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的一夜婚》作者:有容 文案 外婆是人家的情妇,妈妈也是人家的二奶, 因此她立志要当正妻,终结这可怕的“家族遗传情妇命”魔咒! 可是,她是有让好男人变馊的特质吗?怎么会被连八劈?! 结个婚好难,她从青春无敌美少女慢慢往败犬人生前进…… 呜,为这么悲伤的事实大醉一场也不为过吧, 幸好她好男人运还剩一咪咪,遇到一个正人君子当起护花使者, 很有耐心的被她纠缠一晚,甚至她开口求婚,他也说“I do.” 啊~总算遇到有人愿意跟她一起签结婚证书, 虽然,老公字迹太飘逸,她根本不知对方贵姓大名, 无所谓,反正这段乱乱婚本来就作不得数, 哪知,竟有个“胡须张”找上她,听说是她老妈介绍的相亲咖, 是那一夜婚帮她冲喜转运了吗?她想自家咖啡厅刚好欠员工, 不如就试用一个月,兼婚姻另一半候选人观察期,等等── 他居然已有未婚妻?!难道她就注定败犬恒永远,单身永流传? 楔子 天气很热,热得连吹拂过身上的风都是热的。 女孩约莫十三、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预计数年后的她,绝对是个艳冠群芳的美人。 四点多,从国中放学,她背着书包徒步走回家。学校和家里距离不远,数分钟的脚程就到了。 夏天一年比一年热,乡下地方的大树下,成为许多人乘凉的好地方,这时候乘凉的人群未散,女孩走过邻居那棵龙眼树下,有礼貌的向那些长辈打招呼,只是奇怪外婆怎么没在其中? 「阿木婶,我外婆没有出来乘凉喔?」 「你妈下午从台北回来,脸色不太好,她回家看她了。」 「这样……谢谢。」京德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转身回家。可以猜想得到,待她走远后,邻居的闲言闲语只怕不会少。 乡下地方邻居感情好,哪家发生什么事,藏也藏不住,朴实的乡下人也没存哪个心想伤人,只是八卦人人爱,一群人聚在一块,难免东家长、西家短。尽管会被说闲话,但是外婆说得好,嘴巴长在人家脸上,与其遮遮掩掩的觉得自己丢脸,不如大方走出来,面对现实、面对生活。 所以就算她们家是「特殊家庭」,一举一动都提供邻居茶余饭后的话题,京德的个性也不会因此而扭曲,两位女性长辈充足的母爱,让她成长过程中还是保持了开朗乐观的本性。 只是这样的「特殊」,对于她一个才十来岁的女孩,其实还是很难堪的。 她母亲每个月总会去台北几天,每次去都化妆画得漂漂亮亮,换上美丽的洋装,还会穿高跟鞋,每个月那几天她才相信原来老妈是大美女。但母亲的精心打扮,只是为了去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遗传学上,她得叫爸爸,然而他却不是她母亲的丈夫,人家另有家庭。 没错,她妈妈是情妇,而她是情妇所生的孩子,因为对方的正妻不许她们母女进门,她因此从母姓,由母亲一手带大,她长年见不到父亲几面——或者该说,打从她听得懂街头巷尾的闲言闲语后,她就不愿意再跟母亲去见那男人了。 虽然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她常常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样三心二意、会外遇出轨的男人,有什么好? 外婆是地方上的女强人,可说是茶叶达人,在经济上颇宽裕。母亲承接了京氏茶坊,且颇有乃母之风的她,更是把茶坊经营得有声有色。 而母亲也没有父亲,她没有外公。 母亲跟自己一样,从母姓,她同样是情妇的孩子,同样是让母亲独立抚养长大。 她的外婆是人家的情妇,母亲也是别人的小老婆,这样的家庭,八卦怎么少得了呢?什么「小老婆的孩子」、「你妈专偷别人的男人」、「听说你外婆也是,真是『家族遗传』啊」……诸如此类的话,她早听到耳朵长茧了,要不是她心脏异于常人的强,大概早就行为偏差到捅了什么楼子了。 回到家一进门,京德隐约就听到一阵极其压抑的低泣声,由厨房那边传来。当人家的「外婆」十多年了,对方的妻子也知道母亲的存在,可对于这段婚外情,正妻却采冷处理,因为她很清楚丈夫是离不开她、不敢抛家弃子的,那么只要时间久了,离开的一定是那个「外婆」。自己才国中,连她都想得通的事,就不知道为什么老妈想不开? 叹了口气,这一两年母亲老是这样满怀期待的出门,伤心流泪的回家,劝她离开那个别人的丈夫又劝不听,京德原本想直接上二楼回房间,可脚才踏上第一阶,又放不下的转过身。 看着撕心裂肺哭着的女儿,外婆无奈的直叹息。这种绝望的感觉,老人家也曾有过。她们母女的遭遇,怎么会这么如出一辙?「你就是笨!早叫你离开他,你就是不听!」嘴里说着埋怨的话,语气中却满是心疼。 「他说他要离婚……他说过的……」母亲啜泣不已。「原来他全家已经移民……我居然到今天才知道,他一直都在欺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你就是笨……」外婆心疼的拍着女儿的头,像是无力抵抗命运似的,将头抵靠着她,长满细纹的脸上,亦是老泪纵横。「算命的说过,咱们京家三代女强人,情路却都很坎坷……难道是真的?」 倚在门边的京德看得心酸,同时也一阵心惊,因为外婆最后那几句话。 三代?那不就是外婆、母亲和自己?聪明的脑袋马上联想到,从国小到现在,她已经当了八年的班长,每学期老师的评语都是什么成绩优异、责任心重、好胜心强……诸如此类,自己果然有朝女强人之路迈进的趋势啊! 情路坎坷?她虽然才十四岁,却已和三个男生交往过,每一次都被劈腿,这样的情路……的确很坎坷。 外婆、母亲都是人家的情妇,那……以后,就换成她了?她……她也是情妇命吗? 不!才不要!她不要委屈自己当情妇,她要当正妻……她要结婚,她要把自己嫁出去!她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不!不要!我不要当情妇!我要结婚……我要把自己嫁出去……啊!」京德尖叫了一声睁大了眼醒来,这才发现耳朵因飞机舱压闷闷的痛,她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满飞机的乘客和空姐正看着她。 她赶紧装没事的把头侧向一旁的机舱窗口,窗外,大块堆积的白云层层叠叠,阳光正好,看似温暖的热度却传不进她心底,不是因为机舱内冷气太强,而是她——又、被、劈、腿了。 这是一趟疗伤之旅,她把工作丢下,逃难似的坐上前往峇里岛的飞机,只希望,热带岛屿的三十度南风,能将她再一次从爱情的冬天里,解救出来。 第1章 「收容所咖啡馆」是一家外观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咖啡店,二十坪左右的空间,招牌是用粗陶烧制的阴刻金文,推开厚重的木门,会看见素烧红砖和原木混搭的美式乡村风格。 挑高的落地窗前,有一根根原木分隔而成的长条,远望像一扇扇的门,随着光线角度的不同,呈献不一样的风貌。 咖啡馆里位子不多,女老板为了让客人有舒适宽敞的空间,坚持只放十张桌子,那还是把吧台也包含进去了。 舒适的色调、浓郁的咖啡香、宽敞的空间、愉悦的轻音乐…… 这家店看似普通,走进里头会发现它并不普通,它有种魔力——能让人放缓步伐、放松心情,感觉时间正慢了下来的魔力。它正如其名,是真的「收容所」,心灵的收容所。 咖啡店约在早上十点开门营业。当铁门拉起,一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模样甜美的女子已等候在门外,待铁门升起的高度超越身高时,她随即推开玻璃门走入店内,门上的一串彩漆铃铛,发出好听的声响。 「欢迎光临!」啊,是每天总是第一位报到,几乎可以领全勤奖的熟客楚琬琰医生。今天她当然还是第一名。 一年多前在对街的花店买花,楚琬琰无意间发现这家店名特别的咖啡馆。在一个等待轮值午班的时间过来,从此便成为终年风雨无阻的常客了。 她喜欢「收容所」的感觉,和善、温暖、自在……这里真的像心灵收容所,当你累了,随时可以走进来小憩一下,休息够了,可以往前了,随时再离开。 楚琬琰走向习惯的角落位子坐下,有些奇怪的问:「咦?晓璐,你今天这么早送货来吗?京德呢?」跟自己打招呼的不是向来那个有些冷冷的清悦嗓音,而是娇软甜腻,适合去「0204」兼差的于美眉。 这家咖啡馆的女老板是京德,于晓璐是提供咖啡馆各式甜点的西点师傅,拥有一家在艺术蛋糕界小有名气的艺术蛋糕工作室。 不过,晓璐送货的时间通常是下午,怎么今天这么早? 有只手越过楚琬琰的肩膀,递来一张纸条。由于对方动作太过轻盈,说是无声无息也不为过,感觉像那只手是凭空伸来的,让楚琬琰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吓!」回头对上一张美丽而有些妖冶的脸。「遐……遐龄,是你啊!」 怎么忘了,咖啡馆里还有这位「神出鬼没」,据说以前的行业是魔术师的女侍。 「老板给我留了纸条,要我顾好店兼替她照顾野猫小粉圆,她出国散心去了。」遐龄摇了摇头。 她一定走得匆忙,也许还茫然失魂,要不怎么会要她照顾那只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的猫呢? 楚琬琰讶然,「怎么会这么突然?昨天早上她还很开心的替我煮咖啡呢!」 「因为昨天早上你离开后没多久,她才知道交往了两年的男友结婚去了。」于晓璐叹了口气。 「呃,那个其貌不扬的钟律师?」不小心说出真心话,楚琬琰尴尬的笑笑。 于晓璐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不仔细听还以为她在唱歌。「是啊,她的男人运还真不好,出社会后第一任男友多金俊美,被劈;第二任男友没什么钱,但很帅,也是被劈;第三任经济能力不差,长相不好,她还是被劈,不知道她之后还会遇上什么样的烂咖。」她认识京德后听到这些事,真不知该同情她还是笑她眼光烂。 「很丑又没钱的。」 「……遐龄,你如果想长命的话,就不要诅咒她!」娇嗲的声音高了八度。 「我没有诅咒她。」 「遇上很丑又没钱的男人,还说你没诅咒她」再高八度。 「遇上又丑又穷,然后还是被劈,那才是诅咒她。」她想知道再继续和她抬杠下去,会不会有「海豚音」出现。 「遐龄~~」 楚琬琰失笑道:「她呀,桃花满天飞,可却像是所有的瑕疵品都围在她身边,怎么捞怎么烂!」摇了下头,她想到另一个问题,「所以她不在,店还是照开吗?」除了美貌的卖点外,京德煮咖啡调饮料的好手艺,可是这家咖啡馆生意兴隆的关键之一呢! 于晓璐回答道:「对呀,她昨天打电话给我,请我过来帮忙。」 「你会煮咖啡吗?」「收容所」即将改成「0204咖啡馆」吗? 「不会,我只负责洗碗、端盘子,打打杂还OK。」 「那谁负责饮料?」 「遐龄啊。」 「她?她可以吗?」楚琬琰瞪大眼,心中暗忖从没见过这个服务生煮过咖啡,京德也太放心了吧? 「没问题!昨天京德不在之后,你以为是谁独撑大局?真没想到她手脚这么俐落,客人的反应还不错喔!」 「这样啊……」楚琬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可有昨天为例,应该没问题吧?「那好吧,请给我一杯……」 「你的焦糖玛琪朵。」 客人还没说出口,东西马上奉上,服务不错吧? 「哇啊~」再度被吓到,这女侍真的很有恐怖的Fu耶。一抬头又对上遐龄那张美丽而过于冶艳的脸,楚琬琰心一跳,盯着眼前这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焦糖玛琪朵?」 「这不是你的习惯吗?」 「喔……说得也是。」啜了一口闻起来似乎还不坏的咖啡。「嗯,好喝!真好喝!厉害的是和京德煮的味道一模一样呢!简直像是她亲手煮的一样。」 「对啊对啊,昨天的客人也都这么说!」于晓璐笑咪咪的道。 「如果京德有打电话回来,可以叫她好好散心了,店里不用她担心。」遐龄真了不起,没想到是深藏不露,一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 「不要吧,这种事久了会出人命。」遐龄淡淡的回道。 「能者多劳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失恋的女人还真令人担心呢!」楚琬琰叹了口气道。 「老板精明又独立,没事的。」遐龄的语气倒不怎么担心。 「希望出国散心后,她心情真的能好一点。」于晓璐乐观的说。 「要我说呢,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男人给的伤,一定要一种名叫男人的药才能治,就像胃痛给感冒药是于事无补的。」 于晓璐一脸崇拜,「楚医生,你是西医,也懂得采阳补阴那一套喔!」 楚琬琰一口咖啡差点喷出去。「你是情色鬼片看太多啊?」这只「小鹿」果真如京德所说,天生少根筋!「我的意思是,京德被男人劈腿,如果能遇到个好男人,她的伤自然就不药而癒了。」 遐龄搭腔,「好吧,我们就期待她会带个男人回来吧!」说着,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提议道:「来吧来吧,既然大家都关心这件事,下注下注!买老板会有艳遇的,买一赔一;不会有艳遇,买一赔二。买老板能带个男人回来的,买一赔五;不会带男人回来,买一赔一。」 「遐龄,你就是笃定京德会有艳遇,不会带男人回来。」 「没错!」 「其实还有另一种赌法。」于晓璐一面擦着桌子,一面说:「京德签下『卖身契』,买一赔十;没签成,买一赔一。」 所谓的「卖身契」指的是结婚证书,那是京德不知在第几次感情触礁喝醉后的戏称,说她身上一直有张没有男方签字的卖身契,只可惜一次又一次,当她以为有人可以为她签上名时,那个男人的确签下了名字,可惜的是——签在和别的女人的结婚证书上。 她是真的很渴望婚姻吧? 「于晓璐,原来真正的狠角色是你!」楚琬琰和遐龄难得异口同声。 至于赌注结果如何,对赌注的当事人来说,现在还是未知数,而也不知是不是大家太忙,一直到很久之后的某天,才有人再度想起这件事…… 峇里岛 岛上许多饭店的装潢都深具南洋风情,椰树、竹器、粗陶制品,以及染布饰品、麻制的窗幔、罗马帘……而酒吧是夜晚最热闹的地方,却不见得人人享受这份南国的喧闹,一名体格高大、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说剽悍也不会有人反对的男人,走出了这间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酒气的酒吧。 目前的他正处于趁着等待「新职」、好好休息的空档,在这段约莫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他计划了一连串的自助旅行。 他只想好好放松,也期望某人在一段时间的沉淀后,能作出最明确的决定。 按照计划,他现在本该是在第一站结束,往下一站前进的途中,不料却因为行踪被发现,反而被暂时困在这里。他需要多一些时间,部署之后的行程。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连接也不想接。铃声停止后,响起简讯提示音——不必看他也知道那女人传了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爱你,你知道的。 父亲对于你一些于公于私的安排,你为什么不接受?你这样擅自的决定,父亲很不高兴!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我最理想的选择…… 他长吐了口气,一想起这些简讯内容,心里更加烦躁。一切他早说清楚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跳针似的老在他手机里留下这些话一天传个几十通也不嫌烦。 为什么有些人会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擅自的将情感加诸在别人身上?他不接受的话,还会引发她不理性的行为。 这对父女真的是……够了! 要不是因为他需要手机与航空公司、饭店等等联络,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手机丢进印度洋里! 站在酒瓶椰子树旁抬头看着满天星斗,耳朵听着一波波的浪潮声,隐约还听得见来自各处人们的喧譁,他感觉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告诉自己,没必要为这些事情生气,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逼他出面。而目前,还不是时候。 正想回饭店房间之际,不远处传来呕吐声,一声比一声令人不忍卒闻。乐欣乔皱着眉头,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是男厕所方向,接着他隐约看到一抹身影,是……女人?! 男厕里有女人?那女人想必是走错了吧?能喝到男女厕不分,可见醉得厉害。浓黑的眉拢了拢,打算离开,告诉自己在异乡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然而走了几步,步伐却越来越慢,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长吐了口气,转身朝男厕走去。 一个女孩子醉成这样,在这种犯罪率高居不下的度假胜地,天晓得他袖手不管之后,会不会隔几天在报纸上看到她上了社会新闻! 走近后,他讶异的发觉,这女的不就是方才在酒吧里,一堆老外和酒客觊觎的目标?她身边没男伴,长相美丽,身材又一流,一进来就成为男人猎艳的首选,一堆男人拼命的赠酒想攀谈,只是她没有收下任何一杯酒,迳自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自己点的酒。 会注意到这些,是因为他正好坐在吧台,更刚好的是,和美女比邻而坐。 两人并没有交谈,各喝各的,也许彼此都有感觉对方不想被打扰。 想起她多种调酒混着喝的灌酒模样,果然,还是醉了 距离她还有三、四步的距离,乐欣乔已经嗅到可怕的酒味,女人摇摇晃晃的要往外走,脚底踢到东西,冷不防的往前扑,眼见就要有跌撞见红之虞—— 及时的,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揽捞而起。「你还好吧?」天,好重的酒味!一个女人孤身一人敢这么喝,也太掉以轻心了吧! 京德意识很混沌,分不清是喝得太醉才导致反应迟缓,还是惊吓过度,回不了神。「没……没事!」努力想站直身子,可她的头好晕,有些天旋地转。 没事?没事为什么还一直把他当支撑物一样倚靠?他暗扶她一把,想让她站好,然而她脚底虚浮得使不上力,又倒了回来。 看她眼神迷迷蒙蒙,似乎对不了焦,乐欣乔考虑着是不是要直接送她回饭店房间?正考虑要怎么做会比较好时,对方忽然开口—— 「你……你蹲下来。」 「蹲下?」为什么? 「太高……太高的东西会令……令我有压迫感。」 乐欣乔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乖乖的蹲下身子。不意,下一刻一具暖呼呼的身子就趴了下来,他一怔,「喂,你——」 「我……我住这家饭店0516房,麻烦你了。」 现在是什么状况?她当搭计程车啊!「太高的东西会令你有压迫感?」 「是啊,太高会爬……爬不上去,就会有压力,这样好多了。」 乐欣乔失笑,这女人,都醉成这样还能这样使诈! 「我好像真的喝……喝太多了,没办法自己走回去。」乐欣乔起身时,她整个身子往后仰,连忙用双手攀环住他的颈子。 「有这种觉悟,表示你还没完全醉。」 「就是嘛……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酒量会好……好成这样,想醉也醉不了,好烦喔!」 乐欣乔笑着摇摇头,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喝醉有什么好?」 「醉了,就可以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可以忘了好多好多的事……」这是她的酒癖,喝到茫了之后就会很想说话、很爱说话,也许是平常心里放了太多的事,酒精使她松懈心防,根本不管眼前这男人认不认识,一迳说话,一吐为快。 「真的醉了,我就可以忘……忘了交往两年的男友,最后娶的女人却不是我……」她侧着脸,趴在乐欣乔背上喃喃的说:「我以为,这一次真的有人愿意在我的结婚证书上替我签名了说……」无声息的落泪,低低的啜泣。「我真的好希望,自己能醉到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情伤吗?也许是他性子偏冷,也没经历过什么非要不可而不可得的情感挫折,这样感觉他无法了解。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背人,肢体以他不熟悉的方式交缠着,她的手环着他的颈肩,他的大掌扶托着她的腿,她的前胸几无空隙的紧压着他坚实的背……两人如此亲密无间,他却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送她进房间后,原以为这样算把「送佛送上天」的任务完成了,没想到这醉女人很「鲁」,拉住他,硬是不让他走,要他听她说话。迫于无奈,当完「人肉轮椅」后,他只得继续充当「垃圾桶」了。 「我告诉你哟,我叫京德,京是北京的京,德是德州的德,可是我是从台湾来的……」 这女人是平时太过压抑了吗?她说个不停,完全没想打住的迹象,从自我介绍说到她开了一家名叫「收容所」的咖啡馆,还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了不少她店里的事:她说她有一个能烤出全世界最棒的蛋糕的西点师傅、有一个每天都来捧场,全世界最忠实的客人,还有一个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女侍…… 好不容易话题告一段落,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开口告辞道:「时候不早了……」 「在我京德人生的行事历里……」 不会吧?还有啊别告诉他,方才她开店的奋斗史只是楔子,还没进入她所谓人生的正文! 「我啊,原本打算在十八岁那年才谈恋爱的,可你知道的,爱情来了,哪里可以等,简直就像黄河泛滥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天雷勾动地火加上乾柴烈火,轰轰烈烈,刻骨铭心……」 「……」 「反正,我幼稚园大班那年就恋爱了,那是个好帅好帅的小帅哥哦,呵呵,不过,很不幸的是,还没幼稚园毕业,我就因为男方不贞而失恋了。」 「不贞?幼稚园欸,这个指控会不会太重了?」 「你不知道吗?由……由小见大嘛!」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吧?乐欣乔无奈的想着。 京德接着说:「恋爱要来挡不住,那结婚总算可以按计划来吧?照我人生的行事历,我打算在二十三岁大学毕业那年结婚,结果……那时我失恋了,交往四年的男朋友劈腿。 「热得要死的八月天,考生等的是放榜成绩,我等待的却是男友的选择……然后,我落榜了,男友录取了第三者,我出局。」她笑了,含着眼泪苦笑。 乐欣乔忍不住说:「在发现被劈腿时,你就该甩了他了。」这女人是傻瓜吗?本来想说她这种美人该是众星拱月,被追求者捧在手心,没想倒挺笨的。 「我很死心眼,只要他回头说几句好听话,我就会原谅他。」将脚缩上沙发,下巴抵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继续说道:「八次!我啊,总共谈了八次恋爱,每一次都把那次的恋爱当最后一次,可为什么我的最后一次,老是无限期延长,和我的年纪一样,数字越来越大……」 因为你是笨蛋!被人哄一哄就心软,男人不劈腿对不起自己。乐欣乔在心中说道。 「我真的……真的很想把自已嫁出去!为了成功结成婚,我什么都学,我烧得一手好菜、插得一手职业水准的花艺,打毛线、学串珠……我爱乾净,房子打扫得纤尘不染,还去学了经脉按摩,希望老公在外头辛苦了一天回来,我能帮他舒压……我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咖啡馆,经济上不会成为对方的负担……如果对方喜欢,我甚至可以去学古筝、学琵琶! 「不是我在自卖自夸,我大概是最适合男人娶回家的女人了,可是……为什么就是没人要娶我?最令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我老是被劈腿?我努力的付出,却总是被辜负。在男人无法陪伴我时,我总是告诉自己,我要识大体、我要全力支持他,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无理取闹,我不要被讨厌,但最后,我每一次都输在任性而胡闹的女人手中,男人说那叫可爱、撒娇,这样的女人让他们有被需要的感觉!」 她眼圈红了,想起曾经听过的一首流行歌——其实别人的招数我们都懂,没有什么不同,故作软弱,撒娇害羞,只是有一点别扭……傻瓜,我们都一样,被爱情伤了又伤,相信这个他不一样,却又再一次受伤……她就跟外婆骂老妈的一样——「你就是笨。」一次次的笨给不对的人。 「每个男人都说是他们不够好,配不上我,可是……可是,我却在这些听似赞美的话语中,失去了自信,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天生缺陷、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为什么男人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总是不是我?即使有再多的赞美,被说得再完美的我,还是被舍弃了……」 京德的话让乐欣乔越听心越沉,「你是个好女人,挑对象要慢慢挑,真命天子总有出现的一天。」 然而对于爱情,他其实无法理解那种非要不可的感觉。在他看来,感情被骗了一次可以理解,两次、三次也算可以原谅的范围,可八次那就很不可思议了。 话说回来,会伤心表示她对感情的认真,而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如此执着?爱情的迷人处在哪儿?想想为了遇到真命天子,让对方喜欢上自己,她做了多少努力,学了多少东西,真是让人佩服。 他向来不会主动把异性放在心上,但听了这个对他来说「特别笨」的女人的故事后,却让他记住她了。 她有张会让许多男人迷恋的美丽脸庞,偏冷艳的气质,给人精明能干的感觉,谁知在这样的外貌下,其实是个傻瓜,一个努力的想抓住幸福,却老是扑空的傻瓜。 他很想知道她还能这样傻气而认真为所谓的真爱坚持多久,可莫名的又为她感到心疼……心疼?这种感觉好陌生,他微微闪了神。 京德喃喃的说:「会出现吗?又是哪一天?好女人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不叫好女人,而叫老女人了。」她自嘲的一笑。「你知道吗?我已经距离男人眼中的好女人越来越远,离老女人越来越近。我今年二十九岁了。」 「为什么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何必在意年龄的限制,她的美丽不会随着光阴逝去而褪色。 「怕『家族遗传』。」她苦笑道。 「嗄?」 她的思绪突然被一个灵光乍现的想法攫住,也不管他正等着她的说法,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喂,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乐欣乔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你说过,我是个好女人的!」见他沉默,她不满的嘟起了嘴,原本就噙在眼眶里的晶莹泪水,都快掉落下来。「还是你说我是好女人,其实也是像其他男人一样,只是安慰我的谎话?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已经慢慢可以接受……接受没有男人会娶我这件事了」一行眼泪滑落她红醺的粉颊,「败犬当久了,也满能接受自己是常常打败仗的狗,被拒绝,好像也很理所当然……」 「你真的是个好女人,只是结婚这种事……是不是该慎重一点?」奇怪,明明灯光是柔和的黄光,他怎么觉得她的眼泪刺眼得很,叫他的心蓦地一拧? 「我是很慎重啊!」京德笑了,有些傻呼呼,脸上泪痕未乾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既狼狈又凄惨。「不要担心,我不是要那种要你面对我一辈子,到了我鸡皮鹤发,还要你对我甜言蜜语的恶心关系。一天,只要今天就好!我只是想知道结婚的感觉,有个男人愿意为我在结婚证书上,一划一划、慎重的签下名字的诚意……」 「没有证人,这桩婚姻不成立的。」他的目光离不开她的眼泪,他的心催促着他答应为她做这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好舒缓那股隐隐抽痛的感觉。 京德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窗口,不稳的身姿,看得出来她酒意未消。「天地为证就好……只要这几个小时,你眼里只有我,诚心的在结婚证书上签上名字就行了……结婚证书只是个纪念,我……一直想得到的美梦。一觉醒来,梦醒了,我不会强留。」 第2章 好梦由来最易醒,从峇里岛回来后已经第二天了,京德因为有些小感冒,她第一天上工难免精神不济,下午四、五点开始,她就在咖啡馆后头的储藏室里昏睡。 迷迷糊糊的作了个梦,梦见在这一次旅行中,遇上的那个男人。 她很开心,因为那是这次旅行中,最美好的一段。 关于在峇里岛喝醉的那一晚,她其实记得的事不多,只有个印象,那天她心情特别恶劣,郁闷昏睡了一天,跑到下榻饭店楼下附设的酒吧买醉,喝多了后,依稀记得有个男人一直陪着她,还送她回房,而自己似乎对他说了不少话。 亲近的朋友都知道,她喝醉后很爱讲话,且说的还是平常不说的心事,什么私密事都来个大清仓,滔滔不绝的像拴不紧的水龙头。 虽然忘了,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一个失恋的女人还能说什么,八成是咒骂那个劈腿男,诉说自己嫁不出去的心路历程。想到她居然对个陌生人说这些话,她就一阵无言,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男人了。 最可惜的是,记忆真不够意思,压根没记下对方的模样,只在潜意识活动的梦境中,让她回味她身为「人妻」的感觉。 不是胜利的自得骄傲,而是一种归属感,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属于谁。 隔天早上她一觉醒来时,她依稀对前一晚有点印象,发现房间里就只剩她一人,老实说,这让她松了口气,毕竟如果醒来看到身边多了个裸男,涎着笑对她说早,她大概会悔恨交加到不行,谁叫她胆子大到居然敢在一个人的旅途、犯罪率高居不下的异国,喝得如此烂醉,万一失身失财,也只能自认倒楣。 她想,在疗伤的旅途中,她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绅士。 这位正人君子还为她留下一份令她惊喜不已的礼物——他在她随身携带的结婚证书上,签下了名字! 她习惯一早醒来,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那天早上当然也不例外,刚看到结婚证书时,它是躺在窗前的小几上,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又像以前喝醉时那样,把它拿出来对着它哭,正想收起,意外的发现,上头除了自己的名字,居然还有另一个。 只是,那签名的字迹她怎么样都辨认不出来,英文?不像;中文?更不太像;阿拉伯文?就算是,她也看不懂。 在那个阳光普照的早晨、不远处就听得到海浪声的房间里,她静静的看着那张结婚证书。没有白纱,没有豪华的婚宴,甚至没有证婚人,这张证书说穿了只是一张废纸,可是,那满满盈满心间的温暖感觉,却让她红了眼眶。 想必那个男人是被她给鲁到不得不硬着头皮签的吧? 她好想跟他说谢谢,谢谢他的温柔,谢谢他的配合……一个连烂男人都拒绝娶回家的女人,会有这样一个好男人,愿意为她签下名字——这让她在感动之余,也重拾了信心,对烂男人带来的伤心,也不再那么介意。在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好男人等着她呢!她要有信心、有勇气,继续憧憬爱情与婚姻。 八次挫折算什么?也许成功的第九次,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她呢! 轻轻敲了敲额头,一半是因为感冒引起的头痛,一半是想努力记起那男人的样貌,好半晌,只勉强记得他有一双慑人魂魄的深邃瞳眸,还有那相当高大的身材。 在之后的旅程中,她总是下意识的追逐着所有高大身子的身影……这算不算是一种心动? 储藏室的门把被轻声转动,她抬头,瞧见于晓璐探头进来,看到她醒了,马上关心的出声问道—— 「京德,你醒了啊?身体还好吗?」 京德点点头,「还好,头有点痛,等一下再吃药就好。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了,店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咖啡馆开到十点,通常九点半时就不收客人,陆续做一些清理工作,而客人通常也会在五十几分就配合离开,十点准时将铁门降下一半。 「这么晚了?我睡得真久。」她打算下床帮忙,于晓璐阻止她。 「你再多休息一下,快忙完了。」她脸色真差,像随时会倒下。「把东西收拾好再叫你起来关店门,还有,别在这里睡了,这一区最近不太安宁,你出国的这一个月里,还有帮派打群架,闹上社会新闻呢。」 京德在咖啡馆附近另有住所,有时候收拾好太晚,她偶尔也会在储藏室过夜,那张床就是因为这原因而买的。 她伸手拿了床旁小几上的药包和水杯,吃了包药。「好,麻烦你们了,真不好意思。」头痛痛晕晕的,她实在也没力气去整理店务。 想再睡,却睡不着,她脑中思绪混乱,从那不知名的男人、签了名的结婚证书,想到那个「家族遗传魔咒」。 十四岁开始,她就努力计划想要摆脱京家女人的三代魔咒,甚至为了不想应验成了女强人,她辞去大企业企划部经理的工作,四年前的她,已是屡屡为公司开创奇功,破例升迁的主管了。原以为辞掉工作,开了家小咖啡馆,大概没什么机会成为女强人,谁知道换了跑道,她依旧如鱼得水,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兴隆,还有人捧着钱上门要求加盟。 这年头要当个平凡的女人有这么难吗?只想找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娶她,这愿望有这么难实现吗?为什么别的女人能理所当然得到的东西,她会这样求之不得?会追逐得这么累,如此伤痕累累? 于晓璐再度开门进来,「京德,我们收拾好了,要走喽!」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又补充说:「啊,对了,我把征人启事的红纸贴在店门口了,拉下铁门前你看一下。」生意越来越好,人手真的不够,不征人不行。 「好,谢谢你们,辛苦了。」 「早点回去休息。」遐龄和这段时间没事就过来帮忙的楚琬琰,也过来跟她打一下招呼。 「嗯,知道了,拜拜。」 一群姊妹淘离开后,京德又在床上窝了一下,等到拿起遥控器要把铁门降下时,已经十一点半了。铁门才一动,就见一个大个儿往玻璃门前站,抡起拳头敲门。 京德怔住,反射动作的按下遥控器,将铁门改为上升,看清楚外头男人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这男人身材好高大,说剽悍都不为过,还有他脸上那把胡子…… 老天!他是年轻版的胡须张吗?那浓密的胡子几乎占掉他一半的脸,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 外头街道上还是车水马龙的,午夜对许多夜猫子而言,夜生活才正要开始呢。隔着两间店,有一家开到凌晨三四点的海产店,此时生意正好,如果一有状况,她马上可以呼救。 忖度过后,她这才大着胆子,把上了锁的玻璃门打开,冷淡而戒备的问道:「我们打烊了,如果你想喝咖啡的话……」这一近看她二度受到惊吓,天!他一身狼狈就算了,脚边还有个脏得要死的登山包,这一人一包的架式,简直是游民的最佳写照。 「不是的,我……是来应征服务生。」那男人指了指玻璃上贴的一张征人启事。 服务生?京德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方才晓璐说过的话。「呃,服务生……你?」虽然以貌取人不好,可他这种长相……实在很难让她昧着良心说适用,当然,如果他要应征诸如屠夫、粗工、码头工人的话例外。话说回来,现在来应征?时间也太不恰当了吧! 似乎是见她一直没说话,他主动开口探询,「有特别的限制吗?例如,不用男性。」 「那倒没有,只是现在太晚了,明天再来吧!」先打发走他再说。 话一说完,她就有些后悔说太快了,她应该告诉他,已经找到人了,只是征人启事忘了撕。 不过,应该也没关系吧,老实说她对这个长相一点也不讨喜的男子,并不觉得讨厌,也许是他高大的身材,令她潜意识的连结到那「无名的老公」,就像过去一段时间,她在国外路上看到身材类似的男人,老是想冲上前一问:「嘿,你是不是有娶过我?」不过她现在只是感冒没醉,这种丢脸的事,她做不出第二次。 而且,他的声音也让她觉得好听……奇怪,是在哪个广播节目还是电视什么的听过相似的声音吗?总觉得好耳熟。 「事实上,」他露齿一笑,令她讶异的是,他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我今晚没地方住……」 「你……」只有今晚没地方住吗?不会是一直都没地方住吧?嗯,真的越来越有游民的嫌疑。 「我有钱,可是我的状况别说饭店,连小旅馆都不收,我问了十家旅馆了。」他一脸尴尬和无奈,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是大面额的美金。 京德往那叠钞票看了一眼,看起来很像是真钞。不过那不是重点,既然旅馆都不收了,她更不能收。再说她只是征服务生,征人启事上没写有包住宿吧。 转头确认,的确没有。再回过头来,压抑下想开口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的冲动,正想拒绝时,一阵小猫咪咪叫的声音,由男子的登山包后头传来,「喵呜……喵呜……」小小的猫头探出来,慢慢的现身。 「啊,小粉圆,好久不见!你有没有吃东西啊,怎么跟我出国前看起来差不多大呢……」京德开心的蹲下来,摸摸小猫的下巴。 这只全身通黑,只有脖子到腹部一大片白,以及两个耳朵和鼻头上有几丛圆点白毛的可爱小猫是只野猫,京德三不五时会给它饭吃,本来想收养它,就发生劈腿事件,这事也就耽搁下来。 小猫怕生,在这咖啡馆里也只黏她,对遐龄尤其排斥,见到遐龄甚至还会绕路走呢,可现在被她摸了两下后,它不过来讨好撒娇,居然在那「游民」脚边磨磨蹭蹭起来,十分亲热的样子。 小粉圆,难道这男人身上有你熟悉的「流浪」气息吗?京德目瞪口呆的想。 「你的猫吗?真可爱。」男人蹲了下来,将这约三个月大的小猫托放在手掌上,小粉圆也安适自在的在他的手上,舔脚梳毛起来。 京德讶异的看着这一幕。连防卫心极高的小粉圆都能安心的待在他身边……唔,她是不是该相信动物「趋吉避凶」的本能? 又犹豫了一下,男人的眼温柔的盯着手上的小粉圆,把它放下后,小家伙又主动靠过来,对他咪咪叫的要他摸摸,然后呼噜呼噜叫起来,他拿它没辙,如它意的摩挲起它的头,无意间抬起头望了京德一眼,那眸光中的包容,叫她恍恍惚惚的想起某人。 在峇里岛,有个陌生男人都能对快溺毙在悲伤里的她伸出援手,给予温暖了,她为什么不能也给眼前人一些善意呢?再说,应该不会……那么衰吧她都能和个陌生男人,在异国深夜共处一个房间,还完成终身大事都能全身而退了,此时此刻反正她都要回家了,收留他,大不了明天她来开门时,「人去楼空」而已! 「那个……咖啡馆里只有一个储藏室,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他露出个松了口气的笑容,「谢谢。」 看着他拿起包包进到店里,京德忍不住想到,她的咖啡馆还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收容所」。 「对了,我叫京德,你叫什么名字?」 「乐欣乔。」他转过身来,缓慢的念出这个名字。 只留门边一盏壁灯的空间里,昏暗不明,让京德看不清,他眼中的期待。 早上要到「收容所」开店时,京德内心其实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昨晚上除了问了那个「胡须张」名字外,当然对他的来历背景也询问一番,哪知他竟不答反问的说:「床在哪里?放心吧,我不是坏人,可是我现在快不行了,来这里的这一趟路有够累人的,先让我睡一觉再说吧。」找到储藏室后,他二话不说的往床上一躺,头一歪,没三秒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她叹为观止,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干什么去了,有这么累吗? 看到人都睡死了,压根无从问起,她只好等明早再做打算,希望不会引狼入室才好,谁知道—— 眼前的景象……令人傻眼! 「那个……京德,你的店是怎么了?椅子倒的倒,东西破的破,这里发生暴动了吗?遭小偷也不是这样啊。」一早到咖啡馆报到,楚琬琰看到店里的景象也怔住了,这里根本像爆破现场!看了一眼抿着唇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京德,发现她脸色铁青得很难看。 「乐、欣、乔——」京德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 「咦,那是谁?」楚琬琰纳闷。 「那是我家老板昨天收容的男人名字,也就是疑似让店被砸的人的大名……」因为已报警处理,所以现场不能动,遐龄也是站在一边的无所事事。 「京德,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收留一个男人在店里过夜?」 「一个有一叠美金的男人。」遐龄又补充道。 「什么?为了一叠美金,让可疑人物有机会砸你的店?」她都不知道京德是这样贪财的人。 「不,一叠美金只是秀给她看,她连一张都没拿到。」 「天哪天哪!」 「遐龄,你如果想活得人如其名的长寿的话,请立刻闭嘴!Now!」这女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京德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勉强压抑住怒火的道。目前状况她已经够郁卒的了,她们最好别拿她来抬杠。 看了看店里凌乱的状况,京德再度咬着牙低咒,「那个男人最好是逃得够远!他要是敢回来,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臭男人、王八蛋、卑鄙无耻下流的卖肉的……」 楚琬琰倒抽了口气。「卖肉的?厚厚厚……京德,你已经饥不择食了吗?」收留卖肉的要干啥?当然是要吃肉。 那是卖卤肉饭的简称!正要解释之际,她眼尖的看见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美丽的脸庞在一怔之后,立即变得狰狞恐怖。 「京……京德,你怎么了?」川剧变脸都没那么快。 「老板……」 「我要宰了他!」 一时难忍怒气,京德顺手抄起身旁的拖把,杀气腾腾的想往前冲,楚琬琰和遐龄见情况不对,连忙制止她。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收拾他!我要杀死他!」她身子被架住了,拿着拖把的手在空中乱挥,身子让两个女人抓住,动弹不得,她索性学标枪选手,将拖把投射出去—— 「砰!」命中——乐欣乔身后的矮胖警察。 「现在是怎样?这店昨天被砸,现在又发生袭警事件吗?」 完~蛋!是管区的!京德硬着头皮走向前,「宋警员,你还好吧?」 「没事,看你娇滴滴的,脾气有够坏。对了,这位先生……」 京德看向一旁的大胡子,火气又上来了。「谢谢你帮我把犯人逮住了。」她和宋警员是朋友,他是特意在这家伙被送进警局前,先送来给她「动私刑」的吧!顾不了什么淑女形象,她毫不客气的伸手拧住乐欣乔的耳朵,「你!给我过来一下!」 「喂,你……」 「闭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店和你有仇啊,还亏我不计较你这卖肉的长相,不!卖肉的通常还有几分姿色,你只能去卖卤肉饭……反正,我收留了你,结果引狼入室,气死我了!我要告你,告死你!」手拧着他的耳骨,还转了半圈。 痛痛痛!「不是这样的!我……」乐欣乔尚未解释完,话又被打断。 「什么还不是这样?都被警察押回来了,难不成我还冤枉你!」 「我……」 这时,京德的手机铃声大响,她从口袋中拿出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她的母亲大人,深呼吸一口气后才接起——「喂,妈,什么事?」她的另一只手还揪着乐欣乔的耳朵。 「阿德啊,人过去了没有?」 过去了?「谁死了?」 「呸呸呸,不是啦,我是说人到了没有?」 「谁啊?」京德一头雾水。 「就我和你外婆都觉得很不错的男孩子啊!要介绍给你的,他体格好,又朴实勇健,虽然长得是比较粗鲁啦。这个男孩子是隔壁阿水婶的远房亲戚,我和你外婆看了相片都觉得不错。」 体格好,又朴实勇健,虽然长得比较粗鲁?京德忍不住看了一眼乐欣乔,直觉的觉得母亲说的人就是他。暂时放开他的耳朵,她走到数步外,压低声音说话。「妈,这个人……我不喜欢啦!」 「为什么?」 「太高,有压迫感。」他身高有一百九吧? 「男人高才好。」 「看起来太粗鲁了。」 「你比较喜欢娘娘腔吗?」 「他一脸的胡子……看起来很像宾拉登。」 「呵呵呵……男人这样才好啊,听人家说,男人毛发旺盛,那方面才行,你以后才会幸福。」 「……妈!」 「你啊老是东挑西拣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太挑剔了。你外婆也说,不要太挑,小心挑啊挑会挑到一个卖龙眼的。」 她哼嗤了声,「那个男人不像卖龙眼的,比较像卖鲁肉饭的。」 「你怎么这么会猜?还真被你猜中了,他开了一家小馆子,生意很好喔!」 京德无言的听着。 「我说你啊,老是不听我们的,老挑一些只想利用你的男人。你就听我们这一次,认真和对方相处看看。你别以为人家一看到你的相片就忙不迭的想攀亲,他还说:『这么漂亮的小姐我配不上,她看起来和穿西装、有祖荫的人比较相配,配我太浪费,也太辛苦了。』」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场面话谁不会说。 「被他家里长辈威胁,硬着头皮去找你的。不过人家真的也很有心,总之特别北上一趟,打算住上一个月,好好和你培养培养感情呢。真的不行当朋友也好,这男人听说憨厚老实,有肩膀的。结果真的不行也没关系,各有各的缘份,感情的事也不能勉强……」 结束通话后,京德臭着一张脸走向乐欣乔,没好气的说:「你,为什么要来?」 她这问题没头没脑的,他根本不知要怎么回答。 「这根本是变相的相亲,也亏你真的答应了。」瞪他一眼,嘟嚷道:「你昨晚干啥不说?」 「说?说什么?昨晚?」他表情变得有些谨慎局促起来。「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好解释,所以……」 也是,这么尴尬的事他要怎么说?说要应征,好像还好一点。这么一想后,京德脸色缓和了些,「我妈把你被逼来相亲的事说了。」叹了口气,她把话说得直接。「老人家不知道怎么想,不过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来电。算了,就一个月,这一个月中你就待在这里,一个月后你回去交差,我也好给我妈答覆。」 「……好。」 京德又横了他一眼,「不过,这一屋子的惨状,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交代?为什么昨天我走了之后,我的店会像被手榴弹袭击过?」他口袋有一叠美金,是不是该叫他拿出来善后?只是他也很奇怪,从乡下到台北来,又不是出国,带什么美金? 这时宋警员走过来,插话道:「你把人拉到一边说了一堆到底说完了没有?我说京老板,你不要这么凶啦,人家为了你这家店,可是受了不少伤,刚才从医院回来,去警局做好笔录,你一见面就揪着人家耳朵,像是看到仇人,这样不好啦!」 「为了我的店受伤?」京德闻言十分讶异,仔细一看,乐欣乔手上还真有一些绷带,脸上也有一些伤,她本以为那是他拒捕造成的。 「看得到的只是一小部份,背上的伤才多呢!这位先生真的很厉害,一对三,还逮到其中一个歹徒,我们才能循线顺利逮到另外两人。」 「为什么他的伤和我的店有关系?」 「你看这样还不知道喔?」他指了指被砸的店。「就几个寻仇却找错对象的黑道混混,好像在另一家咖啡店被得罪了,清晨四五点的时候拿了开山刀、棒球棒来砸店……你怎么好像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第3章 咖啡馆经过歹徒寻错仇事件,目前休业,重新装潢中。 至于那位「不速之客」乐欣乔……虽然京德很想没心没肺的让他继续住在储藏室就好,反正装潢也装潢不到那里去,只要不要太苛求居住环境,那里还是可以住人。可是他好歹也算是客人,还帮咖啡馆逮到歹徒,而且还受伤了…… 基于人道立场,她考虑再三后,决定让他住到她家。 咖啡馆整修约需要一两个星期的时间,三十几坪的公寓,三房两厅是有足够的空间再多住一个人,只是……孤男寡女的,想一想还真是有些不方便。她和乐欣乔也先说好,待那里整理好,他就可以搬回去了。 现在,这段期间就忍一忍吧! 刚洗好澡,换好睡衣,就寝前她习惯四处巡视,瓦斯、门窗……等检查一遍。经过乐欣乔房间时,发现门是虚掩的,里头的灯还亮着,她想了想,基于礼貌,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他是否住得习惯,有没有需要什么? 叩了叩门后走了进去,下一刻她却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立刻退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关上门倚着门板,她一张俏脸红个通透。 乐欣乔腰间只围了条浴巾,坐在角落正在擦药。 天!即使知道他体格高大精实,脱了衣服也不会太难看,没想到他身材真好!均匀结实,虽不像健美先生那样肌肉纠结,但充满力与美。只是,他身上的伤还真不少,有些看起来还满严重的。 他背后的伤,自己能涂得到药吗?需不需要她帮忙?思索之际,倚着的门板突然往后移,她重心不稳的差一点往后倒,幸好有只手及时托撑住她的背。 「小心!」 京德连忙转身,见乐欣乔仍围着浴巾,不过肩膀上多披了件衬衫,「养眼度」明显下降,不过方才的那一幕,仍在她脑海中热情放映中哪!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的笑意,她清清喉咙开口道:「那个……我只是想问问,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有没有需要什么东西?」她的脸一定很红,灼灼、痒痒的,她好想伸手搔一搔。 「这里很舒适,谢谢。」 「这样就好,那……早点休息吧。」转身要离开时,她犹豫了会,偷偷的深吸了口气,提议道:「那个……你背后的伤擦药擦不到吧?我可以帮忙。」 他没有多做考虑就点头接受了,「那就麻烦你了。」 跟着他回到房间里,乐欣乔在床边坐下,他掀开衬衫时,京德仔细一看吃惊不小,他的伤真不是普通的严重,有一道伤约莫十来公分,缝了一、二十针。「怎么会这么严重?」拿出碘酒消毒,再挖了一坨药轻轻的抹在伤口上。 「只是皮外伤,还好。」 她却越看越难过,「早上的事……我很抱歉。那个……耳朵被拧得很痛吧?」被拧的部份到现在还红红的。 「还好,我皮很厚,没什么感觉。」 她由他身后凝视着他,这个人……真的很不错。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以恩人自居,遭到冤枉,被人当众拧着耳朵怒斥,应该早就恼羞成怒的翻脸了,哪里还会这么客气?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一贯的平和温暖。 一个开小吃店的人,会有这样的气度吗?倒不是她瞧不起做小生意的,而是乐欣乔和她对小吃店老板的既定印象,有很大的不同,他是如此的沉稳斯文,这么安然定闲的气度,真的不像是个小吃店老板所有。 「你……为什么会答应来这里?我妈说你是被威胁的。不过,像这类的胁迫,多得是方法拒绝,你大可不必乖乖的来,如果是我,可能来个阳奉阴违,中途就逃了。」 「然后呢?一个月呢,你要逃去哪儿?」他顺着她的话问。 「利用这一个月赶快找一个喜欢的对象交往,那也好过被用半强制的手段,跟人送作堆。」将肉色贴布一贴,大功告成。 「排斥相亲,只是不认同男女认识的半勉强方式,并不是讨厌那个相亲对象。与其阳奉阴违的匆忙找交往对象,说不定会因心急而滥竽充数,为什么不好好利用那段时间,和那个送作堆的对象相处看看?」 「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啦。」的确,事情换个角度后,就有不同的看法。 「而且……」他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并不算被胁迫来这里的,起码对你有不错的印象。」 「只凭着一张相片?」 「你对自己只有这样的自信?」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除了相片,难道你对我还有更多的了解吗?对了,我倒是忘了,你可能会从你父母或者认识我的亲戚中,知道一些我的事。」她笑了。「你应该知道吧,想促成一对男女,那些背后的推手,可是有着比那些艺人的经纪公司更厉害、无人能及的行销包装手腕。不过我跟你保证,你听到的绝不会是真实的我,而是被包装成宜室宜家的完美女人。」 「你并不完美,我亲眼见识过了。」 京德的脸红了。他指的是什么?她很强悍,还是她长得不像相片里那么好看?抑或是,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他的失望? 被她拧耳朵,他半点责备都没说,她差点还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看来这男人,不如她所认知的没爪子。 交谈至此,话题冷了下来,京德不知道该接什么,难不成还问他,她哪里不完美吗?这样听起来,像是她多在意他的意见似的。 没等到她接话,乐欣乔迳自道:「算了。只是……目前这种情况对你比较不好意思就是。」感觉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想必包紮完成了。他拿起衬衫穿上,转身面对她,「就如同你说的,只是一个月,如果你真的半点意思都没有,就当请了个短期工读生,时间到我就走。而这一个月,算是麻烦你了。」 他把话说明了,也就是说,往后彼此的关系是劳资双方,而不是试着相处看看,是否会擦出火花的未婚男女。 他又再度让她出乎意料之外,没想到他在作决定时,还真是当机立断。 不过,他说出这样的决定,她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心里反而有点沉沉的? 是因为对他有「愧疚」吧?他说他出现在这里,不是被胁迫的,也就是说,他是诚心想认识她、和她相处。 她从来没有遇过这么诚恳的人。心里一个声音冒出来——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看看呢? 她马上反驳那声音,不行!她不想再重蹈之前的错误——只要男人对她好一点,她就觉得对方特别。 乐欣乔严格说来,并没有对她献什么殷勤,可一个诚恳的男人,对此刻的她而言,比会说甜言蜜语、讨人欢心的男人都要来得危险,天知道这样的诚恳,可信度有几分? 她啊,还真是一朝被蛇咬……不,是多朝被蛇咬,从此怕草绳吧?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男人骗,她已经无法重拾从前那种「爱情第一,勇往直前」,就算打落牙齿也能和血吞的冲冲冲个性了。 也或许是,对男人这种动物灰心了,觉得不值得再这样努力追求了。更或许,她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算命的说的话,即使她拒绝了当情妇的宿命,也认了情路坎坷这命运。 遇不到好男人,一再在情路上挫败,但她不禁想问,到底本来就是坏男人,她识人不清的跟对方交往,这才造成了分手的结局,还是本来是好男人,和她在一起后才变坏? 如果是前者,她未来的情路或许还可以期待,如果是后者……那她,真的不强求了。 想到感情的事,心情又闷了,她怏怏不乐的起身,「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至少,你背后自己擦不到药的伤,我一定可以帮得上忙。早点休息吧,晚安。」 「谢谢,晚安。」 真是服了乐欣乔这男人! 有人打算离家一个月,行李就只有那一个脏得要死的登山包吗?这就算了,京德本以为里头装的应该会是一些衣物、日常用品,结果是一台笔电 衬衫呢?没有!长裤呢?没有!替换的内衣裤呢?当然没有!他一百零一套衣服,正穿在他身上! 这种事不难发现,因为他每天都穿同一套衣服。好吧,有些人喜欢的衣服一次会买两三件替换,她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是每天都同一套,连污渍、漂白褪色的地方都一样,那实在是可疑到不用怀疑了。 在他又穿着同一套衣服,出现在她面前的第三天,她闻到了他身上飘出一股衣服没晒乾的闷臭味,终于忍无可忍的提出抗议。 结果乐欣乔这样回答她——「可是,我每天都有换下来洗啊,可能是昨天冷气没开那么强,衣服没乾才有这味道。」 冷气没开那么强?很好,他把她家的冷气当烘衣机在使用吗?「你可以穿别件啊。」 「我的衣服只有身上这一套。」 「那你那个登山包里头装什么?」 「我的笔电。」 她一阵无言,接着像想起什么,问道:「你别告诉我,你的贴身衣物也只有一件。」他是打算今天穿正面,明天穿反面,后天再穿正面,大后天……天天都有换面,天天不更新是不 「有什么不对吗?」 「你都不用换洗的吗?」 「有啊,洗裤子衬衫时就一并洗了。」 「那你穿什么?」 「什么都没穿啊。」 一秒内,京德脑袋细胞全数「羞愤而死」,一张脸红得通透,久久找不回语言能力。「你你你你……你住的是我家欸!」 「是啊。」 「我是女人欸!」 「我没有怀疑过啊。」她的话东跳一句,西跳一句,他根本不知她想表达什么。 「你干么不带衣服只带笔电啊?」 「来不及。」 「那这几天你干么不说?」怒!「孤男寡女的,你就光裸着身子在我房子跑来跑去?你以为我看到了就得负责吗?」 「我不想太麻烦你……」 「你已经麻烦到我了!」气不过,忍不了等他喝完手上的咖啡,就将他拖往大卖场买衣服。 到了大卖场,当然不可能只有买衣服,京德还买了一堆日用品,为冰箱补充牛奶、水果…… 出了大卖场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在爬阶梯时,不知道其中有一个装苹果的袋子破了,重量使得袋子的破洞越撑越大,最后一裂到底,苹果全滚了出去。 「啊~袋子破了!」 京德放下一些购物袋,乐欣乔连忙追上前捡苹果。「你先到上面等我。」 在等乐欣乔时,京德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曾经很熟悉的声音—— 「京德?」 是某个……一个多月前还是她男朋友,如今却已成了别的女人丈夫男人的声音。这男人……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就算不期而遇,身为受害者的她不会想打招呼,而加害者的他,应该也会因为愧疚而闪得远远的吧? 这男人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吗? 无可奈何下,京德转过身,冷面冷眼的面对来人。钟为鸣不可能看不出,在她眼中,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家伙。「有必要打招呼吗?」 「欸,别这样,当不成情人,其实还可以当朋友。」他脸上带着笑,像是两人只是不期而遇的朋友,从没有过不快,当然也没有所谓的谁对不起谁。 京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有人可以这样无视于别人的伤,白目到最高点?这人是太过自私、脑残,还是外星人?「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面对一个被你劈腿甩掉的对象,你居然能毫无愧色!」 他不以为然的道:「拜托!结婚之前,每个人都有交朋友的权利好吗?就像选衣购物,在未付款前,都可以另选别件。即使买了,在监赏期内不满意,也能退货呢。你啊,就别太计较这种事了。」 这个男人以前和她交往时,有这么差劲吗?如此低级、可恶又浮夸,最令自己感到恶心的是,她居然还曾经把他视为结婚对象、还曾经那么喜欢他,真的是当局者迷! 如今,她可以百分之百放下这段难堪的恋情,丁点也不留恋了。眼下,她什么也不想和这男人多说,那会让她觉得深受侮辱。没料到转身要走之际,钟为鸣突然伸手拉住她。 京德急忙挥开他的手,像想甩开什么作呕的东西。「干什么?」 「我和别人结婚,给你的打击很大吗?别假了,装得像自己好像有多专情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我之前,你不也交往了一堆男人,不也常常被脚踏两条船?这种早就习惯的事,说得好像自己有多痛苦、多伤心。我给你一个忠告吧,你为什么老是会被劈腿?想必就是有某些让人无法专心对待的特质,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维持原状呢?」 「原状?」她不懂他的意思。 「其实当初在选择结婚对象时,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你,只是比起开咖啡馆的你,我老婆的家世背景,对我的事业有极大的帮助,所以我才不得不放弃你,我也觉得很可惜。」钟为鸣邪里邪气的笑道:「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你很在乎我,而且一个女人还会在乎前男友,那就表示还没有交往的对象,那何不……」 「何不?」 「继续维持三人行,如何?」 京德瞠目结舌,这人的无耻已经到了她言语无法表达愤怒的地步!这个时候「暴力」真的很能快意恩仇——她高扬起手,用力一挥! 「!」好大的一声。钟为鸣受了这一掌后错愕不已,回神后他立即回以辱骂,「你这疯女人,给脸不要脸,像你这种女人,就算再交往十个男人,也没有哪个会把你娶回去,你这辈子只能当人家的小老婆……」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嘴巴竟给塞了个苹果! 他怒不可抑的想拿开那个苹果,没想到对方借他的手,反而把苹果塞得更里面,他都快不能呼吸了。抬起头,眼前这外型剽悍的男人,身高有一百九十公分吧? 身高号称一百七,实际上只有一六五的他,明显矮了人家一大截,加上对方那一脸的落腮胡,很有当恐怖份子的Fu,己方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乐欣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男人话不要太多,泼妇骂街似的很娘炮,还是你本来就是0号,说你娘炮你还很高兴?再来,你是多久没刷牙,一开口就臭气熏天,遣词用字像在化粪池内待了几天几夜似的,塞你这个苹果是防止毒气外泄,免得伤及无辜。」 背对着京德,乐欣乔目光转冷,瞅着钟为鸣的似笑非笑表情,看得他直发毛。他轻轻的又开口,轻到像是在耳语。「你提议的三人行,我很喜欢,我有一个男性友人最喜欢3P,就你、我、他,找个时间大家认识认识。」 钟为鸣涨红了脸,又恼又气,可敢怒不敢言,且不说彼此身材体格相差太大,这男人脸上手上都有伤,感觉很像出来混的,不会是什么道上大哥吧? 他很孬的摇了摇头,口中哼哼唧唧的,好像是在说不用。 「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京德面前,要不然,我会要我那朋友,每天去你家堵你,他身高两百,体重一百五,最爱你这种欺善怕恶、楚楚可怜又短小精干类型的。」 他的头马上点头如捣蒜。 乐欣乔拍拍他的脸,「有在怕就好。」走了几步,接过京德手上一些购物袋过来,又突然转身说:「对了,麻烦你帮我把苹果丢掉。」 钟为鸣正好把口中的苹果拿出来,见他转身,连忙又塞了回去。 京德和乐欣乔一起转头,见到钟为鸣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她越笑越大声,到了车上,笑到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有这么好笑吗?看你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抽了张车上的面纸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见她有些尴尬,耍宝的道:「原来你看到含苹果的猪公会这么开心。」 噗,钟为鸣婚前就不轻,婚后更是发福,真的有往「神猪」之路迈进的趋势。京德刚忍住的笑意又控制不住了。「哈哈……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冷面笑匠,搞笑功力一流。」 「心情好些没?」 「……嗯。」虽然从她和钟为鸣的交谈中,不难听出他们曾经的关系,而乐欣乔在替她出了口气之后,是可以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什么也没问,只在意她的情绪。这个男人那么大个儿,其实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 老妈介绍给她的这个人,好像很不错,老妈挑老公不行,挑女婿的眼光倒还很不错……嗟,她在想什么啊,真考虑起他了吗? 但就算是考虑他,也没什么错啊,他来台北的目的,本来就是想来和她培养感情的不是吗? 车内一阵沉默后,她冷不防的开口问:「乐欣乔,虽然我们是长辈介绍认识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是哪一型的?」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眸中满是京德探究不出来的深意,直到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微转开视线,他才说:「嗯……坚强独立,偶尔有点小脆弱、小迷糊,能够信任我、依赖我,个性不必太温柔,有点强势也无妨,可记得偶尔会撒娇,给我点甜头尝就好,至于长相嘛……顺眼就好,情人眼中出西施,再美的人都有人看不顺眼,再平凡的女人都有人会视为珍宝。」 「哇,你条件还真多。」她忍不住偷偷算起自己符合几项,嗯,她不承认自己迷糊,而且她在爱情里可是很温柔的耶…… 「是你问我才说的。」 她凉凉的说:「平常若不想,有人突然问了,即使努力想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更何况这么具体。若不知道你没有对象,我会以为你女朋友就是这一型的。」 「之所以会具体,是因为我真的遇见她了。」 京德一怔,这答案令她讶异,原本还算愉快的心情忽然有点凝窒起来,也理不出是什么感觉,就闷闷的,或许是……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吧。「这样啊,那是你分手的女友,还是……」 「只是有过一面之雅的人。」 「咦,才有过一面之雅就这么了解对方,你是骗我的吧?」她瞪大眼,「我说你啊,要务实一点,刚才你说了那堆,不会是某个女星曾到你小吃店吃面,让你想像出来的情人条件吧?」 乐欣乔面带微笑瞅着她不接话。 「那这么说来,我应该不是你的菜才对……」她低声的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我说——」一个念头划过脑际。谈过这么多次恋爱,她终于在第八次失败后,生起「防患未然」的意识——适合当朋友的人,就不要起化学变化成了情人,而要保持朋友的稳定状态,只要对方是别人的男友,像她这么痛恨第三者的人,对介入别人的爱情可没兴趣,两人之间就不会面临到分手的不堪结局。「果然还是得要我出马才行。」 乐欣乔忽然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肥水不落外人田。」 「什么意思?」 「反正是好事就对了,不会害你的。」京德笑了,笑得有点可爱,也有点……可怕? 第4章 乐欣乔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想,原来那肥水就是指自己。 他很无力又很恼火,京德居然骗他,说要提前帮他庆生,结果他人到了餐厅,才发现竟是相亲! 「我叫孙瑶瑶,今年三十岁……」 瑶瑶?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不是有个娃娃脸的巨乳妹就叫这名字?不对,现在不是讨论这名字的时候,而是他该不该起身马上走人? 孙瑶瑶当然不知道乐欣乔心中的不快,她像个有效率的业务,在最短的时间内想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对方。 「我是家中独生女……目前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小主管……」中途口渴的啜了口柠檬水,继续推销,「……我知道三十岁不算年轻了,所以,如果要找男朋友,对方必须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 他敷衍的点点头,「……这样啊。」 「乐先生,你不认同吗?」 压抑下不耐烦,毕竟没必要把火气发作在对面这个「外人」上,冤有头债有主。「认同,我当然认同,年纪到了,是不能再浪费时间。只不过……」 这位熟女敏感的打岔问:「乐先生是嫌我年纪过大吗?」 「不不,我还虚长你几岁呢。」 「我的外表不是你喜欢的?」这男人体格好,一双眼会电人,唯一让她不满意的是他那胡子,就算是韩国的裴大帅哥,在古装里蓄了把大胡子的模样,一样叫人退避三舍。没关系,交往后就由不得他讨价还价了。 乐欣乔暗自苦笑,京德还真是听进了他的「喜好」,这女人的确很强势。「那个……当然不是,孙小姐长得有几分像林志玲小姐,想必追求者众。」不过是像发胖的林志玲。 「那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越来越强势了!终于知道这位孙小姐有份高薪职,也懂得打扮,为什么没有男友了。「事实上,是我的问题。」 「你?你有什么问题?」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很不客气的把视线落在被桌面挡住的「某处」。「你……不会是……是……」 他顺势回答道:「是,我只爱男人。」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她不满的质问道。 他故作为难的叹口气,「你知道的,周遭总会有一些热心的人……有些人情很难抗拒得了。」 「你实在是……过份!我最痛恨你这种欺骗人感情的人了!」抄起桌上的水杯,将满满一杯水往乐欣乔脸上泼,她拿起皮包就转身走人。 现在的女人,感情都给得这么快吗?欺骗感情他骗她什么感情了?乐欣乔抹了一把脸,再把这笔帐往京德那女人身上算! 起身付帐,他忍着怒火,回到了咖啡馆。 推门而入,门上的铃铛发出好听的声音。重新装潢后的「收容所」,散发着一股装潢后淡淡的松木屑味道。 「欢迎光临。」这时间是冷门时段,正检查着咖啡豆用量的京德抬起头来,看到他微微一讶,「咦,这么快啊?」她迎上去的同时,还不忘瞄了瞄在角落里,背对着自己的女子一眼。 「一定是失败了。」正在把蛋糕放入冰箱的遐龄说。 「何以见得?」送来蛋糕后留在店里蘑菇的于晓璐好奇的问。 「第一,阿乔的脸色不好看;第二,他看老板的眼神很……『香蕉你个芭乐』!」 「他在生气吗?为什么?」 「我打个比方给你听,就好像有个人,很想吃樱桃蛋糕,可是樱桃蛋糕却一直介绍那个人说咖啡慕司不错、芒果蛋糕也很赞、提拉米苏有水准……」 「要是我,也会这样大力推荐啊,我的蛋糕可是每一样都值得试试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聊的是阿乔的脸色和眼神,为什么会说到要吃哪一款蛋糕?还有,为什么樱桃蛋糕会说话?」 遐龄翻了个白眼,「那你的海绵宝宝为什么会说话?」那叫比喻、拟人法好不好! 「因为它是海绵宝宝。」 「它可以说话,为什么樱桃蛋糕不能说话?」 「因为我没做过会说话的樱桃蛋糕啊!」 一阵无语后,遐龄叹了口气,「晓璐,你的脑袋大概只知道如何制作出好吃的蛋糕,其他的容量,大概都只装大……大豆渣。」米田共合体不能轻易出口,有人会暴走。 「啊,这一句你在骂我,我知道!」 「感谢神!」她的脑袋只残了大部份,还留下一小块让她能辨别好话与坏话。 这头的遐龄对于晓璐一阵无语之际,吧台那头的乐欣乔也对京德沉默以对。 「喂,怎么样?你好歹说句话呗!」 「……」 「不满意的话……」 「以后,请不要再安排这种饭局了。」 「喂,我可是为你好才做这些事的,奇怪,你家里叫你来跟我培养感情,你连衣服都没带就赶来,一样是相亲,我又是针对你条件去用心找的人,真不明白你在不高兴什么。」见他还是沉着一张脸,她转念将心比心一番,其实也能体会他的心情啦。「别以为去吃这种饭局,你有多委屈似的,也许再过段时日,我也会去参加。」 举自己为例,可能也会成为相亲一族,他应该比较能平衡了吧?她也不算骗他,她大学死党真的还在说服她。「要是对象不喜欢的话还可以——」 她的另类安慰,对他而言简直是火上加油,他的脸快黑掉!「不必了!」直接打断她的话。 相处这段时间以来,他原以为她对他,多少有些感觉了,她说要提前替他庆生,约他两人单独吃饭,他欣然的赴约,结果呢? 「为什么不必?」 乐欣乔正视着她,表情严肃而认真,一点都不像平时说什么都好的好好先生。「如果,我待在这里造成你很大的困扰的话,那么请等我找好地方,我会走。」 「不是这样的……」弄巧成拙了吗?她只是……只是希望能「稳定」两人的朋友关系啊,越是相处,她越觉得乐欣乔是个好人,幽默、可爱、体贴……越来越喜欢他,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看待。 「那么不要再帮我做介绍女友这种事了。」 真的生气了。「好啦好啦!」 乐欣乔走到吧台后,要换上工作围裙时,京德又开口,「对了,店里来了一位客人,她等了你约莫一个小时了。」 那可是个大美女,冷若冰霜型的OL,身材婀娜曼妙,合身的裙装为她突显出一股专业的知性风。不由得,她又想起了乐欣乔曾说过他喜欢的类型—— 坚强独立,有点强势……唔,那女的看起来好像很符合欸!重要的是,她长得够美,连称得上美女的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美。 乐欣乔看向京德指的方向,一眼认出对方。「紫倩!」 身形微动,要走向美人之前,他感到有人揪住他的袖子,回头看了京德的那只手一眼。「干么?」 「那个是……你朋友啊?」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难道是,他们还不太熟?「美人呢!她不会就是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个……你喜欢……不,算是暗恋的女人吧?啧啧,你眼光真不错,有这么漂亮的心仪对象就直接去追啊,干么还浪费时间,跑来台北跟我培养感情……」说到后来,口气中不自觉的沾上了些许酸味。 乐欣乔的胸口仍有一把火无处宣泄,可她的语气让他不由得探究起来,末了还微眯起眼。 「你……你干么这样看人?」京德的心一跳。她最受不了和他的眼神对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很电人吗?她可是要当他朋友的人,万一抗拒不了他的魅力那就不好了。 这么好的人,她不想要和他一起走上她坎坷的情路,迈向分手的结局,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太可惜了。 乐欣乔故意说:「不愧是京德,一眼就看出来。」 「你们……不是只有一面之雅?」一股淡淡的失望笼上心来。 「后来联络上了。」 联络上了?是他积极联络的吧?原来,他对心动的女子一直没有放弃。对嘛,这就比较符合她对他的印象,感觉上,他不像是那种会轻易放弃自己想要的事物的人。「就……就是她?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你看不上我介绍的对象。」 深呼吸,她用力的拍了他手臂一下,「哈哈,早说嘛!快点过去吧,女孩子很不喜欢等人的。」门上的铃铛声救了她,她一转身,笑脸立即垮下。 她的心情怎么忽然变得好低落,身为朋友,她该帮他感到高兴的不是吗?她在闷什么? 想当他的好友,她不是一直很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现在好了,她什么也不用做,美人不请自来,还是乐欣乔一直期盼的美人,他的春天要到了,可是……为什么他的春天,却让她有种风雪来袭的感觉? 乐欣乔走向张紫倩,她刚好回头看到他,「老板……」她想起身,乐欣乔示意她坐回去。 「在这里每个人都叫我『阿乔』。」他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她立即会意,「是。这里倒是个暂时安身的好地方。」 「你太显眼了,以后还是我去找你。目前我这模样,安藤副总那班人还不会那么快找上门。」集团分成两派内斗不休,为了接班人人选,争执已有段时间了。 这几年,他被顶头上司闵总裁看上,打算被培植为接班人,但方式很特别,是把他丢出权力核心去历练。 原本是跟在总裁身边的红人,突然被外派,这种明为升官、实为夺权的事,向来被视为权力架空,前途无「亮」的风向球,谁也没想到,这是狐狸总裁为了让乐欣乔免于受两派人马相争波及,以及开辟「完美擂台」给两方人马互斗的手段。 可惜的是,集团内毒瘤尽除前,乐欣乔是接班人的事,提前曝了光,两派人马狼狈为奸,居然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欲除去乐欣乔,手段之难看,还真看不出是大集团高层所为——这是从外人的角度看。 事实上,只有少数人知道,整件事情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豪门恩怨」,而他不过是倒楣一点,不幸被总裁千金缠上,被卷入其中。 他是闵总裁的左右手,闵总裁大概以为有自己为靠山,他理应会极乐意成为其女婿,这样也能距离总裁大位更近一些,没想到,他会成为逃兵。 乐欣乔只能说,闵总裁是只老狐狸,一切安排加入太多的私心,而他不想成为傀儡,更何况,他一向不是太有野心的人,总裁大位之于他,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摆明了总裁位置不是他的目标,他亦无意卷入这场他怎么看都觉得无聊又愚蠢的闹剧,于是他请了长假,把是否继续留任集团的问题,丢回闵总裁手中。 原以为这样的决定对彼此都好,一方面闵总裁可以好好思考,怎么样才能达到两派人马都能皆大欢喜的局面。这问题,他心里绝对有个清楚的答案;一方面他想,如此一来追杀他的人,应该没理由再穷追不舍了吧? 问题是,这是他打的如意算盘,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直到现在,还是有人想对他不利。 阿乔?他可是知名国际集团的顶级精英,这种叫法真的是……令人无言。但张紫倩也只能照做。「……是。」接着她递出一个包装精美,上头还有缎带花的礼盒。 「这是……我要的东西?」 「是。里头也有一些紧急联络的暗号。」 乐欣乔点了点头,不过盯着这东西,不免失笑。 吧台那头—— 「哇噢!看不出来阿乔那种粗制滥造型的男人,会有人要欸~」于晓璐啧啧称奇。她跟遐龄已经摆好蛋糕了,遂过来讨杯咖啡喝。 某人拌咖啡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搅拌。 粗制滥造?这成语也可以用在形容男人上?这本事大概只有于晓璐小姐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还是个大~美人!」遐龄若有所思的瞄了某人一眼。 「真的欸!」 塞风壶里的咖啡开始下降,某人的脸也越拉越长,脸上的温度越来越低。 「气质好、脸蛋漂亮。」 「真的欸!」 「身材一流,一看就知道有D cup!」 「真的欸!」 于晓璐小姐是跳针吗?某人没好气的拿出一个空杯。 「而且,美人年纪轻,目测沽计约二十五岁左右。啊,好样的,她好像还主动向阿乔示好了!女人呐,面对喜欢的对象,下手一定要快狠准,就好比抢每日限量的招牌蛋糕,也得要道义放两旁,把无耻摆中间!我之前还看过两个欧巴桑抢最后一块蛋糕的场景,甲欧巴桑还先下手为强的咬了一口,宣示主权,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就是呗!」 将咖啡倒入杯内,端起杯盘往吧台上用力一搁,杯盘撞击,发出铿啷响声,正在应答的两人对话暂歇,同时回过头。 京德沉着一张脸,「记得给钱!」随即转身到后头去。 「她怎么了?」于晓璐莫名其妙,不解的说:「而且,我喝她的咖啡从来没付过钱欸……」 「唔……大概妒火攻心吧。」 「什么妒火?哪来的妒火?我们做了什么让她嫉妒的事吗?」 遐龄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赶快咖啡喝一喝,回去干活吧!你太闲了,这就是你让我家老板嫉妒的原因。」 她拿起咖啡,也不怕烫的一口气喝掉,「那钱付还是不付啊?」 唉。遐龄叹了口气,晓璐真的严重缺乏脑容量。 第5章 女人小鼻子、小眼睛,小小的事可以记恨很久? 如果这是一题是非题,相信很多人会毫不犹豫的划上「○」。如果是京德来回答,她会毫不犹豫的打上个大「×」!后头还写上——P.S.:有些男人比女人更小鼻子、小眼睛,连相亲对象不满意,都可以迁怒媒人很久、很~久! 多久?三天! 打从前几天乐欣乔对她严重的抗议相亲事件后,他就对她不太理睬,在面对其他人时,还是原有的态度,可面对她就冷着一张脸,对她善意的「求和」也不搭理。 有没有搞错,他凭什么对她摆架子?相不到喜欢的对象也怪她喔?叫他继续,总有一天会相到包君满意,他也不要,态度还更恶劣,最过份的是,他有了心仪的对象不明说,人家找上门来她才知道,倒显得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想到这件事,她忍不住又火大,要比生气,她比他还有资格啦!哼! 但气归气,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反正对他的不开心更在意,她受不了他不理她,受不了他连话都不跟她说。 这一天打烊前,乐欣乔忽然「破冰」的跟她开口了,京德原本还窃喜着心上大石总算落了地,没想到他说的却是——他想搬回店里住。 「为什么?」她有些讶异,语气微急的问。 「一直住在你家……不太方便。」他有他的顾虑。 她其实……习惯了。可这句话,她终究没说出口。 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日子不长,然而她真的习惯了乐欣乔的存在与陪伴。 他对她冷战时,她也曾一度生气的想把他当空气看,但很难,因为她已经习惯有他,更令她讶异的是,她在意着这样的习惯。 她习惯关店回家时,有人跟在她后头,她喜欢这种一转身,就看得到他的感觉,让她觉得她不是一个人。她喜欢和他一起走路回家,甚至会故意放慢步伐,十分钟的路程,她可以走将近二十分钟。 她习惯了冷冷清清的房子里,多了抹高大的身影,有人和她分享日常生活的琐事,这些原本应该觉得无聊的小事,会因为有人可以分享而觉得有趣。 她也习惯了有人与她一起分享早餐,对小小的厨艺技巧讨论半天,有一次,还为了想煮出最完美的温泉蛋实验了半天,两人吞下一堆蛋,直呼会胆固醇过高中风…… 她的生活,因为加入了他,而多了温暖、安心。 她很喜欢这样的「习惯」。 「迟早要搬走,早点搬会比较好。」语气冷冷淡淡的,不能说没感情,只是很理性。 「这样啊……」她没有挽留,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股落寞的感觉,让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保持沉默。 他为什么会想搬离?是因为……那个美人吗?她想问,可想想自己又不是乐欣乔的谁,凭什么问这个?而且,他的确只是她的暂时房客,早就该在咖啡馆装潢好时就搬了,他还算是延迟了一段时日。 没有立场开口留他,也不好问他为什么要搬,她越想越气苦,总不能叫她厚着脸皮说,我后悔不把你当对象考虑了,我们重新来一遍好不好?回到培养感情的那阶段,这样她就有资格去过问他如今的决定了…… 「京德?」他唤了唤不知在想什么想到出神的她。 她回神,冷不防撞进他瞅着自己的深幽瞳眸里,心毫无预警的被狠狠撞击一下,她觉得……这眼神好熟悉啊,好像那个曾给她一夜温暖的男人,也曾这么凝视着她……此时此刻,觉得生活里又将只剩自己一个的她,突然好想好想他,那个她不知名姓,却带给她短暂幸福的好人。 「阿乔……要不要去喝一杯?」那一夜之后,自己都没喝过酒了,或许是即将回归的寂寞,让她很想借酒去缅怀那份有归属的心安。 「你还敢喝啊?」 她一怔,「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他曾目睹过她喝醉的丑态一样。 「我是说,女孩子喝酒很危险。」 「放心啦,我酒量不错,没那么容易醉,而且,有你陪着,没问题的。」她看了他一眼。「倒是你,不会一杯就能摆平的吧?」 「我像吗?」 「我怎么知道?这年头多得是外表很Man,脑子里却住着女人灵魂的男人!」 激将法果然让乐欣乔答应陪她喝一杯,原以为两人会到酒吧,没想到乐欣乔却到隔壁的阿火鲜猛海产店叫了一盘鳝鱼面、几样下酒的小菜和啤酒,就在咖啡馆吧台摆下阵仗了。 看着乐欣乔一阵忙碌后所呈现的「平民风」,京德笑了出来。「阿乔,很有你的个人风格呢!不过,我以为你会叫米酒头而不是啤酒,呵,你还忘了花生米。」 她开了一瓶啤酒要喝,但他将它拿走,递给她一碗炒面、一双筷子。 「吃点东西再喝。」 「连这也管?你好像我妈。」京德嘴里抱怨,心里却暖了起来。 「我不会让我女儿喝酒。」 「幸好我早投胎了。」嘀咕了一句后,她随即吃了口面。暖呼呼的面入了口一并也吞下乐欣乔的贴心,他一定是注意到晚上她只随便吃了块吐司,都这么晚了不吃点东西喝酒的话,容易伤胃。 这个男人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看在眼里,比谁都还要体贴。只是这样的体贴不是她个人专有,而是他的习惯。 好可惜。如此感叹后,京德不禁一怔,领悟到一件事后,苦笑一声。原来,她连他的贴心都想独占,不想和别人分享了吗? 原来,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个大胡子了吗? 乐欣乔不是第一眼就会让人有好感的人,光他那一脸的胡子,会让大部份女生退避三舍。可实际相处过后,她真心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随着时间,对他的好感累积越来越多,然而因为她曾对乐欣乔说过,两人之间不可能,而他也说过,心中有心仪的对象,她才一直催眠自己,他们只是朋友。 她心中也有阴影。每一次她和男人交往时,就会忍不住的想到算命的话。刚开始,她会说服自己,不要相信那种没有根据的事,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劈腿,算命的话对她而言不再是没有根据,而是像诅咒般的屡试不爽。 所以根据「前车之监」,她很怕,乐欣乔会不会跟她交往后又「馊」掉了,古意男变成劈腿男?是潜意识里已经察觉到乐欣乔对自己的吸引力了吧,她才会努力想和他保持着名为「朋友」的距离,假装真有这一张保护膜,不会再让自己在爱情里受伤,度过令人心寒的冬天。 呵,看来,就算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对于感情,她还是少了点天份,无法掌握先机,也控制不了结局的走向。 结果,她担心自己会和乐欣乔交往然后被劈腿的事根本不会发生,人家喜欢的女生都找上门了。女追男,又是男人喜欢的对象,根本就是连隔层纱都没的水到渠成。 这样很好……超级好的,她咬牙切齿的安慰着自己,这么一来,他们还是朋友,长长久久的朋友,她不必担心有一天他会离开她……好苦喔,是酒苦吧,谁叫她手中的酒没停过,一罐接着一罐。 「阿火伯的手艺真不赖,怪不得他生意那么好。喂,酒别喝那么多,多吃一点面。」这女人怎么回事,转眼间就喝掉四五罐。 「嗯。」意思意思的吃了口面后,她啜了口啤酒。 「为什么忽然想喝酒?心情不好?」 「……不会啊。」 「你说过,只有在心情不好时会想喝酒。」 「我说过吗?」又啜了一口酒。她的确有这样的习惯,但她跟乐欣乔说过吗?怎么不曾有这印象?算了,也许是她忘了。 当然说过。乐欣乔心中暗忖。不过,那时她醉得一塌糊涂,连结婚证书都可以拿来让一个陌生人签了,记不得说过什么也很正常。 「阿乔喜欢的那位小姐……真的很好看呢,你眼光不错。」 「嗯……这种赞美对她来说还满常听见,不过,我会代为转达。」 「啧!瞧你得意的!」女朋友这么漂亮,是该得意。话说回来,终于得到美人的回应,也怪不得他这么忘形了。她拿起啤酒罐,「乾杯!要祝你什么呢?就祝你……春天来了!」 「春天?」乐欣乔看着她,眸光中带着深意。「对方……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了,不过说春天来了是太过了。」利用「别人碗里的似乎比较好吃」的心态,他是看出某个笨女人的一些端倪。可春天嘛……哪有那么快到来? 「她不是……不是送礼物给你,看你们的互动不错啊!」啤酒罐又空了,她再开了一罐。 礼物?那是一叠公司重要合约及文件,请长假之前,有几个年度大案是他负责的,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脱队让工作受到影响,因此让张紫倩请年假以避公司那班人耳目,来台湾一趟,把必需要有他签名的合约等等交给他。至于包装礼盒则是他那秘书长久以来的小小嗜好,他对此倒是无所谓,重点是里头的东西,外头的盒子随她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有意见。 见他不语,她又说:「女人不会送礼物给不喜欢的男人。」 「但是也不能单凭送礼物就认为人家对我有意思,起码我并不觉得两人那样就算数。」 「我只会送我喜欢的男人礼物。」直觉的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意识到她听到了什么。等等!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说,他和那个大美女还没开始交往吗? 京德的眼睛瞪得老大,表情惊讶又难掩欣喜。 「你表情真滑稽。」 京德横了他一眼,现下她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啦。「你还想吃什么?尽量跟阿火伯点,我请客!」手一挥够豪气,她肢体动作开始有点夸张了。 「礼多人必诈。」 「放心放心,你除了个头大一点之外,我能图你什么?哈哈。」喝了一手啤酒,她慢慢出现多话的酒癖了。 「谁说的,打从美女找上门后,我开始怀疑,也许我的行情不错。」他斜眼睨她,冷不防的直截了当问道:「会不会连你也偷偷喜欢我?」 轰地,京德的脑细胞被他的话炸得哀鸿遍野,死了一堆的回不了神,一张脸也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红得通透。「喜欢就喜欢……我为什么要偷偷喜欢,我是那种空有色胆的俗辣吗?」 「那不是俗辣的你,喜欢我吗?」 她开了第七罐啤酒,藉着这动作装死不回应。 「京德,你怎么了吗?你脸好红。」这个俗辣! 「……」喝啤酒喝啤酒,嘴巴没空! 「京德?」 「闭……闭嘴啦!」 「阿乔,为……为什么我好像比你高。」 「因为我现在正背着你。」醉鬼! 「你以前背过我吗?感觉……好熟悉呀!好像……在没有很久的从前,也有人这样背过我……有淡淡的海水味道、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一切都淡淡的……只不过,即使没有很深刻的印象,我还是忘不了……」宽厚的背、温暖的体温,真的好熟悉。 「忘不了,但你也没想起来……」乐欣乔喃喃低语,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阿乔,我的头好晕欸……」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喝太多了。」她总共喝了十罐啤酒。「心情差也不是这种喝法。」 真的太晕了,她索性将头靠向他的背。「一开始是很差……后来是心情很好喔!」 「心情差才喝酒是诓我的喽?」 「才没有!因为有你,我才多喝的……因为是你在身旁,我知道即使我醉倒,都会安全的被送回家。」她理所当然的说。 「哪天我不在你身边呢?」 「我就不……不喝!」 「醉鬼的话不能相信。」 「哈哈……」京德傻呼呼的笑了起来。 「照你这种喝法,早晚把身体喝坏了。」乐欣乔还是不高兴的数落了几句。 背着她进了电梯,进了门,把京德往床上安置,他也气喘吁吁的倒在她床上休息一下。 「阿乔……」 他坐了起来,「想喝水吗?」 方才还笑得嘴巴大咧咧的,现在却红了眼的表演三秒钟落泪。「不要。」拉住打算离开的他。「不要离开我身边,永远永远陪着我!」 他取笑的道:「才不要,哪个女人像你一样,又哭又笑的没形象,好像欧巴桑。」 「我才不是欧巴桑!」紧拉住他。「我会努力不要变成欧巴桑,所以你留在我身边啦!」 「又不是妖精,变成欧巴桑是迟早的事。」 「不会!所以……不……不要……不要去喜欢别的女人好不好?」 「别的?」 「除了我之外的女人……你不要去喜欢好不好?」全身像发烧似的发烫,她的心跳得好快,脑袋却异常的清晰。乐欣乔说她醉了,如果喝醉能使得她勇气倍增的话,那她醉就醉吧! 他说要搬离开家,他说他没跟大美人交往……一件件的事攻破她自以为是的防护网,什么朋友的界线根本弱到不堪一击! 他将她平安送回到家了,然后他就要走了……不要,她不要他不见,她想告诉他,好喜欢他,真的! 乐欣乔怔了一下,有些讶异的回过头看她。她是醉到糊涂了,还是…… 「阿乔?」久等不到他的回应,京德也有些紧张的坐起身来。见他盯着自己瞧,他这样是在犹豫吗?是因为大美人而犹豫吗?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是不是浮现她的倩影?是不是正在想着该如何回绝她? 她不要被拒绝,不要! 她不要他犹豫!要他只看着她,要他只想着她……负气似的,她跳起身,冲上前压倒他,俯下身对他就是一阵热吻。 她想得到乐欣乔!他的温暖、他的体贴……以及他的永远。 「阿乔,你可以推开我……」挣扎着,她说出这句违心之论,可是她不想要他后悔,如果他对她没意思,可以选择离开。 她迷蒙的眼中,弥漫着只有醉了才会突破心墙而出的真实心意,就像在峇里岛的那一夜,既坚强又脆弱、既聪明又迷糊,如此信任着他…… 他感到原本荒地似的内心深处,被注入一汪活泉,带来暖意、带来活力与生气,四处妆点着一种名叫「爱情」的颜色,他也确定了,从最初的观察,到现在的相信—— 这女人就是他要的! 乐欣乔不再犹豫,接续她中断的热情,反客为主的翻身而上…… 第6章 「……是吗?已经知道我不在印尼,而是在这里了?」乐欣乔正在客厅落地玻璃门前讲着手机。「……嗯,我自己会小心。」 「为了你的安全,要不要考虑在您身边安置一些人手?」 「不用。这样正派经营的公司,为了一个总裁位置闹得黑道手段尽出,我很遗憾。」他在东南亚、印缅一带旅行,老是遇到奇奇怪怪的狙击,花样之多、手段之狠,令他大开眼界,也深深不以为然,要不是在最后一次遭车子追撞,他机灵的索性进医院,还装了失忆,最后再搞失踪,要不然现在搞不好还在被追杀中。 只是这样的追杀……凶险是凶险,却每次都正好让他躲过,似乎并不想真正伤害到他,看来,应该是演戏的成份比较高,是有人想逼他出面吗? 「乐先生,闵总裁很担心你。」 「我很好,事实上……我还在等他改变主意。」其实,闵总裁原本的接班人选并不是他,而是总裁的外甥,也是他的好友——闵临秀。 这桩豪门恩怨,简单来说,就是闵临秀的父亲对不起他的母亲闵怀芳,两人离婚后,闵怀芳竟发现有孕,生下儿子后产后忧郁,在自家浴室割腕自杀死了。 闵临秀遂让舅舅闵伟芳视若亲子的抚养长大,然而,面对闵临秀越大越和其父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让闵伟芳百感交集、爱恨交加,外甥的模样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他——闵临秀的父亲是害死自家妹子的凶手! 后来甥舅俩又因为经营理念不合,闵伟芳于是在诸般考量后,遂选上了左右手,也就是乐欣乔为集团接班人——只要他愿意娶他女儿闵湘郁。 可感情的事怎能勉强呢?且不说乐欣乔公私分得清楚,不会让人干涉他择妻的权利,下任总裁人选如果是闵临秀,将会比他更能平衡公司内派系压力,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完全是出自闵总裁的心结,和闵湘郁的执着,父女两人若是能更尊重他这个当事人的意愿一点,现在他也不必「亡命国际」了。 「还有,闵小姐……想知道你现在所在的地点。」 另一个麻烦。「谢谢她的关心,请告知她,我很好就好。」 京德由房间走了出来,手上正捧着一盆鲜花打算要剪枝换水。她停在和乐欣乔有点距离的地方看着他,虽无意知道电话交谈内容,却也看得出来,他刻意压低声音在讲话。 过去的经验,让她对这种行为,有着比一般人更不舒服的坏印象。男人只有在干劈腿之类的坏事时,才会明明收讯良好,还要走到另一端去低着声音说话。 乐欣乔最近常有这个举动,手机明明是在房间响,他却防着她似的,走到另一头说话,而且只要她一接近,他就匆忙的结束通话。 「……先这样了,再联络。」 就像现在,她一出现,他电话很快就收了线。 他果然是有什么事情怕她知道吗?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彼此关系改变,不表示身份也随着不同,更何况那天的事,是在她喝了不少酒的情况发生的,即使她不是个游戏人间、及时行乐型的人,但也明白,有些事不能太认真。 那晚的事,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没人去提及。她不提的原因是,她看到那天一早,乐欣乔沉默了一天,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所以她也不想自取其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过,这是不是也让她认清,无论他有没有和那个叫张紫倩的大美人交往,他心里放的人都不是她? 「那个……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乐欣乔走向她。 「什么事?」她走向厨房,将花瓶放到流理台。 「我想搬出去。」 听到他又想搬出去住,京德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只是楞楞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你住我那里,我还满习惯的,可以不要搬嘛~」声音绷紧,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住这里会比较好,我没适应的问题。」明明是女性的声音,却硬要降低几度。 「张美人……知道你搬到这里的事吗?美人的名字叫张紫倩,人美,连名字也美,人如其名的美成一团,哪像我,姓京名德,十个人有九个人会以为我是男的,万叹啦!」 「嗯,她当然知道。会搬出来,其实也是她的建议,啊我都嘛听她的!」 「你还真是对她言听计从啊!」 「那当然!人家有 D cup,而你只有 C cup,凡事押大总没错。」 「又不是在选乳牛,奶大的胜出。」 「男人都是『胸奴』,你不知道吗?」 「喔,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京德不只C cup欸!」才说完,后脑勺就被巴了一记。「噢,很痛呢!」 「于晓璐小姐,我们是现场直播你不知道吗?不要中途停下来讨论剧本。」 于晓璐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一脸凶相的遐龄。 「好吧,剧情走向偏低级了点,那我们从『你还真是对她言听计从啊!』那里再往下接。咳咳……别人的建议若是不错,为什么不采纳?」 「我的建议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见你采纳?」 「你给了什么建议?」 「留下来,或我跟你走!」 手掌往于晓璐脑袋又是一巴!「全剧终!还有,不要随便偷人家电影的经典台词。」 「为什么是我演京德?」于晓璐揉着头,眼眶含泪,委屈的问。 「因为你比较呆。」遐龄看到她那呆呆、笨笨的样子,就是很想欺负她。 「那是你比较花心喽,不然为什么是你演阿乔?」京德和乐欣乔的事,虽然她很笨没看出来,遐龄又说了什么樱桃蛋糕的故事唬弄她,幸好还有好心的楚医生告诉她。 他没花心,是老板呆!只是这句话她若说出来,相信很快就会没头路了。「哼!」遐龄不接话。 平常给遐龄欺负惯了,难得能让她说不出话来,于晓璐有点洋洋得意。抬杠暂歇,她这才想起,两人演了半天,好像都没看到男女主角。「咦,为什么一直都没看到京德和阿乔?」 「阿乔请半天假,应该快回来了。啊,才提到,他就回来了。」 乐欣乔人高腿长,很快的来到吧台前。 「你没打伞吗?怎么全身湿答答的?」外头正在下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随意的梭巡了一下四周,他不答反问,「京德呢?」 「我方才送蛋糕来就没看到人了。」 遐龄佯装忙碌的擦擦洗洗,然后不经意的透露,「打从之前失恋后,老板好久没这么精心打扮了呢。她浑身香喷喷、美到不行的从我面前走过去,根据我这万年服务生的经验,这种状况不是『捕捉到幸福』,就是『即将捕捉到幸福』,要不就是『在捕捉幸福的路上』……」 「什么意思?」乐欣乔和于晓璐异口同声的问。 「我家老板这种把找到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视为幸福的女人,请把幸福代换上『男人』就了解了。」 于晓璐一脸呆样的喃喃道:把幸福用男人替代……不是捕捉到男人,就是即将捕捉男人,再要不就是在捕捉男人的路上……这是什么鬼」 「相亲。」遐龄不怀好意的说。 「相亲」 「是啊,在远企的咖啡座,听说是她大学同学介绍的。」 「可是京德以前不是很排斥相亲吗?」于晓璐不解的问道。 「对象很优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我有看到老板同学E来的资料,只见老板喜孜孜的回覆了OK,然后就梳妆打扮去了。大概是太~帅了,老板还把那相片另存档案的存下来。」以上除了相亲是真,其他纯属虚构,搏君一「惊」。 「真的吗?我要看!」于晓璐回过头想要招呼乐欣乔一起看,结果……没人!「咦?阿乔呢?」 「早就跑出去了。」这女人除了笨,反应也比人家慢。 「没关系,他没兴趣看,我要看。」 「别人的男人不要乱看。」哪来的帅哥照?保育类动物的相片到是有一堆,她大概也不想看吧。「啊,对了,上一次让你看得两眼发直,『哇』一声的惨叫出来,那个天才建筑师的封面照,你要不要收藏?那期杂志太旧了,要回收了。」真是不懂,那样的男人才叫帅哥咩,瞧她的反应像看到阿飘。 「不要~」于晓璐气急败坏的回道。 又尖叫,而且那张笨熊脸还红得很奇怪,唔,有鬼!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你嫌那一期太旧,不想留吗?没关系,最近一期的也有他,我在网路版有看到,可以给你先睹为快喔。」 「我要回去了……」 「不是要看帅哥?」 「不要不要!」双手还激动的乱挥,见遐龄伸手要去开放在吧台边的笔电,于晓璐马上制止她。「里头有帅哥~不要开。」 「你的话真的很矛盾,既然知道是帅哥,干么不准我开?」遐龄不理她的抗议,迳自按下开机键。 「啊~」惨叫的同时,于晓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门口狂奔,很快消失在转角。 「这么快?啧,她到底在怕什么?真是!」可疑喔! 啧,八卦毛病又犯了,干活、干活! 这个季节常常会下午后雷阵雨,突如其来的大雨,常让忘了带雨具的人淋成落汤鸡而抱怨连连。 大雨来得突然,京德才走出饭店,尚未走到对街公车站,就被困在街头。她索性在一家庭园式咖啡馆的大邓伯花架下躲雨。 大雨过后,淡紫色的大邓伯花,沾露带雨的煞是好看,贪看它的清雅,一时间也顾不得雨暂歇,得赶快离去。 回过头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骑着她平时会拿来代步的机车,从她面前飞掠而过,京德以为看错了,她走出棚架,往另一头看去,看到那辆机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机车格,高大的骑士停好车后就往饭店的方向走。 乐欣乔! 他模样似乎很着急。可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犹豫了一下,她出声唤他。「阿乔……」不是太高的音量,本来想说他应该是不会听到的,可他却奇蹟似的回过头,见到她,一脸怔住的模样,随即,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一向看不太懂他心思的京德,没错过他表情的变化,让他焦虑着急的人是她?他到这里是因为她吗?只是……为什么? 接着乐欣乔快步的朝她的方向走来,在距离她三四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就这样不发一语的直直盯着她看。 她被瞧得不好意思,尴尬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京德……」 「嗯……是。」感觉他好像有什么重要而严肃的事情要告诉她,她不由得也跟着认真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对一个跟我告白的女孩说,不要喜欢上我,我讨厌任何浪费时间的事。」也许是天生情淡,或是成长环境的关系,无论是他或是他的父母,乐家人个个热爱工作、能力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看似好好先生、太太,其实是对谁都不在乎。 「你……受过什么情伤吗?」 「那倒不是,就是天生薄情吧。」他自嘲的一笑,「男女的感情之于我,没有那么非要不可,那个女孩深厚的情感,对我而言绝不是甜蜜的负荷,而是沉重的负担。后来那女孩自杀了,虽获救,却让我更加的排斥谈感情。」 「那女孩真笨,比起自杀的勇气,我会拿那些力气来攻陷你。自杀无论是对自己的人生,或是别人的人生而言,都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乐欣乔笑了,「真像你的作风。」 京德横了他一眼。「什么嘛,像是有多了解我似的。」顿了一下,她又若有所思的说:「可是你后来……还是遇上了改变你的人是吧?」 「是啊,她那种明明该怕死了爱情,对人性产生怀疑,却仍执迷不悟的认为真命天子一定在某处等着她的傻劲,真的令人绝倒。」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原来,张大美人也受过情伤?听到这件事,对我来说还真是另类的激励。」 乐欣乔好气又好笑。「我没有喜欢张小姐。」这女人以为那一夜的事是怎样?她醉了,他可没醉,她是认为他趁机揩油吗? 有些男人是可以有性无爱,可是不包括他。 京德不以为然,心底却泛起酸酸的泡泡,叹了口气后,她语气沉重落寞的说:「我说你啊,喜欢一个人就要诚实的面对自己的真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毕竟……我们之间没有承诺不是吗?总之,这样真的不好。」他以为她不知道,他几乎每天都会和张大美人热线吗? 「紫倩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于公是秘书,于私他一直把她当朋友看待。 「那你是骗我的喽?你说过和她只有一面之雅。」 他的确是有很多事没跟她说清楚,可那所谓的一面之雅指的根本不是张紫倩好不好,是她自己随便对号入座。「一面之雅的是另有其人。」他深深看着她道。 他为什么用那种像是他口中一面之雅的人,指的就是她的眼神直盯着她?别这样,她很好骗,会认真的。「咦?那是谁?」 「一个把时间都浪费在爱情上,交往的男人最终娶的老是别的女人,至今仍找不到真命天子的笨女人!」 「你……」 「我喜欢的那个女人,老是觉得我喜欢的是别的女人,连有了亲密关系,她还在努力把我和别的女人配对。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屈辱,多让人不爽吗?」 「你你你……」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原来你喜欢的是我?」 「对。」他比她还讶异,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人,会喜欢上一个对爱情这么迟钝的笨蛋,难怪在爱情这门课里一直被当掉,得一修二修到八修还修不过。 最让他崩溃的是,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以「行动」表现得很清楚,他有多么喜欢和她在一起时,她居然跑去相亲,甚至搞不清楚他爱的是谁。 「你……你喜欢我?可是可是,那一面之雅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 「啊,我知道了!」京德脑中灵光乍现,「也对,在相片中有过一面之雅。」 这女人真的很会帮男人自圆其说,乐欣乔发现,为什么她之前被劈腿,总是会拖到全世界最后一个才知道事实,男人甚至连谎话都不用想。 「算了,这个以后再说……」 「什么以后再说!」京德瞪着他,「你今天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喜欢我,却每天和张大美人热线,偷偷摸摸的讲着防着我听到的电话?」 「我哪有偷偷摸摸?」他无辜的反问。 「你有!你每次讲电话时,都会走开,不让我听到。」 他哭笑不得,「我只是怕吵到你。」如果防她,哪会让她知道他是在跟张紫倩讲电话。 「哼,藉口!」京德看着他,对男人这种惯用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技巧十分熟悉了。明明她问题的重点是,他每天和别的女人热线,他却可以把话题拉到偷偷摸摸上,而且他分明就偷偷摸摸,还死不承认! 她告诉自己,第九次了,要懂得学乖,不要再被骗了,每个男人在劣行曝光前,都是很诚恳无辜,可至今的结果……没有一个值得她相信。 经历爱情的一再挫败,带给她最大的后遗症,除了怀疑自己能否得到幸福外,大概是无法全然的再相信人,尤其是和她交往的男人。 叹了口气,她决定先不要纠结在这话题上。「倒是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不提,他倒是忘了。他马上沉下脸来,质问道:「你和人家约在这里相亲?」 「咦?」 「不必否认,遐龄说了,还说对方是个帅哥。」 京德笑了出来。「是啊,长得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我大学死党介绍的。」比起相亲的对象是帅哥,此际乐欣乔「恨恨的」表情,更让她心情愉快。 他哼声道:「交换了电话,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了?」 京德又笑了,却带着自嘲,语气里饱含着长期累积的沧桑。「对方各方面条件太好了,好到还没交往,我彷佛就可以预见再度被劈腿的未来。」 乐欣乔本想再酸她几句,然而她的模样却让他的心揪得紧疼。「不是每个条件好的男人,都有那种恶习。」 「我知道,可是,连条件不怎么样的男人,我都抓不住,条件好的我更没把握了。现在的我,好像已经磨损掉追求幸福所需要的勇气。」她苦笑道。当然啦,她不会为爱情去自杀,但也没了冲冲冲的拼劲。 「如果你是因为,我那种摔不怕、跌不痛,永远有着像太阳花一样生命力、追求着幸福的勇气的性子才喜欢我的话,那么老实告诉你,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那种特质了。」她很诚实的道。 对她而言,乐欣乔这突如其来告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很怕后来自己会失望。「我怕痛、怕摔,怕一切可能会发生的阻碍。现在的我其实很脆弱。我承认我很喜欢你,可是你确定现在这样的我,真的是你想要的?」 乐欣乔坚定的望着她,「我了解的你,比你所知道的多很多。怕痛、怕摔,怕一切可能会发生的阻碍,并不是坏事,那会让我们更加珍惜手上握着的幸福。 「这种时候,我反而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依赖我,让我保护。我这么大个儿,又不是白斩鸡,说身材有身材,说拳头也不比沙锅小,应该很稳又靠得住才是。」 京德笑了。她呀,心情再糟,只要人家逗一逗就破涕为笑。「奇怪了,我又没说要依赖你,你秀身材会不会秀得太快了?而且这年头的男人靠得住靠不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看得出来的。」 「那好啊,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看,够诚意吧?!」 「一辈子啊,我考虑看看!」 她……可以相信吧?相信这一次,真的不同…… 第7章 这几天阳光露了脸,京德忙着把家里的被单枕套、毯子、衣服清理出来,洗的洗、晒的晒。 她喜欢东西晒过有太阳的味道,舒爽而别有一股幸福感。 有些大型家具的移动,得赖乐欣乔帮忙,因此即使是休假日,他也被叫来当免费劳工。 这时候有男友可用,就不用客气。 待一切忙完后,京德颇有成就感的看着屋子里焕然一新的感觉,回头一看,身后的乐欣乔正懒懒的闭目养神。看着他几乎被胡子破坏殆尽的脸,她忽然觉得,他本来的模样,应该能称得上好看吧? 两道飞扬有型的浓眉,深邃迷人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虽然以下就被胡子「破坏」了,但可能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他目前的样子,在她心中是独一无二,无人可取代的帅! 微睁眼,发觉京德正看着自己出神,乐欣乔出其不意的将她拉进怀里,低下头就是一阵热吻。 京德被他的胡子刺得又痛又痒。「啊,你什么时候睁开眼的?哈哈……别闹了,很痒欸!」笑着推开他,他的胡子对她细致的肌肤太过刺激了,所到之处都蹂躏得又红又肿,还会过敏。 「你在想什么?」连他睁开眼她都不知道。 她调整好呼吸,坐直了身子才说:「想说房子清理得够乾净了,我是不是该连你也好好清理一番?」 「你要帮我洗澡吗?乐意之至。」 这男人越来越不要脸了,这种话也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京德红着脸瞪着他,「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也该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这很重要吗?」乐欣乔扬了扬眉。 「如果留胡子是你最爱、怎么也无法割舍的造型,我自然尊重,只是,身为女朋友,却连你真正的模样也没看过,你说,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而且,她得承认,她是有点期待他的原型。「当然,只要你喜欢,胡子剃了让我过目后,再把它留回来就是。」 「我怕你会爱上那个没有胡子的我。」 京德笑着睨他,「这么有自信?」 「当然。」 「那我还真非看不可了。」 「选了黄道吉日再来落胡!」他开玩笑的说。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自愿,他这把留了好些时日的胡子,能继续跟着他的日子是不多了。 如果他想得没错,闵总裁见他在假期逾期未归,近期内一定会有所行动。依闵总裁强势的个性,说不准还会使出极端手段,逼他早点面对现实的接受其安排,这也是他几经考虑后,仍决定搬出京德的房子,住到咖啡馆去的原因,多少和她保持一点距离,比较能让他觉得放心。 而他留着胡子,也是想掩人耳目,一旦日后事情解决了,还留着干么?京德明显的绝不是「胡子控」,他也不喜欢明明是温柔而甜蜜的欢爱,一觉醒来后,枕边人全身布满可疑的红痕,彷佛玩了一夜的SM。 京德在乐欣乔想事情的时候看着他,亦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总觉得,很多时候他都会露出她看不透的深沉表情。她所了解的他,是不是太少了? 他真的只是做小吃店的?感觉上他受过良好的教养,走路、坐姿、用餐礼仪,无时无刻都是优雅得体,甚至是衣服的穿搭——他的衣服虽说是大卖场牌、地摊货,可是是因为身材好吗?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有型。 和乐欣乔工作生活都绑在一起,他做了什么事,她都知道,然而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不安? 乐欣乔见她半天没搭腔,抬起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摇了摇头像是想甩开太多的疑心病,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忙了一天,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看在你今天大力相助的份上,我可以很慷慨喔!」今天不开伙,到外面吃点好料的吧。 「老板请客,我当然不会客气。唔,我想想……」他眼睛吊得高高的,然后朝着京德坏坏一笑。「我想吃……京德坊全餐一份!」 「京德坊?哪家老字号啊?」 乐欣乔闷笑,然后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不对,这家伙的笑容……京德……坊?那不是她的名字吗?会意过来后,她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你不要命了吗?还老字号咧!」 「小姐,那是你自己说,我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喔!」说着又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京德更加恼羞成怒的手下不留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不知道死活的家伙还在笑。「我得了什么便宜,卖了什么乖啊我?」 乐欣乔挡下落在身上的花拳绣腿,捉住她的手后,凭着体型优势一转身,马上情势逆转,京德给制伏得动弹不得。 她的眼对上他的,不会错认他眼底的「讯息」,她的脸一下子红得通透。 「那个……等一下,等一下啦!我饿了。」在那方面,乐欣乔体力超好,她跟不上啦! 「我也饿了。」 「我是真的饿了啦。」 「我也没骗你啊。」 「我说的饿不是那种饿。」她气结的瞪着他。 「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说的饿不是你说的那种饿?」 京德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抿着唇又忍不住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讨厌~」 「感谢赐宴!」心意接通,他的肢体动作大胆了起来…… 京德坊全餐是什么? 嘘~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要不要求灯光好、气氛佳,有时路边摊的黑白切、担仔面、贡丸汤的美味,并不输高级餐厅,而且价格实在,俗又大碗。 京德看着正「收尾」吃着小菜的乐欣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这家面摊的口味不错,不知道比起你的手艺如何?」 乐欣乔正吞下一口卤蛋,京德的话让他噎到了。「咳咳咳……」 「听我妈说,你家小吃店的生意还不错呢!」 要这时候告诉她实情吗?可是看看地点好像不怎么适合,旁边几桌的客人大声划着酒拳,有点吵。「呃,还……还好。」 他的表情怎么这么怪?好像跳芭蕾的舞者,被要求跳钢管舞一样的不自在。一般而言,提到自己的专长,哪个人不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就像若是聊到煮咖啡,她也有一肚子的心得可以分享。 京德心里的疑心更重了。 小面摊的豪华宵夜两百块还有找,两人同行吃饱饱。因为真的吃得太撑了,乐欣乔提议舍捷运,散步的走回去。 一面走,京德还在想着乐欣乔方才不太自然的表情,她试探的道:「这家面摊的卤味不错,找个机会你也弄点来吃吧。」 「呃……」 「怎么了?」 「嗯……我试试。」向来过着单身王老五的生活,家里要帮他请佣人,也被他拒绝,煮咖啡、烤吐司……等等简单的料理难不倒他,他也有过上网查食谱煮义大利面的经验,卤味……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有时候,男人的思考真的很直线条,而女人的则是太弯弯绕绕,在这条宁静的街道上,如果女人问得直接一点,男人也会直接回答,偏偏前者迂回试探,后者想的方向就完全不一样了。 试试?这说法还真是谦虚。「那就择日不如撞日,难得咖啡馆休息两天,明天我去准备食材,等你过来做饭喽。」 「这样啊……」他心里想着,回去后要赶紧上网查一下资料。 「你工作的地方在哪里?也是在乡下吗?有空咱们去看看。其实,我还满想看看你忙碌的样子。」 乐欣乔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她说要吃卤味,是因为他是开小吃店的原因。正想开口解释,正好经过一家婚纱店,京德突然止住步伐,往玻璃橱窗里看—— 「京德,其实我……你怎么停下来了?」 转头望了望,发现是一家婚纱店,橱窗里虽然暗暗的,但藉着路灯,还是可以清楚看到里头的美丽婚纱。「你喜欢里头的哪一件吗?」 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侧过头对他淡笑道:「怎么你也说了这句话?」对于过去的一些恋爱片段,她其实已能释怀,像是在说别人故事一样,她语气轻淡的说:「很多年前,有个人也这么跟我说过,我还一时兴起的进去试了婚纱,可是没多久,他就娶了另一个女孩。」 「你……很在意那个人?」 她摇了摇头,「我在意的不是和那个人有没有结果,而是,为什么我老是会遇到劈腿男?难道这真的是宿命?」 「京德,我对你很认真的。」 她定定的看着他,「我很想相信。」 起步往前走,行经一处公园,两人走累了,便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你亲戚是我家乡的邻居,她没多少对你提过我家的事吗?」 他皱了皱眉头,「其实我不认识那亲戚。」 京德笑了,「是你家里长辈认识吗?无所谓,而且我想,要介绍一对男女认识,只会提到对方的好,其他的怎会多说,万一她先说了我家那个可怕的家族遗传,恐怕你就会打退堂鼓了。」 她又在帮男人找藉口了,但这个不是乐欣乔现在在意的重点,他想起她曾在峇里岛喝醉的那晚提过这个词,只是之后却没有细说。「要说吗?」 看得出她眼底的脆弱,他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 她也用力,握紧了他的手,心底感到一片温暖流淌而过。明明看来像是粗枝大叶的大个儿,也不知道是天生心细还是太在意她了,连她这细微的情绪,他都注意到了。 「我是从母姓,我妈也是从母姓,因为她们,都是别人的情妇……」花了一些时间,把她特别的家世背景说了,算命的话也说了。「……情路坎坷,现在想想,还真是坎坷,那个算命的话还真神准。」 「所谓的家族遗传,我只看到女强人和情路坎坷,你妈和外婆的际遇,不见得会发生在你身上。」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很努力的不想被算命的说中,还曾买了张结婚证书签好名,等着有缘人签上哩。」 他心一跳,「结果呢?」 一想到曾有过的傻气举止,她忍不住笑了。她把在峇里岛发生的事说了。「有趣吧,居然还真的有人,愿意帮我在结婚证书上头签名,虽然那人的字,我也不知该说是太潦草,还是签了火星文,总之我上看下看、横看竖看,还真是看不懂他签了什么字。」 感谢现在两人处于「昏暗不明」的公园,她不会发现他脸上可疑的红痕,要不然就糗大了。 他国小三年级就成为小留学生,虽然家里有请家教在他接受西方课程的同时,也不忘本的接受中文教育,问题是说读写都没问题,连成语也难不倒他,就字迹很丑,还常被笑说鬼画符。 京德说了半天,见乐欣乔半句话也没搭腔,便问道:「怎么不说话?」 「然后呢?你对那个你口中那位很正派的大恩人,半点印象都没有吗?」 「喝得醉醺醺的,能记得什么?只依稀记得,他很高,声音……咦」她看着他,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你和他的声音好像啊,第一次见到你,听到你开口说话,老觉得你的声音像在哪里听过,原来你的声音很像那个人。」 「这么像啊?」 「是啊,真的满像的,像到说你是他,我也会相信,不过怎么可能嘛,我在异乡喝个烂醉的时候,你也许正忙着做生意呢!哈哈……」 「京德,我……」我就是那个人。可这句还没说出口,他眼角余光瞥到斜后方的灯柱后,有一抹影子晃动,他警觉的打住话。「我们该回家了。」 「嗯,时间还真不早了呢。」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朝回家的路走,乐欣乔先送京德回去,返回咖啡馆时,发觉那个人始终跟踪着,在转过一个街角后,他冷不防的转过身—— 「朋友,可以现身了吧?」 身着深色西装的男人现了身,乐欣乔看着男子由角落的暗处走出来,初初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他不由得一怔……是闵湘郁的保镳,而只要看到他,闵湘郁一定就在附近。 他转头四下张望,果然,看见那保镳对耳麦低低说了几句,没多久就见一辆黑色房车缓缓驶近。 那保镳迎到路旁,待车停妥后开了车门,一名妙龄女子下了车。 女子有张美丽而娇气的脸,见到他,竟流下了眼泪,「欣乔,怎么办?我爸生病了!」 乐欣乔原本轻松的表情,转为冷肃。 放假日,京德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起床时已过午了。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向会叫她起床的乐欣乔,今天却没有来电?他也睡死了吗? 盥洗好,乐欣乔还是没打电话来,她也不以为意,想说这段时间几乎都没放什么假,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步行到附近的超市买好食材,她可没忘昨晚作好的约定,那男人今天要大显身手。 回到家,又打了电话给他,可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多,仍没见他出现,她索性先将材料处理好,再打了通电话,他还是没接! 怎么回事?越想越不放心的她,跑了一趟咖啡馆,乐欣乔果然不在。他会去哪里?又拨了一通电话,这才发觉他忘了带手机,因为手机正在储藏室的小柜子上响个不停。 「原来是忘了带啊。」怪不得手机通了,却老是没人接。拿起来看了看,萤幕显示上头有八通未接来电和三通简讯,电话都是她打的吧?她有拨那么多通吗?可是简讯,她就确定不是她发的了。 这是别人的隐私,她不宜在不经对方的同意下偷看,然而在阖上手机之际,她误触一个按键,手机萤幕上出现了简讯内容—— 欣乔,怎么不回人家电话?在来找我的途中了吗? 京德怔了怔。人家?这是女人的口气吧,这则简讯已经挑起她的疑心,以前曾有过的不愉快感觉又回来了,内心天人交战了半天,她深吸了口气,决定往下看—— 乔,你快到了吗?人家昨天买了性感睡衣要穿给你看…… 第三则——我好爱你,房里见。 看见这么大胆露骨的简讯,京德一张俏脸红得通透。 这是……那位张大美人传给乐欣乔的吗?犹豫了一下,她看了下简讯时间。 AM 10:31、AM 11:02、AM 11:28。 乐欣乔在接到简讯时,就赴约了吗? 那从他出门赴约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不,虽然和乐欣乔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和之前那些人不同,她要自己别因为几封连是谁传的简讯都不知道就乱吃飞醋。她要相信他,要相信…… 她努力的坚定着自己的信心,不让过多的不安和怀疑,侵蚀对他的信任。 直到第二天,乐欣乔还是毫无音讯,她担心他担心都快疯掉,他会不会出事了?是不是要报警?可要怎么报警,她只知道他是自个家乡邻居的亲戚,除了他叫乐欣乔,年龄、血型、住在哪里……一概不知道,更遑论身份字号什么的。 单凭名字,如何找人? 想了大半天,这样枯坐着乾着急也不是办法,她决定打通电话问家中二老,乐欣乔家里或小吃店的电话等等。 电话是母亲接的。「阿德啊,你电话打回来得正好,要不然这几天我也要打电话给你。」 「有什么事吗?」她有点敷衍的问,心里直想着要怎么导入正题。 「你现在有交往的男朋友吗?」 京德怔了一下,秀眉不自觉的拢近。「你之前不是帮我介绍阿水婶的远房亲戚……」 「哎哟,那都多久的事了,那个男孩子是不错,可惜自卑心太重,看过你的相片虽然喜欢,但知道你是国立大学毕业,又待过大企业,觉得做小吃店的可能配不上你,就……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就没有下文了。」 没了下文?那乐欣乔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在他家里长辈的威胁下,硬着头皮来找我了吗?」京德的心跳得飞快。 「他是收拾了行李没错啦,但是说到那个阿财,亏我和你外婆那么中意他。」 「阿财?」什么阿财?还有,老妈可不可以讲重点? 「那个男孩子叫杨进财。」 「他……他不是叫乐欣乔?」 「那是谁啊?」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反正最近我们才知道他没有去找你,出国散心去了,然后还带了个越南新娘回来。我想说,你没打电话问,就不必特地再跟你说。不过,现在有一个对象很不错,是个小学老师……」 之后母亲再说什么,京德完全没心情听。结束通话后,她觉得好累。 原来,乐欣乔不是母亲说的那个做小吃店的,那么,他又是谁?又为什么会跑来咖啡馆?目的是什么?如今为什么会失踪? 她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 乐欣乔……这名字是真的吗?还是连名字都是假的呢?如果连名字都是假的,那感情呢?也是假的吗? 京德,我对你很认真的。他曾经很认真的这样说过。 她很想相信,真的。可他的话还犹似在她耳边绕,他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倚在吧台边,看着半拉下的铁门,相遇的第一天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拿着遥控器,正打算降下铁门,然后就见他站在门外。那时候,其实就觉得他很可疑了,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结果还是收留了他。 脚边有东西在磨磨蹭蹭,低头一瞧,是小粉圆。 蹲下身子,她拉起小黑猫的前脚,摸了一下它湿湿的鼻头。「我想起来了,会收留他,你还是第一功臣……小粉圆,你的室友到哪里去了?」储藏室除了住了乐欣乔,也成为小粉圆的新居,平常都是他在喂猫,替它把屎把尿。「他不见了,你也会担心,是不是?」 「喵呜~」 「他……会回来吧?偷偷告诉你,只要他回来,对于他『李代桃僵』的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一事,我就原谅他。我也不会勉强他卤卤味、不会要求看他工作的样子,只要他回来……」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可不可以再让她见他一面,一面就好,只要确定他平安,她真的可以不计较之前他骗她的事。 她想见他,好想好想…… 第8章 再过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他了! 京德匆匆忙忙的收拾好乐欣乔放在咖啡馆的行李,也不管此际正处于午餐过后兵荒马乱的尖峰时段,把咖啡馆丢给任劳任怨的遐龄后,她就搭计程车直奔张紫倩所说的饭店。 乐欣乔为什么会在饭店她不知道,张紫倩在电话里也没多说,有些话也说得支支吾吾、不清不楚。可不管如何,这一趟她都一定要来。 一身汗的走进饭店里,还在张望时,张紫倩便在咖啡座起身,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张小姐……」她快步的向前。 张紫倩有礼的一欠身致意,「久违了,你是急忙赶来的吧?」 京德一怔,这才想到自己一身咖啡馆工作服都忘了换,就急忙着出门。她有些尴尬的一笑,坐下来后,她开门见山的问:「你知道乐欣乔在哪里吗?三天前他送我回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没事吧?」 「他很好。」看到她着急而慌乱的模样,张紫倩眼底一闪而逝一抹同情。 「那他人呢?」 「他目前不在国内,有事先行回到美国了。」 美国?「那他……何时回来?」 张紫倩也无法回答这问题。「京德小姐,和乐欣乔在一起会很辛苦的。」受制于人,自己真的无法说太多、太明白,连她的手机、行动,都被监听监视着。 京德一怔,「这种话应该不是张小姐该说的吧?更何况会不会辛苦,也是我自己的事。」 「是我踰矩了。」张紫倩点了点头,伸手要去拿乐欣乔的行李,然后作了个掩饰动作,在京德的口袋放了一张纸条。 哪知道行李却被京德抢先一步,死死抱在胸口。「这东西是阿乔的,你不能擅自带走!」 看她护着东西的姿态,像是护住她仅能拥有的有关乐欣乔的回忆似的,如此全心全意,张紫倩的心不禁揪了一下。「京德小姐……」 「东西是阿乔的,请他自己来拿。」她的心有些麻,有些痛。方才在来的途中,除了搭车外,能多快她就跑多快,她以为快一秒,就能快一点见到乐欣乔。 她还想到了,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她不会质问他骗了她什么、说了多少谎,比起她爱他的心意,那些事都变得不重要。如果那些谎言是必要的秘密,他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有一件事,她一定要让他知道,那是她见到他时要说的,她要很慎重、很慎重的告诉他—— 我爱你,阿乔。 可来到这里,她却没能如愿的见到乐欣乔,在知道他不在这里,而是遥远的美国后,她顿时觉得自己满心的欢喜、期待和勇气,好像气球被扎了个孔。 张紫倩的手悬在半空中,彼此正尴尬的僵持着,一道悦耳而甜蜜的嗓音传来—— 「请不要为难张秘书。」 怔然的将视线由张紫倩转到那名女子身上,对方看来甜美而娇气,白皙的快可以说透明的脸上,染着浅浅的玫瑰色,一身打扮贵气有品味,左手腕上系着一条好看的粉色缎带。 张紫倩微微向她欠身致意,「闵小姐。」 「这位是……」也是乐欣乔认识的人吗?他身边尽是这样超水准的美人?不过眼前这位较之张紫倩,眉宇间多了分倨傲和任性,彷佛……也对她多了份敌意。 方才她叫张紫倩「张秘书」,还叫自己不要为难她,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闵湘郁迳自坐了下来,招来服务生点了饮料后才开口,「你好,你的事我听张秘书说了不少,感谢你在这段时间内这么照顾欣乔。」 这一刻京德无法说服自己不怀疑,这女人这么亲密的唤她的男人「欣乔」,又感谢她照顾他?她的感谢让她极不舒服。「请问你是……」 「我是欣乔的未婚妻。」 京德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未婚妻……」她的心里不断重复这三个字,无形的字在胸口化为苦涩,传至四肢百骸。这三个字占去她所有思考的能力,压根没注意到,一直没搭腔的张紫倩,也对这三个字感到讶异,脸上还浮现无奈又无力的表情。 闵湘郁继续说:「欣乔每年都会安排一段时间去旅行,工作压力太大,我也认为这样是必要的。」她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继而同情的样子,「啊,瞧京德小姐状况外的表情,欣乔果然又隐瞒他的身份了,这个人真是的!」 京德看着眼前的女人,好一会儿才有办法出声,她艰涩的问:「阿乔……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他一直到离开都不想说,那就表示他不想让你知道。」 「我想知道一切,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我只是想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有多愚蠢,然后我……会放手,绝不会纠缠,也不会放不下。」 「是吗?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因此看清楚,你们彼此是云泥之别,你和他有多么不配,知难而退是比你搞不清楚状况的疯狂找人,如果不幸找着了,还无所不用其极的缠人好看多了。希望你真的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服务生送来她要的花果茶,她啜了一口后,再说出来的话,像颗原子弹,炸得京德完全无法反应。 「你听说过宇狮集团吧?」那可是个跨国大企业,只要稍微注意过国际财经趋势,应该都会听过,更何况之前因为集团接班人的问题,还闹了不少新闻,甚至连乐欣乔和临秀哥的相片都上了杂志。只是杂志是英文版的,秀的自然是乐欣乔的英文名字。「欣乔是宇狮集团的高阶主管,也是下一任总裁最有希望的人选。」 宇狮集团?那个跨国大企业京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欣乔是个多情种,我知道喜欢他的女人不少,他体贴的性子,常常让女人喜欢上他,有时连他留着满脸胡子的邋遢模样,都有女人爱。不过,因为宇狮太有名了,而身为最有希望成为下届总裁的他,也随着我父亲,也就是现任总裁的卸任在即,备受注目,为了避免麻烦,他不得不如此。」 隐瞒身份、隐瞒长相,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真相大白了,原来他只是在他的假期中,一段不必负责任的恋情,假期结束,恋情也结束,他回到他原来的世界,而她不会知道他是谁。 她真笨!为什么看不透这个简单的破绽,一个男人若真的有心好好和一个女人交往,怎么会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眼前这女人,早就知道她和乐欣乔有着暧昧,现在打算让她知难而退吗?真不愧是大集团总裁的千金,好厉害的手腕。 「对欣乔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我的心脏也被训练得够强了。对于他那些露水恋情我不在意,因为我知道,他是我的。欣乔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他很清楚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他。」 话顿了一下,刻意的看了眼京德的穿着,那眼神满含嘲讽和要京德有自知之明的意味。「听说京小姐是家咖啡馆的老板,生张熟魏、抛头露面的,女人创业可真不容易呢!」 京德咬了咬唇,这种话打击不了她,她以她的工作为荣,她难过的是,自己为什么又相信错了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婚前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婚后……我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看着京德仍紧抱着行李,闵湘郁伸出柔若无骨的柔荑。「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吗?还是,仍要欣乔亲自来拿?」 「不用了。」 京德强忍着悲哀和心酸,默默的交出行李,默默的起身、默默的离开。 看着她像被抽空了灵魂似的行屍走肉,张紫倩担心的想起身追上,但她身形才动,闵湘郁立即制止她—— 「不准去!」 「可是她的样子很让人担心……」 「你就不担心我、不担心你自己的前程吗?」 「呃……」 「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苦恋着欣乔的。我可以为他自杀一次,就不会在乎还有第二次。你要是敢去找方才那个女人,说一些你不该说的,你想,是你去找她的速度快,还是我割腕的速度快?」 张紫倩倒抽了口寒气,「闵小姐,你这是……这是在为难我了,而且你这么做,老板会很不高兴。」 「无所谓,我惹火他又不是第一次,更何况他现在为了我爸生病的事,以及集团内的问题,无暇顾及其他,你不说,他绝对不会知道。」闵湘郁甜笑。「在这种非常时候,你不会拿这种小事烦他吧?」 「……是。」张紫倩不甘愿的妥协了。 「张秘书,乖乖听我的准没错,以后,不会少掉你的好处的。」她起身欲走,像是想起什么似说:「对了,这个请你帮我处理掉吧。」从口袋里拿出一团揉烂了的纸团,交到张紫倩手上。 「这是……」看到那露出来的几个字,张紫倩一惊。 「这是欣乔上飞机前,要你交到那女人手中的吧?既然无法交到她手上,那就是无缘喽。扔了吧!」 老天!她知道!知道老板留了纸条给京德小姐,真正的纸条在这里,那方才她趁机塞给京德小姐的纸条呢? 被调包了天啊,那张被调包的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张紫倩头皮一阵发麻,这位闵大小姐真的是为了爱情无所不用其极! 她亲眼见到闵湘郁传了好几通简讯给乐欣乔,还一边传一边故意说给她听似的念了出来,内容之肉麻、暧昧,让她鸡皮疙瘩都高竖的大举白旗。 她本以为,她只是又像以往那样,传简讯去闹老板,后来才知道,闵湘郁早知道老板的手机忘在咖啡馆,她是故意传的,她赌京德一定会看那手机简讯。 知道她玩这种心机时,张紫倩已经觉得够不可思议,没想到还有刚刚那一步阴招。 这女人……真的好可怕! 美国纽约 宇狮集团总部大楼 四十二层楼的雄伟建筑,灰白色花岗石的气派外观,进得了宇狮的员工都是一流名校毕业,在这栋大楼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随便捉个人来问问,莫不是世界一流学府毕业的,剑桥、麻省、哈佛、耶鲁、东大……说这里是精英聚集之所,一点也不为过。 然而最近集团内部,发生了一连串的危机,内部差点被掏空、总裁病倒、下任总裁人选的两派人马互斗,接班人选迟迟未落定…… 一向冷肃的集团大楼,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味道,幸好随着问题一项项解决,紧绷的情绪渐趋缓和。 一早刚来,知道又有一连串马不停蹄的会议后,乐欣乔略显疲惫的坐在旋转皮椅上,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听着张紫倩的报告。 「十点有高层会议,十二点和ACV银行总裁有餐会,下午三点……以上。乐总对行程有什么要修正的吗?」张紫倩看着老板,最近面对他,少了以往的坦然,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心虚,这种不知道要如何「善后」的心虚,酝酿着她想离职的念头。 乐欣乔吐了口长气。「真够看的了!」今天能在十二点回到家,就算走运了。 想想,前些日子他还在台湾,过着轻松愉快的日子,那一晚在回咖啡馆的途中被闵湘郁拦截,专机回到美国后,就是一连串马不停蹄的忙碌。 那时离开台湾,真的很匆忙,闵湘郁哭着找上他,要他回美国见她父亲一面,专机准备好了,他连道别都来不及当面跟京德说,不得已之下,就算联络上京德,一时半刻间他也没办法完全解释清楚,于是他才写了纸条,要张紫倩晚个几天回美国,替他亲自将纸条带给京德。 上了专机飞机起飞后,竟发现闵湘郁没上飞机,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若是闵总裁真的病危,她怎么可能不跟着回去? 不过公司突然爆发的掏空案需要处理,如果他执意回台湾,已知道京德存在的闵家父女,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把他逼回美国。 他只好安慰自己,张紫倩还留在那里,即使他不告而别,面对京德的怒气,她应该也能适时的给予解释和安抚吧? 半个月,他每天忙着开会、批公文,搭专机飞来飞去,即便在飞机上,也是得开会、看报告,忙到昏天暗地,常常一回到家或旅馆,碰着床就睡了。 好不容易将掏空案解决,两方对立人马,面对下任总裁人选,也能温和的理性谈判;他不在的时间里,累积的事务消化得差不多,幸好几个年度大案,他这段时间来掌握得宜,没出什么乱子,否则他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他估计着,再隔几天,大概就能正常上下班,届时,他会再到台湾一趟。 如今一跳脱前些日子,连吃饭都是在会议室吃的匆促,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张秘书,京德……都没打电话或留言给我吗?」 「……没有。」 「你把我留给她的纸条交给她时,她是不是很生气?气我的不告而别,和我对她的欺瞒?」他那张纸条上,要京德等他,并留有和他通讯的方式。 「女孩子家,对这种事难免在意。」 「她果然很生气吧?气到连打通电话给我也不肯?」距离等一下开会还有半小时,现在纽约时间九点多,台湾快晚上十点了,京德应该还在咖啡馆里。他遂打了通国际电话,响了几声后有人接起。 「喂,收容所咖啡馆,请问你哪位?」酷酷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遐龄。 「请问京德在吗?」 为什么对方像是在很远的地方讲电话,这声音是……「阿乔?你是阿乔吧?」 乐欣乔还来不及开口,就有娇嗲得令人骨头都软掉的嗓音,义愤填膺的从话筒另一端传过来。「不要跟那种滥情薄幸的臭男人讲话,挂掉!」 「嘟~嘟~」别人直接挂他电话,这是头一回,乐欣乔还真有些怔住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于晓璐会骂他是滥情薄幸的臭男人?他承认对京德瞒着一些事是他不对,可滥情薄幸?这罪名会不会太重了。 不信邪的又打了一次电话,这回接的又是于晓璐。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立即气呼呼的说:「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不要再打电话来打扰京德。有未婚妻的男人,还敢这样到处留情,我告诉你,你再这样花心下去,迟早会得不名誉怪病!不,也许你已经得了,AIDS的潜伏期,可以是十年以上,现在没事,不代表明天没事,明天没事,也许后天就出事!你知道AIDS是多么恐怖的病吗?那叫后天免疫缺乏症候群。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就是免疫系统出了大问题,没办法抵御外来的病毒侵入。你知道那有多严重吗?别人得了感冒,你也会赶流行;别人得了香港脚,你也会脱皮……」 乐欣乔有些讶异少根筋的于晓璐,骂起人来都不会跳针的,虽然内容还是很无厘头,不过拜她的这番空洞好笑的教训之赐,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 未婚妻。 活到三十三岁,他除了曾在京德的结婚证书上签字外,好像不曾和谁订过婚,要认真说起来,他有的也该是妻子而不是未婚妻吧。 「……你以为你是宇狮的未来总裁,就很了不起吗?还不是凭藉着裙带关系一步登天的……还有,未来总裁既然是未来,就表示是不确定,人生无常,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我也可以说我是『未来总裁夫人』……」 一段话夹棍带棒的,他又捕捉到一些关键字了。他已经可以确定,他所谓的未婚妻是谁了,也就是说,他离开台湾,闵湘郁没跟着他回来,原因就是她找上京德了。 「……当初京德还好心收留你,没想到你彻头彻尾是个骗子,骗财骗色!」 这倒是说中乐欣乔的心事,这件事他的确欠京德解释。「这个我可以解释,京德在吗?」默默的听训二十几分钟后,乐欣乔开口问道。 「她不在!」 「晓璐,求你请她接电话。」 「办、不、到!如果你只是要跟她说对不起、请她原谅你这种屁话,大可不必了,那种事你不是已经留了字条告诉她了吗?」 「纸条?」 「少敢作不敢当了!」第一次骂人骂到声音沙哑。不想再和这种诈欺犯说话,于晓璐把电话交给遐龄。「由你做Ending。」 遐龄语气淡然的道:「总之,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遐龄,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很多的误会,可是不要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京德她……」 「她真的不在店里,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来了。」比起于晓璐,她对乐欣乔是比较没有敌意的,依她那与生俱来、如同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她总觉得他不像是个习惯劈腿的人,也不像会做出伤害京德的人。 「那她去哪里了?」他的声音透着焦虑。对于咖啡馆,京德有很深厚的感情,那是她喜欢的事业,谈得来的姊妹淘也都在那里,不在那里,她会去哪里? 「可能回老家相亲什么的吧。」她放出了线索。 「相亲?」 唔,会紧张,声音还大了起来?「你都有未婚妻了,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如果乐欣乔够在乎京德,他绝对会很快的再度出现在咖啡馆。如果他真的来了,她就想办法帮他,不来,那就没办法了。 「遐龄,你没事跟那种人讲那么多干什么?」 这句话刚说完,随即电话就切断了。 颓然的放下话筒,乐欣乔锁着眉沉思一阵后,抬起头来看向张紫倩,犀利的眼直盯着她。他已发觉,从他打电话回台湾开始,她的头就一直低垂着,心虚得没脸见人的模样。 「说说看,我离开台湾后,你和闵湘郁做了什么?」 「老板,对不起!闵小姐一直以自杀威胁我,她要她的随身保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连手机都被监听……她告诉我,要是敢违背她的意思,私底下跟你通风报信,她就会去死……呜……」 张紫倩也深受内心的谴责,她一向是个忠心的部属,也希望上司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万一那个可怕的女人,真的去死了怎么办? 「对不起,你交代我的事我失职了,对不起……」她努力的忍住泪水,可一想到自己辜负了上司的信任,以及这段时日的内心煎熬,她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乐欣乔相信自己共事多年的部属,闵湘郁是个被宠坏的骄纵千金,她没那个胆子真的去死,多年前他就上过一次当了,那回还差一点允诺婚事。 长叹了口气,要气也无从气起,他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你慢慢说,我想知道闵湘郁又玩什么花招了。」 张紫倩擦了擦眼泪,把闵湘郁使的心机手段,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京德小姐把您的行李交给闵小姐,什么也没多说的就离开了,她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 乐欣乔简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他本以为等他处理好美国这边的事情,届时他负荆请罪,随便京德要怎么惩罚他,他都认了,求到她原谅他就是,却没想到,情况会演变成他可能会失去他最爱的女人! 「尽快帮我订机票,我要去台湾。」 「是。」张紫倩转身要出去,门一拉开,讶异闵湘郁正站在外头,她不由得倒抽了口气,「闵……闵小姐?」她在外头待多久了?听到什么了吗? 闵湘郁没理她,迳自越过她走进去,神情难看的看着乐欣乔。「集团内还有这么多问题,你要去哪里?你难道不知道,最近有多少事要忙吗?」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乐欣乔示意张紫倩先离开。 「不准去!我不要你去找那个女人!」 她很早就认识乐欣乔,他对任何女人都是有礼而冷淡,她本以为那是他天性如此,一直到她在台湾,看到他和京德的互动,她才知道原来有女人可以挑起他的热情,让他除了淡漠外,还能有不同的表情,他甚至还会扮鬼脸逗那女人笑。 那些表情是她不曾拥有过的,在面对她时,他通常都是面无表情,可他凝视着京德,那清清楚楚的宠溺,让她知道,他喜欢上那女人了,而自己,就要彻底的失去他,这让长久以来,喜欢着他的自己情何以堪? 凭她的条件加上父亲的支持,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肯花时间等待,乐欣乔终究会是她的,毕竟权力太迷人,有多少人能抗拒?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她会输得这么莫名其妙? 「湘郁,我不知道你要任性骄纵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会脱离你父亲的羽翼,真的长大,什么时候才会想到,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人?我警告你,别再用你以为的深情困住我,我有想要追求的人生,你该死心了。」 「为什么死心的不是那女人而是我?我比她更早认识你,比她更喜欢你,我可以为你做很多很多的事,只要你也喜欢我,所有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你讨厌我任性骄纵,我改;你要我学习独立,我也愿意;你要我多为别人想,我也会努力试试,可是,你不可以什么机会都不给我,就选择了别的女人!」 「喜欢一个人不是认识时间长短所能决定的,你改变得再多、变得再好,我会替你开心,但那终究不会改变我的选择。湘郁,你相不相信缘份?我和京德的相恋,让我相信了它。」 「缘份?你和那女人相恋,让你相信缘份,那为什么你不相信缘份最终会把我们系在一块?」 乐欣乔无奈的看着她,「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叫孽缘。」他站起身来。「我要去开会了。」 当他越过她身边,走向办公室门口时,闵湘郁声音微弱的请求道:「不要……不要去找那女人……」 他不再多说什么,开了门。 闵湘郁突然情绪大爆发,生气的大吼,「你要是去,你一定会后悔!」 但乐欣乔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步伐不曾停留。 第9章 一天又要过了。 夏季昼长,傍晚五点多近六点,太阳才缓缓的从天际慢慢消失。京德喜欢在这个时候出门散步。 今天的夕阳特别美,天空橘红得有些妖美,气象局已发布海上台风警报,这一两天可能就会发布陆上台风警报。此际天空美得梦幻,完全无法想像台风的可怕。 回乡下老家,已经二十来天了。 离开台北那天的事,她其实不太愿意回想,可不去想,并不表示她放下了、看开了,她只是放任情感去痛、去发泄。回家乡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家,因为怕外婆她们会担心。 她把自己关到山上茶园的农舍里整整一个礼拜,那里除了茶叶采收季节,制茶师傅会住在那直到茶季结束,平常不会有人过去。在那里,她可以哭、可以尽情宣泄,不会有人发现。 直到再也哭不出来,情绪不再像是会随时崩溃、爆炸,她才佯装着没事,回家。 只是失恋的情伤,又岂是一个星期就能平复的?不经意时的发呆,不自觉的叹息,眉宇间的忧郁,原本就不丰腴的身材,如今纤细得像风一吹就倒……这些都是骗不了人的。 母亲和外婆自然担心在心里,可京德一向要强,她不说,她们也就不问。更何况,她们都是过来人,感情的事不是向人倾诉就能痊癒,得要时间淡化稀释,也要自己看得开、放得下,抑或……另一个男人的出现,情伤要情药医,有了好男人的相伴,伤会好得快。 所以,这也是她们唯一能做的吧? 于是,京德在家的日子,其实过得满充实的,因为她三不五时就被安排和单身男子吃饭相亲。一开始她当然不肯,可看着老妈和外婆担忧的表情,她有了新的体会——这就是家人,总是在你伤心受伤的时候,提供你疗伤的地方,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若拒绝,她们会更加担忧,跟着你煎熬。 如果她注定没有男人爱,那么她起码要能够爱她的家人。 这么一想后,她决定答应相亲。她告诉自己,多认识一些人也没什么不好,和她相亲的对象还真是遍及各行各业,有教师、开餐馆的、会计,甚至还有货车行老板…… 她相亲次数之多,快让她觉得老妈排的「行程」未免排得太紧了吧,幸好这两天让她「放假」,要不然再继续密集相亲下去,她考虑要不要乾脆回台北算了,再说把咖啡馆丢给遐龄她们太久,真的也不太好。 才散步走没多远,她蹲在距离家里不到五百公尺的一处池塘边,看着池中央的一丛美丽的观音莲发呆。 母亲走出门,手里拿着相片之类的东西,在门口东张西望一番,发现她在池塘这里,连忙走向她。「阿德啊……」 京德回过头,看到快步走近的母亲手中的东西,在心中又是一叹。又有相亲对象啦?「妈。」 「在想什么?」 「我在想,回来一段时间了,该回去看看了。」 「这么快不行,我还从阿水婶那里拿了几个男孩子的资料,想说让你看看呢!」 京德失笑道:「那个阿水婶还真是职业媒婆。」叹口气,算了,相片都拿回来了,就选一个去吃顿饭吧。「之前是她远房亲戚,这一回又是谁?」 将相片拿过来,她每看一张,老妈在一旁边介绍边下注解。 「这个听说是药剂师,长得是不错,但是矮了点,不过职业稳定,也算还可以。这一个是五金行老板,在家排行老大,弟妹很多,不过都长大了……」 三张相片上的人选全数介绍完,京德正要随便取出其中一张,老妈又开口了,「还有一个没相片,听阿水婶说,那个人刚从国外回来,目前还没工作,但听说曾在一家着名的咖啡馆工作过,咖啡煮得比专业更专业。阿水婶是大力推廌,不过我想男人没有固定的工作,不好啦。」 咖啡煮得比专业更专业?这句话勾起她的好奇心。 咖啡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前些日子她还在想,要不要把隔壁那间店面也买下,三度扩店,以往只有假日,咖啡馆才会客满,现在即使是平日也是一位难求。乐欣乔在的时候还好,该说他有天份,一教就会,煮得一手的好咖啡,可是现在他…… 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在她最后一次痛哭之后,不是已经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别让这男人再困住她了吗? 再一阵子吧,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可以忘了的……她再一次对自己说。 不自觉的一叹,「就会煮咖啡的这个吧。」 「这个?他还没有找到工作呢,不可靠啦。」 「没关系,看对眼才重要。」要工作?还不简单,相亲不成的话,她可以变成面试,应征员工。「我这星期要回台北了,你尽快安排吧。」 母亲虽不太满意,但也尊重她的想法,点头同意这个人选。「回家了,你外婆说你最近瘦得厉害,炖了人蔘鸡要给你补一补。你啊,在外地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学那些年轻女生成天减肥,瘦得剩一把骨头,不知道哪里好看……」 老妈叨叨絮絮的又念了一堆,母女俩才一起慢慢走回家。 街灯和民房里头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夜黑了。 阿水婶的效率真好,前晚联络上她,隔天就安排好相亲了。 相亲地点约在闹区的一家连锁咖啡店,京德手上拿了一把向日葵,当作辨别。她事先摆明了两人见面就好,不需要家人陪同,也不想要介绍人在一旁罗唆。毕竟她若开始「面试」起来,这样也才不尴尬。 这天不是假期,约定的时段也算冷门,京德提早十分钟到,找了位子坐下后,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家店的座位不少,一楼只有靠窗一排位子,二楼才是主要空间。现在里头坐不满两成,大部份都是独自一个人,或看报纸、杂志,或是在上网。 又过了几分钟,楼梯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京德下意识的看过去,那是个俊美帅气的男人。 对方也看了她一眼,四目一交集,她有点尴尬的别开视线,低下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会是这人吗?不可能吧!那么有型又帅,如果连这样的条件都要去相亲,大部份的男人大概都讨不到老婆了。 忍不住又想偷看一眼,俊男美女人人爱看嘛! 抬起头却发觉,这个帅哥竟站在自己桌子前。天,他好高啊!而且这高度、身材,让她莫名的感到熟悉,她打量着对方那两道飞扬的浓眉和深邃瞳眸……她的心由一开始的讶异疑惑,转变为愤怒! 「京德,好久不见。」 听到这声音,她确定了。 是乐欣乔。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他来这里干什么? 「京德?」他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因为他唤着她名字里的温柔。 她在那痛苦得快要死掉的一个礼拜里,只能靠着被背叛的恨意,才能度过那些日子,她一丝一毫也不能想起他的好,要不然她会崩溃、会发疯!全然的去恨一个人,能使自己得到站起来的力量,强迫自己往前看。 可现在,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觉得伤她不够,还是玩弄她玩弄得不过瘾?偏偏,她没用的管不住想念他的心情、想拥抱他的冲动。 京德,你不能有志气一点?这个男人害你当成第三者,你还要受多少屈辱,他才会觉得够……她努力的筑高心墙,冷冷的开口,「不好意思,那个位子有人。」 乐欣乔一怔,「你约了人?」 「和我相亲的男士就要来了,请你让让,害别人误会了就不好。」 「你相亲的对象就是我,我就是那个刚从国外回来,目前还没工作,但曾在一家着名的咖啡馆待过,咖啡煮得比专业更专业的男人。」 他前天一下飞机,就到咖啡馆。从遐龄口中知道京德下落后,本想一口气杀到乡下老家找她,可遐龄建议最好别这样,绝对会吃闭门羹。 透过遐龄打电话去京德家,问到了一些事,知道京德最近一直在相亲,够义气的遐龄,还套出京母的话,说自己也想找对象,想看看那个有很多对象可以介绍的阿水婶电话,一番折腾后,才有了今天的相亲。 京德的情绪有点失控了,她将喝剩的柠檬水往乐欣乔脸上泼。「有未婚妻的男人还需要相亲吗?还是你又开始放『猎艳假』?侮辱人要有限度。」说完,她起身就走。 「京德,你听我解释!」他连忙追上。 京德回头斥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美丽的未婚妻都出现了,你不也在那之后就失踪了吗?」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你再向前一步试试,想当街演出全武行吗?」 乐欣乔果然止住步伐,不敢贸然上前。倒不是怕她的花拳绣腿、丢脸什么的,而是他在意京德的情绪。她还处于对他极度不满的情况下,她不会给时间让他说话,更加听不进去他的解释。 他知道,自己给她的伤害,不单单只是闵湘郁的那番挑拨,而是他给了她一向在意的事,直接要命的一击——她曾告诉过她的家族遗传,那一直是她极自卑又无奈的困扰,所以他「未婚妻」的出现,无疑是带给她最无法忍受的耻辱。 看来遐龄苦心的安排,以这样重逢的方式是白费苦心了。 目送着京德走远的身影,他满脑子只在想,该如何让京德高筑的心墙软化? 他想到一句话——烈女怕缠郎,所以那就缠吧!缠到她软了心,愿意心平气和的听他解释。 气象局发布了陆上台风警报,到了下午开始,刮起了阵阵或大或小的强风,傍晚时,天空下起挟着强风的大雨。 透过一楼茶行的玻璃窗,看着骑楼里供路人乘凉的一排矮木凳上,那个高大的身影仍是坐在那里。 见女儿相亲回来就一直沉着张脸,问她什么也不说,没多久,那个帅气高大的男人就出现了,说是来找京德,问题是,女儿说她不认识他。京母马上就看出端倪,对于不认识的人,哪可能会一副很怨怼的样子? 「阿德,那个男人,你真的不认识人家吗?」又问了一次。他在那里坐了快四个小时了,「天色暗了,外头风雨交加,要不要请他进来坐?」 「那个人高头大马的,强风不会把他吹走。」京德冷着脸上楼。 一个小时后,京家准备吃晚饭,京母一面摆碗筷,一面对坐在一旁的母亲说:「那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就不知道和阿德有什么过节?她理都不理人家。」 看女儿摆了三副碗筷,京老太太说:「多加一副碗筷,把人叫进来吃饭吧。」 「可是阿德……」 「这两人一定有交往过,现在可能在冷战什么的,你何时看过阿德这么不讲理又别扭的样子?女人啊,只有在和喜欢的人吵架时才会这样。」京老太太一笑,「更何况来者是客,请人家吃一顿饭也算礼貌。摆好碗筷把京德叫下来。」 京老太太随即开门,把乐欣乔招呼进屋。「进来和我们吃顿饭吧,乡下地方粗茶淡饭的没什么好招待,还请将就点。」 乐欣乔推辞一番,在老太太的盛情下进了屋。甫坐下,刚下楼的京德看到他竟也在座,脸一沉打算折返,京母连忙拉住她。 乐欣乔见状起身。「我到外面等好了。」说着,又出门回到老地方坐着。 京老太太不认同的说:「你这丫头!女孩子家性子不要那么倔强,再怎么闹别扭也要有分寸,那个男人我看他挺有耐性的,就算有错在先,他也亲自上门道歉了,我是没问过他是做什么的,可看他那样子,看起来像有相当的社会地位。这种算得上少年得志型的人在犯了错,还愿意道歉、等你原谅,从这一点看来,这小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两个人有什么误会要尽早解开,不要原来能解释的事,拖到后来你想听,人家也不愿意说了。」 京德听到心烦,只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咦?」京母讶异。「你几乎没怎么吃嘛。」 她哪有心情吃饭!有个男人坐在外头风吹雨打的,然后家里两个长辈搞不清楚状况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她,好像错的人是她一样,可她有叫他来吗?她一点也不想听他解释,他的道歉已透过张紫倩塞进她口袋中的纸条传达了,她收到,也接受了。事情到此为止,他又来这里作什么戏? 闷闷的站起来,「那家伙没你们想的那么好,他其实坏透了,根本就是个混蛋!」 「不是说不认识他吗?」京母戳破她先前的说词。 她倔强的别开脸。 「你倒是说说,那混蛋做了什么事?」 她还是不说话。 京老太太叹息,「如果你不打算原谅他,那就把他请走。台风夜杵在那里又冷又冻的,这样很危险,天知道会不会突然被飞来的招牌、花盆砸中?」 京德不发一语的走上楼。 「这丫头……」京母有些担心的看看外头渐强的风雨。「让人家就那样待在外头好吗?」 「当然不好。」 「可是我们擅自收留他,又怕惹得阿德不高兴。」 「放心,那小子真熬不住,计程车一搭,闹区多得是旅社。咱们不请人,也不赶人,我倒要瞧瞧那小子多有心,丫头能够狠到什么时候。」心结当事人自己不打开,旁人插手只是添乱而已。「看丫头那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那性子得改改才好。」 「他们两个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不知道呢,你怎么手臂向外弯了呢?」万一是那男人对不起宝贝女儿,她还想替她出出气! 「我说你啊,打女儿还小就护短出了名。」京老太太横了女儿一眼。「我瞧他们只怕是误会一场,那小子若是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他敢直接到咱们家来吗?长到这把年纪,见过的世面不够多吗?还不知道一个对不起女友的人,在做错事的时候,最怕面对的通常不是女友,而是女友的家人。他敢来,不是异于常人的厚颜无耻,就是真的心中坦荡。」 她认同母亲的说法。「可是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 「谁说的,我们还要看戏呢!」 因为乐昕乔在门外,京氏茶坊遂只锁上玻璃门,铁卷门没放下来。 为了方便从里头窥伺外头,清楚的看到帅哥有多狼狈可怜,进而软化那个嘴硬女人的心……咳,不是啦,是为了让那个帅哥在台风夜不会害怕,所以京老太太特地留了外头的灯没关。 十一点多,京德换上睡衣准备就寝,可躺到床上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想,应该是风雨太大,吵得她没办法睡,乾脆下了床,走到窗边,看看外头的风雨后,又往下看……乐欣乔是躲在她家的骑楼下,这样看当然看不到。 他不会还没离开吧 「关我什么事!」气自己在意起他,在意那个男人还在楼下,他没吃中餐、晚餐,甚至连水都没有喝……她真是无聊,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赌气的又回到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可外头的风雨声还是不断传入她耳中,压根无法成眠,翻来又翻去,近一个钟头后,她二度下床。 她想,也许乐欣乔早就离开,找个舒适的地方过夜了,她担心个什么劲儿!下楼去看看吧!确定他走了,自己也才不会一直胡思乱想。 加了件外套,她蹑手蹑脚的下楼,躲在转角处往门外看。 天……他还在闭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他疯了吗?这种风雨如果玻璃门打开,都能挟风带雨的打进来,更何况是他坐在空荡荡的骑楼里? 他身上的衣服,只怕都湿了吧?他为什么要这样? 京德越想越气,这个男人在伤了她之后,拍拍屁股就跑了,连面对她把话说清楚的勇气都没有,还把精明厉害的未婚妻推出来,把她修理得羞愤欲死,他有什么资格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在她面前装可怜、搏取同情?! 够可恶、够卑鄙、够无耻! 他以为这么做能代表什么?展现他令人作呕的诚恳?来看看她有没有被他害得很凄惨?抑或是在伤了她、欺骗她之后,他还有没有足够的魅力,再次吸引她这个笨蛋。 一把怒焰在心里头越烧越旺,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冲去开了玻璃门。她要跟这男人把话说清楚! 「外面冷吗?」京德冷然的道。 听到玻璃门打开的声音,乐欣乔就敏锐的睁开眼了。他看着站在面前的京德,表情冷、声音冷,连眼神都像是结了层寒霜。她的话里没有关心,只有嘲讽,这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如果你冷,放心,你有伴,我的心比你更冷!如果你因此产生愤怒怨怼,就该知道,我绝不会比你好过!」 「京德,你心平气和的听我讲几句话好不好?」 「走!你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乐欣乔皱起眉,坚定的开口,「你在骗人!真的不想看到我、真的这样恨我,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大可不必理会我的死活。你一定要这样欺骗自己、为难自己,也让别人不好过吗?」 他的话点燃了京德的满腔怒火。「是!我就是这样!你真这么了解我的话,干啥还跑来?各过各的人生不很好?还是我是你的『旅行甜点』中,最让你爱不释手的?抱歉,我可没打算再让你『回味』……你到这里来到底要做什么?」 「京德,我爱你。」有些解释可以慢慢来,但他的心意一定要先让她知道。 京德的脸色变了,「你……你……」 他凝视着她,坚定的又说了一次,「我爱你。」 她一扬手,重重的挥下,「」的好大一声,重掴在他脸上,力道之大,把他的脸都打偏了!她气到发抖,咬着牙强忍住泪说:「你真的很可恶!现在说这个做什么?」他一定要用这种温柔来折磨她吗?一定要用这种对他来说再轻松不过,可她却会窒息的言语困住她,拉她下地狱吗? 他有未婚妻了!他对她说这样的话,要她怎么办?放下的感情,浓到收不回来的她怎么办? 他的自私令她傻眼,比起他,她那些前男友真的不算什么,那些人劈腿被逮到后就一拍两散,没人会眼巴巴的跑到她家展现愧疚,无耻如钟为鸣,要求「三人行」时也没敢说我爱你,可他……会不会太过份了 「你一定……一定要让我变成那种龌龊无耻,被别人议论、指指点点的女人吗?」京德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快步的走进玻璃门,把门锁上。 「京德!」 她迳自奔上楼,倒在床上痛哭。 这男人好可恶,烂透了,说这种话是存心让她走不出来,让她沉沦到底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怎么可以…… 哭着哭着,累极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被外头重物落地撞击的声音吓醒,惊跳下床,她三两步的冲到窗口,一冲过去,发现外头还是暗的,看不出什么异状,她心跳得好快,分不清是因为被惊吓到还是担心。换了件衣服,眼角余光瞄到车钥匙和大毛巾,她随手拿了后跑下楼。 「京德……」看到她,乐欣乔有些讶异。 京德看着砸进骑楼来的招牌,他的手正流着血……她再也端不住冷淡的模样,失声哭了出来,低泣道:「你到底想怎样?」把大毛巾扔给他,眼睛仍离不开他手上的伤。 「听我解释。」 「我不认为听过你解释后,我会改变什么。」 「不给机会,你又怎么知道我会说出什么?」 京德用力抹去眼泪。「我妈和外婆都很浅眠,我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你有订哪家饭店吗?我送你过去。」轻叹了口气,她承认输了,输在自己不够铁石心肠,她没有办法漠视他的伤、他为她所做的事。 如果她再更坦白一点,就会承认,打从他一开始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她的冷漠是装出来,是要防止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而伪装的。她还没办法把乐欣乔从她心里那个最重要位置移走,即使他再怎么可恶、再怎么坏,她有多恨他,可是,他仍是占住那个位置。 「京德,你愿意听我说话,是打算给我机会了吗?」 「你演了那么感人的苦肉计,骗得我家人一面倒,不就为了这个?」 她即使心软了,嘴上还是逞强得很。用遥控器开了路旁的白色轿车门锁,迳自拉开车门上车,乐欣乔见状,赶紧跟着坐上车。 待两人开车离开后,两个长辈才现身。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啊?」京母有些担心。 「放心,事情看来是有转圜余地了。睡觉喽睡觉喽,台风夜最好睡了。」 第10章 乐欣乔根本没订饭店。 他是怎样?打算赖定她就是! 他说手上的伤,只是被招牌碎片割伤,不用就医,京德便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药局,买消毒药品、纱布,然后带他到茶园里的那栋农舍。 她领着他进入之前自己才住过的那个房间,乐欣乔先进浴室盥洗,好在他的旅行袋是防水的,换洗的衣服都没湿。 「这里是……」这房子很大,一楼放置好几部大型机器,还有一堆竹篓子和竹筛,二楼则有几间空房。 「我家的制茶所。你就暂时住这里,台风过后就回去。」坐了下来,把药品拆开。「我帮你上药。」 乐欣乔坐到床沿上,伸出手让她处理包紮。 在清理伤口时,她发现伤口还不小。这样的伤……不痛吗?心揪了一下,连忙装镇定的掩饰心情,不让他看出她的在乎,清了清发紧的喉咙,「你该去医院包紮的。」是因为太累了,抑或是之前的痛哭和发泄,京德的心情平复了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激动愤怒。 「小伤。」 她动作停了一下,「不痛吗?」 「比起皮肉痛,这里更痛……」他指了指胸口。 京德闻言抬起头,瞳眸黑亮得如同上好的黑水晶,眼底的水光更衬出它的美丽。乐欣乔动情的倾身在她唇上一吻。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事后,周遭变得好安静,安静到方才激情时没听到的风雨声又回来了,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乐欣乔才开口,「对不起——」 她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的心很乱,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后,要如何善后。 「我说的对不起,和你想的意思不一样。」他坐起身来看着她,表情郑重的说:「京德,我没有未婚妻,更加没有玩弄你、抛弃你的意思,我的确有事瞒你,可那些都是当时不得不的决定。」 京德看着他,最在意的是那句——我没有未婚妻。她裹着被单,也跟着坐了起来。「你还想骗我?那位闵小姐都找上我了。」 乐欣乔遂快速把闵湘郁对他的纠缠、闵总裁的放纵,以及张紫倩也受威胁,她耍心机的小动作,一并说了。 京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有这么恐怖的女人?那位美丽的小姐……看不出来哪!「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是很不想又被骗,可要编出这么复杂的过程,难度也太高了吧,她姑且信之好了。 「没关系,这几天我会回美国一趟,就算要辞职也得按规定来。你不相信我的话,咱们一起去找张秘书或闵湘郁说清楚。」张紫倩稍早来电,说闵湘郁出事了,他这回一定得将事情一次解决才行。 「宇狮的工作,那么高的位置,丢了不心疼吗?」她忍不住又替男人着想起来。 「无所谓,工作丢了再找就是,要不我也还有个去处——收容所咖啡馆。」再说以他多年来的投资和积蓄,就算之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够过几辈子了。 更别说,他哪有可能真的闲着,之前有几家企业集团,听到小道消息知道他和闵总裁有心结后,就曾游说他跳槽,开出的条件令人心动。 当然依他的性子,即使真的离开宇狮,也不可能另投别家旗下。闵总裁对他有知遇之恩,这样的恩情,他永志不忘。 还有他大学同学的邀约,那家公司他只投资资金,几个好朋友经营得有声有色,目前已有三百多个员工的规模了,他之后的去路,最有可能考虑这选择,他可以自愿接下亚洲区拓展计划,长驻台湾。 京德总算笑了,「就像我当初收容你一样吗?」说到这个,她想起另一件事,「为什么你当初不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也真够巧的,那时遇上我老妈帮我安排个对象,莫名其妙的就让你李代桃僵。」 乐欣乔笑得有点尴尬,看来有件事是非说不可了。「京德,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咖啡馆,而是在峇里岛。在你那张结婚证书上签名的人就是我。」 「咦?」 「那时我正在旅行,原本在那天该离开的,却因事耽搁,意外和你相遇。」 她讶异的瞪大眼,「你……那你大可大方的说你就是那个人啊!」 「在峇里岛时,我虽对你有兴趣,但自己目前的状况,不太适合我去多想感情的事。后来,我被人突袭,趁机进了医院后,思考着下一步要到哪去时,无意间看到你那时给我的咖啡馆名片,我想,不如就到台湾看看你吧,或许,你真是适合我的另一半也说不定。」 「原来,被『试用』的是我啊。」京德恍然大悟的喃喃自语。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主动说明,我和你在峇里岛的事,本想走一步算一步,谁知事情就阴错阳差变成那样——我成了你相亲对象。那时我正在逃避公司两派人马的追缉中,什么时候得离去不知道,才打算一切保持低调。后来,在我一再的犹豫中,一次次失去解释的机会。」 她沉默了好一会,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不能怪他不说,如果换成她,万一跟对方说自己正被人追缉之类,搞不好人家就怕麻烦的把她扫地出门。不说是对的,她能理解。 刚一想完,她就自嘲的笑了,她的老毛病真是无药可救啊,也罢,只要遇到的是好男人,女人体谅一点、阿Q一点,常常睁只眼闭只眼,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那张原本要给我,却被调包的纸条上写什么?」 「我原本写的是『我爱你,等我。』,还有我的联络方式。」 没想到闵湘郁把它改成——就此结束,曾经,谢谢你。那女人的作为实在令人发指! 「阿乔……对不起。」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乐欣乔长叹口气,温柔的拥她入怀。「听到这句话,我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被蚊子咬了一整天,被台风吹了一夜,都值得了。」香了她的脸一下,他包容的说:「我知道你很在意算命的话,也明白闵湘郁的话,一定是直击你最痛的痛处,把你从老是被劈的第三者,变成抢别人男人的第三者,你的反应我能理解。」 京德抱着他尽情哭泣,不过不再是委屈、伤心的眼泪,而是喜极而泣。 「京德,我们结婚吧!」 「咦?」 「我已经把我的中文字练得有像中文了,不会再让人家看不懂。」 一想到他的鬼画符般的字,京德忍不住笑了出来。想到自己又哭又笑的,一定难看死了。「你说什么都好。」 失而复得,乐欣乔紧紧的拥抱她。「京德,这几天跟我回美国一趟好吗?闵湘郁……自杀了。」 「呃?」 「我倒没那么紧张,那丫头不会来真的。和我到美国去,我不想再让一些无聊的心机困扰我们了。」 「嗯……」他说什么都好,有相爱的男人可以倚靠真好,女强人一点也不介意成为小女人,只要她是幸福的就好。 乐欣乔和京德抵达美国时,只和闵临秀联络,闵临秀说,那丫头只是闹脾气,故意住进医院,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他实在不必急着回来。 就知道是这样。既然又是玩这种没营养的把戏,乐欣乔连医院都懒得去了,但有个地方他却非去不可——宇狮集团总部大楼。 他在总裁会客室,等着闵伟芳开会出来,京德则到地下一楼员工餐厅的咖啡部等他。 约莫一个钟头后,会议结束,闵伟芳来到会客室,看到他,志得意满的笑道:「逃兵归营了,去医院看过湘郁没有?」 「没有。」 闵伟芳脸色微沉,「你明知道她为了你做了傻事,你……」 「她有没有做傻事,您最知道。」乐欣乔冷静的看着他,「我今天来,是想答覆那天总裁在医院时问我的事。」他从台湾赶回来,到医院去看闵伟芳时,那时他又提到要他娶闵湘郁。他那时不想节外生枝,不置可否,如今,该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 闵伟芳手指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要给什么答覆。他先发制人的道:「我说你啊,为什么得累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这婚事?这桩婚事对你只有好处。」 乐欣乔直言不讳的说:「就我看来,是坏处多于好处。」 「哪来的坏处?」闵伟芳忍不住火大反问,他的宝贝独生女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他还不知珍惜,真是太不识好歹了。「湘郁人漂亮、有才华,她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和她结婚,你成为我的女婿,这无论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结果,事业上有我当你的后盾,总裁的位置绝对是你的。」 「那个位置之于我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临秀会比我更适合。」 「那小子不行!」 「他的能力,从小看他长大的你会比我清楚。」 「他就是不成!」 「为什么不成?」乐欣乔看着闵伟芳,对方双目含怒,看来,他真的是踩到他的痛脚了。 「我说不成就不成。」 今天不将事情说开,就会永远在这个结上打转。「是因为临秀长得太像他父亲,而他父亲是害死总裁你妹妹的凶手这个原因吗?」 厚实的大掌往桌上一拍,的好大一声。「你以为现在在跟谁说话?」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自己不走出来,永远没办法公正的处理事情。」 闵伟芳脸色僵直,「咱们谈的是湘郁的事,为什么会扯到这上头?」 乐欣乔冷静的看着对方,「湘郁的确是貌美又有才华,可感情的事,又怎么能以此衡量?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无论是总裁的位置或是湘郁的事,我都正式回绝。」 「小子,你以为事情都能如你所愿吗?我能一手提拔你,就能让你一文不名!」他撂下威胁。 乐欣乔浅浅一笑,「的确如此。」但他以为自己没准备好退路吗?那也太枉费他一番栽培的心血了。 「你不怕?」一个少年得志的人,一旦失去舞台,真能不在乎? 乐欣乔还是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如果这是总裁的决定。」 「你……」闵伟芳不想承认,自己已失去谈判的优势。 「最后,我想说一些心底话。当年,你明知道临秀的父亲心中另有所爱,却执意将妹妹嫁给他,这场悲剧,你恐怕要负最大的责任。」他发自肺腑的道:「娶了湘郁,有江山有美人,的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可总裁也希望娶她的男人,是真的爱她,能带给她幸福吧?如今我摆明了心中另有所爱,你还是要逼迫我,临秀母亲的悲剧,难保不会再出现。」 闵伟芳紧抿着唇,想到女儿有一天可能会走上跟妹妹一样的绝路,他不禁一阵心惊。 「湘郁若真的出事,我会难过、会自责,但我会和自己爱的女人相互扶持的走过那段阴影,我相信,这样的挫折会让我们之间感情更加稳固。」乐欣乔说完后站起身,欠身道:「辞呈我已经放在您办公室桌上。您保重。」 闵伟芳震撼无比,他只能怔怔然的看着乐欣乔毫不留恋的走出会客室。 当年因为妹妹迷恋那男人,他才想尽办法完成她的心愿。那男人因为家族压力放弃交往的女友娶了妹妹,他本以为,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进行,可结果呢? 现在,因为女儿喜欢乐欣乔,他也是想逼他娶她,悲剧如果会重演那怎么办? 当年的他,错了吗?叹了口气,他脸上的怒气渐渐被懊悔取代…… 出了会客室,乐欣乔直接搭电梯下来到员工餐厅,在咖啡部找到京德。 京德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还好吗?」 「好到不能再好,不过……」 「怎样?」她急急追问。 「我失业了,要靠你养了。」 她马上表达无限的支持,「好啊,你煮咖啡的手艺还不错,欢迎你回『收容所』工作,需不需要我帮你加薪?」 「加薪是不用,我比较想加菜,老字号京德坊的招牌菜……」 两人对视,同时笑了出来。他们早说好了,之后,要去拜访乐欣乔已移民到美国来的双亲,然后再一起回台湾,跟京老太太、京母讨论婚礼。 京德这条坎坷情路,要换条路走了,先走过一条红地毯,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和他一起在结婚证书上签名,再一起走向快乐幸福的未来…… 尾声 收容所咖啡馆 今天一开始营业,咖啡馆里头就热闹滚滚,倒不是客人来得早——每天的第一号客人楚琬琰当然已经报到,而是有一群「赌徒」,正忙着算帐。 楚琬琰开心的「要债」,「来来来!钱拿来,果然是好心有好报,我们在遥远的某日,也就是京德前一次失恋,出发到峇里岛的那天,不是有下注吗?买京德会有艳遇的,买一赔一;不会有艳遇的,买一赔二。买京德能带个男人回来的,买一赔五;不会带男人回来,买一赔一。之后晓璐还提出一种赌法,京德签下『卖身契』,买一赔十;没签成,买一赔一。 「现在揭晓了,我因为同情京德,买的全是可能全数杠龟的『冷盘』,结果……哈哈哈,原来阿乔真是她在峇里岛上的艳遇,而且,他还真的在她的结婚证书上签了名,冷盘大翻身,遐龄、晓璐,愿赌服输!钱全部拿出来!」 于晓璐娇嗲的哀了一声,乖乖掏钱。 遐龄则是恨恨的瞪着不远处蜜里调油,下个月就要结婚的京德和乐欣乔。 谁说好心有好报?她那么全力的帮忙乐欣乔赢得美人归,结果咧? 算了,老板有个好归宿才重要,赌输的钱就从礼金里扣!这样一想,她这才甘愿的交出钱。 玻璃门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有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一群人回过头,好漂亮的小女孩啊! 这像洋娃娃的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粉嫩嫩的圆脸,一双圆滚滚的大眼,唇红齿白的,这小天使绝对有对俊男美女组合的父母。 今天的第二号客人是个小美女,大伙儿面面相觑,这位小客人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遐龄动物般的直觉忽地闪现,她忍不住喃喃道:「好像……又有故事要发生了……」拭目以待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