还惺惺松松。
    赵勤听到二兰的声音，蓦地有些高兴和踏实，“你可算醒了。”
    二兰“嗯”了一声，“相公这是带我去哪儿啊？”
    “你这一睡可睡得够沉的，急得我带你去看了王大夫，现在带你回家去。”赵勤喘着粗气回答。
    二兰呵呵笑了两声，觉得此时的相公甚是可爱，“那王大夫可有说我得了什么病？”
    赵勤摇头，“王老爷子说，你的身子可好着呢……”想起后面的半句话，赵勤想想还是给省了。
    二兰将双手伸到前面，托起赵勤的脸，“没想到相公竟这么关心我，我好开心，比吃肉还开心。”
    赵勤感觉到软软的一双手抚到自己的脸上，不知道说什么却笑了。
    “呀！相公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二兰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来给赵勤擦汗，“你放我下来吧，我醒了便可以自己走了。”
    赵勤将二兰往上托了托，双手搂得更紧了，“不，我将你背回家去。”赵勤知道，若是二兰就这样好好的自己走回去了，娘肯定又要说她是装病偷懒了。
    正文 第18章宠妻
    二兰拗不过赵勤，便只好由着他背着自己走了，烈日炎炎，虽已过了立秋的节令，但日头还是有些毒辣。但凡遇上路上的行人，二兰便将眼睛一闭，深深埋下头去，以免别人又寒暄她。虽听得习惯了，但应付着还是麻烦。
    趴在相公的肩上，二兰觉得无比的安稳。
    “怎么样？二兰没什么大碍吧？”赵老爹也关怀着问了句。
    赵勤想了想，回答道“王大夫说娘子晚上睡眠不好，今天太过劳累，再加上日头毒辣才晕过去的，休息休息便没事了。”
    鲁氏已经将猪开膛破肚，将肉割成了一块一块的，对两人说道“三弟那你快送三弟妹去休息吧。”
    到了屋子里，到家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兰才开了口“你怎么跟爹说的和刚才说的不一样啊？”
    赵勤将二兰放到床上，给他掖过被子来，“娘子，你只要知道你自己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就行了，好了，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赵勤小声地。
    “不是……”二兰掀开被子，“我已经好了呀，大嫂在外面忙成那样，我帮她去……”
    “嘘……”赵勤突然将手指放到她嘴唇上，“我去帮大嫂。”
    二兰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但看赵勤转身出了门，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也就只好缩回床上。现在睡也睡不着，活又不用干，二兰只好纳闷地托着腮坐着。
    她悄悄打开窗子瞧瞧外面的动静，看见赵勤正帮着鲁氏腌猪肉，赵富和赵贵忙完了各自的事情也过去帮忙，婆婆许氏则一脸不悦地坐在一旁。大侄子小龙则一脸童趣地在一旁赶新鲜看热闹。
    “三弟，没想到你挺能耐的啊，才出门就打这么大一家伙回来。”老二赵贵调侃赵勤道。
    赵勤瞧了二哥一眼，“哪有什么能耐，就是凑巧了而已。”
    大哥也欣慰地看看赵勤，“快说说怎么个凑巧法！”
    赵勤于是将遇到何家老大受伤的事和他打野猪的过程说了一遍。
    赵富听完更加欣慰了，“咱家老三最近这些时日可是变了不少啊！”
    赵贵也笑着，伸手去摸了摸赵勤的脑袋，一脸宠溺，“可不是嘛，都能干活儿养家了！今儿咱家所有人可都享你的福，小龙你说是不是啊？”赵贵转头看向身后的小龙。
    小龙咧开嘴拍手，“有肉吃了！”说完傻乎乎地笑着。
    赵贵又对小龙到，“来，小龙，将那碗盐巴给二叔端过来。”
    “好的，二叔。”小龙马上迈着小碎步去给赵贵拿了盐。
    赵贵也摸了摸小龙的头，对赵富道“时间可真快，小龙都能帮着干活儿了呢！”
    赵家在村子里论不上富有，但也不是最困难的，所以家里盐巴还是充足的，这一次打到个大家伙，家里也愿意将这些盐撒到这猪肉上，毕竟这大热天，若不将新鲜的肉腌制起来，肯定挨不过第二天的。
    二兰看大家伙都在忙活，甚至连小龙都在帮忙，实在是闲不住了，扔了被子便下床，推开门出去。
    “哎三弟妹你怎么下床了？”鲁氏先看到了她。
    “我没什么大碍，看着你们忙活我也闲不住，便出来帮帮忙。”二兰撸起袖子，蹲下身打算帮忙。
    许氏斜眼瞅了一眼二兰，“没看见都忙完了吗？还出来干什么？怎么不一觉睡到晚饭熟啊？”
    二兰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她，“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哎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在这个家里我还算是长辈吧……”
    “娘娘娘……”赵富连忙上去拉住许氏，“你要再说三弟妹，您儿子都要看不下去了。”
    “哎你这小子……”许氏一听抬手就要打赵富。
    赵富挡住了许氏的手，“娘您听我说完，您凭着良心好好想想，二兰嫁到咱们家也不过一个来月，但你看看三弟变了多少，这不还给您打野猪回来了吗？这可都是三弟妹的功劳啊，您好好想想，除了她，家里还有谁能栓住三弟？”
    “是啊，她那么有能耐，将我儿子都教得会冲撞你娘了……”
    “娘，这话不能这么说啊……”赵富也实在跟许氏说不通。
    赵老爹在一旁喝着茶水，懒洋洋地说了句，“行了，都别吵了，天天吵来吵去，让旁人听去不害臊啊？”
    还是赵老爹的话最管用，这话一出，许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甘心地白了赵老爹一眼。赵富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勤起身，到牛棚里拿了一把干草擦了擦手，然后又去抓了一块腌好的猪肉，对着二兰道“娘子，也不知道何大哥的伤怎么样了，咱们瞧瞧去。”
    二兰抬头看着赵勤，点了点头。
    许氏一看赵勤手里拿的肉，又不乐意了，“哎那是咱家的肉，你拿给人家做甚？”
    赵勤没有回头，牵着二兰径直地出了门，“娘，这肉是我带回来的，要送去哪儿也是我说了算！”
    “你这小兔崽子！”许氏重重地跺了两下脚。
    正文 第19章携手同心
    “娘就是这样，她总喜欢自己跟自己别扭，你尽量别将她的话当回事儿。”赵勤怕二兰想太多，劝慰道。
    二兰抬头瞧赵勤，“相公，我知道了。”
    二兰也知道，赵勤说带她去看望何大哥，其实也是想暂时带她避开许氏。许氏说话难以入耳她早知道，可她现在完全是不讲一点道理，二兰就算是有心宽容、有心尽一个儿媳的心，恐怕也难了，反正许氏见了她便想骂。
    将猪肉送到何家，全家人都感激不尽，都拉着赵勤和二兰进门喝茶，两人也未推辞。
    “何大哥的伤怎么样了？”二兰询问何大嫂道。
    “多谢挂念，你们才将他送回来，我们便马上带他去了王老大夫那里，王大夫便给他清洗包扎了一番，只要今后每天按时换药就可以了。”何大嫂温柔地叙说着。
    “那便好。”二兰转头向赵勤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
    “你们救了我相公一命，如此大恩，该是我们过去谢你们才是，反倒是你们过来瞧他了，说来可真是过意不去。”
    “怕什么，”二兰抓住她的手臂，“大嫂别在意这些礼节，这也是相公的心意，你今晚便将那猪肉炖了，也好给何大哥补补。”
    “真的多谢两位了，”何大嫂又一脸感激，起身向两人行礼，“以前我还跟着大家那般议论你们夫妻俩，如今却……唉，真是不该啊。”
    “大嫂你不必自责，咱们俩心大，从来不在意那些言语，再说了，要是哪日村子里没了嚼舌根的，大家都要安静得不习惯了，呵呵！”二兰乐观地笑出了声，引得何大嫂也跟着笑了。
    正好此时赵勤也将一碗茶喝完，于是两人便离开了。出了何家，赵勤问二兰想去哪儿走走，二兰说想去村长家旁边的茶厂看看。
    这一季的茶叶已经采得差不多，这两日应该已经没人去卖茶叶了，果然，茶厂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连那些茶叶都不见了，只剩那些竹篾编成的簸箕和竹帘乱七八糟地躺在木棚里的地上。
    二兰走在前面转了一圈便又往村长家走去了，赵勤在后头跟着。老村长也正好斜靠在门口吹凉风，见两人便也打个招呼。
    二兰热情地唤了一声村长，然后试着询问那些个商贩的去向。
    老村长摇着扇子，慢悠悠道“我也只是给大家提供个买卖茶叶的地方，只要讲诚信的商人便可以用这块地，至于……他们把这些茶叶卖到哪里去，我就不得而知了。”
    二兰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又对老村长道“村长，你就没考虑过让村民自己制茶，自己卖出去吗？那样应该能多赚不少钱的啊。”
    老村长摇摇头，“咱们这地儿太偏，行不通的，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种田人，哪个愿意去冒这风险，只要有人来收、能卖得出去也就知足了。”
    眼看着晚饭时间快到了，两人便也只好往回走去。
    “相公，你知道咱们县城里有几家茶行吗？”二兰问赵勤。
    赵勤想了想，“大概……有三四家吧，铺面都不算很大，比较有名气的是那家“绿山茶行”。”
    二兰将手背到身后，蹦跳到赵勤面前，“那看样子相公还见过更大的茶行咯？”
    赵勤伸手去拉过二兰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以前总不喜欢呆在家里，当时我跟几个朋友在县城玩乐，见到有镖局走镖，便一路跟着他们去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我们跟着他们一直到了临州城里，那样的城才叫大呢，跟那里比起来，咱们云安县真的太小了，更别说丰粱村……”
    “哇，相公你竟然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快说说，那么远的路你们后来是怎么回来的？难不成还是跟着镖局吗？”二兰似乎对此特别感兴趣。
    赵勤温柔地望了二兰一眼，“后来啊，镖局去了更远的地方，我们身上的盘缠不够，就自己沿着原路回来了，家里一个月都没找到我，都快急死了。”
    二兰咧开嘴笑出声，“哈哈哈相公你以前可真够顽皮的，要是在我家，元才就算再不听话也不敢跑那么远，不过啊……相公你真厉害。”
    “嗯？这有什么可厉害的？”
    二兰蹭蹭赵勤，嘻嘻一笑，“反正就是厉害。以后我也要相公带我到很大的州城去看看。”
    两人说笑着回到赵家，厨房上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二兰放开赵勤的手，去厨房里帮大嫂了。
    今晚的晚饭以猪肉为主菜，不光是小龙流了口水，连赵老爹和三个儿子都忍不住时不时进厨房看看。
    二兰和鲁氏一块儿，将瘦肉在砧板上剁得稀碎，然后拌了作料，再打入鸡蛋，放在铁锅里炖熟，做成最为滋补的炖肉。
    二兰又拿了一大块五花肉，切成方形的一块一块，做成红烧肉，她尽量不让肥肉里的油流出去，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吃流油的肉，那样才能过瘾，才能解馋。
    鲁氏将剔了肉的猪骨头放进土锅里熬汤，最后再放入几片白菜，撒上些许葱花，汤汁浓郁又清香。
    一张桌子上三道肉菜，这在农家是连过年都难以盼到的，再从土罐里掏出两碟咸菜来，就着软糯的红烧肉进嘴下肚，一家人都吃得喜滋滋，那许氏顾着吃肉，都来不及找二兰的麻烦了。小龙最是喜欢那一盆红烧肉，吃得糊了一脸的油，鲁氏也没空给他擦，任由他脏着。
    二兰好久没吃到合口的肉菜了，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所以这饭桌上最淡然的反倒是赵勤了，说实话他从前在外头赢了钱，还是能吃到不少好吃的，便也对肉食不那么渴望了。
    扒着白饭，偶尔夹两筷子的菜，赵勤见二兰爱吃那一盆炖肉，便用勺给她舀了一大勺。二兰开心地望着赵勤，吃得更香了。
    正文 第20章采蘑菇的小两口
    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日子里，方二兰与赵勤都是每日到山里去，每人打一背柴，然后寻些野菜野果回家，如果能打到野物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日，两人去到了一片从前没到过的树林，二兰惊喜地发现，这林子里竟长了不少野蘑菇，各种模样的都有。她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在前世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蘑菇，雨季吃山里的野生蘑菇，到干季就吃人工种出来的，口感好又不长肉。自从来到这丰粱村，她就没见谁家吃过蘑菇，便也将这回事忘了，可是没想到，这里也是有这东西的。
    还好赶上了雨季的尾巴，不然就算是以后来到了这里，蘑菇也该坏了。看着这一地的稀罕东西，心想真是可惜啊，竟没人将它做成美味。
    二兰将小竹篓放到一旁便蹲下身去拿蘑菇，赵勤一惊，“你做什么？这东西有毒的！”
    二兰没搭理他，伸手去摘了一朵，捧在手里稀罕得不得了。赵勤过来，抢过她手里的东西扔了，“都跟你说别碰了，这东西在几年前可是毒死过人的，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碰了。”
    二兰扁扁嘴，用手指了另一边颜色鲜艳的一个蘑菇，对赵勤道“你看，那个才是有毒的，这些都没毒的，而且还都是美味，从前我可喜欢吃了！”
    “真……真的吗？”赵勤看着这些小玩意儿，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二兰不管他了，高兴地将地上的那些蘑菇都摘到了竹篓里，其实她心里也是有底的，不然她也不敢乱碰，她摘的这些她都能叫出名字来，等她拿回家去炒熟了……想想都流口水。
    二兰摘了满满一箩筐的蘑菇，还在一颗古树下惊喜地发现了两个灵芝，不拿白不拿，她也将它放到了竹筐里。
    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家，心想又可以美美地吃一顿了，谁知家里人看到这一箩筐东西，个个都被吓得黯然失色，都逼着二兰将那些蘑菇扔了。二兰才不干呢，好不容易发现的好东西，怎么能扔掉！
    于是她想去县城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哪家酒楼识货呢，还有这灵芝，拿去药店里，肯定也能卖出去。赵勤不放心二兰，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辛辛苦苦走到县城里，赵勤却还是不相信有人会吃这毒东西，“娘子……你真能将这东西卖出去？”
    “我心里也没底，”二兰道，“相公，这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在哪儿？快带我去。”二兰心想，大酒楼里就有出名的做菜大师傅，那他们肯定识货，她也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更不用碰壁。
    赵勤便带二兰去到了最大的酒楼，跟店门口小二打了招呼，起先小二见到赵勤，认出了他是出了名的赌鬼地痞，怎么也不让他们进，可后来听了方二兰的一番话，他也瞧了瞧二兰手里的那一筐东西，便也进去通报老板了。
    老板出来见二人，二兰明显得看到他眼睛里一亮，果然，老板二话不说便收下了那一筐蘑菇，扔给了二兰一吊钱，二兰看着手里沉重的铜钱，满心欢喜就要走，赵勤却突然拉住了她。
    “我说老板，”赵勤叫住老板，“你欺负我娘子不懂行情是不是？”
    老板得意洋洋得叫伙计把蘑菇拿进去，一脸狡猾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的，买卖可是达成了啊！”
    赵勤快步过去拦下了那个拿蘑菇进门的伙计，“我可是听说你这儿每天要卖出去上百上千两银子的饭菜，你就这么欺骗一个老实的卖菜人，不妥吧？”
    老板瞪着眼，“你……你什么意思？”
    “我看呐……你实在是没有跟我娘子买的诚意，既然这样，钱还给你，蘑菇还给我们，我们换一家去卖，反正这个时节的蘑菇已经落得差不多了，这今年的最后一筐蘑菇，就算咱拿回家去自己吃也美滋滋，你说是不是啊娘子？”此时的赵勤一脸痞相。
    二兰抿嘴笑，回应了一声。
    “行行行，”老板无奈又拿了一吊钱出来给赵勤，“这样行了吧？”
    赵勤伸手拍拍老板的肩，“哎这才对嘛，你也知道，我都在这儿混了多少年了，别想着蒙我……”
    赵勤和二兰终于心满意足离开，老板瞅了赵勤一眼，扫兴地催着伙计进了门。
    二兰看见赵勤脸上已经没了方才面对酒店老板时地痞的模样，凑近对他道“相公，我觉得你刚才的样子特别潇洒，就和那次你救我时一模一样！”二兰说完都恨不得马上钻进赵勤的怀里去。
    “是吗……”赵勤将额前的头发顺到耳朵后去，“可是别人都很不喜欢我那个样子。”
    “那是他们不了解相公，在我看来啊，若叫我与那些一本正经的人一块儿生活，我多半是过不下去的，你想想，多无趣啊。”
    赵勤低头笑笑，满心甜味儿，“既然娘子这般欣赏我，那我请娘子吃好吃的啊！”赵勤掂了掂手里的铜钱，拉着二兰就要走。
    “哎等等，”二兰拽住赵勤，“咱们还得去一趟药店。”二兰将身上背的布袋打开给赵勤看。
    “这也是你从山上拿的？怎么不连那些蘑菇一起卖了？”赵勤不解。
    “相公你傻啊，这呀，可是能治病的灵芝，平时很难遇到的，肯定能比那些蘑菇卖到更高的价钱。”二兰满心欢喜地拉着赵勤往药店去了。
    药店老板倒是个实诚人，说二兰找的这两朵灵芝个头够大，模样也不错，再加上灵芝本来的珍贵和药效，老板大方地给了二兰三两银子。
    二兰欣喜若狂，没想到这次这么走运，竟一下就挣了三两多的银子，她高兴地拿给赵勤看，赵勤也高兴，不由得夸赞娘子有见识。
    “娘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二兰想了想，“从小我奶奶就喜欢跟我讲这些，再加上元才的那些书，我自然记住了些。”
    赵勤笑着看着二兰，眉眼都变得温柔了，“今天娘子的功劳最大，走，咱们去吃好吃的！”
    二兰被赵勤拽着走，“哎这些钱可是要存起来还堵坊的，咱不能乱花的……”
    赵勤没有回答二兰，继续牵着她往前走，然后在一个包子铺前停下，对卖包子的大爷说道“大爷，给我来两个热乎的肉包子。”
    赵勤对二兰说“这是全云安县最好吃的肉包子。”
    二兰看着赵勤，满意地笑了。
    “对不起，娘子，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好的生活，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赵勤拉着二兰的小手。
    “说什么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说了现在也很好啊！”
    大爷将包子递给赵勤，“你这小子什么娶媳妇了？这些天都没在城里看见过你。”
    赵勤笑笑，“您老别着急，以后我还会来光顾您生意的。”然后掏出两文钱来递给了大爷。
    大爷乐呵呵地将铜钱收起来，对着小两口道“慢走啊！”
    正文 第21章一路逃难
    二兰与赵勤携手走着，一人啃一个肉包子，二兰几下将包子吃下肚，说实话这包子确实比她从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赵勤突然拉着二兰停下脚步，二兰抬头看，看见两个男子站在她他们面前，一副地痞的模样对着赵勤道“哟！这不是赵哥嘛，我说怎么几天不见就不在道上混了，原来是娶了媳妇儿啊！”
    赵勤抓紧了二兰的手，“你们想干什么？”
    那两人对视笑了笑，“不干什么，就是来看看咱赵哥过得好不好。”说罢然后向二兰走过去，“我当你娶的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原来是胡三儿休了的货啊！”
    赵勤一把将二兰拽到了身后，抬手对着那小地痞的脸就是一拳，打得那人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
    “哎你竟然敢在云安县城动手，活腻了不成？”另一个地痞也冲上来。
    赵勤放开二兰的手，“娘子你小心些。”说罢便与那人打斗起来，随后刚才被打的小地痞也加入进来，三人缠斗在一块，惹来了不少路人围观。二兰在一旁看得焦急。
    赵勤身子强壮，个子又高，对付两个小地痞倒是不在话下，以前他在外头混的时候，那也是打架的一把好手。
    赵勤将两人踢出去几步远，“听着，以后说话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还有，别再来干涉我的生活。”
    “是是是……”两人连滚带爬离开了，围观的路人们也纷纷离去。
    二兰蹦跳着过来挽赵勤的手，“没想到相公你打架这么厉害！”
    赵勤活动了下手腕，“这在以前啊，若自己不能打，那就只能等着挨别人欺负了。”
    二兰抬手点了点赵勤的鼻子，“你到底还有多少没给我看到的惊喜？”
    赵勤眨巴着眼睛，摸摸自己的鼻子，“哎你这是调戏我啊！”然后就要还手。
    两人闹着笑着，二兰拉着他走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小心那两个人去找了什么帮手来。”
    赵勤扬了扬头，得意地看着自家娘子，“就是来帮手我也不……”
    话还没说完，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两个小地痞果然带着一帮人来了，赵勤一看，拉着二兰撒腿就跑。
    二兰笑着，“相公，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可是……这人也太多了吧，你相公我也没有三头六臂啊，我这条命还得留着传宗接代呢，不能在这儿丢了性命啊！”赵勤边跑边说道。
    二兰无奈，“都这样的时刻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哈哈！”赵勤笑笑，拉着二兰又跑快了些，“以前这两人也没这么大的势力啊，怎么我才刚离开这地儿几天，就混这么好了？”
    “相……相公，先别说这么多了，前面那个路口……我们走哪边？”
    赵勤看着前面的分岔路口，拽着二兰一个急转弯，“这边！”他选的不是通往丰粱村的路，他可不能让那帮人摸清他家的位置。
    于是两人跑在前面气喘吁吁，后面那一帮人也追得气喘吁吁。
    沿着小道一直往下，是另一个村子，村子里的路弯弯曲曲，两人已经将后面的人甩得远了些。两人经过一个牛棚，看里面两头水牛还在慢悠悠吃着槽里面的草，赵勤拉着二兰便跳进了牛棚里，蹲下了身。
    牛棚的地一般要比外头低些，两人只要一蹲下，在外面便看不到，再加上两头水牛的掩护，两人成功躲过了那帮人。在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之后，为保险起见，两人还继续在牛棚里蹲了一刻钟。水牛性情温顺，一般不会攻击人，再加上二兰的安抚，两头牛照样慢悠悠地吃青草，掩饰得极好。
    等确保了安全，赵勤这才拉着二兰出了牛棚，二兰摸摸水牛的头，“多谢你们啦！”
    水牛摇摇头，又动了动耳朵，仿佛听懂了二兰的话，二兰对着赵勤笑笑，往外走了。可后面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在我家的牛棚干什么？可是偷牛的贼……”
    两人一听，长叹一口气，再次撒腿跑了。
    等两人终于离开了终于离开那个村子，重新踏上回丰粱村的路，赵勤累得气喘吁吁，二兰更是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赵勤拉着二兰，到路边的小河畔去歇息。
    两人席地而坐，看着对方忍不住笑出声，二兰摸摸布袋里，那三两零两吊钱还在，松了口气。
    赵勤趴到河边去用水冲洗着脸上的汗，二兰也跑过去要学他，赵勤连忙拦住“你别碰！你瞧瞧你满头的汗，碰水着凉了怎么办？”
    二兰不管，也趴下身子去，将脸浸到河水里，水清凉清凉的，很是舒服，身上的疲倦马上就被河水冲得一干二净。身子终于凉下来之后，他又伸手去捧了一汪水，凑到嘴边喝起来，自己喝完之后，他又捧了一捧凑到赵勤的嘴边，“相公，这河水可清甜了！”
    赵勤也不害臊了，低下头便两三口将二兰手心的水喝干。二兰弯着眉眼看他，越看越觉得自家相公稀罕。
    赵勤突然一把抓起了二兰的手，用力一拽便将二兰拽进了他怀里，二兰猝不及防，脸贴着他发热的胸膛，羞红了脸。
    “娘子，这天太热了，不如咱们在这儿洗个澡啊。”赵勤贴在二兰耳边说道。
    “啊……啊？”二兰一下子结巴了，“来……来人了怎么办？”
    赵勤抿着嘴邪魅一笑，抱着二兰便跳进了河里，河水不深，刚好没过膝盖，赵勤将二兰放下，随即便舀了些水泼到二兰的身上。二兰惊呼一声，也舀水反击。
    两人就这样穿着衣服在水里打闹着，像两个孩子一般，不一会儿身上从头到脚便全湿了。二兰在心里承认，方才是她想歪了。
    两人在的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般也没人会经过这里，二兰觉得好舒服呀，没有他人的闲言碎语，她就这样和相公过着安逸甜美的日子。
    二兰看着赵勤又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身边击打起水花，二兰一下子冲过去搂起相公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正文 第22章攒钱
    赵勤和二兰两人从河里出来，边走边晾晒身上的衣服，等到了家里，衣服和头发已经完全干透，谁也看不出来今天他俩干过些什么疯狂幼稚的事。
    鲁氏看见两人两手空空回来，问道“你摘的那些毒东西呢？”
    二兰笑答“那些蘑菇不是毒东西，我已经将它们卖了。”
    “果真？那东西真有人要？”
    “可不是，我跟你们说那是美食，你们还谁也不信。”二兰得意道。
    鲁氏点点头，“没想到三弟妹你倒是比我们有见识，既然这样，你卖蘑菇换来的钱也就不用给家里了，自个儿留着吧。”
    二兰点头，“嗯，我也打算留着还债呢！”
    一旁的二嫂李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走过来问二兰，“那么一大筐蘑菇，你卖了多少钱啊？”
    还没等二兰开口，赵勤便抢着回答李氏，“老板人挺不错，给了咱们整整一吊钱。”
    二兰知道赵勤这么说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也就没有多嘴。
    李氏一听才卖了一吊钱，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赵富转过头对二兰和赵勤说道“你们能自己赚些钱是好事，以后你们凭自己本事挣的钱，也就不用上交家里了，毕竟三弟还欠了人家那么多钱，必须早些还上。”
    二兰回头跟赵勤交换了个眼神，冲着大哥点了点头。
    婆婆许氏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这怎么行呢？他们赚了钱就不是咱赵家的人了？不行不行……”
    赵勤先是低了头，然后又抬起头对许氏道“娘，还是您要替我还拿着债？”
    “我……”许氏语塞了，“我哪有钱替你还？”
    随后赵勤便不再说话了，拉着二兰进了屋子。二兰这才询问了赵勤方才为何撒谎。
    赵勤回答“不是我故意对家里人有隐瞒之心，但倘若让娘和二嫂他们知道了咱今天一下就挣了那么多银子，肯定不会让咱自己保管，那样咱几时能存够银子？娘子你也要跟着我受更多的苦不是？”
    二兰瞅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这些甜言蜜语。”
    赵勤傻呵呵挠头一笑，“娘子，那些银子你一定要收好了。”
    “嗯，知道了。”
    自从卖蘑菇赚了钱之后，二兰也每天到山上转一圈，但这天气越来越凉，离夏天越来越远，那一箩筐蘑菇估计是今年的最后一季了，也难怪酒楼老板将它看得那么金贵。于是，二兰只得找其他赚钱的法子。
    赵勤也是每天往山里头跑，几日过后，哪些地方最容易藏野物，他也大概弄清楚了，于是每天也或多或少能打到个活物回去。但他都不拿给家里人当肉吃，这打回去的小家伙们，有野兔子，有野鸡、山鸽子，也有一次打到了一只稍大的麂子，若是死了的，便在当天拿到县城里去卖，这野味大家都爱吃，自然好卖出去。但若是那些只是受了伤的动物，赵勤便在家里搭了个圈，将它们都养起来，等养肥了再拿着活物去卖，能卖更好的价钱。
    这一个月来，赵勤几乎都是早出晚归，每天晚上回家时便将赚到的钱放进夫妻俩的小存钱罐里。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多挣些钱，让二兰少辛苦些。
    正值金秋，二兰这几日也是在山野田间寻些野果子，顺便挖点野菜，然后等赵勤从山上回来后便将寻得的东西给他，让他顺便拿去县城里卖。这些野外的吃食，对于农村人来说都不稀罕，要拿去给城里的有钱人家才好卖。
    二兰每隔两天便会绕道村长家旁边，看看那几个商贩有没有回来，但这秋茶一天不发芽，他们肯定也不会提前来的。老村长每次看到二兰经过，便慈祥地招呼一声，“三儿媳妇，又寻野菜呢！”
    终于熬过了这一个月，二兰今天看见那两座茶山上，又是嫩绿嫩绿的一片，大家肯定又要纷纷出动忙活起来了。谁都不会抱怨这份辛苦，因为一忙活起来便有钱可赚了，这茶叶该是丰粱村最大的收入来源了，大家都极其看重。
    二兰坐在床头，将存钱罐里的碎银子和铜钱都倒出来数着。二兰数了两遍，加起来一共只有五两多银子，这相当于只有那十四两的零头啊，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如此下去，等到了冬天，北风一吹，山野田间什么能换钱的东西都没了，那这些债该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赵勤刚从县城里回来，在门外刮了刮鞋底的泥巴进门去，看二兰在认真地数钱，他便也将怀里的几个铜钱掏出来给二兰，“娘子，今天只打了两只山鸽子，卖得不多……”
    二兰抬头望他歉疚的眼神，遂拍拍他的手臂，“没事，咱们一点一点慢慢攒嘛，总能还上的，你看都这么多了。”像安慰个孩子一样。
    赵勤点点头，又抬头问二兰道“娘子，你今日没犯病吧？”
    二兰甜甜一笑，“放心吧，没犯，我上一次犯还在三天前，怎么可能这么快。”
    “那就好。”赵勤拉起二兰的手，“听大嫂说，明天就要开始采春茶了，你又得辛苦了。”
    “哪来的辛苦，每一季茶叶发芽，跟着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在想，我接下来几日便不去山里了，先跟你们去茶地里忙活……”
    “那怎么行？”二兰打断赵勤，“你傻呀，若咱俩都去忙家里的活儿，就没有人赚钱，也就没钱可攒了。”
    “我当然知道，”赵勤看了看床上那些铜钱，“可我怕你辛苦嘛。”
    二兰听这话听得心里一阵甜，“哪有相公这么惯着妻子的？我出去还不得被人家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赵勤抚了抚二兰的手背，“我知道我娘子也跟我一样，根本就不怕那些唾沫星子。”
    二兰将手抽了回去，“行了行了，天都黑了，你走了那么多路都饿了吧？我给你热饭菜去。”二兰将那些钱都又放回了罐子里，藏好之后出门去了。
    赵勤仍在床上坐着，等确保人进了厨房之后，便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藏到了二兰的被子底下。
    吃过饭，洗了脚，两人进屋去，赵勤让二兰先上床，二兰乖乖地上去了，等挪到自己的位置时便感觉一个什么东西硌着她。她伸手去将东西摸了出来，拿在手里就着灯火一看，才看清是个又大又红的果子。
    赵勤嘻嘻一笑，“今儿去山上看见的，一大棵树，就树顶端结了这么一个又大又红的，我就爬上去给你摘了回来，快尝尝甜不甜。”
    此时二兰的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果子后，连声跟赵勤说果子甜，然后也将果子喂到赵勤嘴边。于是小两口便你一口我一口，将一个果子啃得精光。
    熄了灯火，赵勤翻了个身将二兰搂在怀里，“娘子，天冷了，搂着睡。”虽嘴上说冷，但赵勤感觉自己身上却有些燥热，努力闭了眼，咬咬牙才睡着了。
    正文 第23章视若珍宝
    漫山的茶叶一发芽，收购茶叶的贩子们如期而至。秋茶一般比夏茶还要多些，所以商贩们回来的第二天，茶厂便传出了招工的消息。
    二兰一直盯着茶厂那边的动静，所以得到消息也比别人要早些，她一听说便飞奔过去给赵勤报了名。对于寻常农家来说，此时正是繁忙的季节，家里的作物都等着人去收，哪有时间去给人家做工，更别说人家给一天的工钱甚至还没有采一天茶叶赚得多。
    所以招工的消息传出两天，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去报名。
    入夜，二兰忙忙碌碌地赵勤收拾东西，赵勤无奈，“娘子，我又不出远门，不过就是在村子里做工，你给我准备那么多东西做甚？”
    二兰一样一样地跟赵勤叮嘱着，“这水袋，里头我给你放了水，你干活儿累了渴了的时候就喝，还有这纸袋里的是烙饼，饿了就一个人悄悄蹲下来吃两口……”
    “行了行了，”赵勤笑着过去扶起了二兰的肩膀，“我都记住了，你就别忙活了，我去给人家做工，人家还能水都不供一口不成？”
    “那万一那些贩子黑心呢？别到时候都不给你们时候歇歇，有这些东西你还能自个儿找空歇会儿。”
    “放心吧，你相公我以前可是在外头混惯了的人，谁也欺负不了的。”赵勤搂着二兰到床边去，“好了，咱们快歇息吧。”
    二兰将东西放到一旁去，挽着赵勤到坐到床上，亲昵地对他道“相公，明天早上起来叫我，我给你梳头。”
    “好啊，”赵勤咧嘴笑，“可是你怎么想起来要给我梳头呢？”
    “平日里还行，你一头乱发的我也习惯，但这出去啊，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你很滑头，那样人家会天天盯着你干活的。”
    “那我在娘子的眼里……是个什么印象？莫不是也滑头？”赵勤突然将脸凑近二兰。
    二兰往后一退，拉过被子就躺下了，“在我眼里啊，相公就是最好的。”声音很是微弱羞涩。
    赵勤看二兰的模样，又故意将脸贴到她的脖颈后面，“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呗，我没听清。”
    二兰将手往后一伸，揪住赵勤的耳朵道“我说，在我眼里呀，相公就是个厚脸皮！”
    “哎呀哎呀呀呀，”赵勤哀嚎着，“娘子说得对……”
    公鸡打鸣，村子里的狗叫声也开始闹起来，天空渐渐泛明。二兰感觉耳垂痒痒的，睁开眼看见赵勤趴在他身上，他的嘴巴刚刚在他耳根亲了一口，二兰一时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推开了赵勤，“相……相公你干什么呢？”
    赵勤揉揉自己的一头乱发，“叫你起床……给我梳头呢。”
    “哎呀！”二兰翻了个白眼，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气他，“你叫就叫嘛，你这样……大早上很吓人的！”
    “娘子都嫁给我这么久了，害怕我耍流氓不成？”赵勤挪到床边去，下床穿着靴子。
    “我才不怕你呢！”二兰想了想，也掀开被子下床，她是怕刚穿越过来那一晚的场景重现，若这人是赵勤，她有什么好怕的？但若又莫名其妙给她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人……二兰摇了摇脑袋，幸好现在她面前的还是赵勤。
    赵勤先出门洗了脸，然后回屋乖巧地坐到木凳上。二兰拿起木梳来给他梳着乱发，细心地一梳子接一梳子，赵勤一脸享受的模样，“娘子，等我学学怎么梳头，以后我也给你梳。”
    二兰嫌弃地撇撇嘴，“你这都快二十年了都没学会，我恐怕也没福分等到那一天咯！”
    “谁……谁说的？”赵勤眨眨眼，“我以前不梳头发，是因为……那样显得威风。”
    二兰噗嗤一笑，也是对他这个借口很是服气。二兰能感觉到，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赵勤在她面前的表现变了许多，从起初的不愿意搭理她，到后来的有些尴尬别扭，到现在的亲密多话，有时甚至像个孩子一样。二兰很高兴，证明赵勤是将心交给她了的，因为他在外面万万不会这般，要么就仍是一副混混模样，让人远远躲着他，要么就是一张冷脸，谁也不愿意搭理。
    二兰自己想着想着便笑了，赵勤在面前的铜镜里看到她的表情，一头雾水，“娘子你笑什么？可是我不合适梳发髻？”
    二兰回过神来，“不啊，怎么会呢？你看我相公将头发梳上去多好看、多英俊！”
    赵勤再仔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怪怪的，他长这么大，除了儿时不能自己做主的年纪，其他时候他可从来没将头发梳这么整齐光溜过，“娘子说好看，那就是好看咯，我今天出去看看会不会有姑娘们给我抛媚眼儿……”
    二兰抬手自拍赵勤的脑袋，“你敢！”
    “那可不一定，我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小流氓，”赵勤笑着站起来，拿了桌上二兰准备的东西跑出去，“走了，娘子！”
    二兰没答应他，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笑着，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小流氓，竟会是这般可爱的模样，尤其是今儿给他好好打扮了一番，的确是英俊得很呐！二兰将那把木梳握在手里，仿佛捡了块宝一样。
    正文 第24章做工三人伍
    赵勤一路快步走到村长家，结果到那儿之后连个人影都没有，他独自坐在木棚下等着，过了一会儿才见那几个贩子从村长家里出来。听说每年商贩们都是住在村长家里的，他们也每年都给村长付一定的银两。
    “你是来做工的吗？”商贩头子看见赵勤早早地坐在那儿，便问到。
    赵勤见他们出来了便起身打个招呼，“嗯是，几位大哥好，我叫赵勤。”
    头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嗯，不错，赵勤，第一天便来得这么早，若以后也干得好，我给你加工钱。”
    赵勤保持着谦逊谨慎模样，连连对那人鞠躬，“多谢大哥，我定会好好干的。”
    这些都是二兰之前叮嘱他的，二兰说，之前对付酒店老板和对付混混的手段是万万不能使的，既然跟了人家，就得尽量服从，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完，这样人家才会信任你，才会看得起你。赵勤都记下了。
    “你再歇会儿吧，等另外两个来，我再交代你们。”头子对赵勤说道。
    “哎，好。”赵勤又坐了下来，四周看看。这个地方他小时候常来玩耍，但长大了便觉得这儿无趣，去其他地方鬼混了。二兰跟他说过，她之所以一定要他进来这茶厂，就是想让他打听打听这些人是如何做茶叶生意的。
    赵勤边看边想，肚子却咕咕叫了两声，他拿出包袱里的烙饼来啃了两口，旁边一位兄弟凑了过来，“兄弟，媳妇儿对你不错嘛？还给你准备干粮呢，这是生怕咱们虐待你啊！”
    赵勤嚼了嚼嘴里的饼，摇摇头道，“娘子就是怕我这么大个子吃太多……”
    “哈哈哈，兄弟别当真，我开玩笑的，有个好媳妇是好事！”那伙计调侃过赵勤便回去收拾他们的东西了。
    大约等了一刻钟，另外两个人终于来了，赵勤没想到，那两人其中一个竟然是方元才。
    “元才？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怎么……”赵勤疑惑道。
    方元才看见赵勤也有些尴尬，“哈……哈哈，妹夫你也在啊……”
    赵勤笑笑，“看来你妹妹的话还是管用的。”
    这第三个人叫马会成，是马家的小儿子，也是方元才母亲那边的人，不过不是直系表亲，同时他也是二兰发小马会芹的亲弟弟。马会成年纪小，才十三岁，老老实实地跟在方元才身后，有些害羞怕人，这次出来做工，也是被她姐姐赶了来的。
    方元才将身后的马会成拉到前面来，给赵勤介绍道“妹夫，他叫马会成，以后咱都叫他马小弟就成！”说罢方元才又拍拍马会成的背，“是不是？快叫赵哥。”
    马会成弱弱地抬起头看赵勤，“赵……赵哥。”声音小得像蚊子。
    赵勤低头看他，都看不见他的模样，便对着马会成道“会成？你是会芹的弟弟？”
    “嗯。”马会成点点头。
    赵勤看他这样子实在是心痒痒，便伸手去捏了他的下巴，道了声“抬起头来！”结果这一出声更是将孩子吓得不轻，只差下回求饶了。
    赵勤放开马会才，转头去看向方元才，看见他正一脸狡猾地笑着，赵勤莫名其妙，“他……一直都这样？”
    方元才咬着嘴唇继续笑，点了点头。
    赵勤皱眉，又转头对马会成道“你姐姐我见过，他并不是你这般性格啊，怎么你竟这般怕生人？这样下去不行啊。”赵勤知道马会芹是方二兰的发小，见到会芹的弟弟这样便也忍不住多了两句嘴。
    那马会成颤抖着开口了，“是……是表哥跟我说，说你是云安县出了名的恶霸，动不动就打人的……我……我怕……对不起……”
    赵勤欲哭无泪，扭头去看方元才，结果方元才已经早早地将身子转向另一边了。赵勤叹了口气，也实在拿这个大舅子没办法，这性格实在比二兰要顽劣太多。
    赵勤能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还不是只能原谅他，且不与他计较。
    赵勤回头去看可怜兮兮的马会成，尽量将语气变得温柔些对他道“会成，你别听你表哥瞎说，我不会……不会动不动就打人的，以后咱还要一起干活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找我。”
    马会成这才敢慢慢抬起头来，“真……真的？”
    “当然。”赵勤回答道，然后也忍不住吁了一口气，想想他以后就要跟这两个小屁孩一般的人一起干活，真是有点点头疼。
    商贩的头儿叫梁直，还算有人情味儿，让三人休息熟络了一会儿之后才给他们分配任务。看赵勤身体强壮些，便安排他到前面去称茶叶和抬茶叶，看马会成年纪小便安排他在木棚下面将炒熟的茶叶晾晒到簸箕和竹帘上，至于方元才……梁直安排了他烧火炒茶叶去。当然，梁直原来的几个手下也帮着一起干活，大家这么一分配，原来的劳力们深感到活轻松了许多。
    正文 第25章孩子心性
    在茶厂忙活到下午，赵勤感觉还行，活也不是很重，也就下午村民们来卖茶叶时忙些。
    鲁氏和李氏背着自家的茶叶来了，放到外头让赵勤来称量，李氏给赵勤使眼色，示意他给自家多算些斤数，赵勤没有理她，仍按照实际斤头记了下来，然后再按照数字算钱。赵勤小时候读过几年的书，所以写写简单的字、算算简单的算数还是能行的。
    鲁氏接过了旁边伙计给的钱，跟赵勤打了声招呼便走了。李氏一路上气呼呼，“你说三弟是不是傻？明明是他自己给自家称的称，怎么就不知道多算两斤呢？这得了好处不也是给家里吗……”
    鲁氏无奈地安慰了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老三历来就是赵家最犟的，再说了，人家干分内的事，也没做错什么。”
    李氏瞪了鲁氏一眼，“我看大嫂你呀，自从三弟妹进了门，你就净帮着他们说话了，哼！”李氏又气呼呼一个人往前走了。
    鲁氏摇摇头，揣好铜钱快步跟了上去。
    赵勤又帮忙着称完了最后几家的茶叶，总算是忙活完了这第一天。梁直和他的伙计们待人都还算和善，几个人里专门有一个人负责每天做饭，赵勤他们去了之后，梁直就负责他们一顿午饭，晚饭便让他们做完活后自己回去吃。
    三人坐下来歇歇脚，赵勤从包袱里将剩下的半块烙饼拿出来啃了两口，然后又将饼给了马会成，马会成怯怯地接过，马上便大口吃起来，他毕竟年纪小，这么正正经经做一天的活，还是第一次，定是累着饿着了。
    方元才坐在一旁扁着嘴，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马会成吃着饼。赵勤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将水袋递给了方元才，方元才撇撇嘴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你这妹夫好不厚道！自己有吃的都不给大舅子一口。”方元才气呼呼地将空空如也的水袋扔还给赵勤。
    赵勤将水袋收起来，摸摸马会成的后脑勺，“吃饱了咱便走吧，明儿早些来。”
    于是三人跟梁直和其他几人道了别，并排出了茶厂。才拐过路口的小弯，三人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马会芹。
    马会芹见了赵勤和方元才便热情地打招呼，“没想到元才哥和赵三哥也来这儿做工啊，可真是巧，我寻思着会成的性格太过软弱，让他借此机会锻炼锻炼呢，没想到竟碰上你们了。”
    赵勤点点头，“会成人能干，也挺勤快的，只不过不爱说话，也不怪，他还小嘛。”
    方元才看着会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出了神，没想到会芹这姑娘是越长越漂亮了，方元才自顾自傻笑着。
    马会芹转头，鄙夷地看看方元才，“元才哥，你笑什么呢？”
    方元才连忙收敛了笑容，“没什么没什么，我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说完便摸摸自己的肚子。
    马会芹没在意他，拉过弟弟的手要回家去，走前与两人道了别，赵勤凑到马会成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元才表哥坏心思多着呢，以后不要被他骗了。”
    马会成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被会芹拉着走了。
    方元才抱着手臂看着赵勤，“我说妹夫，你跟会成说啥呢？孩子还小，你可别教坏他啊！”
    赵勤看四下无人，随手捡了一根木棍，也没搭理方元才，漫不经心走到他身边，抬手对着他屁股就是一棍子，“你竟敢在背后说你亲妹夫的坏话，我今天就替你妹妹教训教训你……”赵勤一棍子接一棍子，追得方元才一路逃窜。
    方元才边跑边叫嚷着“哎呀！妹夫打大舅子啦！有没有人来管管啦？哎呀！哎呀……妹夫我下次不敢了，你别打了，被人看见了多丢人……哎呀！你还打？我错了我错了……”
    赵勤将棍子随手一扔，与方元才分道扬镳。方元才嘟着嘴，一脸不服气地揉着屁股，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转身，悄声向赵勤身后走去，咬牙想给他来一个背后偷袭，结果赵勤突然一转身，拳头已举到胸前，“大舅子想过两招？”
    方元才连忙退了两步，摆摆手，“不敢不敢，妹夫……不，赵哥您先走，您先走……”方元才还是只得不服气地揉着屁股回家去了。
    赵勤悄悄回头看了看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刚才打他的那几下当然不是认真的，他根本就没用什么力，只不过他这个大舅子实在顽皮惯了，他也实在拿他没法。
    方元才虽一路揉着屁股，但他自己知道，其实并不怎么疼，看来那赵勤也没使什么力气，又或是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力气？难道他以前打架的功夫都是装的？不行不行，方元才想来想去，还是得探探赵勤这个人的真实面目，他可不能让二兰就这么不明不白跟了他啊，虽然她早就嫁了过去，说不定肚子里都怀上了赵勤的孩子……但不管怎样，他思来想去，他还是想要继续找赵勤的麻烦，不然他这个大舅子的颜面何在！
    思考完妹夫的问题，他的脑袋里又浮现了会芹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啊，笑起来可真是好看……这会芹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与二兰的关系最是好，方元才从前也常与她见面，可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她长得这么好看呢？
    蹦着跳着，方元才摸摸肚子跑回家去。真真是个孩子心性。
    正文 第26章异人异观
    赵勤回到家中，正好赶上家里吃晚饭，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来，都纷纷询问着赵勤这第一天去茶厂的情况。
    “挺好的，活儿不苦，那里的人也好相处。”赵勤都这般回答他们。
    李氏还在为下午的事情气恼，瞅了赵勤一眼道“好什么好啊？三弟手都握着称杆子了，都不知道给自己家里多算点……”
    许氏一听，“勤儿，你也是，这种时候就不用那么老实了，能给家里多算几文钱也是好事啊。”
    赵勤今天一天下来也着实饿了，哗啦啦扒了两口米饭进口，随口回应许氏道“娘，我可就这么丢了这份差事。”
    “勤儿，娘不是这个意思，不就是让你……随机应变些吗？”
    “娘，我有自己的分寸，您不用说了。”赵勤坚决地说了声，许氏只好住了口，李氏更不好多说什么了。
    天黑之后，赵勤与二兰两人回到屋子里，赵勤这才放开了自己，伸了个懒腰倒到床上去。
    二兰看着他笑笑，走过去坐到床上，伸手给赵勤捏捏腿，“怎么样？忙活一天累坏了吧？”
    赵勤摇摇头“不累。”
    二兰温柔地瞅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不累？相公就骗人。”
    “真不累，”赵勤一下子坐起来，“倒是你那个哥哥，真叫人头大。”
    二兰一惊，“元才？他也去了？”
    “是啊，还有你那发小的弟弟，也去了，所以啊……这在一起干活儿的，就咱仨。”赵勤无奈地叹了口气。
    “会成？他那么小，怎么他家里就让他去做工了？”
    “可不是，一个从不说话的小屁孩，再加上一个专门找我茬的大舅子，我这一天下来啊，心全费他们俩身上了。”赵勤无奈地摇着头。
    “呵呵呵，”二兰眯着眼睛笑着，“那看来相公以后可有得受了，元才是从小就皮，那会成也是个鲜有的怪脾气。”
    “不过也好，”赵勤转念一想，“我想若没有他们两个，活儿肯定要比这枯燥许多，有个不安分的，也多些乐趣。”
    “相公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二兰抬手去给赵勤解了发髻，“明天早上我多给你拿两个饼，你拿给元才和会成吃去。”
    “我娘子真善良。”赵勤得意一笑。
    “这哪是什么善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这次你们还能在一块儿，也算是巧合了。”
    赵勤点点头，“其实元才吧……还真有点像以前的我，不过那痞劲儿啊，可是远不及我。”
    二兰打了他背后一巴掌，“自个儿痞劲儿大了还挺得意啊！”
    赵勤仍是得意地笑着，“不过元才现在还小，才十六岁，就成了我的大舅子，可真是让他占够了便宜……算来我竟比他大了五岁。”
    “谁让你偏偏就栽在我手里了呢？”二兰也得意地趴在赵勤的背上。
    赵勤转头去看二兰，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正好散落下来，与赵勤的头发缠绕在一块儿，赵勤弯了眉眼，“是你栽我手里了。”
    赵勤说罢，一个转身将二兰压在了床上，二兰一声轻呼，两人四目相对，赵勤轻声道“娘子，成亲那日是我混，我们……圆房吧。”
    二兰眨着眼睛，心脏一阵乱跳，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脸通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一样，她早就想好，若是赵勤想要她，她不会拒绝。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片刻，赵勤却放开了二兰，“对不起，娘子，是我考虑不周。”
    二兰眨了两下眼睛，呼了口气，轻声问赵勤“相公，你怎么了？”
    “娘子，我知道一旦咱们生了孩子，就得对他负责，可是现在我连自己的债都没还上，拿什么去给他好的生活？娘子，是我混蛋……”
    二兰扬起嘴角，从床上坐起来，从后面抱住了赵勤，“相公，不是你的债，是我们的。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的孩子考虑那么多、那么周全，等将来，他一定会很感谢你这个爹爹的。”
    之后在茶厂做工的日子，赵勤坚持着早出晚归，他与里面的人们都熟了。赵勤干活儿一直都很勤快，加上身体健硕、力气大，头儿梁直也很是看重他、信任他，有什么事也会与他聊一聊。
    马会成那孩子与大家伙在一块儿了几天之后，也终于熟络了些，肯多说几句了，对赵勤的恐惧倒是从吃他的饼那一刻便消除了。方元才则还是老样子，该干活时也干，想偷懒时便偷会儿懒，无聊了便来找赵勤的麻烦，若是赵勤不理他，他便去欺负欺负会成小弟。
    村民忙他们茶厂里也忙，每天经赵勤的手抬进去的茶叶不计其数，赵勤也意识到这是一笔绝对不小的生意，也难怪二兰盯它这么久了。可是这几日来，制好的茶叶就那样堆在村长家里，怎么也不见他们运出去，赵勤初来乍到，也不好多问。
    至于赵勤他们三人的工钱，梁直没有提前说给多少，只知道是五日一结。
    这终于到了第五日，三人第一次领工钱，梁直将铜钱分别放进了三个钱袋子里，再分别递给三人。梁直是个聪明人，谁做了多少活，他心里当然有数，于是他给方元才和马会成算五十文钱一天，给赵勤便多加了二十文，算七十文一天。
    三人给梁直道了谢，心满意足将钱收好。赵勤得的工钱最多，他当然高兴。对于只有五十文的马会成和方元才，两人倒也不介意。会成那孩子摸着钱便美滋滋地笑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靠自己挣的钱啊，终于可以回去给姐姐显摆一番了。
    而方元才，虽然他的工钱只跟那个十三岁的小屁孩一样，但他同样是知足常乐，反正他平日里也喜欢偷懒玩乐，这个他自己清楚着呢。在他的想法里，只要每日过得顺心了便是圆满，若是在顺心的基础上还能有点其他的收获，就是很大的恩惠了，所谓知足者常乐，方元才就是这样的人。
    方元才将工钱收着，寻思着终于可以去县城里买些布给梅花杏花做身衣裳了。
    正文 第27章生意人
    “赵三儿啊，我以前只听他们说你是个远近闻名的混混，却一直也未曾与你打过交道，前几天看你来咱们这儿报了名，其实当时我还是提心吊胆，担心你是不想做事只想拿钱的人，担心你是来砸咱们的场子。没想到啊，你与他们所说的，竟是完全不同。”这日，吃过午饭休憩的时候，梁直跟赵勤坐到一起聊着。
    赵勤笑笑，“梁大哥，您说笑了，我赵勤是从小被人骂到大的，你这么一说，我倒不习惯了。”
    梁直欣慰地看着赵勤，“谁年轻时候没做过几件荒唐事啊？都正常。你小子啊，骨子里有一股子实诚，还有一股子犟劲儿，日后肯定能有所成，不要看低自己，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相信梁大哥，不会看错的……”
    赵勤挠着头，“那就……多谢梁大哥金口了。”
    下午歇息的时候，赵勤想了想，将二兰给他准备的饼分给了梁直一半，梁直也直道，接过便吃起来，然后夸赵勤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
    赵勤与他闲聊时顺便问道“哎梁大哥，你们这么多的茶叶，都是卖到什么地方去啊？”
    梁直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这些茶叶呐，都是运回到咱们县城里去卖的，咱们那儿，经常有大地方的客商到县城里大量收购，我们都是卖给他们的。”
    赵勤往后看了看今天刚晒干的那些茶叶，又疑惑道“可是这么多的货，你们怎么运得出去呢？”
    “哦这个啊，我们有自己的马队，也有几辆马车，只是这一趟啊，天刚下了雨，马队便迟了两天动身，现在都还没到，也难怪你疑惑了。”梁直又咬了一口饼嚼着。
    “可是你们跑这么老远，然后再买车买马的，运一趟货舟车劳顿的，赚钱吗？”
    梁直点点头，“还行吧，咱们只做茶叶生意，每年也就奔波几个月，也够养活一家老小的了。”
    赵勤点点头，岔开话题聊别的了，他没有打听他们卖出去的价格，就算问了，梁直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实话，这生意人啊，最看重的就是这行情了。而且这生意人啊，也最精明，梁直也是看赵勤实诚能干才跟他讲的，而且他跟赵勤讲这么多，也都是挑着捡着说的，这可是他们这个商贩队唯一的出路，当然不能这么容易就将他们赚钱的秘密告诉人。
    对于赵勤而言，倒是也打听到了一星半点有用的消息，至少他知道了，隔壁县城每年都会来几位大客商，这丰粱村的茶叶，也都是卖给他们的。这做生意就是这般，一环扣一环，无数次不同价格的转卖，货物最终会到哪儿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有风险，当然也有不小的利润，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背井离乡去干这些苦差事了。
    回家之后，赵勤将今天打听到的给二兰讲了，二兰点点头，若有所思，其实他很久以前便在心里寻思了，她想做生意，做丰粱村的茶叶生意。
    “哎相公，若是我用咱自己家的茶叶做个试验，去探探行情，你说……爹娘会同意吗？”二兰问赵勤。
    赵勤想了想，还是摇了头，“我觉得大抵是不会，在咱们村里就没有过自己做生意的先例，老一辈们都不愿意拿自己辛苦种出来的东西去赌，爹娘应该也一样吧。”
    “真的吗……”二兰低着头，有些沮丧。
    “不过，咱们也可以试着问问，看他们究竟如何想，他们说不定突然想开就同意了呢！”赵勤改口说道，他不愿意看到娘子失望的眼神。
    二兰果然又来了劲儿，“好呀，那我明天吃午饭时便问问，你去茶厂里，能打听的也尽量多帮我打听些。”
    赵勤突然站直，“好！谨遵娘子的命令！”然后学着人家中规中矩给二兰行了个礼。
    二兰哭笑不得地将他拉起来，“行了行了，快起来，别让旁人看去了又说我。”
    夜里，赵勤搂着二兰的腰睡去，突然惊呼一声“呀！娘子你腰上的肉怎么少了好多啊！”
    二兰被他吓了一跳，“都睡觉了你大惊小怪什么呀？我肉哪少了？这不人还肥着呢嘛！”
    “瞎说！”赵勤捏捏二兰的肉，“我记得这里的肉比这多的……是不是这几日我不在家，他们又将重活都扔给你干了？”
    “哎呀，没有……你别碰，痒……”二兰打着他不安分的手。
    赵勤将媳妇儿搂进怀里，“要是受委屈了就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在家里能受什么委屈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哎娘子，你最近几天有没有犯病啊？”赵勤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就昨天睡了一次。”二兰轻声回答。
    “呀！我怎么竟将这事给忘了！”赵勤拍头，“那你现在可还不舒服？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怎么办？可有人照顾你？”
    二兰实在对他无奈，“人家王大夫都说了我没病，我只不过自己睡着了，醒了就好了，你别瞎操心了。”
    “我这哪是瞎操心？我娘子身子这么好，可不能累瘦了，更不能病瘦了，”赵勤继续唠叨着，“不行，明天我必须跟大嫂说一声，若你再犯病便让她来茶厂叫我。”
    “哎呀行了行了，”二兰将赵勤推开，自己翻了个身，换个方向睡去，“快睡觉吧，别叨叨了，你今天的话也忒多了点。”
    “好，”赵勤突然又换了个语气，温柔地答道，“记得明天多吃点。”
    二兰长吁一口气，将被子掖过头睡了。
    正文 第28章闹事
    第二日午饭时候，二兰将自己的想法委婉道了出来，结果刚开口却遭到了家人们强烈的反对。
    第一个反对的当然是许氏，“不行！这是咱家自己的茶叶，全家老小都等着靠它养活呢，怎么可能让你拿去这样玩笑！”
    赵老爹也不同意，“老三媳妇，你这样的想法我曾经不是没有过，但咱毕竟只是种田的，没有本钱学人家去赌，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干自个儿的话吧，这事儿我是不会同意的。”
    接着大哥大嫂也开始劝二兰，劝他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二兰闷闷不乐，自顾自吃着饭，没再说话了。她还是有些失望气愤的，对于赵勤身上的债，赵家人能不提就不提，当然这也说得通，只是他们说得轻松，让二兰不要冒险，可若是就像现在这样一天几文钱地攒，该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还清那些债……
    二兰又到自家茶地里闷闷不乐地采了一天的茶，她当然也想过要不要偷偷地拿些茶叶，可静下心想想，这根本就没办法行通。
    二兰正一个法子一个法子地想呢，突然有人急匆匆跑上来对他们报信“不好了，你们家院子里来了好多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木棍，不知道要干什么呢？赶快回去看看吧！”
    二兰一听，扔下竹篮便拔腿飞奔，难不成是堵坊老板带人要债来了？
    茶地里的赵家其他人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往家跑去。
    果不其然，二兰第一个跑回家里，这些人中虽没有那个老板，但他一眼便认出了其中几个小厮。她握紧拳头走进院子里“咱们不是早就写好欠条了吗？老板怎么这么着急？”
    其中一个小厮一脸地痞模样地将木棍拄到地上，“我们老板虽答应你过些日子再还，但也等不了你们这么久啊！我看你们是一点儿还债的诚意都没有啊，信不信老子带弟兄们一把火烧了你家的茅草屋，让你们没地方可躲！”
    二兰正打算开口，其他人也陆续到了，赵富站到那些人面前，“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跑到我赵家闹事，还口出狂言！”
    “我们是什么人？哼，你怎么不问问你家三弟和弟媳妇啊！”那帮小厮的头儿狂妄地说道。
    二兰小声地与赵富解释“大哥，他们就是县城里那家堵坊的人，来要债的。”
    二兰跟赵富解释完后又对着那帮人道“既然欠条都已经白纸黑字写好了，我们又不是不还！而且那欠条上清楚写着，咱们在一年之期还清，你们老板急什么？莫非是堵坊开不下去了？”二兰知道，千万不能在这帮人面前示弱，只要一示弱便称了他们的意了，任由他们呼来喝去。
    “你这臭婆娘瞎说什么呢？敢诋毁咱们老板，活腻了吧？”那人举起棍子来。
    二兰不让步，“我说的笨就是事实，你有本事便打啊，那张欠条就在屋里放着，咱们让官府看看，是谁有理，谁无理闹事！”
    “你……”那人咬着牙，气得发抖，不知该如何处理。
    此时赵勤也接到消息跑回了家，“我看谁敢打我娘子！”赵勤在院外一声吼道。
    二兰看见赵勤，心便踏实了许多。
    赵勤挡到二兰面前，“你若想打架，可以试试，你看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看看他们愿意帮哪边。”赵勤信心满满地说道，赵家的院子外马上来了许多个人，原来他将茶厂的人都拉来了，连马会成都一脸不屑地站在外头。
    那人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回答，挥着棍子磕磕巴巴道“欠债还钱，天……天经地义！”
    二兰转身跑进屋子里，将存钱的土罐子拿出来，将里头沉甸甸的铜钱倒了出来，数了两百文出来塞到被子里，然后将其他的钱都装进布袋子里拎了出去递给那个头子，“我说过，我们从来都没有说过不还钱！喏，这是我们这两个月来攒的，一共整整七两银子，你可以数数。”
    那人接过布袋，掂量掂量之后便拿给手下了。
    “既然你收下了，记住，现在我们只欠你们七两银子了，今天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你们以后就不要再以要债的名义来闹事了，否则咱们县衙见！”二兰对着他们道，眼神扫过每个人身上，小厮们没几个敢和她对视，毕竟是他们理亏。
    于是那帮人只好灰溜溜出了赵家院子离开了，赵勤也出去跟茶厂的弟兄们一番道谢，让他们先回去，他自己则还得留下来处理家事。梁直也理解，便带着其他人先回茶厂了。
    外面也围观了几个村民，也在大家离去之后散开了。赵勤刚回到家里，果然，大伙马上便不高兴起来，他都来不及安慰方二兰一番，便忙着去处理家里的矛盾了。
    这次最先挑起矛头的是李氏，这赵勤和方二兰惹来的麻烦影响到了她，她当然不愿意，坐在院子里就要让赵勤和方二兰把话说清楚。赵贵在旁边劝着她，却也无济于事。
    赵勤也不看李氏，对着爹娘二老道“我自己惹下的事，便会自己承担，绝不会连累家里任何一个人！”
    二兰也站过去，“我是相公的妻子，自然也和他一起承担，一起还债，不会让家里操心的。”
    李氏抬眼瞅了两人一眼，“还说不连累咱们？那刚才那帮人是来做什么的？人家要债都要到家里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么多棍棒，这事儿估计全村人都知道了，你让大伙怎么看我们家？”
    “二嫂，我已经跟那帮人说好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二兰解释道。
    “要他们是那么守信用的人，今日也就不会跑到咱们家来了！”李氏仍旧是一脸不快。
    鲁氏上前劝说，“二弟妹，你也就别再咄咄逼人了，三弟和三弟妹也不容易。”
    李氏甩开鲁氏的手，“不容易？我看他俩的日子最好过了，你看她刚才一出手就是七两银子，比咱们家当还多吧？”
    许氏一听这七两银子，心里也是不快，这儿媳妇自己偷偷攒了这么多钱，以后还了得！于是也跟着李氏凑热闹“就是啊，老三你怎么能纵容你媳妇儿攒私房钱呢？你不过才去做了十多天的工，哪来那么多钱？”
    “娘，我……”二兰想要继续解释，赵勤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上前瞪着许氏道“娘，二兰想尽办法为我还债，钱一点一点的攒，她如此尽心尽力为了我，也为了咱们家，她到底错在哪里了！”
    许氏不管，指着二兰道“反正攒私房钱就是不对，这钱用到何处，怎么着也得跟家里说一声！”
    李氏在一旁继续挑事，“可不是嘛，以后这家还不得被三弟和三弟妹两人闹翻天了！”
    赵贵拉拉自己媳妇的胳膊，也觉得她实在是过分了些，“媳妇儿你别说了……”结果李氏也是甩开了赵贵的手。
    赵勤面不改色看着李氏，“那二嫂，你说要怎么办你才满意？”
    李氏抬起头来，顿了顿道“分家。”
    赵家其他几人都惊了惊，赵贵更是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呢……”
    “行！分家就分家！”赵勤拉着二兰的手，毅然决然对李氏道。二兰便抬头看看赵勤的脸，没有说什么。
    正文 第29章分家
    赵家二老一听分家便也立马改了面色，许氏更是为自己刚才的煽风点火感到后悔了，“什么？分……分家？”
    赵老爹上前去劝说儿女，“老二家的，还有老三啊，你们再考虑考虑，不要一时冲动啊，咱好好的一个家，齐齐整整地多热闹，干嘛要闹到分家呢？”
    “是……是啊，其实有什么话咱也可以好好说的，没必要闹到这地步啊……”许氏也上前来劝说了。
    赵勤对赵老爹道“爹，这也不是我挑事，这大家伙怎么对二兰、怎么对我们的，相信你也看在眼里，既然一起过不下去了，就分家呗，对谁都好。”
    鲁氏和赵富两人上来劝说，“三弟，三弟妹，你们再仔细考虑考虑，不要一时冲动啊，方才二弟妹的话是重了些，但也是因为被今天的阵势吓到了。”
    赵贵一听这话，更加无地自容了，连忙去劝自己媳妇给方二兰道歉，但李氏历来是个犟脾气，哪肯轻易低头。
    赵勤将手抬起来，“行了，就这样吧，大家都是一家人，好意的恶意的，我们都心领了，我去将村长找来，今日便将该办的事情办完了吧，免得拖久了耽误大家干活儿，我也再也不用连累大伙了。”说罢赵勤牵着二兰的手便走了。
    “勤儿……”赵老爹在后头唤着，“哎呀！这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哟，好好的一个家，好了，现在都被你们搞得支离破碎，满意了？”赵老爹的眼神往赵贵家两口子身上看去，这话显然是针对李氏的。
    李氏立马就不服了，站起来对着赵老爹道“爹您什么意思？明明是三弟和三弟妹不对在先，现在倒全成了我的错了？”
    赵贵拉着李氏，“你就少说两句……”
    赵老爹气得瑟瑟发抖，抬手指着李氏，“你……你不是要分家嘛，那好，干脆都别在一起过了，等一会儿勤儿将村长请来，你们也分出去吧！”
    众人又是一惊，赵富和鲁氏两口子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弟弟都分出去了，互相搀扶着痛心不已。
    赵老爹又瞧瞧老大家两口子，“你们呢？要不要也出去啊？要走就都走吧，留我跟你娘老两口自己过得了！”赵老爹今天实在被气得不轻，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赵富连忙去拉住他，“爹，怎么会呢？您别气了，这以后啊，我和我媳妇儿跟您和娘一起过，伺候您二老养老。”
    “是啊，爹，娘，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鲁氏也说道。
    二老这才安了心，一阵感慨“还是老大孝顺啊，还是老大家的好啊……”
    李氏在一旁看着，不禁嘲讽大哥大嫂假惺惺，赵贵的心情本就被李氏搞得很不好，又听他在这儿冷嘲热讽，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李氏捂着发热的脸，“赵贵你竟然打我……”
    “哼！”赵贵握紧拳头，一个人出门走了。
    李氏气得将脚边的木凳一脚踹出去老远，跑进屋子里将自己锁了起来。
    赵富两口子和老两口看着这般情形，纷纷叹了一口气。鲁氏转头才发现，小龙一个人躲在墙角处哭着，她连忙去将他抱了过来安慰着。小龙亲眼看着家里的大人们闹成这样，想必也是被吓得不轻。
    赵勤和二兰将老村长请到了赵家，木已成舟，大家也都不再闹，该分东西就分东西，该分田地便分田地。李氏也争着抢着想要多分些，但有村长在，最终分的也还算公平，老二家和老三家差不多一样多，老大家则比两家要多些，毕竟他们要赡养老人，下面还有一个孩子。
    分完后村长给各家重新登记，于是赵家一家人便这么分开了，二兰从此也有了新的家，只是现在他们只有原本住的那一间茅屋，连自家做饭的灶台都只是赵勤搬来石头自己搭的，勉强混着罢了。
    于是赵家的院子里便多了几道篱笆，多了两扇篱笆门，大家都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一家不与一家说话。
    这几日正发得绿油油的茶叶也被分成了三份，各家便自己采摘了自己拿去卖。二兰家的便由她一个人采，赵勤则继续去茶厂里，每天能挣点。
    其实分家了也好，这一闹，反倒是成全了二兰，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不用征求谁的同意，也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各家自扫门前雪的日子也潇洒。
    于是她将采回来的茶叶拿回了家中，用分家分到的锅将它炒熟，然后按照前世的记忆将茶叶揉搓成合适的条形形状，再晾到簸箕里拿去院子里晒。在晴天里，一般一天就能晒干，二兰将晒干的茶叶拿回屋子里晾凉了，然后装进麻袋里放好。
    第二日，二兰采茶到中午，背着采的一篮子新鲜茶叶便回了家。回到家中，将那一麻袋的干茶也扛起来，然后独自去了县城。她想用两种茶叶探探这茶叶在云安县的行情。
    背负重担，二兰感觉这一趟走得特别累，而且走了好久好久。等终于到达县城，她已经满头大汗，先放下东西在城门口歇一会儿，休息好了，喝了口水便又接着背起茶叶去找茶行。
    一路上有不少小商小贩询问二兰这背上背的是什么，也有想买茶叶的，二兰都没有理会他们。一路走着，她专门去问那些有铺面的茶铺与茶行，一路打听茶叶价格，二兰震惊，这一个小小的云安县城，茶叶价格就比丰粱村高了那么多，可想而知，梁直那帮人一年该赚多少银子。
    二兰问了好几家，店家都看了她茶叶的品相，也都出了价，大多都是四五文钱一斤鲜茶，十四五文一斤干茶。想想在丰粱村，一斤鲜茶一般才能卖两三文，真是悔死。
    方二兰倒是没有看见高价就立即将茶叶卖给人家，她背着茶叶询问了许多家，一直走到了县城的另一头去。她终于找到了赵勤说的那家“绿山茶行”，走进去一问，老板竟给她的茶叶出了更高的价，鲜茶仍是五文钱一斤，而干茶却贵了许多，直接给了十七文一斤，二兰想想，便将茶叶都卖给老板了。
    老板将干茶从麻袋里倒出来，对这茶叶赞不绝口，“姑娘可真是制茶的好手啊，这茶的茶条紧致，芽口也没被茶浆染黑，将它的嫩色都显露了出来，真真是恰到好处啊！这泡的茶水口感一定也不错。”
    二兰高兴地向老板道谢，“多谢老板夸赞，我也是歪打正着。”
    老板乐呵呵地，“姑娘谦虚了，这茶呀，我着实喜欢，实话跟你说吧，一般的茶我也不会给这么高价的。”
    二兰想了想道“既然我制的茶能有幸得老板的喜欢，那我以后的茶叶都卖给您可好？”
    “当然好啊！”老板一口答应，“只要茶叶的质量保证，我照单全收。”
    正文 第30章吾家小厨房
    二兰一路背着空空如也的竹篮回家去，心情甚是愉快，若以后家里的茶叶都卖给“绿山茶行”的话，只须自己多费点工夫炒制茶叶，但能多挣不少。这样一来，那土罐子里的钱也会越攒越多。
    回到家里已是黄昏，二兰歇了会儿便开始生火做饭，如今做饭只能在屋子外面露天做，用那个石头搭起来的灶，和分家分到的两口锅。二兰看看天空，还好这些天是晴天，若等几日下雨了，必是连火都生不起来，照这样下去不行，他得跟赵勤说说，在屋外搭个简陋的木棚作为厨房。
    二兰将罗锅拎到屋子里，盛了些大米，看看那个放米的袋子，只剩下半袋的米了，二兰想想，又将锅里的米放回去一些。这米必须得省着吃，而每天挣的那些钱也得攒下来，她便只能跟赵勤喝稀粥了，二兰吸了口气，出门往锅里舀了许多水，然后再放到灶上可劲儿煮着。
    二兰想了想，这粥要煮得好吃些，时间也就得煮长些，况且赵勤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便往灶里扔了几根比较粗的柴，然后拿起砍刀上山去了。
    二兰没走多远，在近处寻了几棵粗细合适的树便砍了。一个人在山里砍了好几棵树，然后将用不到的树枝都削了，只留下主杆。活的实木还是有些重，二兰便一棵一棵地抬，等赵勤回家时，她已经自己抬了几棵回去。
    赵勤一看二兰扛着木头走回来，忙过去将木头抢过来放下了，询问了之后才知道二兰要搭木棚，赵勤便与二兰一起去将剩下的木头都扛回来了。回到家时，那锅粥也刚好煮得差不多，二兰给赵勤盛了一碗先喝着。
    赵勤接过来，吹了两口之后尝了尝，“嗯，娘子做什么都香！”
    二兰笑笑，“现在咱们都没有白饭可吃了，只能先拿稀粥抵饿，我去园子里拿棵青菜回来煮了。”说罢拍拍身上的灰又走了。
    “哎你不先喝一碗再去吗？”赵勤叫住二兰。
    “不用了，我还不饿。”
    赵勤将粥碗放下便跑过去拉住二兰，“你回去将那碗粥喝了，我去拿青菜。”说罢赵勤便大步走了，二兰都来不及说话，只好回去了。
    她喝了一口那稀粥，没想到还真挺好喝，也许是因为饿得慌吧，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她坐在灶前，突然想起来她家还分到了两亩地和两亩水田呢，水田里的稻谷还收不了，但那地里的玉米应该成熟了吧。她想起前世的时候，爷爷常跟他讲起，那时候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老一辈人都是将玉米磨成颗粒混进米饭里面吃的，虽口感差了白米饭许多，但总比稀粥能填肚子。而且这还没熟透的玉米，也可以直接拿回家煮了吃，或者将玉米粒捣碎了做玉米团或玉米饼。她打算明天便去瞧瞧属于他们家的那两亩地。
    赵勤拿着一棵绿油油的青菜回来了，然后自己去舀了水洗干净，这才交给二兰去做。
    二兰在锅里烧了一锅水，然后撒了些盐提个味，再将拧好的青菜放进去煮了煮。夫妻两人就这样简单地吃了一餐。
    吃过饭之后，两人便开始搭他们的小厨房，家里的工具不齐全，赵勤便到何家去借，何家曾受恩于他们夫妻俩，当然愿意借给他们，而且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何大哥还主动要求来帮他们。
    三个人在小院子里忙活着，没多久便搭好了大致的框架，两个男人借着梯子爬到上面去干活，二兰就在下面给他们递东西和工具。天色渐暗，视线越来越受限制，还好月亮马上就出来了，明晃晃地又照亮了地面，三人继续忙活。
    可这边忙活着，那边的李氏就不乐意了，跑到篱笆墙旁就嚷嚷着“这么晚了叮叮当当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几人都没有理会她，继续做着自己手头里的事儿。李氏更不服气了，又指着他们骂了一句，二兰回过头去，“二嫂，实在对不住，您就再忍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好了。”
    李氏哼了一声，回屋去跟赵贵抱怨了。
    赵贵面无表情地坐在木凳上泡着脚，“行了行了，三弟他们家现在什么也没有，不得现做呢？”
    李氏又哼了一声，自己坐着去了。
    赵家分了家之后，李氏又去赵富家闹了一天，赵老爹和赵富都没办法，只好又给她多分了些田地和粮食，第二天李氏继续争着，又拿了锅具回家。所以这么下来，虽然表面上赵勤家与赵贵家分到的东西是一样的，可实际上赵贵家却多了不少，现在已经是该有的都有，什么都不缺了。
    二兰和赵勤的小木棚终于搭好了，何老大又帮着两人将锅灶和用具搬到了木棚下面，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他才离开，小两口向何大哥道了谢。
    两人也实在是累得腰酸腿疼，二兰将火生起来热了一锅的水，给赵勤泡脚。两人互相伺候着歇息，夜已渐深。
    躺在床上，二兰将今天她卖茶叶的事儿告诉赵勤了，赵勤也欣喜不已，“我以前常在城里头晃悠，也见那些茶行门口人来人往，却从未进去打听过这些，没想到那儿的价格竟比咱们村高了那么多。”
    “是啊，”二兰想想还是觉得开心，“若我以后将咱家的茶叶都拿去那儿卖，能多挣不少呢。”
    赵勤想了想，感慨道“这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啊，平时看那梁直也是个实诚的人，但没想到他买卖茶叶这么黑啊！”
    二兰倒是不觉惊奇，“本就是，这生意若做得好啊，挣钱就是最容易的一回事。”
    赵勤侧过身子去看二兰，“哎娘子，你不是要做生意么？你看咱家茶叶也不多，每季只采几天就没了，不如你也到村里去买茶叶，然后拿到县城里去卖。”
    “我也在想啊，”二兰叹了口气，“可是你说大家会愿意卖给咱们吗？而且啊，这县城也不远，说不定哪天大家也发现了绿山茶行，也像我一样拿到县城里去卖了，那咱们不就没生意可做了吗？”
    “也是，那绿山茶行的茶价虽高了几文钱，但若咱们要大家愿意把茶叶卖给咱，就必然也得给大家伙出高价，如此一来二去，咱也赚不了多少。”
    二兰转过去看赵勤，“相公，过两天我采完地里的茶叶了，我便跟你到茶厂去看看。”
    “好啊，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屋外秋蝉懒懒散散鸣了两声便停了，没过多大一会儿外面便刮起了风，然后雷声滚滚，渐渐地响起了雨声。二兰没睡着，不禁感叹这天变得太快，还好他们今日便将木棚搭起来了，不然这大雨一淋，明天早上湿漉漉一片，恐怕想生个火都难了。
    正文 第31章田园生活
    第二天二兰自己随便煮了点早饭都没吃了，然后便到玉米地里去，远远看去，那一片玉米花已经凋落了，杆上结了饱满的玉米包，上面那些通红的玉米须子，已经有一部分变干了。二兰心里一阵欣喜，只要玉米须子变干了，就代表那个玉米里的玉米粒已经饱满了，这时候的玉米香甜软糯，恰到好处，用来炒菜或做饭都是最合适的。
    二兰将竹篮子放到一边，自己进去了玉米地里，找了几个成熟得差不多的玉米包，掰了下来，估摸着也够他们俩吃两顿了便停了手，毕竟家里就这两亩地，要是现在黑着心一下就将它吃完了，那到了冬天可就惨了。
    二兰将那几个玉米扔进篮子里，背着篮子顺道去瞧瞧水田。丰粱村水源充足，光河流便有两条，人们为了灌溉水田，常挖些小沟小渠，而二兰家的这两亩田恰好就在沟边上，灌溉很是方便，所以用不着每天都来看，过几天再来瞧瞧田的进水口和出水口是否正常就行。
    才到了那一片稻田边上，一阵微风吹来，平坦的“稻海”上便泛起层层波澜，美极了，二兰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走到自家的田边，确认田埂上的进水口和出水口一切正常，二兰便也放了心，蹲下身去看那长得饱满齐整的稻穗，凑近了已经能隐隐约约闻到米饭的香味。
    这些稻穗没有现代的杂交水稻长得大，但在这没有污染的古代，这些庄稼却很少得病，不用施工业肥也不用打农药，真好。二兰刚转头，却瞧见那田埂上有熟悉的植物，细细一瞧，那不是前世小时候最常吃的野菜吗？在她的家乡，这种野菜叫“香香菜”，因它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吃起来清脆爽口，可以凉拌也可以炒和煮，而且它还有消炎清凉的药效，记得小时候爷爷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二兰低头去摘了两棵，突然有些怀念它的味道了，也不知道赵勤有没有吃过这菜，于是她便又摘了些，用野草捆了起来后放进篮子里。看着篮子里的吃食，今天可光顾着找吃的了，还好她家分到的茶地也不多，不然那茶叶都该被二兰给养过头了。
    她又背起篮子走了，想着将菜送回家去便去茶地里采些茶，可刚走几步，旁边的池塘里便传来了青蛙的叫声，二兰突然想起来，这个时节可是水塘子里“田鸡”最多的时候，正好这几天家里最缺油水，今天她也不管什么干活什么茶叶了，挽了裤脚便下水去，今儿她定要在饭桌上添一道荤菜。
    扑通扑通几声，二兰扑腾在水塘里，溅了一身的水和泥巴，前世的小时候常是父亲抓给她，她便拿着竹篓在旁边等着，父亲捉上来一只她便伸手去接，在现代，这“田鸡”肉算得上是难得的野味了，她在上高中之后便也再没吃到过，现在想来，那肉的嫩滑清香，也让人甚是怀念。
    二兰往岸边狠狠一扑，终于抓到了一只，她忍不住得意地笑笑，顺手拔下池塘边的一根草，用来拴住那田鸡，然后扔进篮子里，将草与篮子系在了一起。
    正抓得起兴，二兰突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二兰抬头，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池塘边眨巴眼睛望着她，二兰认得这小女孩，她是邻居刘大叔的孙女樱儿，才四五岁，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眼睛又大又水灵，很是可爱。二兰柔和地笑笑道“樱儿呀，嫂子在捉田鸡呢。”
    小女孩继续望着她，“你也不听爹娘的话么？”
    “啊？”二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泥巴。
    “大人说不听话的小孩才会来这个池塘……”小女孩极其认真。
    “哎！等等，”二兰感觉脚边一阵动，立马打断她，“等嫂子再抓一只……”二兰又是一扑，结果又是扑了个空，那个动静突然之间就不知去哪了。
    二兰叹了口气，看樱儿还在等着说方才没说完的话，便问她道“樱儿，为什么来这个池塘玩儿的孩子都是不听话的孩子呀？”
    小女孩又眨眨眼，很是认真地回答道“因为这个池塘里有很多水蛇。”
    “啊！”二兰一声尖叫，听到有水蛇便吓得不知所措，扑腾着迅速上了岸，“真的有水蛇吗？你……你怎么不早说……”二兰自小最怕蛇，此时她感觉自己的脚都软了。
    樱儿乖巧地点点头，“是真的，昨天爹爹还在这儿看见一条呢，我今天便是想着来瞧瞧还能不能再见到它。”
    二兰三下两下穿好鞋子，连忙将篮子背起来，“不是说来这儿玩的小孩都不听话吗？这样你也成不听话的小孩了，咱们快走吧，别让你爹娘发现……”二兰拉着樱儿快步离开了，想想刚才都还心有余悸，那个不知去向的动静，会不会就是水蛇？二兰想想自己差点就抓了条蛇就头皮发麻……
    一路走着，二兰将那仅仅捉到的一只“田鸡”拎在手里，没多久便到了刘家门外，二兰看樱儿盯着自己的那只“田鸡”看，便只好问问她“樱儿想要它吗？”
    樱儿摇摇头，“才不要呢，它长得好丑，一点儿都没有昨天那条水蛇好看。”
    “好……好吧。”二兰咧嘴笑笑，感觉头皮又一阵发麻。
    这时候樱儿她娘出来了，看到樱儿便舒了一口气，“我说怎么满家里都找不到这孩子呢？我还以为她又跑出去玩了，还好只在家门口。”
    二兰对着樱儿她娘尴尬地笑笑，“那个……樱儿她胆子挺大的嘛。”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像个女娃儿。”樱儿她娘将樱儿搂了过去。
    “挺好，挺好，”二兰点着头，“但以后你们还得将她看紧点，小侄女可是哪都敢去，太危险了。”说罢二兰盯着樱儿瞧了一眼，樱儿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了，多谢三嫂了啊。”樱儿她娘便领着孩子回家去了。
    二兰看着樱儿的小身影，不禁打了个哆嗦，再看看拎在手上奄奄一息的肥田鸡，二兰心里无奈，心想着做顿大餐解解馋，没想到就剩你了，便拿回去煲汤喝吧……
    田鸡垂死挣扎叫了一声，“呱”……
    正文 第32章难时情贵
    二兰回到家，打了桶水，将那只孤零零的田鸡往里头一扔，仍是心有余悸，还没回过神来，她便又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又将他吓了一跳。
    二兰回过头去，原来是何家大哥的女儿玉莲，正站在门外头望着二兰。二兰的心落了落，呼了口气道“玉莲啊，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吧。”说罢便起身去给她开门。
    玉莲的手里拎着一只什么动物的腿，进来便递给二兰，“三婶儿，这是我爹娘让我给你家送来的。”
    二兰一看这么大一块肉，忙推辞着，“这怎么行，你爹的腿刚好，还是拿回去给他补身子吧！”
    玉莲将二兰的手拉过来，将肉放到了她手上，“三婶儿你就收着吧，爹娘说你和三叔对我家有恩，咱们本来就是要报的，如今你们家正是困难时候，帮衬着点也是应该的。现在爹爹的腿已经好了，今天一早出去便打了一只麂子回来，您不用担心。”玉莲已经有七八岁，也是个懂事的姑娘了。
    二兰听她说完便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收下了那块肉。玉莲丫头走了，二兰看看手里那么大一只肥腿，想想还是一个人乐了，本以为今天晚饭只能靠那一只田鸡添油水了，没想到现在多了这么大块肉，想想它在锅里滋啦作响时的味道就流口水。
    于是她连忙将麂子腿拿回屋里，用刀切了一块下来，剩下的便拿盐巴腌了。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时辰还不是很晚，二兰还是背起竹篮，关了门往茶地去了。
    茶地里的茶叶已经不剩多少，现在长得正好的那一部分，二兰今天这半天就能采完，剩下的那些都还只是嫩芽儿，得过几天才能采。
    茶厂里，几人在劳作的间隙歇脚，方元才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赵勤“妹夫，我听村长说你和二兰跟家里头分家了，怎么前几天都没听你说过这事？”
    赵勤瞧了他一脸好奇的模样，冷冷地道“告诉你了有何用？”
    “哎妹夫，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方元才歪着头，“我这是关心你跟我亲妹呢，若你们有什么难处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们呐……”
    “哦？你想怎么帮？”
    “我能……”
    “不必了，我们暂时还能活下去。”还没等方元才开始说，赵勤便立马打断了他。
    方元才举起拳头来给了赵勤一拳，然后实在无奈地对一旁不说话的马会成道“会成小弟，你说你赵哥是不是死心眼儿？”
    会成低着头瞄了瞄赵勤，然后摇摇头，小声道“不是。”
    “你……”方元才咬牙。
    马会成抬头看方元才，“表哥，我觉得赵哥这样叫做……叫做有骨气！”
    方元才推了一把他的脑袋，“有骨气个头啊？你这个样子还知道什么叫骨气啊……”
    会成很是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姐姐常跟我说，长大了就要做男子汉，做有担当、有骨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方元才一听，眼珠子一转，马上又换了个语气问会成，“哎你姐真这样说？”
    “是啊。”
    “那你给我具体说说呗，你姐觉得什么样的才是有骨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表哥你这两天怎么对我姐的事儿这么上心？”
    方元才咬着嘴唇笑笑，“因为你姐好看！”
    赵勤在旁边微微扬了下嘴角，方元才这小子对马会芹有意思，他前两天便看出来了。
    另一边梁直和他的几个兄弟在发着愁，赵勤侧着耳朵在旁边听着他们聊，听梁直说的，好像是这一趟的货比以往多了，他们又到县城去买了一辆马车，可如此一来，押车的人手便不够了。
    赵勤一听，忙过去问梁直“梁大哥，你们可是缺押车的人手？”
    “是啊，咱们需要人来驾马车，这货绑在车上，也需要人来看着，可咱们弟兄们就这么几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赵勤想了想。接着道“梁大哥，不如我跟你们走这一趟吧！”
    “果真？”梁直一听，欣喜无比，“你去好呀，你身强体壮的，又年轻，可比咱们这样人都中用多了，我们刚才还说起来你呢，但就怕你不愿意出远门。”
    赵勤笑笑，“我倒是愿意，但是还得回去和内人商量一下，若她同意，我便与你们走这一遭。”
    “好，甚好甚好。”梁直笑着。
    赵勤与梁直的对话，方元才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等赵勤一坐回来便拉着他道“你可是要跟梁大哥他们一起走？不如……将我也带上呗。”
    赵勤瞧了他一眼，“你不行。”
    方元才不服气，“凭什么？我也身强体健，也年轻啊，你都可以去，我为啥就不能？”
    赵勤拍拍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爹娘和妹妹都在家里等你呢，不能去。”
    “我悄悄地走便是了……”
    赵勤将方元才的手拿开，起身道“你妹不会让你去的，乖。”
    方元才顿时语塞，“我……”她无话可说了，若是二兰不许他去的话，他肯定是去不了的。从小就是这般，他仅仅有着一个哥哥的虚名，在家中他却须事事都听二兰的，若是二兰不同意他做的事，他是绝对做不成的。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小时候每次都是被二兰揪着耳朵拖回来的，从那以后，这个听妹妹话的好习惯也就养成了。
    这些事情二兰都与赵勤讲过，赵勤自然知道方元才最听他妹妹的话，必要的时候将娘子的名字摆出来，那大舅子也就不皮了。
    马会成拿出赵勤给的饼啃了两口，看两人说完了话，这才慢吞吞发表他的言论“我是不愿意出门，家里多好啊，到外面去都吃不到我姐做的饭，说不定晚上啊都没有睡觉的地方，运气不好时说不定还遇上个山贼土匪什么的，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听说那些土匪一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
    赵勤和方元才完全没听他说话，站起身喝了口水便干活去了。会成那孩子实诚，说话又慢，还坐在原地边吃饼边将自己的话说完。直到梁直催了他“会成，干活了！”他便才回应了一声，将吃剩的饼塞进怀里，起身跟大家干活去了。
    方元才想了想，对赵勤道“想必你们家现在也没多少粮食了，你回去告诉我妹一声，以后啊，我和会成的饼就别做了。”
    正文 第33章改善伙食
    在茶厂做完了活，回家的时候，方元才偏偏赖着赵勤，硬是要跟赵勤去。马会芹照常来接会成，听见方元才的话便也要求到赵勤家去看看二兰，如此一来，赵勤倒是没法拒绝了，只要带着三个客人回了家。
    二兰采完了茶叶回家做饭，刚刚那块麂子肉切成了小块，用训练腌着，听见外头的动静便开了门去迎接赵勤，一看这么多人，二兰一阵欢喜，忙洗了手招呼他们。
    马会芹看着二兰，拉过她的手，心疼道“你看你都瘦了，你们家的事儿我也听人说了，就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来看看你，今天听元才哥要来，我便也跟着过来了。”
    二兰忍不住笑了，“怎么你和相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想瘦些啊，只是我这肉确确实实是一点儿没少。”
    “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便来家里找我，我定会尽力帮你。”会芹真诚地说道。
    “我自然会来麻烦你的，不会客气，”二兰像从前一样与会芹说着，“不过我自从嫁了人，还没去找过你，倒是老是让你跑过来瞧我，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会芹的眼睛亮亮的，“怎么会呢？嫁人了嘛，跟以前就不同了，我懂的，也就我这样的闲人还能到处跑。”说完又甜甜一笑。
    二兰满心欣慰，与会芹也有多日未见，一直在忙家里的事情，她也没顾上去找她聊聊天，若是在从前，她俩三天不见可都要浑身难受的。
    三个男人便在一旁看着两个姑娘，赵勤看着自家娘子见着发小的高兴模样，心里欣慰。方元才看着马会芹漂亮的脸蛋儿，满心欢喜。马会成也目不转睛看着两人脸上却是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几人又话了几句家常，二兰邀请他们几人在家里吃晚饭，但会芹说家里的菜还等着她回去炒，便领着会成先走了。至于方元才，倒是爽快地一口就答应了。
    二兰进到木棚里面去，将木桶里的那只田鸡收拾了，然后炖了个汤，等肉煮得快差不多的时候便将清洗好的“香香菜”放进去，顿时一阵清香气味传来，二兰用勺舀了一点儿汤尝尝，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元才也被那香味儿吸引了过去，看着那锅里漂着的两块肉问道“你怎么还抓了只田鸡回来？”
    “是啊。”二兰去将那一盘麂子肉拿来。
    方元才又指着那些绿色的菜，好奇地问着“那这些是什么？我怎么没吃过这种野菜？”
    二兰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嫩就摘回来煮了，反正吃不死人。”
    “切！”方元才靠着柱子，“你可别乱吃，说不定哪天就吃到有毒的。”
    “放心，这菜保证吃不死你。”二兰瞪了他一眼。
    方元才四处看看，她妹妹家如今就只剩这么狭小的一个院子，屋子也只有一间，连做饭的地方都是现搭的，再看看那粮袋里的米，所剩不多，方元才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了？”二兰问了声。
    “没什么，”方元才继续靠着柱子，“我是觉得你家伙食太好了，这么多肉。”
    赵勤在一旁劈柴，听着两人说话也插了句“是啊娘子，今天怎么还有麂子肉？”
    二兰笑着，“是何大哥和大嫂让玉莲给我们送来的，我正好做个红烧麂子肉改善一下伙食。”
    “原来如此，”赵勤抡起斧子，一根木柴被劈作了两半，“何大哥也有心了。”
    方元才伸头去看二兰做红烧肉，“看来今天这顿饭我蹭对了。”
    二兰将做好的饭菜端到饭桌上，便吆喝两人吃饭了，家里添了双碗筷，显得热闹了不少。打开锅盖，二兰给两人盛了饭，今天她特地往米饭里添了些现剥的新鲜玉米粒，如此一来便不用喝稀粥了。
    赵勤吃了口玉米饭，一阵香甜入口，不禁赞不绝口，“娘子做的这饭可真好吃，比从前的白米饭还要好吃。”
    方元才也觉得稀罕，“二兰，我还没见过米饭和玉米这种吃法呢，你以前在家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做啊？那样的话我就能少喝几天稀粥了。”
    二兰看两人喜欢自己做的饭，内心一阵欢喜，“吃得惯的话便多吃点。”
    今晚的饭菜中，除了麂子肉都是新鲜菜，不只赵勤和方元才没吃过，连二兰也是头一回这么吃，但味道都还不错，那锅“香香菜炖田鸡”尤其受欢迎，那汤的香味实在太独特了，没多大一会儿便一扫而光，红烧麂子肉也没留下。
    吃饱喝足，方元才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走了。赵勤和二兰目送着他离开，互相看着对方笑了笑。
    赵勤将今天在茶厂听到的事与二兰说了，正询问着她的意思，结果二兰一口便答应了，“去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我正想去探探他们茶叶的销路呢，明儿你跟梁大哥商量商量，让我也一起去。”
    “你也去？”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云安县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二兰想了想又道“反正咱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得在家里守着的，那剩下的几斤茶叶，大不了我让大嫂去采了。”
    “行吧。”赵勤应道，“今天元才还说要去呢……”
    “不行！”二兰一口回绝，“元才可不能去，家里还有爹娘和妹妹，大家怎么放心他去！”
    果然，二兰是绝不会准许方元才去的，赵勤低头笑笑，没再接着往下说了。
    “娘子，咱家的粮食不剩多少了，你从明天开始就别给我做饼了，留着家里吃。”
    “那怎么行，你得忙活一整天呢。”
    “那……”赵勤想了想，还是说了，“那元才说，他和会成的那份就不用做了。”
    “也不行，”二兰仍是毅然决然，“既然有你的份就有他们的份，咱们都是多亲近的人啊，你看今天大家特意来看望咱们。再说了你定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饼，让他俩干看着吧？”
    赵勤“嘿嘿”笑笑，“我娘子怎么这么善良呢！”
    二兰白了他一眼，“瞎拍马屁。”
    赵勤继续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那既然这样，我明天到胡家去买些粮食回来吧，这钱虽然得攒，但也不能饿肚子呀。”
    “嗯，那就辛苦你了。”
    “对了，娘子你今天那只田鸡是去哪儿抓的？”
    “就沿着咱家的田一直往下走那个池塘啊。”
    “下次别去了，那个池塘一到夏秋季节就有很多水蛇。”
    “呃……我知道了……”二兰颤了颤身子，她早就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去了。
    正文 第34章虚惊一场
    第二天一早，赵勤都还没出门，方元才却突然来了，肩上还扛了一袋米，二话不说将袋子扔在木棚下面便转身走了。
    二兰刚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他，忙叫住他“哎元才你做什么呢？”
    方元才停住脚步，用手指了指那袋米，“喏，你和妹夫先吃着。”
    “不行！”二兰追着出去，“你哪来的钱给我们买米？不行，你拿回去！”
    方元才快步离开了，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就当是你哥我借给你的，以后你还就是了。”
    二兰追到门外，一看追不上方元才了，也就没接着追出去，回去看看他留下的那袋米满满当当的一麻袋，该用了他好几天的工钱了。二兰虽说不怎么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忙，但亲哥毕竟是亲哥，他这么惦记着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方元才也知道妹妹和妹夫定不会轻易接受这么大一袋米，所以便道是借给他们的，这样他们更乐意接受些。不是谁自命清高，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份倔强，想要靠自己去做成所有的事，方元才当然懂自己的亲妹妹。但对于他这个亲哥哥来说，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吃不饱饭呢？亲情便是这般，看起来时有时无，忽远忽近，平日里玩着乐着，其实它一直都存在，无论什么都无法磨灭。
    赵勤从屋子里出来，看了看木棚下的那袋米，“元才这小子还是重情重义的。”
    二兰去生了火，“可不是嘛，从小就是这样，嘴最欠，心却最软。对了，相公，你今天便不用再到胡家去买米了，元才送来的这一袋够咱们吃上两个月了。”
    “好，”赵勤点点头，也为方元才那小子笑笑，“那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去买些面粉回来。”
    “嗯，也好。”二兰走到赵勤的身前，去将他的衣襟拉整齐，“还有，记得跟梁大哥提提那件事。”
    “记住了。”赵勤低头看看二兰的脸，宠溺地笑了笑。
    二兰照常一个人做了早饭自己吃了，然后将昨天采的茶叶炒了出来，制好晾在簸箕里，端到太阳底下晾晒着。如今家里也没有什么活要干了，二兰想了想，扛起来砍刀，拿了两根麻绳便上山打柴去了。闲来无事的日子，便做些家常活，打些柴回家里堆着，等到阴雨天的时候，就可以烧了烤火了。
    一个人往山上走，太阳逐渐升到正空，幸好今儿又是一个晴天，不然家里的茶叶可要遭殃了。
    打好了一捆柴，二兰在树林里发现了些藤蔓，藤蔓上结了不少果子，二兰靠近一看，这不是百香果嘛，在现代这种水果还卖得异常贵，今天碰到这么一大颗，二兰忍不住将成熟了的果子都摘了下来。果子太多了拿不了，二兰便将那些藤蔓扯了下来，编成了一个小的篓子，如此那些圆滚滚的果子便好拿回去了。
    她知道赵勤以前最喜欢喝酒，自从她嫁给了他之后，赵勤为了不让二兰担心，便也再没跟那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喝过，很是想喝的时候，便拿出前段时间方元才送的那一坛来抿两口。
    现代有拿百香果做果酱、果汁的，倒是没听说有人用它来酿酒，但是二兰想试试，若是成功了，相公便有果子酒喝了。
    傍晚时分，赵勤回到家里，看家里的院子里没有炊烟的气息，他推开门唤了几声“娘子”，没有任何回应，看那一簸箕茶叶还躺在地上，一摸发现茶叶早已晒干，遂将它收进了屋子里。
    赵勤觉得奇怪，这个时辰娘子一般都会在家里做饭，就算人不在家里，火炉里的火总是燃着的，可今儿是怎么回事？赵勤又在家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二兰的踪迹，天色渐渐暗下去，赵勤在家里仍然没有等到二兰，心情越来越焦灼。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他只好放下旧怨，去到了二哥赵贵家里去打听，再跑到大哥家里去问，结果谁都不清楚二兰去了哪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赵勤的心无法平静，脚步也无法停下来，赵贵和赵富也帮着赵勤去找二兰，三人点着火把在附近细细又找了一圈。
    看赵勤紧张的模样，两个哥哥只好安慰着他“别着急，说不定二兰去找谁聊天了呢，说不定过会儿她就回来了。”
    赵勤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句话不说心里却焦急无比，他想了所有的可能，他在想，会不会她又犯了病，然后在什么地方睡着了？若是在白天里还好，可是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不知道会不会有坏人或是野东西……
    赵勤突然转身，看到那刀架子上少了把砍刀，再一看柱子的绳索也少了两根……心里咯噔一下，赵勤换了个新的火把，拔腿跑了出去。赵富和赵贵也连忙追上去。
    三人一路飞奔，赵勤心里像是也燃了一把火，那熊熊火焰在一点点燃烧着他的心，他们去得晚一分，二兰的危险就多一分。赵勤沿着二兰以前打柴去过的路一直走，终于在山上发现了一捆柴。三人又在周围找着，赵勤终于在坡下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连忙靠近一看，果然是二兰。
    赵勤终于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是正常的，看样子又是犯病了，于是赵勤将二兰背到了自己的背上。赵富和赵贵也过来回合了，听赵勤说二兰没什么事，也一起呼了口气。
    赵贵已经走了两步，突然看见了身后那个藤蔓编成的篓子，里头还有许多圆滚滚的果子，便回去将东西拎了起来。而赵富则去将二兰打的那一捆柴扛了起来，再拿好砍刀，三人就这样回家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正文 第35章夜风凉
    赵贵和赵富将东西给赵勤送回了家，确认二兰无碍后便回家去了。赵勤回到家便将二兰放到了床上，给他擦了脸、盖了被子，让她安稳睡着。这在外面躺了这么久，天这么凉，不会受凉了吧？赵勤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还好也不烫。
    肚子突然“咕咕”响了两声，赵勤这才想起来今天都没吃晚饭，二兰肯定也没吃。于是安置好二兰之后，赵勤便出门到木棚下生火去了，洗了锅去盛了些米，他从小也不做饭，不知道放多少水，也不知道煮多长时间，至于菜，那就更不会做了，于是自个儿在外头捣鼓了半天，最终煮了一锅稀饭出来。
    赵富回到家中，鲁氏忙询问情况“怎么样？三弟妹找到了吗？”
    赵富点点头，“找到了，她一个人晕倒在山上了，幸好没遇到危险。”
    “这就好这就好，”鲁氏舒一口气，“相公你也辛苦了，我给你热了洗脚水，泡个热水脚再歇息吧。”
    许氏跟赵老爹买隔壁的屋子里坐着，赵老爹自己叹了一口气，“幸好这三儿媳妇没什么事，这大晚上的，山上的野物可不少啊！”
    许氏撇撇嘴，“就是找给咱事情做，都大晚上该歇息的时候，还让我三个儿子出去奔波……”
    赵老爹瞅了她一眼，“行了行了，刚才谁还担心她三儿子媳妇来了？”
    “去去去！”许氏推了赵老爹一掌，“睡觉了！”
    赵勤家的院子里，赵勤正拿出那块麂子肉来放在砧板上，可是自个儿比划了几下，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时候二兰在身后唤了他一声，赵勤惊喜地一回头，看见二兰站在屋门口。“娘子你醒了？”赵勤迅速扔下手里的刀跑过去。
    二兰摸摸脑袋，“相公，是你接我回来的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赵勤抿嘴笑着，顿时一把将二兰揽入怀中，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紧紧地搂住不放，一副担惊受怕又委屈无比的模样。
    二兰茫然失措，头脑都还是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该往哪放的双手只好也搂住了赵勤的背，“相……相公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赵勤摇摇头，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他抬手抚了抚二兰的后脑勺，慢慢地开口“娘子，以后我再也不许你离开我了，去哪儿咱们都在一起……”
    二兰还是不明所以，“这怎么行呢？你得去做工，怎么可能天天跟我在一起，到底怎么了？”
    赵勤摇摇头，“不行，现在咱家就你我两个人，缺了谁都不行，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陷入危险处境了。”
    二兰看赵勤，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模样，便只好“哦”了一声，再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两人再抱了会儿，二兰的肚子也“咕咕”一声，赵勤这才放开二兰，无比稀罕地再瞧了一眼。
    二兰去到木棚下，看了看火炉上的那一锅粥，然后将那只麂子腿砍成了两半，拿了一半煮了做汤吃，另一半继续放回去。赵勤在一旁看着娘子忙忙碌碌，不禁觉得心里头温暖一阵，他以前从未发觉，原来娘子在心里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已经完全无法离开她，仿佛融成了一体，缺了谁都不行，原来这就是夫妻。一场惊慌之后，才悟出这番道理，倒是也不觉得晚，他还有大量的时间去珍惜以后的生活。
    两人对坐着吃了一顿时间最晚的晚饭，赵勤有些难为情地给二兰盛着粥，“对不起，娘子，我不会煮饭……”
    二兰对着赵勤咧嘴笑，“哪有，相公煮的粥可好喝了，不信你自己尝尝。”
    两个人的饭桌，简单的一碗饭一口菜，平淡而温馨的生活，若是在这份波澜不惊里添一点点小惊喜，例如哪天的饭桌上多了个肉菜，那便够人开心许久了。若再能添壶美酒，这一整天便更是无憾了。在寻常中寻珍贵，在平凡中寻惊喜，美好便被无限放大了。赵勤再也没有觉得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幸福过。
    赵勤给二兰夹了一块肉，“对了娘子，今天我把那事儿跟梁大哥说了，他同意了。”
    二兰一听便欣喜不已，“哇，真的吗？那是不是说过两天我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出远门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出云安县了？”
    赵勤看着她惊喜的模样笑着，“梁大哥说，这一趟后天就走。”
    “这么快！那我明天就得去找大嫂说一声，茶地里的茶叶再过几天也该长好了。咱们一去得个把月吧？那家里的东西我得收拾好了……”
    赵勤看着夜晚的清风从二兰的鬓边吹过，将她的发丝吹得微微飘动，烛火摇曳下，二兰的脸显得无比好看。
    正文 第36章不负美酒
    第二天一早，二兰便去了大哥家里，将他们要出门的事情告诉了鲁氏，鲁氏觉得不可思议，“你们竟然要去比云安县城还远的地方啊？那得去多久？路上可安全？”
    二兰笑笑，“大嫂放心吧，一切有茶厂的梁大哥带着咱们呢，我跟相公也是跟着他去见见世面。”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鲁氏点着头，“我长这么大年纪，都还没出去看过呢。”
    “大嫂，我这一去，茶地里的那些茶叶就得拜托你啦，采回来之后你便自己拿去卖了吧。”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要你的茶叶？”
    “大嫂该不是不愿意帮我吧？”二兰意味深长地看着鲁氏。
    “不是不是，”鲁氏忙摆手。
    二兰拉着鲁氏的胳膊，“那我也不能让大嫂白白辛苦啊，只要大嫂能帮我将那茶叶采干净，不让它自己长老了，等明年开春，茶树上就还能长出新芽来，大嫂您这可是帮大忙呢！”
    “好吧。”鲁氏最终答应了，然后再叮嘱了二兰和赵勤几句。二兰答应了便开开心心地回家了，如今家里没有养什么活物，也没有老人或孩子需要照顾，田地里的庄稼也要等上半个多月才能收成，正是好潇洒抽身的时候。
    二兰收拾着家里的东西，将土罐子里的那些铜钱倒出来，都装进一个布袋里。她打算将这些钱贴身带着，这一路虽有梁大哥他们做主，但毕竟是出门在外，带点盘缠总要好些。二兰的心情有些激动，在这个时代，她还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以前还是方阳的时候，她便喜欢四处玩耍旅游，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如今要走这一趟，虽是为了打听事情，但她同样是对外面的景象充满好奇，人总要在苦里寻些乐子才能活得轻松。
    收拾好出门必须的行李，二兰出门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突然在柴堆边上看见了昨天摘的那一篓子百香果。她昨天不知睡了多久，竟将这果子都忘了，寻思着也没别的事要做，二兰便将那些果子拿到木棚下去，打了水洗净，然后打开它的外壳，用勺子将里头的果肉都挖了出来放进钵盆里。
    她将那些百香果肉分成了两份，一份放进锅里，加了水和红糖煮着，打算做点果酱。至于这另一份，她还是想试着酿果子酒，回忆了一遍以前学的酿葡萄酒的知识，二兰用同样的方法捣鼓那一碗百香果肉，等准备好一切后便将那果汁果肉倒进土坛子里密封住，拿进屋子里放到墙角去。
    等他们走完这一趟回来，大概也到了时间，到时候这酒成不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明日一早茶厂的伙计们都要赶车压货去了，于是方元才和马会成从明天开始便可以休息了，两人前后伸了个懒腰，这么多天了，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方元才这次倒也没犟，赵勤不让他去，他便也不再提了，想想又可以去山上看看他那几窝野鸡有没有长大些，他还是挺高兴的。
    马会成则自个儿叹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呆在家里了，这段时间我养的两只蛐蛐儿都快不认得我了……”
    赵勤看看会成，“你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不会跟其他孩子一起玩儿吗？”
    马会成点点头，“是啊，他们不让我跟他们一块玩儿，我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
    方元才笑了笑，“妹夫，他从小就这样，不然他姐也不会特意送他来锻炼，也不会每天来这儿接他回家了。”
    “也是挺独特。”赵勤笑着地点点头，他今日也挺欢喜，明天便要和娘子一起出远门了，他看得出来二兰对这一趟特别感兴趣。
    方元才凑到赵勤跟前，“哎，你跟二兰出去玩儿了，回来可得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儿啊！”
    “知道了知道了，”赵勤推开他，“我们可是出去干正事的。”
    梁直过来喊赵勤“赵三啊，今天下工以后还得辛苦你跟我们一起抬货绑货，装好了车，明儿咱们天一亮就走。”
    “梁大哥，没问题。”赵勤爽快地答应。
    车队需要他帮忙，他肯定答应，只是如此一来，他就得晚些才能回家，不知道二兰会不会担心……
    赵勤转过头来，刚对着方元才张开口，方元才便立马道“知道了，回去的时候我去替你跟二兰传句话。”
    赵勤将话咽了下去，“那便多谢大舅子了。”
    “哟，现在知道我是你大舅子了？”方元才举起拳头去怼了赵勤的肩头一下，赵勤也就笑笑。
    赵勤果真在茶厂和兄弟们忙活了一晚上，等终于将货都装好时，已经是深夜。梁直等人邀请赵勤跟他们一块儿吃饭，赵勤拒绝了。
    一个兄弟又过来搂起赵勤，“哎呀，赵老弟，大家一起忙活了一晚上，一块儿吃顿饭也没什么嘛，咱们今晚有酒哦！”那兄弟用诱惑的语气对赵勤道。
    赵勤想想，再抿抿嘴唇，他虽很是馋那酒香，但一想二兰还在家中等他，便还是推辞了，“各位兄弟尽兴就好，我家中还有内人在等着，真得回去了。”
    大家便笑着调侃他，“好吧，那大家也别为难赵兄弟了，他家中有娇妻等候，不像你我，哈哈哈……”
    赵勤便与大家告别了，举着火把一路快步回家去。
    回到家中，二兰果然还在院子的火炉旁等着赵勤，那炉子里烧的柴只剩下几块火红的木炭。二兰坐在旁边烘着手，炉子上是热腾腾的饭菜。
    听院子的篱笆门有了动静，二兰马上便起身过去，“相公你回来了。”然后接过赵勤手里的火把，放到了火炉里，然后顺便再添了两根柴进去。
    “你还在等我啊？我不是让元才转告你先吃饭先睡的吗？”赵勤坐到二兰身边去，跟她一起烤着火。
    “没事的，我也不饿，两个人一起吃比较香嘛！”二兰歪着头看着赵勤一笑。
    赵勤伸手去揉揉二兰的脑袋，“就知道我娘子最好。”
    两人在木棚下，就着火炉的火光，也没有点油灯，二兰将饭菜摆到了桌子上，赵勤闻着香味儿，迫不及待伸筷子去夹，二兰却突然拦住了他，“等一下。”
    说罢二兰便跑进了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小坛酒出来。赵勤一看，眼睛里满是惊喜，“娘子，咱家怎么会有酒？上回元才送的那一坛不是早就喝完了吗？”
    二兰又去拿了两个碗，打开酒坛子，给赵勤的碗里倒了大半碗，然后在自己的碗里也倒了一丢丢。“我知道这是相公的最爱，于是前几天去县城卖茶叶的时候便给相公带了一小坛，酒喝多了伤身，但偶尔小酌还是可以的。”二兰体贴地笑着，举起了酒碗，“来，相公，干杯。”
    赵勤看着二兰，眼里抑制不住的柔情和爱意，“谢谢娘子这么体贴我。”
    二兰憋着气抿了一口酒，顿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在嘴里和喉咙里蔓延，好不容易咽下去，二兰忍不住吃了一大口白饭去那酒的辛辣，这酒可真不好喝啊……
    赵勤看着二兰的偶像，忍不住笑出了声，“娘子是女子，不适合这般烈的酒。”说罢端起自己的酒碗喝了一大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正文 第37章出远门
    夜空寂静，连蛙鸣的声音都消散了，赵勤和二兰相互依偎着，睡得很香甜。
    时至四更，村子里依稀响起了几声鸡打鸣的声音，赵勤在昏昏沉沉中听见了，他不敢睡太沉，毕竟梁大哥他们那边天一亮就得出发，可不能让大家因为自己误了时辰。
    又浅浅睡了半刻钟，赵勤突然听到外头有动静，一听有鸽子的声音，赵勤轻轻掀开了被子下床，出门去看，果然，他家院子外蹲了两个人，正是以前与他玩得最好的那两个小混混，方才的鸽子叫便是他们每次联络的暗号。
    赵勤轻轻出了门，皱着眉道“大半夜的，你们俩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两个小混混一把搂住赵勤，“这么晚来找赵哥，肯定是好事啊，听说醉春楼来了几个新的姑娘，还出了新的酒，兄弟这不带赵哥去尝尝鲜嘛！”
    “可不是，”一个刚说完，另一个就又接着说道“自从赵哥成了亲，可都不讲义气了啊，咱俩三番五次来邀请，都被赵哥拒绝了。”
    赵勤瞅了瞅他俩，面无表情道“我早就说过不去了，你们要去自己去，还有，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
    “哎赵哥，我就不明白了，这外头多潇洒，你怎么突然之间就愿意天天在家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了呢？”
    “就是啊，以前是你跟咱说的，人一辈子最痛苦的就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去。”
    赵勤将两人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开，“行了，我现在有新的生活了，你们不用多说，以后各走各的路吧。”说完便转身进门了。
    两个小混混一脸不快，他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赵勤转变得这么快，连醉春楼的酒都说不动他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我看他呀，不是因为别的，大抵还是因为他欠的那些债。”
    “欠债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欠过，大不了跟道上的兄弟借点本，再去别家堵馆赢回来！这可不是能栓得住他的事儿。”
    “那还能去是什么？他还是以前的赵哥嘛？这……他不跟咱们一块儿混，都没人罩着咱们了。”
    “行了行了，他不去，咱们自己享乐去！”于是两个人摇摇头离开了赵家。
    赵勤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他以前生活的画面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他没有犹豫这个答案，当然没有，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一直到天边微微泛白，赵勤看时辰差不多，便将二兰叫了起来，二兰揉揉惺忪的睡眼，趴在赵勤的身上又睡了会儿。
    拿好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关锁好门窗，小两口便这么出门了。去茶厂的路上，二兰从包袱里翻出一块饼来，掰成两半，给了赵勤一块。
    二兰挽着赵勤的胳膊，“相公，昨天晚上睡得真好呀。”
    赵勤低头去看二兰，“睡得好就行，以后的几天，估计就睡不上这么好的觉了。”
    “我知道，已经做好准备了。”二兰冲赵勤咧嘴一笑。
    到了茶厂，大家也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喂饱了马匹，牵到马车前头栓好，然后两人一辆马车，大家各自分配好，剩下的那一辆便是赵勤和二兰的了。赵勤负责赶车，二兰便坐在车上负责看货物，浩浩荡荡一队人马，二兰数了数，总共有四辆马车。
    天在行车途中逐渐亮了，二兰的活儿比赵勤轻松多了，只管坐在车上四处看看风景，时不时再瞧瞧那些麻袋绑得紧不紧就行了。他们要先到云安县城去，这一路她虽来来回回走过许多次，但仍觉得新奇，毕竟是第一次坐马车去县城啊，以前哪有这样的待遇。
    马走得不紧不慢，一路上没有歇息，大概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县城。二兰和赵勤的马车走在第二，梁直走在最前面，入城的时候梁直没有停车，于是后面的马车便一一跟着往前走了，城里人多，所以行进的速度要慢了许多。
    二兰坐在车上看人来人往，看大家忙忙碌碌做着自己的事，马车也经过那个堵坊了，熟悉的门、熟悉的牌匾，当初她就是一个人跑来这儿将相公接回家去的，也许没有那一天也就没有他们俩的现在，二兰甚至有些感谢那家堵坊了。
    赵勤回头去看二兰，看见她呆呆地望着堵坊门口，便逗她道“看什么呢？小心人家认出你来了，又追着上来要债。”
    二兰回过神来，换了个坐着的姿势，“我才不怕他呢，咱们可是有白纸黑字的欠条。”
    赵勤轻轻拉了下缰绳，让马走慢些，“可不是，我娘子最是厉害，每次人家都斗不过你，连为夫都甘拜下风了。”
    二兰有些害羞地挠挠头，“主要这事儿吧，咱们虽不说多有理，但也不理亏啊，那钱咱又不是不还，他那么大一个堵坊也不知道成天盯着这么点小债做什么，照我说啊，他迟早一天得关门歇业咯！”
    “哈哈哈，”赵勤笑着，“要是真如娘子所说就好了，那样我也不会每次路过都心痒痒了……”
    二兰抬手便给了赵勤的后背一巴掌，“还惦记是吧？还被打不够是吧！”
    “不敢不敢，娘子我错了……”
    前车的梁直听见小两口的动静，回过头来瞧了一眼两人，欣慰地扬起嘴角笑了笑。
    车队一直在城里走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去到了县城的另一头，梁直才让驾车的兄弟停了车，然后让大家下车休息。
    梁直带着两个弟兄去买了饭来，然后一一分给马车旁的兄弟，一人一份，分量都很足，大概是早饭午饭合并为一顿吃了。二兰接过东西吃着，发现那一份的分量也跟大伙的一样，便要给赵勤分一些，赵勤拦住她“多吃点，出了这城门啊，可是再也找不着一个卖吃食的地方了。”
    二兰尽力吃着，实在是吃不完了，于是便去跟老板要了个纸袋，将剩下的饭菜倒进了纸袋里，然后塞进包袱里背着了。等大伙都吃完了，也歇够了，梁直又去买了些干粮放到马车上，再确保每辆车的水袋都打满了水，这才又动身了。不得不说，梁直还算是一个比较有人情味儿的头儿。
    二兰从来都没出过这道城门，等马车过了这道门，就该是一番新天地了吧。
    正文 第38章赶路
    出了城门，先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一望无际的平原，茂密的草地和矮灌木丛已经泛了黄色，秋意越来越浓。
    平原上零零星星有几户人家，车队穿梭在其中，直往前而去。虽说一路上只用安稳坐在马车上就行，但时间一久，二兰还是感觉有些累的，行一段路又换个坐姿。
    赵勤一路上专心地驾着马车，时不时回头来关怀一下二兰的情况，看二兰的坐姿换了又换，有些不放心，“娘子，你还可以坚持吗？用不用我跟梁大哥说一声，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二兰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车队的时间很紧，不可以因为我一个人拉了大家的后腿。”
    “那你再坚持坚持，想必过不了多久也要歇歇了。”
    “好，”二兰应道，“相公你专心驾车，不必管我。”
    于是车队继续前行，等太阳落山时，终于出了平原地，进入有些崎岖的山路，路两旁的景色也终于换了换。梁直让大家在山里歇了会儿，将今天早上在云安县城买的干粮发给众人，大家便一个劲儿地开始填饱肚子，咬一口干巴巴的面饼，再喝一口水，就这么混着吃。
    二兰吃了小半个饼，突然想起包袱里还有吃食，便将纸袋子拿出来，随手折了树枝作筷子。她先递到赵勤手里，“相公，这饼比较干，你和着点饭菜吃。”
    赵勤喝了口水，将嘴里的饼咽下去，“娘子你吃，我喜欢吃饼。”
    二兰无奈，撇撇嘴将纸袋拿回来，自己用筷子夹了吃，自己吃两口又喂给赵勤一口，饭到嘴边，赵勤也没法拒绝，只好张口吃了，二兰便满意地笑笑。弟兄们都看着小两口，拿他们开着玩笑，尚未娶妻成家的心生羡慕，已有家室的便开始想念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了。
    看大家吃着干巴巴的饼，一个个难以下咽，二兰突然想起来，她在离家时往包袱里扔了一小罐百香果酱，那东西酸爽可口，最是开胃，现在拿出来最合适不过了。于是她又翻了翻自己的包袱，拿出那罐子果酱来，用木棍挑了些放进自己的水袋里，喝了一口，味道好极了。
    二兰先让赵勤喝了一口，赵勤有些惊喜，“娘子，这是何物？我怎么从来都没喝过？味道还挺不错。”
    二兰心满意足地笑着，“这是用我前天摘回来的那些果子做的，既然你喝得惯，我也拿去给大家尝尝。”
    于是二兰便将自己的水袋一一递给弟兄们，每人起先都只尝了一小口，但细细品了过后，都再次来向二兰讨这东西，“妹子啊，你这是什么奇物？酸酸甜甜这么好喝，比酸梅汤的味道都还特别些。”
    二兰很开心大家喜欢她做的东西，于是拿出那罐果酱，给每个人的水袋里挑了些，于是这一袋袋普普通通的白水便都变成可口的果汁儿了。
    梁直喝过之后也赞不绝口，“三儿媳妇儿啊，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吃饭的时候能开胃，而且这里头有甜味，平时喝还能抵饿，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啊！”
    二兰接连被夸，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将果酱收起来了。
    吃过晚饭，继续赶路，这一路梁直带大家走得快些，因为必须在天黑之前过了这座山，到前面的村子去住宿，不然这山里太多野物，对人对货都不安全。
    一行人在村子的驿馆里住下来，马匹便关进马棚里去喂食，而货物则因为数量太多，只能继续绑在马车上，放在院子里了。驿馆是相对安宁的地方，一般不会有小偷或劫匪来打这里的主意，所以大家也都安心睡了，希望今夜能睡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继续赶路。
    赵勤和二兰单独住在一个房间，两人也互相依偎着安稳地睡了。可睡至半夜，突然一阵雷声将赵勤惊醒，起身发现外头骤然下起了雨，二兰感觉到赵勤的动静，也醒了。
    “不好，院子里的茶叶！”赵勤惊呼一声，穿了鞋便夺门而出，二兰也连忙跟着跑出去。
    此时梁直已经带着大家出来了，但都站在屋檐下不做反应。赵勤跑过去，“梁大哥，这些茶叶……没事吗？”
    梁直拍拍赵勤的胳膊，“怎么你们也起来了，我还让他们别去惊动你们了。”
    “怎么回事啊？这雨这么大，我一想这些茶叶……”
    “没事的，老大也是做了近十年茶叶生意的人，这种情况遇得多了，所以昨天晚上便让兄弟们给马车盖上了油毡，雨淋不到茶叶的，咱们现在出来，也就是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地方。”旁边一个兄弟回答赵勤道。
    赵勤这才松了一口气，后到的二兰听到了也说了句“还好还好。”
    于是在虚惊一场之后，大家又回各自的屋里睡了。但是后半夜一直雷雨不停，睡得也不安稳。
    二兰看赵勤也没睡着，便悄声对他道“看来做任何事都是是需要经验的，你看梁大哥，他现在能做到这般周全，想必之前也经历过许多不测，肯定很不容易。”
    赵勤看着闪电一阵阵将屋子照得明晃晃，道“经验是靠时间和经历累积起来的，咱们还没开始，等以后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是啊，”二兰将双手放到脑袋下面枕着，“我之前虽一直想自己在村里做生意，但后来又考虑了一下，总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好？毕竟梁大哥在咱们村买茶叶都快十年了，他对咱们又不错……总觉得那么做有些对不起他。”
    赵勤笑笑，“傻娘子，天底下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你都说了，生意人没有不精的。”
    “话虽如此，但说真的梁大哥还是对你我有恩的，我在想，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赵勤摸摸二兰的脑袋，“那为夫就等着娘子想出好主意了。”
    二兰没有应声，沉默了好一会儿。赵勤躺着躺着便生了困意，模模糊糊快睡着了，却突然听二兰一声“相公，你说若是我们提出想和梁大哥一起做生意，他会同意吗？”
    赵勤迷迷糊糊哼了声，“等时机合适了我问问……”说完便翻了个身，呼呼睡去了。
    二兰叹了口气，相公也赶了一天的车了，想必也累得够呛。于是她也换了个姿势睡觉了。
    正文 第39章蒙县风光
    一路走走停停，行过了山高水长，荒原草地，历经三天多的时间，梁直一行人终于到达他们的家乡蒙县。路途遥远，每次走一趟货历时都很长，所以梁直每次运货的时候都得把手下的人分成两部分，多数人负责驾车运货，剩下的人便负责留守丰粱村茶厂，继续收购村民们送来的茶叶，这样才能做到两头不误，。这一次同样也是这般安排。
    进了城，行车的速度慢下来，二兰好奇地看着每条街道，每家商铺，每个行人，虽第一次出门，感觉甚是新奇，但事实上这蒙县和云安县大体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后面的车马跟着梁直一直到了一家很大的茶行，茶行里有很多人，也有很多货物，那些茶叶被按质量分成几等，堆在屋里像一座座小山一样。梁直进去找到了一个人，应该是他的买家，两人笑着没说多久的话，梁直马上就吩咐伙计们卸货了，那人也带了几个伙计来打开麻袋随意验了货，然后双方成交，称重量负银子，一次交易就这么达成了，看起来很是容易。二兰和赵勤就这么在屋外头看着梁直喜滋滋地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货物卖出去了，兄弟们完成了任务，便纷纷跟梁直打了招呼各回各家去了，好久不回一次家，个个都健步如飞。梁直邀请二兰与赵勤到他家里去住，但二兰说想在这蒙县城里逛逛。
    梁直笑着点点头，“也好，那你俩就自己走走，逛完了便到方才我给你们指的那棵大槐树旁边去，我家就在那里，敲门就行。还有，记得记着路，别走丢了。”
    二兰答应道“知道了，多谢梁大哥！”
    梁直走了，二兰没有离开，而是拉着赵勤进了刚才他们卖茶叶的那家茶行。里面的伙计和商人们看着这对年轻夫妻的农人模样，虽多瞅了两眼却也没有撵他们出门。
    里面的大厅里，小厮们正忙着将刚才梁直卖的茶叶倒出来，一袋又一袋。二兰挑了一个面目和善的小兄弟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在你们这儿，这样的茶叶算得上几等的？”
    小兄弟笑笑，“这样的茶叶啊，也就中下等吧，不过这茶叶的卖家跟老板熟了，每次运货来啊，咱们也都来者不拒。”
    “哦……这样啊，”二兰点点头，又去看看那些茶叶，“那小兄弟，那边的呢？”二兰又指了指那边模样好些的茶叶。
    “姑娘，那边的是咱们茶行高价收的上等好茶。”
    二兰绕着旁边走了两步又回来，“你们收这么多茶叶，能卖得出去吗？”
    小兄弟笑笑，“姑娘是外地人吧？咱们茶行可不只有一个商家，这里啊，都是供外头和上面的大客商来收货的地方。”
    “上面的客商？”
    “对啊，咱们这里多的是从州城来的大客商，甚至还有从京城里来的，收的货有的是直接供皇宫里的。”小兄弟得意地道。
    “哦……原来如此啊，那多谢小兄弟为小女子解惑了。”二兰向那小兄弟道了谢，再拉着赵勤走了一圈。
    茶行里人来人往，各自都在忙着手里的货，大多也顾不上二兰和赵勤这两个闲人，于是两人也逛得自在。逛完了一圈，正打算出门离开，二兰拉着赵勤停下，然后指了指那堆上等的茶叶，对赵勤道“相公，我能制出那样的茶叶，你信不？”
    赵勤笑了，“信，怎么不信！”
    二兰若有所思，抿嘴笑笑，终于拉着赵勤出了茶行。
    出了茶行，两人开始在街道上闲逛，这蒙县比云安县更繁华热闹一点，毕竟这里没有云安县那么偏僻，离临州城也要更近些。今日是一个大晴天，太阳很是明媚，慢慢的，秋日里这样的阳光已经不觉得刺眼了，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只是蒙县的风有些大，一阵阵的刮来，有时让人忍不住捂衣襟。
    又是一阵风，二兰没来得及闭眼，于是眼睛里就进了杂物，她抬起手来揉着。
    赵勤看到了，“怎么了？眼里进东西了？”
    “嗯。”二兰咕哝了一声，继续揉着。
    “你别动，”赵勤拿开二兰的手，“我给你吹吹。”于是赵勤就轻轻扒开二兰的眼睑，接连吹了几大口气。
    “怎么样？好了吗？”赵勤放开二兰。
    二兰眨眨眼，感觉还是一阵生疼。于是赵勤跑到路边去找了根野草，扒出草最嫩最软的小草芽儿来，再跑过来，用嫩草芽儿仔细地给二兰翻找着眼里的杂物，一番捣鼓过后，终于将眼里的那一小块碎叶子取了出来。“好了。”赵勤温柔地对二兰道，然后将那根草芽儿随手一扔。
    二兰看着他笑笑，抬手又揉了揉眼睛，一转头才发现这里是人群熙熙攘攘的闹事，很多人都在对他们指手画脚说着什么，看他们的神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二兰猜他们大概是在说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太过亲密、行为不检点什么的吧。
    二兰没有理会那些人，赵勤也没有理会，继续拉起二兰的手，“娘子，咱们再去前面看看。”
    “嗯。”二兰看着赵勤甜甜地笑着，迈着欢快的步子跟着赵勤去了。
    “原来这蒙县有这么多来头大的商贩啊，怪不得梁大哥要不远千里将茶叶拉到这儿来卖，肯定能多赚不少钱。”二兰还在回想刚才在茶行里的场景。
    赵勤捏捏二兰的手，“可不是，你没见他刚才将银票往怀里揣的那高兴样儿。”
    二兰嘻嘻笑了，“我这就把你这话告诉梁大哥去，让他回去就把你撵了。”
    赵勤放开二兰的手，一把搂过她的肩膀，“梁大哥才不像娘子这般小气。”
    “去！”二兰打了赵勤的手一巴掌，“我哪里小气了……话说，其实梁大哥制出来的茶叶成色并不是很好，你看人家才给他排到中下等。这就有点可惜了咱丰粱村的好茶叶了，若能将他们制茶的方法改良一番，制出的茶叶提高一个等次，说不定赚的钱还更多呢……”二兰还是几句话也离不开茶叶的事儿。
    “那娘子……你是想给梁大哥建议吗？”
    “我倒是有这想法。”
    赵勤看着二兰，“那你可有信心能帮梁大哥做好茶？”
    二兰想了想，又皱了皱眉，重重地点头道“我有！”
    正文 第40章迷路街头
    “相公你看，前面有卖艺的，围了好多人呢，咱们去看看吧……”街道上都是新鲜事儿，二兰兴奋地拉着赵勤便跑到前面的人堆里去。
    两人在人群里挤着，终于挤到前面能看见表演的地方，二兰激动得不得了，还没看清表演的人的模样就跳起来拍手叫好。这对她来说的确是第一次啊，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她都没见过这样的表演，这外面围了这么大一圈人，可真是热闹啊！还有那卖艺的姑娘，可真厉害，三尺长的大刀，就那样在手里挥来挥去，时不时纵身跃起，跳得比她个子还高呢……二兰看得很入迷。
    直听中间锣鼓一声响，那小姑娘将长刀一收，对众人抱拳，赵勤一看，马上将二兰拉出了圈子，拔腿就跑，二兰正看得入迷，不明所以地就被赵勤拖了出去，“相公，还没看完呢……”
    赵勤拉着二兰奔跑，一路笑着，“娘子，你看见那姑娘的手势没？看完可是要给人钱的，咱们有钱给不？”
    二兰笑了两声，“哈哈哈，相公，那咱们就这么逃了，白看人家一场表演了……”
    “等以后有钱了，咱再给人家补回来……”
    两人拉着手在街道上迎风跑着，笑声不止，像两个偷得邻家果子吃的两个孩子一样。二兰跑不动了，两人便停下，回头一看，刚才那地方已经不知道在哪了，一跑便跑远了。
    赵勤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完了！”
    “怎么了？”二兰喘着粗气。
    赵勤扁着嘴，“娘子，咱们跑得太快，忘了记路了……”
    二兰哭笑不得，忍不住给了赵勤一拳，“你这个不长心眼的！”赵勤委屈巴巴地看着二兰，于是二兰也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这个不长心眼的……”
    于是两人在蒙县弯弯曲曲的街道上绕来绕去，似乎走遍了每一条街，看过了每一家商铺，连街边的小摊子就记住了，可怎么也没找着梁直当初给他们指的那棵大槐树。两人累得气喘吁吁，二兰拽着赵勤的胳膊，实在是走不动了，看着这些迂回曲折的街道，她头都晕了。
    于是两人只好在路边坐下来，歇歇再走。二兰趴在赵勤的身上，看着西边山上仅剩的一半太阳也要落下去，“相公，我们会不会就这样在外面过夜啊？”
    “不会的，咱们肯定能找到梁大哥家，待会儿我去找个人问问。”赵勤擦着额头的汗道，话刚说完便听到了一阵“咕咕”的声音，他和二兰的肚子同时叫了……
    “娘子，你坐在这儿别动，我去对面买两个包子。”赵勤道。
    二兰拉住他，“可是……钱……”
    赵勤抓着她的手，“总不能饿肚子呀，放心，两个包子花不了多少钱的。”
    于是赵勤便去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回来，递给二兰一个，两人就这样坐在街边啃着包子，模样有些狼狈。包子虽填了肚子，但二兰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这包子一点儿也没有咱云安县的好吃，个头还小……”
    赵勤将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背道“是啊，出了远门之后都会觉得还是家里好。”
    “就是，”二兰嘟嘟嘴，“若是在云安县，咱们肯定落不到如此地步，幸好有相公你在。”
    “别伤感啦，以后我都会陪着娘子的，不管遇到多大的苦难，都有我陪你一起……有人分担，这样苦也会少一点。”
    赵勤的声音无比温柔，二兰安稳地趴在他的大腿上，一点儿也不觉得慌张害怕了，就算今晚流落街头，有相公在她身边，想必也不会有多难熬吧。太阳落下山去，月亮和星星一会儿就出来了，说不定蒙县的夜景很美呢。
    歇了一会儿，赵勤还是带着二兰继续找路了，两人一路上问道，天黑之后，终于找到了那棵大槐树，二兰长呼一口气，恨不得躺到地上就睡一觉。
    赵勤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是梁直。“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天都黑了，快进来吧，我正和我媳妇儿商量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你们呢。”
    “实在抱歉，梁大哥，让您和大嫂久等了，”赵勤拉着二兰跟着他进去，“我们迷路了，找了好久才找回来。”
    “这蒙县的路不像云安县，绕去绕来的很是难认，你们才来第一天，迷路也难免，”梁直在前面点着灯替他们照亮路，“我让我媳妇儿把饭菜热热，你俩凑合着吃一点，这么晚，想必饿坏了。”
    “多谢梁大哥。”
    “多谢梁大哥。”赵勤二兰接连道谢。
    二兰和赵勤坐在厨房里等梁大嫂热饭菜，二兰东看看西看看，不仅感慨梁大哥家的房子真大啊，她以后也想自己建这么几栋房子，将家团团围起来，中间留一个小院子，在里面种一颗桂花，一到秋天就将香味儿都送到村里的每家每户去。
    “饭菜好了，吃饭吧。”梁大嫂贤惠地将饭菜端上桌，再给两人拿了碗筷。两人向她再次道了谢之后，便不顾形象地大口吃起来，这一天着实将他们饿坏了，桌上的两道素菜和一道肉菜都被他俩一扫而光，连锅里的米饭都所剩无几，赵勤和二兰许久没吃过这么饱的饭了。
    梁直和他媳妇儿在边上欣慰地看着，直到他俩吃饱喝足。梁大嫂起身要去收拾，被二兰拦下了，“大嫂您去歇着，我们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就由我来收拾吧！”
    梁大嫂拗不过，只好在一旁看着。
    收拾好了厨房，二兰便拉着赵勤去找梁直了，梁直看两人来了，便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来要给赵勤，赵勤连忙拒绝“梁大哥，这绝不可以，我们吃住都在您家里，怎么还能收您的钱呢？”
    “这两码事，你看你俩一路跟着咱们押货赶车，吃了不少苦，这就算是大哥我的一点心意。”梁直将碎银子往赵勤手里塞。
    赵勤坚决不要，二兰也站出来劝说梁直，“梁大哥啊，你若再给咱们银子，咱们就真的不好意思住在您家里了，我就只好带着相公出去街上睡了……”
    梁直终是拗不过两人，只好将银子收了回去。
    二兰本来想跟梁直说那事儿的，可这么一来，她也不好再说其他的，只能再另找机会了。
    正文 第41章梁家
    在梁直家住的第一个晚上，夫妻两人都觉得很舒坦，梁直家的床又宽又大，可比驿馆的好睡多了。第二天早上，二兰起得很早，早早地就去帮着梁大嫂做早饭，这一趟梁大哥留他们二人在他家里吃住，已经是很大的恩了，她也得多多少少帮点忙。
    二兰和梁大嫂正洗着菜，突然看见两个小男孩慢悠悠地走过来，叫了梁大嫂一声“娘”。二兰见着两个孩子乖巧可爱，顿时就高兴了，“大嫂，这是您的孩子啊？都这么大了。”
    梁大嫂幸福地笑笑“是啊，林儿、金儿，快叫婶婶。”于是两个孩子便异口同声对着二兰道了声“婶婶好。”
    “真好啊，”二兰弯着眉眼看着两个孩子，“大嫂跟梁大哥过得肯定很幸福吧？”
    梁大嫂笑笑，“老梁人是挺好，但毕竟是生意人，每年都有半年的时间在外面，咱们娘仨啊，想见他一面都难。”
    “只要一家人的心在一处，就算相隔再远也无妨的。”二兰望着梁大嫂道。
    两人在一起做了一顿饭，就零零碎碎话了许多家常。赵勤则跟梁直在客厅里闲聊，聊梁直是如何开始做生意的，聊这些年来经历的一些事情。赵勤看得出来，梁大哥对他以真心相待，他也听得认真，听完了梁直这么些年来的经历，也令他受益匪浅。
    赵勤和二兰跟着梁直一家在一块儿吃早饭，也不感觉拘谨，大家其乐融融地边吃边聊。
    “吃什么自己夹啊，咱们家也没有给人夹菜的习惯，你们两个都别客气。”梁直对两人道“咱们今晚再住一晚，明天一早便走，待会儿你俩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再出去走走。”
    “好，梁大哥你有什么事便忙吧，不用替我们操心。”赵勤道。
    二兰低头吃饭，眼神微微向梁大嫂脸上一瞥，看见梁大嫂的脸上闪过一丝丝失落。二兰又想了想，还是跟梁直开了口，“梁大哥，我有一个想法想与您讲讲。”
    “哦？”梁直抬起头来，“有什么便说罢，不用拘谨。”
    二兰看了看赵勤，然后对梁直说道“梁大哥，我们想跟您一起做生意。”
    梁直大概是没想到二兰想说的竟是这个，愣了愣后将碗放下，“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到呢？”
    二兰也将碗筷放下，“梁大哥，我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兴起的，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我一个毫无经验的妇人，怎么可能跟您一起做生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梁直想解释。
    “梁大哥，您听我说说我的想法，若您觉得还可以的话，再考虑考虑，”二兰咽了口水接着道“我跟相公去那家茶行看过，发现你卖的茶叶在里面只能排到中下等，而那些中上等、上等的茶叶，价格比您这茶叶可是高了不止一点点，您在丰粱村收的茶叶虽多，但其实并没有将它制好，照我说，咱们村的茶叶，只要用对了方法，一定能将它制成上等的好茶，那样您茶叶的价格提高了，肯定能多赚不少。我相信这个理儿梁大哥肯定比我懂。”
    梁直认真地听二兰说完后才接话“至于制茶的法子……我也不是没研究过，但是我用了许多方法，终究还是没做出好茶来，况且我收的茶叶多，人手又少，便每次都只能草草炒制了。三儿媳妇你这么说……可是知道什么制茶的好法子？”
    二兰自信地笑笑，“梁大哥不愧是梁大哥，我是知道些制茶的技巧，而且我也自己试过，做出来成效还不错，若大哥不放心，我等回去之后给您做做看。”
    梁直又自己想了想，最终答应了二兰，“那等回到丰粱村之后，你便露一手给梁大哥瞧瞧，若是能成，我绝不会拒绝一个人才的。”说完梁大哥又笑了笑，“吃菜吃菜。”
    赵勤与二兰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个眼神，笑笑后各自吃饭了。
    吃完了早饭，帮忙收拾好厨房饭桌之后，二兰和赵勤又出门了，毕竟好不容易出一次远门，明天就要回去了，总得好好瞧瞧逛逛。两人去了城里的另一条主街，这里的新奇玩意儿尤其多，满街的花灯，还有叽叽喳喳会说话的鸟儿，各种颜色各种模样的花儿，还有街边形各异的月饼……看到月饼，二兰突然想起来，现在已是八月，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这蒙县的节日气息来得真是早啊，提前这么多天就将月饼都上市了。
    赵勤这次学乖了，没走一段路便回头望望有什么显眼的建筑物，防止两人再次走失。看着二兰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模样，赵勤心里也高兴，虽然他俩没钱买东西，小商小贩们大多也不待见他们。
    “娘子，这个手镯好看吗？”赵勤问二兰道。
    二兰拉起赵勤的手便走，“不好看不好看，金灿灿的晃眼睛，丑死了……”
    “那娘子，我回家亲手给你做一个。”
    “好啊，相公做的肯定很好看。”
    正文 第42章回家
    翌日一早，大家在蒙县城门口集合，驾着空空如也的马车动身了。车上都会置一些家里人给他们打包的吃食和衣服，生怕他们在外头饿着冻着了。梁大嫂带着两个孩子送梁直到城门，眼眸里尽是不舍。
    梁直回头去瞧瞧自家媳妇儿，“这该是今年最后一趟了，走完这一趟我便回来。”
    梁大嫂咬咬嘴唇，将手里的披风给丈夫披上，“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今年我们仍然不能与你一起过……别忘了到街上买个月饼吃。”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梁直扬了扬嘴角，又转向两个孩子道“在家要听娘的话，爹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
    两个孩子懂事地点点头，“知道了，爹爹，爹爹再见。”
    梁直蹲下身去捏捏两个儿子的脸蛋，然后起身，毅然决然坐上马车，驾车走了。二兰在车上回头望梁大嫂，看见她悄悄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马蹄向前，车子开始走了，二兰回过头去望望赵勤，叹了口气。
    “娘子你怎么了？”赵勤听到叹气声问道。
    二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人这一辈子啊，钱总是挣不够、挣不完，总是这样奔波，将最亲的人丢在了一边，你说值得吗？”
    “男人总想干一番自己的事儿，以为努力赚钱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就是对他们好了。”赵勤回答道，“这该是多数男人内心的想法吧。”
    二兰将身子往前探了探，“那相公，你呢？”
    赵勤咧嘴一笑，“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现在也一样，我没有多大的理想抱负，只要每日有娘子在身边，日子和美便知足了。”
    二兰在赵勤的身后幸福地笑了，“相公你真好。”
    又一片绿荫葱葱，山间的云雾缭绕下，丰粱村安静地睡着。几缕炊烟升起，几声公鸡打鸣，几个早起行人寒暄招呼，丰粱村的天亮了，二兰和赵勤也回来了。
    这几天几夜的赶路，自然累坏了人，所幸的是，这一来一回将近十天，二兰那怪病竟一次也没犯，这使得一路也顺利了些。
    回到家里，二兰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了门锁，拿出米面来赶紧做了顿简单的饭，与赵勤一起吃了便回房睡了。
    正睡得昏昏沉沉，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赵勤起床去院子里一看，是鲁氏带着小龙过来了，“我看见你家起了炊烟，估摸着是你和三弟妹回来了，便过来看看。”
    赵勤揉揉眼睛，“多谢大嫂关心，我们刚才睡着了。”
    “肯定累坏了吧，你们再多休息会儿，我和你大哥晚上再来看你们。”鲁氏说道。
    赵勤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看着鲁氏带着小龙走了便又回房睡了。
    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太阳已经往西斜去，二兰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说想去外头走一走，赵勤陪着她便去了。
    这才离开家几天，就像走了好久一样，去这一趟回来，感觉丰粱村甚是亲切，一草一木都看起来很温柔。看着这青山绿水，田间阡陌交通，心里很是舒服，外面虽新奇，但终是比不过家乡啊。
    两人走在路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吴伯，身上挑了一担玉米，“哟，赵三和三儿媳妇啊，这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们啦！”
    二兰和赵勤礼貌地打招呼，“吴伯好，您挑玉米呢？”
    “是啊，地里的玉米都黄了，好几家都开始收了。”
    二兰一惊，玉米……然后拉起赵勤就走“相公，说不定咱家的玉米也黄了，快去看看。”
    果然，玉米地里已经是黄灿灿一片，这秋天变得真快啊，才出去几天，一棵棵玉米树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正迫不及待等着人来收成。“唉，相公，看来咱们才回来就得忙活了。”二兰叹了口气。
    赵勤笑了，“不碍事，娘子，我回家拿工具去，你在这儿等我。”
    “哎哎哎……”二兰追上去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回去，现在咱们就去掰一些扛回去，省得白跑一趟。”
    赵勤憨实地笑笑，“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于是夫妻俩才回来便忙活了半天，在玉米地和家之间一趟又一趟地走着。二兰用竹篮背，赵勤则用担子挑，两人齐心协力，小半天下来，地里的玉米也有一半被运回了家里。
    天色渐暗，二兰在家里做饭，赵勤又趁着这个时候跑了一趟。二兰煮了一锅米饭，然后又挑出几个比较嫩的玉米来，脱成玉米粒，炒了吃。两人吃过晚饭，还没收拾碗筷和桌子，鲁氏果然带着小龙、赵富过来了，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赵家二老。
    两人连忙热情地去招呼大家，二兰将火重新生了起来，将茶水端到炉子上重新煮着。“你们吃过晚饭了吗？要不我再随便做点饭菜出来？”
    “吃过了吃过了，”鲁氏拉着二兰坐下，“咱们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俩，你就别忙活了，快坐下来给我们讲讲出去这一趟都见到了些什么？”
    赵富也对赵勤道“是啊，咱们家这么多人，没想到第一个出云安县的就是你们俩，瞧瞧，多有出息，快给咱们讲讲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爹和娘也开开眼界。”
    赵勤将头低头，鄙夷地看了赵富一眼，偷偷笑了笑，“其实……大哥，我不是第一次出云安县，我早就去过了，而且比这次去得还远……”
    “啊？”赵富一脸惊奇，“你啥时候去的？我咋不知道？”
    鲁氏拍了赵富一掌，“有什么可惊奇的？三弟以前不在家是常事，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也不足为怪，说不定他早就去了许多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呢！”
    赵富想想，“也是啊，这么说来三弟老是到处乱跑也不是坏事啊……”
    鲁氏瞅了赵富一眼，“可不是嘛，你看看人家三弟，是见过大世面要干大事的人，你再瞧瞧你……”
    赵富傻笑着挠挠头。
    婆婆许氏瞅了两人一眼，“行了行了，我跟你爹来这儿也不是为了看你们两口子拌嘴的。”
    赵老爹看了看赵勤和二兰，接着许氏的话道“你们俩这出去一趟，都碰见了些啥事儿啊？”
    赵勤呼了口气，“爹，就那样呗，其实也没啥事儿……”
    赵老爹一听赵勤这话，不乐意了，“你不愿给你爹讲是吧？好，三儿媳妇你来给我讲讲。”赵老爹将头转向了二兰，眼神很是温柔。
    二兰笑笑，“爹，那我就给你讲讲，出了这云安县啊，先是有一大片草地平原，那平原啊老大了……”
    于是一家人便围坐在火炉旁，听着二兰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说到那百香果酱泡水的时候，鲁氏提出来想尝尝，二兰便去将剩下的小半罐拿出来给大家泡了水喝，大家也都对这果酱赞不绝口。
    正文 第43章炒茶
    赵勤家一片热闹气息，李氏和赵贵在隔壁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李氏嘟着嘴，一个人坐在床头很是不高兴。
    赵贵瞅瞅她，“行了，你别不高兴了，若是想去听的话咱俩一起过去呗，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李氏抱起双臂，“谁说要过去了？赵贵我跟你说，今天你要是敢出去瞧一眼，我就跟你没完！”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他们又哪里惹到你了？”赵贵无奈道。
    “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这样还没惹到我？”
    “行了，不跟你闹了，我睡觉！”赵贵跳上床，自己拉过被子睡了。
    隔壁的谈笑声还在继续，连以前最看不惯二兰的许氏都全神贯注地听着笑着，当二兰说道她和赵勤在蒙县里迷了路的时候，大家又是哄然大笑。李氏听着那笑声，愤愤地一锤被子，然后听到赵勤讲后来的事，忍不住也侧着耳朵去听了，毕竟李氏也是没出去过的人，对外头的事情难免感兴趣。
    赵贵从被子里探头瞧瞧李氏，小声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氏一咬牙，撸起袖子，“赵贵你有种再说一遍……”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完了，火炉里的柴火燃尽，赵富一家都散去，留二兰和赵勤将院子收拾了。自分家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做在一起和和气气地说话，二兰特意观察了一下，婆婆许氏对她的态度，比以前着实好了太多，不止好太多，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也许老人都这样吧，用要有那么一段适应磨合的时间，毕竟谁也难以接受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去与他分自己的亲生骨肉，二兰这样想道。她也能理解，多少婆媳关系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甚至有的比她们家还难处理，这么一想，感觉赵家好太多。
    现在只剩二哥和二嫂了，二兰也不去多想，每个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也许二嫂喜欢的就是不与他们来往的日子呢。只要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幸福的。二兰转头去看看忙碌的赵勤，欣慰地笑了。
    梁直给伙计们放了一天的假休息，于是第二天，赵勤又得去茶厂里做活了，他本来想再跟梁直告一天假，在家里跟二兰一起将玉米收了，但二兰不许，说是自己慢慢来，一个人能将它收完。
    于是这一整天，二兰都在用竹篮一趟又一趟地往家里背玉米，到下午时，赵勤突然跑到了玉米地里找二兰。
    “相公你怎么回来了？是厂里忙完了吗？”二兰掰下一个玉米，疑惑地看着快步走来的赵勤。
    赵勤喘了两口粗气，二兰见状，抬起手去给他擦了擦汗，“别急，慢慢说。”
    赵勤看着二兰道“梁大哥让我回来叫你去茶厂，去炒茶叶……”
    “啊！真的吗？”二兰顿时高兴地蹦起来，“梁大哥果然不会食言，那咱们快走吧！”二兰将手里的玉米扔进竹篮里，拉起赵勤就跑。
    “哎那篮子里的玉米……”赵勤被二兰拉着，还回头挂念着那一篮子玉米。
    “没事的，咱先去……”二兰心情激动得不顾一切。
    “梁大哥，我来了，你需要我做什么？”二兰跑着到梁直身边。
    梁直一看两人的模样，“怎么跑得这么急？瞧这满头大汗的。”
    二兰喘着粗气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梁直便往灶边走去，指指旁边的一竹篮茶叶，“弟妹你今儿便给大哥我露一手，将这一篮子茶叶炒出来瞧瞧。”
    二兰兴奋地笑着“好嘞！”
    于是二兰连脚都没歇一下，便去将灶里的火生起来，然后到边上去找了两根干净的木棍来。调整好灶里的火势之后，看锅的温度恰好，她便将茶叶倒进了锅里，用两根木棍不停翻着茶叶。
    一旁的一个兄弟看见了，“哎三嫂这一招聪明啊，以前咱都是用手随便抓一抓，锅太烫了便受不了多大一会儿。”
    二兰边翻炒着茶叶边说道“这炒茶叶啊，可有讲究了，首先火候得掌握好了，其次翻炒的时候也得耐心细致，确保每一根茶叶都能均匀受热，这样才不至有的茶叶炒糊了，有的却还没熟。”
    梁直和赵勤在边上看着，几个弟兄也围过来。有一个兄弟看见灶里的火快熄了，便拿了柴要往里添，二兰连忙制止了他，“这火可千万不能旺，一旺这茶叶的情况就不好掌握了。”
    那位兄弟笑笑，“三嫂子炒茶叶的方法跟咱们有些不一样呢，咱们都是将火烧旺，用最短的时间将茶叶炒熟。”
    二兰继续翻炒着茶叶，“那样炒出来的茶叶不均匀，等晒干了泡成茶水，口感也不会好的。”
    另外几个兄弟也交头接耳，“还有，你们看她都不往锅里加水。这茶叶能炒熟吗？”
    二兰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再回答道“往茶叶里加水确实能让茶叶熟得更快更均匀，但这样容易将茶叶里黑色的浆水炒出来，将茶叶的本色都覆盖了，那样的茶成色也不好。”二兰想了想，又道“还有啊，这茶叶若是在雨天采摘的，或是不小心沾了水的，都必须要晾干之后才能下锅炒制。”
    大家都很是好奇地看着二兰在灶前忙忙碌碌，原来这炒茶叶都有这么多讲究，他们以前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反正茶叶价格的高低也与他们无关，只要将该做的事做完了就行。梁直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这方二兰虽有一套方法和一套说辞，但不管怎样，还是得看看最终的成果才能知道她有几分几两。
    正文 第44章贤妻旺夫
    整个茶厂里弥漫着淡淡的茶叶清香，二兰伸手去锅里捡了两根茶叶，用指甲掐了掐试探，看茶叶已经熟得恰到好处，便撤了灶里的火，将茶叶出锅了。
    她先是将茶叶都放到簸箕里面去，几个弟兄都过来想要帮忙，二兰只叫了方元才过来，让他把那些热腾腾还散发着雾气的茶叶均匀地散开。“元才，一定要多将茶叶抖落几次，铺在簸箕里也得尽量均匀。”
    方元才答道“好嘞，你就相信你哥吧！”
    旁边又有人发问了“这茶叶为何不趁热揉了呢？还要这样抖了又抖，撒了又撒，不是浪费时间吗？”
    二兰耐心地将锅灶收拾干净了，回答道“这么做的道理啊，跟不往锅里加水是一样的，也是为了不让茶叶里头的黑浆遮了茶叶的本色。此时茶叶正热，里面的水分也最好揉出来，若咱们等上一会儿，让它凉下来一点再揉，那茶叶做出来的模样会好看得多。”
    于是方元才在簸箕边上继续捣鼓着那些茶叶，其他人便围成一圈等着茶叶变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二兰蹲下身去摸摸簸箕里的茶叶，温度差不多，于是抬头对众人道“大家有想来一起揉的，现在便可以了。”
    弟兄们立马围着簸箕蹲下去，每人扒拉了一小堆茶叶开始揉，赵勤一看大家已经完全将那簸箕围住，丝毫没有留给他一点空隙，便也只好和梁直站在一旁看着了。
    二兰揉着她的那一部分，时不时也抬头看看大家揉茶叶的方式，大都差不多。看着揉的程度差不多，她便让大家停手，然后再一次将揉好的茶叶数次拿起抖落，均匀地在簸箕上铺一层，搬到太阳底下去晒了。
    二兰身心愉悦，又跟弟兄们多说了几句，“这揉茶叶的关键啊，就在于把握好度，揉少了不行，揉过头了也不好，揉好之后仍然也一定要将茶叶尽量抖直铺均匀了。在晒的时候，尽量不要去翻动它，让茶叶在太阳下一次性晒干，只要细心将这每一步做到极致啊，做出来的茶叶就是顶好的，价格自然也就上去了。”
    弟兄们都交头接耳夸赞着方二兰。
    “兄弟，看见了没？以后找媳妇儿就得找这样的，贤惠又能干，赵勤这小子可真是有福气……”
    “那王哥你嘞？王嫂与赵三嫂相比如何？”
    “哎你这小子，还学会调侃你哥了……”
    二兰满意地笑笑，迈着愉悦的脚步走到赵勤身边去了，“相公，我没给你丢脸吧？”
    赵勤低头看着二兰宠溺地笑笑，“我娘子这么厉害，是相公我给你丢脸了。”
    梁直看着二人的恩爱模样，也自个儿笑笑，对二兰道“今儿的太阳好，那两簸箕茶叶估计到晚上就能晒干了。”
    二兰转身对着梁直，“嗯，肯定能，等明儿梁大哥跟我一块儿到县城看看这茶叶的价格去。”
    梁直沉稳地点点头，“弟妹你今儿也辛苦了，那我便给三儿半天的假，你俩现在就回家去吧。”
    二兰一喜，“哇真的吗？多谢梁大哥。”于是夫妻俩高高兴兴地牵着手出了茶厂木棚。
    方元才一看情况，马上跑过来，“梁大哥，那我呢？我今天也辛苦了，你就不打算给我也放半天假么？”
    梁直瞧了方元才一眼，然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你接着去将外面的茶叶搬进来吧。”
    “什么？”方元才满脸写着不乐意，“梁大哥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边说边往那一堆茶叶走去了。
    大家看着方元才笑笑，也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马会成也老老实实走到方元才旁边去跟他一起搬茶叶。方元才瞅了他一眼，“看到了吗？以后找媳妇儿就得找我妹这样的，旺夫！”
    马会成白了他一眼，“表哥你说什么呢？我姐说了，我还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身子骨练好了。”
    “切！你姐……”方元才一听到马会成的姐，说话一下子磕巴了。
    “我姐怎么了？”
    方元才咂咂嘴，“你姐……很好啊，很漂亮啊……”说完顺势挠挠头。
    马会成看着他笑笑，凑近道“表哥，你喜欢我姐吧？”
    方元才呵呵一笑，“你姐长那么好看，谁不喜欢呢？”
    马会成放下手里的活，神情突然正经起来，“表哥，你要是以后对我好的话，我可以帮你。”
    方元才瞅了他一眼，“哟，你这小子还学会跟我谈条件了？谁教你的？是不是赵勤？”
    马会成还没回答，那边便传来了声音，“你俩干什么呢？别偷懒啊！”
    方元才瞅了马会成一眼，再给了他一拳才又接着干活。
    二兰和赵勤回到家中，走到小木棚下乘个凉。赵勤随手拿了个碟子当做扇子使，“这都快到中秋了，白天怎么还这么热？娘子，你那百香果酱还有吗？”
    “有啊，”二兰点头道，“相公等着，我去给你拿。”二兰进到屋里，要去拿那所剩无几的果酱，可一蹲下，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转身去了另一个角落，从最里头搬出一个稍大的坛子来，这是她在去蒙县之前酿下的果酒，时隔多天，若能成的话应该可以喝了吧。
    怀着一丝丝忐忑的心情打开了坛子，突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里头还夹杂着些许果子的香甜，味道好闻极了。二兰一高兴，肯定成了。
    赵勤对酒的气味那是再熟悉不过，那百香果酒的味儿马上就传进了他的鼻子里，“娘子，怎么有一股酒香味儿啊？”
    二兰将坛子抱起来到院子里，放到饭桌上，然后拿出两个碗来倒酒。那酒水是漂亮的淡黄色，清澈透亮，看起来便很有食欲。
    “娘子，这是什么酒？味儿有些特别。”赵勤拿了其中的一碗，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大口，随即赞不绝口“嗯，好喝！酒中加入了果子的香甜味道，绝妙啊！这是娘子你自己酿的吗？”
    二兰眯着眼睛点点头，“是啊，就是用那些百香果酿的，我原本也只是想着试试，没想到真成了。”
    赵勤一碰酒就高兴，一口气将剩下的大半碗一口气喝完，“娘子，再给我来一碗！”于是二兰又给他倒了一碗。
    赵勤看着二兰，“娘子你也尝尝，味道真的妙极了！”
    “好。”二兰满心欣慰，端起自己的那碗也尝了一口，果然是很好喝，甚至比那果酱还要香甜一些。但此时在她的心里啊，相公的欢喜比这果酒的味道还甜。
    正文 第45章日子甜如酒
    夫妻二人喝了点小酒，也乘够了凉，便又到玉米地里去将没收完的玉米收了。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太阳都还没落山，那一片地里的玉米树上便空空如也，只有一棵棵光杆立在斜阳下，偶尔一阵风吹过，也窸窸窣窣交头接耳。
    看时间还早，二兰便在地里弯腰找着东西。
    “娘子，你找什么呢？”赵勤也过去。
    “我找点野菜，晚上做了吃。”
    两人回到家里，二兰早早地将找回的野菜洗好，再去菜园子里拔了棵白菜、挖了两个红薯，今天她想多做两个菜。
    赵勤拿了个木凳子坐在那堆玉米前面，将玉米的皮扒拉掉，只留中间的两片叶子，用来将玉米打结挂起来。
    二兰捡了两个嫩玉米过去，混着米饭一起蒸了，往灶里添了把木柴便过来跟赵勤一起扒玉米。她想想那晾晒在茶厂的茶叶就有些许激动，“相公，等明天早上我就可以让梁大哥信任我了，你说他会怎么做？会直接让我过去茶厂跟他一起干吗？”
    赵勤将一个扒好的玉米扔到一旁，“我娘子的能干大家都看在眼里，梁大哥肯定会信守承诺的，不用担心。”
    二兰有些得意地笑笑，“但愿如此吧，今年的茶叶只剩最后一拨了，希望我能赶上这尾巴。”
    “娘子，我发现你这段时间来都没有再犯过病了，是不是已经好了？”
    二兰想了想，“确实是哎……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莫非只要我跟相公在一起就不会犯病？也不对啊……”
    赵勤看着二兰思考的模样甚是可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算在我面前犯病了也没事的，你相公我又不会趁机做什么……不过也说不定啊……”说罢嘴角上扬，摆出一个坏笑。
    二兰抓起一把刚扒拉下来的玉米叶，往赵勤脸上一扔，“再瞎说！”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赵勤啊……”赵勤凑近二兰。
    二兰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扬着头道“大名鼎鼎的赵勤又怎么了？只要是我相公，我就信他！”
    赵勤一听，突然眯着眼一笑，突然一下往前，嘴唇轻轻在二兰嘟着的嘴巴上点了一下，然后立刻退后，道“知道你相公啥德行了吧？”
    二兰一下子红了脸，捂着发烫的脸颊，“这德行又怎么了？我也会！”说罢突然冲上去抱住了赵勤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巴紧紧压到了他的唇上，二兰本是怕的，尤其在两张嘴巴刚触碰的那一刻，软软麻麻的感觉，但是她一咬牙，狠心便亲吻了下去。
    现在轮到赵勤愣神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娘子竟会这般的生猛，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马上便沉浸在与二兰的温情缠绵中了。
    二兰马上也感觉头脑一片空白，然后她又立马在心里打醒自己，然后推开了赵勤。古代不比现代，这光天化日下，她家与大哥二哥家只隔了两堵篱笆墙，要是被人看见了，肯定得被说死。
    赵勤看着二兰，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有些满意地一笑，他现在满心都是什么时候才能与娘子圆房，然后生个大胖小子。所以他从此更有动力了，他一定得多多努力，早日将债还上，然后带二兰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二兰和赵勤早早地起来，吃了早点，一起去了茶厂。梁直正在木棚下装茶叶，昨天二兰交代过，茶叶晒干后一定不能马上装袋，得凉一夜之后才能动它，这样茶叶不容易碎。
    二兰看见梁直正小心翼翼地装茶叶，便过去帮他了。梁直看着她和赵勤笑笑“你们来了，这茶叶晒出来果然是好看啊！”
    二兰笑笑，“那我们便出发吧。”
    梁直点点头，找来了一根绳索，将那一麻袋茶叶绑起来，欲放到背上，然后对赵勤道“三儿，你也一起去吧。”
    赵勤一听，连忙去将梁直身上的麻袋接过来，“梁大哥，这茶叶我来背。”
    梁直也没拒绝，帮着赵勤将麻袋绑到他背上去了，“你们年轻人啊，力气多得用不完，我这把老骨头便不跟你争了。”
    赵勤又调整了一下绳索的位置，笑道“梁大哥说哪里的话，您才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方元才一直站在三人旁边，终于逮着个说话的机会“梁大哥，你看我天天在茶厂尽心尽力地干，一次都没跟你们出去过，要不……今天就让我也跟你们走一趟呗？”
    梁直无奈地笑笑，“想去就走吧，今天的活儿不多，其他人还有想去的也一起去吧！”
    方元才高兴得跳起来，“多谢梁大哥，梁大哥您人真是好……”
    而其他人却都摇摇头，没有一个愿意动身的，在弟兄们看来，路途奔波劳累，远没有呆在厂子里安逸。马会成看看大家，也叹了口气，回去继续做他手里的事儿了，他也不愿意动弹。
    方元才没管他们，自个儿兴高采烈地跟上了三人的步伐。
    四人一行去到了县城，方元才说他许久没来县城，想一个人去逛逛，二兰拿他没有办法，便准了他半个时辰。梁直和赵勤便跟在二兰的身后取到了绿山茶行。
    茶行的小二看到二兰便一眼认了出来，热情地来招待着，“哟，是赵夫人啊，可是好久都没见您了。”
    二兰跟几个熟悉的小二都打过招呼，然后道“是啊，这段时间我都没再制茶了，今儿才制了些，不知现在的价格如何？”
    小二看看他身后的两人道“三位里面请，不管这价格如何变，对于夫人来说，只要茶叶的质量保证，咱们老板肯定不会给您不好的价。”
    赵勤按二兰的指示将背上的麻袋放了下来，老板在小二的引导下过来了，看见二兰等人，也行了个礼，与二兰寒暄两句便打开麻袋去看茶叶了。
    老板没多说话，只是满意地点点头，对二兰道“还是同样的茶叶，那我还给夫人一样的价，如何？”
    二兰点头，“当然，多谢老板。”
    老板将手里的茶叶放回麻袋，道了声“小二，称称！”随即转身走去其他地方忙了。于是小二连忙将茶叶搬去称了重量，然后报给算账的，让那位留着胡子的先生给二兰算钱。
    出了茶行的门，二兰将买的钱给了梁直，“二十二斤茶叶，二十文一斤，一共四百四十文，梁大哥您数数。”
    听到这数字，梁直忍不住大吃一惊，“二十文一斤？这么多？”
    二兰笑着点点头，“是啊，以前我跟这家的老板打过几次交道，他给的价还算公道。”
    梁直叹了口气，他虽知道方二兰的茶叶制得要好一些，但怎么也没想到竟能卖到这么高的价格，茶厂每年运到蒙县去的茶叶也就能卖十六七文一斤，而这方二兰制的茶，在这小小的云安县就能卖到二十文，那若是运到蒙县去卖，肯定还能再多……梁直也不傻，这改改制作方法就能多赚钱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正文 第46章遭贼
    “弟妹，你今儿便跟我去茶厂吧。”这是离开茶行时，梁直对二兰说的话。二兰兴奋地挽起了赵勤的手。
    三人走到城门口，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方元才也就来了，倒是也守时。方元才手里拎了个纸袋子，来到三人面前时，便打开袋子，从里头拿出三小块糕点来给他们，三人不客气地用手拿了吃。
    二兰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你来县城就是为了买这玩意儿的吗？”
    方元才嘻嘻一笑，“这不后天就是中秋了嘛，我寻思着明天也没时间到这儿来，便趁着今日来城里买点糕点和月饼，给梅花杏花带回去。”
    二兰一听这话，欣慰地抬手捏捏方元才的脸，“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有良心。”
    赵勤一听后天就是中秋，才想起来自己竟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娘子，要不我也去买两个月饼？”
    二兰将他拉住，“咱家不用买了，我会做，咱今年自己做月饼。”
    赵勤扬起嘴角，“嗯！”
    梁直听着几个年轻人说完，没有插话，随后几人便一起回丰梁村了。
    梁直一路上跟赵勤和二兰商量，他让二兰先到茶厂去帮忙指导大家炒制茶叶，每天给她和赵勤一样的工钱。梁直还许诺二兰，这一次改良方法后多赚的钱，他与二兰七三分。
    二兰高兴地不得了，连连点头答应，也不与梁直讨价还价。在她看来，梁直已经做得很仁义了，这卖茶、制茶、运茶，用的都是他的人力物力，而她自己不过就是出了个制茶的主意，就能赚到这多盈利部分的三成，梁直每次都要运那么多的茶叶出去，一算，这钱数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于是，二兰的制茶之路就这么开始了。
    几人回到茶厂已是下午，二兰怀着满腔热情，连脚都没歇便开始忙活，一起将厂里的三个灶都烧了起来，然后开始教弟兄们炒茶。梁直看着二兰这股干劲，对赵勤笑笑，“看来你媳妇儿对这茶叶有一种特别的热情啊。”
    赵勤想了想，对着梁直郑重地拘了个礼“赵勤代我夫妇二人再次谢过梁大哥的收留和提拔。”
    梁直将赵勤的手扒拉下去：“都是为了盈利，不必言谢。”
    赵勤望了望梁直的背影，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慨，虽然他说的对，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但若没有他给的这个机会，他们夫妻俩就没有看到希望的这一天。
    他又瞧了瞧二兰忙碌而愉悦的身影，他似乎从没有看她对一件事这么认真热情过。赵勤歪着脑袋，将额前的一缕乱发顺到了耳朵后面，然后走到二兰身后去，将她旁边的几个人都扒拉开来，“都让让，没看见我在这儿呢？”
    一个兄弟给了赵勤一个白眼，“哎哟赵哥，这么小气呢，弟兄们在跟嫂子学习呢！”
    赵勤拍了他一掌，“学习用离那么近啊？走走走，那边去！”说罢赵勤钻进了那个位子，歪着脑袋，开始无比认真地听二兰讲解炒制茶叶的技巧。
    二兰看了赵勤一眼，灿烂地笑了笑。
    阳光微风，伊人浅笑，村长家的鸭子几声“嘎嘎”，此时是最美的景。
    做完了一天的活儿，小两口双双回家去，好心情延续了一整天，二兰的眉眼都弯得发酸了。丰梁村的最后一季茶在中秋过后差不多就要完了，二兰一想到能拿到那三成的钱就开心得蹦跶起来。
    “娘子。”赵勤轻唤了二兰一声。
    “嗯？”
    “你不是要做月饼吗？需要些什么东西？家中可有缺的，我明儿早起去买。”
    二兰抓着赵勤的手笑笑，“我只会做最简单的月饼，有面粉和红糖就够了。”
    “那你便多做些，咱们一次吃个够。”
    “是啦，一定叫你吃到腻……”
    心情愉悦地回到家中，却看到院子外头围了一圈人，两人眉头一皱，忙跑过去打听情况。
    被问的王婶儿转过头来，见是赵勤小两口，眉头也一紧“赵三儿，你俩咋才回来？你家进贼了知道不？还不赶快去看看！”
    “什么？”二兰一声惊呼，扒开人群便挤了进去，脑子里满是藏在床头土罐子里的那一两零三百多文钱。
    赵勤跟着进去，看见爹娘等人都坐在他家院子里，满是抱怨叹气之声。“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啊？”赵勤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去问赵富。
    赵富拍拍赵勤的肩膀，“你二哥家，你家，还有咱们家，家里头攒的银两和值钱的东西都被偷了。”
    赵勤眉头紧锁，“可这才白天，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没人看到是哪个贼人做的吗？你们就没人听到动静吗？”
    赵富摇头，“白天我们都在地里做活，我们都是赵贵发现他家被偷了跑来告知的。”
    许氏耷拉着一张脸，长叹一口气拍了一掌大腿，“唉！本来想着可以安安稳稳过个中秋节了，谁知道啊……咱们家是招惹了哪路神仙啊！怎么老是这么不顺呐……”
    赵贵媳妇李氏嘟着个嘴坐在一旁，“这招惹了哪路神仙我不知道，但是咱们家进了啥不吉利的人……娘你该心里有数的，咱家以前可是从来被碰到过这样的事！”
    旁人听着李氏的话，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可事情到这个地步，其他人也没心情来与她一起埋怨谁了，都等着村长来之后，找个法子抓住那该死的贼人！只有赵贵用手拐碰了媳妇一下，“少说些没用的！”
    二兰往屋门跑去，果然，门上的锁已经被人砸了，夺门而入，看见屋子里被翻得一团糟，没心思顾及那些，二兰直接去床头翻出了那个土罐子。
    院子外面的入窸窸窣窣，赵家人个个眉头不展，此时二兰怀中抱着个土罐子出来了。李氏眼睛一亮，站起来指着二兰道“看吧，那就是她存钱的罐子，为什么大家的都被偷了，而她的安然无恙？这证明什么？”
    赵老爹和鲁氏本来没有说一句话，但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犹豫了，目光纷纷向二兰身上投去。二兰面无表情，直视着众人的眼神，手拎起罐子的口，上下翻转，罐子里没有任何东西掉出来，空空如也。
    “想看便看吧，贼人给我留了个空罐。”二兰波澜不惊道。
    李氏没再说话了，不服气地瞅了她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外头又有人大声道“旁边儿老吴家也被偷了！”
    于是人群中又掀起一阵波浪，一部分人陆续往吴家去了。
    有人议论着“那贼人怎么就挑这两家偷呢？我刚检查过家里，并未进贼人啊……”
    另一人道“还不是因为这附近没有养狗的，无论有没有人都静悄悄的，小偷当然挑这地儿了！”
    “哎你家不也没养狗吗？你咋不回去看看？”
    “哦对！那你看着，我回去瞧瞧，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说啊！”
    ……
    正文 第47章抓小偷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外头再次喧哗两声，人群马上便让出一条道，村长顺通无阻地进了赵家。
    村长听大家细细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先后去看了一遍三家被盗后的场面。赵富给村长搬来凳子坐在院子里，老村长摸摸不长的胡子，思索道“方才我看了你们家门锁被砸的迹象，锁旁边有许多道被误砸误刮的痕迹，这证明这小偷应该不是惯犯。”
    赵贵点点头，“咱们丰梁村也没人有偷盗的恶习，说不准是哪个外地人来作祟。”
    赵富抱着双臂，“可这外地人也够胆大的，手法都不熟练就敢来偷。”
    老村长叹了口气，“说不准呐，咱们村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赵贵换了个姿势站着“那要不咱们到县城里报官？毕竟此次被偷的也不只是我们家，可不能让这贼人继续猖狂下去啊！”
    一直未吭声的赵老爹慢悠悠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咱能自己解决的，就别去报官了。”
    “为啥呀？爹。”赵贵不解。
    赵富代赵老爹答道“咱们没钱没势的，那些官老爷是不会管咱们的事儿的，不必浪费功夫在官府上。”
    几人点点头，倒是对此事不足为怪，他们从来也没对官府抱什么希望。
    赵勤眨眨眼睛，道“村长，您说咱们有没有可能抓住他？”
    村长转头看向赵勤“除非他再犯，不过……那贼人也不会蠢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再来偷第二次吧。”
    “我看不然。”赵勤道“您方才说了，这小偷不是惯犯，大抵也不是外地人，那他肯定是急需用钱才会出此下策，而咱们村不过几十家人，若想挨家挨户盘问，也不是难事。”
    “三儿你的意思是……这贼人就是村中人？”
    “这个不能断定，但不管怎么说，咱得先排除这个嫌疑。”赵勤抬起头看众人，想从众人脸上看出点意见。
    可大家都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做，老村长点点头，马上安排道“赵富赵贵赵勤跟我走，你们几个女人家呆着将自家看好了！”
    二兰一看他们要走，马上也追了上去，“我也去出一份力，反正咱家已经没啥可偷了。”
    村长也没有拒绝，于是一行人跟着村长，从赵家的邻居开始查起，每家每户每个人在什么时辰去了哪、做了什么，一一都盘问清楚。
    一直到天完全黑了，几人没吃没喝，挨家挨户走访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两个不常在家的小混混没找着踪影，连他们家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那两个小混混便是赵勤从前的朋友。
    一路下来，除了这两人便再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回家将这事儿一说，大家纷纷认定就是这两人干的好事。可抓人不能不拿证据，赵勤又问了一遍大哥二哥家具体都丢了些什么东西，一问发现二嫂李氏的嫁妆也丢了，其中有一只玉镯子。赵勤一想，这倒好办了。
    鲁氏在家做了些吃的给几人端了出来，“你们几个跑了一晚上肯定饿了，快来吃点东西再忙活吧。”
    几人于是随便吃了点东西，肚子虽早就饿了，却根本吃不下多少东西。赵勤草草吃完饭道“大哥二哥，咱们去一趟县城。”
    “嗯？都这个点了，去县城做甚？不如等到明天再去吧。”赵贵不解道。
    “是啊，三儿，不如今晚睡个好觉，明儿再去。”村长也附和道。
    赵勤想了想，“还是今晚去了比较好。”
    赵富也想了一下，最终赞同了赵勤的做法，赵贵肯定也只好与他们一起了。
    赵勤对村长和二兰道“天黑路远，村长您和二兰就甭去了，我大抵知道李丁和莫大瑜在哪，抓住他俩应该不成问题。”
    李丁和莫大瑜是赵勤那两个混混朋友的名字。
    于是三兄弟手持火把再一次出门，天已黑，在院子里头和边上的稀稀拉拉几个人也陆续回家了。
    二兰确保赵勤身上带着火折子，这才放心让他去，“天太黑，路上一定要注意。”
    “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天亮之前我将偷咱们钱的贼人给你抓回来！”赵勤信心满满。
    深秋的风打在脸上已经冰凉，黑夜里三支火把明晃晃穿梭在山间。赵勤带着两位兄长从山里的近路抄了去，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李丁和莫大瑜的德行他最清楚，若真是他们偷的钱，无非就是拿去赌或是拿去喝花酒了。当然，要查出是不是这俩人偷的也不难，这丢的东西中有二嫂的玉镯子，他们俩定不会揣着个玉镯子明目张胆地去玩儿，只要他们去了当铺，就好查了。
    这云安县的当铺总共就三家，赵勤带着两位兄长直接奔当铺去，此时天虽已黑，但城里不比农村，用要开上一两个时辰的夜市才会安静下来，所以当铺一定都还未打烊。赵勤对这座县城了如指掌。
    两位哥哥虽年纪比赵勤大，但此时却明显逊色了，只得跟在三弟身后瞎跑了。
    赵勤一家一家地问，果然，才问到第二家，就打探到今儿傍晚有人来当过玉镯子。“老板，可否将那玉镯给在下瞧瞧？”
    老板便转身去拿了镯子来给三人瞧，赵贵一看，便指着它道“对对对，就是这个镯子，我媳妇儿的嫁妆！”
    赵勤将二哥的手摁了下去，向老板道了声谢，然后带着两人出了当铺。
    “三弟，没想到还真给你料到了！”赵贵跟在赵勤身后感慨。
    赵勤快步走着，“这整个云安县就这么三家当铺，做小偷的，偷了东西不换钱还能做什么？”
    赵贵上前去与赵勤并排，搂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行啊，以前咋没发现你脑子这么好使？”
    赵勤笑答“二哥你也太抬举我了，其实大多数人都能想到这一层的，不信你问大哥。”
    然后赵贵又转头看向赵富，看赵富意味深长地笑着点了点头，只好自己挠挠头，“难道还真是我一个人憨了？”
    赵富和赵勤笑着没有接话。
    三人先是到赌馆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李丁和莫大瑜的影子，赌馆里头的人看到了赵勤，都纷纷将目光移过来，但看他没有停留的意思，便也没找他事儿。
    离开赌馆，去了醉春楼。
    正文 第48章兄弟情义
    在这个时辰，醉春楼应该是整个云安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了，几个穿着红红绿绿的姑娘拿着手绢儿在门外招揽生意，单薄的身子，单薄的衣裳，深秋夜里似乎也不觉得冷。
    赵富和赵贵咽了咽口水，“三弟，咱们真要进这地方去么？”
    赵勤拍拍两位哥哥的肩膀，“别慌，咱们是去抓人的，大嫂二嫂定不会多想……”
    赵贵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却见赵勤径直走了进门去，他和赵富也只好跟了进去。门口一个姑娘认出了赵勤，忙过来招待，“哎哟，赵哥啊，可真是好久不见了，看你可是又潇洒了几分呢……”
    赵贵和赵富不由得陆续抿抿嘴，说不出什么感觉，这两兄弟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这还是头一回进烟花之地，浑身都充斥着不自在。
    赵勤没正眼看她，面无表情道“燕儿，李丁与莫大瑜今晚可有来这儿？”
    那个叫燕儿的姑娘扭着腰身去与赵勤并排而立，“来了来了，李公子与莫公子可是咱们醉春楼的常客……”
    “带我去找他俩。”赵勤又冷冷道。
    燕儿笑答“是，燕儿这就带赵哥去。”
    “赵哥您这次还新带了两位公子来呢！”燕儿瞅了赵富赵贵两眼，用手绢捂着嘴浅笑道。
    赵勤没有回答她，赵富和赵贵也笑笑，未搭理她。一直往里走，再上了楼梯，燕儿一路上眼神上下打探着赵勤，“听说赵哥回家娶了妻，没想到变化竟如此大，如今看你，可是更加迷人了呢！”说着燕儿便要去拉赵勤的手。
    赵勤反应及时，将手背到了身后。
    燕儿撇撇嘴，“我原以为赵哥你娶了媳妇儿之后这性子能变上一变，没想到竟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赵勤继续背着手跟着她往前走，他从前来醉春楼，也从来是只喝酒，醉春楼的酒最为纯正浓烈，合他胃口，所以他在堵坊赢了钱便来坐上半日，喝上几壶。当然，这里本就不是单纯喝酒的地儿，有不少姑娘见赵勤长得英气，也过来陪酒说话，但赵勤从来不理，慢慢的醉春楼的姑娘们也都知道了，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感兴趣。
    与二兰成了亲后，赵勤虽曾几次想念这楼里的酒，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背着二兰进这种地方喝酒。想来，今儿还是他成亲后第一次回醉春楼。
    “喏，他俩就在那儿呢。”燕儿停下脚步，指了个方向。
    赵勤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见了喝得正舒坦的李丁和莫大瑜两人，随即抬脚便冲了过去，不顾两人怀里搂着的姑娘，稳稳抓住两人的衣襟，一手一个，将两人拎了起来。
    两人愣了神，莫大瑜还是一脸疑惑，李丁却心虚了，“赵……赵哥，你怎么在这儿？”
    赵勤没有多说闲话，“我家被偷，是不是你俩干的好事？”
    “不是啊，赵哥你可不能冤枉人啊，不是我们干的……”两人解释着。
    这么一闹，这一桌旁边立即多了许多围观的人，原本在这儿伺候的两个姑娘则早早逃走了。
    赵勤看这里人太多，不宜在此地多做停留，便将莫大瑜交给了大哥，自己押着李丁下楼，出了醉春楼，赵富赵贵紧随其后。老板娘和几个姑娘看见了此情此景，却也没去插手，毕竟人人都知道赵勤他们是什么人，况且李丁和莫大瑜已付过钱，再出了这道门，人是死是活也与她无关了。
    “赵哥赵哥……你要带我们去哪？”李丁的衣襟仍然被赵勤揪着，脖颈都弯得酸疼。
    “你当东西的地方。”赵勤简洁道。
    “赵哥赵哥，我认了，你也不用带我们去当铺了，就是我做的……”李丁突然认了。他也知道，既然赵勤已经查到了当铺，只要带他到当铺去让老板一辨认，保准水落石出，比起现在自个儿承认，到那时可要难看得多。
    赵勤终于停下了脚步，将他的衣襟一松，放开了他，点点头道“终于肯承认了。”
    李丁扑通一下就给赵勤跪下了，“赵哥，我错了，我也不想做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是我没有办法……今天赌输了，欠醉春楼的银子也还没有还，两边儿的人都追了上来，我没有其他办法了……赵哥，我对不起你……”
    而在赵富手里的莫大瑜却似乎对此事不知情，在一旁一脸的疑惑和惊讶，“丁儿，你说啥呢？那些钱不是你找人借的吗？这是咋回事？”
    李丁抬头看莫大瑜“你别说了！”然后又对赵勤道“赵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虽尝尝与大瑜一块儿，但此次的事儿是我一人所为，不关他的事！至于我，咱们兄弟一场，要打要杀都随你便，我定不会记恨于你！”
    赵勤无奈叹气，“你没钱了可以想其他办法，但你不能……”
    李丁咬着嘴唇，抹了一把眼泪，“哥，道理我都懂，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用多说，兄弟我任你处置！”
    赵勤本来肚子里还是有些火气的，但此刻见李丁这厮如此坦诚，又有些无奈了。毕竟曾经也是一起玩耍一起打架喝酒的铁杆兄弟，如今他虽不与他们在一块儿了，但兄弟的情义还在，他们叫他的那一声“赵哥”，从来都饱含了信任。赵勤又叹了一口气。
    “你跟我回丰梁村吧，大家都等着你们回去呢，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得给乡亲们个说法，至于他们要如何处置你，就再看吧。”赵勤平心静气道，然后示意赵富也将莫大瑜放开。
    于是两人也心平气和跟着赵家三兄弟踏上回村的路，赵勤一路上与两人多聊了几句，也知道了李丁的难处。一时玩过头，在城里欠了人家钱，而且这债越积越多，人家放言说若李丁再还不上钱，便带人到他家去将他奶奶乱棍打死，李丁是他奶奶带大的，一时着了急才出此下策去偷。
    赵勤也能理解他，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想他当初，不也是欠了钱被打才被二兰从深渊中拉了出来的嘛！若没有那一次，说不定他也没那么容易浪子回头。
    赵勤将被夜风吹熄的火把凑到赵贵的火把上去，火把重新燃了起来，几人继续前行，赵勤对李丁和莫大瑜道“要不你俩也别在外头混了，洗手吧！”
    李丁和莫大瑜一起抬头看着赵勤，然后又叹口气低下头。
    莫大瑜道“赵哥，我不像你，有嫂子在家中对你那么好，我啊，死了娘，爹又瞧不起我，家里谁也没将我当家里人看，我除了在县城里找点乐子，日子便再没意思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赵勤看莫大瑜在火光下发黄的脸，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他的难处他当然也知道，当初三人也正因孤独叛逆才走到一起的。
    李丁接着莫大瑜的话道“至于我嘛，等过了这一关再说，如果乡亲们还能容我继续活在丰梁村的话。”
    正文 第49章罪不容恕
    一念错，步步错，李丁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不过是个喜欢玩乐的小角色罢了，可如此一来，恐怕难逃一身骂名了。
    赵勤带着几人连夜去了村长家里，村长起床向他们盘问了具体的情况，在庭院里一坐一个多时辰，于是天亮了。
    村长让人去叫了受害的人家来，也就是赵家和吴家。赵家所有人都来了，挤在村长家的院子里，满满当当。
    听村长讲完大体情况之后，李氏和许氏，以及吴家的人都对李丁恨得咬牙，“没想到还真是你这厮！咱们家就那么点养家糊口的家当啊，你就给偷了去玩乐了……怪不得是没娘养的货，李老太太可得被你气死……”
    一句句指责的言语重重砸在李丁身上，李丁咬牙低头，跪在院子中间，已早早准备好接受这他自己导致的一切。可一说到他奶奶，心里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人们谩骂的话音刚落，外头又有人来了，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棍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走进来，“我的孙儿啊，我的孙儿在哪……”
    众人的目光都投到老太太的身上，老太太继续摸索着往前走，李丁鼻子一酸，轻唤了声“奶奶。”老太太一听这声音，马上就循声过去，去到李丁身边随地坐下，抓着他的手，“孙儿啊，你做了什么事？告诉奶奶，你做了什么事。”
    老太太一来，大家便也不再说话了。
    李丁咬着嘴唇，眼睛里怀着愧疚之意，“奶奶，我错了，我不该……”声音仿若蚊虫，话还没说完，老太太随即抬起了手掌，重重地给了李丁一巴掌，这一巴掌似是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自己都往后坐去。
    众人被这一巴掌给吓到了，纷纷指点议论着，也有围观的人过去扶了瘫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可老太太从来是个要强的人，将那人推开了，自己支着拐棍站了起来，然后对着众人和村长道“我孙子李丁不成器，犯下这样的大错，我就是来看看的，大家随意处置，不用管我！”
    话音落，大家又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村长抹了抹自己的胡子，看看赵吴两家，道“你们两家以为如何？”
    这样一问，倒没有人站出来给个定论了。过了片刻，赵贵媳妇李氏站了出来，“村长，偷盗乃是天理难容之过，若在座各位没有包庇之意，按理应将李丁打一顿赶出村去，今后永远不得踏入丰梁村半步，或者是直接送到县衙去坐大牢！”
    赵勤和方二兰转眼去瞧了瞧李丁，只见他低垂着眼帘。又去看看他奶奶，仍是一脸严肃。
    村长将赵吴两家的人召进了内院，再做商讨。
    “咱们村子几十年了也没人敢做偷盗之事的，若这一次不严惩，那以后任其他有这样想法的人放肆，那还了得！”
    “就是，依我看，他李丁首先得将偷了咱们家的东西还来，然后再该咋办咋办，不然咱们不是白白吃亏了吗？”
    “就是就是！”
    “可是老太太那么大的年纪，若李丁出了点事，恐怕她会撑不住……”
    “也是啊，老太太没什么过错，若因此事一下喘不过来气了，咱们不是也有责任了？”
    “怎么改成咱们之过了？教孙不成，她也有过，不管怎么说，凡事都该有个公道吧！”
    ……
    众人意见不一，各有想法。赵勤没有发表言论，大家都知道他以前与李丁每日混在一起，若他此时为他说话，大家肯定也听不进去，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所以他与二兰便静静听着大家的言论，毕竟李丁这回确实是犯了错，怎么说也得吃过他种下的这恶果子才能过了这一关。
    听完众人的议论之后，老村长终于发话了，“如你们所言，李丁罪不容恕，但老太太也着实可怜，不如这样，咱们这两种处置法子，让李丁自选其一吧。”
    大家互相看了几眼后，表示了赞同。
    出了内院，看见外头围观的人又多了些，今儿是中秋，大家多也没外出做活，在家里忙完之后便大多来这儿看热闹了。村长对李丁道“李丁，经大家商讨后，决定对你网开一面，要出村还是去县衙蹲牢房，你自己选吧。”
    李丁听后低头沉思，若是选择离开丰梁村，奶奶年纪大了，肯定也经不起奔波，而且这个居住了几辈几代人的地方，她也定不愿意离开，再说了，离开之后要再找个落脚的地方更是难上加难。而若选择去县衙蹲牢房，他虽须遭些罪，但关个一两年出来，他仍能侍候奶奶在丰梁村过日子。于是他缓缓抬头对村长道“谢大家开恩，我选择去县衙。”
    外面的议论声再起，大家都有所耳闻，一到这县衙去，各种酷刑，皮肉之苦肯定是难免的了。
    村长点点头，“好，那便依你，只是在这之前，你必须将你偷的钱给赵吴两家还上，若还不上，便在此立个字据。”
    赵勤和二兰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今日是中秋佳节，便让你在家里过完这中秋再走，不要想着逃，你既已选择到县衙，若畏罪潜逃，便是罪加一等！”村长又接着道。
    李丁对村长行个礼“多谢村长，多谢乡亲们。”
    村长叹了口气，对院内院外满满当当的人道“大家都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过节，赵吴两家钱财被盗，若是家中无法维持生计，可来我这儿登记，我先借些粮食给你们。”
    围观的人陆续退去，赵吴两家人谢过村长的好意，但也没向他借粮，他们检查过家中，粮食没被动过，偷走的只有钱财和珠宝之类的，维持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还能勉强，可家当被一偷而空，以后的日子也难过咯。大家纷纷摇头叹了口气。
    李丁此时当然没钱来还他们，只好让村长帮忙立了字据。如此一来，被偷的人也就只能认栽了，这李丁一去县衙，便少不了一两年，这些钱要能还上，也是几年以后的事儿了。如今也再没有其他办法，谁让他们倒霉呢！中秋佳节，出了这样的事，可真是扫兴扫兴。一个个拿好字据，摇头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向李丁投来一个憎恶的眼神。
    正文 第50章中秋愁意
    这注定不是一个安宁的中秋，对于丰梁村村民如是，对于李丁和他奶奶亦如是。
    从村长家里出来，李丁搀着他奶奶，与赵勤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莫大瑜跟在两人身后，也默默跟着走了。
    赵勤与二兰则先顺路到了村长家旁边的茶厂。今日过节，梁直给大家放了一天假，弟兄们也在茶厂的木屋子里悠闲地躺着聊天，村长家里的动静他们都听到了，但是他们好不容易休个假，也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便在隔壁随意听听了。
    二兰等在了屋外，赵勤进门去，几个兄弟看见了便和他招呼着“哟，赵哥来了，快过来快过来，今儿有酒喝！”
    赵勤望了望，问道“梁大哥呢？”
    “梁大哥带着小伍上县城去了，对了，他让你下午点过来一趟。”
    “好，知道了，”赵勤答道，“今日中秋，你们就打算这样在屋里躺一整天么？”
    几个兄弟笑道“不然咧？这样的假日，不用来睡觉喝酒可太浪费了。”
    赵勤想了想，挑挑眉对弟兄们道“不如到我家过节去？我媳妇儿酿了好酒，待会儿还打算做些月饼。”赵勤话刚出口，这才想起来，自己家那个小院子小屋子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人一起。
    “好啊！”兄弟们听到有好酒和月饼，立马就异口同声答应了。
    赵勤咽了咽口水，有些为难道“可是我家估计容不下这么多人……”
    “这有何妨？你将东西拿来这儿，咱们场子大，一起热闹热闹呗！”年纪较小的林恒跳下床道。
    旁边儿的江大力立马打了他一拳，给了他一个眼神，林恒连忙识趣地低下头住了口，毕竟这是中秋节，按云安县的传统，每逢中秋，人都要整整齐齐在家里过团圆夜。茶厂的弟兄们是别无他法才漂泊外乡，而赵勤的家这么近，哪有让人家跑来跟他们一起的道理。
    而赵勤却立马道“没问题啊，那我赶紧跟媳妇儿回去将月饼做上，黄昏时候我带着好吃的好喝的来找你们！”
    林恒一听，又开心地抬起头来“好，咱们等你！”
    赵勤出门和二兰一起回家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按部就班守规矩的人，在赵勤看来，人活于世，最难得的莫过于随心所欲，他一直坚信，只要不伤天害理，怎么高兴便怎么来了。
    他将这事儿跟二兰说了，二兰并没有反对。
    回到家后，二兰便开始忙活了，既然要做给茶厂的弟兄们吃，那便得多做些。况且还有家里的其他人，虽然分了家，但在这样的节日里，她这个做儿媳的，怎么说也该尽到最基本的礼数。还有方家……她那么久没回去了，这是她第一次不在那个家里过中秋，虽然这么久了只有方元才来看过她，但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想家了。
    思绪飘远，二兰一下没注意便往木盆子里舀了好几碗粉面，一看有些多了，不管了，多了便多做几个吧。加水，和面，加糖，捏饼……古代没有烤箱，二兰便用家里的锅灶代替，将一个个圆圆的饼烤熟了。其实虽说是月饼，但没有花纹也没有固定的形状，其实与平日里吃的饼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让它沾上了中秋的气息，意义便不一样了。
    日头才刚刚西斜，二兰的这些饼便全都做好了，满满地装了一竹筐，她拿了一个掰作两半，喂了一块到赵勤的嘴里，“相公尝尝。”
    赵勤拿过饼咬了一口，嚼了嚼，“好吃，就是有点干，不过下酒最好。”
    二兰也咬了一口嚼着，“咱家的油不够了，所以做出来的饼便有些干硬，你们凑合着吃吧，我将剩下的那一坛子果酒都拿去给你们。”
    赵勤接着将剩下的饼吃了，二兰又道“我做的饼很多，待会儿咱俩拿些给爹娘和大哥二哥他们送去，再拿几个给李丁和他奶奶吧。”
    “娘子你怎么想得这么周到？竟还能想到给李丁也做些。”
    二兰看着赵勤笑道“我就是看李丁兄弟和老太太挺可怜的，而且他又是你朋友。”
    赵勤轻轻将二兰揽过来靠到自己的肩上，“上天可真是对我赵勤好啊，让我娶到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二兰眨眨眼睛，放心地将下巴放在赵勤的肩膀上，“相公，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你要做什么直说便好。”
    二兰咬了咬嘴唇，“相公，我待会儿想回娘家一趟，我给娘和奶奶送几个饼子……你去跟兄弟们喝酒，能不能早些回来？我也早些回来。”
    赵勤柔声道“这样的日子，我本该跟你一块儿回去的，可是我答应了茶厂的弟兄们……我这个女婿当得太不称职了。”
    二兰摇摇头，“相公别这么说，我也只回去一趟，送了东西便回来。”
    “好，那咱们现在便将月饼送了去，尽量让你走早些，不要摸黑了。”
    “嗯。”二兰点头，随后去找了个小的竹篮，再去院子外头摘了一片新鲜的芭蕉叶，包了三四个饼进去，与赵勤一起送到李丁家去了。
    去到李丁家里，老太太高兴不已，感动得快要流了眼泪，硬是要拉着赵勤小两口在家里吃饭。李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人，以前赵勤与莫大瑜和李丁到她家去玩，老太太都会热情地招待他们，将他们当寻常小孩一样看待，不会有半点的不欢喜。
    但由于还有事情，赵勤只好再三推辞了。李丁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他将手机搭在赵勤的肩上，“赵哥，这辈子能跟你做兄弟，是我李丁的福气！”
    赵勤没有多说，只道“不要多想，陪奶奶好好过一个中秋，明儿我送你。”
    李丁点头，笑了。老太太偷偷在一旁抹了抹眼角。
    在二兰看来，今儿这个中秋啊，总在不知不觉中添了些愁意，听田间的风瑟瑟地吹着，这一日的团圆背后又是什么呢？也许是经久的分离和相思，更何况有些人在这一天都不得团圆呢。
    她拉起赵勤的手，然后握紧，加快了脚步，“相公，咱们快些，晚上早些回来。”
    正文 第51章回娘家
    将饼送到赵富家的时候，鲁氏热情地将自己家的月饼给了二兰两个，“三弟妹真是有心，这是我家赵富到城里买的月饼，你带回去两个尝尝。”
    二兰道了谢，收下了月饼。赵老爹看着二兰，柔声道“二兰啊，今儿是你第一次在咱家过中秋，就别忙活了，和赵勤好好在家里呆着吧。”
    “哎。”二兰对着赵老爹笑着点头，“那儿媳祝爹娘二老中秋快乐。”随后向二老行了个礼。
    “好好好。”赵老爹摸摸下巴笑道，“不必多礼了。”
    许氏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眼睛朝二兰的腹部瞥了两眼，看起来没有什么动静便又收回目光了。对于许氏来说，与新儿媳吵架的那个时间段已经过了，怎么说方二兰也是她的儿媳妇，再说她这些日子表现也不错，今儿送了月饼过来更是让她这个婆婆高兴了。赵勤曾经是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她当然还是盼着二兰早日生个大胖孙子出来，给赵家添香火。
    二兰送完饼和祝福后便告辞了，手里挎着小竹篮，篮子里放着鲁氏给的两个月饼，许氏却突然叫住了她。二兰一愣，停下脚步转了身，“娘？”
    许氏清清嗓子，“那个……二兰啊，家里粮食还有吧？”
    二兰弯起眉眼笑答“娘您放心吧，还够吃着呢！”
    许氏低下头，小声道“这便好，可不要将身子饿坏了。”
    二兰带着些许欢喜出了赵富家的门，屋里，赵富和鲁氏相视一笑。
    回到家里，赵勤去给二哥二嫂送饼了，还没回来，二兰便再去摘了两片芭蕉叶垫在竹篮底部，然后往里面装饼子，装了六七个，想了想之后又放了几个，又想起梅花和杏花估计爱吃，便又放了几个进去，最后装了半个竹篮。
    赵勤打开篱笆门进来，二兰回头看他，“送完了，二哥二嫂咋说？”
    “还能咋说，都老样子呗，二嫂那张黑脸你又不是没见过。”赵勤耸耸肩。
    二兰拍拍他的手臂，“罢了，不过是尽咱们的一份心。”说罢便将那装满饼的竹篮挎了起来，“那我便先走了，酒和饼我都给你放灶台旁边了，你自个儿拿着去吧，记得……”
    “知道了，我会早些回来。”赵勤嘻嘻一笑，笑容有些灿烂。
    二兰便挎着篮子出了门，赵勤在院子道“代我向岳父岳母问好。”
    “知道了。”二兰将篱笆门关上，又将周旋在门口的几只鸡撵走了。
    终于再次踏上这条路，嫁人之后第一次回娘家，二兰的心情有些许复杂，她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欢迎她回去，她不清楚曾经那些她最亲的人，现在见到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她又看见了那几栋熟悉的茅草房，如从前一般静静伫立在小山脚下，门口的梨子已经成熟，一个个诱人地挂在枝头。还是那般整齐的，没有被人摘过的痕迹，肯定又是爹娘要拿到城上去卖，梅花杏花又馋得流口水了吧。
    奶奶拄着拐棍出门来拿柴火，看到了站在院外望着梨树发呆的二兰，老太太又担心是自己年迈眼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苍老的声音道“二兰……真的是你吗？”
    二兰骤然转头，“奶奶！”
    奶奶向前两步，“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啊，快进来……”
    二兰看见奶奶在冲她招手，鼻子一酸，又赶紧眨眨眼睛，向奶奶露出笑容，打开篱笆门进了院子。奶奶高兴地拉住她的手，“你这孩子呀？怎么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奶奶手脚不好使，走不远啊……”
    二兰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对不起，奶奶……”
    “别说了别说了，今儿是中秋，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咱家好不容易团圆了，你姐也在屋里呢……”奶奶拉起二兰的手便往屋里走。
    大姐也回来了？二兰心道，大姐出嫁了好几年，同样是许久都不回家一趟，二兰与她更是太长时间没见。
    “你们看谁回来了？”方奶奶激动地拉着二兰进门去。
    屋里有二兰的母亲、父亲、梅花、杏花，大姐，还有大姐的儿子，齐刷刷抬头看向二兰，梅花和杏花最是激动，跑着便过来抱住她。
    “二姐！”
    “二姐！”
    二兰摸摸她们的头，感觉两个妹妹又长高了。
    “二兰，既然你也回来了，正好啊！”大兰笑着对二兰道。
    “二兰回来了。”
    “二闺女回来了。”
    二兰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是笑着的，二兰也咧开了嘴，一一与家人们招呼“见过奶奶，爹爹，娘亲，大姐。”
    “快别照着了，走了一路累了吧，快坐下歇歇！”方大兰给二兰拿了木凳子到脚边。
    “哎！”二兰不再客气，拉过凳子坐下了，忽然想起来手里的竹篮子，这才将它取下来交给母亲，“娘，这是我自己捯饬的饼子，给你们送些过来。”
    “竟然还给咱们做饼，你看咱家二闺女多懂事，可记挂着咱们呢！”马氏特意去推了推方老爹。
    方老爹怀里抱着小外孙，抬头瞧了二兰一眼，“二兰有心了。”过了一会儿又道“在赵家过的还好吧？”
    二兰点点头回答“挺好的。”
    祖母欣慰地抬手摸了摸二兰的脑袋，“哎哟……咱们二兰啊，嫁了人之后可懂事了许多。”
    马氏瞅了二兰一眼，“都给人家做儿媳妇了，还像以前那还了得。”语气中带有宠溺之意。
    二兰心里一阵暖洋洋，这个家，就算许多天不回来，它还是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祖母眯着眼睛笑得灿烂，又将头转向二兰道“我听人说赵家老三在娶了媳妇儿之后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你老实跟奶奶说，赵勤那小子对你到底怎么样？”
    二兰龇牙嘻嘻一笑，“奶奶，赵勤他可不像以前传言那般，我俩好着呢！”
    “真的吗？”马氏道“你可不能骗咱们啊！”
    “怎么会呢，娘，你女儿可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凑合过日子的人。”二兰对母亲道。
    马氏点点头，也是，若她这二女儿是那种能委曲求全的人，那当初就不会反抗嫁到胡家了，如今能安分呆在赵家，估计是与赵勤相处得不错。
    方老爹慢悠悠道“那赵勤那厮今儿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爹，他本来想来的，可他答应了跟茶厂的弟兄们喝酒……”
    “哼！”方老爹一声冷哼，“看来喝酒比咱方家重要得多，这样一看，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二兰抿抿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爹，不是这样的……”
    “行了行了，”马氏推推方老爹，“你这人，非要儿女过得不好你才开心吗？”
    方老爹瞅了马氏一眼，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去跟小外孙玩儿了。
    正文 第52章酒友岳父
    马氏端了一盘她做的点心出来，然后再去煮了茶，一家人围在桌旁话家常。马氏将东西放下，随即问二兰道“方才我听你说赵勤也在茶厂里？”
    二兰点头“嗯，如今不光他在茶厂里，我也在了。”
    马氏疑惑，“那你哥一直也在茶厂啊，怎么从没他提起过你们？”
    二兰应付道“大概我哥记性不好……”她在心里寻思着，方元才这小子，恐怕是不想将他偷偷和他们来往密切的事情让爹娘知道，也省得挨一顿骂，倒是学得聪明。“哎对了，娘，我哥去哪儿了？”二兰这才发现方元才不在家里。
    梅花狼吞虎咽吃着手里的饼，抢着回答道“哥哥去山上打野物了！”
    马氏瞪了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你二姐回来了又可以放肆了是不是！”
    梅花冲二兰和马氏咧嘴嘻嘻一笑，门牙的地方空空如也，这孩子已经开始换牙了。
    祖母将大兰二兰的手拉起来，“你们两个啊，今晚就在家里吃晚饭，咱们家团团圆圆过个节。”
    大兰点头应道“哎好。”
    二兰看看奶奶炽热的目光，慢慢道“奶奶，我不能留下了，我与赵勤说好了，早点回去。”
    奶奶顿时就不高兴了，“什么事儿呢！忙到和奶奶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二兰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解释。奶奶却突然又笑了，慢慢伸出手来，探到了二兰的腹部，“告诉奶奶，你是不是怀了我的小外孙啦？”
    二兰无奈地笑道“没有……奶奶您别多想，只是家里就我跟赵勤两人，不能没人看家呀。”
    “只有你们两人？”
    “嗯，前段时间赵家分家了。”
    “分家了？怎的这么快？那你们分到了多少田地？几间屋子……”家人们开始追问，于是二兰便只好将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都大概讲了一遍，大家听着，时不时再议论两句，你一言我一语的，连梅花杏花这俩小孩都感兴趣得很。
    听完二兰的经历，几人都感慨地叹了口气，“那你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啊？”
    二兰摆摆手，“你们不用替我操心，我既已嫁为人妇，定会担当，和相公一起努力，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过上好日子。”
    祖母眯眼对方老爹道“看看你这二女儿，心态总是这么好。”
    聊着聊着，二兰不经意看了外头一眼，发现太阳已向西方斜了好多，时间已不早了。看着这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大家都是头脑简单的农人，每日为了温饱忙碌着，谁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做多余的事情，就是如此，大家在前一段时间里便各忙各的，没有特意的往来，可这一家人啊，怎么可能因为仅仅几日几月的分隔就淡了感情？亲人永远是亲人，家永远是家，只要愿意回来，它便在那儿，经久不变。二兰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前自己心里的那点嫌隙便也一扫而光。
    二兰该走了，与大家告了别，出了门。可刚出门便看见了院子外头赵勤，二兰惊了一惊，“相公，你怎么来了？”
    方家的人也看到赵勤了，都纷纷走过去探头细望，赵勤自己开了门进院，对众人行了个礼，二兰只好一一给赵勤介绍“这是我奶奶，这是我爹，这是我娘，这是我大姐……”
    赵勤便一一见过，“小婿见过奶奶，见过岳父、岳母，见过大姐……”
    马氏按礼节将赵勤迎进屋“里边儿坐吧。”
    “哎！”赵勤应了一声，拉起二兰进去了。
    二兰还是一脸疑惑，“你不是去找弟兄们么？怎么又到我家来了？”
    赵勤低头轻声道“岳父岳母重要还是喝酒重要？我当然得来见岳父岳母了……”
    “你……”二兰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看大姐和梅花杏花在后头笑她，她只好先住了口，等待会儿再细细盘问他！
    赵勤在方家一点儿也不显拘束，主动给长辈们拿了凳子后便自己坐下，然后将拎在手里的那个坛子放到桌子上，“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吧？小婿可是特意来尝尝岳母的手艺，并特意拿了二兰亲手酿的酒来，要给岳父大人尝一尝。”
    二兰这才发现他还拎了一坛酒来，而且还是她酿的那百香果子酒，这不是她要他拿去给弟兄们喝的吗？怎么又拿到这儿来了？二兰实在是没想通赵勤在搞什么名堂。
    祖母一看这女婿的随和模样，抓紧机会对二兰道“你看你相公都打算在家里吃饭了，你怎的还要自个儿回赵家去不成？”
    二兰将头一歪，作无奈状，“奶奶……”
    方老爹瞅了这个女婿两眼，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几分。他打开酒坛子，“我怎么不知道二兰还会酿酒？”
    赵勤笑答“岳父大人不知，二兰她也是第一回，今儿我开坛一闻，发现这酒味道好极，便想着将它送来给岳父您下月饼吃。”
    “哦？”方老爹略带怀疑地开坛闻了闻，才打开便闻见这独特的香味儿，马上便让梅花找了个碗来，尝了一口后便赞不绝口，“嗯，这味道，确实好极！二兰啊，你这哪里学来的酿酒法子？”
    二兰糊弄道“爹，我就胡乱酿的，也不知道能成。”说完瞅了赵勤一眼，这一眼，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喜是怨。
    方老爹又喝了两口，抬头看了看赵勤“我听说你也好这一口，梅花，再拿个碗来！”
    赵勤忙道“多谢岳父！”于是两个男人开始干杯喝酒，然后再聊几句关于酒的，马上便没有二兰等一干女人的事儿了。二兰不仅感叹，原来男人之前的情谊来得这么快，不论什么愁什么怨，都没有一坛酒解决不了的！方才爹爹还郁闷地指责他这个二女婿，如今却已经成了酒友……
    马氏对几人道“走走走，咱们到院儿里摘菜去，别管他们爷儿俩！”
    二兰走时回头瞧了赵勤一眼，看见赵勤偷偷冲她挤了下眼睛，眼神里有一丝得意之色。
    二兰扁嘴，虽然赵勤此次来得突然，但他和父亲大人之间的结却就此化解了，也好也好。
    女人们便开始在院子和厨房这两个地方忙活，过了一会儿，方元才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山鸽子和一只野鸡，见着二兰他也是一惊，惊过之后便将那两只鸽子扔到了二兰面前“收拾干净啊，我想吃鸽子雪梨汤！”
    二兰冲他扔了一片菜叶子，“你这小兔崽子，刚回来就使唤我……”
    梅花和杏花大胆地去偷了两个梨子回来啃着，在一旁“咯咯咯”地笑。
    正文 第53章月光如水
    第一次到方家，赵勤靠一坛酒收买了岳父，两人在屋里喝了一阵、聊了一阵，便也到吃晚饭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了，方家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一张桌子已经不够坐，方元才去搬了另一张桌子来拼凑在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最高兴的便是方老太太了，看着儿孙们都回来了，一直都舍不得合拢嘴。
    赵勤在饭桌上也表现得不错，不那么拘谨，也不放肆，一言一行都刚刚好，方家的人看着这个新女婿，也都感觉还不错，与那些人的传言更是天差地别。
    今儿的晚饭吃得早，吃完时太阳才落下山去，二兰看看日头，说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去，家人便也不再多挽留了，长辈们叮嘱着小两口。
    马氏让方元才爬上门口的那棵梨树，摘了些梨子下来，然后放进二兰的竹篮里。“你知道咱家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个梨儿熟得正好，你俩带回去尝尝。”
    二兰拉起娘亲的胳膊，“谢谢娘，以后我们有时间便回来看你们。”
    “知道了，你们的日子过得顺便好，不用多记挂。”马氏那双已经爬了许多皱纹的眼睛弯得温柔。
    “奶奶您走路要小心些，梅花杏花要听话……”于是二兰和赵勤便离开了。
    两人走在田间小道上，二兰自个儿拿了个梨出来啃着，赵勤边走边瞅着她吃得津津有味，“那个……娘子，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吗？”
    二兰瞥了他一眼，故意道“给你啥呀？”
    赵勤舔舔嘴唇，用手指了指二兰手里啃了一半的梨，然后又指了指她的竹篮。
    二兰一撇嘴，“这是我娘给我的，干嘛给你啊！”
    “不不不，岳母大人都说了，这是给我们两个的。”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我今天只知道是我自己回了娘家，不知道还有谁也来了。”
    赵勤抬手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笑道“想不到娘子这么大度的人，竟还在为这个生为夫的气。”
    二兰没看他，继续啃着自己的梨。
    赵勤终于抬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好啦，娘子，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虽答应了弟兄们去喝酒，但看望岳父岳母这样重要的大事，我更不能错过啊。”
    二兰抬头望他的脸，“那酒呢？你不是拿去茶厂了吗？”
    “我当然拿去了，但我只倒了一部分出来，梁大哥带小伍去县上买了两坛，够大家喝的了，而且那酒更烈，大家更喜欢喝，而这果子酒，给他们尝尝味儿也就够了。我将你的心意用来孝敬岳父大人，你看他老人家多高兴！”
    二兰捏紧拳头打了他一下，“还是会耍滑头！”
    赵勤仍然紧紧搂着二兰，“怎么说我也不能让我娘子第一次回娘家就一个人啊，那样显得为夫多不称职。”赵勤看着二兰温柔一笑，接着道“所以我先去了趟茶厂，这样便没有对弟兄们食言，然后我再赶来你家，便两全其美啦！”
    二兰当然也知道他是好意，但她就气赵勤没与她商量说明。二兰抬头看着他的眼，“我今日且先原谅你，但是，以后不管什么事儿你都得先跟我商量！”
    “好，小的遵命！”赵勤一本正经的，然后又喜笑颜开，“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二兰转头瞅他，赵勤立马改口，“是是是，以后不敢了……”
    于是二兰嘟着嘴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梨出来给赵勤，赵勤欢喜地伸手去拿，二兰却一缩手，“咱家的梨可甜了，平日里可都舍不得吃的。”
    “放心，我一定将它啃的骨头都不剩。”
    二兰这才又伸手将梨递了过去。于是夫妻俩一起啃着梨走在小道上，二兰回想了一下今日，本来只想着去送一下饼子，没想到在家里呆了那么久，仔细一想，其实赵勤的表现还真不错，能将他那个轴得出名的老爹收买了，也是挺不容易。
    “今儿我爹跟你说了什么？”二兰好奇地问赵勤。
    “没说什么。”赵勤啃了一口梨答道。
    二兰盯着他，一脸不信的模样。
    赵勤做个无辜状，“真没说什么。”
    二兰转念一想，也是，他爹这样的人，还能说什么，他不说什么反倒证明他心情不错了。
    两人回到家中，二兰见桌上多了几个模样好看月饼，问从哪儿来的。赵勤道“梁大哥买的，叫我拿回来了几个。”
    二兰将篮子放下，看着那些饼子，有大嫂给的、梁大哥给的，加上自己做的还剩下的几个，她和赵勤两人恐怕也一下子吃不完这么多了。
    天色已暗，圆月从山顶缓缓升了起来，赵勤搬了一张桌子出来，将月饼和梨子整齐摆放在桌上，然后对着月亮祭拜。这是丰梁村的习俗，中秋时拜月，寓意是将吃食都让嫦娥先尝一遍，然后让嫦娥和月亮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整岁平安。等做完了这祭拜，人才能去吃桌上的东西。
    才在方家吃了许多饭菜，再加上路上啃的梨，两人此时的肚子都是饱的，也再吃不下多少东西了。二兰吃了一个梁大哥给的月饼，赵勤吃了两个，两人便吃不动了。
    二兰舔舔嘴巴，“这街上卖的月饼也不过模样做得好看罢了，味道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勤点头赞同“就是，比我娘子做的差远了。”
    二兰无奈地瞅了他一眼。
    二兰吃完饼站起身，“相公我有些困了，先去洗脚了。”
    赵勤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二兰回头看他。
    赵勤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二兰凑近一看，才看清那是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手镯，被打磨得光溜溜，上头似乎还刻着花纹呢。赵勤拉过二兰的手，将木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我说过给你做一个的，今日才做好。”
    二兰有些惊喜，“当时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赵勤拉着她的手，摇头道“说过的话怎可食言。只是这木头做的，终究比不得金银，你莫……”
    二兰突然踮起脚尖，在赵勤的嘴边亲了一下，强行让赵勤将没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二兰笑得香甜，“谢谢相公，我喜欢得不得了！”
    赵勤盯着二兰的樱桃小嘴嘿嘿一笑，咂嘴仿佛能尝到二兰嘴巴上残留梨汁儿的香甜，心想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啊……于是上前一步，双手握着二兰的肩膀，温柔轻声地唤了声“娘子”，脸缓缓向二兰靠近去。
    二兰的眼睛缓缓闭上，赵勤满心欢喜，也闭上眼睛，嘟起嘴唇再靠近……他突然感觉手一滑，二兰从他的手里滑了下去，他隐约听到一声“相公我困……”骤然睁眼，看见二兰已经闭着眼睛睡倒在地上。
    赵勤长叹一口气，娘子这病犯的，可真会挑时间。于是只好将二兰抱进屋去，打了水来给她擦脸洗脚，再给她盖好被子。
    媳妇儿睡了，赵勤无别的事可做，也只好上床去躺着。于是中秋之夜，月光亮得清澈扎眼，二兰睡得又熟又甜，赵勤却在一侧翻来覆去，如何都不能入眠。
    正文 第54章殊途
    赵勤难以入睡不仅仅是因为无聊，他心里同样也被李丁那事儿有些忧虑，所以一整夜他不过浅浅睡了一两个时辰，在天才麻麻亮的时候，他便起了床，见二兰仍然熟睡，便悄悄将被子给她盖好，自己一个人去了李丁家里。
    刚出院子，他突然想起来昨日梁直送他的那一小壶烧刀子，便又转身去木棚下拿了酒离去。到那儿时天已大亮，李老太太在屋里翻翻找找，给李丁找了一件破旧的厚衣裳来，“牢里阴冷，一定不要着凉了，要是里头的人不好惹，那便不要惹，受点委屈没关系，完完整整回来便好……”老太太边将衣裳往李丁身上披边唠叨叮嘱着。
    “奶奶，我对不起你……”李丁的面色平淡如水，“等我回来了，一定好好孝敬您，您在家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赵勤来到门口，敲敲房门，“放心吧，奶奶交给我，你便放心去吧，莫有什么牵挂。”
    “赵哥。”李丁转头唤了一声。
    赵勤前脚刚到，村长和莫大瑜几乎同时赶到了，村长还带了他那大儿子，估计是要他一起来押送李丁。“李丁，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村长道。
    赵勤看看莫大瑜，对村长道“村长，可否能让咱们兄弟三人喝完这口酒再动身？”
    村长没有答话，表示默许了。于是赵勤便让李丁找来三个碗，赵勤往三个碗里都倒了些酒水，他与李丁、莫大瑜三人一同拿起酒碗，谁也没说话，直接便干了。
    李丁向村长走去，莫大瑜道了声“兄弟，我们等你！”李丁回头，然后又转身离去。
    赵勤回头去看屋里，才发现李奶奶已经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李奶奶，李奶奶，您没事吧？”赵勤忙去搀扶。
    李老太太摆摆手，“以后这家啊，是真的冷清了。”
    莫大瑜抹了一把眼角，对老太太道“奶奶，反正我也不是个愿意回家的人，你今后若是需要我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
    赵勤也点头道“是啊，有我们呢。”
    老太太搀扶着门槛站起身，然后颤颤巍巍走进了内屋，慢悠悠道“你们回吧。”
    赵勤和莫大瑜对视一眼，只好离开了李家。
    其实赵勤觉得李丁去蹲两年牢狱也不是件坏事，这样或许能让他长长记性，让他在牢里好好想上一想。赵勤看向莫大瑜“你呢？现在打算做什么？还是去城里混日子么？”
    莫大瑜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赵勤想了想，他现在也帮不了他什么，他也不好求梁直让莫大瑜去茶厂干活，他不过一个小工而已，梁直再器重他，厂里实则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我不想呆在家里。”莫大瑜又道。
    “那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外面看看，在李老弟蹲牢狱的这些日子里，我便去闯一番，给人家做工也好，在街上乞讨也罢，总之我不想在家里。”莫大瑜望着远方道。
    赵勤转头望他，“人各有志，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说完后又顿了顿，道“什么时候走？”
    莫大瑜仍是摇头，“不知道。”
    赵勤没有说话，莫大瑜又接着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去，所以走的时候可能也不来跟你告别了。”
    “无妨，”赵勤道“只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记得回来，活着回来。”赵勤停下脚步，将手搭上了他的肩。
    莫大瑜点头，“赵哥保重。”于是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这分别的气氛难免有些沉重，赵勤也忍不住一路沉思，遥望这万水千山下这么多条路，不同的人终究会选择不同的道去走，走到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谁也不知晓，不过都是硬着头皮闯一番，若还有缘，能殊途同归也不一定。他在想，若是以前的他，碰到这样的状况，兄弟都纷纷离他而去，他定也会忍不住逃离这个地方，可现在啊，他有了二兰，有了自己的家，虽然只是那一间茅草屋，但那已经完全改变了他的所有观念和选择。
    听着前方刘叔家的狗吠了几声，赵勤回过神来，又得继续自己的生活了。刚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来，刘叔家的母狗刚在前几天下了一窝小狗，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去敲了刘家的门。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赵勤从刘家出来，怀里抱了一只全身乌黑的小奶狗。
    回到家中，二兰刚刚迷迷糊糊地睁眼起床，赵勤躲在门后，二兰一出门便看见了他，吓了一跳，“哎呀你躲这里做什么？将我的困意都给吓跑了！”
    赵勤从身后将小黑狗拿到前面来，得意道“娘子你看！”
    二兰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巴掌一般大的小黑狗，在赵勤的手里一动一动，很是可爱，“小东西真可爱，你去哪儿拿的？”
    “我跟刘叔要的。”赵勤将手放低，又将小狗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
    “你好端端的要一只狗回来做什么？咱家连人的粮食都要不够吃了，哪有多余的东西来喂它！”
    “看家呀！”赵勤道“昨儿人不是说小偷专门偷没养狗的人家吗？虽说偷盗之事在咱家不常见，但提防着点也不是坏事，再说了，你看这小家伙多可爱啊……”
    二兰扁嘴，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可是白日里咱俩都不在家，它才这么大点，谁来照看？”
    赵勤抬手挠头，“这倒是个问题……可咱也不能反悔把狗还给刘叔家去吧？”
    二兰抬起手掌到赵勤面前，“不是咱，是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处理。”说罢便伸个懒腰洗脸去了。
    “不是……你……娘子，我……”赵勤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又低头玩起了狗，“小家伙，既然我收留了你，那得给你起了名字才行……”
    正文 第55章往事
    二兰拿了几个剩下月饼放进布袋里，动身去茶厂了。赵勤将小黑狗抱在怀里，带去了茶厂。二兰一路上没有搭理他。
    去到茶厂，弟兄们一看赵勤怀里的东西，莫名觉得有些喜感，都纷纷围过来摸摸小东西，然后玩笑几句。
    “赵哥，你带个小奶狗来厂子里干嘛？可是让他来看嫂子的？”林恒欠揍地拍着肚皮笑道。
    此话一出，大家也都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赵勤瞅了他们几眼，“笑什么笑，等它长大了看你们谁敢嘲笑它！”
    众人看梁直过来了，便都散开，忍着笑去开始干活了。
    赵勤拿了个篮子凑到二兰身边，“娘子，我把“将军”放这篮子里如何？它不会……”
    “等等，”二兰鄙夷地转头去看他，““将军”是谁？”
    赵勤嘻嘻一笑，“我给它起的名字啊，怎么样？威风吧？”
    于是二兰更加不想理他了。
    弟兄们听到赵勤的话，“噗哈哈哈哈……”忍不住再一次偷笑。
    赵勤对这小黑狗尤其喜欢和宠爱，他先是去抓了两把落叶放进篮子里，然后小心地将小狗放进去，再将篮子置到温暖向阳的地方去。看着这黑乎乎一团的小家伙，赵勤又忍不住蹲下身去摸摸它的头，“将军，等咱长大了，看谁还敢嘲笑你……”然后从怀里掏出半块月饼来，掰碎了扔进篮子里，“将军”在篮子里颤颤抖抖，哼唧了两声。
    赵勤心满意足地回去干活了。
    今日的活儿明显比以前少了，以前收的茶叶都已经晒成干茶装袋，而昨天是中秋，村民们很少出门干活，于是今天一个上午都只是在收拾整理厂里的工具，然后收到了三四家人来卖茶叶，不过也就四五十斤，没什么可忙活的。二兰带着几个兄弟将那些茶叶给炒了。
    手脚不停，半忙半闲的，赵勤又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来。
    其实他从前还有过一个姐姐的，姐姐叫做赵莺，从来最是疼他，赵勤也对赵莺最为依赖。那时他还小，刚满了十二岁，赵莺为了给他庆生辰，央求爹娘杀了家里的一只下蛋的母鸡，那时赵莺十四岁，赵富与赵贵也都还未成家，赵老爹与许氏带着这四个子女生活，日子比现在还要清苦一些。
    赵勤是家里的小儿子，自然受到爹娘和姐姐的疼爱要多一些，就拿过生辰这事儿来说，赵富和赵贵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两个哥哥虽心中有些不满和嫉妒，但三弟过生辰杀的这一只鸡，多多少少也有些肉入了他们的嘴里，也就没有过怨言，一家人还算和睦。
    那时的赵勤虽然顽皮，但也不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而且他最听赵莺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赵莺发一句话，他绝不会违背她的意思。说是怕姐姐吧，也不是，赵勤就莫名觉得与她亲近，比娘还要亲近，所以他在外头寻到什么好玩意儿，都会拿回家给赵莺。
    许氏将一锅炖鸡汤置到饭桌中间，赵富和赵贵馋得流口水，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许氏一巴掌将两人的手打回去，“今儿是勤儿的生辰，你俩做哥哥的，不许与他抢！”说罢许氏温和地对赵勤笑着，然后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他的碗里，“来，咱们勤儿今天多吃点肉。”
    赵勤没有抬头看娘亲，拿起筷子将那只大鸡腿夹到了赵莺的碗里，“姐姐先吃。”赵莺看看众人不太好看的脸色，想将鸡腿夹出来，赵勤一把摁住赵莺的胳膊“不准夹出来，也不准给任何人，今儿我说了算！”
    许氏和赵老爹交换了个眼神，恶狠狠瞅了赵莺一眼，赵莺不抬头，默默将鸡腿啃了。这一切赵勤都看在了眼里，从小爹娘对赵莺就不好，所以赵勤每次都跟自己说要保护姐姐，一辈子都不能让姐姐被人欺负！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光芒洒在门前的大梨树上，叶片微风中飘动翻卷，很是好看。赵勤眯着眼睛，拉着赵莺的胳膊坐在院门口，“姐姐，你要是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一定一定要告诉我，我带着兄弟们去揍他！”
    赵莺呵呵一笑，仍是温柔无比地揉揉他的脑袋，“姐姐比你大呢，谁会欺负姐姐啊！”
    赵勤不答应，“不行不行，反正你得告诉我。”
    “好好好，我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弟，肯定没人敢欺负。”赵莺的笑容很是宠溺，在赵勤的眼里，那个笑容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那是仅仅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谁亦夺不去。
    清苦却美好的日子接着过了没到两个月，赵莺却出嫁了，十四岁的赵莺嫁给了莫家那三十多岁的莫青山。赵勤没有得到半点音讯，第一回听见这事儿，是从村里小伙伴的口中，等他揣着一腔怒气飞奔回家时，赵莺已经不见了。
    “我姐姐呢？我姐姐呢？你们把她送去哪里了？我姐去哪了……”赵勤疯狂地嘶吼着，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爹娘，见爹娘不说话，他又过去两手一起抓起了赵富赵贵的衣襟，咬牙盘问着。赵勤虽然年纪小，但从小身子骨好，面对比自己大出几岁的两位哥哥丝毫没有半分逊色，而赵富赵贵两人不知是念及弟弟小还是怕打不过，也没有还手。
    赵贵结结巴巴道“三弟，是爹娘不……不让我们跟你说的……”
    许氏立马投了一个眼神过来，赵贵一怵，闭了嘴。
    赵勤将赵富赵贵扔出去，“好！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我姐！”说罢立即转身离开。
    赵老爹马上对赵富赵勤喝道“拦住他！别让他去闹事！”
    于是赵富和赵贵冲出去，两人将还没来得及逃跑的赵勤擒住了，为防他逃脱，赵老爹立马拿了一根绳子过来将赵勤的手脚捆住了。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赵勤被关在房间里头了三天，手脚仍是一直被绳索捆着，赵富赵贵时不时进来巡视一番。赵勤知道，爹娘就是怕他在赵莺成亲那天去闹事，若这个亲成不了，那他家里那屋子里缠满红布的彩礼也就没有了。
    赵富劝说他“阿莺不过是出嫁了，你看看这丰梁村里有哪个姑娘不嫁人的这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干嘛这么想不开？”
    赵勤咬牙瞅着他，一字一句“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准她离开，那她便不能走！”
    赵富又道“三弟你还小……”
    赵勤继续瞪着他“就算我姐要嫁人，也得嫁是好人，今后的日子过得好才行，爹娘不声不响便将她许给了莫青山，你们不会不知道莫青山是个什么人吧！”
    赵富和赵贵闪躲开他的目光，“我们……我们不知道，你自己问爹娘吧……”说罢离开了屋子。
    赵勤在这三天里，粒米未进，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时晕倒在屋子里，一家人惊慌失措地将他松了绑，抱到床上去。许氏将赵富打回来的鸽子炖了汤给赵勤喝。
    赵勤醒了，虚弱无比地躺着，不说一句话，也不喝许氏喂的鸽子汤。许氏拿他没办法，只好带着赵老爹和俩儿子出去了，“勤儿呀，你自己将那鸽子汤喝了，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以后会明白的。”
    赵勤看众人出了门，立即掀开被子利索起身，尝了一口鸽子汤，真香啊！但他仅仅喝了一口，然后摸出怀里那块就要啃完的干饼来啃了两口，端着那碗鸽子汤逃出了家。
    正文 第56章血与泪
    天已经黑了，赵勤小心地端着那碗鸽子汤在黑暗里奔跑，碗里的汤仍是一路跑一路洒。他跑去了小伙伴的家中借了一个火把，然后直奔莫家。他到达莫家院外的时候，碗里已经没有汤了，仅仅剩了两块鸽子肉静静地躺在碗里。
    他听到了屋里有动静，便熄了火把靠过去，透过纸窗，屋里烛光闪烁，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是姐姐的声音！赵勤什么都没想，直接一脚踢开了房门，此时一个不堪入目的场景映入了他的眼帘，赵勤的牙越咬越紧。
    赵莺的手脚被捆在床上，身上被脱得只剩下亵衣，而莫青山那个禽兽正跪在赵莺的背上，手里拿着一支蜡烛，正往赵莺的背上滴蜡，脸上还挂着变态的笑容。赵莺将头埋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人进来，直到赵勤握紧拳头一声嘶吼。
    赵勤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胸中有一阵又一阵怒火在肆意燃烧，他直冲过去，将莫青山从床上拉了下来，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握成拳，一拳又一拳地挥在莫青山的脸上。他如疯了一般，此刻恨不得将莫青山过生生打死！
    赵莺看着自己十二岁的弟弟，眼里涌出泪水来，边抽泣边一遍遍唤着他“阿勤，阿勤……”
    听着赵莺的声音，赵勤才逐渐冷静下来，看莫青山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动弹不得，赵勤这才住了手，跑到床边去给赵莺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然后用被子将她包裹起来。“姐姐，对不起……”赵勤仍是咬着牙说话，可还没等他说完，莫家的人却已经循声而来。
    赵勤向那些人嘶吼“你们这些禽兽！你们竟敢这么对姐姐，你们不是人！今晚我要带我姐走……”
    莫家的其他人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何事，莫青山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牙忍着疼痛和一肚子怒火，他摸向了床边的一把刀……赵莺一惊，大声喊道“阿勤小心！……”她的瞳孔逐渐放大，眼看着莫青山的刀插入了赵勤的后背。
    赵勤跪倒在地上，还是忍着疼痛回头看了一眼赵莺，他用手指指地上那被打翻了的鸽子肉，艰难地开口道“姐……姐姐，鸽子肉，先给你吃……”说罢便晕了过去。
    “阿勤！！……”赵莺撕心裂肺。
    而此时，门外一个十来岁大的男孩，被这个场景吓得瘫坐到了地上。这男孩正是莫青山那死去的前妻所生的儿子，莫大瑜。
    所幸那一刀没有正中要害，莫家人给赵勤止了血之后，将他送回了赵家。这一回，赵勤是真真切切地昏睡了三天，没有假装，也没有偷偷拿怀里的饼吃。
    赵勤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爹娘，不是大哥二哥，而是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这人他也认得，只是从前并不熟识。可沉浸在悲痛与愤怒之中的赵勤，看到这人首先想到的便是他那禽兽不如的爹，握紧拳头就要揍他，奈何身子虚弱，他被莫大瑜扶着重新躺下。
    “赵勤，对不起，我代我爹向你道歉。”莫大瑜内疚又有些后怕地对赵勤说道。
    赵勤将头扭向另一边，冷冷道“你们莫家需要道歉的不是我！”
    莫大瑜低下头，“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早受够了这个家，这三天来我没有回去过一次，他们也没有找来过，我觉得，若是你因此就醒不过来，我会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赵勤嗤了一声“哼！你们莫家人，用不着假惺惺，你也别在这儿了，我不想看到你！”
    “我……”莫大瑜欲言又止，看了看还受着伤的赵勤，低垂着眼睛出去了。
    赵勤想要起床来，立刻就跑去莫家将赵莺抢回来，可试了几次，他实在没有多少力气，这样就算是强撑着也走不了多久，就算硬撑到了莫家，肯定也打不过莫青山那老畜生……赵勤愤愤地锤了锤床边。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氏每天催着赵富赵贵去山里打野物，打回来便通通做给赵勤吃，连家里的几个鸡蛋也全都进到了赵勤的肚子里。赵勤这几天倒是听话得很，每天认真吃饭，认真睡觉，他在养精蓄锐。莫大瑜仍是赖在赵家，赵家人看在他是赵莺的婆家人，便也不好撵他走，只是这些天来赵勤再没有搭理过莫大瑜。
    这天，赵勤默默计划好了一切，将他自己做的那些玩意儿都藏进了床底下，弹弓、木棍、弓箭，一样不少，他只等着到今晚夜深人静时，便往莫家去。
    莫大瑜每天晃悠在赵勤的屋子内外，当然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这天他又摸进了赵勤的屋子，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应答。莫大瑜靠在墙上，“我知道你没睡。”
    仍是没有回应，莫大瑜又接着道“哥，你带上我吧，我帮你。”
    屋子静默了片刻，躺在床上的赵勤终于答了话“滚开，我不需要！”
    本是骂人的话，可莫大瑜却高兴了，“好几天了，你终于肯理哟了。”
    赵勤自个儿躺着等天黑，不再理会他。而莫大瑜，也陪他一起等着。两个男孩就这么等啊等，满怀希望地一直等，可最终却等来了一盆寒彻心骨的凉水，毫无防备地从头顶浇下来。李丁喘着粗气来赵家给赵勤报信，“赵哥赵哥，不好了，莫家传出消息，赵莺姐姐她……没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在赵勤的头顶炸裂开来，他的伤本已好了大半，可如今一刺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来。李丁和莫大瑜连忙去扶他，“赵哥赵哥……”
    赵勤用尽全力，一掌推开了莫大瑜，然后盯着李丁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丁咬着嘴唇小声道“听……听说是莫青山抓到赵莺姐姐偷村外的野男人，莫家人要将赵莺姐姐抓回去公之于众，然后……然后赵莺姐姐自己羞愧，就自尽了。”
    “不可能！”赵勤吼道“我姐绝不可能！莫青山！！畜生！不仅害死我姐，还他娘的侮辱我姐的名声！畜生！畜生不如……”赵勤本来咬牙忍着悲痛，可一阵臭骂之后，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哗啦啦从眼里涌出来，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李丁扶着赵勤颤抖不止的肩膀，给莫大瑜使了个眼神，莫大瑜低着头出门了。
    正文 第57章宁为浪子
    赵家人回来看见赵勤屋子里的血，吓了一跳，可此时赵勤已不在家里，一家人着急地出去找，这才听到了赵莺的噩耗，于是一家人直奔莫家。
    赵勤带领着他的那几个铁杆兄弟，拿着“武器”上莫家，扬言要莫青山偿命，莫大瑜也跟在他们的屁股后去了。
    莫家恶人先告状，抢先报了官，此时县衙的人已经将莫家围了一圈，赵勤满心怒火带着一帮孩子冲进去，理所当然被官兵给抓了。赵勤远远看着赵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莫家院子里，紧咬的牙齿止不住一阵阵颤抖，此时赵家的人也赶到了，都跑到赵莺的尸体面前痛哭流涕。
    赵勤再次如疯了一般地挣扎，冲着自己家人嘶吼着“你们哭什么？假惺惺哭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是你们将我姐推进了这火坑！要不是你们，莫青山老畜生就没有害我姐的机会，我姐就不会死！啊！！……你们哭什么！就是你们害了我姐！……”
    许氏擦擦眼泪回头，看到了被两个官兵摁在地上的赵勤，也看到了从他嘴里溢出的鲜血，“勤儿，勤儿你怎么了……”许氏向赵勤走过来。
    赵勤再次冲许氏一声怒吼“走开！不要过来，害死姐姐的人，走开！！！”
    赵老爹皱眉，呵斥赵勤“臭小子，谁允许你这么跟你娘说话了！”
    赵勤怒不可遏，同样冲自己的亲爹吼，丝毫不惧“走开！你们都走开！也不要碰我姐！谁也不准碰！！”
    两个官兵看赵勤的情绪太过激动，于是一掌将他从背后打晕了。
    赵勤醒来时，一切都已安静下来，赵家人回了赵家，莫家人和那些官兵已经不见踪影，从前放在堂屋里的那一箱彩礼也不见了，赵莺的尸体同样也不见了。他到处追问赵莺被葬在哪，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最后是莫大瑜带他去了一座荒山，赵勤趴在那个土堆上大哭了一场。
    从那天之后，赵勤不再回家，也不搭理家里的任何人，但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进家里的厨房，偷一些吃食出来填肚子。赵勤开始在外头四处流浪，而莫大瑜，不知是因为歉疚还是什么，总是一直跟在赵勤身后，赵勤一见他便能想起来莫青山，当然不愿意与他一起，可他对莫大瑜撵也撵了，揍也揍了，莫大瑜却仍要跟着他。
    那天，赵勤与莫大瑜又去到了葬赵莺的地方，赵勤面无表情地问莫大瑜“你是不是真想跟着我？”
    莫大瑜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赵勤扬头，握紧拳头道“那今晚就陪我去，一把火将你家烧了！”
    赵勤本以为他定不会答应，那毕竟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家人，可没想到莫大瑜只犹豫了片刻，便重重地点头道“好！”
    赵勤嘲讽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于是当晚，莫家起火了，火烧了两间屋子，莫青山的一条腿被烧伤了，最终也没有查出是谁放的火。
    高高的山上，赵勤叉腰大笑，“哈哈哈哈，莫青山狗贼也有今天，这只是我的第一步，看我以后不烧光你的狗窝！哈哈哈哈……”赵勤笑着笑着，那苦涩的笑容却消失了，他本以为这样能解他的气，能为姐姐报仇，可此刻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赵勤问站在一旁的莫大瑜，“你为什么会答应帮我？因为你也恨莫青山？”
    莫大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是恨他，恨之入骨，但更重要的是，我想帮你。”
    赵勤没有再说话，只是躺到赵莺的坟边上，身子蜷缩起来，将那个小土堆牢牢抱住。莫大瑜也躺了下去，两人又这样睡了一夜。
    莫家这接二连三的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莫青山死了两个媳妇，家里又起了火，不少人说这是他两个媳妇回来报复来了。但这样的传言不过流传了几天，大家在忙忙碌碌之中，又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没人再提这事儿，更没人再提赵莺的名字，只是路过莫家看到那烧焦的木头时会议论两声。而在赵家，也再没人提起赵莺，这个名字就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仿佛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个人。村民们也只道赵家有三个儿子，从不记得还曾有一个样貌清秀、声音清甜的女儿。
    而赵勤也从此变了心性，在丰梁村闹够了便去县城上闹，学会了赌钱，学会了喝酒，钱不够了便跑回去偷家里的，赵家人发现钱少了，当然知晓是赵勤拿的，但也没斥责过他。或许是他们知晓赵莺一事对他刺激太大，他们都以为赵勤疯过这一阵便会淡忘那事，然后灰溜溜回来。可谁知，赵勤这一疯，便疯成了丰梁村乃至云安县鼎鼎大名的混混。而其间，莫大瑜始终都跟在他身后，不知是什么原因，赵勤也不再那么讨厌他了，也许是莫大瑜也是个可怜之人，曾经也遭遇过和他如出一辙的事情。
    于是赵勤、莫大瑜，再加上李丁，便组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队伍。莫大瑜年纪最小，赵勤最大，于是赵勤便理所当然成了两人的大哥。莫大瑜老实憨厚，李丁要机灵些，赵勤与他俩就这样混着混着便长大了。赵富和赵贵成了家，莫青山也又娶了个媳妇，生了俩孩子。
    赵勤许久没有回想起这段记忆，许是太过悲痛，之前每一次在梦中见到赵莺的笑容，第二天他都得上醉春楼买一整天的醉来麻痹自己。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让他这么看重了，直到他娶了方二兰。
    二兰炒完了今天的茶，看赵勤心不在焉，便拧了拧他的耳朵，“你在想什么呢？这茶叶还搬出去晾着了。”
    赵勤回过神来，“哦……嗯，好我这就搬出去。”
    二兰看着他，歪头叹了口气，她还没见过赵勤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
    正文 第58章真正释怀
    赵勤想起来，昨儿中秋，他都没去看看赵莺。
    “娘子，家里的月饼可还有剩的？”赵勤去问刚摘下围裙坐下休息的二兰。
    “有啊，”二兰道，“你要做什么？”
    “娘子，下工后我们去看一个人。”
    “嗯。”
    两人回家拿了些吃食，便往那座荒山去了，二兰一路疑惑，“相公，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这荒山应该没人住的吧……”
    “等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赵勤平和地道。
    二兰便也不再问了，抬头去看看赵勤，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许呆会儿要去看望的这人正与他的心事有关呢。于是，二兰看到了一个长满了杂草的土堆，然后赵勤跪了下去，将东西拿出来放到了土堆前面，道了声“姐姐。”
    二兰感到惊讶，“姐姐？相公，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个姐姐？”
    赵勤回头看她，微微笑着，将手伸了出来，“过来，我讲与你听。”
    二兰将手递给了赵勤，与他一起跪坐到土堆前，听赵勤讲述着那段悲痛的记忆，这么多年来，赵勤从未对人提起过。
    二兰听完那段故事，同样是痛心不已，深深为赵莺感到惋惜，对莫青山也产生了憎恶，她从前听说过莫青山死了两个媳妇，但从不知道其中一个就是赵勤的姐姐。“相公，那你在那之后有没有继续找过莫家的麻烦？”
    赵勤摇头，“没有。”
    “为何？十恶不赦的莫青山，就没人来惩罚他，还给赵莺姐姐一个公道吗！”二兰忍不住情绪激动。
    “我曾也想过将莫青山杀了偿命，可姐姐托梦给我，叫我不要再去招惹他，要我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再想着为她报仇。我从来最听她的话……”赵勤低垂着眼睑。
    二兰将赵勤的手握起，以示安慰，“姐姐是为你好，像莫青山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赵勤转头对她笑笑，“是啊，我也相信。可我从小就说要保护姐姐，可最终，让她才十四岁就死于非命，我不过是个会说大话的人……”
    二兰握紧他的手，“相公，这不是你的错。”
    赵勤呼了一口气，“这些话在这么多年来从没对人说过，生怕突然提起又想起当初姐姐静静躺在莫家院子里的样子，可今日将心里的话与你说了，心里却似乎好受了不少。”
    “相公，以后不管碰到什么说，记得都要与我说，咱们是夫妻，本该什么事都一起担着。”二兰又接着道“咱们给赵莺姐姐拔拔草吧，过两天再来给她立块碑，以后每个节日咱俩都来看她。”
    赵勤和二兰收好东西回家，天已经黑了，而此时的莫大瑜，正背着包袱行在路上，他回头远远望了望静静坐落在山脚的丰梁村，扬起嘴角笑了笑。八年前他追在赵勤的身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觉得帮帮他心里才会好受些。这些年来，他跟着他一起疯，一起做坏事，一起成为了村里人的话柄，他没有后悔过。
    莫大瑜一直期望赵勤有一天能走出那一段阴影，能放下那悲痛的往事，重新振作起来面对生活。毕竟他曾经也经历了同样的事，娘亲自尽，父亲再娶，他也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承受的痛楚不比赵勤少，他虽希望赵勤能够放下，但他清楚，那太难了，毕竟他自己都没有放下，到现在他都不愿意回那个肮脏恐怖的家。
    而现在，赵勤娶了方二兰，他亲眼看着他完全变了一个样，不再整日赌博买醉，不再逃避生活，是方二兰将他从阴霾中拉了出来，于是，他便也可以放心了。而他的另一个好兄弟李丁入狱，一年半载定是出不来，所以这丰梁村便再也没有他留恋的人和事了。
    二兰挽着赵勤的胳膊，“赵莺姐姐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那是，你也不看看他的亲弟弟长什么样。”
    二兰抿嘴笑“相公好不害臊！”
    赵勤笑着，“我姐姐啊，不仅人生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得如那黄莹鸟一样，而且人很温柔，又善良……”
    二兰深深为这个没见过面的姑娘感到惋惜，若她生在现代，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想去想来，他还是从心底里痛恨莫青山，她不是圣人，恨即是恨，一时半会儿是难消下去了。
    两人回家简单做了顿晚饭吃了，早早地歇下。晚上轻飘飘的梦里，赵勤再一次见到了赵莺的笑容，那笑意里不带一丝凄凉或苦涩，仍和小时候一般的，温暖美好如夕阳一般。他听到赵莺轻柔对他说“阿勤真乖，阿勤以后要与二兰妹妹一起好好过日子，你对我的承诺，便在二兰妹妹身上兑现吧。”
    赵勤在睡梦里弯了眉眼。
    今日天空突然敛了一贯晴朗的好天气，天空飘洒了雾蒙蒙的小雨，在清秋里能感觉到有些冷。出门，赵勤给二兰披了一件蓑衣，再戴上斗笠，“这天好久都没下雨了。”
    “是啊，都有些冷了呢，冬天就快要来了。”二兰系好斗笠下的带子。
    “等茶厂的活做完，咱们去县城里买些布匹做两身保暖的衣裳吧。”赵勤也穿戴好，跟着二兰一起出了门。
    茶厂里一天比一天冷清了，一帮人围在火堆旁边烤着火，梁直若有所思。江大力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叹了一口气，“这昨儿的茶叶还没晒干呢，天咋说变就变了？这样的天气，想必也不会有多少人送茶叶来了。”
    深秋的雨天，似乎把一切都感染得清冷忧愁，梁直说话了，“等再过两天，估计村里这一年的茶叶也差不多完了，咱们便走吧。”
    众人没有多说什么，着实每年中秋过后，茶叶就一天比一天少了，老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了。
    于是大家便烤着火，边往火堆里面添柴火边闲聊着。方元才戳戳马会成，“哎，这几日你姐姐怎么不来接你了？”
    马会成缩了缩手，“姐姐说了，我现在能自己独当一面了，也就不用老是让她操心了。”说完这话，他脸上有些隐隐约约的得意之意。
    “哦。”方元才略有些低落地应了一声。
    方二兰瞅瞅两人，坏笑着道“会成啊，你姐估计是不想见到某人吧？”
    马会成一看方二兰的眼色，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才是主要的原因。”
    方元才一巴掌呼过马会成的脑袋，“你们两个，没大没小！”
    正文 第59章喜得收获
    在茶厂清闲地过了几日，终于结束了今年的一整个茶叶季，收整货物和行礼，梁直要带着弟兄们回家了。当然这一次，赵勤和二兰也是要跟着去的，而且还多了个方元才。
    仍然是几天的路程，好不容易到了蒙县，方元才叫苦不迭。将茶叶运到老地方，梁直要求伙计叫来了老板本人，老板一看是老顾客，本想按原来的价格收购来着，但梁直要求他重新看一遍货，老板打开麻袋口，明显惊了一惊。
    梁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胸有成竹地问道“老板，这个成色的……值多少？”
    老板细细检查了一遍茶叶，发现这茶叶的质量比起以前不止是提高了一点，虽心中有疑惑，但没说出来，还是按照规矩开了价，“老弟，你我都是熟人，此次的货，二十六，怎么样？”
    梁直一听，这个价可是比从前高了差不多十文啊，他心里喜得快要掩饰不住了，但脸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他清了清嗓子道“老哥，咱们都合作了那么多回了，这次的茶叶你也看到了，这样，二十八吧？”
    老板摇摇头，“做不起啊老弟，若是在半个月前还行，但现在已经是茶叶没落的季节，降价咯！”
    梁直不放弃，“那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二十七，可行？哎呀咱们还有多少年的生意要做呢……”
    老板背着手，“哎呀好吧好吧，都是老熟人了。小二，称茶，二十七！”
    梁直的欢喜终于搬到了脸上，“多谢老哥，多谢。”
    赵勤和二兰在一旁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谈好了价，赵勤默默对二兰竖了个大拇指，二兰高兴地笑了。方元才看见，也慢悠悠过来，将大拇指对着二兰竖起来，二兰抿着嘴，打了他的手一巴掌，方元才当时就叉起了腰，嘟起了嘴。
    交易完毕，梁直喜滋滋揣着银票和一袋碎银子出门，当他看到二兰，却又转身进了店门，“掌柜的，你这算盘能不能借我用用？”梁直扒拉扒拉打了一通算盘，将要给二兰的那三成盈利算了出来，当时就将银子拿出来数好，出门去给了小两口。
    二兰一看那一坨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一亮，“梁大哥，有这么多吗？您不会算错了吧？”
    梁直将银子塞到赵勤手里，“这是咱们说好的，也是弟妹你该得的。”于是赵勤收下了银子。
    这次的茶叶卖了好价钱，梁直赚的不少，心情自然是大好。几人选了家小茶楼，梁直给弟兄们发了这一年的福利，然后大家便各奔东西了，终于又忙完一年，可以安心在家里呆几个月了。
    二兰与赵勤这一次没到梁直家去留宿，两人带着方元才在城里逛了半天，商量着去买了两匹布给梁大嫂送去，以表上次的收留之恩。梁大嫂看两人来了，热情地邀他们一起吃晚饭，两人委婉地拒绝了。
    三人当晚就要打道回府，方元才有些不开心，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时间光用在路途奔波上，都没能好好玩上一玩。二兰拽着他“你不也逛了大半日了吗？这蒙县有什么可玩的？不就比咱云安县大了些嘛！在这城里住可不又得花钱吗，你自己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你住上两天的，你要想玩的话，咱们回去的路上走慢点就是。”方元才这才妥协了。
    梁直借了一辆马车给赵勤，供他们代步用，这路途遥远，若不用马的话，走的时间就太久了。二兰在城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些干粮，趁天还没黑，三人出了城，一般常在外游走的人都知道，在城里住宿的价钱是最贵的，只要出了城，若能找到农家或客栈便住下，若是找不到，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睡一晚也成。
    二兰拿出梁直给的银子数了数，加上刚才买布匹用的钱，有整整十二两，她梁银子好生收了起来，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这十二两银子，再加上前些天梁直付给她与赵勤的工钱，这么短的时间挣了这么多，拿出七两来去还给堵坊，还剩下差不多五两，这些钱足够他和赵勤置办些粮食和用具，再买些暖和的布料回去做两身衣裳，甚至这一个冬天春天都不用愁吃穿了。二兰一个人傻乐，从前她知晓做生意赚钱，却没想到这么赚钱，这仅仅是高出价格的三成啊……
    方元才坐在马车上看着她数，好不羡慕，“啧啧，我们二兰啊，真是长大了，现在可是比谁都厉害。”
    二兰得意地望了他一眼。
    “对了，我以前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制茶呢？”方元才问道。
    方二兰想了想，道“怎么不会？只是我不显露出来罢了，再说咱们家那么大一点茶地，也轮不着我去炒啊！”
    方元才点点头，“也是。”然后又一刻也闲不住地去拍了赵勤的肩，“看到了没？你能娶到我妹妹，可是捡到宝了！”
    赵勤正在驾车，被他一拍后转过头，只是笑笑，没多搭理他。
    一片平原，凉风呼呼吹着，百无聊赖，二兰打趣方元才道“我哥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方元才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平日里从不服输的嘴皮子却一时答不上话来，但他此时满脑子都是马会芹的模样，“就……要漂亮，要温柔，要……”
    二兰立马接道“要姓马，要名会芹……咦？这人我怎么好像认识？”
    方元才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立马变回正经，“你调侃你哥调侃得挺自然啊！”
    二兰不反驳，拍拍他道“喜欢就得抓紧啊，别到时候叫别人抢了去。”
    方元才立马坐正了身子，“是是是，你说的是。”
    赵勤看着前方的路，听着两人的对话，自个儿笑了笑。
    正文 第60章一身轻
    三人一路回乡，到达了云安县城，二兰和赵勤下车去堵坊还钱，还清债之后，二兰亲眼看着老板将那张摁过手印的欠条撕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堵坊老板又是一张迎客脸，对着赵勤道“欢迎再次光临。”
    二兰拉起赵勤就走，远远地道“放心，我相公是不会再来了！”
    两人看马车上空空，寻思着既然来到了县城，便将该买的东西顺便买回去了。两人先是去了梁庄，买了两袋大米，然后再去了布庄，挑了几匹暖和的布，最后再到铁匠铺里买了两口锅和其他用具。
    方元才跟在两人屁股后面，叨叨不停地追问着“二兰你买两袋米做什么？”
    “还给你一袋啊。”
    “哎你还真还啊？我当时不过一说，不用你还……”
    “说要还就得还！”
    “好吧，那你买那么多布匹做什么？你和妹夫又穿不完。”
    “这两匹是留着自己用的，这两匹是给爹娘和梅花杏花买的，那一匹是送给会芹的……”二兰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
    “会芹？！”方元才一喜，“你们等等，我也去买一匹布去！”说罢拔腿就跑。
    过一会儿方元才回来了，怀里也抱着一匹布，“这是我买了送给会芹的，你去的时候顺便给我带去。”他将布递给二兰。
    二兰不接，“要去自己去，男子汉大丈夫！”
    方元才又求了二兰几句，二兰这才答应帮他。
    还完了债，买完了该买的东西，兜里还剩下三两多银子，二兰感觉一身轻松，心情许久都没这么轻快了，此时的她，好想站到马车上对着山谷纵声高歌，可随后马车剧烈的一个震动使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村里，赵勤先赶着马车将方元才送回了方家，然后将那一袋米和两匹布给二兰的爹娘送去。马氏和方老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哎哟，来就来，这怎么还买米还买布的，让我们做爹娘的怎么好意思……”
    二兰解释道“娘，这袋米不是我跟赵勤买的，那是元才给家里买的，您看他现在多懂事。”
    马氏一听，满心欣慰，“哟，元才，这是真的吗？你都知道照顾家里头啦！”
    方元才一看二兰使的眼色，也不好再多解释，只好也点了点头。然后马氏又将方元才好一顿夸，方元才挠挠头，深感不习惯。
    两人又驾着马车离开了，马氏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对方老爹道“你看看孩子，现在多出息。”
    方老爹也远远望着，没有说话。
    赵勤和方二兰接着又赶去了马会芹家里，将那两匹布送到了她手里，马会芹欢喜地道着谢，“哎呀你们都这么困难了，还要想着给我买东西，你们可还能周转过来？”
    二兰摸摸兜里的银子笑笑，“你放心吧，咱们的日子不会再想从前那样艰难了。还有这布可不是我一个人买的，你看，那匹丑的，是我哥送你的。”说完诡秘地一笑。
    马会芹一听，羞涩地低下了头，小声道“他？他给我买布做什么？”
    二兰抿嘴笑笑，“喜欢便好好收着，今儿天晚了，等哪日我去河边洗衣服叫上你，咱们细聊。”说完又对会芹挤了挤眼睛。
    “嗯，你和姐夫路上小心。”会芹道。
    马会成从屋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将军”，恋恋不舍地将小狗还给赵勤，“赵哥，将军这几日吃得真多，连我的那份都抢。”
    赵勤接过小狗，“果真是长大了不少，会成，谢了啊！”
    两人离开的时候，赵勤曾将小黑狗交给了马会成，让他帮他暂时养几日，今儿回来了，也就可以将它接回家了。
    目送着两人走远，马会芹又抱起那两匹布，欢喜又害羞地一个人笑着。马会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姐，天都黑了，快回屋吧，你一个人傻笑什么？”
    马会芹立马回过头来，往屋里走去，“没什么，小孩子别多管闲事。”
    马会成摸摸自己的耳朵，无奈地应道“哦。”
    终于回家了，二兰将将军放在自己的腿上，将军也很是乖巧可爱地趴着呼呼大睡。二兰忍不住迎着晚风伸了个懒腰，两条腿垂在一侧，欢快地一摇一晃，赵勤回头看她，心情甚好的样子。也是，在她嫁到赵家之后，几乎就没过过舒心的日子，今天终于将那压在心头的赌债还上了，终于能放松一下。想到这里，赵勤不由得咬了咬嘴唇，这本是他酿成的恶果，却要二兰来与他承担，他总觉得对不起二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回到家里，赵勤将马车卸下，二兰先将将军放到院子里，然后去将马儿牵到院子外的树上拴着，家里没有马棚，只好让它这么将就一晚了。二兰栓好马，蹦跳着进来，“相公，咱们明儿没什么事，就给马儿搭个马棚吧，梁大哥将它交给咱们，咱们可不能让它受苦。”
    “好嘞，明天起来我就砍树去！”赵勤应道，说罢蹲下身，将那袋米扛起来放到了屋子里。
    二兰过去将在地上一动一动的将军抱起来，“哦哟，小将军啊，才这么小就想要跑了？真是一条好狗，咱们家现在也不缺喂你的粮食了，你便安心呆在家里头吧……”
    赵勤出门看着二兰将小黑狗举到头顶玩乐着，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无比美好和谐。
    “相公，我们给它简单做个窝吧，这天有些凉了。”
    “好，我去找些干的木柴和落叶来。”赵勤随即便出了门，点着火把到房子后面的林子里找了些材料回来。
    赵勤先是用找来的木条简单搭了个框，然后再往框里铺一层干柴和落叶，框子做好时，二兰的晚饭也做得差不多了。他将框子拿进屋里，“娘子，起初这段时间小家伙还不认家，就让它住在屋里头吧。”
    “好啊！”二兰抱着将军过来，将它放进了赵勤搭的狗窝里。小家伙哼唧哼唧了几声，对着两人摇摇尾巴，然后满意地躺下了。
    两人吃完了晚饭，赵勤去找了一个碗，给将军盛了半勺子米饭，再泡上一勺汤，将碗端进屋里放到框子里，“将军呀，从今以后这就是你自己的碗了。”
    小家伙愉快地站起身，将头伸到碗里吧唧吧唧开始吃。
    正文 第61章秋日收获
    在丰梁村，采完茶叶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可忙的了，等再过几天，田里的稻谷可以收获，这才又有活儿干。
    赵勤和二兰到田里去逛逛，看看自家的那块水田，今年的长势还不错，看看这黄灿灿一片，大抵也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收回家了，于是赵勤去将水田的入水口堵了，等着田里的水分干得差不多，也就可以开始收谷子了。二兰深呼一口气仿佛能闻到一阵阵大米的香味。
    看着这田里长得的肥肥胖胖的稻杆和那些绿油油的水草，用来喂牛或喂猪正合适，可他们家什么都没养，就这么扔了也是白白浪费了。二兰想了想，与赵勤商量着去买个什么崽子回来养着，养牛的话，得有人时不时出去放牛，也得每天割不少青草来喂养，家里劳力不够，估计分身乏术。最后两人决定养猪，于是赵勤在逛完水田之后上山砍树，比计划中多砍了些，他不仅要在院子外面搭个马棚，还要盖个猪圈。
    两人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又忙忙碌碌两天，终于将马棚和猪圈都盖好了。二兰将马儿牵进马棚，“马儿啊马儿，这两天让你受苦了，以后你就不用再睡在外头了。”
    第二日，赵勤和二兰上县城去买猪崽，如今家里有一匹马和一辆马车，他们当然不愿意用脚走着去了，驾着马车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可以到达，回来时猪崽也好运，两人深感这辆马车的方便。
    两人挑了两只比较小的猪崽，价格便宜，将猪装进麻袋，扛上马车便回家去了。两人将猪崽撵进新盖的猪圈里，将圈门一关。如此一来，田间的杂草就有用处了，而这养出来的猪不仅可以自己杀了吃，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去买，一头成年猪也能买上不少钱，而这圈里头的猪粪又可以用来给土地施肥，来年的庄稼便能长得更好，二兰想来都觉得美滋滋。
    听到猪崽的哼哧声，将军激动地从屋里跑出来，跑到猪圈门口与两只猪崽子互动着，闻两下又吠两声，猪也跟着它哼哧，好不热闹。
    二兰看着这一群活物，忍不住咧嘴笑道“咱们家如今可真是热闹！”
    赵勤捏住她的手，“若是咱们生个孩子，还能更热闹。”
    二兰假装生气地甩开赵勤的手，抱起将军上一边玩儿去了。
    村子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在收谷子了，大家大多都请来亲朋好友来帮忙，尽量在一天之内将稻谷收回家，女人们在田里手握镰刀割稻谷，男人们便一趟又一趟地将稻谷挑回家中，而老人便在家烧饭，等饭熟了便让孩子们给大人送到田里去，大家在田埂间和路上你一言我一语，每年的这个时候，村里都很是热闹。
    而赵勤家里不过一块水田，两人也没别的事儿可忙，便也没请人来帮忙，两人不紧不慢地，用了两天时间将稻谷都收回家去了。
    连杆的稻谷满满当当堆了一院子，将军在谷堆上欢快地窜来窜去，赵勤呵斥了一声“将军，下去！”于是将军便又哼哧哼哧跑开了。这收谷子的第二个过程便是梁谷粒从稻杆上脱下来了，首先得将这些连杆的稻谷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等晒干之后再用木棍敲打稻穗，边打边揉，便能将谷粒脱下来。
    在茶厂做工有个好处，当需要什么工具而家里没有的时候，便可以到茶厂去拿了用，只要跟村长说一声，用完后完整无缺还回去便好。于是赵勤便也去茶厂拿了几张竹帘和簸箕回来，将他们铺到院子里向阳的地方，然后再将稻谷铺上去晒。若直接将稻谷放在地上晾晒，难免有一些谷粒会落到地上，古代的粮食本就珍贵，当然容不得这样的浪费，而且在竹帘或簸箕上晾晒的话能更干净一些。
    赵勤和二兰接下来几天的工作，便是守着这些粮食，在天变的时候便将粮食堆作一堆，再用防水的毡子将它们都盖起来，等天放晴了再铺开来晾晒，虽说活不重，但也是个繁琐的过程。深秋的雨说来就来，两人也没法一起长时间外出，总得留一个人在家看守谷子的。
    这天，二兰将房梁上挂着的那些玉米掰了几个下来，用石磨磨成了玉米面，然后混合了粉面和茴香做了些新的饼，做好后一尝，这味道还真是好。她也是在前世的小时候，见几个老奶奶在街上卖过，那时候爱吃便省着钱，每天放学买一个。她回想起那味道，细细琢磨了一下，用这几种配料试着做做，没想到做出来饼的味道还真不错。
    她将饼拿给赵勤尝，赵勤也说好。赵勤吃完了一个，问二兰道“这饼还有么？”
    “还有还有，灶头上还热着好几个呢！”
    赵勤走过去看了看，“我拿两个给李奶奶送去吧，我该去看看她了。”
    二兰一听，“哎哟还真是，说好要替李丁兄弟好好照顾她奶奶，但这段日子来忙忙碌碌的，咱们竟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她将剩下的饼一口吃完，“我跟你一起去吧。”
    “娘子你可是有重任在身的，这一院子的粮食都得交给你，你便在家里好好守着吧，我去去就回。”
    “好吧。”二兰看看这些粮食，这可是他们以后的口粮啊，便应了。
    赵勤拿了两个饼，用芭蕉也包起来，二兰过去，又拿了一个塞进叶子里，“咱们没了还可以再做。”
    赵勤扬起嘴角点头，“我娘子真是善良。”
    二兰瞅了他一眼，“贫嘴！”
    赵勤看着二兰的可爱模样，大步跑出了院子，出去后大声唤了一声“将军，走咯！”于是将军从屋里跑出来，屁颠屁颠追了出去，跟着赵勤走了。
    二兰在后面无奈嚷着“你带将军出去做什么？小心走丢了……”
    看一人一狗已经走远，二兰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回头蹲下去捏捏稻穗，似乎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于是二兰便去砍了两根趁手的木棍子回来，将稻谷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开始敲打脱粒。
    正文 第62章独守秋色
    赵勤带着将军去到了李丁家里，见李奶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远方，连赵勤进门了也丝毫没有察觉。赵勤去到她身旁，轻轻地唤了一声“李奶奶。”
    李奶奶这才抬起头来看，看到是赵勤，脸上立马绽放开了笑容，“是小勤来了呀，快坐，快坐。”
    “奶奶您歇着，我自己来就行。”赵勤连忙自己去找了个凳子到李奶奶身边坐下，然后将饼子递给她，“李奶奶，这是我媳妇儿做的饼，拿来给您尝尝。”
    李奶奶接过饼，“你这孩子真是有心啊，还给奶奶送饼来。”
    李丁的家坐落在半山腰，从院子脚看去，能看见半个村落的风光，此时看下去，田野里一片金灿灿，中间穿梭着几个人影，甚是好看。
    “小勤啊，李丁他去了有十六天了吧？不知道他在牢里过得怎么样，也没个人回来说啊……”李奶奶对赵勤道。
    赵勤向李奶奶沧桑的脸庞看去，安慰道“奶奶您不用担心，县衙是终究讲道理的地方，李丁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奶奶突然抓住了赵勤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小勤啊，李丁他不是恶人，他本心不坏，不过是有些顽皮而已，从前就算他出去胡混，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你看这孩子多孝顺啊，他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啊，他那是走投无路才犯下了错啊……我知道他有错，我知道他对不起你们，可是……可是我从此就……就真的见不到他了啊……”李奶奶说着说着便流下了泪水。
    赵勤看得揪心，只能紧紧握着李奶奶的手，当时李丁离开的时候她表现得那么坚强，想必是不想让李丁担心。而又过了这么多天，她孤身一人在院子里望啊望，身边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心里定是藏了许多悲痛。
    赵勤握着李奶奶的手，“我都知道的，奶奶您不要担心……”
    李奶奶揩了一把泪水，“小勤，你帮帮奶奶好不好？奶奶腿脚不利索，去不到县城了，你替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老人央求的目光看得赵勤有些难过，“我去，奶奶我明儿一早就去，您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直接吩咐就成。”
    老太太又揩了眼泪，“谢谢你，奶奶谢谢你。”
    赵勤给了她一个笑容，也没有着急着走，又陪着老太太继续坐着看了一会儿风景。看着山下来来往往搬运稻谷的人，几个小孩一起背着大人们的午饭走到田里去，边走边吆喝着“吃饭啦吃饭啦！”于是旁边的大人们也马上停下手里的活，对着其他人吆喝着，“吃饭嘞吃饭嘞，二叔二婶，你们也来吃上点儿……”
    那边便回应道“不了不了，我们家的饭也该送到了，你们先吃。”
    果真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孩子拎着东西跑来，“爹，娘，吃饭啦！”
    赵勤看着这一幕幕，想到了李丁的父亲，便转头看看李奶奶，问道“奶奶，李叔叔和婶儿可有捎信回来？这田里的谷子再不收就晚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自己的儿子，李奶奶叹了一口气，“你李叔叔哟，在外头从来不会带信儿回来的，他就当是没有这个娘和儿子一样。”
    “怎么会呢，李叔叔在外头奔波是为了挣钱的，他定是太忙了才没带信回来。”
    李奶奶又叹了一口气，“唉，罢了罢了，我这个儿啊，是个死脑筋，但终归还是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的，每次回来也总要给我带不少东西回来。年轻人就让他们自个儿出去闯吧，我一把老骨头，就替他们好好守着这老房子……”
    将军本来从进门就一直趴在赵勤的脚边，此时听李奶奶说完，却挪到了她的脚边，用头蹭蹭她的腿，仿佛听懂了老太太的话一样。老太太低头看看这毛茸茸的小家伙，会心地笑了。
    赵勤不是很会安慰人，只能认真地对刚才她那一番话点头表示赞同。离时赵勤叮嘱了李奶奶要记得吃饭，并承诺自己一定会去县衙看李丁。
    老太太的目光远远望着他离开，那目光里有一种凄凉，一种害怕孤独和渴望陪伴的凄凉。赵勤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大步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二兰已经自个儿打了一堆谷子，赵勤连忙去拿了棍子过来与二兰一起干活。男人的力气终究要大些，于是赵勤打起谷子来的效率也比二兰要高，夫妻两人一起合作，没多久便打了许多，二兰去找了麻袋来，将谷粒装袋，然后再由赵勤将麻袋搬进屋里。
    二兰对赵勤道“对了，何大哥家那玉莲刚才来了。”
    “玉莲？她来做甚？可是何大哥出了啥事？”
    “不是，她来问咱们家收谷子需不需要帮忙。”二兰边挥着木棍边答道。
    赵勤笑了笑，“何大哥现在还真是啥事都想着咱们家啊。”
    二兰抬头瞧他一眼，“还不都是我相公的功劳！”
    “你又调侃我。”
    “可不，元才不在，能调侃的不就只有你了吗？”
    赵勤摇摇头，将将军唤了过来，然后一把举起它，送到眼前去，“喏，你还有将军可以调戏。”将军伸出舌头来对着二兰一舔一舔。
    二兰给了赵勤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快将它弄过去吧，小心我的棍子不小心打到他。”
    两人边干活边闲聊，赵勤问二兰道“娘子，你有没有见过李丁的爹娘？”
    二兰想了想，“李叔叔和李婶儿，嗯……小时候好像见过几次，但后来他们老是外出，便很少见到了，现在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大清楚了。”
    赵勤接着道“这几日他们应该会回来一趟。”
    “相公你想做什么？”
    “方才我去看了李奶奶，心里有些不好受，她那么大的岁数了，如今李丁又入了牢，身边总得有人陪着才行。”赵勤若有所思道。
    二兰停下手里的活儿，“知道相公心好，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便插手，我想……李奶奶怎么说也是李叔叔的亲娘，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李叔叔肯定不会再扔下李奶奶不管的。”
    赵勤点点头，“也是，那可是他的亲娘，我真是操心过头了。”他又接着干活了，过一会儿又道“不过我明天一早还是得去县衙看望一下李丁。”
    “可是我听说县衙的大牢很难进的，如果没有关系也没有银子的话，基本上没法进去。”
    “不管怎样我都得去看看情况，我答应了李奶奶。”赵勤坚定道。
    二兰思考了片刻，道“那你将床头那些碎银子都带着去试试吧。”
    正文 第63章盼归人
    第二日一早，赵勤在县衙遇到了李丁的爹娘，并与两人一起去看了李丁，这一趟出奇的顺利，看守的狱卒并没有为难三人。
    李丁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牢房的一角，身上穿着的素色衣裳有些脏乱，不知他是否是睡着了，连三人走到牢房外头都没有察觉。李婶儿的情绪有些激动，咬着嘴唇忍着泪水，沙哑的声音唤了自己的儿子一声，李丁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立马起身，看见自己的亲爹娘便飞奔过来，“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李婶儿抓住他的手，“儿啊，受苦了，是爹娘不好，没有在家里陪着你……”
    李叔则严厉些，伸手去打了李丁一下，“你这小兔崽子啊，让你在家里照顾奶奶，你却给我去干坏事！我……”
    李丁却咧嘴一笑，无比幸福的模样，“等儿子从这地方出去，任凭爹爹教训。”
    李叔瞅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李丁与爹娘说了几句话，但大概是因为三人太久不见，终究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讲，赵勤便站在一旁，静静等三人说完话。
    狱卒在那头催促了“哎你们几个快点啊，时间快到了。”
    于是李叔李婶再交代几句就与李丁告别了，赵勤终于靠近了牢房，李丁亦对他笑笑，“谢谢赵哥。”
    赵勤淡淡道“是你奶奶叫我来看你的。”
    李丁低垂眼睑，“奶奶她……还好吗？”
    赵勤摇摇头，“一个孤寡老人，没人陪伴没人说话，整日思念着儿孙，能好吗？”
    李丁咬了咬嘴唇，道“所幸我爹娘回来了，奶奶也就不用一个人了。”
    “李叔李婶儿这次回来多久？”
    说到这儿，李丁又抬起了头，眼神里藏了些兴奋，“以后都不走了。”
    赵勤也离开了牢房，外头李叔李婶儿在等着他，见到他便笑着朝他走过来，“小勤啊，真是谢谢你了，帮我们照顾着娘和李丁。”
    赵勤行完礼后摇摇头，“无事，李丁是我兄弟。”
    “唉，咱们也不在家，偶尔回来一次也就呆一两天，这一恍都好多年没见你了，你都长成大人了，也懂事了。”李婶儿感慨地望着赵勤道。“对了，小勤啊，可成家了。”
    赵勤点头答“已娶妻。”
    李婶儿又接着感慨，“真是快啊，看看这个头，都比你李叔高了……”
    三人说了几句话便一起回丰梁村了，李叔李婶儿驾着两人的马车走在前面，赵勤也驾着他的马车跟在后头。回到家里将马关好之后，赵勤还是特意去看望了李奶奶，告诉他李丁在牢里安然无恙，虽然他知道他的儿子和儿媳妇肯定早跟她说了。
    赵勤看见，昨日李奶奶脸上的愁容已经完全消散，连那双沧桑的眼睛里都藏了几分笑意。李叔从屋里出来，给赵勤拿了一个凳子，“小勤坐会儿吧，呆会儿跟我们一起吃午饭。”
    赵勤摆摆手婉拒，再看了一眼李奶奶的笑容便放心离开了。
    回到家里，赵勤将怀里的银两交还给二兰，二兰掂了掂那分量，疑惑道“没用到银子吗？你可有见到李丁兄弟？”
    赵勤将手抚上她的脑袋，“放心吧，见到了。还有李叔和李婶儿也回来了，李奶奶那边不用担心了。”
    二兰应了一声，将银子拿进屋收好便去做饭了，赵勤便去刚才二兰的位置坐下，拿起木棍来打谷子。院子的另一头，昨天打下来的谷粒已经被二兰放进簸箕里晾晒着。
    将军静静地趴在一旁晒太阳，不叫也不闹，时不时有几只蚊虫飞近，它便摇摇尾巴将它们赶走。
    二兰将米饭煮好便过来收拾院子，她将那些脱完粒的稻草抱了一些过去扔进马棚和猪圈，剩下的便搬到院子外面去晒干。两只猪崽高兴地在稻草堆里翻翻找找，偶尔寻到几粒没脱干净的谷粒，便摇着尾巴将它吃了。
    再用了这一天，两人将所有的谷子都打完了，院子里晾晒满了谷粒，而那些稻草则在院子外头堆了一个矮矮的小山丘。家里本来就只有这一小块水田，能有如此的收获，二兰已经很满足了，这些谷子等上了税之后应该也还能剩不少，加上梁上挂着的那些玉米，够她和赵勤吃上好几个月的了。
    虽然辛苦，但看着这些收获的成果，心里头忍不住的欢喜，二兰将谷子收了，在屋子前面堆了一堆，夕阳暖洋洋地照在上面，二兰看着这些粮食伸了个懒腰，摸摸手上的茧子，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二兰突然听到将军在外面奶声奶气地吠了两声，将军不轻易叫唤的，二兰出门去，探头望了望，一抬头望见了藏在稻草堆上的小脑袋。这其中一个是大侄子小龙，而那个小女孩，不是之前见过的那刘家的刘樱儿嘛！她怎么又跑到家里来了？
    二兰过去，试着叫了她一声，温柔地道“樱儿，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爹娘知道你在这儿吗？”
    刘樱儿却突然机灵地一躲，对旁边的小龙道“不好，敌人发现我们了，小龙你快保护本小姐撤退！”
    小龙应了一声，于是两颗小脑袋又消失在了稻草堆里。二兰好笑地叉起了腰，不紧不慢地绕到稻草堆的另一头去，将俩熊孩子逮个正着。刘樱儿又要躲，“快掩护本……”
    然后二兰伸出手去，将她从稻草堆上抱了下来，然后再去抱小龙，两人站在一旁，也不逃，二兰蹲下身去与两人耐心道“你们爹娘没跟你们说过吗？小孩子不能往高的地方爬，跌下来会疼的。”
    两人丝毫没有犹豫地点头。
    二兰无奈，“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爬呢？”
    小龙马上就将手指向了刘樱儿，“三婶儿，她叫我爬的。”
    刘樱儿也毫不掩饰，拍拍自己胸脯道“就是我叫他爬的，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二兰两只手牵起两个孩子的手，进院子去，“只是你们若在我家门口摔了，我可背不了这锅。”二兰心想这刘樱儿虽是个女娃，但这性格却比男孩子还要皮，胆子也大……
    正文 第64章熊孩子
    二兰将俩孩子牵进了家，将军也哼哧哼哧跟进去。二兰去灶上拿了个饼来，掰作两块给两人，见将军在一旁摇头摆尾的模样，便又拿出一块来，掰了一小块给它。于是两个孩子和一只小狗便心满意足地抱着饼开始啃，啃得津津有味。
    赵勤从田里割猪草回来，见家里多了俩孩子，一时还没搞清楚状况，一问才知道是孩子调皮跑过来玩儿了。小龙看见赵勤，礼貌地唤了声“三叔”，刘樱儿也跟着唤了一声。
    赵勤答应了一声，弯下腰去揉揉他俩的脑袋。谁知刘樱儿避开了，给了赵勤一个嫌弃的眼神，“咦，三叔你的汗都要流到下巴了……”
    “哦？是吗？”赵勤抬起手来擦擦，然后再笑了笑。
    二兰拿了块帕子过来递给赵勤，“看孩子都嫌弃你了吧！”说罢也皱起了眉头，“咦，相公你该洗澡了……”
    赵勤突然直勾勾地盯着二兰看“好啊，娘子你帮我。”
    二兰瞅了他一眼，拿回帕子便进屋去了。
    刘樱儿吃得比小龙还快，擦擦嘴看着赵勤道“三叔，三婶儿她为啥不愿意帮你洗澡啊？我娘也经常给我爹洗的。”
    赵勤忍不住笑了，对刘樱儿道“你三婶儿啊，还小，害臊……”
    刘樱儿似乎还是不甘心，又道“可我比她还小，我又不害臊……”
    此时小龙也吃完了饼，打断刘樱儿的话道“爹娘说了，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刘樱儿一嘟嘴，“要你管！”
    赵勤笑笑，将猪草分了一部分出来扔给两只猪崽，看两个孩子还在院子里玩得正欢，“你们两个是不是该回家了？不然呆会儿你们爹娘找来了可是要被骂的。”
    刘樱儿边玩边应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呀？”
    “我娘最近老是凶我，我都不想再呆家里了……”
    赵勤笑笑，没有再接她的话。二兰在灶旁炒菜，回头来问刘樱儿，“那你是打算住在我家了是吗？”
    刘樱儿在一个木墩子上跳上跳下，“我不会在你家住的，离了我的床，我晚上便睡不着。”
    二兰好笑，“你咋小小年纪就认床失眠了？这以后还得了。”
    刘樱儿也似是一脸愁容，捧了捧圆乎乎的脸蛋，片刻后又转移了话题，“三婶儿，你炒的菜闻起来不错。”
    “我看你是在惦记我这盘菜吧？”
    刘樱儿低头继续和小龙争抢着那个木墩子，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鲁氏便来将小龙接回家去了，而刘樱儿的爹娘始终没来，她也就就顺其自然蹭了二兰的一顿晚饭。小家伙食量不小，二兰蒸的米饭差点就不够三个人吃。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还是没有等来刘樱儿的爹娘，二兰寻思着，这么大一个孩子，他们总不能真的留她住在家里，若她家人再不来，过会儿就只能她自己送刘樱儿回去了。
    所幸刘樱儿她娘没过多大一会儿也就来了，手里拿着一根小细棍，气汹汹地冲进来，招呼都不与二兰和赵勤打一个，直奔着刘樱儿去，看起来很是生气。刘樱儿一惊，忙跑着躲到赵勤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腿不放，用他高大的身体作掩护。可以说这娃很聪明，明明跟方二兰更熟，但这样的情况下却去找个更能护她的。
    刘樱儿她娘手握着那细棍一抖一抖，“你这小崽子！知不知道你娘我找你大半天了？你却躲在这儿好吃好喝的，不过早上说了你两句，你就敢跑，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不打一顿是长不了记性了……”
    刘樱儿紧紧抱住赵勤不放，她娘也就没法越过赵勤打到孩子，赵勤夹在两人中间手足无措，很是为难。二兰看这情形，也很是尴尬，只好委婉地劝劝刘樱儿她娘，“那个……嫂子啊，樱儿她虽然是有点调皮，但也能听懂道理，你这样……不好吧。”二兰并不愿意管别人的家事，但其实她想说的是，你打孩子能不能回自己家去打，这样让所有人都为难……
    刘樱儿她娘看都没看二兰一眼，冷冷地道了声，“这是我的女儿，用不着外人教我怎么管教！哼，谁知道她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跑这么远到这儿来？”
    二兰自己翻了个白眼，是她家孩子跑到这儿来闹腾的，她竟然还明里暗里指责自己，真是狗咬吕洞宾了。二兰也不再说话了，环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娘俩，只是着实委屈赵勤了。
    赵勤无奈，干脆将手举了起来，任两人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估计再绕两圈他都能被他们转晕了。所幸刘樱儿她娘迅速出去，一下子拽住了刘樱儿的胳膊。
    刘樱儿挣扎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我讨厌你，我不要跟你走……”
    她娘举起细棍在她腿上打了一下，但显然没有真的用力，刘樱儿仍然是不服气，嘟着嘴一直嚷嚷，但绝对不哭。二兰看着这娘俩出了自己家门，终于才是舒了一口气，过去拉拉赵勤被拉得凌乱的衣摆，问道“你没事吧？”
    赵勤摆摆手，“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二兰又叉腰叹了口气，这个刘樱儿啊，还真是个不好惹的皮孩子。赵勤看看她，似乎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凑过来轻声道“娘子啊，其实我小时候比这还要皮……”
    二兰抬头去望他，再叹了一口更大的气，“我真为你爹娘感到难过。”
    赵勤也不反驳，嘻嘻一笑，追着二兰进屋去，“娘子娘子，咱们啥时候洗澡啊？”
    二兰突然停下，赵勤差点扑了上去，二兰回头指着他鼻头道“是你，不是我们！”
    “好吧……是我洗。”赵勤扁嘴，“那娘子，你啥时候帮我洗澡啊？”
    二兰又停下，“再多嘴！再多嘴我就不给你烧水了！”
    “唔……”赵勤闭了嘴。
    二兰给赵勤烧了一大锅热水，倒进浴桶里再兑凉水，这浴桶是上次从蒙县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的，以前要洗澡的话，苦于没有用具，便只能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在院子里用水冲一冲，或是挑个时间去河里头泡上一泡。农户本是如此，二兰也早已习惯。
    赵勤在屋里头洗澡，二兰便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熄灯睡觉，赵勤紧紧地抱着二兰，“娘子啊娘子，你闻闻我香不香？”
    二兰把手伸到后面将他的脸推开，“一个大老爷们问自己香不香，害不害臊？快放开，我要睡觉……”
    赵勤抬起自己的胳膊闻闻，“不香么？那娘子，我再去烧水洗一遍。”
    二兰一把将他拽回来，“你今天是怎么了？大晚上还这么想闹腾！”赵勤抓好时机，在二兰拽的那一刻顺势猛扑了过去，严严实实地压在了二兰身上。四目相对，赵勤无辜道“是……是你拽的我。”
    二兰没有说话，只是吁了一口长气。
    “娘子你闻闻看，真的挺香，不信你亲一口……”
    正文 第65章忽遇苟且
    农家忙完了收获的大事，之后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忙了，二兰与赵勤在家里也没什么可做的，两人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赵勤上山打打猎，顺便打点柴回来，二兰便到田地里找些猪草回家喂那两头小猪崽，然后做一日三餐。
    天气越来越凉了，二兰明显感觉到冬天就要来了，幸好前些日子送去裁缝家的衣服也做好了，二兰出门割猪草都加了一件厚衣裳。背着篮子走在地里面，那些玉米杆都已经干枯了，一棵棵立在地里头随着早到的北风摇晃，二兰钻进玉米地深处，那里头的草长得要茂盛一些。
    二兰哼着小调，虽是一个人倒也挺逍遥自在，她伸出手去拔一个草丛，突然手指一下被刺痛，缩回来一看是被虫子蛰了，想着也没什么事可做，她干脆坐到地上，背靠着土墙，捂着那被蛰的伤口挤了挤。这片玉米地在山坡上，所以都是梯地，每块地都有土坎子。
    二兰坐在土坎下，一阵困意袭来，她揉揉脑袋，怎么又困了？昨天不刚睡了一次吗……结果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连手指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二兰醒来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以为又会像以前一样已经是黄昏，可扒开玉米树一看，太阳还高高挂在正空，所以她虽然这几日睡得频繁，但是睡的时间却少了。
    二兰刚想伸个懒腰，却听见上头的那块地里有动静，一阵一阵吱吱呀呀压着干枯玉米树的声音，会不会是哪家的牛又跑出来了？还是山上的野猪下来了？二兰想了想，还是谨慎些好，于是小心翼翼从土坎子爬上去，将头悄悄从上一块地里探出来。动静还在里面，于是二兰再往上多爬两步，用手轻轻扒开外围的玉米树。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玉米地里不是谁家的牛，也不是野猪，而是一对光着身子的男女，他们的衣物还凌乱地扔在一旁。二兰连忙捂着嘴将头低下去，生怕被人发现了她。趴在地上，二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竟悄悄出来这荒玉米地里打野食来了。
    里头的两人还兴致勃勃，二兰听着那些声音一阵一阵，不堪入耳，她咬着嘴唇，小心地退出了玉米地，在她要退下土坎子的时候，一抬头却又看到了让她更震惊的一幕，地上那女人起了身，娇滴滴唤了那男人一声“王大哥”。
    二兰捂上眼睛，又想捂耳朵，可两只手分明不够用，她不想听更不想看，她不愿意相信……可里头那女人的那张脸……明明就是大嫂啊！
    二兰在手忙脚乱之时，一下子往后跌了下去，不禁发出了声音，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幸亏土地松软，幸亏她没有摔到她扔在地上的那把镰刀上，但是左肩膀还是摔疼了。她也顾不上猪草够不够了，拿起镰刀，背起篮子便逃离了那个地方，头上又冒了一阵冷汗。
    玉米地里的男女听到了动静，同样被吓了一跳，毕竟这苟且之事若是被人发现，后果如何他们都自知。两人连忙胡乱抓了衣服过来穿上，然后跑出来四处环顾。
    那男人是王家的的老大，叫王进财。他走到地坎边上，“那声音就是从这下头传出的。”
    鲁氏拉了拉刚才没穿好的衣裳，道“可是我们刚才检查过了，这旁边都没有动静啊！”
    说罢，王进财跳下了坎子，下到二兰家的地里，鲁氏也跟着下去。王进财指着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草，“这是你三弟家的地吧？”
    鲁氏也明白了，心里一阵慌张，“王大哥，咱俩不会有什么事吧？要是被赵家的人知道了，那我们，那我……那我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王大哥，怎么办呀？”
    王进财抓住鲁氏的手，盯着她道“既然是你三弟家的，那这事儿就得交给你去办了，若没办好，后果如何你该很清楚。”
    “可是……”鲁氏都快要哭了，“可是王大哥你说会保护我的，你说要带我离开丰梁村，咱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王进财一下用力，将鲁氏揽进怀里，“玉珍啊，当初是你自己答应跟我的，是你自己嫌弃他赵富不行才答应的我……”
    鲁氏咬着嘴唇，眼里泛着泪花，“王进财，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进财低下头，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我的意思就是……玉珍你很好，若是让人知道你勾引我可就不好了……”
    “你……”鲁氏拳头紧握，恶狠狠瞪着王进财，“王进财你这个骗子！”
    王进财推开了她，“你不用骂我，既然你跟我在这里，说明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彼此彼此而已。”
    鲁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从眼眶里流下。
    王进财捏了捏鲁氏的脸道“行了，我走了，记得回去以后安抚你家的人，以后咱俩很能一起好好玩耍，不然……”王进财歪着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威胁。
    王进财走了，鲁玉珍瘫坐到了地上。
    那边，方二兰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去，一到家就赶快将篮子里的猪草倒进了猪圈里，她握着拳头站在猪圈外头，心里一阵阵焦急，快吃快吃啊，快吃啊你们倒是，快将草都吃完，一根都不要剩……二兰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很大的亏心事一样，眼睛时不时往院子外头望，生怕有什么人追了上来，再小的风吹草动都能将她吓一跳。
    她的心完全没法平静，这时候她好想看到赵勤，要是赵勤在就好了……二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么害怕。她怎么也想不通，大嫂看起来那么善良贤惠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出去偷人呢？她与大哥的感情看起来那么好，他们还有小龙……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二兰在院子里抱着头，心里如猫抓一般，大嫂以前对她那么好，难道那些也是装的吗？这事儿那么大，若她将它说了出去，大嫂肯定会被沉塘或是被赶出村去，小龙还那么小，可若她将它埋在心里的话，又……她到底该怎么做？
    二兰一个人再也呆不住，干脆冲出了院门，往山上跑了去。
    正文 第66章独走山间
    二兰一刻不停歇地沿着山路奔跑，她现在只想立刻看到赵勤。跑得气喘吁吁，二兰随手折了一根木棍作拐杖，然后继续爬山，赵勤平日里会去的地方，她一一去找，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可这山林之深，峰岭之广，打猎又不会在固定的地方，如此寻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
    赵家，鲁氏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家去，她没有先回自己家，而是先悄声去了二兰家里，看她家中屋门紧锁，便推开了院门进去，看到两只小猪崽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猪草，而圈旁边有一只篮子和一把镰刀被胡乱扔在地上，鲁氏基本可以确定方才那人就是方二兰了。
    关好篱笆门，鲁氏回了自己家，赵富刚好从屋里出来，“娘子你回来啦？”
    鲁氏笑笑，“嗯。”
    “你不是说要去找野菜的吗？没找到么？”赵富仍然是温柔和气地，问完了又去翻晒院里头的谷子了。
    鲁氏点了点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没有仔细找。”
    “呀！”赵富连忙扔下手里的工具，跑到鲁玉珍身边，“娘子你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去找王大夫瞧瞧？”
    鲁玉珍抬眼望了望他憨厚老实的模样，动了动嘴唇道“不用，我躺躺就好。”
    二兰在山上走得筋疲力尽，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到处都是山，到处都是树，时不时还能碰见几个野坟堆子，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抱着自己的手臂漫无目的地走着。
    “相公，相公，赵勤……”二兰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在不知该往哪里走，也走不动，她只能靠着一棵树瘫坐下去，一个人抱着胳膊缩在树根。
    二兰坐在原地，鲁氏的那张脸一阵阵浮现在她脑海里，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不仅仅是震惊。自从她嫁入赵家，数鲁氏对她最好，她与鲁氏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可如今这样的事情被她撞见，她实在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她。人与人之间，看似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兰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这种感觉，这样的鲁氏，她实在难以和之前所熟识的大嫂联系在一起。
    抬头望天上，太阳越来越斜了，若是她不能在天色暗下来之前离开山里，那到了晚上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哪只野兽的美食了。二兰努力静下心来，回想她来时的方向，再对照着太阳，认定了一个方向走去。
    落叶厚厚地堆积在地面上，二兰用手上的棍子探着路，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走到一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地方，她想起来了，就是上回碰到何家大哥的地方！二兰有些激动，只要到了这儿，她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转头看见上次的那棵百香果树上又结了一些，她想了想，还是停下来摘了一些，将外裳脱下来包裹着果子，拄着拐棍出林子。终于爬到最高处，头顶再没有漫无边际的树木，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舒服极了。二兰将果子和木棍放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歇。
    她出来的这一趟，虽没找到赵勤，但她这么一折腾，心力全都用在了找出路上，注意力得到分散，她不再满心想着鲁氏的事情，心情也比之前平静了许多。她正眯着眼望着远处的峰峦叠嶂，突然听到了几声狗叫声，猛地回头去，却突然在自己的身后看到了一条麻蛇，那蛇正懒洋洋地吐着蛇信子望着她，似乎是她占了它晒太阳的地方。
    二兰见到这一幕，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她从小最怕蛇，不只怕它咬人，还怕它那恐怖的模样。二兰僵在原地，不敢逃也不敢出声，浑身都在颤抖。突然又响起了狗叫声，而且这一次的声音近了些，二兰看见蛇的后方钻出来一只小黑狗，是将军！
    将军似乎也看到了那条蛇，又狂吠了几声恐吓它，蛇依旧懒洋洋地不动，于是将军便突然狂奔过来，张开嘴咬住了蛇脖子。二兰又被吓了一跳，颤抖着双腿站起来，退到了一边去，紧握着棍子防身，任它们狗蛇大站再激烈，她也不想看那蛇扭来扭去动来动去的恶心模样……
    这时候赵勤从方才将军钻出来的那个树丛后面跑出来了，见到二兰便立马跑过来，“我就说将军为什么突然嚷了几声，然后狂奔过来，我都追不上它……”
    二兰看见赵勤，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身子却软软地瘫倒在赵勤的怀里。赵勤连忙扶住她，“娘子，你怎么了？”
    二兰把头扎进赵勤的怀里，不愿意朝狗的方向看。赵勤笑笑，也明白了缘由，拍拍她的背道“别担心，这条小蛇将军能轻松应付了，我看这麻蛇没毒，呆会儿抓它回去炖汤……”
    二兰紧紧抓着赵勤的衣袖，不愿意一句话。
    现在的将军已经比刚抱回来时长大了许多，果然，将军与蛇激烈地奋战了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将蛇给制服了，赵勤得意道“娘子，你看看，将军已经将蛇咬死了。”
    二兰“我不看！”
    将军在原地站着，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直等着主人夸赞它。赵勤放开二兰，蹲下身对将军拍拍手，将军便屁颠屁颠过来了，赵勤伸手去摸摸它的脑袋，再拍拍它的背，将军扬着头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
    二兰小心翼翼地转身，却突然看到那条令人毛骨悚然的蛇还叼在将军的嘴里，二兰的腿又是一软，但一看它不动了，又自己为自己定定心，拍拍胸口站直了。赵勤过去将蛇从狗嘴里取了下来，随手找了根藤条，将它和之前打到的野鸡挂在一起，高兴道“今天晚上将这俩家伙一起炖了，咱们喝龙凤汤！”
    二兰撇撇嘴，“要炖你自己炖，我可不碰它！”
    赵勤过去要拉二兰的手，二兰躲开，“你碰过了那蛇，别靠近我！”然后往前走几步，“将军，我们走前面！”
    赵勤纳闷又好笑“娘子你为什么这么怕蛇？是从小就怕么？这么多年你是如何在丰梁村生活的？”
    二兰应付了一声“反正我就是怕！”其实在发生穿越这一事之前，原本的方二兰是不怕蛇的，而她方阳却真的是从小就怕蛇。这命运将两人一结合之后，优点综合了，这缺点同样也一样没落下。
    正文 第67章龙凤汤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回家去，将军趾高气昂走在最前面。赵勤问过二兰为什么会突然一个人去山上，二兰只是应付说是闲来无聊，她没有立即将鲁玉珍那事告诉赵勤，实际上是她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该不该跟赵勤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事儿。毕竟不是件小事，还是考虑周全些为好。
    虽然跑这一趟没有跟赵勤分享心事，但二兰倒觉得自己安心了，这事儿虽然影响有些大，但犯错的却并不是她，她其实并没有必要自己瞎操心。就算鲁玉珍和王进财知道了是她偷看到了他们苟且，这朗朗乾坤下也不敢怎么对她。做错事的人终究会受到惩罚，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纸包不住火，她相信丑事总会有败露的一天。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二兰也能想明白，只是以后对大嫂的印象和定位就要完全扭转了。
    二兰怎么也不肯碰那条蛇，于是赵勤只能自己去收拾大菜“龙凤汤”的那条“龙”了，剥蛇皮去内脏，赵勤小时候跟伙伴吃过几次蛇，大约记得怎么处理。
    将军又在门外叫唤了，二兰出去看，结果又是赵小龙和刘樱儿这两个小鬼。二兰叹了口气，这俩孩子虽不讨人厌，但他们的娘可都不是好惹的货啊，怎么他俩还偏偏那么喜欢来呢？大抵是上次得了二兰给的饼，再来讨吃的了。
    没有办法，二兰看这两个小家伙眨巴着眼睛，还是只能将俩娃儿带进了家。今儿看见小龙，这心情是完全不同了，二兰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娘是怎么想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为孩子考虑考虑，若让他儿子知道自己的亲娘做了那般苟且之事，以后怕是难以见人了。
    想到这，二兰忍不住将大的那一半饼给了小龙，而刘樱儿马上就不服气了，“三婶儿你偏心，我比他大，你却给我小的……”
    二兰伸手去拍拍刘樱儿的脑袋，“樱儿，你比小龙大，所以要让着他一些，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的气度啊。”
    刘樱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二兰，无比天真，“什么是气度？”
    二兰语塞了，结巴道“就是……气度就是……大度，不小气……”
    “好吧。”刘樱儿勉强地答应了，低头开始啃自己手里的饼。
    俩孩子又在家里玩了好一会儿，这回二兰学乖了，还没吃晚饭前便将刘樱儿送回了刘家，刘樱儿她娘这回总算是给二兰道了个谢。二兰舒了口气回家去，可却在家门口遇到了正要去接小龙的鲁氏，二兰顿时一阵别扭，但还是硬着头皮装作无事过去与她打招呼，“大嫂，来接小龙啊？晚饭吃了没？”
    鲁氏特意去留意二兰的神情，盯着她的脸回答道“还没吃呢，三弟妹这是去哪儿了？”
    二兰总觉得听着她的声音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尽量以与以前一样的语气回答道“我刚刚送刘家那孩子回去，大嫂进去一起吃晚饭吧。”
    鲁氏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不用了，家里已经做好了，小龙老是往你家里跑，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二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不麻烦……”
    鲁氏的目光又往猪圈的方向移去，“哎哟，你家这俩猪崽都长这么大了呀！你是不是每天都得去割不少草喂它们？”
    “是……是啊，现在正是能吃的时候。”二兰就知道，鲁氏一定会明里暗里试探她的。
    鲁氏又道“以后啊，若是你家地里的草割完了，可以到我家那地里去割去，反正我家又不养猪。”
    “好啊，那就多谢大嫂了。”
    “哎呀都是一家人，三弟妹不要客气。”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都是寻常的闲聊，但二兰总感觉惊心动魄，终于说完了话，鲁玉珍拉起小龙出去，二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谁知鲁氏又突然回头对她道“三弟妹啊，明儿割猪草时叫上我吧，我顺便挖野菜去！”
    “好啊！”二兰刚答应完，心里却咯噔一下，她想干什么？不会杀人灭口吧？应该不会的，她胆子应该还大不到那个地步……
    赵勤在一旁将灶里头的柴火撤了一些出来，道了声“娘子，这龙凤汤差不多了，咱可以吃饭了。”他似乎完全没感觉出来二兰与鲁氏的对话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哦。”二兰应了一声，坐过去开始吃饭。
    赵勤拿起汤勺，要给二兰的饭碗里舀一勺“龙凤汤”，二兰一个激灵起身退后，“我不吃！要喝你自己吃！”
    赵勤笑道“娘子，这汤大补呢！喝了它，不仅补身子、干活有劲，连生孩子都有劲！”
    二兰瞅了他一眼，“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赵勤将那勺汤倒进了自己的碗里，“是真的，我可不是道听途说，这老一辈的人都喝龙凤汤，而且咱这“凤”还是野鸡，比人家那个更补！”
    二兰撇撇嘴，继续吃着自己的干饭。
    赵勤不甘心，继续开导着二兰，“娘子，你尝一口嘛，味道好极了，就尝一口……”
    二兰本来是坚决不吃那恶心东西的，可赵勤实在是无休无止不嫌累地一次次劝她，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伸头过去，在赵勤的勺子口上舔了舔，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赵勤得意道“怎么样？很好喝吧？你别看蛇那东西模样难看，但吃起来味道可不差，那肉可比猪肉还嫩。”
    二兰盛了小半碗汤喝了，确实味道很好，可是她从小就对蛇那般讨厌，现在就算它味道再好，它勇气也还没大到能吃一块它的肉。赵勤看她喝完了一碗汤，便也不再为难她了，专门挑捡了锅里的野鸡肉出来放到二兰的碗里，“放心吃吧，这几块是鸡肉。”
    二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往自己碗里夹，“你别光顾着给我了，你自己也吃，不然一整只鸡都要被我吃了。”
    赵勤咂咂嘴，“没事儿，我能吃蛇肉，能吃一整条蛇呢！”
    二兰听了这话，兀自咽了咽口水，低头默默啃自己碗里的鸡肉，不再说话了。
    今天最开心的就是将军了，立了件大功，得了主人的夸奖。此时它只用等在桌子底下，二兰啃剩下的鸡骨头就给它扔下去，它便开心地摇着尾巴去叼起来啃，啃得津津有味，三两下就将一根骨头吞进肚里去。
    赵勤边吃边低头看它“将军啊，你才这么小，吃骨头得吃慢点，小心卡到喉咙。”
    将军摇摇尾巴，哪管什么吃得快慢，二兰又扔下一块骨头，它又高兴地叼起来三两下解决掉。
    正文 第68章陪伴与分担
    时至深夜，二兰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算她几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件事情，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一次次出现那个画面。她看了看身旁躺得安稳的赵勤，突然想起来前些天她与他说的话，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一起去面对。
    她又纠结了几次，到底要不要与赵勤说。最终她还是侧过身子去，试探性地轻唤了赵勤一声，没想到赵勤立马便答应了，此时已经是三更天。
    “相公你没睡啊？”二兰惊讶道。
    赵勤“嗯”了一声，“我看你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也没睡。”
    二兰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这么静静地，陪了她半个夜晚。
    “娘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赵勤问道。
    二兰没有掩饰，叹了口气道“是啊。”
    “可以与我说说吗？”
    这一次，二兰没有多犹豫便将事情讲给了赵勤。赵勤听到这事的反应同样也是震惊，他今天虽看出来二兰心里有事，但绝对没想到竟会是这事。
    二兰蜷着身子，“我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跟你说，这毕竟关系到大哥和咱们家，今天我的心里一刻都没有平静过，可我又实在是不想与你有任何的隐瞒，我……”
    赵勤握住了她的手，“娘子，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你若愿意告诉我，我肯定与你一起分担，倘若你想将它藏在心里，那我也不会去打扰，所有的事情你都可随心而为，不必那般纠结的。”
    “相公……”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大哥知道了，肯定一时难以接受，爹娘肯定也淡定不了，咱们家肯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赵勤想了想接着道“咱们先等着看看吧，若大嫂她……仍不知收敛，就再说吧，咱们现在也没有指认她的证据，只能暂且沉默了。”
    “嗯。”二兰轻声道“相公你快睡吧，夜深了。”
    赵勤伸手去将她揽入怀里，“你也得睡了，天大的事情也等睡醒了再想。”
    这一晚上，二兰做噩梦了，她梦到大嫂被村里的人用绳子绑了起来，生生拖到了村长家门口去，大家对她谩骂着，用鞭子抽打着，然后几个男人将她抬到了一个池塘边上，在她身上绑了两个大石头，将她活生生沉了下去。鲁氏被扔下去的那一刻啊，就回头来紧紧盯着二兰的眼睛，凄声道“三弟妹，你真是害得我好苦啊！”那个眼神，那般的哀怨和愤恨，二兰在梦中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然后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天已经亮了，赵勤也已经不在身边。
    她穿好衣服和鞋出门去，看见赵勤已经在生火做早饭了，走过去一看，锅里正煮着粥，香气飘出来，一阵香甜。赵勤转头看二兰“娘子你醒了，哎哟，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怎么了？可是发热了？”
    二兰将他搭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拿下来，“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
    赵勤去给二兰打了洗脸水，“你呀，这是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他将脸盆放到二兰面前，“别想了，大嫂不是说今儿跟你一起去地里吗？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这不好吧，如此显得有些太过刻意了。”
    “你昨天碰到那事儿之后，回来就这样了，若是今天再听到看到什么，还不得丢了魂，我不放心你嘛！”
    二兰歪头看赵勤担心自己的模样，呵呵一笑，“有啥不放心的，他们总不会杀人灭口吧。”
    赵勤抬了抬眉毛，“那可不一定，人在紧要关头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怎么？难不成你不愿意带我去？”
    二兰扁扁嘴，“行吧，但你得将戏演好些，不能露出破绽了。”
    “放心，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
    两人坐在桌旁吃早饭，赵勤突然打破安静道“娘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二兰抬头作好奇状道“好啊。”
    “以前啊，有一个人出远门，他的坐骑是一头驴，但这人吧有些奇怪，他自己骑在驴背上的同时，自己背上还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袱，有人就问他了“哎你背上的包袱那么重，为什么不将它放到驴背上呢？”你猜那人怎么回答的？那人心疼地摸摸驴头道“这驴子背我已经够重的了，若再让它多背一个包袱，岂不是更加重了它的负担？”哈哈哈哈哈，娘子你说这人傻不傻？”说完赵勤还自己创造气氛，端着碗大笑几声。
    二兰笑笑，这个故事她早在小学语文课本上便读过，可她知道赵勤是为了逗她开心，即使笑话不好笑，但心里却暖洋洋，她咧开嘴笑着，“是啊，那人可真傻啊……”
    两人才刚吃完早饭，鲁氏果然很积极地就来约二兰一起去地里了。赵勤按照两人事先说好的，跟着二兰一起去了，顺便还带上了将军，他背上篮子，眼睛瞟过鲁氏说了句“昨儿上山也没打到什么猎物，今儿便先歇上一天，让咱家将军也歇歇，将军，快跟上！”
    一人一狗很自然地在路上蹦跶着，鲁氏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让赵勤跟着他们去了。鲁氏今天其实也不想干什么，不过是想单独与方二兰说上两句话，再探探方二兰的口风与真实想法。可如今赵勤跟了过来，估计这计划是泡汤了。
    二兰与鲁氏并排走在小路上，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都变了，如今两人的相处变得非常尴尬。只有赵勤，倒是如个没事人一样，逗着将军上蹿下跳，时不时过来插两句话，二兰不得不感叹他的演技的确比自己要好。鲁氏看赵勤的反应，已经相信二兰并没有将事情告诉他，不然关乎他大哥的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能这般不做任何反应。
    二兰想了想，对鲁氏说了句，“小龙这孩子，挺懂事的，老实也大度，跟大哥很像。”
    鲁氏心里咯噔一下，头也没转回道“哦，是吗？我还当这孩子是太傻了，才这么小，就不知道争也不知道抢。”
    二兰歪头看看她“不争不抢不是很好吗？寻常百姓家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安安稳稳一生吗？”
    鲁氏的神情却突然严肃起来，“这就代表这一辈子都窝囊无用！”
    二兰心里骤然生起一阵寒意，低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平心静气、与人无争的人。”
    鲁氏望着远方道“二兰，人不只是有表面上那一面，你也一样吧？”
    “啊？”二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的这句话。
    鲁氏正想要接着说下去，可不巧的是，几人的正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此人正是王进财。二兰心里叹一句，何为冤家路窄，何为无巧不成书啊……
    正文 第69章冬来
    本就是一个村子的人，又正面相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打招呼，赵勤倒是招呼得自然，“王大哥，要上山去呢？”
    王进财余光瞥了一眼鲁玉珍，然后回了赵勤一句。二兰也按照长幼礼数，唤了一声“王大哥”，轮到鲁氏了，鲁氏也低下头，尽量装作与他不熟识的样子，称呼了一声。
    王进财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给鲁玉珍一个眼神，二兰都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她能看出来，王进财的眼神里，没有几分柔情，倒是多了几分冷漠的意思，似乎还有几分威胁之意，二兰不解。
    鲁氏一路上没有再说话了，满脑子都是王进财的那个眼神，她知道，王进财在威胁她。昨天丑事被人撞见之后，王进财便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将以前的大度和温柔全都扔掉了，在昨天夜里，他又偷偷来找了鲁氏一次，威胁鲁氏千万不要将他牵扯出去，不然就让她自食恶果。
    鲁氏的难过劲儿已经过了，王进财真正的嘴脸已经暴露，她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该从他那儿拿的好处已经拿够了，即使他终没有履行带她走出丰梁村的承诺。事到如今，他能做得那般绝情，她鲁玉珍自然也不会忍让，大不了鱼死网破。
    三人到达玉米地里，赵勤和二兰开始在地里头割猪草，鲁玉珍便在地埂上寻寻觅觅挖野菜。
    二兰悄声与赵勤道“我总感觉大嫂与王大哥并不想我们像的那般。”
    “怎么说？”
    “方才我看见了王大哥看大嫂的那个眼神，有些毛骨悚然。还有我路上听大嫂说了几句话，觉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大嫂了。”
    赵勤将方才割的那一堆草放进篮子里装好，“凡事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以后见到他们还是得小心些。”
    “知道了，相公。”二兰听到了那边的脚步声，压低声音道。
    将军在脚步声之前，虎虎地跑了过来，在玉米地里窜来窜去，开心得不得了。
    这一天过去了，虽然过得有些郁闷，但却什么都没发生，一如既往地平淡。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重复着经久不变的农家生活，天越来越冷了，眼看着秋天一点点过去，冬天已经到来。丰梁村的冬天很少下雪，但除了雪之外，冬天该有的它一样也不少，比如呼啸的北风，比如寒冷的天气，比如一片片枯枝败叶。
    丰梁村的冬天大多都是在家里闲着的，做些家常的活，然后到山上打些干柴回来囤着，到夏天再用。但这个冬天，二兰总觉得不想这么闲着。
    这天早晨起来，天格外晴朗，所以清晨的霜也要比平日要更厚一些，二兰多加了一件衣裳，出去煮好了早饭，坐在灶前烤火。现在的厨房已经不是那个小木棚了，二兰和赵勤花了点钱请了两个匠人师父，在独屋边上盖了一间正儿八经的厨房，厨房里可以做饭也可以吃饭天冷时还可以烤火，在冬天里很是实用。
    这段时间来，夫妻两人也开始睡懒觉了，经常睡到太阳升起来才起床，然后做了早饭吃了，再懒洋洋出门去做点活儿，和丰梁村其他人家一样，只要冬天一来，整座村子都变得懒洋洋的。
    二兰坐在灶前烤火，手拄着下巴，心想这样的生活虽然悠闲，但总觉得有些太空，不够充实。她回想了一下她在现代的小时候，同样也是农村，爷爷奶奶和爸妈在冬天都做些什么。她突然想起来，丰梁村不种冬小麦，她终于知道丰梁村的冬天为什么这么闲了！想出了答案，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答案，但还是令二兰高兴了一阵，站起身跑到屋子里去将赵勤扒拉起床，“相公相公，我们去一趟县城吧！”
    赵勤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的懵，“娘子啊，你要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起床，早饭快好了！”
    “哦……”
    两人吃过早饭后，裹着厚厚的衣裳，驾着马车去了县城。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许久，地上厚厚的冰霜已经融化，马蹄行走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二兰仍旧是坐在赵勤的身后，她问道“相公，你往年的冬天都做些什么呀？”
    赵勤想了想，答道“喝酒，赌钱。”
    二兰翻了个白眼，“当我没问。”
    “我说的可是实话，娘子问什么，我便答什么，没有半句作假……”赵勤为自己辩解着。
    二兰将两只手揣在袖子里，虽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但天还是很冷，他的手正好能摸到手腕上戴的那只木镯子，这镯子自从戴上之后就没有取下过，现在已经被她磨得光溜溜的，手感很是好。
    马车行至山顶时，往侧边一看，正好能望到低处的景色，此时的晨雾还没有散去，正轻飘飘地浮在半山腰，将那些座山峰隐隐约约遮去一截，此时此刻之景，恍若仙境一般。二兰又对赵勤道“相公，你看这下面，像不像仙人居住的地方？”
    赵勤便拉了拉缰绳，将行车速度放慢一些，转头去看那边的景色，“不就是起了大雾么？娘子怎么能联想到仙人？难不成娘子曾见过仙人居住之地？”
    二兰回头，“我一个凡人，怎能见到！”她不过是在电视剧里常看到而已。
    赵勤“哦”了一声，又将速度提快了，“你要是喜欢看雾，我以后每天带你来看。”
    二兰笑道“我何曾说过我喜欢看雾……”顿了顿之后又说道“我小时候爷爷跟我讲过，说一个人要是至纯至善，一辈子都没有犯过错，那就有可能见到神仙。”
    “竟还有这种说法？”
    “不过哄小孩的话罢了，但凡是凡人，怎会有永远都不犯错的？我小时候还傻傻地追问过许多人，并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见一次神仙。”说到这儿，二兰忍不住自己笑了，小时候多单纯啊。
    赵勤也笑了两声，“的确是傻，不傻也不可能嫁给我了。”
    二兰从背后打了他一巴掌，“要是我真傻，就不嫁给你了！”
    赵勤拿起鞭子轻打了马屁股一下，马儿跑了起来，“看不出来方老爷子还会与你讲这些，看来他挺喜欢你这个孙女。”
    二兰想了想，这话其实不是方二兰的爷爷与她讲的，而是她方阳的爷爷，至于方老爷子，她唯一的印象便是他随时板着一张脸，若有事情不合他心意就拿小辈出气，比方老爹还要凶得多，与孙女亲近更是不可能的。
    正文 第70章冬小麦计划
    云安县城里，寒冷的气息下，街头的小商贩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守在自己的小摊前，摊下燃着碳火，有人来便有生意，无人便一个人蹲下去烤着火，二兰又看到了卖肉包子的那个老伯了，他如此，一年四季，年年不变，一个摊子便是他的全部。
    赵勤牵着马，二兰带他去了粮铺，云安县虽小，但粮铺里的商品还算挺全，一般种类的粮食都买得到，加工过的、原模原样的都有。二兰揣着手在里头逛了一圈，找到了摆放小麦粒的地方，她伸手去抓了一把，麦粒还算饱满，“小二，这麦子可有打磨过？”
    小二将揣在袖子里的手抽出来，哈腰过来，“夫人，这是打磨过的，咱家的麦粒打磨得那叫精致啊，您买回去定吃不到壳的……”
    二兰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们家没有打磨过的、完整从麦穗上脱下来的麦粒在哪？”
    小二笑了笑，“原来您是要找没加工过的，在这儿呢，这几袋都是，您看看，麦粒都饱满着呢！可照我说啊，您还不如买那边加工过的，里头没有杂物，处理起来可比这个要方便多了……”
    二兰又抓了一把这个没经过处理的麦子，道“谢谢啊，我先看看。”她想了想，她买这麦子是用来作种子的，那定然是不能买那打磨过的。二兰随意摸了一粒喂到嘴边，用门牙咬开看看，里头白白净净的，看起来质量倒是不错。
    那伙计看到这一幕，又过来了，“夫人，您就放心吧，那些坏了的粮食，咱家是绝对不碰的，您不管买咱家的哪一种回去，都不会后悔的！”
    二兰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对那伙计道“好，就买这一种吧。”
    那伙计高兴到就快要将嘴咧到脖子根了，连忙拿了麻袋过来，“夫人，您要多少？”
    二兰又揣起手，在心里算了算，一会儿才道“给我称两斤吧！”
    “啊……啊？”那伙计一脸惊讶，又有点点失落，“夫人您买这么少啊？够你们家吃么？咱家一般都是一整袋的卖……”
    二兰点头，“够吃了够吃了，”然后转头看看那小二的失落样，“怎么？你们家不卖么？那我上别家去瞅瞅！”
    小二连忙道“卖，卖！”然后有些不情不愿地给二兰称了两斤的麦粒，再找了个小的袋子来给二兰装了去。二兰照价格给掌柜的付了钱，满意地拎着麦子出了店门，出门后将麻袋往马车上一扔。
    赵勤其实也疑惑，“娘子，你买麦子做什么？咱家不是还有半袋面粉么？而且你买这么点儿……”
    二兰神秘又得意地冲他一笑“我买这麦子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要拿回去做种子。”
    “种子？你要种小麦？”
    “没错！”二兰拍拍手，将手放回袖子里，窜上马车道“走，咱们再到城里逛逛去！”
    赵勤也只能听话驾起了马车，“可是娘子，咱们村从来都没有人种过小麦，就连平日里吃的面粉都是从外面运来的，大家或是拿钱去买，或是拿玉米或是谷子去换。这老一辈都没做过的事情，兴许真的是不容易做，你为何突然想起来要种小麦？”
    二兰坐在车上四处张望，“我就试试嘛，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这天刚刚入冬，正是种冬小麦的时节。如果成了，咱们来年就能有大收获，倘若不成，不过也就损失两斤麦子而已，不算亏。”其实二兰觉得奇怪，历史上玉米传入中原的时间在后，可丰梁村这地方吧，种植玉米已经很多年，而历史悠久的小麦却没人种植。
    她细细回想以前学过的一些浅薄知识，也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原因，当马车行过一处古井，大家都挑着木桶在排队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丰梁村已经许久没下雨了。不只丰梁村，这整个云安县，从来都是雨季雨水多得泛滥，而只要一入了冬，雨水又少的可怜，常常盼几个月都盼不来一场雨，这也就造成了这里冬季的缺水现象。
    二兰再大致捋了一下，玉米虽对生长环境要求严格，需要土壤有足够的肥力和水分，但玉米是在春末夏初播种，正值丰梁村的雨季，完全不用担心水分的问题。而对于小麦来说，同样是农作物，同样需要水分，所以丰梁村冬季的干旱就导致这里很难种植小麦。想来也是，缺水的季节，连人都没水喝了，哪还有多余的水去浇灌作物，于是大家便慢慢地将冬小麦这一作物淘汰了。
    二兰在现代也不是专业学农业的，对这些的了解也止步于高中生物课本和自己看的一些课外书。她看着自己没考虑清楚这些问题前买的两斤麦子，若这麦地灌水的问题没有解决，那估计就算将种子种到了地里也只是白忙活一场。二兰突然愁了起来，心想要是种不成就拿它熬麦芽糖吃了！
    二兰托腮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再冷的天气也不减县城的热闹气息，那边的小摊子上传来声音，“好嘞！一个煎饼，客官您拿好！”又是几个铜钱入怀，那大哥估计又笑得门牙发寒了，二兰眯着眼睛，要是实在种不成，跑来这县城里摆摊也不错，每天至少能挣上几文。
    这时候无数个念头已经在二兰的脑袋里穿梭而过，她现在想起来那几家茶行了，不知道在没有茶叶的季节里，他们能做些什么，那么大一家茶行，总不会关了门。于是她拍拍赵勤的后背“相公相公，咱们去绿山茶行瞧瞧！”
    “好嘞！”赵勤拉着缰绳，转了个弯。
    二兰在绿山茶行门前下车，看见茶行的大门还是大大地敞开着，只是里头的伙计和客人都明显减少了许多，只有几个人坐在里头的桌子旁边喝着热茶聊着天，冷冷清清，与一个月前的景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茶行掌柜的倒是还在，一眼便认出了二兰，“哟，赵夫人，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二兰进去与几人招呼了一声，往茶行里张望着，“掌柜，茶行老板和伙计们呢？怎么就剩你们几个人了？”
    掌柜给二兰端了一杯茶，“我们老板呀，这段时间都在布庄呆着呢，冬天里茶行没什么生意，布庄那边更忙些。”
    二兰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家竟然还有个布庄，怪不得啊，原来人家生意都做这么大了。她又问道“那伙计们也全都到布庄帮忙去啦？”
    “不不，还有一部分去了药材行。”
    二兰呼了口气，原来他们还有药材行……
    正文 第71章说干就干
    掌柜的似是看穿了二兰的心思，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便与二兰多聊了两句，“夫人您还不知道吧，西街头那家药材行也是咱家的，您来卖茶叶那段时间啊，是这茶行最忙的时候，所以老板将伙计们几乎全都召到这儿来帮忙了，而过了那段忙的时间，大家又得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去。而老板他本人啊，也是行踪不定的，那里生意好他就在那里看着了。”
    二兰点了几下头，笑着对老板道“我就说怎么看茶行里冷冷清清的，原来大家是换个地方忙去了。”
    “可不是。”
    二兰与掌柜行礼告辞，“掌柜您忙，我与相公四处逛逛去。”
    “好嘞，您慢走。”于是掌柜便又接着缩回椅子上抖腿发呆了。
    二兰原来以为绿山茶行就已经够大了，她还曾感叹过这茶行每年能赚多少钱，可她的见识还是短浅了，人家的生意何止这一家，那么多商铺，做什么的都有，真是一年四季都闲不下来啊。
    赵勤孤零零一人蹲在外面的墙角，见到二兰出来便站起身，“娘子大人，现在要去哪？”
    二兰摆摆手，跳上马车，“唉，不去了不去了，回家种麦子去！”
    “怎么了？进了趟茶行就变消极了。”
    二兰缩着脖子，“没啥，就是觉得咱们跟人家真的没法比，你记得绿山茶行那老板不？咱们上次去的那布庄，还有西街那药材行，都是他的！”
    赵勤并没有感到惊讶，“我早知道啊。”
    二兰自顾自噘了噘嘴，“也是，我又忘了你是云安县扛把子了。”
    听到这话，赵勤笑出声来，“娘子这话有醋味儿啊，难不成还羡慕你夫君我的名声不成？”
    “哪敢哪敢……”
    两人回到家中，栓在门口的将军兴奋无比地拽着绳索，恨不得挣脱了来欢迎赵勤和二兰，赵勤都没来得及卸车，连忙就过去与将军亲热一番。将军得了回应，这才满足地摇摇尾巴，不再闹腾了。
    听到二兰回来的脚步声，猪圈里那两头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哼唧哼唧着提醒二兰该给它们喂食了，二兰过去拿了篮子里剩下的半篮子草，全都倒进了他们的食槽里，圈里头迅速安静下来。
    赵勤去将车上的麦粒拿了下来放到院子里，留给二兰处理，自己则将马车放置好，然后拿起扫把扫院子里的落叶去了。
    二兰忙完了便开始对着那两斤麦子发呆。几番纠结过后，她还是决定要种，就像自己之前说的，试试又不损失什么，大不了她隔几天就到远处去挑水回来给麦地浇水，她就不信种不出来！
    说做就做，二兰歇了会儿便扛着镰刀和锄头风风火火出门了，赵勤拽住竹篮措手不及跟上去，“喂，娘子等等我啊，你今儿做事怎么这么风火的……”
    一路快步去到地里，二兰叉腰看着这一大块地，然后踏入地里头，先用镰刀将这些玉米杆都砍了，放在一旁堆了一堆，赵勤跟在二兰身后，将地里所剩不多的草给割了，然后拿起锄头挖地。二兰种小麦的大计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始了，不过种小麦的土壤得尽量均匀细腻，估计今天一整天忙活都只能先将地给挖好了，明天再来撒种。
    在这个时节，基本不会有人到田地里劳作，所以二兰和赵勤的忙活就格外显眼，路过的人都会好奇地来瞅瞅两人在做什么，有人看见了也就摇摇头走了，有的则嬉笑两句，说这俩年轻人就是瞎折腾，也有较为和善的老前辈，走到地埂上坐下瞧瞧，然后耐心地劝说着二兰，“你们这样是不行的，我祖父那那一辈也曾尝试过种冬小麦，可这小麦不是干死了就是被霜冻死了，后来啊，就没有人再尝试过，我劝你们两个年轻人啊，不要异想天开，也甭浪费麦子了。”
    二兰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都只是一笑而过，道一句“我就是闲不住，随便试试。”
    赵勤也都是附和笑着“我娘子她闲不住。”
    于是老人们便摇摇头走了，还要长叹一口气“不听老人言哟……”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似乎没过多久就到了黄昏时分，光线昏暗昏暗的，赵勤和二兰刚好将这一片地锄好了，并肩坐到地埂上歇息。歇了片刻，二兰让赵勤将那些玉米杆搬到马车上去，这些本来无用的枯杆，如今却可以扔到猪圈里去，过几天就变成农家肥了。如今有了梁直借的这辆马车可要方便多了，虽然每天都得拿粮食喂马，但出行和搬运东西却比以前方便了不止一点。
    二兰自己则往地的另一头走去，她边走边观察着这地形，这地儿刚好在半山坡上，没有溪流经过，也没有池塘，河流更是不打这儿过，二兰爬到高处看着，丰梁村的主河静静地躺在几百米外，将田野分作了两半。如今河水已经比上个月少了大半，宽阔的河床上只有一条小溪般的水悄悄流淌着，二兰寻思明天播种的时候可以到河里挑水来浇灌麦地，可再过一段时间，这河就要断流了，那时候不知要到何处去搬水了。
    她呆呆地站着望着远方，想想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将水储存下来，储水一防渗漏，二防蒸发，古代没有什么密封的容器，着实是个难题。若是用水缸的话，一来储不了多少水，二来买几口缸也得花不少钱，成本越用越大，万一到最后本都挣不回来，可就亏了。二兰抱着双臂，要不自己在这地头挖个水窖吧，不仅能储存天然雨水，她还可以去河里将水运到这窖里储存起来，只要防渗措施做得好一些，还是能储不少水的。
    正想到这儿，二兰突然听到自家地那边有动静，转头一看，在马车旁边除了赵勤还多了一个人影，而且似来者不善，二兰马上放下双手，向自家相公的方向跑去。
    正文 第72章前夫找茬
    二兰远远望着便觉得这身形熟悉，却具体又想不起来是谁，走近一看，那人转过身来，二兰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是胡三！
    她被胡家休了之后，便再没有与胡家人碰过面，今儿却冤家路窄了，竟在这里碰到了他，而且他似乎对两人都不怀好意。二兰去看赵勤，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胡三看见二兰便向她靠近了几步，“哟，这不是我那小泼妇前妻吗？现在跟小混子赵三凑成一对儿，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二兰抬眼瞅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胡三一看二兰不搭理他，便来了气，抖着腿道“小贱人，你家的马吃了我家地里的草，我家的草可金贵着呢，你们怎么赔啊？”
    赵勤继续埋头干着他的活，将玉米杆往马车上装，应付了他道“胡大哥，我早与你说过，我们一定赔，我家的马吃了你多少草，你自己去我家田里拔就是了，我们不会说半句不可意的话。只是今儿我们将这块地翻了翻，草也被挖了，不然这一整块地里的草都可以赔给你。”
    胡三根本就是来找茬的，斜眼看赵勤道“不愧是咱村出了名的无赖混子啊，论耍赖，可是无人能比得过你赵三！”
    赵勤仍是继续干活，“胡大哥过奖了，你也不赖啊！”
    胡三“哼”了一声，干脆坐到了马车上不准备走了，二兰在旁边看着，生怕他干什么坏事。她虽对胡三了解不多，但毕竟她曾打伤过他一次，这人怕是会对那事儿记仇。
    胡三悠闲无比地坐在马车上，又眯起眼睛看着二兰，“方二兰啊，我就搞不懂你了，你当初若是乖乖跟了我，现在就只管在家里享清福了，可你偏偏愿意嫁这么个穷光蛋，你看，这大冬天地还出来忙活，你这不是白瞎嘛……”
    二兰尊重他年长，也做足了礼数回他的话“谢过胡大哥厚爱，只是二兰福薄，受不起。”
    赵勤也添了一句，“胡大哥啊，我娘子命不好，偏偏就喜欢我这穷酸样。”
    二兰回头，看见赵勤喜盈盈的笑脸，自己也不禁笑得灿烂。
    胡三将两人的这一眉来眼去看在眼里，又想起当初二兰是如何对的他，心里一时来了气，嬉笑的脸上也一下子多了些怨气，他看着正在装车的赵勤道“赵三，你是不知道，我与二兰成亲的那晚啊，她穿着大红衣裳坐在我面前，那时候天热啊，我一层一层地将她的衣裳扒去，那个皮肤白的啊……胸脯翘的啊……”胡三边说边闭上了眼，手里还在比划着。
    二兰和赵勤一起皱了眉，二兰握紧拳头，再顾不上什么礼数，大圣打断他的话“胡三！你说的什么屁话！”二兰看到，赵勤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她现在对胡三厌恶到了极点。
    胡三跳下车，看着二兰笑得猥琐，“可不是嘛，如果小娘子那一晚再温柔一点点，我肯定将你哄得服服帖帖的……”
    二兰咬着牙，看见他靠过来，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瞪着他道“你给我闭嘴！”
    胡三没有还手，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都是跟我入过洞房的人了，你装什么贞洁烈女！你这不干不净的身子，不知道你的混子小相公喜不喜欢呢……”胡三一步步逼近二兰。
    二兰心里怒气一阵接一阵，兀自紧紧咬着牙齿，胡三猥琐地伸出一只手来，就要贴到她的身上，二兰仿佛又回到了与他成亲的那一晚，做好出手的准备。就在这一刻，胡三突然倒了下去，身子还飞出去一截，二兰回过神转头去看，赵勤正握着拳头站在她的右边。
    赵勤一字一句道“不许侮辱我娘子！”那语气冰冷，比这寒冬还要冷上几倍。
    胡三的腰被踢得生疼，摔到地上也摔得伤，此刻正扶着地面要站起来，赵勤见状又过去给了他两脚，胡三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边滚边嚷着“你小子竟敢打我！你们两口子活腻了！啊！你们给我等着……”
    赵勤听着从他那张肮脏的嘴里传出的声音，抬脚又要向他的身上踢去。二兰过去拦住了赵勤，“相公，别打了，给他个教训就行了，打伤了就麻烦了。”赵勤这才收了脚。
    二兰拉着赵勤的手，将他拉到了马车上。赵勤瞅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胡三，扭头驾起马车走了。
    二兰看着赵勤的背影，他一路上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她知道他是生气了，刚才胡三的那些污言秽语，让任何一个男人听到了，心里肯定都会不舒服。她自己虽早就听多了那些议论她的话，可这当着她和赵勤的面说的，还是头一次，再有胡三那厮添油加醋，将那些话说的难以入耳，二兰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虽未曾真正与胡三洞房，但她真真切切与他拜过堂，胡三也真真切切看过了她的身子……她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的，她毕竟是个有进步思想的现代人，可是此刻看着赵勤的模样，她却在意了。
    她同样也怕赵勤在意。
    回到家里，赵勤将那些玉米杆卸下，然后再搬到院子外面去堆起来，他仍是一言未发，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神情。
    二兰默默地将马牵到马棚里去，然后将工具都收拾好了，将军在门口欢欣地跳着叫唤着，心里也在奇怪为何今日俩主人都没有一个来搭理它。
    赵勤忙完之后便去热了茶水，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二兰，“太阳一落天就冷了，喝碗茶暖暖身子。”
    二兰接过碗，抬眼望着他的眼，“相公，你怪我么？”
    赵勤坐到凳子上，“嗯？怪你做什么？”
    二兰紧紧攥着茶碗，“胡三说的那些话……”
    赵勤却欣然一笑，“疯子说的话，理会他做什么？原来娘子一路上闷闷不乐，是因为胡三啊……”
    “不是……我……”
    赵勤摸摸二兰的头，“你莫要多想了，那厮就是看我娶到娘子这么好的媳妇，嫉妒。可谁让他没那福气呢！”
    二兰羞涩地笑了，“是吗……可是相公你真的不生气吗？我……我真的没跟他洞房，还没洞房我就将他打晕了，他……相公你……”二兰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赵勤放下碗，伸手揽过二兰，“哎呀，我的好娘子，你就不要多想了，你早就是我娘子了，以前的那些事计较它做什么？若我计较，就不会把你娶回家了，况且你相公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二兰心头一紧，“你还是不相信我是清白的。”
    赵勤咬了咬嘴唇，将二兰的下巴抬起来，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道“娘子你听着，我从来都相信你，从来都没怀疑过，我们自己的生活，用不着去听不相干之人的胡言乱语。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好的，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赵勤抬着二兰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亲吻，“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二兰眼神飘飘忽忽，点头柔声道“我只是看你一路上未说一句话，以为你……”
    赵勤突然放开二兰的下巴，哈哈大笑了两声，“我那是在后悔自己踢胡三的那两脚不够重！”
    二兰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方才的愁云烟消云散。
    正文 第73章冬夜帐暖
    夜来得悄无声息，北风吹着外头的枯枝簌簌作响，二兰与赵勤的小屋里灯火通明。
    二兰将自己身上笨重的厚衣脱下扔到床脚，赵勤坐在床头望着她，问道“娘子你这几日可曾有什么不舒服？”
    二兰不以为然道“没有啊，那病在前天犯过一次，不过睡一会儿也就醒了。”
    赵勤意味深长地小声道“大夫说你那病不影响的……”
    “啊？”二兰脱好衣裳回头，“你说什么？”
    赵勤笑着摇摇头，“没什么。”顿了顿又道“你快过来，让我瞧瞧你这几天瘦了还是胖了。”
    二兰白了他一眼，“讨厌！”身子却不自主往赵勤的怀里靠过去。
    赵勤的手环过她的肩膀，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脯上，很是舒服，却听着身下这具身子的心跳声渐渐快了起来，二兰也身不由己地，跟着一起紧张起来。
    赵勤轻轻将手掌放到二兰的腰上，然后轻柔地捏了捏，道“嗯，娘子养得挺好的。”
    二兰趴在他的胸口，“一直都养得好。”
    赵勤那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慢慢往上滑，很轻柔地，可是二兰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3了。赵勤很温柔地去解她的衣带，她紧紧地攥着手心，尽量保持冷静，盘算着自己的日子，这几日应该算是安全的……还没接着往下想，身上的衣裳已经脱落，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前颈。
    二兰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也伸手去解开了赵勤的衣裳，然后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闭上眼朝赵勤的嘴唇靠近。赵勤突然猛地将嘴唇贴了上来，然后紧紧抓住了二兰的手臂，轻轻喘着柔声道“娘子，别怕……”
    二兰觉得这一夜的北风一点儿也不刺骨，甚至还有些暖意，那月光柔柔地透进来，洒在赵勤的脸庞上，那么的好看……
    翌日早晨，二兰浑然不觉太阳已经升起，安心地在床上睡到了正午，而且其间赵勤也未来唤醒她。掀开被子起身，她感觉浑身酸痛没劲，一低头看见了印在床单上的几滴血迹，她心里又是一阵紧，感觉脸又有些发烫了。她连忙三两下将床单扯了下来揉成一团，正在这时，赵勤进来了，“娘子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肯定累坏了……”
    二兰一阵羞涩，瞅了他一眼，“你还说……”
    赵勤抿嘴笑笑，“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
    赵勤坐到床边去，看着二兰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他歪头看了看，将那一团床单拿了过来。
    二兰一紧张，“哎你干什么？”
    赵勤将床单抱在怀里，无比自然道“我洗床单去，今儿你就别劳累了，麦子也等明天再去种。”
    二兰自己低头抠着手，不说话了。
    赵勤将床单拿起来出去，“醒了的话咱们就吃午饭吧，我只会煮粥，只能随便吃点了……”
    二兰看着赵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一阵复杂的感觉袭来，有害羞有喜悦有满足，于是又一头扎进了被窝里，将整个头钻进被窝，自己锤打着床，这不论是对于方阳还是方二兰来说，都是第一次啊……
    赵勤在窗外偷偷瞄着，将二兰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看完后满意地笑了笑，走到院子里将床单放到盆里，去外头的井里挑了两桶水回来干活了。
    二兰与赵勤坐在桌旁吃着午饭，二兰还是感觉整个身子都有些累，饭也吃不下多少，才喝了半碗的粥便将碗放下了。赵勤看看她，“怎么不多吃一点？我煮的粥味道不好么？”说罢又自己仔细尝了一口。
    二兰摇摇头，“就感觉浑身无力，吃不下，你吃吧。”
    赵勤想了想，突然给了二兰一个灿烂的笑容，“娘子，你说给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二兰一阵好笑，“谁跟你说咱们有孩子啦？”
    “不是……你……”赵勤盯着二兰的腹部，也开始支吾了。
    二兰呼了口气，她昨晚便已经算过，这几天正好是她的安全期，所以怀孕是不可能的，看着赵勤那急切样，她只好道“这才一次，怎么可能就有孩子。”
    赵勤点点头，想想也是，然后再次咧开嘴，“不急不急，慢慢来总会有的。”
    二兰扁扁嘴，不想再说什么，拿起勺子再往自己碗里盛了小半碗的粥。
    今天的赵勤比平日里还要勤快，什么重活都不让二兰碰。二兰今日也不大愿意动，于是便坐在院子里烤了大半天的太阳，麦子便如赵勤所说推迟到明日再种了。
    时至下午，许会芹突然来了家里，要约二兰去河边洗衣服。赵勤听会芹一说，连忙跑过来，“会芹啊，今儿你姐她……不洗衣服。”
    许会芹笑道“姐夫，我就是想跟二兰谈谈心，不洗衣服也可以去啊！”
    赵勤扶额，面对单纯的许会芹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就是……她今天身子不太舒服。”
    “不舒服？”会芹着急起来，“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赵勤正愁着怎么解释，会芹一转头看见了晾在一旁树干上的床单，“你家怎的单单洗床单呢？二兰不舒服的话，姐夫你去将其他要洗的也找出来，我帮你们去洗……”
    赵勤连忙道“不用不用。”他挠着头，面对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也是愁啊！
    二兰从屋里拿了个凳子出来了，“会芹咱们走吧。”她本来也挺想找个人谈谈心的，现在会芹来了也正好。
    赵勤连忙过去，“你就不要乱跑了……”
    “我就出去和会芹谈谈心，又不洗衣服，怎么，你要不要一起？”
    “算了算了，你早去早回。”赵勤无奈，只好应了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到门口去把将军脖子上的绳索解了，“将军，跟紧了啊！”
    将军得到自由，高兴地狂奔出了院子，会芹得偿所愿，高兴地冲二兰咧了咧嘴。
    会芹挽着二兰的胳膊，“你哪里不舒服啊？严不严重？”
    这么一问却将二兰问羞涩了，二兰悄声对她道“我没病，只是昨晚……”
    会芹虽然是个少女，但听二兰说这话的语气，再看她那羞涩的模样，也就大抵懂了，“哦……你与姐夫……？”
    二兰点点头。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出口，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聊边走，时而害羞地跺跺脚，时而抬手打打对方，聊得好不欢乐。
    将军跟在俩姑娘的身旁，时而兴奋地冲到前面去，时而又留在后头刨刨泥土。
    而此时赵勤一个人在家，坐在椅子上托腮发呆了一会儿，又跑进屋去找了二兰酿的酒出来，拿了一个碗独自喝着。
    正文 第74章河水叮咚
    河水叮咚叮咚流淌着，二兰坐在凳子上帮会芹一起洗着衣服，会芹边洗边道“再过一段时间这河里就要断水了，我得在它断之前将该洗的都给洗了。”
    二兰转头看着她，“哎呀咱们会芹就是勤快，不知道哪个小伙儿那么有福能娶到她。”
    会芹羞涩地低下头一笑，“你又取笑我。”
    二兰也笑着，继续道“依我看呀，元才那小子还真挺不错，你别看他平时一副不懂事的顽皮模样，但对事对人其实都挺上心。”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会芹呀，这儿就我们俩，你也到了年纪，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若也中意他，我便让爹娘去你家说去，到时候咱俩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二兰你别胡说，咱俩还什么都没有呢。”
    二兰轻轻用身子撞了撞她，“那你老实说，捏到底想不想做我嫂子？”
    会芹这才想起来方元才是二兰的哥哥，“哎这辈分不是乱了吗？”
    二兰直为他急得跺脚，“我的姑奶奶，这不是重点好吧？你到底愿不愿意到我家嘛？只有你应了声，我才能帮你俩啊！”
    会芹自己想了想，平静地抬头对二兰道“这事儿再说吧，我对元才哥了解也不多，得慢慢来不是？”
    二兰想了想，也是，她也是一时激动就替他俩着急了，只好舒了口气道“好吧，你啥时候需要我帮忙，来我家告诉我就行。”
    许会芹冲她嘻嘻一笑，“知道啦！”
    俩人正聊得火热呢，二兰突然拍了拍会芹，“哎哎哎，你看那是谁？缘分到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会芹循声望去，方元才牵着那头老水牛沿着河边晃悠晃悠上来了，杏花骑在牛背上，梅花跟在牛屁股后头。一见是方元才，会芹忙转回了头，装作没看见，接着埋头洗衣服。
    牛背上的杏花首先发现了二兰和会芹，高兴地指着上头嚷着“二姐，是二姐啊！”
    梅花虽在低处看不到，但也跟着兴奋起来，“在哪儿呢？二姐在哪儿呢？”
    杏花激动地指着前面，“就在上头，河边洗衣服呢，好像还有一个人，是会芹姐姐！”
    一听还有许会芹，方元才也跟着俩孩子激动了，抬头问杏花道“杏花你没看错吧？真是她们俩？”
    “绝对没看错！”杏花扬着头坚定道。
    于是方元才马上加快了脚步，拉着老牛上了一个小坡，他也看到了两人，于是低头拍拍身上的灰尘，将衣襟拉正了，又抬手去将额前凌乱的头发理到后面去。
    梅花看到两人便兴奋地跑了过去，远远地叫唤着“二姐”，牛背上的杏花也坐不住了，吵着要下来，于是方元才只好伸手去将杏花抱了下来，俩孩子就一前一后跑到前面去找二兰去了。
    梅花杏花飞奔到二兰身边，马上就扑到二兰身上去，二兰差点坐不稳跌到河里去。许会芹笑笑道“你俩可少折腾些，你们二姐今天身子虚弱着呢！”二兰马上白了她一眼，会芹连忙住嘴不说了。
    两个孩子一起“哦”了一声，听话地从二兰身上起来。
    二兰拉着她们的手，“今儿你们放牛放得挺远的嘛。”
    梅花回答道“哥哥说河边还有些草可以吃，顺便带牛儿来喝喝水、泡泡澡。”
    二兰目光转到后面牵着牛缓缓走来的方元才身上，“你哥现在不跑出去玩儿了啊？”
    杏花摇摇头，“他昨天还出去玩儿了呢，只是隔几天出来放一次牛，我和梅花就跟着。”在方家，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除了尊称方大兰为“大姐”外，其他人之间都只唤名字，二兰直呼方元才，方元才也直呼二兰，连这梅花杏花之间都不互称姐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二兰和方元才带坏了。
    二兰看着此时装得乖巧无比的方元才道“哎哟，竟能在这河边遇上我哥，真是巧啊！”
    方元才过来，站在河边看着，“是啊，真巧。”然后又转向会芹道“真巧啊，会芹。”
    二兰忍不住抿嘴一笑，用手肘碰了碰会芹，会芹便抬头小心翼翼地望了方元才一眼，道“元才哥好。”
    方元才便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梅花杏花到下面的河里去，挽起裤腿在水里嬉戏，二兰看着两人，也不做制止，毕竟是小孩子。她不禁感叹小时候真好啊，不用操心任何事情，也不怕水凉。
    方元才则在不远处找了一颗较为粗壮的树，将老牛栓到了树根，再将绳索放长些，让牛自己在四周找草吃。栓好牛后他便走过来坐在二兰和会芹身旁的大石头上。
    二兰给方元才使了个眼色，“你会芹妹妹洗衣服洗得那么辛苦，你也不帮帮她？”
    方元才马上就明白了二兰的意思，靠近去要帮会芹一起洗，会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元才哥，我自己来就行，就快洗完了……”
    方元才生拉硬拽将衣服抢了过去，他和会芹靠得太近了，会芹也不好再与他争抢，只好由他去了，然后回头做生气的模样瞧了二兰一眼。二兰便自己低头笑笑，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喜欢给人做红娘了，明明自己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前世也不过十九岁，怎么竟有了这个爱好？果然为人妇之后就是不一样啊，连思想都变得早熟了，二兰不禁感慨，在现代她是方阳的时候，十九岁了连男朋友都没有，这穿越到了古代，别说男朋友，连老公都有过两个了，如今甚至连孩子都快了……二兰晃了晃脑袋，真是像做梦一样，好不真实。
    看着两个年轻人青涩的模样，二兰自己都忍不住为他们兴奋，她好想现在就抽身离去，给他俩创造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可又觉得那样太过刻意了，两人毕竟相处的时间不长，还是得像会芹说的那样，慢慢来。
    会芹是二兰最好的姐妹，她当然希望她能幸福，将她交给其他任何人她都不放心，若是方元才，她有信心能将他管教好，也相信他俩能同心。当初自己被家里一次次许给人家的时候，她就曾替会芹庆幸，她的爹娘没有随意就将她嫁了人，毕竟在封建古代，想要自己寻求幸福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那边，方元才将方才抢去的衣服还给会芹，会芹检查了一遍，甜甜地冲方元才道“元才哥你还是好好放牛吧，你看这里都没洗干净！”
    正文 第75章事发败露
    悠闲地过完了一天，明天便要开始干活了，二兰将挖水窖的想法与赵勤提了一提，赵勤同意了。翌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后便收好东西准备去地里，可还没来得及出门，隔壁就闹哄哄一片，大哥家里来了不少人。赵勤和二兰都心里一紧，不会是大嫂那件事吧！
    于是两人也只好扔下手里的工具，先到赵富家去看看情况了，两人过去一看，没有鲁氏和王进财，倒是王进财的媳妇带着几个人来了，说是鲁玉珍与王进财私会被抓到，现在正在村长家院外，要赵富一家过去。
    赵富听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握紧拳头就往村长家冲去，而赵老爹和许氏却气得差点就晕了过去，赵勤和二兰连忙去扶住二老，此时赵贵和李氏也来了，于是也跟着一行人往村长家去了。
    二兰心里觉得奇怪，她以后在那次被她撞到之后，两人多多少少会收敛些，而且听看大嫂与那王进财也不像是感情有多好的样子，怎么还会被人抓到呢？
    村里只要一出了什么事情，马上就有许多人前来围观，这一次也不例外，茶厂那片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鲁氏和王进财跪在中间，众人对着两人指点谩骂着。
    “真是不要脸啊，竟敢明目张胆地偷人，真是将咱们丰梁村的脸都给丢尽了！”
    “可不是嘛，你瞧瞧那王进财，多有出息一个人，家里头都盖砖房了，却还出去勾搭这个有夫之妇！”
    “就是，你们看到王老大夫了没？他都没好意思来，王老大夫那么好的人，如今他儿子竟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王进财只是王大夫收养的儿子，王大夫一生未娶，收养了这么个儿子也是倒了霉了。”
    “依我看呐，最不要脸的还是那贱妇！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勾引人家的丈夫，我看赵富挺老实一个人，等他知道自己媳妇这么淫荡，还不得气死！”
    “对对对，这样的女人，伤风败俗，非得将她拿去沉了塘才能正正咱们村的风气！”
    “就是就是。”
    ……
    围观的人们都三三两两指点议论着，眉目间满是厌恶愤恨之意。
    鲁玉珍和王进财跪在中间，衣裳都没穿整齐，在这寒冬的清晨里瑟瑟发抖。两人都静静跪着，不发一言，各有所思。
    赵富马上就赶到了，从人群冲到了中间，喘着粗气，当看到自己媳妇和另一个男人衣裳不整跪在地上的情景时，心底一阵怒火和羞耻感燃起。他走到鲁玉珍身边蹲下，“玉珍，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那些……是真的吗？”赵富一字一句，咬得极其清晰。
    鲁氏也抬起眼睛来看着赵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要是我说不是真的，你会信我吗？”
    这简单的一问却将赵富难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被这事情一搅，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鲁氏又重新低下头，“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赵富一口气哽在胸口，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用手拍了拍胸脯，缓缓站起身来。
    此时赵勤一行人到了，赵小龙看见自己娘亲跪在中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着扑到鲁氏的怀里去，“娘，你为何要在这儿跪着啊？”
    鲁氏看到小龙时心里一动，却一咬牙将脸拉了下去，恶狠狠对小龙道“不好好呆在家里，你来干什么？快去找你三婶去，别来烦我！”
    小龙被吓到了，平日里娘亲从来不会对他这么凶的，于是眼泪哗啦一下从眼眶里流出来，“娘，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骂我……”
    鲁氏又凶道“给我回家去呆着，不许在这儿！”
    二兰只好过去将小龙拉了过来，任凭他哭得伤心，此时刘樱儿那孩子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二兰看见了她，立马将她叫了过来，“樱儿，你是不是最懂事的大姐姐？”
    刘樱儿自豪道“当然是啊！”
    “那三婶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一定要把它完成好不好？”
    “嗯！”
    二兰将小龙的手递到刘樱儿的手里，“这个任务就是，你拉好弟弟的手，把弟弟带回家去，一定不要让他一个人走了，你就在家陪着弟弟等我回去，好吗？”
    刘樱儿抬头道“可是我想在这儿看看……”
    二兰换了个稍微严厉的脸色，“刚才你是怎么答应三婶的？你若完成不好任务，以后都不给你饼吃了！”
    刘樱儿嘟了嘟嘴，“好吧。”于是牵着小龙走出了人群，小龙虽哭得伤心，但也乖乖跟着刘樱儿去了。
    二兰知晓待会儿可能会发生什么，若要让小龙这么小的孩子目睹这些，定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小龙不是不听话的孩子，而且最喜欢跟在刘樱儿的身后，现在大人们都抽不开身，所以此时让刘樱儿带他再合适不过了。
    村长摸摸胡子，见赵家的人也到了，便开始说话，将鲁氏和王进财是如何被人发现的跟大家伙讲清楚。二兰也认真听着，理清了个大概，大嫂和那王进财是今天一早天麻麻亮时在山脚的树林里被人撞见的，听说被人发现时两人都是衣衫不整。
    大家指点着，村长开始对两人发问，“你们两个，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话音刚落，鲁氏马上说话，“我是冤枉的！我是被他强迫的！”
    王进财的反应没有鲁氏及时，此时只好瞪着鲁氏道“鲁玉珍，你说什么胡话！”
    村长又道“你说是他强迫你，证据呢？”
    鲁氏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衣襟往下拉了拉，然后再挽起袖子给众人看，她的脖颈上、以及手腕上都有淤青的伤痕。她淡定道“看，这就是他强迫我时留下的，可算是证据？”
    王进财一时急了，指着鲁氏骂道“贱人！这些你都是哪里弄来的！”然后又慌张向众人辩解，“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强迫她，是她勾引的我……”
    村长接着不紧不慢地“王进财，你说她勾引你，同样，证据呢？”
    “我，我……”王进财支吾着，他现在哪来的证据。
    村长又摸了摸胡子，“鲁氏，你这淤青已有几天的时间了，证明王进财不只是今天早上强迫了你，既然之前还有先例，那之前你为何不报官？”
    二兰在心里觉得奇怪，照当时她撞见的场景来看，大嫂并不像是被强迫的，也许她这么说是在为自己开脱。二兰继续认真听着。
    正文 第76章何为真相？
    鲁氏面对着村长的提问和众人异样的目光，毫不畏惧慌张，缓缓抬起头道“第一次的时候我是被王进财下药迷晕的，等我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原本想报官，但是他威胁我，若我将事情说出去，他便说是我勾引他，我没有办法，况且我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已经是名声受损，于是我只好自己咬牙隐忍下了，可王进财不依不饶，强迫了我多次，并不断地威胁，若我不从，他就要对我儿子小龙动手……直到今天早上被人撞见。”鲁氏将手往怀里一掏，掏出开心一张帕子，“这就是他当初迷晕我时用的帕子。”
    王进财正要为自己辩解，可当他看到那张帕子的时候，不由得呆住了，“你怎么会有这个帕子？”
    鲁氏没有理他，将帕子呈给了村长。
    王进财的媳妇也看到了那张帕子，跑到村长身旁去辨认了一番，“这不是我的帕子吗？我就说已经丢了几天了，原来是被你拿去……”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
    王进财百口莫辩，从地上跳起来，“我没有，我没有！这女的全都是胡说的，是她，是她在污蔑我！”
    村长道了声“冷静！”于是几个村民立刻上前帮忙将王进财摁住了。“王进财，你还有何话可说？”村长又道。
    王进财一肚子怒气和憋屈说不出来，只好恶狠狠地瞪着鲁氏道“你这个狠毒的贱女人！这些都是你一手安排好的，你早有预谋！”
    鲁氏冷静地跪坐在地上，“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的清白已毁，你要怎么污蔑便污蔑吧。”
    王进财紧紧攥着拳头，“别装了！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恶心，呸！”
    谁知王进财这句话却在不知不觉中透露了他相中鲁玉珍的事，他媳妇一听，指着他骂道“好啊！竟然自己承认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王进财你行啊！”
    “我……不是，我……”王进财此时更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几乎全场人都认定了是他强迫的鲁玉珍，纷纷都恶语对他。
    “王大夫怎么会收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儿子！真是替他感到不值！”
    “让他姓王真是辱了王家的家风！”
    “对！这样的人就应该赶出丰梁村去！”
    ……
    与众人想法有些不同的，只有二兰一人，她一直在思考，大嫂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为自己开脱吗？二兰不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她更不相信大嫂竟能在短短时间内设下这么一个局来陷害王进财，她表现得那般自然、那般云淡风轻，做得那般严谨，将所有的事情歪曲成她自己想要的事实，并且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证据来让众人相信，这是城府多深的一个人啊……二兰不寒而栗。
    经过村民们的一致认同，村长做出了对王进财的惩罚决定，就是让他只身一人滚出丰梁村去，并且不准带走任何关于丰梁村的东西，这辈子不许踏入丰梁村的低阶半步。祸害一除，所有人都大快人心拍掌叫好。至于鲁氏，看在她是受害者，村长允许赵家将她带回去私下商量处理。
    鲁玉珍还是成功了，她将自己想要大家看到的真相变成了真相，也成功洗刷了自己身上的罪名，如今她至多是一个被玷污之身而已，什么“勾引男人”、“淫女荡妇”的词汇都不会再扣在她身上，她就算被赵家休了，凭她一张还未苍老的脸，找下家也不难。况且她手里还有这么长时间来王进财为她偷偷送的银子和首饰，将这些换成钱，她也能离了丰梁村，找个更好的地方远远走了，她一点儿也不亏。鲁氏早在心里打好了所有算盘。
    做完决定时，王老大夫摸着胡子慢悠悠地来了，大家退半步给他让出一条道来，纷纷与他招呼着。王大夫径直走向了王进财，王进财抬头眼含泪水地唤了声“爹”。
    王大夫闭上眼睛，“我养你一场，你跟了我姓，你我也算是有父子之情，此情不会变。”
    王进财一听他此话，仿佛看到了希望，忙拉住他的裤腿求着“爹，爹你要帮帮儿子啊，我是做了败坏门风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做那女人所说的那些事，绝对没有，爹你要相信我……”
    王大夫低头望了他一眼，接着道“但是，你做出这般令人不堪的事，已经辱了我王家的姓氏，这姓氏是我给你的，如今我便收回，念在你我父子一场，我也不难为你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王进财绝望了，跪在王大夫的脚边大哭，“爹，我能去哪啊？丰梁村就是我的家啊，王家就是我的家啊，我能去哪……”
    村长铁面无私站到王进财面前，“王进财，你若再不走，别管大家伙拿棍棒将你赶出村去！”
    王大夫将双手背到身后，又转身慢慢离去，“放心，小庆和他娘依然是王家的人，我会照顾好的。”
    王进财万念俱灰，对着王大夫远去的声音深深扣了一个头，大声道“儿子叩谢父亲今生养育之恩，儿子来世再还！”
    那一声听起来有些凄惨，听得二兰心里发怵，感慨王大夫孤独一生，用所有的精力养大了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如今就这么没了，他半辈子的心血，什么也没换来，就这么没了。二兰又看了看那个沧桑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他表现得这般淡然，心里一定承受了无法想象的苦痛，以后王进财的媳妇定会再嫁，他又是孤家寡人了。所幸王进财留了一个小庆陪着他。
    一生行善、一生济世救人的人啊，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回报，这世间这么多人，上天怎么能做到人人事事公平呢……二兰心伤，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如今已经没有谁愿意去在意真正的真相，不论如何，王进财都无法逃脱这个惩罚，每个人都看着自己眼里这个大恶人被自己亲手处置，皆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没有谁会在意真相的。
    王大夫走了，王进财走了，围观的人群也走了，二兰看着这落幕的场面，眼眶热了热。鲁氏从地上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跟上赵富时顺便瞥了二兰一眼。
    二兰不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真切地知道自己的内心讨厌那个眼神，憎恶那个眼神！
    正文 第77章难读人心
    赵家一行人回了家，一路上的气氛沉闷得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一句话，大家都先跟着赵老爹回到了赵富家，赵老爹让鲁氏跪到了堂屋前。
    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已经关系到赵家的名声和家风，整个院子的气氛异常凝重，平日里最喜欢耍嘴皮子的李氏也不敢说话了。许氏尽量安抚着赵老爹的情绪。
    静默着等待了好大一会儿之后，赵老爹终于发话了，“虽说如今的情形不是你造成的，村长和大家也网开一面不惩罚你，但这毕竟关系到咱们赵家，我冷静地想了想，你若继续呆在咱家，对赵家、对小龙都不好。”
    鲁氏抬头，唤了声“爹”。
    赵老爹继续道“不是我无情，玉珍你也不是不懂道理之人，我相信你也能想清楚。”
    鲁氏对着赵老爹磕了个头，“儿媳知错。”
    这时候赵富突然走上前来，对着赵老爹跪下，“爹，我平时都听你的话，从来不违背你的意思，但这一次，我向你求个情，放过玉珍吧，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个受害者，这样的惩罚不该由她来受！”
    许氏瞪了赵富一眼，“富儿你……”
    赵老爹依旧是冷静地道“你真想好了？以后你仍要与她朝夕相对，你能与她一如从前？”
    赵富点头，“我想好了，我以后会好好保护玉珍，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赵老爹兀自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想好了便成，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做决定，别让自己后悔就成。”
    许氏不知他会这么快就允了，惊讶过后跟着赵老爹进屋去了。
    赵富扬起嘴角，去握起了鲁氏的手，“玉珍，放心吧，你不用再担心那些恶意，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鲁玉珍也扬起嘴角，靠到了赵富的肩膀上。
    李氏见事情已经已经解决，已是一个大团圆的好结局，便拉着赵贵出门去，“走吧走吧，起这么早我都困了，回去睡回笼觉去！”
    于是赵贵与赵勤和二兰打过招呼便跟着李氏走了。二兰瞧了瞧并排跪在地上的夫妻俩，没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赵勤跟了出去。
    “娘子，如今事情得到解决，那王进财也受到惩罚，你为何还闷闷不乐的？”
    二兰摇摇头，问赵勤道“相公，你觉得一个人真的完全是表面上的样子吗？会不会有些人，她想让别人看到什么样，她就能做出什么样。我们眼睛看到的真相，真的是事实吗？”
    赵勤挠着头，“娘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连问题都没听清，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你了……”
    “算了，”二兰牵起赵勤的手，“但愿只是我想得多吧！”
    赵勤握紧二兰的手，“娘子你就别多想了，咱们还有小麦没种呢，耽误了一早上，得干活去了。”
    “嗯。”
    于是两人回家去拿了被扔在院子里的工具，下地去了。
    二兰想了想，又和赵勤回家去搬了些猪圈里的猪粪来均匀撒到地里，然后再用锄头翻一遍，将肥料都掺到泥土里去。终于处理完了土地，二兰拎着麻袋，将里面的麦粒舀出来，然后均匀地撒到平坦的地里，赵勤在后面用锄头轻轻地铲着土地表层的泥土，将麦粒埋到土里去。
    播种好了麦子，再用水桶去河里挑水来灌溉一番，这种小麦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了。看起来不是那么重的活儿，却将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埂上歇了好大一会儿才收拾好工具回家去。今日天已晚，于是挖水窖的活儿又推迟到了明天。
    晚上躺在床上，二兰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鲁氏在茶厂最后给她的那个眼神。她一遍遍回忆着鲁氏前后的变化，二兰始终没想明白她是变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二兰看着窗外，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以后的日子照原样过，不会与以前有什么不同。而二兰心里对鲁氏的定位，却已天翻地覆。
    不知道今夜那王进财的媳妇可能睡得安稳，不知王老大夫可能睡得安稳，不知小庆那孩子可能睡得安稳……小庆应该睡得挺好的吧，毕竟是个孩子，从小也是由王老大夫养着。二兰再一次觉得孩提时候真是好哇！
    二兰和赵勤用了一天的时间挖水窖，用两天的时间砌水窖。这水窖工序复杂，不仅需要挖坑，为防漏水还得将冷用石头和着黏土砌起来，一层接一层，需要等下面一层干之后才能接着砌上一层，这正是砌筑的费时之处。
    砌好了水窖，趁着河里的水还没干涸，赶紧搬了些水来水窖里存着。水窖刚开始用的时候会有一部分水渗漏，属于正常现象，所以得每天都来观察一番，并且每天往里头添水。
    幸运的是，一个月不下雨的丰梁村，在二兰种下小麦后的几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大雨将整个村子半空的扬尘都压了下去，让村里的空气重新变得清新起来，也让快要干涸的河床重新有了流动的水，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来将河里的水运回去自家的缸里储存起来。当然，这一场大雨最大的好处就是湿润了二兰的这一块小麦地，麦芽兴奋地，从地下探出头来，没过几日就长成了绿油油的麦苗。一场自然的降雨比再多的人工浇水都要有用得多，这一次让麦子喝个够，足够它撑上个十天半个月了。
    二兰拜谢上天不忍心看她亏本。只是麦苗喝完了这一场雨之后，个个胃口变大，二兰还是得定时从水窖里打水来灌溉它们。
    冬日枯败的景象里，二兰的麦子地是丰梁村里田地里的唯一一片绿，不论对种小麦感不感兴趣，但凡见到这一片绿色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来看看，这干旱天里，到底如何能长出这勃勃生机来。二兰的水窖没过几天便在村里有了些名气。
    这些日子来二兰曾向人打听过王家的情况，听说王进财的媳妇在那事儿发生后没几天便离开了王家，改嫁到别的村里去了。二兰又特意探问了王大夫的情况，他们说王大夫几乎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每天更加认真地读医术了，每天上午固定读书，下午便背上竹篮出门采药，没有病人时基本就是这个状态。小庆一如既往地跟着爷爷学习医术，爷孙俩相互照顾，一如从前。
    正文 第78章天干物燥
    北风越吹越刺骨，冬渐深，丰梁村主河的水终于也干涸了，村里的那些水井，也干枯了好几口，只剩几口水量比较多的古井还可以正常使用。丰梁村每年都要经历这样一个季节，到处干枯一片的令人看了凄然。
    所以到了深冬干旱时，大家几乎都不洗澡和洗衣服，每天裹着厚厚的衣服，等到过年前一天集体去运水回来，彻彻底底从头到脚清洗一遍，干干净净的迎接新的一年。
    这历时颇久的大旱，二兰的那块小麦地也只撑不住了，在每天正午时都被阳光晒得低了头，到夜里吸收点露水还能勉强维持一下生命，可是冬天比露水更常见的是冻霜，往往不等麦苗自己活过来，就生生给冻死了。
    二兰面对这一系列问题，不得不赶紧采取措施了。
    那水窖里的水自存满后，只在万不得已时用过两次，如今又得将它打开了。二兰拿着木桶来到地里，打开水窖的盖子，里面还剩大半的水，她将栓有绳子的木桶扔进水窖里去，拽着绳索的这一头，打了一桶水上来。为了防止水泼洒浪费，她又将水倒回窖里一些，不让它太满。
    二兰拎着水桶，在麦地里均匀地洒了一层，她洒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浪费，毕竟在这个时节里，多不干净的水都显得弥足珍贵。
    二兰浇水的时间选在傍晚日落后，尽量在麦苗最渴时给它补充水分，这样它能吸收得更好。赵勤没与二兰在一块浇水，他有另外的任务，二兰分配他去山上扫了整整一马车的落叶回来，二兰水还没浇完，赵勤就已经赶着马来了，“娘子，这落叶怎么铺？”
    二兰直起腰杆，放下水桶，用手锤了锤腰，道“你在麦苗根部均匀地铺一层便好，不用太厚。”
    “好嘞！”赵勤应了一声之后便开始干活。
    二兰在前面浇水，赵勤在后头铺落叶，两人皆有条不紊。这几个月来，赵勤干活也不再如刚开始时那般生疏，加上他旺盛的精力，如今已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赵勤用一只竹篮去将马车上的落叶运到田里，再均匀地铺开，看着天边的光线越来越暗，他担忧道“娘子啊，咱们今天估计干不完了。”
    二兰继续有条不紊地浇着水，回道“今儿的活，就算干到凌晨也得干完，这块麦子不能再受冻了。”
    “好吧……”赵勤懒懒地应道，“娘子，我发现你的见识与大家都有些不同，就拿在种庄稼干农活这方面来讲，你总是能想到些常人想不到的法子。”
    二兰回头望望他，“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些都是我小时候从一些杂书上看来的，记忆模模糊糊，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也是偶尔蹦上心头的。再说了，你之前都那么久不在家里，是你对干活生疏了吧。”
    赵勤勉强地接受了这一说法，“也许吧。”
    二兰干了会儿活又道“别担心，今儿是十六，月亮又大又亮，咱们干活都不用点火把。”似是抚慰赵勤的话。
    赵勤噗嗤一笑，“娘子你哄小孩子呢，我一个三尺男儿，难道害怕天黑不成？”
    “谁知道你这三尺男儿的心里，到底住的是多大的孩子。”
    两人边干活边闲聊，有说有笑也不觉无聊，马上天就黑了，果然如二兰所说，那月亮马上从东边山头钻了出来，挂在半空又大又亮的，仿佛一盏明晃晃的灯照亮了这片土地。虽说有圆月的夜晚不黑暗，但是天却越来越冷了，尤其是那冰凉的水，冻得二兰的双手麻木，看着前方还剩下的一块地，二兰放下木桶，搓了搓手。
    赵勤见状，马上过来拎起了木桶，揽过了碰水的活儿，“娘子你去铺落叶吧，这活儿枯燥，我做得烦了……”
    二兰自个儿抿嘴笑笑，搓着手去接过铺落叶的活儿了，铺落叶果然比浇水要轻松得多，虽然手也一直裸露在冷空气中，但不用碰水总要好得多，只是这活儿的确需要些耐心。
    赵勤马上浇完了所有的麦田，然后又立马扔了水桶过来帮二兰一起铺完了落叶，赵勤扫的那一马车落叶刚好够铺满这一块地，看着这出乎意料的合适，赵勤直向二兰求着夸赞，“娘子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随便一扫就能刚好扫够咱们这块地的量，简直是神算……”
    “是是是，咱们家的赵大神算。”二兰一把拽过他的两只手，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揉搓着，边搓边用嘴哈着气。揉搓了一阵之后，二兰问赵勤“可有暖和些了？”
    赵勤若有所思答“暖和了一点儿，但是还不够暖和。”
    二兰扔开他的手，“自己接着搓吧。”
    二兰将手揣进了袖子里，在地埂上坐下来，看着这朦朦胧胧的冬日夜色，她许久没在夜里出门了。这个时代的农家人，一般在天黑之后都不会出门，都是在家里随便收拾一番便早早地睡了，不像现代的城市一样，夜晚往往比白日里还要热闹精彩。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灯火通明很美，但这静谧的山村夜色也尤为独特，若不怕黑的，夏日的夜晚出来坐坐，吹着清凉清凉的晚风，手摇一把破扇，也是一种闲情逸致。只是这情景在冬天里，就很难有人受得住这夜风了，二兰连打了几个哆嗦，拉紧衣襟道“咱们快回去罢。”
    鲁氏继续留在赵家，这些日子来倒是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在外人看起来，她与赵富的相处也还算和睦，赵老爹和许氏也不多说什么了。
    小龙和刘樱儿还是会偶尔到二兰家里来玩儿，二兰也一如既往地分饼给他们吃，渐渐地，两家的大人也熟知了自家孩子的这点喜好，每次找不到孩子便来二兰这儿领。刘樱儿她娘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态度恶劣，现在她已经两次来家里来让二兰教她如何做那饼。
    只是每次鲁氏来领小龙的时候，二兰与她碰面，虽每一回都如从前尊称她一声“大嫂”，但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两人偶然四目相对时，二兰都努力将目光移开。
    二兰不知自己到底在介怀什么，明明鲁氏在大家面前又是安安分分的一个人了。
    正文 第79章严冬寻水
    “李大哥，起这么早啊？就打柴回来了。”
    “年纪大了就睡不住咯，这大旱天的也没别的事儿可做，俺多跑几个地方，顺便找找有没有还没干枯的水源。”
    “哟，您还找水源呢，可有找到？”
    李大哥将肩上的担子挪个位置，叹了口气摇摇头“唉，估计咱丰梁村里头是找不到流水咯，明儿继续起早去隔壁村里排队挑水吧。”
    “哎李大哥，如若有急用的话，可以先去赵家那三媳妇儿的水窖里取一些，那窖可大了，寸了不少水呢！”
    “可那是人家自己的水，咱去取……好吗？”
    “李大哥别担心，赵三媳妇儿热心着呢，不行的话你就说跟她借嘛！”
    ……
    在这干旱天气里，村里到处黄土飞扬，一片萧瑟，大伙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盼着天能下一场雨。只要天上一积了几千乌云，便激动得互相奔走，聚集到外头去求雨，可每次都是眼巴巴看着那些云彩被风一吹就散了。云安县城里和隔壁村子还下了几场小雨，可偏偏就是这丰梁村，旱了这么久，村民们都纷纷抱怨着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村里没水了，大家都是赶早去其他地方挑水，但用水的人太多，往往有人排一天的队也排不到。于是在丰梁村，方二兰的水窖便派上了大用场，起先只有一个人来跟二兰要水，二兰给了，后来来要水借水的人就越来越多。虽然水窖里的水不如井里的干净，但在这样的关头，只要有水喝就行了，谁还顾得上干不干净。
    来的人越来越多，二兰也知道水窖里的水有限，而且她还有那一块小麦地等着浇水呢，可是她也做不到拒绝这些人的要求，毕竟都是邻里，谁没有需要求助人的时候呢。于是只过了几天，水窖里的水就少了大半，二兰看着大家小心翼翼拎着水再三感谢后离去的情景，想着干脆就不要管那麦子地了，干死了便死了吧，反正这儿之前也没人种出这玩意儿来过。
    二兰坐在水窖边上，看水窖周围的人，赵勤正在用木桶打着窖里头的水，每次打上来半桶，倒进早已候好的桶里。
    后面还有几个人，赵勤继续打水，可他感觉到将水桶扔下去时，桶已经能触碰到窖的底了，他回头瞧了二兰一眼。二兰看了看四周满脸尘土的人，道“打吧。”
    “多谢三儿，多谢三儿媳妇啊，这水以后我一定给你们还回来……”
    二兰帮着大娘将水拎下去，“大娘您小心点，若是不够用了，再来取。”
    “多谢，多谢……”
    二兰看赵勤一直在忙活，也过去揽活了几次，但赵勤都死死抱住桶不放，硬是让二兰在旁边休息。等终于忙完，水窖旁的村民尽散去，赵勤已经气喘吁吁，靠着土坎歇着。二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膀“我相公辛苦啦！”
    赵勤又喘了口气道“倒是不辛苦，只是娘子你这辛辛苦苦蓄起来的水啊，马上就要见底了，咱们可得想个法子啊……”
    “是啊……”二兰继续给赵勤捏着，“相公你可有好的法子？”
    “我去过不少地方，方才细细想了一番，还真想起一个地儿来。”
    二兰一听一高兴，“什么地儿啊？相公快说快说！”
    赵勤“哎哟”了一声，大概是方才二兰一激动便下手重了。二兰连忙回过神，将手上的力道减了些，“对不起，相公……”
    赵勤摇摇头，道“娘子，你还记得咱们上回从蒙县回来的时候，路上发现的那个村子吗？”
    二兰偏头想了想，“就是那个没了人居住，荒了的村子？”
    “没错，”赵勤顿了顿又问道“那那个村子里有什么？”
    二兰突然一激动一个激灵，跳到了赵勤的前面，“哦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那村里有一口好大好大的古井啊！没人居住的话就肯定没人喝水啊！那口井里肯定还有水！相公你简直太聪明了！”
    赵勤咧嘴一笑，“那可有什么奖励？”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边。
    二兰眯起眼睛，踮起脚尖立刻就送了赵勤一个轻甜的亲吻。
    赵勤满意地笑了笑。“可是那村子毕竟太远，没有马车估计到不了那儿。”
    “那咱们就跟有马车的人家说一声，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去运水回来！”
    赵勤点点头。
    回家的时候，赵勤和二兰一人拎了一桶水，分别送去了赵富和赵贵家。赵老爹和许氏眉眼含笑地迎接两人，“你瞅咱家三媳妇多能干，多孝顺啊，还有见识，有了她，咱家都不用跑老远去搬水了。老头子啊，你还真得感谢老天给咱家安排了一个这样的好媳妇。”
    赵老爹摸摸胡子，“谢老天爷干啥？这得感谢亲家生了这么个好女儿。”
    “对对对，咱们什么时候真得好好去谢谢他，”许氏又转向二兰道“二兰，到时候你跟咱们一块儿去！”
    “好嘞，娘。”二兰眯眼笑笑。
    鲁玉珍在一旁站着，脸上没有表情，也没说什么话，二兰虽不特意打听，但能看得出来，赵家二老对大嫂的态度比以前差了不是一点。
    二兰与赵勤又将另一桶水送去了赵贵家，二嫂李氏擤了擤鼻子，瞅了二兰一眼道“谢了，以后还你。”
    二兰笑道“也难得二嫂说个“谢”字，不过这水就不用还了，若不介意，你家这木头水缸可否借我用用？”
    李氏随着二兰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家的水缸，“你用它做甚？”
    赵勤答道“是这样的，二嫂，我跟二兰打算到县城外头去运水，但是没有合适的装水容器，看你家这木头水缸就挺好，若方便，可否借我们一用？”
    李氏怀疑地看着两人，“你们真能找到水？”
    二兰低头笑笑，“放心，不管能不能找到水，咱们都会将这水缸完好无损给你还回来。”
    李氏又瞅了二兰一眼，将那水缸里头的闲置物搬走，然后又去屋里找了盖子出来。二兰和赵勤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对李氏道“那就多谢二嫂了。”于是赵勤扛着水缸回家了，二兰拿着缸盖走在他身侧。
    正文 第80章胆小歹人
    赵勤先是去了李丁家里，与李叔和婶儿说了之后，两人立刻痛快地答应了一同去运水。后来赵勤与二兰又去找了两家人，于是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四辆马车一行往村外去了。身上只带了些干粮和少许的盘缠。
    大家第一次跑这么远的地方去取水，由赵勤和二兰的马车走在前头带路。阳光灿烂地照着黄土地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出了云安县城。从县城到那个废弃村落，大概还有三四个时辰的路，这么一算，估计今日回村得摸黑了，或者在路边将就歇一夜。
    越行越远，这一段路上都没有什么村子和人家，荒凉凄然的感觉，偶尔一阵不知名的鸟叫声响起，更显阴森。只是这一带的地面明显没有丰梁村的干，黄土也没有云安县那么肆虐，大家仿佛从这土地里看到了希望，这样那口井里肯定还会有水的。
    二兰坐在马车上看小道两旁的景色，“这冬日的景象果然与从前不同啊。”
    赵勤扯了一下缰绳，笑道“可不是嘛，这夏天和冬天的景怎么可能一样，我娘子一向精明，怎么今儿傻了？”
    二兰嘟了嘴“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季节不同，不过闲话一句而已，相公讨厌！”
    “是是是，我讨厌，我错了，不该惹娘子大人生气……”
    二兰撇撇嘴，手扶着马车边缘换个坐姿。
    赵勤突然扯着缰绳放慢了前行的速度，然后慢慢地停下来，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怎么了？”二兰好奇地小声凑近问道。
    赵勤又看了看右边，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纷纷吆喝着问赵勤什么情况。可还没等赵勤回答，两边的林子里突然窜出来了十来个人，将四辆马车团团围住，那些人速度很快，身手也敏捷，个个手里都拿着刀，一看就是土匪模样。
    赵勤连忙将二兰拉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其他人被这么一吓，也连忙挤到一块儿去。
    “都别动！”一个土匪头子凶神恶煞地对着众人喝了声。“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去的？给老子老实交代，不然叫你们没命回去！”
    赵勤握二兰的手紧了紧，然后对那头子道“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的农人，你们又是何人？为何拦我等的去路？”
    那土匪头子歪嘴一笑，“哟！哥们儿，胆量不错嘛，你是没听说过咱们凉山寨的大名吧？敢如此与我叫嚣，不怕丢了脑袋！”
    二兰在赵勤的身后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与那些人起冲突，赵勤微微回了头，悄声与二兰道“娘子别担心，凉山寨不过一个小土匪窝子，胆子小得很，不敢闹出人命案子的。”
    那土匪头子吐了口唾沫，“你们小两口嘀嘀咕咕什么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是吧？来人啊……”
    “哎等等等等，”赵勤抬起手，不紧不慢地“这位大哥，我娘子不过与我商量要不要派人回去告诉义父大人，我们在这儿遇到你们了……”
    “别给老子耍花招！赶快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赵勤叹了口气，“那看来只能叫义父大人带兵来了……”
    听到“带兵”二字，土匪们都吓了一跳，“等等！你到底是何人？谁又是你义父？”
    赵勤咧嘴笑笑，“不瞒您说，我义父正是云安县的县官老爷林大人，我义父可是找了你们这帮人很久啊，如今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那头子先是愣了愣，然后过去举起拳头对着赵勤挥过去“你小子他妈吓唬谁呢！老子还皇帝他儿子呢……”可话还没说完，他的手腕却被赵勤死死掐住了。
    赵勤做了个要将他手腕掰断的姿势，“不信是吧？”
    那人疼得直叫唤，“啊啊啊，疼！疼……”后面的一帮小的们都警惕地拿着刀，却不知该进该退。
    赵勤对身后的二兰使了个眼色，“娘子，可以放信号了！”
    二兰领会了眼神，从容地点头答“是，夫君。”然后转身去车上翻找。就在二兰答了话之后，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狗叫声，而且不只是一只狗的声音。赵勤看好机会，假装不经意将抓住那人的手松了松。土匪头子抓住逃跑的机会，给了赵勤一脚后便挣脱了。
    赵勤又对着狗叫声的方向唤了声“将军！这里！”
    狗叫声越来越近了，那头子想了想后愤愤带着人逃了。
    “老大，咱们就这么走了吗？好不容易在这儿碰到的食物，就这么放了？我看那小子不过是瞎忽悠……”
    “你给老子闭嘴！”土匪头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小的，“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想把弟兄们的命拿来赌，咱们山寨就剩这么几个人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懂个屁！”
    ……
    看着那十来个人远去，大家总算舒了口气，二兰笑得眉眼弯弯看着赵勤。赵勤的笑意里也飘过一丝得意，“这凉山寨小得很，也很少出来作乱，估计今天是没酒喝了才出来碰碰运气。”
    二兰嘻嘻一笑，“不过这土匪的胆子可着实小，比我……”二兰将后面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比你什么？难道我娘子还见过其他厉害的土匪不成？”
    “没有没有。”二兰摆手。她是想说，比她以前在和电视剧里看到的土匪要差劲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两只狗窜到了两人的脚旁，二兰惊喜地蹲下身去揉一只浑身乌黑的狗，“将军啊，还真是你啊，你怎么跟来了？还带了个小伙伴。”二兰又去看了看将军身旁的黄狗。
    将军得意地伸着舌头喘气，赵勤也蹲下身去，先是揉了揉将军以示嘉奖，毕竟它刚才还真是帮了他们的忙。然后又向那黄狗靠近了些，确认了它没有敌意之后，也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头。
    二兰又捏了捏将军的脸，宠溺地笑道“那好吧，你就跟着我们走吧，带着你的好朋友！”
    于是一行人又接着前行，领路的马车旁多了两只狗。将军还没有完全长大，调皮地跑前跑后，全身用不完的力气，时不时还去撩拨一下马儿，气得马儿直甩头呼气。但每次赵勤喝一声，将军便也懂事地离开马儿退到一边去了。这路上多了将军，又新添了不少乐趣，二兰坐在马车上看得直乐。
    正文 第81章古井惊魂
    赵勤与二兰带着将军找到了那个废弃的村子，这村子在夏季还有些杂乱的绿意，而如今却显得更加萧条了。将军冲进一个荒草丛里头，吓飞了一只野鸡，一个激灵，将军拔腿就去追，赵勤瞥了一眼，也没管它，任它去追了玩儿。
    几人下马走了一段路，找到了那口井，赵勤趴在井边往下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二兰拿来栓着绳子的木桶往下一扔，虽然绳子放了老长，但总算是碰到了水面，当听到木桶撞击水面的声音之时，大伙儿都高兴得蹦起来。
    连忙收绳打了一桶水上来，大家赶了将近一天的路，都渴得不行，个个都过来凑近木桶用手舀了水喝。
    “水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有水喝可真好。”
    “好是好，可我怎么感觉这水不怎么好喝呢？有股子怪味儿……”
    “有得喝就知足吧你！”
    “就是，还好这井里的水没干。”
    “总算是老天有眼。”
    “太阳快落山了，咱们快点装水吧，多拿几只桶过来。”
    于是大家将马车上的水缸盖打开，一桶一桶地往缸里装水，几口大缸一起装，井里的水位已经下降了好大一截，打水的绳子也得放得更长了。
    赵勤与二兰正在马车上装水，突然听到井边一人道“我的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你们快来帮我一下！”
    于是赵勤放下手里的活，过去帮他拉绳子，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过去。
    “应该是被井底的树根缠住了，咱们一块儿使使劲。”于是几人一起喊着号子拉绳，大家能感觉到木桶被拉上来了一截，但缠在木桶上的东西依旧没有松开，似乎随着木桶被一起拉了上来。
    大家继续用力，终于快将绳子收完，木桶也到达阳光能照射到的深度，一人好奇地凑过去看，其他人继续往上拉。“啊！！”那人突然一声大叫，然后立马往后一跳，瘫坐在地上，满脸的惊恐，“人……人……是个死人！”
    大家一听这话，异常整齐地将手里的绳子松开，“你说什么？什么死人？”
    “那……那桶上挂了个死人……”被吓得不轻，惊恐未歇。
    那木桶连同那不明的死尸一起掉落回了井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大家齐齐后退了几步，离井离得远远的。于是方才喝了井水的几个人开始反胃，个个扶着树干开始呕吐，“我就说这水有股怪味儿……”
    “我竟然喝了泡尸体的水，我……啊……”
    赵勤和二兰也忍不住揉揉肚子，不去看众人呕吐的景象。碰到这样的事情，两人的心情当然也不好受，这井里怎么会有死人呢？
    “相公，咱们要不回去报官吧？”二兰攥着赵勤的手。
    赵勤想了会儿，答“如果报官的话，可能会惹上一身麻烦事。”
    “可是万一这死者有家人呢，那他家人肯定到处都找不到他，而且我们既然碰到了他，也不能……也不能就这样看他一直呆在井里啊。”二兰心情有些复杂地道。
    “那就报。”赵勤道，“只不过这一带应该已经不属于云安县了。”
    “但是这儿离云安县更近，咱们去报，人命关天，县官老爷应该不会不管的。”二兰说完又忍不住笑了笑，“再说了，县官大人不是你义父吗？”
    赵勤也笑了，揽过二兰的肩膀道“那样的话，他也是你义父咯！”
    赵勤将回去报官的想法跟大家伙说了，多数人也同意这个做法，但是关于这水缸里的水还要不要……大家都犹豫了。
    二兰上前道“这水是咱好不容易找到的，还是照原计划将它运回去，它又不是泡过毒药，喝不死人的，在这大旱天里就别在乎这么多了，而且回去之后我有办法将里头的味道除了。”
    二兰说的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大家伙都好奇，“你真有法子去那味儿？”
    “放心吧，我向大家保证。”
    大家这才勉强愿意运这泡死人的水回去，毕竟在这样的关头，水实在是太重要了，恶心什么的都只能暂时先放一边。
    正打算走的时候，将军也跑回来了，身边仍是跟着那条黄狗。将军嘴里叼着刚才那只被它吓飞的野鸡，现在已经被咬死了，它得意地跑过来，将猎物吐在了赵勤的脚边，然后吐着舌头摇尾巴。赵勤把那野鸡拎起来放到了马车上，然后弯腰摸了摸将军以示嘉奖。但那黄狗似乎不怎么高兴，似乎是不服气赵勤抢了它们好不容易猎来的食物。赵勤笑笑，从井里拎了半桶水上来，给两只狗解解渴。吃人嘴短，喝过水之后那黄狗果然也不生气了。
    只是喝了泡过尸体的水，当一行人打马要走的时候，两只狗还围在井边一直对着里面叫唤，赵勤和二兰连着唤了好几声之后，两只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去。二兰不禁感慨，狗这种动物真的太有灵性了。想到这儿，她突然回忆起，当初她还是因为被一只哈士奇撞了才穿越到这儿来的，这原因也是有点草率了。幸亏自家的将军很听话，不像那二哈，不然这个茅草房的家哪够它拆的哟！
    天色渐暗，大家伙的速度也加快了，为了避免再遇到城外的那伙土匪，赵勤带着大家换了条道走。等回到云安县城，天已经完全黑了，城里大街小巷的灯全都亮了起来，一派热闹景象。径直去了县衙，赵勤跳下马车，到门口轮起鼓槌就是一顿敲，不一会儿就把里头的衙役引了出来，门开了，“谁呀谁呀？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赵勤对那衙役行了个礼，“官爷，是这样的，我们在城外的一口古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还烦请您通报一下大人。”
    那衙役探头望了望几人，“你们什么人？大晚上的跑去城外头做什么？不会是你们有鬼吧？”
    “官爷，是这样的，咱们是丰梁村的村民，今儿赶早去城外的荒村寻水的，这才碰巧看见了尸体。”
    衙役又问道“在哪发现的？”
    赵勤将具体的地址说了出来。
    衙役皱着眉点点头，“行了，这事儿我会跟大人说的。”正要转身时，他又道“对了，你们几个在这儿等着，都登记一下姓名。”
    衙役进去拿了记录簿出来，一个一个盘问了姓名和住址，然后仔细登记好，完了之后指了指赵勤道“你……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二兰一看，连忙上前道“官爷，我是他妻子，可以跟他一起留下吗？”
    衙役转身进门，“随你，爱呆就呆，衙门不管饭，跟我来吧！”
    二兰向赵勤点点头，拉起他的手一起进了衙门的大门。
    于是赵勤的马车就由其他人帮忙赶了回去，而将军等不到主人出来，便一直守在衙门的高墙外头，死活不肯跟大家走。
    正文 第82章带路查案
    赵勤和二兰两人被安排在大厅里等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就更别说茶水了。两人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腿都站直了，那县官才慢悠悠地赶到。
    再不满，也还是只能规规矩矩地行个礼，“草民见过大人。”
    “就是你俩看见的尸体？”县官穿着厚厚的棉袍，揣着双手懒懒地问道。
    “哎，正是。”赵勤答道。
    县官叹了口气，“唉，真是大冷天也不让人歇歇啊！走吧，前面带路。”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方才那衙役道“记得多带些火把，带上仵作。”
    “是，大人，都安排好了，您的马车在门口，上头置了暖炉的。”衙役弯着腰道。
    “嗯……”县官这才满意地揣着双手走了。
    赵勤本来都已经忘了冷，但一看县官老爷这一身行头，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悄声问二兰道“娘子，你冷不冷？”
    二兰点点头，“有点。”
    于是赵勤将二兰的两只手拉过来，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出了衙门口，两人一眼就看见了一旁坐得笔直的将军，二兰惊讶了一下，连忙跑过去，“将军你怎么不跟他们回家呀？你的伙伴呢？抛下你走了吧？你看你，倔个啥劲儿呀，咱们是有正事要办。”
    将军当然听不懂这些话，只知道终于等来了主人，高兴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县官老爷看见了将军，问道“这是你们的狗啊？赶快将它赶走，衙门前不允许逗留！”
    二兰点头笑道“大人放心，它待会儿就会跟着我们走了，不会留在这儿的。”
    那衙役一听，“这就不行了，咱们是去办案的，这一只野狗跟着，影响了办案谁负责？我劝你们赶紧把它赶走，不然咱们吃它的狗肉！”
    二兰有些不高兴了，赵勤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回头对那衙役道“是是是，我们这就把它赶走。”
    于是两人只好连续喝了几声把将军赶得远远的，但他们知道，将军肯定不会真的离开，它定还会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不过只要它不出声就好了。
    县官老爷舒舒服服坐在暖和的马车里头，衙役头子坐在马车前头赶着马，一众小兵便前后簇拥着马车，拿着兵器走在冰凉的土地上，赵勤和二兰则手拉着手走在最前头，给后面的人带路。两人这一整天，都在来来回回给人带这条路了。
    从云安县城到那个废村子，本来坐马车都要几个时辰的路，如今就这么走着去，估计到那儿都得四更天了。中途只歇过一次，赵勤和二兰就这么靠一双脚撑着，等终于撑到了目的地，两人的手脚已经被冻僵。
    县官老爷从马车里打了个哈欠出来，手继续揣在袖子里，他吩咐手下将那井围住，保护案发现场，然后再派人开始打捞。打捞了没多大一会儿，尸体就被捞出来了，也幸亏捞到了，没被其他人动过，不然赵勤和二兰等人可就犯了戏弄官差之罪了。
    估计县官老爷也是为了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这才不顾冷天黑夜地赶过来，不然看他那样儿也不情不愿。
    二兰时不时往后探看一番，生怕将军追了上来。此时尸体捞了出来，一大股难闻的味儿，二兰生怕将军闻到这气味就冲了过来，但担心了半天也没见它来，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啊，那股死人的味儿啊，可真是不好闻，白天没将尸体捞到地上来，气味也就没那么重，现在闻起来，可真是难闻至极，二兰感觉一阵反胃，然后连忙用袖子将鼻子捂住了，只好微微张开嘴巴来呼吸。
    衙门的捕快们将尸体团团围住，举着火把以供仵作查验，赵勤和二兰在外围，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里头捣鼓了一番之后，也不知是个什么结论，县官老爷突然叫了赵勤和二兰进去，“你们两个仔细瞧瞧，认不认得这个人？”
    两人低头去看那具已经被水泡得浮肿的尸体，他散乱的头发已经被仵作给拨开了，露出清清楚楚的一张脸来，火光摇摇曳曳，两人凑近去看，等看清尸体容貌的时候，都不禁吓了一跳。
    “这不是王进财吗！”两人异口同声。
    “这么说你们认识死者咯？”衙役在一旁抱着手道。
    两人点头，“认识，认识，咱们村的。”
    县官打了个哈欠，道“死者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他杀的嫌疑，估计是他自己跳的井，行了，回去吧，明儿叫死者家人来县衙领人。”
    于是浩浩荡荡一行人又匆匆打道回府了，二兰还没从王进财那张浮肿死白的脸上缓过神来，怎么会是他呢？他怎么就死了呢？虽然不是亲人，但毕竟是一个村的，当看到他这副模样时，还是止不住的难过。也幸亏他们及时发现了他，不然再过几天，肉都泡糜烂了，那就再没人认得出来是他了。这么一个荒村，谁会来这里无缘无故地打捞，老天在今天的这一番安排，也着实巧妙。
    回去的路上不用他们带路了，两人便跟在队伍的尾巴，二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虽说王进财被赶出了丰梁村，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但看他怎么也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可是具体谁知道呢？县官老爷都那么说了，又没有谁目击了他死的过程。二兰不禁叹气，多年轻的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所以啊，世事无常，人生无常，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眼前人啊！
    二兰拽住赵勤的胳膊，往他怀里一靠“相公，我会珍惜你的。”
    赵勤被二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呃……啊，我也会珍惜娘子的。”
    回去的路上，凉山寨那十来个人还在埋伏，大冬天的，要截到个行人太不容易，所以土匪也得夜以继日地干活。埋伏在路两边，却守到了一队官兵，土匪们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到官兵队伍离去。一人晃了晃土匪头子的胳膊，“老大老大，你看后面那两人，不是白天那两个吗？他们……他们还真和衙门有关系啊！”
    土匪头子咬了咬嘴唇，“我去！还真是……幸亏白天咱们没动手！”说罢悄咪咪带着一帮弟兄撤了。
    正文 第83章净水
    回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二兰感觉自己又冷又累又饿，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县官派了两个手下随两人一起去丰梁村，通知王进财的家人。赵勤对着周围呼唤了一声，将军马上便呵斥呵斥追上了几人。
    一个衙役惊讶地看着那条乌黑的狗，“它一直跟在咱们后面？”
    “是啊。”赵勤答道。
    俩衙役笑笑，“这狗可真听话。”
    赵勤与二兰没有随衙役一起去王大夫家里，这本也就是公家的事，如今找到了尸体的主人，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二兰拽着赵勤，“相公啊，我实在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要回去睡觉，睡到天昏地暗，你不要叫醒我……”
    “好好好，你要睡到什么时候都没问题，但回去先热点饭吃了再睡。”赵勤宠溺地道。
    路上遇到了几个村民，与两人招呼着“哟，三儿和三儿媳妇啊，小两口够恩爱的啊！”
    可一等两人过去后，话就变成了“这两人咋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他媳妇也真是，都不知道羞耻！”
    二兰已经困到迷迷糊糊，“他们说啥呢……”
    “没啥没啥。”赵勤拖着二兰继续走，“哎娘子，我发现你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发过病了。”
    二兰揉揉眼睛让自己尽量清醒，“哎好像是啊，好像是……是……那次跟你上床之后就没有发过病了。”
    赵勤一阵好笑，“你说什么？跟我什么？”
    二兰咽了口口水，连忙改口，“圆房，跟你圆房之后。”
    赵勤疑惑又好笑，“你说我娘子这得的是什么稀罕病？非要圆房才能治好，这说出去得给人笑死。”
    二兰也呵呵笑了两声，“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娘子得的啥病呀！”
    ……
    小两口互相搀着回到家中，说实话这一天一夜下来，赵勤也累得够呛，于是两人只简单生火热了点吃的便进房睡了。果然是沾床就睡着，两人皆是睡得不顾时辰，一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来叫门。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将两人齐齐吵醒，赵勤出去一瞧，看到是一脸着急的赵富，“大哥？发生什么事儿了？”
    “三弟，你大嫂不见了。”
    “大嫂不见了？”赵勤满心惊讶疑惑，这事情怎么一出接一出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今天早上，我起来就没见到她，然后发现家里存的钱也没了。我和二弟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后来我听人说你回来了，所以也来请你帮忙一起找。”
    “好，大哥，我这就跟你走！”赵勤穿好鞋子，又对屋里的二兰唤了声“娘子你再睡会儿，我跟大哥出去办点事。”
    二兰在床上“哦”了一声，又继续躺回床上，但是却睡不着了。赵富的话她听见了，大嫂怎么会不见了呢？就在王进财死了之后，她就不见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赵富家里的存钱也没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嫂带走的，她是在逃跑？畏罪潜逃？还是什么？好几种猜想，哪一种都没有证据。
    如今她更不相信王进财的死只是单纯的自杀了，只是如今找不到鲁玉珍本人，说什么都没用。二兰伸了个懒腰，其实如果找不回鲁玉珍，对赵家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呢！毕竟那样一个人，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纠缠。只是苦了小龙那孩子。
    二兰叹了口气，将双手放到脑袋下面枕着，世上多少想不通的事情啊，哪能每一件都追根问底呢！她相信老天爷再不公平也不会是非黑白不分，世道终有轮回，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自己考虑的。二兰感觉最近一段时间里，自己都被大嫂的这些事情扰得多愁善感起来，她都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了。
    二兰突然想祈祷，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吧，大哥他们不要将大嫂找回来，王进财好好投胎转世，大哥带着小龙好好过以后的安稳日子，王大夫也带着小庆继续行医救人。一切波澜不惊的，多好。
    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二兰干脆起床了。想起昨天还答应过大家给那几缸运回来的水除味，于是她打了个哈欠，去院里拿了个铲子，到灶旁，打开灶门铲了些许木柴灰和木炭出来，放进一个大盆里，然后再去外头寻了些干净的沙子回来，将东西放在一起拌匀了，然后再装进一个麻布袋里，用绳子将袋口扎紧。
    二兰坐在小凳上思考了一会儿，想着要是在现代就好了，多少东西可以用来做过滤装置，可如今要找这样一个不漏水的东西出来还真有点难，想来想去，她只好忍痛割爱，拿了家里最大的一只桶出来，砍掉桶的底部，将刚才装好东西的麻袋塞到桶底，再用几根结实的木棍固定住。
    二兰检查了一番，一个简易的过滤装置差不多做好了，她将自家的水缸搬了出来，在缸口放了个支架，然后将改装过的木桶放上去，再用瓢将昨天运回来的水舀到木桶里，让它自己经过沙子和木炭渗透下去。虽然速度有些慢，但还能用，二兰尝了一口过滤出来的水，那味儿果然没了。她在前世学习不怎么好，但幸好这些常识性的知识还记得，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要是知道那些知识能解决现在整个村子的生计问题，她当初肯定好好学了。
    在自己家里试验成功，二兰便搬着自己做的过滤器去别人家里了，先是给他们演示一番，让他们看到确实能净水之后，再教给他们制作方法。亲自经历那些污浊难闻的水变成如清泉一般的净水，大家纷纷惊喜，没有一个不夸二兰聪明才智的。
    过滤好的水放在各家的缸里，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可以去一起用，越是到艰难时刻，就越能体现出大家的团结与情谊。这么一来，喝水的问题解决了，二兰那水窖也被放过一马，地里的小麦也就得救了。
    二兰伸了个大懒腰，轻轻松松地回家。
    可是在途中却遇到王大夫和小龙接王进财的尸体回来。
    正文 第84章温情
    王进财的尸体由两个衙役抬着，小龙的头上缠了一圈素色麻布，眼睛已经哭肿了，王大夫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模样，头发散乱着，大家看不到他的神情和眼睛。
    二兰站在路边，就这么看着他们一行人从面前过去了，心里一阵难受。
    回到家中，将自制的过滤桶放到水缸上，舀出水来开始过滤。赵勤和将军都还没回来，一个人突然不知道做什么了。突然听猪圈里头的猪哼了两声，转头看去，两头猪已经比刚买回来时长大了不少，等再过一个月过年了，就让赵勤宰了一头，另一头再养肥些，拿去集市上应该能卖些钱。于是二兰背起篮子往麦地方向去了，麦子还在正常生长，所以地里也长了些杂草，正好去薅了回来做猪食。
    前几天往地里浇过水，所以麦地表层的土虽然看着很干，但麦子的生长却没受到太大影响，如今麦杆已经有十多公分高了。看着这一片绿油油，让人心情舒畅啊。再去瞄一眼水窖，窖底还有些水，就让它再存一存吧。
    地里水分不多，长的杂草也不多，二兰薅了大半块地，也不过薅了大半竹篮。背好篮子，去到路边歇一歇，几个妇女边聊边过来了，二兰与她们招呼了一声，她们便也过来站到二兰身边，开始与她闲话，“哎二兰，你家那大嫂不是找不见了吗？现在怎么样？找着了没？”
    二兰摇摇头，“没呢，赵勤和大哥他们还没回来。”
    “哎哟，我说这人啊，就是得老老实实过日子，你看那王进财，出来偷个腥，现在落得什么下场。”
    “不过依我看呐，那鲁玉珍也不是什么好货……”
    旁边一人连忙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然后对二兰笑笑“妹子别介意啊，她这人说话就是这样。”
    二兰摇摇头，“不会的。”
    “对了，我呀刚从王老大夫家那边过来，听说那王进财的尸体今儿晚上就要火化了。”
    “都死了几天了，还是淹死的，再不火化，留着做甚？熏人啊？”
    “那什么时候下葬呐？”
    “听说是明天。”
    “哎哟，他们家也就剩这一老一少俩人，也没个女人做饭待客的，难办咯！”
    “这个不用担心，在咱村里，王大夫医了多少人，所以啊，只要他开口叫人帮忙，肯定都会答应的。”
    “也是。”
    ……
    二兰静静听着，那几人聊了会儿也就走了，她又静静地一个人呆了片刻，然后背起篮子回家。
    虽然时辰还早，但二兰还是早早地将饭蒸上了，院子里的那一桶水过滤完了，便又舀进去一满桶，让它继续过滤着。
    到了吃饭的时辰，赵勤没回来。
    过了吃饭的时辰，赵勤还没回来。
    天已经黑了，赵勤依然没回来。
    二兰坐在火炉前，拿了个碗，盛了一碗饭自己吃了，然后将过滤桶里的水再添上，独自一人点了个火把，出门了。
    赵家离王大夫家不是很远，才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远远看见了那边越来越亮的火光，二兰顿了顿，然后加快步伐往火光的方向去了。
    到达王大夫家院外的空地，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来帮王大夫的忙，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那块空地上，火堆四周，严严实实地围了乌压压一片人。没有太多人说话，都站在自己的位置看着那火光，拄拐杖颤颤巍巍的老人，抱着小孩的妇女，有每日都见得到的邻里，也有十天半个月都碰不到一回的人……反正几乎丰梁村东边的每家每户，都来了。还有二兰的娘家人，也来了，方元才和梅花杏花来了，马会芹和马会成也来了。
    想起白天那姐姐说的话，只要王大夫开口叫人，大家都不会拒绝。但王大夫哪是一个喜欢求助的人，他开了口的，顶多是隔壁的几家人，以及亲戚，那这么多这么多的人，肯定都是自愿来的，像二兰一样。
    二兰先是站在外围，然后中间有人挪了位置，她便从那儿挤了过去，去到了方元才他们旁边，招呼了一声，大家都没有多说话。这个位置能看到王老大夫和小庆在中间，王老大夫站得笔直，一头花白的头发仍散乱着，小庆只身一人跪在火堆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独自承担那样的苦痛，跪了这么久，不哭不闹，多懂事啊，懂事得让人心疼。这样的场景，着实有些心酸，心酸中又掺了些温情。二兰感觉自己的眼眶热了热。
    大伙烧了很久，大家也站了很久，中途几乎没有人离开，直到火焰渐渐变小，最后熄灭了，剩下一堆木炭和骨灰。王大夫请了几个壮年过去帮忙收拾，人终于散去了不少。
    不少人去询问明天安葬的事宜，王大夫都是一句“谢谢谢谢，人手够了，不请客，不吃酒。”
    又有人过来，“王大夫，明儿我去山上帮忙吧，多个人手多份力啊！”
    “王大夫，我来给您煮茶水，您请的这些人不能没水喝不是。”
    “王大夫，您家里也没水了吧，那我和相公明天给您搬水来，是赵三儿媳妇刚教我们过滤出来的，好喝着呢！”
    ……
    王大夫的身边围了一群人，一日没有神情变化的他，终于在这一刻红了眼眶，双手合十，对着每个方向都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王大夫您客气啦，您帮了咱们那么多回，要是没您呐，估计咱好多人都不在这世上了，是我们该谢谢您呐！”
    “是啊是啊！”
    “是啊，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们都来，您不用管饭，管水喝就行。”
    ……
    王大夫紧紧咬着牙，含着泪再次致谢。
    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二兰还站在一旁没离去，方元才和马会芹等人见二兰没走，便也在一旁等着。
    方才连脚都落不下的空地，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王进财的骨灰被盛在骨灰盒拿进了家里，小庆也回屋了。二兰发着呆，突然听到几声抽泣，转头看见了瘫坐在地上的王大夫。
    正文 第85章寂静之夜
    人群散去，王大夫控制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整个人瘫坐到地上抱头痛哭，“臭小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把你捡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呀……就算我将你赶了出去，你也还是你啊，你怎么就……怎么就……是我的错，是爹的错啊……”
    二兰侧身靠着墙，抹了抹眼角的湿热，马会芹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再拍了拍以示安慰。二兰就这么站着看年过六旬的王老大夫泣不成声，再坚强的人啊，心里总有最柔软的地方啊，谁会无坚不摧，都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剩下的人都没有去劝王大夫的，只有几人在他身侧陪着，大家都知道，这种时候劝了也没用，反倒是哭出来要好点。看着他的情绪终于逐渐稳定了下来，二兰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背，从怀里掏出半块用布包着的饼出来。这是她走的时候顺便带的，本来是给自己作宵夜的。
    王大夫抹了抹眼泪回头，二兰笑笑道“王大夫，您忙了一晚上了，肯定饿了吧。”
    “谢谢三儿媳妇。”王大夫沙哑着嗓子道了声，然后用衣角擦擦手，接过了饼。
    方元才过来帮着将王老大夫扶进了家门，看这儿的情况也稳定了之后，几人便与他作别了。
    梅花和杏花一直跟在几人身后，一直没敢说话，直到出了门，走出去一截，这才交换了个眼色，齐声唤了声“二姐。”
    “哎，”二兰应了一声，“对了，你们怎么都来了？咱家离这儿要走好一会儿呢。”
    马会芹答道“王老大夫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他家里出了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我们家当然也不能缺嘛。”
    方元才赞同地点点头，“爹娘派我们几个来的。”
    二兰也笑了笑点头，“挺好，真好。”
    几人一起走着夜路，偶尔闲聊感慨几句。快到赵家了，几人也得分道扬镳，二兰突然想起来家里过滤出来的净水，“对了，你们家里也快没水喝了吧？我们刚运回来的，分你们两桶。”
    “那二兰你家里还够用吗？”会芹道。
    “够用够用，一大缸呢！”二兰领着几人进了家门，“我给你们一家一桶，你们拎着回去，明儿将桶还过来便是。”
    方元才点头，“也好，反正明天咱也得来王大夫家，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院里一片漆黑，二兰将火把放在一旁，然后拿水桶出来，从装有净水的缸里打了两桶出来，分别递给马会芹和方元才。
    “对了，二兰，我听说你大嫂找不见了，怎么说？”会芹瞄了瞄隔壁的院子，小声说道。
    二兰摇摇头，“赵勤和大哥他们正在找呢，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会芹叹了口气，“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碰一块儿了啊……”然后又对二兰道“你也别担心啊，姐夫他们几个大男人，不会有事的，你一个人睡早点。对了，你一个人睡害怕么？用不用我陪你？”
    二兰正想说话，方元才却拽了拽马会芹的胳膊，“哎哟，她都多大的人儿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天晚了，你再不回去的话，你家人才该操心了……说不定啊，我们这前脚走，妹夫后脚就回来了，人家等着亲热呢……”方元才边说边将马会芹拽走了。
    马会芹忍不住又回头来叮嘱几句，“那你早点睡啊，我们明儿再来找你。”
    二兰举着火把对着几人摆摆手，“知道啦，你们路上小心。”
    二兰将火把放着，过去打开炉门一看，火已经快燃尽了，灶上的饭菜还是热的，赵勤还不回来……
    她又往灶里添了几根柴，坐在旁边打了会儿瞌睡便回屋睡了，这段时间来连洗脚水都不敢热，脱了鞋上床，她都嫌弃自己了，扯过被子来裹着身子便睡了。
    今天的夜晚安静得可怕，外面的鸟不叫，猪也不哼，连那匹马都不弄出动静来，况且没有将军看家，二兰还真睡得不是很安稳。昏昏沉沉一直到深夜，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半梦半醒的状态，突然感觉嘴唇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二兰惊觉地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的夜色里，眼前是赵勤熟悉的脸，二兰呼了一口气，“你吓我一跳……”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赵勤钻进被窝，躺下紧紧搂着二兰。
    二兰将脸侧过去看他，“外面灶上还热着饭菜，你吃了没？”
    “吃了，吃了两大碗呢。”赵勤又将二兰抱紧了些，“一般我娘子不是该问我人有没有找到吗？”
    二兰嘟了个嘴，“什么人不比我相公重要啊！”
    “哎哟，今儿这小嘴甜的呀，是不是沾了蜜啊，快让我尝尝……”赵勤又对着二兰的脸伸头过去。
    二兰将他的脸推开，“哎呀你别闹，都跑了一天了，还有劲儿闹！”
    “嘘……”赵勤在二兰耳根吹了口气，“悄悄告诉你，你相公我力气足着呢，信不信？”
    “讨厌死了！”二兰气着给了赵勤一拳，“快点说正事，不说就睡觉！”
    “好吧……”赵勤叹了口气，“大嫂人啊，咱们是怎么也没找着，大哥是又急又气的，但我觉得啊，大嫂是铁了心想跑的，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了，就算找回来了也没用。”
    “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
    二兰眨了眨眼睛，没再接着说这事了，脑袋枕着双手，“相公，明天一早跟我去王大夫家吧，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嗯，我听人说王大哥今天晚上火化了，我忙着找大嫂，都没过去瞧瞧。”
    “没事，我去了。”
    赵勤勾起嘴角一笑，“你看我都跑了一天了，腿都跑麻了，娘子是不是该给个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奖励？”
    赵勤将脸伸了过去，二兰也顺势亲了他一口。
    赵勤满意地眯起眼睛，“娘子，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想现在这样，永远都不要分开。”
    二兰点头，“永远都不分开。”
    正文 第86章一醉解千愁
    第二天早上，二兰早早地起床热饭菜，赵勤昨天回来的晚，还在睡觉。俩人吃完早饭、喂完将军，方元才和马会芹也就到了，齐齐将两只空桶还了回来。
    于是所有人一同往王家去，到达时大家已经去了山上，家里只留下几个看管和打扫的人了，也都是自愿留下干活的。今天出殡只是葬一个骨灰盒，所以也用不到什么人力，邻里乡亲们也都只是作陪同。
    二兰等一行人留在了王大夫家里帮忙打扫收拾。
    赵富和赵家二老都没有出现在王家，毕竟上次的事情一出，两家人在外人看来就想变成了仇家，见了也尴尬。倒是在山上的人回来时候，二兰碰见了赵贵和李氏小两口，招呼了一声。
    王老大夫家的事也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乡亲们拿好自家搬过来的东西，各自散去。
    对于鲁玉珍一事，村里的人说法不一，具体说些什么，二兰也没有特意去打听，她也不愿意听这些闲言碎语，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啊，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大家都能安稳度日。
    但这件事对赵家的影响还是不小，赵富伤心颓废了好几天了，每天不干活，一个人坐在门口干等，坐不动了就跑去村里的酒坊喝酒度日，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而小龙则一到晚上就吵着要娘亲，早上也是哭着醒来的。赵家二老虽早已经不喜欢这个大儿媳妇了，但如今看见儿子和宝贝孙子这个样儿，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这天下午，天有些阴沉沉的，半空堆积了些乌云，许氏抱着刚睡着的小龙过来赵勤家里，垂着眼睛对赵勤道“勤儿啊，你去劝劝你大哥吧，他已经萎靡不振半个月了，今儿在门口坐了半天，又跑酒坊去了……”
    赵勤瞧瞧娘的脸，似乎这几天苍老了不少，估计也是为这些事愁的。小龙这些天来好了一些，小孩子没那么多心眼，过个几天也就能习惯。
    “娘，您放心，您快带小龙回去睡觉吧，我去劝大哥，您别担心。”赵勤小声道，生怕将睡得正酣的小龙给吵醒了。
    赵勤走了，二兰过来扶许氏过去坐下，然后接过她怀里的小龙，“娘，让我抱抱吧。”
    许氏将孩子交给了二兰，捏了捏手臂又叹了一口气，“唉，你说咱家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儿了呢……”
    二兰抱着孩子抬头道“娘，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
    “这段时间估计是咱家发生的这些事，刘樱儿那孩子都没来咱家里玩儿了，不然有她带着小龙也挺好。”二兰道。
    许氏瞧了二兰一眼，“倒是你哟，嫁过来咱们家也几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再生个孙子？”
    “呃……”二兰没想到许氏会突然说到这件事上，笑笑道“娘啊，您就甭操心我了，那二嫂不也还没呢嘛。”
    许氏瞪了她一眼，“这事哪是可以商量比较的事儿！”
    “就是就是啊娘，这事儿哪是可以商量的呀，只能顺其自然，您摧了也没用是吧？”
    “怎么没用！”许氏又道“什么时候我得找勤儿说说去。”
    二兰尴尬笑笑，“娘，大哥的事情还没解决呢，您就甭去添乱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了是吧！敢说我添乱……”
    二兰连忙小声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娘，小点声，别把小龙给吵醒了……是儿媳的错。”
    许氏哼了一声，然后又叹了口气，“你这儿有没有填肚子的？饿了！”
    “有有有，我这就给您拿去。”
    二兰将小龙放到屋里的床上去，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又出来灶台上给许氏拿了半块饼。“娘，今后这大嫂不在啊，您若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忙照看小龙。”
    许氏咬了一口饼，“你？你一个没生过孩子的，懂怎么照看吗？”
    二兰笑笑，“行行，您若放心，我很乐意帮忙，您若不放心呐，就当我没说。”二兰忍不住扁扁嘴，这一段时间没跟婆婆亲密接触，她那张嘴倒是一点也没变呐。
    酒坊门口，赵勤刚到，一眼就看见了瘫坐在地上的赵富，他过去晃了晃他的肩，看样子已经喝迷糊了。赵勤又晃了他几下，将他晃清醒些，“大哥，大哥醒醒，大哥……”
    “嗯……”赵富终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赵勤，“是三弟啊，有何事？可是你大嫂找到了？”
    赵勤叹了口气，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起来，“你快跟我回家去！”
    “回家？”赵富突然咧嘴一笑，“是玉珍回来了吗？”
    “大哥你就别惦记那个女人了！家里老老小小都指着你过日子呢，你这样还像个人样吗？”
    赵富的目光又一下暗淡无光，“哦没回来呀……”然后一屁股又坐回了原地。
    赵勤看着他这个样子，也窝了一肚子的气，指着他吼道“赵富你给我起来！你想就这样把自己喝死是吧？没了一个女人就活不了了是吧？爹娘和儿子都不要了是吧？我告诉你赵富，我看不起你！”
    赵富抬着头看着赵勤抽搐的嘴角，突然从眼里流出两行清泪，“三弟，玉珍她是怎么了？她为什么要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赵勤对着赵富的肩膀狠狠踢了一脚，将他踢了躺在了地上，“我告诉你鲁玉珍怎么了？那个女人跟别的男人偷情！那个女人给你戴了绿帽子！然后拿着你的钱跑了！”
    “没有，玉珍她没有……她是被人害的……”
    “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吗？好，那我告诉你！她跟人偷情，是我和二兰亲眼看见的！就在你家的玉米地里！”
    “什么……”赵富仍是一脸不愿相信，过了一会儿却抱头痛哭起来，“她……为什么？她为什么！”
    赵勤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情也复杂起来，他想了会儿走到他身旁去，“想喝酒是吧？我陪你喝！喝完了就跟我回家……”说罢赵勤将他扒拉起来，拖进了酒坊里头，扔到一张桌子旁，“老板，再来两坛！”
    赵富两眼泪汪汪看着赵勤，说不出什么话来。
    赵勤瞅了他一眼，“喝吧，想喝多少喝多少，我请客！”
    正文 第87章地痞不是流氓
    桌上摆了两个空坛子，赵勤拿起第三个坛子，“还喝不喝？”
    赵富微微张了张口，翻了个白眼趴到了桌子上，昏睡过去了。赵勤打了个嗝，放下酒坛子，对老板道“叔，结账……”
    赵勤虽喝得有些踉跄，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于是一个人硬生生将赵富拖回到了家里，扔进了屋里便离开了。许氏心疼地过来照看，“哎哟，怎么喝成这样啊？勤儿啊，我不是让你去劝你大哥的吗？你怎么还让他喝这么多酒，真是不让人省心……”
    赵老爹站在门口，仍是不多说什么话，只是瞅了赵勤一眼，赵勤也瞧了一眼他，再打了个嗝道“春叔那儿还剩半坛酒，我付了钱的。”说罢便摇摇晃晃回了家。
    二兰看见赵勤踉踉跄跄进门来，忙过去搀扶，“没事吧？怎么喝成这样？”
    赵勤将胳膊搭在二兰的肩上，将他揽了过来，先道“放心，我没醉……”
    二兰抬头望着赵勤，他这一笑，灿烂中带些痞气，像极了书中的逍遥浪子，但二兰并没有接着瞎想，还是没给赵勤好脾气，“说了让你别喝太多酒，你喝醉在外头生了事可咋办！”
    赵勤笑着，轻轻捏了捏二兰的脸蛋，“我知道，我答应过娘子的，不会再喝醉，我真的没醉，相信我。”
    赵勤边说边向二兰靠近，话说完时，两张脸只有半尺的距离，二兰已经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呼吸，也能闻到他嘴里酒的香气。于是她将眼神闪躲开，推了赵勤一把，“行了，没醉就自己走吧。”
    但赵勤仍是紧紧搂着二兰，“娘子不陪我进去换身衣裳？”
    二兰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赵勤突然将手一挪，另一只手往二兰的腿部一勾，将二兰打横了抱起来，往屋里走去，二兰猝不及防，被吓得一声轻呼，“哎你干嘛……”
    “给娘子证明我真的没醉啊。”说完将二兰轻轻放到了床上。
    二兰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幼稚！”
    赵富被送回家之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二兰听许氏讲起，说其间赵富连一句梦话都没说，睡得那叫一个沉啊！醒来之后也没说别的，就说肚子饿，恰好也赶上吃晚饭时间，赵富足足吃了五碗米饭。
    从此之后，赵富也不再往酒坊跑了，许氏也没再见他发呆，他开始比以前更努力地干活，打柴，打猎，挑水，甚至是洗衣服，反正家里的话儿他几乎全揽了。忙完了寻常的话之后，看家里的厨房破旧，他又将老房子拆了，一个人到山上去砍了木材回来，搭了间新厨房。盖房子余下的那些木头，他就做些木凳木桌，自己家里用不完就分给赵贵和赵勤家一些。
    赵勤已经是第二次收赵富送来的木桌子了，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你别老往我们家送东西了，你留着家里用吧。”
    赵富笑呵呵地将东西放下，“我除了做这些活儿呀，就没别的事儿干了，这些东西在家里都堆不下了。做的是有些粗糙，但是能用，三弟和弟妹莫嫌弃。”
    二兰笑笑，“我看大哥这手艺不错呀，不如拿去城里买了。”
    赵富挠挠头，“我这手艺哪行啊，不过就是年轻时候跟着村里的老木匠玩儿过几天，上不得台面，拿去了恐怕也没人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看大哥就做得挺好，若是能挣点钱贴补家用，或是给小龙做身衣裳也好呀！”
    “真……真的吗？”赵富不自信地看看两人。
    赵勤也点点头，“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去瞧瞧，我赶马车给你拉去。”
    赵富又挠头一笑，“多谢三弟和弟妹，那我……接着砍树去了。”
    赵勤和二兰也对视笑笑，感慨道“大哥还真是舍不得歇歇。”
    二兰瞧着赵富离去的背影，“其实……忙点也好，忙活着就没时间想别的事了。”
    赵勤将手搭到二兰的肩上，“那我们呢？是不是也得忙活忙活了？昨天刚运回来的水，咱们给岳父家送去两桶。”
    二兰摇摇头，“改天再去吧，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赵勤一听，急了，“不舒服？娘子你哪里不舒服？严重吗？要不要去找王大夫看看？”
    二兰看着他的傻样笑笑，“没事儿的，就是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赵勤慌忙将手放到二兰的腹部，“哪里疼？这儿吗？这里疼不疼……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王大夫吧！”
    二兰将他的手拿开，“哎呀，都说了没事，我歇歇就好了。”说完往屋里走去，说也奇怪，不管是方阳还是方二兰，她以前来葵水都不会肚子痛的，这次估计是受了凉。
    赵勤将二兰扶到床上，再给她盖好被子，“娘子，真的没事吗？”
    二兰摇头，“真的没事。”
    “那你睡一觉，我给岳父家送水去，你睡醒了我也就回来了。”赵勤说完走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回来给二兰将被子拉严实一些。
    二兰笑着，“你快走吧！”
    赵勤这才拎了两桶水，放到担子上挑着走了。
    二兰自己又翻了件厚实的衣服来，团成一团捂在腹部，这古代没有类似热水袋之类的东西，只好将就着用了。
    赵勤快步去到二兰的娘家，一家人看到女婿又给家里送水来了，忙热情出来迎接，方元才接过担子，将水倒进了屋里的水缸里。
    “哎二兰呢？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马氏问赵勤。
    “哦对了，娘，我正打算问你呢，二兰她今儿肚子疼，您可知道什么法子可以治？”赵勤忙道。
    “肚子疼？”马氏想了想，“具体是如何疼的？你与我讲讲。”
    赵勤细细回想了一番“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状况呀，就是昨天我们去拉了趟水，昨天天冷，会不会是着了凉……哦对了，昨晚睡觉的时候，她不让我太靠近她。”赵勤说这最后一句，声音放得很低。
    马氏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笑笑道“你呀，都是做丈夫的人了，要学会体贴体贴媳妇……这样吧，我给你说几样药材，你回去找齐了煮给她喝。”
    赵勤点头，“那二兰喝这个……能好吗？”
    马氏又笑笑，“女人这病啊，是得慢慢调理的，哪有一下子就好的，以后你多体贴体贴她便是。”
    赵勤再郑重点头，“谢谢娘，我记住了。”
    方家人留赵勤吃饭，但赵勤心里记挂着二兰，婉拒后挑着空桶就离开了，方元才说是要送送妹夫，于是跑着跟了上去，抬手勾住了赵勤的肩膀，“哎我说，你跟二兰都成亲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吗？你怎么回事啊？”
    赵勤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方元才指着他道“你再不抓紧，可是给我们男人丢脸了啊！亏你曾经还是咱们村出了名的小流氓，怎么在这种事上窝窝囊囊……”
    赵勤没等他说完就踢了他一脚，“我何时做过流氓！”
    方元才捂着小腿，“是是是，你是地痞，不是流氓……有什么区别嘛……哎哟喂，凶死了。”
    赵勤又瞅了他一眼，“你小子，懂的倒是比我多啊。”
    方元才再次走过去勾肩搭背，“哪能呢？你大舅子我不过是纸上谈兵，关心你们所以催催咯。”
    赵勤把方元才的手扔开，“你多催催你自己得了，我的大舅子。”说罢迈着快步离开了。
    “你……”方元才站在原地指着赵勤，撅起嘴哼了声，“要是我娶了媳妇，肯定比你有出息！”
    “元才哥！”刚说完，方元才突然听到熟悉又温柔的一个声音，转身，看见马会芹站在院外的另一个路口，一紧张，一个踉跄崴了脚，然后又立马装作没事站稳。
    正文 第88章品日子
    方元才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连忙深呼吸几口气缓一下，走近马会芹，“会芹，那个……你怎么来了？”
    马会芹笑着，眉眼弯弯递给方元才一个竹篮，“你上次不是说方伯伯和伯母喜欢吃我做的糕吗？这不，我这次特地做了些给伯伯和伯母送来。”
    方元才挠挠头接过小篮，“是吗？我都不记得我说过了……还让你亲自送过来。”
    马会芹笑道“这有什么？我和二兰情同姐妹，和伯伯伯母亲着呢，这也是我做小辈的一片孝心。”
    方元才也笑笑，其实爹娘哪里吃过会芹做的糕，说是他们爱吃，其实是他自己爱吃罢了。
    马氏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了马会芹，忙招呼道“会芹呀，怎么有时间过来一趟，快进来坐坐，呆会儿一起吃饭。”
    “不了伯母，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这是我给你们做的糕，待会儿你们下着饭吃。”马会芹说罢便真的离开了，方元才刚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着她的背影离去了。
    将那一小篮糕拎进去，马氏还欣慰地道了声，“会芹这孩子真懂事啊。”
    方元才将篮子放着，自己笑笑凑近马氏道“娘，你觉得会芹怎么样？”
    马氏点头，“好啊，又懂事又能干，人还长得水灵。”
    方元才一高兴，接着小声问道“那……你觉得她做儿媳妇怎么样？”
    马氏立马抬头看向方元才，“什么？你看上人家会芹啦？”
    方元才笑着点点头。
    “行啊你小子，倒是有眼光。”马氏看起来很是高兴，“我看你俩倒是挺合适，你要是真喜欢会芹，等咱们家攒够给你娶媳妇的钱，就带你爹给你提亲去。”
    方元才眼里尽是笑意，站直了道一声“谢谢娘！”
    马氏看着自己儿子这样儿，咧开嘴笑了。
    赵勤一路记着马氏说的那几种药名，一路反复念叨，生怕记错了。这里头他认得几种，在路边就能找到，所以他一路走一路采药，剩下的几种就只能回去问问爹娘，实在不行就去找王大夫买。
    回到家里的时候，二兰已经起来做饭了，赵勤连忙过去抢下她手里的活，“不是让你歇着呢嘛，怎么又干起活来了！”
    “我哪有那么严重……”二兰看着赵勤忙活，转头又看到了桶里的几棵草根，“哎这是什么呀？”
    “别动，那是给你找的药，还有几样没齐，我过会儿问问爹娘去。”
    二兰将草药放下，笑笑，“你什么时候还懂得草药了？”
    赵勤回头看她，“这是我从岳母大人那儿问来的。”
    “你跟我娘说了？”
    “是啊，老一辈的人肯定比我们懂得多嘛。”
    二兰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娘肯定知道她还没怀上了，下次回去的时候肯定得被一顿说教。二兰又瞧瞧赵勤忙碌的背影，她这相公，偏偏在这时候傻得不行。
    赵勤做好了饭，叫来二兰一起吃了之后，就急忙跑到赵富家去问药了，好在许氏都识得这几味药，二话没说就带赵勤去找了。一路上许氏似乎也是忧心忡忡。
    赵勤看着许氏的样子，安慰道“娘您别担心，二兰她应该就是受凉了，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许氏白了他一眼，“你说你这孩子啊，怎么老是让娘操心呢？你看你跟你媳妇儿都成亲多久了，还……唉，我跟你说，你再不抓紧些，让娘抱上孙子，我可给不了你们小两口好脸色！”
    赵勤咽了咽口水，“是是是，知道您有脾气……怎么现在又提起这事来了……”
    赵勤扶了扶额头，一路听着许氏唠叨，一路寻药材。
    农家最大的好处就是，草药什么的直接在门前就可以找到，应有尽有。等找齐了几味药材，赵勤迫不及待要回家熬药，没听许氏唠叨就先快步跑了，许氏叉腰吁口气，“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回到家，将草药冲洗干净，用过的水也不敢浪费，倒进一只桶里存着，可以用来喂猪或者浇麦地。找来药罐，加入药引子就开始煮药，二兰看着赵勤手忙脚乱，自己在旁边似乎也帮不上忙，她依稀记得以前娘亲好像煮过这副药，其实也难得赵勤有心，竟想起来去问。
    两人围坐在火炉边烤火，顺便煮药，赵勤道“娘子，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
    赵勤往二兰身边挪了挪，“娘子，我跟你说啊，今天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催你我生个孩子了……”
    “噗！”二兰笑了出声，“然后呢？”
    赵勤低头瞅瞅二兰的脸蛋儿，“要不咱们再努把力？”
    二兰扁嘴白了他一眼，“我家赵三少爷啥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赵勤也扁扁嘴，“娘子你这是挖苦我呢……”
    “哪敢哪敢。”二兰自顾自笑笑，低头往火炉里添了根柴。
    “娘子，我是说真的，很认真的，不开玩笑……”
    二兰没去看他炽热的眼神，小声道“相公，你等我考虑考虑吧。”毕竟是生孩子这等大事啊，她做方二兰不过才十七岁，就算是方阳也才不到二十岁，她自认为还只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女，可真不想这么小就怀孕生子……可如今她既已嫁与赵勤，也总不能这样一直拖着，这样对赵勤也不公平，不管怎么说，她还得考虑考虑。
    赵勤点点头，“你若不想，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二兰咬了咬嘴唇，小声道“相公……若我一直没给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休了我？”二兰明白，在古代，生孩子是多重要的事，尤其是在长辈们看来。
    “你说什么胡话呢？傻娘子……”赵勤拉过二兰的手握在手心，“以后，你若不想做的事情，咱们便不做，但你也不许再这样胡思乱想了。”
    二兰冲他笑笑，歪过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我何其幸运，遇到了你。”
    赵勤摸摸她的脑袋，“我也是。”
    两人依偎而坐，似乎没等多大一会儿，药便熬好了，赵勤去拿碗来倒药。天气寒冷，药碗放在一边不大一会儿就凉了一截，赵勤端起来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就递给二兰，二兰接过，闻见一阵难闻的草药味儿，顿时一阵恶心。
    赵勤又尝了一口，“虽然有点难喝，但为了治病，你还是得将它喝完了。来，不要一口一口地品，咱们一股脑儿就将它咽下去。”
    二兰又接过碗，喝了一大口，但着实难以下咽，苦味让脸上的肉都皱成了一堆。赵勤看着她笑笑，“要不要相公我喂你？用嘴哦……”
    二兰皱着眉瞅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将嘴里的药咽下去，然后再几大口将碗里的药喝尽了。
    正文 第89章小年
    翌日，二兰从睡梦中醒来，用手摁了摁腹部，好像已经没有疼痛感了，坐在床上顺便算了算日子，一算才发现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于是连忙跳下床，“相公相公，今儿是小年呀……”
    一出门，二兰看见灶前摆放着热腾腾的米饭，香炉里燃起缕缕烟雾，“相公，你怎么这么早？”
    赵勤笑笑，对二兰招招手，“娘子快过来给灶君磕个头。”
    “哦。”二兰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过去规矩地拜了拜。
    丰梁村的小年，有祭拜灶君和打扫屋子的习俗，这儿没有手机也没有日历，二兰差点就将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还好赵勤记着。
    两人按着步骤祭拜完了，便收了东西吃饭，吃完饭就开始打扫屋子了。大的小的，从里到外，都要仔细打扫一遍，以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赵勤怎么也不允许二兰干重活，于是二兰就只好等赵勤搬完东西之后扫扫地了。家不大，屋子也不多，所以打扫起来也不是很费劲，两人只用了半天就打扫完了。
    院子里用来盛脏水的两只桶已经满了，该把它拿去浇麦地了，自从入冬干旱以后，家里的水都是这么用的，能节约就尽量节约。村子里跟二兰借过水的人们，看到二兰这么做，也会把自家的脏水存好，然后往二兰的麦地里浇。所以天虽然干旱了这么久，那片小麦地依然长得绿油油，都快出穗儿了。
    人的初心本就是单纯善良的，你给予过别人，别人自然会记住，艰难关头的互帮互助，总会让冬天变得温暖一点。
    “相公啊，再过几天咱们把猪卖了一头吧，年前的价格应该会好些。”二兰挽着赵勤的手。
    “好啊，那另一头我就把它给杀了。”
    “嗯，留着腌腊肉，够咱俩明年吃了。”
    “过几天啊，咱们还得再去运两次水，过年了，得洗洗身子。”
    “可不是，我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儿了。”
    赵勤盯着二兰看了会儿，笑笑，“没事，我不嫌弃你。”
    二兰拍了赵勤一巴掌，“你身上的味儿可比我的大多了！”
    “那你嫌弃相公我不？”赵勤把脸凑过去。
    二兰连连点头，“嫌弃死了。”
    ……
    于是整个村子又开始忙碌起来，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家里有猪的杀猪，约了亲朋好友来热热闹闹地吃一顿。没猪的人家，再拮据也会去买块肉来放着，大家一般都在村子里跟杀猪的人家买，乡亲之间会便宜点。
    村子也逐渐热闹起来了，在外做工的年轻男人们陆续归家，小孩子兴致勃勃地燃起了爆竹，买不起爆竹的也拿个竹筒使劲儿地敲。感觉少热闹一丁点儿都不够尽兴。
    于是，二兰家的院子里，刘樱儿又偷偷跑来了，顺路把小龙也捎了来，还有王老大夫家的小庆，也悄悄跟了来。那么大的孩子，再懂事也有一颗喜欢玩的心，这回肯定是听着爆竹声就呆不住了。
    有孩子来添喜庆，二兰当然也高兴，摸着刘樱儿的脑袋道“樱儿，你是不是告诉小庆我这儿有饼啊？”
    刘樱儿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今儿婶子这儿了没有现成的饼，得现做，你们先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嗯。”刘樱儿和小龙齐齐点头。
    二兰看看在后头的小庆，似乎有些害羞，便特意过去拉了拉他，“小庆，过来跟他们俩一起玩吧，今天你爷爷不会找你干活的，放心。或者……去找你三叔玩儿也行。”小庆其实和刘樱儿差不多大，但看起来就更懂事的多。二兰看着院子里这两个小男娃儿，都是可怜孩子啊，爹娘作孽，孩子承担，这事儿多不讲理。
    小龙和刘樱儿先是去猪圈里头逗猪，玩烦了又去找将军玩儿了，将军现在虽然长得又高又壮，平日里有人路过也会嚎几声，但唯独对小孩子很友好，所以二兰也不担心他们在一块儿。小庆显然融不进那俩孩子，站在后头望着，四处张望，他看到了正在削弹弓叉的赵勤，遂走了过去，“三叔……你在作甚？”
    赵勤抬头对他笑笑，“三叔在做弹弓呢。”
    “弹弓？没玩过。”小庆的语速不紧不慢。
    赵勤心想，村里的男孩子，小时候最主要的玩具就是弹弓了，这小庆果然是跟着王老大夫长大的，连弹弓都没碰过。“这弹弓呀，做好了之后可以用来打猎物，天上飞的鸟，树上跳的松鼠，都能打下来，打下来了就有肉吃了。”
    “哇，好厉害。”小庆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蹲下去仔仔细细看着赵勤打磨。
    赵勤看了看他，“等做好了，我给你打只松鼠。”
    “好耶好耶。”小庆高兴得拍手，可拍了几下之后却低垂了眼帘，“我阿爹从来都没给我玩过这些。”
    一提到他爹，赵勤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以后你来找三叔玩，三叔给你做玩具。”
    小庆又咧嘴笑了，“谢谢三叔。”
    赵勤看小庆的状态不错，随口问了句“小庆，你想你阿爹吗？”
    小庆摇摇头，“不是很想，但是有些想我娘……尤其是看到别人有娘抱的时候。”
    赵勤停下了手里的活，拍拍小庆的肩膀，“小庆这么懂事，你娘肯定很高兴的，跟着爷爷好好学，以后定能成大事。”
    小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点头。
    二兰在灶旁做饼，赵勤接着做他的弹弓，等二兰的饼做好了，赵勤的弹弓也差不多完工了。仨小孩每人拿了一张热乎乎的饼，高兴地跟着赵勤去打松鼠了。二兰在后面叫住赵勤，“相公等等，这块是给你的。”
    赵勤咧嘴一笑，接过饼咬了一口，然后去门口把将军放了，又掐了一小块饼扔给它。将军摇着尾巴叼起饼跑了，三个孩子追了出去，四人一狗欢快地跑着，赵勤站在里头，活脱脱一孩子王。
    二兰站在原地抿嘴笑。
    正文 第90章年前
    腊月二十七，赵富拎着新做好的一批木桌木凳来了，赵勤驾着马车带他去了县城。正是过年前置办家具的时间，两人直接把东西往大街边一摆。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问价格了，赵富打听过普通家具的价格，他定的价就比别人低一些。听到便宜的价格，那些不是很富裕的人家就愿意买了，虽然模样有瑕疵，但是质量不错，大家都看得出来，于是没等一个时辰，那几张桌凳就全卖光了。赵富喜滋滋地拿着到手的铜钱，数了又数，然后拿出一部分来递给赵勤。
    赵勤哪能要这份钱，连忙把他的手推回去，“大哥你别啰嗦，自己收着。”
    “可是你和弟妹帮了我那么多……”赵富一脸难为情。
    “自家人之间说什么帮不帮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钱攒着买辆马车，以后就用不着我了。”赵勤边说边上了车。
    赵富低头，只能将铜钱塞回自己兜里。
    “大哥，咱们去附近的猪肉集市看看呗！”赵勤道。
    “好啊，我也正想买点肉回去呢。”
    于是赵勤驾着马车往卖猪肉的地方去了，卖猪的时候拉着一头猪到处走不方便，还不如站在打探好。
    果然，年前的猪肉生意做得火热，赵勤过去问问，卖肉的人都没空理会他，直到买肉的人走了才搭上话。
    在猪肉集市辗转了几家，大概了解了价格之后，赵勤也就带着赵富走了。赵富突然一个激灵“对了，我还要买肉呢！”
    赵勤拉着他走，“别买了，过两天我家杀一头，你过来拿。”
    “那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话你就随便开个价！”赵勤没多与他折腾，去到集市门口跳上车做个策马的姿势，赵富也就只好乖乖上车去了。
    腊月二十八，赵勤与二兰把家里较肥的那一头猪拉到集市卖了，价格不错，这个冬天总算又有了点收入。
    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一头猪了，等将它也杀了，猪圈就空了出来，于是二兰与赵勤商量之后，又买了两只猪崽，猪崽的价格可便宜多了，一算，还是赚了不少。这一次二兰买了一公一母，可以让他们自行繁殖，以后就不用再买猪崽了。
    路过卖鸡的地方，二兰又买了两只小鸡崽，对赵勤道“如此，家里就可热闹了，等这只母鸡下蛋了，咱们就能常吃到鸡蛋了。”
    “娘子可真是闲不住啊，多养个玩意儿可就多一份活啦！”赵勤道。
    二兰拎起两只小鸡崽瞧瞧，“养鸡又不费多大功夫，只要咱家将军不惦记它俩就行。”
    赵勤眯起眼睛笑笑，“听娘子的。”
    两人走出肉菜集市，赵勤又在四周张望，二兰好奇地看看他，“你找什么呢？”
    “娘子，我在想啊，这大过年的，咱们得用不少的水啊，不如咱家也买个木头水缸，再借上二哥家的，两口缸一起来运水。”
    二兰点点头，“这样好倒是好，就是得累着咱家的马儿了。”
    赵勤摸摸二兰的后脑勺，“你多喂它点吃食犒劳犒劳就行了。”
    二兰咧嘴一笑，“那咱们找找哪里有卖水缸的。”
    “嗯。”
    付完钱，赵勤将水缸扛着出来，放到了马车上头，二兰数了数今天卖猪换来的钱，还剩一些，拿回去存起来。今天的马车上也是满满当当的，一路回去，猪哼一阵，鸡叫一阵，热闹极了，很是有过年的气息。
    回到家里安置好小猪崽，家里那头大猪还得意洋洋地欺负两个新来的，二兰指着它一顿骂，“你可别嚣张，还有几天好日子就好好珍惜吧！”可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自己一顿一顿喂大的猪，就这么一刀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家里没有鸡笼子，只好和赵勤去临时砍了两棵竹子回来，削成竹篾，不知道编鸡笼的法子，便只好胡乱绕一通，能关住鸡就成。
    安置好了鸡，那边马儿又有动静了，只好又过去给它的槽里添些稻草，二兰对着它一叉腰，“相公果然说得没错，真是多个玩意儿就多份活儿！你们呀，都给我争争气，你，赶快给我下蛋，还有你们俩，赶快给我下一窝小猪崽出来！”
    赵勤刚给鸡笼子里面绑了个竹筒做的水槽，看着二兰这模样觉得好笑，“我的傻媳妇儿，这事儿还能催吗？你自己不也最怕催吗！”
    二兰转身瞅了她一眼，叉着腰气势汹汹走过去，抬手揪住了赵勤的耳朵，于是赵勤连忙认错求饶，“好好好，我错了，娘子，我不说了……”
    “好，那今晚的晚饭就你来做了！”二兰放开赵勤的耳朵，过去找将军玩了。
    赵勤撇嘴，“啊……那今晚的伙食不就没希望了吗……娘子，你也不想单吃咸菜吧？对了，今天早上我还打了只松鼠呢，我去把它剥了，你做个红烧松鼠肉！”
    二兰蹲在将军身前，抚摸着它的脑袋，“将军啊，你看你主子那样儿，你是不是也嫌弃他？”
    将军吐着舌头，扭扭屁股摇尾巴。
    入夜，这两天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冷些，两人裹在厚厚的被窝里，赵勤轻轻搂过二兰的腰，二兰一个激灵。赵勤像个孩子一样奶声奶气，“抱着睡暖和。”
    二兰咬了咬嘴唇，举起手掌一个转身，趁赵勤一个不注意往他腹部击去，可没想到赵勤激灵一躲，二兰的手恰恰好好落在了赵勤的某处，两人都是一愣，二兰的脸顿时热了起来，尴尬之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以至于忘记将手拿开了。赵勤也感觉脸和身上一阵热，轻轻唤了声，“娘子。”
    二兰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赶紧将手收回，然后往墙角缩去，离赵勤离得远远的。离远点离远点，一个不小心可不得了……二兰一个劲儿地眨巴着眼睛，自己在心里自言自语。
    赵勤咽了咽口水，又唤了声“娘子”。
    二兰又往墙角缩了缩，“今晚不许抱着睡，自己睡！”
    赵勤委屈地回到原位置，“噢。”
    两人都没有立马睡着，过了半天赵勤又说了话，“娘子，我们明天早点去吧，这样晚上回来就不用抹黑了。”
    “嗯。”二兰紧紧裹着被子，“快些睡吧。”
    正文 第91章江湖术士
    第二日下午，夕阳正是饱满金黄的时候，赵勤与二兰拉着满满两大缸水回来了。
    今日的村口尤为热闹，也不知是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好多人都围在那儿看。二兰本来打算直接赶回家里做晚饭了，可谁知赵勤跳下了车，“咱们村子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我们也瞧瞧去！”
    二兰撇撇嘴，“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喜欢凑热闹。”
    赵勤挤到人群里，不一会儿就听清了里头的声音，“父老乡亲们，还有谁需要的，赶快报名了啊，贫道定每家每户去认真做法，你们瞧方才那老太太所说的，贫道可不做违背良心的事儿！算前途算姻缘的，都可以啊，不准不要钱，提前报名的，送辟邪纸符两张，保证灵验……”
    赵勤又往前挤了挤，终于看到了里头的场景，一个道士摆了个摊子，摊子上摆了些纸符和“法器”，老道士正在热火朝天地给乡亲们推荐着自己，旁边有一个年轻的小道士在给他守摊。
    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道长已经来咱们村几天了，听说还挺厉害的，我婶娘头痛了好几天了，前天请他去家里做了个法，马上就不疼了！”
    “真有那么灵验吗？”
    “听说是挺灵验的，要是骗人把戏啊，估计早被人赶出去了。况且啊，这马上到年关了，正是鬼怪邪神什么的活动之际，与他买两张纸符避避邪也好。”
    “也是，灵不灵的，就当花钱买个心安了。”
    ……
    那老道士马上凑过来，“这小兄弟可说得对，过年时节啊，是每年阴气最重的时候，那些非人的伙计啊，都喜欢出来溜达溜达，要是谁家被它看上了，说不定就住下了。”说着又瞅了瞅众人的脸色，“我这纸符啊，贴在门口就可阻挡妖魔鬼怪进入，保一整年平安呐！我前两天刚在村西一片做了法，要是你们这儿不赶快的话，坏东西可都往你们这儿跑了。”
    听完这番话，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过了片刻，有个年迈的妇人走了出去，“道长啊，咱们家最近挺不顺的，老头子出去打柴才刚摔了一跤，我想跟您买张纸符试试，可我实在没钱，您……可以给我便宜点不？”
    “大娘，当然可以，我本就是行善度人。”道士乐呵呵地道，又回头对那小道士吩咐一声“徒儿，给大娘拿符，便宜五文钱。”
    老妇人连连道谢。
    赵勤全当看热闹看着，这样的江湖术士啊，外头多的是，随便画个符就能换成钱，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相信，也愿意花这份钱去“买平安”，也算是你情我愿了。
    旁边一人看见赵勤，与他招呼了一声，“哟，赵三啊，你也是来请道长的？”
    赵勤摇头，“不不，我就看看。”
    多数人正犹豫着，人群中又挤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走到道士面前就给他行了个礼，“多谢道长大恩大德，我日盼夜盼，盼了整整一年，总算把您给盼来了，您一定得到我家去吃个饭，我和我媳妇儿好好感谢感谢你。”
    道长一脸不认识此人的模样，“你是……”
    那人道“我是隔壁村的，去年您去了我们村里行善，那时候啊，我媳妇儿怎么也怀不上，我打着试试的主意请您去家里做了个法事，结果啊，我媳妇儿没到一个月就怀上了，而且现在孩子已经出世两个月了，是个大胖小子呢！”
    “哦……”道士似乎是想起他来了，“原来是你啊，只要施主所愿实现了，那贫道也算是功德一件，这是贫道该做的，无量寿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火热。村民们一听到如此灵验，连孩子都能求来，一个外村人都特地跑来感谢他，于是都不再犹豫了，纷纷冲上前去求法事和纸符。
    老道士和小道士乐开了花，扯着嗓子喊着“别挤啊，法事一两银子一场，送纸符两张！纸符单卖二十文钱一张……”
    赵勤身边的人都哗啦啦向前涌去，不大一会儿就只剩他一人留在原地了，回头，正好对上二兰杵着下巴看他，“怎么样？可以回家了吗？”
    赵勤转身走回去，“娘子，你说咱家要不要也买张纸符回去贴贴？”
    二兰伸手戳了赵勤的脑门一下，“你傻呀！花什么冤枉钱！这符我自己都能画出来，再说了，咱家有将军守家，怕什么妖鬼邪神！”
    “娘子说得对！”赵勤龇牙一笑，跳上车策马走了。
    道士一来，村里又热闹了一截，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打听着去找老道士，农村人多不富裕，做不起法事，基本上就是去买一两张纸符回来贴在门口。连赵富家的门上都贴了一张。
    二兰看着这景象，这江湖术士还真是会挑人，专挑老实的农村人骗。想到这，她突然想起来以前听到过的一些传言，骗子打着各种名号进入家里，然后抢劫杀人的，那些事虽然不是发生在古代，但今天这么大场面，突然让她心不安起来。
    “相公，你可听过江湖骗子谋财害命的事儿？”二兰问赵勤。
    赵勤想了想道“谋财倒是他们的本意，靠这些手段骗取些钱财，害命……倒是没听说过，好端端的人，他们也不过是为了钱，没必要去杀人吧。”
    “那拐卖孩童呢？”二兰不知心里为何突然生出这么个念头，古代没有取器官的，但抢劫和拐卖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越想越觉得瘆人。
    赵勤看着她脸色不对，“娘子，你怎么了？”
    二兰咬咬嘴唇，“相公，要不咱们回村口去看看吧？我担心会出什么事……”
    “你不是不喜欢凑热闹的吗？那俩道士也不过收个纸符钱，不会出什么事的。”
    二兰想想还是觉得心难安，“不行，我要去看看！”说罢就出了门，顺手把将军的绳索也解了。
    赵勤没辙，也只好跟了去。
    正文 第92章是福是祸
    一路上有人跟二兰打招呼，“赵三媳妇儿，你也去求纸符啊？”
    二兰点点头，“那道士还在村口吗？”
    “在呢在呢，听说纸符又便宜了两文钱，于是啊大家都往那儿去了，你跑快点吧，估计快卖完了。”
    “好，谢谢啊！”二兰道了谢，又接着往村口方向跑了。
    到村口位置，人又比刚才多了些，二兰往中间挤去，却没看到老道士，只见小道士守着摊子在卖纸符，旁边还站了个胡三，极其不耐烦地骂着，“小道士，你师父怎么还不回来！我胡家出双倍的价钱请他做法事，他怎么不知好歹呢！”
    小道士对他行礼，“施主，师父去上一家里瞧风水了，您若需要，则先跟我登记一下，师父回来之后就会去您家里。”
    “瞧风水？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做法呢？”胡三叉着腰。
    “施主莫急，待入夜，子时阴气最重之时，方可行法事。”
    “子时？这可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你师父不会要等到子时以后才回来吧？”
    “非也，师父不过是去探查一番，不消半个时辰，待他回来之后便可与您同去。”
    “你们道士做事怎么这般麻烦！真是浪费老子时间……”胡三自顾自咕哝抱怨着。
    二兰拍拍人群中的一人，“请问老道士去谁家瞧风水去了？”
    那人转头回来，“哟，二兰呀，你不知道啊？你娘半个时辰前刚把他给请走了……”
    “什么？！”二兰一惊，退出人群就要走。
    赵勤拉住她，“怎么了？”
    “那道士去我家了！”二兰刚想拔腿，就看见那道士沿着小道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她亲娘，跟道士有说有笑。
    二兰连忙过去。
    马氏一喜，“二兰，你也在啊？”
    二兰瞅了瞅那道士，对马氏小声道“娘，你干什么呢？家里不是没钱吗？你怎么还花钱请这骗子去？”
    马氏不满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道长怎么会是骗子呢？我这不是让他去给我家除除晦气吗！”
    二兰无奈，“咱家哪有什么晦气啊？他去咱家里没干什么吧？”
    “道长是去给咱家瞧风水的，他说咱家有邪神作祟，这才导致子女婚事不顺，可神了！你看你这二嫁，到现在都生不出个孩子，可不就被他说中了嘛！”
    “娘……哎呀，我这不是……反正你不能听他的，也别做什么法事了！”
    “这哪行啊！说好的事……再说了，我钱都已经付了。”
    “不管你付没付钱，反正别让这伙人再进家门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讲理呢……”
    “娘。”赵勤过来唤了马氏一声。
    “哎，”马氏笑着答应，“我听说啊，这道长求婚事和求子挺灵验，便从他这儿买了场法事，晚上你和二兰一起回来。”
    那老道士清楚地听着二兰一家争辩，也没多做解释，看前方有人唤他，遂过去招揽新生意了。
    赵勤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说，“娘，我看……这事儿啊，您还是听二兰的吧。”
    马氏瞬间不高兴了，“这俩孩子怎么回事！做娘的可是为你们好。反正你们得听我的，如若晚上不来，就……就当是你们不认我这个娘！”
    “娘……”二兰又无奈又气恼。
    马氏哼了一声，自个儿走过去凑热闹了。
    赵勤拉拉二兰的手，“别生气了，实在不行咱们小心些，在你家里盯紧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二兰叹了口气，“也没其他法子……走，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人群中，胡三看到老道士回来了，立马跑过去拉住他，“道长道长，您现在就跟我走，我出双倍的价钱，您先给我家做法事！”
    老道长笑笑，“这位施主，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这……”
    “三倍！”胡三立马再加价，“我出三倍的价，只要你先给我做！放心，我胡家是整个丰梁村里最有钱的，绝不会食言于你！”
    老道长摸摸胡子，犹豫了会儿道“先不做定论，我们先去你家瞧瞧风水。”
    老道士有个规矩，他瞧风水和做法事时不允许有外人在场，于是二兰和赵勤也只好在村口继续等着。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胡三和老道士回来了，老道士摸摸胡子对二兰身旁的马氏道“马施主，贫道刚去探查了一番，发现胡施主家里的阴气比你家要重一些，所以贫道今晚就先去胡家了，您且等明晚。”
    马氏一听，不乐意了，“哎道长，您不能这样吧，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您不能因为他给的钱多就先给他做啊！您不是行善度人的吗？”
    那道士马上将脸拉了下来，“施主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贫道自是行善度人，况且已经解释过，胡家的阴气更重一些，若不及时清除，后果不堪设想，你可承担得了？”
    马氏憋了一肚子气，“但怎么说也是我先付的钱！”
    胡三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笑道“方大娘啊，我劝你也别折腾了，你家这个女儿啊，丧门星，没人要的，有人要也生不出孩子，就是道长亲自做了法也没用！”
    马氏一听这话，心里一阵怒火，指着胡三破口大骂，“你一个娶了几个媳妇也生不出娃儿来的，凭什么说我家二兰！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当初把二兰许给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你们胡家这般作践人，是会遭天谴的！”
    “呵呵！”胡三冷笑一声，然后瞥了二兰一眼道“我胡家有的是钱，怕什么天谴，有天谴也轮不到我！先把这个恶妇谴了再说！”
    赵勤从人后头挤上来，挡在了二兰的身前，抬手揪住了胡三的衣襟，“你再骂一句试试？”
    “大家看看嘞，这对不要脸的夫妻，女的害人，男的打人，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二兰自己深呼吸两下，定了定心，然后上去拉了拉赵勤的胳膊，“算了吧，用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说罢又对马氏道“娘，犯不着跟他生气，让他家先吧。”
    最后，没有办法，马氏只好自认吃亏。
    看热闹的人们散了，买完纸符的人也走了，老道士和小道士收拾好东西，与胡三有说有笑，“胡施主，咱们去你家里准备吧。”
    马氏一肚子气，用力地跺了一脚。二兰拉着她的手，又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其实在她看来，这未必是件坏事。
    二兰不放心马氏，于是和赵勤一起先将她送回了家。二兰单独将方元才叫了出来，“娘荒唐，你也跟着荒唐吗？都把骗子领到家里来了，你也不拦一拦！”
    方元才委屈道“我不是不在家吗？要是我知道，肯定也会劝劝的，可是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平日里看着温柔，其实有时候倔得很，况且爹也不反对这事儿。”
    二兰叹了口气，“从现在开始，你得将家看好了，把娘给盯紧了，别再出什么乱子了，至于明天晚上……我先打听打听胡家今晚的情况再说。”
    “得嘞，”方元才嘟嘴道，“归根究底啊，这事儿还得怪你。”
    “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你看啊，娘为什么要信那道士？还不是想给你要个孩子，”方元才将声音压得很低，“照我说啊，要不是你不争气，娘也不会想出这法子，她这也是爱女心切……”
    二兰抬起脚就是狠狠一击，“废话比谁都多……方元才我跟你说，要是今晚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正文 第93章天道轮回
    这一夜，多多少少有些不安，二兰睡得极不好。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早早地就去打探昨夜胡家的情况，但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关心胡家的情况。二兰在心里寻思着，如果胡家出了事的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丰梁村虽然占地不小，但消息流传起来的速度也不容小觑。
    如此一想，估计昨天是自己多虑了，望望方家的放方向，家里应该也没什么事吧？有元才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的。于是二兰想起昨晚没睡好的觉，打了个哈欠往回走了。
    将军远远听到二兰的脚步声，就开始热情地叫唤起来，赵勤从睡梦中被吵醒，下床出了房门，揉着眼睛看二兰，“娘子，你起这么早去哪啊？”
    二兰摇摇头，“没事，回去再睡会儿吧反正没什么事。”
    “你可是还在担心那道士？”赵勤拉住二兰道。
    二兰想了想，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胡家那边没啥动静，应该是我多虑了。”
    “嗯……”赵勤点点头，“你回去睡个回笼觉，我去胡家那边瞧瞧。”
    “你去做什么？”
    “娘子嘴上说没事，但终归是担忧，我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这样你才能安心。”
    “那我跟你一起去。”
    赵勤拍拍她的肩膀，“你就别去了，省得胡家人又找你麻烦，你安心在家睡觉就好了。”
    “好吧……”二兰咬了咬嘴唇，“那你早去早回。”
    “知道啦。”
    赵勤出门，将军兴奋得摇头晃脑，赵勤指了指它，“你也别想着去了，乖乖看家。”
    赵勤往胡家去，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异动，一直到了胡家外头，也仍是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动静，甚至有点静得异常。赵勤往门口靠近，看见那条大狼狗在狗窝里睡得正香，他又故意弄出点响动来，那狗也没醒。
    不对呀……赵勤在心里纳闷，一般狗耳朵可灵了，实在不该睡这么沉。赵勤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抬手扣门，可是扣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若是闯门而入的话，恐怕有些不妥，说不定还会引来什么误会，于是赵勤只好去了其他人家来，找了两个年纪稍长的前辈来，与他们一起将胡家的门撞开了。
    他们在院里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院里每间房门都是虚掩着的，三人小心翼翼地去敲了一扇门，没人应答，推门而入，看到胡老爹和她媳妇儿在床上睡得正香，三人觉得有些尴尬，正想退出去。可是转念一想，他家的情况着实有些不对劲，于是他们硬着头皮到床边去叫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人叫醒。
    胡大娘一睁眼看见床边的三个男人，吓了一跳，于是三人只好离远点，与胡老爹解释了一番，再询问了他家的情况。
    “哎哟，我这头有点疼啊，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会睡这么沉的……”胡老爹敲着脑袋。
    赵勤小心翼翼道“胡伯，那……那两个道士呢？”
    “道士？”胡老爹揉揉太阳穴，“道长说……让我们备桌供品，再做顿饭菜敬神，敬过神之后，我们一起吃了饭，然后……然后……”
    “胡老弟啊，你还是快去瞧瞧家里其他人吧。”一位老者道。
    “哦对！”胡老爹立马掀开被子下床。
    三人也连忙退出了屋子。
    胡老爹一间房一间房地去叫，赵勤等三人就在外面等。
    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三人不约而同地跑到那间房的门口，里头胡老爹和胡家老二站在胡三的床前，只见胡家老二的手握成拳头，正瑟瑟发抖。床上除了胡三自己，还有个女人，而那女人，正是胡三的亲弟妹，胡家的二媳妇。
    那女人满脸的惊恐和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公，你要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胡家老二看到这情景，自然是被气昏了头，冲过去一把就将自己媳妇儿拉了下来，“好啊！好啊！胆子够大……”
    胡三也是一脸的茫然，“弟，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二媳妇的衣服穿得好好的，再加上胡家所有人都是云里雾里，老二也没有再动手，他一回头看见了赵勤等人，又恼又羞，朝屋外吼道“这怎么还有外人在家里呢？来干什么的？看咱家笑话的吗？”
    胡老爹按住他的肩膀，“老二，先别冲动。你们都仔细想想，昨晚发生了什么，那两个道士呢？”
    “道士？！”几人异口同声。
    胡老二突然察觉了什么，夺门而出，然后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爹，我屋里的银票和银两，还有几样首饰……都没了。”
    胡老爹一个激灵，也跑回去自己房里翻找，胡三也在自己房里开始翻，结果都是一样，胡家所有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该死！他娘的！！”胡老二随手掀翻了一张桌子。随后又举着瑟瑟发抖的拳头朝胡三的脸上挥去，“大哥，都是你干的好事！”
    胡三捂着脸瘫坐在地上，结巴着，“爹，弟弟，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胡老爹也是怒火中烧，指着胡三大骂，“你个败家子！不孝子！你……”骂着骂着突然捂着胸口靠到了墙上。
    “老胡，老胡你怎么了？”胡大娘连忙去搀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勤在外头理了一下事情脉络。估计就是昨晚那俩道士迷晕了胡家一家子之后，把他家的钱财都偷走了，为了不让人马上发现，又把胡家人都拖回屋子里安置好，制造熟睡的假象，但是夜里光线暗，俩道士对胡家的人也不是那么熟悉，便将老二媳妇拖到了老大的房间，从而引发的这一场误会。
    赵勤叹了一口气，那老道士估计是昨天瞧风水时，发现胡家比方家有钱，这才选择了胡家下手，方家也因此躲过一劫。
    胡老二握着拳头气势汹汹出了屋子，“我去报官！天涯海角也得把那俩道士给老子找到！”
    胡三看着这一屋子，哭哭啼啼的老娘和弟妹，也爬起来出了门，可这一出门就与赵勤碰了个正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赵勤？你在我家干嘛？”
    “我……”
    “哦我知道了，你跟那两个臭道士是一伙的，昨晚迷晕了我们一家子，偷了我们家的钱，现在又来装好人是不是？”不等赵勤解释，胡三就一番胡搅蛮缠。
    “胡三你别无理取闹，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胡乱冤枉人！”赵勤道。
    “我冤枉人？我看啊，你是眼红我家的财产许久了，你之前几次找我麻烦，今儿终于忍不住了？好啊，你赵勤有种，娶了我胡三不要的女人，还要偷我胡三的钱……”
    赵勤抬手就给了胡三一拳，“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什么都扯上二兰！”那两位老者连忙过来拉住赵勤。
    这一拳打得极重，胡三趴在地上，捂脸抽搐了好大一会儿。
    正文 第94章重伤
    胡三扶着地面慢慢起来，慢慢挪到了墙边靠着，抬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咧嘴一笑道“呵，终于动手了。”
    赵勤咬着牙，看着胡三那样儿，恨不得将他打趴下。
    胡三站稳之后又给了赵勤一个挑衅的眼神，“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我胡三不要的东西，比如……你那上了我的床的媳妇……”
    赵勤已经忍了他几次，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一用力挣脱了两位老者，握紧拳头向胡三冲了过去，胡三冷冷一笑，在赵勤靠近他的一瞬间，从后背拿出来了一把刀，刀直直插入了赵勤的腹部。
    “你……”赵勤咬着牙，拳头还紧握着，却已经在颤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嘴里却吐了一口血出来。
    “赵三！”两位老者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住赵勤。
    “胡三，你怎么能如此不分是非！”一位老者愤怒地吼道。
    胡三的手也有些颤抖，将鲜血淋漓的刀扔到了地上，然后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嘲讽，“哼，抢老子人偷老子钱的贼……”话刚说完，胡三踉踉跄跄朝门口逃了出去。
    “赵三！三儿你怎么样？”两人焦急地唤着赵勤。
    “胡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处理，咱们先别管了，先把他送去王大夫那儿再说！”
    “好！”
    于是两人起身，一人扶一人背，将赵勤往王大夫家的方向送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乡亲，看见情况严重，就都过来询问，该帮忙的帮忙，该报信的报信。
    于是，二兰和赵家人马上就收到了赵勤受伤的消息，纷纷往王大夫家里赶。其实在赵勤走后，二兰根本没上床去睡，不知为何，心里总有隐隐的不踏实，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来了这个噩耗……
    二兰的心也像是被刺了一刀，又焦急又痛，赵勤不过是去胡家看看情况，怎么就受伤了呢？二兰没向人打听具体发生的事情，现在她只顾得上一遍遍向上天祈求赵勤平安无事……
    一路飞奔，一路捂着胸口，她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这么紧张过，要是赵勤出了事，她怎么办？她怎么办……上天安排她跨越时空来这儿，绝对不只是为了让她与赵勤相处这几个月，绝对不是……她还没与他厮守，她还没给他生个孩子……
    二兰第一次觉得从方家到王家的路这么远。
    气喘吁吁跑到王家时，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大家见二兰赶来，也连忙让出一条路来。二兰冲了进去，小庆出来道“三婶儿，爷爷正在给三叔清洗伤口，屋里需要透气，不宜让人进去，您先在这儿等等。”
    二兰一把拉住小庆，“小庆，你跟婶子说，你三叔他到底怎么样？严不严重？”
    “爷爷他还没说。”小庆道。
    小庆打算走，二兰又拉住他，“小庆你让我进去吧，我是他妻子……”
    小庆向二兰行了个礼，“对不起，三婶，爷爷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二兰只好放开了小庆，五指蜷了起来。赵家的其他人陆续赶到，都来向二兰询问情况。
    二兰只是摇摇头，“不知道”。
    许氏也是满心焦急，跺跺脚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勤儿他到底是怎么了？这大清早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说你这个媳妇怎么当的，你……”
    二兰一眼望着屋子里头，没有说话。
    赵老爹望屋子里望了一会儿，没望出个什么结果后，也来质问二兰，“老二媳妇儿啊，咱们一家人，这什么情况你总得很我们说清楚啊！”
    二兰强忍着焦急和泪水，两只手攥得紧紧的，“爹，娘，我真的不知道，相公他只是去胡家看看情况，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贵看这样子，过来劝了劝二老，“爹，娘，弟妹心里肯定也很着急，咱们先等等看王大夫怎么说吧，三弟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李氏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瞅了几人一眼，“就是啊，人王大夫都没说什么呢，瞎操心什么！”
    赵家二老也不再追问了，几人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往屋里瞧。
    终于等到王老大夫出来了，几人马上围过去，“王大夫，怎么样？勤儿他没事吧？”
    王大夫自己捏了捏肩膀，“幸好伤口不深，我已经给他止了血，包扎好了，只是他失血过多，暂时晕过去了，你们在这儿等着，等他醒过来再说。”
    听到这话，二兰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似是光明重新照入心门，她终于敢松一口气，然后连连对王老大夫道谢，“多谢王大夫，多谢王大夫……”说罢，二兰立马往屋里跑了进去，家里其他人也跟了进去。
    院里的人散去了大半，一部分人进屋子里去问候了几句，说了些“如果要帮忙的话就喊一声”之类的话，便陆续离开了。
    赵勤安静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衣裳上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触目惊心。二兰握起他的手，鼻子一阵酸涩，她真害怕啊，真的害怕啊，她以为她就要失去他了……
    许氏也在一旁揩了揩眼泪。
    李氏扁扁嘴，“既然说没事了，那该回去的就回去吧，都别在这儿候着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许氏抹抹眼睛，“我先回去煮饭了，小龙还在家饿着。老头子你也走吧，留他们俩兄弟和二兰在这儿就够了。”
    于是李氏和二老便先离开了。没过一会儿，送赵勤来这儿的两个老者进来了，问赵富道“没事儿吧？”
    赵富摇摇头，“王大夫说等醒了就没事了。”
    二兰抿抿嘴唇，放开赵勤的手，站起来朝两人鞠了个躬，“孙大伯，二伯，谢谢你们送赵勤到这儿来，救命之恩，我们定不会忘。”
    两人摆摆手，“言重了言重了，这救命是王老哥干的事，我们可担不起。”
    “是啊，没事了就好，三儿媳妇你也别太担心。”
    二兰点点头，“两位伯伯，我想向你们打听打听，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伯叹了口气，摸摸胡子将事情与二兰讲了。
    二兰吁了一口气，心里既恨胡三伤了赵勤，但又有些庆幸昨晚遭殃的不是方家，想想昨天胡三信誓旦旦地说他不怕天谴，天道好轮回，这也算是给他家的跋扈一个教训吧。
    可是赵勤被胡三伤得这么重，这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二兰握紧了拳头。
    正文 第95章守候
    二兰与赵富赵贵在王家守着，可赵勤却一直没有醒来，过了正午，太阳西斜，赵勤的脸色还是和早上一样的苍白。不安感再次袭来，二兰只好跑去问王大夫。
    可是出门一看，王大夫已经不在家了，小庆在院子里晾晒草药，一字一句与二兰道“爷爷说会醒，那就一定会醒的。”
    二兰抿抿嘴唇，“那你爷爷呢？”
    “爷爷去采药了，三叔的伤口每天得换两次药，用量不小，他说得多备些。”小庆边说边翻整着簸箕里的草药。
    “真是辛苦你爷爷了，还有你，谢谢你，小庆。”二兰蹲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客气。”小庆道，“三婶你放心，三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二兰点点头，站起身。
    看赵富和赵贵两人还在等着，二兰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遂过去与他们道“大哥二哥，要不你们先回去吧，等他醒了我再回去叫你们来帮忙。”
    赵富笑笑，“没事的，咱们在这儿坐坐，什么事儿也有个照应。”
    “可是……你们在这儿都该等饿了。”二兰还是过意不去。
    “我们都吃过早饭了，倒是弟妹你，可是还没吃？”赵贵道。
    二兰摇摇头，“我无妨，不饿。”
    “要不我先回去一趟，给你送点吃的来？”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我真不饿……”
    两人正说着，李氏突然进来了，手里还拎了个饭盒，赵贵转头，“小蓉？你怎么又回来了？”李氏全名李蓉。
    李氏把饭盒放到了桌子上，“三弟妹，这是我回去热的，要是不嫌弃，就吃两口吧！”她说话总是这么冷冰冰。
    二兰朝着她笑笑，“谢谢二嫂。”然后过去打开了饭盒。她本来确实吃不下什么东西，肚子里虽然空空，但心里头悬着事儿，便没了胃口。但这饭是李氏特意做了送来的，若她不吃或少吃，恐怕有些不妥，于是她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二嫂这人啊，说话不中听，人也看起来淡漠，但相处的时间久了，也能感觉出来她心思没那么坏。
    赵贵看着媳妇儿这样，心里也挺欣慰，暖洋洋的，便借机靠了过去撒个娇，“小蓉啊，其实……我也有点饿了。”
    “你饿个头啊！”李氏突然瞪了他一眼，吼道“你早上吃那么多还敢说饿！”
    赵贵被吓得赶紧站直了身子，“是了是了，我不饿，你小点声，三弟还在里头伤着呢……”
    李氏又瞪了赵贵一眼，赵贵灰溜溜躲到了赵富身后。
    二兰吃着饭抬了下头，不经意间看到赵富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二兰努力将饭盒里的饭吃完，然后笑着给李氏看空碗，“第一次吃二嫂做的饭，可真好吃。”
    李氏并没有回应她任何话，只是接过饭碗，收拾好东西后转身又走了。
    赵贵尴尬地与二兰笑笑，“弟妹，她就这样，你别与她计较。”
    “怎么会呢，”二兰抿嘴笑了笑，“我还得谢谢二嫂今日特地给我送饭来。”
    随便说了三言两语，二兰又去屋里查探了一番，赵勤仍然是睡得沉沉的。二兰在榻边跪坐下来，再次握住他的手，这大冬天的，他双手冰凉，二兰只好将他的两只手握在自己手里，边搓边哈气取暖。
    二兰又瞧了瞧赵勤的脸，轻叹了口气，赵勤，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醒啊……她将他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侧着脑袋继续等待。
    “娘子……好好的叹什么气啊？”二兰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吓得猛回头，看到赵勤睁开的眼睛，激动得瞠目结舌。
    “赵勤！你个没良心的，可算是醒了……”这话刚说完，憋了半天的眼泪却哗啦啦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屋外赵富和赵贵听见了动静，赵贵刚想要进屋去，赵富将他拦了下来，“先让他们两个说说话吧。”
    屋里，赵勤不知所措，“你怎么了？别哭啊……”
    二兰用手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我高兴，可是我忍不住……”
    赵勤抓住了二兰的手，“你刚才叫我什么了？我很少听你唤我姓名。”
    二兰继续用另一只手擦眼泪，“没什么，就心里一直在念叨着你的名字，就……就说出来了。”
    赵勤咧嘴一笑，“傻瓜，别哭了，你相公我什么大难没经历过，死不了的。”
    二兰撇撇嘴，瞅了他一眼，“你还说！你知道吗？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叫也叫不醒……当时他们去家里报信，我都吓死了……”
    “对不起，”赵勤的声音很微弱，“我害娘子担心了。”
    “哼！”二兰嘟嘴，“知道我担心，就快点好起来。”
    “是，遵命。”赵勤笑答。
    他脸上虽有了表情，但面色依然苍白，二兰眨眨湿漉漉的双眼道，“你先别费力气说话了，我们等王大夫回来。”
    赵勤费力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看着二兰笑了。
    二兰茫然，“你笑什么？”
    赵勤又笑笑，“娘子哭起来可真丑。”
    二兰怎么我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会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真是又气又无奈，抬手做了个威胁的姿势，“丑也是你媳妇儿！”
    赵勤继续道“一点儿也不像书里所说梨花带雨的模样……”
    二兰做出气恼的表情来，“你再说一遍？受伤都影响不了你多话是吧！”其实心里啊，如何恼得起来，看见赵勤这般模样，还能与她玩笑，她高兴还来不及。
    赵勤继续看着二兰傻笑，“我都这样了，相信娘子肯定舍不得打我，那这几天就让我放肆放肆吧……咳咳咳……”赵勤说完突然一阵咳嗽。
    二兰连忙过去给他摸摸胸脯子顺顺气，“行了行了，别说话了，都依你，家里都是你说了算。”
    赵勤边咳嗽边得意，“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
    二兰扁扁嘴，“是我说的又怎么样？你可别想趁机打坏主意。”
    “我娘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哟，我心里哪来的坏主意。”
    正文 第96章手忙脚乱
    王大夫采完药回来，看了看屋里，然后问赵富赵贵“醒了？”
    两人点点头。
    二兰看见了便出来，王大夫直接把装有草药的篮子递给了二兰，“这里头有四种药，每种我都用绳子捆在一起了，换药的时候把四种药掺在一起碾碎，再敷在伤口处，每天换两次，我大约给你安排了五天的量，五天过后你再来找我。记得换药时要将上一次的药草去干净，伤口不可以碰水。”
    二兰仔细地听着，认真点了点头，“多谢王大夫，辛苦您了。”二兰又转头看了看屋里，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王老大夫点点头，“你们小心着些，不能让他用太大的劲儿，别碰着伤口。”
    于是赵富赵贵马上进屋去，小心翼翼将赵勤扶起来，然后赵富蹲下，赵贵将赵勤扶好，三人出了屋子。
    赵勤看向王老大夫，低声道“多谢王大夫救命之恩。”
    王大夫只是点点头，没说别的。
    于是三人一行先出去了，二兰背着草药对王大夫道“我身上没带钱，现在就回去取了给您。”
    王大夫抬了抬手，“不用着急，等他痊愈后再说罢。三儿失血有点多，你回去给他煮些补血的，但记住不能吃发物。如果伤口不慎流血，就马上找蒿叶给他止血。”
    “嗯，记住了，那您先忙，我先走了。”二兰向王大夫鞠个躬，连忙快步跑出大门，追上三人。
    赵勤双手垂在赵富的肩上，牙齿咬得紧紧的，嘴唇干得发裂，溢出了血。二兰看着他脸色那么难看，心里也是担忧不已，“相公你还好吗？还能走哪？不行的话咱们歇会儿。”
    赵贵也在后面扶好赵勤的背，连连示意赵富走慢点走稳点。
    赵勤咬着牙摇头，“没事的，没多远就到家了。”
    一路艰难地回到了家里，二兰先去开门，进屋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了，然后让赵富把赵勤放到床上去。
    “大哥二哥，辛苦了。”二兰向两人道谢。
    两人摇摇头，“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的话院里喊一声就成。”
    送走了大哥二哥，二兰回来才发现赵勤躺着发抖，连忙过去要给他把被子盖上，可是又看见了他的一身血迹，犹豫了会儿道“相公，你忍着点，我找身干净的衣裳给你换上，不然这样你也没法暖和。”
    “放心吧，我没那么严重。”赵勤笑道。
    二兰去床头翻了最厚实的衣裳出来，再小心翼翼解了赵勤的衣带，轻轻将他的脏衣服褪下。赵勤的身上，从中衣到外裳，一件件被献血染红，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红，二兰心里一阵难受。
    二兰感觉鼻子一阵酸，先给赵勤盖上了被子，然后跑出门去拎了灶上烧着的热水，倒到木盆里，端进屋子里去，用毛巾浸了热水，再轻轻地给赵勤擦去他身上已经凝固的血。
    赵勤看着二兰凝重的表情，抬起手掌来抚了抚她的脸，“我娘子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像个小怨妇一样。”
    二兰吸了吸鼻子，抬眼看赵勤，“如果疼，你就出声，你就哭出来。”
    赵勤咧开嘴，“不疼，我娘子那么温柔，怎么会疼。”说罢又盯着二兰的脸，“笑一个给我看，你笑笑，我就真的不疼了。”
    二兰哭笑不得地，用手揩了揩眼睛，冲着赵勤咧开了嘴，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她这个笑肯定丑得要死。
    没擦多大一会儿，盆里的水就被染成了血红色，于是二兰擦一会儿便出去换水，来来回回一共跑了三次，终于将赵勤身上的血迹擦得差不多了。扔下毛巾，二兰先给他穿上衣服，“我擦了这么久，都给你冻坏了吧。”
    赵勤颤抖着嘴唇，“你别说……还真有点……”
    二兰尽量快些给他穿上衣服，可中衣的衣带还没系上，她突然看见裹着伤口的纱布上晕开了一块红色，“不好，伤口流血了。”二兰只好将赵勤小心放回床上，“你别动，我去给你找止血的药！”说罢就跑出了屋子。
    “哎……”赵勤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兰便已不见了踪影。看着她这般忙碌焦急的模样，赵勤心疼不已。
    二兰飞奔出了院门，在路口寻找蒿子，还好这东西多的是，家门口就有，且好养活，冬天也干不死。二兰手忙脚乱采了一些蒿叶，放在手里使劲揉搓，边走边揉，一直把叶子揉出汁来。伤口流血，便只好先将原来的草药去掉，二兰小心摘去纱布，用手将草药渣子拿掉，鲜血马上就从口子里溢了出来，二兰连忙将揉好的蒿叶摁到伤口上。
    赵勤一个激灵，一声轻哼，二兰抬头，看见他的脑门上冒出了汗珠，二兰咬了咬嘴唇，“相公，相公你忍忍，得摁紧一点儿才能止血，你流了太多血，不能再流了……”
    赵勤闭上眼睛，紧紧咬着牙。就这样过了好大一会儿，赵勤痛，二兰心里也痛。
    二兰慢慢将手放开，血好像已经止住了，便将蒿叶取下来。原来的药是不能用了，于是二兰又急忙去取王大夫给的药，四种药每种取了一些，放到碗里捣碎，然后立马拿进屋给赵勤敷上，再用纱布固定好。
    再一次给赵勤穿衣服，这一次二兰小心再小心，即使得让他多冻会儿，也不能让他再流血了。总算把衣服都穿上，再给他严严实实盖好被子。
    “你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我给你去熬点粥。”二兰连床边的狼藉一片都来不及收，又转身要出去。
    赵勤叫住他，“娘子，我……”
    “怎么了？”二兰立马回头，现在赵勤的任何动静都能将她吓一跳。
    “我想……喝口水。”赵勤张着口，有些吃力。
    二兰抬手拍了一掌自己的脑袋，她明明都看见了他干裂的嘴唇，却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想起来给他喝水，真是急昏了头。
    于是她拿了个碗，兑了温水进来，小心将赵勤扶起来，将碗凑到他嘴边，慢慢喂着他。
    赵勤将一整碗水都喝完了，抿抿嘴盯着二兰道“我一个大男人，竟然到了要人喂的地步。”
    二兰将他扶着躺下，“都这时候了，就别想着逞强了。”将被子重新盖好，再出去拿了干净的毛巾进来，沾了热水后给赵勤擦擦嘴唇，“行了，你躺着休息会儿，不准乱动，我出去给你熬粥去。”
    赵勤点头，无比听话，像个小孩一样。
    正文 第97章磨难年三十
    二兰用碗舀了半碗米，倒入锅中，加水熬煮，往灶里添了几根粗柴。二兰坐在火前想起王大夫的叮嘱来，她数数自己所知道的补血的食物，也就那么几种，家里好像有红糖，待会儿等粥熬好了，便往里头加一些。
    但光有红糖还不够，于是她起身去赵富家借红枣，赵富挠挠头，“三弟妹，我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红枣，之前都是玉珍做饭，我也不是很清楚。”
    许氏又在家里找了一圈后出来，“二兰啊，咱家估计是没有了，你去问问你二嫂那儿有没有。”
    二兰应了声，只好去赵贵家问问。平日里若不到万不得已，二兰不会轻易去二哥家请求帮助，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有时候听不得二嫂的淡漠言语。
    二兰去叫了门，果然，李氏从屋里出来，抱着双手道“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我家赵勤需要补血，但家里没备红枣，你家有么？”
    李氏没应答，转身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也就出来了，来到二兰面前伸了手出来，手心里躺了七八个干枣子，“我家也就剩这几个了，拿去。”
    二兰连忙伸手出来接住，万分感激道“多谢二嫂，之后我一定买了还你。”
    李氏又一个利索的转身，进了屋。
    二兰看着这红彤彤的枣子，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也连忙跑出院门，跑回家将这一捧枣子放进锅里，和白米一起煮。
    二兰坐在灶前用筷子搅拌着粥，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二兰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要过年了。心惊胆战、匆匆忙忙一个上午，家里已经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了。年前要做的事，都没有做成。闻着自己这一身臭味，本来打算要洗个澡，干干净净过个年的，可如今看来，也没空顾那些了。
    看着猪圈里面不是很安分的猪，二兰托腮，今年，你就要逃过一劫了吗……不行！二兰将手放下，她和赵勤本来就计划着要将猪杀了的，而且如今赵勤受着伤，一定得吃肉补补。于是她想了想，等喂赵勤吃了粥，就请人来家里帮忙杀猪！
    正好，二兰的粥刚出锅，方家的人听闻了赵家的事，也风尘仆仆赶到了。马氏快步过来抓着二兰的手，“怎么样？怎么样？赵勤他现在怎么样？”
    二兰做了个“嘘”的手势，“他在屋里休息呢，流了不少血，伤得也不轻，但幸好性命无忧。”
    “哎，急死我们了，你爹刚从城里买了块肉回来，我正腌着，突然听人说赵勤被胡三用刀捅了，真是吓死我了……”马氏吁了好长一口气，“胡三这个挨千刀的，真是怎么都和咱们家过不去！”
    方老爹没多说什么，绕过两人进屋去，“我去看看赵勤。”
    方元才也紧随着进去，“我也去。”
    梅花和杏花过来拉着二兰的衣角，“二姐，你是不是哭了？”
    “啊？”二兰擦擦眼角，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掉了眼泪，“没事的，二姐没事的，啊。”
    杏花道“二姐，二姐夫他打架那么厉害，怎么还会打不赢那胡三啊？”
    马氏立马瞅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二兰没回答。是啊，赵勤那么厉害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能扛下来，也会被一个脓包伤成这样……
    “行了行了，”马氏拍拍二兰的手臂，“性命无忧就好，伤总会好的。”
    “嗯！”二兰点头。
    “唉，也是造化弄人，你说昨儿要不是胡三非要抢了先，那遭殃的就是我家了，可那样……赵勤也不一定受伤……你说……”马氏有些悔恨，“谁知道那道士，不仅是骗子，还是个干见不得人勾当的……娘不该不信你啊！”
    “娘，都过去了，这也是赵勤他命里该有的劫难吧，以后咱多留个心眼就是了。”二兰劝慰她。
    马氏扬扬嘴角，“你能看得开就好。”
    二兰也扬起嘴角，转身去搬了几个凳子，“娘，梅花杏花，你们坐吧，灶上有开水，梅花杏花，你俩给娘倒一碗，我进去瞧瞧他们。”
    赵勤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伤口处钻了心的疼痛，再加上失血过多的虚弱，赵勤都是咬着牙挺着。方老爹与赵勤聊了几句，说的都是好好养身体，不要瞎操心之类的话，方元才在旁边没有插嘴。
    方元才在一旁坐着，等他爹说完了才开口，“你也是，叱咤风云的堂堂赵哥啊，怎么就让一个小喽啰给伤得半死不活的！”
    一听这话，方老爹立刻瞪了他一眼，“说话没轻没重！”
    赵勤艰难地笑笑，“爹，没事的，我跟元……大舅子说话就是这样。”
    方元才撇撇嘴，“就是啊，何况他是我妹夫，我唠叨几句也不过分吧。”
    “哼！”方老爹动了动胡子，将双手背到身后，起身出了屋子。
    方元才看老爹出去了，就更不顾什么礼节了，起身一屁股坐到赵勤身边去，“跟我说说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勤微微张口，“等我……”然后又咬了咬牙，“等我好些，再给你讲吧，现在……估计有些难。”
    方元才努了努嘴，皱眉道“真有那么严重吗？胡三那厮真有这能耐？”说着突然掀开了被子，拉开了赵勤的衣衫，“我瞧瞧伤口怎么样。”
    赵勤一个猝不及防，整个腹部已经露了出来，冷得打了个寒颤，好在方元才的动作虽看起来粗暴，但他其实拿捏好了分寸，没动到赵勤的身子。
    “包着药。”赵勤微弱的声音道。
    “呀！”方元才轻呼了声，“咋又出血了！”不看伤口也没发现，这一掀开，那纱布上就是鲜红一片。这下方元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连忙唤方二兰进来。
    二兰进来，看这一片血红，心一紧，“怎么回事啊？怎么又出血了？方元才，是不是你弄的？”二兰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
    方元才无辜地摇头，“我……我没有啊，我就是想看看弟妹的伤口，一掀开，就是这样咯……”
    二兰连忙将手放到伤口处，轻轻摁住，“你去院外采些蒿子叶，尽量多采些！”
    “哦哦……好！”方元才也手忙脚乱跑出了屋子。
    二兰叹了口气，怎么老是这样啊，他真的不能再流血了……边想边咬紧了嘴唇。
    赵勤轻声唤她，“娘子，娘子，二兰……”
    二兰回过神来抬头。
    “我……”话还没说出口，赵勤突然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相公，相公……赵勤！”
    正文 第98章繁忙小院
    屋内声音一出，屋外的人都立刻冲了进去。
    “二兰，二兰！”方老爹将方二兰叫答应，“别乱了手脚！捂好他的伤口！”
    二兰连忙将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小心翼翼用双手捂住赵勤的伤口，鼻子吸了一下，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自己的手掌上，滚烫滚烫的。
    “蒿叶找来了！”方元才远远的就喊着来了。
    “把叶子都放手里揉！”二兰也用同样的音量对着门外喊。
    方元才听到声音，连忙将手里的蒿叶都用力地揉搓着，进到屋里揉好之后立马递给二兰，二兰的双手依旧摁着伤口，对方元才道“你来，爹爹帮我把纱布解开，我把手放开，爹爹您将纱布和草药取了，你随即把蒿叶摁上去。”
    “嗯！”方元才做好准备的姿势。
    “等等！”马氏突然叫了停，方元才回头看她，她又接着道“往蒿叶里吐两口唾沫！”
    “啊？”方元才没反应过来。
    “快呀！蒿子加唾沫，止血的功效更好，别管脏不脏的了，救人要紧！”
    方元才皱皱眉，果真往手里的蒿子上吐了两口唾沫，再揉搓了一番，然后示意二兰准备好了。于是，如计划一般行云流水，取完草药的那一刻，方元才立刻把蒿子摁了上去。
    伤口旁边又溢了一片血，二兰又去找热毛巾来将它擦干净了。
    止了血，再换药，这一次多了不少人手，二兰没有上一回那么手忙脚乱了。赵勤依旧是昏迷不醒。粥已经熬好了，二兰将锅端到边上热着。
    马氏搂着二兰的肩膀，“这段日子就得苦了你了。”
    二兰摇摇头，“只要他能好起来，不辛苦。”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让元才留下来帮你。”
    二兰突然想起来杀猪这事，“哦对了，娘，我正愁着找人杀猪呢，正好你们都在，不如你们帮我把猪杀了，趁现在赵勤也没什么事。”
    “好啊，你哥和你爹都在，那我帮你烧水。”说罢立马起身，“梅花杏花，去搬些柴过来。”
    “哎！”于是俩女娃儿听话地就去搬柴了。于是二兰就去提水来倒进大锅里，马氏则将火重新生了起来。
    四个大人加俩小孩，约摸一个时辰的时间，活蹦乱跳的一头猪就被剥成了数块肉，零零散散被晾在刚砍回来的芭蕉叶上。
    其间的一阵猪叫，引来了隔壁的小龙，也吵醒了昏睡中的赵勤。二兰将锅里的粥盛出来了一碗，再倒了一碗温水，端到床边喂着赵勤，“我熬的红糖红枣粥，枣子是问二嫂借的，王大夫说你得补血，所以啊你得多喝点。”
    赵勤艰难地把一口粥咽了下去，“娘子亲手熬的，我肯定不舍得少喝。”
    二兰又端起那碗水来，将碗口凑到赵勤的嘴边，就这么一口粥一口水地喂，“你呀，疼就要跟我说，知道吗？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伤口出血了！”二兰的语气略带责备。
    “好，”赵勤看着二兰，眼神柔弱中又带着温柔，“让娘子操心了。”
    “别说这些了，”二兰又喂了他一口粥，“你就记得，只要一感觉不舒服，就跟我说。”
    “知道啦。”赵勤咧嘴笑，“对了，我好像模模糊糊听到了猪叫。”
    “是啊，我们不是说好要在今天把那猪杀了，过年吃肉的嘛，现在你动不了，刚好爹娘和元才都在，我就让他们帮忙给杀了，那些肉也正好可以给你补补身子，等晚上我给你做个猪肝，补血的。”
    赵勤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气，有气无力道“割了肉，给你爹娘带回去点。”
    “行了，”二兰伸手给他擦了擦嘴，“你就别瞎操心这些事了，我会安排好。”
    “我当然相信娘子能做好，是为夫多嘴了。”赵勤笑道。
    二兰嘟嘴，“就是，我没有你一样能做得好！”说罢又瞅了他一眼，“但是，我还是要你在我身边。”
    方家的人在外头把院子收拾干净了，方元才拿了几块猪骨头，扔给了栓在门口的将军，难得吃到肉的将军高兴得欢蹦乱跳。
    二兰端着两个空碗从屋里出来，“爹，娘，你们都饿了吧，锅里还剩些粥，你们先把它喝了吧，我过会儿便做晚饭了，今儿你们就都留在我家吃吧。”
    马氏道“那粥留着给赵勤喝吧，我们呆会儿吃饭就行。”
    二兰拿了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给方老爹，“赵勤他虽要补血，但也总不能只吃一样啊，况且这粥甜腻甜腻的，想必他也吃不下几顿，今儿你们将它吃完了罢，晚上我给他做个菠菜猪肝汤，明天再换着法子做新的。”
    马氏看着二兰笑了笑，“你呀！”说罢接下了二兰递过来的粥碗。
    端给了爹娘之后，二兰又盛了一小碗给小龙，“小龙喜欢吃甜的吗？这是三婶儿熬的甜粥，你尝尝好不好喝。”
    小龙接过喝了一大口，“喜欢，谢谢三婶儿。”
    粥本来也没熬多少，家里现在那么多人，分下来，每个碗里也就那么一点儿。二兰将最后一小碗粥递给了方元才，方元才没接，“我才不饿呢，你自己喝！”
    二兰踢了他一脚，“哎我说你咋那么矫情呢？让你喝就喝，是不是嫌我家的不好吃啊？”
    方元才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说不吃就是不吃，大老爷们，喝什么糖枣粥，你自己喝！”
    没办法，二兰又骂了方元才几句之后，只好自己喝了。
    马氏笑笑，瞧着方老爹道“这元才啊，明明最喜欢吃甜的，嘴那么硬……”
    赵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当然也不敢动弹，听着院里的热闹，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笑了笑，结果一笑却吸了口凉气，引来一阵咳嗽。于是屋外马上就响起了二兰着急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相公你没事吧……”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踏进了小屋子。
    正文 第99章除旧岁
    猪肉凉透，方老爹和方元才帮忙腌制，马氏坚持着要掌勺，要给二兰做顿饭。于是二兰去菜地里摘了几棵菠菜回来，专心做她的菠菜猪肝汤。
    院子外面，小龙追着梅花杏花跑，“表姐表姐等等我……”
    饭还没熟，赵富就过来接小龙回去了，二兰挽留他在家里吃饭，“家里今天正好杀了猪，你去把爹娘也叫过来一起吃。”
    赵富摇着头，抱起小龙就走了，“不了不了，家里也做好饭了。”
    小龙嘟着嘴，不高兴的样子，“爹爹，我想跟表姐一块儿玩。”
    “明天再来玩。”
    二兰看着两人离去，想了想又去院子那边喊了喊李氏，“二嫂二嫂，我家杀了猪，你和过来一起吃饭吧。”
    不一会儿他家厨房里传来了声音，“不大点的猪，自己留着给三弟吃吧。”
    二兰努了努嘴，不再说话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晚饭，村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天渐渐暗了。二兰盛了一碗熬好的猪肝汤，再往里头加半勺子米饭，端进去给赵勤吃。
    赵勤看着窗外道“过年了。”
    “是啊，过年了，真快。”
    “咱们村的爆竹声稀稀拉拉的，远没有外头热闹。”
    二兰抬眼看他，“咱们村年年都是这样啊，今年甚至还比去年热闹不少呢！你之前连过年都不回家的么？”
    “是吗……”赵勤沉思道“我都好多年没安分在家过过年了，自姐姐走后。”
    二兰拿起手帕给他擦擦嘴，“今年你可是不安分都不行了，这个模样，看你能跑哪儿去！”
    赵勤笑笑，“是啊，现在可是被你给牢牢栓住了。”
    “哎，我可没栓你啊！”二兰挑眉，“来，张嘴。”
    “娘子。”
    “嗯。”
    “等我能下床走动了，咱们去看看姐姐吧。”
    “好啊。”
    天黑了，万家灯火亮了起来，村里人家稀稀拉拉，也只能看到微弱的火光星星点点。二兰看着远方，这儿的新年着实是有些冷清啊。
    院子里的猪肉已经被挂上了屋檐，马氏往灶里添了柴，“你们俩快过来烤烤火，今晚这天咋这么冷呢！”
    方老爹搓着手过来了，“今天是冷得有点怪异，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方元才将手伸到灶口烤着，“不会吧，我长这么大，可还没见丰梁村下过雪。”
    方老爹边烘边搓手，“我也只见这儿下过一次雪，那一年啊，我都还小嘞，还没认识你娘呢！”
    梅花杏花在一旁捂紧衣襟兴奋着，“快下雪吧，快下雪吧，下雪一定很好玩！”
    二兰从屋里出来，“若是真下雪了，你们两个可以堆雪人，滑雪车呢。”
    “雪人是什么呀？雪车又是什么？”俩孩子立马围到二兰身边，“二姐也没见过雪吧？怎么晓得这些玩意儿呢？”
    二兰眯起眼笑笑，“我听老一辈人讲的呢。”
    梅花杏花的兴致就越发高了，“快下雪吧，快下吧，我要堆雪人，我要滑雪车……”
    二兰笑着，过去将碗洗了。今天这一折腾，满满两水缸的水，一缸已经用了大半，今天用的水全都是沾了血的水，腥气又瘆人，二兰便没有积攒，直接倒到了院外的松土堆上。现在已经完全没工夫顾及那地里的麦子了。
    天有些晚了，方家人要走了，二兰忙给他们备了几个火把。马氏道“二兰啊，我让元才留下来帮你，多个人多份力。”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罢，我要帮忙的话可以叫大哥二哥，况且我家里没其他住的地方，这大冷天的，别把元才给冻着了。”
    方元才一听，拍拍胸脯，“我一男子汉，怕什么冻！方二兰，你这可是小瞧你哥了啊！”
    “行了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别担心我。”二兰推着方元才的肩膀，突然又停下，“噢对了，等等。”又飞快转身去拿了一大块肉来塞到马氏手里，“这肉你们拿回去吃，过年了，别太省着了。”
    马氏手忙脚乱，“这肉是留着给赵勤补身子的，你给我们干嘛？快拿回去挂着！”
    “娘，赵勤他再大的胃，也吃不完一头猪啊，而且这是他特意叮嘱我要给你们带回去的，别辜负他一番心意啊！”说罢又去推了推方元才，“元才，快带爹娘和妹妹走了，天不早了。”
    方元才撇撇嘴，“好吧，那就走咯！”
    “路上小心啊！”二兰将一家人送出了院子。
    关上院门，二兰不禁感慨，以前在家里嫁不出去的时候，家里人待自己也没这般亲热，现在反倒是热情起来了。其实亲情都是没变的吧，只不过在不同境况下有不同的表现罢了。
    二兰看了看大哥二哥家的灯都还亮着，便又去屋檐下拿了两块肉，打算给他们两家送过去。明儿是年初一，丰梁村有不进别人家门的习俗，便趁着今晚将肉送了。
    赵富一家都拒绝着，怎么也不肯收下，二兰劝了好大一会儿无果，便将肉放在案板上离开了。不管从前怎么样，他们毕竟是赵勤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
    去到赵富家的时候，二兰正抬手要扣门，屋里的灯却突然熄了，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床上的亲昵话语，二兰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唤了声“二哥二嫂，我给你们送了点肉，先放外面了，呆会儿你们来收收，别让狗给叼走了。”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李氏才敲了敲赵贵的胸脯，“瞧你！让人给听到了吧！”
    “怕什么，生孩子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赵贵笑着捏了捏李氏的手臂，“没想到我家小蓉也有害羞撒娇的时候。”
    李氏二话没说，伸手掐住了赵贵的耳朵，把他扔下床，“去把肉拿进来！”
    “疼，疼啊……”赵贵求着饶，“小蓉，让我穿件衣裳，冷啊……”
    二兰回头望了望赵贵家里重新亮起来的灯，笑笑，咽了咽口水，转头进了屋子，问赵勤道“二嫂嫁给二哥多久了？”
    赵勤看着二兰慌慌忙忙进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随口问问。”二兰搓了搓双手。
    “该有一年了吧，”赵勤回想道，“他们成亲的时候，大约也是冬天，我没在家。”
    二兰点点头。
    夫妻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二兰尽量和赵勤保持些距离，翻身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娘子，今晚尤其冷呢。”赵勤道。
    “是啊。”二兰小心翼翼起了身，在床头翻了两件厚衣裳，盖在了被子上面。“睡吧，伤口疼的话，记得把我给叫醒。”
    “嗯，今天可把娘子给忙坏了，快睡吧。”赵勤柔声，然后左手摸索着握住了二兰的双手。
    二兰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拿开，“那样会扯到你伤口的，安分睡着。”
    年三十的爆竹声，响过几阵后便逐渐安静下来，又过完了一年。
    正文 第100章初一瑞雪
    除夕的夜晚，二兰和赵勤谁也没睡好，赵勤是因为疼痛，二兰则是因为担心。鞭炮声响过几阵之后，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下了床。
    推开门，二兰直接被冷气逼得退后了几步，用双手挡在额头前，小心翼翼抬头望去，眼前竟是白茫茫一片，下雪了，真的下雪了！二兰忍不住激动地唤了几声“相公，下雪了！真的下雪了！地上都是白色，好好看！”
    “是吗？我只在外地见过雪，丰梁村下雪，倒还是第一回。”赵勤在床上回应。
    二兰又将门关上，到床边去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再将赵勤扶着半坐起来，“你看，大哥家的屋顶上都堆了雪。”
    “瑞雪兆丰年，这新年的第一天下雪，可是个好兆头啊。”
    “是啊是啊！”二兰又起身去关了窗，“外面天冷得不得了，你只能看一眼。”
    赵勤叮嘱她“加件厚衣裳再出去。”
    “知道啦！”二兰冲赵勤笑得灿烂。
    这下雪天对于丰梁村来说可是件奇事儿，于是不管大人小孩，大多都出门看看这一片圣洁，再回屋忙其他的。小孩则怎么也不舍得回屋，冒着着凉和被大人打骂的风险，三五成群地在一起撒欢，这又酥又软的雪，对于南方孩子来说确是件稀罕玩意儿。
    下雪虽新奇，但也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院子里一层不厚不薄的积雪，刚好够湿润土地，也刚好够叫人滑倒，于是二兰出出进进都变得困难了，稍不注意就会摔倒，几乎都快要拄拐棍了。
    再一看那两缸水，水面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还好雪不是那么大，没被完全冻住。二兰只能找来把斧子，劈开水面的冰块，再取下面的水，手都快被冻僵了。
    但二兰终归是高兴的，这场雪一下啊，得到好处最多的就是她那块小麦地了。
    那一堆木柴上也积了雪，只能挑中间的来烧火，好不容易烧着了火，二兰这才能烘一烘冻僵的双手。
    年初一要吃汤圆，但是家里没有备着糯米面粉，二兰只好拿小麦面粉揉了几个汤圆的形状，放到蒸笼里蒸熟，做了几个汤圆馒头。从蒸笼里拿出热乎乎圆乎乎的馒头，边用它暖着手，边拿进去塞给赵勤一个，“先用它暖暖手再吃。”
    赵勤看着这馒头的模样滑稽，“这馒头咋圆乎乎的？看起来有点可爱。”
    二兰一本正经道“这叫汤圆馒头，咱家吃不上汤圆，但也要团团圆圆、圆圆满满的。”
    赵勤咬了一口，“那是自然。”
    赵勤边吃边道“今年呀，咱们没来得及置办年货，春联也没贴，只能辛苦你了。”
    二兰大大咬了一口馒头，“咱家可是杀了一头猪呢！谁说没年货？村里有几家过年能杀猪的！”
    “我娘子心咋那么大呢？”
    “这叫知足常乐。”
    剁块肉炖了，做了早饭。赵勤的手已经不再发抖，已经能自己端稳饭碗了，便怎么说也不让二兰喂他，自己端着碗在床头吃饱了饭。今天赵勤的情况有所好转，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伤口也不再流血了，二兰便只用每天按时给他换药，不用再像昨日那样忙碌慌张了。
    过了正午，马会芹带着马会成来了，两人碍于初一不能进别家门的习俗，只到了院门外，二兰听到声音便出门去迎接，“会芹，会成，你们咋来了？”
    “我们听说了姐夫的情况，便过来瞧瞧，现在他怎么样？”
    “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上些时日就能好。”
    马会芹点点头，“那就好，我也没啥能带给你们的，这是我煮的汤圆，还热的，你跟姐夫尝尝。”说罢从背后拿出个小饭盒出来。
    “呀，汤圆，太好了！”二兰惊喜，“谢谢你，会芹，我正愁家里没糯米面粉呢！”
    “今天不方便进家门，我和会成明天再来看姐夫。”会芹说着就要走。
    “哎等等，”二兰跑回院子里，拿了一块肉给会芹，“昨天家里杀了猪，这肉你拿回家去吃吧，不多，只够你家吃一顿的。”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会芹接过肉，离开了。
    “路上滑，你俩走路要小心呐！”二兰唤着，话刚说完，马会成突然扑通一声，滑倒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地上。
    马会芹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去拉他。二兰笑着看两人艰难地走下了小坡路，转身要进门，脚下突然也一滑，还好伸手扶住了篱笆，不然也要学会成摔个屁墩儿了。
    去拿了刚放在灶上的汤圆，小心翼翼地端了进屋去，“相公，会芹刚给我们送来了汤圆。”
    “我听见声儿啦。”
    “但是啊，汤圆是糯食，吃了不好消化，你只能吃一个哦！”二兰舔着嘴唇打开了食盒，抬头却看到了赵勤哀怨的小眼神，无奈，“好好，给你吃两个，最多了，不能再多了！”
    于是二兰坐过去，拿勺子给赵勤舀了一个，又一个，剩下的就全归她自己了，哗啦啦一通狂吃，连汤都喝得精光。吃完她瞅瞅赵勤，“你要是想吃啊，等你好了，我去买面粉回来给你煮，想吃多少吃多少，行了吧？”
    赵勤眯起双眼灿烂一笑，“行了。”
    二兰将食盒放到一边，心里想着，这样的日子，本来该特意回娘家去看望爹娘和奶奶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她也没法离开，想必他们也能理解，不会责怪于她。
    二兰在院子里忙活的时候，院外有人路过，也会特意停下来问问赵勤的情况，闲话几句后便离开了。
    从来来往往的行人口中，二兰也探听了关于胡家的一些事情，昨日胡老二跑到县城去报了官，听说本来县衙不愿意搭理他，但胡老二纠缠了半天，县衙这才派了两个人到胡家来查探一番，但除了病倒在床榻上的胡老爹和胡家院子里那一片没来得及清扫的血迹外，什么也没发现。胡老二尚不知道自己大哥拿刀伤了人，反把官兵往自己家里引，两个衙役弄清楚事情之后，回县衙禀报情况，县官老爷贴出告示，派出人手对那两个道士和逃逸的胡三一同进行追捕。
    村里最近几天都在议论这事。
    “胡家呀，这报应终归是来了。”
    “可不是嘛，你看那胡三，娶了多少个媳妇儿，不合他意一个就休一个，害了多少黄花闺女！自己作的孽呀，总得自己来偿。”
    “说起这个呀，你还记得多年前莫家那事儿不？”
    “莫家，你是说当年自尽的赵莺？”
    “可我听说啊，那赵莺不是自尽的。”
    “嘘！这没根据的事儿啊，还是少乱说。管好自己别作孽就行。”
    “也是，这人啊，还是少作孽的好。但这些事儿咋都跟赵家有关？赵家这是犯了哪路神仙哟！”
    “赵家这些年来，确实是有些不顺，不过啊，人只要不做亏心事，什么坎儿都能过得去，不会一直倒霉的，这叫天……天什么勤什么？”
    “天道酬勤！”
    正文 第101章雪后天晴
    雪绵绵下了两天，天一晴，太阳就热情地出来了。正是干旱时节，每家每户早就往自家里的水缸和水桶里盛了满满的干净的雪，等太阳一晒，雪便化成了水，正好可以用。
    地面上的白色也渐渐褪去，雪水温柔地滋润着土地，村里再也看不到四处灰蒙蒙的扬尘了。雪融成水，将干渴的地面喂饱之后，剩下的便汇集到了河道里，慢慢的慢慢的，聚少成多，丰梁村的河里终于又有了流动的水。
    二兰抽时间去麦地里转了一圈，果然，土壤潮湿，小麦喝得饱饱的，长得极好。麦树长得这么高了，过了春节之后，春雨不久后也要来了，这些麦子算是已经度过难关了。二兰不由得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伸完之后一哆嗦，才发现天还是好冷。
    回家去给赵勤换药，取下纱布，去掉上次的草药，二兰小心翼翼俯下身去瞧伤口，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红了，再接着用药，应该快要结痂了。今儿是正月初三，已经是用药的第四天，药还有明天一天的量，用完后便得找王大夫拿新的药了。
    “看什么呢？看那么入神。”赵勤一声将二兰远去的心思拉了回来，原来他已经盯了那条伤口半天，若他们不是夫妻，这动作还真有些猥琐。
    二兰直起身子，“咳，除了伤口还有什么可看的！”
    “是吗？”赵勤扬起嘴角逗她，“原来为夫的肉体这么不吸引人。”
    二兰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咦……都一个多月没洗澡了，谁稀罕哟！”
    赵勤抬起手臂，凑到鼻子旁闻了闻，“等伤口可以碰水了，可真得好好洗洗，不然都没法勾引我娘子了。”
    二兰抬手拍了他的大腿一掌，“你一个大老爷们，害不害臊！”
    “嘻嘻，不害臊。”
    第二天，二兰去找王大夫拿了新的草药回来，这一次同样是五天的量，里头药的种类变了几种。
    二兰继续日复一日照顾赵勤，每天换着法子给他做滋补的食物，过完了年，陆陆续续有人来家里看望赵勤，大多人都是过来问候几句，关系亲近一些的便会送些东西来，什么米啊面啊，以及鸡蛋、白菜等等。二兰心里甚是欣慰，她与赵勤，从刚开始的人人唾弃谩骂，到现在的与乡亲们和睦相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又似乎经历了好多。
    于是，只要一有人来，二兰便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多添点米，多做个菜，她也是乐意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留，都是喝完二兰泡的茶水就离开了。于是，二兰就每日起来烙几张饼，切好放在盘子里，有人来便摆出来，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客气了。
    这天，李家的人也来了，李叔李婶搀着李奶奶，慢悠悠地走到院门外，二兰看见，连忙过去开门，迎三人进门，“怎么劳烦你们亲自过来了，来，快坐快坐。”说罢去给三人泡了茶水，端了烙饼。
    “二兰啊，咱们家有难处的时候，你和三儿都那么热心地帮我们，如今三儿他受了伤，我们却现在才过来，说来也真是惭愧。”李叔道。
    “李叔说哪里的话，你们能来坐坐，我和赵勤就很高兴了，特别是李奶奶，手脚都不利索了，怎还特意走了来？”
    李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水，“三儿啊，是李丁最好的朋友，他对李丁好，对我这老太婆也好，如今李丁那小子不在家，我怎么也要过来看看他的。三儿媳妇啊，三儿在里面吗？”
    二兰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了声音，“李奶奶，我在呢。”赵勤拄着拐杖出现在了门口。
    “哎你怎么下床了！”二兰立马起身去扶他，“都不叫我一声，自己摔倒了怎么办？”
    “没事的。”赵勤被二兰扶着，小心翼翼跨过了门槛。
    “哟！恢复得这么快呢，就能下床了？”李婶看赵勤出来，连忙腾了个凳子出来。
    “李婶李叔好。”赵勤唤了二人一声才坐下，“是啊，王大夫医术高明，昨天就试着下床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李奶奶感叹道，“三儿媳妇啊，你可得把三儿给照顾好了啊，半点毛病都不能落下的。”
    “知道了，李奶奶，我一定听您的话。”二兰笑答。
    赵勤对李老太太道“李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
    “放心，好着呢，儿子儿媳都在家，吃得饱也穿得暖，就是有点想孙子罢了。”李奶奶说完呵呵笑了两声，看得出来她说这话是幸福的，毕竟一家人团聚，再等一年多，李丁也就能出来了，一切都归于平静美好，日子都是香甜的。
    “那就好，李丁他要是知道您这样，肯定也会高兴的。”赵勤也扬起嘴角。
    送走了李家人，赵勤握住二兰的手，“娘子，我想出去走走，好久都没看看外头的景了，这太阳都暖了些，大河边的梅花开了吧。”
    “行吧，”二兰想想赵勤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肯定也憋坏了，便也没再拒绝他，“你在这儿坐着别乱动，我去把门锁了。”
    “好。”
    于是二兰搀扶着赵勤，赵勤拄着拐棍，两人慢悠悠地走下了小坡路。
    “之前下的那场雪啊，把村里的井水和河水都给滋润出来了，现在大家都不用跑老远去运水了，今年的旱季算是过完了。”
    “如此便好。”赵勤答道。
    “还有咱家的小麦地，也因了那场雪，现在长得可好了，我带你去瞧瞧，都出穗儿了呢！”
    “我娘子勤劳善良，连老天都帮着呢。”赵勤转头，眉眼弯弯看向二兰，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眼神，看得二兰脸颊发热，“呃……你这夸得就有点过分了吧……”
    赵勤又笑笑，“这雪下得这般好，可惜我没看到。”
    二兰抬头望着他，也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好胡乱安慰道“没事啦，那雪吧，就是那个模样，白白净净的，又细又软，但落在地上就可滑人了……”说完，她看了看赵勤欲笑不笑的模样，也知道自己这番言辞很是傻，只好略带尴尬地挠了挠头。
    赵勤却突然凑近过来，嘴唇在二兰的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娘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如此昼夜不歇地照顾我，辛苦你了。”
    二兰的脸更加烫了，“你干嘛……有人看见怎么办……”
    赵勤笑着，握紧了二兰的手，“走吧。”
    二兰偷偷瞄了赵勤几眼，小心翼翼地，非常轻声地道“赵勤，我要给你生孩子。”
    正文 第102章春来万物生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那是从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开始，春天来到了丰梁村，河里的水开始流淌得欢快起来，古井的水也更甜了一些。
    梅花落，结梅子，桃花儿也开了，丰梁村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会栽种一两棵桃树，每至春天，便将院门和路口染得粉红粉红。土地里开始发芽，慢悠悠地冒出些杂草芽儿来，见到这番景象，大家就知道，耕种的季节就要来了。种玉米和水稻还早，家家户户便开垦几块菜地，在菜地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菜籽活菜苗，够自己家吃之后，还可以拿去卖一些。总而言之，丰梁村的春天，是一个生机勃勃却不忙碌的季节，很是舒服。
    二兰也随着村里前辈们，在院子外头开了一小块菜地，种上合时宜的蔬菜。扛着锄头回来时，看到了那个小土堆上长出来一些肥肥嫩嫩的野草，二兰指着道“相公相公，你看，这用你的血喂养出来的草，长得多好！”
    “呃，”赵勤扶扶额头，“你这话听起来有一点点瘆人。”
    “哪里瘆人了！”二兰挽起赵勤的手臂，“你是不知道，当时你流了多少血，我都拿来浇灌这土堆了。”
    赵勤背了一只不大的篮子，里头装了半篮猪草，“这么说来，我应该把这几棵草拔回去吃了，可不能浪费。”
    “等它们再长大些。”二兰嘻嘻一笑。
    距离赵勤受伤，已经过了一个月，现在赵勤已经完全能靠自己正常走动了，只是仍干不了重活，二兰也不允许他多用力。
    前几天胡三被衙门的人抓到了，衙门的人当天就来赵家叫赵勤去县衙，二兰陪同着一起去。
    胡三整个人披头散发，整个人消瘦得快要认不出来，二兰想想，也是，胡三这样的人，好吃懒做，丝毫没有生活能力，一旦没有了家人和家里的财产，便什么都不是。
    胡三指着赵勤，“赵勤，你怎么还没死！”
    赵勤走到他面前，“你该庆幸才是，要是我死了，你现在可也活不成了。”
    “哼！”胡三垂着脏乱的头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二兰心平气和地朝他点点头，“是啊，你确实是害得自己什么都没了，还害得你爹也没了。”
    “什么？！”胡三突然抬头，蓬头垢面像个疯子，将二兰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什么我爹没了？”
    赵勤将二兰护在身后，“你爹在你伤我的那天，便急火攻心，卧床不起，半个月前离世了。”
    胡三先是愣着，突然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头子，老头子竟然死这么早！哈哈哈……”
    二兰与赵勤看他的模样，也没再与他多废话，县衙的人向他们了解了情况，便允了两人出县衙，将胡三押入了牢房。
    二兰种好菜地，回家招呼了一圈鸡鸭猪马，以及将军。屋檐上还剩下的几块肉，已经风干成了腊肉。
    春天悠闲自在，但二兰的话比其他人多了一样——收麦子。
    田里的小麦早已经长出了整整齐齐的麦穗，在春风的温柔吹拂下，已经慢慢变黄，过不了几日就可以收了。
    二兰不许赵勤干重活，于是请了赵富和赵贵来帮忙，二兰和赵勤割麦子，赵富和赵贵负责捆和搬运，每人每次可以挑一大担子，二兰不大点麦田，半天便都收回了家里。
    二兰拿了一块腊肉下来，一半煮汤，一半煎炒，请大哥二哥吃了顿较为丰盛的晚饭，以做犒劳。
    之后就是晒麦子，晒干之后就脱粒，工序和收谷子差不多。虽然种的不多，但这一次实验历经多重波折，总算是成功了，在丰梁村第一次种小麦，收获。二兰看着麻袋里满满当当的麦粒和那一大堆麦秆，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又忙完了一件大事，温暖的天气下还是出了一身汗。日子渐长，夕阳还挂在远方的山顶上不肯落下去，二兰烧了一大锅热水，倒进浴桶里，再加冷水掺成合适的温度，关好门窗后对赵勤道“相公，可以洗了。”
    赵勤在床边脱了衣服，跨进了浴桶里。二兰习惯性的，在他脱衣服时，转过身避开，虽然在赵勤的伤口可以碰水之后，她已经帮赵勤洗过两次澡，该看的不该看的，已经看完了。
    二兰听到哗啦啦一声入水的声音，这便才羞涩地转过身来，过来给赵勤搓背。
    今日，赵勤一直没有说话，二兰那双被磨得起了茧子的手，轻轻柔柔抚在他的背上，很舒服，却又有些不舒服。他拉过了二兰的一只手，放在了胸口。
    “你干什么……”二兰轻声。
    赵勤又伸出另一只手，去解二兰的衣带，二兰低头看着他的胸膛，没有拒绝。外衫滑落，剩一层薄薄的亵衣，赵勤突然用力一拽，将二兰拽进了浴桶里，二兰一声轻呼。
    他慢慢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双唇，滚烫的舌，与她缠绵着，二兰感觉自己呼吸急促，甚至快要喘不过气来。赵勤的双手摩挲着她的背，然后伸进了她的衣襟里，剥了她的亵衣。
    赵勤的手掌从她的脖颈，锁骨，肩头，一直往下，温柔却又霸道。然后，他放开了她的嘴巴，用嘴唇在手掌走过的地方又缠绵了一遍，二兰紧闭双眼。
    她明明将水温掺成了合适的温度，此时却觉得它那么滚烫，全身都热，都在发烫……赵勤紧紧地拥着她。
    二兰的头斜靠在浴桶边上，浑身瘫软，赵勤俯下身去，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嘴唇，然后将她横抱起来，水淋淋出了浴桶。
    赵勤将二兰放到床上，熄了灯火，两人肌肤相触，心灵相通，夜晚的风吹得轻轻柔柔。
    初春的温度，不热不凉，正正好，赵勤替二兰擦干了身子，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拉过被子睡去，“娘子，我爱你，晚安。”
    二兰轻轻闭眼，这似乎是他今晚说的唯一一句话。
    正文 第103章染坊络腮胡
    朝阳柔暖，透过窗户照在被子上，很是舒服，二兰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她与赵勤俩人就这样，睡了个大懒觉。
    睁开眼时，二兰打量了一下自己，正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赵勤的怀里，全身赤条条。脸颊一热，她轻脚轻手地挪出了被子，扒拉了衣服来就赶快往身上套。赵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体温，二兰又想起了昨夜的场景，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赵勤将手掌放到二兰的腹部摸了摸，“娘子肚子都瘪了，想必是饿了，咱们一块儿起床去做早饭吧。”
    “……好。”
    赵勤放开了二兰，自己穿好了衣服，出去了。二兰也赶紧将衣带系好，下了床之后将床单被套扯了下来。
    吃过早饭，洗了床单，二兰蹲在猪圈外头看两只小猪吃食。他偷偷转头看了一眼赵勤，又赶紧转回去，“相公，那个……咱家的米快没了，咱们去城里买点吧，顺便把收的麦子运一袋去换面粉。”
    “好啊。”赵勤坐在屋檐下，望着二兰的背影道“娘子，你来给我梳头吧。”
    “啊？啊……好。”二兰起身，进屋子里去拿了梳子，再找了根干净的发带出来。
    二兰跪坐在赵勤身后，一下一下梳着赵勤的头发，他的头发昨晚刚洗过，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二兰用手抚摸着，不禁在心里感叹，他的头发可真好啊，又黑又亮……其实赵勤模样也生得不错啊，要是身世好些，在里那就是风度翩翩的公子，或者是潇洒英气的少侠……嘻嘻，二兰在心里发笑，算起来自己也算是捡了个宝啊！
    二兰将赵勤的头发梳得又顺又滑，然后用发带束起来，她扶着赵勤的身子转过来，上下打量着他道“真俊。”
    赵勤抬手轻拍了二兰的脑门一掌，笑道“傻样儿。”然后起身，“咱们走吧。”
    “哦……哦。”二兰跟着赵勤站起来，将梳子放回屋里，从床头拿了钱便出门了。
    从村子到县城的小路，路旁又零零星星开了些各种颜色的花儿，河边的草地也添了些绿意。褪去冬天厚实笨重的衣裳，行动都变得轻快起来。
    到了城内，下车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行走在青石板道路上，二兰闻着小城里刚被春雨清洗过的空气，心情甚好，感觉舌尖上都是清甜的。
    先到粮铺里买了一袋米，然后驾上马车去了稍远一点的磨坊，用那袋小麦去换面粉。
    磨坊伙计帮赵勤将小麦搬下马车，开了袋口检查着，翻了几个来回后问两人道“这是你们自己栽种的麦子？”
    二兰点头道“是的，大哥，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伙计摇摇头，“没问题，我搬进去称了。”说罢扎好袋口，搬进了磨坊里。二兰和赵勤跟了进去，看着他们称重，赵勤看称上的数目，和他估计的差不多，证明这磨坊的称没被动过手脚。
    没过多大一会儿，那伙计便搬了半袋面粉出来，称好重量之后，交给赵勤。双方交易达成，赵勤将换得的面粉搬上了马车。
    二兰坐上马车，又看了一眼磨坊里头，这么大的云安县，也就县城里有三五家磨坊，丰梁村里都没人开过磨坊，而且这种以粮换粮的生意，不分季节，一年四季都有人来光顾，倒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法子。只是开磨坊需要一间大房子，还需要置办磨等工具，总的来说就是需要本钱，想想现在她和赵勤手头里的钱，都是去年采茶季节攒下的，除去想存着以后用的，恐怕也只够维持生计了。于是二兰不得不先把这个突然萌生的念头放弃。
    二兰提议再去城里其他地方转转，于是驾车行至人多的地方，便下来缓缓步行。小县城的大街小巷，卖菜的，卖首饰珠宝的，卖布卖药的，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法子维持生计。
    两人沿着巷子一直走到了尽头，路过一家染坊，染坊外头挂了个牌匾，写着“招工”二字，二兰走近了去看，赵勤牵着马在她身后，“写了什么呀？”
    二兰指着牌匾念道“招厨师一名，工人若干。”念完了顿了顿又道“现在是二月，梁大哥他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来，咱们要不要进去问问？”
    赵勤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马。”
    二兰先是从门口探出头朝里面望，没看到人，于是直接走了进去。这个染坊不大，过了前厅就是院子，院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旁边放置了些染缸。二兰扒开随风飘荡的布条，穿过院子，终于看到了人，四个伙计，两男两女，正搭配着染两块布，院子的那头有个茅草搭的小棚子，下头置了张桌子和几个木凳，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正坐在那儿嗑瓜子，看样子应该是这儿的头。
    二兰走过去，恭敬道“请问是老板吗？我看到你们这儿招工……”
    那络腮胡男人抬头看二兰，“你来应聘厨师还是工人啊？”倒是直接。
    二兰笑道“是这样的，我这儿不止我一个，还有我相公，他身强体壮有力气，能干活，我虽没多大的力气，但厨艺还行。但是吧……我们可能只能干一个月的时间，老板您看行不行？”
    老板吐了个瓜子壳，“你相公人呢？”
    “我这就去叫他进来。”
    二兰又穿过挂满布条的院子，出去叫了赵勤，没办法，赵勤只好把马栓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进了染坊，络腮胡老板抬头望了一眼赵勤，片刻没犹豫，“你们两个明天就来吧，明早辰时到前厅。”
    “啊？这就行了？”二兰有些不敢相信，他什么也没问，没了解清楚也没讲清楚，这就决定用他们两个了，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
    “嗯。”络腮胡老板抬手挠了挠后背，“对了，你们既然决定来了，就别嫌工钱低啊！”
    二兰听着他这口气，心里也没了低，“老板，低……有多低？”
    络腮胡抬眼，“包吃饱。”
    “啊？！”二兰惊讶。
    “还没说完呢，”络腮胡又指了指二兰道“之外，你，二十文。”然后又指向赵勤“你，二十五文。”
    二兰与赵勤对视了一眼，心里是觉得这工钱有些低，但这一个月，既不到种玉米和撒谷子的时节，茶叶也还不发芽，若不找点活儿干，便只能在家闲着，不管钱多少，有总比没有好，于是应了老板，“老板，我们明天就来。”
    络腮胡点点头，“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等二兰和赵勤走出去了一会儿，又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愿意干活又不多拿报酬的，少咯……”
    正文 第104章桃花朵朵开
    出了染坊，赵勤去牵马，“那从明儿起，你可就得辛苦咯。”
    二兰踢了两下脚边的一个石子，“别忘了，你可也被我拖下水了。”说着抬头冲赵勤笑笑“辛苦倒是不怕，不过这工钱还真有点低啊，怪不得他招不到人。”
    赵勤牵着马过来，“工钱高的活儿早就被人抢光了，哪轮得着咱们呐？咱们一整条巷子走过来，除此之外都没看到哪家招工的。”
    “行吧，反正也就一个月，咱们两个人，每天加起来也四十五文了，知足常乐，知足常乐。”二兰甩着两条手臂。
    赵勤走到她身后，“哟，我娘子算求这么好呢，连二十加二十五都能算出来……”
    二兰半点没犹豫，转身抬手，朝赵勤胸脯上打去，“好啊，你敢嘲笑我……”
    “不敢不敢，”赵勤抓住二兰的手腕，“得了，别把马给惊到了。”
    二兰瞥了他一眼，“还不是你……”
    两人正嬉闹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公子在和小娘子打情骂俏呢！”
    二兰唰地一下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转身，看见后面站了一个浓妆艳抹、穿着薄薄纱衣的女子，肌肤白皙，眼神妩媚，身材婀娜多姿，有些美，有些……性感。二兰有些看走神了，她来到丰梁村之后，第一次看到这么美，打扮得还好看的女人。
    “原来这就是赵公子的娘子呀，长得确实是……老实呢，呵呵！”
    那女子纤纤玉手捂嘴一笑，更显美艳……等等，二兰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在讥讽自己？
    赵勤上前一步，微微颔首道“婉芷姑娘。”
    原来她叫婉芷呀，还和赵勤认识。她抬头看赵勤，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婉芷微微一笑，走近赵勤，“赵公子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只是如今这成了婚，似是比从前更俊了呢！”
    赵勤再次颔首，“我和娘子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拉起二兰的手就离开了。
    “赵公子，婉芷一直在等你，你肯定也忘不掉我的对吗？”
    二兰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她在等赵勤？等赵勤做什么？
    赵勤皱眉，头也不回，“姑娘莫要胡言，我早已经娶妻，请自重！”
    赵勤看向二兰，“娘子，上车。”将二兰扶上了马车，他也立马跳上车，拉起缰绳，策了两下马，马蹄哒哒，马车绕过婉芷走了。
    二兰向前探了探头，轻声问赵勤，“她是谁呀？”
    赵勤先是沉默，片刻后回答道“一个旧识，醉春楼的姑娘。”
    “她是妓女啊？！”二兰的声音骤然提高，但立刻又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连忙捂住了嘴，喃喃道“她长得那么美，我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没想到竟是个妓……姑娘，不过也是，她穿那么少，说话也那般轻薄，大户人家的小姐倒不会是这样子……”
    赵勤听着她的自言自语，一阵好笑。
    二兰看到赵勤笑，便一皱眉，“你笑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说她在等你？”
    赵勤又策了一下马，“你都说她言语轻薄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别乱想了。”
    二兰嘟嘴，双手托腮，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那婉芷长得那么好看，连她一个女人都会被她吸引去了目光，赵勤又怎可能不为她所动？而且赵勤以前经常混迹于县城里的各种地方，说不定真和那婉芷姑娘有什么过往呢……哎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她该相信赵勤才是啊，而且古代男人就算耐不住寂寞偶尔去一次烟花之地也很正常是吧？可是赵勤不一样啊，她也不一样，她是新时代拥有进步思想的女青年，他既已经是她的男人了，她才不允许他出去找别的女人……可是自己长得又不好看，赵勤长得不赖，肯定很多女子喜欢吧，万一她留不住他怎么办……
    二兰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的心思头一回这么乱，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怪她把赵勤收拾得太干净了？不行，以后出门，还是让他邋遢些好。
    醉春楼，婉芷买了几枝桃花回去，白昼之时，很少有客人来，楼里的姑娘们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婉芷挤到一个人堆里去，“来来来，桃花朵朵开，分你一朵，燕儿，也分你一朵……”
    “谢谢婉芷。”
    “谢谢婉芷姐姐！”
    ……
    婉芷小心打量着自己的那一枝桃花，笑道“姐妹们，你们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谁呀谁呀？”
    “赵勤。”婉芷一脸柔情地笑道。
    “嘁……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是赵勤那根大木头啊，又邋遢又穷的，也就是打架厉害些，谁稀罕他……”
    “就是就是。”
    婉芷不服气道“你们是不知道，现在的赵勤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今天我在巷子里见到他，浑身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束起来了，看着整个人都英气了许多，我仔细瞧了瞧他的脸啊，可是丝毫也不比那几个员外家的公子爷差！”
    “婉芷，你说是是真的吗？”
    “恐怕是他那小媳妇给他收拾打扮的。”
    “什么？小媳妇？赵哥已经成亲了么？”
    “可不是，你竟然不知道，都说他就是因为娶了媳妇才浪子回头的呢！”
    “是吗？那他娘子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恐怕不是，我听说啊，她媳妇还是个二嫁。”
    “啊？赵哥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女人！”
    婉芷摘了一朵桃花下来，用指尖揉碎，“可不是，我今天见到了，那女人又土又丑又胖，跟赵勤一点儿也不般配！”
    正文 第105章怪哉
    第二天，二兰与赵勤早早就起床，喂了鸡猪狗，再拿了些马料放到马车上，便坐上马车出门了。将军不服气地拽着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冲马车叫唤着，二兰朝它挥挥手，“将军，好好看家哦！”
    到了染坊，太阳刚从城外的山顶钻出来，二兰先进去跟老板报道，“老板，我们没迟到吧！”
    “嗯，”络腮胡在柜台翻看着账本，“其实不用这么早的，等半个多时辰之后才会开工。哎，那兄弟呢？”老板探头张望。
    “哦，在外面呢，”二兰道，“老板，咱们染坊里有马厩吗？咱们的马车还在外头。”
    老板皱眉，“你们两个人，驾什么马车，我这儿马棚可小，容不下你们的车。”
    “是是是，您给我们安排下马就行，马车随便扔着都行，咱们以后都骑马来，不带车了。”
    老板慢悠悠地站起来，出去门口看了一眼赵勤，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跟我来吧。”
    赵勤连忙牵着马跟了上去。
    马棚果然小得可怜，又旧又乱的好像很久都没用过，赵勤把马牵进去，关上门，刚好能容纳这一匹马。
    赵勤又往槽里装了点马料，然后拍拍马的脖子，“多谢老板。”
    络腮胡没有应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来，扔给了赵勤。赵勤一个措手不及，“这是……”
    “将手擦干净再干活。”络腮胡背着双手走在前面。
    “哦……哦。”赵勤有些茫然，转头看了看二兰。
    二兰也纳闷，他一个大老爷们随身带手帕做什么，于是她追上络腮胡，“哎，老板，咱们染坊的人是不是都得随身携带手帕，这是咱们的规矩么？那我的手帕呢？”
    络腮胡瞅了她一眼，“没这规矩。”
    二兰挺住，打了寒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庭院内等到其他工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干活。其间，三人沉默着坐着，二兰和赵勤也不方便多说话，赵勤手里还攥着那块老板赏赐的手帕，尤其尴尬。二兰一遍遍在心里感慨，怪极怪极。
    应老板的的要求，二兰每天需做两顿饭，午饭和晚饭，饭菜自己搭配着做，没有硬性要求，只要能吃就行，倒是清闲。但是不做饭的时间，她也不能光闲着，得到后院去帮忙。
    还不到做午饭的时间，二兰悠哉悠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此时赵勤已经跟着其他人开始干活，二兰点点头，嗯，有模有样的。
    络腮胡还是像昨日一样坐在那儿嗑瓜子，时不时起身检查监督一下，时不时也背着手到前厅走走。
    二兰也看见，络腮胡……时不时也过来教教赵勤这个新人，“这里要这么铺，得这么拉，哎你头发散下来了，别弄着染料……”
    “……”二兰眨巴着眼睛，默默走开了。
    看见那边的染缸就两个女的在干活，她赶紧过去，“两位姐姐，我来帮你们吧。”
    两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儿。“……”二兰又道“我刚来，很多事都不知道怎么做，还请两位姐姐多教教我。”
    还是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个人回应她了，“跟着我们做吧，来这拉着。”
    “哦哦！”二兰连忙过去帮忙。心道这染坊里的人怎么个个都这么怪……
    二兰边干活边打听，“姐姐，染坊里以前有多少人啊？”
    “五个。”
    “……就你们五个？”
    “其他人都嫌工钱低，跑了。”
    “哦……那你们平时干活都不讲话的吗？这是染坊的规定还是？”
    “不想讲。”
    “好吧。”二兰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融入这个安静得诡异的氛围里，但是还是忍不住继续发问，“对了，咱们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可成家了？”
    “杨堂生，三十多了，没娶媳妇儿。”
    “啊？这么大的年纪还不成家，他开了这染坊，应该有钱娶媳妇吧。”
    “听说是没有看上眼的，一直没娶，他老娘都被他气病了。”
    “他……络腮胡眼光这么高的吗？”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做你手里的事！”
    “哦……”二兰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住了嘴。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以前自己也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啊，怎么现在那么想探听络腮胡的底细，估计是他太奇怪了吧，实在是没办法不让人好奇。三十岁不娶妻，没有看上眼的，随身还带手帕，对赵勤那么好……等等，他不会喜欢男人吧？！二兰强烈想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可这实在不是自己腐，络腮胡看赵勤那眼神，不得不让人多想……完了完了，桃花儿开了，赵勤的桃花运也来了，不仅招女人喜欢，还引了个男人来……
    “你干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责备语气的声音。
    “昂？”二兰回过神来，转头去看。
    那女人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不想干就别干，别来这儿给我们添乱！”
    二兰低头看了下，染料被她弄得边上都是，不止如此，她刚才拍自己脑门的那一掌，她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手上全是红色的染料……
    “呀……”二兰跑过去找赵勤，“你快去洗个手，给我擦擦。”
    赵勤看她这个样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搞的？”笑归笑，他也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去洗了手，然后拿了络腮胡给的手帕出来，替二兰擦脑门上的染料。
    “这是怎么了？你做事一向仔细认真，怎么从昨天起就心不在焉的？”赵勤边擦边以责备的语气说着二兰。
    二兰抬眼看了看络腮胡老板有些不善的眼神，小声与赵勤道“咱们等回家再说吧。”
    等二兰脑袋上的染料擦干净，那张手帕也面目全非了。二兰总感觉那老板很是不悦，果然，马上就叫了她，“你，要是以后再犯错，扣工钱！念你今天是第一回，先做警告，把我的手帕洗干净，洗不干净，扣工钱！”
    “是，老板。”二兰扁扁嘴，从赵勤手里扯过手帕，心里喃喃那么宝贝的话，你给赵勤干嘛……
    罚了二兰，络腮胡起身走到赵勤身边，不温不火道“上工时间，不得私自有过多交流，不得做过于亲密的动作。”
    赵勤满脑袋的问号，这规矩还忒苛刻。
    赵勤还没回答，络腮胡突然凑到赵勤的耳边，“好好干，合了我得意，给你涨工钱。”
    “……谢，多谢。”
    正文 第106章一生喜爱
    做完一天的活儿，吃过晚饭，二兰将碗筷收拾洗干净，第一天总算是过完了。二兰拉着赵勤飞快就跑出了门。赵勤去牵了马来，两人上车，回家。
    马车摇摇晃晃，二兰坐在后面托腮看着赵勤的背影，唤了声“相公……”
    “嗯？”赵勤应了声。
    “相公……”二兰又唤了一声。
    “嗯？”
    “相公！”
    “怎么了？你说。”
    “相公啊，你有没有觉得那整个染坊都怪怪的？尤其是那个络腮胡老板。”
    “是有点，但咱们不过是去那儿做工，不必多管别人。”
    “可是……”二兰长哼一声，“可是我觉得那络腮胡有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他就是说了你两句嘛，谁让你自己心不在焉的。”
    “不是！”二兰将手放下，拍了拍大腿，“我是说他对你啊，他对你的态度很特别啊！”
    “没有吧，你又乱想。”
    “我可不是空口无凭，你想想啊，昨天他本来还在犹豫用不用我，结果我把你领进去那儿一站，他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用我们了。然后，今天他平白无故送你张手帕做什么？那东西是……是寻常人家姑娘送心仪男子之物！还有他跟你说话的语气，太不正常了！”
    赵勤失笑，“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也许是性格怪异些罢了。”
    二兰咬着嘴唇，“他……哎呀……”然后又杵着下巴小声道“他也许是喜欢你呢！”
    “噗！”赵勤差点就喷了，“娘子你说什么？！”
    二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喃喃道“我今天打听过了，那络腮胡三十岁了还未娶妻，说是找不到看上眼的，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很可能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啊！”
    “……”赵勤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亏你想得出来，一个大老爷们，喜欢另一个大老爷们？你这说出去谁信啊？”
    “相公，你别笑，”二兰又气又恼，“你别觉得我的想法离谱，我今天看到他好几次偷瞄你，你看他对我那么凶，对你却那么温柔，肯定有问题啊……”
    赵勤突然勒了缰绳，将马车停下来，转身伸手摸了摸二兰的脑袋，“你没发烧吧？不烫啊，你这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男人喜欢男人的。”
    “那是你不知道，哼！”二兰气得鼻孔大出气。“明天咱们不去了，工钱咱们不要便是，我可不能让他玷污了你！”
    “噗哈哈哈……”赵勤忍不住大笑，“娘子你知道么？你这模样啊，傻极了！”
    “说了不许笑！”二兰瞅他，“反正明天我不去了，你也不许去！还有，以后出门穿脏衣服，不准再穿这身了！也不准梳头发！”
    赵勤认真看着二兰气呼呼的样子，突然把身子往前一倾，二兰往后一靠，赵勤便压在了她的身上，凑在她唇边柔声道“我的傻娘子，别瞎想了，你相公我一穷二白，又是个混混，除了你，还会有谁看上？就算有人眼瞎看上了，凭我的本事，管他是男是女是妖怪，也难耐我何。”说罢在二兰的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赵勤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二兰的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眼里尽是深情款款的模样了。
    看二兰那呆呆的样子，赵勤抚了抚她的脸颊，起身，舔舔嘴唇道“非要我用这招才肯听话。”
    二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气呼呼指着他，“你……”
    赵勤眯起眼睛，龇牙做了个灿烂又天真的笑脸。
    “讨厌死了！”二兰摸摸嘴角，又舔了舔。
    回到家里，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喂猪喂鸡喂马喂狗，又是一顿忙活，所幸不用做饭洗碗了，忙完之后便可以洗个澡歇着。
    生火烧水，赵勤帮着往浴桶里掺水，二兰扔下水桶跑进屋，把这浴桶边道“我先洗！”
    赵勤一脸坏笑，“娘子不打算带为夫一块儿洗吗？”
    二兰抓着桶边的十指紧了紧，“我先洗，你出去，不准偷看！不然就不理你了！”
    赵勤抓住二兰的手臂，“分开洗多浪费水啊，咱们一起洗吧……”
    二兰挣脱他的手，“我……我……明天还要干活儿呢，今晚别闹了。”
    “好吧。”赵勤将手背到背后，“既然你说的明天还要去干活，那我就暂且委屈一下咯！”赵勤出了门，顺手将门关上了。
    二兰呼了一口气，正打算脱衣服，外头却又传来了声音“窗子都不关，你是在暗示我要偷看吗？”
    二兰咬咬牙，赵勤你丫的……只好跑到窗边关了窗子，再严严实实锁起来。
    二兰泡进温水里，让温热的水按摩肌肤，洗去一天的疲劳，再闭上眼睛，可真舒服呀，真不知道当初旱季一个多月不洗澡是怎么过来的……正享受着，二兰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张长满络腮胡的脸，呀……二兰使劲摇头把那些念头赶走，可络腮胡走了，又出现了婉芷妩媚多姿的模样……
    二兰拍了拍水面，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不光是她乱想，也的的确确是存在的事实啊，出来个女人勾引她男人就算了，连男人也不放过他，这是什么剧情？蹬了两脚浴桶，希望那个婉芷不要再出现了，但愿络腮胡也只是她自己想多了，一切如之前平平静静过几天。
    “娘子。”赵勤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对着前方沉沉的夜色，唤了二兰一声。
    “怎么了？”
    “其实……你这般为我心烦意乱，我很高兴。”
    “你高兴个头呀？男人女人一起喜欢你，你得意了是吧？”
    赵勤低头笑笑，“外人如何看我，如何待我，又与我何干？我赵勤从来都不在乎旁人，任他们万般辱骂或万般夸赞，都不值得我放在心上，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值得我放在心上的，只有在乎的人，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我要喜爱和珍惜的。你懂么？娘子。”
    屋里一片寂静，二兰突然听赵勤无比认真地说这一番话，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了。
    赵勤大概知道二兰在里头的情况，便接着往下说了，“你会为我神伤，为我吃醋，我当然很高兴，这证明你也很在乎我，但是啊，看到你烦恼生气，我也心疼啊。你只需记住一点，你我既已成夫妻，便是一生一世的夫妻，我赵勤，这辈子便只会喜爱你一人，只对你一人好。旁人我们不必多费神去理会，只要你我同心，咱们之前便无人可以插足。”
    过了好大一会儿，屋里才有了回应，“相公，我从来都信你，只是在旁人对你特别时，我心里难免不舒服，你就当我是耍小孩子脾气，也容我在你身上任性一回吧，不过啊，今晚能听到你这一番话，我真高兴。”
    赵勤往后靠在门板上，“水都凉了，再不快些洗，我就进来了。”
    正文 第107章盛情难却
    第二日，两人照常去了染坊，只是应老板的要求，赵勤将马车卸了，往马身上装了马鞍，与二兰骑马同去。
    二兰坐在赵勤的身后，搂着他的腰，她这还是第一次骑马，有些紧张，将赵勤抱得死死的。今儿赵勤听他的话，没有好好梳头发，于是此时一头凌乱的长发便随风向后飘着，时不时打到二兰的脸上。二兰靠着赵勤宽阔结实的后背，突然想到了里的场景，策马奔腾就是如此吧，这一路颠簸竟然有些浪漫的感觉。风哗哗向后吹着，二兰忍不住咧嘴笑。
    干活，做饭，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虽然在染坊的时间很枯燥，但几日过后，二兰也习惯了。染坊又小又偏僻，很少有人来，偶尔有人来叫门的，便是老顾客来买布了。
    吃过午饭之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其他人离家都不远，便在这时候回趟家睡个午觉，而二兰和赵勤回不了家，就只好出门到城里四处逛逛了。
    络腮胡老板通常都是在染坊里午睡，这天，赵勤和二兰牵着手出门去，被他叫住了，两人回头。
    络腮胡指指二兰，“今天这一个时辰，你替我看店，给你加工钱。”
    “啊？”二兰一脸茫然。
    络腮胡走到赵勤面前，“你，咱俩去喝顿酒。”
    “可是……老板……”赵勤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二兰扁扁嘴，“去吧，但记住我常叮嘱你的，不许喝醉。”
    于是赵勤跟着络腮胡走了，二兰只好走回前厅去，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想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赵勤也不至于打不过络腮胡，放了心之后便犯困了，二兰走到后面那小榻上，学络腮胡平时的样子，倒头睡了。
    赵勤跟着络腮胡走出去一截，络腮胡突然停下，等到赵勤与他并排，便抬手搂了他的肩，“酒量怎么样？”
    赵勤笑笑，“老板，我酒量可小。”
    络腮胡将脸转向赵勤，扬着嘴角打量了一番，“以后叫我大哥就好。”
    “呃……是。”赵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络腮胡依旧是搂着赵勤，“我很久没跟人出来喝过酒了。”
    “为何不喝？”
    “喝酒，定是要与知心的人一起喝，才能有滋味，你懂的。”
    赵勤尴尬地点点头，“多谢杨大哥抬爱。”
    “哈哈哈，”络腮胡笑道“我也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你啊，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是吗……”赵勤陪笑。
    杨堂生的个头本来就比赵勤要矮一些，他偏还要一路挂在赵勤的肩膀上，将赵勤的肩压得酸。赵勤想了想，悄悄从怀里摸了枚铜钱出来握在手里，趁杨堂生不注意扔到了地上，然后立马蹲下身去捡，一蹲便挣脱了杨堂生。赵勤捡了铜钱起身，“不好意思啊，我钱掉了。”
    于是两人重新并排走，杨堂生也不好再一次来搂赵勤了。
    杨堂生倒是似乎也不在意，道“这云安县呐，数醉春楼的酒最出名，今儿我带你去尝尝。”
    醉春楼？赵勤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那地儿有太多的熟人……
    络腮胡看着赵勤笑笑，“怎么？怕你媳妇儿？”
    “不是。”
    “男人之间的事儿嘛，别老是让女人管教，咱们喝咱们的，不关她的事！”说罢拽起赵勤的手腕便往醉春楼方向走了。
    赵勤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他拉着，并不是挣不脱，只是出于礼貌，他不好再甩开他，只好跟着杨堂生进了醉春楼。
    “给我们安排个二楼的位子，安静点儿的。”
    “哎，好嘞，爷您要哪位姑娘相陪呀？”
    “不要姑娘！”杨堂生说罢，拉着赵勤上楼了。
    “坐吧，别拘束。”杨堂生对赵勤道。
    赵勤坐到了他对面的凳子上。
    上楼之时，赵勤的脸已被几个姑娘瞧见，马上便将这消息传到了婉芷的耳朵里。“什么？真的是赵公子吗？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婉芷激动不已，对着镜子又梳了梳头发，出门了。
    两壶清酒，一小碟花生米，杨堂生拿起酒壶给赵勤倒了一杯，“尝尝吧。”
    “哎，好。”赵勤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怎么样？不错吧？”
    赵勤点头。
    杨堂生连喝了几杯，脸已经有些泛红，他盯着赵勤看，目光热烈，“赵兄可真是一表人才，丝毫不像农人。”
    赵勤颔首，“多谢杨大哥夸奖了。”
    杨堂生笑笑，“你来我这儿也有十来天了吧？”
    “嗯。”
    “我以真心待你，你不该对我如此冷淡的……”杨堂生打了个嗝。
    “……你喝醉了。”
    “不，你听我说，”杨堂生举起酒杯，“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你这个兄弟，我就想，我今后要保护你，任谁也不能欺负你……赵兄，咱们结拜吧！”
    赵勤挠挠眉毛，“老板，您抬爱了，我赵勤不过是个市井混混，哪配得上与您做兄弟。”
    杨堂生突然握住了赵勤的手，“说了，叫大哥，不许叫老板。”
    赵勤把手抽离，“你可需要叫个姑娘上来伺候？我去给你找。”
    杨堂生摆手，“要什么姑娘！女人多碍事……就你我二人，喝！你不跟我结拜，也没关系，你不乐意的事，我不逼你做……”
    赵勤吁了口气，心想要赶紧把他带回去才好，酒量这么差还喝，万一喝醉误了正事，醒后还要他赔偿，他可赔不起……
    正想着，婉芷提着裙子跑了过来，“赵公子，你真的回来了！”
    怎么还真碰到熟人了，还是这么熟的……他也只好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婉芷姑娘好。”
    婉芷拿了个凳子坐到赵勤身边，“你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叫我出来？你可是还在介怀之前那事儿？”
    “姑娘，过去的事儿不必再提，你我已不再相干。”
    婉芷抓住赵勤的手，“赵公子，你怎能一次又一次说这样的话来伤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杨堂生看着两人，对着婉芷道“这怎么还跑来个娘们儿？去去去，走开，我们没点姑娘……”
    婉芷看了看杨堂生，“赵公子，这是你朋友吧？”说罢拿起了赵勤的酒杯，“这位爷，小女婉芷，敬爷一杯。”
    “呵……”杨堂生看着婉芷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倒是好酒量。”
    婉芷重新坐下，往两人的杯里倒满酒，然后往赵勤身上一靠，娇声道“赵公子，就让我伺候你吧，一直伺候你。”
    赵勤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堂生先出气了，指着婉芷道“你，酒喝了就走啊！”
    婉芷向杨堂生抛了个媚眼，“让小女伺候两位爷不好吗……”
    “不好！”杨堂生突然拍了桌子一掌，站了起来，“你走不走？给老子把你们老板叫来！”
    婉芷被吓了一跳，只好离了赵勤的身，“爷您别生气，我走就是。”然后灰溜溜走了，还依依不舍回头望了赵勤一眼。
    赵勤低头饮着杯里的酒，目不斜视。
    正文 第108章送佛送到西
    婉芷走后，杨堂生与赵勤也走了，杨堂生微醉，走路有些踉跄，赵勤看他还能走，便没有扶他。
    厅堂的柱子后面，婉芷一直望着赵勤的背影消失。一位客人来拉了她的手，“姑娘来陪爷喝酒啊！”婉芷甩开了他。
    出了醉春楼的门，杨堂生对赵勤道“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那姑娘，便帮你赶走了，你放心，有大哥护你。”
    赵勤失笑，看他这副模样，说什么护不护的了。杨堂生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了旁边的路人身上，赵勤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了过来，这一拽，杨堂生却扑到了赵勤身上。
    络腮胡趴在赵勤肩头，一脸满足的笑，“你只是面上冷淡，心里还是有大哥的。”
    赵勤没顾他，大步往前走了，“快回去吧，快到上工的时间了。”
    杨堂生追着他，“怕甚？我是老板，什么还不是我说了算……”
    回到染坊，二兰已经睡醒了坐在柜台前，看见赵勤进门便赶忙跑过去，伸着头闻了闻他的气味。
    赵勤乖巧地站着，笑道“放心吧，没喝醉，醉的在后面。”
    话刚说完，杨堂生就扶着门框进来了，二兰瞅了一眼络腮胡满脸通红的样子，问赵勤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赵勤拉起二兰的手，不管踉踉跄跄的杨堂生，转身就走，“他还能对我做什么。”
    二兰回头望了望，“他的模样看起来不是很好，真的不用管吗？”
    赵勤拉着她一直往院子那头走，“不用管。”
    杨堂生回到前厅柜台后，躺到榻上就睡了，于是一下午的活儿就没人来监督了，二兰便也不用再顾忌，肆无忌惮地与赵勤闲聊着。
    说起今日喝酒的事，二兰望了望旁边没人后，道“我就说这人怪异吧，你才跟他认识几天啊，他就这般没脸没皮地要与你结拜，我跟你说啊，这种人肯定目的不纯，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
    “知道了，我的娘子大人。我陪他喝酒也不过是因为咱在他手底下干活而已。”
    两人配合着干活，做得有条不紊，就算没人来监督，但毕竟拿别人的钱，该做的肯定得做。
    赵勤脑海里突然闪过婉芷今天说的话，当年那事儿……二兰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已经过去了，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相公，相公？”二兰唤了赵勤两声，“你发什么呆呢，一会儿你把这个放到那边，我去做饭了。”
    “嗯，好。”赵勤看着二兰走了。
    一直到下工了，杨堂生还没醒，二兰和赵勤是最后走的，想想之后还是去叫醒了他。
    杨堂生揉着络腮胡，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赵兄……啊，何事？”
    “老板，下工了，活儿干完了，咱们要走了，怕你睡死了醒不过来，才来将你叫醒，是我叫的，不是我相公！”二兰一口气吐出来一长句话。
    “好了，我们走了。”二兰拉起赵勤就走。
    “等等。”杨堂生叫住两人，顿了顿道“赵兄，你能送我回家吗？”
    “什么？！”二兰将双手叉在腰两侧，气得喘了口粗气，你骚扰我相公要我相公陪你喝酒就算了，现在还要我相公送你回家，你是当她媳妇不存在是吧……
    杨堂生道“我头晕。”话说的有些可怜巴巴。
    二兰气着跺了跺脚，“算了算了，就当是做好事，络腮胡你记住，做这些都是因为我相公善良，才不是因为其他的！”
    “多谢。”杨堂生道了谢，从榻上起来。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两只手扶着柜台，颤颤巍巍的，二兰看过去，看见他的两只胳膊都在颤抖，这……应该不是装的吧，然后给赵勤使了个眼色，“过去帮帮忙吧。”
    于是赵勤过去扶起了杨堂生的一只手臂，看他无力支撑行走，只得将他的胳膊搭到了自己脖子上，架着他走。出了门，络腮胡从怀里摸出钥匙给二兰，“帮我锁下门。”
    二兰扁扁嘴接过，把门锁了，再没好气地把钥匙还给他。“络腮胡，你家在哪啊？”
    络腮胡捂着胸口有气无力道“沿着巷子走着，到岔路口的地方我再指给你们。”
    于是赵勤架着杨堂生，二兰跟在两人后面，杨堂生家倒是不远，慢悠悠地走着，不过一刻钟也就到了，二兰在他家的门口驻足，抬头，哇，大户人家呀，有石狮子有匾额的。感叹一会儿之后上前敲了门，里面的人来开门，一个小姑娘满脸疑惑地探头望了一会儿之后，看到了靠在赵勤肩上的杨堂生，立马变了个脸，“呀，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赵勤道“先把他送进去再说吧。”
    “哎，好。”那丫头连忙把大门大打开，迎三人进去，“小心点，二少爷，抬脚……”
    赵勤跟在小丫头的身后，去到了杨堂生的屋，将他放到床上。二兰进了门之后便一路张望，这杨家看起来挺有钱的，整个宅子有两个院落，数间房，院子里还栽种些花草，宽敞又漂亮，屋子里的布置和装潢也不错，想来这杨家的情况在云安县算得上中上等了。可看样堂生开的那染坊，冷冷清清的生意，也不像是能暴富的样子，不过，家底是他爷爷他爹留下来的也不一定。
    那丫头伺候杨堂生在床上躺好之后，就去叫了家里的其他人来，杨堂生他娘，他大哥大嫂，弟弟弟妹，还有三个小孩，应该是他哥哥弟弟的孩子，听那丫头说，杨堂生还有个妹妹的，不过已经嫁人了。二兰大概打量了一番，也是挺热闹一家子啊。
    正文 第109章痴人
    杨堂生的母亲已经头发花白，手里拄根拐棍，看来已经年迈了，而且听说杨堂生还把她气病了，估计老太太也是从床上爬起来看儿子的。
    杨家众人来了之后，赵勤和二兰便退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等候，不再掺和他们的家事。里头乱了一阵之后，杨家老大出门来了，那小丫头也跟了出来。杨家老大对赵勤与二兰道“辛苦你们把我二弟送回来。”然后向旁边的丫头示意了一下，那丫头便掏出个钱袋子来递给两人，杨家老大接着道“这是我们杨家答谢二位的，一点心意。”
    赵勤和二兰当然不肯接，“我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钱财就罢了，人送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二兰道。
    赵勤向那人颔首示意，然后拉着二兰走了。
    “那秋盈你送送二位吧。”
    “是，大少爷。”
    秋盈追上赵勤和二兰，带着两人出了第一道院门，走着还忍不住感叹道“唉，咱家二少爷也是个可怜人啊，明明喝不了酒，还偏去，这不又伤了回来。”
    “怎么？你家二少爷喝不了酒？”赵勤有些疑惑。
    “是啊，二少爷天生碰不得酒，只要一碰啊，就得在床上躺个三五天呢！”
    二兰了然，这应该就是酒精过敏吧，而且还是过敏得严重那一类。
    赵勤有些不解，他明明喝不了酒，为何还特意约他去喝？当时他只喝了不多点就满脸通红，他以为他只是酒量不行，回染坊的路上也对他爱答不理的，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
    “你叫秋盈是吧？”二兰问丫头道。
    “是的，姑娘。”秋盈笑答，“你们是二少爷的好友吧？”
    “呃不算吧，我们是他染坊的工人。”
    秋盈低了头，“唉，是啊，除了他，二少爷似乎也没别的好友。”
    “什么？”二兰好奇。
    秋盈抬头，“二少爷他是不会轻易向人开口求助的，既然你们送了他回来，想必二少爷心里也是把你们当做朋友的……不过，你和他长得还真有些神似呢！”秋盈看着赵勤道。
    赵勤一脸茫然，“他……到底是谁？”
    于是秋盈当做诉说心事一般与两人道了一段杨堂生的往事，反正这事儿在邻里之间也早已传开，不是什么秘密了。
    说完话，秋盈舒了口气，“那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家里就我和冬晴两个丫头，二少爷和老夫人都等着伺候呢！对了，二少爷这一躺，少三天是好不了的，所以你们这三天也就不用去他的染坊了，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嗯，谢谢秋盈姑娘。”二兰与她挥挥手，笑笑，这姑娘也是个小话痨啊。
    二兰与赵勤还得回染坊的后院去牵马，所以沿原路返回。两人走着，一路上没说什么话，心里都还在想秋盈方才说的那一番话。
    那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杨堂生曾有一个很要好的兄弟，名叫朱岩，两人年少相识，一起长大，多年的友谊，情比金坚。两人喜欢一同去城里的茶馆听书，朱岩从小有一个英雄梦，梦想着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做个大将军保家卫国。而杨堂生只想继承父亲的家业，经商养家，过平静的生活，但是他也说过“阿岩，若是你想做大将军的话，我便做你的副将，陪你征战沙场！”
    朱岩拍他的肩，“堂生你染的布可好看，等我做了大将军，便让我的将士们都来你家的染坊买布！”
    杨堂生有一个订了姻亲的姑娘，两家约定等两人年龄合适就办喜事，但杨堂生与那姑娘却是无缘，他不喜欢那姑娘，那姑娘追赶了他几年，也实在是身心俱疲，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与朱岩相爱了。
    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杨堂生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杨家人又羞又恼，一怒之下与那姑娘家解除了婚约。杨堂生未婚妻被好友抢夺的消息马上在街坊流传开，人人皆感叹杨堂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谩骂朱岩那一对无情无义的狗男女。家里人每日都去安慰杨堂生，劝他放下那女子，劝他觅新欢。
    只有杨堂生自己知道，他在意的，从来不是那女子。
    朱岩听到这些流言，内心很是愧疚，一面是最好的兄弟，一面是无法割舍的有情佳人，难以抉择。他上门去找杨堂生道歉，杨堂生像儿时一样拉住了他的手，“你本该有自己的家室的，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一女子而已，你喜欢便拿去。阿岩，我从不曾怪过你。”
    朱岩握着杨堂生的手流了泪，“堂生，我对不起你。”
    之后，朱岩去从军了，如他小时候所说，去圆他的英雄梦了。城外送别的，只有杨堂生一人，他对他说“我等你回来，你坐上将军的位子归来之时，我便随你同去。”
    可是没过一年，边境战乱，路远信慢，很久之后杨堂生收到了朱岩战死的消息。朱岩的将军梦，终究是没有实现，杨堂生也终是无法与他同去。
    当初的女子又觅了新欢，嫁了人。而杨堂生，自己去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开了一家小染坊。他说的，等他当上了将军，便让他的将士们都来这儿买布。
    可是他，终究是等不来他。
    杨堂生拒绝了所有的媒婆说亲，一改从前清秀的模样，留起了络腮胡，变成了粗糙邋遢的糙汉，后来脾气也开始变得淡漠。他每天重复的事，便是窝在生意清冷的小染坊里，除此之外，不再关心其他的任何事。
    “相公，我之前说的一些话可是有些偏激了？”二兰问赵勤。
    “什么话？”
    “前些天我可没少骂络腮胡，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他是个怪人，可是今天听秋盈这么一讲啊，又觉得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了。”
    “杨大哥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赵勤道。他想起之前杨堂生与他相处的一举一动来，也许杨堂生从第一眼见到他，便在他身上看到了朱岩的影子，于是不假思索留下了他和二兰，于是对他不同常人，于是冒着生命危险带他去喝酒……昔人已逝，心思得不到理解，苦痛自己忍，亦是世间可怜人一个、痴人一个。
    “相公，这世间，不只是男女之间有情，但凡是真情，都应该被理解尊重，对吧？”二兰弯着眉眼看赵勤，“我之前一直都错了呢！”
    正文 第110章天欲塌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赵勤和二兰听秋盈的话没去染坊里，这两天也刚好够两人休整休整。
    休息的第二天，二兰从赵勤的怀里醒来，昨夜的缠绵之景浮于眼前，二兰抿嘴一笑，顺便亲吻了一下赵勤的胸脯，赵勤醒来。
    赵勤用手臂环过二兰的脖子，挑逗了一下她的下巴，“我娘子大清早起来就不老实了？”
    “哪有……”二兰趴在赵勤的胸膛上。
    赵勤拥着二兰，手掌摩挲着她的背脊，“这是第二日了。”
    “是啊，”二兰用脑袋蹭了蹭赵勤，“不知道络腮胡怎么样了，咱们这样耗在家里也不是事儿啊……相公，要不咱们明儿一早去瞧瞧吧。”
    “好啊。”赵勤低头望着二兰，含情脉脉。
    两人起床，二兰做饭，赵勤背起竹篮去田里头割猪草。等赵勤回来，饭也差不多熟了，两人吃了早饭，赵勤将方才割回来的草拿去喂猪。
    二兰正洗澡，突然听见赵勤有些紧张地唤她“娘子你快来看看，这猪是怎么了？给它草也不吃。”
    二兰忙扔下手里的活儿，跑到猪圈门口去瞧，两只小猪都趴在圈里头，不动弹一下，二兰开门进圈去查看，两只猪都只喘着一口微弱的气了。“肯定是生病了。”二兰转头对赵勤道。
    “那怎么办？咱们这儿好像也没有懂畜生病痛的人……”
    二兰关上圈门出来，对着赵勤摇摇头，说实话她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现代每当牲畜流行病一泛滥，即使有兽医，也是医治不好的，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现在只能祈祷这是普通的病，而不是流行病了。
    赵家以前不养猪，对这方面应该也没有经验，于是二兰和赵勤打听了一下村里有哪些人家养猪，忙向他们请教去了。
    结果一去，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许多，村里凡是养猪的人家，均碰上了同样的情况，更甚的是，有一家专门养猪做生意的，十多头猪一夜之间全病倒了，其中有两头已经断了气。家家愁云笼罩，个个愁眉不展。
    如此看来，这定是流行病了，甚至还会是传染病，于是二兰和几家人商量着，都说先回家把鸡及其他牲畜与猪隔离开来，以免再传染，若有已经死了的猪，便专门挖个深坑埋了。
    二兰和赵勤急忙跑回家隔离两只猪。两人在院子外面搭了个临时的笼子，然后将猪移到里面去。二兰想了想，原本这圈是该用石灰粉消消毒的，可这村里恐怕也找不到那玩意儿，于是从烧火的灶里铲了些木柴灰，往猪圈鸡圈以及马棚里都撒了厚厚一层。
    这病来得太过突然，把大半个村的人都搞得手忙脚乱。牲畜平日里小疼小病也属正常现象，像人一样，大家伙也都按照老一辈人传下来的方子煮药医治，大多都能治好。可这一回，所有人都慌了，还没来得及去找草药，猪就已经全病倒，实在是措手不及。
    安置好家里的牲畜，二兰和赵勤又出门了，不论如何都得想个办法出来。出门时，二兰将栓在猪圈门口的将军挪了个位置，让它也离猪圈远点。
    大家都把自己所知晓的方子分享出来，分头去找方子里头的草药，回家熬煮，煮好之后灌给生病的猪，众人约定每家先试一个药方，待谁家用的药方起作用了，再用到其余的各家去。
    二兰领了个方子，一路与赵勤重重复复在心里记着，不敢懈怠。在丰梁村，几乎所有的野草野花儿都能叫得出名字，这些土方子里的药，自然也是在这些花花草草里面的，所以二兰和赵勤也都识得，要找起来并不难。
    找齐了草药，两人便马不停蹄回家熬药了，熬好喂了之后，就只能静静等待效果了，希望这么多药方里面能有一个是有用的……毕竟村里那么多的猪，都是农家人的心血啊，有的打算喂了卖肉换钱，有的计划喂胖娶媳妇，若真的全没了，大家的天就仿若塌了。
    二兰看着院外的那只大笼子，这两只猪崽也才买回来没多久，买的时候可是也花了不少钱的，她也不想贴本啊……
    唉，本来心情不错的一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瘟病全扰了，此时又什么也做不了，二兰坐着木凳托着下巴。
    “老是皱眉不好。”赵勤蹲到二兰身边去。
    二兰撇撇嘴，“我也不想啊，可是现在事态着实不容乐观啊，虽然我也相信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就是了嘛，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娘子这么看得开，还愁眉苦脸做甚。”
    毕竟是第一回遇着这样的事儿，难免紧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以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有父母或者爹娘顶着，突然有一天，这样的事儿降临到自己身上，还必须由自己亲自来扛，就像是天塌下来了，再也没有人帮自己顶，所有的都得自己来，她还是慌得像个孩子一样，或许真的是要把老一辈人所经历的事儿都经历一遍，才能算长大了吧。
    赵勤望着二兰沉默，握住了她的手，“走。”
    “去哪儿啊？”
    “咱们村虽然没有专门给牲畜诊病的人，但给人诊的却有一个，我不知道人和畜生的病症差别大不大，但与其干等着担忧，不如我们去问问他。”赵勤拉着二兰走出了院门。
    “哎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王老大夫呢，既然人的病他都能治，那畜生的病应该也有法子的！”二兰随着赵勤快步走着。
    说起王老大夫，上次赵勤的伤也是他治好的，在赵勤痊愈之后，两人特意到他家里去送钱，可几人折腾一番之后，王大夫最后也只要了二兰十五文钱，多余的一分也不要。实在没办法，两人只好把剩下的钱揣了回去。但是啊，王大夫对赵勤的恩实在是重大，二兰想了想之后，从自家的鸡笼里捉了只最大的鸡给王大夫送了去，王大夫仍是推脱，但这次没推过二兰，只得将鸡收下了。
    二兰道“咱们又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正文 第111章你在便好
    到王家门外，刚好碰到小庆背着个小竹篮回去，两人忙过去问“小庆，你爷爷在家吗？”
    “在呢，但是现在他有点忙。”小庆继续往里走。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请他帮忙，咱们村里的猪病了，你爷爷他可知情？不知他有没有办法……”二兰边跟小庆进门边慌忙说明情况。
    “爷爷他正午时就听说了，还带我去邻居大伯家查探了一番，你们看，我篮子里的药就是爷爷让我去采的。”小庆将篮子放下来，置到地上。“爷爷说你们已经试过那几个老方子了，便叫我采了新的药，打算试几个新方子出来。”
    二兰舒了一口气，“原来王大夫已经在为此事忙碌了。”说罢忍不住扬起嘴角笑笑。
    小庆点点头，“三叔三婶你们放心吧，爷爷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嗯！”二兰摸摸小庆的脑袋，“你们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我们可以来帮忙。”
    小庆想了想，“那我去看看爷爷那儿有没有事吧，麻烦你们把这些药洗干净，不要混淆了哦。”
    “好，交给我们了，你快去吧。”
    于是小庆哒哒跑去了书房里，“爷爷爷爷，你想到法子了么？”
    王大夫温和的声音传出来，“怎么还是慌慌张张的？不是教过你很多次了吗，万事需要稳妥。”
    “是，爷爷，我下次改。”
    二兰不禁笑笑，这爷孙俩，多好。
    屋里一会儿传出了王大夫叹气的声音，但声音很低，“唉，这畜生的病啊，我还是头一回治，畜生与人，哪里不同呢……师父教过我关于治瘟疫……被我记哪儿去了……”
    二兰与赵勤帮着做事，心里踏实了不少。一直等到傍晚，二兰叮嘱小庆“你今儿别做饭了，帮着点你爷爷，过会儿我们给你送来。”
    小庆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这样……可以么？”
    二兰笑道“当然可以呀，你看你爷爷也没有反对呢。”
    小庆回头看书房里，爷爷还在专心致志地翻找着书本，只好回过头，“那……谢谢三叔三婶。”
    二兰点点头，“咱们呆会儿再来啊。”
    两人回家的路上，一路打探各家试药的情况，但一连问了几家，均没有病情好转的情况。回到家中，看自家的那两只小猪，还是早上那般奄奄一息的模样，二兰用食槽盛了水来，再扔了猪食进去，两只皆没有反应。二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有好转。于是只能等着王大夫那边的消息了。
    生火做饭，二兰拿了家里刚攒的两个鸡蛋出来，做了蒸蛋，再去菜地里拔了棵白菜洗了炒了，从罐子里掏一碗咸菜出来。两人迅速随意吃了点儿，便将饭菜给王大夫家送去。
    王大夫几乎是废寝忘食，坚持着要继续找方子，怎么劝也没把他劝到饭桌边上来，最后只好由小庆端着碗去喂了他几口。小庆自己倒是吃了三大碗，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像个大人一样忙里忙外的，也该多吃点。
    天色渐暗，小庆给书房里点上了灯，夜幕笼罩，二兰与赵勤坐在院子里，初春的夜里还有点点凉，赵勤将外裳脱下来，披到了二兰的身上。
    “三叔三婶，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小庆也坐在院子里，不时打个盹儿。
    二兰摇头，“我们在这儿守着，万一有什么事情，小庆，你要是困的话就去睡吧，小孩子要多睡会儿才好。”
    小庆揉揉眼睛，“没事的。”
    话刚说完，王大夫便在书房里唤了小庆，“小庆，进来！”
    “来了，爷爷！”小庆马上打起精神，跑进了书房。
    王大夫念了几种药的名称给小庆听，“你拣这几味药出来熬了，药引我一会儿来加，你记得提醒我。”
    “好的。”小庆又跑出来，从今天采回来的药里拣了几种出去，用刀切碎了，装进药罐里开始煮。
    等到了放药引子的时间，小庆去叫爷爷出来。王大夫出门，看赵勤和二兰在家里，吓了一跳，“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啥时候来的？”
    两人笑笑，“王大夫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咱们可是来了半天了。”
    王大夫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你们……随便坐。”
    二兰道“王大夫，您晚饭没吃饱，这还给您留着呢，我拿去热一热……”
    “不用了，”王大夫马上打断二兰的话，“我不饿，我把这药引子加了。”
    “好吧。”二兰扁扁嘴，继续在一旁等着。
    王大夫往药罐里加了药引子，又熬了一会儿，然后对两人道“你们也是为猪病的事儿来的吧？你家的猪也病了？”
    二兰点头，“嗯，症状都一模一样。”
    王大夫想了想道“这是我新配出来的方子，我不敢保证有用，你们……可愿意一试？”
    “当然愿意。”
    于是二兰和赵勤端着熬好的药回了家，将新的药灌给了两只猪，然后继续等待观察情况。此时已经很晚了，不管有用没用，都得到第二天早上才能看出来，于是两人泡个热水脚，先放下心里的事儿，回屋歇息了。
    明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不管结果时好时坏，做过努力了，尽力了，便只能泰然接受结果。
    所幸的是，身边一直有人相陪。赵勤虽在外人面前不怎么说话，但他一直陪着二兰四处奔波，而且在关键时刻能保持镇定，然后替二兰拿主意。二兰回想了一下，不论什么时候，没有他，好像真的不行了。
    赵勤从背后搂住二兰“睡吧，明儿的事明天再说，先好好休息。”
    “知道啦。”二兰柔声答，“相公，有你在就好。”
    “嘴咋那么甜呢……”赵勤温柔亲吻了二兰，“晚安。”
    正文 第112章释怀
    第二天一早，没等二兰起来去看两只猪的情况，王大夫就带着小庆来了。
    二兰和赵勤刚起床，连忙过去招呼王大夫，“王大夫，您要不要先院里坐坐吧？”
    “不了，”王大夫摆摆手，“你家的猪，昨天是什么情况？去拿点水和草来试试。”
    “哦好。”于是二兰去拿了猪食和水来，放到猪笼里。
    几人蹲下，仔细观察两只猪的情况，结果还是如昨天一样，两只猪都一动不动，嘴里吊着最后一口气。王大夫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我是少了什么……”
    二兰再看看笼子里面，安慰王大夫道“您别自责，估计这次的病情特殊。”
    王大夫站起身来，有些颤颤巍巍，赵勤连忙伸手去扶了一把。王大夫道“好了，你们去忙吧，我再回去想想。”
    二兰和赵勤看着王老大夫的背影离去了。赵勤道“相信王大夫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二兰点头，“即使没了法子，也是天意。”
    赵勤扬起嘴角，“那咱们随便吃点饭，去染坊一趟吧。”
    “嗯。”
    两人到达染坊门外，看见大门开着，便先绕到马棚去将马关起来。进门去看，前厅里没人，院子里依旧是挂着很多随风飘荡的布，二兰伸手去摸，布已经干了，应该是前几日挂的，这几日不下雨，杨堂生便偷懒不收了。
    赵勤走在前面拨开布帘，走到了平日里他们干活的地方，其他工人都没在，一掀布条，只看见杨堂生一人半躺半坐在茅草屋里，闭着眼睛。
    二兰与赵勤对视一眼，不知他有没有睡着，便假装清嗓子咳了一声，杨堂生慢悠悠睁眼，却看见了被风吹起的布帘下站着赵勤，先是眼睛一亮，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收回去了。
    二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玩笑道“咳咳，你看清楚了啊，他是赵勤，不是其他人。”
    杨堂生低垂了眼帘，“你们都知道了呀。”
    赵勤道“都听说了。”
    杨堂生起身，将身子坐正，“你俩坐吧。”
    二兰点点头，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你怎么样？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反倒跑到这儿来了？是怕影响生意么？”
    杨堂生扬了扬嘴角，“我更喜欢呆在这里。”
    赵勤想了想道“杨大哥，斯人已逝，希望你能看开些。”
    杨堂生突然抬头，“你肯叫我大哥了？”
    赵勤点头，“你收留了我们，对咱夫妻二人也照顾有加，于我们有恩，若您不嫌弃，赵勤自然是该尊您一声大哥的。”
    听了赵勤的话，杨堂生眼里的欢喜又掺了些失落，“你终究不是他，我本该分清的，你不过眉目与他有三分像罢了，我又怎能要求你与他一样……”
    “若是朱岩大哥在天有灵，定也不愿看到你一蹶不振的模样，你该好好生活的，带上他那一份。”赵勤道。
    “带上他那一份，好好生活……”杨堂生将赵勤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啊，”二兰也劝他道“朱岩大哥他肯定想看到你过着幸福的生活啊，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将你们杨家的家业好好继承发扬，完成你儿时与他说过的梦想。”
    杨堂生抬头看着二兰，没有说话。二兰又接着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折磨自己又伤害家人，朱岩大哥他肯定在上头把你骂了好几遍了，只是你听不见而已。”
    杨堂生听完二兰的话，突然咧嘴笑了，边笑边转头看向赵勤，“行了，谢谢你们上次把我送回家，你们明天正常来上工吧。”
    “得嘞！”二兰爽快道。
    赵勤也望了他一眼，“那我们走了。”
    杨堂生点头。
    出了门，二兰一直仰着头望赵勤，赵勤无奈又好笑“你做什么？”
    “络腮胡说你与朱岩大哥眉目有三分像，我看看你眉目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估计大概也能想象出来朱岩大哥的模样。”二兰背着双手昂着头道。
    赵勤摇头笑笑。
    “相公啊。”
    “嗯？”
    “咱们本来就是为了安慰他的，你为何还说出那段话来让他失望？”
    “哪段话？”
    “就是你说你叫他大哥只是为了感激和尊敬。”
    赵勤望望天空道“他不过是把我当成了朱岩而已，可我终究不是他，若要将他从往事里彻底拉出来，就不能再给他错觉了。”
    “嗯……”二兰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世间啊，能有这样的真情，也实属难得了，若是络腮胡能走出来，就更好了。”
    “是啊，释怀并不代表忘记，释怀折磨人的往事，更能让人珍惜美好的那些事物。”
    “哎呀呀，我相公今儿说话咋那么有哲理呢？”二兰故意走过去蹭了蹭赵勤。
    “有吗？我咋没觉得。”
    “那相公你呢？你可释怀了？”
    这么一问，赵勤突然陷入了沉思，他的往事，他到底有没有释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不论在多少年以后，赵莺的死都会揭开他的陈年旧疤。可是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真相，他到底该怎么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答案，这样的事情，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显得太无力。
    “相公？”二兰看见赵勤陷入沉默，又轻声唤了他。
    赵勤回头看看二兰，没有说话。
    二兰握住了赵勤的手，“没有马上报仇并不代表自己无能，如果你已经从心底里能放下，不过证明你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能释怀往事的品质多可贵，正如古人所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是吧？”二兰抬头看看他，又接着道“若你忘不了仇恨呢，这更是常理，咱们谁都不是圣人，都有爱恨情仇，若不能及时报仇，也不代表以后都报不了啊，我相信命运总是公平的，时候一到啊，即使不是你亲自出手，也会有人替你报了仇，就像胡三一样，正所谓天道酬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吧！”
    赵勤笑笑，“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拿起刀杀了人？然后我就被抓进大牢，你可就一个人在家守寡了。”
    “呸呸呸，我才不相信你会那么做呢，真到紧要关头啊，你可是比谁都冷静。”
    “你就那么了解我？”
    “废话嘛，我不了解你，还有谁能了解你？再说了，就算你真的觉得去杀人，那我就跟你一起握刀，咱俩一起被抓进大牢。”
    赵勤低头看着二兰，“傻，越看越傻！”
    二兰将他的脸推回去，“行了行了，这人这么多，咱俩一口一个杀人的，小心被人告到衙门去！”
    正文 第113章故人相见
    茅草屋下，杨堂生继续闭上眼，可过一会儿又有人来了，“有人在吗？”是个姑娘的声音。
    杨堂生起身，“买布吗？现货定制皆可。”
    不一会儿布帘后面钻出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我不买布，请问……赵勤是在这儿做工吗？”
    杨堂生定睛一看，这不是当日醉春楼那姑娘嘛。于是又躺了回去，“他已经不干了，以后也不会来了。”
    婉芷的眼里顿时填满了失落，“是吗……我再次错过了他。”
    来到了县城里，二兰想顺便打探打探城里有没有兽医，她问过赵勤，赵勤说从来没在城里见过兽医，于是两人只好一路探听着去。
    问了好多人，但城里大多人家都不养牲畜，所以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一路无果，二兰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不找了？”赵勤问她。
    二兰摇头，“不，我觉得咱们的方向错了。”
    赵勤不解。
    二兰拉起他的手，拐个弯跑走，“这些人都不知道也没关系，有个地方，那里肯定能探得消息！”
    二兰拉着赵勤去了屠宰场，曾经他们来卖猪的地方，果然一打听，那卖猪肉的老板就给二兰指了个方向，“你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右手边有家“黄宅”，你进去问问，黄老爷子就是专门给人家医治牲畜的。若是找不到啊，你去西街那边找何大伯，他也会。”
    二兰连声谢过老板，又马不停蹄地去找黄老爷子了，沿着那老板所说的路一直走，看着右边的匾额，一家一家的找，走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看见了“黄宅”二字。
    赵勤跑到门口去扣门，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那人是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头，但胡子却一点也不花白，黑黝黝的。赵勤问道“请问，黄老爷子在家吗？”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那黑胡子老头道。
    “咱们是从丰梁村来的……”赵勤把事情不紧不慢、有条有理说给了黄老爷子。
    黄老爷子点点头，“这么个情况……那我给你们开个方子吧。”
    二兰一听，连忙上前拉住他，“黄大夫，是这样的，咱们村猪病的情况很严重，要不您还是跟我们去一趟吧，我给您包吃包住，待会儿让您骑马去，钱也不会少给您的。”
    黄老爷子想了想，“好吧。”
    于是二兰让赵勤先骑马送黄老爷子到村里，自己则走路回去。赵勤握着缰绳，回头对二兰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到家了便折回来接你。”
    “别担心我了，你们快走吧！”二兰挥挥手。
    于是赵勤用鞭子轻轻一抽马腚，马儿哒哒跑了起来，他对黄老爷子道了声“您坐稳了。”黄老爷子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裳，于是赵勤又加快了速度。
    二兰也沿着路回去，自从梁直借了他们马和马车，她便再没有走过这段路了。独自一人走到城门口，突然看到了一个无比眼熟的身影，二兰走近瞧了瞧，唤了声“莫大瑜？”
    那人立马回头，果然是他。
    莫大瑜看见二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嫂……嫂子。”
    二兰疑惑，“你怎么会在这儿？都到县城了，回家一趟吧，我们一起。”
    莫大瑜摇摇头，“不了，嫂子，我还有事。我走了之后，一直去到了临州，然后进了一家镖局，此次回来也是因为咱们押镖恰好经过这儿，我便来四处瞧瞧，没想到碰到了你。”
    二兰看着他笑笑，“挺好的，跟着人家好好干，等你得空了、想家了，就回来。”
    莫大瑜郑重地点头，然后又望了望四周，疑惑道“我赵哥呢？没跟你在一块儿吗？”
    “说来话长，他先回家了。”二兰道“行了，既然你还有事，那就……等下次再见吧，也不知道是啥时候。”
    莫大瑜也正想跟二兰告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对了，嫂子，我在临州见到了个熟人，你猜是谁？”
    二兰茫然，“熟人？谁啊？”
    “赵富大哥的媳妇儿，嫂子你的大嫂。”
    二兰愣了愣，没想到鲁玉珍竟然已经跑到临州去了，“那她……过得怎么样？”
    莫大瑜摇摇头，“我们遇到她时，她已经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卖到了楼里，”说着又摆摆手，“不提也罢，看来我走后村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是啊，又发生了好多事。”二兰也没有接着往下追问。在这样的时代，孤身一个女子往陌生的地方跑，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大嫂啊，你一心想要金银珠宝要嫁有钱的夫君，可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又能怨谁呢？有因必有果。
    二兰与莫大瑜告别之后便快步回家了，一路上心思有些乱，这一天里碰到这么多事情，着实要不乱都难。值得欣慰的，便是遇到了故人，并且得知他一切都好，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勤，想必他也会很开心吧。
    二兰走到半路，果然赵勤骑着马来接她了。二兰看着他一身黑衣，马上的身姿挺拔结实，衣摆和头发被风吹乱，这场景美得像一幅画，二兰在静静欣赏之时又想犯花痴呐喊一声“好帅啊！”
    赵勤勒马减了速度，向二兰靠近，然后伸出了手，二兰把手递了过去，赵勤一用力，将二兰拽了上来。“娘子，坐好了。”
    二兰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于是赵勤“驾”地一声，策马奔腾起来。二兰把头放到赵勤的背上，“村里什么情况？”
    “王老大夫又改进了药房，刚找了生病的猪试了药，黄老爷子去了养猪最多的曾二伯家。”
    “那咱家的那两只呢？哦不对，你应该没时间回家。”
    赵勤沉默了会儿，道“咱家的那两只，已经咽气了。”
    “啊？”二兰惊讶。
    “娘子，你莫要太过伤心了，还有几家还剩活的猪，相信黄老爷子和王大夫一起，肯定有办法的。”
    风把赵勤的头发吹到二兰的脸上，二兰抬手将他的头发捋开，方才的惊讶似乎是一闪而过，其实从昨天早上开始，她就随时做好这个准备，命啊，谁说得准。人的命数都说不准，更何况是猪呢？二兰又抱住了赵勤的要，把头靠过去，“知道，我能想开的。”
    二兰在心里道行吧，就辛苦你们两个跟我一场，都没能将你们养大，虽然将你们养肥了也是要杀了吃的……贴本就贴本吧，事事都像是一场赌博，怎么可能每盘都赢呢。
    “相公。”
    “嗯？”
    “你猜我在城门口遇着谁了？”
    “这我可猜不出来，谁呀？”
    “莫大瑜？”
    “他？他回来了？”
    “你这个做大哥的呀，可以放心了，他已经在镖局找到了活儿，跟着镖队四处走镖呢。”
    “嗯，”赵勤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憋出来这么一句，“那就好。”
    正文 第114章术业有专攻
    二兰没有将莫大瑜碰见大嫂的事告诉赵勤，更不能让大哥知道，大哥好不容易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不能再让他为此神伤了。
    两人快马回村，先去会了黄老爷子，到达时他的方子已经配出来了，大家帮忙着找药，找不齐的两味便去王大夫家里取。曾二伯家十几头的猪还剩下八头，他很积极地为黄老爷子和王大夫试药，毕竟多试一次便多一线的希望。先是煮了一小罐的药量，喂了其中的一头猪，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那头猪突然站起来去找水吃了，曾二伯和曾二婶高兴得快要流眼泪“好了，好了！你们看他去喝水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激动，“哎呀，好了好了！太好了！”
    在众人激动的目光下，那头猪喝足了水，又去吃了猪食，饿了两天，狠狠饱饱地吃了一顿。看着这样子是治好了，于是黄老爷子紧接着让大家去找更多的药，找来了药，经他检查之后，各家各户都领了一份草药回去煮。
    二兰也欣慰地笑了，拉着赵勤的手道“相公，太好了。”
    赵勤也笑着点点头，然后走近黄老爷子去，“黄大夫，您也累了半天，先去我家里歇息歇息吧，顺便吃晚饭，待会儿乡亲们会到我家来给您付诊费的。”
    “也好。”黄老爷子收拾了东西，跟着赵勤走了。
    二兰回头，看见王老大夫蹲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小庆在旁边站着，不敢发一言。二兰对赵勤道“你带黄大夫先回去，我待会儿回来。”
    她走到王老大夫的身边，“王大夫，您劳累了两天了，快些回去歇歇吧，身子要紧啊。”
    王大夫突然抱住脑袋，“三儿媳妇，我……我对不起你们啊，我无能，我没用……”
    二兰连忙蹲下，“怎么了？王大夫您为何这么说？”
    “是我医术不精，我活了六十多年啊，白活了六十年啊……我不配做大夫，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师父……”王大夫声音很低很小，像是在低着头喃喃自语。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啊，你曾经帮助过我们多少人呢，这一次可绝对怪不到您的头上，您医治的本来就不是牲畜，您可不能因为这一次就贬低自己的医术呀！”
    王大夫沉默着，用手将散乱下来的头发撩到后面。
    二兰接着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如果让黄大夫去医治个人，他肯定也医不了啊。”
    王大夫抬起头看向了天边，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三儿媳妇，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二兰对小庆道“小庆，扶你爷爷回去，给他炖个鸡蛋，再打盆热水泡泡脚，好好休息。”
    “嗯！”小庆点头。
    二兰摸摸他的头，“你也好好歇歇。”
    小庆伸手要去扶王大夫，王大夫把他的手拿开了，“你爷爷还没到不能自己走的地步，行了，都回吧。”
    二兰看着爷孙俩走出去一段路，这才转身离开。
    王大夫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看来啊，我要学的还多着呢，这辈子啊，学无止境，师父，我会吸取这次的教训……”
    小庆跟在爷爷的身后，不知他心里所想。
    二兰回到家，先跟赵勤一起把两只猪的尸体给埋了，然后烧了猪笼子，将军在一旁汪汪乱叫，二兰看看它，“这几天是不能把你放出去了，这村里到处都是病死的猪，可不能让你出去乱吃。”
    将军跺跺脚，又摇摇尾巴。
    忙完了之后，二兰做了晚饭招待黄老爷子，吃完晚饭之后，陆续有村民来家里，说自己家的猪好了，然后给黄老爷子付诊费。二兰在一旁看着，这黄老爷子收费确实比王大夫要高些，但一般大夫怎么能和王大夫相比呢。乡亲们虽然没钱，但自家猪的病被治好了，自然是该出多少钱便出，总比猪全死光、全贴本的好。
    一下子收了不少诊费，黄老爷子心情也不错，等确认村里的病猪都被医治好了，天已经黑了，黄老爷子看看天色，“天黑路不好走，不如我在你家歇一晚，明儿再走吧。”
    二兰与赵勤早在之前便答应了他包吃住，便只能答应了。但家里只有一间独屋，屋里只有一张床，黄老爷子是客人，当然让他睡床上。赵勤也苦恼，若是他自己，完全可以打个地铺跟黄老爷子睡一个屋，但有二兰在的话，就不方便这么住了。他也想起来去大哥二哥家借住一晚上，但想来他们两家的屋子似乎也不是很方便。
    二兰也在想办法，过了一会儿道“相公，你在屋里打地铺睡吧，我去找会芹住。”
    赵勤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二兰与会芹是好友，之前肯定也经常一起住。“那我先将你送过去吧。”
    二兰摇头，“不用，又不是自己不能走。”
    赵勤坚持着要将二兰送过去，“走吧。”
    二兰没办法，只好由赵勤护送自己到了会芹家门外。二兰回头看看赵勤，他手里的火把已经烧了一半。
    “快敲门吧。”赵勤道。
    二兰敲门，里头马上就有人应声“来了。”马会芹跑来开了门，“二兰，姐夫，你们怎么来了，快家里坐。”
    二兰道“是这样的，今天那个黄大夫在我家里住，没办法，我就跑来跟你住一晚上了。”
    “行啊，你今天下午不说，不然我就直接把你接回来吃晚饭。”
    二兰笑道“那就打扰你一晚上了。”
    “说什么客气话，咱俩小时候可是经常睡在一起呢！”马会芹道“姐夫也进来坐会儿再走吧。”
    “不了，”赵勤道“你们早些休息，我先走了。”说罢转身离开。
    马会芹和二兰拉着手，望着赵勤捂嘴笑。“我爹娘和元才已经睡了，我单独住一个屋，咱俩进屋去聊。”马会芹拉着二兰进去了。
    正文 第115章少女情愫
    马会芹刚带二兰进屋，马会成也跟了进来，礼貌地唤了声“二表姐好。”
    二兰笑笑，“会成也还没睡呢？”
    马会成正要说话，会芹就忙将他撵出去，“快去睡吧你，我和你二表姐有话要说。”
    马会成无奈被姐姐推出了屋外，然后无情地关上了门。马会成撇撇嘴，回自己的屋去了。
    两人爬上床，拉上被子躺下，也熄了灯，却谁也不想睡，马会芹翻个身面向二兰，“我们可是好久好久都没在一起睡了。”
    “是啊，我呀，自从嫁了人，也是琐事太多，经常顾不上你。”
    “我懂，你嫁了人，和你睡的自然就不是我了……”
    “你，小姑娘家家的……”二兰伸手往会芹肋骨处挠去，惹得会芹一阵挣扎一阵笑。
    二兰住了手，去捂住会芹的嘴巴，“嘘！别把你爹娘给吵醒了。”
    会芹闭紧嘴巴，不一会儿之后又忍不住笑出声。“快给我讲讲，你跟姐夫到底有没有那啥啥了？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你这肚子有点动静呢？我可是等着当干娘呢。”会芹挽着二兰的胳膊。
    “去去去……”二兰推她。
    “哎！害羞了，是不是有了？是不是……”马会芹莫名的兴奋。
    “有什么？”
    “那啥呀！”
    “哦，我还以为你说孩子呢……”
    “那就是有了，是不是？”马会芹又得意地翻个身，趴在床上。“你们俩也真是的，这本就是夫妻之间该有的事，偏要搞得这么磨叽。”
    二兰枕着一只手，“会芹，你知道的，当初成亲的时候，我与赵勤的情况都有些特殊。”
    “嗯……也是，不过现在好了嘛，你看你俩现在多好啊，你是不知道，村里还多人羡慕你们呢！”
    “真的假的？”二兰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尤其是在出了王进财那事儿之后啊，好几个姐妹都说，这嫁人啊，不一定要嫁有钱的，但一定要嫁个有良心的贴心的，就像我家姐夫一样。”
    二兰笑笑，“你姐夫啊，才不帖心呢，木头一个。”
    “是吗？”会芹故意逗她，“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把他让给其他姐妹好了……”
    于是二兰马上改口“谁说不喜欢了？我……我才不让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是火热，夜已深也不觉，丝毫没有困意。
    二兰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天花板，“你呢？你家人应该还没给你许什么亲事吧？”
    会芹摇头，“没呢，估计他们也不替我着急。”
    二兰转头看她，“怎么看你还有点失落呢？这可是好事啊，若是你爹娘像我爹娘一样，轻易就把你许给了一个你不喜欢的，那才该难过呢。”
    “可你跟姐夫还不是你爹娘拉的线。”
    “那……那我这次是个意外嘛，你看之前的胡三，可是坏了我好长时间的名声的。”
    会芹叹了口气，嘟嘟嘴。
    二兰自己抿嘴笑笑，故意道“这方元才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多主动点，年纪不小的人了，也该叫爹娘过来提亲了。”
    会芹拉过被子捂住脸，“哎你好端端提他干嘛呀？我跟他……还不到那一步呢！”
    二兰摇摇头，“唉，你们古代人，可真是委婉啊！”
    “二兰你说什么？”
    “呃……我说你们啊，就是凭着年轻，都不知道抓紧些，等到错过的那一天啊，有你难过的！”
    会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元才哥……他挺好的，我也想过，若是他来提亲，我一定会答应的。”
    “这就对了嘛，等我找时间催催他。”
    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辰睡的，反正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大亮。会芹留二兰在家里吃早饭，二兰拒绝了，与马叔马婶告别之后便快步回了家里。
    回到家中一看，家里已经一个人不剩了，马圈也空了，二兰找个凳子坐下喝口水，估计是赵勤先送黄老爷子回去了。看看这天色，太阳已经快从山顶钻出来了，他们还答应了杨堂生去上工，看来是要迟到了。
    二兰随便收拾了下东西，在灶头上随便翻了点食物吃了，迅速喂了鸡和狗，便快步离开家，往县城方向赶去了。
    沿着路一直走，突然看见曾二伯家聚集了几个人，二兰停下步子往里看，里面的人好像是在杀猪，不对，不是在杀猪，而是在剥死猪，那地上躺着的几头猪，正是昨天死了的。他们要干什么？把病死的猪肉拿去拿去集市上卖吗？还是自己吃？这万万不可呀！
    于是二兰跑进了曾家，“曾二伯，你们在做什么？”
    曾二伯看看二兰，笑道“三儿媳妇呀，你来得正好，昨天还多亏你找来了黄大夫，虽然钱是贵了点，但总算是把剩下的猪都给医好了，这些猪肉你拿几块回去吃。”
    二兰看着那些死猪，皱皱眉，道“曾二伯，这些猪都是病死的呀，病死的猪肉不能吃！猪肉上头也有病，会传染给人的！”
    “不会的，这死猪啊，我们重新给它放过血的，吃起来没有怪味。”
    “这不是怪味的问题，曾二伯，这肉真的不能吃，会吃出问题的！”二兰着急道。
    曾二伯想了想，“你说的也有理……那媳妇儿，咱们自己就别吃了，待会儿你煮屋里的腊肉，这些肉咱都拿到县城里卖去。”
    “也不行！”二兰道“你把这肉卖给别人，是坑害人啊！别人吃出问题来，你能负得了责吗？”
    曾二伯被说得不耐烦了，“哎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你别以为昨天帮了大伙的忙就了不得了，我怎么处理我家的肉，那是我的事，轮得着你来管吗？”
    二兰着急又无奈，“曾二伯，我这是为你好啊！咱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儿啊！”
    “哎呀，你出去，走走走，”曾二伯把二兰推出了门外，“真是不识好歹！”
    曾二伯把大门关上了，二兰在门外没有办法，从门缝里又看见里头的人又拖了一头死猪过去……
    二兰正急得在门外走来走去，赵勤骑着马回来了，“吁……”赵勤勒马停下，“娘子你怎么在这儿呢？咱们走吧。”他伸出手。
    二兰抓着衣角，“相公，不行，现在咱们不能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赵勤马上跳下马背，关怀道。
    二兰给他指了指曾家，然后将方才的事情与他讲了一遍。赵勤牵起二兰的手，“走，娘子，咱们换个地方想办法。”
    正文 第116章天机不可泄露
    赵勤把二兰拉到一块空地上，二兰还是有些着急，“相公你快想想办法，再阻止不了他们就要把肉拿去集市上了。”
    赵勤道“确实，这肉一旦上市，吃到谁肚子里还不一定，到时候肯定得害不少人。”
    “对啊，怎么就跟他们说不通呢！”二兰气得叉腰。
    “别着急，既然咱们方面上劝不住他们，就想想办法间接阻止他们。”
    两人一阵沉默，都在想法子。二兰道“你说可不可以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让他去帮忙劝说？”
    赵勤摇摇头，“不可，这人一旦一股脑的，谁劝也没用，就算是当时劝住了，曾二伯那边肯定也会对劝的人记仇，说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勤又问二兰道“曾二婶人怎么样？是个好说话的人吧？”
    二兰想了想，“曾二婶……没有曾二伯那么犟，你可是有办法了？”
    赵勤没有立刻回答，又问道“马上要到寻常人家喂猪的时间了吧？”
    “嗯，是啊。”二兰有些疑惑地点头。
    “娘子，你看这样行不行？”赵勤将自己的计划与二兰说了。
    二兰听后一高兴，“行啊，一定行！相公你这法子再好不过了，肯定行得通，那咱们快准备准备走吧！”
    两人又回到曾家门外，这次换赵勤敲门，二兰牵着马躲在旁边。曾二伯来开门，见是赵勤，疑惑道“赵三儿？你来干什么？”
    赵勤礼貌地唤他一声，然后道“我找一下曾二婶。”
    曾二伯一脸茫然，进去叫了自己媳妇出来，才刚跨出门槛，二兰就连忙一把将曾二婶拉了过去，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将他拉到了那片无人的空地上。
    曾二婶满脑子疑惑，“三儿他媳妇儿，你神神秘秘干什么呀？”
    二兰四处看看，看见赵勤在那边远远地站着，于是她接着装作谨慎小心的模样，对曾二婶道“二婶啊，我叫你出来，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告诉你。”
    曾二婶疑惑，“什么事情？”
    “你知道我方才为什么非要劝阻你家卖病死的猪肉吗？”
    “为什么？”
    二兰又谨慎地环顾了四周，借机看了一眼赵勤原先站的位置，已经没人了，于是二兰又接着小声道“昨天我请来的那个黄大夫，你还记得吧？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是我实在不愿看你们踏入歧途，就算遭天谴，也由我来承担吧！”
    “哎呀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吧！”二兰神神秘秘说到这儿，曾二婶已经开始好奇着急了。
    二兰小心翼翼附到曾二婶的耳边，道“其实昨天的黄大夫啊，不仅是大夫，还是个半仙。”
    “啊？”曾二婶惊讶。
    “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那么快就把这么多猪全医治好了？那咱王大夫的医术也不差啊！这就因为是黄大夫他使上了法术。”
    “你说得这么邪乎？真的假的？”曾二婶半信半疑。
    二兰没有正面回答，接着道“是真是假你自会知晓，这黄大夫的另一层身份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也是有朋友介绍才知晓的。”
    “那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这黄大夫昨晚不是在我家留宿么？他说啊，咱们村这一场猪瘟啊，正是因为之前有人做了昧良心的事儿，这才受到了惩罚。他还说啊，这次他帮我们度过劫难之后，若是有人再做违背良心的事，便会遭受比这更严重的劫数，到时候就再无人可解了。”
    听到这儿，二兰观察到曾二婶的眼神开始慌乱，“劫数，什么劫数？”
    二兰小声道“自是天机不可泄露。”说着又叹了口气，“这事儿啊，连赵勤他也不知道，你看我都不让他过来听，黄大夫昨日是单独与我说的，他说这个天机只能说与每日与牲畜接触最多的那个人。曾二婶，你家每天喂猪的是你吧？”
    “是……是啊。”曾二婶开始有些心慌了。
    二兰又叹了口气，“行了，我话就说到这个份上，我劝您啊，喂猪的时候可得小心留意着些，上天的指示，不可不听。”
    曾二婶看着二兰，“你继续说啊，那我该怎么办？”
    二兰往后退两步，“我真的不能再说了，我已经泄露得太多了，具体该如何去弥补，就只能看你自己考量了。只是……咱们是一个村的，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到谁家再出事了。”
    曾二婶两只手紧握，眼神慌乱又害怕，踱了几步之后连忙提起裤腿大步跑回了家中。
    二兰悄悄绕个道过去，看见赵勤已经站在曾家后院猪圈外的小路上了，并对她做了个手势。二兰呼了一口气，对赵勤招招手。
    曾二婶回到家中，院里的死猪已经快要被剥完了，她手忙脚乱去开了后院的门，向猪圈跑去，曾二伯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
    曾二婶没有理会，去到猪圈里一只猪一只猪地检查，检查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有一只猪开始拉稀，其他几只也陆续开始拉，一拉就不停，拉着拉着便虚脱了，整个圈里的猪都卧倒了。她越想越恐惧，“报应，劫数，劫数……”
    曾二婶慌慌张张跑回了前院，夺了曾二伯手里的刀，嚷道“停下！快停下！都给我停下！”
    曾二伯从来没见她这样过，皱起眉头，也嚷道“你干什么？”
    曾二婶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让你别干亏心事你不听，你自己去后院看，你自己去看……”
    曾二伯一听，拔腿便跑去了后院，而前院的其他人都不知所措，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一会儿曾二伯回来了，眼神惊慌，“怎么会这样……真的是因为我吗……”
    曾二婶擦了擦眼睛对他道“你卖病猪肉，别人劝你还不听，你看看，现在好了吧？现在还只是猪，你是要把整个家都败光、把一家老小都害死才高兴吗？”
    曾二伯摇头，“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天道和报应，老天爷害死了我家那么多猪，我用它们赚一点点也不行么！”
    曾二婶拽着他的胳膊，“赚一点点，说得轻松，要是这肉吃死人了，你负担得起吗？整个云安县的人都会去县城里买肉，要是买你病猪肉的正是你哥，你妹妹，你爹你娘，那怎么办？”
    “我……”曾二叔拉住她的手，“不会的。”
    曾二婶甩开他，“咱家仅剩的八头猪都那样了，你还执迷不悟！就算你不怕天谴，我怕！我和我儿子都怕！我从来都没跟你闹过，但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要是敢把这些肉卖出去，我就跟你和离！”
    曾二伯一听这话，马上把自己媳妇抱住，“媳妇儿，说什么呢……有外人在呢！”
    曾二婶抬起头看他，“那你还卖不卖？”
    曾二伯撒手道“不卖了不卖了！”然后对院里的几人道“走吧走吧，别干了，今儿的工钱我找时间给你们！”说罢踢翻了脚边的一个木盆。
    一院子的猪肉，曾二伯看着心疼啊……曾二婶揉着眼睛过来递给他一把铲子，“喏，挖个坑埋了吧，别让我再见到这些晦气东西！”
    曾二伯接过铲子。
    曾二婶捂着眼睛跑进屋子关紧了门，“还有后院的猪，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话，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呜咽的声音。
    曾二伯拿着铲子往那一堆猪肉上重重一杵，骂道“晦气东西！”
    正文 第117章看戏
    赵勤和二兰躲在树后观察着曾家的动静，等看到曾二伯扛着铁铲出来了，便相视而笑，拉起手离开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两人必须加快速度赶去县城了。二兰搂着赵勤的腰，道“他们家的猪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吧，那草能让猪短暂性的拉肚子，过不了一天就会全好的，而且对猪不会有什么伤害，我们小时候常用它捉弄人。”
    二兰笑道“原来相公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啊！”
    “远不止如此呢！”
    二兰靠在赵勤的背上，回想着方才的事情。曾二婶是个好脾气心软的人，而且信奉鬼神命数，常到村头的寺庙去敬香，村里人尽皆知。赵勤那法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二兰先去动摇曾二婶，再趁机给她家的猪喂食会导致拉稀的草，进一步让她相信二兰的话，这间接让曾二婶劝说曾二伯，是再合适不过的法子了。
    虽然是使了点手段，也不太光明正大，而且还导致曾二伯和曾二婶闹了别扭，但他们的目的是好的，而且最终也达成了这个目的，皆大欢喜。所以……虽然欺骗了一下曾二婶，但……也不妨事的吧？二兰心道。
    两人一路飞奔赶到染坊，其他人已经开始干活。二兰没有在前厅和茅草屋看见络腮胡，过了一会儿，杨堂生从院子的另一个角落出来了，袖子被挽起来，手里端了个木盆，更重要的是，他脸上的络腮胡……没了！二兰定睛一看，这还是她认识的络腮胡吗？剃了胡子的模样比以前清秀了许多，甚至还有些帅气。
    杨堂生注意到了两人眼里的惊讶，于是也盯着两人看，二兰回过神来，收回眼神，“呃……那个，络……老板，咱们今天家里有事给耽搁了，现在才到，你扣我们工钱就行。”
    赵勤给杨堂生鞠个躬，“抱歉。”二兰也跟着鞠了个躬。
    “不碍事，”杨堂生不冷不热道“给你们记账上就行，快干活吧。”
    “嗯是是！”二兰连忙拉着赵勤收拾了一下行头，开始找活儿干。
    二兰又偷瞄了一眼剃了络腮胡的杨堂生，他还真是决定放下过去、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啊……呸呸呸，这词儿用的也不对。倒也挺好，只不过以后好像不合适叫他络腮胡了……
    今天的杨堂生，不再半躺半坐在茅草屋下，而是跟大家伙一起干活，晾干了的布就收回去叠好，摆放到前厅等人来买。其他几个工人也窸窸窣窣议论着，说是头一回看见老板这般精神的模样。
    于是这一整天，染坊一改从前死气沉沉的怪异气氛，变得活泼起来。做完一天的活儿，二兰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深感这身心比从前数天要舒畅了许多。
    赵勤和二兰走时，杨堂生也关上门准备离开，特意跟两人说了声“谢谢”。
    赵勤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何必谢我们？不过是你自己想通罢了。”
    杨堂生抿抿嘴，“我知道前些天给你们带来了些困扰，不好意思了。”
    二兰挠着头笑着“呃呵呵，其实……也没多少困扰，你也别在意。”
    “那为了表示我的谢意，不如……我请你们……”
    “哎喝酒可不行啊！”没等杨堂生说完，赵勤便打断道。
    “哈哈哈哈，”杨堂生被惹得一阵笑，“赵兄莫慌，咱们不喝酒，今晚城里有戏班子演出，我请你和弟妹一起看场戏如何？”
    两人想了想，虽然天已晚，但人家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拒绝，便只好答应了。
    戏班子的演出地点在城中心的一个广场，三人到达的时候，戏还没开场，但四周已经围了好多人。场上有座位，杨堂生给赵勤和二兰都找了座位坐下，戏班的伙计端着铁盘来收座位费，杨堂生便把三个人的份一起给了。
    二兰杵着下巴看熙熙攘攘的人，说实话她还没看过这古代的戏呢，不知道好不好看，但来走一遭见见世面也不错，也算是沾络腮胡的光了。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终于等到戏开场了，如二兰所想，场上表演的都是戏曲京剧，场下的人看得好不津津有味，一阵接一阵拍手叫好。二兰看的更多的则是这些看戏的人，形形色色，平日里见不到的，今日都来了。内场前排坐的都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公子，还有些貌美温婉的闺中小姐，也忍不住来凑个热闹。而寻常人家大多是付不起内场费的，便都围在外圈，有的踮起脚尖，有的自己带了个凳子来垫在脚下，小孩子便高高地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咿咿呀呀拍着手，也看得很是起劲。
    物质追求越少，人越是容易满足，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地方，只要能养活一家老小，不发生天灾人祸，便是最大的满足了。若什么时候有个如今晚这样的惊喜，便可以让所有人乐得合不拢嘴。二兰看着这些人，弯起眉眼笑笑，这样也挺好。
    表演落幕，场内的人陆续散去，杨堂生今日的话不是很多，不过离开时说了一句“今天这戏还不错吧？”
    赵勤点头，“比前几年来的那几个戏班子演的好。”
    杨堂生笑笑，“那我便不送你们了，先告辞了，你们路上小心。”
    “好，杨大哥慢走。”
    杨堂生随着人群离开了，二兰和赵勤还站在人群里面。二兰转头看看赵勤，“好了，咱们也走吧，天都黑了。”说罢拉起他的手就走。
    人实在是太多了，黑压压的望不到路，赵勤被二兰拉着，突然撞到了人，还踩了那人一脚，那人是个姑娘，被踩疼了便轻呼了一声“哎哟”。
    赵勤拽着二兰停下，正打算道歉，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却突然响起来，“你这人不长眼啊！你是故意往我家小姐身上撞的吧？踩伤了我家小姐你赔得起吗！”
    旁边的人散去，赵勤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被他撞到的那位姑娘一身着一身素色衣裳，头发在头上挽了一半，其余的发丝散落在两肩，青丝如瀑。那姑娘扶着旁边的丫头，“小棠，别这么没礼貌，我没事。”说罢抬起头来看见赵勤。姑娘长着一张清秀温婉的脸，谈不上多美艳，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二兰拍了赵勤一掌“喂！看够了没有！”
    赵勤回头去，“我没看。”
    那姑娘大方对两人笑笑，再颔首示意。
    赵勤也礼貌地颔首，再向她道歉“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不是有意冒犯，但刚才场面混乱，不小心撞了姑娘。”
    那姑娘笑笑“不碍事的。”
    “若是伤了姑娘，我们可以带你去看大夫。”赵勤道。
    “没伤到，真的不碍事的，只是鞋子脏了点，回去洗洗就好了。”
    “小姐……”那个叫小棠的丫头在一旁嘟着嘴，不服气的样子。
    “那便好。”赵勤道。
    那姑娘笑笑，拉着小丫头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对赵勤道“我好像认得你。”
    “呃……是吗？”赵勤猝不及防。
    “再会吧。”那姑娘笑得大方温柔，眼睛大大的很是好看。
    二兰鄙夷地凑到赵勤身边，“她……是谁？”
    赵勤失笑“我哪知道！”
    “那她怎么会认识你？”
    赵勤揽过二兰的肩，“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估计是我之前混得太开了吧，谁见了我都想往我身上扔鸡蛋，自然而然地也就认识了！”
    “是啊，你赵公子可是混得开得很呐！”二兰道。
    赵勤捏捏二兰的脸，“行了，这不认识的人的醋你也吃……”
    正文 第118章好生意
    二兰一路在想，奇怪啊，近段时间赵勤的桃花运怎么旺得这么明显……
    回到家里，二兰端详着赵勤的模样，她这些天都没给他好好梳头打扮了呀，这蓬头垢面的样子也能引来桃花？
    赵勤洗澡，二兰便在一旁托腮盯着看。虽然这是在古代，一个男人可以娶好几个媳妇儿，但她可不允许赵勤再娶，如何也不行！
    “娘子，过来帮我搓搓背。”赵勤唤道。
    二兰过去帮忙，搓着搓着却掐起了他的肉，赵勤疼得叫唤“啊呀，你好端端掐我做什么……”
    二兰放开他，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可不许你再娶啊，你别打那个心思！”
    赵勤一脸茫然，无奈又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再娶的话了？你一天瞎想些什么呢？”
    “管你说没说，反正趁早给我打消了这心思！”
    赵勤一把抓住二兰的胳膊，攥得紧紧的，目光灼灼看着她道“你这女人，怎的一天天怀疑你夫君？”
    二兰使劲挣扎，想要挣脱他，奈何赵勤用力太大，任她如何也挣不脱。二兰瞅着他“你给我放开！”
    “不放！”
    “好了我不说你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赵勤终于放开二兰的手，“你也不想想，就咱们家这条件，还够养几个媳妇的？”
    “好啊，你说我难养是吧？再说了，谁养谁还不一定呢！”二兰指着赵勤。
    赵勤忙摆手，“是是是，娘子你养的我，我难养，我这不怕娘子太苦太累没法再养一个嘛，这才不敢想……”
    “你……要是家里情况好些，你是不是要娶一窝回来，赵勤你野心够大的啊！”二兰突然伸手，往赵勤咯吱窝下一阵挠。
    赵勤扑腾着笑着，水花四溅，没办法只能求饶“娘子，娘子我错了，我错了……”
    夜里赵勤抱着二兰睡去，二兰道“反正我是不许的啊，要是你真敢再娶，我就把你休了！”
    “哇，休夫啊？”
    “嗯！”二兰昂起头道。
    “好了好了，方才都是与你玩笑的，其实你心里也知道，我不会的。”
    二兰笑笑，闭上眼睛，其实她也相信赵勤不会负她，没有理由地相信，她今天的那番话也不过故意激他罢了，就像赵勤逗她的一样。
    生活多枯燥啊，若不自己寻点乐子，不把自己憋坏才怪。
    染坊，大家都在认真地干手里的活儿，前厅突然传来了声音，“老板，买布！”
    二兰和赵勤都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细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不是那晚那个不饶人的小丫头嘛！
    杨堂生忙洗了手出去，招呼道“哟，林小姐，有失远迎，这个月您想挑些什么花色的布呢？”
    姑娘熟悉的温婉动听的声音，“带我去院里看看吧。”
    二兰自个儿慢悠悠点点头，“原来那姑娘姓林啊，”看那络腮胡对她又热情又恭敬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络腮胡带着姑娘在院子里转悠挑选，“林小姐，这个月染的就是这些，您瞧瞧看上哪块。”
    “嗯，这个月的花色比以前多些。”
    “林小姐记性真好，咱们这儿啊，这个月多招了两个工人，自然染得多些。”
    林小姐边挑边看看杨堂生，“杨老板，您这啥时候剃的胡子啊？我方才差点没认出来你。”
    “呃，就在前几天。”
    “嗯，这样看起来倒是比之前舒服多了，感觉年轻了几岁呢。”
    “小姐真是会说话，我这一把年纪的了，哪还谈得上年轻。”
    林小姐笑笑，没再继续与他瞎聊，专心选布去了。
    三人绕了一圈过来，林小姐一抬头正好看到了赵勤和二兰，不禁惊喜地笑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赵勤颔首示意，“在下在这儿帮忙做工。”
    林小姐笑笑，“那咱们还真是有缘。”
    二兰上前一步道“是啊，是挺有缘的。”
    林小姐看向二兰，“这位是夫人吧，那晚未来得及与您说上话，幸会。”
    “不敢不敢。”二兰还礼道。
    “杨老板，我走了一路，有些累了，想歇会儿，待会儿再挑布料。”林小姐对杨堂生道。
    “哎好嘞，您这儿做，顺便可以瞧瞧染布的过程。”杨堂生将林小姐安排到茅草屋下的椅子坐下。
    于是那林小姐便坐在茅草屋里，边喝着杨堂生送来的茶水，边看大家染布。二兰时不时去瞄瞄她，她倒是没把目光放到赵勤身上，大大方方地观看染布，这么一看，这姑娘倒也不像是居心不良的。
    杨堂生时不时与她闲聊两句，“我这染坊啊，数全城最冷清了，难得林小姐还月月来照顾生意。”
    “我与杨老板是老朋友了，这质量自然是信得过的，再说了，我一直都喜欢你家染出来的花色，不随大流，清新脱俗。”林小姐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盈盈一笑。
    杨堂生挠挠头，“林小姐这一夸，把我整个染坊的档次都提高了。”
    二兰听着，在心里偷笑，她还是头一次见络腮胡这么拍马屁的，不过也不奇怪，杨家是经商世家，在做生意时总得耍耍嘴皮子的。这些天来，林小姐是这染坊为数不多的顾客，更是唯一一个有耐心来细细挑选的。
    杨堂生正与那林姑娘聊着，前厅却又传来了客人的声音，杨堂生抱歉道“林小姐，前方有客人，您且看着，我去瞧瞧。”说罢大步跑向了前厅，“来了！”
    这儿的生意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好了？
    不一会儿杨堂生也领了客人进来，二兰习惯性抬头一瞧，吓一跳，这不是婉芷吗？今儿这是怎么了？约好了来买布的？
    二兰又偷偷瞅瞅赵勤，给他使个眼色，“都是你老熟人啊！”
    赵勤摇摇头，继续忙活了。
    婉芷进来，瞥了一眼未曾抬头的赵勤，然后走向茅草屋，“哟，这不是林歆亭……小姐嘛，这么巧啊！”
    原来林小姐名叫歆亭，名字真好听。
    “是啊，婉芷姑娘，真巧，你也来买布？”林歆亭放下茶杯。
    “是啊，我看这染坊有些特别，便进来瞧瞧有没有特别一点的布料。”婉芷说着，又往赵勤那边瞧了一眼。
    林歆亭笑笑“我看婉芷不是来寻特别的布，是来寻特别的人吧？”
    二兰汗颜，这林歆亭怎么什么都知道……
    婉芷捂嘴道“林小姐可真爱说笑。”说罢转身去看杨堂生，“杨老板，你上次骗我说赵公子已经离开这儿了，这不好好在这儿呢嘛，您也太不地道了。”
    杨堂生尴尬地笑笑。
    赵勤握着布料的手抖了抖，打了个寒颤。
    二兰做好迎敌的准备，来者不善呐！
    正文 第119章选布
    婉芷走到赵勤身边，靠近他道“赵公子，我今天想买几块素雅的布，你比较熟，帮我挑一挑呗！”
    赵勤继续做手里的事情，“不好意思，我只负责干活，挑布还是杨老板比较在行。”
    “不嘛，”婉芷突然伸出手去拉住了赵勤的胳膊，“我只相信你的眼光。”
    赵勤愣了愣，对她道“姑娘，我真的还有活儿要做。”
    婉芷不放手，“既然你在这儿做事，那我就是客人，你不满足客人的要求，可是会被扣工钱的，杨老板你说是不是啊？”
    杨堂生不知如何应答，此时其他人都在一旁当热闹看着。
    二兰已经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原来这烟花女子，果然“豪放”得多。她扔下手里的布，走过去，“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儿？”
    婉芷转头瞅着二兰，“还真不好意思，我还真没看见你，你实在是太不惹眼了。”
    还没等二兰骂回去，赵勤就先开口了“婉芷，说话别太过分！”
    婉芷像是没听到赵勤的话，又伸手去挽了赵勤的胳膊，“赵公子，我知道……在你心里，一定还留有我的位置，你不过是碍于她的面子罢了，我都懂。”
    “你给我放开！”二兰手里正好握着根棒槌，她举起来便往婉芷手上打去，但是她没用几分力。
    婉芷的手立马弹开，把手放在胸口哎哟着，“你这妇人，怎么这般泼辣？真不知赵公子是如何与你过的……”
    二兰将棒槌握好，“你说对了，我就是泼辣，而且专门打你这种不要脸皮勾引人夫的东西！”
    赵勤对二兰道“娘子，咱们把布晾到那边去吧。”
    “嗯，好。”二兰得意得朝婉芷一笑，跟着赵勤去晾布了。
    婉芷气得跺脚，可还是拔腿追了上去，“赵公子……”
    一直在看戏的林歆亭道了句“婉芷姑娘可莫要将这儿当做你们醉春楼了呀。”
    婉芷刚迈了两步，听到这话顿时挺住了脚步，转身对林歆亭道“林歆亭你什么意思？”
    林歆亭笑笑“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好好瞧瞧这些布而已。”
    “你是嫌我碍你眼了呗？”婉芷走近林歆亭。
    “咱家小姐可没这么说。”丫头小棠答了话。
    婉芷冷笑一声，“是，我婉芷不过一个青楼女子，比不得您林大小姐，要嫌我碍眼的话，你可以走，没谁拦你。”
    林歆亭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茶，压根儿没看她，过了一会儿道“小棠，我看那边那块儿白底蓝花的不错，咱过去瞧瞧。”
    “好嘞，小姐。”小棠跟着林歆亭走进了布帘里。
    婉芷跺脚出气“你……”
    二兰边晾布边听着这边的动静，她倒是没想到这林歆亭竟会帮了她一把。正想着，林歆亭突然掀开布帘走到她身边，点头笑笑。
    二兰也笑笑。
    林歆亭走到二兰身边，伸手去扶她旁边那块布，“赵夫人，您觉得这布怎么样？”
    二兰没想到她会问自己，只好转过头去瞧了一眼，道“不错啊，挺素雅的。”
    “小棠，就这块了，取下来。”林歆亭立马道。
    “呃……林小姐，其实我不是很懂这个。”二兰再次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林歆亭咧嘴一笑“我也挺喜欢这块的。”说罢又带着小棠离开了。
    二兰眨眨眼，这林歆亭……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回头小声对赵勤道“相公，这林小姐到底是何许人也？”
    赵勤收拾好木盆，“不知，只在之前听闻林家有位贤淑又有才的小姐，但不曾见过，前天晚上是第一次谋面。”
    二兰点头，她还真是挺特别。
    林歆亭过去与杨堂生道“杨老板，我要这个花色，两匹。”
    “哎，我们给您染新的，等好了之后让人送到您府上。”
    “多谢。”
    二兰与赵勤晾好布走出去，林歆亭已经带着小丫鬟离开了。杨堂生去送了她回来，对婉芷道“姑娘，您呢？看上哪个花色了？”
    婉芷憋着一肚子气，指了指方才林歆亭选的那一块道“我也要这个！”
    “好嘞，”杨堂生揣着手道“那您要多少啊？成品还是染新的？”
    “两匹，染新的！”婉芷望着林歆亭出去的方向道。
    “行，那您先将账结一下吧。”
    “凭什么？那林歆亭也没先结账啊！”婉芷不服气。
    杨堂生继续揣着手，“不好意思，林小姐是我多年的老顾客了。”
    “哼！”婉芷掏出钱袋来，摸出银子来扔到了杨堂生手里。
    “多谢，”杨堂生收下银子，“姑娘三天之后来取。”
    婉芷看着赵勤和方二兰两人在那边干活边笑得甜蜜，越想越气，她冷静了一会儿，过去心平气和对赵勤道“赵公子，我想与你谈谈。”
    二兰转头看她“我相公凭什么和你谈？”
    可赵勤却抓住了二兰的手，上前道“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婉芷一听，高兴道“那我请你吃饭啊！”
    “不必了，我送你出去，说几句便好。”赵勤冷冷道。
    “好吧……”婉芷攥着衣角。
    “相公……”二兰上前了两步。
    赵勤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于是赵勤与婉芷出去了，二兰看着那两人，心里如猫抓一般，杨堂生过来，往二兰面前放了一个盆，“别看了，把这些洗好，一刻钟后我来取。”
    “哦……”二兰撇撇嘴，只得开始干活了。
    赵勤与婉芷走到门外，拐了个弯走到大树下，停下了脚步。赵勤道“你先说吧。”
    婉芷抬头望着赵勤的眼睛，攥着手道“我……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对你真的是认真的，我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从前也从未对谁动过真情，但是你不一样，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带我走，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嫁给你。”
    “婉芷姑娘，你知道我从前不过是个市井混混，现在也只是个穷苦人，我完全没有能力给你好的生活，我不值得你喜欢。”
    “不，你值得！”婉芷拉住了赵勤的手，“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样的女人，眼里都只看得见钱？我不一样，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啊，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承认喜欢我？”
    赵勤拿开了她的手，“你误会了，婉芷姑娘……我对你，从未有过感情，一直以来你都误会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妻室，我希望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工夫了，你若想离开醉春楼，应该找个合适的人。”
    正文 第120章温香往事
    婉芷的眼里溢了泪水，“不可能，你就是不敢承认！我们明明已经在一起了，你已经要过我了，你一定没有忘记那个夜晚，我们……”
    “那次怎么回事你自己最清楚！”赵勤打断了她，“我不希望你再提起此事。”
    “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一次耿耿于怀，可是我那样做，全都是因为我爱你啊，我想要得到你，谁让你一直都不愿意瞧我一眼，我不得已……才……”
    赵勤咽了咽口水，“婉芷姑娘，你是个女子，我也尊重你，才一直不愿意把话说得太难听。今天我与你出来，便是要与你说清楚，我对你从未有过情，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只想好好与我的妻子二兰过日子。”
    “我不要！”眼泪从婉芷的眼睛里夺眶而出，“我不相信！你宁愿守着一个又丑又土的女人过日子，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赵勤的神情突然变得更严肃冷漠，“另外，我也不希望再听到关于我娘子的污言秽语，否则休怪我不念旧交，翻脸不认人！”说罢，赵勤转身就要走。
    婉芷冲上去抱住了赵勤，“赵公子，不要走，赵公子，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既然能原谅我之前对你做的，那肯定也能原谅我现在说的对不对？我以后一定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但是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赵勤掰开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们已经没别的可说的了。”
    赵勤走进了染坊，婉芷站在原地抹着眼泪，“赵公子，赵勤……我就这么不堪吗？”
    赵勤倒吸了口气，走进院子，二兰抬头看见他，不顾手上厚厚的一层染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你们说什么了？”
    赵勤笑笑，“我与她说清楚，叫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就这样？”
    赵勤想了想道“就这样。”
    “哦。”二兰将信将疑地放开了赵勤的手，不知为何，自从第一次见婉芷，从她与赵勤的言语中，她就感觉他们的关系不简单，而且赵勤一定向她隐瞒了什么。
    赵勤拍拍她的手，“别多想了，快干活吧。”
    杨堂生去了前厅，过了会儿唤道“赵勤，你过来帮我裁布！”
    “来了！”赵勤放下手里的活儿，洗了手跑去前厅。
    杨堂生拿出一块原色的布来，将一头递给了赵勤，赵勤接过。杨堂生看了看他道“这儿就我们两个，说说吧，你跟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赵勤失笑，“没什么事啊，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你小子，可真是有艳福！”杨堂生指了指他道。
    “杨大哥这话说的，我哪来的什么艳福，都是孽缘罢了。”
    杨堂生又抬头瞧了瞧赵勤，“那说说吧，你的孽缘。”
    赵勤想了想，“行吧，这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也不知该不该跟二兰说。”
    “那我给你斟酌斟酌能不能让你那傻媳妇儿知道。”
    赵勤笑了笑。
    大约在一年前，赵勤与二兰相遇之前不久，那时候赵勤还过着没日没夜混迹于县城各堵坊酒楼的荒唐日子。与赵勤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不近女色，即使去醉春楼，也仅仅是喝酒，从来不找姑娘。这一点，醉春楼的姑娘也大都清楚，然而却有那么一姑娘，偏偏瞧上了这个臭名远扬又不解风情的赵勤，这姑娘就是婉芷。
    婉芷几次主动去陪赵勤喝酒，结果都被拒绝或无视，然后被赵勤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拉进了怀里。婉芷不服输，她堂堂醉春楼的头牌，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那一天晚上，赵勤一个人去了醉春楼，身边没带一个朋友，婉芷又去了，手里端了一壶酒。赵勤照常拒绝她，于是她把酒给他倒满就离开了。赵勤喝了婉芷倒的酒，渐渐开始头晕目眩，意识不清，身体发热。就在赵勤难受之时，婉芷再一次出现，扶着赵勤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醒来，赵勤睁眼，看到身边躺着一丝不挂的婉芷，被吓了一大跳。婉芷伸出光溜溜的胳膊，缠上了赵勤的脖颈，“赵公子，你还说你不喜欢人家，昨天晚上可是对人家好极了呢！”
    赵勤第一次与女人接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向婉芷道歉“姑娘，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婉芷轻轻在他的嘴唇上亲吻，“不用跟我道歉，我很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也不要你给我钱，我只要你说一句你喜欢我。”
    赵勤推开她跳下了床，急急忙忙扒拉了地上的衣服来穿上，“姑娘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往门的方向跑去。
    “你给我站住！”婉芷道，然后也下了床，光溜溜走在地上，从背后抱住了赵勤，柔声道“我知道从此你便忘不了我了，我在这儿等你，你会回来的。”
    婉芷抚着赵勤的肩，慢慢放开了他。赵勤一个激灵，落荒而逃。
    从那之后，赵勤再没去过醉春楼，即使喝酒也只是去其他酒楼。后来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他才想起了婉芷送他的那壶酒。
    赵勤毕竟是男人，婉芷也是青楼女子，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算奇怪，赵勤渐渐地便没再放在心上。但是后来他娶了二兰，又再次遇上了婉芷，那件事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当初不以为然的事儿，如今面对两个女人，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哈哈哈哈！”杨堂生仰头大笑。
    赵勤茫然，“你笑什么？”
    杨堂生清清嗓子，“我赵兄堂堂一男子汉，混迹了醉春楼那么多年，没想到却那般守身如玉，连唯一一次失身都是被人姑娘算计的……”
    赵勤皱眉，“嘘！你小点声，而且你这词儿也用得不对。”
    “不对吗？”
    “那是我本来对男女之事便没多大兴趣，哪有喝酒来得痛快啊！”
    杨堂生压低声音道“你不会到现在为止，就……有过那一次吧？”
    “怎么可能！”赵勤看着杨堂生道“娶了妻之后就不一样了嘛！”
    “哈哈哈，”杨堂生又笑道，“一个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都不足为怪，更何况是一次在青楼的艳遇，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赵勤白了他一眼，“三妻四妾不足为怪？那你呢？”
    杨堂生想想，“我哪谈得上三妻四妾？我连一个都不愿意娶。”
    赵勤拍拍他的胸脯，“你可是连小弟我都比不上，就别瞎教训我了。”说罢转身走了。
    “哎你……我……”杨堂生口吃了。
    正文 第121章林家兄妹
    赵勤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也希望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三天后，杨堂生让赵勤去林府送布，赵勤不解，“为什么让我去啊？”
    “你做事，我放心。”杨堂生道。
    “我不放心，我不放心啊……”二兰追了出来，“老板，我跟他一块儿去。”说罢推着赵勤就出了门。
    杨堂生在原地摇摇头。
    “这林府在哪你知道吗？”二兰问赵勤。
    赵勤摇头，“咱们一路问着去，定能找到。”
    二兰将手背到身后，一摇一摆走着，问了两条街，终于找到了林府，两人敲门进去，这林府比杨家还要气派得多，有钱，真是有钱，二兰感叹。
    家仆把两人引到了客厅去等，不一会儿林歆亭也就出来了，笑着对两人道“多谢你们了啊，我知道今天你们会送布过来，特意没出门在家等着呢！”
    “林小姐很喜欢出门吗？”二兰好奇，一般大家闺秀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练习琴棋书画的嘛。
    “呃……还好。”林歆亭笑道。
    “那既然布已送到，我们就先告辞了。”赵勤道。
    “好，那多谢你们了。”
    赵勤和二兰先出门，到门口的路口交叉处却差点撞上一个快步行走的人，赵勤拉着二兰，迅速退后两步。那人想也没想，张口就骂，“走路不长眼啊！”
    二兰正想说对不起，那人抬头看见赵勤，愣了愣，没再继续骂了，疑惑道“赵勤？你来我家做什么？”
    赵勤与他颔首，“林少爷。”
    林歆亭也跑了出来，见到林少爷就高兴地跑到他身旁去，“哥，你怎么回来了？”
    林少爷茫然地指着赵勤和二兰道“他们……”
    林歆亭冲哥哥灿烂一笑，“我们是在前些天的戏场子上认识的。”
    “哦，”那林少爷点点头，“妹妹，哥饿了。”
    “我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于是两人笑着离开了。
    二兰看着，这俩兄妹感情还真好。
    “林风亭。”赵勤语气淡淡道。
    “啊？”二兰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林大少爷，叫林风亭，也是个喜欢玩儿的，以前有过几面之缘，但未曾想到他就是林小姐的兄长。”
    “哦……”二兰明了地点点头，“那林歆亭会认识你也不奇怪了，她跟她哥关系那么好，林风亭肯定会跟他讲一些，说不定玩儿也会带上她。”
    “也许吧。”赵勤道“咱们走吧。”
    林歆亭与林风亭往后院走去，林风亭小声对林歆亭道“歆亭，你与赵勤可别走太近了啊！”
    林歆亭抬头看他笑笑，“哥，你想什么呢？他们今天就是被杨老板派过来给我送布。”
    “知道就好，我从前虽与你说过，赵勤这人人品不错，也仗义，但那只是站在玩儿的角度。你是林家唯一的大小姐，还是别跟那些人走太近了好，不合适。”
    林歆亭挽起他的胳膊，“哥你就别操心啦，我平时出去外面呢，也就是当做透透气，尝尝新鲜而已，再说了，我心里一直都是等着秦公子的。”说罢抿嘴羞涩。
    林风亭用手指戳戳妹妹的脑袋，“你啊，就知道秦公子秦公子，你俩都多久没见了！”
    “不管，反正我们约定好了，我会等他回来。”
    “我可警告你啊，在今年之内，他若不高中回来，我便不许你再跟他来往，让爹娘给你找门亲事嫁咯！”
    “不会的，我哥肯定舍不得把我嫁出去！”
    ……
    两人有说有笑走回染坊，二兰看这时间差不多也要到做饭的点了，做完吃了就可以回家了。
    正走着，婉芷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都愣了愣。
    “赵公子，姐姐……我已经在这儿等好久了。”婉芷温柔道。
    二兰茫然，“你等我们干什么？还有，我应该比你小吧，你叫我姐姐……恐怕不合适。”
    婉芷向二兰行了个礼，“我唤你姐姐是对你的尊敬，之前婉芷在言语上多有得罪，还请姐姐不要与我计较。”
    “哎别别别……”二兰一阵毛骨悚然，这婉芷之前对她那样，今天咋又突然这么好态度了？肯定有问题。
    婉芷又看看赵勤，“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二位赔罪的，我想清楚了，我会祝福你们，所以，待会儿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赵勤拉起二兰，“吃饭就不必了。”
    “赵公子……”
    “好啊，既然婉芷姑娘一片心意，我们怎么能不领情呢。”二兰道。她倒是想看看这婉芷到底在耍什么把戏，还有之前心里的疑团也未曾解开，说不定能趁今晚探探她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娘子，你……”赵勤没想到二兰会答应。
    “就这么定了！”二兰对婉芷道“我们下了工就过来找你，地点在哪啊？”
    “兴云酒楼，就在醉春楼旁边，那儿的菜好吃。”婉芷高兴道。
    两人回了染坊，没再多说什么话，二兰去了厨房做饭，赵勤回院子里干活。
    杨堂生去到赵勤身边，“布送得怎么样啊？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呃……挺顺利的。”赵勤晃了晃脑袋，被这些琐事一烦，他都忘记方才出门是为了去林府送布的，回来都没有跟杨堂生汇报一声。
    “那就好。”杨堂生拍拍赵勤的肩，“这位林小姐光顾我生意几年了，每个月都来买一两匹新花色的布。”
    赵勤点头，“这位林小姐倒是性情直爽之人。”
    “没错，所以啊，我特喜欢跟她做生意！”杨堂生笑道。
    赵勤想了想，“那林小姐似乎还没许配给人家。”
    “说什么呢你！”杨堂生锤了他一拳，“单纯做生意而已，没有别的。”
    “哦，”赵勤道，“不过她每个月也就买那么点，我看你这儿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你这染坊……都要贴本的吧？”
    杨堂生想了想，道“差不多能回本吧。”
    “那你怎么不想想法子把生意做好呢？你们杨家的染坊可是在全城出名的。”
    杨堂生笑笑，“是啊，我家的染坊很有名气，我大哥打理得好就行了，我这儿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而已，如若顺利，也攒点儿等将来养老，赚不赚没多大关系，反正我也败不了家。”
    “那你就没打算找个伴儿跟你一起打理？总这么一个人也不是事儿。”
    “……暂时还没考虑，以后再说吧。”
    正文 第122章兴云酒楼
    二兰与赵勤找到了兴云酒楼，店小二热情地来招呼，“两位里面请，给你们安排楼上？”
    赵勤摆摆手，“不用了，我们找人。”
    两人在一楼走了一圈，没有看见婉芷，又上了二楼去，婉芷在角落处，向两人招手，两人过去，婉芷带两人进了一间包房，关上了门。
    “我还怕你们不来呢，”婉芷热情地给两人倒茶水，“我特意要了间安静的房间，不会受人打扰。”
    “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的。”二兰道。
    满满的一桌菜，婉芷道“随便吃，不用拘束。”
    两人本来已经在染坊吃了饭，但二兰想着，若不吃点的话，就让婉芷太没面子了，于是她看看两人，拿起了筷子要夹菜，赵勤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二兰茫然。
    “没，没什么，”赵勤皱眉，“你方才不是吃饱了吗？”
    “可是这么大一桌子菜……”二兰道。
    婉芷捂嘴一笑，“赵公子难道害怕我在菜里下药害你们不成？”
    赵勤没有说话。
    婉芷又笑道“这么大一家酒楼又不是我开的，而且这菜我可是碰都没碰过呢，放心吃吧。”
    二兰望了望赵勤，将筷子置到了碗上。她倒着实没考虑到这一点，这婉芷虽然现在一副好脸嘴，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外头还是小心些好，还是赵勤考虑得比较周到。
    赵勤暗自咬咬牙，其实他之前也不会特意提防谁，但自从那一次过后，婉芷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信任不起来了。
    婉芷看着两人，只好拿起自己的筷子去每道菜都夹了一些，一一放到嘴里吃了，“现在你们总该放心了吧？你们可不能辜负我点这么多菜啊！”
    二兰看看她，“不好意思啊，婉芷姑娘，我们真的不饿。”
    “那就随便吃点嘛！”婉芷给二兰碗里夹了菜。
    “婉芷姑娘，你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还得赶回家。”二兰道。
    婉芷莞尔一笑，“哪有那么多话要说，就是请你们吃顿饭赔罪，谁知道你们还看不上我的饭呢！”
    二兰叹了口气，“你多吃点。”心道说看不上就看不上吧，虽然她没来这大酒楼吃过饭，但她自己做的菜也好吃着呢。
    于是赵勤和二兰就这么坐着，谁也不动筷子，连杯里的茶水都不碰，只有婉芷一人吃着一桌子菜，三人都怪尴尬的。
    二兰想了想，不行，这一趟不能白来，既然婉芷什么都不说，那她就得问了。“婉芷姑娘，请问你和我相公是如何相识的？”
    婉芷用手帕擦了擦嘴，羞涩道“这个呀……姐姐你也知道，我日日在醉春楼里伺候客人，以前呀，赵公子日日到楼里来看我，但奈何我客人实在太多了，常常没空来与赵公子会面……”
    二兰兀自咽了咽口水，听婉芷这语气，火药味还是挺重的，不像是道歉的样子嘛！“哦，是吗？原来我相公还有过那么一段痴情史呢！”
    赵勤在桌子下面拉住了二兰的手，“娘子，你想知道什么？我回去给你讲。”
    婉芷得意道“何必回去讲呢？现在我们三人都在，就当拿往事做下饭菜咯。”
    二兰点点头，“姑娘请继续讲。”
    赵勤暗自握紧了两只拳头。
    “姐姐你也听说过吧，外人皆传赵公子不近女色，其实啊，他们不知晓，赵公子是心里只有我一人呢，朝无法去碰别的女子了。”婉芷用帕子捂嘴，笑得好生羞涩。
    二兰咬着嘴唇，看着婉芷那得意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你继续说。”
    “姐姐你也不知道吧？其实我跟赵公子早就在一起了，那晚上他对我可真温柔，他抱着我说要带我回家……”
    “够了！”赵勤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别搬弄是非！”
    “我搬弄是非？”婉芷道，“赵公子，你敢说未曾与我同过床？”
    “那皆是你的卑鄙手段！”
    “但你心里是愿意的，不然怎么可能那般主动……”
    “够了！我说过，若你再提起那件事，便别怪我不留情面！”
    二兰抬头望着赵勤，面无表情，“为何不能提？你到底是有事瞒着我。”
    “娘子，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回去慢慢给你讲！”赵勤双手扶着二兰的肩。
    二兰挣脱他，“我知道我也没资格管那么宽，那毕竟是你的过去，可是你几次三番地故意瞒我，赵勤，这让我很难过，我最不喜欢被人欺瞒。”
    “我没有故意要瞒你……”赵勤又伸出手去握她的手，“娘子你怎么了？”二兰却突然捂着脑袋瘫软下去。
    “我头晕……”二兰摁着太阳穴。
    赵勤突然也感觉一阵眩晕，晃晃脑袋看向婉芷，看见她一脸得意阴森的笑，“你……你做了什么？”他与二兰根本没碰这屋里的任何东西啊。
    婉芷站起身来，走到赵勤身边去掐住他的下巴，“你呀你，再如何嘴硬，最后还不是栽在了我手里。”说罢一掌推开了赵勤怀里已经晕过去的二兰，自己把身子凑过去，靠进了赵勤的怀里。
    赵勤咬牙切齿，多想举起手来给她一巴掌，可身子越来越没力气，头脑也不清楚了，闭上眼睛前只努力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贱妇……”
    婉芷抚摸着赵勤的脖颈，“贱妇……是啊，在你面前，我就是个贱妇。”说完又突然一改神情，从赵勤身上弹起来，“但如果你不对我那般无情，我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都怪你！”然后抬起手来给了赵勤一耳光。
    昏睡中的赵勤，毫无知觉。
    婉芷又俯下身去，咬了咬赵勤的耳垂，“别担心，你马上就会是我的了。”
    正文 第123章暗地阴霾
    赵勤醒来时，婉芷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发，他自己则好好躺在床上，只是手脚被绳子捆着，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
    婉芷从镜子里看他，温柔道“你醒了。”
    “放开我！”赵勤的声音很低沉，“我娘子呢？”
    婉芷放下梳子，不慌不忙转头看赵勤，“你才刚醒，就挂念着你那小娘子了？呵呵，真不知她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赵勤咬着牙，“你到底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赵勤啊，”婉芷走到赵勤身边坐下，捧住他的脸道“我劝你还是安分点，你小娘子的下场可全都看你怎么表现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赵勤狠狠瞪着他，“你清醒点！”
    “我清醒得很。”婉芷把自己的脸凑到赵勤嘴边。
    赵勤厌恶地把头甩开，“你这个疯女人！”
    “哈哈哈哈哈，”婉芷突然挥挥衣袖大笑起来，“没错，我就是疯了，而且都是你造成的！”
    赵勤趁机扯过床上的被子来遮住了身子，然后用力把身子蜷起来，把双手摁到脚踝的位置，摸索着去解绳索。
    婉芷转头，掀开了他的被子，“别白费劲了，吸了那软骨散啊，就算你解了绳子，也没力气走出这道门。”
    赵勤想起来了，他和二兰根本没碰屋里的任何东西，但是婉芷的局从开始就布下了，这屋子本来就有问题，定是她将软骨散加到了香炉里，而她自己在进屋前就服下了解药。
    婉芷又坐到赵勤身边去，“行了，那我们就好好谈谈条件吧。”
    “什么条件？”
    “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放了你那小娘子，否则……她现在人在醉春楼里，应该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吧，指不定就送出去给哪位客人了呢。”
    “婉芷！”赵勤一听，怒火中烧，“你怎么做得出来！我告诉你，要是你敢动二兰一根手指头，我取你性命！”
    婉芷趴到赵勤的肩上，“好啊，放了她可以啊，只要你答应我……”
    “什么条件？”赵勤双拳紧握。
    婉芷搂着赵勤的脖子，“一，休了她。二，给我赎身，娶我。很简单吧？”婉芷抬头看赵勤，笑得好生灿烂。
    “不可能！”赵勤咬牙切齿。
    婉芷放开赵勤，“那好，那我就把她送去陪客人咯！”说罢起身就走。
    赵勤急了，不知所措，只好硬着头皮道“你给我回来！”
    婉芷站在原地，扬了扬嘴角。
    “小姐，咱们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来这儿了，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啊？”小棠穿着一身男装，拉着林歆亭的胳膊，战战兢兢道。
    林歆亭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放心，你我这身打扮，没人能认出来，就算被认出来了，也有我哥善后呢！”说罢大步跨进了醉春楼的大门。
    小棠看着林歆亭穿着那一身合适的男装，嘴上还贴个假胡子，只好叹口气追了进去，“小姐等等我。”
    “嘘！”林歆亭用折扇遮住小棠的嘴巴，“说多少次了，叫少爷。”
    “哦……少爷。”小棠不乐意地嘟嘟嘴，“那今儿咱们要干啥呀？”
    林歆亭用扇子拍拍小棠的肩，“跟着我就行，别乱跑。”
    “哦……”
    林歆亭去找了老板娘，老板娘乐呵呵地招呼“哟，又是公子您啊，今儿是听曲儿呢？还是赏舞啊？还是要找哪个姑娘？”
    林歆亭学男子的声音说话“给我来间二楼的包房，再安排个唱曲儿唱得好的姑娘，不要以前见过的啊！”
    “好嘞好嘞，您楼上请，包您满意。”老板娘笑着，让小二去伺候了。
    林歆亭的声音本就不细腻，装起男人的声音开倒也挺像，也不知这老板娘是没认出来她是女子还是怎么的，反正一直没拆穿她。不过也不奇怪，对于她来说，有生意做不就行了？还计较那么多做甚。林歆亭将双手背到身后，潇洒地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心情不错。
    她照常要了一间既安静又能看到外面的房间，唱曲儿的姑娘来了之后便不许人进来了。那姑娘抱着一把古桐木琴，腼腆地坐到林歆亭对面，“姑娘，您想听什么样的曲儿？”
    林歆亭被吓一跳，愣了愣，“呃……啊，你能看出来？”
    那姑娘笑笑，“自然，同为女子，要看不出来才是奇怪。”
    小棠不知所措地看着林歆亭，林歆亭咽了咽口水，那老板娘肯定也早就看出来了……幸亏他们跟林家不熟。她又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你就唱你拿手的吧。”
    于是琴声响起，余音绕梁。小棠照旧把门开了一半，林歆亭坐在椅子上，刚好能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景象。她来这儿无非就是喜欢看看形形色色的人，看看这儿每天发生着相同又不同的事。云安县这个地方，属醉春楼里的客人范围最广，不管是年老的年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或者是平日里伪装成一派正人君子的，都能在这儿看见，这些可比府里头和街上有意思多了。林歆亭杵着下巴，也可以说她八卦吧，就当找个地方消遣了。
    以前她只敢跟着哥哥四处去玩，而且还得躲着爹娘，她从来最羡慕哥哥的生活，潇洒快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从来不会被什么事牵绊，还可以结交一班有趣的朋友。
    正沉思着，她发现对面的一间房里一直有人进出，一会儿拎着桶进去，一会儿端着盆出来，又一会儿再端着漂亮衣服进去……林歆亭好奇，问道“姑娘，对面那屋里可是有什么贵客？看大家那么忙的。”
    姑娘继续弹琴，回道“非也，听姐妹们说，那屋里是今儿新来的一个姑娘，而且好像还是老板娘白捡的，所以她着急着把她收拾干净出去陪客。”
    “哦……原来是这样啊，”林歆亭点点头，“那来这儿的姑娘，可有不愿意的？”
    “自然是有的，尤其是刚来的时候，但在耐不住楼里的规矩之后，最后都从了。”那姑娘的琴声里似有重重的叹息，“像我这般卖艺的还好些，其他姑娘的日子可就……”
    林歆亭看着她，好奇道“楼里的规矩？什么规矩？”
    姑娘将十指往琴弦上一放，琴声戛然而止，“起初是不给吃的，一部分姑娘熬不住便妥协了，那些意志力好的挺了过去，便开始下一步折磨，鞭刑。”姑娘的嘴角抽了抽，“若还有不从的，老板娘便会叫楼里的伙计强行先将她……将她强迫了。”
    林歆亭心里生起一股凉意，原本她觉得热闹有趣的地方，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她之前也读过些相关的书，但讲到妓女时都是一笔带过，皆不会浓墨重彩的，谁知……他们笑盈盈的脸庞下，竟是那般悲惨的命运。
    林歆亭收起折扇，起身，“姑娘你接着弹吧，我凑热闹看看那新来的姑娘去。”说罢只身出了门，顺手把门关上了。
    正文 第124章新来的姑娘
    赵勤咬了咬牙，重复了一遍，“你给我回来。”
    婉芷满意地转身，“我们清高的赵公子终于想通了啊？”
    赵勤道“你要保证不动她分毫！”
    婉芷慢悠悠地转身，扭着腰肢回来，“我答应过你的事儿，自然算数。”
    婉芷走到床边，脱了鞋爬上床，躺到了赵勤的怀里，娇声道“亲我。”
    赵勤紧了紧拳头，低头轻碰了一下婉芷的额头。婉芷挂在他的脖子上，撒娇道“嗯……不是那儿，亲这儿……”说着撅起了嘴唇。
    赵勤低下头，到她的耳边“那你闭上眼睛。”
    婉芷笑笑“好，成全你。”然后闭上了双眼，两只眼睛的睫毛一闪一闪。赵勤找准时机，小心翼翼用嘴去拔出了婉芷头上的一根发簪，扔到了侧边，再用被子盖住。
    婉芷皱眉，“快呀，你一个男人那么羞涩做甚。”
    “……知道了。”赵勤硬着头皮低头，对着婉芷的嘴唇，可却怎么也无法再往下。
    婉芷感受到了赵勤的鼻息，迅速一抬头，和赵勤的嘴巴对个正着，她睁开眼，赵勤已经迅速弹开了。
    婉芷弯着眉眼笑着“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不用再苦心经营，你会主动爱上我……”说罢解开自己的衣带，褪去了外衫。
    醉春楼，林歆亭去到那房间的外面，扇着扇子站了一会儿，房间的门开着，但里面除了几个干活的姑娘，就没别的动静了，也看不见人。
    她本想冲进去看看，但看看自己的模样，又怕一时暴露了身份，正着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楼下刚进门的林风亭。简直是救命恩人啊！林歆亭迅速跑下楼，将林风亭拉了上来，“哥，快帮我个忙！”
    林风亭一脸茫然，“帮什么忙？哎你怎么会在这儿？小棠呢？”
    “这个回去再跟你解释！”林歆亭将他拉到那间房旁边，“帮我将里面的姑娘搞到手，记得不准碰人家啊！”
    林风亭无奈地扁扁嘴，被林歆亭推了过去。
    正好有个丫头从屋里出来，林风亭拦住她“这里面谁呀？”
    那丫头抬头看他，行了个礼道“回林少爷，里面是楼里新来的姑娘。”
    林风亭点点头，“得，新鲜的，今儿就安排她伺候本少爷吧！”
    小丫头有些为难，“可……那位姑娘还没醒呢……”
    林风亭眼睛一亮，“没醒啊？正好，本少爷就喜欢没醒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进去了啊，别让人来打扰，待会儿我付你们双倍的钱，另外我再给你们老板娘说加你月钱！”林风亭说着就进了门。
    小丫头不知所措，只得由了这位贵客，放下了木盆，顺便还替林风亭关上了房门。
    丫头走远了，林风亭立马打开门，对躲在角落处的林歆亭招招手。林歆亭马上钻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哥，真有你的啊！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先别顾着乐了，你自己看吧。”林风亭指了指床上。
    “怎么了？”林歆亭一脸茫然走过去，吓了一大跳，“这……她不是赵勤的夫人吗？怎么会在这儿？”
    林风亭瞅她一眼，“你问我啊？我怎么知道。”
    林歆亭过去唤了方二兰两声，没有反应，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应该是被人弄晕了。”
    林风亭一脸责备的模样，“说了多少次让你别乱跑，你看现在又惹事儿了！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林歆亭拽着林风亭的胳膊，“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总给你惹事……可是咱都碰着这事儿了，也不能不管吧？再说了，赵勤不是你朋友吗？”
    林风亭甩开她的手，“我何时说过他是我朋友了？”
    “好好好，赵勤是我朋友，他夫人也是我朋友，那……你就当是帮我嘛！”林歆亭焦急道“我们不能让她在这个地方呆着了，再多呆一会儿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那赵勤呢？他女人都被人卖到这儿了，他都不着急来救，你急个什么劲！”林风亭背着双手。
    “说不定赵勤他也遇到麻烦了呢！”林歆亭跺脚，“我不管，反正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你要是当没有我这个妹妹，可以不帮忙！”
    林风亭又双手环胸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望林歆亭，“你带了多少钱？给我。”
    林歆亭掏出自己的钱袋，尽数交给林风亭，“就这么多。”
    林风亭接过，“你先去外面看看情况，咱们视情况而定，她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林歆亭瞅着他一笑，“就知道你不敢不帮我！”说罢出门去了。
    赵勤与婉芷面对面坐着，婉芷伸手捧着赵勤的脸，“我不信，你看着这样的我，会丝毫不心动。”紧接着解了腰带，外裙滑落。
    婉芷向赵勤扑去，“赵勤，把我带回家，娶我……”她在他的脖颈上亲了一口。
    赵勤在心里舒了一大口气，手上的绳索终于被解开了！他一只手握紧簪子，一只手迅速掐住婉芷的脖子，然后将簪子的头对着她的脖子。
    “你干什么？”婉芷完全没想到。
    “二兰在醉春楼哪个位置？”赵勤冷漠的语气。
    “赵勤你骗我……”
    “说！”赵勤将簪子刺入婉芷的肌肤，白皙的脖颈上溢出一道血。“我不敢保证不杀人……”
    婉芷冷笑一声，眼眶两行眼泪滑落，“那你就杀了我吧！”
    赵勤未与她多纠缠，直接给了她一掌，将她打晕过去，然后跳下床逃了。出了门慌忙跑下二楼，飞奔出了酒楼的大门，所幸醉春楼就在兴云酒楼旁边，赵勤心急如焚，直冲醉春楼，奔进了醉春楼的大门。
    楼上的林歆亭一眼看见了他，马上冲下楼去拉住他，“跟我走。”
    赵勤没有一眼认出林歆亭，甩开了她，“你是何人？”
    林歆亭将脸抬起来给他看，小声道“我，林歆亭。”
    赵勤茫然，“啊？”
    林歆亭再次拽住他，“快跟我走，我知道你夫人在哪。”
    正文 第125章管闲事
    赵勤随着林歆亭进了房间，看见躺在床上还未醒来的二兰，急忙到床边去，奈何他刚恢复半成体力，刚才又跑得太急，一时没了力气，两腿一软扑到床边去。
    林风亭顺手扶了他一把，“你怎么了？”
    赵勤扶着床边站起来，“吸了点软骨散，没事。”
    林歆亭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但看林风亭对着她摇头，便又闭了嘴。
    赵勤看着二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了，脸上还化上了妖艳的妆，心里一时不是滋味。林歆亭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道“你放心，夫人是楼里的丫头们来打洗的，除了我哥之外，应该没有别的男人进过这个房间。”
    赵勤回头，面露感激之色，“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今日的恩情，我来日一定报答。”
    “行了，”林风亭抱着手臂，“先把人弄出去再说吧。”
    赵勤咬牙，“二兰本来就是我娘子，她们昧良心劫人进来，本就是他们无理！”
    “那你是打算光明正大把人带出去咯？”林风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二兰，“那你夫人的名声你就不顾了？”
    “我……”赵勤低眉，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自己有理，也没法光明正大，他也知道，倘若去与老板娘理论，跟人吵了起来，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林歆亭走到林风亭身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哥……”
    林风亭瞥了妹妹一眼，冷冷道“我这个人吧，不喜欢管闲事，但一旦管了吧，就得管到底。”
    几人分头行动，赵勤先只身一人悄无声息离开了醉春楼，林歆亭则回到自己的包房，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和小棠一起听着曲子，顺便盯着外面的情况。
    在赵勤走了一会儿之后，林风亭背着昏睡的二兰出门，二兰的脸上系了块蒙面的布，外人看不见她的容貌。林风亭迅速下楼找到了老板娘，然后将身上所有的银子掏出来给了她，“二楼三房的姑娘，我要了。”
    “哎我说林少爷，您这也太着急了吧？您带走的是哪位姑娘，咱还未登记呢。”老板娘掂着林风亭扔给她的钱袋，沉甸甸的。
    林风亭抬眼瞧了一眼老板娘，“本少爷看中的姑娘，还需同你商量吗？”
    老板娘摸着钱袋子，“不敢不敢，林少爷您慢走。”
    于是林风亭顺利将方二兰背出了醉春楼，路人只道林家大少爷又买了位姑娘回家，反正林风亭的名声从来风流，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再寻常不过，不会有人怀疑。
    有人玩笑道“林大少爷这一次怎还背着姑娘走的？”
    “想必是太过年轻气盛，姑娘已娇弱无力了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年轻人啊，就是精神好，迫不及待地就要带回家去。”
    ……
    林风亭未曾理会这些言论，对于他而言，他早已听惯，对于方二兰而言，她在昏睡中听不到，而外面的人也不知他背上的人是她，这些污言秽语完全落不到她的头上。
    老板娘高兴地打开钱袋数着银子，“哎呀，真没想到，婉芷弄回来那丫头，就那货色，还能被林少爷瞧上，卖了这么多钱，啧啧啧，福来运转啊……”
    赵勤在外头的拐弯处等候，夜已深，他借着灯火看见林风亭出来便立马迎上去，林风亭没有停下来，道“先去我府上吧。”
    于是赵勤从林风亭背上接过了方二兰，放到自己背上背起来，跟着林风亭走了。
    楼里的林歆亭看到哥哥把事情搞定了，便与那弹琴的姑娘道了别，然后带着小棠付钱离开了。
    老板娘在柜台嗑着瓜子，“这俩姑娘可是不止一次来了，也不知是来做什么。”
    掌柜笑笑“指不定是在咱们这儿看上了哪位公子呢，你管那么多做甚，有钱收不就得了。”
    出了醉春楼的门，林歆亭快步追上了赵勤与林风亭。
    林歆亭跑上前去与林风亭并排，“今天我哥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林风亭继续走，没有看她，“要不是给你收拾烂摊子，我才懒得管闲事。”
    林歆亭打开折扇晃悠着，回头对赵勤道“我哥就是嘴硬，其实心还是挺好的。”
    赵勤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嗯，今天真是多亏了大少爷和小姐您。”
    林歆亭扬着嘴角，像男人一样大步往前走着，见义勇为的感觉可真是好哇。
    进了林府，林风亭给赵勤和方二兰安排了一间客房，小棠进去帮忙打点，林歆亭迅速换回了女子的衣服，也来到客房，“天太晚，你们今天就别回去了，在我家暂住一晚，待会儿我让小棠去给夫人买身衣裳回来。”
    “不用，”赵勤道“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们了，我去买就行了。”
    “也行，我也怕小棠买回来的不合适。”
    赵勤这才想起，他身上根本就没带钱，二兰身上那几文钱恐怕也早被人连着衣裳扔了。正在他为难之时，林歆亭突然递了他一个钱袋，“这里头有些碎银子，你先拿去，用剩了再还我就行。”
    赵勤接过，抬眼望着林歆亭，无限感激又有些过意不去，正打算张口道谢，林歆亭却打断了他，“道谢的话就别说了，赶快买去，等会儿店都关门了。”
    赵勤点头，拿着钱袋出了门，一路小跑到裁缝店，问店家买了身现成的粗布衣裳。
    客房里，二兰翻了个身，梦见婉芷对着自己笑，她的身后是赵勤，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赵勤，你个没良心的！二兰骂了一声，突然从梦中醒过来。
    林歆亭连忙去到床边，“你醒了！”
    “嗯？”二兰揉揉眼睛，“林小姐，怎么是你啊？赵勤呢？”她想起身，奈何浑身无力又瘫软下去。
    林歆亭去扶她坐起来，靠到床边，“这儿是我家，赵勤去给你买衣服去了。”
    二兰这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行头，那些颜色艳丽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展现出半点好看，她只想到四个字花里胡哨！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林歆亭看着她。
    二兰笑道“你不觉得这身衣服穿在我身上好奇怪么？呃……对了，我为什么会穿着这一身？”
    林歆亭捂嘴笑笑，“你心倒是挺大。”
    “嘿嘿……”二兰挠头笑笑，感觉有些云里雾里。
    正文 第126章云开见月明
    林歆亭叫小棠去给二兰倒了杯水，二兰接过，“谢谢啊。”然后咕噜咕噜全喝光了。
    林歆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呀，只顾睡着，都不知道今晚发生了多惊险的事儿。”
    “是吗？”二兰皱眉细细回想了一下，就只记得她在兴云酒楼的客房里头晕目眩……醒来就到了林府了。
    林歆亭叹了口气，“可不是，你都被人给卖到青楼去了。”
    “什么？！”二兰给吓了一跳，“难怪我穿着这身花里胡哨的衣服！那……那我……”
    “放心，什么都没发生，我哥把你给买到我家咯！”林歆亭笑道。
    “啊？！”又一个打击，“我……你哥把我买了？我也……我不能……啊！”二兰手足无措，实在不知如何说。
    林歆亭笑出声，“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我们那是演戏给醉春楼的人看的，我哥没真的买你啊，放心，你还是你好相公赵勤的夫人。”
    二兰咬了咬嘴唇，这都什么什么啊……
    “对了，咱们见过这么多次，只知道你是赵勤的夫人，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哦……方二兰。”
    “嗯，我叫林歆亭。”
    “我知道。”
    林歆亭从椅子上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等你相公回来让他给你讲讲这一晚上发生的事。”
    “嗯，谢谢林小姐。”
    林歆亭笑笑，出了门，小棠跟随着去，把门关上了。
    二兰拍拍床，长呼了一口气，这其间怎么会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个婉芷，果然不是个善茬！今天晚上那顿饭就是个鸿门宴啊！
    捋了捋林歆亭方才所说的，那婉芷就是把她迷晕之后绑去了醉春楼，看这一身行头，她们是真打算把她拉出去陪客啊！知道那婉芷不安什么好心思，但没想到她会歹毒到这个地步。
    那赵勤呢？婉芷是打算让她被人糟蹋了，然后自己跟赵勤双宿双飞？二兰不寒而栗，原来她那么阴暗，原来她竟恨自己到那个地步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勤手里抱着衣服进来，看见坐着的二兰，欣喜万分跑过去，“娘子你醒了！”他把衣服扔到一边，将二兰紧紧抱到了自己怀里。
    “哎……”二兰挣扎着，“你放开！”即使昏迷了几个时辰，但她一看见赵勤还是能想起婉芷在酒楼说的话，虽然婉芷丧心病狂，说话估计也真假掺半，但无风不起浪，赵勤终究是瞒了她。
    “我不放。”赵勤用力抱着她，“你不知道，我差点就失去你了，我有多着急……”
    二兰逐渐放弃了挣扎，头靠在赵勤的肩膀上，也不说话。
    “娘子，我说过，我会尽数与你说明白，但你先把身体养好，等体力恢复过来，把衣服换了，我再细细给你讲。”
    “哦……”
    赵勤松开了她，握住她的手道“你试试现在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二兰扶着赵勤的手，用力把双腿挪到床边，把脚掌放到地上，然后下床，结果双腿一软，赵勤眼疾手快抱住了她，“还是不行，你再躺会儿，那边有吃的，我去给你拿。”
    于是他把二兰重新抱回床上躺着，然后去拿了桌上的吃食来。“多吃点体力才恢复得快。”赵勤将饼掰成小块喂给二兰吃。
    二兰便张嘴吃，看着赵勤不说话。心里琢磨着，这赵勤怎么一下子变得比以前贴心了好多……
    喂食，吃食……两人就这么呆了好一会儿。
    二兰自己感知着自己的体力，然后试着下床，几次过后，终于能正常行走了。
    赵勤扬起嘴角欣慰地笑，然后去给二兰端了洗脸水，“咱们现在借宿在别人家，不好多麻烦人家，所以今晚你就先别洗澡了，暂时将就一晚。”
    二兰点头，只是闻着自己这香粉味儿，着实是有些闻不惯。
    “你先来将脸上的妆洗了。”赵勤置好脸盆。
    “我脸上还有妆？”二兰好奇，走到镜子前看了看，再次忍不住笑出声。
    赵勤站在她的身后，“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我这样太滑稽了么？一点儿都不像我了。”二兰笑道。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赵勤看着镜子里的二兰，眼神很是温柔。
    二兰看见赵勤的眼神，立刻收敛了笑容，她明明还在生他气的啊，凭什么对他笑脸相迎！然后一头扎进脸盆里，噼里啪啦一顿搓洗。
    洗了脸洗了脚，然后把那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换下来，二兰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已经用光，四仰八叉瘫在床上，然后拉了拉身上的粗布衣裳，果然还是这样看着舒服。
    赵勤突然也倒到二兰的身边去，床震了一下，二兰猝不及防。但二兰四仰八叉的姿势把床大半的位置都占了，赵勤只够躺半个身子。二兰不情愿地往里挪了挪。
    “娘子你是想先听今晚的事情还是我和婉芷的事情？”赵勤望着帐顶问道。
    “你和婉芷的事情！”二兰毫不犹豫答。
    “好，那我现在便细细讲与你听，保证与事实丝毫不差……”
    讲完了事情，二兰嘟嘴，“果真与事实丝毫不差？你没有再瞒我吧？”
    “保证！”赵勤举起一只手掌，“我以我赵勤对娘子的真心发誓……”
    “行了行了！”二兰将他的手扒拉下来，她的心情其实已经平静得差不多了，不知为何，她根本没法真的跟赵勤生气，她似乎一直都在心底里相信他，也原谅他。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赵勤转头看向她。
    “相信，”二兰仰着头，“只是没想到婉芷对你竟那般痴情，她一定恨死我了吧，她在等你，可你却回家跟我成亲了。”
    “情没有错，可是她错了，”赵勤道“人非草木，可若是使感情成魔，吞噬了原本的美丽模样，把情变成了仇恨，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便得不偿失了。”
    二兰翻了个身面向赵勤，“对啊，若是她对你一片痴心，却不得回应，倒还挺可怜。可她做了那些无耻下作的事出来，就让人同情不起来了，不记恨她算不错的了。要不是我不想给自己心里背太多负担，这把我绑到青楼去的仇，我不记才怪呢！”
    赵勤扬起嘴角，“只要她以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别再来胡搅蛮缠，随她吧，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受影响。”
    “嗯！”二兰点头，“我也想通了，她能看上我相公，只能说明她眼光好啊！我眼光也好！”
    正文 第127章清凉春雨季
    两人扯了被子过来盖在身上，赵勤再将今晚发生的事情给二兰讲了一遍。
    “没想到这么惊险啊，”二兰感叹道，“她胆子也真够大的，幸亏啊，今天有林家兄妹帮忙，也幸亏我相公机智从婉芷手里逃走。”
    赵勤笑笑，“这次我们还是大意了，以后无论会什么人，还是得多留个心眼，人心无常。”
    二兰有些愧疚，“这次都怪我，是我偏要去的……我一心想要知道你们的事，就没想那么多。”
    赵勤搂了她，“就算我们没去，有心之人定还会用别的法子来达成她的目的，不怪你，咱们都没料到。”
    二兰往赵勤的怀里钻了钻，“那咱们可得找个时间好好谢谢林家兄妹，顺便把买衣服的钱还了。”
    “那是自然。”赵勤起身吹熄了蜡烛，“快睡吧，咱们明天一早还得去染坊呢。”
    “嗯。”
    二兰伸手去抚了抚赵勤的脸庞轮廓，这次都是因为我对你的不信任，才惹来这些事情，以后呀，我再也不会不相信你，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赵勤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胸口。
    林府的夜晚很静很静，连虫鸣鸟啼都很少，这一夜，两人睡得好生安稳。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去染坊，府里其他人还未起床，于是二兰在房间里找了纸笔，给林家兄妹留了张字条，说改日再登门拜谢，便离开了。
    去到染坊，像平日里一样干活，算算日子，一个月的时间也快足了，在这儿的日子也只剩几天了。想想，这短短一个月，还真发生了不少事情，有惊险也有温情，也认识了几个朋友。
    昨晚天洒了些春雨，地面微微潮湿，空气里散发着些泥土的香气，很好闻。天晴了半天，下午又下起了雨，大家只能把东西都搬到室内去，干活的地方也攒到了室内，二兰伸手去触着这清清凉凉的春雨，雨水变多了，快到清明了，家里的茶叶也差不多要发芽了。
    但是杨堂生的心情便不怎么好了，这淅淅沥沥的雨，一阵又一阵，何时是个头，新染出来的布只能晾在屋檐下，稍不注意就生了霉。
    由于今日雨一直下，天气不好，杨堂生让大家伙提前收工了，二兰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做，其他人便都溜光了。
    赵勤和二兰去马棚牵了马，骑上马回家，雨还在下，两人没有雨具，只能迎着雨疾行，赵勤脱了外衫下来，让二兰披在头上。二兰把衣裳高高举起，举过赵勤的头顶。
    两人一路飞驰，奔到家里的院子外面，二兰下马，然后立马去屋里拿了斗笠过来给赵勤戴上。太阳还没落山，鸡圈里头的几只鸡都已经叫得欢，将军也摇头摆尾甚是高兴。二兰连忙披了蓑衣去给一帮小家伙们弄吃食，“辛苦你们了，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将军吃着盆里的食物，吃得欢极了。
    赵勤把马栓好，顺便再给它的食槽里也放了些马料。
    隔壁许氏看见了两人，便趴在围墙上，“小勤啊，你们俩昨晚是不是没回来？”
    “啊，是没回来，娘。”赵勤回答。
    “你俩上哪儿住的？我看你屋里一晚上没亮灯。”
    “娘，咱们上朋友家住的，吃完饭太晚了就没回来，”赵勤对许氏笑笑，“您就别替我们担心了，又不是小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许氏甩甩手，“你大哥上山去了，你爹去挖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等会儿得做饭，二兰啊，你帮我看着小龙啊，难得你们俩回来得早一次。”
    二兰抬头，“哎，您让他回来就行。”
    小龙一会儿便跑了过来，头上戴一顶大斗笠，二兰招呼着他，“小龙，你跟你三叔玩儿啊，三婶得做饭。”
    “那我今晚可以在你家吃饭吗？”小龙扶着斗笠抬头望着二兰。
    “当然可以啊。”二兰眯起眼睛。
    小龙心满意足跑到屋里去找赵勤了。赵勤刚把湿衣服换了下来，伸手去摘了小龙的斗笠，“在屋里就不用戴了。”
    “嗯。”
    “你爹这些日子还在家做桌凳吗？”赵勤收拾着脏衣服。
    “是啊，他每天都做，每天也会上山砍树，然后把那些木头晒干。”小龙认真地回答。
    “我看你家已经买了辆马车了？”
    “可不是，爹爹还带我骑过大马呢，可好玩了！”
    赵勤笑笑，看来大哥家的日子也不用担心了。
    好些日子没在家里做饭了，灶都变生了，二兰生火都生了半天，最后沾了一脸灰才把火生着。
    一锅白米饭，一锅清汤，一盘煎饼，便是一顿家常的晚饭，菜虽少，但小龙吃得津津有味极了。二兰再给他夹了半个饼，“来，多吃点，吃了长高高。”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模样，二兰不禁想起了鲁玉珍，想起了莫大瑜所说的话，希望小龙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些事才好。
    二兰边吃边问赵勤道“梁大哥他们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了吧。”
    “嗯，应该快了。”
    二兰琢磨着，今年做茶叶的这几个月，可得再改良改良计策，力求更多的盈利。
    两人边忙活家里的事情，边看着小龙，一直到天黑了，许氏才来把小龙接回去。在几人站在院外闲聊时，赵贵和李氏也出来了，二兰唤了他俩一声，心道这也实属难得。
    许氏看着他俩，“这天都黑了，你俩出来干什么呀？”
    赵贵看起来心情不错，满面春风的模样，笑着对许氏道“娘，我们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呀？”
    “娘，”赵贵又低头看着李氏笑笑，“小蓉她……怀孕了。”
    许氏一个激动，差点没站住，“什么？有了？真的？你们没骗我吧……”
    “娘……这么大事情，怎么能骗你呢？我们今天刚看过大夫，大夫说已经两个多月了。”赵贵脸上抑制不住的高兴，比起他来，李氏则显得镇定多了。
    二兰和赵勤相视笑笑，然后对赵贵和李氏道“恭喜啊，二哥二嫂。”
    赵贵笑着，“三弟你们也快了。”
    这几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许氏了，她简直快手足无措了，恨不得拍手叫好，“好啊，好……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可得注意啊，赵贵你晚上别磕碰到小蓉，小蓉你自己也注意些……”
    “知道了，娘。”
    小龙一脸懵懂，看着几个大人笑得开心，也跟着笑。
    聊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各回各家，赵勤拥着二兰进屋，“你看人二哥二嫂，孩子可都两个月大了。”
    二兰抿嘴，“高兴是吧？我也高兴，咱娘可有新盼头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
    “咱们是不是得再努力努力啊？咱自己也得有个盼头不是？”
    “这可怪不着我啊……”
    正文 第128章愿赌服输
    第二天，二兰从家里拿了一大块腊肉，用小竹篮拎起来，再揣了些钱，然后上马跟赵勤去了县城。两人先到染坊做工，早饭后的注意时间便出门去，二兰拎上腊肉，赵勤跟二兰拿了钱去酒坊买了一坛酒，然后往林府去。
    两人拎着东西敲门，“请问你家小姐和大少爷在家吗？”
    家丁带两人去了客厅，待林歆亭来了之后，二兰把腊肉递给她，再行了个礼，“多谢林小姐和林少爷伸出援手，救我于水火之中，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林歆亭连忙扶起她，“哎呀你怎么又来了，感谢的话说过一次就够了……”
    二兰起身，“因为你们的恩情实在太重了。”
    林歆亭掀开竹篮上的芭蕉叶，“呀，腊肉，这是你自己腌的吗？”
    二兰笑笑，“是呀，我家自己养的猪，拿来给你尝尝。”
    “那我可就收下了，晚上可以做道好菜！”林歆亭把篮子递给了小棠。
    二兰把准备的钱塞到了林歆亭的手里，“这是昨天买衣服的钱。”
    林歆亭倒没有再跟他们客气，“好吧，既然说过是借你们的，你们又那么客气，我便收了。”
    赵勤问道“林小姐，大少爷不在家吗？”
    “我哥呀，又出去鬼混了……”林歆亭撇撇嘴，“你找他有事吗？”
    “也没事，”赵勤把酒拎过来，“那麻烦您帮忙把酒给他吧，以表赵某谢意。”
    林歆亭又叫下人过来接了酒，笑道“我哥虽不喜礼节，但这礼物啊，他肯定喜欢。”
    收完了东西，林歆亭又欲叫小棠去泡茶，赵勤和二兰谢绝了，“林小姐，咱们得回染坊了，改日再聚。”
    “好吧，那等你们有新花色了记得通知我呀。”
    “好。”
    醉春楼，林风亭对老板娘招手，“今天让婉芷姑娘来陪本少爷。”
    “哟林少爷呀，您昨儿不刚买了一个姑娘回家么？怎么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别废话！”
    “林少爷，真是不好意思，婉芷她今天身子不舒服，不接客呢。”
    林风亭瞅了她一眼，“我知道她身子不舒服，但你得把她找来陪我！”
    “哎……行行行，您先楼上请。”
    林风亭摇着折扇，酌着小酒，门开了，一阵香粉扑鼻，婉芷进来了，“听说林少爷今儿点名要我相陪，也不知是何缘故。”
    林风亭对她招招手，婉芷懂事地过去坐到了他怀里，“听说……您昨日刚买了个姑娘回去？怎么不在家陪她呢？”
    林风亭放下酒杯，“这事儿惹我美人不高兴了吧？”
    婉芷从他身上起来，“何止不高兴。”
    林风亭笑笑，“历经昨日一事，你该知道，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用你来提醒我。”婉芷敛了笑意，“我知道我输了，也认输，我婉芷不是赌不起输不起的人。”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纠缠？还是在这楼里继续过你的逍遥日子？”
    婉芷拂了拂袖子，“昨晚是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
    “哟，这是决定放下了？”
    婉芷转头看向林风亭，“林大少爷今日找我来，不只是为了闲聊吧？”
    “当然不是，”林风亭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婉芷没有挣扎。
    “你在醉春楼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那么多男人花钱搏你一笑，你这日子也该知足了呀，为何偏偏想要放弃这众星捧月呢？”林风亭盯着婉芷。
    “众星捧月有何用？没有一个真心的！哪个女人愿意留在这样的地方？不都是身不由己！在遇到他之时，我也曾以为我找到了真爱，可以就此逃离这个地方……”
    “那现在呢？”
    “现在？出去和在楼里有何区别？无非都是人情淡薄，没有一丝真心。”婉芷的眼里含了泪水。
    林风亭伸手去抹了抹她的眼眶，“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
    婉芷看着他。
    “我替你赎身，你可以选择跟我回府，做我的贴身丫头，好好伺候本少爷，说不定我本少爷哪日开心了，便娶了你做妾。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出去自己生活，我不会干涉。”
    婉芷笑笑，“林少爷果真如传言中那般出手大方，买个人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嗯，”林风亭不否认地点头，“跟了我，我可以保证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你是不是曾对很多个姑娘说过这样的话？”
    “没错啊，”林风亭放开了婉芷的下巴，“本少爷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尤其是长得好看又多情的。不过……你是极少数我亲自谈判的，谁让你长得这么美呢？算上一算，想要跟在本少爷屁股后面的姑娘都可以排一条街了。”
    “那婉芷还真是荣幸。”
    林风亭饮了一口酒，“所以……考虑得怎么样？”
    婉芷毫不犹豫道“我不会跟你走。”
    “为何？”
    “林少爷应该清楚，婉芷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不然我也就不会看上赵勤了。不过……我也相信终有一天我会等到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愿意与我朝夕相对，平淡过日子，我愿意等。”
    林风亭伸手去抚婉芷的脸颊，“那本少爷这是被拒绝咯？”
    婉芷没有说话。
    “可惜了，多美的一张脸……”林风亭将脸凑过去，亲吻了婉芷的额头，“多谢婉芷姑娘今日相陪，告辞了。”说罢，林风亭干脆利落放开了婉芷，拿起折扇离开了房间。
    婉芷跪坐在地上，眨眨眼，然后去拿了林风亭喝剩的半杯酒，一口气喝光了。
    正文 第129章能力与承诺
    “赵兄，外头有人找你。”赵勤正做着手里的活，杨堂生突然进来叫他。
    “啊？谁呀？”赵勤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洗了手出去。走到门口，看见林风亭靠在门框上，赵勤茫然，“林少爷？”
    “你送我的酒还没喝。”林风亭语气淡漠道。
    赵勤点头，“行，赵某陪您喝。”
    赵勤正打算回头去跟杨堂生汇报，杨堂生却先看着他道“做工时间擅自离开，扣工钱的啊。”
    赵勤点头，“行，你算着时间扣吧。”说罢与林风亭一起出了门。
    “去哪儿喝？”赵勤问林风亭。
    林风亭懒散地摇着扇子，“反正不是醉春楼。”
    林风亭找了家小酒楼，地方偏僻，人也少。赵勤四周观察着，“没想到大少爷您也会来这样的地方喝酒。”
    林风亭没说话，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老板，来两坛最烈的。”
    赵勤跟着坐下，“您今日特意约我出来喝酒，不知所为何事？”
    林风亭瞅了他一眼，“没什么事，就是想喝酒了。”
    赵勤笑笑，“也不知是为何，我就是不混了，也老有人喜欢找我喝酒，许是我那滥名声抹不掉了吧。”
    “是吗？”林风亭拿了一坛伙计送来的酒。
    赵勤低头笑笑，“玩笑话而已。”
    两人也没说多少话，林风亭倒着酒坛子里的酒，一碗接一碗，喝得眉头都不皱。赵勤则倒了一碗慢慢喝着，就当是陪林风亭坐着。
    林风亭不满道“你怎么不喝？”
    “我答应过我娘子不喝醉，喝醉酒误事。”
    “嘁！”林风亭冷笑一声，“你们呀，到底有什么劲！”
    赵勤端起碗抿了一口，“您要想喝便放开了喝吧，我会负责把您送回府。”
    林风亭又冷笑了一声，继续喝，“你知道吗？赵勤，我之前特别看不起你！现在也是。”
    “我知道。”赵勤无比平静道。
    林风亭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酒喝完了一坛，林风亭又叫了一坛，赵勤看着他倒酒的姿势，看来已经开始醉了。林风亭醉了之后，话显然比平时多了，边喝边指着赵勤道“我真不明白你，明明可以混得比现在好，在这县城里，娶个漂亮姑娘，多滋润的日子……”
    “谢您挂念了，”赵勤拿起他的酒坛子，给他倒酒，“我现在过得很好。”
    “好个屁！”林风亭红着眼看赵勤，“你，婉芷，还有歆亭，都是冥顽不灵的人！”
    “不过生活方式不同罢了，您又何必否定别人的方式。”
    “呵呵呵……”林风亭晃着脑袋嘲讽地笑，“我不仅看不起你们这些固执的人，还讨厌你们本就是一无所有，还特喜欢承诺。”
    赵勤的手停在了半空。
    “承诺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承诺我一定要等到真心待我的人，承诺考取红名就回来娶你……都他妈是狗屁！”林风亭把碗重重放在桌上。
    赵勤敛了笑容，“不一定没有能力就不能承诺，承诺的意义在于，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它兑现。”
    林风亭咬牙，质问赵勤“那万一兑现不了呢？你许诺的那个人便永远空等着你？”
    赵勤咽了咽口水，“你冷静点，不是所有人对于承诺都是信口雌黄。”
    “哼！”林风亭一碗酒又下肚。
    赵勤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两人不是那么熟便也没好细问，只好由着他喝醉撒泼，实在疯不动了，赵勤便将他架起来，送回了林府。
    一路上林风亭还是不安分，惹得路人纷纷避让。
    回到林府，林歆亭听到消息来到林风亭的房间，“哥，你咋喝这么多酒啊！”语气责备又关心。
    赵勤行了个礼道“林小姐，那我便先走了。”
    林歆亭连忙回礼，“多谢赵……赵公子把我哥送回来。”林歆亭一直都是直接唤赵勤名字的，今日如此一来，那样虽也谈不上无礼，但她也不好直接叫名字了。
    赵勤出了门，听到林风亭嘟嘟囔囔，“歆亭啊，相信哥，真的，别等那穷书生了……”他也没多想，大步出了林府。
    林歆亭去握起林风亭的手，“哥，你是因为这事儿才喝这么多酒的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林风亭皱着眉，“婉芷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我能给你一世安稳富足啊……”
    林歆亭叹了口气，幸好不只是因为她的事，不然她心里就该愧疚了。听这语气，估计是又瞧上哪个漂亮姑娘了。林歆亭叹了口气，她这个哥呀，风流闻名，万花丛中过，却没有哪一朵是他真正用心过的，也不知他打算胡混到什么时候。
    林风亭拍拍林歆亭的肩，“行了啊，睡一觉就没事了啊，又能找新的姑娘了。”然后对屋里的丫鬟道“你照顾好少爷，我去厨房给他泡些蜂蜜水。”
    “是，小姐。”
    赵勤在回染坊的路上，林风亭的那些醉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最讨厌没有能力的人轻易承诺，没有能力的人拿什么去兑现承诺……赵勤攥紧了手心。
    回到染坊，杨堂生在前厅裁布，对他道“一个时辰零一刻钟。”
    赵勤头也没抬，“你看着扣吧。”
    “哎你这是怎么了？出去喝个酒喝得这么沮丧。”杨堂生扔下手里的布。
    “没事。”赵勤抬头看看他，“杨大哥，我先去干活了。”
    “哎……”杨堂生咂嘴，然后摇摇头。
    二兰晾完布看见赵勤回来了，“谁找你啊？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风亭。”赵勤答。
    “他？他找你做什么？”二兰关怀道“恐怕没啥好事吧，我看他对你好像不是很和善。”
    “没什么，就是喝酒而已，”赵勤咧嘴笑道“不知怎的，大家伙都喜欢找我喝酒。”
    二兰耸着肩膀笑笑，“没事就好。”
    赵勤抬手，摸了摸二兰的头发。
    二兰一下子弹开，“别碰，脏了，我晚上回去洗……”
    旁边的两个妇人看着这小两口，笑了笑。
    正文 第130章结束
    每天照常上工下工，雨也间歇着下了几日，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到期了，二兰和赵勤收拾东西，去染坊做最后一天的活。二兰又收拾了一个竹篮，里面放了烙饼和炒熟的腊肉火腿，今日他们要去县衙看看李丁。
    这几日出门都得带雨具了，每人头上一顶大斗笠，足以遮住整个身子，二兰也拿起蓑衣，以备着在雨太大的时候用。
    在染坊做完最后一天的活，杨堂生拿出记账的本子出来，在前厅和两人算着工时和工钱，他记得仔细，也算得仔细，把两人未到的几天和擅自离开的工时都写得清清楚楚，减去那些时间的钱，就是两人的工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赵勤接过钱袋，“多谢杨大哥这一个月的照顾了。”
    二兰冲他笑笑，“是啊，络腮胡，虽然你那么抠门，都不给我们发点奖金什么的，但还是感谢你这一个月的收留了。”
    杨堂生沉默了会儿，将账本收起来，一会儿后才回话，“你们真不打算继续做了？嫌工钱低？”
    二兰摆摆手，“不不，你这儿虽然钱少，但是活不累啊，两者平衡。我们是因为家里的田地得种了，茶叶也得采了，这才没时间继续留了。”
    “行，”杨堂生点点头，“那你们走的时候帮我把招工的牌子摆出去吧，不然又没人做饭吃了。”
    二兰笑笑，“遵命。”
    赵勤也看着杨堂生笑笑，“那杨大哥，后会有期。”
    杨堂生没有笑，淡淡道“以后买布记得来找我买。”
    “那是自然。”
    于是两人收好钱袋，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牵了马离开，回头再看看这间毫不起眼的染坊。
    杨堂生站在柜台边上一直没有走开，目送着两人牵着马说笑着离开。看着赵勤的背影离去，他仿佛又看到了朱岩，曾经满腔热忱与他说要去军队中建功立业。
    他来了，又走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但每一次相遇都有其特别之处，不论以后还会不会再相见，至少那些人那些时光曾让他明朗过。
    二兰拎着小竹篮，步履不紧不慢，“哎相公，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林歆亭叫我等染坊有新花色的时候去通知她一声，我忙着忙着竟然给忘了。”
    赵勤牵着马，“这两天不是染了好几个新花色吗？等我们看完李丁就去林府。”
    二兰弯起眉眼笑道“好。”
    两人见到牢房里的李丁时，他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看见赵勤时，他脸上顿时焕发了光彩，“赵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城里做工，说道来看看你。”赵勤道“怎么样？还好吗？”
    李丁点点头，“挺好的，都挺好的。我奶奶呢？她身体还好吧？”
    “放心，李奶奶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你爹娘在家照顾着呢。”
    “我爹娘……他们终于肯回来了。”李丁低垂着眼帘。
    二兰把竹篮放下，“这里头有饼和腊肉，但是已经凉了，你将就着吃点。”
    李丁一看有吃的，立马抓了一块饼和几块肉，狼吞虎咽地吃着，“谢谢嫂子……”
    “慢点吃。”二兰笑道。
    看着李丁的模样，二兰看了看赵勤，觉得有些心疼，肯定是很久没吃饱了。
    赵勤拍拍他的肩膀，“半年已经过去了，时间很快。”
    李丁抬头笑“是啊，再熬一年半就可以出去了。”
    两人从牢房出来，经过县衙里头，因他们几次和这儿的人打交道，几个捕快已经对他俩眼熟了，跟赵勤打招呼道“老兄！”
    赵勤停住脚步，行个礼。
    “你这老喜欢往衙门跑啊！”那两个捕快玩笑道。
    赵勤其实并不记得这两人，“我们来看一个朋友的。”
    “哦……”那人笑笑，“我还说你是不是喜欢这地儿呢。”
    “大人说笑了。”赵勤恭敬道
    那人笑笑，“那我们办事去了，告辞。”
    “大人慢走。”
    二兰拍拍赵勤，“估计你来衙门实在太频繁了，都叫人家眼熟你了。”
    赵勤摇摇头，“我也没办法。”
    两人正说着，那人却又跑回来对赵勤道“哎老兄，我看你身板不错，有没有兴趣做咱们这一行啊？咱们有个兄弟受伤回家了，衙门里正缺个人。”
    赵勤猝不及防，笑道“我？算了，我就一平头百姓而已。”
    那人又走了，与旁边的兄弟道“大人给咱这任务还真不好完成。”
    “咱们这行，说白了不过是个跑腿卖命的，聪明人不会愿意来，死守的也就是你我这样的憨人……”
    赵勤笑着对二兰道“娘子，他们要你相公做捕快哎！”
    二兰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脸，“我看他啊，是天太暗了没看清，捕快以前恐怕专门就抓你这样的。”
    “是啊，我可是经常被这伙人撵着跑呢。”
    “哈哈……”
    天色渐暗，两人骑着马从县衙跑到林府，“你好，我们找林小姐。”守门的家丁已经眼熟了赵勤和二兰，直接带两人去找了林歆亭。
    刚到林歆亭的小院里，就听到屋里一阵吵吵嚷嚷声。
    “你们去跟老爷夫人说，反正我不同意！他们休想自己做主把我嫁出去！”林歆亭气鼓鼓，指着门口的两个小丫头道。
    “是……小姐。”俩丫头只好听话照做。
    “等等！”林歆亭又道“这些东西拿走，还有客厅里那几样，也别再让我瞧见！”
    俩丫头哈着腰进去收拾了桌上的几盒首饰，匆忙离开了屋子。
    “哼！”林歆亭“啪”地一声拍了桌子一掌，“刚回来就着急把我嫁出去，休想！”
    小棠给她送去一杯茶，“小姐，消消气，咱不嫁就是了，老爷夫人也不能将你绑了。”
    家丁到门口通报，“小姐，有客人找您。”
    “不见！”林歆亭还在气头上，毅然决然道。
    小棠把茶杯放下，出来门口瞧了一眼，然后回去禀报林歆亭，“小姐，是赵公子和他的夫人。”
    “啊？”林歆亭瞬间散去了脸上的怒气，起身来门外迎接，“怎么是你们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正……生家里丫头的气呢。”
    赵勤颔首示意，不好再向闺房靠近。
    二兰笑着走过去，“几天不见了，林小姐，你这为了什么如此生气呢？”二兰方才其实大致听出来了，林歆亭应该是被爹娘逼着嫁人了。
    林歆亭撇撇嘴，“咱们到屋里说吧，我也正想找个人聊聊。小棠，带赵公子去客厅歇歇。”
    “是，小姐。”
    于是赵勤便离开了院子，留俩姑娘到屋里聊心事去了。
    正文 第131章回家吧
    林歆亭带着二兰进门，想想还是生气，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赵夫人，你也知道我爹娘之前出了远门，一直没回来。谁知道他们今天一回来就给我相了门亲事，他们就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二兰笑道，“是哪家的公子啊？人怎么样？”
    林歆亭整个人杵着，“管他是哪家的，我才没空闲去看他怎么样呢！”
    “可你不跟人家见上一面，相互了解一下，又怎知道他好不好呢？说不定你一眼就相中人家了呢。”
    “赵夫人，我还不想嫁人……”林歆亭攥着两只手，“哎呀，这么跟你说罢，我其实……已经有意中人了！”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如此抗拒，那你为何不跟你爹娘说清楚呢？”
    “我早说过了，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林歆亭又把手放到桌子上，杵着下巴，“我跟他在一年前私定了终身，可我家人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为何呀？”
    林歆亭喝了两口茶水冷静下来，“那我便与你讲讲吧，也许咱们同为女子，又年纪相仿，你能理解我。”
    “嗯，说来听听。”二兰看着她道。
    林歆亭回想了一下，“我跟他啊，是在云安县的上元节灯会上认识的，那天夜晚，整条街都是灯火和行人，他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猜中了一个摊主所有的灯谜，在场所有人都夸他聪明。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着看向了我。”
    二兰托腮，古代的灯会果然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啊，毕竟氛围就在那儿。
    “后来，我们逐渐熟识，互生情愫，他是个书生，立志要进京考取功名，我便每日伴他读书，在他劳累时弹琴给他听……”林歆亭说着，嘴角不禁往上扬，脸上溢出两片红晕，小含羞涩。“他是我见过最有才气，也是最有志气的男子。”
    二兰笑道“能被林小姐这般夸赞，想必是个不凡的人吧。”
    林歆亭抿嘴笑笑，“但我爹娘却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总不让我跟他来往，他几次上门，爹娘见他为人还不错，终于松了口，答应在他考取功名之后把我许给他。我当时高兴万分，因为我相信他一定能考上的！”林歆亭顿了顿，继续道“我爹娘也因为这个承诺，一直没有让媒婆进我家门，谁知道，这才过了半年呢，他们回来就改口了！”
    二兰想起当初第一次见赵勤时碰到的那个流氓书生，算算时间，估计林歆亭的心上人也是在那个时候上京去赶考的。“所以你一直在等他？”
    林歆亭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等不到呢？”二兰知道这么说会伤了她的心，但关于高中书生变心的故事她听得太多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会的！”林歆亭坚定道“除非他这次没考上，那我便再等他三年，一直等到他考上回来。”
    二兰看着林歆亭真挚的神情，有些欣赏，又有些心疼，这天下多少有情人啊……“你可以让大少爷先帮忙拦一拦你父母定的那门亲事。”
    林歆亭叹了口气，“我哥虽然对我好，但是……他也不希望我继续等。”
    “那你便不嫁，如何也不嫁！既然你决定相信他、决定等他，便不要辜负你这颗真心，不让自己后悔。”二兰道。
    林歆亭抬头，眼里突然闪了光，“赵夫人，你是第一个支持我等他的人。”
    二兰笑笑，“无论有没有人支持，你还是会那么做的不是？”
    “当然，”婉芷眨眨眼，“但是你能这么说，我还是很开心很惊喜。”
    二兰看着她的灼灼目光，多美好的青涩感情，希望不要被辜负才好，“林小姐，你叫我二兰便好。”
    “呃……好，我也是怕你们觉得不尊敬才这么叫的。”
    二兰观察着她的状态，情绪已经基本平静下来了，在这个时代，着实很难遇到像她这般真性情的女子。“那……待你与他成亲之时，我要来送贺礼啊。”
    林歆亭笑得眉眼弯弯的，“好啊，我只要你亲自做的腊肉啊，其他的不要。”
    二兰呵呵笑着，“对了，今晚来找你，是要来告诉你，染坊出了好几个新花色，你有时间可以去瞧瞧。”
    “好哇。”
    “还有，我们要走了，以后都不在染坊了。”
    林歆亭惊讶，“啊？怎么就要走了？”
    “家里有活儿要做呢，我们本来就只是来一个月，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还发生了不少事，也让我认识了你们。”
    林歆亭似乎有些失落，“这么快……”
    “是啊，时间真快。”二兰起了身，“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们吧。”
    “不用了，”二兰对她道“你快在房间里躲好，别让你爹娘瞧见了，不然又得挨一顿说。”
    “好吧，”林歆亭站在门口挥手，“那来日再见。”
    “一定会再见的。”二兰大步出了院子，往客厅去。
    林歆亭转身走回了屋子，站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醒了笔，研了墨，提笔在空白的纸上挥洒浓墨，“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天已经全黑了，二兰到客厅叫了赵勤，一起出了林府，牵上马回家去。
    两人在大门前遇上了独自归来的林风亭，赵勤和二兰主动与他打招呼。林风亭瞥了两人一眼，一句话没说绕过两人进了门。
    二兰抬头看着赵勤，好笑道“看来你们那一顿酒丝毫没起到缓和关系的作用啊。”
    “无事，也不是深交。”赵勤跨上了马背，再将二兰拉了上去，“好了，这里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咱们回家吧。”
    “嗯，回家吧。”
    在最近这样多雨的天气里，今晚的天晴得出奇的好，抬头望天空的颜色，湛蓝湛蓝的，一尘不染，零零星星撒落着几颗星星，很是好看。
    二兰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挂到后背，然后紧紧搂着赵勤的腰，抬头欣赏这绝美的夜色。别人的故事也好，自己的经历也好，总能在一段行程里充实时光，然后自己回味良久，所有的一切，最后都会回归平静、回归美好的。
    正文 第132章春种
    回了家，马不停蹄地就开始开田耕地，准备撒谷种和种玉米了，丰梁村里各家各户不约而同地繁忙起来，田间的水牛也不能再悠闲自得地吃青草了，大片大片的田地都等着它们去耕。
    家里的田地不多，赵勤和二兰两人刚好能忙得过来，先把谷种用水泡好，紧接着两人就下地了，家里没有水牛，便问方家借了一天，到了约定的时辰，方元才晃悠晃悠赶着牛来到了二兰家的地里。
    方元才来了便也没再回去，就当是来帮忙的了，和赵勤轮流着牵引耕牛，二兰拿着锄头将耕过处挖平些，地里田里到处都是人们耕田吆喝牛的声音和水牛抱怨的“哞哞”声。今儿将军也被放出来了，尽情地在地里乱窜，欢脱热闹极了。
    轮到了方元才休息的时候，他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和二兰赵勤唠嗑。“我说你俩这一个多月咋都没出现，原来是去城里找到新活儿了呀，都不叫上我，没义气！”
    二兰杵着锄头歇一会儿，“二十文一天，每天从县城来回，叫你你能去吗？”
    方元才笑笑“那我还真不愿意去，不如我放牛打野物呢。”
    “你呀，”二兰抹了抹头上的汗，“你不能再这么没正经地混日子了，都到可以成家的年纪了。”
    “我怎么就不正经了？我正经着呢，你看家里的活儿，放牛、打柴、打猎，还有今儿的耕田，哪一样不是我干呐！过几天我还得去茶厂上工呢。”方元才不服气道。
    二兰瞥了他一眼，“是，我承认，你比以前是懂事多了，但是你得好好考虑考虑未来啊！”
    “未来？有什么好考虑的？”方元才不以为然。
    “马会芹呐……”二兰故意把声音提高。
    “马会芹……会芹怎么了？”方元才迅速抬头。
    “你当真没想上人家提亲去？当真不想取她？”
    “我当然想啊！”方元才伸直脖子，然后又蜷了回去，“我也跟妈提过，她说等咱家攒够钱，就帮我去提亲。”
    “所以啊，”二兰拍了拍锄头把子，“所以你得赶快努力挣钱呐！会芹那么好一姑娘，你不抓紧，后面可有好多人等着抢呢！”
    “不能吧……会芹她还小呢，我也还小。”方元才自己咕哝。
    “小？那你看你妹妹我，也不大吧，嫁人都嫁了两回了，也就是会芹她爹娘不愿意逼迫她。”
    方元才噗嗤一声笑，“没想到你这么看得开，嫁了两次的事情都拿来鼓励你哥了。”
    二兰用力一抬脚，甩了方元才一身泥土，“方元才，我这是为你们的事操心，你自己不抓紧，到时候竹篮打水可别来我面前哭！”
    那边赵勤耕完了两圈，唤着道“元才，换人！”
    方元才麻利从地上弹起来，踩着泥土奔过去，“你大舅子来了！”
    赵勤过来，二兰放下锄头，掖起自己袖子来给赵勤擦汗，赵勤低下头让二兰擦，“你俩说啥呢？”
    “我跟他谈他终身大事呢，这小兔崽子，不听前人言。”
    赵勤直起身子，自己把剩下的汗抹了，“人家自己的事，说不定有自己的规划呢，你瞎操个什么心。”
    “我当然操心了！”二兰撇嘴，“一个我哥，一个我最好的姐妹，我怎么可能不操心。”
    “我看你最近挺喜欢当红娘啊，”赵勤也坐到地边上歇息，“你咋不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啊？”
    “操心我什么事？”
    “你和我的终身大事啊，我们未来的规划啊，比如说……生一个孩子，生两个孩子，还是生三个孩子之类的。”
    二兰抿嘴笑笑，“我的规划才不是这样。”
    “哦？说来听听。”
    “我的计划呀，就是攒钱盖一栋大房子，有厨房有卧室有客厅，卧室要两三间，那样有客人来就也能住了。”二兰掰着手指头憧憬道。
    赵勤抬头看着她，笑着，“行，那你的计划赢了。”
    二兰弯下腰，俯到赵勤耳边悄悄道“两不误。”
    赵勤就着这距离，一转头，“啵”，在二兰的嘴角亲了一口。“你个不知道害羞的……”二兰伸手将他的脸推开。
    “哎呀呀呀呀！”那边的方元才咂嘴道“这两人哟，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不像话哟……”
    二兰举起锄头威胁“好好耕你的地，别说话！”
    到了做饭的时间，二兰便回家去做饭，将军一看，也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回家洗了腿上和胳膊上的泥，收拾收拾便开始做饭。
    等饭做好了之后，二兰把将军栓了起来喂了食，然后用背篓把饭菜和碗筷背起来送到田边去。一到耕种收获的季节，吃饭的时间点，田间地头随处可见三五人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吃饭，这样不用浪费回家和返回田里的时间，吃了饭之后还可以歇一会儿，然后继续干活，这样既省时又省力。
    “吃饭了！”二兰手里拎着个汤锅，在地边的空地吆喝道。
    “哎，来了！”那边两人回应，然后马上停下手里的活，出了耕地走到空地上。空地边上有条清水沟，两人过去把手上的泥洗干净了。
    二兰将饭菜都摆到地上，给没人盛了一碗饭，然后顺手折了两根树枝当筷子。
    几人刚坐下吃着，那边何家人来来送饭了，何大嫂背着竹篮，玉莲拎着锅子。二兰忙与他们招呼“何大嫂，玉莲，来一起吃饭呐！”
    何大嫂笑着吆喝回应“你们吃吧，我们也要吃了。”
    此时到处都能听到这样招呼的声音。
    方元才吃得很欢，米饭吃了一碗又一碗，“我这好不容易来你家吃一顿饭，可得多吃点。”
    二兰给他夹了块肉，“什么叫好不容易来我家吃顿饭？我记得你来我家蹭饭的次数可不少哇！”
    “是吗？”方元才边说边埋头吃着，把二兰夹的肉吃了之后，又伸手去夹了一块，扔到赵勤碗里，“你大舅子弥补你的！”
    赵勤没有搭理他，直接一口把肉吃了。
    二兰摇着头笑着。
    “哎！”方元才突然唤了一声，将赵勤和二兰都吓了一跳，“牛跑了！”
    “啊？！”二兰和赵勤连忙扔下饭碗。于是三人一起拔腿追牛去了。
    “何大哥，帮忙拦一下牛……那边那边！”
    ……
    正文 第133章丰安茶
    花了几天的时间把玉米种了，二兰和赵勤回了方家一趟，果然方家那好几亩地还没种完，两人便帮了一天的忙，把玉米给种完了。
    “这种田种地的呀，还是要有头牛才方便啊，二兰你和赵勤也买一头养着。”马氏与二兰道。
    “娘，我哪样不想做啊，”二兰撇撇嘴，“可我跟赵勤啊，就两个人，忙别的事还忙不过来，根本没时间放牛和割草。”
    “也是，那就等你们孩子大了，便可以让孩子去放牛。”
    二兰笑笑，“是啊，在这之前我便回来用咱家的老牛咯。”
    “要用的时候跟你哥说一声就行。”
    二兰与马氏在厨房里做饭，边忙活边闲聊，二兰想了想，问马氏道“娘，我哥和会芹的事儿，我哥跟你提过了吧？”
    “嗯，提过了。”
    “你怎么想的？”
    “会芹是个好姑娘，也是我中意的儿媳妇，元才他能看上会芹那太好不过了。”
    “我是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
    “提亲？”马氏皱皱眉，“倒是还没考虑这么长远，元才年纪也不大，咱家里也不是很宽裕，你爹也说了，得再等等。”
    二兰低头，知道这事儿也不能急，毕竟家里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做什么事都得在钱周转得过来的时候。“我也觉得会芹挺好的，你们不要让我哥错过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就行。”
    后来，耕田，撒谷种，开始采春茶。
    起先几天的茶叶，二兰都自己炒制晒干，在家里积攒着，后来梁直和兄弟们来了，她便把攒的茶叶都拿去了茶厂，梁直按照以前的市场价格给二兰算钱。
    赵勤和二兰又开始到茶厂去做工了，到了这个时节，每天都能有或多或少的钱进账，日子总算是能踏实些。
    在茶厂没做几天，便到了清明，梁直统一给大伙放假一天，家远的兄弟便在厂里歇息一天，家近的便回家去上坟扫墓。
    清明节这天，二兰起得很早，在清晨露水还未干之时去采了些艾草回来，用艾草汁和面，做了青团，然后再做了几个菜。她和赵勤得跟大哥二哥家一起去扫赵勤祖父祖母的墓。
    收拾东西的时候，二兰把菜和青团都留了一半出来。
    祭完了祖父祖母，二兰得回家一趟，第一年离家过清明，也得回去祭一祭祖坟。再拿了饭菜的一半出来，她和赵勤两人便骑着马赶往了方家。到方家的时候，一家人都在等他俩，方大兰也回来了，都等着一起上山去。
    丰梁村的清明节都比较隆重，除了出了远门的，其他人都得回家扫墓祭祖，这是古人流传下来的习俗。
    忙完了方家的事情，家人留二兰和赵勤在家里吃饭，两人没有留，又马不停蹄回了家。他俩的清明扫墓还没完。
    回到家里，二兰把特意留着的饭菜热了热，赵勤去了河边折了些新鲜的柳枝，两人拎着竹篮上了山，去了赵莺的墓。今日山上很热闹，到处都是人的声音和烧纸钱的动静，只有赵莺的墓前冷冷清清的。
    赵勤拿了把砍刀，将墓周围的树枝和杂草都砍了，二兰拿了柳枝，插在坟头，这儿除了她和赵勤，估计就没人来了。
    二兰又去摘了些松针，铺到坟前，再把竹篮里的饭菜拿出来，一一置到松针地上，作揖祭拜。
    赵勤和二兰跪坐在坟前，树枝头的早蝉在叫唤着凑热闹，二兰道“姐姐知道你一直记挂着她，肯定很欣慰。”
    “这么长时间了，她应该又投胎转世变成孩童了罢。”赵勤拿出火折子来，点燃了纸钱。
    “那一定是个可爱又乖巧的孩子。”二兰弯起眉眼。
    赵勤抬起头笑笑，“是啊，姐姐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天又下起了小雨，赵勤和二兰戴上斗笠，收了地上的盘子放回竹篮里，离开了。赵莺墓前未燃尽的三炷香还升起缕缕白烟。
    忙完了清明的事情，又回到茶厂，依旧是赵勤和弟兄们一起买茶搬茶，梁直安排了几个靠谱的兄弟和二兰一起炒茶，二兰主要负责指导和监督，力求每一个环节都严格把关，力争做最好的茶叶，卖最高的价格。
    梁直与二兰相谈过，答应二兰仍然像去年一样给她分成，二兰答应“都按梁大哥说的就行。”梁直当然也不亏，多赚的那部分钱里，只分给了二兰一部分，他自己终归还是能赚不少，皆大欢喜的事儿谁不愿意做。
    但二兰心里似乎还不满足，这几日以来她一直在考虑，要如何才能让茶叶卖得更好，不是他们老远运着茶叶去蒙县卖，而是要让丰梁村茶叶的名气走出去，让外面的生意人慕名而来，竞相抢购，那才叫厉害呢。可是说起来简单，丰梁村路远地偏，要把名气做起来，那是难上加难。
    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二兰把这个想法跟梁直讲了，梁直当然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但固然好，他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类事情，不过老老实实做买卖而已，不愿冒太大的风险。二兰道“如果梁大哥信得过我，我可以试试，不保证赚大钱，但保证不赔。”梁直答应了。
    于是二兰便开始和赵勤商量，和他讨论法子，然后把想法告知梁直，让他拿捏斟酌。有时二兰也会问问方元才的意见，他的脑子灵活，也许能有意外的惊喜，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二兰决定先按照以前制茶的法子来，仍然是用马车运到蒙县去卖，只是他们要给茶叶取个名字，并且在卖的时候要让买家记住这个名字，最好多卖几家，让越多的人知道他们茶叶的名字越好。
    在几人的商议后，最终给丰梁村专产的茶叶取名为“丰安茶”，寓意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正文 第134章生意头脑
    今年的春茶第一次出货，赵勤和二兰将家里的马车赶到茶厂，然后跟着大伙一起运货到蒙县。
    第一次卖茶叶，二兰让梁直拿了一部分出来，绑在马车上去逛了好几家茶行，都是第一次合作，谁也不敢大意，二兰便先从麻袋里抓了一把出来，给各家茶行的老板都泡了一杯，尝到味道不错，看了茶叶的模样也算上乘，便收了，价格有高有低，二兰也不多计较，反正这一部分茶叶量不多，只是用来“宣传”的。
    各家老板喝着茶时，二兰便在一旁给他们“吹嘘”，“这是云安县丰梁村的茶叶，叫丰安茶，丰梁村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背靠青山，伴着河流，咱们那地儿啊，土质特别好，雨水也充足，这些茶叶啊，每一季都能喝到充足的雨水，所以啊，您是不是能尝到茶水里有一丝甘甜？”
    在老板咂咂嘴点头之后，二兰又接着说道“这就对了，咱们的丰安茶呀，都是采用一样长的嫩茶叶炒制的，茶叶本身就含有较多的水分，又完全用阳光晒干，所以喝起来口感非常好！而且啊，咱们丰梁村的山高，丰安茶长在高山之上，还有清肠润嗓养生之功效，若在茶水里加入金银花、枸杞，效果则更佳。”
    “有没有你说得那么神奇我不知道，但喝起来确实不错，”老板一致的评价，“对了，你们这茶叫啥名来着？”
    “丰安茶！”在场的兄弟们异口同声回答，将老板吓一跳。
    出门的时候，弟兄们都夸着二兰，“嫂子啊，没想到你口才这么好，将那老板说得一愣一愣的。”
    “我看啊，咱嫂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好料！”
    二兰笑笑，“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就是胡诌一番，最主要的呀，就是要他记住咱丰安茶的名字，你们也记住啊，平日里与生意人接触，能提丰安茶的名儿就多提。”
    “记住了。”大家嬉笑着。
    二兰将卖的茶叶钱悉数交给梁直，梁直已经答应过把这部分茶叶交给二兰，便也没责怪二兰卖的价格低。
    与蒙县的几家大的茶行都打过了交道，梁直便把其他的茶叶都拿去卖给了老朋友，价格一如既往的好，二兰再次上场，给那里头的客商们介绍了一遍丰安茶。
    那老板笑道“梁兄，你们这茶叶都有名字了？以前咋不知道。”
    梁直想了想道“其实这名字啊，一直都有的，从老祖宗那儿就传下来了，但之前光顾着做生意了，都记不起介绍，直到最近有个兄弟跟我提起，说咱们该让大家知道咱们丰安茶的名字。”
    那几个老板尝着茶水，“你们这……丰安茶，味道倒是一如既往地好。”
    二兰礼貌道“我们一定会更加努力，让丰安茶变得更好。”
    “我看小娘子口才倒是不错。”一人道。
    二兰低头笑笑。
    卖完茶叶，踏上返乡的行程，二兰一路上心情都不错，赵勤边驾车边与她道“我娘子啊，对什么事儿都没有对茶叶上心。”
    二兰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哦……我总觉得每到这个季节啊，炒茶卖茶，总能激起我的兴趣和斗志，再辛苦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很充实。”
    “如今还有了自己命名的茶叶，是不是更高兴了？”
    “当然，”二兰扬着嘴角道“可是还不够，虽然名字取了，但咱茶叶还没有什么特色，对于多数人来说也只是好喝而已，那些客商也会很快忘了丰安茶这个名字。”
    “所以咱得想些人家想不到的新意，让丰安茶变得与众不同？”
    “聪明！”二兰赞道“所以啊，相公你得帮我好好想想啊，我虽有一腔热血，但脑子终究不够用。”
    “当然，但这还是得征求梁大哥的意见，我们毕竟是跟着他的，不能太兴奋而做过头了。”
    二兰点点头，“相公你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回家之后，二兰和赵勤去看了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得差不多了，于是两人跟梁直请了两天假。
    又回方家去借了水牛，方元才本还要来帮忙，但二兰没让他跟来，“你去茶厂干活吧，我家田不多，能行。”
    于是，第一天，二兰拔秧苗，拔好两把秧苗便用草杆捆起来，放到水田边养着。赵勤则在在水田里赶牛耕田。
    第二日，两人一起将昨日拔好的秧苗插到水田里，一直到太阳落山才把田插满，累得腰酸背痛。
    总算把家里的活忙完了，现在只用等着秧苗长大些再来拔杂草就可以了。二兰拍了拍被泥水浸湿的下半身衣服，腿都麻了，她觉得插秧可比在茶厂里累多了。
    “娘子，你回家歇着吧，我把牛赶回你家去。”赵勤扛着犁头，牵着水牛。
    二兰锤了锤肩膀，“你一个人行吗？”
    “你就别操心了，回去洗个澡睡觉。”赵勤道。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啊，走不动就歇歇再走。”
    “知道啦……”
    二兰拖着两条麻木的腿，回了家。
    等赵勤回来时，二兰已经睡着了，赵勤看她睡得四仰八叉，只好伸手帮她挪了挪，然后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嗯……”二兰睁开眼睛，“回来了呀，锅里有热水，你自己掺了洗澡啊……”
    “知道啦，睡吧。”赵勤轻声道。
    于是二兰马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赵勤坐在浴桶里，热气腾腾的水气弥漫了整个屋子，他静静地看着睡得安稳的二兰，她真是天生适合做生意啊……而他？赵勤想了想，他似乎除了按部就班干活，尽量帮着她和梁大哥做事之外，再帮不上什么忙。
    他用手掌舀起水来，浇到了脸上，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仍然可以挣那每天七十文的工钱，然后陪着二兰做她喜欢的事，两人一起攒钱。可是……“没有能力的人，拿什么去兑现承诺！”林风亭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能力……如此，二兰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无能、太窝囊？
    对于做生意，似乎没有他在身边，二兰一样能做得好。那他要如何做才能帮得上她？才能让他们的现状变得更好。赵勤搓着膀子，想了很多。
    正文 第135章甜叶与白兰花
    第二日去到茶厂，二兰在灶边上看小伍炒茶，梁直过来叫了她，“弟妹，你来一下。”
    “好，马上，”二兰道，然后叮嘱小伍“小伍，你可以把柴撤了些，接下来用小火就行。”
    “哎，好嘞。”小伍应道，马上就蹲下去撤柴了。
    二兰去到木棚外找梁直，“梁大哥，有什么事呀？”
    梁直环着手臂，“弟妹，你说咱们这丰安茶，虽起了个名字，但似乎没什么特色。”
    二兰一听，笑了，“我也在考虑这事儿呢，可是怕你不高兴……便还没跟你说。”
    梁直也笑了，“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嘿嘿，没什么，”二兰龇牙笑道，然后问梁直，“那梁大哥，你可有什么法子？”
    “我倒是想过往里头加东西，比如加白菊花、金银花、枸杞等，做成药茶和养生茶，但这样的茶好像市面上也不少，不能算特色。”
    “没错，这方面的我也想了不少，但总觉得不是很理想。”
    梁直点点头，“我觉得吧，最好往里加点咱丰梁村特色的，其他地方见不着的东西。”
    “只有丰梁村才有的东西……”二兰摸着下巴，沉思，“那真得好好想想，或许可以让弟兄们帮忙一起想。”
    于是梁直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开了个临时的会，“我打算把咱们的丰安茶做得有特色一些，比如往里面加个什么东西，大家都帮忙想想啊，什么东西合适往里加，又是丰梁村的特产。”
    于是大家各抒己见。
    “加花儿呀，做成花茶！”林恒道。
    “可这花要用哪一种花？”
    “山茶花，金银花，野菊花，茉莉花，这些都可以啊，益气养血，美容养颜，多好！”
    “啧啧啧……”大伙儿咂着嘴，“你说的这些花，在丰梁村里，除了野菊花好寻得到之外，其他的恐怕是除了丰梁村之外好多地方的特产！”
    “哈哈哈哈……”大家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一直没说话的方元才慢悠悠道“我们可以往山上、远的地方想一想，不一定是家里面栽种的。而且不一定是花呀，果子、叶子都行，像我妹去年给我们喝的那个百香果。”
    “哎对啊！百香果就挺好。”小伍道，“林恒啊，你看看人家元才想的。”
    二兰笑笑，她这哥哥还真是有主意，往茶里加的，不一定非要是花，瓜果树叶甚至是树皮都行，只要味道好。但是百香果不行，百香果太酸，泡水喝可以，但加了茶叶的苦涩就不行了。
    林恒不服气道，“元才厉害，那你倒是说一个出来呀！”
    方元才耸耸肩，“哟嗬，我还真能说出来，我知道咱山里啊，有一种树叶，嚼起来是甜的。”
    “甜叶，我知道。”赵勤道。
    方元才得意，“你也吃过吧，你们看，我妹夫也赞同。”
    二兰点头，“好，可以列入清单，继续想。”她转头看向方元才道“你天天往山上跑，对山上可是比家里还熟，倒是多说几个啊。”
    “我这不是说了一个嘛，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那么多啊……”方元才小声道。
    其他几人也为难，“这……我们虽然每年都来这儿，但对丰梁村也不是很熟啊。”
    梁直思考着道“那就先这样吧，大家慢慢想，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可以出出主意，主意被采纳了有奖啊。”
    正当人们要离去的时候，缩在人群后面的马会成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过了一会儿小伍才到，“哎，老大，会成有话要说！”
    已经转身的众人又扭头回来。马会成被小伍推到人群前面来，低着头小声道“我家背后的山上，有一种白兰树，到了春天就开满一树的白色的花，可香可香。”
    “哎对啊！白兰花呀！”方元才激动地拍手道。
    “白兰花？就是村口大石头旁边那棵？”林恒问。
    “对对，就是那棵。”
    “我还说是什么花，每次经过那儿我都得好好闻一阵。”
    小伍拍林恒一掌，“好好闻一阵……你那熊样儿！”
    梁直道“白兰花清香，颜色淡雅，倒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恒用身子撞了撞马会成，“小子可以呀！”
    马会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姐姐给我用那花儿做过荷包。”
    小伍拍拍他的肩，“不错不错，拿了奖金请吃饭。”
    “……啊？”马会成一脸茫然。
    二兰笑笑过去对他道“他们开玩笑呢，别着急，会成，你的主意可是很好的哦，梁大哥已经记下了。”
    马会成红着脸笑笑，“谢谢二兰姐姐。”
    有了这两种比较合适的策略，梁直便安排方元才和马会成分别去山上找甜叶和白兰花来。正值春天，正逢草木发芽和白兰花开的季节，第二日，方元才便摘了一大把的甜叶来，马会成也拎了一个小竹篮来。
    方元才把甜叶放到灶台上，“喏，就是这个了。”
    弟兄们都好奇，“这就是甜叶啊？”然后纷纷伸手去拿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嚼，“嗯！果然是甜味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甜味儿的叶子。”
    “你的呢？”小伍问马会成。
    马会成把秀气的小竹篮摆到灶台上，再掀开盖在上面的花布，竹篮里静静躺着的白兰花才露了出来，顿时芳香四溢。
    林恒吸了一大口气，“好香……就是这个味儿。”
    小伍拿起篮子瞅瞅，笑道“会成啊，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还拎个带花布的小篮。”
    马会成低着头，“这是我姐姐给我的。”
    小伍哥林恒又看着马会成笑笑，这俩人最喜欢逗他。
    本来方元才也喜欢欺负马会成，但鉴于马会成两句话不离他姐姐，总把方元才惹得一阵面红一阵耳赤的，便只好忍住不再逗他了。这不，这会儿方元才又是一副满面桃花的模样，二兰歪着脑袋去瞧瞧。
    正文 第136章逃难人
    梁直去取了些制好的茶叶来，用开水冲泡了两壶，然后分别加入甜叶和白兰花。
    把两种茶水给兄弟们都倒了一杯，大家各自细细品尝。
    “我最喜欢这杯加白兰花的，那香味儿融到了茶水里，嗯……不知怎么说，就是好喝。”林恒道。
    “我倒是觉得这杯加甜叶的好喝，苦涩中带点调味，不多不少，刚刚好。”
    “我觉得都挺好的，各有各的特别之处，而且这两种味道以前都未曾尝过。”
    梁直尝完之后也满意地点点头，问赵勤和二兰道“你们俩觉得呢？”
    赵勤点头，“嗯，都挺不错的。”
    二兰又喝了一口那杯白兰花茶道“好喝，我尤其喜欢这杯白兰花的，太香了。”
    梁直笑笑，“好，都采纳了，我们从现在开始，收来的茶叶要分类，把嫩的和老的分开，第一次做花茶，便取一小部分嫩茶叶出来做，下次带出去试试行情，到时候给会成和元才奖励。”
    方元才笑道“谢谢大哥，那咱现在是不是需要个人去山上采花儿和甜叶啊？不如就派我去吧，我比较熟。”
    “成啊，”梁直道“那你今日便去吧，不用采太多，每种采一小篮就成。”
    “好，那我去了！”方元才心满意足地拎起竹篮，一个人离开了茶厂。
    二兰看着他大步而去，得了这上山的差事，他心里该高兴坏了。
    下午，方元才拎着两篮收获回来了，倒是没偷懒，遵循梁直的意思，腾了两张簸箕出来，把白兰花和甜叶分别倒到里面晾晒，这鲜活的花叶得晒干了才能长时间存放。
    傍晚下工时，赵勤和二兰两人回家去，二兰突然握着手心在赵勤鼻子前晃了晃，“相公，香不香？”
    “白兰花？”
    “嗯，”二兰把手掌打开，一朵白色的小花躺在手心，“我从元才采回来的那一簸箕里拿了一朵，握在手里，整个手都是香味儿。”说罢又放到自己鼻子前闻了闻，很是陶醉。
    “那么香的吗？”赵勤道，然后抓住了二兰的手腕，将她的手掌触碰到自己的嘴唇和鼻尖，“果然香，刚才都没好好闻。”
    二兰龇牙笑笑。
    “我是说你的手香。”赵勤握住她的手掌，牵着向前走去。
    二兰抿嘴，“要是你握了这花儿，你的手也香。”
    赵勤望着天边的一片金黄色，“今天高兴吗？花茶成功了。”
    “当然高兴，但是呢……还是得等卖出去再说，这只是一个尝试而已，失败的概率大着呢。”
    “肯定能成功的。”赵勤温柔道。
    两人携手走着，树枝头的夏蝉不间歇地长鸣着。
    “娘子，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每天陪在你身边，你会生气吗？”赵勤突然问道。
    “嗯？”二兰疑惑，“不能陪我？你要去哪儿？”
    “没有，”赵勤摇头，“我只是说如果。”
    二兰抬头看赵勤，“如果是你想去做什么事，或者是不得不做的事，我当然不会怪你，夫妻俩没日没夜窝在一块儿，也就我们两个了，呵呵，那是你对我好。”她笑道。
    赵勤看着二兰扬了扬嘴角，没有再说话。
    二兰却突然皱眉道“但如果你想要变心，想要再外面找人，那我不许！”
    赵勤笑了，“这你就放心吧，我赵勤呀，是个古板的人，这心啊，也狭隘得很，早就被我娘子牵住并填满了，容不了别的人。”
    二兰挽了他的手，“就你嘴甜。”
    清晨天刚刚泛白，两人睡得踏实安稳，二兰枕着赵勤的头发，睡得说梦话，赵勤欲翻身，头发却扯到，从睡梦中痛醒了。揉揉眼睛，似乎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将军一阵一阵的叫唤。于是他小心翼翼用手掌托起了二兰的脑袋，把自己的头发抽出来，然后再轻轻把她的头放回枕头上。
    赵勤穿好衣服鞋子出门去，看到院外小坡路脚下，那棵大榕树下聚了好几个人，仔细看了看，只有赵富一人是丰梁村的，其他人都未曾见过。
    赵勤走下小坡，靠近那伙人，先与赵富招呼一声，“大哥，起这么早啊？”
    “我上山砍木头去，你也早。”赵富道。
    赵勤看着那几个人，站着的有七八个，背上都挎着包袱，衣服和模样都有些沧桑狼狈，地上还坐了几个老人和小孩，都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赵勤问赵富“他们……大哥你认识？”
    赵勤摇头，“不认识，我起来看到这儿有人便来瞧瞧，他们称是从外地逃难来的。”
    “逃难？”
    “没错，我们是屏州的，家乡又打战了，粮食和房屋都没了，我们没有办法，只好一路向南逃，来到了这儿。两位兄弟，你们可以给我们些吃食吗？我们已经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老人和小孩都撑不住了。”一个妇人道，她瘦骨嶙峋，头发和衣服又脏又乱。
    赵勤想了想，屏州？应该属于边境，长年战乱之地，而且看几人的模样也不像在说谎，他和赵富对视了一眼，道“那你们等会儿吧，我们回去给你们拿。”
    赵勤回家去把昨晚上吃剩下米饭和饼拿了出来，赵富也端着锅子出来，几人看到米饭，一个接一个咽口水。赵勤和赵富把食物放到了地上，“家里现成的吃的就这些，你们将就吃吧。”
    那些人道了声谢谢，然后飞快窜到锅碗边上去，用手一把一把地抓起来送到嘴里，狼吞虎咽。
    两人等他们吃完了，去收锅碗，食物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方才说话那妇人突然对两人跪下了，“多谢两位的大恩！”后面的人也跟着她齐齐下跪。
    赵勤和赵富慌了，手足无措，“你们快起来！这没什么的，顺手帮忙而已……你们快起来……”
    那妇人道“两位恩人，实不相瞒，我们还有一事相求。”她顿了顿接着说“从家乡逃难而来的不只是我们几人，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另外十多个人，他们还在村口……恩人，我们一路来，已经死了半数的人，我们实在再经不起奔波了，二位……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你们村长，求求他收留咱们。”
    赵勤道“这我不能做主，但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村长，你们先起来。”
    “谢谢，谢谢二人。”妇人感谢着。
    于是赵富让赵勤先去忙自己的事儿了，赵勤与二兰去茶厂时，顺路给逃难的人带去了村长家。
    正文 第137章安顿难民
    村长家就在茶厂隔壁，不论有什么动静，在茶厂都能清楚地听到看到。
    村长在得知事情之后，先让他们把村口的人带了进来，让他们先在院外面歇着。后来村长叫了几个人去了县城里，一来向县太爷请示，二来也去城里买些搭帐篷的材料，给那些难民盖个容身之所。
    村长向县太爷汇报了情况，县太爷摸着胡子，“让他们走吧，我们哪有钱财来养外人。”
    村长向县太爷跪下，“大人，我看那些难民实在没有力气再奔波了，若您不收留他们，无非是把他们往死路上赶啊！您……可否向临州的太守大人说一声，想想办法救人一命吧。”
    县太爷“啪”地一声重重拍桌子，“我说了让他们走！你是想违背本官的意思？还是这个村长不想干了？”
    “小人不敢。”村长扣头下去，“小人只是想求大人救救那些难民，即使不留他们在云安县，也想想其他办法啊！”
    “本官不用你来说教！”县太爷从椅子上起来，“你自己看着办，反正现在本官这儿没钱款拨给你！”
    “大人，求求你……”
    “行了，你回去吧，”县太爷背着双手离开了，“至于州太守大人那儿，我会给他写封信。”
    村长顿时咧开了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于是村长出了衙门，掏出钱袋里自己存的一些钱，去买了些搭帐篷的材料，让同来的壮年们帮忙扛回了村里。
    回到了村里，村长就让人开始搭帐篷，地点就定在茶厂下方的空地。从下午开始，茶厂里不再上工，梁直让大家伙都去帮忙搭帐篷了。
    那些个难民热泪盈眶，对着村长和众人磕头。
    村长看看他们，“你们放心吧，我向县太爷汇报过了，他说一定会给你们找个安身之处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再走了……”一二十人欢呼雀跃。
    “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分给你们些粮食，但肯定不够你们吃饱，我们给了你们容身之处，剩下的生计还得你们自己讨，只要不偷不抢不做坏事，我们丰梁村欢迎你们。”村长又道。
    “多谢村长，多谢各位乡亲，我们一定会自食其力，不会给各位带来麻烦，以后一定也会报答诸位的大恩大德！”一位难民道。
    “对！我们一定会报答！”众人齐声道。
    欢呼声停了一会儿，一位妇人站了出来，“村长大人，我们初来乍到，对丰梁直甚是不熟悉，不知村长您……可否给我们指条明路？”
    村长想了想道“离这儿大约两个时辰的路，是云安县城，你们可以到县城去寻差事做，只是路途有些远，来回不是很方便。另外，这周围都是山，你们可以自行寻找挣钱的法子，当然也可以选块没有主人的地儿开山种地。”村长说着，又顿了顿道“还有……这是丰梁村的茶厂，不知……梁直兄弟可缺人手？”
    梁直看着众人楚楚可怜的目光，犹豫了片刻，道“我这里活儿不多，但现在我可以在你们当中招3个人，两男一女，男的需要力大和认真的，女的需要心细的，最好在制茶叶方便有所了解。所有人都是按月给钱，具体工钱看做工情况。”
    话一出，马上就有不少人举起手来，对他们来说，这个机会太珍贵太难得，最后除了老人和小孩，其他所有人都高高举起了手。梁直为难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实在没办法要这么多人，还请你们自行商量，推选出最合适的三人来。”
    于是大家放下了手，开始讨论，大家根据各家的困难情况以及符合梁直要求的情况，最后选出了三个人来，虽然没选上的人都心有不甘，但都咽到肚子里了，现在丰梁村对于他们来说，所有村民都是恩人，无论他们怎么要求和决定，都应心存感激。
    于是茶厂里新增了三位成员，其中的一位妇人，便是早上带头与赵勤赵富说话的那位，进到茶厂之后，连连对梁直和众人道谢。
    梁直将二兰叫过来，“弟妹，这位就是你以后的搭档了，你们俩相互照应。”
    二兰笑道“多谢梁大哥。”以前整个茶厂里就只有二兰一个女的，虽有赵勤和方元才同在，但多少有些不方便，二兰一直没说，但梁直也看在眼里，正好趁这个机会给二兰安排了个伴儿。
    那妇人恭敬与二兰行礼。
    二兰扶起她，“不必客气，请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姓孟。”那妇人道，“如若不嫌弃，你唤我孟姐便好。”
    “孟嫂好，我叫方二兰，你可直接叫我名字。”二兰道“以后你便与我一起炒茶和监督弟兄们炒茶，外面的体力活都不用管的。对了，听说你以前制过茶叶？”
    “没错，虽然家里不种茶叶，但去亲戚家帮过忙。”
    “那就好，今天你便先帮我烧火吧。”
    “好。”
    茶厂又比以前热闹了些。这几日的天倒是晴得好，阳光明媚又热烈，昨日晒的茶叶和白兰花、甜叶都已经晒干了。梁直用晒干的白兰花和甜叶又泡了壶茶水，品尝味道。
    二兰给孟嫂端了一杯茶水，孟嫂问“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往茶水里加那两样东西？”
    二兰想了想，去簸箕里分别拿了白兰花和甜叶过来，“孟嫂你看看这两个东西，以前可有见过？”
    孟嫂接过，仔细观察，又放到鼻子前面闻一闻，放到嘴里尝一尝，最后得出结论“从未见过。”
    二兰眼里放了光，“那你尝尝这茶水，可喝得惯？”
    于是孟嫂先后喝了两种茶水，道“我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两个东西，但不得不说，他们的味道确实不错。”
    二兰高兴了，“太好了！我还担心外头的人会吃不惯白兰花和甜叶的味儿呢！这下我不用担心了了，太好了！”二兰说罢，连忙去跟梁直汇报这个消息。
    “白兰花，甜叶……”孟嫂自己重复着，又把刚才二兰给她的花和叶放到嘴里嚼了嚼。
    正文 第138章白兰甜怡茶
    梁直听完二兰所说，也很欣喜，孟嫂是北方人，既然她都觉得这茶味道好，那就错不了，他们的担心消除了。现在就看有没有客商愿意购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安顿下来的难民们有的上县城去找差事做，有的自制了弓箭，进到山里去打猎，有的跟村民借了工具，到山脚下的荒地去开荒种地，大家果然自食其力，丰梁村的安宁并没有受到打扰。
    茶厂又到了运货出村的时间，这一次梁直让大家拿了两麻袋嫩茶叶出来，分别混入晒干的白兰花和甜叶，单独封装起来，先拿去探探情况，做个尝试。
    到了蒙县，二兰仍然是和梁直商量着把茶叶分散开来卖，每个大的茶行都去一趟，二兰也再一次给他们介绍自己的“新产品”。“老板您还记得上次尝过咱们的丰安茶吗？您拿去转卖了，价格肯定还不错吧？这次咱们的丰安茶出了新的茶，一个白兰茶，一个甜怡茶，味道独特，您可以尝尝。”这两种茶叶的名字是二兰取的，白兰茶直接用了白兰花简洁雅致的名字，而甜怡茶则将甜叶的“叶”字换了换，换成“清香怡人”的“怡”，似乎便提升了个档次。
    “你们倒是积极啊，这半个月的时间，就出了新品。”老板玩笑道“尝尝吧那就。”
    “哎好嘞，”二兰欢喜，“元才，取茶。”
    方元才取来了两种茶叶的样品，二兰用了茶行里的茶具给老板泡茶，边泡边讲解推销“咱们这白兰茶啊，是采用高山上的嫩茶叶，炒制时严格把控火候和时间，晾晒时确保太阳一日晒干，在晒干之后啊，加入我们丰梁村独有的白兰花，两者混合，茶叶的苦涩溶解了花朵的甜腻，白兰花的清香又浸透到茶水里，口感好极。对了，咱们这白兰花呀，每年三月打骨朵，四月盛开，盛开之时香飘十里，在我们那儿可是上好的香料，是姑娘们做香囊的首选材料！”
    老板刚刚打开杯盖，吸了一大口气，便忍不住感叹道“真香！这花儿的味道怎如此好闻？”
    二兰一听很是高兴，“您快尝尝。”
    老板将茶杯送到嘴边，似有不舍地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尝，“着实好，唇齿留香啊。”
    二兰借机赶紧推销甜怡茶“那您再尝尝这甜怡茶，味道跟白兰茶完全不一样。”
    老板尝过之后评价“嗯，这个没有白兰茶香，但是比它要甘甜些。”
    “那您要不要考虑买一些咱们的两种新品茶叶呢？”
    老板犹豫了会儿，“味道是好，但茶叶市场上之前从未有过你这两种茶，我也不知客商和茶客们会不会喜欢，若卖不出去，我也没法和其他茶叶混合起来卖，这样吧，我跟你买几斤，去试试运气。”
    “好嘞，正好啊，我们这一次也没有做太多。”二兰让方元才用袋子去取了一部分来，卖给了老板，价格和之前的纯茶叶一样。
    就这样，二兰又带了几个人挨家挨户地跑，每家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同样的流程，最后兜兜转转回到老地方，二兰已是嗓子干涩、双腿发酸。她将剩下的茶叶卖给了老朋友，毕竟是老熟人，这儿给的价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些。
    出了店门，赵勤扶起二兰的胳膊，“累坏了吧，要不要歇歇？”
    二兰摆摆手，“不累，你还不是一直跟着我跑了大半个蒙县县城？”
    梁直过来，“辛苦了，今晚咱们歇息一晚上再走，也让弟兄们回趟家，你们到我家去吧。”
    二兰想了想，终究不好再次麻烦人家了，而且这次来的不止她和赵勤两人，还有方元才，她不可能把方元才单独扔在外面，更不好主动开口要求梁直把方元才也收留了。“不了，梁大哥，多谢您的好意，我和相公，还有我哥，我们想在蒙县看看，住一住这儿的客栈。”
    二兰这么说了，梁直便不好再邀请，“也好，那你们在外小心些，马车就放我家去，明儿一早同样的时间城门口集合。”
    “好。”
    于是大家各自回了家，二兰和赵勤、方元才三人又接着在街上游荡。二兰方才已经站得腿软，但现在一身轻松地走走逛逛，却又有了精神。赵勤还担心道“娘子，咱要不要先找间客栈歇歇，到了晚上再出来逛？”
    二兰摇摇头，“不用了，这边的客栈贵，咱们沿这条街逛到城边上去，赏赏一路的街景，顺便找点吃的。”
    “也好。”赵勤道，又走了一会儿才发现后面还跟了个方元才，这才想起没问他的意见，“元才你呢？还走得动吗？”
    方元才双手背在身后，挺直着腰板，“当然走得动！”
    赵勤把头扭了回来没再看他，搂着二兰道“咱们可是第一次出来住客栈，真的不住好点吗？”
    “真不用了，不过将就一晚上，在哪睡不是睡，别浪费那钱了。”
    “嗯……勤俭持家说的就是我娘子这样的吧，听你的。”赵勤一脸宠溺。
    二兰抿嘴笑着，“看，那边有卖烤肉的。”
    “想吃吗？”
    二兰摇头，“我现在只想吃一大碗米饭。”
    “我之前来过蒙县一两次，记得那边儿有家小摊的饭菜做得挺好吃。”
    “是吗？那正好啊，我都饿了，快走。”
    方元才“……”
    方元才追在两人屁股后，心道还真是嫁了人就忘了亲哥啊！
    几人在小摊上点了几个菜，坐下吃饭，赵勤和二兰并排而坐。
    赵勤“娘子，这是你爱吃的红烧肉，多吃点。”
    二兰“你自己吃吧，都累了一天了，我现在就想吃饭，不用管我。”
    赵勤“那慢点吃，这儿有白菜汤，可好喝了。”
    二兰“嗯。”
    二兰“相公，你当时怎么会找到这么偏的地方来吃饭的？”
    赵勤“当时啊，是跟李丁和大瑜一起来的，虽然喜欢玩儿，但终究是没钱，还不是得省着花。”
    二兰“也幸亏你来过，不然今晚就吃不到这么香的饭菜了。”
    赵勤“我说的没错吧，好吃吧？”
    二兰“嗯，好吃。”
    赵勤“这家摊子老板人也挺好，给的量挺多。”
    二兰“是挺多的。”
    赵勤“吃饱点，晚上才能睡得好，明天才有赶路。”
    二兰“嗯。”
    方元才“……”
    方元才就想不通了，赵勤那么闷的一个人，平时三锤打不出半个屁来，怎么跟二兰在一起就变得那么话痨了？还是这是故意给他看的？方元才把筷子往碗里重重一插总有一天，我也会带着会芹来蒙县，来这条街，来这家摊子吃饭！
    正文 第139章憧憬
    三人在城边上找了家小客栈住下，要了两间房，方元才一人将包袱往肩上一甩，很是潇洒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二兰和赵勤也进屋，关上了门，赵勤检查了一遍房间周遭，再确定反锁上了房门。
    二兰坐到床上，“别折腾啦，快过来歇歇脚。”
    赵勤又拿着烛灯检查了一遍，“娘子，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这世道也没有那么多坏人，但也须警惕小心些。”
    “好吧，”二兰扁扁嘴，把包袱放到了一边。
    两人终于安心洗了脚睡下，客栈的床很窄，床板也硬，睡着着实没有家里舒服，两人紧紧挨着睡，互相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但这一切，比起赶路在外风餐露宿时，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二兰还是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赵勤先醒来，打开了木窗子，让光线透进来，然后叫醒了二兰。二兰揉揉眼睛，“嗯……天怎么就亮了……”
    “快起来吧，别让梁大哥他们等，回到家了再睡。”赵勤柔声道，伸手把二兰从床上拉了起来。
    两人把门一开，方元才已经双手环胸靠在门外等着了，瞥了两人一眼道“小两口就是事情多，磨蹭。”
    二兰抬手拍了他脑袋一掌“嫉妒就直说。”
    方元才撇嘴“我才不嫉妒呢！”说罢把身子从墙上拿开，追着两人离去。
    又是几天的行程，奔波后回到家乡，到村子时正是晚饭时间，远远的就能看见安置难民的那些帐篷旁边升起了袅袅炊烟。先回到茶厂收拾东西，孟嫂远远看到大家回来，便出来迎接，“你们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吧？”
    二兰笑答“顺利，两种新茶叶也都卖出去了。”
    “那就好，”孟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们都辛苦了，我给你们做晚饭去，你们好好歇歇。”
    “那就辛苦孟嫂了，你做弟兄们的份儿就行，我们先回家了。”
    于是二兰和赵勤回了家，将军在门口热情地欢迎。几天没在家陪它，它定是思念得紧，现在将军大了，不好拿到别人家去寄养，也不能把他放养在外面这么多天，于是它只能被牢牢栓着，每天早晚有赵富过来帮忙喂它。
    赵勤过去蹲下和将军一阵亲热，然后解了它脖子上的绳索，“好了，玩儿去吧，过会儿记得回来吃饭。”
    将军像听懂了似的，摇头摆尾一阵然后拔腿跑出了院子，撒欢去了。赵勤看着狗窝边上那一对又一堆的狗粪，皱皱鼻子，去拿锄头来铲了。
    二兰做饭，赵勤拿了米去赵富家感谢他帮忙喂狗。
    赵富仍然是专心地在做家具，赵勤瞧了瞧，大哥这手艺，比之前可是进步了不少啊。赵勤给赵富的米，赵富当然不肯要，于是赵勤便坐在他家院子里，与爹娘和大哥闲聊了半刻钟，然后回了家。
    至于赵贵家，自从得知李氏带了身孕之后，赵贵便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连洗碗洗衣服都不让，李氏每日便坐在门槛前看看风景，坐累了便出去走走，走没多远就被赵贵拉回来了。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就已经圆了一圈。二兰自己想着笑笑，二嫂现在的圆乎都和自己一般了。
    他们家的情况其实也不容乐观，赵贵和李氏都不出去做工，赵贵现在也得每日在家陪护李氏，每天只有一部分时间出去采茶干活，好在采茶的活儿不重，李氏也还能帮着采一些。说到底他家无非就是靠分家时李氏争的那些田地维持着生活。
    每家有每家的生活方式，二兰不会多嘴，赵勤也不会。
    二兰熬好了汤，然后掰起手指头算算，这个月应该能结不少工钱吧，又能往存钱罐里攒一些了，倘若丰安茶的名气和销路能变好，那他们盖新房的计划就指日可待了。
    两人坐在桌子边上吃饭，二兰与赵勤讨论了一番新家的地址该选在哪儿。
    二兰道“现在这地儿肯定是不够的，咱们得找块平整开阔点的土地。”
    “我看茶厂下边的地儿就挺不错的，离茶厂又近，方便。”赵勤道。
    “难民帐篷下面那块？不合适吧，他们现在只是暂时住帐篷，将来也会在四周盖新房的。”
    “那就村口那边，老白兰树旁边儿。”
    “哎我看那里好哎，地宽，又在村口，出行什么的也方便，还有白兰树，每年春天都能闻着花香，自己泡杯花茶，想想就觉得美妙。”二兰迫不及待憧憬着。
    “我娘子哟，还早着呢，咱们的钱还只攒了不到一半呢。”赵勤给二兰碗里夹了一块肉。
    二兰嘻嘻笑着“那梦想总得有吧，有憧憬才有动力。”
    赵勤笑笑“娘子说的是。”
    之后在茶厂的日子，方元才有了新的活儿，梁直派他每天上山采新鲜的白兰花和甜叶回来晾晒，以免过了时节，叶长老了、花开谢了。于是方元才每日都哼着小调来上工，再拿了竹篮，哼着小调上山去。他还将以前打猎用的那些玩意儿偷偷藏在了路上，上山时顺便带上，在采花儿时顺便还能打上只野鸡野兔，再藏在路上，晚上下工回家带回去，家里便有肉吃了。这样的生活，他别提多开心。
    虽然不知道白兰茶和甜怡茶销售的情况具体如何，但得先赶着节令把材料备好，就算以后不做这两种茶了，也不过浪费了方元才一人的工时。梁直是这么打算的。
    一天，大家正在各司其职，突然来了两个衙门的人，经过茶厂，径直去了村长家里，茶厂能清楚地听见村长家里的动静，“村长，大人今日来丰梁村巡查难民的安顿情况，你做好准备迎接啊！”
    “哎，好嘞好嘞，辛苦两位了。”村长马上让媳妇儿开始收拾家里，然后自己跟着两个衙役出门去迎接县太爷了。
    茶厂的人都边干活边看热闹，这县太爷啊，多少年都懒得来一趟这丰梁村，如今怎的不嫌劳累来视察民情了？没见过县太爷真人的，都玩笑着说想要一睹他真容，连难民帐篷里的人都陆续出来路边迎接了。而赵勤和二兰早在之前便与县太爷打过交道，不足为奇了。
    正文 第140章太爷巡村
    没过多久，县太爷的马车就来了，车夫把车停在了村长家院外，有衙役掀开马车的帘子，有人帮忙在地上摆放凳子，有人伸手扶县太爷下车。二兰看着，不禁感慨，一个小县官，阵势都搞得这么大，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来了。
    村长马上去叫了一家人出来迎接，“小人见过大人，欢迎大人到丰梁村。”
    县太爷扫了一眼四周，没说什么话，只“嗯”了一声。
    “大人里面请，寒舍已备好茶水，您歇歇脚。”村长马上带着县太爷进了家门。
    围观的人们见到了县太爷的样子，也没见县太爷搭理他们，便各自散去了，茶厂的人们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县太爷没在里面呆多大一会儿，马上就和村长出来了，“这就是你置办的帐篷？”
    “回大人，正是，小人经济能力有限，只能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
    “嗯，”县太爷背着手走到了茶厂前面，“太守大人给本官回信了，并拨了一笔款项下来，用来安顿你们丰梁村的难民。”
    村长一听，喜上眉梢，“多谢太守大人体恤，多谢大人。”
    说是视察民情，其实县太爷哪儿也没去，就在难民帐篷周边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茶厂。县太爷在厂外站了半天，“这就是你们丰梁村的茶坊？”
    “回大人，正是。”村长回答，然后又看向梁直，“梁直，还不快给大人搬个凳子过来。”
    “哦，是。”梁直放下手里的活儿，去搬了个凳子过来，“大人请坐。”
    村长又道“给大人泡茶。”
    梁直正要转身，县太爷慢悠悠道“不用了，茶水方才已经喝够了，你们……给我讲讲丰梁村茶叶的情况吧。”
    “是。”于是梁直只好陪在村长和县太爷旁边。
    二兰把炒制好的茶叶拿出来簸箕里揉，心头突然一亮，要宣传丰安茶，这不是有个大好的机会吗？这县太爷是最好的宣传人员啊！于是二兰带着孟嫂揉完了一簸箕的茶叶，看县太爷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便马上去泡了一杯白兰茶来，送到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身边的衙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大人不是说过不喝茶了吗？大胆刁民！”
    “回大人，这是咱们茶坊自己制的白兰茶，清香可口，好喝又解暑，请您尝尝。”二兰低着头，把茶杯举道县太爷面前。
    “罢了，”县太爷抹了一把汗，慢悠悠道“本官正好也口渴了。”
    二兰手上的茶杯被人端走，在心里偷着笑笑。
    县太爷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品过后道“嗯……这味道倒有些特别，有一股香味儿。”
    二兰一高兴，抬起了头，“是吗？大人您可喝得惯？”
    县太爷看到了二兰的脸，“嗯？是你呀。”
    “啊……呃，是啊，是小人。”二兰道。
    县太爷看到二兰后，又四下环视了一遍，“你丈夫呢？”
    “回大人，他也在呢，我们都在这儿做工。”然后二兰去将赵勤叫了过来。
    赵勤过来，向县太爷行礼，县太爷点点头，“又跟你们见面了，这茶叶味道不错。”
    赵勤道“大人喝得惯我们的丰安茶，是我们的荣幸。”
    “这茶叫丰安茶？”
    “回大人，您手上的是丰安茶中的一种，白兰茶，我们还有名叫甜怡茶的，您要不要尝尝？”
    “好啊，”县太爷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了旁边哦衙役，“好东西我倒是感兴趣。”
    于是赵勤和二兰两人退了下去，互相使了个眼色，心有灵犀，去取甜叶给县太爷泡茶了。
    县太爷喝了甜怡茶，也温温吞吞夸赞了两句。正喝着茶，两个出去村里巡查的捕快回来了，汇报道“大人，丰梁村里安居乐业，一派和谐之景。”
    “嗯。”
    “那我们可要启程回去了？”
    县太爷点点头，拍拍衣摆站起来，那两个捕快随着他抬头，看到了赵勤，喜道“老兄，怎么是你啊！”
    赵勤礼貌与他行礼。
    县太爷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那捕快笑笑对县太爷道“大人，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中意的新人。”
    “哦？是吗？这倒是凑巧了。”县太爷摸着胡子笑道，然后又问赵勤“我们衙门都发出邀请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赵勤愣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县太爷亲自开口，绝不是开玩笑，他该如何是好？要是方面拒绝恐怕不好。“回大人，小人……小人恐难胜任。”
    县太爷瞧瞧他“不，我看你倒挺合适。”然后又对那捕快道“齐刚，任务完成得不错。”
    “我……”赵勤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他转头去看看二兰，二兰脸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好，那你在这个月之内，选个日子来衙门报道吧，我会给你和他们一样的俸禄和轮休。”县太爷背起双手准备走。
    二兰看着赵勤，赵勤还想上前去解释，二兰伸手拉住了他，对他摇摇头，然后对县太爷道“恭送大人。”
    县太爷走出去了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对了，你们那个白兰茶和甜……什么茶，多少钱一斤？可否给我带些走？”
    二兰和梁直一听，高兴得快要蹦起来，“好，好呀！大人您要多少？”
    “给我多装两斤吧，过几日本官要上临州去拜访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喜欢喝茶。”
    二兰连忙去找了麻袋来，分别装了一袋给县太爷“大人，您看这些够吗？”
    “嗯。”县太爷点头道，然后示意身旁的衙役付钱。
    那衙役掏出钱袋，问“多少钱？”
    “您看着给就行。”二兰笑道。
    于是衙役掏了一两银子递给二兰，二兰举双手接过。“大人，您日后若需要，派人给我们说一声，我们给您送到府上。”
    “嗯。”县太爷转身离开，上了马车。
    那个叫齐刚的捕快拍拍赵勤的肩，“兄弟，等你来哈，以后一起干活。”
    赵勤拱手行礼“是，慢走。”
    正文 第141章践行
    县太爷走后，赵勤转身抬头，看见了众兄弟的眼睛正齐刷刷看向自己，赵勤咽了咽口水，“我……”
    梁直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你既已决定，县太爷也已经发话了，就去吧。”
    赵勤看向梁直，“梁大哥，可是……这儿怎么办？我若走了，人手还够吗？”
    “人手不够还可以再招，这你就甭担心了，再说了，如今弟妹她也有孟嫂陪着，你完全可以放心去，再怎么说，到了衙门里，大小也算是个官啊，可比在这儿有前途多了。”
    “是啊是啊，三哥，这么好的机会，我们盼都盼不到呢，你还犹豫什么呢。”
    “就是啊，以后发达了可别忘记咱们兄弟啊！”
    “哎哟，我妹夫这可是要当官了呀，啧啧啧，咱们都要跟着享福了。”方元才抱着双手道。
    赵勤努了努嘴，“谢谢你们，我再考虑考虑。”
    傍晚下工之后，赵勤与二兰一起回家去，起初两人都沉默着，后来还是赵勤先打破了沉默“娘子，那时你为何拦着我？”
    二兰停下脚步，转身抬头看着赵勤，平静道“相公，你心里当真一点儿都不想去吗？”
    “我……”赵勤竟然一时答不上来了。
    二兰又面朝前方，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在茶厂里的时候，你不常说话，有时我也能看到你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或许……这儿的活儿当真不适合你。”
    赵勤看着二兰，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放心不下你，若我去了，我们就不能每天见面，甚至是好几天才能见一面。”
    二兰拉起了赵勤的手，“我们虽是夫妻，但也不能每时每刻呆在一块儿，若咱们在相互陪伴的情况下，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县城也不是多远的地方，到时候你自己买匹马，空闲时想我了便回来，我一直都在这儿。”
    赵勤将二兰揽进了怀里，“我去到县衙一定会好好干，我会变成一个拥有足够能力与你相守的丈夫。”
    “还有梁大哥那边，你也不必觉得歉疚，当初是梁大哥收留了咱们没错，但现在有我在茶厂撑着呢，不会让梁大哥的，相公是个重情义的人，你的心思，我都懂。”
    赵勤勾起嘴角，看着二兰温柔一笑“知我者，娘子也。”
    第二日，赵勤决定再去茶厂一天，才去到茶厂，小伍就跑过来对赵勤道“三哥，大哥说了，今天中午让孟嫂去买些酒回来，再做些菜，给你践行。”
    “谢谢你们。”
    “嗨，都是兄弟，谢啥呢！”小伍笑道“再说了，咱还能沾你的光吃些酒肉呢！改善伙食啊！”
    赵勤笑笑，干活去了。
    方元才和马会成凑了过来，方元才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好好干啊，咱家第一个当官的，真是有出息。”方元才龇着牙。
    赵勤瞅了他一眼，“一个捕快而已，换个地方做工，又不是什么光荣差事。”
    “哎！你不乐意的话给我啊，要是我能去衙门干活，那会芹肯定对我另眼相看了……”
    赵勤没再理他了，搬了两趟茶叶后，又对方元才道“我走了之后，照顾好你妹妹。”
    方元才扁嘴“知道了……那怎么说也是我亲妹妹的吧。”
    赵勤又接着干活了，过了会儿才发现马会成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他转身，“会成，你跟着我做什么？”
    马会成低着头，怯怯道“赵……赵哥，你做捕快，是不是要去抓坏人的呀？是不是要戴高帽赔快刀？是不是可威风了？”
    赵勤看着他笑笑，“算是吧，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威风。”
    “赵哥，等我长大以后，我……我也想去。”
    “好啊，那你就好好锻炼身体和胆量，说不定有机会哦。”
    马会成满意地笑着，“那你可得常常回来啊，到时候把县衙的新鲜事讲给我听听。”
    “肯定的。”
    中午歇息之时，太阳光热辣辣地照着大地，把地上的茶叶和白兰花晒得干干脆脆，梁直把所有人召进了木棚下，两个兄弟搬了张破木桌过来，紧接着孟嫂和二兰就拎了酒端了菜上来，弟兄们陆续搬了木凳过去围着木桌坐下。
    二兰和孟嫂又各拿了一打婉过来，梁直接过，拎起酒壶往碗里倒酒，旁边的林恒帮着忙。没过多大一会儿，每人手中便有了一碗酒，梁直举起酒碗道“弟兄们先敬赵勤一个，一来敬咱们兄弟一起同甘共苦过的这数月时间，二来为庆祝赵勤明儿就要到县衙去做捕快了，三来为赵勤践行，祝他今后一切顺利，升官发财！”
    “好！”所有人一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小伍看着赵勤，“三哥，说两句呗！”
    “我？”赵勤抿抿嘴，“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总而言之，就是感谢大家这些时日来对我的照顾，虽然我换了地方去干活，但情谊不变，兄弟还是兄弟！”
    “好！”数声陶婉碰撞的声音，溅出来的酒水撒到了菜里，所有人喝光了自己碗里的酒。
    吃晚饭，梁直单独找了赵勤，“去到衙门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吧，梁大哥，又不是多远的地方，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我会常回来的。”
    “好，”梁直把手搭在赵勤肩上，“这个月的工钱，我改日给弟妹一起结。”
    “梁大哥，谢谢你对我们夫妻二人的包容和照顾，太多感谢的话想要说……”
    “说什么感谢，若真要较真，我还得感谢你们呢，”梁直笑笑，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二兰，“你媳妇儿啊，适合做这一行。”
    “那以后还得麻烦梁大哥你多帮忙照顾。”
    “肯定的。”
    傍晚回到家中，赵勤先去了赵富家里，与爹娘说明明天离家的事情，一听赵勤要去县衙做事，一家人立马乐开了花儿，“你看看咱家小勤，就是有出息啊，竟然要去衙门当官儿了，咱们老赵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个当官儿的苗儿啊，可真是光宗耀祖……”
    赵勤无奈，“娘，我就是去那儿干活的，不算当官……”
    “我不管，”许氏笑着“反正我儿子是给县官老爷做事的，村里的那些人啊，羡慕都还来不及呢，哈哈哈……”
    赵老爹手里不紧不慢地玩弄着两个被磨得滑溜溜的核桃，“你娘啊，就这样，勤儿啊，到那边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人欺负。”
    正在这时，赵贵牵着李氏来了，许是被刚才的声音吸引了过来，赵贵道“爹呀，您才不用担心三弟被人欺负呢，得担心他欺负别人才是。”
    赵老爹继续转着核桃，笑了。
    赵富冲两人招招手，“二弟这话说得可不对，三弟不比从前了，如今有了三弟妹啊，可温柔着呢。”
    家里又是一阵融洽的欢笑声，二兰笑笑不说话。
    正文 第142章赴任县衙
    天钢蒙蒙亮，东边山下的太阳还懒懒的没钻出来，赵勤便起了床收拾行李，二兰也起来给他做早点和准备干粮。
    包袱里放了一套换洗的衣物，便再没放其他东西，二兰将做好的烧饼包好装进赵勤的包袱里，然后再进屋去从存钱罐里掏了些铜钱出来，数了一部分，用稻草串起来，再塞进包袱里。
    赵勤把塞进去的铜钱掏出来，“用不了这么多……”
    二兰白他一眼，“不多，让你买马的，难道你走了就不回来见我了？”
    赵勤咧嘴一笑，抬手摸摸二兰的脑袋，“我一定常回来，在家照顾好自己，出门和晚上都要关锁好门窗。”
    “知道啦，走吧，我送你到村口。”
    于是小两口迎着朝阳，踏着缓慢的步子往村口走去，夏天的早晨还算凉快，鸟的叫声和空气里的味道都好极了。二兰稍微走慢一些，看着赵勤的背影，挺拔的身影，宽阔的背脊，或许真的更适合去衙门吧，她也不愿意看到他的背脊被家里的农活给压弯了。
    两人没有太多的话，人总是到临近离别的时候却无语凝噎，千言万语难诉衷肠，赵勤拉起二兰的手，把步子加快了些，“村口那棵老白兰树，正开放着最后一轮的花儿。”
    走到村口，果然，香气远远扑鼻而来，那棵高大粗壮的树上开满了白色的白兰花，二兰与赵勤道别“一定要小心，外头不比家里，人心难测，外出办事也要谨慎些，不要逞强，量力而行，我每次都要看见你平安回家。”
    赵勤扬起嘴角点点头，伸手摘了一朵开得最好的白兰花，戴到了二兰的鬓发上，“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赵勤放开二兰的手，转身便走，脚步匆匆，没有回头。
    二兰静静地站在白兰树下，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然后抬手取下鬓角的白兰花，握在手心，转身离开了。
    赵勤马不停蹄到达县衙，马上便去找了县太爷报道，县太爷打量了赵勤两眼，指指旁边的齐刚，“从今儿起你就跟着齐刚吧，齐刚，带他下去安排。”
    “是，大人。”齐刚领了命，带领赵勤出了厅堂，去了县衙后院的一排房子处，“这就是咱们住的地方。”
    赵勤打量着这个地方，房子一般，地方倒挺宽敞，那么大的地方也不过住了十来个人，齐刚指了指空着的一个床位，“你就睡这儿。”
    “哦。”赵勤将包袱放下。
    齐刚又去找了一身衣裳来，“喏，这是你以后要穿的衣服，你刚来，就跟着我吧，我是衙门的捕头，叫齐刚。”
    “齐捕头好。”赵勤行了个礼。
    齐刚笑笑，“我也听说过，你是个能打的，只要你安心好好干，肯定不会饿肚子的，衙门里不常有案子，平时活儿也不会很忙，若想回家，告知我一声就行。”
    “哎，好。”赵勤应声，拿了衣服换上。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在这县衙做事了。过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想想，此刻二兰也该忙着炒茶叶了吧。
    一个月后。
    二兰刚刚和梁直他们卖货回来，这两次孟嫂陪同着她前去，两个女人路上好有个照应。这两次的白兰茶和甜怡茶的销量又比从前好了些，运去的都卖光了，只是价格仍旧不是很理想。
    梁直数着叮当响的银子，已经很满足了，但二兰仍觉得丰安茶能卖到更好的价格。
    如今已是盛夏时节，白兰花已不再开放，甜叶也不再发芽，前段时间梁直派人去将山上的白兰花和甜叶尽数采摘了回来，晾干装到麻袋里，如今茶厂里还存放了好几麻袋。
    往茶叶里掺这两种东西，不用掺太多，只是提个味儿，多了就甜腻了，所以原料用不了太多。这样堆放着，虽有滞销的风险，但二兰觉得，还是不到把它们全卖出去的好时机。
    县衙，县太爷唤了赵勤去，“赵勤啊，你在县衙也干了一个月了，我看你表现还不错，挺能干的。”
    赵勤行礼“多谢大人夸赞。”
    “嗯，”县太爷摇着扇子，“这个月的俸禄跟齐刚领了吧？”
    “回大人，领了。”
    “嗯，”县太爷继续摇着扇子，“上次我从你们村带回来的那些茶叶，我送了些给州太守大人，没想到太守大人意外地喜欢，今儿专门来信要本官再给他寻些茶叶去。”
    赵勤一听，心里隐隐地高兴，“那可真是卑职与丰安茶的荣幸，卑职今天就回家一趟，给大人您取茶叶。”
    县太爷点点头，“这一次，太守大人亲自给本官写信，本官高兴，给你记功一记，明儿让齐刚给你发赏钱。”
    “多谢大人！”赵勤重重鞠躬。
    赵勤到马棚牵了自己的马，出了衙门，一跃上马，往丰梁村方向奔驰而去。
    由于此次回家属于办公事，所以赵勤没有换常服，仍旧是在衙门里那般着正服带快刀的模样，如此模样一回村，立马引起了乡亲们的注意，轰动一片。
    “赵三回来了，赵三骑着大马回来了！还带着快刀呢！”
    “快看快看，还穿着官服呢，多英俊！”
    “可真是有出息啊！从前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
    “就是就是，这是咱们村第一个当官的吧？”
    ……
    赵勤在马上并未听到乡亲们的言论，与他们点头招呼之后便直奔茶厂，茶厂立刻也沸腾了，“三哥回来了！”
    “啥？赵勤那小子回来了？”
    “真是赵哥啊！你们看那架势，多俊！”
    二兰也跑到门口，看着赵勤一身意气风发的模样勒马停下，利索下马，然后过来握住了二兰的手，“娘子，又是两天不见了。”
    二兰抬头望着他，脸颊处竟现出了羞涩模样。
    “梁大哥，江哥，小伍，林恒……好久不见。”赵勤与他们纷纷打招呼。
    梁直握着拳头锤了锤他的肩膀，“这一身穿上，还真是有模有样啊！”
    赵勤笑笑，挠挠头，“梁大哥你莫取笑我了。”
    方元才过来，环着双臂，“我说我妹夫啊，上次回来你可没穿这一身啊，这次怎么还不舍得脱下了啊？这次是回来让弟兄们羡慕来了呀？”
    赵勤扁扁嘴，“还真不是，这次回来是给大人办事的，跑差，所以才没换衣服。再说了，不过一打工跑腿的活儿，有什么好羡慕的。”
    “那说说吧，给县官大人办何事来了？”方元才继续抱着双臂。
    赵勤扬起嘴角，神秘地笑了笑，“反正是大好事！”
    正文 第143章临州
    “什么好事？快说快说！”
    “就是，快点，别卖关子了。”
    赵勤点点头，咽了咽口水，“今儿州太守大人给县官大人来信了，信中特地夸赞了咱们的丰安茶，并让大人再寻些茶叶给他。”
    “啊，真的吗？”此时最激动的是二兰，双手抓着赵勤的手臂。
    赵勤转头看向她“今天我就是特意来跟你们买茶叶的，这次可比上次要的多。”
    “甚好甚好，你来跟我称称。”梁直也笑着。
    赵勤走了一步，又回头来对二兰道“这回呀，咱们茶叶得到了州太守大人的喜爱，最重要的不是我买的这些，而是你们要利用好这个机会呀！”
    二兰冲他挤挤眼睛，“放心，我明白。”
    于是，赵勤买好茶叶就匆匆离开了，他放开二兰的手，“明儿晚上等我回家。”
    “嗯！”二兰点头，向他挥挥手。
    二兰连忙找了梁直商量，这正是她一直在等的好时机，如今丰安茶得到了州太守的喜爱，名声已经打出去，就等着他们继续往这把火里添柴了。
    于是，还未到这个月出货的时间，梁直便打算带领着兄弟们先出一趟货，就在第二日准备之时，赵勤又回来了，这次穿着常服，仍旧是先到了茶厂，与众人道“大人找人去给州太守送茶叶，我接下了这个任务，明日一早就出发。”
    “啊？”二兰惊讶，“怎么突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都没与我商量一声。”
    “娘子，我想起来我以前说过的话，要带你去一趟临州。”
    “你要带我去？”二兰更惊讶了，“那你岂不是以公……谋私吗？”
    赵勤笑笑，“我帮大人跑差事，自然是不能载你同行了，我首要任务就是得把东西送到州太守的手里。但是嘛，这么好的机会，梁大哥，你们不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探探行情吗？”
    梁直有些为难，毕竟临州相对于蒙县来说还是有些太远了，费时又费力，主要还怕赔钱。
    赵勤又道“我当然也可以给你们先探探那边的茶叶行情，但这一来一回大半个月，恐怕那时已错过了生意的最佳时机。”
    梁直低头想了想，然后又抬头问二兰，“弟妹，你觉得呢？”
    二兰笑着看了看赵勤，“梁大哥，你问我啊？我自然是想去远的地方瞧瞧，只是你们……”
    “那便去！”梁直道。
    梁直这次安排了一半的人留在茶厂里继续收购加工茶叶，另外一半人由他带领着前往临州，这一次，他用了屯下的白兰花和甜叶总数的一半，与茶叶混合包装起来，装了三辆马车。剩下的一半原料继续屯在茶厂里，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这一趟外出的人中包括二兰和方元才，两人一想到能到州城上去开眼界，便开心得哼起小调。
    赵勤与梁直商量好了，他快马走在前面，每走一段路便给他们留下个标记，以作为两队人的交流。梁直车队的马拉货又拉人，自然比不得赵勤的马，几天下来，已落后了许多，到临州时，足足比赵勤晚了四天。
    双方在城中的某处地方相约相遇，赵勤已为他们找好了安顿的地方，连州城里的各大茶行都已打探清楚了。
    “那你觉得我们该卖给哪家茶行好？”梁直问赵勤。
    赵勤道“我探听过了，州太守大人迷恋丰安茶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临州城的大街小巷，曾经还派人四处寻找过这种茶叶，终无果，各家茶行都竞相寻找原料仿做丰安茶，却始终没做出来。”
    “没想到丰安茶在临州的名声已经这么响了啊！”二兰兴奋。
    “所以，我认为，咱们根本不用去与那些茶行谈生意，只要把这丰安茶的名字一亮出来，往那儿一摆，自然有人争着来买，到时候，想卖多少价钱，还不是梁大哥您说了算。”赵勤信心满满的样子。
    二兰一直抬头看着赵勤，他那副自信又精神的模样，与以前有了大不同，她笑笑，拍拍赵勤的后背玩笑道“没想到相公离家一个多月，竟变得这般聪明了。”
    赵勤弯起眉眼，低头与二兰轻语“才及不上娘子三分。”
    二兰抿嘴，然后对梁直道“既然我相公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照他说的做吧。”
    “行，听你们的。”
    赵勤接过梁直手里的缰绳，“梁大哥，弟兄们都劳累那么多天了，今晚且好生在客栈休息一夜，明日我再寻个好的地儿摆摊卖茶叶。”
    “辛苦你了，”梁直拍拍赵勤的手背，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那你呢！你有任务在身，都在这儿耽搁两天了。”
    “您放心，我在给州太守送完茶叶之后，便托人给大人写信请了假，我可以与你们一同卖茶叶，也陪我娘子逛逛临州城。”
    “嗯，如此甚好，你也好好休息。”
    临州的天比云安县要热上一些，晚上睡觉时，赵勤脱光了上衣，二兰则脱得只剩薄薄的亵衣，烛光闪烁下，胸前半遮半掩，春光微露，脖颈上沾着细细的汗珠……赵勤从背后轻轻抱住二兰。
    二兰扬起嘴角，“相公，你这几日把整个临州城都逛了一遍，肯定累坏了吧。”
    “我不累。”赵勤在她耳边轻轻道。
    “真的？”二兰勾起嘴角意味深长一笑。
    “你不信？”赵勤搂着她的双手紧了紧……
    烛光摇曳，深情又缠绵，温柔也霸道……两人把多天未得相见的思念表达得热烈。
    二兰躺在赵勤的臂弯里，瘫软无力，“相公，我真替你高兴。”
    “哦？为我高兴什么？”
    “或许你自己都没察觉，你现在比从前要精神开心了许多，你的状态……就跟我刚到茶厂时一样。”二兰伸着脖子亲吻了赵勤一下，“我相公真厉害，我以你为骄傲。”
    二兰的这一句话竟让赵勤愣了愣，他不少听到二兰的夸赞，但此时，却有些不一样，他捧着她的脸，“你……真以我为荣？”
    “当然，”二兰眯起眼睛，“我相公是别人打着灯笼几辈子也找不到的好相公。”
    赵勤望着二兰，深情又热烈，他抱住她，又是一顿亲吻。
    正文 第144章一路走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穿华贵衣服的公子少爷，穿布衣的妇孺小孩，都在清晨涌进临州城的街道。梁直等人将马车驾到赵勤找好的地方，卸货摆摊，然后在摊前放置一个牌匾丰安茶，太守大人心爱之茶。
    牌匾才刚放出去，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凑热闹，“哟，丰安茶呀，不是太守大人派人四处寻找的茶嘛！”
    “名儿是这个，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二兰看着围过来了这么多人，激情一下上来了，“大家过来瞧瞧，我们这儿有热水茶杯，若对咱们丰安茶感兴趣的，可以泡一杯尝尝，不要钱。”
    此话一出，马上有不少人排队去喝茶了，这些人中还混杂了几个客商。大家尝过之后，纷纷夸赞。
    “那你们这个丰安茶，怎么卖啊？”一个客商问道。
    赵勤回答那人“此次我们从云安县丰梁村长途跋涉而来，所带的茶叶并不是很多，所以我们打算采取竞拍的方式，不知各位可愿意啊？”
    话音刚落，方才那人立即报了价“我出四十文！”
    二兰一听，眼睛都睁得大了，忍不住去与方元才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么高啊！”
    方元才自然也高兴，把二兰的头掰正，“还有人要出价呢，等着。”
    二兰的心情愈发激动紧张了。
    “我出四十五！”又一个客商道。
    “四十八！”
    “五十！”
    “六十！”
    ……
    最后，这一趟运来的茶叶以一百三十五文一斤尽数卖给了一个大客商，那客商还预定了茶厂剩下的那些茶叶。梁直收好银票，虽假装着镇定，但喜悦之情从眼眸里流露出来。
    方元才过去搂起赵勤的肩膀，“没想到当捕快当了一个多月，不仅身体结实了，头脑还长进了，看来衙门可真是个好地方！”
    赵勤转头看他，面露得意之色，“我大舅子，妹夫我表现如何？可算合格？”
    “合格合格，此番回去我定要在村里好好夸你一番，让你大舅子我也沾沾光。”
    “得了吧，”赵勤从他的手下挣脱，“我看你妹妹高兴就行。”
    方元才摇摇头。
    此番长途跋涉，终是没有白辛苦，梁直赚得盆满钵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于是订了一家上好的酒楼，请大家伙好好吃了一顿。
    吃过饭，赵勤与二兰、方元才三人相约去逛了逛临州城有名的几条街道。
    “这临州城太繁华太热闹了，云安县城与它简直不能比，像做梦一般，我们竟然真的来到这儿了。”二兰看着这满目繁华感叹。
    赵勤牵着她的手，“娘子可是很喜欢这临州城？”
    二兰答“当然喜欢，只不过嘛……再喜欢，也比不过丰梁村那般熟悉温暖的感觉，走得再远也得回家，那儿是我们的家乡，才是我这一生的归属。”
    赵勤看着二兰，温柔地笑。
    众人又在城里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相约回家了，这一次赵勤骑马与车队同行，二兰便与赵勤同骑一马，她紧紧搂着他，与他共同看着这一路景色变换，风雨雷电，晴空万里，月圆月缺，这一路走来的种种，像一首平静温馨的小调，也像两人从相识时起的故事。
    回到家中，田野里的稻谷已经长了穗，玉米也开出花儿来了，村里还是那般平静的景色，像是千年不变，却又日日都在变。
    方元才领了工钱回家，迈着欢快的步子要将挣大钱的好消息告诉爹娘和两个妹妹。
    才到路口，他便看见马会芹站在大梨树下，衣袂随风飘荡，亭亭玉立。方元才心中的欢喜立马又多了好些，提着一颗激动的心，放慢脚步上前去，“会芹，你……是在等我吗？”
    马会芹转身，她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反倒是眉宇间挂着丝丝缕缕的愁。
    “你怎么了？”方元才询问。
    马会芹攥紧着两只手，低下了头，“元才哥，我爹娘给我定了门亲事……”
    方元才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失望的话没有说出口，“是吗……是谁呀？这么幸运。”
    “莫叔叔家的三儿子，莫锦程。”马会芹依旧是低着头。
    方元才点点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看似云淡风轻。
    “元才哥！”马会芹突然叫住了他，“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方元才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马会芹抹了抹眼角，“原来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她擦去泪珠，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了，她转身，看见方元才泛红的双眼。
    方元才望着她，用她从未看过的眼神，“会芹，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
    方元才上前一步抱住了马会芹，他终于勇敢地抱住了她，“我喜欢你，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早就放在你身上了，我都说好了，等我攒够娶媳妇的钱，就让爹娘去你家提亲，可是……”
    “对不起，”马会芹把下巴放在方元才的肩膀上，“元才哥，我劝不了爹娘取消婚约，那我便宁死不嫁！”
    他们后来去找了二兰，二兰一听跟马会芹定亲的是莫锦程，气得跺脚，“马叔叔和表婶儿怎么会把你许给他家的？不行，绝对不能让你嫁到他家去！”
    “就是就是啊，二兰你脑子灵光，快想想办法帮帮我们呀！”方元才拉着马会芹的手，着急道。
    “你们俩别着急，”二兰放下叉在腰上的手，“会芹，你留在我家里，我去你家找叔和婶儿谈谈，你们俩别跟来。”
    赵勤跟了出去，追上二兰对她道“娘子，我有事得先回衙门一趟。”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二兰转身，“俩人还在家里呢。”
    赵勤看着二兰，“我回来再跟你解释，辛苦你了。”
    “好吧，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二兰像每次离别时一样与他告别，来不及看他的背影消失便匆匆赶去了马家。
    正文 第145章天公不作美
    二兰在马家坐了好大一会儿，果然没有什么效果，在古代，这定了的亲事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她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可是会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绝不能让她嫁到莫家去，莫家的情况她知道，在听说赵莺姐姐的事情之后，她便对这俩人不寒而栗、敬而远之，怎么可能还让会芹往火坑里跳。
    二兰想着，若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话，便让方元才带着会芹私奔算了。
    赵勤一直到第三天才回来，二兰一人在家里替两个年轻人操心，操心之余还要盼着赵勤回来。
    赵勤回来时，带了两个捕快一起回来，没有回家便直接奔去了莫家，两个捕快将莫青山抓了回衙门。莫家一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手足无措，赵勤并未向他们解释什么，与另外两个捕快一起，将莫青山押回了衙门。
    等到赵勤真正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二兰站在门口的榕树下望着他骑马的身影愈来愈近。
    二兰满心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娘子，我先喝口水，咱们进屋去，我慢慢给你讲。”
    原来自从赵勤进了衙门之后，就一直私底下在调查当年赵莺的案子，寻找莫青山害人的证据，在去临州之前便已搜集了一部分，只是不齐全，而且也还没向县太爷禀报。回来之后听了马会芹与莫家结亲的事情，他一想，些事不能再等，便赶回去将事情收了尾。县太爷信任赵勤，看他列出的证据也充足，便答应抓捕莫青山，重审当年旧案。
    二兰听完，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娘子别担心，我寻的证据充足，只要莫青山认罪，便难逃牢狱之灾，莫家的人也曾参与其中，也逃不过惩罚，那样马会芹和莫锦程的婚事肯定也就解除了。”
    二兰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要是能这样，那一切也总算有个好的结局了。”
    后来，莫青山因杀人罪被判处秋后处决，莫家的财产被抄，田地被征收。马家立马就取消了两家的亲事，回家抚慰马会芹“会芹啊，是爹娘对不住你，是爹娘有眼无珠，辛亏你没有嫁过去，可真是惊险啊……你不是和元才情投意合嘛，咱们明儿就和他家谈谈去，你看好不好？”
    马会芹羞涩地笑了“爹，娘，哪有咱们先开口的道理啊……”
    于是，二兰回娘家与爹娘一起上县城买了聘礼，上马家提亲，两家相谈融洽，瞧了日子之后，将两人的婚事定在了腊月。
    的
    一个月后，赵勤从县衙告假回来，与二兰共同商量盖房子的事儿。上次卖丰安茶，价格大好，二兰得了不少分红，将分红与赵勤的俸禄加一起，再加上从前攒的，已经完全够盖一栋像样的砖瓦房了。地址就选在村口那棵老白兰树旁。
    赵勤专门到县城里找了一帮盖房的人，按天数和人数给他们开工钱，他和二兰两人便负责在场地里帮忙。
    最近有一桩喜事儿，赵富去县城里卖家具时，认识了一个妇人，两人情投意合，打算在下个月成亲。那妇人是个寡妇，丈夫生病死了，但人着实不错，看着温柔善良，也勤劳能干，赵老爹和许氏看她挺能干活，人也不讨嫌，便也没反对这桩亲事，毕竟二老年事已高，家里得有人管事，小龙也得有人照顾。正好，那妇人有一个和小龙差不多大的女儿，那女孩和小龙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一起玩儿了，相处得很是融洽。
    如此，赵勤也该放心他大哥了。
    挖地基，盖房子，由于新房地址在村口，大家来来往往都能看见，赵三家盖房子的事马上在村里传开了。
    农村人，很少有能盖得起砖瓦房的，一般都是茅草屋或者土房，乡亲们纷纷感叹，曾经个个都嘲笑赵勤与二兰是混混与弃妇，没想到现在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比他们都好。
    可天公不作美，工人们刚开始打砖，丰梁村便下起了连日的大雨，大雨如瓢泼，一刻不停，盖房子的计划被迫中止。大雨连下几日之后，村里的山和道路到处坍塌，连屋子都倒了几间，村民们个个都慌了。
    二兰和赵勤站在老家门口，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看这情况不对，这雨下了这么多天了也没有要停的势头，再这么下下去，肯定得出事啊！
    丰梁村的很多人家都是背靠着山，在这样的情况下，很是危险，山体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二兰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和赵勤一起搬到新房子地基上临时搭的木屋里去住。两人草草收拾了些东西，便搬了过去。没想到中午过后，雨越下越大，下不完的雨水似是要将这座小山村吞噬一般。
    山体开始坍塌，混杂着雨水变成泥石流，席卷树木、田地、房屋，一处接一处……不行，这样不行！二兰和赵勤先去了赵富和赵贵家，劝他们放弃房屋，收拾东西到平地处躲避。可这弃家逃跑的事儿，谁也不乐意啊，尤其是许氏和李蓉，一个思想倔强，一个身怀有孕，谁也不愿意折腾。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屋外头的坡地已经变成了一条河，再这样下去，赵家背后的山也支撑不了多久，没有办法，二兰只好和赵勤一起，边劝说边硬拉着，将人都拖出了屋子，赵富和赵贵收拾了贵重的东西紧跟着出来。
    一家人小心翼翼往村子中心平地处移动去，路上的泥水已经没过膝盖，二兰看着洪水的流势，指导着大家行走，尽量避开危险。
    还没走到目的地，忽听一声巨响，众人齐刷刷回头，看见家的位置已经被坍塌的山体掩埋，许氏立马就跪地大哭，“我的家啊，家啊……老天啊，你怎么就这么无情，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你要如此惩罚我们……”
    二兰咬了咬嘴唇，过去扶起许氏，“娘，快走吧，房子没了还可以再建，咱们得先到安全的地方去，现在雨很大，很危险。”
    赵老爹叹了口气，“孩子他娘啊，听三儿媳妇的吧，这次还真多亏了她，不然这会儿啊，咱们俩这把老骨头啊，已经深埋地底了……”
    许氏抹了眼泪起身，一家人继续向前移动，赵贵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李蓉，尽所能保护着未出生的孩儿。赵勤扛着锄头，在前头为大家铲除路上的障碍。
    正文 第146章灾难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仓皇出逃的人，雨声混杂着流水声、山坍土榻声、小孩啼哭声、尖叫声……短短几天，曾经平静的小山村，就变成了此刻这般触目惊心的惨象。
    现在二兰很担心娘家那边的情况，不知方元才有没有带爹娘和妹妹逃出来了，还有奶奶，奶奶腿脚不方便，能走得动吗……还有会芹，梁大哥他们……
    村子的另一边，村长也在动员乡亲们弃屋逃跑，于是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往村子中间涌去。
    差不多两个时辰后，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平地处，红色的泥水，黑压压的人群。二兰在人群中极力寻找着，终于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方家人的影子，还有会芹、王老大夫、小庆、何大哥、梁大哥、村长……大家都来了。
    自然无情，面对这样的天灾，人类显得如此渺小。抬头一看，到处都是泥石流、洪水和坍塌的新土，房屋和农田几乎都被冲毁了，幸亏丰梁村有这么大一块平地，地势也不低，能容得下整个村的人暂时避难。
    雨仍然没有要停的趋势，大家就这般，披蓑衣戴斗笠淋着大雨，相互安慰帮忙。
    大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村里房屋没被淹的就剩那么几家，村长组织家里相对安全的村民回家去给大家做饭填肚子，毕竟露宿着饿了一天一夜，个个都备受煎熬。
    二兰与赵勤去了新地基的木屋里，用剩下的米和面做了些食物，给乡亲们拿去。
    村长家和茶厂也被后面的山埋了，所有的工具和茶叶，还有马匹、马车都没了，旁边的难民营倒是逃过一劫，看见当初收留自己的丰梁村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孟嫂带着大家将村长曾经赠送的帐篷搬去了村子中心，搭起来，供老人孩童和受伤的人容身，他们留了一个帐篷出来，专门用来做饭烧水，给村民们提供食物和热水。
    在灾难来临之时，总是最能见证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共同度过难关，大家不再在意从前的恩怨，不再分你我。
    老天终于听到了大家的祈愿，收了乌云，洒下了阳光。村长带领大家扛着锄头疏通道路和河道，把洪水排出去，挖土运土，每个人都不敢闲着。
    日复一日的干活，只为把受伤后的丰梁村恢复成能住人的模样，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村里淤积的泥沙和坍塌的山土才终于被挖平。房屋被冲毁的废墟也被清理干净，还能用的木材便留着以后盖房子用，不能用的就拿到帐篷处，用来烧火做饭。
    赵勤这一个多月来也忙得不可开交，起初村子通往县城的路坍断了，赵勤去不了县城，无法把丰梁村的情况向县太爷汇报，后来大家齐心协力把路挖通，他立马扛上锄头，边走边挖，徒步到了县衙，将丰梁村受灾的情况与县太爷说明。县太爷立马写信将情况向上一级汇报。
    离汇报的日子过去了十多天了，官府救济的粮食和帐篷终于来了，州太守大人派了一个车队，浩浩荡荡拖了好几马车的赈灾物品到达丰梁村，村民们个个跪地叩谢。
    官兵们帮忙把帐篷搭建起来，然后把其他赈灾物品卸下，搬到帐篷里去。如今，每家每户都有了帐篷，有了居住的地方，也有了能填饱肚子的粮食，一个多月的阴霾笼罩之下，终于是得见一缕光明了。
    此次灾难，村里有八个人受难死亡，找到尸骨的，大家便齐心协力帮忙火化下葬，实在寻不到尸骨的，只好对着大地祭祀，由他们在地底下守护这片丰梁村的土地了。
    失去家人的乡亲，大家都多帮着他们一点，努力让他们走出这段悲痛，开始新的生活。家人尚在的人们，经历了这一场浩劫，便更懂得珍惜。
    二兰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庞，奶奶、爹娘、元才、梅花杏花、会芹……赵勤，他们都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多幸运。度过了这次劫难，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农村人最看重的就是田地，田地就是乡亲们的命根子，于是在住进了帐篷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开垦新的田地。
    开田用了很长的时间，这数个月以来，不论老人还有壮年，都比从前沧桑了不少。
    这一天，二兰正在和赵家人一起开挖着自家的田地，将田里的石头和树枝一点点除去，重新分割开垦，每天都能累得接近虚脱。二兰感觉这几天的身体异常的差，总是没干多少活便累了，今天一早吃饭时，竟然还有了恶心反胃的症状，二兰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可这孩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这个节骨眼，她哪有空闲去养胎啊！
    二兰扶着额头在田边歇了歇，赵勤过来，蹲下，将她勒到背上，起身往帐篷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二兰挣扎着，“这么多人看着呢，活儿也还没干完呢！”
    赵勤带二兰去找了王大夫，王大夫给二兰把了脉，摸摸胡子道“恭喜啊，三儿，你媳妇这是有喜了！”
    “真的吗？王大夫，我娘子有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赵勤高兴得跳起来。
    王大夫笑笑，已经见惯了此般场景，收了药箱，“以后你们要多加注意，也不能再让你媳妇儿干重活了……”王大夫又叮嘱了赵勤一些话。
    “好，我记住了，多谢王大夫！”赵勤高兴得恨不得将二兰抱着飞起来，“娘子，你听见了吗？咱们有孩子了，咱们有孩子了！”
    “听到了，你小点声……”二兰瞅瞅四周，害羞道。她在心里感叹，没想到自己真的怀孕了，她的腹中，有了赵勤的骨肉，那是她最爱之人的骨肉……
    正文 第147章值得
    从此，赵勤便再也不许二兰跟着他一起下地干活，二兰虽很想帮忙，但她心里自然也是珍视这个孩子的，所以也不与赵勤犟了，安心在家待着，跟孟嫂和其他几个妇人一起给大家做饭洗衣服。
    数月后。
    丰梁村民的努力加上官府的救济，丰梁村终于有了新面貌，所有的田地重新开垦耕种，每家每户都盖上了崭新的房子，除去从前破旧的茅草屋，现在村里一家连一家，几乎都是木屋了。又过了数个日头，赵勤和二兰家的砖瓦房也终于完工了，赵勤给工人们结清了工钱，大家欢喜离去。
    几个月过去，此时已经是冬天，二兰的肚子已经大得明显。前些天赵贵和李蓉的孩子刚出世，是个儿子，李蓉在新盖的木屋下坐月子，一家人将她伺候得舒舒坦坦，一切都很和谐。
    如今，加上赵富媳妇儿带来的那女孩，赵家已经有了仨孩子，这几日来看望李蓉的亲戚乡邻也不少，家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赵老爹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院子里摸着胡子感叹“老赵家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许氏端着刚从鸡窝里收的鸡蛋走过来，“会更热闹的，你瞧二兰那肚子，又大又挺的，指定也是个大胖小子，到时候有你忙的！”
    天越来越凉，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六，方元才和马会芹成亲的日子，这日子不仅对两个新人很重要，对二兰来说同样重要，两人一个是他的亲哥哥，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几经波折终于在一起。
    二兰和赵勤一起攒下的那些钱，在盖房子时花了一笔后，还剩下一些。如今二兰有孕在身，赵勤不让他出去干活，而且梁直等人在洪灾之后便拉着剩下的东西回了蒙县，茶厂也不复存在了。二兰每天在家里，赵勤照常去衙门，只是现在回家回得更勤了，几乎两天就要回一次，然后第二天一早天还不亮就起床赶回衙门。
    两天后方元才成亲的日子，赵勤自然也是得告假回来的，二兰期待着。
    给会芹的嫁妆，和给方元才的礼物，她在几个月之前便准备好了，她就怕到了腊月，她肚子大了，一个人不能长途跋涉，也骑不了马，没法到城里给两人买礼物。
    她打开一个锦盒来，掀开里面包裹得严实的红布，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安静躺在里头。
    大喜之日，二兰因为有身孕而不能跟随迎亲队伍去到马家接会芹，便在方家和方元才一起等着新娘来。
    如今方家的房屋也是崭新体面的木屋了，门口和墙上挂上大红囍字和红绸带，看起来可喜庆了。村里的小孩几乎都来凑热闹了，有的追着迎亲队伍跑去了马家，有的则围在方元才身旁，跳来跳去。方元才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看着远处的路口，一会儿又搓搓手心、抿抿嘴唇，二兰笑笑“记住了，一会儿可不能紧张，更不能害羞，你可是新郎，大大方方过去牵新娘的手，我和娘叮嘱你的那些礼数都记住了吧？可不能出错……”
    “记住了记住了，妹妹啊，哥都多大的人了，你就别操心了，”方元才转头看二兰道“你进屋去歇着吧，都陪我站半天了。”
    “没事，我不累，就是想看看你们。”
    赵勤帮着方家其他人招呼院里的客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最清闲的还属二兰和方元才了。
    马会芹跟随着迎亲队伍来了之后，和方元才一起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礼数，两人入了洞房之后，才得以摘下盖头相见。二兰拿着锦盒到了两人跟前，分别拉过两人的手来，将玉镯戴了进去。
    会芹看着如此贵重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二兰，你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啊？我……”
    二兰用左手握起她的手，又用右手握起方元才的手，“行了，没有贵不贵的，这只是我的心意而已，我是过来人，我呀，就希望你们两个啊，以后能和和美美，相依相伴好好过一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百年好合。”二兰把两人的手放到了一起，握紧。
    方元才看着会芹欲言又止，道“会芹，你就别跟我妹客气了，她啊，有钱！”
    二兰白了他一眼，“你都是做丈夫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习惯性得抬起脚要去踢方元才。
    方元才躲到马会芹身后，“我错了我错了，你小心动了胎气！”
    二兰收回腿，摸摸自己的腹部，“还有啊，你俩都行过夫妻之礼了，还叫人家名字呢？”
    “啊？我……”方元才挠挠头看向马会芹，“娘子……”
    马会芹羞涩抿嘴，甜甜唤一声“相公。”
    二兰满意地笑了，“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转身出了新房。
    “二兰，你出门小心些啊，外头人多……”马会芹叮嘱着。
    二兰去到门口，跨出门槛，关上房门，看着远方落下去的夕阳，以及院子里准备散去的客人，不由得产生小小的感慨，不久之前，她也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现在竟成为了“孩子他娘”和“过来人”了，好在一切在经历过风雨之后，都恢复了平静美好的模样，看着院子里赵勤忙碌的背影，有他在，还有这个美丽的地方，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文 第148章新茶坊
    几天下来，忙完了琐琐碎碎的事情，二兰回到了家里。新的小院子，那棵老白兰树就在围墙外面，北风一吹，树枝上的那些枯叶便纷纷扬扬落下，撒了院子里一地都是，二兰便拿起扫把，悠闲悠闲地把那些落叶都扫去。
    赵勤在城里买了两头小猪崽和六只鸡回来，二兰每天在家中照顾他们，悠闲却不无聊。
    将军还在，又老老实实地替他们看守着新家。
    临近二兰生产的两个月，赵勤向衙门里申请每天晚上都回家过夜，并特意去请了大嫂帮忙照顾二兰，后来，二兰临盆，赵勤告假回家，大嫂二嫂都来了家中帮忙，二兰的娘亲和会芹都来了。
    万众瞩目之下，二兰顺利生下一个女儿。赵勤将她抱在怀里，如获至宝，二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啊，满头大汗也笑了。
    婆婆许氏没有来，听说二兰生了个女儿，自己在家闹了别扭，“亏我还那么看重她呢，对她那么好，没想到那肚子那么不争气……”
    “行了行了，”赵老爹拎起刚收的鸡蛋，“别耍你那臭脾气了，女儿有什么不好，你看咱们以前的莺儿，多乖巧懂事……”
    许氏沉默了，莺儿，莺儿走了……二兰的孩子是他们家这几年来的第一个女娃儿。
    赵老爹没再理会她，拎着鸡蛋去赵勤家了。
    时光一日不停地流淌，今年冬天没下雪，也没干旱，严冬里下了几场雨，把河道、水井和土地都滋润得好好的。茶山上那些被重新栽种的茶树也长得很好，经历过创伤之后的丰梁村，肯定会更好的。
    院外的白兰树在春风的吹拂下长了新叶，绿油油的，很是好看。二兰背着孩子去了山上，用小锄头挖了几棵百香果树，带回家栽到了院子里，再砍几棵竹子回来，晚上让赵勤回来搭个架子，以后百香果树的藤子，就让它顺着架子爬，夏天在底下乘着凉，伸手就可以摘一个果子来解渴。
    白兰树上挂了点点白色，逐渐开成一大片一大片，怡人的香气飘进院子，舒坦极了。去到院子外面捡了些干净的花瓣回来，混着自家的茶叶做“白兰茶”，晚上等赵勤回来便给他泡一杯。
    今年梁大哥他们没有来，估计是怕来了也没有茶叶可采可买吧，也许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呢。二兰想，等孩子再大一点，即使等不到梁大哥他们来，她也要自己开一家茶叶作坊。
    后来啊，梁直不是没有来，只是来得有些迟了，毕竟去年“丰安茶”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利润，他肯定不愿意放弃这个好机会。只是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盛夏时候了，白兰花和甜叶只剩最后一季，茶叶也不多了，以前茶厂所在之地已经变成了一座小丘陵，上头长满了杂草。
    但新的茶叶作坊，二兰已经请工人建成了，连工具都已置办齐全，而地点就在她家旁边，也在那棵老白兰树下。
    于是，这一次，二兰成了这家茶叶坊的东家，与梁直共同合作做“丰安茶”生意。
    新茶坊的第一次出货就非常顺利，产量理想，价格也理想，“丰安茶”从云安县销到了蒙县、临州，甚至京城，二兰的茶坊生意越做越大，知名度也愈来愈高。
    做茶叶生意有个好处，一年中有那么几个月在繁忙中度过，努力生产努力销售，而剩下的几个月便可以过清闲日子了。如今生意做得好，家里已经完全不用担忧吃穿。
    赵勤在衙门里勤快能干，发挥出了他自身的优点，得到了县太爷的重视，被升为捕头。有一次，县太爷把他叫到跟前，跟他说有一个能调任到临州的机会，问他愿不愿意，赵勤拒绝了，他说的是“卑职不愿意离开妻儿去远的地方，如今的一切已经足够了，知足者常乐，我愿意一直留在云安县，一直留在丰梁村，于公尽责保家乡安宁，于私可与家人享天伦之乐。”
    后来，莫大瑜回了丰梁村，李丁的刑期也满了，从衙门大牢被释放出来，赵勤与莫大瑜一同接他回家。
    二兰与梁直的茶叶作坊正是用人之际，赵勤邀请两人到茶坊帮忙，两人答应了。
    不管走多远，终究是要回家的。
    正文 第149章忒妙的误会
    这几日，丰梁村有一件大事发生，京城派了位钦差大臣到村里视察受灾后恢复的情况，听说这位钦差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乡亲们都可高兴了，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到比县太爷还要大的官儿呢！
    和县太爷一样，钦差大臣到达丰梁村，第一件事也是先到茶叶坊巡查一番，然后坐坐喝口茶。
    衙门也是临时才接到钦差大臣来丰梁村的消息，县太爷不敢懈怠，立刻就派人备马车去丰梁村迎接钦差，还让赵勤先快马回村去应付着。
    不愧是新科状元，果然是仪表堂堂，二兰小心翼翼泡了茶给钦差奉上，“大人请喝茶。”
    大人接过茶杯，“多谢。”尝了一口又道“味道确实独特，本官早就听闻了这丰安茶的名声，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尝上一尝。”
    “那可真是民妇的福气。”二兰道。
    大人迫不及待又喝了一口，“嗯……果然还是家乡的茶叶好啊！”
    “嗯？”二兰抬头，“大人您也是云安人？”
    “没错，我是云安县茂龙村的，就在丰梁村隔壁。”
    ……
    赵勤回来了，迅速下马向钦差行礼。
    钦差看着他皱了皱眉，“抬起头来。”
    赵勤一抬头，怎么是他？！被吓一跳之后一阵心虚，连忙又将头低了下去。
    钦差低头端详赵勤，“你……是云安县衙的捕快？”
    “回……会大人，正是，卑职赵勤。”
    二兰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这两人一见面，怎么就怪怪的？
    随后钦差起身，对赵勤道“你随我来。”然后两人单独去了外头的岔路口说话。
    二兰继续茫然。
    二兰自己玩弄着手指头，等两人回来，等了半天，突然听到那边一阵笑声，转头看去，直见钦差拍了拍赵勤的肩膀，又是一阵笑。
    ……
    两人回来之后，钦差笑着问二兰“你……可知本官是何人？”
    二兰茫然，“钦差大人啊……”
    “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二兰挠挠脑袋，无助地看向赵勤，“相公……”
    “哈哈哈哈……”钦差又一阵笑，“罢了罢了，记不起来也罢。”
    赵勤在一旁笑着，但笑得有些尴尬。
    二兰实在忍不下去了，拉着赵勤走开，“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勤扁扁嘴，“这位钦差大人啊，原来是茂龙村的一个书生，两年前上京赶考，途径丰梁村时曾遇到一起恶霸欺负民女的事件，出手相救反被毒打，而那个被欺负的女子，最后嫁给了欺负他的恶霸……”
    “啊！”二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年那个“衣冠禽兽”书生的面孔来，那人的模样……和这位钦差大人一模一样！那这么说……二兰突然抓紧赵勤的手，“那这么说……当年他是救我的好人，而你才是那个要对我欲行不轨的坏人？”
    “也……也不是啦……”赵勤咬咬嘴唇，“其实我也没想要对你怎样，毕竟当时我对女人是不感兴趣的……”
    “到现在了你还狡辩！”二兰瞪着赵勤，“好啊，原来这么久以来我都被你骗了，你根本就不是救我的大英雄……赵勤你这个骗子！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二兰挥手就往赵勤身上打。
    “你……你也没问过我啊！！”赵勤躲都来不及。
    “我不管……”
    “好吧，那你就打吧，反正现在我奸计得逞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还说！你还说……”二兰继续打着。
    “娘子娘子，别打了！我还没说完呢……”
    二兰停下手，抓着赵勤的手腕，“好，那你接着说！”
    赵勤摸摸被打的地方，吸了口气轻声道“你知道这钦差大人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哪知道！”二兰白他一眼。
    “秦朝书。”
    “啊？！”二兰再一次惊讶，秦朝书，这不是……林歆亭一直等着的情郎吗？如今秦朝书高中状元归来，他们两个定能在一起了。这些事，一环扣一环，也太巧了吧！可是这样一来，面对面前的这个钦差大人，也真真是尴尬了。
    秦朝书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这下，夫人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二兰连忙放开赵勤的手，跪地行礼，“民妇叩谢大人当年相救之恩！”
    “哈哈哈哈，”秦朝书开怀大笑，“快起来快起来，当年之事，误会一个，不过这误会倒也奇妙，成就了你们两个的姻缘。”
    二兰和赵勤相视而笑“是啊，可真是个忒妙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