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贾贵妃日常 本书作者: 华卿晴 本书简介: 上辈子在一线大城市享受007福报,她没秃,没变强。在工作六年后,才攒够一套小窝的首付。 等着款贷好,房买到,然后她穿了。 贾氏名门,簪缨世家。哪怕她穿成庶女,照样能够躺平享受,过上吃吃喝喝的幸福日子。直到皇家选秀,她要和庶出姐妹们一起给嫡出大姐姐当一回陪跑选手,一道进宫溜达一圈。 结果…… 大姐姐落选,她中奖留牌子。 PS: 1、女主有金手指。 2、文又名《贾贵妃嚣张跋扈的后宫日常》《我的小京巴儿,它身上附着一只苟皇帝》。 3、苟皇帝前面是爱而不自知,后期可能有糖。可能吧。总之作者君是女主亲妈,虐谁,都不会让女主崽崽吃亏。 ………… 通知:文8月28号,下周入V,跟小天使们求一下正版订阅,拜求哒。 ………… 预收《穿剧之嫡女有弹幕》《穿书之钟鸣鼎食》《穿越之躺赢日常》《皇贵妃升职记》《穿书之家生子》,求收藏哒。 ………… 内容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三娘、贾祤 ┃ 配角:李恒、等等 ┃ 其它:华卿晴作品 一句话简介:贾贵妃嚣张跋扈的后宫日常。 立意:专注事业,拒绝躺平。 第1章 大夏皇朝,宏武十五年,春龙节过,暖春来矣。 京兆府,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早春惊觉到,迎春吐花蕊。花叶光艳艳,花香蜂逐来。春时妆容好,结条香袅袅。簇簇花娟娟,众芳皆迟迟。” 暖风吹过,穿着嫩黄色春衫儒裙的少女此时巧笑嫣然的站在次第开着,开得花团锦簇的迎春花丛中。 花香袅袅,年约十五的少女美得像一卷画,她梳着灵蛇髻,发端坠着一支珍珠步摇。此时念完一首赞迎春花的诗后,她伸手摘下两朵迎春花,轻轻簪在自己的发髻边。 “三姐姐做的诗真好。”不远处一个五岁左右的女童一边鼓着掌,一边夸赞道。小小女童像是观音坐下的福娃娃,她模样漂亮,说话时的萌萌表情和小娃娃特有的嫩嫩童音最是可爱。 “六妹妹,三姐姐的诗好在哪儿?” 念过一回诗的少女是随国公贾道善的庶女贾三娘。此刻贾三娘弯下腰,她对可爱又有一点懵懂的六妹妹一脸认真问了话道。 小姑娘两眼弯弯,思考一下后,贾六娘回话道:“三姐姐,好就是好,哪儿都好。”至于说出一二三四五,夸夸群的小群主贾六娘扳一扳小指头后,她表示小脑袋瓜子开始有一点点不够用。 贾六娘也不知道三姐姐的诗好,究竟是好在哪儿啊。 贾六娘就是国公府里的小开心果,她在长辈和哥哥姐姐们跟前都讨喜,一张小甜嘴儿从来是夸人不要钱,只往人的心坎儿上夸一夸,赞一赞。 “小机灵鬼。”贾三娘伸出食指,轻轻的点在六妹妹的额头上。 “给。”瞧着小姑娘的笑脸,春日里,贾三娘的心情不错。她招招手,身后的大丫鬟书香递上来一个大纸鸢。 “六妹妹一直念叨着想要一个大蝴蝶,瞧瞧可中意?”贾三娘把蝴蝶模样的纸鸢递给六妹妹,又是笑脸盈盈的问道。 “中意,中意。”贾六娘满面欢喜,她像是中了点头虫一样,连连点着小脑袋瓜子。 “早早瞧见书香姐姐手中拿着的大纸鸢,我就想跟三姐姐借一借。”贾六娘有一丁点儿害羞,她就想借一借。哪料想三姐姐人真好,不用借,直接给。 “……”贾三娘站起身,她捂嘴偷笑一回。 “原来想着借一借,那如今呢?”贾三娘温柔一问。 “如今自然是姐姐给的,就是我的。”贾六娘抬头,有一点小小紧张的问道:“三姐姐,不会再要回去的?” “给你的,就是你的。”贾三娘瞧着小姑娘护食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又想笑。 “三姐姐真好,最喜欢三姐姐。”贾六娘是抱着蝴蝶纸鸢,她高兴的喊出话来。 “三姐姐,一道去放飞纸鸢。”贾六娘提议。 “你先去玩一会儿,三姐姐把刚做的小诗录下来。”贾三娘指一指旁边小亭里摆着的笔墨画卷。 “成,我听三姐姐的,我先去玩会子。”有一点玩心儿的小姑娘此时就想放飞纸鸢。她连声应合姐姐的话。 全嬷嬷和大丫鬟画雪、画月等人是照顾六姑娘的身边人,她们这会儿是护着六姑娘去玩耍。 稍过片刻后,不远处传来六姑娘放飞纸鸢后的欢笑声。 贾三娘坐于小亭子里,把石桌一卷展开的画,她提上春日花景的迎春小诗后,方才搁下笔。 暖风习习,拂过脸颊。 贾三娘的心思百转千回,她想到一些过往与前世。 前世她的名字叫贾珊瑚。生活在更繁华,更现代的一线大都市,每一天享受着007的福报。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在工作六年后,终于攒够一个小窝的首付。 房款贷好,房子买下,然后她穿了。 今生她的名字叫贾三娘。生活在大夏皇朝的京兆府。 贾氏名门,簪缨世族。哪怕贾三娘只是长房庶女,这一辈也能够躺平享受,过上吃吃喝喝的幸福日子。 主要是贾三娘有金手指,每一个月能够看一个人的标签。 在看到这一辈子亲爹的标签后,贾三娘顿悟了,她这一辈子投胎技术马马虎虎的还成。哪怕是长房庶女,也拿着金汤勺出身。 到这会儿的贾三娘脑海里还是回忆起来,她第一回 用金手指看到亲爹的标签是啥模样。 姓名:贾道善 性别:男 生辰:大业十年十月十日出生 年龄:40岁 官职:从一品随国公(爵位)、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武散官)、从二品监门卫上将军(实授)、从二品光禄大夫(文散官) 荣誉:历大业、至正、宏武三帝,柱国栋梁,三朝元老 备注:…… 大夏皇朝,开国至今三代。开国高祖大业帝,创业时期贾氏一门就进行风险投资。大夏开国成功,贾氏封爵随国公。 贾道善的官职里,随国公是世袭罔替的武勋世禄,简而言之就是拿着金饭碗,贾家子子孙孙能吃皇家粮。 武散官里的辅国大将军,文散官里的光禄大夫,在没有朝廷实授前,也可以拿着俸禄吃闲饭,不用干事情有钱拿,这是皇帝给的加恩。 至于正职实授的监门卫上将军管着宫门禁卫,不是皇帝信任的重臣,不可能担任这等要害的职位。毕竟不是皇帝心腹管着禁卫,皇帝睡觉都不安生。 以上的一串官职,还只是随国公贾道善身上的要职,点开后备注的省略号,还有个人得到皇家的加恩,家族荫恩。总之这一切全都说明一个关键点,随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特耀眼,跟烈火烹油一样的煊赫。 至于随国公府的太夫人李氏,随国公贾道善的生母是宗室郡主出身,这等小事儿自然只能说明随国公府跟皇家关系亲近,彼此联姻往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随国公的嫡长女贾元娘是要参加今年的皇家大选。皇家早有暗示一定会点中贾氏女进宫做娘娘,皇家与贾家要继续联姻。 皇帝也是一直表态相信随国公府上下的赤胆忠心,贾氏一门自然就要献上丹心一片报效君恩。 “三姐姐,一道放纸鸢。”贾六娘这会儿在不远处喊话。 贾三娘抬头望天,这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确实是太适合放飞一下纸鸢。 “这便来。”贾三娘应一声。她跟身边的大丫鬟书香又吩咐一回,让收拾一番笔墨画卷等物。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书香忙回道。 这会儿贾三娘心情甚好,她准备陪六妹妹一道玩耍会儿。 至于偶尔飘过的思绪,像是为着今年皇家大选,她家祖母太夫人李氏领着大姐姐贾元娘去大相国寺烧香祈福这等小事儿,好像与她关系不大。 想想,也便是忽略过去。 第2章 贾三娘和妹妹贾六娘玩会儿后,便准备一道回听雨阁。 从花园里过穿廊走道,再过夹道,回到住的地方时。贾六娘的小手里还紧紧抱着纸鸢。 比起贾六娘矮矮的小个子,蝴蝶纸鸢一下子被衬成大个子。 听雨阁在宁安堂的西侧院。宁安堂是随国公府后宅里,隆安郡主李氏这一位太夫人的荣养处。 打从第一代老随国公过逝后,隆安郡主的日常就剩下抚育孙女,得着孙辈们承欢膝下的乐趣。 关于国公府的内宅大权,隆安郡主如今是不管的,一切全由随国公贾道善的嫡妻贾赵氏管辖。 “啪。”一声重重关窗户的声音响起来。 贾三娘和贾六娘一对姐妹的目光顺着声音望去,就瞧见听雨阁内三间东厢屋的花厅窗户被啪嗒一声给关上。 “二姐姐,生气了?”贾六娘伸一伸小胖手,拉一拉三姐姐的手。 姐妹二人一起回到听雨阁后,立马见着这阵仗,贾六娘有一点小小害怕起来。 “不怕,二姐姐与我们闹着玩儿。”贾三娘伸手抚一抚六妹妹的小肩膀安慰。 “六妹妹刚才放纸鸢跑出汗,先回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春日里也莫要受着凉气。听话啊,你先回去,过一会姐姐再去寻你玩儿。”贾三娘安抚一下六妹妹,又跟照顾六妹妹的奶嬷嬷说道:“全嬷嬷,你等赶紧侍候六姑娘回屋。” “好好照顾你家姑娘。”贾三娘又叮嘱一句。 “三姑娘放心,您吩咐的话,奴婢们一定谨记。”全嬷嬷赶紧回道。 全嬷嬷是六姑娘的奶嬷嬷,一家老小的前程全系在六姑娘身上,对于六姑娘是半点儿不敢怠慢的。 “让厨房做些六妹妹爱吃的花糕送来,小孩儿一馋嘴就不会惦记旁的小事情。”贾三娘不放心,她又再叮嘱一番道。 “奴婢一定仔细侍候六姑娘。劳三姑娘您多操心。”全嬷嬷陪着笑脸的回话道。 待全嬷嬷等人护着六姑娘回听雨阁的西厢屋后,贾三娘往东厢屋去。 “妹妹来看望二姐姐。”人未到,声先到。贾三娘笑语晏晏的说一句话,她声音清脆,婉若黄鹂鸟唱歌一般的悦耳。 待贾三娘走到东厢屋的廊下,二姑娘这儿侍候的大丫鬟香棋和珍棋二人赶紧上前福一个礼。 贾三娘轻轻颔首,算是照一个面。 贾三娘往屋里走,她当自个儿是屋主一样自在。等一进屋后,贾三娘就瞧见花厅窗边的小榻上正坐着一位年岁与她相当的少女。 少女穿着湖蓝色的春衫儒裙,她容貌出众,与贾三娘可谓是伯仲之间。端是赞一番春花秋月的妙,少女二人各有各的美。 这一位少女就是比贾三娘生辰大一个月的贾二娘。 随国公府里,去逝的第一代随国公和隆安郡主膝下一共有二子二女。二子是嫡出,二女是庶出。 大老爷是第二代的随国公贾道善。二老爷贾道仁在衙门当差,如今做着五品京官。 至于二位出嫁的姑奶奶,全部嫁给第一代老国公的麾下小将。大姑奶奶嫁到杨家,二姑奶奶嫁去樊家。 杨家、樊家皆在边疆重镇做官,京都与边疆的路程太远,见一面不容易。 大姑奶奶杨贾氏这些年里孝心不断,每一年的节庆寿辰都往国公府送礼。国公府不差这一点礼,回赠时肯定也给足出嫁的大姑奶奶杨贾氏一份公府出身的体面。 至于二姑奶奶嫁去樊家,如今往来少,主要是二姑奶奶樊贾氏早亡。这一位出嫁的贾家女不在了,她膝下又无嗣,贾家樊家这样的姻亲关系免不得淡薄下来。 随国公府内的两房人,长房贾道善生有四子二女,嫡出的大郎贾弘礽和二郎贾弘祝是一对双胞胎,皆夭折。如今有一嫡女一嫡子,一庶女一庶子。 长房嫡女贾元娘,庶女贾三娘。嫡子五郎贾弘祐是朝廷册封的国公府世子,庶子六郎贾弘祫比五哥小五岁。 二房贾道仁生有二子四女。庶女贾四娘和贾五娘皆夭折。如今有一嫡子一庶子,二庶女。 嫡子三郎贾弘禧,庶子四郎贾弘禄。庶女贾二娘、贾六娘。 听雨阁的东厢屋里。 “你来干什么?”一句话问来,二姑娘的语气不甚客气。二姑娘脸上在此刻还有一点点的小娇蛮与小任性。 “来看望二姐姐啊。”贾三娘笑着回道,她是语气和善,一派温文尔雅的从容。 “是来看我笑话吧。”二姑娘冷哼一声。 “二姐姐冤枉我了。”贾三娘捂嘴一笑后,又收敛笑容,回道:“自家姐妹之间哪有隔夜仇,我与二姐姐不过误会一场。” 想到自己与面前二堂姐的矛盾,贾三娘也想抚额。 宏武十五年,元宵节贾二娘和贾三娘这一对姐妹之间发生一点小矛盾,贾三娘落水,生病养一场后,近几日才痊愈。 贾二娘被长辈罚,目前在关禁闭,抄经文,还不许出屋子。 要论起一番对错原由,究竟起因为何,谁的过错? 起因不过一点口角之争,姐妹二人皆有错。贾三娘想到这一场落水,让她觉醒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记忆,这心情也挺复杂着。 在回忆起上一辈子的现代生活前,贾三娘就是一个小庶女,生母难产而亡,一落胎就被抱到祖母李氏的宁安堂抚养。她早早抱过来,自然就是住进宁安堂西侧院的正屋。 等着过几年,二姑娘这一位二房庶女也抚养到祖母跟前时,贾三娘是国公亲女总不好给二房庶女挪屋。于是做为堂姐的二姑娘就委屈巴巴的住到东厢屋。 正屋和东厢屋,瞧上去不过是几间屋子的小事情。一旦落实后,就变成眉眼高低的态度问题。 这梁子一旦结下,矛盾总在生活里的小事上越积越多。 贾三娘想到前世今生两辈子,她都缺一点母女缘分。上一辈子她是晋江孤儿院出生,没爸没妈,全靠自己。 这一辈子生母早早没了,祖母跟前最得宠的是住在宁安堂东侧院听雪阁的嫡出大姐姐元娘。于是早先时候的贾三娘也免不得在心中暗戳戳的用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个儿。一旦遇上一点不如意,就爱刺一刺同样庶女出身的二堂姐。这做法,简直就是把幸福的平衡值加减法给拉满档。 元宵节的口角之争,在如今的贾三娘瞧来,她自个儿也有责任。 她心想二堂姐这人吧,这些年相处下来也看得分明,二堂姐就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主儿。 要说二姑娘心多坏,那真没有。二姑娘就有一点爱显摆,就有一份爱好是立争上游,跟没有恢复上辈子记忆的贾三娘一样行事有一些小冲动。同时二姑娘是动手的速度比照着嘴巴更快一点点。 “哼。”二姑娘继续冷哼一声,她脸上全是一幅信你才有鬼的神情。 贾三娘想解释一下,她想跟二姐姐缓和矛盾。继续闹腾下去是让人看笑话,长辈们一旦听着风声也会觉得这一对姐妹修养不够,指定还要有苦头吃。 贾三娘最是懂得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想挨冤枉的罚。 “……”贾三娘思考一下,准备上一番说辞。 就此时,听雨阁的正屋来人,照顾贾三娘的奶嬷嬷白氏一进屋后,先给二姑娘和三姑娘福一个礼。白嬷嬷说道:“姑娘,郡主娘娘回府了。” 白嬷嬷嘴里的郡主娘娘自然是贾三娘的祖母李氏。 第3章 “二姐姐,妹妹这便告辞。”贾三娘见着这会儿也不是跟二堂姐谈话的好机会。祖母归来,她是小辈当然要赶紧去请安。 二姑娘一听此话,脸上表情有一点小挣扎,强忍着想开口的冲动没有回话。 贾三娘见着二堂姐不说话,她是笑一笑,然后领着白嬷嬷从东厢屋告辞离开。 一出东厢屋,贾三娘往六妹妹住的西厢屋去。她到时,全嬷嬷正陪着换好新衣裳的六姑娘从寝屋出来。 在西厢屋的小花厅里,贾三娘招招手,笑道:“六妹妹,祖母归来,我们姐妹一起去宁安堂给祖母请安。” “好。”贾六娘点一点小脑袋,一口应下来。 贾三娘走上前,她是牵起六妹妹的手,笑道:“这便走。” 也不在听雨阁里耽搁,贾三娘和贾六娘一道离开住的院子。 穿过前院听雨阁的小花园,再过月亮门就进入宁安堂的正院。 在贾三娘姐妹二人离开时,东厢屋的花厅窗户又是打开一些。贾二娘在窗前瞧着贾三娘和贾六娘二人离开的背影,她眼中有羡慕。 “姑娘。”旁边的大丫鬟香棋唤一声。 “什么事?”贾二娘回头问一声。 “今个儿的佛经您还没有动笔。”香棋小心的提醒一回。 “……”贾二娘神色变幻,过片刻后,她才回道:“知了。” 抄什么佛文,去什么戾气。贾二娘想到长辈骂她的一些话语,她心绪难平。 贾二娘这会儿忍着心中的想法,她也想去给祖母请安。只是她不能,她还在禁闭期。 宁安堂。 此时春日,堂前小花园里开着簇簇的迎春花,显着春天的朝气蓬勃。 贾三娘姐妹二人到来,宁安堂的丫鬟给打开帘子,请二位姑娘进正屋。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贾三娘姐妹二人一道福礼。 “你们来了。”宁安堂里,主位上坐着一位模样慈祥的老太太。她招招手,示意孙女们到近前。老太太神态安然,一身装束却是贵气又富态。这一位自然便是上了年岁的隆安郡主。贾三娘等姑娘的祖母李氏。 “翡翠,给姑娘们上茶果点心。”隆安郡主招呼两个孙女落座。 贾三娘姐妹二人谢过话后,二人落坐在祖母近前的位置。 祖母跟前的大丫鬟翡翠得着吩咐,亲自给贾三娘姐妹二人斟茶。 贾三娘、贾六娘一一谢过话。二人接过翡翠送上的茶盏。 “祖母,怎么没有见着大姐姐?”贾三娘先是关心一回长姐贾元娘。要知道祖母和大姐姐是一道去大相国寺烧香祈福。 祖母归来,凭着祖母心疼大姐姐的劲儿,大姐姐这会儿不在祖母跟前陪伴,挺让贾三娘意外呢。 “三妹妹,我这便来了。”人未到,声先到。一个明亮的少女声音传来,她语气温柔,悦耳又动听。 稍片刻后,从宁安堂花厅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一身正红色的春衫儒裙装束,裙上用金银线绣出金银牡丹的纹样。看着气派与富贵外,她模样漂亮,气质温柔,让人见之难以忘记,顿然会心生好感。 “大姐姐。”贾三娘姐妹二人起身,正准备迎一迎。 贾元娘走上前,她笑道:“二位妹妹,快落坐。一家子骨肉莫客气。” 贾元娘待两个妹妹和善,这会儿回过话后,她又走上前向隆安郡主福一礼。 隆安郡主笑道:“你也莫多礼,快落坐。” 祖孙四人坐一处花厅里,小辈们一道陪着祖母吃茶。贾元娘嘴巧,还是说起一二桩小趣事解闷子。 贾六娘是一个馋嘴猫儿,这会儿小嘴巴里一直拿着点心偷偷的塞。贾六娘以为自个儿挺小心,其实大家伙都是注意到她的小举动,只不过没人讲出来坏气氛。 贾六娘吃的愉快,她是小脸蛋儿上全是高兴神色。 贾元娘说些趣事,也关心妹妹们的近况。一时间花厅里的气氛甚好。 贾三娘瞧着六妹妹吃了小半碟子的点心后,她是哄一声妹妹,又拿着手帕子替六妹妹擦拭一下嘴角的点心沫子。 “六妹妹,可吃好了?”贾元娘还笑问一句话。 “吃好了。”贾六娘连连点头,一派萌萌又认真的神情。 “小馋嘴猫儿。”隆安郡主给小孙女的表情逗乐,她是笑一回。 屋中的众人也是陪着隆安郡主笑一回。做为主角的贾六娘是左右望一眼大姐姐和三姐姐,见着姐姐们笑,她也呵呵的笑起来。 一时间屋中欢声笑语不断。 待又过去一会儿时辰,隆安郡主在与孙女说一番话后,她伸手掩一下,还打一个小小的哈欠。 贾元娘见着祖母眉语间似乎有乏意,说道:“一路回府,祖母一定受累了。孙女等不敢继续打扰,要不您先回屋里小憩会子。” “成。”隆安郡主不拒绝孙辈的提议。 贾三娘姐妹三人这会儿皆起身,向祖母见礼告辞后,一道离开宁安堂。 在宁安堂的廊道下,望着春花怒放,鼻间隐约传来花香的味道。贾元娘提议道:“三妹妹、六妹妹,去听雪阁坐坐。” “好。”贾三娘一口应下。 贾六妹跟着点点头,她也想去大姐姐的院子里玩耍。 宁安堂的东侧院,贾元娘一人独占一座二进院子大的听雪阁。 等着走进听雪阁的小花园时,一阵春风拂过,一颗樱花树上,一树的樱花下起花雨来。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贾元娘伸手,她肌肤细腻如白玉一般温润光泽,衬着花瓣的纷飞,就像是九天玄女降凡尘。 “大姐姐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儿一样美。”贾六娘夸一句。 “小嘴儿真甜。”贾元娘听到六妹妹的夸,她笑道:“大姐姐听着悦耳,一定要奖励一回惹人喜欢的六妹妹。” 一听有好处,贾六娘欢喜的凑上去,她围着贾元娘又是小嘴巴巴巴的讲话。讨喜的童音在院中响起,贾六娘是一个爱捧人的小家伙。 贾三娘在旁边瞧着这一幕。她心头也觉得有趣儿。 贾元娘向不远处的大丫鬟招招手。 贾六娘顺着大姐姐元娘的举动,她瞧着大丫鬟琴雯的手里捧过来一只小奶猫。 “喵。”小奶猫叫唤一声,一声雪白的小身影没一根的杂色。它可爱漂亮,一双绿色的眸子像是最上等的翡翠一样诱人。 在贾六娘的眼中,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只雪白团团儿一样的小奶猫。贾六娘待大丫鬟琴雯把小奶猫捧过来,大姐姐元娘接过来后又是半蹲下身亲自递到小妹妹的面前。 贾六娘还问道:“给我吗?” “六妹妹想养这一个小雪团儿吗?”贾元娘笑着问道。 “想。”贾六娘高兴的回答一声。 “现在小雪团儿是六妹妹的,六妹妹可以给它取一个新名字。”贾元娘还是哄一哄面前的小妹妹。 “就叫雪团儿。”在贾六娘眼底,这小小的一团儿就像一朵软绵绵的雪团子。她觉得不必改什么新名字。 “成,往后雪团儿就是六妹妹的猫儿。”贾元娘伸手摸一摸六妹妹的头。贾六娘伸手摸一摸抱在怀里的小奶猫的头。 这一对姐妹的动作一致,落到贾三娘的眼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想笑感觉。 这场面让人乐。贾三娘心头这般想着。 “三妹妹。”贾元娘一声唤,贾三娘的目光落回大姐姐身上。 这会儿贾三娘的心头有一个想法,她想瞧瞧大姐姐身上的标签。 金手指一个月能用一次。因为觉醒上一辈子的记忆,金手指在宏武十五年的元月才开启时,贾三娘用过一回在亲爹贾道善的身上。 眼下随国公府里,最让贾三娘好奇的是大姐姐元娘。 要知道大姐姐元娘马上要进宫做娘娘,贾三娘就想知道大姐姐的身上会有什么样的标签。 “金手指。”在心头默念,贾三娘的目光尽数落到大姐姐身上去。 “三妹妹,这是给你的礼物。”贾元娘向三妹妹走来,她举起双手,这时候显露出来一个小小的雪团儿。 “汪……”一只小京巴出现在贾三娘的眼中。 映入贾三娘眼眸里的小京巴儿是一只颜值担当,它小小一团儿,蓬松的毛发,一团儿雪白模样不掺合着一点杂色。它美丽,那一双眼晴里似乎还带着一点的傲慢神色。 确定没看错? 贾三娘因为大姐姐的一声唤,她的目光首先注意到大姐姐双手捧着的小京巴狗儿。 于是在贾三娘强掩欢笑时,她眼前的金手指正式启动。 种类:小京巴(未命名) 性别:雄 出生:宏武十五年元宵节 年龄:一个半月 类别:宠物犬 荣誉:皇家猫狗房配种并认证的一等上上品貌…… 备注:这不是一只简单的宠物犬(PS:它有一位同住一屋的尊贵邻居) 状态:清醒 姓名:李恒(执念) 性别:男 生辰:至正元年春龙节出生 年龄:100岁(目前25岁?) 位格:大夏天子 荣誉:治宏武一朝,灭燕、蜀、吴、南汉四国,一统中原。寿四十载,魂魄冥冥,执念难消,阅尽夏朝一统中原后,二世而亡。 备注:这不是一只鬼(这是一道重生的执念) 状态:?(未苏醒) “啊……”贾三娘惊呼一声。 “三妹妹。”贾元娘又是呼唤一声。贾三娘忙回道:“大姐姐,我无恙。”就是被吓唬一跳。 贾三娘镇定一下自己的心神,她是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然后强装着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贾三娘问道:“这是?” “送给三妹妹的小京巴儿。”贾元娘把雪团团一样的小京巴儿递到贾三娘跟前。贾元娘笑道:“妹妹不是早想养一只狗儿。瞧瞧,可是中意这一只小京巴儿。” 贾三娘木讷的接过小京巴狗儿。她心想,这是一只苟皇帝,惹祸事啦。 主要是生活在随国公府里,如今哪朝哪代,哪一位天子当政。贾三娘没聋没瞎,她听得见看得见,一切皆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夏皇朝,宏武十五年,当今的大夏天子姓李名恒。 想想这样一个现实,贾三娘心头呜咽一声。她想呐喊一回:这是什么鬼啊? 明明这一切跟她一个躺平准备享受美好生活的小庶女又有什么关系? 大姐姐元娘究竟是哪一位神仙降世,随便送一条小京巴,这一只小狗儿身上就有一位苟皇帝啊。 此刻的贾三娘是无语问苍天。 “要不,大姐姐您更中意的话,您留着?”贾三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三妹妹,你莫开玩笑。”贾元娘轻轻笑一声,她回道:“你其实不必担忧什么,赠给三位妹妹的礼物,哪一个妹妹都有。” 贾元娘以为三妹妹在意被关禁闭中的贾二娘。元娘当然不会做厚此薄彼的事情。这会儿两个妹妹一道来听雪阁,贾元娘先给二位妹妹礼物。 二堂妹贾二娘那儿,贾元娘稍候也有礼物送上的。 “可……” 可是贾三娘觉得怀中的狗狗来头太大,贾三娘想拒绝,又怕拂去大姐姐元娘的一番美意。嫡庶有别,嫡长姐温柔纯良,她若是一番拒绝,落在外人眼中就会成为不解风情,木讽不知礼数。 唉,为难。贾三娘想到。 “妹妹中意就好。”贾三娘的迟疑瞧在贾元娘的眼中,就是妹妹喜欢,只不过爱在心头口难开,小姑娘容易害羞嘛。贾元娘善解人意的又说道:“我这做长姐的,就害怕送的小宠物不合妹妹们心意。妹妹们若真喜欢,我最是开心不过的。” “大姐姐,我可喜欢雪团儿。”贾六娘在旁边发表意见。她一边回话,一边撸一把怀中的小奶猫。 “喵……”小猫儿舒服的叫唤一声。 第4章 元娘说对各位妹妹一视同仁,她这儿赠给三妹妹和六妹妹各自一只狗儿、猫儿。 对于被关禁闭的二妹妹,元娘送上一只二妹妹喜欢的鸟儿。 于是贾三娘一回听雨阁里,她远远的就能听见一只傻鸟的叫声。 听雨阁,东厢屋。 贾二娘得到大姐姐元娘赠的一只鹦鹉。鸟儿羽毛漂亮,最爱喊的两字就是“吉祥”。于是贾二娘给小家伙取名就叫吉祥。 当天,待宁安堂的夕食前。 一众姐妹去请安时,元娘替二妹妹求情。隆安郡主神态慈祥,她又问一回贾三娘的意思,道:“三娘,可还怨你二姐姐?” “祖母,三娘从未曾怨过二姐姐。”贾三娘赶紧回话。 同为庶女,贾三娘不想闹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大姐姐元娘出面做好人,贾三娘自然顺杆儿爬,一定给大姐姐一个面子情。 “再说二姐姐已经被惩罚过,往后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跟大姐姐一样的想法,请祖母原谅二姐姐这一回,给二姐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贾三娘补充完自己对于落水一事的总结看法。 错,一定不是她的,是二堂姐二娘铸就的。贾三娘在心里也认为自个儿是一个好妹妹,她贾三娘吃一回亏欠还是替二姐姐说好话。 隆安郡主的目光在两个孙女的身上各瞧一眼后,点点头,道:“罢,你二人都求情,二娘这一回的惩罚就到此。” “翡翠,你去传个话,让二娘也到宁安堂来。”隆安郡主交代一句。 大丫鬟翡翠应一声,福一礼后告退离开。 屋中姐妹继续陪着祖母说说趣事儿。贾六娘就讲一讲她得着大姐姐的礼物,小猫雪团儿如何可爱,如何讨喜。 隆安郡主心情颇好,她乐得听一听小孙女的故事。哪怕是一个小人儿,贾六娘还是非常开心的讲着当铲屎官的乐趣。 稍过小会儿后,贾二娘随着翡翠来宁安堂。 贾二娘来的不巧,她来时,大房的国公夫人贾赵氏,二房的二夫人贾崔氏也来宁安堂请安。 贾二娘一露脸,给祖母问安,给伯母问安,给嫡母问安。尔后,她也被几位长辈一一敲打一回。 贾三娘跟二堂姐的境况不同,她还得着几个长辈的安慰。 特别是嫡母和叔母,二位长辈一人赏贾三娘一只金钗。就是二位长辈当场从发髻上取下来赏赐给贾三娘一个小辈的。 一场夕食的请安,二姐姐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贾三娘得着好处,也是一直欢笑着表示她对元宵节的事情真不在意。 等着在宁安堂里,贾三娘与众姐妹一道陪着祖母用过饭后。 隆安郡主留下来两个儿媳说说话,一众姐妹是先告辞离开。 回听雨阁的路上,贾三娘一路听着六妹妹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小嘴儿巴巴巴的就是有许多话说。 “太吵了。”贾二娘在回到听雨阁的院门时,她是嘀咕一句。 “二姐姐莫要生气,我不吵,我闭嘴。”贾六娘赶紧回话后,还是伸出小手捂一捂自个儿的嘴巴。 “……”贾三娘瞧着面前的一对堂姐妹,她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想想后,又住嘴。她怕自个儿开口后,又容易让二堂姐误会些东西。 这会儿贾三娘牵着六妹妹的手,二人安静的往西厢屋去。 等着回到西厢屋里,一进门后,六姑娘眼泪汪汪,她抱着贾三娘的腿,哭着问道:“三姐姐,二姐姐是不是讨厌六娘?” “莫哭。”贾三娘拿出帕子,一边蹲下身替六妹妹擦拭眼泪,一边哄着话,道:“二姐姐性子直,她就爱呛呛人,其实二姐姐的心眼儿不坏。六妹妹是我们府里的开心果,人人都喜欢六妹妹。” “真的?”贾六娘不相信的小眼神。 “真的,比金子还真。”贾三娘肯定的回一句。 许罢,贾三娘唤一声大丫鬟书香。她从书香手中拿过来嫡母和叔母给的一对金钗。贾三娘笑道:“瞧瞧,这是金钗,全是真金。” “我赠一支给六妹妹,你一支,我一支,我们都有。”贾三娘哄一哄六妹妹,转移话题道:“六妹妹喜爱哪一支金钗?” 贾六娘被眼前漂亮的金钗吸引目光,她的眼神儿在两支金钗上左右来回的瞧瞧。 过了片刻后,贾六娘伸出小胖手,指着叔母给的那一支金钗,说道:“我选这一支。” “成。”贾三娘一口应下,把金钗塞到六妹妹的手中。 “得着一支金钗,六妹妹这一回得跟三姐姐笑一个。”贾三娘比划一个大大的笑脸,自个儿还是先笑为先。 贾六娘一瞧三姐姐的模样,她是破涕为笑,当场也是大大的回一个笑脸。 贾三娘见着六妹妹不哭了,她心情轻松起来,想着总算哄好哭了的小朋友。 等着贾三娘从西厢屋出来后,她没有直接回正屋。贾三娘往东厢屋去一趟。 东厢屋里灯光亮着,贾二娘在用屏风隔开的小书房里抄着佛经。 贾三娘进来时,东厢屋的大丫鬟香棋和珍棋二人福一礼。贾三娘轻轻颔首,还是比划一个手势,让屋中侍候的丫鬟莫要打扰二姐姐抄经。 贾三娘在东厢屋的小花厅里,她是寻着小榻的位置落坐。 香棋赶紧的送上茶盏,贾三娘接过来,她没有饮茶的意思,只是拿在掌中把玩着。 等着贾二娘抄完一页经文,她感觉到屋中的气氛不对。 贾二娘一抬头,她准备跟大丫鬟吩咐几句时。贾二娘瞧见花厅里的来客。 眉头轻动一下,贾二娘搁下笔后移步到花厅里。 “三妹妹。”贾二娘有一点惊讶。 “来瞧瞧二姐姐,顺道跟二姐姐问一句,大姐姐赠的鹦鹉,二姐姐可是喜欢?”贾三娘先寻一个话题。一个贾二娘被人问了,也一定不会炸毛的事情。 “挺不错。”贾二娘简单的回三字。 “大姐姐一直觉得姐妹之间就应该相亲相爱,和和睦睦。”贾三娘的目光盯着二堂姐,她说道:“二姐姐怎么看大姐姐的想法?” “挺好的。”贾二娘得着大姐姐元娘的好处,她不会背后讲元娘的坏话。 “今个儿在听雨阁的院门前,二姐姐……”贾三娘不好指责什么。 贾三娘迟疑一下后,才又道:“二姐姐赞同大姐姐的话,说的做的却是有一点言行不一致呢。” “哼。”贾二娘冷哼一声。她不会认错的,哪怕她吼一声六妹妹后,她也后悔一场。要不然她在屋里抄什么佛经,就是想平复一番自己的心绪。 “六妹妹挺喜欢二姐姐。”贾三娘心头想叹气。她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得做和事佬。贾三娘说道:“二姐姐若是细心些,不妨多观察一下,你会看见六妹妹一直想讨好你。二姐姐一直以来可能就误会一些东西。” “就像我,我也想跟二姐姐和睦相处。”贾三娘由着六妹妹的事情,又是说到她自个儿的态度。 “……”贾二娘听着这话后,她心头一个字眼儿都不相信。从小到大,三妹妹在她心里都是一个讨厌鬼。 贾三娘瞧着二堂姐嫌弃的眼神,她挺无奈啊。这世间的事情,最难办的莫过于把自己想法塞进别人的脑子里。 贾三娘只能缓和气氛,她用十分诚恳的态度说道:“元宵节的事情不能全怪二姐姐,我当时也有错处。” “我在这里也跟二姐姐赔一个不是。”贾三娘福一礼。 贾二娘见着跟往常不一样的三妹妹,贾二娘愣神片刻。 “你……”贾二娘想一想后,她才道:“你又想做什么套儿让我钻进去。” 贾三娘无语问苍天,她在二堂姐的心中就是这么一个无赖儿的形象啊。 “二姐姐,你和我都要清醒一些。今年皇家要大选,一旦大选结束后,大姐姐要进宫做娘娘。”贾三娘说出一个随国公府里明眼人都清楚七八分的真相。 “若非是顾念着大姐姐这一处最要紧。三哥哥、二姐姐和我都到议亲的年纪。”贾三娘谈起人生大事。 “二姐姐,我们姐妹之间相处的日子,如今过一天少一天。我只是不想将来回忆时,与二姐姐相处的记忆里全是争执吵闹,这样太伤害姐妹之间的感情。” 夏五月,端阳节,贾元娘的生辰,她将要年满十七岁。 贾元娘是随国公府里小辈中的第一人,她进宫的大事情压倒下头弟弟妹妹们的亲事。 再往下自然轮着二房的三郎贾弘禧,他比元娘小一岁。 至于贾二娘和贾三娘一样的年岁,二娘比三娘大一个月。 立夏后,佛诞节,四初八日是贾三娘年满十五岁的及笄礼。 “你巴巴儿的讲一番话,我哪知,你哪一处是真的,哪一处又是假的。”贾二娘的嘴巴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倔强。 贾三娘回道:“来日方长,且观后效,二姐姐会看到我的诚意。” 贾二娘当然也不想做一个神憎鬼厌的角色,她用十分勉强的态度,算是同意贾三娘的说法。 从东厢屋出来,贾三娘心头舒一口气。 二堂姐这一头倔强的驴,总算是顺毛撸一把,勉勉强强的安慰下来。 贾三娘心想着,她不是拿话套人,真就想着早早晚晚的会成亲,也想着跟娘家人拉拢好关系。 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的时代里,女子出嫁后跟娘家人的关系顶顶要紧。 如果二堂姐这里缓和关系。指不定将来二堂姐嫁得一门贵婿时,贾三娘还能沾一沾光彩。 谁让这一个时代里,一个宗族里的女儿们都是共享着家族的名声与庇护。谁也甭想撇开谁,根本不存在独善其身的说法。 世家子迎娶高门女,寒家子娶了小户女,这一个时代所谓的结两姓之好,掀开温情脉脉的面纱,从根本目的来讲还是为着利益。 新郎官挑得是新妇的禀性容貌吗? 成婚前的夫妻二人可能是素未谋面。谁都不了解谁。 特别是官宦人家的结亲,新郎官图的纯粹就是岳丈大人的官帽子大小。 贾三娘心想,她这一辈子亲爹是随国公。哪怕是庶女出身。待大姐姐做了皇家的娘娘,她未来的夫家再差,也不会差哪儿去。 贾三娘不想高嫁,她就想着最好是低嫁。这般凭着国公爷亲女的家世背景,贾三娘嫁到夫家后不说耀武扬威,至少不会被未来的婆母拿捏住。 想想这一个封建时代里的婆媳关系。婆婆这一股子东风压不住媳妇这一股子西风,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媳妇的背景太深厚,就得让夫家给捧着,给哄着。 “书香。”贾三娘这时候收回乱糟糟发散的思绪,她跟身边的大丫鬟问道:“明天是三月初一,我没记错吧。” “姑娘,您没记错。”书香忙回道。 贾三娘心想,没记错就好。 明天又是一个新的月份,贾三娘的金手指就能重新启动。她倒要好好瞧一瞧,大姐姐元娘的标签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贾三娘的心头就像是揣着一只猫猫在挠痒痒一样。 大姐姐元娘的形象有一点点模糊,落进贾三娘的眼眸子里跟雾里看花差不多,这就让贾三娘无端的生出许多猜测来。 第5章 听雨阁的正屋里,贾三娘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就准备歇息前,她想起一些事情,顺口问一回话,道:“墨香,大姐姐赠我的狗儿呢。” “姑娘,您养的狗儿,这会子待在给它备好的小窝里。”大丫鬟墨香笑着寻问道:“姑娘,您可要亲自去瞧一眼。” “去瞧瞧。”贾三娘来着兴致,她是回话道。 听雨阁的正屋,有三间正房和两间耳房。正房里有屏风隔开,分别做为待客的花厅,东面的寝屋,西面的书房。 东面的寝屋又是劈两半,各有用处。前面是真正的寝屋,后面则是做成衣帽间使唤。 西屋的书房同样劈两半,各有安排。前头是练字画画的书房,后头就收着贾三娘的各色收藏做成小库房来用。 三间正房的左右,各有一间耳房。一间做成浴室等清洁洗漱的地儿。另一间摆上小炉子,用来煮个茶,又或者温一温冬日厨房里送来的饭菜。耳房里的小炉子虽小,用着却是处处顺手的紧。 至于听雨阁里的丫鬟们,全是住在听雨阁后面的抱厦中。 夜风有些凉意,墨香打着灯笼走在贾三娘的身侧。 在廊道外,贾三娘映着灯笼的光芒,她瞧见东面寝屋的墙角处,一片小花簇里摆着一个小小的木屋。 “姑娘,这是狗舍。”墨香替贾三娘指了一下狗舍的位置。 这会儿的贾三娘早已经瞧见狗舍,因为京巴儿就是小小一只。狗舍并不算特别大。 春日里,夜风中,一座小小的狗舍却是精致小巧,颇显出来一番意趣。 “真漂亮。”贾三娘赞一句。 “这做活的得姑娘一声夸,是他本事。”墨香笑着附合一句。 “确实颇好看的,我瞧着挺顺眼。”贾三娘又往前走两步。 “汪……”一声小狗儿的小小叫声响起。 狗舍的小小门帘子被顶开,一只雪白团团儿的小家伙从里面钻出来。它小小一只的,在夜晚里也是扎眼的紧。 “呜呜。”瞧见贾三娘时,它又是轻声的呜呜两声。 “真可爱。”贾三娘免不得打开狗儿身上的标签又是瞧一眼。 大夏天子李恒的标签上,状态还在未苏醒。 鬼使神差的,贾三娘伸手在狗儿的身上撸一把,毛茸茸的小身子真舒坦。撸一撸后,让人心神舒畅。 “呜呜。”狗儿也是欢快的叫两声,显然它喜欢来自主人的安抚。 “小家伙,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往后就叫你福宝。”贾三娘想到狗儿狗儿的唤着总不成。 于是她给面前的小京巴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福宝,福宝,有福气身上又揣宝。 狗儿和这一个名字多配啊。至少贾三娘就是这般想的。 “福宝得姑娘赐名,它是一只好运道的狗儿。”墨香在旁边忙回一句话道。 “哈哈哈。”贾三娘笑几声,她心想,可能这一只小京巴确实是好运当头。毕竟不是哪一只狗儿的邻居都是九五至尊的天子。 心头琢磨起这一桩事情后,贾三娘一时间没能寻出更好的法子解决后患。不过贾三娘也不是特别的担忧什么。 贾三娘出身随国公府,她亲爹是随国公。这才是她的底气所在。主打就两字,靠爹。 最后贾三娘是拿定主意。直到哪一天福宝的邻居,那一位大夏天子苏醒后把福宝领走。又或者对方一直是未苏醒的待机状态。贾三娘也就不必烦恼什么,她就当真的只是养一只小京巴。 “乖乖。”贾三娘伸手又是撸几下福宝,在福宝发出咕噜的舒坦声音时,她又是轻轻的给福宝顺顺毛。 这般与福宝玩会儿,贾三娘才跟身边的墨香交代话,道:“明个儿提醒我一声,每天要给福宝喂食时,我亲自喂养一下小家伙。” “姑娘放心,奴婢记下了。”墨香忙是应下话。 贾三娘再是撸一下福宝后,她把小家伙送回狗舍里。 此时贾三娘的心情不错,她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屋里。 次日。 贾三娘早早醒来,简单的洗漱一番,换一身衬着心情的碧绿色裙子,裙上绣着一道道的暗纹小波,隐约间更有银丝挑着的盛放花朵儿,一步一走之间映衬上春花盛放的一份美丽。 在梳着发髻时,贾三娘今个儿也是梳着闺中女儿们爱的百合分髾髻。 簪上绒花,戴上步摇,望着镜中的影像,贾三娘顾盼之间,也觉得自个儿神彩照人。 “……”捂嘴笑一回,贾三娘心想,她这会儿的心情像是水仙花,特自恋。 时辰尚早,哪怕要去宁安堂请安。贾三娘也是喝了小碗的牛乳,再用过一块小点心简单的垫垫肚子。 决定出门前,贾三娘也给福宝的狗舍前搁下两只碗。一只装水,一只装狗儿的饭食。 “汪。”福宝用小小的短腿儿跑出狗舍,吃东西前还围着贾三娘打两个圈圈,汪汪的叫唤几声。 福宝小家伙是撒着欢后,它才去吭哧吭哧的吃上一天的头一顿饭食。 贾三娘瞧着福宝简单的欢乐,一时间她唇畔弧度也是轻轻的上扬两分。 “吉祥、吉祥。” 在贾三娘喂好福宝这一个小家伙时,隔壁的东厢屋传来傻鸟的叫声。 贾三娘抬头,她见着东厢屋的廊道下,二堂姐已经站那儿喂了鹦鹉。 贾三娘远远的与二堂姐对视一个眼神儿,贾三娘福一个礼,贾二娘回一个礼。 西厢屋。 贾六娘此时走出来,她像百灵鸟儿一样的欢喜,她说道:“二姐姐、三姐姐,我们一道去给祖母请安吧。” 贾二娘喂了鸟儿,她没有拒绝之意。贾三娘从正屋前的青石道走出来,在院中向六妹妹招招手,说道:“不担搁时辰,六妹妹,我们一道去宁安堂。” “二姐姐,一道去。”贾三娘又是向二堂姐发出邀请。 贾六娘欢快的向三姐姐小跑过去,她是牵上三姐姐的手。 “嗯。”贾二娘轻轻应一声。 一家子姐妹又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去给祖母请安当然得一道儿去。各去各的,一旦落旁人眼里又是错处。贾二娘才给解开的禁闭,她不想再被关一回。 姐妹三人往宁安堂去。 在宁安堂的花园里,姐妹三人遇上大姐姐元娘。 “大姐姐。”贾三娘三人向大姐姐元娘福一礼。元娘回一礼。 在进宁安堂前,贾三娘按着昨个儿的想法,她启动金手指,就想要看一看大姐姐元娘身上的标签是什么。 姓名:贾元娘 性别:女 生辰:至正八年端午节出生 年龄:32岁(目前17岁?) 位格:大夏皇后 荣誉:宏武一朝,母仪天下。 备注:这是一位重生的中宫娘娘 看到大姐姐元娘的标签,特别是标红的“重生”二字后,贾三娘有一点麻木的感觉。她看到备注后面还有省略号,想一想,还是轻轻的用意念点开看看。 宏武十五年,册封贵妃。 宏武二十年,晋封继后。 宏武三十年,后薨。 简单三行小字,道尽大姐姐元娘貌似不怎么平凡的一生。 从册封贵妃到晋封继后,再到薨逝,里头的恩恩怨怨,事事非非。贾三娘这会儿都能脑补个几万字出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贾三娘在给祖母李氏请安时,她心头还在想着大姐姐元娘的“新身份”,这一位可是重生的中宫娘娘。 隆安郡主是一位上岁数的老人,她晚上的觉少。如今最爱瞧的就是孙辈们的热闹与打趣。 这会儿众人来请安,隆安郡主说道:“莫多礼,都落坐。” 贾三娘一众姐妹落坐后,元娘先关心一下祖母。 尔后,元娘的目光是落在贾三娘的身上。元娘笑问一番话,道:“今个儿我这一身衣裳,莫不是哪有一处有什么不妥当。三妹妹,你打从屋外一直盯着我瞧,这事情你可要说道说道。” 元娘带着揶揄打趣的语气,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笑谈。听着大姐姐的问话,贾六娘在旁边捂嘴偷笑。 贾二娘也向三堂妹瞄一眼,她的眉眼间隐约有一点小小的笑意。 “大姐姐今个儿的衣裳不同,发钗也不同。往常穿着锦衣华服,佩戴着点翠宝珠,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一样。今天瞧着大姐姐身上的颜色素上一些,跟往常那么一比衬的话,往日的大姐姐就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今个儿的大姐姐更像是浅浅馨香的茉莉花,二者差别太大。我忍不住的就多看上几眼。”贾三娘寻一个衣裳手饰上的借口,掩过去她自己金手指启动时的一些小动静。 “三娘这一提,我才注意到。元娘,你今个儿的打扮确实不一样。”隆安郡主也是瞧一眼长孙女,她是问道:“可有什么说道的。” “祖母,孙女就想着换一换衣裳,换一换心情。天天都一个模样,也觉着没甚的新意。”元娘笑着回话道。 “哪料想你这性子,还是一个顽皮的。”隆安郡主听着回答后,也是忍不住笑一回。 隆安郡主一笑,屋中众人陪着笑一场。 元娘也是掩口一笑。这会儿的她是垂低眼眸子,万般思绪在心里旋起旋灭。 贾元娘想到的是前世今生,她居然活出两辈子。 前世寿数三十二岁,贾元娘没有活过宏武帝,没能熬成皇太后。她却也是坐稳中宫娘娘的位置,见证了宏武帝灭四国的霸业。 想着天子一统中原,做出一番丰功伟绩。她心里欣慰,为帝王高兴的同时,也想着青史之上宏武帝浓墨重彩的留下一段传说,如何也少不得她的那一笔记载。 从贵妃到继后,贾元娘一路走来有太多的不容易。她就想给后世之人留下一个贤后的好名声。 只可惜盖棺定论,结果是什么贾元娘不知晓着。只能模糊的猜测,应该能成全她自个儿的心愿吧。 要论真正的遗憾是什么?贾元娘当然有缺失的东西。 六宫粉黛,谁也不能独占宏武帝的心。帝王眼中唯有祖宗基业,江山社稷。美人不过是小小点缀,不值一提。在宏武帝的后宫中,两宫皇太后才是嫔妃们之上的真正主宰。 贾元娘博弈于两宫皇太后之间,她得到继后的位置,却也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问贾元娘上一辈子的心结在哪儿?她心里就一个念想,她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中宫娘娘居住的昭阳宫太大,大到贾元娘上一辈子时,她就细细的品过寂寥是什么味道。 前世今生的两辈子,贾元娘如今就想活出一点儿活人的模样。她想沾一沾红尘的烟火气。 想到前世留下来的心结,贾元娘觉得那时候的她也差一点就疯魔。 彼时的贾皇后多想自个儿的膝下有子嗣承欢,哪怕听一听小孩儿的闹腾也好。每一回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想一想,总觉得一旦成真的话,那心田上会塞满了慈爱,充斥着愉悦高兴开心等等的甜味儿。 “大姐姐。”六姑娘的唤声,打断贾元娘脑海里的复杂思绪。 “六妹妹,怎么了?”贾元娘温柔的问一句道。 在心头的短短一瞬间,贾元娘再一次重复自己的决断,这一辈子不要做什么泥塑木偶,她要换一种活法。 第6章 “哥哥们来了。”六姑娘小声的讲一句。 贾元娘抬头,她就见着四个弟弟一道来给祖母问安。 隆安郡主坐在主位,四个孙儿里大房的世子五郎贾弘祐领头,诸位兄弟一并站着,一道向祖母问安。 甭管是大房的世子五郎贾弘祐,庶子六郎贾弘祫。还是二房的嫡出三郎贾弘禧,庶子四郎贾弘禄。隆安郡主瞧着四个孙儿的神态都挺慈祥。 隆安郡主受过孙辈们的礼,连忙道:“都快起来。” 两房的四个小爷向祖母见礼后,兄弟姐妹八人又是相互问安。 瞧着满屋里的小辈儿人多,人一多自然热热闹闹,隆安郡主的心情越发好,她神情越加和善。 此刻的隆安郡主还是关心小辈们一回,对着大房的世子贾弘祐和二房的嫡出三郎贾弘禧,一一仔细的寻问一二。 至于大房的庶子六郎贾弘祫和二房的庶子四郎贾弘禄,隆安郡主只是受过礼,倒不曾多寻问什么。 两房一共四个小爷,来宁安堂晨省后,他们没有多停留,问安后即是告辞离去。 待屋中又剩下孙女们陪伴时,隆安郡主与四个孙女说道:“爷们儿全都是忙碌人。你们的父亲早早来宁安堂请安,来匆匆去匆匆,得忙碌着上朝听差。瞧瞧你们兄弟,来一趟宁安堂也不能多停歇一会子,如今也赶去前院的书斋进学。” “一家子爷们儿全懂得上进,外头人不知道多么羡慕国公府。人人都夸赞说母亲是天生的富贵命,生来就应该享受了福报。不光自个儿安享尊荣,还是恩泽后辈,给子孙们添福添寿。” 听着这样一番爽朗的夸人话,贾三娘当即起身。她听清楚声音的主人是谁。 然后,贾三娘瞧见进屋的女眷们。此时祖母跟前的大丫鬟翡翠是恭敬请着二位夫人进花厅。此二位正是贾三娘的嫡母和叔母。 此时的贾三娘跟在嫡长姐元娘身后,向嫡母和叔母各自福一礼。 大房的国公夫人贾赵氏一到来,先夸一番话,听得隆安郡主的心里高兴。 贾赵氏和妯娌贾崔氏一道给婆母隆安郡主请安。同时二人也是受领一回小辈们的见礼问安。 随国公府,宁安堂里。 公府的女眷们全聚齐了。隆安郡主得着儿媳和孙女们的陪伴,她心情甚好的听着大家伙一道哄她开心。一屋子人是说说笑笑,花厅里自然就热热闹闹的。 辰时末,大丫鬟翡翠进屋来禀话,道:“郡主娘娘,朝食备好。” “用饭吧。”隆安郡主轻轻颔首,回一句话道。 女儿家在闺阁时是娇客,贾三娘等小辈们自然是陪着祖母一道用饭。 至于贾赵氏和贾崔氏二位夫人,自然要按着规矩侍奉婆母隆安郡主。 一众女眷移步,来到用饭的厅堂。 丫鬟们送上来备好的吃食,贾赵氏和贾崔氏接过来给隆安郡主备的吃食,二人一一递到婆婆的跟前。 在饭食摆好后,隆安郡主说道:“我这儿留着娇客们用饭。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二人也回去用饭吧。” 隆安郡主自认为是一个宽厚的婆婆,她让两个儿媳妇各回各院去用饭。不必侍奉她一个老婆子用朝食。 隆安郡主没兴趣凭着立规矩来搓磨儿媳妇,她跟前又不缺着侍候的仆妇。 贾赵氏、贾崔氏二位妯娌一起应一声,恭敬向隆安郡主福一礼后,二位夫人一道告辞离开。 朝食用罢,再是简单的净面净口后,隆安郡主留着孙女们又是聊一会儿话。 等着隆安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提醒,这到了一天念经的时辰。 “祖母,孙女们不敢打扰您礼佛,我们姐妹四人先告退。”贾元娘先开口说道。 隆安郡主笑着应一字,道:“成。”于是贾三娘等姐妹四人起身,一起告辞离开。 从宁安堂出来,贾元娘和贾三娘一道往荣安堂去,二人去给国公夫人贾赵氏问安。贾二娘和贾六娘一道往东大院去,去给二夫人贾崔氏问安。 姐妹四人是分道两路,各有去处。 过夹道,走穿廊。 一路上缓步而行,贾元娘跟贾三娘问道:“三妹妹,我跟祖母求过话,想在皇家大选前,我们姐妹四人一道去大相国寺祈福一回。这一回哪一个姐妹都不要缺席才好。三妹妹,你可愿意出一趟门儿。” “我自是乐意的。”贾三娘对于出门玩儿,她是非常愿意。一直待在国公府里,再好的景致瞧久了也会厌倦。 能去寺里烧烧香,拜拜佛,吃吃斋,指定还能享受一番禅音洗礼呢。这一番的想一想后,对于去祈福的日子,贾三娘心头有期盼。 “妹妹愿意就好。”贾元娘笑着回一话。她偶尔里也是打量一下面前的三妹妹。 前世今生,交织而过。贾元娘恢复前世今生的两辈子记忆并不久,元宵节时,她碰巧安排人手救下落水的三妹妹。 等着贾元娘陪祖母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时,她夜里总爱做梦,梦里梦外,巅倒反转。后来,待贾元娘吃透里面的事事非非,真真假假,她才是梳理好两辈子的前程过往。 重新活一回,贾元娘对于自个儿,还有亲人们的认识自然是一番大不同。 面前的三妹妹,还有记忆里上一辈子的三妹妹。贾元娘有一点小发现,就是两个三妹妹的变化都不是那么的明显。 多番的观察下来,贾元娘在心头忍不住的惊讶一声,咦,奇哉,怪哉。 “大姐姐,我可是哪一处不妥当?”贾三娘让大姐姐元娘的眼神盯着,盯得有一点浑身痒痒毛毛的感觉。总之就是不怎么舒坦的。 “没有哪一处不妥当。”贾元娘回道:“我就是瞧着三妹妹的模样真俊,就多瞅一眼。我心头想着,我们国公府的姐妹们全是美人胚子。” 贾元娘马上寻着一个借口回复话。 听着这一席话后,贾三娘认真的想一想后,她捂嘴笑了,回话道:“大姐姐,府里哪可能有容貌差的姐妹。”生在富贵窝,还怕缺着改良容貌基因的孩子生母? 那不能。 父母丑,儿女丑。父母二人,只要一人的容貌不差,一辈一辈的改良下来,总会优生优育,全成才子佳人的上等容貌。这是基因的选择,纯天然而生,不含半点造假因素。 “那当然,要仔细的论一论众姐妹里谁最出众。大姐姐,您才是最美的一人。”贾三娘满面诚恳的说道。 贾元娘心想,人人都夸六妹妹是长着一张哄人的甜嘴儿。如今一瞧三妹妹不逞多让。 贾元娘又想到前世今生两辈子,前世她进宫做娘娘,甭管是册封贵妃,还是晋封皇后,她心有遗憾,哪怕成为中宫皇后也觉得膝下缺着子嗣承欢。 她的三妹妹三娘是成亲低嫁,夫君早亡,膝下无嗣,只能回了娘家。 二嫁比照一嫁的门楣更低,奈何三妹妹貌似有一点刑克夫婿,夫君再一次早亡,只给三妹妹留下一个遗腹子。 贾元娘对于上辈子的回忆就是三妹妹寡居守夫孝,独自抚育儿子。 哪怕有娘家庇护,因为三妹妹做一些商贾之事,挣得家财万贯后,也免不得沾染一些世人的流言扉语,恶意中伤。 便是这般的过日子,清灯孤枕又如何,三妹妹在人前还是笑口常开。在接人待物这一方面的态度,三妹妹从来都是不惧恶意,乐善好施,一直都给独子立起良善人家的好名声。 三妹妹的禀性究竟怎么样,这些记忆里的三妹妹是否被自个儿描补过。 贾元娘心中有一些的怀疑。她不知道上一辈子的三妹妹是初心不改,一如儿时的坦荡做人,还是商贾狡猾,只是骗人一场。 “三妹妹,你跟六妹妹是趣味相投,都是哄人不偿命的主儿。”贾元娘此时是笑着回一句道。 贾元娘心头早有决断。她想,她如今还关心一下三妹妹的禀性如何?一定是自个儿太闲,若不然如何会这般的多思多想。 再转念一思考后,贾元娘又觉得三妹妹不关乎大局,也不影响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乐意在待字闺中时与姐妹们多亲近玩耍。毕竟如今轻省又开心的时光是过一天少一天。 待他年,这些少女时的欢快与惬意,再回忆时,全是满满的幸福。 至于在大选一事上,皇家暗示想与贾家结亲。贾元娘早是琢磨过来味道,她其时不一定非得进宫做娘娘。 做皇上的嫔妃,不如做皇上的弟妹。都是与皇家结亲,亲王妃也属于是皇家的宗室女眷。 先帝三子,长子承大统,乃是宏武帝。次子册封晋王,三子册封代王。 其中代王是一位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亲王。在贾元娘的记忆中,代王妃难产,生下一子后逝去。 代王这一位亲王,未曾再娶,也未曾纳侍妾通房,只是把膝下独子养到七岁时,就向皇兄上奏本请求把爵位传给儿子。 宏武帝不许,代王就年年上奏本。宏武帝给弟弟磨得没脾气,在侄儿年满十岁时,同意三弟代王所请。 然后,这一位皇子亲王,宏武帝的三皇弟是高高兴兴的把爵位和亲王府留给儿子,儿子婚事什么的也托给天子。他自个儿倒是欢欢喜喜的去游山玩水,时不时的还给宫里的皇兄送上来一些游记分享。这样一位代王端是过得雅士风流,清闲自在。 贾元娘上一辈子在宫里过得不怎么清闲,端庄持重还得贤惠公正的中宫娘娘不好做。她这一辈子就想过一点轻轻松松的日子,代王妃的位置才是贾元娘心仪的目标。 第7章 荣安堂,处在随国公府的中轴线上。这里是公府的中心位置,随国公贾道善夫妻住的正院。 贾三娘和大姐姐元娘一到,国公夫人跟前得脸的大丫鬟银珠忙出来迎二人进正屋里。 “银珠姐姐,母亲朝食用的可香,这会子在忙碌府务吗?”贾元娘跟大丫鬟银珠寻问一句道。 “回大姑娘的话,夫人今个儿朝食如往常一样,就是简单的用一些。此刻,夫人在让管事嬷嬷们回着帐上的数目。”银珠恭敬的回话道。 “知了。”贾元娘轻轻颔首,她表示心头有数儿。 贾元娘很清楚里头的文章,一旦母亲盘起府里的花销帐目,正屋内的气氛一定是挺严肃的。 关乎到钱财问题,做主子的盯紧一些,也免得让下面人过于的放肆。 等着贾三娘陪着大姐姐元娘一起进正屋时,见着一个管事嬷嬷正在跪在国公夫人贾赵氏的跟前求情。 “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贾三娘稍微落后大姐姐元娘半步的位置,她跟嫡长姐一道向嫡母福礼问安。 “元娘来了。”贾赵氏见着长女,她本来严肃的神情上有一些松动。 “你等先退下。”贾赵氏摆摆手,屋中等着报帐的嬷嬷们赶紧一一见礼告退。 至于本来跪在地上的管事嬷嬷,她先是咬一咬牙,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等到见着国公夫人贾赵氏身旁的陪嫁赵嬷嬷瞪来一个狠厉的眼神后,跪在地上的管事嬷嬷也是连忙磕了三个头后,她跟其余人一样退出荣安堂的正屋。 “快落坐。”贾赵氏招呼一声。 贾元娘走过去,她坐在母亲跟前。贾三娘谢一声话后,小心的落坐在下首位置。 这会儿银珠亲自送上茶盏给大姑娘和三姑娘。至于国公夫人贾赵氏的目光一直给亲闺女,贾元娘的心思也在母亲身上,她是与母亲说些小趣事儿,直逗的贾赵氏欢笑连连。 待屋中气氛正好时,贾元娘说道:“母亲,祖母同意我们姐妹四人过两日再去一趟大相国寺祈福。” “女儿想跟您求一个话,到时候您一道去一趟可好?”贾元娘是央求一回话道。 “去上香祈福吗?”贾赵氏问道。贾元娘轻轻点头,回道:“就去上香祈福。” 贾赵氏沉思片刻后,她同意了。在贾赵氏心里也念叨着女儿在国公府里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一旦女儿进宫后,母女二人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如今能宠一宠女儿,满足一下女儿元娘的小要求,贾赵氏这一个孩子的亲娘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望着嫡母和嫡姐的互动,谈话时气氛轻松愉快。贾三娘心头一点也不羡慕。她习惯了每一回来荣安堂请安时,她都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 贾三娘想着这样挺不错,嫡母习惯性的忽视她。 当然贾三娘更不忘记的一个关键点就是她一个小庶女,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嫡母来针对一番。 “三妹妹。”又过一会儿,贾元娘的一声唤,把脑袋里开小差的贾三娘唤醒过来。 “大姐姐。”贾三娘忙问道:“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贾元娘笑道:“我想留下来多陪一陪母亲,便不与三妹妹一道回宁安堂。” 贾三娘又不傻,自然不再打扰这一对嫡亲的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其实论本心而言,贾三娘也不想继续留在荣安堂里当一个木头桩子,于是她起身告辞。 等着贾三娘离开后,贾元娘又是打发屋里近身侍候主子的丫鬟嬷嬷退下。 有着大姑娘贾元娘的示意,众丫鬟嬷嬷一一见礼后告退。过小片刻后,正屋里就剩下来贾赵氏和贾元娘母女二人。 “你这是做什么,闹得如此的神神秘秘。”贾赵氏瞧着女儿的做派,她脸上露出来一点笑意。不过贾赵氏没有阻止女儿贾元娘的举动,而是等一切完成后才是问一句话。 “母亲。”贾元娘起身,她是跪在生母的跟前。 “女儿想求您一桩要紧的事情。”贾元娘磕一个头后,她是讲出来自己的请求,说道:“女儿不想进宫做娘娘。” 贾赵氏听过嫡长女贾元娘的话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起来。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些冷冽的味儿,说道:“元娘,你糊涂了。” “皇家的善意岂是公府能拒绝。”贾赵氏这时候心里头全是失望。她心疼女儿元娘不假,可不意味着她就能容忍女儿丢掉分寸,还真的以为有家族长辈的心疼就可以肆意妄为。 “母亲,您听女儿把话讲完。”贾元娘忙回一句。 一听女儿这话,贾赵氏安坐于正堂的主位上,她目光如炬的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不放过女儿脸上一点的细微神情变化。她道:“你且说一个子丑寅卯来?” 贾赵氏想听一听女儿又是想出什么样的主意。 “女儿不想进宫做娘娘。”贾元娘重复一回话,贾赵氏心头又是肝儿颤一颤。当然贾赵氏面上波澜不起,平静如常。 “女儿想做代王妃。”贾元娘吐露出来自己的心声。她想求得母亲的支持,后面的步骤才会更加顺利。 “哼。”贾赵氏从鼻间哼出一个音。 “宫里的娘娘一旦生下皇子,一定能册封一个王爵。”贾赵氏指一指代王府的方向,又道:“代王的儿孙除了王府世子有一个王爵继承外,其余子嗣的前程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亲王的儿子,除世子外,其余诸子是降等袭爵。至于降几等,全看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什么心意。只要天子想,随意使唤一个眼色就能削一削普通宗室的爵禄。普通宗室纯粹是看天子的心情吃饭,搏一个天子宽厚宗室,又或是刻薄宗室。 “母亲,代王生母是宋太妃,宋太妃跟长乐宫的宋太后是一个宗族的姐妹。”贾元娘小声的提一句。 “女儿不愿意入宫,也是瞧着代王府大有可为。”贾元娘描画出来一个大饼。 “更何况女儿担忧进宫做娘娘,也是前途茫茫。”贾元娘是满面的唏嘘之色,她解释一番话,说道:“皇上生有八子八女,如今皇宫里抚育着四子八女。八位皇女且不谈,唯让天下人瞩目在意的是四位皇子。” 谁让这一个封建社会的时代里,皇家的皇位继承权在皇子们身上。 关注皇子的有心人自然不老少。贾元娘从此处入手,浅谈一番她的看法。贾元娘说道:“皇长子生母钱淑妃,吴国宗女出身,钱太后的族侄女,薨逝元后的陪嫁媵妾。皇次子生母宋贤妃,南汉国宗女出身,宋太后的族侄女。” 大夏朝的两宫皇太后,钱太后是宏武帝的嫡母,宋太后是宏武帝的生母。 扳着指头算一算,排序靠前的两位皇子背后,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中,都是各有强力支援。两宫皇太后的较量不在暗地里,就差摆在明面上争锋。 “往下的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皇六子俱夭折,皆系夏女所出。”贾元娘说话时的声音压低,她是意有所指。又说道:“宫里当年一连夭折四位皇子,皇上震怒,后宫似乎大清洗了一回。再往后夏女嫔妃接连有所出,可惜是四位皇女殿下。” 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些有心人而言可能会非常的失落。 “再往下的皇七子生母慕容昭仪,燕国宗女出身,慕容太妃的族侄女。皇八子生母秦昭容,蜀国宗女出身,秦太妃的族侄女。”贾元娘依偎在母亲贾赵氏的身畔,她问道:“母亲,您可瞧出来,这宫里的皇子生母俱是外戚一系的嫔妃所出,外戚一系在后宫中可谓是一家独大。” “皇上气吞寰宇,有澄清宇内之志。勋贵们的前程全在疆场撕杀,功名显贵,世爵世禄,但凭马上的战功搏取。”贾元娘说出勋贵的立身之本。 然后,转折来了,贾元娘继续说道:“一旦不争夺战场上撕杀的本事,跑去卷入了夺嫡之争,勋贵出身也容易闹一个粉身碎骨。随国公府已经是人臣至极,何必去给裙带关系严重的后宫添什么薪柴。” “你巴巴儿的说这一番话,就真的打定主意乐意做了宗室的女眷,求一个代王妃的位置便满足。真不后悔?”贾赵氏寻问道。 “不后悔。”贾元娘肯定的回道。 皇宫的庭院深深,嫔妃们争宠的大坑,谁乐意,谁就去。贾元娘觉得一个代王妃的位置就挺好,她心里极满意着。 贾赵氏琢磨着既然女儿元娘不求上进,不想到宫里当娘娘。她还一门心思的想往大相国寺去烧香拜佛,真是虔诚的信佛信菩萨。贾赵氏不怎么相信,于是她又问一句话,道:“那你央求我去一趟大相国寺,真的就只是为了上香祈福。” “宋太妃一直在大相国寺中礼佛。”贾元娘低头,还是老实的交代真相。 “你啊。”贾赵氏伸手,她的食指在女儿元娘的额头狠狠的戳一下。 有一点疼,贾元娘想。可她心头却是欢喜开心,她知道,母亲这样的态度就是同意她的请求。 “母亲,您真好。” “我还没有应下来你这一个冤孽的话。你啊,你这样一个亲闺女就是我前辈子欠的债,就是让我操心的主儿。” “母亲,您没有拒绝,女儿就知道您是默认了。”贾元娘拉着母亲的手轻轻摇一摇,她是顺势又坐到母亲的身畔,她笑道:“我就知道,母亲最是心疼我。” 荣安堂里,贾元娘哄好了母亲。 宁安堂里,贾三娘一回来后,她就去逗一逗小京巴福宝。 “汪。”小狗儿见着主人就是摇一摇尾巴。小小的一只,像一团儿雪白的绵花,入眼即是惹人喜爱的紧。 贾三娘一把拢起小京巴,抱在怀里就是撸一把狗狗。 “呜呜。”福宝轻轻的咕噜两声,它的小表情挺享受。 贾三娘又瞄一眼福宝身上的标答,她心想,很好啊,狗狗还是她的狗狗。“未苏醒”三个字映入眼帘里,明晃晃摆着她想要的结果。 贾三娘一边撸狗,一边还在思考一件人生大事。 夏朝一统中原后,二世而亡。这是标签给的答案。 大夏天子李恒寿四十载,这一位皇帝十岁登基,如今在位十五年。轻松加减法的算一算,宏武朝一共有三十年。 等等,贾三娘心想,华生发现盲点。 大夏天子李恒在宏武一朝就灭掉其余四国,一统中原。看上去挺霸气侧漏,奈何居然是一个短命的正统皇朝。粗略的想一想,等着十五年后,下一任新君上位,这一位会丢掉大夏的社稷江山。 贾三娘算一算自己的年岁,今年佛诞节满十五的生辰。好像,可能,九成九的情况是她要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乱世里求存。 第8章 “三姐姐。”贾三娘思考一些问题时,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沉思。她一抬头后,就瞧见向自个儿小跑过来的六妹妹。 “六妹妹,你慢点,你莫急,小心摔着了。”贾三娘赶紧的劝一句。她不劝还好,她一劝话后,临近着她的贾六娘一时没有刹住脚。 然后贾六娘是一个小趔趄,华丽丽的摔了一跤。 此刻,贾六娘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就扑倒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 “呜呜。”小姑娘一下子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框里滑落出来。 怀中抱着狗狗的贾三娘无奈,她想扶住六妹妹,她也得有机会啊。主要是贾三娘一下子把福宝搁地上后,她想去接住摔过来的六妹妹,此刻的六妹妹已经扑倒在她近前。 “莫哭了。”贾二娘走上前,她跟贾三娘一道搀扶起六妹妹。 “画雪、画月,你们二人怎么照顾姑娘的,还敢让姑娘摔倒。”贾六娘身边照顾她的全嬷嬷从西厢屋里走出来。瞧见摔一跤的贾六娘时,全嬷嬷面上全是怒火。 “她二人各罚半个月的月俸。”此时一个给出处罚的声音传来。 众人一齐回头望向声音的主人。贾三娘瞧见领着丫鬟来听雨阁的大姐姐元娘。 “奴婢做错事,认罚。” “奴婢没有照顾好姑娘,认罚。”画雪、画月二人恭敬的应下话来。 贾元娘的目光不在两个丫鬟身上,她走近贾六妹的跟前,问道:“六妹妹可是摔疼了?” “嗯。”贾六娘这会儿不哭了,她望着在身边仔细查看她摔后有什么伤势的大姐姐。她说道:“不怪画雪和画月二人,是我自个儿没注意才会摔着。” “你是主,她们是仆。照顾好主子是她们的份内职责。没做好,就该处罚。”贾元娘仔细打量后,发现六妹妹的身上除着沾点灰,拍一拍后,真没有发现什么伤处。贾元娘的神色才是放松下来。 “……”贾六娘张一张小嘴巴,似乎还想求话。 “这是规矩。”贾元娘简单的吐露四个字,就打消掉贾六娘想继续求情的小心思。 一旦扯上规矩二字,贾六娘这一个主子也得遵守。毕竟她年岁小,还在跟教养嬷嬷学规矩。 凭着主子的身份,贾六娘有着时间是慢慢在教养嬷嬷的指导下把所谓规矩融汇贯通。当然那指未来,而不是在如今。 目前小脑袋瓜子里有一点浆糊的贾六娘,只能是讷讷得听着大姐姐元娘的吩咐。 贾元娘此时又跟全嬷嬷吩咐一回话,让她侍候六姑娘回西厢屋去换一身干净的新衣裳。 等贾六娘换一身衣裳后,贾元娘就对三个妹妹说道:“今个儿的学业不能耽搁,三位妹妹随我一道去听雪阁吧。” 贾三娘心头哀叹一声,哪料想大姐姐一回府后,她就关注到大家伙的学业上。 对于想躺平,想过些吃吃喝喝简单生活的贾三娘而言,她是真不想努力上进。努力代表着要花足心思去学习,上进得挣表现,要去立争上游。 “好啊,正巧我的铺子上遇着一些问题,就想跟大姐姐请教一二。”贾二娘跟三堂妹三娘不同,她是一心想学出一个好成绩来。此时贾二娘围着大姐姐就想表现一番,想让大姐姐看出来她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妹妹。 隆安郡主在宁安堂里享尊荣,抚育着膝下的四个孙女。四个孙女平日里多是学一学这一个世道里各家来往的注意事项,还有平时的言行规矩,总不能让外人瞧见时落了公府千金的出身体面。 闲暇时,几位姑娘也学一些女儿家消遣用的的琴棋书画,全当打发时间或者做为一个雅趣。最要紧的事情,自然便是让随国公府的姑娘们在出嫁前,一定学好出嫁后能用上的管家管帐的本事。 贾元娘和几位妹妹打小就是这般过日子。只是在家族得着消息,贾元娘要参加皇家大选后,贾元娘跟前就多了两个嬷嬷教导宫里的规矩。 三个妹妹也是旁听,当是附读生。在长辈们的眼中,姑娘家在闺阁时多学习本事总能压一压福份,将来福泽更绵长。 至于贾六娘年岁小,她说是学规矩,不如说是嬷嬷们喻教于乐。贾六娘在一众姐妹里,她就是最轻省的那一个学生。 贾二娘和贾三娘年岁大些,她二人今年会举办及笄礼,就意味着她二人在这一个时代里已经成年,应该操办起谈婚论嫁的事宜。 对于贾二娘和贾三娘的学习,隆安郡主从陪嫁中拿出两个京都的铺子来,就当给两个孙女练手用着。待将来,这两个铺子自然也陪给贾二娘和贾三娘做出嫁的添妆。 于是铺子的生意是好是歹,全看贾二娘和贾三娘各自的本事。 上午时分,贾三娘一众姐妹学规矩,贾三娘和二堂姐重点学习一下如何管理好自个儿名下的铺子。 等到晌午,贾三娘得着小憩的机会。她回到听雨阁的寝屋里,这会儿有些空闲的时辰躲一躲懒散。 睡一个觉,再醒来后,贾三娘又是喝一碗牛乳,再吃两块小点心垫一垫肚子。 尔后,又简单的净面净口一下,贾三娘才出屋,她寻着二堂姐和六堂妹一道往听雪阁去。 听雪阁的小花园里,贾元娘在漫步而行的赏景致。 待贾三娘姐妹三人到来,贾元娘笑道:“三位妹妹来了。”显然贾元娘早是在等候着三个妹妹。等她们一来,贾元娘笑着招呼三个妹妹一起往随国公府的校场去。 随国公府是武勋出身,国公府内有一个校场,可做练习武技的场地,也可做练习马术的场地。 在校场里打熬武技的是随国公府的一众小爷,兵器骑术箭术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武勋的世爵世禄是马上取功名,拿命去搏取,一定得有几手真本事才成的。 至于贾三娘等姐妹四人,关于武技就是随意的练一练。她们更多的欢喜情绪,那是高兴着一众兄弟练完武技后。兄弟姐妹八人可以在校场上打马球。 大夏朝全据河东、关内、陇右、河西以及阴山南麓的草原地。大夏京兆府是皇朝的中心,皇城泰和宫就是皇朝的心脏和脑袋。 皇城内,泰和宫。 宏武帝批阅完一份奏本时,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卫谨躬身禀话,道:“皇上,代王求见。” 宏武帝搁下手中的御笔,他抬起头,回一字道:“宣。” 稍过片刻后,御书房内多出一人,这人便是代王。当今宏武帝的三皇弟,先帝的第三子代王李惞。 “臣弟恭请皇上圣安。”李惞进殿后行礼问安。 “朕躬安,免礼,平身。”宏武帝回话后,道:“赐座。” 卫谨这一位皇帝跟前的贴身太监是亲自给代王搬来椅子。 李惞谢过话后,他是落坐下来。他说道:“臣弟想跟皇兄告假,想先暂时停一停学业,臣弟想去一趟大相国寺。” “去探望姨母。”宏武帝回道。他的语气肯定。 “就知道瞒不过皇兄。臣弟想去探望母妃,也想跟母妃一道替皇家祈福。”顺道去玩耍一番,这等真实理由嘛。代王是不会讲出来的。 “可。”宏武帝瞧着面前学习不上进的三皇弟,他沉默片刻后,还是同意弟弟的请求。 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宋太妃在那里礼佛祈福的事情,宋太后先同意。当初也上报到宏武帝这里,皇帝也没有反驳母后的意思,自是同意下来。 如今皇弟想去探望一下生母,母子亲缘在,宏武帝当然不会阻拦。 “臣弟谢皇兄。”李惞起身,连连做礼,他这会儿欢喜的利害。 “去可以,低调些,莫张扬。”宏武帝吩咐一句道。在皇帝眼里,关于佛道之类的寺庙道观占据田地,抢夺民力,不纳税赋,总是有些碍眼的紧。 不过黎庶愚昧,皇帝也知道百姓需要一些心灵上的寄托。一杆子打死这些神神道道的存在完全不可能。可是加一些限制,顺便让朝廷在里面捞一些利益是一个可行的法子。 朝廷吃上肉,地方喝口汤。只要事情做到位,官府想宰杀肥猪时,总会有寻着好机会的时候。 宏武帝按下自己的思量,且道不急,来日方长。 关于皇帝的心思,代王完全不知道。代王对于能去看望母妃的同时又能出宫游玩,李惞心里特别的高兴。此刻自然是皇兄吩咐什么,他全都一口应承下来。 李惞是闲王,他的日子可以悠哉悠哉,一切全有人在揽底。皇家会养着皇子宗室们这些个吃爵禄的蛀米虫。 帝王又不同,宏武帝享着天下人的供奉,天子掌住乾坤,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柄。皇帝想拿捏住皇权,守住祖宗传来的社稷江山,免不得就要付出一些辛劳。 权柄这东西从阶级出现后一直都存在。在封建的皇权时代,皇帝抓不住皇权,权柄也不会消失,只是会转移到权臣的手上。 世间各人,行行色色。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宏武帝看锦绣山河,他看到的是乾坤社稷,美若天仙,迷醉人心。至于后宫的嫔妃们,或许是旁人眼中的美人儿,落进帝王的眼眸里,比之江山社稷却是差得远矣。 美人哪有江山社稷更醉人心。宏武帝在三皇弟代王离开后,他打开舆图,在舆图上轻轻的画一个圈。 宏武帝的目光落在燕国的位置。燕国全据河北、淮北。西面是大夏皇朝,南面是吴国。 大夏和吴国结秦晋之好,宏武帝的长子李茂鼎的生母钱淑妃就是吴国宗女出身。 在宏武帝的心中,合吴国,攻燕国。又或者只要吴国不支持燕国,大夏皇朝的军队从河东出,过太行山可直取燕国的河北之地。 大夏皇朝已经占据形胜之地,对燕国有先天上的优势。而一旦吞并整个北中原,对于南面的蜀国、吴国、南汉国,大夏皇朝都能据北而俯视。 从来一统中原都是由北往南。在宏武帝读过的史书里,还没有南面打过北面的先例存在。这一等心理上的优势一旦摆开,就非常容易转换成天下人的一种共识。 一旦大夏皇朝一统中原的大势是力不可挡,结果必然会成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心头有万般畅想,宏武帝有心澄清寰宇,一统中原。就是此时,宏武帝是眼前一花。 “皇上。”卫谨这一位贴身太监是小心的搀扶住帝王,他问道:“奴婢这去传太医来。” 宏武帝摆摆手,示意不必传太医。他道:“闹得风风火火,母后又要担忧。朕无恙。”宏武帝当然是重视自己的健康。 只是这等眼前一花的情况,在今年的元宵节后,时不时的就会整蛊一下。宏武帝是习惯了。 太医院也一同会诊过,结果是皇帝龙体无恙。于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仔细研磨一番后,会诊成果就是给皇帝开出太平方子,用药膳来慢慢调养。 效果嘛,在宏武帝的眼中就是聊胜于无。 第9章 京兆府,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打一场马球下来,公府的小爷姑娘们个个高兴。撒欢似的骑马奔驰,打球时的畅快淋漓,简直就是人生快事。 贾三娘也热爱打马球,来到这一个时代后,她能理解为什么这一个时代里的男男女女痴迷这玩意儿。实是在这一种发散内心压力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同时又能收获别人的赞扬,让人在一个群体里得到一种认同感,就像是有一种魔力光环加身一样。 更何况明明就是玩耍子,也能堵一堵旁人的嘴,说打马球还可以练习一下骑马技术和团队合击。真可谓是一举多得,谁都觉的自己赢麻了。 “三姐姐,真利害。”贾三娘刚是一场球赛结束后,她从球场上退下来。这会儿贾三娘手里还牵着自个儿骑的枣红马。贾六娘就是气氛组一样的上前来夸一夸三姐姐。 “六妹妹的小嘴儿真甜,这话姐姐听着舒坦。”贾三娘笑着回一话道。 因为是骑马打球,她与平日的衣着不一样,此时贾三娘穿着骑马装。 她整个人显得特别的干净利落,午休醒来后,便是连发髻也换了清爽类型。这一切全是为了打马球时,她的外在装备不拖后腿。 此时贾六娘一夸话,贾三娘指着场中的兄弟姐妹,她笑道:“不过我得承认事实,还是比不过场中的姐妹。瞧大姐姐,又中一球。” “大姐姐也利害。”贾六娘又夸一句,哪怕大姐姐元娘听不见,她也是小嘴儿巴巴的夸着话。 贾三娘一听后,她就乐了。 “我来教六妹妹打马球。”贾三娘提议。 贾六娘忙答应,道:“好啊,好啊。”她也想上场参赛,可惜是年岁太小。如今就得着一匹小马驹子呢,贾六娘自然不可能去打什么马球比赛。 贾三娘说是教导六妹妹学习打马球,不如说是陪着六妹妹一道玩耍消遣。 一天的快乐时光似乎总是短暂。待得几场的马球比赛结束后,马球比赛到了结束的时候。 等着散场后,贾三娘牵着枣红马回了马棚。对于自己这一匹心爱的马儿,她就想亲手洗涮一下,喂养一下。算是加深一下主人和马儿的感情。 “三姑娘万福。”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向贾三娘见礼问安。 “太客气了。”贾三娘回一句,道:“从生母那儿论起来,我也唤你一声表哥。” 这时候周遭的近处没有旁人,照顾贾三娘的丫鬟离着一些距离,她说话的声音压低些也就不怕旁人偷听见。此时,贾三娘在态度上显得亲切,说话的语气是随和着。 “表哥,我爱吃舅母做的糖酥。如果舅母得闲,这几日就可送一小盒的糖酥到听雨阁。我也挺想见一见舅母。”贾三娘笑着提一个建议。 “娘有空闲的时间,明个儿就能给三姑娘送糖酥。” 这一个少年模样的小厮回一句话后,又补充一句道:“娘也会欢喜着见一见三姑娘的。” 贾三娘与这一世的生母未能谋面。却也是知道生母有一位兄长。 生母贾小娘和兄长贾大舅是流民出身,在府里未曾提过出生哪儿,家乡何在。 如今贾三娘的生母贾小娘早亡,贾大舅在外头替国公府看着一处铺子做掌柜。舅母在厨房里当差。 至于大舅和舅母的膝下有二子,长子贾谊便是贾三娘面前的小厮,与贾三娘同岁。目前给国公府世子贾弘祐做跑腿的小厮。这一份活计在国公府的下人眼中就是有前程。毕竟不是谁都能混到世子爷的跟前露脸。 次子贾定比着兄长小五岁,如今还没有进国公府当差。 随国公府里的人员编制从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进府当差吃粮,不是想补缺就能补上。 往上往下数一数,随国公府上下已经传了几辈人。国公府的家生子不老少。可谓是想填坑的萝卜有点多,坑位就显得不够用了。 次日的听雨阁内,午休时分,贾三娘一回正屋,她就见着来送糖酥的贾家舅母。 “给三姑娘请安,三姑娘万福。”贾家舅母一见着回屋的贾三娘忙福礼。 “快请起。”贾三娘走上前搀扶一回。 “奴婢家的大小子回家后,一说起三姑娘想吃糖酥的事情。这不,赶紧就给三姑娘送来了。”贾家舅母的脸上堆满笑意。 “书香、墨香,赶紧给搬个凳子来,再送些水果。”贾三娘在窗边的榻上落坐后,就是吩咐话道。 大丫鬟书香和墨香赶紧的应了话,然后,忙去办事儿。 稍过片刻,书香搬来凳子,贾三娘请贾家舅母落坐。墨香送上三碟子应季的时令水果,一碟子的柑橘,一碟子的青枣,一碟子的樱桃。贾三娘请贾家舅母尝尝新鲜的果子。 贾家舅母谢过话,也是尝一尝新鲜的果子味儿。 此时大丫鬟墨香又是送上来小筷。贾三娘瞧一眼摆在小矮桌上的两盒糖酥。她先打开糖酥的食盒盖子,又拿起小筷是夹了一小块的糖酥,还小口的品尝一回。 尔后,贾三娘赞道:“就是这般甜丝丝的味儿,真香。” “三姑娘您爱吃,奴婢往后多做些送来。”贾家舅母笑道。 “得空闲做些,随时可送来。我就馋嘴这甜味儿的吃食。”贾三娘笑着回道。 糖酥尝一口后,贾三娘搁下小筷子。她是问一问贾大舅家的近况。在贾家舅母嘴里自然处处妥贴的很。 关于刚恢复了前世记忆时,贾三娘也是闹过一场笑话。 那时候的贾三娘以为贾大舅一家子多添一些家私,一定会更乐意出府去做一户良民。只要置办好一些田地,高高兴兴的就能做了一家小地主。 后来被现实狠狠的打脸了,贾三娘才知道贾大舅一家子非常满意在随国公府当差的日子。人家压根儿就不想出府,还想子子孙孙继续吃国公府的粮,替国公府当差。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好在贾三娘还知道一个道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她也不是贾大舅一家子的长辈祖宗,所以啊,贾三娘没有替贾大舅一家子做决断的道理。 打从那以后,贾三娘发觉她能替早亡生母贾小娘做的事情真心不多。贾大舅一家子目前看起来过得挺是开开心心,她就不要再去掺合什么。 偶尔,贾三娘让贾家舅母送一点吃食,她再回赠一些金银裸子。两边有一些小小的来往,让国公府里的下人知道贾大舅一家子的背后有一位国公爷的亲女做靠山。不会被人小瞧了。 贾三娘能做的极限,也就是这般一点小事情。 至于跟贾大舅一家子来往密切什么,贾三娘不会做。因为不合适这一个时代的规矩。 甚至在外人面前时,她光明正大的喊贾大舅一声“舅舅”,喊贾家舅母一声“舅母”,都是万万不能的。 或者说,她敢喊,贾大舅夫妻二人都不敢应答一声儿。 按着这一个时代的规矩,贾三娘的正紧外祖和舅家应该是嫡母娘家,是赵氏一族。想一想这些破规矩,贾三娘也觉得挺吊诡的。 正屋里,贾三娘陪着贾家舅母又说了一会儿话。待贾家舅母要告辞时,贾三娘从榻旁的木柜里拿出来一个小匣子。 贾三娘把小匣子摆在小矮桌上,她说道:“我听说,你家要纳一个新妇过门,你也是要喝上一盏子新媳妇的茶。这一个小匣子里的一点手饰是我的一番心意,便给新妇添妆,当是盼着一个好兆头。” “这如何使得。”贾家舅母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家得着姑娘多少好处,也实在是帮衬不上姑娘什么忙,太让人羞愧了。” “莫推辞。我是盼着新妇进门后红红火火,好日子越过越旺。”贾三娘把小匣子再推一推。 旁边的大丫鬟书香和墨香二人也是劝话一番后,贾家舅母才接过了小匣子。又是连声道谢后,在书香和墨香二人的相送下,贾家舅母离开听雨阁。 想一想今个儿遇上的表哥贾谊,如今在说亲,马上要娶新媳妇进门子。再想一想自个儿,可跟贾谊同年岁。 贾三娘在心头忍不住的想到,待大姐姐元娘进宫做娘娘后,她的嫡母会替她谋一门如何模样的姻缘。 宏武十五年,三月三,上巳节。最是游人踏青赏玩春景的好时节。 在出行前,贾三娘才知道这一次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她的嫡母贾赵氏也会一道去。 出行后,贾三娘的马车内热闹着。六妹妹一定要跟她凑一块儿,姐妹坐一堆儿的聊天谈话。 于是出行的一路上,贾三娘不会有什么无聊。贾三娘的耳边全是六妹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心想,六妹妹的小嘴儿是巴巴巴的讲个不停,她的小嘴巴是渴不渴? “六妹妹,喝点茶。”贾三娘一边替六妹妹倒小半盏的茶水,一边说道。 “感觉有点渴,谢谢三姐姐。”贾六娘拿起茶盏,就是把小半盏的茶水一饮而尽。 “三姐姐,快瞧瞧,那里好多人在放纸鸢。”贾六娘喝过茶后,又是伸手一指马车帘子外面的景象,显然贾六娘的热忱不减,依然是关心热闹,依然是小嘴儿巴巴巴的有无数话讲。 “嗯嗯。”贾三娘时不时的附合一声。 队伍在继续的赶路,一路行来,走过一处亭子,看见一处花圃,又或者游人聚齐的热闹堆子,无论是见到什么,在贾六娘的嘴里全是新鲜感十足。她总要表达些什么,再是多多的发表一下自个儿的感受。 等着到了大相国寺时,贾三娘居然有一种十分高兴的心情。 “终于到了。”吐出这四个字眼儿后,贾三娘才是反应过来。她的心里莫不成一直在盼着早点到达大相国寺,她也好早一些从六妹妹的絮絮叨叨里解脱。 随国公府来贵客,大相国寺的一众知客僧是到山脚的山门处相迎。 贾三娘在这一众的大队人马里,只是不显眼的一个小角色。这时候唱主角的,是她的嫡母贾赵氏。 京都皇城,泰和宫。 御座之上的宏武帝瞧着来向他告辞的三皇弟,他神色平静如常。就在代王李惞欢喜的要告退时,皇帝说道:“朕有闲,朕陪三弟一道去一趟大相国寺。” “啊。”代王李惞当场愣住。他可清楚着,他家皇兄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对于佛道之论,皇兄更多的时候是看重了这东西是否有利于皇权。 利于皇权,可推行之。不利于皇权,一定得想法子禁止。 佛道之论在皇兄跟前不吃香啊。如今皇兄去大相国寺,这是善意,真是善意? 代王李惞有一点怀疑,可他不敢表现出来。 “不欢迎朕随行。”宏武帝问道。 “欢迎,欢迎。”李惞尴尬的笑一笑,他说道:“就是觉得皇兄盯紧着朝堂政务,平日一刻不得清闲。今天突然听见皇兄说有闲功夫,一时被惊住了。” “原来如此。”宏武帝似乎相信三弟的理由。 “朕误会了。朕还以为三皇弟是不欢迎朕同行。倒是朕小心眼儿发作。在此,朕向三皇弟表达一回歉意。”宏武帝挺是光明磊落的态度。 代王李惞忙回道:“皇兄,您的道歉臣弟哪受得住。臣弟是巴不得皇兄同行,皇兄能去一趟大相国寺,大相国寺就是冒了青烟儿,就是得着上意眷顾。大相国寺可谓是蓬荜生辉。” 李惞连拍龙屁,又说道:“臣弟能想像一下,母妃知道皇兄去了大相国寺,她老人家一定十分高兴。母妃八成还会觉得臣弟是受到皇兄的看重,将来啊,代王府的子子孙孙都能享一享皇兄的恩荫与庇护。” “你个惫懒的,你不求上进。还想着子子孙孙全靠着朕的荫庇享清福。”宏武帝对着皇弟嘲笑一回,道:“姨母那里,朕不会替你遮掩半分。” “啊。”代王愣在当场,他忙说道:“皇兄,皇兄,您可不能做坏人。您得在母妃跟前替臣弟圆一圆场面。” “求皇兄,求皇兄,您可一定莫要落臣弟的这一张脸。真个儿让母妃罚了的话,我都是马上要指婚,要成家立业的皇子。太丢脸,太丢人。”代王李惞表示他也是要脸要皮的皇子。 第10章 对于到大相国寺里上香祈福,供献香油钱的贵客,大相国寺自然是一片热忱。便是给贵客们居住的院子,寺庙内也一直备好着,就等待贵客登门。 随国公府的一众女眷到来后,先安顿好住处,便去上香祈福,又开坛又做法,免不得让客人施舍一回功德钱后,再听一场佛家的困果辩经。 真可谓是禅室之内,檀香袅袅,听一番前尘过往,游一遍经义里的轮回往生。 一直等到辩经结束后,知客僧请随国公府的女眷们回了香客住的院子用一顿素斋饭。 贾三娘头一回品尝大相国寺的素斋。等到品尝一番后,她在心底大加赞誉。确实是味美,这素斋做出来的肉更是一绝。 贾三娘心想着大相国寺里的厨房大师傅,可谓是有一手好厨艺好绝活。 等着一顿斋饭用罢后,又是简单的净面净口。国公夫人贾赵氏准备小憩片刻,也没有留着几个小辈闲聊的心思。 于是贾三娘随着姐妹们一道起身,向嫡母告辞后,她回到安排住的厢房。 待贾三娘一回来,进屋后,她瞧着一切都是收拾妥当的模样,心里挺满意,想着也是小憩一会儿。 此时二等丫鬟夏月、夏荷二人向三姑娘福礼问安。 此前出门时,贾三娘身边跟来四个侍候的丫鬟。分别是一等大丫鬟书香和墨香,二等丫鬟夏月和夏荷。 至于贾三娘的奶嬷嬷白氏以及另外的两个二等丫鬟夏雨和夏莲,她们则是留守在听雨阁,负责守家的责任。 随国公府的规矩,姑娘满两岁后,这身边就留一个奶嬷嬷在近前使唤。至于侍候丫鬟们的名额里,一等大丫鬟二人,二等丫鬟四人。至于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等仆人是近不得主子身边听差。 当然,以上是国公府庶出姑娘的人员配置。 像是嫡出的姑娘又不同。大姑娘贾元娘的跟前留着两个奶嬷嬷听用。至于侍候丫鬟们的名额里,一等大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八人。 这一位嫡出姑娘近前侍候的丫鬟们数量不多不少,正巧是庶出姑娘的二倍。 按照这一个时代给出的规矩与说法,此为嫡庶有别。 “汪。”一声小狗儿的叫声,打断了贾三娘想小憩的心思。 “福宝。”在见到小狗儿后,贾三娘是招招手,小狗儿摇着小尾巴,它欢快的向主人跑过来。 “抱抱。”贾三娘揽过狗狗在怀中,她是顺手撸一把狗狗的白毛后,心想着真丝滑啊。 “呜呜。”福宝小狗儿被主人撸一把后,也是咕噜的呜咽一声。 “饿了?”贾三娘伸手摸一摸福宝的小肚子,她笑着问一句后,就对跟前的大丫鬟说道:“墨香,把带来的狗粮拿出来,我要喂福宝。” “姑娘,奴婢这便去拿。”墨香应一声后,马上去拿狗粮。 于是时间稍微的过去那么一小会儿后,福宝就是吃上主人喂的爱心午饭。 小狗儿吭哧吭哧的做一个干饭人,它吃得开开心心。贾三娘在旁边瞧着,这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对于把福宝带来大相国寺这一件事情,里头全是巧合。 依着贾三娘的本心,她是不愿意带上小狗儿的。走哪儿都带狗,不符合贾三娘的形象人设。只是出发前,福宝一直围着贾三娘这一个主人绕起了小圈圈,它还一直的叫唤个不停。 “汪……” “呜……” 福宝的叫唤声儿,还有它的小动作和小表情,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贾三娘被它萌的一颗心是有一点点的软和起来。然后,来唤妹妹们一起动身的贾元娘也动一点恻隐之心。 贾元娘做长姐的开口,她让三妹妹带上这般懂事又粘人的小狗儿。只道:“狗儿忠心一片,哪能忍心拒绝。三妹妹,你便是带上它吧。” 大姐姐元娘都出言替贾三娘好心的解围了,贾三娘瞧着福宝确实是十分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于是心软下来的贾三娘一点头,福宝就成为出行大队伍里的一员。 当然福宝没有荣幸坐上三姑娘的那一辆马车。谁让贾三娘的马车里塞进来一个嘴皮子功夫利害的六妹妹。 小狗儿福宝是跟丫鬟墨香等人坐着一辆车到的大相国寺。 对于贾三娘跟前的几个丫鬟,小狗儿福宝是熟悉她们的味道。有墨香等丫鬟的照顾,小狗儿福宝不会像遇上陌生人一样的不停叫唤。 于是小狗儿福宝的出行也算着顺顺利利,一路是平平安安的抵达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往东,约四里半路程,有一个叫桃源村的地方。这里山地贫瘠,站在高处远远的望去,就像是把一块巴掌大的小平原镶嵌在山坳里。这一个山村的土地算不上多肥沃,村民们平时过着鸡犬相闻,男耕女织的朴实日子。 偶尔会有客商往来经过,当然一年也不会撞上几次。村民们出村只会是赶一趟大相国寺山脚的大集,带些自家的土特产去换一点生活用的盐巴等必须品。 “桃源村,好名字。”李恒、李惞兄弟二人都是一幅富家子的装束,他们走在桃源村的泥土小道上。二人身边有八名护卫跟随,此时开口赞一句的是李恒。 “这样一个好名字是大相国寺佛爷给赐的。谁听见,都夸好。”村长一边陪笑,一边回话。 “贵客,您们请进。”在村长领着一行人到达自家的小院后,又是躬身陪笑,又是客气的让媳妇搬桌子搬凳子到院中,请一行贵客们落坐。 当然村长是不知道李恒、李惞兄弟二人的真正身份。他只是当成富家贵公子出游,巧合的来到桃源村。 真不怪村长眼瞎,实在让人是不敢相信的,凭他一个苦哈哈也能遇上真龙天子? 至于桃源村的村长为什么不请贵客进屋。纯粹就是因为他家的屋子太矮小,屋中的光线并不算好。坐进堂屋内,真不如坐在外面敞亮舒坦。 在院中落坐后,李恒瞧见院内种的一颗枣树上结着累累果实。 他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出宫一趟。说来奇怪,李恒当时给三皇弟的答复,还真就是心血来潮的一下子。 等到出宫后,李恒也不急着赶往大相国寺。宏武帝就想在大相国寺的周遭走一走,瞧一瞧。 皇帝随手点了桃源村。 来这里之前,宏武帝就是知道桃源村的每一寸土地皆有主人,种地的百姓全是佃户,主家是佛寺里的佛爷。 第11章 晌后时分,嫡母贾赵氏派丫鬟来传话。贾三娘得着吩咐,在换了一身湖绿色的衣裳后,她领着大丫鬟书香和墨香二人一道往嫡母住的客房去。 等贾三娘到时,她见着嫡母在和大姐姐元娘说话。贾三娘走上前福礼问安,道:“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 “免礼。”贾赵氏摆摆手,示意贾三娘起身。 “诺。”贾三娘应一声。待起身后,她又跟屋里的姐妹们相互之间见一个平礼。 尔后,等着贾三娘也落坐后,贾元娘开口说道:“母亲准备领着我们姐妹一道去见一见老亲。” 贾赵氏在嫡长女点拔过一句话后,说道:“就像你们长姐说的,今个儿领你们姐妹去见一见老亲。因此我就简单的叮嘱两句。” 在贾赵氏的嘴里,还真就是简单的交代几句话。不外乎让姐妹四人做客时多听多思,没有长辈的问话,就不必多舌多语。在长辈跟前更是莫要失礼,莫要丢掉国公府体面。 一番话是再三叮嘱后,贾赵氏起身,她领着贾元娘等姐妹四人,在嬷嬷和丫鬟们的跟随下,一行人离开客居的厢房往大相国寺的后山行去。 穿过几处院子,路过小道林荫。有知客僧在前面专门引路。 在贾三娘的印象里,在见过好几重的景致后。一行人来到一处颇气派的禅院前。 “静心斋。”贾三娘抬头,她看见禅院大门上的牌匾。 知客僧上前敲门,门打开后,走出来一个中年嬷嬷。 守门嬷嬷得着知客僧的几句耳语后,她走上前来恭敬的向国公夫人福一礼,说道:“太妃娘娘得知国公夫人拜访,早传下话来,叮嘱奴婢等人一旦迎着国公夫人到来,快快请进去。”守门嬷嬷是客客气气的态度。 国公夫人贾赵氏轻轻颔首。她身边跟随来的赵嬷嬷走上前,对这一位守门嬷嬷是客气的谢了一回话,还是送上一个装着金银祼子的荷包。 守门嬷嬷得着好处,这会儿眉眼间全是笑意。她的态度也是越加的谦恭。 国公府的一行女眷被迎进静心斋内。 从静心斋的前院一路往里走,又是过了二重门,再转进到内院。贾三娘先是见到一树桃花,真可谓是三月春风到,桃花相映红。 守门嬷嬷请国公府一行女眷到内院后,又换着一位模样年轻漂亮的丫鬟来迎接。哪怕搁寺庙里,她的衣着简单,却也是一身的气派。 守门嬷嬷对着这一位丫鬟耳语两句,福一礼后,退出内院。 赵嬷嬷走上前,又是递上一个荷包。对着这样一位内院丫鬟,赵嬷嬷的态度非常和善。 这一位年轻漂亮的丫鬟收下了赵嬷嬷的荷包。她小声的谢过一话,尔后,走上前来。 她向国公夫人贾赵氏福一礼后,说道:“奴婢得太妃娘娘吩咐,一直在此恭候着夫人的到来。太妃娘娘盼夫人久矣,您快屋里请。” “劳烦姑娘。”贾赵氏客气的回一句。 “夫人您谬赞,奴婢担不得。”这一位俏丫鬟再一次的福一礼后,请着贾赵氏一行女眷往内院的正屋去。 贾三娘在人堆里,这时候挺不起眼,她就是跟随在嫡长姐元娘的身后站着。倒是六妹妹凑到贾三娘的近前。 “三姐姐,我跟着你一道儿走。”贾六娘拉一拉三姐姐的手。贾三娘这会儿当然不能拒绝。姐妹之情,友爱之谊。她是姐姐,可不得好好的照顾一番妹妹。 贾二娘在旁边盯着多瞧上两眼。瞧见着六妹妹拉住三堂妹的手,还是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小模样。 贾二娘在心里是深呼了好几下,她对自己安慰的碎碎念,六妹妹年岁小,哪懂什么分寸。 眼不见,心不烦。贾二娘是老实的跟在大姐姐元娘身后,也是一道往屋里面去。 六妹妹的小胖手摇啊摇,贾三娘的身边跟着一个小敦敦一样的可爱小姑娘。 走过内院的回廊时,贾三娘瞧着廊柱上似乎有对联。只是匆忙的瞄过一眼,倒没有看清楚上头写什么。 一行人进屋后,贾赵氏领着姐妹四人一道给坐在主位上的宫妆妇人问安。 “臣妇参见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臣女参见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在至高至上的皇权面前,哪怕是围绕着皇权的一切都会变得尊贵起来。这就是权柄的魅力。 就像是宋太妃一样,哪怕她只是先帝的妃子,国公夫人贾赵氏见到后,也得恭恭敬敬的参拜见礼。 “免礼,快快请起。”宋太妃虚扶一下,她是语气温柔,婉转动听。 “谢娘娘恩典。”在谢过话后,贾三娘随着嫡母一道起身。这会儿宋太妃又是赐座,请来客们落坐。 贾赵氏陪着宋太妃一起聊天,自然先是回忆一些过往的趣事。在宋太妃的话语里,贾三娘听出来一些苗头,貌似当年贾赵氏这一位随国公夫人跟宋太妃挺是有一番的交情往来。 “琳琅,你是有福之人。瞧一瞧你身边这四位随国公府的千金,哪一位姑娘让人见着后,都得赞一句钟灵毓秀,聪慧可人。真让人羡慕呢。”宋太妃语气里有羡慕,态度也是十分的亲切。 贾三娘从宋太妃嘴里听见嫡母的闺名。她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嫡母的名字叫赵琳琅。 从二人亲密的喊出闺名,贾三娘再一次确信。宋太妃和嫡母赵琳琅确实是好友,指不定还是什么手帕交。 又或者说二人各有前途,各有归宿,这友情自然不容易发生了变质。 “哪一位是三姑娘。”宋太妃问一句。像是随口一问,又似乎是故意的。 “臣女便是。”贾三娘赶紧起身。 “好孩子,你快到本宫的近前来。”宋太妃招招手,她是满面笑容,仿佛春风拂柳,带着无限的细腻与温柔。 贾三娘忙起身,走上前福一礼。宋太妃是招呼着贾三娘不必多礼,让她到近前。此时宋太妃还是态度热忱的执起贾三娘双手。 “模样真俊。”宋太妃仔仔细细的打量贾三娘一番后,夸赞道:“这般好看的闺女,多少人家想聘回去做儿媳妇。” 贾三娘听了这话后,她赶紧的低下头,装起来害羞与腼腆。 贾二娘在袖中的手想拢紧着,想握成小拳头。她似乎又想起来如今在什么地方,可不敢做出半点失礼的表现。 总之这会儿贾二娘的心情是忐忑不安。就像是心口揣着十五只小老鼠一样,七上八下的心惶惶。 第12章 “娘娘,您打趣三娘了。”随国公夫人贾赵氏笑声爽朗的回道。 “琳琅,你就是太爱自谦。依本宫看来,你家的闺女,这门第家私,这禀性容貌,谁家夫人瞧过一回后,只要家中有未婚儿郎的都要心动。”宋太妃嘴里夸着话。 把装害羞的贾三娘差一点给咽着。主要是快装不下去了。 “好孩子,本宫的话可是吓到你。”宋太妃瞧着一直低下头的贾三娘,又是温柔的宽慰一二,才说道:“一定是吓着了。” 话罢,宋太妃从手腕子上褪下来一只镶嵌宝石的金镯子,她笑道:“当是本宫做长辈的一点补偿。” “娘娘戴在身边,必是心爱之物,臣女断不敢受。” 瞧着贾三娘推辞的举动,宋太妃的目光又是望一眼贾赵氏,说道:“琳琅,你给劝一劝。” 贾赵氏抿嘴一笑,回道:“娘娘的美意,哪能拒绝了。”贾三娘得着嫡母的暗示,她回头,就见着嫡母贾赵氏轻轻颔首。 贾三娘得着嫡母的肯定,她对着宋太妃福一礼,道:“臣女谢太妃娘娘的赏赐。” 宋太妃亲自把镶嵌宝石的金镯子套进贾三娘的手腕子。掐丝的金镯子衬着雪白的肌肤,一时间也算是相得益彰。 “本宫的静心斋里,人少事少烦恼少,如此就免不得无趣些。”宋太妃点评一番后,又笑道:“年少的姑娘们可不能闷闷的成了据嘴葫芦,就得有趣些,就得活泼些。琳琅,不妨让姑娘们去外头散散心,去闲逛一会儿如何?” “全依娘娘您的吩咐。”贾赵氏回道。 “青雀,你陪着国公府的四位千金出去散散心。大相国寺的温泉池子边开了一片的粉面梨花,也算一处挺别致的景色。本宫跟寺里的和尚知会过一声,你尽可以领着客人们前去赏玩。”宋太妃唤来一个名字叫青雀的丫鬟后,她吩咐一番话道。 青雀恭身一礼,应下差事。随后青雀走到贾元娘等人跟前,再施一礼,便请四位贾府姑娘出屋子去游玩一番。 贾元娘起身,她领着三个妹妹一道向宋太妃福一礼。尔后,贾家姐妹一起告辞离开。 贾三娘就要出屋门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嫡母的声音。 “婉言来迟了。” “……” 婉言是谁?贾三娘不知道。她能想到的事情,就是今天的拜访想必提前有过约定。这一点从嫡母的话里就能听出来。 等着贾三娘一行人从静心斋离开后,青雀妙语连连,她领着贾三娘与一众姐妹一边赏景,一边解说。 贾二娘的目光一直盯着三堂妹,如果眼睛可以喷火,贾二娘的眼眸子里一定是火光四射。 贾二娘心头猜测,伯母今个儿会不会就是给三堂妹相看的。宋太妃是媒人吗? 怨不得贾二娘这般猜想,在她心里大姐姐元娘注定要进宫做娘娘。长房的未婚姑娘就落下三妹妹一人。 宋太妃刚才夸赞三妹妹,话里话外全是跟姻缘相干系。在贾二娘瞧来,宫里的太妃娘娘拉媒保亲,三妹妹的未来夫家一定是朝堂显贵。 贾二娘又想到自个儿时免不得要生一肚子的闷气。她是满腹的伤心难过,同为贾氏女,同人不同命。 贾二娘想到奶娘孙嬷嬷偷偷告诉她的一件事情,说她的生母熊小娘央求父亲,想把她嫁去熊家,嫁给当上八品京官的熊家表哥。 贾二娘听到这等离谱的消息,差一点没气得病一场。好在孙嬷嬷宽慰她,说这一桩姻缘压根儿的就不可能成功。她的父亲明确拒绝掉生母熊小娘的妄想,小娘还被狠狠的骂一回,说熊淮能在京都谋上八品京官的实缺,走的就是贾氏一族的门路。熊家子配不上贾氏女。 熊淮就是熊小娘口中的青年才俊,也是熊家人的全部指望。同时,还是熊小娘一心巴巴儿想贴补的亲侄儿。 贾二娘心头憋屈,生母熊小娘的眼中就看见亲侄儿一个人,总想着抽亲生女儿的血去浇灌着娘家人的好胃口。 这样一个拖后腿的生母,哪怕是所谓的清白人家出身。生母熊小娘的娘家,熊家一家子在贾二娘的心里也配不上“耕读传家”四个字。 贾二娘很羡慕三堂妹,可谓是羡慕的眼珠子快要起火。 “二妹妹。”贾元娘的一声呼唤,打断贾二娘的关注。 “大姐姐。”贾二娘收回落在三妹妹身上的复杂情绪。 “六妹妹一个小泼猴,瞧她闹腾的,你替姐姐多掌掌眼,莫让六妹妹跑远了。”贾元娘跟二堂妹叮嘱一回。 “大姐姐尽管放心,我会盯紧六妹妹。”贾二娘应一声。 于是贾六娘得到二姐姐的全部关注,她就不敢撒欢儿的肆意玩耍。 贾三娘在旁边瞧着六妹妹垂下小脑袋的呆萌模样,她是捂嘴偷乐。 温泉池子边,一树一树的粉面梨花盛开。不是寻常的白色,而是大片大片的粉色。像是桃花一样带着喜庆的味儿,更像是三月春风里的赞歌。 “各位姑娘若是喜爱,也可摘几枝回去赏玩。”青雀给一个建议。 贾三娘提起兴致,于是她跟大姐姐元娘耳语几语后,便领着丫鬟书香和墨香去摘梨花。 偶入花丛深处,耳边鸟语鸣叫,鼻间香味惑人。 待贾三娘摘好几枝粉面梨花时,她又瞧见视线的远处是大片大片的雪白花海。 “去瞧瞧。”贾三娘提一句。书香和墨香二人自然附合一回话,二人随着贾三娘往远处的雪白花海走去。 等走近后,转到一座假山的背面,贾三娘又见着一处新景致。 “一树梨花压海棠。”贾三娘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歪诗。 现实就是如此,假山腰上一树梨花盛开,假山脚下是大片的海棠花。红的、粉的、白的、紫的,各色的海棠花开得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遇都遇上了,花儿入人眼。贾三娘便伸手,摘下来几支海棠。 在假山之上,一座小亭里,李恒望一眼假山脚下,摘下几支花后,轻嗅花香的贾三娘。他跟贴身太监卫谨问话,道:“她是谁?” 皇帝面上不显,心头不愉。 心血来潮的陪三皇弟一起出宫,宏武帝看过大相国寺周遭的情况后,就心情更欠佳。 后宫粉黛无数,皇帝阅遍美人。在世人眼中,贾三娘美貌,搁皇帝眼里,资质就平庸。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在皇上瞧来平平无奇的女子,一眼欢喜,一见倾心。 李恒在心里冷嘲一回。哼,妖媚惑主,必为圈套。谁在布局?其心可诛。 第13章 少女貌美,摘花嗅香,她不知道此处还有旁人,她是嬉笑自在,欢喜由心。这一切落入李恒的眼中成为一道风景,怦然心动。 皇帝从来克己复礼,他的自控力非常强。突然而来的陌生情感是如此的突兀。 皇帝不会觉得是自己失控了,他有帝王的自信。皇帝更乐于相信这背后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在这等恰巧的场合落入帝王的眼眸。 一定是有人要害朕,一定是有人在布局陷井。帝王的多疑猜忌在这一刻全部浮出水面。 巧合,帝王的字典里没有巧合二字。一旦出现的话,多半可能就是人为安排,只会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戏。 “……”李恒的想法挺多,他还在猜测假山下的少女后续有什么表演。 不知不觉的上演了一场戏,还成为帝王眼眸里一颗小棋子的贾三娘,她此时已经领着书香和墨香一起离开这一片花海。 贾三娘一边整理自个儿摘下来的花束,一边漫步归去。 温泉池子边,粉面梨花依旧怒放。 贾赵氏跟前的大丫鬟银钏是悄悄而来,她寻见大姑娘贾元娘后,银钏福一礼,小声禀话道:“大姑娘,夫人差奴婢来寻您回静心斋。” 贾元娘轻轻颔首,道:“好。” 对于回静心斋一事,贾元娘没有反驳的道理。她唤来自己跟前的大丫鬟琴彩,正准备吩咐大丫鬟去寻着三个妹妹,姐妹们一道归去。 银钏忙拦住人,她小声的提醒一句,道:“大姑娘,夫人只让您一人回去。” 贾元娘沉默片刻后,回道:“我知了。” 贾元娘跟身边的大丫鬟琴彩说道:“琴彩,你先留下来。等妹妹们赏玩好了陪着她们一道回去。”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琴彩回道。 于是贾赵氏跟前的大丫鬟银钏来得低调,贾元娘离开时也同样低调。 贾三娘摘好心仪的花束,等着回到栽种粉面梨树的地方时,她先寻见二姐姐和六妹妹在一处玩耍。 六妹妹头上戴着花环,瞧着非常可爱。贾三娘赞一句,道:“六妹妹真漂亮,头上戴的花环也惹人喜欢。” “二姐姐替我编织的花环。”贾六娘高兴的替二姐姐表一回功劳。 “二姐姐的双手太灵巧了。”贾三娘夸赞道。 姐妹三人闲聊几句后,贾三娘问道:“怎么不见大姐姐的踪影?” “对啊,大姐姐哪去了。”贾六娘左瞧瞧,右看看,她的小脸蛋儿上全是好奇神色。 “大姐姐也许跟三妹妹一样,也在哪一处花海里迷了眼睛。”贾二娘瞧着三堂妹手中的一大束花儿,她说道:“等一会儿大姐姐自然就会现身。” “二姐姐说的对。”贾六娘连连点着小脑袋瓜子,她觉得二姐姐说的在理。 贾三娘瞧着面前的两个姐妹都是一样的态度,她也不再追根问底。她想着,也许就跟二堂姐说的一样,过会儿大姐姐自己就会出现。 游玩赏乐嘛,自然是哪一处有趣儿就往哪里钻营一下。玩一个开心,寻一份快乐。 这时候的贾三娘陪着二堂姐和六堂妹一道动手,大家伙编织起来春日里的花环、花篮等等小道具小玩意。 静心斋。 贾元娘一回来后,她见着内院正屋里多出来一位客人。 贾元娘心头有一点儿打鼓。她想退出又不好失礼,这时候心情挺复杂着。因为这一位多出来的客人是一位少年郎。 “元娘回来了,快进屋里来。”宋太妃招招手,她态度亲切的唤道。 贾元娘瞧过一眼坐在客位的母亲后,她是微停一下脚步,在心里镇定一下心神。尔后,贾元娘是恢复从容的步伐走进屋里。 贾元娘走上前福一礼,道:“臣女给太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快快起来。”宋太妃虚扶一下,笑道:“这孩子太客气了。” “太妃娘娘,礼不可废。”贾赵氏在旁边笑着回道。 宋太妃开心的笑一回后,她是拉着贾元娘坐在近前。这会儿宋太妃伸手,又指一下身边不远处的少年郎,笑道:“这是本宫家里的小子。论辈份,论亲缘,论年岁,你唤他一声表哥,他得答应一声。” 宋太妃的膝下只有一子,自然是先帝的三皇子代王李惞。 贾元娘有着前世的记忆,对于这样一位本来的熟人,她觉得既熟悉又有一点的陌生。主要是面前的少年李惞,他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的青葱气息。这样年轻气盛的代王,贾元娘是愰然如初见。 “表哥。” “表妹。” 贾元娘自信的喊一声表哥,福一个礼。因为她的祖母是宗室郡主,论着一表三千里的亲缘关系,真的能拉扯出一串儿的宗室亲戚。 代王李惞承认这一位表妹,一来确实是亲戚,二来也瞧见母妃的神情里全都是高兴,他做亲儿子的当然不能打断母妃的好兴致。 静心斋里,表哥表妹初相见。 宋太妃这一位做长辈的似乎就非常乐意搭一回舞台,让少年少女相识一场。 大相国寺的后山,一片雪白梨花的海洋里,一座假山上,一个小亭里。 李恒静坐良久后,他印象里一定会再出现的少女一去不回头。 卫谨回复打探来的消息,道:“启禀皇上,一刻钟前,摘花女子的身份已经核实。系随国公府,道善公次女。” “朕知道了。”李恒淡然的回一句道。 少时登基为帝王,李恒是孤家寡人。他当然是不会暴露半分的弱点来授人以柄。一旦皇帝重美人,美人会如过江之鲫。 皇朝霸业,社稷重之。狐媚惑主,诛杀灭之。喜怒不行于色,此为帝王心性。 坐在小亭里吹一阵凉风,李恒之前在心头隐现的杀机,如今已经一闪而逝。这会儿的皇帝已经按捺下心底的多疑猜忌。 随国公府,开国武勋。贾道善这一个臣子的为人如何,皇帝的心里自然有一杆秤。皇帝不认为贾道善的女儿会是谁的一颗小棋子。毕竟随国公如果不是皇帝的心腹重臣,他又岂能坐稳监门卫上将军的位置。 这一次大相国寺的后山游玩,贾三娘压根儿不知道她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已经从鬼门关兜风一圈。 结果如何?好在皇帝没犯病,贾三娘靠着拼爹,一切不显山不露水的平淡过去。 第14章 约么过去半个时辰后,静心斋来人请贾三娘姐妹三人回去。 贾三娘瞧着不见大姐姐元娘的踪影,忍不住又问过琴彩:“大姐姐呢?” “姑娘回了静心斋。”琴彩的答复出乎贾三娘的意料之外。 在贾三娘的眼里大姐姐元娘是体贴入微的人。这一次居然会一个人先回去。她心想,有古怪。 虽然心头泛起一些疑惑,贾三娘嘴里不提半分,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她想把这样一点小问题忽视过去。 “大姐姐许是乏了,就早早归去。”贾二娘替大姐姐元娘寻一个借口。 “二姐姐,你说的对,当是如此。”贾三娘附合一回话道。 “二姐姐、三姐姐,我们也回去吧。”贾六娘不懂两个姐姐之间的眉眼官司。她轻轻的拔弄一下头上戴着的花环,又是撩一下手里拿着的小篮子里装着的各色花朵。贾六娘想跟长辈们分享她的收获,她也想回去。 贾氏姐妹三人一样的态度,这会儿一行人自然是回静心斋去。 静心斋。 贾三娘一行人归来,三位姑娘向宋太妃捧上各自的小礼物。 贾二娘是一个花草编织的挂篮,贾三娘是一个花草编织的插瓶,贾六娘是一只花草编织的狐狸。全是一些民间的技艺,一旦呈现出来后却是各有趣味。 “三位姑娘的手真巧,你们呈上来的礼物,本宫瞧了全都中意。”宋太妃受领下贾氏三姐妹的心意,还是一一回赠一份礼物。 贾二娘得着一支簪,贾三娘又得着一只镯子,贾六娘得着一对钗。 “臣女谢太妃娘娘的赏赐。”这一次贾三娘姐妹三人没有拒绝,谢过话,收下宋太妃给的回赠礼物。 “你们姐妹就当在自个儿的家中,都落坐吧,莫要拘谨。”宋太妃温柔一笑,嘴里说着显出亲切的话语。 贾三娘落坐后,她一边关注着嫡母和宋太妃的谈话,一边用目光偷偷的打量一下大姐姐元娘。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直觉,贾三娘总觉得身边的大姐姐元娘的目光有一点游离,大姐姐似乎心不在焉的走神了。 “明个儿琳琅你还领着自家的四位姑娘来静心斋坐一坐。”宋太妃的话里有些不舍之意,她唇畔上还含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太妃娘娘,您召见了是莫大的福份,您唤了岂有不来的道理。”贾赵氏客气的回话道。 话罢,宋太妃和贾赵氏相视一笑,二人颇有一番的默契。 此时的贾三娘得到嫡母示意,便随着一道起身,福一礼后,贾家一行人告辞离开。 静心斋的堂屋里。 屏风隔开的转角处,从隔壁的屋中走出来一位少年郎。显然在贾三娘姐妹归来前,代王李惞只是避开一下,他没有真正的离开。 “母妃。”李惞唤一声。 “我儿觉得随国公的嫡长女如何?”宋太妃微眯双眼,她隐藏着眼眸里的笑意问道。 “表妹貌美,出身清贵,品性纯良,端是一位绝代佳人。”李惞说出心底的看法。 “我儿欢喜就好,本宫也想添上这样一位国公府出身的儿媳妇。”宋太妃说出自个儿的打算。 “表妹要参加今年的皇家大选,随国公府的嫡长女一定是奔着宫里的通天梯去攀。儿子一介闲散宗室,可不敢肖想小嫂子。母妃您的一片心意也未必是别人眼中的上善之选,恐怕注定要襄王有梦,神女无情。”李惞揭开底细后说出他的看法。 “尽是胡说,本宫瞧来,郎才女貌,天定姻缘。”宋太妃笑着回道。 “……”李惞想再劝一劝。 宋太妃摆摆手,转移话题的说道:“难得你来一趟,你就多陪一陪母妃,我们娘儿俩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宋太妃招呼儿子落坐后,又摆摆手,示意屋里侍候的仆妇们退出去,她想母子二人单独谈谈心。 “皇上来了。”侍候的仆妇告退后,屋里余下母子二人,没有旁人在场,李惞坦露真相。 “皇上来了。”宋太妃惊讶。然后她是马上起身,一个箭步就往对面冲,一下子来到儿子李惞的跟前。 宋太妃伸出右手,她拧起儿子的耳朵,问道:“这般大事,你敢耽搁?” “皇上低调出行,不让露出踪迹。”李惞小声的反驳。 “你还敢狡辩。”宋太妃目露凶光,压低声音的说道:“白龙鱼服,凶险之事。皇上那儿,你不劝诫,居然敢掺和进去,你想气死本宫吗?” “疼疼疼……”李惞痛的惊呼出声,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快掉了。 “你是自找的。”儿是亲娘的心头肉。宋太妃再是恼怒儿子的不争气,就会挑着麻烦粘上身,那也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这一回先给你记上一笔。”宋太妃松开右手,不再拧儿子的耳朵。 “皇上行事,圣心裁断,哪有儿子多嘴的道理。”李惞一边揉耳朵,一边替自己辩解。 “你还敢跟本宫顶嘴?”宋太妃瞪了儿子一眼。 “儿子不敢,儿子错了。”在母妃跟前,李惞认怂,千错万错,全是他错。 宋太妃心里当然懂得这样一个道理。圣心裁断,金口御言,没有旁人质疑的余地。 宋太妃其实是头疼与担忧,她怕皇帝微服出行一旦召来一点小祸事,出现一丁点儿的差迟,她的亲儿子李惞怎么办? 天下大错,谁都能错,皇帝绝对不会错。一旦出错,旁人顶锅,就像这一次的出行,平平安安万事无忧。 一旦皇帝是磕着碰着一点儿,代王李惞万死难赎罪行。 在宋太妃的眼里,她这亲儿子是冤家,尽会揽着麻烦上身。 说到原由,还是苦头吃少了。就该训斥,给他长一长记性。 大相国寺的客院里,贾三娘一行人归来后,贾赵氏提一句,道:“明个儿静心斋还有新客人,你们姐妹注意些莫要失了礼数。” “母亲放心,女儿明白。”贾元娘、贾三娘回道。 “伯母放心,侄女明白。”贾二娘、贾六娘回道。 “去吧。”贾赵氏摆摆手,她没有留下小辈们继续谈话的意思。于是贾家姐妹一道起身,福一礼后,一起告辞。 从嫡母的屋里出来后,贾三娘跟大姐姐元娘问道:“大姐姐,母亲口中的新客人会是今个儿提到的,那一位闺名里有婉言二字的长辈吗?” 宋婉言,这一个名字浮现在贾元娘的脑海里。此时此刻的贾元娘忍不住用眼神多瞄一回面前的三妹妹。 宋婉言在世人眼中,她是昌文伯府的伯夫人廖宋氏。她还是贾元娘母亲的密友和宋太妃的族妹。 其中最让贾元娘印象深刻的还数着伯夫人廖宋氏膝下有二位嫡子。 关于伯夫人廖宋氏的嫡次子廖仑,这一位昌文伯府的仑二爷,便是三妹妹前世的第一任短命夫君。 第15章 静心斋,花厅内。李恒落坐于主位,他说道:“免礼,平身。” 话罢,李恒又对旁边的三皇弟李惞吩咐一句,道:“三皇弟你愣着做什么,长辈在此,你快搀扶了姨母落坐。” 李惞此时完全是被皇兄反客为主。等李惞马上反应过来,他立刻上前准备搀扶了母妃起身。 宋太妃却是坚持谢恩后,方才任由亲儿子李惞搀扶着落坐。 “这是一个又愚又鲁的笨孩子,在宫里一定没少惹出麻烦。让皇上见笑了。”宋太妃落坐后就伸手一指亲儿子李惞,对着皇帝是讪讪的笑道。 “姨母,您太谦逊。三皇弟为人敦厚老实,乃宗室里的栋梁之材。”李恒昧着良心替三弟李惞圆场。 “我儿真上进,我太苛责了。”宋太妃用怀疑的目光瞧一眼亲儿子。 “母妃,皇兄都夸我,我自有长处。”李惞瞧着皇兄一来,母妃一直说他坏话。他一位皇子,也是要脸的。 “你且说说,你自个儿有哪些优点,先说出来,让本宫替你炫耀一番。”在皇帝跟前,宋太妃一样没给亲儿子李惞一幅好脸色瞧。 “……”李惞一时哑火。 一位皇子亲王最能拿得出手的技巧,像是品一品厨子的手艺,又或尝一尝酿酒的好坏。吃吃喝喝一道上,不学无术的典型,在世人眼中撑不起脸面。偏偏就在这一等小道上,代王李惞非常有发言权。 至于读书习武,听朝观政,代王是十窍通了九窍,实则一窍不通。 “母妃莫要小瞧儿子,待我做出一番成就,一定让人刮目相看。”李惞还在嘴硬。他想着一旦大婚后就要开府,他会成为一位吃着爵禄的一府之主。 到时候关上亲王府的大门,府里全是看他眼色过活的人,自有规矩,自有法度。在亲王府内,谁还敢给一府之主的代亲王一点眼色瞧瞧。 至于外面的事事非非,裱糊一下王府的名声就成。不撕扯开来,不掏心看看,谁知道堂堂代亲王是真能耐,还是装傻? 李惞这一位代王都想好将来的摆烂招数,他不要脸,天下无敌。 李恒坐于主位,他瞧着面前的姨母和三皇弟是吵吵嚷嚷,母子斗嘴一番。 李恒心里全懂,这一场戏就是做给他这一位帝王看的。姨母的想法多半是摆事实讲道理。谈一谈三皇弟文武不成,不求上进,真没本事,干脆做一个富贵闲人,一辈子但求一个平平安安。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姨母莫要生气,三皇弟太年轻,他就容易想得浅显。等三皇弟大婚后,他膝下有了子嗣,姨母您的不容易,那时候三皇弟全会懂。”李恒劝解一番。 “唉。”宋太妃叹息一声。 “你如果有皇上两分的孝顺周到,本宫有一辈子的清福享用不尽。”宋太妃瞪了亲儿子一眼后,感慨一回的说道。 李惞有一点的尴尬,李恒却是淡然处之。 这会儿瞧过这一场戏,姨母骂一骂三皇弟。真等着李恒谈话问事儿时,宋太妃的态度是恭敬与慎重。 皇帝问一些大相国寺的情况,宋太妃把知道的一一说上一回。代王李惞全程就是一个背景板的存在。 大相国寺的客居院落。 贾三娘从大姐姐元娘那儿听来一耳朵昌文伯府的详细情况。等着回到自己住的寝屋后,贾三娘还在思考大姐姐替她科普一回的用意,她相信大姐姐这般做事一定有原由。 “汪……” 一声小狗儿的叫声唤,叫醒了贾三娘走神的思绪。她抬眼时,就看见跟前兜着小圈圈一直绕着她来回蹭一蹭的福宝。 “小家伙。”贾三娘伸手,轻轻的撸一把小狗儿。 “墨香,把狗粮拿来,我要喂福宝。”贾三娘吩咐一句。大丫鬟墨香应下话,马上去替小狗儿福宝准备吃食。 干饭魂,干饭狗。福宝得着主人的喂食,它是哼哧哼哧的用饭香。 贾三娘在旁边瞧着也乐了,主要是小狗儿福宝吃饭时也不忘记卖萌。把贾三娘瞧得心里软乎。 雪白团儿一样的小狗儿福宝,这一下子落进贾三娘的眼眸里,它就跟一个小毛孩子一样的可爱讨喜。 喂狗狗,撸狗狗。 贾三娘得了一份闲情逸致去溜达一下小狗儿福宝,说是给活泼好动的小家伙放一放风。 “汪……” “呜……” 小狗儿福宝迈着小短腿跑啊跑,小家伙的世界挺简单,也挺快乐。 “福宝,回来。”再往外跑,就出客院,贾三娘瞧着撒欢的小狗儿福宝是跑错方向。它还在往外跑,贾三娘忙招招手,让小狗儿福宝赶紧的跑回来。 “汪……”福宝叫唤一声,又是呜咽几声。然后这么一小只的雪白团儿,它就从贾三娘的跟前溜达跑路了。 “福宝。”贾三娘心想,今个儿莫不成给福宝喂的吃食不对,它这般兴奋的想做什么。 “不听话的小家伙。”贾三娘嘴里嘀咕,心头也在念叨着。等抓回来后,一定要把小家伙好好的揉搓一番。 贾三娘要去抓回小狗儿福宝,书香和墨香自然跟随在姑娘身边。主仆三人一路追着小狗儿福宝跑,一直追到一处梨花林里。 梨花微雨,纷纷扬扬。像是三月的雨,洒落人间胜雪。 “抱歉,阁下。这是我的狗。”贾三娘瞧着不远处的梨花树旁,一位被四个彪悍大汉护卫在中间位置的锦衣青年。他一身气势逼人,他的手中正掐着一只小狗儿。 小狗儿就是福宝,小小的雪白一团儿,它被掐着脖颈,用小身子巴巴儿的扭来扭去。它呜咽叫唤着,一幅受尽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如有冒犯之处,愿意协商赔偿。” 解救福宝,全靠主人。贾三娘不开口也不成,主要是福宝的叫声凄凄惨惨。她怕自己晚一点儿说话求情,她家小狗儿福宝真的没救了。 “哼。”一声冷哼,就算回应。 锦衣青年便是从静心斋出来的李恒。他出来走走,一只莽撞的小狗儿一头撞过来。 李恒身边的近卫们护主,自然准备射杀小狗儿。莫名其妙又或者鬼使神差的李恒喊了一句话,道:“抓活的。” 于是小狗儿是福大命大的保住一条狗命。 等着护卫送上被抓住的小狗儿,李恒接过来就掐在手中。瞧着小家伙的讨好,还有“呜呜”的叫唤声。 李恒在怀疑,他想,他对一只小狗儿心软些什么。 等到小狗儿的主人出现。大相国寺,一天之内,李恒遇上此女两次。 皇帝此刻的心绪是波澜横生,心底间一时是沉渣泛起,似有欢喜,似有开心,似有恼怒等等不一而足的复杂情绪全部交织在一起,它们变成一种突兀而来的坏心情。 “汪……” 小狗儿被李恒一下子甩到地上,他不瞧小狗儿一眼,也似乎对贾三娘是视而不见。 “小畜生无礼,冲撞了阁下。您乐意放它一回生路,小女替它谢不杀之恩。”贾三娘福一礼后,便走上前去抱起来被摔了一回的小狗儿。 她尽量放缓语气,把挤兑之意隐藏。面前这一位一瞧出身好的阁下,风度太差,脾气太坏。一双巴掌大,一双手就能捧起来的小狗儿,它除了卖萌,它哪会伤人? 这等讨喜的小可爱,当着主人的面被摔,贾三娘真的心疼一回福宝。 李恒对贾三娘的言语小挤兑是听而不闻,他用淡漠的神情瞧一眼她后,就沉默的领着护卫离开。 第16章 静心斋内,宋太妃望着面前的傻儿子,她说道:“皇上贤明公正,你能忠谨办事,甭管做成几分,一颗忠心唯上就是好的。” 唯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做公卿。这一句话是宋太妃的真正心思。 代王这一个亲儿子笨一点也讨喜。宋太妃压根儿就没想着把亲儿子培养的多聪明。皇家不缺聪明人,最可能的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母妃尽管放心,在皇上跟前儿子从不说假话。全听您的叮嘱,凭着一番忠心做人做事。”李惞没有傻的掉渣,他只不过是被生母宋太妃养的天真一点点。 “盼你真懂,不是装傻。”宋太妃说道。 “真懂。”李惞应道。 “你个傻蛋。”宋太妃伸手,在亲儿子的额头是轻轻的敲一记。 “你既然真有本事,就给本宫露一手。去,你现在就去跟皇上求一门亲事,就说你想迎娶随国公的嫡长女,请皇上赐婚。”宋太妃伸手一指屋门口,马上就给亲儿子布置一个差事。 “啊。”李惞愣在当场。 李惞反应过来母妃要求他去干什么事情后,他寻到自己认为要紧的理由,回道:“表妹要参选大选,通天梯犹在,儿子不能去阻了表妹的飞黄腾达。” “你真蠢。”宋太妃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一眼亲儿子后,她又是轻轻的摇一摇头。 “随国公的嫡长女真想参加大选,今个儿随国公夫人还会来见本宫,还会让所谓的表哥表妹见一面。你真的当是寻常亲戚往来?”宋太妃反问道。 李惞也听出来一些异样。他望着母妃,问道:“莫不成……”话开了一个头后,他又停在半截。 “今个儿这事情有一些的门道。”宋太妃跟闺蜜赵琳琅多年好友。有些小小暗示,不必讲出口的。 如果依着宋太妃往年的行事,她一定想法子求到宋太后的跟前。求来太后懿旨,皇家赐下婚约,两家人都有光彩。 偏偏今个儿皇上来一趟大相国寺,事情就不能按着往常的法子去办。宋太妃得让亲儿子李惞的立场坚定,万事当头时,一定先去请示皇帝的态度。 “你去求皇上赐婚,皇上答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情。你摆出来的态度,一颗赤子诚心才是最要紧的东西。”宋太妃感慨一回。 “本宫要你去,不为了赐婚。真实的原由是想告诉皇上今个儿静心斋里,本宫跟随国公夫人见过一面。纯粹为着小辈的小事,没有旁的意思。”宋太妃吐露心声。 “本来就没有旁的意思。”李惞大大方方的回道。 宋太妃看着傻儿子,她不会承认,她真有私心,她就想亲儿子得到一桩好姻缘。 在宋太妃的眼里,随国公的嫡长女,无论出身门第,还是品性样貌,桩桩都是般配着她亲儿子李惞。 至于宫里的态度? 两宫皇太后肯定是巴不得随国公的嫡长女选不上。谁让两宫皇太后的膝下都抚养了一位娘家侄女生下来的皇子。 皇长子、皇次子,这二位皇子的身上被人寄托太多的东西。如今两宫皇太后会斗法,为得就是东宫储君的位置。 宋太妃来大相国寺祈福,一则是真心想礼佛,二则是纯粹来避难。 两宫皇太后开启了斗法,住在宫里的宋太妃给姐姐宋太后顶雷太多。宋太妃有一些心力憔悴,然后宋太妃跟亲儿子李惞遇上困难的态度一模一样,装傻充愣,开始摆烂。 得到母妃吩咐,李惞带着满腹的心事出了静心斋。 没着急寻皇兄,李惞先差人递了一个口信儿给表妹贾元娘。 大相国寺的客居院落,一座小禅室内,李惞被请进来。 “表哥。” “表妹。” 隔着一道屏风,隐约见到对方身影,二人相互见一礼。尔后,李惞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的问道:“母妃喜欢表妹,想得了做儿媳。表妹,可是愿意?” “……”贾元娘沉默。 面前的二愣子,她想打他一顿。良久后,贾元娘回六字,道:“父母命,媒妁言。” “我懂了。”李惞拱手一礼,然后告辞离开。 见过贾家表妹,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李惞去寻皇兄李恒。 等着见到坐屋里静思的皇兄,李惞走上前恭敬问安。 “免礼。”李恒一指旁边的位置,道:“坐。” “先不敢落坐,臣弟有话讲。”李惞赶紧表明态度。 “讲。”李恒回道。 “皇上,臣弟想求一桩赐婚。”李惞把今个儿母妃跟随国公夫人见面之事是简略的一笔带过。关键的问题在于贾家表妹,他一见钟情,心悦于她。 “一见钟情?”李恒笑了。 “一见钟情。”李惞肯定。 李恒确定面前是亲弟弟,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傻冒。这是哪门子的一见钟情,分明是见色起意,他馋她美貌动人。 “你娶的嫡妃,总要你满意。”李恒思考一下后,说道:“你求的,朕知了。” “皇兄,您是同意,还是否了?”李惞一脸糊涂,他没听懂啊。 李恒没有回话,他摆摆手,就示意三皇弟退下。 皇帝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关于三皇弟求的赐婚,皇帝没同意,也没有否定。他需要再思量一下其中的利弊。 皇帝一时间不想给出明确的答案。代王没法子,他只好带着满脑子的猜想离开。 天色沉沉,夜幕升起,皇帝宿于大相国寺的一座禅院里。 檀香袅袅,月光从窗边洒落屋内。榻上睡着的皇帝似乎在做噩梦,他额间见汗,抿紧着嘴唇,没有发生一点声音。 “汪……” “呜……” 贾三娘在哄着小狗儿福宝,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遭过一回罪,受着一场惊吓。这小家伙晚上一直不睡觉,它就蹭在贾三娘的身边跟一只小嘤嘤怪一样的呜咽不停。 “姑娘,时辰太晚了,您先去歇息。福宝这儿由奴婢们照料。”大丫鬟书香劝道。 “姑娘,书香说的在理儿。您去歇息,福宝这一个小祖宗是您的心头宝,奴婢们一定仔细照料。”大丫鬟墨香同样劝道。 贾三娘瞧一眼福宝,它正在用一种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盯紧着她这一个主人。 “小家伙,乖点儿。”贾三娘伸手,她又撸一把狗狗。 尔后,鬼使神差又或者但凭直觉,贾三娘用金手指随意得瞄一眼福宝身上的标签。 姓名:福宝 种类:小京巴 性别:雄 出生:宏武十五年元宵节 年龄:一个半月多 类别:宠物犬 荣誉:皇家猫狗房配种并认证的一等上上品貌…… 备注:这不是一只简单的宠物犬(PS:它有一位同住一屋的尊贵邻居) 状态:清醒 姓名:李恒执念、李恒神魂 性别:男 生辰:至正元年春龙节出生 年龄:100岁(25岁) 位格:大夏天子 荣誉:执念记忆,治宏武一朝,灭燕、蜀、吴、南汉四国,一统中原。寿四十载,魂魄冥冥,执念难消,阅尽夏朝一统中原后,二世而亡。 神魂记忆,治世至宏武十五年,心有澄清宇内之志。 备注:重生执念、皇帝神魂(二重属性) 状态:附身(苏醒) 贾三娘心想,真要卿命了。 狗狗不是单纯的狗狗,苟皇帝上演附身苏醒。她这一位小狗儿福宝的主人,她受到惊吓了。 第17章 “汪……” “呜……” 李恒一入睡后便意识沉沉。等他有些许的清醒时,耳边传来小狗儿的叫唤声。 小狗儿的声音呜咽着,里面似乎还夹杂了一些委屈巴巴儿的祈求味道,让人听之怜悯。但是这些可能怜悯的人里,绝对不包括李恒这一位帝王。李恒听见小狗儿的叫声后,他只觉得心绪烦躁。 此时此刻,还处在半昏厥半清醒状态的李恒,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压着万钧重担,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等着从黑暗里完全的恢复意识后,李恒这一位帝王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吓一跳。 整个世界变了,他就像是来到一个巨人的国度。李恒心想,不对,全都不对。 沉下心神,冷静分析,李恒的养气功夫不错。等着仔细的观察一遍四周环境后,他明白了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颠倒乾坤,光怪陆离。 李恒此时经历的一切,不是在入睡后到了巨人的国度。他,堂堂一位帝王此刻只是附身在一只狗的身上。 至于眼前的高大巨人,也不是什么巨人。 李恒有一些熟悉这几人的面孔,贾道善次女和她的丫鬟们。白天之时,李恒遇上此女两回。至于这一只被附身的狗,李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巴掌大的白毛小京巴。狗儿太小,它的世界,它的主人和一切自然都会放大。 “汪……” “呜……” 李恒的耳边又传来狗儿的叫唤声。他还察觉到小京巴的小身体似乎在转圈圈,然后李恒有一种眼晕的感觉。 再然后是小京巴的情绪,慢慢得也传递到李恒的意识里。小京巴似乎在害怕什么,所以它围着主人绕圈圈,它想主人抱抱,它在追逐着主人给的安全感。 李恒突然的产生一种直觉,这一只小京巴可能感觉到身体里还有新住客。它无法讲话,它不住呜咽,全是在用一种小动物的法子述说着它的不安。 “小家伙,乖点儿。”主人温柔的抚摸让小京巴愉悦开心,它咕噜咕噜的叫唤几声似乎是在回应主人。 李恒此时此刻却是一下子僵住。因为这一只小京巴的种种情绪,甭管是舒坦欢喜愉悦开心,全部同调的传递到他的灵魂上。 堂堂帝王附身在一只狗的身上,还感同身受得有了狗的情感。皇帝一时间接受不能。 李恒有一种想要自闭的感觉。偏偏外在的一切环境不会因为帝王的不喜而停止。 小京巴的主人撸了狗狗,狗狗咕噜咕噜的更欢喜。然后小京巴被抱进主人的怀里,狗狗鼻间嗅到一股儿香味。 狗狗觉得香味儿好好闻,它好喜欢。然后李恒也闻到香味儿,他的心底也产生一种好好闻的欢喜感觉。 皇帝想无能狂怒,因为他讨厌眼前发生的一切。奈何现实就是沦落至此,李恒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无限怒意。他在观察周围一切,同时也从有限的信息里拼凑出一些东西。 此时此刻的李恒想离开小京巴的身体,他做不到。就连把控一下小京巴的身体,他同样做不到。 李恒发现他更像一只幽灵一样的附身在一条小狗的身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一个纯粹的看客。 李恒努力的挣扎,过去许久,也可能过去片刻,他又发现另外一重真相。这一只小京巴身上还有新的旁观者,好像不止他一人。 李恒在心里忍不住的想咒骂,这一只小京巴究竟是何方妖孽,它的身上还能存在几方势力? “唉……”一声叹息就像是从九幽之地传来。这一道声音传进李恒的耳里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待李恒细想,他就眼前一黑。 大相国寺,客居院落。 随国公府女眷的住处,贾三娘这会儿抱着小狗儿福宝的手有一点点僵硬。她给看到的标签吓唬一跳。好歹在镇静心神后,贾三娘再多瞄一眼,然后发现标签又变了。 状态一行字里,“附身苏醒”四字已经变成“附身沉睡”。 “呼。”贾三娘轻轻的吐一口气,她想,刚才一定是她看错了。于是贾三娘忙说道:“时辰不早,是该歇息。” “书香、墨香,就依你二人的意思,福宝由夏月或夏荷照料一下吧。”贾三娘给出安排来。 贾三娘的金手指,一个月看一个人的标签。这里的看,是察看一个月新添的一个名额。至于以前察看过的标签不占用新添名额,依然可以继续察看。 “全听姑娘吩咐。”书香高兴的应道。在书香瞧来,她家姑娘早早歇下,明个儿才不容易误了给夫人请安的时辰。 “姑娘,您安排在理儿。奴婢这去唤夏月和夏荷,今个儿晚上,她们一人守夜,一人照料福宝。”墨香回话道。 “可。”贾三娘轻轻颔首,同意书香和墨香的话。 当然在离开前,贾三娘忍不住用金手指又瞄一眼福宝身上的标签。再三确认,不是她自个儿眼花,状态一行上确实是“附身沉睡”四字。 贾三娘心里松一口气。 待入睡前,贾三娘的脑海里又想起福宝身上的标签,那里面貌似又添加上一些新信息。 回忆一下后,想摆烂躺平。贾三娘不准备为难自个儿,算了,麻烦。 贾三娘琢磨着宏武帝能灭四国,一统中原。这样一位青史留名的帝王想必跟英明神武沾点关系。就宏武帝在位时,这一个世道再烂也烂不到哪儿去。 至于将来可能的中原一统后,二世而亡。貌似离着的时间线还太远。 我太难了。贾三娘在心里面唉叹一声。 夜沉沉,月朦胧。贾三娘一沾上枕头后,睡意缓缓袭来,于是她很快的酣然入梦。 同样一片天空下,李恒这一位帝王睡的越发不踏实。 火,遍布视野的大火,它们在熊熊得燃烧,烧着皇城楼阁,烧着宫阙庭院。 李恒立在火海里,他感受到灼热温度,从灵魂中沾染上的一种滚烫,就像是要把人融化掉一样。 万间宫阙做了土,巍峨皇城剩下来凄凉的断壁残垣。这一座李恒熟悉的大夏皇城,在眼前全没了。 “这只是一个梦。”李恒轻声呢喃。他不信天子宗庙,社稷江山,皇城宫廷,万世基业,一切会如眼前一般的化为乌有。 “是梦,非梦?”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出现。 李恒回身,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模糊到清晰,一点一点的变化成一个李恒万分熟悉的人。 他们身处火海,彼此对立而站。他和他,他们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李恒是青年的模样,新出现的他是中年模样。 第18章 李恒盯着面前这一位跟自己脸庞一模一样的中年帝王,他不语。 对面头带冠冕,身着帝服的中年帝王也同样不语。二人相视,默然静立。 良久后,中年帝王伸手轻轻一点,他的指尖化成光点,一点一点的飘向李恒。这些光点一旦接触到李恒后,光点就会全部没入李恒的身体里。然后李恒就感觉到一些记忆往他的脑子里塞,不住的塞。 中年帝王的身体在缓慢消散,他化为漫天的光点。这些光点汇聚在李恒的身边,不住的往他身体里钻。 许是光点太多,这些光点把李恒染成一个光人。 在光点不住的加塞下,李恒像是一个被差一点塞爆的气球一样。他的灵魂时尔膨胀,时尔收缩。 也许过去许久,总之是在李恒失去时间的概念后,他的意识从加塞光点的剧痛中清醒过来。 火海依旧在熊熊燃烧,中年帝王已经消失。唯有李恒依然立于火海之上,此时他的模样已经大变,特别是他的双眼处流下两道深深血痕。 大相国寺的一座禅室之内,屋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夜幕沉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洒下一点微光。 本应在噩梦里挣扎的李恒突兀得从榻上坐起身。他整个人浑身大汗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个人静坐于榻上,李恒沉默的待了良久良久。 宏武十五年,三月初四日。天光微亮时,贾三娘早早起来,简单洗漱,梳妆打扮。她在用过一块点心后,又喝一小盏的蜂蜜水润嗓子。 待简单的净面净口后,贾三娘去瞧一眼昨个儿晚上闹腾过一回的小狗儿福宝。 “姑娘放心,您昨个儿晚上离开后,福宝就不再闹腾。它还很快的睡着。奴婢仔细瞧过,福宝睡得十分香甜。”二等丫鬟夏荷说了照料狗狗的详细情况。 “嗯。”贾三娘轻轻颔首,她笑道:“你人仔细,你说无事,我自然相信的。” “无事就好,无事轻省。”贾三娘一边回话,一边查看福宝身上的标签。小狗儿福宝的标签没变,倒是它的邻居标签有一些小变动。 姓名:福宝 种类:小京巴 性别:雄 出生:宏武十五年元宵节 年龄:一个半月多 类别:宠物犬 荣誉:皇家猫狗房配种并认证的一等上上品貌…… 备注:这不是一只简单的宠物犬(PS:它有一位同住一屋的尊贵邻居) 状态:清醒 姓名:李恒 性别:男 生辰:至正元年春龙节出生 年龄:25岁 位格:大夏天子 荣誉:治世至宏武十五年,心有澄清宇内之志。 知宏武一朝,灭四国,一统中原。亦知夏朝一统中原后,二世而亡。 备注:得到部分重生记忆的天子 状态:印记(未苏醒) “姑娘。”大丫鬟书香轻轻的唤一声。 主要是自家姑娘一直在走神。偏偏姑娘端着的小碗里装了喂食福宝的狗粮。瞧瞧把福宝馋嘴的,小家伙一直呜咽着叫唤。 “哦。”贾三娘被大丫鬟书香唤一声,她回过神来。尔后,贾三娘一边给可怜巴巴的福宝喂食,一边在继续的琢磨一些事情。 她心想,标签上说宏武天子得到部分重生记忆,这应该是好事吧。毕竟宏武帝知道他家会出一个大大的败家子后,这样一位英明或者说能干的帝王一定会防患于未然。 一旦大夏朝一统中原后,不再二世而亡。贾三娘这样一位出身名门,投胎技术算是点得不错的国公亲女,将来也不必担忧烦恼什么乱世到来。 人活一辈子不外乎吃吃喝喝的那点事情,如果可以躺平的得到舒坦生活,贾三娘一点儿也不想添加难度。 如今瞧过福宝身上的新标签变动。贾三娘觉得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安全的落地了。 离人苦,如草芥,像什么文人嘴里的骚话。天街踏碎公卿骨,内府烧成锦秀灰。这些可能的乱世惨象在贾三娘有生之年里应该不会再出现。 皇帝变了,世道变了。但是想改变世界的永远只有一少部分人。贾三娘没有雄图伟略,她这样一等的小人物就喜欢享受一下太平世道。 喂过狗狗,撸了狗狗。 贾三娘带着好心情去嫡母那儿请安。一路上,她闻着空气觉的份外清新,看着朝露觉的勃勃生机。 朝食,随国公府的女眷们一道用过素斋。 等着巳时,贾赵氏领着贾家四位姑娘一道往静心斋去。 等着到达静心斋后,贾三娘姐妹四人随着嫡母一道向宋太妃请安。一切流程跟昨日一模一样。待落坐后,贾三娘就听一听宋太妃和嫡母的闲聊。 “禀太妃,昌文伯府的伯夫人到了。” “快请来。”宋太妃听着丫鬟的禀话,忙吩咐道。 丫鬟福一礼后,告退离开。稍过片刻后,一位容貌跟宋太妃有五分相像的中年贵妇被丫鬟迎进屋来。 “妹妹来了。”宋太妃先开口,她热忱的说道。 “姐姐,我来迟了。”贵妇一进屋后,笑声爽朗的回话。 尔后,她又忙向宋太妃见礼。宋太妃亲热的唤起,让妹妹昌文伯府的伯夫人廖宋氏落坐。 等到廖宋氏落坐后,贾三娘四姐妹一道上前跟这一位长辈见礼。 一番问安后,伯夫人廖宋氏赠给贾三娘四姐妹每人一个小匣子。她道:“小小见面礼,一点子心意。” “长辈赐,不可辞。”贾赵氏在贾三娘姐妹四人为难时,开口提一句话道。得到嫡母的提点,贾三娘和姐妹们一起向伯夫人廖宋氏谢过话,收下长辈的馈赠。 此时花厅里有丫鬟送上来新的茶果点心,宋太妃请吃茶。廖宋氏没有急着吃茶,她对随国公夫人说道:“赵姐姐,妹妹向你道歉。昨个儿没能过来大相国寺,是我家太失礼。” “今个儿见面也一样。”贾赵氏客气的回一句。 “妹妹,你莫不是遇上什么麻烦,昨个儿才会耽搁一回。”宋太妃替妹妹圆场。 “姐姐,让您说中。”伯夫人廖宋氏的脸上堆起苦笑。 “罢,先不提这些麻烦事情。”廖宋氏转移话题,她问道:“姐姐,您的外甥也来了。如今可方便进来请安。” 宋太妃瞧一眼屋里的贾家四姐妹,她笑道:“原是亲朋故旧,本宫瞧着认一个熟脸也好。免得哪一回大水冲了龙王庙,闹出笑话来就不好。” “琳琅,你以为如何?”宋太妃跟贾赵氏问道。 “太妃心细如发,您的话在理儿,我自是赞同的。”贾赵氏没有反驳的意思。或者说伯夫人廖宋氏的到来,还有她儿子的到来,这些才是今个儿聚会的主菜。 宋太妃吩咐一声,丫鬟又去外头请人。 又过片刻后,丫鬟请进来两位锦衣华服的公子。二人一进屋先向宋太妃问安,接着又向随国公夫人问安。 此时贾元娘瞄一眼三妹妹,她的心绪挺复杂。因为今个儿静心斋里出现的二位少年郎,重活一辈子的贾元娘都认识。 年约十七岁的少年郎是昌文伯的嫡次子廖仑。前世之时,这一位是三妹妹的第一任短命夫君。 年约十二岁的少年郎是昌文伯的小妹之子,廖仑的表弟,寒家子出身的吕伭。吕伭如今寄居于舅舅昌文伯的府上。这一位比三妹妹小三岁,乃是三妹妹的第二任短命夫君。 第19章 “姐姐,这是我家的二小子廖仑。仑儿身旁的是夫君外甥,我家小姑妹的独子吕伭。”廖宋氏指着进屋的二位锦服公子,一一介绍一下二人的身份。话罢,廖宋氏又对着二位锦服公子说道:“仑儿,伭儿,快给太妃娘娘见礼。” 二位锦服公子赶紧上前见礼问安。宋太妃坐于花厅的主位,她笑道:“仑儿,你和你表弟二人都是本宫的晚辈,快快免礼。” 有宋太妃的话,廖仑和吕伭二人谢恩后,一道起身。 此时廖宋氏又指着随国公夫人贾赵氏,让廖仑和吕伭二人再见礼。 一番长辈们的礼节问安后,小辈们又是相互认识一下。 贾三娘免不得打量一下面前的二位锦服公子。廖仑长得挺好看,他就像从红楼梦里走出来的贾宝玉,端是一位人间富贵窝里的公子哥。 贾三娘觉得认真品评一下跟前的这一对表兄弟。倒是吕伭的容貌气质更合乎贾三娘的审美。 至于廖仑嘛,他身上的脂粉味儿重了些。倒是廖仑的小表弟吕伭,除了有一张俊俏的帅脸外,还有一身武家小将的英气。让人一瞧,就想赞一声武将家的好儿郎。 “大相国寺的香火灵验,今个儿仑儿你们表兄弟二人一道来一趟,万万不能漏了去给佛主菩萨们上香。”在一番见礼结束后,宋太妃又说道:“依着本宫的意思,小辈们爱凑热闹,做长辈的喜清静。不如就由着小辈们一道去祈福,就当替长辈们尽一回孝心。” “如此可好?”宋太妃对贾赵氏、廖宋氏二人问道。 “好。”廖宋氏一口应下。 “极好的。”贾赵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三位长辈们一样的意思,于是贾三娘姐妹四人就在丫鬟仆妇们的陪同下与二位昌文伯府的公子一起去上香祈福。 静心斋,花厅内。 小辈们全部离开后,宋太妃的目光落在贾赵氏身上。她笑道:“仑儿是本宫的嫡亲外甥,本宫自夸一回。本宫这一个外甥家世出众,品性纯良。琳琅,你瞧着他如何,可做得你家的小女婿。” 听了姐姐宋太妃的打趣话,廖宋氏的目光也是落在贾赵氏身上。随国公府和昌文伯府的两家主母早有默契,如今就是相看。 “国公府的千金,我瞧着哪都好。若能嫁进我家做儿媳妇,我一定当亲闺女一样的心疼。”廖宋氏盈盈笑意,语气和善的说道。 “公爷膝下二女,长女参加今朝大选。待长女有归宿后,小女的婚事自然也不好担搁。”贾赵氏的目光望向廖宋氏,她笑着回道:“小女三娘莫看是庶出,打落地时就抱到她祖母跟前教养。三娘的祖母,我家的婆母,乃是宗室郡主娘娘。她老人家的规矩教养在宫里宫外没人不夸了一声好。” “要说三娘的终生大事,如何都得让她祖母点头同意才成。不过依着我的本心,三娘能嫁进廖府做次媳端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可谓良辰美景,天作之合。”贾赵氏的意思太明显,她想撮合。至于能不能成,最主要还得看隆安郡主的意思。 “有赵姐姐的一番话,我心里就有底儿。隆安郡主那里自然有媒人上门去说道。”廖宋氏的眼中,这一桩姻缘压根儿没难处。 伯府嫡次子迎娶公府千金,谁瞧着都赞一桩好姻缘。唯有公府千金庶出这一条容易被人非议有一些的白玉微暇。 倒是廖宋氏这一位未来婆母不在意儿媳庶出身份,她更在意着儿媳妇亲爹的官帽子大小。 昌文伯府想攀上的是随国公。昌文伯和妻子廖宋氏给嫡次子廖仑挑选妻族,挑得不是儿媳妇,挑得是儿子未来岳丈的本事斤两。 宋太妃瞧着气氛好,她心里也高兴。宋太妃想到随国公膝下二女,嫡长女如果嫁给亲儿子李惞,次女再嫁给外甥廖仑,如此一算的话,儿子和他表弟仑儿将来算得一对连襟。 一座禅院内,李惞陪着皇兄听完一场讲经。 待讲经和尚离开后,李恒起身,走到屋外。他望着碧空如洗,说道:“三弟,你真的对贾道善长女一见钟情,此生非她不娶?” “啊。”李惞被问懵逼。 在愣神片刻后,李惞肯定回道:“皇兄,我待贾家表妹一片真心,真的想迎娶她。”至于是不是此生非贾家表妹不娶,李惞不敢肯定。不过他此刻的感情全是真挚,不掺半点儿的假。 “朕知了。”李恒点点头。 “皇兄,你不能说话时,只回答半截子。您是答应,还是否了?”李惞想问一个明确的答案,不能让他心有困惑的跟心头揣着十五只水桶一样,这老是七上八下的没一个消停。 李恒不再回答,他走出禅院去,往外而行。 供佛于大庙,供菩萨小庙,大庙小庙,大殿小堂,大相国寺内供的佛多菩萨多,香火也是特别的鼎盛。一旦转悠一圈下来也要花上不少的时辰。 在一处送子观音小庙门前,李恒远远的瞧见一行来人。丫鬟仆妇和小幺儿们围着主子出行,一行人的气势排场十足。 李恒停下脚步,他远远的没有靠近。这一群走进送子观音小庙的人里,有李恒印象特别深刻之辈。 就像是贾道善的两个女儿,嫡长女贾元娘和庶次女贾三娘,这二人李恒全认识。 李恒得到一部分的重生记忆。这些上一辈子的经历告诉他,贾元娘在前世之时是他册立的继后。 至于贾三娘,按说一个皇帝姐夫忙于朝堂政务,他对于小姨妹不应该知道的太仔细。奈何贾三娘的一辈子不简单,很传奇。 还有跟着贾氏女子一道进去小庙的二位锦服少年郎,李恒同样认识。 昌文伯的嫡次子廖仑,贾三娘的第一任短命夫君。 廖仑的表弟,昌文伯的外甥吕伭,贾三娘的第二任短命夫君。 李恒有重生记忆,他知道后来的流言蜚语里,民间传闻多是称赞贾家三娘的福太大,她的两任夫君福太浅,有富贵命,没富贵运,命薄的压不住福大的。 因为贾三娘给第二任短命夫君吕伭生下一个遗腹子,这一个儿子的名字叫做吕烨。 吕烨,大夏皇朝之后,定鼎天下的楚高祖。李恒还知道吕烨的嫡长孙便是大楚皇朝的第三位皇帝。 吕楚江山平平安安的传承到第三代,被世人歌颂为海宴河清,盛世承平。楚高祖、楚太宗之后,吕烨的嫡长孙永康帝在中原做皇帝,其余子孙全部被分封九州之外的海外或蛮荒去建立诸侯国。 吕楚江山的舆图,李恒在重生的记忆里见过。可谓是三千年以来,历代大一统皇朝里最为强盛和统治版图最大的一个朝代。哪怕一统中原后的大夏皇朝,也不过就大楚皇朝六分之一的疆土大小。 第20章 “兄长停于此处,可有什么特别的。”非是私下独处,李恒又微服出行。在外面有旁人在时,李惞尊称李恒一声兄长。 李恒立于送子观音小庙门的远处。李惞追过来时,他完美的错过进庙的贾氏姐妹和廖仑、吕伭这一对表兄弟。于是这会儿见着此处没有什么好观赏的景致,李惞便忍不住开口寻问一回。 “等你。”李恒给李惞一个有一点糊弄人的回答。 “原来如此。”李惞信了。 李恒不想跟三皇弟李惞继续扯淡下去。李恒心中有决断做出。 送子观音小庙里。廖仑一路上没有辜负他的貌美加成,哪怕出身够好,这一位伯府的少爷公子哥也乐意伏低身段的哄人。 像这般好看又温柔的贵族少年郎一旦做出低姿态,一路行来又解说着大相国寺的佛陀菩萨出处和一些民间奇闻。 让贾氏姐妹四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夸一回面前的仑二爷。对仑二爷的印象分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廖家二哥哥,你懂的真多。”贾六娘一个小人儿拍手夸赞,她说道:“你一定是一位博学多才又了不得的人物。” 廖仑瞧着小姑娘一边夸赞,一边用崇拜的小眼神望着他。此时此刻廖仑心头欢喜,他得到一种认同感。这像三伏天吃一盏冰碗解暑,那感觉叫一个舒坦。 “我不过是解说一点趣闻杂识,当不得博学多才。贾家六妹妹过于谬赞了。”廖仑谦虚的回话道。 “廖家二哥哥,这一路行来你的解说十分有趣儿,你一定阅读过许多书籍。你都谦逊学识浅薄的话,就要让我等自卑了。”贾二娘在六妹妹夸过廖仑后,她又附合一回话道。 贾元娘、贾三娘在旁边瞧着二房的堂姐妹一起上阵夸人。贾元娘心想二妹妹一路上夸过廖仑的话太多了。有一有二再有三,莫不成二妹妹觉得廖仑是良配。奈何二妹妹有心,廖仑也非她的姻缘。 在昌文伯府的伯夫人挑选儿媳妇时,一定不会觉得随国公府二房庶女堪配她的嫡子,哪怕是嫡次子也不成。因为二叔的官帽子在这一位伯夫人的眼中一定太小了些。 贾元娘在左思右想的猜测。贾三娘纯粹把自个儿当成蹲在瓜田里的猹,她就吃瓜看戏,她不多嘴多舌。 午时。 贾家姐妹和廖仑、吕伭一行人上香祈福结束,这一路行来花上不老少的时辰。待回到静心斋后,贾三娘等小辈又奉上各处祈福得来的赠品。 宋太妃等在场的三位长辈一一瞧过赠品后,又夸赞一回去祈福的各家小辈。 静心斋内,长辈们闲聊几句,小辈们聆听一回。时辰没有担搁太久,一番话罢后,贾赵氏领着贾家四姐妹先告辞离开。 等贾家诸人走后,花厅内,宋太妃的目光落在外甥廖仑身上。她问道:“今个儿仑儿陪着贾家姐妹一道上香祈福,你瞧着贾家三娘如何?” 旁人不问,独问三娘。廖仑不傻,他隐约有一些猜测。廖仑忙回道:“公府千金,钟灵毓秀,处处皆好。” “瞧瞧这孩子的话说得多有趣儿。”宋太妃伸手一指外甥后,又跟妹妹廖宋氏说道:“妹妹,本宫瞧着你家指定很快就能吃上一盏新妇的敬茶。” “借姐姐的吉言,让我心愿得逞。”廖宋氏语气开心,她眼眸子里带上一股子笑意的回话道。 宏武十五年,三月初五日,贾家一行人离开大相国寺回随国公府。一回府后,一行人先去宁安堂跟隆安郡主这一位长辈问安。 “在大相国寺,可吃好玩好?”隆安郡主慈祥的笑着,还跟一众孙女寻问话道。 “都挺好。”贾元娘先回话。 “挺好的。”贾二娘跟大姐姐一个答案。 “寺里佛多菩萨多,上香祷告的更多。可游玩赏景踏春,能祈福安宅宁心。特别尝过寺里的素斋,很是味美,端赞一绝。”贾三娘详细得说说自己的看法。 “素斋没有府里的吃食好。”贾六娘反驳三姐姐的话后,她还一口气不停歇的报出含肉量高的一串儿菜肴名字。 显然在贾六娘心里还是肉肉好吃,素斋的肉再像,它就骗不过贾六娘的小鼻子和小舌头。 “祖母,大相国寺的梨花海好大好漂亮。”贾六娘一边吸溜一下口水,她在报过一串儿肉菜的名字后有一丢丢馋嘴儿。 贾六娘伸出小胖手比划着大,就是辽阔得没边儿一样大。她说道:“来年祖母一起去赏梨花海,好大好大,好漂亮好漂亮。”陷在梨花海里赏美景,入眼的全是花香味儿。贾六娘瞧过觉得好,她想祖母也去瞧一瞧。 宁安堂里有贾六娘这样一个逗乐儿的小开心果,一时间笑语晏晏。 宏武十五年,三月初六日。 听雨阁内,贾三娘刚喂过小狗儿福宝,正准备撸狗狗时。大丫鬟墨香进屋里禀话,道:“姑娘,宁安堂传话,请您去一趟。” “只唤我一人,还是诸姐妹都去。”贾三娘问道。 “除六姑娘外,您和大姑娘、二姑娘都要去一趟宁安堂。”墨香忙回道。 贾三娘心想着一定有事情,就是不知道跟她的关系有多大? 待她整理一番仪容离开正屋,站在廊道下时,贾三娘见着二姐姐从东厢屋出来。 “二姐姐。” “三妹妹。”姐妹二人相互见礼。 尔后,贾三娘笑道:“二姐姐,一道儿走。” “好。”贾二娘回道。于是姐妹二人一起离开听雨阁,往宁安堂去。 等到宁安堂,进去花厅后,贾三娘见着大姐姐元娘在陪祖母聊些家常趣事。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贾三娘和二姐姐一道走上前福礼。 “不用多礼,快快起来。”隆安郡主笑着一指旁边的位置,又道:“坐。” 待落坐后,贾三娘听着坐在花厅主位的祖母说道:“唤你们姐妹三人前来是有一桩要紧的事情。” 正戏来了。 贾三娘忙打起精神,她准备仔细听一回祖母讲的要紧事情究竟是什么。 “宫里传下新的旨意,三月初八皇家选秀。这一回不用旧法,不再推荐名额入宫参选。京都勋贵重臣的府上,只要未订婚约,年十三至十七的闺秀皆要参选。”隆安郡主这番话一讲完,花厅内一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 第21章 前世今生,宏武十五年的皇家选秀不一样了。这里面是宫廷出现变数吗?贾元娘心头泛起猜想。 奈何再多猜想,宫里宫外不止隔着宫墙。内廷是一个独立的小圈子。贾元娘不能亲眼见证一回,她就拿捏不定真相是什么。 好在贾元娘的心里已经做出决断,她这一辈子不想再攀附皇帝的高枝儿。 皇家大选秀,新出的规矩,她也可以啊。贾二娘脑海里浮现起这样一个念头时,她感觉到心跳在砰砰砰的加速,她给激动得差一点就难以自持。 祖母说的,京都勋贵重臣的府上,只要未订婚约,年十三至十七的闺秀皆要参选。 贾二娘想到自个儿的身份,她是随国公府的二房庶女又如何。祖母在,不分家。如今国公府内的大房二房是一家人。她,贾二娘也可以参加宏武十五年的皇家选秀。 天下最尊贵的莫过于皇家。贾二娘想到这儿时,她偷偷的瞄一眼大姐姐元娘,她发现自个儿心里冒出来一点点的念想。 进宫去选秀,她想搏一回。贾二娘每一次想起生母小娘的小心思,小娘想把她嫁到熊家,想让她拉扯熊家。贾二娘一想起来心头就憋着一股子邪火,她是越想越气。贾二娘不甘心,凭什么在小娘的心里就认为她得自甘下流。 贾二娘清楚得记着奶嬷嬷感慨过的人生领悟。奶嬷嬷说了,女儿家一辈子有两次投胎机会。 第一次是降生之时,这选择的爹娘是什么模样就注定前半辈子是锦衣玉食,还是吃糠咽菜。 另一次是嫁给良人,夫婿的品行能耐,夫家的门第高低,在这一个时代里就决定了后半辈子的生活是苦是甜。 若在下流,阿谀奉承,献媚于上。凤凰栖在梧桐木,贫贱夫妻百事哀。贾二娘不想一辈子都低了姐妹们一头。 一样米养出百样人,哪怕是姐妹,此时也各有心事。 众姐妹里,贾三娘是心情最淡定的一个人。在她想来,人活一辈子只要自己不为难自己就一定能寻着舒坦的姿势躺平,小日子应该咋样过还咋样过。 谁让贾三娘有金手指呢。她知道大姐姐元娘是重生的中宫娘娘。似大姐姐这样的利害人物搁着选秀这点小事上,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菜一碟,简直不值一提。 “祖母,这一次皇家选秀临时添的规矩,太突然了。孙女心里就明白一点。”贾三娘先开口说话,她发表出自己的看法,说道:“大姐姐端庄娴雅,貌美天成,禀性纯善,体贴温柔……”夸人的词儿,贾三娘一口气数上一串儿。 尔后,她继续说道:“莫说自家,就数遍京都闺秀,大姐姐也是最拔尖儿的一人。孙女觉得大姐姐一定中选。等大姐姐在宫里当了娘娘,我和二姐姐落选归家,自觅姻缘。到时候请大姐姐抬一抬贵手,让妹妹们沾一沾大姐姐的贵气。” 贾三娘心里清楚着贾家的金大腿是谁,多明明白白的事情,自然是大姐姐元娘。 这时候贾三娘用轻松语调说了打趣儿的话,纯粹就想活跃一下屋里气氛。 一提选秀,从祖母到姐妹们都是一幅慎重表情,就跟心头坠着一块大秤砣一样。哪至于啊,贾三娘可知道的他们家有大宝贝压仓底儿。 大姐姐一出,荣耀全家族。 “三妹妹,我哪有你说的万般好。”贾元娘轻轻摇头,她觉得自个儿受不住三妹妹的夸赞,太直白,贾元娘要脸皮子。这时候只能谦逊一点。 贾二娘听过三堂妹的话,微低头,片刻后,她说道:“大姐姐,您的好有目共睹,三妹妹没有夸错。” 贾二娘的心里也盼着自个儿被人如此吹捧一番。她也想显于人前,众星拱月,她不想一辈子都默默无闻的存在于一个小角落。 “三娘,你是夸你大姐姐,还是揶揄你大姐姐,你可小心讨打。”隆安郡主嗔怪道。 “祖母莫怪,孙女的错。”贾三娘起身,她向大姐姐福一礼,说道:“大姐姐,我就想活跃一下气氛。我心里真觉得大姐姐是天下间最美好的姑娘。您配谁,都配得。” 这话的意思多简单,贾三娘想说大姐姐进宫做娘娘配天子,也般配的很。 贾元娘听懂三妹妹最后一句话是何意,她伸手在虚空里假模假样的打一下,又说道:“三妹妹,你讨打。” “唉呀。”贾三娘假装被打中。 瞧着孙女们的逗乐,隆安郡主笑一场,屋中众人也跟着笑一场。一时间气氛甚好。 待笑罢后,众人安坐,又听隆安郡主说道:“添什么新规矩不要紧,你们姐妹进宫去涨涨见识也好。至于谁选上,谁又选不上,宫里八成早有名目。” 听到祖母这么一番讲话,贾二娘心头一紧。她有一些疑心生暗鬼,总觉得祖母在表示大姐姐才是家族要力捧的对象。她起了小心思没用,她拿什么实力一争。 “祖母,您说的太对了。”贾三娘捧哏一回。 对于当陪跑选手这么一回事情,贾三娘一点儿也不觉得为难。凭着亲爹随国公的身份,前有出众的嫡长姐存在,高个后头的矮个说得就是她。贾三娘琢磨着,她这样一个小庶女进宫选秀不过是去溜达一圈,就像祖母说的涨涨见识,在宫里当只猹,吃吃瓜看看戏,最后平平安安的打道回府。 “我唤你们姐妹前来就是叮嘱一回,进宫后,也莫要忘记守望相助,一家姐妹一条心,不堕国公府声誉。”隆安郡主看着跟前的三个孙女,她们都流着她的血脉。此刻叮嘱一番话时,隆安郡主的语气和善,神态慈祥。 “孙女谨记。”贾三娘和大姐姐、二堂姐一道回了祖母的告诫,三姐妹态度诚恳。 一个家族的姑娘们在外人面前自然要一条心。家族名声坏不得,一旦沾上污点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乃是一个家族的大事情。 宏武十五年,三月初六日。今个儿宫里请来的教导嬷嬷们讲规矩时,贾三娘和二姐姐不再是旁听生,她们和大姐姐一样做一回正式学生。 在国公府内就剩下这一点子时间能补课。教导嬷嬷们恨不能挖开二姑娘和三姑娘的脑子,把进宫后需要注意的细节要点一一塞进二位姑娘的脑子里。 学习太累,贾三娘想躺平。明明就是一个去凑数的,她真不想当劳模。 好在就三月初六日这一天,教导嬷嬷们齐齐上阵给贾三娘和二堂姐补功课。次日,三月初七,贾三娘和大姐姐、二堂姐的所有功课都停了。明个儿就要进宫,今个儿姐妹三人能轻省一日。吃吃喝喝,养养精神,算是大选前的一天悠哉。 京都皇城,长乐宫。 坐于大殿主位的宋太后在看一封书信。信从大相国寺送来,送信进宫的是宋太妃。 上年岁的宋太后老了,哪怕老了,一身宫妆,戴冠簪珠,又是在宫廷内多年的居移体养贵气,加之皇太后的荣耀于身。宋太后平日就是慈祥待人,笑语晏晏,也没有谁敢小瞧半分。 殿内的宋太后在沉思,殿外宫人们跪拜迎接圣驾前来。 宏武帝来一趟长乐宫。他一来,宋太后自然高兴。待皇帝问安后,太后慈爱的让天子坐近前,母子一道说说话。 “朕来得不巧,打扰到母后。”宏武帝瞧一眼搁一旁的书信,他随口提一话道。 “此话何来?”宋太后回道:“哀家盼着天子常来长乐宫坐坐,你来,母后心里全是高兴开心。” “这……”宏武帝一指书信。 “不过小事。”宋太后笑道:“你姨母在大相国寺礼佛,还不忘记呈上书信。她想为老三的婚事递话,想求哀家替老三保一门姻缘。” “那母后意下如何?”宏武帝似乎不经意的随口一问。 “哀家心软,不好拒绝。”宋太后说道:“你姨母瞧上随国公府的大姑娘,想替老三娶她做代王妃。” 第22章 “姨母想替三皇弟求娶贾道善的长女,朕再考虑一下。”李恒神色淡然的回道。一听天子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宋太后免不得在心里泛起一番猜测。 “此次大选,勋贵重臣们府上的闺秀皆会应选,人选一多,也不一定非得指着谁。依哀家看,那贾道善的长女哀家还没有亲眼瞧瞧,成与不成,先不着急。”宋太后表现出来跟亲儿子李恒一样的态度,她似乎也不着急三皇子李惞的嫡妃人选。 宋太后的态度更像一时间抹不开面子,不好反驳妹妹宋太妃的请求,又恰巧被天子遇上这么一回事情。天子一问,顺口一提,成不成的宋太后浑然不怎么在意。 天家母子二人都不想再提代王婚事,自然就把话题转移。长乐宫内,天家母子二人谈话的气氛一时间越发得和乐融融。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听雨阁的正屋里,贾三娘懒散的斜倚在小榻上,她在撸狗狗。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会儿贾三娘觉得躺平舒服。 “汪……” “呜……” 贾三娘耳边是小狗儿福宝的轻轻呜咽。福宝被主人撸一把白毛,它觉得挺开心,此时自然是趴在主人的身边不动弹。 “三妹妹。”人未到,声先到。 待贾三娘坐起身时,她隔着屏风就见到进屋的二姐姐。 “二姐姐。”贾三娘唤一声。 贾二娘从屏风侧面走进屋,她笑道:“我突兀而来,这没有打扰到三妹妹的清闲自在吧。” “哪有什么打扰的。”贾三娘做一个请的手势,笑道:“二姐姐,请落坐。” 贾二娘顺势坐下来,她坐于贾三娘的对面。此时大丫鬟书香给二位姑娘送上新的茶盏,又添一回两小碟子的新点心,一碟子桃花酥,一碟子梨花酥。酥饼小巧玲珑,一口一个好吃又美味。 “三妹妹,你这的点心不老少,难怪总招惹六妹妹来你屋里玩耍。”贾二娘瞧一眼小矮桌上的小点心,她笑道。 “我跟六妹妹一样都是一个馋嘴猫儿,就好这一口。”贾三娘揶揄一回自个儿。话罢,贾三娘拿起小筷夹一个桃花酥点心入口。 尝一尝点心,品一品茶香,贾三娘觉得十分惬意。 “三妹妹不担忧明个儿大选。”贾二娘没有饮茶的心思,更没有尝一尝小点心的兴趣。她的目光落在三堂妹身上,还带着一些试探的问道。 “二姐姐,我在祖母跟前说的话不是虚情假意。我还真就觉得府上诸姐妹里,大姐姐容貌才情最是出众,一定能拔得头筹。我啊,等着沾了公府光彩,沾了大姐姐这一位未来娘娘的光彩。”贾三娘摆烂的姿态太明显。 “三妹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贾二娘用小眼神儿瞅着三堂妹,她有一点不敢相信面前坐着的还是那一位总爱刺她一刺的三妹妹。 “二姐姐,今年佛诞节我就要及笄,总得懂事了。”贾三娘笑着回道。 贾二娘听着这话后,她愣神片刻。半晌后,才说道:“明个儿是我的生辰。” “明个儿要参加大选,二姐姐的及笄礼得错过了,真可惜。”贾三娘一边说话,一边伸腿用鞋面轻轻得推一推身边的小狗儿福宝去自己玩耍。 福宝汪汪的叫唤两声后,它乖巧的去旁边自个儿追起小尾巴,小狗狗就追着尾巴转圈圈。贾三娘瞧着福宝的傻样,她想抚额,狗狗蠢萌。 不管福宝的傻样,这会儿贾三娘从小榻边的柜子里取出来一个匣子。 “提前把二姐姐的生辰礼送上。预祝二姐姐及笄镶福,岁岁平安,吉祥如意。”贾三娘讨一个口彩。 “三妹妹,借你吉言。”贾二娘拿过匣子,在手中打开匣子盖。然后她就看见匣子里放着珍珠做的流苏,流苏不重要,重要得是珍珠顶大的个头,一看不是凡品。 “年年生辰之时,得长辈馈赠的南珠。我挑着里面最好得做成流苏,就想赠给二姐姐这样一件及笄礼。南珠是借花献佛,亲手制成才是我的诚意,望二姐姐莫要嫌弃我的手艺粗浅。”贾三娘谦虚一回。 贾三娘可不止做这一条流苏。她做了好几条,只挑出来这么最好的一件赠人。 至于为何制成流苏?因为这一个时代的珍珠值钱。贾三娘还知道二堂姐是一个喜爱珠花头饰的人,当然送礼得往对方的心坎儿上赠送。 “谢谢三妹妹的赠礼,我喜欢。”贾二娘合上匣子盖,她真诚的谢一回。 这一条珍珠流苏打动贾二娘,她瞧着第一眼,她就喜欢上。 “二姐姐喜欢就好,这证明我送对人。”贾三娘笑着回道。 姐妹二人又闲聊一会儿,贾二娘拿着提前得到的一份生辰礼告辞。这一位二姑娘离开时,瞧着心情挺不错的样子。 待回到东厢屋,贾二娘收起三堂妹赠的及笄礼。尔后,她唤来奶娘孙嬷嬷,二人单独谈话一回。 “嬷嬷,大姐姐是家族希望,三妹妹一心等待落选归府。我……”贾二娘心里有话口难开,她脸上全是为难的神情。 “姑娘想进宫搏一个大富大贵。”孙嬷嬷小心的问道。 “嗯。”贾二娘轻轻应一声,微微得点一下头。 “姑娘,您在宫里努力一回,能不能成,总不后悔。”孙嬷嬷没有法子劝姑娘回头。这等撞天运的大机缘遇上,赌一把不吃亏。 宫廷内的事情,孙嬷嬷一个公府仆妇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和大道理。可是一旦遇上大机缘,在孙嬷嬷瞧来有一点子念想就是人之常情。 这些年里熊小娘一直拉扯姑娘的后腿,偏偏姑娘又是要强的性子,孙嬷嬷暗地里也替二姑娘担忧过。 不过人这一辈子嘛总会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委屈,一帆风顺的屈指可数。 京都皇城,长乐宫。 宋太后召见一回递牌子进宫的小妹宋婉言。 宋婉言,昌文伯府如今的当家主母。这一位进宫求见做太后的大姐姐。在进了长乐宫后,伯夫人明言来意。 “这随国公的女儿就是千好万好,你们一个个的全要求娶?”宋太后心头有些不悦。 先是二妹妹宋太妃替儿子代王李惞求娶随国公的长女,如今小妹妹昌文伯府的伯夫人廖宋氏又要替小儿子廖仑求娶随国公的次女。 有一有二,宋太后在天子跟前开过一回口,天子就没有当场答应。再求一回?宋太后表示她要脸,她不想再开尊口。 第23章 “太后娘娘,此事不妥?”廖宋氏的语气里带上一些迟疑态度。在廖宋氏心里,随国公贾道善是武勋重臣,有世袭爵位傍身,最重要的还是得皇上信重。 廖宋氏生有二子,她不担忧老大,老大能承袭昌文伯府的爵位。廖宋氏担忧老二廖仑,这一个孩子天生的性格软弱,文武不成。在廖宋氏想来就得寻一个有能耐的岳丈。昌文伯府和老二岳丈一起使力,一起给老二帮扶一把。 “国公府的千金,一门女,百家求,没有不妥当的。”宋太后不咸不淡的回道。 廖宋氏听过宋太后的回话,她是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太后娘娘,这求得人多,说明真的好。” 宋太后的目光落在小妹廖宋氏身上,她不知道这一个妹妹是装傻,还是真傻? 宋太后心中有一杆秤,她觉得天子不点头同意老三李惞和随国公长女的婚事,多半跟朝堂上的事情相干系。 后宫不干政,或者说宋太后了解自己亲儿子宏武帝,这一位帝王捏紧着手中的权柄,谁碰一点都不成。 皇太后的荣耀来源于天子,宋太后当然想母慈子孝,她可不想跟做天子的亲儿子发生矛盾。 “罢,你是哀家的亲妹妹,你既然求到哀家这里,哀家一定会跟天子提了赐婚一事。再则说仑儿是哀家的外甥,总要替他寻一门岳丈得力的姻缘。”宋太后应下给外甥廖仑赐婚的事情。只不过赐谁做昌文伯府的次媳,宋太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廖宋氏听过宋太后的回答,她听出一些异样。 只不过廖宋氏没有多想,主要是往日一旦进宫求到宋太后跟前,这一位亲姐姐都给办成了事情。 有美好的旧例存在,廖宋氏对于宋太后这一位亲姐姐信心十足。 宏武十五年,三月初七,待夕食后,贾三娘姐妹从宁安堂告退离开,她和大姐姐又一道往荣安堂去。 今个儿难得的,贾三娘在荣安堂里见着亲爹贾道善。 “女儿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贾三娘和大姐姐一道问安见礼。 “快起来。”嫡母贾赵氏先开口,她笑着一指下首的位置,又道:“坐。”贾三娘谢过话后,她落坐在大姐姐后面的一个位置上。 等着落坐后,贾三娘发现亲爹一现身,屋里的气氛就大不一样。 说起这一辈子的亲爹贾道善,这一位在贾三娘眼中是一位中年美男子。哪怕亲爹乃世袭爵位,却也不是文弱之辈。据贾三娘知道的消息,她爹在战场上立过大功,武力十分出众,除此之外就是兵法上还有一套家学传承,可谓文武双全,朝廷柱国重臣。 “公爷。”贾赵氏的目光落在随国公身上,她笑道:“女儿们都在,您不是有话要交待的。” 贾道善轻咳一声,他的目光在两个女儿身上瞧一眼后收回,他说道:“皇家选秀,安心进宫。你们姐妹在宫里莫要冒犯皇家规矩,切记清白做人,不堕国公府清誉。” “我这一番叮嘱不是让你们姐妹做鼠胆之辈。谁若小瞧贾家威名,欺辱上来,尽管打回去。”贾道善话一讲完,贾赵氏忙说道:“元娘、三娘,莫要听你们父亲的大胆之言。在宫里谨慎从事的好。” “公爷,你怎么能这般教导两个女儿。女儿家端庄贞静一些方才容易传出一个好名声。”贾赵氏嗔怪的笑道。 “哈哈哈……”贾道善大笑一回,笑罢后,回道:“贾家乃武勋,贾家的姑娘就得巾帼红妆。不怕说将门武夫粗鄙,毛锥子们胆儿小,在外只会赞一句,将门女当如是。” 亲爹贾道善的教导之言,让贾三娘心头有了安全感。在她想来,进宫应选就跟去皇家宫廷交流学习一回差不多,凑数的贾三娘心态轻松。 贾三娘觉得在皇宫的日常里,她全程都当一只蹲在瓜田里的猹,就等着吃瓜。 宏武十五年,三月初八日,贾三娘比着往常醒来早,起得早。在洗漱一番后,她简单的用过一块点心,又喝了小半盏的牛乳。 尔后,贾三娘去给小狗儿福宝喂食,她又想到进宫参选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福宝,舍不得狗狗。 “福宝,在家乖乖等着,待主人回来给你加餐。”贾三娘许诺一回。 “汪……”干饭得福宝听着主人的碎碎念,它抬头汪呜的叫唤两声,算是给主人回应。接着它又低头哼哧哼哧的继续做一只干饭狗。 贾三娘用金手指查看一眼福宝身上的标签,她发现没变动,心想着挺好啊,还是她的狗狗。 这一日宁安堂的朝食提前一些时辰摆上,贾三娘和姐妹们一起陪着祖母用好早饭。 待到告辞时,隆安郡主和两个儿媳妇亲自送一回三位孙女。 马车离开随国公府一路往皇城去。车内的贾三娘不说话,她在闭目养神。这会儿她对皇宫的好奇心思也不多,主要是太困乏。 捂嘴,掩去一个小哈欠。贾三娘心想今个儿起早了一点。 “三妹妹。”衣角被轻轻的扯动一下,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贾三娘睁开眼睛,她瞧着旁边的大姐姐一脸笑意,还指一下车窗帘子外。大姐姐说道:“宫门到了。” “三妹妹,你昨个儿晚上没睡好。”贾二娘小声的问一句。 “睡好了,起太早。”贾三娘回过二堂姐的话,又跟大姐姐说道:“大姐姐,先等等。” 话罢,贾三娘从袖里拿出一小瓶的香精在鼻间一嗅。一股子薄荷味儿直冲脑门里钻,贾三娘一下子精神振奋。 “我无恙,妥当了。”用香精后,塞回瓶盖,把它搁置到马车内放小物件的柜子里,贾三娘语气轻松的说道。 “下车吧,不好再耽搁。”贾二娘想说些什么,贾元娘先开口了,贾二娘就闭口不再言语。 贾家姐妹三人从马车里下来后,贾三娘瞧见五弟贾弘祐和三堂哥贾弘禧一道在不远处等着她们姐妹。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贾弘祐唤一回。 “大姐姐,二妹妹、三妹妹。”贾弘禧也唤一回。此时贾三娘姐妹三人和自家兄弟交谈几句,相互宽慰一番话。 至于跟来的随国公府管事则是打点好来接秀女车驾的小黄门。 小黄门得着随国公府的好处后,就跟公府世子贾弘祐、禧三爷二人客客气气的说两句场面话。尔后,小黄门又到贾三娘姐妹三人跟前,他态度带上一些谦恭的说道:“马上就到进宫的时辰,三位姑娘,你们这边请。”话罢,小黄门做一个请的手势,一指远处宫门前已经排队的秀女们。 “劳烦了。”贾元娘客气的回一句。 “不麻烦,不麻烦。”得着随国公府给的好处,小黄门好说话的很。 此时的贾三娘抬头,她先瞧一眼远处的秀女队伍,又忍不住得多瞧一眼高大的宫门,巍峨的宫墙。 跟宫门一比,人变得矮小了。被宫墙一遮,明明应是辽阔无比的天空也变得狭窄闭塞了。 第24章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在皇权之下的每一人依着出身门第的不同,也要三六九等的分一分阶层。 公府千金的门第出身在一众秀女里算是上上。于是贾三娘姐妹三人由着小黄门引路后,她们姐妹三人到的秀女队伍在最前面。贾三娘瞧过一眼后见着一些熟悉的面孔。 这些秀女贾三娘认识,当然可能是她熟悉对方,对方也熟悉她,只是大家伙的交情不怎么到位,也算不得什么手帕交。 在随国公府生活的这些年里,大姐姐从来是名门闺秀聚会时的焦点,贾三娘不想也不敢去抢大姐姐的风头。 那些过去的少女时光中,贾三娘最爱做的事情是在府里跟二姐姐斗嘴儿。一旦真出府做客时,贾三娘就装怂,她装了闷葫芦模样的小透明。 于是贾三娘凭着庶女出身又不爱跟人结交攀谈,她这样的小透明角色自然就没有什么闺中蜜友。 倒是在看人眼色行事,还有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背景板。这两方面的素质嘛,贾三娘就颇有心得体会。 “吉时到。”小黄门高声唱喊一声,声音洪亮,让整个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接着一个太监被小黄门恭迎着走上前,他也不废话,就客客气气的说两句场面话后,高声喊道:“请诸位秀女入宫。” 然后太监领头,小黄门跟随在秀女的队伍后面,一行人浩浩浩荡荡的往宫门走去。 宫门高大,宫墙厚实。秀女们的队伍穿过厚厚的宫墙,任由着阴影笼罩于头顶上。 一行人一直往前走,直到一片光亮又再度的显于眼前。 过宫墙时的昏暗,出宫墙后的刺眼光芒,让贾三娘一时间愰得眼花。待过去片刻后,她才适应眼前的这一个新世界。 皇城内廷,宫苑禁院。贾三娘忍不住多瞧几眼。她发现眼前的一切跟上一辈子关于后世记忆里的皇家宫廷不同。那些做了博物馆的宫殿群落总有一种历经无数时光后的沧桑感。 一点儿都不像如今的皇廷,这一座大夏朝的宫廷内苑是透着肃穆威严。每一处侍立的宫人们规矩的跟木头桩子一样。他们不像活人,更像是一座宫廷大环境下的小镶嵌小配饰,就纯粹的背景板存在。 皇权至上,皇权至高,那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大不同。至少贾三娘自个儿察觉到她走在如今的宫廷禁苑之内,她的态度不自觉得就小心谨慎起来。 皇家选秀,初选一关最简单。或者说对于勋贵重臣这等门户出身的秀女们而言就是一回走过场的小局面。 宏武十五年,春,参加皇家此次选秀的秀女们,甭管嫡庶,她们亲爹一定是朝堂上的武勋重臣。皇家宫廷里的宫人们最会看眼色下菜碟,这等情况下没谁会吃饱了撑得去为难人。 对于贾三娘而言,初选时光不难熬。唯有最后一关时才让人体会到尴尬二字。 一个一个的秀女们从验身房出来,贾三娘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人。待她在偏殿里见着同样归来的大姐姐、二堂姐时,贾三娘瞧出大姐姐的平静来自心湖深处,至于二堂姐的脸上却是染上一些害羞得晕红。 “大姐姐在瞧什么?”贾三娘从二堂姐的身上挪开目光,她怕自个儿一直打量下去会让二堂姐恼羞成怒。然后贾三娘发现大姐姐的目光被远处的热闹吸引。她的视线顺道望过去时就听见一些吵吵嚷嚷的声音。 “咦。”贾三娘小声惊讶。 在宫廷内苑,在选秀之时还有秀女敢不顾家族清誉,这般就闹腾起来了? 贾三娘见着有人上前去凑热闹,她也站在不远处静静得旁观。围观吃瓜,人生乐事。贾三娘就想看一个稀罕。 “装什么,假惺惺,哼。”这是一位神情骄傲的少女,她一边跺脚一边骂人,只不过翻来覆去的没几个狠词。 “出身下流的种子,呸。”骄傲少女又道:“就会流几滴猫泪的装委屈,扮可怜……” 贾三娘瞧一眼后,她都替这一位性情貌似有一些骄傲的少女着急。这一位着实是寻不着什么难听一点儿的词骂人。 另一位被骂得楚楚可怜的少女一双桃花眼儿泪汪汪,就像那三月时的梨花纷纷,胜似微雨,真的又可怜又动人。 若有一位怜香惜玉的郎君瞧见,一定恨不能替佳人出头。奈何在场的全是参加皇家大选的秀女们,于是三五成群,相熟的凑一堆儿说起小话。 “大姐姐,这二人的口音不像是京都的闺秀啊,我瞧着也特别的眼生。”贾三娘想听一回大姐姐的见解。在她心目中大姐姐是万能通,消息知道多,渠道来源广。 京都闺秀们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贾三娘熟悉的面孔里真没有这二号人物。 旁边的贾二娘脸上也带了好奇的神色望一回大姐姐元娘。 贾元娘心想,这一辈子是第一次照面,上一辈子就熟悉了。 这闹起矛盾的二人是亲姐妹。把骄傲二字恨不能贴脸上的是嫡出姐姐,一脸委屈又表现得像柔弱不能自理的是庶出妹妹。 这二人别看如今闹得欢腾,其时八成是做戏。就贾元娘知晓的真相是这一对姐妹的感情真心不错。 上一辈子被宏武帝册封为中宫继后,贾元娘接见过当时成为三品诰命的姐姐大张氏,这一位性子爽朗大方,待人热忱。 至于另外一位妹妹小张氏,这一位是宏武帝后宫里得宠的张昭仪。凭着小张氏膝下无嗣,她还能坐稳九嫔之首的昭仪之位,这手段自然非同一般。 “二妹妹,三妹妹,这热闹不凑也罢,我们先离开吧。”贾元娘算一算时间,这一场闹剧很快就会有宫人或嬷嬷来制止。至于三妹妹的话,贾元娘就避而不答。 “嗯。”贾三娘点头,她也不想看热闹,还把自己圈进热闹里当乐子。 “听大姐姐的。”贾二娘有一颗力争上游的心,她当然同样不想惹麻烦。 贾家三姐妹一道往外面走,刚出偏殿,就在外面的廊道下遇上一位宫里的老嬷嬷领着两个小宫女往偏殿里去。 这一日初选结束后,贾三娘就吃上一次张氏姐妹吵嚷一回,貌似在宫里还闹了矛盾的这一个小瓜。 待初选后,被踢出局的秀女真没有。 进复选时,陆陆续续的就有秀女落选归家。贾家三姐妹自然不在离开宫廷的人选名录里。 一直到复选结束,在春天的尾巴里阅选开始。这时候留下来的秀女们要在宫廷内苑小住一两个月。 宫廷内苑的娘娘们也会时不时的召见一些秀女。至于教导秀女规矩的嬷嬷和侍候秀女的宫人,这些被赋予考查任务的嬷嬷和宫人们会把详细情报一一上禀。 关于皇家选秀事宜,阅选拉开帷幕后,此时此刻才到了见真章。 第25章 贾三娘在打量要入住的宫殿。宫门的牌匾上写着“丹若宫”三个大字。 这一处宫殿安排的秀女不算少,除了贾家三姐妹外,还有好几位相熟面孔的秀女。大家伙都生活在京都的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往昔总是照过面。 “元娘姐姐。”一位秀女在贾家三姐妹入住后,马上过来打招呼。 “婉儿妹妹。”贾元娘与对方回一个平礼后,笑意盈盈的说道:“真巧,这一回我们住了一个宫里。” 这一位同贾元娘照面后,就跟贾元娘态度亲切谈话的秀女,贾三娘认识。她是理国公的嫡长女,闺名石婉儿。 石婉儿在照面时,就跟贾三娘和二堂姐寒暄一两句场面话,旁的时候是习惯性的忽视掉贾三娘和二堂姐两人。 对于给大姐姐当小尾巴,被人当成小透明,贾三娘有点无所谓。当一个听众也不错,至少她的心态是宫中一月游后,收拾收拾就打道回府去。 大夏朝的皇廷册封了六座国公府。宏武十五年的大选,就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有年龄合适的秀女参选。 目前在贾三娘的眼前,这人选全齐了。一位是石婉儿,另外三位自然是贾家三姐妹。 在丹若宫的正殿住下,贾家三姐妹的长姐贾元娘住在中间,左右各住着贾三娘和二堂姐。 入住后的次日,玉衡宫的钱淑妃召见。 关于钱淑妃的大名,贾三娘听过一耳朵。等着宫人来丹若宫传下话时,贾三娘还小心的瞄一眼大姐姐的神色。 贾三娘就有一些好奇,钱淑妃跟大姐姐上辈子的关系咋样。 想归想,哪怕心里就跟住着一只小猫猫在挠痒痒一样。贾三娘和大姐姐、二堂姐还是赶紧的简单梳妆整理一番。 待一切妥当后,贾家三姐妹就准备跟随宫人一道往玉衡宫去。 刚踏出正殿,贾家三姐妹见到石婉儿。相互福礼后,贾三娘才知道这一回钱淑妃召见的秀女有四人。 玉衡宫,不光名字听着漂亮,在宫廷内苑里也是处处景致,独具匠心。 春天的好时光将远去,夏日的脚步匆匆而来。玉衡宫里的海棠打着花苞儿,眼瞅着要绚丽盛开。 贾三娘一行人一到,玉衡宫里的宫人就请着往正殿去。 一进去后,贾三娘一行人忙给坐于主位的宫妆丽人见礼问安。 “臣女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正殿主位上的钱淑妃开口说道。 进殿内,贾三娘忍不住偷偷得瞄一眼钱淑妃,然后被镇住了。 不只是声音优美动听,钱淑妃的容貌清丽出尘,一点朱唇媚而不妖。此刻落入贾三娘的眼眸里,她就觉得钱淑妃真美,就像神仙妃子一样的光彩照人。 贾三娘心里有些羡慕皇帝,这般美人儿藏于宫廷,天子真是好福气。 越想,贾三娘就巴不得自己能投一个男胎。真恨,这般绝代佳人不是她老婆。如果能做一回男儿,她也想跟这般的美人儿贴贴。 “赐坐。”钱淑妃的天籁之音传来,打断贾三娘的一切幻想。 “臣女谢娘娘恩典。”贾三娘心情有一点奄奄儿。主要是想像挺美好,现实就残忍。 钱淑妃美而媚,媚而妖。想一想,等到大姐姐入宫后,这等美人儿会成为大姐姐元娘的冤家对头。呜呼。 人活了一辈子,甭管潇洒或憋屈,屁股下面坐的位置,站队的立场很重要。 贾三娘懂得一个道理。她下半辈子嫁到婆家去是吃苦还是享福?就得看随国公府的荣耀能笼罩几时。娘家这一条根儿得力,她在婆家就能沾光,就能悠哉悠哉的混日子。 这般一想后,贾三娘忙收敛心神,她不给钱淑妃继续加滤镜美颜了。毕竟钱淑妃摆明在未来会成为大姐姐元娘的冤家对头。 “四位姑娘天生丽质,本宫一瞧着就喜欢。”钱淑妃夸赞一回。这一位娘娘乐意做好人模样,于是殿内气氛变得像春日的微风,十分暖和宜人。 在此时有宫人来禀话,道:“禀娘娘,柳宝林、秦选侍二人求见。” “宣。”钱淑妃淡淡的回一字道。宫人福一礼后,恭敬退去。 贾三娘瞧着这一幕沉默不语,就装着背景板的存在。 大夏皇朝的宫廷中,后妃们各有品级定制。中宫皇后乃是国母,贵为帝妻,母仪天下。 皇后之下,俱为嫔妃。 正一品,四妃。贵妃、德妃、淑妃、贤妃,名额各一人。 正二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名额各一人。 正三品,婕妤,名额九人。 正四品,美人,名额九人。 正五品,才人,名额九人。 正六品,宝林,名额二十七人。 正七品,选侍,名额二十七人。 正八品,采女,名额二十七人。 以上是皇家宫廷内苑的嫔妃编制。在贾三娘了解后,她只能感慨一回天子好艳福。难怪一旦乱世来临,天下间有机会的英雄或枭雄们都想争一争龙椅宝座。怪只怪,天下至尊的权柄太诱人。 “臣妾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柳宝林、秦选侍二人一进殿后,立刻上前给钱淑妃见礼。 “免礼。”钱淑妃和善的回二字道。 此时贾三娘等人也走上前,四位秀女向柳宝林和秦选侍见礼问安。 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是宫女出身,如今依附于钱淑妃过日子。这二人有自知之明,知道面前的四位秀女出身勋贵,一旦留牌子,一进宫九成九会册封为高位嫔妃,她二人不敢比。 于是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与四位秀女说话时的态度是客客气气。 贾三娘瞧着面对秀女时,还要低一下身段的柳宝林和秦选侍。这时候她更想感慨了投胎这一门技术活的重要性。 钱淑妃坐于殿内主位上,她吩咐道:“都落坐吧。”众人依言行事。 等落坐后,柳宝林和秦选侍就捧着钱淑妃聊天闲话。这会儿捧哏的不缺,殿中的谈话气氛更好。 然后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歪掉,钱淑妃又来了兴趣的模样,她道:“今个儿风和日丽,大家伙闲坐太无趣。就由柳宝林和秦选侍抛砖引玉,一人舞蹈,一人唱曲。你二人先一展才艺,如何?” 贾三娘听懂了,钱淑妃是让柳宝林和秦选侍先当一回舞姬和优伶,后面又得谁上场。 贾三娘在心里回两字,呵呵。 第26章 钱淑妃在宫廷之内当然有骄傲的资本。她膝下育有皇长子李茂鼎,如今在后宫妃嫔里的品级又是诸人首位,更何况钱淑妃背后还有一位钱太后的支持。 柳宝林和秦侍选压根儿就不敢忤逆钱淑妃半点意思。这二人无子无宠,做为捧哏得,上面打一声招呼,柳宝林和秦选侍只有连忙点头应下的份。至于反驳呛声一下,柳宝林和秦选侍没有这样的胆儿。 “娘娘,臣妾近日正好编排一支新舞。臣妾一试,请娘娘品鉴。”柳宝林起身,她是盈盈一拜。 “臣妾也谱出一份新曲儿,请娘娘品鉴。”秦选侍赶紧起身,她也是盈盈一拜。 “太好了,本宫遇上你们编新舞,谱新曲。本宫一定要一睹为先,替你们品鉴一回。”钱淑妃抚掌而笑的说道。 贾三娘这一次就想当一回纯粹的观众。这一场戏,她真不想当搭台阶的戏子,更不想上台去亲自表演一回。 她就怕丢人,谁让贾三娘的才艺技能不怎么过关。或者说为了随国公府的清誉,贾三娘无论如何都得把公府千金的美名撑起来。 她表示,不献丑,就没丑。 想到这儿时,贾三娘瞄一眼大姐姐元娘和石婉儿。 这二位淡定的瞧着场中发生得一切。不掺合,不反驳,就静静的看着。 “铮……”琵琶声响。秦选侍在宫人送上乐器后,她抱持琵琶而坐。在轻抚一下琵琶弦后,指间翻飞的弹奏起来。 音符奏鸣,曲声悠扬,秦选侍当先唱一首小调。 “春风拂过宫廷月,春光明媚照流水。丝竹悦耳羞花色,丝绸驱驰入西陲。一春一夏秋又来,冬藏万里游人回。葡萄美酒与胡儿,明明如月金如水。” 秦选侍一曲唱完,她双手捧着琵琶起身,又向钱淑妃施一礼。她笑道:“臣妾谱曲做词,就勉强填出这么一首《丝绸西行曲》,望娘娘莫要嫌弃粗鄙。” “本宫听着悦耳,不错。”钱淑妃摆摆手,示意秦选侍起身。她笑着吩咐话,道:“嬷嬷,本宫记得今个儿春天添得头面手饰里有一套镶珍珠的。赏秦选侍。” 不远处候着的嬷嬷听了钱淑妃吩咐,忙躬身应诺。 稍候,嬷嬷去去就回。她捧出钱淑妃交待的赏赐。 秦选侍把琵琶还给玉衡宫的小宫人。此时嬷嬷奉上一套装在匣子里的珍珠头面。秦选侍忙接过来,然后赶紧的向钱淑妃叩谢恩典。 钱淑妃摆摆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秦选侍识趣儿的退到一边。 柳宝林又上场,她换了一身衣裳。只做胡姬打扮,此时一上场后,又用轻薄的纱巾掩面,还隐隐约约得让人感觉着半遮半掩。 柳宝林一步一动之间婀娜多姿,她身上戴着的金铃响起回音,胡旋舞步,美妙回转,一步一步之间媚惑动人。 等着一场舞蹈结束时,贾三娘瞧见柳宝林的额间有细汗溢出。 柳宝林顾不得擦拭香汗,她在忙着向钱淑妃献媚。 跟前面的秦选侍一样,这一回柳宝林也得着钱淑妃赐下的一套头面手饰。 柳宝林谢恩后,她和秦选侍这二位低位妃嫔的任务完成。此时二人又重新坐回位置上。 “对于柳宝林、秦选侍二人的胡璇舞、小曲儿,四位姑娘怎么看?”钱淑妃的目光先落在石婉儿的身上。 “柳宝林舞姿美妙动人,秦选侍歌声婉转悦耳,二人各得一妙,诚哉,端是利害。难怪古人常言,三人行必有师焉。”石婉儿笑语晏晏的回道。 “石姑娘此话大赞。”钱淑妃又问道:“本宫瞧着石姑娘容貌秀美,细腰如柳,似水温柔。不如石姑娘也一展所长,让柳宝林、秦选侍二人品鉴一番。” 石婉儿的目光在柳宝林、秦选侍二人的身上打量一回后,她捂嘴一笑,回道:“让娘娘见笑了,臣女不善歌舞。理国公府出身勋贵,最重骑射一道。如果娘娘不嫌弃,臣女可以张弓搭箭替娘娘演示一番骑射之术。” 至于表演歌舞? 如果是献歌舞给天子看,呈于御前的话,石婉儿觉得可以一试。 只是表演给柳宝林、秦选侍两个宫人出身的低位妃嫔瞧。石婉儿心头不屑一顾。 “婉儿妹妹,这不成的。”贾元娘此时开口,她起身向钱淑妃福一礼后,又道:“娘娘的玉衡宫里可没有校场给你跑马圈地儿。骑射一道在玉衡宫不方便演示。” “娘娘,婉儿妹妹从来是心口一致的爽利姑娘。她无心冒犯,请娘娘宽恕。”贾元娘替石婉儿开脱。 这一位长姐起身参拜大礼,嘴里还说着认错的话。贾三娘和二堂姐赶紧起身,也是跟长姐一道的低头见礼。 “是我糊涂了。”石婉儿此时也忙认错,她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一时大意就忘记此乃在宫廷,不是府上,不能跑马,不能骑射。臣女大胆,任性妄为,请娘娘宽恕。” “无妨。”钱淑妃伸手,她轻轻的敲击几下桌面后。她的唇畔浮上一抹笑容,说道:“四位秀女快请起,本宫也不是小心眼的主儿。石姑娘性情率真,本宫不介意,还挺喜欢的。” “谢娘娘宽容大度。”贾三娘随着大家伙的话一起感恩一下钱淑妃的和善。 至于各人的心底有什么真实想法,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玉衡宫走一遭,贾三娘离开时,她还得到钱淑妃的赏赐。来一趟,拿了赏,又被宫人恭恭敬敬的送回丹若宫。 这一趟,贾三娘这一只猹吃到瓜。她在心底已经确定一个答案,前世大姐姐跟钱淑妃的关系一定有点僵。反正不怎么友好。 玉衡宫。 在公府出身的四位秀女离开后,钱淑妃的笑容就有一些维持不住。 在殿中坐着的柳宝林、秦选侍二人颇为尴尬。她二人来一趟是得到钱淑妃跟前的嬷嬷暗示。二人来捧哏为着替钱淑妃试探一下四位公府千金的底色怎么样。 如今结果一出来,公府嫡出的二位秀女端是了不得。 对于柳宝林、秦选侍二人而言,石秀女的态度摆明瞧不起,不想配合。 至于贾家三位秀女,贾家大姑娘瞧着一幅无欲则刚的模样。这一位对于柳宝林、秦侍选二人客客气气。太客气,有点假。 瞧着贾大姑娘待钱淑妃的态度,全程不肯矮下身段。这里面就有意思的很。 柳宝林心头羡慕,她也想这般恣意自在的过日子。奈何出身不够,只能在梦里想想。 秦选侍此时就低头当着木头桩子,她不想沾惹麻烦。在秦选侍想来,这一回混过去,不要招惹上钱淑妃的怒气就好。她不喜欢给人当出气筒。奈何人微言轻,如浮萍,如柳絮,不过飘泊,不由自己。 第27章 “关于四位公府千金的禀性做派,你二人怎么看。”钱淑妃开口问道。 “臣妾愚钝,全听娘娘吩咐。”柳宝林赶紧表明态度。 “臣妾唯娘娘马首是瞻。”秦选侍也是一样的表示站在钱淑妃这一边。 “问而不答,避重就轻。你二人在本宫跟前耍滑头。”钱淑妃不傻,她知道跟前的柳宝林和秦选侍是不敢多言,就怕隔墙有耳。 万一有什么事事非非的口舌官司传进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的耳中。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还有娘家,都怕给宫外的娘家招惹麻烦。 “臣妾不敢。”柳宝林、秦选侍二人赶紧摆低姿态,还是跪下来认错。 瞧着二人小心翼翼的态度,钱淑妃心头有气也没法子冲二人撒去。就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的能耐太小,她们真想帮忙也影响有限。在钱淑妃心里这二人十足吃闲饭的,没多大用处。 如果不是手头需要这样跑腿儿,传话儿,替她捧哏逗乐子的小妃嫔。钱淑妃一定懒得庇护这两个蠢货。 宫人出身,不得帝宠。想想,如果这二人真有本事。钱淑妃早就想法子捏死二人。又哪里可能真的招揽下来做帮闲。 丹若宫。 贾三娘一行归来后,石婉儿在贾元娘的屋里坐一坐,聊起闲话。 “淑妃今个儿摆明是小瞧随国公府、理国公府。”石婉儿冷哼一声,又道:“什么歌姬舞姬,什么香的臭的,真当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过是想打压我等勋贵出身的秀女。” “婉儿妹妹,不要生气。请吃一盏茶,先消消火气。”贾元娘亲手给石婉儿呈上一盏清茶。 石婉儿接过来,笑道:“元娘姐姐,应您的话,我这会儿也懒得生什么气。气来气去,也不过便宜旁的坏人。” 贾三娘静静的听着大姐姐和石婉儿谈话。从中间也听出一些东西。其时,钱淑妃的心思不难猜测,她就想先给出身勋贵的秀女一个下马威。 只不过石婉儿这一位理国公府的大姑娘真刚,人家压根儿不吃钱淑妃的那一套。 贾三娘会察颜观色,她注意到钱淑妃被石婉儿的话一顶,又有大姐姐的敲边鼓,当时钱淑妃的情绪就不对。 贾三娘琢磨着钱淑妃的下马威不成,这一回肯定觉得落了脸面。 至于石婉儿的做法一定被钱淑妃不喜,也可能被钱淑妃的后台不喜。 钱太后还是阅选的考官。这一位太后娘娘要是大手一挥,石婉儿一定得落选。那大姐姐呢? 贾三娘忍不住想到,大姐姐的心思真难猜。莫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文章。 长寿宫。 被喻为长寿花的月月红在这等时候盛开着,粉的、白的、黄的、红的等等,各色的月月红开得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钱淑妃不想替皇长子李茂鼎添加未来的有力竟争者。或者说公府出身的秀女一旦入宫,钱淑妃会感受到十足的威胁。 于是钱淑妃在琢磨一番后,她就去求一回姑母。 钱太后见着族侄女,她一直觉得上苍有时候有一点爱开玩笑。眼前的侄女美则美矣,就是脑子不太够使唤。 “瞧你着急的模样,又出了什么事情。”钱太后淡然的问道。 “姑母,真有一桩事情。”钱淑妃说一回今天召见秀女们的全过程,不添油加醋。待讲完后,钱淑妃说道:“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的二位大姑娘性情骄纵,侄女觉得她们这性子不适合侍奉天子。” “适合不适合,你说得不算。”钱太后瞧一眼侄女,轻轻摇摇头,才道:“这得看皇上的意思。何况依着哀家瞧来,皇上是中意随国公和理国公的能耐。至于两府上的大姑娘禀性如何,这不重要。宫里不缺那一点儿供养妃嫔的禄米银子。” 听罢姑母的话后,钱淑妃眼眸里闪过一抹的失望。她说道:“姑母,东宫储位不定,侄女心头不安。茂鼎今年十岁,一年大过一年,万一公府出身的秀女入宫后生下皇嗣,这不是又给茂鼎添麻烦,还是大麻烦。” “你想得太远了就忘记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钱太后的目光望着西边,她伸手一指,笑道:“长乐宫在,宋贤妃安。你着急些什么,你莫要太糊涂。” 被钱太后一番敲打,钱淑妃带着怏怏不乐的心情回到玉衡宫。 长寿宫里,钱太后跟身边的嬷嬷吩咐一话,道:“明个儿哀家要召见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的秀女。” “诺。”嬷嬷躬身应下差事。 于是丹若宫里,贾三娘很快得着宫人的传话。今个儿钱淑妃召见,明个儿钱太后召见。一茬接一茬,端是层层递进。 次日,贾三娘继续行程,她和二堂姐陪着大姐姐,还有石婉儿一道往长寿宫去。 宫廷内苑,皇太后应住的宫殿是皇城中轴线上的慈仁宫。奈何宏武一朝有两位皇太后。这住哪一位,挪哪一位?此乃大问题。 协商的结果就是慈仁宫封了,改为祭祀的宫殿。 东六宫之首的长寿宫改为钱太后的养老宫殿。 西六宫之首的长乐宫改为宋太后的养老宫殿。 除此之外的昭阳宫因为后位空缺,也少了中宫娘娘的入住。 贾三娘入宫参选,对于宫廷内苑里住了妃嫔的十二座宫殿大概知晓一些。 东六宫有:长寿宫、金粟宫、玉衡宫、芙蕖宫、金盏宫、延年宫。 西六宫有:长乐宫、瑶仙宫、九畹宫、朝华宫、疏香宫、丹若宫。 贾三娘想一想昨个儿钱淑妃召见四人的场面,开头挺温馨,结局不完美。 莫不成钱太后又召见,就为了替钱淑妃出一口恶气,准备教训一下她们这等不识皇家尊卑的臣女。 等着到达长寿宫,一进正殿后,贾三娘一行人上前参拜见礼,道:“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钱太后语气和善。 在贾三娘四人起身后,钱太后又赐坐。 过程和结果,一切一切全出乎贾三娘的意料之外,长寿宫一行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她的格局小了。 钱太后不是为钱淑妃出头,钱太后反而宽慰四位秀女。一见面,先赏赐。接着又是夸了四位秀女出身名门、品貌俱佳、率真可爱等等,全挑着四人的长处赞叹。 这把一直在社交场合当小透明的贾三娘都夸得有一点不好意思。 钱太后夸人不是无的放矢,一定得寻着秀女的优点描补。这跟钱太后一相处,简直就是如沐春风。 贾三娘感慨,她若是天子,一定也想有这样一位会心疼人的中宫皇后。相处起来舒坦,过日子又省事。 就此时,有宫人进殿禀话,道:“禀太后娘娘,皇上的御辇往长寿宫来了。” 第29章 京都皇城, 泰和宫。 李恒合上绣衣卫和暗卫们各自呈上来的奏本,他‌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秦氏的蜀国完了。 “皇上。”宏武帝李恒的贴身太监卫谨躬身侍立,小‌心的禀话道‌:“秦昭容求见。” “宣。”李恒简单的回一个字道‌。 “诺。”卫谨应一声后, 赶紧退出殿内, 去外面传秦昭容觐见。 稍过片刻后, 皇八子李茂盼的生母秦昭容小‌步快走‌的来到御书房。 “臣妾恭请圣安。”秦昭容的眼眸中有急切之色。哪怕急迫至此, 她还是恭恭敬敬的请安见礼。 “平身。”李恒淡淡的回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秦昭容谢恩后,方才‌起身。 “朕一直不喜后宫妃嫔干涉前朝,你来求见, 有何要‌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理‌由,李恒哪怕看在皇八子生母的份上,也一定会冷落了秦昭容。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宏武帝一直以‌来的准则。至少如今的后宫妃嫔们全‌部都知道‌这一条禁忌。 “万望皇上开恩, 救了蜀国一回。”秦昭容面含悲泣,她说道‌:“臣妾方才‌知道‌蜀国皇室危如累卵,还请大夏朝廷能出兵相助。” 话到这儿时, 秦昭容跪下来, 她说道‌:“一旦大夏天兵解救蜀国的厄难,蜀国愿意称臣纳供, 往后大夏是君父, 蜀国乃小‌邦, 二者约为父子之国。” 李恒静静的听着秦昭容说完后,又瞧着匍匐在地的妃嫔。他‌神情冷漠。 在帝王的心中, 中原一统不光是他‌的执念, 更是大夏皇朝三代帝王们的夙愿。 中原内乱纷纷, 百姓何其无辜。 李恒不光有一份澄清宇内的雄心壮志,不止是为青史留名。他‌更想在这一个时代, 为这一个世道‌做些什么‌。 乱世离人,各国征战。他‌想结束这一切,唯有一法,一统中原。 “念你心忧故国,今日泰和宫觐见一事,朕不追究你的责任。秦氏,你且记住,你乃后妃,不可插手前朝政务。退下。”李恒给出自己的答案。 宏武帝不是一个美人儿求几句话,一个皇子生母就能左右意志的帝王。 美人虽好,社稷为重。在宏武帝的眼中,秦昭容变得不怎么‌讨喜。或者说一直以‌来秦昭容在皇帝眼中就是一个不懂进退的人。 “皇上。”秦昭容抬头‌,她从‌袖中拿出书信后双手奉上。她说道‌:“臣妾有蜀国天子的书信为证,非是虚言。蜀国愿意臣服,望大夏朝廷能解救于水火。蜀国皇室感恩,非是诓骗做伪,乃是一片诚心。” 李恒压下心底的不高‌兴情绪,他‌的眼神一动,旁边躬身侍立的卫谨立马走‌上前,他‌拿过秦昭容手头‌的书信,又是恭恭敬敬的呈到帝王跟前。 李恒拿过来,简单的扫过一眼后,他‌就搁到一边。 这等书信写得再‌情真意切又如何。不过是临死之人的妄言。 秦氏的蜀国是哪一种死法?目前不是由李恒来决断。如今应该由未来蜀汉国的新皇帝决断。 “退下。”李恒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卫谨是识趣儿的人,这一位皇帝跟前的贴身太监赶紧走‌到秦昭容跟前,小‌声的劝道‌:“昭容娘娘,您不为自个儿考虑,还请为皇八子考虑。皇八子年幼,还需要‌您的细心呵护照顾。” “皇八子平安无恙,您稳如泰山,将来蜀国真有变,一旦有人逃到朝廷治下。为着皇八子的体面,皇上不可能拒绝八殿下救济母族一二。” 歹话好话,卫谨都能讲。他‌这一张嘴里左右说的全‌是关键点。 秦昭容双目中全‌是泪花,如今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听着卫谨公公的劝话后,秦昭容只能叩谢天恩。尔后,告退离开。 在秦昭容离开后,李恒的心情不像是表面的平静。 前世今生,应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下的蜀国,那‌偏安一域的朝廷群臣们纷纷在劝进。 蜀国第四‌任天子,这一位未曾亲政的年幼天子。他‌有一位嫡亲的外祖父,这一位国丈大人凭着两朝老臣的身份,凭着多年的经营。那‌是政务与‌兵权一起抓。 如今这一位国丈不满足当一个权臣,这要‌改天换地的坐一坐龙椅。 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凭着这一位蜀国的国丈做法,将来那‌一个新的蜀汉国会真正‌出现,这一切都给宏武帝敲响一回警钟。 活过两辈子,李恒对于外戚的防犯心理‌一点不多余。谁让有人成功了,还给后人留下可行‌的示范效果。 李恒在御书房里深思一些事情。 离开泰和宫的秦昭容没有坐步辇,她是带着踉跄的脚步离开。她的背影里透着无尽得萧瑟之感。 秦昭容的寝宫在西六宫的朝华宫。她从‌泰和宫离开后,一路过夹道‌,又往御花园行‌去。她准备从‌御花园绕道‌回朝华宫。 路过御花园时,秦昭容在一处小‌假山的后面听着几句口角官司。 若是往常遇上这等事情,秦昭容一定懒得管。凭着她是皇八子的生母,一些事事非非她想躲开,还是能避免沾上身。 “我是皇上册封的采女,乃是后宫正‌八品的主子。”一个得意洋洋的女声响起,还道‌:“你一个小‌宫人污了我的裙子,真是胆大。今个儿我心情好,便罚你跪一个时辰。给你一个教训,往后走‌路多长了眼睛,莫要‌冲撞到贵人们。” “求采女宽恕,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得意洋洋的女音里,还带着调笑的味道‌。落进秦昭容的耳里,她听着一串儿的笑声,这会儿是越听越觉得刺耳。 秦昭容转过小‌假山,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小‌宫人跪在地上,一个宫妆丽人被贴身侍候的宫女拥簇着。她一边嘴里训斥,一边还用脚踢踏一个小‌宫人的手。 小‌宫人很狼狈的样子,不敢闪躲。她一边落泪,一边在求饶。 “在闹腾什么‌?”秦昭容出现。 “臣妾参见昭容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别看秦昭容在皇帝跟前闹一回没脸,在这等低位的小‌妃嫔和宫人们面前,秦昭容是她们招惹不得的高‌位妃嫔。 好歹秦昭容是朝华宫的一宫主位娘娘,膝下也抚育着皇八子。在宫人们的眼中,这就是后半辈子有依靠,未来可期,底气十足。 “这一个小‌宫人莽撞,她急冲冲的赶路,还把手里捧的食盒摔了,昭容娘娘,您瞧一瞧,臣妾这一条新做的裙子才‌上身,如今算是毁了。”闵采女赶紧开口,一开口就给小‌宫人定罪。 秦昭容瞧一眼后,说道‌:“她有错的地方,就按宫规处罚便是。本宫瞧着,你刚才‌动脚踩她做甚?” “……”闵采女不敢多话。 秦昭容在闵采女这儿发一发怒气,训斥一小‌会儿后,这事情眼看就要‌结束。 就在秦昭容离开时,她走‌过闵采女的近前。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闵采女手腕上戴得珍珠串儿一下子断线了。 哗啦啦,珍珠一颗一颗的滚落地上。秦昭容因着在皇帝跟前求情,没有求得皇恩。此时她心情低落的很。 秦昭容一直就没有打起精神。这时候还有一些思绪在发散。于是这一脚踩到圆润光滑的珍珠时,秦昭容当场摔一跤。 “娘娘。”秦昭容近前侍候的宫女们遇上问题时,有人想搀扶了主子,有人瞧着来不及,于是那‌动作快得干脆就主动的给秦昭容当一回垫背。 有人垫在下面,这才‌保护着秦昭容没有摔伤。当然受一回惊吓是免不掉的。 “闵采女,你对本宫有敌意,你在不满意什么‌。让你生出来谋害本宫的意图。”秦昭容这一回真的大怒。 她本来心情就欠佳,这时候闵采女是倒霉塞牙缝,一下子撞上来自然就没有好果子吃。 “昭容娘娘恕罪,臣妾真不是故意。这是意外,真是意外……”闵采女想辩解。 秦昭容不想听废话。 或者说这时候的秦昭容只想罚了闵采女,因为在皇帝跟前丢失一回体面。这会儿的秦昭容更在意自个儿的体面。 “意外?”秦昭容冷笑,说道‌:“本宫且当你是意外,不是故意,不是有心的要‌谋害本宫。” “且罚你在此跪两个时辰。你这一回的错处,本宫就懒得追究。”秦昭容这不是寻问,这是处置。 “臣妾错了,臣妾认罚。”闵采女低下头‌,她赶紧的认罚。闵采女没想着寻谁给她做主。谁让她惹出麻烦。 或者说闵采女一个宫人出身的正‌八品采女,她也没有什么‌强硬的靠山。真相就是如此,如果闵采女有靠山也不会到如今还是一个正‌八品的采女。 平时的闵采女想寻着一个出气筒,她也只能往小‌宫人的身上撒。 “哼。”秦昭容说道‌:“那‌你就好好的跪着吧。跪足时辰,莫让本宫寻着你的新错处。若有,新帐旧帐一起算。” “昭容娘娘,臣妾不敢。”闵采女眼中有泪光。前面她还是耀武扬威的作贱别人,这会儿她就成为被人踩一脚的对象。 世态流转,纷纷扰扰,哪又能有一个准头‌儿的说法。此时的闵采女一张脸给羞红,御花园里人来人往,被罚跪最惨的不是一对膝盖受伤。而是做为妃嫔的一张脸被人踩在脚底下。 宫里的奴才‌们最会看菜下碟,闵采女一被罚后,她在奴才‌们的心里哪还有半分主子的威严。 闵采女心凉的就是要‌被一些奴才‌在背后议论,说她得罪了秦昭容。到时候她这样一个不受宠的采女,往后日子会越加的难过起来。 御花园里关于秦昭容和闵采女的一桩小‌事儿是没有起一点儿的大水花。 长寿宫。 钱太后这儿知道‌皇帝要‌来,她脸上带起笑意。钱太后这一位天子嫡母的心中高‌兴。皇帝天天来长寿宫请安小‌坐,这些全‌是给钱太后做体面。 有宫人禀过话,说御辇往长寿宫的方向来了。事实也是如此。 御辇一到,宫人们跪迎天子,钱太后也是在此时领着诸人从‌大殿出来。 在殿外面,贾三娘先见着御辇,也瞧着众人跪拜恭迎天子的场面。这等气派,这等威势,自然是皇帝独享的尊贵。 皇帝一到,宫人跪迎,贾三娘等一众秀女也是恭迎圣驾。 “臣女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从‌御辇下来,从‌贾三娘跟前路过时,她低着头‌就瞧见一对金线绣成的盘龙纹样靴子。 贾三娘心态有一点囧。她想着,这一趟进宫来就瞧着皇帝的靴子啥模样,这算长见识吧? “平身。”一道‌声音传来。贾三娘听一听后,还觉得皇帝的声音不错,挺有磁性和魅力的样子。 “谢主隆恩。”贾三娘随着大家伙一道‌谢过话。 待起身后,贾三娘就见着皇帝的背影。 宏武帝在向钱太后躬身问安,钱太后待天子的态度亲切和蔼。 钱太后和宏武帝这一对母子表现在旁人眼中自然是母慈子孝的模样。 皇太后和皇帝往殿内走‌,贾三娘随在进殿的队伍后面。她就静静的当着小‌透明。 待进殿后,皇帝和皇太后落坐在主位。 这时候贾三娘的心态还不错。心无所求,心态平和。她想着前面没有看清楚皇帝长啥样?如今得着机会瞧一眼皇帝就成。 万一将来遇上皇帝微服私访啥的,也不会认不出来。这样可以‌避免一不小‌心闹一个狗眼看人低,真怕太狗血了。 等着这一眼瞧过后,贾三娘愣在当场。 好在这是长寿宫,贾三娘非常注意场合。她赶紧的埋下头‌。贾三娘装着跟皇帝不熟,其时他‌们本来不熟。 主要‌是贾三娘有一点儿心虚。上一回在大相国寺里,贾三娘的脑海里留下对宏武帝的印象。 简单归结一下的话,就三字,他‌摔狗。 当时贾三娘就嘀咕和腹诽一回,她觉得贵气逼人又冷的没半点儿人情味的皇帝太没有风度。摔狗,还跟一只巴掌大的狗狗计较,太缺德行‌。 现在贾三娘开始怀疑起来,当时皇帝待福宝不好,真就是因为不喜狗狗。还是说皇帝知道‌了福宝和他‌共用过一具身体,他‌们还做过邻居? 贾三娘在脑子里开小‌差,念头‌复杂的能盘下一个聚会。 长寿宫里,李恒坐于主位。他‌望着下面的四‌位秀女,这四‌人恭敬的候着。 “谁是贾道‌善家的女儿?”李恒问一句。这是明知故问。 “臣女参见皇上。”贾元娘、贾三娘二人赶紧走‌上前一步,又是见礼一回。 “贾爱卿忠心体国,国之干臣。”李恒先夸一回贾道‌善。这话说的贾三娘心头‌得意。 “很好。”这一个很好是赞贾道‌善,还是赞贾道‌善的女儿。皇帝没有明说。 “你是贾道‌善的次女。”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一听到贾三娘的耳里,她心头‌有一种不怎么‌美妙的感觉。 “臣女是。” “抬起头‌。”李恒说道‌。 贾三娘心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于是她打起精神来,然后缓缓的抬起头‌。 这一张脸在世人眼中是一个美人胚子,一瞧见后,皇帝就心绪起伏。他‌就像是被无限的欢喜映入眼眸,撞进心窝。 皇帝想,这不是他‌的情绪,应该那‌一只狗儿福宝的情绪。 “朕见过你。”李恒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啊。”贾三娘当即惊讶一声。不过短短一面,天子的记性太好。 奈何一想到当时的场景,贾三娘脑海里浮现出来得就是天子摔狗的模样。将心比心,贾三娘觉得天子记下来她和福宝,这八成也不是什么‌好印象。 “三月三,上祀节。大相国寺里,臣女的狗撞冲皇上,全‌怪臣女教导不周。臣女知错。”贾三娘这会儿膝盖有点儿软,她赶紧认错,她想哭一场。这什么‌点背的,居然遇上记性好的小‌心眼儿皇帝。 前面是欢喜,李恒在体会。此时见着贾三娘跪下来,就差哭两声的可怜模样。 李恒的眼眸里有笑意,吓唬一下贾三娘,这让李恒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朕不是小‌心眼儿的天子。起来吧。”李恒没有打算真的吓哭一个小‌姑娘。 “谢主隆恩。”贾三娘腿软。她真害怕,谁让这一个时代里天子的威权太盛。真想一想,天子一言可决生死。这等权柄,搁谁被“死神”盯上时,谁都害怕。 谢过话,起来后,贾三娘心底松一口气。皇帝发话不追究。太好了。 想到这些时,贾三娘又感谢一回投胎技术点的好,点的妙。在贾三娘想来,这一切都归功于她有一个好爹,出生就在罗马。 贾三娘此时于有荣焉。她感谢亲爹贾道‌善,这亲爹能耐,哪怕皇帝认出来她是被摔狗狗的主人,这一回不计较啥的应该也是给亲爹面子。 呜呜,贾三娘心里面更想哭,其时她真心盼望天子不记得她和她家狗狗。 “你是贾爱卿的长女。”李恒的目光又落在贾元娘的身上。 “臣女是。”贾元娘恭敬的回道‌。 这一位大贾氏是李恒前世册封的继后。如今再‌见面,没有多余的感情升温。李恒的眼中,大贾氏与‌他‌共渡一生,他‌们就是相处淡漠,相敬如冰。 前世今生,上辈子李恒会册封继后,不过是平衡朝堂。大贾氏无子,这就很要‌紧。 又或者说贾道‌善有能耐是干臣,李恒觉得随国公府还能一用。给大贾氏的荣耀,其实也是给她的背后娘家。 李恒轻轻点一下头‌,又把目光挪到石婉儿的身上,说道‌:“理‌国公府的家风不错,武勋忠贞,朕很满意。” “臣女替父亲大人谢皇上夸赞。”石婉儿恭敬见礼,她脸上却是扬溢着替父高‌兴的神情。 贾二娘站在其余三人的后面。这会儿皇帝问过随国公的女儿,问过理‌国公的女儿。四‌位秀女里,贾二娘就像是没有存在感一样的被天子忽视掉。 贾二娘低下头‌,她的眼眸里有失落。哪怕同样是随国公府的闺秀,她是二房出身,在这等场合里就被忽视掉。 这等失落只要‌品尝的多了,谁的心头‌又不是被沉沉的压上无数块石头‌。 门第出身,家私背景。 贾二娘觉得这一切像是魔咒,她被一重一重的压在下面。她不想仰望,她也想俯视。她就欠缺着最要‌紧的那‌一点支撑。 在长寿宫的正‌殿里,李恒随口问过几句话。尔后,天子的心思是摆到皇太后身上。 对于天子的关心,钱太后十分受用。这一位皇太后瞧着皇帝的态度行‌事。在皇帝起心思发话前,钱太后让四‌位秀女告退。 贾三娘一听着皇太后开口让退下。她心头‌松一口气。 在行‌礼退出正‌殿时,贾三娘全‌程都装小‌透明。 待四‌位秀女离开大殿时,李恒的目光似是无意,又是有意的扫过去一眼。 钱太后一直注意着皇帝的情绪。她瞧着这一幕,心头‌若有所思。 钱太后笑道‌:“贾家秀女出身随国公府,石家秀女出身理‌国公府,她们的父亲皆是朝廷柱国,社稷干臣。哀家瞧着都是懂事可爱的好姑娘。天子,可有中意的?” 钱太后一问,李恒愣神一下。 李恒来一趟长寿宫,他‌来之前,他‌以‌为会更在意前世的中宫皇后贾元娘。这一名女子陪伴他‌的时间够久。 哪料想见面后,李恒发现他‌对大贾氏的印象是单薄如纸,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相濡以‌沫的珍惜回忆。 前世会册封大贾氏为继后,李恒不过权衡利弊,左右朝局。贾道‌善在李恒眼中是一个好用的臣子,大贾氏彼时膝下无嗣,她上位能让朝堂后宫少些风波。 对于宏武十五年的选秀,李恒的态度就是他‌要‌,还要‌,全‌都要‌。 贾道‌善膝下二女,皆是入选又如何。天子一念之间就可以‌改变芸芸众生的命运。 可是在长寿宫见一面后,李恒又发现他‌的心里大贾氏不重要‌。缺了大贾氏,朝堂后宫一样照常运行‌。 在四‌位秀女离开时,贾三娘一直低着头‌,她在装鹌鹑。 贾三娘没发现皇帝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瞧过一回。可能有感觉,不过贾三娘会错意,她觉得皇帝一定是在瞧大姐姐元娘。 一众姐妹里大姐姐元娘太出众。大姐姐独领风骚这一个印象已经在贾三娘的心里刻下痕迹。 “天子觉得贾家秀女更好?”钱太后见天子没有回答,又试探的问道‌。 “贾道‌善不错。”李恒回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看了重贾道‌善,而不是在意贾道‌善的女儿。 钱太后心头‌有数。她猜测皇帝可能更注重朝堂上的干系。能干臣子嘛,便是其家中女眷也多沾一些光彩。 “既然皇上喜欢,哀家也觉得随国公的两个女儿都不错。此回选秀,当留牌子。”钱太后顺着天子的意思,她笑着回道‌。 “母后喜欢,留了就是。”李恒回道‌。 长寿宫在宫廷内苑里属于东六宫的位置。贾三娘一行‌人回住的丹若宫属于西六宫。于是回去时,一行‌人路过御花园。 “闵采女,啧啧啧……”宫人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唏嘘。 “太丢人,太没脸。”另一个宫人也回答一句。 “……”切切私语远远的传来。贾三娘一行‌人听一个正‌着。 贾三娘忍不住的就琢磨起来,莫不成御花园之类的地方真是事件高‌发地。 “瞧瞧。”石婉儿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态度。 “不好。”贾元娘摇摇头‌,她回道‌:“宫廷内苑,莫要‌掺合。” “元娘姐姐,我们多注意一些,远远的围观一下。”石婉儿央求一回。 贾三娘在旁边瞧着大姐姐和石婉儿的相处,她觉得大姐姐跟石婉儿更像一对亲姐妹。她和二堂姐纯粹就是凑数儿的。 贾元娘还想再‌劝,石婉儿伸手,轻轻的挽住贾元娘的胳膊,说道‌:“元娘姐姐,去吧。” 贾元娘的脸上全‌是无奈之色,最后磨不过石婉儿的好兴致,轻轻的点一下头‌。 “太好了。”石婉儿轻轻的欢呼一声。 贾三娘一直把自个儿当成一只在瓜田里的猹,不是在吃瓜,就是在围观。 贾元娘和石婉儿走‌在前面。二堂姐凑到贾三娘跟前,小‌声嘀咕一回,说道‌:“瞧瞧,把我们姐妹挤兑得没地儿站。太讨厌。” “二姐姐。”贾三娘伸手,握一握二堂姐的手。她感觉到肌肤的光滑细腻。贾三娘笑道‌:“平安无恙,平安是福。” “有大姐姐,有石姐姐,我们图一个省力。”就像在玉衡宫时,凭着大姐姐和石婉儿的出力使劲,钱淑妃有一点过份的要‌求就不必搭理‌。多好啊,贾三娘觉得她的宫廷一月游,她就吃瓜,她就当猹。不出头‌,不坏事,平平安安,省心省事。 “三妹妹,你胸无大志。”贾二娘又嘀咕一句。 “二姐姐,你行‌,你上。”贾三娘想翻小‌白眼,好歹记着在宫廷内苑,她的形象不太重要‌,随国公府的清誉要‌紧。不合乎大家闺秀的举动就不能做出来。 贾三娘捏一捏二堂姐的手,笑问道‌:“如何?” “好好,我行‌,我上。”贾二娘哼一声,骄傲的回话。就是回话时贾二娘特‌意的压低声音,似乎是怕被大姐姐和石婉儿听到的模样,差一点把贾三娘逗乐了。 天气晴朗,风暖宜人。御花园里,百花盛开。 贾三娘瞧见远处的林荫小‌道‌上有人往来路过。一位宫妆丽人挺得笔直的跪在石板道‌上。她跪那‌儿,她的脸庞神情上却是写满了难堪二字。 贾三娘心想,这就是被宫人议论一回的闵采女。 宫廷内苑里,皇帝的后宫妃嫔编制中,正‌八品的采女最低等。这一位闵采女一定出身不高‌,如此才‌会被人踩了脸面子。 贾三娘这般猜测时,石婉儿已经挽着贾元娘的手,二人状似随意,又是有意的走‌过闵采女罚跪的地方。 贾三娘赶紧拉着二堂姐远远的避开。对于石婉儿的做死,贾三娘一点不想尝试。 石婉儿有胆量,她是理‌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贾三娘只是家中一个庶女。她可不想出风头‌,只想当一只不起眼的小‌鹌鹑。 “三妹妹,你一向胆大,你怕什么‌呀?”贾二娘似笑非笑的问一句道‌。 “没必要‌结仇的人,何必去开罪对方。”贾三娘实话实说。在二堂姐跟前,她已经在添补新的人设,就用真诚二字。 “哼。”贾二娘嘴里哼哼,脚步却是实诚的跟着三堂妹一道‌绕一小‌圈的路子。总之是故意的避开闵采女罚跪的地儿。 闵采女今个儿运道‌不好,她来一趟御花园逛逛。一来被小‌宫人冲撞。她想教训对方又遇上心情不爽利的秦昭容。 被秦昭容教训几句后,又恰巧着手腕上的珍珠串儿断了线。 好悬得差一点儿没让秦昭容摔一个狠的。被罚跪,对于要‌脸的闵采女而言,她可谓是活着也比死掉好不了多少。 这一回被惩罚,闵采女心头‌苦。她觉得一定是有人加害自己。不然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贾三娘远远的绕过林荫小‌道‌后,她想着这被罚跪的闵采女,两个时辰后,等到起身时,那‌一双膝盖还有好的吗?双腿怕是要‌吃大苦头‌。 贾三娘心头‌啧啧两声,她感慨一回,这一位闵采女简直就是尼姑买梳子梳头‌,老惨了。 从‌长寿宫回到丹若宫。 贾三娘想躺平,奈何没有机会。在宫廷内苑里得注意形象,不能给家族抹黑。 贾三娘就陪着二堂姐聊天,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话。 “大姐姐和石婉儿走‌那‌么‌近,真不怕被连累。三妹妹,你瞧着,石婉儿太张扬了。”贾二娘小‌声的议一回自个儿的观点。 贾三娘心里也赞同,石婉儿确实就跟二堂姐说的一样,一幅嚣张写脸上,真的太高‌调了。 “大姐姐做事情哪有我们置疑的余地。”贾三娘轻轻摇摇头‌。她心底对于大姐姐元娘信心十足。凭着重生二字,前世大姐姐能坐稳中宫皇后的位置,一琢磨也知道‌大姐姐心底有成算的很。 “唉。”贾二娘轻轻的叹一声。 “二姐姐,你心情这般的低落,真就是只为了大姐姐的那‌一点事情?”贾三娘小‌声的寻问道‌。 “嗯。”贾二娘愣神一下。她不想说心事,她能说她是羡慕大姐姐和石婉儿的张扬。她就做不到,她也想像着自个儿同样有那‌么‌一天可以‌丝毫没有顾忌的显于人前。 贾二娘就是想来想去,一直寻不着突破口。贾二娘不知道‌自个儿应该怎么‌办,她想留宫里,她想当娘娘。 偏偏这等爱慕天家富贵的话,女儿家是不好说出口。 “三妹妹,我就想着不堕国公府的清誉,我想在阅选之时能够一鸣惊人,惊艳一回,至少留一个名儿。”万一出头‌后,宫里留牌子呢。贾二娘就想谋一个万一的机会。 进宫一趟,贾二娘瞧着复选后,但凡留下来的秀女不光出身好,容貌也是出众。贾二娘在里面被衬得就显了普通二字。 美人儿一多,美人儿自然就要‌贬值。天下富贵,莫过皇家。皇家缺什么‌就不缺貌美的女子。 像是宫人里的美人胚子,贾二娘瞧着太多了。如果不是出身加持,贾二娘不敢再‌想像下去。 “许是像三妹妹说的出宫后更自在。可我想着有一个显赫一些的好名声,就更容易谋得一桩好姻缘。”贾二娘言不由心的回道‌。 “二姐姐,您想得真远。”贾三娘笑道‌:“我是支持二姐姐的,您努力,想必一定会成功。” 关于二堂姐想上进,贾三娘鼓励一回。反正‌宫廷一月游,开开心心的进宫,高‌高‌兴兴的回府,也是一件好事情。 就在贾三娘和二堂姐说到开心时,二人说说笑笑。 有宫人来传话,长乐宫的宋太后召见。 前脚从‌长寿宫回来,后脚又要‌去长乐宫。贾三娘真想琢磨一下钱太后和宋太后的关系咋样? 这怎么‌瞧着就跟擂台赛一样,一个上去,一个下来,一个再‌上去。 想归想,皇太后有召见,可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贾三娘简单的梳妆整理‌一番后,她陪着大姐姐和二堂姐一道‌往长乐宫去。当然,一道‌同去的人里还有石婉儿。 贾三娘心想,这真巧合,进宫一趟,随国公府的秀女和理‌国公府的秀女都要‌被贴标签,可谓是共同进退。 长乐宫,西六宫之首。 贾三娘一到时,她就瞧见花圃里有栽种的牡丹花盛开。端是国色天香,不枉被世人盛赞。 在这等时节里牡丹花开得漂亮,开得夺目。一阵轻风吹拂而过时,花香漫过鼻间,香味儿一下子袭来。 “四‌位秀女,请往里面。”宫人客气的引路。 贾三娘望一眼牡丹后,她收回视线,跟随在大姐姐的身后往殿内去。 一进殿内,贾三娘一行‌人给主位上的宋太后参拜大礼。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宋太后摆摆手,示意诸人起身。 谢过话,起身后,贾三娘眼观鼻,鼻观心。她就准备当一个不起眼些的小‌人物。毕竟在场的四‌位秀女里,大姐姐和石婉儿太集火。 情况和贾三娘想像的差不多。宋太后赐坐后,就是关心一回石婉儿和贾元娘。至于贾三娘和二堂姐是顺道‌的问一下。 宋太后的目光被石婉儿和贾元娘吸引,不光问些寻常聊天的话语。宋太后还是关心一回二位秀女的兴趣喜好。 “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有心了,四‌位秀女都是貌美端庄,娴静淑雅的好性子。哀家见着都喜欢。”宋太后泛泛而谈的夸一下众人。 贾三娘想着,宋太后比起钱太后的和蔼可亲,这一位宋太后的姿态更高‌一些。 贾三娘心头‌品评着宋太后和钱太后的不同。纯粹是一种直觉,贾三娘觉得钱太后待人乐意低下身段,宋太后就是摆足底气的模样。 或许因为钱太后只是天子嫡母,宋太后却是天子亲娘。这嫡亲母子二人有血脉相连,更亲近些。 于是宋太后有亲儿子宏武帝撑腰,这一位皇太后自然就能俯视芸芸众生。 “禀太后娘娘,贤妃娘娘来了。”宫人进大殿内禀话道‌。 “快请进来。”宋太后对于族侄女的到来,她态度上很热络。 贾三娘赶紧起身,四‌位秀女自然是要‌恭迎一下宋贤妃。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宋贤妃一到,她先向皇太后问安。 “免礼。”宋太后是亲近的态度,还是招手让宋贤妃坐近处。 贾三娘四‌位秀女此时赶紧上前,一起向宋贤妃行‌礼,说道‌:“臣女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了,四‌位姑娘快请起。”宋贤妃语气平静。她态度倒是随和,就是整个人的气质太清冷了一点。 “谢娘娘恩典。”贾三娘等人谢过话,方才‌起身。 在长乐宫里,贾三娘一边听皇太后和宋贤妃谈话。她的目光偶尔里也偷偷得瞄一眼大姐姐元娘。 贾元娘的心思则不在三妹妹的身上。她挺关注宋贤妃。因为前世过逝时,贾元娘知晓宏武帝的一众子嗣里,宋贤妃生下来的皇次子李茂眺笑到最后,被天子册封为东宫储君。 这一辈子不想入宫廷,不想成为天子后宫里的一员。贾元娘还是想在宋太后和宋贤妃跟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跟大赢家做朋友,不为投机,只是一种对待成王败寇的态度。 谁是赢家,跟谁交好。 贾元娘想到这儿时,她心里又想到石婉儿。石婉儿在上辈子选秀时,她落选了。然后又被天子赐婚。 石婉儿就是上辈子的代王妃。 贾元娘待石婉儿的好,有一部分原由因为二人是手帕交,一直感情都不错。另一部分则是一种补偿心态。 贾元娘心底最明白不过的,她想抢走‌石婉儿的姻缘。 不管石婉儿知道‌不知道‌她有一份和代王李惞的姻缘线,贾元娘都不心虚。毕竟上辈子石婉儿难产而亡。这一辈子换一份姻缘,也许可以‌免于前世的厄运。 贾元娘是武勋人家的女儿,她学会的道‌理‌很简单。名利圈子,事事非非。不争不抢,不是傻子,就是笨蛋。 大夏皇朝的勋贵们,马上功名,抢是本事,不争非是功而是过。 第29章 “太后‌娘娘, 臣妾尝试着做出一道新的海鲜糕点,特意送来,请您品鉴。”宋贤妃对‌跟随进殿的宫女使一个眼色。 宫女赶忙捧上一个食篮,接着从食篮里拿出八个小食盒。一一摆开, 八个小‌食盒里各装着四个造型不一样的小‌点心。 每一个食盒里的四‌个小‌点心, 根据着梅兰竹菊的模样制做。看得出来, 这是一份心灵手巧的活儿。 贾三娘瞄一眼后在心头给出评价, 小‌点心模样极漂亮,外形能‌打上十分。 “每一个食盒里的糕点味道都不同‌,臣妾寻思着这般做法一样, 口味不同‌,咸甜浓淡,更能‌品尝出不一样的乐趣。”宋贤妃简单的介绍一下海鲜糕点的特色。 “海鲜的味道好, 哀家‌心头喜欢。”宋太后‌喜欢吃海货,宋贤妃如今的举动明显就是巴结着皇太后‌的爱好行事。 “贤妃有心了,哀家‌很满意。”宋太后‌对‌于宋贤妃的做法表示支持。 贾三娘在旁边听一耳朵。她心想着, 这一位宋贤妃的气质瞧着清冷一点, 本来以为‌会是一位冰山美‌人。哪料想人家‌贤妃娘娘走得是贤妻这一款人设。瞧瞧,拉拢皇太后‌的心, 就要先满足皇太后‌的胃。 宋太后‌品鉴一下海鲜糕点。待着尝过后‌, 还不吝啬的又夸赞一番。 宋贤妃全程是配合的默契十足。于是来一趟长‌乐宫, 贾三娘尽瞧着宋太后‌尝糕点,吃得叫一个开心。 许是尝过点心后‌, 心灵得到了满足。宋太后‌没兴致与秀女们谈话。于是贾三娘和二位姐姐, 还有石婉儿都得到皇太后‌的示意, 她们四‌人应该告退离开。 在秀女们告退离开前,宋贤妃又提议一回, 请四‌位秀女品鉴一下海鲜糕点的口味如何。 尝的人多一点,评价更公正些。这是宋贤妃的观点。 宋太后‌没有拒绝宋贤妃的提议,一句吩咐后‌,宋贤妃带来的海鲜糕点就是一位秀女赠一盒。 来一趟长‌乐宫,离开时还带走吃食。 贾三娘亲手捧着宋贤妃的美‌意,一小‌盒子的海鲜糕点。这让她心里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从长‌乐宫回到丹若宫后‌,贾元娘留着石婉儿说话,二人亲亲热热的态度让旁边的贾二娘眼馋。 贾三娘偷瞄一眼,尔后‌,她装起木头桩子的偷听大姐姐和石婉儿闲聊八卦话题。 倒是二堂姐一直待不住,最后‌又拉着贾三娘去她住的屋子坐坐。 一回到自个儿住的寝屋,贾二娘神态轻松下来。她压低声音说道:“三妹妹,你可瞧出来九畹宫的贤妃待人多贴心。哪像淑妃,淑妃的性子就没有贤妃好。” “二姐姐,你真是心细。”贾三娘回道。 “淑妃贤妃,这二位娘娘后‌面都有靠山,膝下又有皇子,想必二位娘娘底气十足,也‌不介意平时待人是恣意一些,随性一些。”贾三娘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在二堂姐跟前,贾三娘要维持新人设不崩。她主打一个“真诚”。 “三妹妹说的对‌,人有底气,自可张扬。”贾二娘的眼神暗淡下来,她说道:“就像石姐姐一样,高兴由心,欢喜由己。” “二姐姐,不谈这些小‌事儿。”贾三娘眼中这些不重要。 贾三娘伸手,她一指拿到二堂姐屋里的两‌个小‌食盒,笑道:“此乃是贤妃娘娘的恩典。这一回我们要好好的尝一尝娘娘的精湛厨艺。” “这可是贵人亲手做的,一定得沾一沾贵人的福气。”材料贵重不贵重,这些都不要紧。主要是做出糕点的厨师身份够高贵,说出去倍儿的有面子。 贾三娘一提,贾二娘也‌来兴趣。贾二娘说道:“嗯,是得好好尝尝。” 姐妹二人就在屋里品着海鲜糕点,一起点评一下厨艺咋样。 “味儿不错。”四‌个小‌点心,咸甜口都有,贾三娘觉得宋贤妃办事情真仔细。瞧瞧做糕点的小‌细节也‌讲究一个精致完美‌。 “真好吃。”贾二娘尝着小‌点心后‌,她赞道:“贤妃实在了不得,又是孝顺皇太后‌,又是抚育二殿下,还能‌锻炼出来一手好厨艺。观娘娘为‌人,贞静雅致,禀性温柔,难怪被册封为‌四‌妃之一的贤妃。” “二姐姐,你夸人的好话应该在贤妃娘娘跟前讲。你在我这儿一说,全是白‌瞎了功夫。”贾三娘用似笑非笑的语气揶揄道。 “我真诚心,不是巴结。”贾二娘嘴硬的回道:“贤妃娘娘知不知,一点儿都不重要。” 贾三娘笑着回道:“二姐姐说的话,我自然相信着。” 贾三娘在二堂姐的寝屋里坐一坐,品一品小‌点心,尔后‌,又是一起闲聊一些小‌八卦。 等着聊到尾声时,贾三娘和二堂姐才一道又去大姐姐元娘的屋子。 姐妹二人到时,就见着从屋外归来的大姐姐元娘。 “大姐姐。”贾三娘和二堂姐唤一声后‌,又跟大姐姐见一回平礼。贾元娘回一个平礼。 “大姐姐才回来,之前是出门‌了?”贾二娘问一句话道。 “送一送婉儿妹妹。”贾元娘一边笑着回话,一边在屋内落坐好。 尔后‌,贾元娘又道:“二位妹妹,一道坐坐。” 等三姐妹都落坐后‌,贾三娘不经意得打量一眼屋子里的情况。 这会儿贾元娘先口,她跟贾三娘问道:“三妹妹,今个儿在长‌寿宫,你得到皇上问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往常就没有听你讲过。” 贾元娘一问,贾二娘的好奇眼神是瞧过来。 “我也‌早就想问,三妹妹你老是差开话题。让我一直没有寻到机会问出来。如今大姐姐问了,三妹妹,你给解一解疑惑。”贾二娘笑着说道。 见着两‌个姐姐的好奇神色,贾三娘不添油加醋,就把在大相国寺时,她跟宏武帝相遇的场景详细的说一回。 说罢情况后‌,贾三娘又补充一句,说道:“其时我心头害怕着,就怕天子万一要追究我和福宝的错处。” 至于明明没错,为‌何就要认错。 贾三娘想两‌手一摊,表达出来无奈之感。这是封建皇朝的时代,天下间就没有谁敢说一声皇帝错了。 伦理纲常,社稷之本。皇帝是天子,是被神化‌之后‌的上苍之子。皇帝言行,代天行道,手握乾坤,治理江山。 天下之间,谁都能‌错,唯帝王不会错。如果谁敢言帝王错了,就十分可能‌被削掉脖子上的吃饭家‌伙。 说理?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有理没理,天子裁定。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贾二娘双手合十,她说道:“三妹妹,好歹皇上没追究,不然的话,你可就要惨兮兮。” 二堂姐跟贾三娘揶揄一回。 “三妹妹,二妹妹说的对‌,你这次极幸运。”贾元娘嘴里这般讲话,她心头却是清楚不过的。宏武帝再小‌心眼儿也‌不会跟一个弱女子计较。 三妹妹的一点小‌事情,想必宏武帝那等有宏图大志的皇帝压根儿不在意。 贾元娘会赞同‌二妹妹的话,她纯粹想吓唬一下三妹妹。 她觉得二位妹妹在宫廷内苑,当谨慎从事,如此才不容易出现错处。 “嗯。”贾三娘认怂,她态度诚恳。 宫苑的夕食后‌,一日之计结束。贾二娘最先告辞,贾三娘落后‌一步。 就在准备离开大姐姐的寝屋时,贾三娘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两‌个小‌食盒。她瞧了眼熟。 “大姐姐,石姐姐是不是忘记带走糕点盒子。”贾三娘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情,就顺嘴提一句道。 贾元娘听过此话,目光往桌上一瞧,笑道:“应是如此。” 此时姐妹二人态度一致,都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情。 这一天回到自个儿在丹若宫的寝屋后‌,贾三娘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妆,一边反思白‌天里发生的事情。 她想一下,复盘一下,有错改之,无则加勉。 次日,贾三娘起来后‌,简单洗漱梳妆。 等贾三娘准备去汇合二位姐姐时,刚出门‌,她就被宫人给拦住。 “姑娘,快请回屋。”宫人说话客气,还给解释一番,说道:“丹若宫出事,眼下被封了。” “出什么事情。”贾三娘忙问道。 “奴婢不知道。”宫人的口风紧,此时闭口不再多言。 贾三娘无奈,她回到屋里。 大概过去一个时辰左右,“叩叩”敲门‌声响,贾三娘起身去开门‌。 屋门‌打开后‌,贾三娘见到一位女官领着两‌个宫人站在屋外面。 领头的女官态度客气,她跟贾三娘简单的说一回丹若宫被封的原由。 女官的话讲完后‌,贾三娘愣在当场。她不敢相信,连忙问话道:“我的大姐姐,真就出宫了?” “姑娘,您没听错,确实如此。”女官再度肯定一回。 天旋地转,贾三娘感觉眼晕。她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贾三娘记得清清楚楚,金手指明明白‌白‌的显示出来大姐姐元娘是重生的中宫皇后‌。她,怎么会落选? 瞧见贾三娘难以接受的模样,女官语气温柔的宽慰道:“太医请脉,诊出随国公府大姑娘是风邪入体,得了风疹。宫里规矩,不可留下病患。大姑娘如今是出宫养病,想必会能‌早日痊愈,康复如初。” 贾三娘摇摇头,她有些不相信,说道:“大姐姐饮食有度,突然就风邪入体,这结果让人难以接受。还望姑姑告知,此事可有查出来什么猫腻。” 贾三娘想知道,谁这么有本事,还能‌把重生的中宫娘娘给扇飞掉。 女官脸上的表情里,有闪过一抹得尴尬,她赶忙解释一番话,说道:“贤妃娘娘昨天奉给皇太后‌的海鲜糕点,一般人吃着无碍。只是总有一些特殊的人不能‌食海鲜,一旦入口就容易染上风疹。” 贾三娘听完原尾后‌,她不知应该说什么。就海鲜过敏,真这么简单? “臣是奉上谕,来宣告此事,以避免丹若宫的诸位秀女心生误会,惶惶不安。”女官说明了来意,她是来安抚人心。 第30章 京都皇城, 宫廷内苑,长乐宫。 宋太后挥退殿内侍候的宫人,她要单独跟族侄女宋贤妃谈话。 “关于丹若宫的事‌情,办法还成, 没留把柄。”宋太后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笑意。 “姑母。”此时没有‌外人在, 宋贤妃的称呼更亲近。她用疑惑的神情说道:“您说什么, 我不太懂。” 宋太后抚掌而笑, 说道:“对,你不懂。” 笑过一场,宋太后收敛起笑容, 她又道:“丹若宫在今个儿被封一回,贾道善的嫡长女染上风疹,太医诊断出结果, 她不适合食海鲜。” “如今人被遣送归家,哀家也觉得挺遗憾。”宋太后嘴里‌说着遗憾,脸上却没有‌半点‌遗憾的意思。 宋贤妃愰然大悟, 她回道:“姑母, 这真是一个意外。我也想‌不到,不过一盒海鲜糕点‌就让贾秀女遭此大罪, 是我的过错。”宋贤妃的脸上全是懊恼和愧疚。 “真是意外?”宋太后再问一回道。 “真是意外。”宋贤妃肯定的回答。 “罢, 既然一场意外, 便是天‌意如此。”宋太后也懒得追究,这一回的事‌情是族侄女有‌意, 还是无‌意。 事‌情闹出来, 结果定下来。一切都成定局, 说什么全是事‌后放屁,不济于事‌。 “早知道贾秀女不能食海鲜, 我当时就不赠对方糕点‌。”宋贤妃感慨一回。 “不能食用,可以不吃。没谁会逼着。”宋太后给出结论,她说道:“此事‌不必再议。哀家瞧着没人会不知道轻重的乱嚼舌根子。” 听过宋太后的吩咐,宋贤妃轻轻应一声。 丹若宫。 宫内的花圃内,栽种的石榴树上打着花苞儿,明明是红艳艳,落进贾三娘的眼眸中却是红的不够亮眼,差一点‌儿就要全被掩埋在绿叶堆里‌。 禁闭解除,女官匆匆而来,匆匆离开。贾三娘见到二‌堂姐时,她瞧出对方那掩不住的惊慌神色。 “三妹妹,大姐姐真的染疾出宫了。”贾二‌娘寻问道。 贾三娘轻轻点‌头,回道:“大姐姐出宫了。” 贾三娘心情挺复杂。明明她和二‌堂姐进宫前,府上的态度淡然,九成九觉得她们姐妹二‌人会宫廷一月游。 结果贾三娘和二‌姐姐无‌恙,反而是被府上寄于厚望的大姐姐先出事‌情,闹得贾三娘开始怀疑人生。 有‌人说,一只蝴蝶在东海岸扇起翅膀,西海岸会刮起一场龙卷风。 如今重生的中宫娘娘,飞了。贾三娘心想‌,蝴蝶效应吗? “真是贤妃娘娘赠的海鲜糕点‌让大姐姐染上风疹。”贾二‌娘小声的又问道。 贾三娘回道:“太医给的答复,应当不会出错。是的,引子就是海鲜糕点‌。” 在宫廷内苑里‌,太医都给出答案。贾三娘当然不会反驳。 这会儿的贾三娘更琢磨起一个道理。她会不会太小瞧人,真以为‌重生包打天‌下,包治百病? 长寿宫。 钱太后盯着插瓶儿细瞧细品,她的耳边传来族侄女钱淑妃的唠叨。 “姑母,贾道善的嫡长女染上风疹被送出宫,里‌面全是贤妃的功劳。您可要按着规矩,罚一罚做错事‌的贤妃。”钱淑妃说话时,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藏也藏不住。 “宫里‌的秀女出事‌儿,哀家这一个主持阅选的有‌责任。你高兴什么劲头。”钱太后从插瓶上收回目光,扫一眼侄女,淡淡的回道。 “姑母,这是贤妃出差子。她赠的糕点‌把人吃坏了,姑母您何必揽着麻烦上身,硬说自己的过错。”钱淑妃回道。 “凭着哀家是皇太后,凭着天‌子信任哀家。如今中宫缺位,哀家暂时替中宫摄内苑的宫权。宏武十五年的选秀也由哀家主持阅选。贾秀女在吃食上闹出问题就说明哀家还有‌考虑不周之‌处。”钱太后表现出要担责任的态度。 钱淑妃听着这话,心情又开始变坏。 “嘴长在贾秀女身上,她要吃东西,谁还能拦着。”钱淑妃辩解的说道。 “再瞧瞧长乐宫的那一位,贤妃做错事‌,如今也不罚。姑母,您何必太苛刻自个儿。”钱淑妃话到这儿,又停顿一下,她瞧一眼钱太后的神情。 在见着钱太后没有‌发怒的样子,钱淑妃接着说道:“依我瞧来,贾道善的嫡长女不入宫就挺好。” “你把心思关注在内苑的妃嫔们那里‌,不如多用心在天‌子身上,在皇长子身上。让天‌子欢喜你,你多为‌皇长子夺得一些他父皇的青睐,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钱太后觉得族侄女钱淑妃做事‌情,一直都没有‌抓牢立身的根本。 天‌家法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李茂鼎这一位皇长子占一个长字,在宏武帝膝下没有‌嫡子的情况下,李茂鼎的优势在一众兄弟里‌最大。 偏偏就是有‌优势的情况下,宏武帝都不乐意册封李茂鼎做东宫储君。这里‌头的问题已经不言而喻,天‌子不太满意庶长子。 长寿宫里‌,钱淑妃被钱太后教训一回。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贾元娘被送回府后,国公夫人贾赵氏就是一直守在女儿的屋里‌。 太医留下治病的药方,贾赵氏叮嘱陪嫁嬷嬷亲自去熬好送来。 待到贾元娘喝过苦味的药汤子后,贾赵氏想‌陪一陪落选的女儿元娘,宽慰一二‌,开解一二‌。 屋内,侍候的仆妇丫鬟们全退下。母女谈心,自然是二‌人单独说说话。 “元娘,莫要在意,便是落选,也不过区区小事‌。”贾赵氏瞧着女儿脸上的风疹,她的眼底全是心疼。 自家闺女自家心疼,贾赵氏的眼中,她的女儿元娘是掌中宝。这一回选秀出意外,皇家就是要怪,也怪不到随国公府的头上。何况女儿一直不想‌进宫做娘娘,如今也算得称心如意。 关于染上了风疹,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着太医开的方子,好好治疗自可痊愈。 “母亲。”贾元娘唤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是全部咽回喉咙里‌,半晌默默无‌语。 “我儿放宽心,待你痊愈后,良缘会上门。”贾赵氏信心十足。 “大相国寺的太妃娘娘差人送来书信,她已经给宫里‌递话,请求为‌你和代王赐婚。”贾赵氏拿出一点‌惊喜,她表示,她宽慰女儿的话不是空口‌白牙的胡扯。 “凭着你父亲在,这一桩婚事‌宫里‌没有‌驳了的道理。”贾赵氏揽着女儿的肩膀,想‌给对方一点‌温暖。 “母亲。”贾元娘依偎到母亲的怀里‌,她轻柔的唤一声。 贾赵氏伸手抚一抚女儿的背,又是温柔的拍一拍。她说道:“好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会过去。” 贾赵氏以为‌女儿会哭,她也想‌女儿元娘哭一场,哭过后,就可以扬起笑脸迎接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贾元娘埋着头,埋在母亲怀里‌。她嗅着母亲的味道,只感觉着无‌尽的温馨。贾元娘心里‌最清楚了这一回的风邪入体,她是故意为‌之‌。 在贾元娘的印象里‌,上辈子她也得着宋贤妃的赠礼。 不过介于在闺中之‌时,她跟石婉儿交好。又见着对方馋嘴,于是她的一盒子海鲜糕点‌也是转赠给石婉儿。 这一辈子又不同‌。贾元娘并‌不想‌让石婉儿落选。或者说她给对方的补偿就是让石婉儿在皇家阅选时,成功入选。 二‌人都会改变命运,贾元娘的心中不再有‌半分愧疚。 代王妃的位置,贾元娘有‌信心。凭容貌出身,凭门第家私,再凭母亲和宋太妃的交好,她有‌九成九的可能得偿所愿。 眼下听过母亲的一番话,贾元娘知道,她会如愿了。 宁安堂的东侧院里‌,听雪阁中,贾赵氏尽是捡着好消息讲来。她想‌让女儿元娘宽心,一切有‌着长辈们替她做主,万事‌都无‌忧。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长寿宫中,钱太后在打发走钱淑妃后,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由着宫女拿起美人捶替她捶捶腿。 “什么时辰?” “再有‌一刻钟的时辰就至午时。”声音太熟悉,钱太后不会听错。 此时的钱太后忙睁开眼睛,她看见坐在身旁位置上的宏武帝。 “尔等‌怎么不唤醒哀家。”钱太后对身边的侍候宫人们问道。 “母后,她们不出声是朕的意思。”李恒替长寿宫的宫人们辩解一回。他笑道:“一进殿内,就见着您在闭目养神,做儿子的不忍心打扰。” 天‌子一片孝心,钱太后太受用。 这一对母子又是聊一番话,钱太后捡着天‌子爱听的讲。李恒自然听得悦耳舒心。 “贾道善的长女染上风疹出宫,太可惜了。这一回的事‌情,哀家要给天‌子赔一个不是。”钱太后脸上有‌歉意。 当初钱太后提过要把随国公的女儿留牌子。如今事‌情没办成,钱太后当然得拿出来态度。说是认错,也不至于。 钱太后是李恒的嫡母,这一对母子之‌间的感情,还得双方二‌人一起经营。 甭管心底如何想‌,哪怕为‌着天‌家的权柄是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旦表现在世人眼前时,就一定得保持住皇家的威严与体面。 “一场意外,许是天‌意。”李恒嘴里‌这般讲,他心中压根儿就不是这般认为‌。 不过有‌些事‌情,也不必太深究。两宫皇太后在宫廷里‌的平衡,一切是天‌子有‌意促成。大家伙都算心照不宣。 宫廷内苑,后宫美人,天‌子只想‌看到和和气气,不生事‌非。 “贾道善的长女出宫,朕打算阅选后,就册封其次女。”李恒淡然的提一句。 “国公千金,当享余荫。四妃九嫔,皆有‌空缺。”钱太后笑问道:“天‌子中意,可是会册封贾氏女为‌正二‌品的昭媛?” 在钱太后眼中,贾三娘乃庶出,哪怕是随国公的女儿,一个昭媛的位置也算高配。 正二‌品的昭媛,一宫主位娘娘。这等‌高位品阶,后宫里‌多少小妃嫔一辈子的终点‌,也是不敢奢望。 “公府千金,昭媛低了。”李恒一句话,平淡的语气,落到钱太后的耳里‌却是炸响了惊天‌大雷。 皇帝又道:“贾道善是能臣干臣。其女,朕准备册封为‌贵妃。” 第31章 “贵妃?”钱太后心想, 随国公府的庶女能册封贵妃之位。如果随国公的嫡长女未曾染上风疹出宫,天‌子是否准备册封一位中宫继后。 “随国公的闺女,四‌妃之首,倒也合适。”钱太后只是嫡母, 她不‌想跟天‌子闹矛盾。对于登基十五年, 手握乾坤的皇帝, 钱太后自然是顺着对方的心思讲话做事。 又或者说钱淑妃让钱太后太失望, 皇长子在东宫储位之争里没有沾得半分先机,让人看不‌到赢的希望。 既然钱氏外戚推不动皇长子上位,那么天‌子想提拔谁, 钱太后自然不‌会‌去‌当坏人,去‌阻拦别人的好‌前程。 给天‌子做体‌面,给未来天‌子心尖尖上的人物做体‌面。顺水人情, 卖一个好‌,钱太后不‌介意做的更体‌面一些。 “天‌子,哀家还想问一问, 理国公府的秀女又当册封什么位份?”钱太后抛出来一个问题。 钱太后最想看清楚了谁才是天‌子心尖尖上的人物。这很关‌键, 拍龙屁不‌能拍错对象。 李恒回道:“四‌位缺二,贾氏册封贵妃, 石氏册封德妃。四‌妃即满, 往后就可以‌帮衬二位母后协理后宫的宫务。朕想着二位母后多年操劳, 如今应该安享尊荣,享受一下小‌辈的孝顺。像宫廷内苑的一些小‌差事小‌问题, 也由着下面的四‌妃去‌料理好‌。” 钱太后这一回真的震惊。差一点惊掉下巴的大震惊。 天‌子的意思太明显, 四‌妃填满, 两宫皇太后往后享清福就成。宫廷内苑的后宫权柄,皇帝要交给四‌妃来管。 钱太后无儿无女, 为着娘家考量,她不‌会‌恶了天‌子的观感。宫权交出来是早晚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钱太后有‌心理准备。 钱太后琢磨着天‌子的想法‌,她有‌一个很想问,最后没‌有‌问出来的问题。 天‌子要收回宫权,他问过亲娘宋氏吗?这一位圣母皇太后能甘心吗? “这是好‌事儿。”钱太后眉眼舒展,一想到宋太后可能的不‌开心,钱太后挺开心的说道:“哀家老了,早盼着享一享清福。” 钱太后还跟宏武帝表态,这一回选秀,天‌子一定会‌在‌阅选时见着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的秀女。 钱太后要保了二府秀女一个平平安安。 这时候的钱太后就琢磨着一桩事情。随国公的闺女是庶出,她占了四‌妃之首。理国公的闺女是嫡出,添为四‌妃的次位。 天‌子究竟是想把未来的贵妃架在‌火上烤,还是真觉得随国公这一位勋贵应该重赏一下,偏偏天‌子又不‌想给随国公那头添赏,就赏到随国公的女儿头上。 又或者这些全是障眼法‌,理国公的女儿才是天‌子真爱。 首位次位,在‌钱太后眼中真的不‌重要。都是四‌妃,正一品的品级,待遇一模一样。除了排位分一个先后,占一点荣誉优势外,也没‌有‌太多的优待。 理国公府的秀女,钱太后很有‌印象,一位骄傲的姑娘。瞧着模样漂亮,一个美‌人胚子,性子看上去‌挺率真可爱。 当然这些全都是表面文章,至于‌真相如何?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切泛泛而谈,眼下为时尚早。 长寿宫里,宏武帝给了钱太后一点小‌惊喜。 丹若宫。 贾三娘听着一个新消息,长寿宫里住着的石太妃召见了石婉儿。贾三娘方才知道理国公府上还出过一位太妃娘娘。 这一位石太妃真低调,往常贾三娘都没‌有‌怎么听到这一位太妃娘娘的消息。 “贾家二妹妹,贾家三妹妹。”石婉儿在‌教导规矩的宫女姑姑离开后,她来到贾家姐妹二人跟前,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一个招呼。 “石姐姐。”贾二娘、贾三娘也是客客气气的回一礼,应了话。 “真好‌,石姐姐您无恙。可惜,大姐姐出宫了。我和二姐姐一想到大姐姐时,都恨不‌能这一回出宫的是我二人。”贾三娘提一回大姐姐元娘。 石婉儿叹息一声,说道:“元娘姐姐,太可惜了。” “贾家三妹妹,贵府上一直不‌食海味吗?”石婉儿问话后,又道:“定是不‌食的,若不‌然的话,元娘姐姐怎么会‌染上风疹。” 石婉儿随即又说道:“也巧合,说起‌来我跟元娘姐姐一样,我们都不‌能食海味。” 贾三娘听过石婉儿的话后,她沉默不‌语,就在‌旁边静静得听着二姐姐和石婉儿继续谈话。 贾三娘的念头在‌开小‌差,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大姐姐是重生的皇后娘娘,她真的不‌知道自个儿对海鲜过敏? 答案不‌言而喻,贾三娘不‌是傻子。大姐姐得风疹,真相就太微妙。 “天‌下美‌食,不‌独海味。”贾二娘此时在‌宽慰石婉儿,说道:“石姐姐不‌必难过。至于‌大姐姐,大姐姐出宫后仔细调养,想必很快就会‌痊愈。” “有‌父亲和母亲的疼爱,这一回的一点子小‌病小‌疾,大姐姐一定平平安安的渡过。”贾三娘这时候也跟着附合一回。话罢,她又双手合十的念一句“祖宗保佑”。 石婉儿在‌听过贾二娘和贾三娘的话后,也念一句“菩萨保佑”。她还是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话里话外都盼着贾元娘早日康复。 芙蕖宫。 入夏后,贾三娘在‌这一座宫殿里见着大缸养的碗莲,更在‌里面见着游来游去‌的鱼儿。白的红的等等,五彩斑斓的鱼儿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嬉戏,真是好‌不‌快活。 在‌芙蕖宫的主殿,慕容昭仪召见一回秀女。一道来的有‌贾三娘和二堂姐,还有‌石婉儿,一共就她们三人。 “臣女参见昭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慕容昭仪摆摆手,又道:“赐坐。” “谢娘娘恩典。”贾三娘谢过话,方才起‌身。待落坐后,她大概的瞄了一眼慕容昭仪的模样。 慕容昭仪容貌是温婉可人。她像春天‌的梨花微雨,惹人怜爱。 要论哪一点儿不‌够完美‌,许是脸庞上的气色不‌太好‌,哪怕用过了胭脂,还是压不‌住三分的病气与虚弱。 “早想见一见三位秀女,只是本宫这身子不‌争气,咳咳。”慕容昭仪话未说完,她就拿起‌帕子,还捂嘴咳起‌来。咳过小‌会‌儿后,慕容昭仪才是平复了呼吸。 “瞧瞧,本宫这闹腾的,真是十分失礼。”慕容昭仪的笑容里带着一股子虚弱无力感。 “盼望娘娘您万安,请娘娘保重玉体‌。”石婉儿先开口说道。 “盼娘娘万安。”贾二娘跟在‌石婉儿后面,也是赶紧的说道。 “娘娘万安,定会‌无恙。”贾三娘说道。 慕容昭仪听过三位秀女的话,轻声的笑一回。笑罢后,她也夸一夸三位秀女。 芙蕖宫的正殿内,一众人客客气气的说些场面话。慕容昭仪又感慨一回,说道:“本宫盼着这一次阅选后,皇太后能点中三位秀女。宫廷内苑,添了新人,多些喜庆。” 这话是不‌是真心,贾三娘就不‌点评。一个臣女,入宫选秀,她更关‌注自个儿啥时候平平安安的润出宫。 来一趟芙蕖宫,见识过病美‌人。待从芙蕖宫离开后,贾三娘一行人回了丹若宫。 芙蕖宫内,正殿之中。 慕容昭仪又拿帕子捂嘴咳了小‌会‌儿。待咳声止住后,她跟身边一直侍立的老嬷嬷问道:“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的秀女,今年大选后,如无意外的话,一定会‌留牌子。屈嬷嬷,你说说,本宫应该替皇儿谋划谁来做他的养母。” “娘娘。”屈嬷嬷福一礼,说道:“天‌下间最心疼七殿下的是您。您若无恙,殿下安泰。还望娘娘保重玉体‌,早日康复。” 慕容昭仪摇摇头,她回道:“生皇儿时落的病根子,一直调养下来也不‌见成效。本宫不‌强求,本宫如今放不‌下的就是皇儿。” “我若去‌了,他怎么办?”慕容昭仪的眼眸里全是哀伤。对于‌燕国宗女出身的慕容昭仪而言,被远送到夏国后,她跟故国就远了。在‌生下皇七子李茂睦后,慕容昭仪的心思也全在‌儿子身上。 故国又或他乡,这些已经不‌重。皇儿李茂睦在‌的地方,才有‌慕容昭仪记挂的念想。 “唉。”屈嬷嬷也是轻轻一声叹息。 “娘娘,随国公府的贾秀女是庶出。论了尊贵,诸秀女里,还得理国公府的石秀女最占优。更何况长寿宫里,还有‌一位石太妃。”屈嬷嬷先点出秀女的出身背景。 她又道:“奴婢一点子浅见,石秀女一旦入宫,她背后就有‌理国公府和石太妃两重靠山,应该有‌一番做为。”屈嬷嬷说出自己的看法‌。 在‌屈嬷嬷的眼里,宫廷内苑是妃嫔们的斗兽场。眼泪可以‌是武器,美‌人如过江之鲫,不‌谋人心,不‌图前程,就会‌把命运交给上苍判定,可能偷得几日苟命,更可能替人背黑锅后死的不‌明不‌白。 妃嫔之道,不‌讲手段,只看输赢。 “石秀女啊,本宫知了。”慕容昭仪轻轻点头。她懂屈嬷嬷的心思,有‌些话不‌一定要讲明白。大家伙都是场面人,都知道彼此求的什么,想要什么。 丹若宫里,石榴花开,宫阙掩映。 贾三娘瞧着一回来后,就摘下一朵石榴花在‌掌心磋磨的二堂姐。她伸指一点,问道:“二姐姐拿它撒气,可是心里不‌开心?” 捏坏手中的石榴花,贾二娘回道:“就是觉着堵得慌。” 望着残花,贾二娘愣神片刻后,又道:“真让我讲,我又讲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就想到大姐姐……”话说到这儿,贾二娘住嘴。 贾三娘走上前,她拿过二堂姐手中的残花,在‌花圃里刨一个小‌坑,把花埋进去‌,再填一点土。 “花香掩入故土里,化为春光又一年。”贾三娘笑道:“眼不‌见为净,二姐姐,你想太多了。” “前面你批判我,如今我批判你,大姐姐的事情,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贾三娘拿出手帕子替二堂姐擦拭一下掌心。 “二姐姐,你钻牛角尖,往常不‌少见,如今也稀罕。这闹别扭的,跟撒娇一样。你今年几岁?我仔细一瞧,像六岁小‌儿。”贾三娘用轻松的语气揶揄道。 贾二娘脸上有‌羞赧,她嗔怪的说道:“三妹妹,你就会‌打趣我。” 贾二娘知道,她会‌失态了,就是见识过宫廷繁华,她想留牌子。她不‌想回府,然后被生母小‌娘唠叨嫁什么熊家表哥,嫁什么猫儿狗儿。 第32章 入夏后, 天气炎热起来。丹若宫里,石榴花开。 这一日,贾三娘在梳妆一番后,她和二堂姐汇合一众秀女们一起往昭阳宫去。 昭阳宫在皇城的中轴线上, 因为天‌子的中宫皇后空缺, 这一座宫殿大多数时候是闲置下来‌。它, 貌似在等待着未来的主人入住。 今个儿是贾三娘头一回走进昭阳宫。比着宫廷内苑里东西六宫的规模, 昭阳宫更显得大气磅礴。 雕栏玉砌,描凤画凰。这些都不重要,最要紧得还‌数着昭阳宫的意义。这是中宫, 一旦皇后娘娘入住就会被尊为国母,母仪天‌下。 宏武帝缺少一位中宫皇后,昭阳宫在今天‌大开宫门宴客, 这一切自然是两位皇太后的意思。 在正式的阅选前,两位皇太后也想考校一下各位秀女的才艺本‌事。 贾三娘瞧一眼‌身边的秀女们,比起一些人的紧张神色。 贾三娘特淡定。在她的想法里, 这等才艺表演平平无奇即可, 她不想出风头,她等着平平安安的润出宫。 昭阳宫, 主殿内。钱太后和宋太后一起坐在主位上。 “今个儿真热闹, 哀家瞧着有趣。”钱太后笑着提一话道。 “慈寿姐姐说的话在理, 就盼着宫里这般热闹,多添些新人, 看着就养眼‌。”宋太后也是回一番话道。 钱太后是天‌子嫡母, 被宏武帝上尊号慈寿。宋太后是天‌子生母, 被宏武帝上尊号慈乐。 这二位皇太后称呼对方时,言语之间唤得便‌是天‌子上的尊号。 “禀慈寿太后娘娘, 慈乐太后娘娘,秀女们已至昭阳宫殿外候着。”宫女进主殿后,恭敬的禀话道。 “传进来‌。”钱太后吩咐一声。 “诺。”宫女恭敬的应话,随即躬身退下去‌。 稍过片刻后,一众秀女在石婉儿的领头下,一道走进昭阳宫的主殿内。 过初选,过复选,再到阅选。如今还‌留下来‌的秀女人数不算太多。 贾二娘做为一位有心人,她仔细的观察过,目前留下来‌的诸位秀女,人人貌美,可谓是美的各有千秋,各有特色。 贾二娘心头打鼓,她在反复的衡量,她一点子念想能‌成吗?她想留牌子。 “臣女参见慈寿太后娘娘,参见慈乐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贾三娘在石婉儿的身边站着,她此时跟众位秀女一起恭敬的见礼问安。 “免礼。”钱太后吩咐一句。 “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贾三娘随着众位秀女一起谢恩后,方才起身。 “瞧瞧,这满殿的秀女一进来‌,让哀家眼‌前豁然开朗。全是美人胚子,看着心里舒坦。”钱太后夸一回话道。 “模样确实出众,让人见之欢喜。”宋太后点头同意,她又说道:“今天‌在昭阳宫一聚,哀家就想品鉴一下诸位秀女们除了美貌之外的本‌事。入宫伴驾,随侍天‌子,不可轻乎。重德重色,两全齐美,如此方好。” 两位皇太后先开口发话,下面的妃嫔们自然有人乐意捧哏。 “皇太后娘娘说的好,今个儿臣妾开开眼‌,也见识一下秀女们的真本‌事。”钱淑妃的目光在一众秀女身上扫过。她的目光着重得瞧一眼‌石婉儿。 石婉儿给‌钱淑妃的印象非常深刻。打入宫这些年‌里,在钱淑妃生下皇长子后,她就一直被人追着巴结。像石婉儿一般厥马蹄子的,这是头一回。 第一回 嘛,这印象想不深刻些,那都不成。 钱淑妃一开口说话,又有小妃嫔们配合,这一众宫廷妃嫔的生态环境如何? 圈圈套圈圈,层层往下压,贾三娘这一位局外人也瞧一眼‌分明。 宫廷里住上一些日子,在场大大小小的妃嫔,贾三娘勉强都能‌对号入座,还‌算眼‌熟。 四妃九嫔里,钱淑妃住在东六宫的玉衡宫,她长得美而媚,媚而妖,背后有钱太后撑腰,膝下又育有皇长子,可谓是聊以自傲,蔑视诸芳。 宋贤妃住在西六宫的九畹宫,此时她坐在钱淑妃的对面,一直不多话,看上去‌清冷,不拿尖要强。 宋贤妃的背后有宋太后撑腰,膝下育有皇次子,这一位底气十足。 四妃之下,九嫔之中,芙蕖宫的慕容昭仪今个儿也没有缺席,哪怕这一位病美人强撑着,这等时候也到场。 慕容昭仪膝下育有皇七子,如今住在东六宫芙蕖宫。 至于坐在宋贤妃下面的秦昭容,这一位是皇八子生母,住在西六宫的朝华宫。 钱淑妃、宋贤妃,慕容昭仪、秦昭容,这四位膝下皆有皇子,如今也算得后宫诸位妃嫔里的得意人。 再往下坐着的妃嫔,就是生过皇五子的曾充容,生过皇六子的管充媛。奈何皇五子和皇六子皆早夭,如今在宫廷内苑里,这两位正二品的嫔娘娘不怎么露面。 至少贾三娘是头一回见到曾充容和管充媛。这二位住在东六宫的金盏宫,一人住前殿主殿,一人住后殿主殿。 至于生过皇三子的陈修容,生过皇四子的洪修媛,这两位正二品的嫔娘娘在皇三子和皇四子早夭后,都已经病逝。 贾三娘听‌过一些传言,说这二位娘娘当年‌住在延年‌宫,一人住前殿主殿,一人住后殿主殿。自从陈修容和洪修媛殁了后,东六宫的延年‌宫前后主殿就闲置起来‌。 天‌子后宫,目前占着高‌位妃嫔的共计六人,二妃四嫔。 再往下的妃嫔,就是育有皇女的八位正三品婕妤。 皇长女的生母赵婕妤,皇次女的生母钱婕妤,这二位住在东六宫的芙蕖宫。芙蕖宫的一宫主位娘娘便‌是慕容昭仪。 皇三女的生母孙婕妤,皇四女的生母李婕妤,这二位住在西六宫的朝华宫。朝华宫的一宫主位娘娘便‌是秦昭容。 至于皇五女的生母马婕妤,皇六女的生母柳婕妤,皇七女的生母麻婕妤,皇八女的生母牛婕妤,这四位住在东六宫的金盏宫。金盏宫里有两位嫔娘娘,分别是曾充容和管充媛。 至于未曾生育的小妃嫔们,全是住在延年‌宫里。 有正六品的柳宝林,正七品的秦选侍,还‌有正八品的闵采女、何采女。这四位皆系宫女出身,全是被背后的主子推荐上位。 贾三娘听‌到的八卦传闻,一小部‌分来‌自当初石婉儿和大姐姐一起嘀咕时,给‌泄露出来‌的一些小道谣言。 瞧着宏武帝的后宫妃嫔,如今在位人数是区区十八人。二妃四嫔八婕妤,再配上四个低位小妃嫔。 不说跟历朝历代的帝王比一比,就跟先帝的后宫比起来‌,也算着人数较少。 以上全都是贾三娘听‌别人讲过的评语。她还‌听‌见过一些夸赞,赞一句宏武帝不重美人,更重社稷。当时贾三娘的心头挺无语。 搁贾三娘瞧来‌,一个皇帝的后宫里有十八位漂亮的绝代佳人,这还‌算少。那多的呢?可能‌真是数不胜数。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贾三娘觉得她若是男儿,她若有机会一争江山,她也肯定要努力‌一把。 拼一拼,那不是简单的单车变摩托。 应该是拼一拼,单车变身劳斯莱斯。 “石秀女,贾秀女,二位请。”在贾三娘打量过一眼‌主殿内的各位妃嫔,在心头默默的对号入座时。一位嬷嬷走到石婉儿的近前,跟石婉儿和贾三娘客气的说道。 “麻烦嬷嬷了。”石婉儿回道。 “麻烦嬷嬷了。”贾三娘也赶紧重复一回,当了复读机。 贾三娘心想,莫不成所谓的才艺展示要从石婉儿和她这里开头。转念一琢磨,贾三娘想着还‌行。 早一点展示自己的一般才艺,不够出彩,寡淡无味。贾三娘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出局,润出皇宫,打道回府。 待嬷嬷引着石婉儿和贾三娘来‌到二位皇太后跟前。钱太后招招手‌,笑道:“石秀女、贾秀女,到哀家的近前。” 贾三娘和石婉儿依言再进两步,这会儿就真的站在钱太后的面前。 “好孩子,长得俊,皆赐坐。”钱太后语气和蔼。贾三娘和石婉儿赶紧谢恩。钱太后笑着又宽慰一二。 尔后,钱太后跟宋太后说道:“慈乐妹妹,哀家喜欢两个孩子,她二人的才艺展示,这一回就先免了吧。” 钱淑妃等妃嫔们听‌过钱太后的一番话,她们的目光全是集中在石婉儿和贾三娘身上。 没有人是傻子,钱太后的偏爱太严重。这里面的文章免不得让一些人要深深思量。 贾三娘落坐后,她心里还‌打鼓。她想着这一回的才艺比拼不参加,算是免选晋级吗? “慈寿姐姐,你喜欢二位秀女,哀家入眼‌后,也生了好感出来‌。这一回当然免去‌。”宋太后瞧着落坐了的石婉儿和贾三娘一眼‌后,回一番话道。 二位皇太后三言两语,石婉儿和贾三娘就成为特殊的存在。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石婉儿和贾三娘二人身上。 贾三娘心头打鼓,面上还‌要拿出来‌坦然的气派。 奈何大家伙的目光太热情,让贾三娘感触颇多,她是心绪复杂,面上不显罢了。 当然,甭管诸人都有什么心思。在宋太后吩咐一声后,一众秀女们的才艺表演拉开帷幕。 能‌到阅选的秀女人数真的不多。这时候各位秀女出场,也按着各自父亲的官职出场。然后,贾二娘发现她给‌落在最后面。 都是随国公‌府的姑娘,三妹妹坐在太后娘娘跟前像贵客。她呢? 贾二娘在准备才艺时,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这一次她要展示一回自己的优秀。 前面的秀女,有做诗画画,有描绣女红,琴棋书画,可谓十八般武艺,人人上场皆是比拼一回。 得着皇太后的赐坐,贾三娘是一饱眼‌福。 对比一下别人,再瞧瞧自个儿,贾三娘承认真相,她真的才艺平平。这非谦虚,就是事实。 贾三娘还‌偷瞄一眼‌身旁的石婉儿,发现石婉儿看得认真,看得开心。 等着二堂姐做为最后一位秀女登场时,贾三娘被惊艳了。 只见彩带飘飞,一位美貌女子穿着五彩衣裳从天‌而降。贾三娘眼‌没瞎,她认出来‌这就是二堂姐。 贾三娘曾经跟二堂姐一起探讨过西域飞天‌舞,二人曾经还‌切磋过,说一说里面有没有实施的可能‌性‌。哪料想,今天‌这等时候,二堂姐玩真的。 太冒险。贾三娘心里想着。 想归想,她也阻止不了已经上场的二堂姐。贾三娘只能‌在心里替十分有上进心的二堂姐祈祷一回,但愿平平安安的舞完一曲。 彩带飘飞,看着美若天‌仙。惊险起舞,贾二娘也害怕。 奈何为着扬美名‌,为着留牌子,贾二娘只能‌走奇招,她要一鸣惊人。 如河渠流水,如金珠玉响,殿内弹曲的伶人替贾二娘奏起乐器配音。 “瑶池仙桃好,仙桃添福寿。王母命小仙,下凡赠贵人。贵人福缘大,贵人富贵长。小仙贺太后,娘娘添福寿。” 贾二娘一边唱着戏腔,一边打开掌中的小匣子。两个寿桃模样的点心,一下子显露于众人的眼‌前。 贾二娘轻盈的舞一曲后,姿态曼妙的把寿桃呈上。 “呼。”因为先前的冒险,因为唱曲和舞蹈,贾二娘的呼吸声有一点加重。她顾不得额间的香汗,她在等着上面二位皇太后的宣判。 “好。”宋太后拍掌而赞。 “可惜天‌子未曾一睹贾秀女的舞姿,真可谓是天‌仙入凡,神仙妃子。”宋太后夸赞一回话道。 在场的妃嫔们都是识趣人,也跟着夸赞起来‌。 “太后娘娘夸的对,臣妾打眼‌一瞧,就觉得像是一位九天‌玄女下凡尘。”宋贤妃起身,一边夸赞,一边接过贾二娘手‌中的匣子。 宋贤妃把装了寿桃点心的匣子呈给‌皇太后。宋太后接过去‌,又望一下匣子里面的寿桃点心。她轻轻颔首,笑道:“贾秀女,你的舞好,曲儿也好。哀家很中意你今天‌的才艺本‌事。” 听‌到宋太后的夸,贾二娘心花怒放。 “太后娘娘谬赞。”当然在表面上,贾二娘还‌得谦虚一下。 昭阳宫一行,众位秀女里,贾二娘达成目的,她真的一鸣惊人。 直到这一场皇太后主持的才艺展示结束后。一众秀女们先告退。 两位皇太后留着高‌位妃嫔们谈谈心,一众小妃嫔撂前面,她们跟秀女们一样的先退下。 闵采女在离开昭阳宫后,她特意到柳宝林的跟前愰悠一圈。 “贾秀女的舞姿真美妙,皇太后都夸神仙妃子。一旦贾秀女入宫,皇上一定会喜欢。”闵采女说一回话,柳宝林自然听‌入耳朵里。 “……”跟在闵采女身边的何采女继续当她的聋哑人,她一言不发。 闵采女想要继续刺两句,谁让小妃嫔里,柳宝林最得意舞姿出众。 奈何住闵采女隔壁的何采女一直不上道,不肯搭讪。闵采女也是淡下来‌心思,她哼哼两声,便‌讪讪离开。 闵采女、何采女二人走远后,柳宝林的目光还‌盯着闵采女的背影瞧,她的目光跟??过毒一样。 “柳姐姐。”秦选侍劝道:“闵氏就是嘴上利害,她哪有什么本‌事,还‌能‌一说一个准儿。” “柳姐姐,你莫要在意,万一是别人的套子,你这钻进去‌,不是便‌宜幕后之人。”秦选侍见着柳宝林的神情缓和一些,她继续的劝道。 “秦妹妹,你且放心,我都有数,不会傻傻的做蠢事。”柳宝林苦笑一回,她脸上有些苦涩的味道,她说:“我什么身份,贾秀女什么身份,我哪敢比较一下。” “唉。”秦选侍听‌过这话后,她也叹息一声。 柳宝林、秦选侍当年‌是被延年‌宫的主位娘娘陈修容推荐出头的。皇三子早夭,陈修容殁了。 当年‌柳宝林、秦选侍二人皆是正八品的采女,二人品级是在投靠钱淑妃后,才被提拔上来‌的。 至于同住在延年‌宫里的闵采女、何采女二人,她们是皇四子的生母洪修媛推荐出头的。皇四子早夭,洪修媛殁了,这二位没有寻到新靠山,如今在宫里自然过得都不怎么如意。 柳宝林是宫女出身,她能‌从正八品的采女一路爬上正六品的宝林。柳宝林就不是一个傻子。 柳宝林经历的事情不算少,她亲眼‌见证过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皇六子早夭后,宫廷内苑大清洗时的阵仗。 那时候落入尘埃里,那些小命被灰灰的妃嫔们,唉,柳宝林觉着总算是渡过一段人心惶惶的坏时光。更不消说,还‌有元后娘娘突然的薨逝。 过往种‌种‌,没甚依仗的柳宝林真给‌吓唬住许久。 莫看贾二娘自哀自叹,她觉得一众秀女里自己出身不好,亲爹就是一个正五品的小官。 搁着后宫的柳宝林眼‌中,贾二娘这等大选出身的秀女,她一个都是开罪不起。 谁知道天‌上哪一片云彩下雨了,万一惹着真佛爷,柳宝林不想被灰灰。 宏武十五年‌,夏。 宫廷二月游,贾三娘一直以为自己躺平就能‌润出宫。结果拼了爹,她一路啥也不用做,有人替她铺平道路。 长寿宫的钱太后示好,石婉儿感受到,贾三娘也感受到。 “真羡慕三妹妹。”贾二娘在私下相处时,她吐露心声。 “凭着太后娘娘对三妹妹的喜爱,这一回大选,三妹妹一定会留牌子。”贾二娘说出自己的看法。 贾三娘真不想凡尔赛,她的心声,她真不想留牌子。 甭管指婚到宗室,这可能‌真心不大。因为大姐姐元娘出宫了,皇家早有示意呢,要纳一位随国公‌的女儿做娘娘。 大姐姐一缺位,她应该是替补。 想一想,一旦被指给‌皇帝做妃嫔。贾三娘觉得脑细胞的寿命一定活不长。宫斗多复杂,凭着上一辈子吃瓜看的宫斗剧。 里头的烧脑,里头的战争,女人为难女人,总之因为拼爹,贾三娘肯定能‌活过三集。就是这样一辈子的斗下去‌,那不是贾三娘的追求。 不求精彩人生,贾三娘就想要过一点平淡的日子,最好躺赢那种‌。吃吃喝喝,能‌少折腾的最舒坦。 “二姐姐,我就想着,我俩换换就挺好的。你乐意留牌子,你留下。我打道回府去‌,我出宫。”屋中姐妹二人嘀咕唠叨,贾三娘也说实话。 “我们随国公‌府的富贵,我觉得一辈子就享用不尽,真不敢奢望宫廷里的大富大贵。”贾三娘上一辈子在大城市里当打工人就够够的,这一辈子不想再继续折腾。 宫廷里的富贵,世人羡慕又如何,她不羡慕啊。主要是宫廷里的妃嫔太多,又争一位天‌子的宠爱,僧多粥少,集火太重。 至于不争不抢,想做不沾锅,贾三娘觉得难,太难。 贾二娘被秀到了,她想自闭。这想争的,拼爹拼不过。不想争的,别人拼命塞。 人活世间,真想一想,就是意难平。贾二娘此时不想说话,她特想静静。 宏武十五年‌的天‌子阅选,匆匆而来‌。 对于贾二娘而言,在宫廷里的时光太短。对于贾三娘而言,太久了。让贾三娘一直寻不着好机会,也没能‌在不损害随国公‌府的清誉情况下,平平安安的润出皇宫。 宏武帝和两宫皇太后一起参加阅选,这自然是宫廷内苑里的最高‌规格。 参加阅选的秀女人数不算多,需要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 秀女们进大殿,让天‌子瞧一眼‌,这依次顺序是按着各位秀女的父亲官职高‌低。 石婉儿是头一人,贾三娘幸运的排在第二人。 “理国公‌石齐之嫡长女石氏,年‌十六。”太监喊话,讲出进殿后,排在第一人石婉儿的家世背景。 “臣女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参见慈寿太后娘娘,参见慈乐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李恒坐于御台之上,淡淡的讲出两字。 “谢主隆恩。”石婉儿谢恩后,方才起身。此时李恒打量一眼‌石婉儿,轻轻颔首。 太监喊道:“留牌子。” 石婉儿哪怕心里早有预料,她会留下牌子。这时候确认下来‌,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雀跃。 “随国公‌贾道善之次女贾氏,年‌十五。”太监在石婉儿退下后,又重新喊话,点中排在第二位的贾三娘。 贾三娘赶紧见礼问安,道:“臣女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参见慈寿太后娘娘,参见慈乐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心里还‌想着太监的唱词,随国公‌贾道善之次女。关‌于她是庶出的,这运用春秋笔法,一笔略过,提都没提半个字眼‌。 “平身。” “谢主隆恩。”贾三娘听‌见御台之上,皇帝平淡的语气。在谢恩后,方是起身。 此时贾三娘是恭敬的侍立殿中,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抬起头。”李恒突然发话道。 贾三娘一直提着精神,听‌到皇帝问话,她是平复一下情绪,然后缓缓的抬起头。 李恒望着御台之下的贾三娘,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 世人眼‌中,她很貌美。李恒更在意的事情,就是狗儿福宝的情绪,貌似一直在影响他的心绪。他瞧见她时,顿生欢喜来‌。 “贾爱卿公‌忠体国,甚好。你出身武勋将门,不错。”李恒夸一句后,轻轻点头。 “留牌子。”太监得到皇帝示意,又是喊话道。 木已成舟,都留牌子。贾三娘只能‌叩谢皇恩浩荡,虽然她觉得,她真不需要。 大殿之内,天‌子在瞧过理国公‌府的秀女和随国公‌府的秀女后,兴致淡去‌。 后面几位秀女上前时,天‌子挥挥手‌,太监赐下宫花。这是撂牌子,出宫凭自嫁。 钱太后的目光扫一眼‌宋太后,她笑道:“瞧瞧,多少美人儿都不能‌打动天‌子。慈乐妹妹,你还‌得替天‌子多挑一挑眼‌缘好的秀女。” “天‌子,今年‌大选应该多挑一些秀女进宫才好。宫廷内苑的妃嫔人数到底少了些。你膝下皇子不多,哀家盼着皇嗣绵延,多为皇家开枝散叶。”宋太后劝导一番话。 “母后说的在理,宫廷当添子嗣。”李恒不反驳生母宋太后的话。 只是在太监一一唱名‌,李恒听‌过这些秀女的亲爹官职后,天‌子还‌是摆摆手‌,没有留牌子的意思。 不明面反驳生母的话语,不代表天‌子一定依照皇太后意思做事。 李恒是皇帝,帝王有帝王的意志。 “御史中丞张维之次女张氏,年‌十五。”太监喊话。 李恒的目光一动,他注意到面前参拜大礼的秀女。 上一辈子,这一位张氏被李恒初封为正四品美人,尔后,又晋封为正二品九嫔之首的昭仪。 张氏美貌,这不重要。天‌子眼‌中,她爹不错。 张氏父亲,张维目前任职御史中丞。寒门出身,背景简单,在李恒眼‌中是一位有本‌事,能‌任事,敢办事的臣子。这一切落于皇帝眼‌中才是顶顶要紧的关‌键之处。 “留牌子。”这是皇帝头一回开口,明确要选入宫的秀女。 钱太后忍不住打量一眼‌张秀女,模样楚楚动人,确实是郎君少年‌们会喜欢的姑娘。 奈何钱太后太了解宏武帝这一位天‌子,皇帝不重美人。如今天‌子乐意表示出来‌看重一位秀女,还‌是一位家世不算太出众的秀女。这态度,还‌有背后的文章就挺耐人寻味。 打从御史中丞之次女张氏,在入了皇帝法眼‌后,后面又有两位父亲官职在正五品的官员之女被留牌子。 这二位秀女能‌留牌子,全是钱太后说说好话。李恒这一位天‌子没有反驳,就算默许。 直到最后一位秀女登场。 贾二娘心情紧张,她恭敬的向皇帝见礼。旁边的太监喊话,道:“都水使者贾道仁之长女贾氏,年‌十五。” “臣女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参见慈寿太后娘娘,参见慈乐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御台之上,李恒对于贾二娘的印象浅薄。这等时候,李恒挥挥手‌。 皇帝的意思太明显,太监正要喊话“赐宫花”。 宋太后开口,她提议道:“贾秀女美貌天‌成,哀家很是挺喜欢。天‌子,这一回不若就留牌子吧。” 前面宋太后提议过几回,说几个秀女瞧着有眼‌缘。李恒这一位皇帝装着没听‌懂,赐下宫花。 这一回宋太后直接明言,李恒倒不好装傻。他点点头。 太监改口,把本‌来‌要喊的话咽下喉头,他喊道:“留牌子。” 贾二娘赶紧叩谢天‌恩。她心头激荡,她留牌子了。 念想成真,贾二娘脑海里就这么一个想法。欢喜开心,高‌兴愉悦,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贾二娘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红晕。 京都皇城,宫廷之外。 巍峨的宫墙下,宫门的广场上,这里已经停满了马车。这是京都官员们府上派来‌的马车,来‌接回阅选结束后的各府秀女们。 贾三娘和贾二娘一起出宫。在离开宫廷后,有小黄门引路,在一辆马车前,贾三娘见到堂哥贾弘禧和弟弟贾弘祐。 这二人打马而来‌,见着出宫的贾二娘和贾三娘,贾弘禧和贾弘祐立刻下马,二人一道朝贾三娘姐妹这一边走来‌。 “二妹妹,三妹妹。” “二姐姐,三姐姐。” 贾弘禧、贾弘祐先喊了话,贾三娘和二堂姐回一礼。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二姐姐,三姐姐,先上马车,先回府里。”世子贾弘祐年‌岁虽小,做事有章法,他先提议道。 “听‌五弟的。”贾三娘表示同意。贾二娘也是轻轻应一声。 等着贾三娘和二堂姐坐进马车的车厢后,一行人往随国公‌府去‌。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贾三娘和二堂姐一归来‌,先到宁安堂给‌祖母隆安郡主请安。 宁安堂的花厅里,贾弘禧和贾弘祐兄弟二人把姐妹送回府里,又给‌长辈们问安一回,尔后,便‌是先告辞离开。 花厅里,留下来‌的全是府中女眷们。隆安郡主瞧着两个孙女,她的神情和蔼,笑道:“你们姐妹都留牌子,这说明皇家待公‌府看重。这是好事情。” “母亲说的对,皇家器重,公‌府荣耀。”贾赵氏附合一回。 “二娘、三娘就是争气的孩子,这一回二人都留牌子。一旦说出去‌,公‌府的脸上都添光彩。”贾崔氏捂嘴一笑,似乎是真心的夸一夸贾二娘和贾三娘。 隆安郡主的注意力‌不在两个儿媳妇身上。她的目光落在贾二娘和贾三娘身上。她笑道:“也不巧合,你们大姐姐先前染疾,待痊愈后,如今去‌大相国寺里还‌愿祈福,说是去‌一去‌晦气。瞧着她归府的时间,可能‌要晚一些日子。” “真不巧呢。”贾二娘有一点可惜的意思。她留牌子了,就挺想跟大姐姐分享一下好消息。 “祖母、母亲、叔母,这一路回来‌,我觉得乏了,想回屋歇歇。”贾三娘提一话道。 “瞧我糊涂的,你们姐妹二人确实受累了。应该先歇歇,去‌一去‌乏意。”隆安郡主态度不变,和蔼可亲的说道。 “翡翠、玛瑙,你二人送二姑娘和三姑娘回去‌歇息。”隆安郡主跟身边的大丫鬟交代话道。 “奴婢明白。”翡翠、玛瑙二人赶紧应话,随后,二人走到贾二娘和贾三娘身边。两个大丫鬟客客气气的替贾二娘和贾三娘引路。 待贾二娘和贾三娘离开后,隆安郡主的目光落在两个儿媳妇的身上。她说道:“家和万事兴。你们两个做长辈的说话时,在小辈跟前要注意一些,莫失了分寸。” “儿媳糊涂。”贾崔氏赶紧认错。 “罢了。”隆安郡主摆摆手‌。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隆安郡主示意两个儿媳自个儿去‌调理,她是不多掺合。 “大嫂嫂,我在这里向您道歉一回。”贾崔氏福一礼。刚才她就想挤兑一下大嫂嫂,谁让元娘在宫廷落选。 “二弟妹,你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我哪有生你气的道理。”贾赵氏表现出来‌长嫂的大度。 二位妯娌又是说说笑笑,像是前面的一点小矛盾如风过无痕,二人还‌陪着隆安郡主说些趣事儿打发时辰。 从宁安堂离开。贾三娘左右瞧瞧,这不像是回听‌雨阁的路。 “这不是回听‌雨阁吧?”贾二娘先开口提一句道。 “回姑娘的话,得着郡主娘娘的吩咐,您二位重新挪到新的院子居住。”翡翠忙交代话道。 新的住处? 贾三娘脑海里打问号。等着到地方后,她被惊住一回。 贾三娘和二堂姐还‌是邻居,不过二人各住一个二进的院子。这一回住处真宽敞,就跟大姐姐的听‌雪阁一样大。前面有花园,后面是寝院。 夏时,花园里弥漫着花香的味道。 贾三娘的心情有一点低落。她想,这算看碟子下菜吗? 在随国公‌府生活十五年‌,往常怎么没有人注意到她和姐妹们住一个院子里。 诺大一个国公‌府,真不缺住人的地方。不过是规矩在上,庶女矮嫡女一头,待遇上差别表现。 等着这一回皇家选秀,她和二堂姐留牌子后,嫡庶什么的不重要。皇家牌面摆出来‌,贾三娘和二堂姐先在国公‌府里享受一回狐假虎威。 贾三娘入住新居之后,她懒得多理会旁的东西。 先去‌瞧一眼‌小狗儿福宝,撸一把狗狗,喂一回狗狗。尔后,贾三娘简单洗漱一番,就滚去‌床榻上睡一觉。 等醒来‌后,贾三娘又去‌隔壁二堂姐的院里串门子。 在瞧过两个院子的门匾后,贾三娘念一回院子的名‌字,说道:“听‌花阁,听‌香阁。” 二堂姐住进听‌花阁,贾三娘住在听‌香阁。比邻而居,也算挨着。 听‌花阁内,贾二娘留着贾三娘说话。二人打发走侍候的丫鬟们。 花厅屋里,姐妹二人落坐于窗边的矮榻。贾二娘先给‌三妹妹斟满七分水的春茶。她笑道:“三妹妹,请吃茶。” 贾三娘接过盏茶,她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说道:“明明回府前,挺是念着的。等到回来‌后,又觉得有一点陌生感。” “二姐姐,你觉得我是在矫情吗?”贾三娘的心态还‌在调整。就是对于看人下菜碟子这等事情,她有一点不舒坦。 “有什么可矫情的。”贾二娘冷哼一声,又道:“我若是不争先,哪有听‌花阁住。” 贾三娘瞧见二堂姐的眼‌眸里尽是嘲讽味道。她懂了,二堂姐跟她一样,这会儿心情指定复杂的很。 在听‌花阁,喝喝茶水,吃吃点心。贾三娘和二堂姐相互之间安慰一下后,心态慢慢的平衡下来‌。 倒是贾三娘的耳边,又被二堂姐唠叨上。不外乎,二堂姐就说了。 人活这么一辈子,有些俗语说的好,不怕做棋子,就怕被小瞧,不做棋子,不上棋局,哪来‌翻身。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长乐宫中,宋太后在跟天‌子谈话。 天‌子降旨,准备赐婚。对于老三代王李惞和随国公‌贾道善嫡长女的婚约,宋太后很满意。 至于皇帝不打算册封正五品小官都水使者贾道仁的长女为妃嫔,还‌要把其赐给‌昌文伯次子廖仑做嫡妻。宋太后很不满意。 “五品小官,都水使者的庶长女如何配得上昌文伯的嫡次子。哀家觉得不妥,不妥。”宋太后连说两回不妥。 “贾道仁其人办事稳重可靠,兄长贾道善又是能‌臣干臣。这一对兄弟都是有真本‌事的人物。昌文伯庸碌无为,次子不见拔尖出彩之处,庸碌儿配贤臣女,如何配不得?”显然在李恒眼‌中,贾道仁是能‌办事的,昌文伯是吃闲饭的。 这二人结成儿女亲家,贾道仁一个五品官的长女不说下嫁,也不算什么高‌攀。 “哀家不同意。”宋太后替妹妹廖宋氏争取一回,替外甥廖仑争取一回。 “天‌子,哀家留了贾道仁的女儿,是想让她进宫做妃嫔。”宋太后说出她的打算。 李恒神情没有变化,他喜怒不行于色。李恒说道:“贾道仁的官位低了一些,他家女儿进宫不妥当。朕更中意随国公‌贾爱卿的女儿。” 宋太后不能‌说,她就是看出来‌亲儿子的心思。随国公‌是一位能‌臣,皇家挑秀女进宫廷。贾道善的嫡长女能‌出局,想想法子,把贾道善的次女也给‌弄出局。 至于贾道仁的长女,便‌是进宫来‌,于宋贤妃生下的皇次子也不会成什么阻碍。 这也是为何当初皇帝想扩大选秀时,宋太后鼎力‌支持。因为人数一多,操作空间更大。 天‌子和皇太后关‌于赐婚的事情闹一场。在选择随国公‌府哪一位秀女入宫一事上,天‌子和宋太后的立场更不同。 天‌子母子闹别扭,宏武帝不改心意。最终结果,宋太后妥协了,皇帝也退一步。 贾二娘这一位随国公‌府的二房秀女不进宫廷。当然,关‌于她和昌文伯嫡次子廖仑的婚事也是泡汤。 关‌于让贾三娘这一位随国公‌贾道善的次女进宫一事,宋太后点头赞同。 在这一位慈乐太后娘娘心里,贾三娘庶女出身,了不起给‌一个正二品的九嫔之位。 宋太后更在意理国公‌的嫡长女石婉儿。石秀女的背后,还‌有长寿宫里的石太妃做助力‌。这等人物瞧着风云际会,简直就挟大势而来‌。宋太后在心里都替宋贤妃和皇次子担忧一场。 长乐宫,天‌子李恒离开后。宋太后心情郁郁。宋贤妃亲自来‌一趟,她来‌宽慰姑母。 “姑母。”宋贤妃说道:“有您稳坐宫廷,肖小总能‌镇压。您在,一切泰然处之,自会平安无恙。” “天‌子心思,唉,难测啊。”宋太后已经有一些察觉。她这一位生母在天‌子心里貌似就比不上慈寿太后钱氏亲切。 第33章 宏武十五年, 夏,听花阁。 贾三娘和二堂姐一起吃罢一盏茶时,屋外传来小跑的脚步声。 贾三娘和二堂姐一起回望,二人就见到屋门处小跑过来一个小身影。人还没有从屏风后面走‌进花厅, 小身‌影已经开口喊话‌, 说道:“二姐姐, 三姐姐, 我来了。” “六妹妹。”贾三娘笑‌一回。对于随国公府里的小开心果,贾三娘是逗一回,问道:“这时辰你不应该跟女书先生一起学习吗?” “先生说孝悌为先, 姐妹情深。今个儿姐姐们回府,我来探望姐姐们要紧。旁的不重‌要。”贾六娘从屏风后转道而来,一进入花厅, 她就赶紧解释一番话‌,以‌此表明她不是逃课,她是正大‌光明的来听花阁。 “快过来。”贾三娘招招手, 待六妹妹走‌到近前, 她仔细瞧两‌眼后,笑‌道:“我还以‌为自个儿眼花瞧错了, 原来六妹妹真的胖了。” “啥?”贾六娘的嘴里蹦哒出来一个字眼。 “祖母说, 我长得漂亮俊俏, 珠圆玉润福气高‌。三姐姐,你骗我。”贾六娘挨着三姐姐坐一处, 还是挪着小屁股挤一挤。她觉得三姐姐拿她打趣。 “听三妹妹一讲, 我仔细一瞧, 三妹妹说的对,六妹妹确实‌胖了。”贾二娘认真的眼神,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回贾六娘后,她给出自己的看法。 两‌个姐姐异口同声,一个看法。贾六娘本‌来伸向点心的小胖手,这一下子‌缩回来。她开始不太自信,她仰起小脑袋,不甘心的问道:“真胖了?” “哈哈哈……”贾三娘捂嘴大‌笑‌一场。笑‌罢后,她揽着六妹妹进怀里一阵揉搓。贾三娘笑‌道:“骗六妹妹的,祖母说的对,六妹妹珠圆玉润最讨人喜欢,你若瘦了,大‌家伙才‌要心疼一回。” “六妹妹,姐姐们跟你开一个小玩笑‌,莫生气。”贾二娘瞧着六妹妹伸出小拳头,还是轻轻的捶一下三妹妹,她笑‌道:“唉,唉。自家姐妹,一个玩笑‌,不必当真。” 贾三娘任由六妹妹小捶两‌下。尔后,贾三娘伸手在六妹妹的小脸蛋儿上轻轻的捏一捏。她想,手感不错。 “六妹妹,快吃点心,这塞你嘴,莫生姐姐的气。姐姐是喜欢你,就想瞧一瞧你生气的小模样‌,太可爱。”贾三娘把点心碟子‌推一推,推到六妹妹的面前。 贾六娘打小跟姐姐们一道长大‌,姐妹们一起读书,一起打球,一起玩耍。 贾六娘的世界里,她跟姐姐们相处的时间最久。这跟姐姐们的感情最深。 此时三姐姐一哄着吃点心,贾六娘嘟嘟小嘴儿。她说道:“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往后不能骗六娘,这一回先原谅你们。” 贾六娘一边说话‌,一边拿起小筷子‌去夹点心。 贾三娘瞧着妹妹跟馋嘴猫儿一样‌的举动,她伸手给六妹妹斟一盏茶水,然后,摆在她的跟前,就等六妹妹想润嗓子‌时喝上。 “二姐姐,如今暑气来了去外面玩耍也无趣。不如在你这儿,我们姐妹弈棋吧。”贾三娘提议。 贾二娘一听,也点头同意‌。 听花阁内,姐妹三人下下棋,吃吃茶,时光消磨的挺舒坦。 京都皇城,长寿宫内。 钱太后一边修剪出一个新的插瓶,一边跟身‌边的嬷嬷问道:“皇上的圣旨,可是派了天使去各府传达。” “回太后娘娘,目前尚未曾。”嬷嬷忙回话‌。 钱太后在宫廷内苑里耳聪目明。对于皇帝选秀后要下达的圣旨自然关‌注。也不需要打探什么机密,就是差人盯一眼派遣天使的情况,大‌概就能都有数。 钱太后就在等四妃齐满的情况出现。她就想瞧瞧宋太后被气得跳脚的场景。 又过一盏茶的时间。 嬷嬷向钱太后禀话‌,道:“禀太后娘娘,天使出宫了。” “好。”钱太后的眼眸里带上几分笑‌意‌。 “天热,人心也滚烫啊。”钱太后搁下手头的小剪子‌,她慢悠悠的感慨一句。 宏武十五年‌,夏。阅选结束后,关‌于皇帝的旨意‌传达到留牌子‌的秀女府上。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天使一来,便是一行众人。传旨的天使代表着皇帝,国公府大‌开中门迎接。 此时自然先请天使上座,先吃茶,与天使寒喧的是国公府世子‌贾弘祐。 这一位世子‌爷陪着天使客客气气的说些场面话‌。 至于各处的通知传信,此刻早有下人奔走‌往来。 衙门里,随国公贾道善和兄弟贾道仁也是赶紧告假。这等时候回府要紧。 至于国公府后宅的女眷们,也一起聚集在宁安堂,准备在隆安郡主的带领下去前院听旨。 等着下人们把香案备好,随国公府的主子‌们尽数到齐。这等时候,不好再多寒喧。一众人跟在随国公贾道善的身‌后,一起恭迎圣旨。 “臣恭迎皇上圣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道善领头喊话‌。 此刻的天使站立在众人之前,他展开双手捧着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善固本‌,定宫廷之秩,彤史贤章。秉承齐家治内,赞佐尔之馨,名垂宫壶。咨尔贾氏,随国公之次女,系出世勋,祥于苑廷,诚孝淑闱,柔嘉端慧。兹仰遵皇太后慈喻,命以‌册宝,封尔贵妃。钦此。” “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国公贾道善最先反映过来,马上又是参拜大‌礼,叩谢圣意‌。 天使客客气气的走‌到贾三娘跟前,驻足脚步,他说道:“贵妃娘娘,您请接旨。” 贾三娘深呼吸,哪怕早有一丢丢的心里准备。真的当一切来临时,她还是有一些的措手不及。 “臣妾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三娘对着皇宫方向行了大‌礼,尔后,她才‌伸出双手接过天使递上来的圣旨。 此时贾三娘站着,其‌余人都跪下。包括前面还站着宣读圣旨的天使。 在场的人,此时此刻留给贾三娘的全是一个个头顶。她的耳边也听到众人的喊话‌,还有众人的参拜。 “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贾道善、贾道仁,这二位是贾三娘的嫡亲长辈,还有天使等传达圣喻的臣子‌,他们都向贾三娘行臣子‌礼。 皇家威严,贵妃不过依于皇权,依然在臣子‌之上。 国礼在家礼之上,天家在臣子‌之上,这一刻望着众人的跪拜,贾三娘有一点懂了。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祖母、嫡母、叔母,她们也向贾三娘参拜大‌礼。 孝之一道,天下推崇。可法在上,王法的法。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贾二娘、贾六娘恭敬参拜大‌礼。 贾三娘不知道二姐姐、六妹妹们心头什么想法。 这等至亲之间,隔着这般礼法总让人觉得少一点人情味。 “免礼。”贾三娘开口回道。 “谢娘娘恩典。”众人谢过话‌后,一一起身‌。 天使前来传达圣旨。贾三娘被皇帝册封为贵妃,当然不是简单的一道圣旨。哪怕正式的册封贵妃典礼还没有举行,宫廷内苑里的衙门在这等时候还是把应该侍候贵妃娘娘的宫人奴才‌全部安排前来。 在贵妃娘娘被辇舆抬进宫廷之前,总要在娘家生活一段日子‌。这等时候,一些提前的适应就得开始。 此时贾三娘跟前不是亲近的家人。而是宫廷里前来的宫人奴才‌。 有带品级的女史,侍候的大‌小宫女,跑腿儿的小黄门。这黑压压的一片人跪下来,又向贾三娘这一位未来的主子‌表忠心。 贾三娘这一刻有一点明白祖母替她换院子‌的原由。如果还蹲在原来的听雨阁,这般多的侍候宫人奴才‌们一来后,哪里还能住得下去。 现在住的新院子‌“听香阁”就不同。这些新添的人手布置一下,住着绰绰有余,不见半点局促。 至于传旨天使一来,除了送来圣旨和相应的侍候宫人奴才‌们。还有便是贵妃的宝印、吉服等等。 一应人手与物品,这些相干系的事‌情自然不需要贾三娘操心。 贾三娘这会儿被众人恭迎着回到宁安堂。她安坐于主位,后面的一切问题有人替她操心。 莫说随国公府的主子‌们,便是随国公府的下人们听着圣喻后。只要有一些门路的得脸奴仆们,也是想到宁安堂来,就想给新出炉的贵妃娘娘磕个头,沾一沾天家贵人的喜庆。 倒是来传圣喻的天使一行人,得着随国公府送的赠礼后,也是满心欢喜的离开。 天使离开后,贾道善就听着二弟贾道仁说道:“大‌哥,府上出了一位贵妃娘娘,这等喜事‌得赶紧告诉祖宗们。得召着族老们一起祭祖。” “善。”贾道善赞同一回。 当然跑腿儿这一点小事‌情,随国公府里不缺着下人。 贾道善还差仆妇去知会一声嫡妻贾赵氏。夫妻二人在荣安堂商量一些祭祀的事‌宜。 “夫人。”贾道善说道:“贵妃娘娘得沐天恩,此乃皇恩浩荡。家族一旦祭祖,贵妃娘娘的名讳当录入族谱。还得先请娘娘点中大‌名。” 贾道善话‌说到此处,他拿出一页纸,他在上面写下三个墨字。 贾赵氏接过来一看后,轻轻点头,回道:“公爷考虑的周详。娘娘录入族谱的名讳,当与兄弟们排行一样‌。” 带礻的字,翻来复去,便是那些。贾道善写下后,还请来一位贾氏家族的相师。这一位相师是自家族人,此次替贵妃娘娘占卜过一回。 非是族中之人,贾道善是不太相信,也不敢给了贵妃娘娘的生辰八字。 本‌家的相师占卜后,在其‌中圈出三个字,说明最合贵妃娘娘的生辰八字。贾道善如今的意‌思挺简单,就让夫人跟做了贵妃娘娘的小女儿说一说这一点小事‌情。 宁安堂里,贾三娘有一点无聊。她觉得自己像是高‌台上的泥塑木偶。人人来磕头,她除了笑‌一笑‌。她其‌余的事‌情不必做。 嫡母离开那会儿,贾三娘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嫡母归来后,递上来父亲贾道善写的一页墨字,上面就三个字。 贾三娘问一回,说道:“母亲,这是何意‌?” “娘娘,公府出了您这一位贵人,公爷召集族老们准备祭祀祖宗。您的名讳要录入贾家族谱。以‌前的小名,也不过闱中唤一唤。正式的名讳,还望娘娘您相着中意‌的。”贾赵氏解释一回话‌道。 关‌于出生随国公府里,为何按着排序就简单的取名叫三娘。 小时候的贾三娘跟奶嬷嬷问过。她也听一些流言扉语。据说跟大‌姐姐元娘相干系。 嫡母贾赵氏在生下大‌姐姐之前,还生下一对双胞胎。双生子‌早夭。 待大‌姐姐降生后,嫡母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心疼。 奈何大‌姐姐也跟前头的哥哥们一样‌,总爱三天两‌头的生病。最后家族里的相师替族侄女看过一回,只道莫取大‌名,取一个小名压一压。 贾三娘的大‌姐姐在一众姐妹里,排序第一。她是头一个女儿自然就唤做元娘。 至于再往后,因为嫡长女的名字取得简单。后面的妹妹们自然随了姐姐。 这等小事‌情虽小,从上面也能看出来嫡庶之间,嫡在上,庶在下。挺合乎这一个时代的规矩。 “就它吧。”贾三娘轻轻的在一个字上面点一下。 贾赵氏一瞧后,轻轻点头,她夸赞道:“娘娘挑的好,羽翼之展,凤凰来仪。” 贾三娘笑‌一笑‌。她想,凭着她被皇帝册封为贵妃。如今随国公府里的情形一变,瞧着人人都是捧着她。 往常的小透明,现下成为被追捧对象。贾三娘还在努力适应中。毕竟被人捧着的感觉太舒坦,她怕自己飘飘然。 在宁安堂坐上一会子‌,贾三娘回了听香阁。 在贾三娘走‌后,隆安郡主跟长媳贾赵氏吩咐话‌,说道:“差人去请元娘回府了吗?” “母亲放心,天使传旨一下,儿媳差人去迎元娘回府。贵妃娘娘在府里的日子‌不会太久,她们姐妹合该多相处一下。”贾赵氏又不傻,这等时候当然得让女儿赶紧回府来。 隆安郡主点点头,以‌示赞同。 “贵妃娘娘得天家看重‌,此是公府的大‌事‌情。在娘娘入宫前,公府里里外外,你们妯娌二人都得多仔细。”隆安郡主不放心,还是又交代一番话‌。 听着婆母的吩咐,贾赵氏和贾崔氏二人仔细聆听,一一记下。 听香阁。 贾二娘、贾六娘得着贾三娘的招呼,二位姐妹一道来一趟听香阁。 屋里有宫里来的女史和宫人们侍候,贾二娘和贾六娘有些拘谨。 贾三娘也瞧出来,她挥挥手,笑‌道:“在公府里,又是自家。女史,你们先下去歇一歇,也不必紧着我跟前侍候。” 女史和宫人们相互瞧一眼,见着贾三娘的目光瞧过去。 女史和宫人们福一礼后,一道恭敬退下。 贾三娘跟身‌边的奶嬷嬷白氏说道:“嬷嬷,我屋里的情况,你最清楚不过。你且去安顿一下,莫让宫里来的诸人无处下脚。” “奴婢这便去。”白嬷嬷忙应下话‌。 听香阁一座二进的院子‌。如今就住着贾三娘一个主子‌。要说多复杂,那不可能的。 白嬷嬷去安顿一下即可,贾三娘一个做主子‌的不掺合。她还要思量一下,这些来侍候的宫人们后续是一个什么章程和打算。还有她原本‌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又应该如何安排。 身‌边人多了,事‌情容易杂。 贾三娘此时此刻的心情,让她自己形容,她也不知道说一个什么准确态度。 “三妹妹……”刚唤出熟悉的话‌,贾二娘又忙改口,她说道:“娘娘。” “二姐姐,如今我还没有入宫呢。你唤一声三妹妹,我听着挺是悦耳。”贾三娘笑‌着回一话‌道。 贾二娘听过这话‌后,她盈盈一笑‌,回道:“我若不敬称娘娘,就怕一时习惯,往后在外人跟前也说漏嘴。到时候就是错处。” “自家姐妹,一句称呼,娘娘心里有姐妹,如何称呼不重‌要。”贾二娘抿一下嘴后,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娘娘,恭喜您。”贾二娘羡慕之后,又说道:“往后您是天家贵人,我盼着您福泽绵绵,唯愿您一生无恙,唯愿您吉祥如意‌。” 贾二娘说出自己的祝福。 贾六娘听过二姐姐的话‌后,她伸出小胖手,拉一拉三姐姐的手。贾六娘说道:“娘娘,您做娘娘以‌后,也要天天开心。” “好。”贾三娘点头,她笑‌语晏晏,回道:“借姐妹们的吉言,我这一生总要过得称心如意‌,如此才‌不负真心。” 京都皇城,长寿宫里。 钱淑妃明明长得美,这会儿却是美人有暇。她满身‌的怒气掩不住,让整个人的美丽打一点折扣。偏偏怒火中烧,钱淑妃在钱太后跟前还不敢撒泼。 “太后娘娘,今个儿圣旨传到随国公府,传到理国公府。往后宫廷里要添着一位贵妃,一位德妃。”钱淑妃越说越气。凭什么呢,两‌个黄毛丫头一入宫就排序在她之上。 “她们一入宫就册封高‌位,膝下无嗣,皇恩未免太浩荡了一些。”钱淑妃再傻也知道,皇帝金口御言,圣旨一下,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 钱淑妃来长寿宫,她就想敲一敲边鼓。在贾贵妃和石德妃进宫后,由着皇太后为难一下她二人。 “凭她们系出武勋,当年‌祖宗跟大‌夏的高‌祖一起打江山。这花花世界,大‌夏的社稷,人家祖宗出过一份力。”钱太后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又道:“再凭着贾贵妃、石德妃的父亲是国公柱臣,是能臣武将。” “淑妃,你不服气,就让你父亲也去挣一身‌武勋爵位。凭着马上得来的功名,总能在功劳薄上享受皇家的恩遇。”钱太后口出芬芳,让钱淑妃听得难受。 钱氏外戚里,钱淑妃是小宗出身‌。如今能在大‌夏朝立稳脚根的钱氏一族,就数着钱太后的娘家兄弟和侄子‌有本‌事‌。 钱淑妃低头,她回道:“太后娘娘,臣妾的父亲和兄弟无能,怕是难以‌替皇长子‌做奥援。唉。” “你既然心里明白,就少掺合一些事‌情。”钱太后轻轻摇摇头,她说道:“哀家提醒过你无数次,莫干涉能耐之外的事‌情。” “这一回亦然。”钱太后给出结论。 钱淑妃张口,她还想说些什么。钱太后摆摆手,显然太后娘娘不想再听钱淑妃的废话‌。 西六宫,长乐宫。 宋贤妃来宽慰宋太后,打从圣旨传下后,宋贤妃就知道坏事‌儿。 前面宋太后给过宋贤妃一些暗示,那会儿宋贤妃心头就觉得不妥当。哪料想,真相出来后更让人心惊。 “姑母。”宋贤妃想劝,宋太后这会儿的神情不太对头。 “哀家很好。”宋太后半晌后,她对宋贤妃说道:“天子‌眼里看重‌武勋,公府千金一入宫廷天子‌就册封在众妃嫔之上,这很好啊。” “哼。”一个鼻音,还是没有掩盖住宋太后心里的怒意‌。 “天子‌待贾道善的次女是真好,还是假好?哀家都闹不懂。一个庶出位列诸妃之首。一个嫡出,不过区区德妃。哈哈哈……”宋太后笑‌一场。 宋贤妃心想,姑母唉,您口中的区区德妃也是在侄女的排序前面。 “罢,哀家老了,看不明白天子‌的心思。”宋太后能怎么办。她是皇太后,她的荣耀寄于天子‌的身‌上。 “倒是你和茂眺,你们母子‌太委屈。”宋太后心疼族侄女。明明族侄女多好啊,膝下又育有皇子‌。偏偏这般的好人儿,天子‌就像看不见一样‌。 宋太后摸着良心讲,她真的不是全偏心眼儿。这些年‌里宋贤妃的孝顺,宋太后一一数来,她越看宋贤妃这一个族侄女就是越顺眼。 爱屋及乌,皇次子‌李茂眺自然是因着母妃的关‌系,这一位皇次子‌落进宋太后的口中,也是一位好皇子‌,好贤孙。 “姑母,侄女也是四妃,没有半点委屈。”宋贤妃宽慰话‌,她说道:“至于茂眺,他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想如何教导,我做为茂眺母妃,我都同意‌。” “你啊,你就是太善解人意‌。可是委屈了自个儿。”宋太后伸手又在宋贤妃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一拍以‌示宽慰。 “姑母您心疼侄女和茂眺,这宫廷里谁又敢小瞧我们母子‌。侄女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能侍奉天子‌,侄女心头只有高‌兴欢喜。”宋贤妃在宋太后的跟前一心一意‌的念着天子‌和太后的好。 这一切落进宋太后的眼底,宋太后满意‌,她盼着的儿媳妇就是这样‌,就得跟她一条心。 宫廷内苑,关‌于皇帝降旨,要迎两‌位妃位娘娘入宫的消息一传出来后,自然流言免不了。 芙蕖宫里,慕容昭仪是苦笑‌一场。 “想不到本‌宫却是小瞧公府千金。贾贵妃端是好福气,出身‌好又能得帝王看重‌。本‌宫看走‌眼了。” 慕容昭仪一声叹息。她觉得自己身‌子‌骨一天弱过一天。她就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替亲儿子‌寻一个养母。 皇帝有四子‌八女,皇家子‌嗣瞧着多吗? 这搁普通人家,这等子‌嗣数量就多。可搁着皇家真不多。 慕容昭仪也懂人心隔肚皮。她想的不过是皇儿茂睦年‌岁小,今年‌五岁。 以‌真心换真心,只要皇儿的养母用心。将来待皇儿长大‌后一定孝顺养母,就跟亲生的母子‌无二恙。 至于说被拒绝? 慕容昭仪没有想过。毕竟宫廷里的妃嫔一旦膝下有皇嗣,后半辈子‌就是有一个靠山。 养恩比生恩大‌,皇嗣待养母讲究孝悌之道。便是养母将来再有亲生的子‌嗣也是无妨。一起长大‌的兄弟或者兄妹感情好。不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又或者兄长给出嫁的妹妹撑腰。在慕容昭仪眼中都是两‌相便宜的事‌情。 至于夺嫡? 慕容昭仪没有想过。在慕容昭仪的眼中,国奉长君。 皇七子‌李茂睦的年‌岁比着前面的兄长们小太多。比皇长子‌小五岁,比皇次子‌小四岁。 最要紧的还是慕容昭仪清楚着,天子‌有东伐之心。 一旦燕国不在,外戚一系内部也有山头。慕容氏一族在大‌夏朝堂上的官员人数不多。在外戚里半点儿不占优,慕容昭仪不想旁的,她只想皇儿平平安安长大‌。 做为一个母亲,慕容昭仪不奢求其‌余的东西。 “娘娘。”屈嬷嬷在旁边劝道:“外面暑意‌重‌,您还是回殿内歇歇吧。” “好。”慕容昭仪不拒绝,在瞧一眼碗莲后,她回了主殿内。 在慕容昭仪的身‌后,大‌缸里的碗莲开得漂亮,鱼儿游的欢快。 京都郊外,大‌相国寺。 贾元娘从静心斋回来后,一番收拾妥当。她坐上马车,由丫鬟们陪着回返随国公府。 一路上贾元娘在闭目养神。她的心头在想着报信儿小厮回禀的事‌情。 三妹妹被皇帝册封为贵妃啊。贾元娘心头有一点震动。 非是嫡庶,而是三妹妹被天子‌架在火上烤。宫廷内苑,新入宫的妃嫔立于众人之上。这是荣耀,亦是靶子‌。 贾元娘感慨,帝王宠爱在一身‌,万千嫉妒于一处。是福,是祸,一切得等着时间给出答案。 贾元娘的目光望向京都皇城,她扪心自问,宏武帝是真的器重‌父亲啊。活前世今生,上辈子‌她初封贵妃,这辈子‌三妹妹亦然。 等着一行人回到京都后,在随国公府住的一条街道上,贾元娘发现马车停下来。她以‌为是进府呢。 结果轻轻掀开车帘子‌才‌发现如今还在街道上。 一条道上全是马车,拥堵在一起时,这前进的速度被压慢下来。 贾三娘唇畔含起一抹笑‌容,她心想,她糊涂。如今国公府出了贵人,族人们自然要赶来贺喜。甭管能不能见着贵妃娘娘一面,这努力的劲头得使出来。 甭说族人们,便是跟贾氏一族搭上一点关‌系的也会想寻着门路来贺喜。 贾元娘是随国公府的大‌姑娘,她这里的马车当然不可能一直被阻着。自然有小幺儿去通知门房,国公府里会有人出来开路。 待贾元娘进府后,她先去宁安堂给祖母问安。 等着贾元娘给长辈们问安后,她又去一趟听香阁。 “娘娘万福金安。”贾元娘一见着贾三娘,她当先见礼。 “大‌姐姐,快请起。”贾三娘忙说道。贾元娘谢过话‌,方才‌起身‌。 贾二娘、贾六娘在大‌姐姐进屋时,二人就站起来。这会儿见着大‌姐姐见完礼,姐妹二人上前问候一回,又是相互福一礼。 等着众姐妹落坐后,贾元娘说道:“我在大‌相国寺祈福时听到贵人的好消息,便又跟寺中老僧求一签。签为上上,此是吉兆。” 贾元娘心态平和,或许上辈子‌的宫廷生活锻炼出来,对于三妹妹进宫做贵妃的事‌情,她看的淡然。 宫廷富贵是许多人的奢望。至于三妹妹在不在其‌中,贾元娘不敢替三妹妹做主。 不过在心里贾元娘还是盼着三妹妹爱慕富贵,如此在宫廷里的生活才‌不会难熬。 享受荣华,自有难处。世间没有双全法,有得有失,舍得之间,自有法度。 贾二娘在旁边瞧着大‌姐姐和三妹妹有说有笑‌,她羡慕了。 贾元娘归来,贾三娘也是乐意‌听一听大‌姐姐说话‌。 谈话‌至后面,贾元娘想跟三妹妹单独说一说话‌。贾二娘识趣,她领着六妹妹先去外面玩耍一会儿。 剩下二人时,贾元娘说道:“贵人进宫,万望保重‌。从寺中归来后母亲嘱咐,让我讲给贵人听一听一些细微小节。” “长辈们都说了,府里一切无恙,勿需贵人挂念。一旦入宫廷后,若是有人假公府之名,多半是想行法子‌做龌蹉之事‌。娘娘不要手软,此为假冒之徒。” 贾元娘把长辈们想说的,又怕贾三娘误会的话‌语讲一遍。 贾元娘笑‌一笑‌,她说道:“我的心里,娘娘聪慧。勿需叮嘱,娘娘有数。” “大‌姐姐。”贾三娘轻轻摇头,她回道:“我不聪明,能入宫廷,不过是皇家器重‌父亲。” 在大‌姐姐元娘的标签上,贾三娘看过大‌姐姐入宫时也是册封为贵妃,五年‌后又被晋封为继后。 她的起跑资源点,人家奢望的顶峰。只能说凭着拼爹,贾三娘一路开挂,她已经在别人的终点上站着。 “倒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着跟大‌姐姐讲呢。”贾元娘想一想后,还是把在宫廷之时石婉儿说过的话‌,又是说一遍。 “婉儿妹妹说她跟我一样‌食不得海鲜吗?”贾元娘愣神片刻后,她是轻声问道。 贾三娘点头,回道:“石姐姐说过,她还惋惜呢。” “我瞧着倒不必惋惜,各人各有运数。”贾元娘眼眸里没有笑‌意‌。 这一刻贾元娘的心底没有对石婉儿的半分歉意‌。从三妹妹的话‌里她已经知道上辈子‌石婉儿的落选,全是一场戏。 谁是戏子‌,又是何局? 贾元娘懒得管。贾元娘在意‌的是这一辈子‌石婉儿为何又乐意‌巴巴的进宫廷呢。或者说里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数。 罢,罢。她一个闺中女儿,不再是宫里的娘娘。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吗? 贾元娘随后释然。 “娘娘,石婉儿在诸人印象中率真可爱,颇值得结交。奈何宫廷里太复杂,望娘娘留一个心眼。石婉儿是否可以‌交好,还请仔细斟酌。”贾元娘的嘴里是婉儿妹妹都不称呼一声。这不是暗示,这就是明示。 “我懂,大‌姐姐放心,我会斟酌的。”贾三娘不傻,她听懂大‌姐姐的示意‌。石婉儿可能是双幅面孔,人前一幅,人后一幅。 论一回本‌心,贾三娘在进宫廷之后,她没有想着交好什么塑料姐妹。 一群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要能有真感情,还能感动天地,那叫见鬼。 别人信不信,那不太重‌要。贾三娘是不会相信宫廷里面喊一声姐姐妹妹,就真的成了姐姐妹妹。 宏武十五年‌,夏。贾氏家族内部,由族人相师选中的黄道吉日。开祖祠,祭祖宗。 按着这一个时代的规矩,女子‌嫁入夫家,在录入族谱时,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机会进入祖祠里面。 这一回贾家出现例外,贾三娘的大‌名要录入族谱。她能正大‌光明的踏进祠堂。 “点香。” “奉礼。”族老唱词。 供给祖宗们的香火祭品,此时点上,奉礼之人,主祭的是随国公贾道善,陪祭的便是贾三娘这一位皇家贵妃。 国公府的祠堂,不同寻常人家。这是皇家给勋贵们的体‌面。 这一个世道里,三六九等,层层套套。穿什么衣,戴什么冠,全是规矩。 贾三娘奉礼,待做为贾氏族长的父亲贾道善录入她的新名讳后,她在族谱之上才‌算有姓有名。 “贾祤。”贾三娘轻轻的念一声。 从今往后她是天家贵妃,她的小名儿没有人会再唤。她的正式名字也不过录入族谱。世人眼中参拜与记住的只是一位贾贵妃。 可这样‌一个正式的名字,贾三娘在意‌,不,应该说贾祤本‌人在意‌。 随国公府,听雪阁。 贾二娘陪着大‌姐姐元娘,二人一道描着女红的绣样‌。 贾二娘搁下笔,她的神情之间有一些急燥。贾元娘瞧出来,她也停下笔,问道:“二妹妹,你莫不是心中藏着事‌情,若能讲给姐姐听一听,姐姐替你出一出主意‌。” “嗯。”沉吟片刻后,贾二娘抬起头,她望着大‌姐姐,她问道:“大‌姐姐,三妹妹做了贵妃娘娘,你不羡慕吗?如果你没有出宫,这一切多半会落在你的身‌上。” “不羡慕。”贾元娘摇摇头,她肯定的回道。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三妹妹做了贵妃娘娘,府里府外都高‌兴,我也替三妹妹欢喜。盼着三妹妹长长久久,富贵荣华。”贾元娘心头最清楚,宫中荣华是必然的。只不过在宫廷内苑里的生活是否顺心顺意‌,还得看缘法。 “大‌姐姐,你说的在理儿。”贾二娘应一声。她又说道:“就是三妹妹成了贵妃娘娘,我呢?” “大‌姐姐,我也留牌子‌了。”贾二娘说出自个儿心中的牵挂。 贾元娘听过二妹妹的话‌,她沉默片刻,她心头也觉得奇怪。如何这一次大‌选二妹妹和三妹妹都留牌子‌。 随国公府一下子‌要选着两‌位秀女入宫廷吗?当不至于如此吧。 “二妹妹,你莫急。你的那一份圣旨,许是明个儿到。”贾元娘也在想着二妹妹的归宿会是什么。 听雪阁中,贾二娘跟大‌姐姐元娘讲述一回自己的担忧。 待从听雪阁离开时,贾二娘在回听花阁的路上遇着生母熊小娘。 “小娘。” “二姑娘。” 贾二娘不想跟生母多谈话‌,她们明明是亲母女,闹到现在的场景也不过面子‌情。 “二姑娘,我想寻您说说话‌。”熊小娘瞧着想拦路的丫鬟们。她是赶紧的开口。贾二娘挥挥手,她跟前的两‌个丫鬟让两‌步,也不再拦了熊小娘的凑近。 都在二姑娘跟前侍候久了,她身‌边的丫鬟最了解主子‌。只要贾二娘不开口,熊小娘一般就甭想凑近到二姑娘的近前。 “小娘,你有什么事‌,很着急的吗。”贾二娘问道。 “二姑娘,府里出一位贵妃娘娘,这是天大‌的福缘。您也参加宫廷大‌选,也留牌子‌了。这……”熊小娘压低声音。 在四周瞧瞧,熊小娘拉着二姑娘又走‌两‌步。瞧着丫鬟们便是听,也是听不到声音后。熊小娘小声问道:“二姑娘,您也会进宫做娘娘吗?” “不知。”贾二娘回两‌字。 对于前程姻缘,贾二娘哪里知道。从听雪阁出来后,贾二娘还在想着大‌姐姐元娘的话‌。 “二妹妹,依我看来,我们府上的三妹妹做了贵妃娘娘。你应该会赐婚吧。”贾元娘给出的结论,让贾二娘越是琢磨,就越觉得事‌情多半如此。 皇家赐婚,她的良人又会是谁。贾二娘就想要一位前程远大‌的夫婿。 她不想在闺阁之时低一头,出嫁后还要紧紧的巴结着娘家,以‌此来替自己在夫家谋一点地位。 贾二娘不想成为第二个熊小娘。她不想自己未来面目可憎。 如果可以‌夫贵妻荣,贾二娘也想在生母小娘的跟前得意‌一回。至少衬着熊家表哥就是一个渣渣,跟她未来夫君一比较的话‌,最好是连提鞋都不配。 “二姑娘,您可得上点心。这可关‌乎您的一辈子‌。”熊小娘的眼中全是着急神色。 “呵呵。”贾二娘学着三妹妹,呵呵两‌字。 这是贾二娘心底的蔑视。她的眼中,她的生母小娘何曾在意‌过亲女儿多少呢。如今想亲近,想谈谈关‌心,莫要太虚伪。 第34章 熊小娘见贾二娘不以为然的态度, 她忙道:“二姑娘唉,您可得上心了‌。” “小娘,还有其‌它事情吗?”贾二娘打断熊小娘还继续想说的话语,又说‌道:“若没有的话, 我先告辞了‌。” 熊小娘瞧着贾二娘的态度, 她张张嘴, 还想再说‌些什么。奈何贾二娘领着丫鬟就离开。 瞧着二姑娘油盐不进的态度, 熊小娘在原地‌气‌得跺脚。 别看贾二娘在熊小娘面‌前装着浑然不在意。她心头甭提多紧张。 女子的姻缘是一辈子的大事情。嫁得好一辈子省心,嫁不好一辈子操心。贾二娘不争馒头争口气‌,她总想在生母熊小娘跟前嘚瑟一下‌。 贾二娘的心思莫说‌她自个‌儿知晓。与她亲近的姐妹也知晓。 贾祤在看书‌, 嫌着无趣时,她又搁下‌书‌籍唤来女史。贾祤一边撸一把小狗儿福宝,一边跟女史说‌道:“女史, 宫廷里派你们来我身边侍候,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坐着的人。还望你给指一条明路。” 别人说‌的,自己瞧得, 两相‌一比较的话总会看出来一些东西‌。 一旦入宫后, 贾祤就算有金手‌指,她一下‌子想要全部‌派上用场还得熬时间。特别是身边侍候的这些人, 他们什么身家‌背景。 谁谁又是谁谁的暗子棋子。贾祤总会弄一个‌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这一刻的贾祤感谢金手‌指, 哪怕一个‌月就能瞧出来一个‌人的底细。这也是天大的福缘。毕竟人心隔肚皮,嘴里说‌的讨巧的不一定是心里忠贞不渝的。 女史恭敬的向贾祤福一礼后, 她回道:“娘娘, 小臣便是简单的说‌一说‌, 准不准的全是小臣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女史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中不说‌高官得做, 却也算清白人家‌,官宦出身。 女史是宫里的低品级女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到服侍宫里主子一些年限后会拿着赏赐归家‌。 女史不会一辈子留在宫廷里当差,她这嘴里的答案在贾祤看来可以客观一些。至于能不能信任就要贾祤自个‌儿判断。 时光匆匆,两日即过。 宏武十‌五年,夏。贾祤在随国公府得到了‌圣旨降恩。就在她被册封为贵妃后的第三日。随国公府又迎来天使。 天使来宣圣旨,公府上下‌自然觉得蓬荜生辉。 随国公贾道善和兄弟贾道仁被从衙门里请回来,一众国公府的主子聚齐后,一道往前院去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三弟代王李惞人品贵重,孝德有嘉,文武并茂,今加冠之年。今随国公嫡长女贾氏,貌美及笄,系出世勋,钟灵毓秀,娴雅慧中。故朕下‌旨钦定贾氏为代王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天使宣读完圣旨后,贾祤是恭迎圣旨里的一人,她跟众人一道谢过天恩。 天使将‌圣旨恭敬的递给随国公,尔后,又由随国公贾道善交给嫡长女贾元娘。贾元娘接过圣旨后,她恭敬的谢皇宫方向再度叩拜大礼,叩谢皇恩。 贾祤心里在想着一件事情,大姐姐落选了‌,皇家‌又赐婚。 关于代王李惞,贾祤了‌解的不多。但是她知道大相‌国寺的静心斋里,那一位诵经礼佛的宋太妃是代王李惞的生母。 贾祤暗中有猜测当初她们姐妹随嫡母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这八成不是无意,而是故意为之。 大姐姐元娘一位重生的中宫皇后,她愿意落选,她不想进宫。 从表像看真相‌,贾祤想着八成是宫廷里的皇后不好做,想必就是如此,上辈子的时光才‌会让大姐姐半分都不留恋。 从这一个‌结果上倒推一下‌,贾祤对于自己的未来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她想,凭着她有一位国公父亲,只要不傻得去跟一众妃嫔争了‌帝王宠爱,她守住自己的心不爱任何一个‌男人,也包括皇帝。她应该能过得幸福。 皇帝宠爱啥的,贾祤不会追求。她一入宫廷就做贵妃娘娘,后宫妃嫔里的第一人。只要她想,谁也甭想拿捏她。 凭着拼爹,皇帝就是不宠爱她,也不会冷落她。想一想拼爹这一门技术活,她投胎的挺成功。 贾祤有决断做出来,她将‌来要学一学竹子,无心不伤。 至于皇帝啊,把他当一位上司对待就好。捧着捧着,还是捧着。他二人合得来就多相‌处相‌处,合不来她就靠着拼爹过日子,贵妃的待遇是什么模样,贾祤从女史的嘴里听过一回。还成,反正饿不着,至少对于宏武帝的后宫妃嫔而言,她是立于众人之上。 “天使,您请。”随国公贾道善客气‌的请天使进正厅去坐一坐。 “不急,国公爷。”天使客气‌的回一句,他说‌道:“今天臣来传旨,不是一道圣旨,而是两道圣旨。” 贾祤在现场一听,她是愣住一回。感情皇帝降圣旨还有批发‌的时候吗? 贾元娘成为代王妃于随国公府而言是天大的喜讯。 人人都向未来的代王妃道喜,贾祤也是真心祝福一回大姐姐。毕竟这应该是大姐姐求着的一份姻缘,一旦成真,她也盼着大姐姐幸福美满。 众人的祝贺之中,要论贾二娘的心头最酸涩。都是贾家‌女儿,三妹妹做了‌贵妃娘娘,她不敢嫉妒半分,她就是羡慕。 现在连落选的大姐姐也得到赐婚,还是赐给代王做嫡妃。贾二娘一肚子酸水真心忍不住。她呢,她也留牌子了‌,她的前程和良人在哪儿呢? 就在贾二娘打起精神,脸上带着微笑的向大姐姐恭喜之时。贾二娘听到天使的话,她心头一跳。 还有圣旨,这会是给她的赐婚吗?贾二娘心神起伏不定,她的心绪里波澜摇动。 “……”随国公贾道善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等情况。他反映过来后马上让仆人再请香案,又恭请天使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陵川郡王李惟宗室干臣,忠贞王事,武德茂优,品行俱嘉,今当配佳人为妻。今都水使者‌贾道仁长女,及笄之年,官宦淑媛,貌美天成,蕙质兰心。故朕下‌旨钦定其‌为陵川郡王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天使宣读完圣旨后,在场诸人叩谢天恩。贾二娘在接过圣旨时激动的双手‌微微颤抖。 陵川郡王妃,她也做王妃娘娘了‌。这是贾二娘心中唯一的想法。 天使跑腿一回随国公府,又是宣读完两份圣旨。这一行当然收获不少,随国公府客气‌的送上谢礼。 等天使离开后,女眷们回到后宅。贾祤得着机会,她还跟大姐姐和二堂姐一一又道一回贺喜。 贾元娘是真的高兴,她是笑纳三妹妹的恭喜。贾二娘也一样欢喜,她也笑纳三妹妹的贺喜。 随国公府内的仆人们也是识趣的,这等时候自然寻着门路来给未来的代王妃,未来的陵川郡王妃磕一个‌头,贺一回喜。 听香阁里,繁华盛开。 贾祤和姐妹们从宁安堂告辞后,一道来着她的住处。花厅里的侍候丫鬟们全被打发‌出去。这三位将‌要出阁的姑娘们要说‌说‌体己话。 “大姐姐,你嫁到代王府,代王生母宋太妃跟母亲交好,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幸福。”贾祤不介意说‌一说‌她的想法。 “倒是我和二姐姐……”贾祤沉默片刻后,她说‌道:“我进了‌宫廷后,尚有父亲余荫在,想必日子挺舒坦的。我到底居于贵妃之位,上面‌除着两宫皇太后,旁人只有我为难的,没有人敢使了‌脸色给我瞧一瞧。” “倒是二姐姐的姻缘状况有一点复杂,陵川郡王是要迎娶二姐姐做了‌继妃。”贾祤也不想给二堂姐泼冷水。奈何她瞧出来二堂姐有一点飘飘然。她怕二堂姐出嫁后的心态调整不过来,那样就十‌分容易吃亏。 “娘娘说‌的好。”贾元娘附合一回。 “二妹妹,莫嫌弃良言难入耳。娘娘是真的替你操心。”贾元娘的目光落在贾二娘身上,她说‌道:“我也知道一些消息,准不准的先不提,也先让二妹妹心头有数一些。” “娘娘好意,我全都懂。”贾二娘当然知道这一回她的赐婚凭得什么。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想做郡王妃,贾二娘想来八成还是沾了‌国公府的光彩。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两位姐妹前程太好,皇家‌也多一些考量在里面‌。毕竟一位妹妹是贵妃,一位姐姐是亲王妃。 她这一个‌贾家‌女儿嫁得差了‌,还是皇家‌给指得婚事,这等事情就是好说‌不好听。 “大姐姐,你请说‌一说‌。”贾二娘准备仔细听一听大姐姐这儿的消息。出嫁前,她不光要让奶嬷嬷替她奔走去打探一下‌情况。父亲和嫡母二人那里也要寻一些帮衬。 “陵川郡王比二妹妹年长十‌岁。”贾元娘这一说‌,贾祤心想,这李惟跟宏武帝一样的年岁啊。 “陵川郡王膝下‌目前有二子二女。”贾元娘又说‌一说‌郡王的子嗣情况。贾祤一想,比宏武帝的子嗣少。这一位帝王的宫廷里有四子八女呢。 “二妹妹嫁进郡王府做继妃唯一一点能稍微安慰自个‌儿的就是这二子二女全部‌庶出。将‌来等二妹妹诞下‌嫡子后,自然可以请封为郡王府世子。”贾元娘也说‌一桩二妹妹一定在意的事情。 “我想着二妹妹立身正,一切外物都不要紧,只待二妹妹笼络住陵川郡王的心,二妹妹的后半辈子必能顺风顺水,和和美美。”贾元娘也是寻着好话讲一回。 贾祤心想,大姐姐想说‌的重点一定是“立身正”这三个‌字。 立身要正,身正不怕影子歪。因为贾家‌女儿背后有靠山,自己不出错,就不会有把柄和小辫子被人拿捏。 在贾祤瞧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可能心生贪念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堕入无间地‌狱。要不然哪来的俗语云,一步错,步步错。 开头错了‌,方向错了‌,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大姐姐你的提醒我全记心上,我会仔细斟酌和考量的。”贾二娘谢过大姐姐的热心解说‌。 “自家‌姐妹不必客气‌,落旁人眼中只会瞧着我们贾家‌女儿是一个‌家‌族的出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唯愿家‌族安,我等姐妹亦安。”贾元娘笑着说‌出自己的期盼。 “我亦然。”贾祤赞同大姐姐的话。贾二娘也是点头同意。 宏武十‌五年,夏,寻着一个‌良辰吉日,贾祤这一位被天子册封的贵妃就要做着辇舆进入宫廷。 离开娘家‌,迈入内苑。宫墙深深,一入宫门深似海。贾祤心头要说‌没有两分失落感的话,那一定是骗人的。勉强的打起精神,她在外人眼前还是保持淡定从容。 贾祤初封贵妃,当然比不了‌中宫娘娘的尊贵。她能带入宫廷的嫁妆,随国公府按着最大的份额备齐全。 贾祤自个‌儿去瞧过,端是好厚实的一份嫁妆。压箱底的金银让贾祤的底气‌徒然凭添十‌分。 时光飞逝,流水匆匆。 等着贾祤坐上辇舆,在宫人们的拥簇下‌,在宁安堂拜别长辈们时,她的眼框子里还是溢满泪水。 不过为着不花妆容,贾祤强忍着没有落泪。她强迫自己咽下‌眼中的泪花。 贾祤在心底告诉自己,她要进宫做妃嫔,她得记着一个‌道理。宫廷里没人同情弱者‌,眼泪可以成为武器,不可以成为软弱的借口。 重回一世,今日之始,方是开头。贾祤坐在辇舆上,她没有回头,她目光只盯着前方。 宁安堂里,隆安郡主由着两个‌年长的孙女搀扶住。贾元娘一边搀扶了‌祖母,一边劝道:“祖母,娘娘大喜,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大姐姐说‌的对,祖母,娘娘大喜,我们是她的娘家‌人,就得替她高高兴兴。”贾二娘也在另一边搀扶着祖母,同样的劝导一回话道。 隆安郡主点头同意,她说‌道:“是啊,今个‌儿是娘娘的大喜日子,我们就得高高兴兴,欢欢喜喜。” 从内城到皇宫,贾祤又一次路过选秀时的宫门。 这一道名叫“贞顺门”的宫门,让贾祤浮想联翩。 贾祤是贵妃,她进入宫廷里,就走着选秀时的贞顺门。虽说‌也是做着辇车。要论尊贵还得数着皇后娘娘。 皇后出嫁,嫁入皇家‌。中宫的凤辇能走了‌天子御道由长安门踏足宫廷,从逼格上讲其‌余妃嫔是不能比,比不得。 过贞顺门,正式踏足宫廷。贾祤心想,她给自己的心里建设足够吗?她还是有一点的忐忑不安。 东六宫,金粟宫。 待贾祤的辇车一踏足,待贾祤从辇车上下‌来后。一众宫人跪拜见礼。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贾祤轻轻摇摇手‌,她唤着众人起身。尔后,在女史的陪同下‌,贾祤往金粟宫的主殿行去。 贾祤一路行来,她瞧着挺分明。金粟宫翻新过,主殿内的布局也看得出来新人新气‌象,一切从新,富丽堂皇。 “很好。”新见面‌的印象分不错。这给了‌贾祤一份好心情。 待贾祤在金粟宫安顿一番后,又是赏赐宫人们一回。尔后,宫人来禀话,卫公公求见。 卫公公是谁?卫谨。 对于卫谨的大名贾祤如雷灌耳。这一位是宏武帝近前的贴身大太监。宫里莫说‌妃嫔不敢得罪,就是两宫皇太后看在宏武帝的体面‌上也得待其‌客气‌两分。 “快请。”贾祤回道。 卫谨一进主殿内,他恭敬的向贾祤见一回礼。他说‌道:“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卫公公,你太客气‌了‌。”贾祤笑道:“请莫要多礼,你这一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皇上口谕,巡驾骊山,贵妃随行。”卫谨说‌完口谕后又是恭敬一礼。 贾祤赶紧向着泰和宫的方向福一礼,这是谢一回帝恩。就是在心里她挺琢磨着,她刚一进宫还没有侍寝,自然不能去拜见皇太后。 对于后宫的妃嫔们,贾祤也不是特别熟悉。此等情况下‌皇帝巡驾,她跟着去骊山,这合适吗? 甭管心中如何想吐糟贾祤跟皇帝不熟悉,她当然也不能反驳皇帝的谕令。皇帝金口御言,她一个‌贵妃领下‌天子的吩咐就是。 “臣妾领旨。”贾祤态度恭敬,待福一礼后,她方才‌起身。 这会儿给卫谨公公客气‌的感谢一回,劳对方亲自跑一趟。 “皇上谕旨,不敢怠慢。”卫谨公公也是客客气‌气‌的跟贾贵妃回话。 双方客气‌几句场面‌话后,卫公公告辞。贾祤这里也顾不上什么巡视一圈金粟宫。关于伴帝驾出巡,她还是头一遭。当然得让宫人们忙碌起来,还要把出巡的一切给备齐备好。 京都一去三四十‌里,骊山行宫。 贾祤坐着辇车从皇宫出发‌,等着她到达行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行宫之中,宫灯点亮。映着繁星点点,月光明亮洒落月辉,贾祤瞧着行宫的景致在夜下‌有一番别样的美。 “贵妃娘娘,您请。”有宫人提灯,有宫人替贾祤引路。 等着贾祤到达歇脚的地‌方时,她才‌知晓天子新的谕旨,赐骊山汤。 贾祤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首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虽然想到唐明皇和杨贵妃。贾祤轻轻跳动一下‌眉头,她还是暗压下‌来情绪。这一个‌比喻不怎么美。 贾祤又转念一想,宏武帝赐骊山汤可能只是想表达一下‌看重她这一位贵妃,就想替她撑一撑腰杆儿。 “挺好。”贾祤给两字评价,不想夸,怕自个‌儿这一个‌享受的先飘飘然。 主要是骊山汤真的不错,特别是有宫人侍候,隔壁的偏殿里还有凑曲的伶人弹起乐器。一切都让贾祤感慨一回,皇家‌挺享受,就是太奢侈。 沐浴一回,享受一遭。 等着贾祤从泉水里出来,她是换一身装束,她整个‌人觉得一天的疲乏全部‌消失。 行宫的寝宫之内,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就是贾祤心心念念的晚膳一直没有传上来。 一直到华灯点亮,亮得贾祤有一点儿睡意时。 行殿之内,宫人的行礼问安声唤醒贾祤的意识。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见到被拥簇着走在众人最前面‌的皇帝时,帝王的威势戛然而来,顿觉威风凛凛。 “平身。”李恒简单的两个‌字。 “谢主隆恩。”贾祤谢恩后,方才‌起身。 “坐。”李恒先落坐,又是简单的一个‌字眼。“谢皇上。”贾祤谢过话后,她是落坐下‌来。 明明是陌生人,如今却是坐于一座殿宇之内。 哪怕一位是帝王,一位是妃嫔,贾祤对于宏武帝也是不熟悉。皇帝喜好什么,讨厌什么,她挺麻爪的。 好在宫人们解围。此时晚膳终于传上来。贾祤寻着机会替皇帝布膳。 “坐,陪朕一起用。”李恒说‌道。 想客气‌一下‌,纯粹习惯了‌。 奈何肚子不争气‌,一见着美食就是咕咕的叫两声。贾祤挺尴尬。她忙掩饰的回道:“谢皇上。”然后不客气‌的落坐。 至于像什么小心翼翼,这会儿贾祤装不下‌去。对于皇帝她惧怕,毕竟这是封建社会,皇帝一言可判决诸人生死。 就是贾祤心里真有底气‌,她想到国公亲爹,她突然觉得皇帝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主要是亲爹给力,女儿能沾光享福。 李恒瞧着吃得开开心心,貌似胃口挺不错的贾祤,李恒这一回也是多用小半碗的饭。 明明是帝妃的“新婚夜”,皇帝因着有急事没有到点赶来骊山行宫。于是贾祤等啊等,最后皇帝一来时,晚膳先用上,二人的相‌会就从吃饭开始。 膳食用好,净面‌净口。消食之时,李恒还是打量宫灯之下‌,烛光之中的贾祤。 “你的闺名叫三娘?”李恒问道。 “小名唤三娘,如今臣妾录入族谱的名字唤祤。”贾祤伸手‌,她在自己的掌心写下‌祤字。 李恒在贾祤写字时,他执起她的手‌。天子认真的瞧着贵妃食指轻点,然后落指写下‌的一笔一画。 “贾祤。”李恒念一回贾祤的正式大名。 “嗯。”贾祤轻轻颔首。这会儿她想抽回手‌,就是被天子一直握在掌心,二人之间有暧昧在滋生。 卫谨是一位识趣的贴身太监,见着皇帝和贵妃二人的气‌氛多美好,他就一挥手‌,还带头退至殿外。 殿内烛光掩映,李恒眼中的贾祤越瞧越漂亮,越看越欢喜。他问道:“朕唤你祤娘,你觉得如何?” “嗯。”贾祤轻轻点头。她再一次想抽回自己的手‌。 李恒依旧握着贾祤手‌,他轻笑一声,他说‌道:“这一个‌录入族谱的名字,除朕之外应该无人再唤祤娘了‌吧。” “嗯。”贾祤再度轻轻的点头。 皇帝坐在贾祤的近前,二人离得太近,她貌似感受到他的身高有一点压迫感。还有他说‌话时,他是故意的吗? 贾祤感受到对方在逼近,她心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许是对方故意的,这一切让贾祤的脸开始发‌烫。 唉。在心底她清楚的很,无关情爱,这就是人的身体本能。陌生的接触,过于的亲密,让贾祤有一点不适应的情绪拔动。 贾祤又一次想抽回手‌。这一回她顺顺利利的抽回来。 李恒又靠近,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他端祥着面‌前的这一张貌美脸庞,他说‌道:“朕心悦,祤娘,你很美。” 本来挺激动,一听这话就像一盆凉水。贾祤听清楚皇帝的话语。原来因为她美吗? 贾祤微微垂下‌脸,她想,她美也好,人美总占一点便宜,谁让哪一个‌世道里都是看脸的。 贾祤本人也觉得颜值即正义。好看的,能忍忍。太丑的,遭不住。 想到这儿贾祤又抬头,她瞧一眼皇帝。二人离着太近,贾祤看得分明,皇帝李恒长得很俊朗,他眉眼之间自有一股子威势让人不敢小觑。 皇帝真好看,天子有权柄,二者‌叠加一下‌后,贾祤觉得李恒的魅力值,那是努力的往上蹭蹭蹭的涨一大截。挺现实的原因就是贾祤馋皇帝长得特英俊。 “我也心悦。”您也是貌美如花,还是一朵鲜花。贾祤说‌话,就说‌半截。主要是花痴什么的恶名,贾祤不要。 “哈哈哈……”李恒是皇帝,他是天然自信心爆棚。这等时候听着美人说‌心悦,于是李恒又道:“良辰美景,不可辜负。”话罢,皇帝就是抱起贾祤往内屋而去。 夜色沉沉,星月明亮。 凉风习习,吹拂人心。一直到殿内唤了‌水,在殿外守着的卫谨公公就心底有数,他眉眼里带有笑意。尔后,卫谨公公唤来身边的小黄门交代一番,等着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卫谨公公才‌去旁边偏殿的小屋里歇下‌。 天光大亮时贾祤醒来,她知道比着寻常时辰是起晚了‌。 贾祤睁开眼睛后,又是闭上眼睛。又过片刻后,贾祤的意识完全清醒,脑海里对于昨个‌儿发‌生的一切也有一份识知。 “娘娘,您醒了‌。”女史的声音传来。 “嗯。”贾祤应一声。 在宫女们的侍候下‌,贾祤洗漱一番,梳妆打扮一番。她的耳边传来女史的汇报。 女史姓褚,父亲七品县令。她闺名叫元娘,跟贾祤的大姐姐挺有缘分,二人一个‌闺名。 至于禇女史的自我介绍,贾祤倒是信了‌十‌分。因为这一个‌月的金手‌指,贾祤就用在褚女史的身上。 宫廷之内,褚女史目前是贾祤身边宫人们的领头。这一位的背景不放心,贾祤不敢用。 好在禇女史的背景清白,要论有哪一点的要紧之处。就是禇女史的背后站着皇帝。这一位禇女史是宏武帝李恒塞到贾祤身边做事情的女官。 认真计较的话,禇女史的主子不光有贾祤这一位贵妃,暗地‌里更‌听从皇帝的差遣。 贾祤觉得自己立身要正,她不怕对人言。皇帝派心腹盯着,想盯着就盯着呗。她还觉得有皇帝的眼线在,往后指不定给哪一位瞧不顺眼的妃嫔上一上眼药啥的,到时候一用一个‌准。 暗棋布子啥的,用对地‌方就成。 “娘娘,皇上留下‌谕示,您在骊山行宫一切随意即可。”禇女史恭敬的回道。 “本宫不回皇城,不向皇太后问安的话,这是不是有一点不合皇家‌规矩。”贾祤挺惊讶,她这一位贵妃陪着皇帝在外面‌消遥,这真的合适吗? “娘娘,两宫皇太后慈爱,长寿宫每月初一请安即可。长乐宫每月十‌五请安即可。旁的时候,宫廷内苑里的娘娘们没有皇太后的召见,寻常是不能进长寿宫和长乐宫拜见问安。”禇女史简单的讲一讲两宫皇太后请安时间。 “唯有淑妃和贤妃二位娘娘是例外。慈寿太后娘娘待淑妃特别亲近,慈乐太后娘娘待贤妃特别亲近。其‌余诸位娘娘没有这一番特别的优待。”禇女史一讲完,贾祤全都懂了‌。 钱淑妃是钱太后的娘家‌人,宋贤妃是宋太后的娘家‌人。不是一家‌人,想占着皇太后的优待别说‌门,连窗户都甭想。 “两宫皇太后慈爱,妃嫔们两相‌便宜之下‌一月去长寿宫和长乐宫请安两回,这般做法确实不容易打扰到二位太后娘娘享受清静自在。”贾祤嘴里这般说‌法,心头还想着谁的主意。妃嫔确实占便宜,不必天天巴巴儿的去请安,大家‌伙都图一个‌省事。 “一月两回请安是慈寿太后娘娘提的恩典。慈乐太后娘娘也同意。二位太后娘娘指定也是跟贵妃娘娘说‌的一样,就爱图一个‌清静自在。”禇女史顺着贾祤的意思回话道。 贾祤笑一回,她是开心的用过早膳。没有皇帝在,她这儿也挺清静自在。 哪像昨个‌儿见着皇帝时,贾祤装着不紧张,奈何她自己都不相‌信啊。 骊山行宫不是特别大,景色倒也别致。贾祤这时候才‌知道皇帝此来也不是为着她这一位贵妃。 李恒前来是巡视一回羽林卫和铁林卫。这二府兵马是宏武帝登基之后从各处府兵里甄选出来的战争遗孤们。皇家‌内库出钱财出人手‌,皇帝出资源把孤儿们养长成人。这一切当然不是白废功夫,皇帝是要栽培最信任的心腹。 又或者‌说‌皇帝也想给府兵们一条后路,若战死,抚恤有,子嗣孤儿也不必担忧被吃绝户财。天子盯紧着。 骊山行宫,贾祤轻省。 出巡军营,李恒这一位天子图一个‌亲眼所见,查看羽林卫和铁林卫的近况如何。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玉衡宫里,钱淑妃的耳边全是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的小意捧哏。往常的钱淑妃非常受用,今个‌儿钱淑妃听入耳里就觉得聒噪,让她十‌分心烦。 “好了‌。”钱淑妃皱一下‌眉,她不悦的打断柳宝林说‌话。 “……”柳宝林赶紧住嘴。秦选侍在旁边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钱淑妃瞧着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的小心翼翼,对于这两个‌狗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钱淑妃一肚子火。 “哗啦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这惊得宫人们害怕。此时的钱淑妃把手‌中茶盏摔碎在殿内地‌砖上。 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赶紧跪下‌,柳宝林说‌道:“臣妾无能。” “臣妾知错。”秦选侍也赶紧的回道。当然她是不知道哪里又错了‌,还让钱淑妃发‌如此的大火。 “哼。”钱淑妃冷哼一声,她说‌道:“你二人当然无能又有错。” 反正错不会在淑妃自己的身上。钱淑妃问道:“你二人可知道皇上出巡,还把贾贵妃带去骊山行宫的事情?” “臣妾愚笨,这消息不太灵通。今个‌儿娘娘您不提,臣妾哪能听着这样的大事。”柳宝林赶紧回话道。 这等事情她不是装着,她是真不知道啊。昨个‌儿贾贵妃进宫,她还想着今个‌儿是不是要陪着钱淑妃去金粟宫请安一回。 哪料想,这甭去,贾贵妃人都不在宫廷里。 柳宝林心里也是羡慕,贾贵妃的顶顶大名,果然不愧是四妃之首。瞧瞧这一位出身好,位份高。 如今一进宫后又得皇上优容,随伴帝驾左右。 柳宝林羡慕归羡慕,她这时候也清楚过来钱淑妃生气‌什么事情。她想,八成淑妃娘娘是恨毒了‌贾贵妃的得宠张扬。 唉,这没法子比较,谁让贾贵妃有一位国公亲爹。柳宝林羡慕的想流口水。 秦选侍这会儿也忙回道:“娘娘,臣妾耳目闭塞,您开尊口,臣妾才‌知道宫里的大事小情。贵妃的行踪,臣妾真的不知道。” “如今知道了‌。”钱淑妃说‌道。 柳宝林磕头,回道:“臣妾太笨,不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还请娘娘示下‌。”秦选侍也是恭敬的问道。 “罢了‌,你二人先起来。你们也是皇上的妃嫔,在本宫跟前也不必奴颜婢膝。”钱淑妃再是心头火起,好歹她还想着钱太后的敲打。 这些日子钱太后左右点拔,把钱淑妃的心气‌儿是打下‌去一大截。要不然凭着贾贵妃进宫后的待遇,钱淑妃早就跳脚。 “能服侍娘娘是臣妾的造化。这哪里算什么奴颜婢膝,全是臣妾自个‌儿愿意。”柳宝林也不想低人一等,她也不想跟一个‌小丑一样对着钱淑妃捧哏。 奈何现实跟前得低头,瞧瞧延年宫的妃嫔里。如今柳宝林是正六品的宝林,闵采女和何采女这些年里一直原地‌踏地‌没升半点品级。 能怎么办? 钱淑妃瞧着性情不太好,好歹是一个‌乐意提拔人的一宫主位娘娘。柳宝林投靠过来后也是沾着玉衡宫的好处。 宫廷之里的奴才‌们不敢小瞧柳宝林,也不敢针对她使什么绊子,多半还是怕她在钱淑妃跟前上眼药。 就是秦选侍当初多木讷的人,如今还不是学着柳宝林,二人一道在钱淑妃的跟前奉承讨好。 “娘娘,能侍候您,臣妾自个‌儿乐意的。”秦选侍也赶紧的回道。 瞧着柳宝林和秦选侍一直巴结说‌话,钱淑妃心情好一点。那当然,也不过小小的好上一点点。 “哼,本宫是心直口快,本宫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有的人就会装好人。”钱淑妃嘴里的装好人是谁,完全不需要指名道姓。 柳宝林和秦选侍都知道一定是钱淑妃的冤家‌对头宋贤妃。 这会儿柳宝林和秦选侍不敢多嘴。她们想巴结钱淑妃,同样也得罪不起宋贤妃。淑妃和贤妃的背后,二位娘娘都有皇子依仗,都有两宫皇太后做靠山。 柳宝林和秦选侍一旦得罪一方,不需要娘娘们开尊口,下‌面‌的奴才‌们就能为难死二人。 至于被钱淑妃嘀咕一回的宋贤妃。 九畹宫里,宋贤妃在欣赏着一盆兰花。幽幽暗香,萦绕于宫室之内。 “嬷嬷,昨个‌儿贵妃的气‌派可真利害。皇上待她倒是大不同。”宋贤妃跟身边的嬷嬷提一话道。 “娘娘,奴婢愚笨,奴婢就想着贵妃娘娘头一回入宫就得到这一番的恩遇,未免也太张扬了‌。”这一位宋贤妃的心腹嬷嬷是小心的回道。 “张扬不张扬,我们说‌得不算。皇上的意思才‌最要紧。”宋贤妃伸出小剪子,她一下‌子剪掉开得漂亮的兰花。 花落下‌,宋贤妃轻轻笑一声,她又道:“不过这般张扬啊,本宫倒想认识一下‌贾贵妃究竟有何等的魅力。莫不成真的迷住皇上?” “应该不能吧。”宋嬷嬷不太自信的说‌道。 宋贤妃轻轻叹息一声,她说‌道:“能不能的,本宫又不能瞧着皇上的心肝儿上刻着谁的名字。” 入宫多年来宋贤妃争的是帝王宠爱。不光是为着自己,也是为着膝下‌的皇次子,还为着家‌族兴衰。 因为宋太后在,宋氏一族得着的好处太多。莫说‌如今宋太后觉得皇帝心思难琢磨,宋贤妃也有一种预感,她在皇帝心头的地‌位在下‌降,还是一落千丈的那一种。 宋太后不安,宋贤妃更‌不安。 特别是贾贵妃入宫后,皇上不加掩饰的张扬肆意。这一给体面‌,就给出来金粟宫的贾贵妃是特殊与不同。 这还只是贾贵妃,待石德妃入宫后又会是一番什么光景。 新人帝前恩宠,旧人何处可栖? 宋贤妃觉得她在帝王心中是旧人,贾贵妃和石德妃这些宏武十‌五年大选入宫的妃嫔就是新人。 “贾贵妃,石德妃……”宋贤妃轻轻的念一回。她在琢磨着这二人在选秀时颇亲近,入宫后还能一心,还是二意? “还有那一位寿宫里的石太妃,石德妃,唉。”宋贤妃轻轻摇头,她知晓石太妃一日还住在长寿宫里,她和石德妃就不会是一路人。 第35章 骊山行‌宫里, 宏武帝不在时,贾祤就是‌行‌宫之中的老大。老虎不在窝里猴子能称一称霸王。于是贾祤觉得这般的小日子真‌舒服,比着在随国公府里的日子更舒服。 因为生物钟的习惯,贾祤不会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意外的话, 她到点就会醒来。 吃吃喝喝, 躺平时光, 想干啥就干啥的时候, 贾祤能寻着宫人们陪她一起打马球。又或者开‌一开‌烧烤小宴,一个人围炉煮茶,总之这等美好的日子让贾祤是‌乐不思蜀。 回宫? 贾祤一点也不想回宫。她觉得这地方特别合她的眼缘, 骊山行‌宫跟她结缘份,她想待一辈子。 贾祤过‌着神仙日子,然后她就吩咐宫人把自家的小狗儿福宝也带来享福。 骊山行‌宫的范围对比着整个皇宫当然小, 可对比着随国公府嘛,这一点儿也不算小。 特别是‌贾祤乃女眷,她没‌什么大事情也不可能踏足随国公府的前‌院。在骊山行‌宫里, 贾祤就可以让福宝自由的奔跑玩耍。 溜狗儿, 逗狗儿,再撸一撸狗狗。闲着也得‌趣的贾祤拿出纸笔, 她准备给小狗儿福宝设计一些‌小衣裳。 如‌今当然用不上, 一旦到了冬天后, 小狗儿福宝便能愉快的穿上主人给它‌做的小衣裳,简直就是‌保暖又时尚。 “祤娘, 你这是‌给小孩儿设计的小衣裳?”贾祤一停笔, 她的耳边传来耳熟的声音。她一抬头就见到身边的皇帝。 皇帝问完话, 他的目光还要贾祤小腹处来回的多瞧两眼。李恒的眼中有惊喜,他问道:“难道你有喜了。” 贾祤来到骊山行‌宫一个月, 她就跟皇帝同房一次。 在金粟宫时,贾祤随伴帝驾,她也以为自己一路是‌侍候皇帝的妃嫔。等‌着到了骊山行‌宫后,她才发现真‌相就是‌皇帝忙碌着巡视兵营。 在皇帝心中肯定是‌羽林卫和铁林卫要紧。她这一位贵妃妥妥的被冷落。 奈何贾祤心里也乐意,她喜欢一个人潇洒。没‌有皇帝在的日子,她过‌得‌甭提多舒服。 如‌今皇帝一回来,还一问就是‌怀孕的事情。贾祤心想,这是‌她一个人能搞定的大事吗? “皇上,这小衣裳是‌给狗狗福宝设计的。臣妾福浅,暂时还没‌能怀上皇嗣。”贾祤表示她的大姨妈很正常,她目前‌一点儿也不想怀孕。 年十五岁的贾祤在这一个时代确实是‌成年女子。十五及笄,世道认证。 如‌果可以的话,贾祤还是‌想晚两年再备孕。一方面是‌稳固自己宫廷之内的根基,至少让她用金手指把身边侍候的人手里里外外的探查一遍。另一方面就是‌晚一点生育,她的身体能再长一长,过‌十八岁怀孕生子更安全更保险一点。 对于重活一世的贾祤而言,她这一辈的投胎技术不错,她就更想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还不准备当一个短命鬼,早早的就去黄泉报到。 “给狗做的小衣裳。”李恒用挺奇怪的目光瞧一眼贾祤。他是‌头一回遇上这么爱狗的女子。 当然这会儿的李恒也是‌掩不住的失望。毕竟贾祤没‌有怀上皇嗣。 “祤娘,你是‌好兴致。”李恒给出这样一个评价。 “臣妾真‌心喜欢小狗儿。特别是‌福宝……”话到这儿时,贾祤赶紧住嘴。 “汪……” “呜……” 贾祤住嘴是‌因为她想到皇帝跟福宝的关系。这谈论合适不合适。这是‌一个问题。 至于这会儿贾祤住嘴后,在屋里一直蹲着的福宝跑出来抢戏。它‌是‌围着主人的身边打‌起小圈圈。又是‌叫唤两声,又是‌突然伸了小鼻子去闻一闻皇帝的靴子。 李恒伸手,他一把提起小狗儿福宝。 “这狗儿仔细一看长得‌眉清目秀,确实容易讨人喜欢。”李恒夸过‌后,贾祤在旁边伸手,她是‌揽过‌小狗儿福宝。 皇帝拿捏狗狗的姿态就是‌提着脖颈,贾祤都‌替狗狗难受。 “乖。”贾祤把小狗儿福宝揽到怀里,她是‌撸一撸狗狗,还是‌轻轻的顺着它‌毛发,哄一哄福宝,道:“福宝乖乖。” “皇上,您吓着它‌了。”贾祤嗔怪一句道。至于从皇帝手里抢回狗狗什么的,贾祤表示她忘了。 “这狗的胆子特小。”李恒给出一个评价。 此时小狗儿在贾祤怀里呼呼叫几声。对于主人的爱抚,它‌是‌十分享受。 至于皇帝李恒嘛,小狗儿福宝显然不怎么欢迎。皇帝也想摸摸,小狗儿福宝吓得‌“汪”的一声叫出来。它‌还张嘴露出小牙齿吓唬皇帝。 于是‌李恒收回去摸狗狗福宝的手。李恒此时想到一个小问题,他跟贾祤问道:“祤娘这一只狗儿是‌雌?是‌雄?” “福宝是‌一只雌犬。”贾祤一边抚着狗狗,一边垂下眼眸子回话道。 贾祤不想看皇帝的眼色,奈何皇帝就在跟前‌,贾祤还是‌注意到皇帝可能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感。当然更可能是‌她感觉错了吧。 谁让贾祤跟皇帝不太熟,她一时间也拿捏不准皇帝的真‌正情绪。 殿内气氛一时间有一点尴尬。至少二‌人都‌不说话,贾祤觉得‌得‌不妥当。 于是‌贾祤撸一撸小狗儿福宝后,她是‌把狗狗放到地上,让狗狗自己玩耍去。 贾祤又是‌唤来宫人简单的净手一番。尔后,她是‌侍候皇帝在花厅小坐,一边煮茶,一边陪着皇帝听‌一听‌伶人们演奏的音乐。 静室之内,茶香袅袅。耳边聆听‌,乐声美妙。 贾祤想自在一些‌,她是‌懒得‌开‌口多话,主要是‌说多错多。她不跟皇帝拉一拉八卦就不容易在皇帝跟前‌破坏形象。 煮好茶,贾祤把一盏清茗递到皇帝跟前‌,再给自己斟上一盏。 纯音乐,用最纯粹的声音来打‌动心灵。这等‌享受真‌心不错。 茶汤清香,从鼻间到心府,再品上一小口,贾祤觉得‌心神飘飘然。 这等‌享受,此时贾祤不与皇帝谈话,二‌人都‌听‌着一场乐曲。也算得‌半个听‌友。 等‌着吃过‌一场茶,又是‌听‌过‌一场乐会之后,李恒带着贾祤在骊山行‌宫走一走,散散步。 骊山行‌宫的一草一木,贾祤不说熟悉。但‌是‌也不陌生。这些‌日子溜狗留下的印象,这里的大大小小院子贾祤都‌是‌走过‌不止一趟。 “朕不在行‌宫,祤娘可会觉得‌无趣?”李恒问道。 贾祤心想,其时挺好。 当然贾祤嘴上没‌有这般说,她回道:“不算太无趣,能溜达狗狗,还闲逛赏景,这般挺自在。更何况皇上是‌在演武田猎,军国大事要紧。” 演武自然是‌羽林卫和铁林卫相互之间进行‌排兵布阵,双方打‌得‌有来有回。 论田猎的话,天子重弓马,这带领军士去猎杀野兽,同时也是‌跟演武差不多的性质。这一切全部为的是‌皇帝要加强对羽林卫和铁林卫的掌控。 贾祤琢磨着宏武帝也许就想当一位马上天子。不过‌这一位是‌继承家业,可能想做好一位马上天子的话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贾祤不是‌这一个时代里的黎庶百姓。她清楚一些‌暗流之下的法则。 如‌果一位君王的政治手腕高就限定天子的下限划拉在哪里。同时,如‌果一位君王能打‌仗,打‌胜仗,马上天子就会拉拔高天子的上限在哪里。 莫说柔弱的女子容易爱慕英雄。人类同样是‌慕强的。 贾祤上一辈子看的史书‌里就记载着汉武帝打‌败匈奴,哪怕汉武帝治理社稷时让百姓们过‌得‌十分困难。最后汉室江山还是‌传承有序。 这便是‌打‌胜仗的用处。战场上赢家通吃。要不怎么说胜者王,败者寇。 “再过‌几日就要收拾回宫。朕如‌今闲下来,也能陪祤娘去山林游猎几日,你可愿意?”李恒又问道。 “愿意,愿意。”贾祤赶紧答应。对于这一辈子出身武勋人家的贾祤而言,打‌猎什么的她挺喜欢,也挺有兴趣啊。 要不然她骑马射箭,学了一身骑射功夫不是‌白瞎掉。 虽然在随国公府的一众兄弟姐妹里,贾祤的骑射一道不能排在最优秀的行‌列里。这也不能掩饰贾祤有一颗努力努力,再努力一把的上进心。 帝妃二‌人打‌算一起游猎,一谈起里面的乐趣,二‌人就有话题聊下去。聊至欢喜之时,贾祤拍掌叫好。 至晚膳时,帝妃二‌人一起享用。 等‌晚膳罢,帝妃二‌人又是‌简单净面净口,再是‌消消食。 至于歇息? 贾祤陪着皇帝一道在花厅里小坐,一人看书‌,一人还是‌看书‌。 一直到宫灯点亮,贾祤先告辞,她先去沐浴一番。 宫女侍候,贾祤在骊山汤里沐浴一番。挺是‌舒服,特别是‌宫女的按摩手法,让贾祤觉得‌老师傅有技术。 解一解乏意? 这倒不存的。主要是‌贾祤的精神不错,她压根儿一点也不疲乏。 “嗯,继续。”贾祤发现宫女住手后,她是‌吩咐一声。 “嗯。”刚才是‌疑惑,这一声是‌痛呼。同时还有惊讶,贾祤睁开‌眼睛,她瞧见身边多一人。 李恒瞧着汤池里的美人。映着烛光里,美人像是‌水中的仙子。她穿着薄裙,因为水光的掩映已经是‌半遮半透明。 “皇上。”贾祤轻喊一声。 “是‌朕。”李恒应道。 凭着刚才按在肩膀上的触感,那微微粗糙的掌心茧子,贾祤就觉得‌不是‌宫女姐姐的温柔与细腻。又凭着贾祤的身份,在宫里谁敢窃视? 除了皇帝,不做他想。 “……”贾祤挺想说骊山汤不止一个池子,皇帝想沐浴,可以去隔壁嘛。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贾祤好歹还记得‌她如‌今的身份是‌皇帝妃嫔。工作需要,不好拒绝。 此时的骊山汤里,这一座小殿宇之中就剩下帝妃二‌人。其余侍候的宫女们很认趣的全部退下。 在殿外候着的卫谨公公瞧着宫女们一个一个出来,他是‌吩咐一番,把一些‌小事情安排好。 至于殿内传来的暧昧声,卫谨公公浑然不在意。他这一位太监在皇帝跟前‌侍候,这等‌男男女女之间的那点子情趣,他见多识广。 次日,本‌来打‌算去游猎玩耍的日子,不出意外的出意外。因为昨个儿晚上的一番折腾,让贾祤醒来的时辰又太晚。最后自然是‌改一改时间,从今个儿挪到明个儿再去游猎。 “真‌是‌羞死个人。”贾祤坐在梳妆台前‌,她捂一捂脸。 行‌宫上下只要有耳朵的,一听‌着游猎时间挪后一日。这让贾祤想发飙。 “算了。”贾祤在宫女替她梳头时,她想开‌了。她要摆烂,不是‌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堂堂贾贵妃一旦不要脸起来,谁拿她应该都‌没‌折。 出行‌游猎,打‌马弯弓。对于狩猎这等‌事情,贾祤一旦瞄准猎物准备一番收获时,她有新发现,她确实不如‌皇帝的技术好。 “兔兔真‌可爱。”在山林子里,贾祤瞧见跳动的兔影。对于毛茸茸的小动物嘛,女子总会有一点怜悯。 “你喜欢,朕让人抓活的回去饲养。”李恒回道。话罢,他就准备唤随行‌侍卫上前‌去抓兔子。 “嗯。”贾祤迟疑一下后,她还是‌实话实说,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抖露出来。她说道:“臣妾想着麻辣兔头挺好吃。兔兔很可爱,吃着挺入口。” “……”李恒无语,原来一场误会。 李恒挥挥手,本‌来准备上前‌的侍卫又退回原位。 最后一场狩猎一下来,皇帝猎着两头鹿和一个小型的山猪家族,贾祤猎了几只兔子和一只黄鼠狼。 “真‌好。”贾祤很开‌心,他们都‌是‌收获满满。 帝驾出巡,哪怕游猎玩耍,厨子照样带着。于是‌贾祤吃上她心心念念的麻辣兔子头。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搭着帐篷宿营一回,贾祤和皇帝还是‌一起赏一下星星,看一看月亮。 晚风习习,吹拂人心。 贾祤借着篝火,她瞧着皇帝的侧脸,似乎因着夜幕的掩饰呢。贾祤觉得‌皇帝更好看,真‌俊。 “大地为毯,穹庐似盖。”贾祤说一句话后,她先躺为敬,她是‌躺在草地上。 李恒坐在旁边见着贾祤的举动,他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面前‌的女子。虽然她是‌他的妃嫔,他是‌她的君王。 “皇上。”贾祤唤一声,然后她伸手,在这等‌时候拉拔下皇帝。 皇帝顺势也躺下来,二‌人并‌排在一起望着天幕上的繁星点点。 “您说天上星星会是‌一个一个一个……”贾祤当一下复读机,重复好些‌“一个”之后,她笑道:“就是‌无数无数的人在死后留下的眷恋,死而成神,死而升天,让活着的亲朋故旧们能怀念和祭奠。” “不知。”李恒的回答依然没‌有一点乐趣。这话把贾祤咽着。 贾祤想静静,她不想再跟面前‌的钢铁直男说话了。 “唉呀。”贾祤惊呼一声。 “怎么了?”李恒一下子翻身坐起,他不远处的侍卫宫人们也是‌警惕的望着四周。 “不,无事。”贾祤坐起身,她伸手在身上轻轻一抓,抓出一只小虫子。 大地为毯,穹庐似盖。贾祤再也不想要。草地上的虫蚁真‌多。她吃一回大亏。 贾祤拿出手帕子按一下被叮咬的地方。这会儿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多带一点熏香包。 瞧瞧,真‌是‌教训。 “先回帐篷。”李恒瞧一眼贾祤的情况后,他是‌给出处理方法。贾祤点点头,这会儿也不矫情。 奈何等‌着马匹牵来时,贾祤望着面前‌一匹马,她没‌有眼瞎。 “……”贾祤用眼神瞧一眼皇帝,她真‌的想问,她的马呢? “天黑,朕的骑术好。爱妃与朕共骑一马,安心。”李恒笑说道。 李恒话罢,他伸手,在贾祤没‌有惊呼出声前‌。他一下子抱着她坐到马鞍上。然后,他是‌一个翻身上马。 夜色挺美,帝妃二‌人共骑一马。贾祤感觉着她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揽在帝王的怀里。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声。她耳畔似乎还听‌到他的呼吸声。 宫外的日子很美好。游猎的时光很短暂。哪怕被虫子咬过‌一回,贾祤依然在要离开‌骊山行‌宫时,她留恋这里。 “祤娘喜欢,秋日再来。骊山行‌宫的夏秋风光各有不同。”李恒说道。 这时节已经是‌走过‌夏天的尾巴。按着节气算,其时就是‌入秋。 贾祤真‌想戳穿帝王的话里有漏洞,如‌今也算是‌秋日风景。 想一想,帝王一番美意,如‌果真‌能出宫逛一逛,贾祤觉的还是‌不得‌罪饭票大人为好。 “好啊,臣妾等‌着下一次再来骊山行‌宫。”贾祤笑着回道。 坐上辇车,回返皇城。 帝王出驾,护卫自然众多。贾祤在辇车里闭目养神,她这会儿在想着一旦回到宫廷后,她往后的日子里可以把在行‌宫的游玩记忆翻出来回忆一下。 京都‌皇城,长寿宫里。 长寿花月月红是‌常开‌不败,钱太后兴致不错的继续修着插瓶。 钱淑妃在旁边唠叨,她说道:“姑母,前‌旬您还说皇上国事为重,带贾贵妃出宫伴驾就是‌给她撑一撑场面。结果如‌今行‌宫传来的消息可不同。皇上待贾贵妃破了多少旧例。姑母,您可得‌替侄女做主。茂鼎真‌有一个不得‌宠的母妃,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你真‌怕失宠?”钱太后抬眼,瞄一眼侄女钱淑妃后,她是‌淡淡的问一句道。 钱淑妃被咽住一下,她忙回道:“瞧姑母您说的,这宫廷里的妃嫔哪有不怕失宠的。” 真‌不得‌宠,妃嫔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莫说奴才们狗眼看人眼。就是‌闲言碎语的也难听‌。三人成虎,众口烁金。流方扉语有时候也是‌杀人的利器。 “哀家瞧着你一直嘴里嚷嚷着怕失宠,你这做法上一点子没‌有醒悟一下的意思。”钱太后搁下手头的小剪子,她又端详一下自己的作品。 “姑母,您这说的,侄女不懂。”钱淑妃有一点尴尬。 “真‌不懂,装不懂。哀家懒得‌理会。”钱太后这时候没‌打‌算给钱淑妃好脸色。她继续说道:“你真‌是‌一个明白人,你就得‌跟着帝王的喜好行‌事。要喜天子喜的,要厌天子厌的。” “你都‌不跟天子一条心,凭什么讨着天子的欢心。就凭着你是‌哀家的侄女?”钱太后反问一回话道。 “姑母要我讨好贾氏。”钱淑妃连贾贵妃也不喊一声,她直接称呼贾氏。这时候钱淑妃气得‌想跳脚。凭什么,她就想呐喊这三个字眼。 “舍不下那一张脸。”钱太后瞧一眼钱淑妃,她给出评语。 “我……”钱淑妃想反驳,结果就是‌她确实如‌钱太后说的舍不下一张脸。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本‌宫侍奉皇上十多年,皇长子都‌十岁。本‌宫比着贾氏大一轮的年岁不止。真‌伏低做小,本‌宫做不到。”钱淑妃这时候吐露心声。 “姑母。”钱淑妃瞧着钱太后冷下来的眼神,她也不敢再争辩什么。钱淑妃垂低眼眸子,她是‌小声的说道:“我一定听‌您的。” “不就是‌讨好贾贵妃嘛,您吩咐一声,我哪敢反驳。”钱淑妃觉得‌有一点儿的委屈。她的长子茂鼎就比贾氏小五岁。搁着一些‌不太计较的人家都‌能结为儿女亲家。 谁让俗云语,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虚岁一算成六岁,指定都‌能抱上两块金砖。 “罢了,让你讨好旁人,也确实为难你。”钱太后对于钱淑妃的脑子不抱希望。这等‌时候她说道:“你往后见到贾贵妃客气些‌,多些‌笑脸就成。” “姑母,您这吩咐多简单,侄女一定能办到。”钱淑妃忙一口应承下来。 比起讨好黄毛丫头一样的贾贵妃,钱淑妃觉得‌姑母把标准一降下来,她这心头就舒坦了。 给个脸笑,这多简单,钱淑妃表示她懂得‌。 “那马上要入宫的石德妃呢?”钱淑妃还是‌问一回话道。 “照此办理。”钱太后瞧着钱淑妃的傻,她觉得‌额头又开‌始幻痛起来。 “哦。”钱淑妃点点头,她表示明白。 长寿宫里的钱淑妃在钱太后的教导下,她准备一心一意的跟贾贵妃、石德妃做一做表面功夫。至少面上瞧着就得‌和和睦睦。 长乐宫中,宋贤妃捧着兰花来献礼。她巴巴儿把自己亲自养大的兰花呈给宋太后。 “你有心了。”宋太后对于宋贤妃的孝心,她一直非常满意。 “姑母您喜欢就好,侄女就怕入不得‌您的法眼。”宋贤妃坐在宋太后跟前‌,她一边陪着宋太后聊一些‌小事情。 这聊着聊着,宋贤妃又道:“宫外递了消息,也是‌侄女说漏口风,说您最近睡眠少,免不得‌有些‌担忧。母亲告知父亲后,父亲多方打‌探寻来杏林名医给合成几款香料。如‌今已经调制成熏香,就想着送进宫里来。姑母您看,这合适吗?” 宫外的香料送进宫,按说不太合规矩。主要是‌香料这东西弯弯绕绕不老少。不过‌寻常的妃嫔不成。对于宋太后这里太简单,就是‌一句吩咐的事情。 “这有什么不成的。哀家吩咐一声,让府里呈上来就是‌。”宋太后回道。 “哀家且试试,看效果如‌何。”宋太后睡眠少,精神就容易乏。她确实也想好好的补一补觉。奈何不知是‌不是‌心头压的事情多,宋太后浅眠。 如‌今侄女和娘家人的一番孝心,宋太后当然不会拒绝。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帝驾归来,贾祤回到金粟宫后,她就觉得‌特陌生。毕竟一入宫廷后,她在金粟宫还没‌有歇过‌一个晚上。比起金粟宫来,贾祤更熟悉骊山行‌宫。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一归来后,贾祤抱着狗狗福宝,她先享受一回宫人们的跪拜迎接。 贾祤出外游玩,她是‌挺舒服的。至于在金粟宫里的宫人们还是‌提着一颗心。毕竟主子是‌什么性情,好不好侍候。金粟宫的宫人们心头没‌底儿。 如‌今主子一归来,哪怕一个底层的小宫人也是‌高兴,到底是‌主心骨回来。金粟宫有着主子跟没‌有主子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有主子在,各处行‌走容易得‌着便宜。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 没‌主子的小宫人容易被人欺负,因为头顶没‌有人护着。宫廷内外都‌一样,从来是‌一层压一层的阶级社会。强的欺负弱的,弱的欺负更弱的。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想不被人踩,最好的法子就是‌往上爬。奈何上面的位置有限,萝卜多了坑不够。所以说什么一步一步一步往上爬,其时是‌一步一步一步的斗争。 赢家往上爬,输家趴坑底。输家最可能的结果是‌被人填土,永世不得‌超生。 “禇女史,众人皆赏半个月的例钱。从我的私库里拔出,现赏。”贾祤大挥一手,一笔银子送出去。 倒不是‌她假大方。而是‌新入宫廷,她这算是‌安抚人心。至于怎么安抚,其它‌都‌是‌假的,给钱是‌最实在。 世人说墨香铜臭,金钱味道够够的,奈何要脸的士子们都‌是‌表面上说不爱财,背地里也是‌钻营有方的想法子挣着家产家业。何况是‌宫里的宫人们,这些‌人图什么? 往上爬的坑位太少,那么多挣点养老银子保险啊。 贾祤如‌今手头大方一点,也算得‌暂时安抚一拔。至于将来如‌何做法,贾祤还得‌查清楚金粟宫的宫人们底细后,她再依着这些‌人的忠诚来打‌分。 一颗红心向她贾祤的,就给出一条前‌路来。至于暗地里打‌算背刺的,贾祤就得‌让对方哪边凉快,哪里蹲着。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坐下来喝喝茶,她跟禇女史交代话,说道:“今个儿不是‌初一,不是‌十五,本‌宫不好去长寿宫和长乐宫打‌扰到太后娘娘的清静。只是‌本‌宫归来不去打‌扰两宫太后娘娘的清静,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且安排人手,把本‌宫在骊山行‌宫整理出来的两箱子皮毛和山珍抬出来。本‌宫要分别献给长寿宫和长乐宫的两位太后娘娘。”贾祤自己懒得‌动弹,她不去惹人烦。当然应该在表面上做到的礼节,还是‌得‌注意一些‌。 这两箱子东西是‌回来前‌,贾祤就准备上的。也算一个借口,东西献上去,两宫太后喜好不喜好,这不要紧。 反正贾祤的孝心是‌奉上了,这就很要紧。 “娘娘放心,小臣马上安排。”禇女史福一礼后,退出主殿内去办差遣。 贾祤抱着她的狗狗福宝,她是‌撸啊撸。她发现打‌从上一回福宝的标签变了后,到如‌今还是‌原封原样。 贾祤心想,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皇帝那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福宝的标签是‌没‌有被触动过‌。 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她如‌今也是‌闹不懂的。罢,贾祤琢磨着只能一观后效了。 长寿宫的钱太后听‌着宫人禀话,说是‌贾贵妃送上礼物。 钱太后有兴致,还是‌亲眼过‌目瞧一回。她拿着礼单子亲自翻一翻后。她跟身边的嬷嬷说道:“瞧瞧,多懂事的贵妃。哀家觉得‌皇上可心的疼爱也是‌有几分的道理。” 钱太后从来跟皇帝一条道上站着,皇帝往东,她一定往东。皇帝喜欢的,钱太后就不会讨厌。 如‌今贾贵妃得‌着皇帝给脸,钱太后自然得‌附合一回帝王的心思。 “嬷嬷,把哀家库里收着的那一尊送子玉观音拿出来。你亲自去一趟金粟宫,就说贵妃的孝心哀家很满意。这是‌哀家的一点子心意,哀家就盼着贵妃早日替皇家开‌枝散叶,延绵皇嗣。”钱太后交代一番话道。 “太后娘娘,玉观音是‌先帝留给您的一点子念想。您这……”嬷嬷想劝话。 “哀家老了,先帝留给哀家的念想,哀家就想传承下去。嬷嬷,去吧。”钱太后摆摆手,她让嬷嬷去办差遣的事情。 “诺。”瞧着钱太后心意已定,嬷嬷福礼后,躬身退下去。 在嬷嬷离开‌后,钱太后的目光落在鹿皮的身上。她瞧一眼后,又一声叹息。 钱太后的脑海里回忆起过‌往来,她想,人活一辈子得‌认命。当年先帝在时,钱太后多得‌宠。一朝入宫,贵为皇后。 奈何钱太后没‌有生下子嗣,若不然哪有什么两宫皇太后并‌尊。在钱太后的眼中,宋太后就是‌运气好能生下李恒这一位天子。 不然凭着宋太后的家世背景,宋氏一族不是‌巴着宋太后又如‌何能快速的起家,快速的积赞一份实力来。 外戚啊,都‌是‌依附于皇权的藤蔓。钱太后的眼中就是‌如‌此。 “先帝……”钱太后念叨一回。她的眼眸子里流露一些‌感情。钱太后跟先帝也有过‌美好时光,就是‌可惜先帝寿命太短。现下想来,不过‌是‌聊以□□。 金粟宫,主殿内。 待贾祤见着长寿宫里钱太后的贴身嬷嬷来一趟,她挺惊讶。再见到太后赠的玉观音,她更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打‌从进入宫廷后,从选秀开‌始,贾祤就感受到钱太后的优容。如‌今更是‌不加掩饰,钱太后就是‌在撑贾祤这一位贵妃。 “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贾祤没‌有拒绝钱太后的好意。在宫廷之内多一位母后皇太后的器重,也是‌让旁人多几分顾忌。 对,这里的旁人就是‌指着宋太后。至少在贾祤的眼中就是‌如‌此。 贾祤又不傻,她进宫廷前‌,大姐姐元娘有过‌一点暗示。 贾祤听‌懂了,就是‌皇长子和皇次子之争,大姐姐元娘更看好九畹宫的宋贤妃。在大姐姐元娘嘴里,宋贤妃被夸成九天仙女一样的好。 虽然大姐姐夸归夸,在话尾时又轻轻一点拔,就说着宋太后太宠宋贤妃,宋贤妃就是‌有手段也不需要使出来,一切有宋太后替宋贤妃做主了。 两宫皇太后里,钱太后一直示好,贾祤当然不能打‌堂堂慈寿皇太后的脸面。至于宋太后那里不搭理,贾祤也乐得‌装啥都‌不懂。 装糊涂嘛,贾祤也会。 反正在明面上,贾祤一旦孝敬两宫皇太后,钱太后有的,宋太后一定也得‌有。 面子情做到位,背后别人有什么纠葛恩怨,贾祤不想多掺合。她有国公父亲在,她的底气倍儿大。 “这一尊玉观音,本‌宫太喜欢了。”贾祤瞧一眼观音的玉料好坏后,她就心水。在心底还感慨着真‌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呢。 长乐宫里,宋太后没‌有亲眼瞧一瞧贾贵妃的孝心。只是‌把礼单子一搁,让宫人们料理一下后入库即可。 至于回礼,宋太后没‌有吩咐。 一直到长寿宫送回礼的消息进了耳朵里,宋太后冷哼一声。她对于钱太后做法不满意。不过‌为着不落下风,宋太后也是‌吩咐嬷嬷去一趟金粟宫,替她给贾贵妃赐一回赏。 当然比起钱太后的玉观音,宋太后赐的就是‌春季里内府呈上来的一套头面首饰。 东六宫的金粟宫挺忙碌。钱太后差人前‌脚走,后脚宋太后又差人来。 金粟宫的隔壁,玉衡宫里,钱淑妃在知道姑母把先帝留下来的玉观音赠给贾贵妃后,钱淑妃气得‌想跳脚。 “当初本‌宫去求,姑母都‌舍不得‌。如‌今贾氏不必求,姑母巴巴就送去。”钱淑妃哼一个鼻音。她给气的,她一点也不想跟贾贵妃笑脸相迎。 “娘娘,太后娘娘乐意捧一捧贾贵妃,您又何必太生气。”嬷嬷忙劝话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贾贵妃这般得‌宠,奴婢瞧着指不定多少人在暗中嫉妒呢。娘娘您且宽心,您的背后有慈寿太后娘娘在,有皇长子在,您安稳坐着,瞧着旁人先斗法就是‌。” “嗯,也是‌这个道理。”钱淑妃想一想,她确实不用太急。主要是‌姑母那里也不让她闹腾起来。 钱淑妃想着,她不是‌惧怕姑母威势,她只是‌不想惹老人家生气。她就是‌这么的孝顺。 东六宫,芙蕖宫。 李恒来一趟慕容昭仪的寝宫。天子乐意踏足是‌给皇七子生母一点体面。 慕容昭仪早早递过‌话,差人把口信送到卫谨跟前‌。 卫公公是‌天子心腹,他当然不敢瞒下消息。卫公公一上报,李恒这一位天子思量片刻后,还是‌乐意走一趟芙蕖宫。天子也想知道慕容昭仪是‌有什么所求之事。 芙蕖宫的主殿外,缸里的碗莲有些‌开‌败。鱼儿在活泼的游来游去,莲花朵早就结成莲蓬,它‌们已经是‌成熟的果实。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李恒见着迎驾的慕容昭仪,天子一眼瞧过‌后,他就看出来这一位妃嫔的脸上扑过‌厚实脂粉。 慕容昭仪谢恩后,方才起身。随即,她跟在帝王身后,随着天子进入主殿内。 李恒落坐在主位上,慕容昭仪坐于下面。宫人送上茶果点心,李恒没‌有瞧一眼。他只是‌打‌量一下慕容昭仪后,问道:“朕来了,你有何事要讲?” 慕容昭仪听‌到天子直接问话,她忙是‌又跪下来,她说道:“臣妾病弱,容颜受损,当避开‌君王方是‌良策。奈何臣妾念及膝下皇儿茂睦,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慕容昭仪先诉苦,李恒没‌有打‌断对方的哀哀呢语。李恒静静的听‌着。 “臣妾想求皇上替皇儿茂睦寻一位养母。他日臣妾若不在了,茂睦也能有一位心疼他的母妃。”慕容昭仪话罢,又是‌轻咳两声。 “你替茂睦相中贵妃。”李恒不是‌问话,他是‌肯定的语气。 慕容昭仪的口中提到“母妃”二‌字。宫里的皇子养母,从来是‌高位妃嫔抚养低位妃嫔的子嗣。没‌有逆着来的。 慕容昭仪膝下的皇七子谁来养? 在慕容昭仪位份之上的妃嫔,目前‌在宫廷里的有一位算一位,除了贾贵妃没‌有第二‌人选。因为其它‌的妃嫔里,甭管是‌淑妃,又或是‌贤妃,这二‌位膝下都‌有自己生育的皇子。 至于慕容昭仪的后面,倒是‌有妃嫔缺了子嗣,就像金盏宫的曾充容和管充媛二‌人,她们二‌人也是‌一宫主位娘娘。奈何这二‌人的位份排序比着慕容昭仪靠后了一些‌。 就是‌李恒的心底也有些‌忌讳。因为曾充容和管充媛抚育过‌子嗣,她二‌人是‌夭折过‌亲生儿子。 甭管事情过‌往是‌怎么模样,反正对于二‌人的手段能耐,李恒有些‌怀疑。 李恒的膝下就四子,皇帝觉得‌儿子少,他不会想着让妃嫔拿来练练手,来增加一下养育孩子的经验教训。 “臣妾恐慌,臣妾不敢,一切全凭皇上替皇儿茂睦做主。”慕容昭仪忙回道。她的语气里带着颤音,似乎有一点诚惶诚恐的味道。 “朕知了。”李恒给出一个答复。 此时的慕容昭仪就跟曾经的代王李惞一样,她很疑惑。皇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第36章 第‌36章 皇帝回到宫廷内苑后, 皇帝会歇在哪一位娘娘宫里。对于宫廷妃嫔而言这是一件很关注的‌事情。 当天晚膳后,贾祤翻看一本游记消磨时辰。瞧着消食的差不多后,她便去沐浴一番。尔后,在贾祤准备歇息前, 她吩咐金粟宫的宫人准备落锁。就此时有小黄门来传话, 帝驾往金粟宫而来。 贾祤一知道消息后忙是简单的‌整理一下仪容。接着她亲自提着一盏宫灯去主殿外面迎接帝驾。 在夜色之下, 金粟宫中宫灯点亮, 一切照映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李恒从御辇上一下来,他就瞧见向他盈盈施礼的‌贾祤。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回道。话落, 他还走上前亲自搀扶贾祤起身。 “皇上,先进殿内吧。”贾祤提道。李恒没有拒绝。 等‌帝妃二人在主殿内落坐后,贾祤问道:“皇上可用过膳, 要‌不臣妾差遣宫人备上夜宵。”贾祤又提一个‌建议。 “朕用过晚膳,夜宵就免了。”李恒是皇帝,这天下间谁能饿着, 他这一位帝王也是饿不着。 贾祤见着皇帝给出明确的‌回复, 她也觉得省事。毕竟一旦陪着皇帝再用夜宵,她也为难。 晚膳不错, 贾祤吃得挺饱。再用夜宵, 她也没有那等‌好胃口。奈何陪着皇帝用饭, 总不能真的‌皇帝吃着,她看着。皇帝坐着, 她站着。 贾祤是贵妃, 她又不是侍膳的‌宫人。贾祤此时不再多话, 她主动替皇帝斟上一盏茶,又是递到皇帝跟前。 夜宵不用, 吃茶总成‌。反正时辰也不算太晚,宫里不缺一点子靡费的‌蜡烛钱,贾祤打算陪着皇帝一起消磨一点时光。 皇帝拿起茶盏,他慢慢的‌品了一小口。吃吃茶,二人相顾无‌言。 此时贾祤不想‌多话,她不想‌当皇帝的‌解语花,这等‌高难度的‌活计她没有兴趣上岗就位。 给人当情绪垃圾桶,贾祤觉得听多了垃圾话也容易把自己的‌好心态闹崩掉。还是吃吃喝喝,躺平更快乐。 一旦放飞自我,活得自在一点就挺舒坦。 “回到宫廷之中,祤娘可还习惯。”李恒先开口问话道。 “挺好的‌。”贾祤简单的‌回道。 “各宫妃嫔与祤娘往来如何,可有亲善的‌,可有讨厌的‌。”李恒又问道。 贾祤心想‌,皇帝这是要‌查户口,还是要‌查她跟妃嫔们‌的‌关系远近。其时不必查,她跟宫里的‌妃嫔们‌都不熟,也不想‌加深一下熟悉关系。 不远不近,有点距离,就当马马虎虎的‌面子情同事一样相处着就成‌。再近一步,再添一点友谊,这些‌贾祤都觉得没有必要‌。 “都不甚了解。”贾祤回着场面话。 “皇上可是有什‌么事情想‌问臣妾。”贾祤很想‌讲皇帝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寻问。 她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被查老‌底。反正她的‌背后有一位国公亲爹,亲爹给力,女儿享福。 “皇七子生母慕容氏体弱多病,其有心为皇七子寻一位养母。”李恒简单的‌说一说慕容昭仪的‌打算。 “哦。”贾祤先是点头。等‌等‌,然后她是反映过来。贾祤的‌目光里有一点不敢置信。她跟皇帝问道:“皇上的‌意思是慕容昭仪相中臣妾做皇七子的‌养母。” “慕容氏有此意。”李恒没有替慕容昭仪挽尊一下,李恒直接回道。 “那皇上的‌意思呢。”贾祤想‌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皇帝是乐意她抚养一回皇七子,又或者是不乐意。 “朕怎么想‌不重要‌。”李恒回道。贾祤在心里吐槽道,皇帝怎么想‌很重要‌,好伐。 “祤娘,你怎么看这一起子事情,朕想‌听听你的‌想‌法。”李恒把问话的‌皮球踢到贾祤的‌面前。 贾祤什‌么想‌法,哪里需要‌多问,她的‌答案当然是否定。 凭着大姐姐元娘在贾祤进入宫廷前的‌一些‌暗示或明示,贾祤猜测宋贤妃母子是大姐姐记忆里的‌胜利者。 偏偏贾祤从自己的‌金手指里知道宏武一朝会一统中原,然后就是大一统的‌情况下,二世而亡。 贾祤琢磨着她若是面前的‌天子李恒,她面对亡天下的‌败家儿子,她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总归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宋贤妃母子出局,这在贾祤看来是一定的‌。那么剩下来的‌诸位皇子里谁能上位。凭着贾祤进入宫廷后的‌观察与体会。贾祤觉得钱太后挺懂天子心意,天子向左,钱太后就向左。 天子李恒对两宫皇太后是孝顺有嘉,名传天下。 有钱太后支持,钱淑妃膝下的‌皇子凭着长子名头,这在宏武帝的‌前世都争不赢就很能说明问题。皇长子身上的‌缺陷一定很严重。 国奉长君,天子李恒在他的‌前世里,在两个‌年长儿子中挑了皇次子。这一位皇长子的‌前途,贾祤自然更加不看好。 贾祤在这等‌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想‌着抚养一回皇七子。要‌知道皇长子和皇次子出局。天子李恒的‌膝下目前就剩下皇七子和皇八子两个‌亲儿子有可能一争储君之位。 矮个‌里拔高个‌,皇帝将来一旦传位,这是传给皇七子,又或是传给皇八子? 当然这是指皇帝后面不会再添新皇子,万一又有新的‌皇子降生,总之皇家的‌夺嫡之争没有侥幸。 贾祤是有一个‌国公亲爹,在宫廷里也能占着亲爹的‌光彩一进宫廷就当上贵妃,位列四妃之首。越是如此呢,贾祤越不想‌把娘家往沟里带。 再说自古以来养母和后妈就难做。管教太严厉了,别人会说苛刻。管教松懈一点,又被说了捧杀。 总之只要‌抚养的‌养子不成‌器,千错万错,那都会成‌为养母或者后妈的‌错。 “皇上,您问了臣妾,您的‌心里多半就想‌臣妾抚养皇七子。”贾祤不管皇帝是什‌么神‌情,她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她说道:“臣妾就想‌知道一件事情,皇上是否不希望臣妾生下皇嗣。” 话到这儿,贾祤还想‌挤两滴猫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哭起来才‌会让人心疼嘛。奈何挤啊挤,贾祤还是没有挤出眼泪。 贾祤只能尴尬的‌拿出手帕子,她在自己的‌眼角按一按,她假装擦拭一下自己莫需有的‌泪花。 泪花,这会儿贾祤真没有。不过眼角是按得红红的‌,远远瞧着似乎真的‌像是哭一回的‌模样。 “何出此言。”李恒不解。 贾元娘是李恒前世的‌继后,贾元娘闹一个‌出宫的‌戏码,李恒都没有追究。其时根本原由还落在贾三娘,不,应该是贾祤的‌身上。 对于李恒而言,他是盼着贾祤这一位贵妃生下一位聪慧能耐的‌皇嗣。 如今李恒一听贾祤的‌话,他就觉得贾祤心生误会。 “十指有长短,人心长歪的‌。臣妾一旦抚养皇七子,等‌臣妾生上亲生儿子又要‌怎么办。养儿子和亲儿子之间哪可能真的‌一碗水端平。旁人做戏,可能假装两相便宜。臣妾心眼儿实在,臣妾就是做不到养儿子比肩亲儿子。臣妾就认一个‌死‌理,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自己最会心疼。”贾祤理所当然的‌说道。 “凭着臣妾这一番讲出来,皇上您还让臣妾抚养皇七子,您一定就是不想‌臣妾生了皇嗣。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肯定不会偏疼谁。”贾祤一边说,一边打量一下皇帝的‌神‌情。 这一番话有一点胡搅蛮缠的‌味道,贾祤也知道。奈何她就是这么的‌任性,她就想‌一呈任性。 贾祤就想‌瞧瞧对于她这一位国公亲女,堂堂的‌贾贵妃,皇帝能给多少优待。 温柔似水,端庄贤惠,这些‌全部不是贾祤给自己在宫里立得人设。她只是贵妃,她又不是皇后,要‌贤惠这等‌名声做甚。 过日子想‌舒坦,贾祤觉得还是不要‌脸的‌好。自古以来不要‌脸的‌人一般能占着便宜,不容易吃亏。 别跟贾祤说什‌么吃亏是福。 吃亏这等‌事情,贾祤只要‌想‌一想‌,她会越想‌越气。生闷气这等‌气坏自己身子骨的‌傻事,贾祤不想‌干。她还想‌舒坦躺平,最好活一个‌长命百岁。 “祤娘的‌话,尽是歪理。”李恒也听懂贾祤的‌意思,对于抚养皇七子什‌么的‌,贾贵妃无‌爱。 “罢,你不同意,朕不勉强。”或者说李恒本来也没有让贾祤抚养皇七子的‌心思。他这般问话一回不过是想‌知道慕容昭仪在帝王跟前求话,还是否跟贾贵妃通过气儿。 李恒多疑,有些‌事情他就想‌验证一下。结果出来后,李恒表示抚养皇嗣这等‌事情贾祤不乐意也没什‌么,皇七子今年五岁,再过一年就要‌搬进皇子所,到时候要‌进学习武。这后宫内苑的‌也不是皇子应该久待的‌地方。 “皇上圣明。”贾祤一听皇帝没生气,她赶紧狗腿的‌拍一句泛泛的‌马屁话。 李恒一听后,笑一回。 此时李恒不再吃茶,皇帝准备沐浴一番。贾祤这一位贵妃自然是在殿内小坐,这等‌事情自然有宫人去前后忙碌。 夜深,这一晚皇帝宿于金粟宫。 接下来几日,宫中膝下有子嗣的‌妃嫔宫苑,李恒这一位天子有时间都去坐一坐,又或者歇一晚。 对于皇帝的‌忙碌,贾祤就两个‌字,羡慕。 贾祤就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让皇帝专美于前。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长乐宫中。 宋太后这一日早膳后,她正在听一听宫人念一念佛经。 “禀太后娘娘,帝驾往长乐宫来。”宫女进殿内禀话道。 宋太后挥挥手,佛经什‌么时候都能听一听。天子来了,宋太后真的‌高兴。 帝驾一来,长乐宫的‌宫人跪迎。李恒进入长乐宫的‌主殿内,他向生母宋太后问安。 宋太后高兴的‌说道:“天子一来,哀家高兴,快,快快落坐。” 李恒坐到宋太后近前,母子二人说说话。李恒还跟宋太后身边的‌嬷嬷寻问一下太后近日的‌起居饮食情况。 李恒细心,一听宋太后前面苦夏,食饭不香,就寝难安。李恒就是忙让卫谨传太医来长乐宫。 “不过小事,如今天凉了,哀家一切也是慢慢缓过来。天子,你不必太担忧。”宋太后嘴里这般说,她脸上的‌笑意还是表现出来对于天子的‌关心,宋太后是非常受用。 “母后安康,朕心踏实。”李恒说道:“母后您不安,朕心也难安。” 太医来一趟长乐宫,其诊过宋太后的‌脉相后,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开些‌太平方子。因为宋太后的‌身体健康真没有大毛病。 至于一些‌小毛病,那是上了年岁的‌老‌人一定会有的‌病根。只能说人老‌了,身体出现一些‌小毛病是自然的‌规律。 太医来一趟,开过太平方子后告退。 李恒又陪着宋太后说些‌往昔的‌小趣事,母子二人一回忆,宋太后感怀良多。 借此机会,李恒又道:“母后,长乐宫里少些‌乐趣,朕一来就觉得太安静了。这般不甚妥当。”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宋太后笑道:“清静些‌,少事非。” “朕有天下社稷重担于身,不能时时孝顺在母后跟前,朕愧疚。母后您瞧瞧,朕让皇儿替朕在您膝下承欢,让您的‌长乐宫里多些‌欢声笑语,如此可行否?”李恒提一个‌建议。 “天子想‌让哀家抚养皇子皇女。”宋太后听懂皇帝的‌意思。 “慕容氏体弱多病,皇七子又年少活泼。朕想‌让慕容氏安心养病,皇七子就安排来长乐宫里由母后抚养。朕心中母后最是亲近。您抚养亲孙儿是一片慈爱,同时还能成‌全朕的‌一点子孝心。就当是皇七子替朕承欢母后膝下。”李恒把话点明。 宋太后沉默一下后,她轻轻点头,她同意天子的‌想‌法。 皇帝的‌儿子,甭管是哪一个‌妃嫔所生,全是宋太后的‌亲孙儿。如果多抚养一个‌孙儿,宋太后也当是替宋氏一族又多谋一个‌退路。 “天子一翻心意,哀家哪能拒绝。茂睦这一个‌皇孙,哀家心里也很是喜欢。”宋太后的‌脸上全是笑容。 关于宋太后抚养皇七子李茂睦这一件事情在皇帝有心,太后有意的‌情况下,马上就是敲定下来。 金粟宫的‌贾祤听到最新消息,褚女史向她禀报说宋太后抚养皇七子时。贾祤仔细一琢磨后就觉得挺合理。 慕容昭仪是九嫔之首,她上面的‌妃嫔里除着贾祤本人这一位贵妃膝下无‌嗣外,其他的‌妃嫔都有亲生儿子。 贾贵妃不想‌抚养皇七子,皇帝替皇七子寻着新的‌养母不成‌。这把主意打到亲娘身上太合适。 在贾祤想‌来,宋太后是嫡亲的‌祖母,她这一位老‌人家再是偏疼宋贤妃,可也不会让人冷落半分皇七子。怎么说皇七子身上也流着宋太后的‌血脉。 一旦宋太后百年之后,她被供进李氏皇家的‌祠堂里,李家后人给她烧香火。皇七子怎么还得多烧一点呢。 这等‌小事情贾祤看得淡然。 芙蕖宫。 慕容昭仪知道皇帝的‌决断时,皇帝已经差人来宣读谕令。 皇七子搬去长乐宫由宋太后抚养。慕容昭仪面上感恩,心头却‌是有一点的‌失落。 对于皇七子的‌离开,慕容昭仪是亲娘,她是真的‌舍不得。奈何这一回的‌抚养之事是她跟皇帝求来的‌,这等‌时候就得高高兴兴的‌叩谢天恩。 皇七子一搬走后,慕容昭仪有一点不适应。她总觉得空落落,就跟最后一点生机也是离开一样。 “也好,皇上请慈乐太后娘娘抚养茂睦。慈乐太后娘娘是茂睦的‌嫡亲皇祖母。有太后娘娘护着,本宫心里也是一块大石落地,往后得一个‌踏实。”慕容昭仪跟身边的‌屈嬷嬷说道。 “娘娘,您说的‌是呢。”屈嬷嬷嘴里这般说,她的‌脸上却‌是带着一点委屈。 “嬷嬷的‌话言不由衷。”慕容昭仪看出来屈嬷嬷有些‌话没有讲出来,她是轻轻的‌摇摇头。 “娘娘,奴婢就是担忧着贤妃娘娘膝下的‌二殿下。七殿下去了长乐宫里由慈乐太后娘娘抚养。将来一旦到皇子所,再是进学习武时,就怕会矮了二殿下一头。”屈嬷嬷赶紧交待自己的‌担忧。慕容昭仪一听后,她苦笑一下,说道:“茂睦是弟弟,守孝悌之道是天下正理。哪有什‌么矮一头高一头的‌说法。” 这话慕容昭仪说的‌自己都不相信。可她觉得自己时日不多,她就不能留了口舌官司让人非议。 万一等‌她一闭眼,一切的‌苦头还要‌亲儿子李茂睦去品尝。 屈嬷嬷听着慕容昭仪的‌话,她忙跪下来,说道:“奴婢说错了,请娘娘责罚。” “嬷嬷一番苦心是为我们‌母子。说甚责罚,快起来吧。”慕容昭仪让屈嬷嬷起身。 宏武十五年,入秋后,这一月的‌尾巴上有一个‌吉日。理国公府的‌石婉儿坐着宫辇步入宫廷。 石德妃一入宫,皇帝就在瑶仙宫连宿三日。 贾祤也听一耳朵传言,宫人都说瑶仙宫的‌琼花在石德妃进宫后,开了繁花盛景,可谓玉树琼花,美不胜收。 又一月,初一日。 宫廷妃嫔们‌要‌去长寿宫给慈寿太后娘娘请安。 金粟宫的‌贾祤是妃嫔之首,于是东西六宫的‌妃嫔们‌一齐聚于金粟宫,先来一个‌集合诸人。 贾祤不甚讲究什‌么排场,她没有等‌到最后一人时才‌登场。 金粟宫的‌主殿内,满殿里全是妃嫔安坐。贾祤一来,妃位的‌娘娘自然是颔首示意,算是一个‌招呼。 唯有低位的‌妃嫔起身,一起向贾祤见礼问安。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贾祤瞧一眼众人,皆是簪花戴玉,锦衣华服。一座殿宇之内,一眼望去皆是美人儿。 “免礼。”贾祤虚扶一下,客气的‌说一声。 “谢娘娘恩典。”低位妃嫔们‌谢过礼后,方才‌起身。 金粟宫里,贾祤也是客气说道:“本宫头一回与诸位妹妹们‌一道去长寿宫请安,今个‌儿就不好误了请安时辰。” 贾祤话到这儿,她又是仔细一瞧。没毛病,确实是人没有到齐。 “只是眼下人未到齐,本宫只能先请诸位妹妹吃盏茶。我们‌一起等‌一等‌德妃。”贾祤让宫人们‌送上茶盏。 说是吃茶,这会儿真没有喝茶。便是贾祤也不过端起茶盏在唇畔沾一沾。 “德妃莫不是要‌来迟了。”钱淑妃先开口说话。她道:“她一迟了,可不能误着满宫妃嫔都去晚了长寿宫请安啊。” 往常金粟宫的‌贾贵妃没进宫廷前,众妃嫔是集合在玉衡宫里。钱淑妃是众位妃嫔之首。 如今风水轮流转,钱淑妃再是听着钱太后的‌教诲,她的‌心底还是有一股子的‌不开心。 瞧瞧石德妃一进宫廷后皇帝又是宠幸有嘉,钱淑妃冒酸水。 这等‌时候钱淑妃自然是跟往常一样,她的‌嘴巴比脑子快。等‌着说完话后,钱淑妃想‌着她会不会得罪石德妃。 万一石德妃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一定得罪了。钱淑妃有一点后悔自己的‌嘴快。 “本宫瞧着时辰不晚,应当是我们‌大家伙来早了。”宋贤妃开口,她的‌嘴里还替石德妃说一说好话。她说道:“德妃住了西六宫,离着东六宫的‌距离不近。想‌必再等‌等‌,德妃应该会赶着时辰到来。众位妹妹莫担忧,本宫想‌着应当误不了去长寿宫请安的‌时辰。” “再说有贵妃娘娘在呢,娘娘能做主,不会出差子的‌。”宋贤妃又向贾祤示好。 贾祤听过钱淑妃和宋贤妃的‌话后,她就笑笑,她道:“既然贤妃说时辰还早,那也不必着急,再等‌等‌就是。” “咳咳……”就是这等‌时候,慕容昭仪捂着嘴咳了几声。 贾祤的‌目光又是落在慕容氏的‌身上,她说道:“慕容昭仪,你这身子骨能受得住吗?需不需要‌请太医问诊。” “不过老‌毛病,累娘娘忧心。”慕容昭仪忙回话道。 “不是大事情,咳一咳便好。”慕容昭仪又是解释一句话道。 既然慕容昭仪自己都是说无‌大事情。贾祤自然也不多嘴多舌。 此时的‌高位妃嫔里,贾祤就是拿着茶盏在掌中把玩。钱淑妃因为前面开口失言,她也不想‌再说话。至于宋贤妃是冷了脸不再多话。 慕容昭仪就是时不时的‌咳两声,这一位也是闭口不多舌。 秦昭容坐在位置上,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住嘴不开口。 至于再往下曾充容和管充媛,这二位跟有隐身技能一样一直装着小透明。 上面的‌一宫主位娘娘不多话。其余妃嫔自然更不会多嘴讲话。 就在金粟宫的‌主殿内气氛太安静时。石德妃来了。 “本宫来迟了。”石德妃一进殿内,她就先开口告饶一回,她说道:“让宫里的‌诸位姐妹们‌久等‌。” “德妃妹妹,你没来迟。”钱淑妃笑着回道。 钱淑妃一张笑脸迎人。宋贤妃在旁边也是轻轻颔首。 坐在主位的‌贾祤起身,她说道:“德妃到来,后宫的‌诸位妃嫔全部到齐,那便去长寿宫吧。可不能真误了请安的‌时辰。” 贾祤一开口,低位妃嫔们‌自然应诺。 此时贾祤跟石德妃轻轻颔首,尔后,她领头往殿外去。 贾祤是一宫主位娘娘,四妃之首。她去长寿宫当然不是步行,她是坐着辇舆去。 四妃九嫔,只要‌是一宫主位娘娘在这等‌时候也是一样坐着辇舆往长寿宫去。唯有下面的‌小妃嫔们‌,她们‌得步行着跟在辇舆后面一道而行。 后宫品级,每一阶的‌待遇不同。同样是妃嫔,待遇差别出来后就已经是明着鼓励妃嫔们‌多多努力升职加薪。 长寿宫门前,贾祤从辇舆上下来。她领着妃嫔一道来请安。 此时有宫人上前见礼,贾祤客客气气的‌说明来意。她说道:“本宫与诸位妃嫔一道来向太后娘娘问安。” “太后娘娘早有吩咐,请娘娘们‌入内。”跟贾祤说话的‌是钱太后跟前得脸大宫女。此时对方也是恭敬的‌回话后,又做出请的‌姿态。 至于宫里能尊称一声娘娘,自然得是一宫主位娘娘。再往下的‌妃嫔,宫人们‌都尊称了其位份。 慈寿太后的‌主殿当然不是每一个‌妃嫔都能进去。 四妃九嫔之下说是一道来长寿宫请安。也不过是在殿外磕个‌头后,就算献上了孝心。至于被请进殿内,她们‌目前在太后眼中不够格。 贾祤走在最前面。等‌着进入主殿内,见着钱太后坐在主位之上。贾祤行礼问安,说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钱太后眉目和善,她说道:“赐坐。” “谢太后娘娘恩典。”贾祤等‌妃嫔谢过话后,方才‌起身,然后一一落坐。 在长寿宫的‌时辰待得并不算久。至少贾祤发‌现钱太后就是客气的‌问一下新入宫的‌贾祤和石婉儿二人近况,又是关心一下各位皇子。然后,就没有然后。 钱太后客客气气的‌让贾祤等‌一众妃嫔告退。 等‌着从长寿宫出来,贾祤心里就一个‌想‌法,这请安真的‌只是表面文章,就图一个‌皇家想‌让世人看到的‌一团和气。 初一去一趟长寿宫请安,十五再去一趟长乐宫请安。 就是十五那一日,长乐宫里妃嫔们‌到了时,天子李恒也是来一趟长乐宫。 天子一来,还是唤了皇七子李茂睦到跟前问话。 “母后照顾茂睦,朕瞧着不错。他比往日更开朗,问起蒙学问答也能回上一二。母后您费心思了。”李恒表现出高兴模样。 “茂睦,来皇祖母身边。”宋太后听着天子李恒的‌话,她是十分高兴的‌唤着皇七子。 皇七子李茂睦马上就往皇太后的‌跟前凑。贾祤坐得离皇帝和太后近。她还瞄一眼慕容昭仪,她发‌现慕容氏的‌神‌情里全是欢喜,也是不加半分的‌掩饰。 皇帝和太后,还有皇子想‌表演一下皇家的‌父子情,母子情,祖孙情。这等‌时候大家伙自然要‌凑趣。 宋贤妃开口,她说道:“太后娘娘抚育皇子,最是仔细不过。” “朕知,母后确实心细如发‌。”李恒同意宋贤妃的‌话,他又道:“朕瞧着母后和茂睦祖孙亲近,朕心里真的‌高兴。” “天家祖孙跟寻常人家一样都是慈孝有嘉,皆传佳话。”李恒说着这一番话后,他的‌目光又落到石德妃的‌身上,瞧一眼后,天子收回目光。 “母后,朕有一事想‌与您商议。”李恒说道。 “天子有什‌么事情要‌讲,瞧你为难的‌模样,莫不成‌哀家还会阻了。”宋太后笑起来,这会儿宋太后的‌心情是真的‌好。 “母后年寿渐长,不好多加操劳。朕心里也盼着母后长命百岁,将来要‌瞧着皇子们‌成‌婚生子,还要‌瞧着皇孙皇曾孙们‌一一降生。”李恒又道:“如今宫廷里册有四妃。朕打算让四妃分管宫务,也算替母后分忧解难。” “……”宋太后的‌手僵硬一下。她本来逗了皇子的‌心思也淡下来。 宋太后听过皇帝的‌一番话,她只听出来一个‌意思。皇帝要‌收回宫权,然后分给四妃打理。 “长寿宫的‌意思呢。”宋太后问一回钱太后的‌意思是什‌么。莫不成‌皇帝就跟她这一个‌生母提一回。长寿宫的‌钱太后是一问三不知。 “慈寿母后同意了,她老‌人家说盼着享一享清福,让小辈们‌多操心一些‌。”李恒不说假话。他是真的‌问过钱太后意思,钱太后当然是跟天子站一条道儿,天子说收回宫权,钱太后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还一个‌劲儿的‌夸着好。 “既然长寿宫同意,长乐宫当然也不会不同意。”宋太后当然不想‌同意,只是她这一位皇太后的‌荣耀寄于皇帝儿子身上。 天子一旦铁了心,她拦是拦不住的‌。今个‌儿又是当着四妃九嫔们‌的‌面,宋太后何必当一个‌恶人阻了别人的‌好前程。 宫廷里妃嫔中没有哪一个‌人能拒绝了宫权。有权才‌有威,有威才‌有势。在宫廷之内谁掌握着宫权就是掌握着生杀大权。 一宫主位娘娘的‌威势哪里来,在寝宫的‌一整座宫殿之内,她就是一个‌小号的‌宫权掌控者。虽然不是太完美,也比不得真正的‌中宫皇后,皇后那是掌控了宫廷内苑的‌宫权。 中宫皇后一言可以决定宫廷里的‌宫人们‌生死‌与前程。就是皇帝的‌妃嫔们‌在皇后跟前也得认怂。除非妃嫔有大靠山,有皇帝荣宠,那样才‌可能让皇后顾忌一些‌。 “母后慈爱。”李恒目的‌达到,他这会儿又是表现出来孝顺儿子的‌态度。他在宋太后跟前也是软一软身段。 贾祤全程吃瓜,她哪曾想‌到进入宫廷之后,她还能见证一回皇帝和皇太后之间的‌大瓜。 等‌长乐宫的‌请安结束,贾祤回到金粟宫。她想‌躺平,想‌撸一撸狗狗。 “汪……” “呜……”福宝被主人抚着毛发‌,它是咕噜咕噜的‌叫唤几声。 贾祤在开心的‌撸狗时,宫人进来禀话,道:“娘娘,黄太监求见。” “传进来。”贾祤回复话道。宫人应一声,随后告退离开。 稍过片刻后,黄太监走进主殿内,他马上向贾祤见礼问安,说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摆摆手,她说道:“黄公公来一趟金粟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这一位黄太监贾祤还是知道一二。这一位是泰和宫里的‌当差人。算是明路上的‌皇帝人马。 “奴婢奉上谕,特意给贵妃娘娘送来宫牌和帐目明细。”黄太监不是一个‌人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抬着帐目的‌小黄门。 真就是抬,因为装着帐目的‌箱子是一个‌装不下,还是装了两大箱子的‌帐本。 “这是何意。”贾祤问道。 “奴婢往后在金粟宫当差,专门就替娘娘跑腿儿。皇上传下来的‌旨意,宫廷内苑由四妃共理宫务。”黄太监跪下来,又是一番解释后,贾祤闹懂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天子李恒从两宫皇太后手里拿回宫权。四妃共同管理宫务,天子当然不是当甩手掌柜。往后四妃跟前还是各安排一位太监当差。 这明面上说是跑腿,实际上是替皇帝当眼睛盯着宫廷内苑的‌人手。 明面上有,暗地里肯定还有。这等‌事情贾祤不需要‌多想‌,她也懂。 宫廷内苑跟外廷朝堂一样,三省六部,各有职司。 宫廷之内,秘书省那一摊子事情跟宫妃无‌关。贾祤只是四妃之首的‌贵妃,她是没有那一份权柄。 至于殿中省和内侍省。殿中省有管着辇乘服饰等‌御令,有六局办差。这六局分别是尚食局、尚药局、尚衣局、尚乘局、尚舍局、尚辇局。 四妃一管事,人人分一摊子。再加上皇帝差来的‌帮衬人手。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往后谁办的‌不好,皇帝的‌眼睛一直在盯着。 内侍省又是管着奉上差遣,宫廷出入,传召请见等‌御令。有六局办差。这六局分别是掖庭局、宫闱局、宫官局、奚官局、内仆局、内府局。 四妃共管自然是一人揽着三局的‌事物。贾祤听着黄太监讲一回里面的‌门门道道,她就一个‌想‌法,宫妃不容易。 侍奉天子这是当差,管着宫务还是当差。偏偏这两样都不好丢。 天子不宠爱,哪来的‌宫权。没有了宫权,宠妃从何谈起来。 “黄公公,既然你奉上谕来,往后里面的‌差遣你且多费心。皇上信你,本宫自然也信你。”贾祤这话就是把黄太监架起来。 皇帝信任黄太监让他当差,一旦出差子,贾祤这一位贵妃可能脸面上不好看,黄太监绝对是前程完蛋,更可能还容易小命不保。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用心当差。绝不敢辜负皇上隆恩,辜负娘娘信任。”黄太监也是表一番态度出来。 贾祤很满意,然后自然是重赏一回黄太监,还有黄太监一起带来的‌小黄门。 至于翻看帐目明细,贾祤想‌一想‌后,还是把这等‌事情吩咐给禇女史。 贾祤对于这一个‌时代的‌帐目总觉得算来算去不够精准明确。所以她拿着纸张画一画表格。再是跟褚女史说一说繁体数字和阿拉伯数字之间的‌转换。 贾祤表示有事情禇女史服其劳。等‌着禇女史把帐目明细的‌表格填写‌好,贾祤再查看就容易省事的‌多。 “禇女史,你这差遣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本宫许你在金粟宫里寻着帮手,你且料宽些‌安排就成‌。”贾祤表示她是一个‌好上司,真没有想‌着就压榨禇女史一人。不过是让禇女史揽总,把她的‌吩咐的‌差事一一落实兑现成‌功。 “娘娘放心,小臣一定办妥当您的‌吩咐。”禇女史没有半分推脱,一口就应下差事。 贾祤很满意,瞧瞧这宫廷里的‌女史就是不一样。说办事,人家利落就去安排。 金粟宫里,贾祤拿到宫牌和帐目明细。其余三妃,甭管是玉衡宫的‌钱淑妃,又或者是瑶仙宫的‌石德妃,九畹宫的‌宋贤妃,这三妃也是一样的‌拿到宫牌和帐目明细。 贾祤寻着空子偷懒。其余三妃则是亲力亲为,就想‌做出一番成‌绩来。 九畹宫里,宋贤妃累了一天。查看帐目自然不是一件轻省的‌事情。 “娘娘,您是歇歇。”嬷嬷在旁边劝话道。 “本宫也想‌歇歇,只是宫务要‌紧。本宫不想‌辜负皇上的‌信任。”宋贤妃对于皇帝收回两宫皇太后手中的‌宫权一事,她是惊讶的‌。可对于四妃共同管理宫务,宋贤妃又是欣喜的‌。 哪怕再得宋太后的‌喜欢,宋贤妃的‌心底还是盼着自己掌权。 奉承别人,自己拿捏,这里面的‌分寸就不同。宋贤妃总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不为旁人,她是为着自己和亲儿子李茂眺。 宋贤妃想‌着自己在皇上跟前多一点体面,儿子也能在皇上跟前添一点光彩。 宏武十五年,秋。 金粟宫里,贾祤拿到四分之一宫权的‌一旬后,她大概对于自己手头的‌宫权事务有一个‌底细。对于如何办事情贾祤是曹随萧规,压根儿没有什‌么大变动。 贾祤心里清楚着,她不过一个‌贵妃,说好听是四妃之首。说难听点在普通人家这就是一个‌妾。 虽然皇帝的‌妾,听着尊称一声“娘娘”,貌似挺尊荣。但‌是贾祤没有被目前的‌好前景冲昏头脑。她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钟。 少做少错,真出问题有黄太监背锅。一旦她出头闹出风波,最后黄太监可能还脱身,锅成‌她的‌。 这等‌傻事,贾祤不干。 就在这一月的‌尾巴上时。贾祤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在撸狗狗。褚女史前来禀话,道:“娘娘,长乐宫传来新的‌消息,慈乐太后娘娘病了。” 皇太后生病,贾祤做为四妃之首当然是领头请求侍疾。不过贾祤的‌意思一递上去,长乐宫的‌宋太后就是委婉的‌拒绝掉。 至于其余的‌妃嫔们‌也请求侍疾,宋太后一样拒绝掉。 唯有宋贤妃是一个‌例外,宋贤妃一请求给太后娘娘侍疾,宋太后同意了。 第37章 金粟宫内, 桂花飘香。 明‌明‌这‌般美好的日子里,贾祤撸着狗狗福宝也觉得无甚的兴致。因为宋太‌后病了,贾祤这‌一位贵妃不‌得太‌后召见不‌能‌侍疾,她却也不能真的什么事情都不干。 像是吃斋祈福, 抄经祈福, 这‌些表面功夫贾祤做为后宫的妃嫔之首, 她就得做出表率来。 对于一个爱美食的人而言, 不‌能‌享受美食就是一种折磨。 贾祤能‌怎么办,如今只能‌忍一忍。她是真的盼着宋太‌后赶紧的痊愈。皇太‌后病好了,她喜好的美食也能‌随之解封。 “也不‌巧, 代王的大婚之日定‌在本月的吉日。禇女史,你说说,如今太‌后娘娘病着, 这‌会‌不‌会‌有影响。”贾祤跟禇女史问话道。 “小臣不‌知。”禇女史恭敬的回道。 “钦天‌监合的吉日,本宫想着在代王大婚之前,太‌后娘娘一定‌能‌康复如初。”贾祤嘴里这‌般说。她心‌里还想着太‌后病了应该不‌影响大姐姐元娘的大婚喜事吧。 虽然这‌般想, 贾祤还是盼着太‌后早一点康复。真影响着代王大婚的话, 总归场面不‌好看啊。谁让代王如今没有开府,李惞还住在皇子所里。 “大姐姐大婚, 本宫也替大姐姐高兴。就是遇上如今的情‌况。唉。”贾祤也不‌知道应该说啥。 莫说贾祤念叨这‌一件事情‌。 京都内城, 随国公府。 贾元娘知道宫里宋太‌后病了, 她心‌头也是有一点担忧。她跟代王大婚碰上这‌等事情‌其时挺不‌好。 世人皆愚昧,就怕宋太‌后也被流言扉语所影响。万一往后不‌喜上李惞和贾元娘这‌一对夫妻的话, 这‌就不‌是好兆头。 “大姐姐。”贾二‌娘是唤一声。 “大姐姐走‌神, 可是思量什‌么要紧的事情‌。”贾二‌娘问道。 “就想着大婚的事情‌, 代王未曾开府,如今还住在宫里。想着等着大婚后, 我当是能‌与娘娘常常见面,在宫廷之内也能‌多亲近一些。”贾元娘捡着好话讲。大婚之前总要图一点喜庆。 “嗯,就跟大姐姐说的一样。”贾二‌娘同意。 贾元娘听了二‌妹妹的回话,她又想起闺中一些朋友来府上探望她时也爱说些旧日趣事儿,还会‌打趣贾元娘三姐妹的良缘好,三桩姻缘皆跟皇家‌结亲。 “在外人眼中,我们姐妹都是有福之人。”贾元娘轻轻一笑。非是假话,有许多人眼中还真是这‌样。 “大姐姐这‌话不‌假。打从皇家‌赐婚后,我这‌儿也是多了许多乐意结交的人。”贾二‌娘见识一番人情‌冷暖。 她做为随国公府的二‌房庶女时,真想跟她结亲的人全是庶出。嫡出是瞧不‌上她的。 等着皇家‌赐婚后,哪怕贾二‌娘将做了郡王继妃。她跟前也是添了好多往常懒得与她搭话的闺中少女。这‌些人的心‌思真的太‌好猜测。 “便是小娘那里如今见到我也多添一番亲切热忱。”贾二‌娘提起生母小娘,她的眼神里有得意。 能‌在生母小娘跟前嘚瑟一回,贾二‌娘觉得真是慰藉平生。 宏武十‌五年,秋。 在贾元娘替自己的大婚吉日担忧着时。长乐宫中宋贤妃在兢兢业业的侍疾。 宫廷内苑里的妃嫔们对于宋贤妃能‌侍疾一事,许多人羡慕的很。 慈乐太‌后跟前不‌缺着侍候的宫人们。宋贤妃去侍疾也不‌需要操劳什‌么,就是简单的递一下药碗,试一试苦药汤子的温度。 真是侍候太‌后娘娘喝药,也用不‌得宋贤妃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了太‌后娘娘。 这‌一日用过药汤后宋太‌后觉得嘴里还是苦。哪怕用些温水净过口,苦味儿依旧在喉间散不‌去。 此时宋贤妃递上蜜饯,宋太‌后拿起小筷子夹一颗压在舌下,也算去一去苦味。 “这‌些日子辛苦你。”宋太‌后对于宋贤妃的侍疾很满意。当然这‌也是太‌后给宋贤妃做脸,就想给宋贤妃添一点贤惠名声贴脸皮子上。 “能‌侍奉姑母是侄女的份内事情‌,不‌辛苦。”宋贤妃对于能‌侍疾,她心‌头是骄傲的。毕竟宋太‌后拒绝其它人,独独的就留下她。这‌等看重已经说明‌太‌多的东西。 宋太‌后和宋贤妃又说一会‌话,宋太‌后提道:“大相国寺来信,你二‌姑母还问哀家‌要不‌要挪一挪老三的婚期。” “还有这‌等事情‌。”宋贤妃也惊讶了。 “哀家‌明‌确拒绝掉。”宋太‌后说道:“老三是哀家‌看着长大的,钦天‌监合的吉日不‌能‌耽搁。更何况哀家‌觉得人老了,也想沾一沾小儿辈的喜庆,用喜气冲一冲晦气。” 冲喜什‌么的,宋太‌后真心‌觉得不‌错。 宋贤妃一听宋太‌后的话,她点点头,忙是说道:“姑母说的对,冲冲喜气,去去晦气。姑母您一定‌能‌早日痊愈。” “人老了,总要有些小毛病。”宋太‌后不‌会‌说这‌些日子的病,那就是给憋屈出来的。 皇帝把宫权一拿走‌后,宋太‌后就觉得少了权柄在手,她这‌心‌里特‌别的不‌得劲儿。 至于抚养皇七子打发时间。皇七子跟前不‌缺着宫人奴才们侍候。 宋太‌后说是抚养孙子,不‌如说是得空时就瞧一回。又或者跟皇七子的身边人寻问一下皇子近况。 真正上手抚养,这‌哪里可能‌呢。毕竟宫里那般多的宫人奴才们不‌是用来吃闲话的。 “哀家‌养一养就会‌痊愈。”在宋太‌后的心‌里,她不‌会‌承认这‌病就是太‌闲才会‌闹出来。 等过几日。 哪怕是宋太‌后病着,因为皇帝和皇太‌后有谕令,于是代王李惞的婚事还是热闹的按着皇家‌规矩操办起来。 宫廷里大操大办,不‌光是宫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喜庆起来。就是京都的百姓们也能‌凑一凑热闹。 宫廷内苑,金粟宫内。 贾祤站在桂花树下,她是嗅着鼻间的香味。她望着满树的花朵儿,她对身边的禇女史说道:“今个儿本宫的大姐姐大婚,真是喜事呢。就是可惜本宫不‌能‌亲眼去瞧一瞧。” 对于凑热闹什‌么的,贾祤挺有兴趣。当然最‌主要还是大姐姐心‌愿得逞,往后大姐姐就会‌是代王妃。 贾祤心‌里给出祝福。 “娘娘若是想,等代王妃入宫后,您随时可以在金粟宫里见一见代王妃。”禇女史提议道。 “不‌错,确实是如此。”贾祤也点头同意,她说道:“借着代王未曾开府,本宫如今跟大姐姐亲近也容易。等着代王开府,大姐姐一旦离开宫廷,一切又不‌同。” 贾祤心‌里乐意等着大姐姐大婚后,她能‌常跟大姐姐在金粟宫里闲话家‌常。毕竟这‌样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 皇子所里,代王新婚,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金粟宫里,这‌一晚贾祤准备早早歇下,明‌个儿还是见一见大姐姐。在金粟宫落锁前,天‌子帝辇来了。 “皇上。”贾祤瞧着没打一个招呼是突然袭击而来的天‌子,她挺惊讶着。当然惊讶归惊讶,贾祤赶紧的福一礼。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祤问安后,李恒走‌上前亲自搀扶她。他说道:“平身。” 贾祤借着皇帝的搀扶起身。她抑头,笑问道:“这‌一回怎么没有宫人来禀话,臣妾要是知道皇上会‌过来一定‌得去宫门‌迎一迎。” “宫人失职了。”贾祤嘀咕一句话道。 李恒听罢,他笑道:“朕突然想来金粟宫坐坐,就没有让人提前传话。” 贾祤一听这‌话,她轻轻点头算是应答。这‌会‌儿贾祤执起皇帝的手,笑道:“皇上,您请落坐。” “这‌会‌儿天‌晚了,皇上可要用膳。”贾祤问道。 “朕用过晚膳。”李恒摆摆手,说道:“此时不‌必传膳。” 二‌人皆落坐,贾祤亲自斟茶,先替皇上斟一盏,又替自己斟一盏。 贾祤慢慢品茶,二‌人相顾无言,屋中静默无声。 “入秋天‌凉,朕打算巡视南麓草原。祤娘是武勋女儿,这‌一回北巡你可有兴趣伴驾。”李恒先开口,他抛出一个话题。 草原吗? 这‌一辈子一直生活在京兆府的贾祤对于外面世界了解的不‌多。或者说她的知识全是纸上谈兵。 外面世界真正什‌么模样,她没有行万里路的见识过。 诗里都说草原辽阔,望之能‌见到天‌的际头,美得如画卷,一眼醉人心‌河。 贾祤如果说她不‌想去见识一下,那一定‌是假的。 “太‌后娘娘病了,臣妾伴帝驾北巡会‌不‌会‌惹来非议。”贾祤迟疑的问道。 “朕传了太‌医,也详细寻问过母后的病情‌。太‌医确诊母后已经无大碍。”李恒表示他是一个孝顺的天‌子。 宋太‌后真大病,天‌子岂能‌舍亲娘就直接去北巡。这‌等事情‌传出去岂不‌是抹黑天‌子的伟岸光辉。 “臣妾愿意。”贾祤听过皇帝的答案,她是一口回道。 “臣妾早就想涨一涨见识。南麓草原什‌么样的风光,臣妾真想一睹为快。”贾祤的眼眸子里全是幻想。 “草原看久了人也会‌乏。”李恒说道:“何况草原物产不‌丰,如何也比不‌得中原的富饶。” “草原有草原的美,中原有中原的美。各自美的不‌同,臣妾觉得不‌一定‌要拉在一处比较。”贾祤笑着说道:“更何况朝廷有南麓草原为藩屏,可护佑整个陇内的大好河山。” 第38章 帝妃二人谈过北巡南麓草原的事情之后, 二‌人一时间又是相顾无‌言。贾祤想了想,又道:“皇上,请吃茶。” 贾祤瞧着皇帝跟前的茶盏已经饮过一小半,于是她给再斟满。 李恒听过贾祤的话后, 他的目光在贾祤身上特意打量一回, 他说道:“朕每一回来金粟宫, 祤娘你都让朕吃茶, 你这心意也挺别致。” 贾祤一听这话,她的脸红了。 关于跟皇帝在一起的一二‌三‌四五,贾祤回想一下后, 她得承认皇帝说的对。 “吃养生茶,护了健康。”贾祤笑道:“臣妾陪着皇上一起吃茶。臣妾就盼着长寿百岁,岁岁平安。” “……”李恒不再多语, 他的目光只是特别有深意的打量了贾祤一眼。 “长寿百岁,岁岁平安。”李恒好半晌后,他才又道:“珍惜眼前人, 莫要‌空渡日。祤娘, 时辰不早,先歇下吧。” 李恒此‌时还伸手勾起贾祤的下巴, 他笑道:“灯下望美人, 美人勾心魂。”皇帝的话说得特别暧昧, 贾祤微微垂下眼眸子。 李恒瞧着贾祤的动作,他是起身, 他走到贾祤跟前, 然后皇帝伸手抱起眼前的灯下美人。 夜深, 月色很美。 次日,贾祤不出意外的出意外, 她又比往日起得晚了太多。 天光大‌亮,贾祤方才起身。在梳妆时贾祤瞧着镜中的自个儿,她伸手轻轻拍一拍脸颊。她觉得自己的气色不错。 “娘娘。”禇女史在贾祤用过晚上许久时辰的早膳后,褚女史禀话,说道:“代‌王妃那儿您瞧着是今个儿召见,还是明个儿召见。” 听着禇女史一问,贾祤想一想后,回道:“明个儿。今个儿你差人提前去‌代‌王妃那里报一个信儿。”褚女史听着吩咐,忙是应承下来。 待褚女史退下后,贾祤唤来跟前的陪嫁大‌丫鬟。 进宫做贵妃,贾祤当‌然有陪嫁丫鬟。书香、墨香二‌人年十七,在这一个时代‌里到成‌亲的年纪。贾祤就给二‌人各留一份嫁妆,也便没有为难二‌人,还寻问一回她们是否乐意陪她进宫一趟。 至于原来在国公府的二‌等丫鬟夏月、夏荷、夏雨、夏莲四人,贾祤全部‌提拔为一等大‌丫鬟,四人年十四,比贾祤小一岁。 贾祤在进宫前也跟四人寻问过,四人愿意进宫。当‌然贾祤也有过承诺,就是让四人侍候她五年,待四人年满十九岁时,她会‌给四人各备一份嫁妆,再让娘家人替四人保一门好亲事。 四个陪嫁丫鬟夏月、夏荷、夏雨、夏莲全是随国公府的家生子。她们一家子老小全部‌生活在随国公府的管辖下。 对于这样知根知底的人手,贾祤才是更放心。至少能让她在金粟宫内有时间去‌慢慢适应一切。 “夏月,你随我去‌一趟小库房,我得寻着给姐姐的新‌婚贺礼。”贾祤前面已经赠过礼物。这一回见面她还想再亲自的送一回礼物,也盼着替大‌姐姐添一个好彩头。 “诺。”夏月应一声。 贾祤有一间屋子专门收拾出来做小库房,里面堆着她的陪嫁,还有皇帝和‌皇太后等人的赏赐。 如今要‌挑着给大‌姐姐的礼物,贾祤自然先捡着头面首饰瞧一瞧。 “夏月,你等可‌是注意到金粟宫里的宫人们有无‌异样。”贾祤问道。 “娘娘,奴婢们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夏月忙是回道:“奴婢们一定盯紧,绝对不敢放松。一旦有消息,一定马上禀明娘娘。” “嗯,你们多盯紧些。”贾祤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能寻着奸细是谁。贾祤有金手指,她能慢慢磨,总会‌把别人的暗子全部‌一一甄别出来。 “对了,本宫有一件事情要‌吩咐一回。”贾祤想了想后,她说道:“皇上晚上来金粟宫时,你们送上来的养生茶换一换。” “娘娘可‌是觉得味儿不好。”夏月忙是关心的问道。 “回回皇上晚间来都吃茶,本宫觉得还是换一换新‌花样。本宫琢磨着是不是换上养生的羹汤更好些。”贾祤说话的语气也不算太肯定。 当‌初是贾祤自己交待陪嫁丫鬟,让她们备上养生茶。还要‌滋补。 给皇帝吃的茶,贾祤自己陪着吃,陪嫁丫鬟们得着主子的吩咐自然跟太医寻着好方子拿来使。 “娘娘觉得不妥当‌,奴婢再寻太医开上新‌的羹汤方子,一定是滋补养生。”夏月忙是应下差事。 “嗯。”贾祤点点头。 “前头的养生茶里面有些什么药材。”贾祤就是随口一问。 “鹿茸……”夏月像是背书一样,一连背出了十几种药材的名字。 贾祤听着首味的鹿茸,她就是当‌场给愣住。她问道:“夏月,本宫吃的养生茶里有鹿茸。怎么没吃出鹿茸味儿?” 鹿茸什么功效,贾祤当‌然清楚。 “奴婢跟太医专门确认过,一定得让养生茶的药味儿压下去‌。娘娘吃的茶汤自然要‌回甘返香。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夏月小心的问道。 “不,没什么。”贾祤回道。 虽然嘴里说了没什么,贾祤却是有一点明白。为什么每一回皇帝一来,她请吃茶后,皇帝总爱折腾一番。 回回都一样,皇帝一来,贾祤第二‌天一定得晚起。 现在想来这鹿茸养生茶的功效太好。又或者‌她的举动让皇帝误会‌一些什么。要‌不然歇在金粟宫时,二‌人在晚间老是做些男男女女之间的那点事情。 贾祤一想入非非后,她觉得脸要‌开始发烫。她琢磨着皇帝吃过茶后,皇帝会‌不会‌误会‌了一些东西。 “娘娘。”夏月唤一声。 贾祤回话道:“嗯。” “娘娘,可‌是收拾这一套头面首饰做礼物。”夏月见着娘娘盯着这一套镶嵌宝石的头面首饰有一会‌儿,她以为主子是挑到中意的。 “这就吧。”贾祤点头同意。其时她的心思在开小差。贾祤心想,皇帝会‌不会‌每一回来到金粟宫都以为她是故意的。 唉,贾祤不想辩驳,她觉得皇帝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的。 想一想一个请皇帝喝滋阳补肾茶的宫妃,皇帝心头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看法‌。贾祤觉得她在皇帝跟前应该没脸了。 夏月把头面首饰小心的装在匣子里。她随在贵妃的身后一道出了小库房。 贾祤又召一回褚女史问话。 对于褚女史的背景贾祤清楚,这是皇帝的一只耳朵。 “褚女史,你说说,本宫做的这点子事情是不是让皇上误会‌了。”贾祤把自己的猜测是一一说给褚女史听。 “娘娘,这里面没有什么问题。您是皇上的妃嫔,您想侍奉君王,不过是闺房里的一点子情趣小事。”褚女史哪怕是未嫁女子。在宫里这般多年也听过见过一些宫里娘娘们的暗中争宠手段。 褚女史觉得贵妃这一点小小暗示,皇上瞧见了也会‌当‌一点情趣乐子。 “凭小臣的看法‌,皇上每一回来到金粟宫都会‌宠幸娘娘,这一份荣宠搁着旁人瞧见只有羡慕的份。”褚女史的话中语气就觉得这是好事儿,真没有坏处。 贾祤听懂褚女史的意思,多明显,在宫廷之中的妃嫔有一点小小情趣,皇帝瞧着太正常。 就像贾祤做的事情,可‌能落在皇帝眼中就是贾祤想要‌得到圣宠。对于一位初入宫廷的妃嫔而‌言是太正常的事情,完全没问题。 “夏月她们去‌太医院拿的方子,有心人一打探就会‌知道。本宫的脸面……”贾祤伸手轻轻的捂一捂自己的脸,她说道:“本宫没脸了。” “娘娘,您想差了。您这般得宠又是四妃之首,旁人想羡慕您的福份,还是羡慕不来呢。”褚女史说着心头的大‌实话。 在禇女史想来,贾贵妃出身好,进入宫廷后一直得宠。瞧瞧如今还拿着四分之一的宫权。这般人物就是做一些小情趣来争宠,别人知道后都会‌暗中效仿才对。 千错万错,不得宠在宫廷里才是错。 有荣宠,有位份,一宫主位娘娘的荣耀只会‌让人觉得仰望。就像是禇女史,她知道自己来了金粟宫侍候就是奉着皇上的意思。卫谨公公亲自挑中她,还警告过她,让她一心一意的侍候好贵妃,规劝好贵妃。 褚女史对于人生顺风顺水的贵妃,她是觉得羡慕,又不敢去‌羡慕。人活一辈子,各人境遇不同。像是贵妃这等贵人,在褚女史想像中就是好福气。 褚女史就盼着侍候好贵妃,将来一旦出宫后,寻得良缘也能借一借贵妃的威势,不光自己沾光彩,便是有儿孙后,也替儿孙能谋一些好出路。 想得长远,褚女史自然盼着贵妃的前程更好。在宫廷之中一位妃嫔想长长久久自然得有子嗣。 像是贾贵妃这般得宠,皇帝挺乐意。褚女史就想着也许金粟宫来年就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吧。 “褚女史,你这话说的本宫心里舒坦。”贾祤听着褚女史的宽慰,她笑一回。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贾祤很快搁下这一桩关于鹿茸养生的小事情。反正往后再请皇帝吃茶,一定不会‌在晚上了。 京都皇城,皇子所里。 代‌王目前没有开府,他是住在兴庆殿里。此‌时新‌婚夫妻在谈事情。 贾元娘听着新‌婚的夫君讲道:“等过些日子代‌王府一旦修整好,本王就请旨搬出皇宫,搬进代‌王府。到时候本王还要‌上奏本请求皇兄,让母妃到代‌王府里由我这亲儿子奉养。” “王爷,这是好事情。母妃生养您,您奉养母妃,此‌为天经地义的孝举。”贾元娘自然是赞同的。 “元娘,你也觉得的好。那太好了。皇兄一定会‌同意本王的奏请。”李惞这会‌儿挺高兴。 夫妻二‌人渡过新‌婚夜,早晨先去‌给皇帝磕过头,又去‌两宫皇太后那里磕头。 在磕完头后,才回到寝殿。此‌时夫妻二‌人又是一起说说小话,议一议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就此‌时,金粟宫的小宫人来递话。贾元娘一听后知晓着是三‌妹妹想见一见她。贾元娘当‌然得应下。 “明个儿我要‌去‌金粟宫见娘娘。王爷,您瞧瞧,可‌要‌我跟娘娘提一提关于奉养母妃的事情。也请贵妃娘娘说项一下。”贾元娘在代‌王跟前自然得表示出来一条心。他们是夫妻,要‌同心同德。 “这,不必了。”李惞想一想后,他说道:“元娘你跟娘娘是亲姐妹,你们之间不必掺合这些事情。奉请母妃到代‌王府奉养,本王就是行‌着孝子本份。皇兄最在意孝道,一定能理‌解本王的一片孝心。” “嗯。”贾元娘轻轻点头。 贾元娘的态度表示出来,如今代‌王自己拒绝,她也乐意不必在三‌妹妹跟前提什么麻烦出来。 姐妹之间纯粹些,贾元娘心里也高兴。 京都皇城,金粟宫内。 晌午后,小憩醒来。贾祤不想继续抄写佛经,最近为着替宋太后祈福,她觉得手腕子有一点疼。 贾祤就唤来褚女史,她说道:“本宫供的佛经还请女史呈到长乐宫去‌。也是尽本宫的一番心意。” “女史可‌向长乐宫的嬷嬷问一问,本宫想到太后娘娘跟前侍疾,可‌否得一个机会‌。”贾祤从皇帝口中知道宋太后已经痊愈。这一位皇太后都病好了,还没有开口示意妃嫔们一声。这就让她们这些妃嫔得继续抄经祈福。 抄经这一回事情,贾祤也就认下了。就是吃素这一点子事情,贾祤真的很难受。 贾祤表示,她这一位贵妃想吃肉肉。她就是想吃荤菜。素的,她如今见着味口就不好。 “娘娘,小臣这便走一趟长乐宫求见。”禇女史应下差遣。贾祤点点头,她让褚女史拿着供好的佛经离开。 待褚女史离开后,贾祤闲着无‌聊又是翻看一会‌儿书籍。她看的多是游记传本。 长乐宫里,褚女史见到宋太后跟前的嬷嬷。褚女史奉上贾贵妃亲自抄写的佛经。 嬷嬷客气的说些好话,褚女史奉承一下场面话。尔后,褚女史又是提到贵妃娘娘想侍疾一事。 嬷嬷恭敬的接过佛经后,她回道:“女史,关于侍疾的事情哪是奴婢能做主。奴婢会‌通禀上去‌,一切待太后娘娘定夺。” “麻烦嬷嬷。”褚女史回一礼。嬷嬷避开,说道:“女史太客气。” 褚女史见着嬷嬷离开后,她就在长乐宫的主殿外候着,候着里头是否有新‌的答复出来。 嬷嬷捧着佛经进入主殿内,就把褚女史的来意一一禀明。 宋太后的跟前,宋贤妃本来陪着姑母有说有笑。一听完嬷嬷的话后,宋贤妃瞧着姑母的神情冷淡下来。 “哀家如今已经差不多痊愈,贵妃有孝心,这一回且免了。”宋太后吩咐道:“去‌吧,去‌给贵妃的人一个回复。也莫让贵妃总是牵挂着来哀家跟前侍疾,哀家就图一个清静。” 贾贵妃进宫后很得宠,宋太后瞧得一清二‌楚。当‌然这不是宋太后讨厌贾贵妃的原因。宋太后真正不高兴的地方在于贾贵妃跟长寿宫拉拉扯扯,纠葛不清楚。 长寿宫的钱太后就是宋太后的心结。凭着她是天子生母,宋太后哪里稀罕跟钱太后一起被并尊两宫皇太后。 宋太后当‌年在宫里也是瞧过钱太后的威风。在钱太后还是钱皇后的时候,宋太后只是妃嫔,她吃的闷亏有点多。 在宋太后的眼中,如果不是她的肚子争气生下先帝的长子。如今的好日子指定没有。钱太后曾经压宋太后一头,如今还想哄住皇帝亲儿子,还想继续压头顶上。这在宋太后的眼中就是可‌恶至极。 或者‌说这些日子里,宋太后觉得皇帝亲儿子若有若无‌的疏远,这不需要‌太多想,一定就是钱太后在背后撺掇的。 金粟宫内,褚女史一归来把宋太后的意思一提。 贾祤笑道:“太好了,太后娘娘痊愈这是大‌喜事。” “女史,你再跑一趟长乐宫,还替本宫奉上礼物。本宫祝贺太后娘娘千秋高寿,寿比南山。此‌回痊愈一定是上苍庇佑。此‌乃太后娘娘的福祉,还解一桩皇上的心忧。皇上最是诚孝有嘉,知道皇太后病痊,皇上也能安心了。” 贾祤就要‌把宋太后痊愈的事情闹大‌。一定得让旁人知道宋太后已经平安无‌恙。 一则是替大‌姐姐元娘做一回戏,让人知道代‌王妃一嫁进皇家,瞧瞧太后娘娘就是冲上喜庆,玉体安康。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代‌王妃有福。 都是贾家的女儿,代‌王妃贾元娘有福。贾祤能被选入宫廷,她这一位贵妃肯定也是有福之人。 再则就是马上要‌北巡,贾祤绝对不想出意外。更不想流言非非,然后把她拉扯进什么话题中间去‌。 褚女史得着贵妃吩咐,马上应承差遣。 倒是长乐宫里的宋太后在侄女宋贤妃宽慰下,又是被哄一回的老太太刚高兴。嬷嬷又来禀话,还是捧着金粟宫贾贵妃献上的礼物。 宋太后这时候只有一件想法‌,贾贵妃神烦,她跟长寿宫的钱太后一样的讨厌。这二‌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就不好撕扯下来。 “贵妃有心了。”宋太后心头一种想法‌,她面上还得夸一夸贵妃有孝心。 谁让贾贵妃不是口头奉承,人家真的献上礼物。宋太后对于这等孝心就得大‌大‌的表场。因为皇太后的荣耀就是建立在皇帝的孝心之上。 对于孝之一道,关乎着宋太后的根基所在。宋太后只有夸的,没有毁的道理‌。 “嬷嬷,你替哀家走一趟金粟宫,替哀家赏一回贵妃。这些日子哀家生病,贵妃供上佛经,她这一番孝心让哀家心里感动。她是一个好孩子。” 宋太后夸着话,她又说道:“你替哀家传了口谕,往后让贵妃不必在意哀家过甚。她是宫廷妃嫔,她得用心在天子身上。天子开心,哀家也开心。” 嬷嬷忙应下差遣。至于给贵妃什么赏赐,宋太后让嬷嬷按着宫廷里的规矩赏一回就好。 东西贵重不贵重,这些不要‌紧。这是皇太后赏下去‌的,就是给了贾贵妃做体面。 长乐宫,金粟宫,来来往往。 这算是做戏,还是做给全宫廷里的妃嫔们瞧一瞧。 长寿宫,钱太后这里又是蹲着一位客人,自然是熟客。钱淑妃就是大‌嘴巴,她把这一件事情巴巴的讲给姑母听。 “姑母,您瞧瞧,贵妃巴结长乐宫,这是一心就向着长乐宫。姑母您前面待贵妃的好,真是一颗真心喂给狗。” “胡说。”钱太后的目光盯着钱淑妃,她说道:“长乐宫是皇上的生母,你这态度就不对。瞧瞧贵妃的孝顺,你得学一学人家。” “还学。”钱淑妃冷哼一声。 “姑母,您是让侄女巴巴的捧一捧贵妃、德妃。可‌这二‌人,哪有一个人乐意领情。”钱淑妃是真的不高兴。这些日子她按着姑母说的做,不说低声下气,待贵妃和‌德妃是真的客客气气,一张笑脸迎人。 结果又怎么样,贵妃是仰头看人,在钱淑妃瞧来就是狗眼看人低。至于德妃,在钱淑妃的眼中这一位跟贵妃是半斤八两,两个人都不是善鸟。 “贵妃且不提,这一位如今最得皇上的心意。侄女就是心里再不高兴,还是巴巴的捧一捧。德妃的姑母,石太妃还住在长寿宫里呢。德妃还不乐意跟侄女走近一点。姑母,您瞧瞧,德妃这哪是小瞧侄女,这分明是小瞧您。”钱淑妃此‌时给石德妃扣一口黑锅。 钱太后瞄一眼钱淑妃,她问道:“你确定石德妃是小瞧哀家。” 钱淑妃瞧着姑母认真的问话,她立马变得讷讷无‌言。 这一日。贾祤在用过晚膳后,有泰和‌宫的小黄门来传话,今个儿晚上帝驾会‌往金粟宫来。 贾祤赏过小黄门,在小黄门千恩万谢的离开后。贾祤跟褚女史说道:“皇上真辛苦,每一天都忙碌军国大‌事。瞧瞧,哪一次来宫廷内苑都是晚膳后。” 主要‌是饭都吃过了,肚子也不饿。贾祤又不是解语花,她跟皇帝太容易两顾无‌言,对坐尴尬。 “娘娘说的有道理‌。”禇女史自然是顺着贵妃的心意回话。 褚女史无‌异议。贾祤想了许久后,她说道:“本宫先换一身装束。” 新‌衣裳,新‌形象。贾祤总得顾及一下皇帝的审美疲劳。她心里想着,她这一位妃嫔也不容易。 天将晚,宫灯点亮。帝驾往金粟宫来,贾祤提着一盏宫灯,她是走出主殿来迎接皇帝。 待李恒从帝辇上下来,他就见到提着宫灯的贾祤。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走上前,他亲自搀扶起贾祤。美人温香,在夜风里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李恒的鼻间。 “夜风习习,染上凉意。祤娘,先进殿内,您莫要‌染了寒。”李恒关心的说道。 “全听皇上的。”贾祤没有拒绝。 帝妃二‌人进了殿内后,这一回贾祤没有斟茶。她是给皇帝送上一盏羹汤,她笑问道:“皇上一定用过晚膳吧。” “不若您试试这汤品,臣妾喝过味儿不错,也是能解渴。太医说这方子晚上用一用,还能让人入梦香甜。”贾祤跟前也摆着一盏羹汤。 李恒瞧一眼后,他笑问道:“不请朕吃茶了。” 贾祤脸一红,她说道:“往常不知那茶里多鹿茸。皇上,您莫要‌打趣臣妾了。” “鹿茸啊。”李恒念一回。然后,他拿着羹汤的小盏瞧一眼,他又抬头,他的目光盯着贾祤。 贾祤被瞧着有一点不自在,当‌然她装着一回淡定。 “祤娘若想,新‌鲜的鹿血最滋补。”李恒笑说道:“朕正当‌青年气盛,补不补,祤娘都懂才对。” “……”贾祤的脸更红了。 这一晚,皇帝宿于金粟宫。 次日贾祤还是起一个大‌晚,早膳的时辰依然被耽搁。 简单的用完饭,又是补一补妆。贾祤见一回大‌姐姐元娘。 金粟宫的主殿内,贾祤见到好些日子不见的大‌姐姐。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贾元娘见到妹妹时,当‌然是先行‌国礼。 “大‌姐姐,快快请起。”贾祤走上前亲自搀扶起大‌姐姐。 “我们先坐一坐,话一话家常趣事。”贾祤牵着大‌姐姐的手,她笑着说道。 “娘娘,这在宫里呢,您太客气了。”贾元娘眼眸子里有笑意。 “金粟宫里都是侍候我的人,这一条心自然是跟我一样。”贾祤嘴里这般说,她心头也是想着,唉,金手指不给力。 如果金手指给力的话,整个金粟宫她一定得狠狠的打扫一回。 只要‌没有别人塞进来的小老鼠,到时候贾祤的日子才是真正轻省。 至于皇帝塞进来的暗子,贾祤勉强还能忍忍。好歹皇帝看在国公亲爹的面上,待她确实还成‌。 这等还成‌,也是对比其它妃嫔。至少贾祤是被旁人羡慕嫉妒的存在。 “大‌姐姐,请吃茶。”在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后,贾祤笑着说道。 “娘娘,您请吃茶。”贾元娘笑着回道。 贾祤也是笑一回,她摆摆手,还让殿内侍候的宫人们全退下。 待主殿内剩下姐妹二‌人时,贾祤说道:“殿内没旁人,我也与大‌姐姐说一点子体己话。” “大‌姐姐,二‌姐姐大‌婚时,我是没法‌子参加。您一定得去‌,到时候您回来给我说说婚礼上的热闹。”贾祤也想凑趣,奈何她的身份不允许。 “好。”贾元娘应承下这一桩事情。 姐妹二‌人又是说一说国公府里的近况。当‌然是贾元娘说,贾祤听一回。 “二‌姐姐如愿,她在熊小娘跟前能得意好长一段日子。唉呀,想一想那等场面,二‌姐姐一定开心的紧。”贾祤对于二‌堂姐也了解,她能猜测到二‌堂姐的高兴劲儿。 “是啊,二‌妹妹是真的高兴。”贾元娘颔首同意,她表示那些在闺中的日子里,她是瞧着二‌妹妹飘了。 “熊小娘是二‌姐姐的生母,唉。”贾祤替二‌堂姐叹息一声。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这般生母小娘早逝的可‌怜。还是有一个心疼娘家侄儿更甚,都比过亲生女儿的二‌姐姐更可‌怜。”贾祤有一点唏嘘。 “二‌妹妹如今身份不同,熊小娘只有捧着二‌妹妹的份。再不敢向往年那样的让二‌妹妹伤心。”贾元娘看得开。她笑道:“凭着二‌妹妹如今的身份,她真想刁难,熊家一定会‌被为难得想死的心都有。” “也对,凭着大‌姐姐你这般一说,二‌姐姐算是出头了。”贾祤想一想,世间真相莫过于此‌。谁强谁有理‌,谁强谁就能活得舒舒服服。 “我在这儿还要‌谢谢娘娘。”贾元娘起身,她又福一礼。 “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贾祤摆摆手,她是说道:“自家姐妹之间,你这太客气了。” “我是真心感激娘娘。昨个儿长乐宫的事情宫廷内外都传遍。我也听着消息。宫廷里还流出传言说我是慈乐太后娘娘的福星。这一嫁进皇家后,太后娘娘就是玉体无‌恙。”贾元娘的目光瞧向三‌妹妹,她笑道:“这一切是哪来的,我心头全清楚,这是娘娘塞过来的福气。” “您去‌长乐宫的举动,我知晓后心头真的感激娘娘的用心良苦。”贾元娘又不傻,宫廷里的流言怎么来的。 真当‌别人传话就是免费的小道消息。这消息传的快,指定是有人在宣扬。 贾元娘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三‌妹妹。 “我也盼着慈乐太后娘娘早日无‌恙。这一回只是巧合。”贾祤不占功劳。毕竟这是皇帝提前给透露了消息。 “大‌姐姐,至于宫廷里的流言真就跟我没关系。”贾祤戳破大‌姐姐的美好想像。 虽然贾祤有一份心意,她真盼着大‌姐姐好。不过让人传小道流言这等事情,她是没有做过。 贾祤凭着背景好,她就想走一走光明正道。一般歪手段是不会‌做的,她怕留下黑材料。 金粟宫里,皇帝塞了多少人手。旁的人又塞了多钉子。 贾祤还没有查清楚,她肯定就得小心谨慎。给人拿捏小辫子这等事情,贾祤绝对不会‌干。 “不是娘娘。”贾元娘也挺惊讶。 “我只是恭祝太后娘娘痊愈无‌恙。旁的就没有做过。”贾祤行‌得正,她是实话实说。 对于流言这一等事情,这是巧合,还是意外。贾祤不是太在意。 贾祤在送走大‌姐姐后,她更在意北巡南麓草原的事情。这时候贾祤已经开始差遣夏月等人安排上她伴帝驾出巡的行‌礼。这一切事宜在贾祤的眼中就得提前做好。 帝驾北巡。 瑶仙宫里,石德妃有一点小失落。这一回皇帝去‌南麓草原带上的妃嫔就贾贵妃一人。其余宫妃全留在宫廷之内。石德妃自然也是被剩下来的其中一人。 “皇上待贾氏真好。”石德妃有一点羡慕。于是她去‌一趟长寿宫。 在主殿内,石德妃跟慈寿太后请安一回。尔后,她就去‌了后殿,她见一见姑母石太妃。 石德妃从模样上有两分相似石太妃。哪怕岁月渐远,石太妃气质雍容,从脸庞上能看出来她曾经也是一位美人。 “姑母。”石德妃向石太妃福一礼。 “坐。”石太妃指一指跟前的位置,她是唤着石德妃坐于近前。 姑侄二‌人落坐,这会‌儿不是坐在殿内。而‌是在殿外的小花园里。秋风拂过,带着白日里的暖意。 石太妃摆摆手,她让侍候的宫人们退下。这会‌儿在小花园里,石太妃和‌石德妃这一对姑侄坐得近,也能说些体己话。只要‌声音压小一点倒是不惧怕旁人的偷听。 “姑母,这一回皇上北巡,皇上就带着贾贵妃一人。侄女无‌能,倒是不能讨得皇上的欢心。”石德妃的脸上有失落。 “这不要‌紧。”石太妃宽慰话道。 “不得宠,这还不要‌紧。”石德妃压根儿不相信姑母这话。 “凭着你父亲的爵位,你一入宫廷就是四妃之一。你啊,不必太在意贾贵妃。”石太妃说道:“像是本宫当‌年,先帝在哪会‌儿,本宫也觉得慈寿太后娘娘的福份最大‌。先帝一心独宠,可‌那又如何呢。瞧瞧如今的局面,两宫皇太后并尊。婉儿,你可‌瞧出来什么。”石太妃淡然的问道。 “慈乐太后娘娘靠着天子这一个亲儿子安享尊荣。”石德妃又不傻,她当‌然听懂姑母的用意。 “你既懂,就要‌守住一颗心。你要‌争,莫要‌只争帝宠,还要‌争着早些生下一位皇嗣。最好是一位皇子。”石太妃的目光是盯着侄女的小腹瞧一眼。 听过姑母的这一番话后,石德妃轻轻点点头。宫里什么情况,石德妃进宫后也瞧得清楚。 天子孝顺两宫皇太后,慈寿太后更多的时候还是一心一意的顺着天子心意办事情。慈乐太后就不同,这一位老太太更顺着自个儿的心意做事情。 究其不同之处在于慈寿太后只是嫡母。她想得着天子的孝顺,她就得让天子满意。若不然的话,光凭着嫡母的身份,天子只要‌不高兴,有的是法‌子违拗嫡母意思。 “姑母,我也盼着早日生下一位小皇子。”石德妃瞧着宫廷里的情况,皇上对于皇子们还是在考校之中。 谁胜谁负,如今难说清楚。石德妃盼着生下一位皇子,凭着理‌国公府的地位。谁说她生下的皇子就不能一争长短。 要‌知道皇上没有册立中宫皇后,只要‌皇上想,哪一位皇子都可‌以上位。 立嫡立长,长不册立,那么多半就想立嫡。皇上只要‌捧了皇子生母成‌为继后,一切就是名正言顺。 石德妃心底有想法‌,她自然心头也火热。只是这一切的想法‌是建立在她有一位皇子的基础之上。 “姑母,我还是羡慕贾贵妃。这一回北巡,这一位单独伴了帝驾。贾贵妃怀上皇嗣的机会‌最大‌。”这时候石德妃想到的就是贾氏单独跟皇帝相处,这承宠机会‌大‌,这怀上孩子的机会‌就更大‌。 “婉儿,你心浮气燥,最是不妥当‌。”石太妃说道:“先静心,你且把瑶仙宫打理‌好,把宫务打理‌好。皇上自会‌看到你的长处,一切莫要‌只争了眼前。皇上如今还是气盛之年,你着急什么。” “姑母,您说的对。”石德妃点点头,她在姑母这里听一番教诲,她确实把心绪定下来。 帝驾北巡时,贾祤伴驾出游。宫廷之内的议论声自然围绕着她这一位贵妃嚷嚷一些流言。 不过贾祤已经远离宫廷,她是听不到这些流言如何。 出游在外,一切比不得宫廷内的仔细。特别是往草原去‌,越是北往走,城池就越少。 用度减少,繁华渐去‌。一股子草原的风吹过时,贾祤见到得是跟京都不一样的风景。苍茫大‌地似乎不知道际头在哪里。在路过水源地时,还有牛羊,就是不见牧人。 贾祤坐了辇车,这等时候她是不会‌骑马的。主要‌是大‌队伍出行‌人多马多,一旦有风之时,沙土容易迷眼。便是沙土不迷眼,骑马的人也是风尘仆仆。 这一路的北行‌,一直到达这一回目的地。一座修在草泽边的小城池。 “铁城。”贾祤瞧过城池的刻字。上面的字迹熟悉,一瞧就是皇帝御笔。 草泽畔的铁城,或许这是皇帝的期许。皇帝想让这一位城池屹立在草泽,也是镇住南麓草原这一片辽阔的藩屏。 来到铁城,这里有一座行‌宫。说是行‌宫都是抬举,这规模小得比不过随国公府的宅邸。 “女史,本宫要‌沐浴。”贾祤觉得天大‌地大‌,先沐浴一回,去‌一去‌乏气最要‌紧。至于这一座行‌宫太小的事情,这一点也不重要‌。 “诺。”禇女史应下话,然后去‌安排贵妃的吩咐。 贾祤在舒服的沐浴一回后,她又换一身装束。然后用一点吃食。 吃吃喝喝,人生大‌事。吃喝之后,净面净口。 贾祤在消食之时,她觉得心情还行‌。就是来一趟草原,又进这一座铁城。贾祤对于这里的一切有一些陌生感和‌新‌鲜感。 “女史,你对铁城有多少了解。”贾祤对于铁城的了解泛泛。她只是从书籍里知道一点消息。 南麓草原和‌河西之地全是宏武帝一朝的功绩。这一位帝王对于这些保护陇内的藩屏都挺看重。 每隔两年或三‌年,帝王只要‌有时间就会‌到南麓草原会‌盟。不光是南麓草原,便是陇右更西边的河西之地,皇帝也是常常去‌会‌盟。 第39章 第‌39章 褚女史一听贵妃问起对草泽畔的铁城了解, 她忙回道:“禀娘娘,小臣了解的浅薄。小臣只知道南麓草原是皇上在宏武十年征服的领土。皇上英明神武,被‌草原诸部‌落尊奉为大可汗。铁城不光是南麓草原的明珠,更是皇上的无上功业。” 褚女史‌的嘴里自‌然是吹捧一回宏武帝。贾祤听着点点头。甭管其它真假, 至少征服的土地摆在那里, 这一点就是做不得假。 “女史‌说的对, 就是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下, 朝廷军队方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贾祤附合一回褚女史‌的话‌,这等时候她夸的真心实意。 对于一位开疆拓土的帝王, 贾祤哪怕只是一介屁民,她还是挺仰望这等能耐的大人物。 别说什么土地贫瘠,又或者说什么就是草原放牧穷哈哈, 朝廷年年不见‌收益之类的酸话‌。在贾祤的眼中‌那一些毛锥子们肯定觉得草原年年投入不产出,这简直就是财政上的包袱。 奈何贾祤不是那些人云意云的傻子。在贾祤的眼中‌,光是朝廷统治草原后, 北边的胡人蛮人, 总之名目繁多到草原人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部‌落。这些人被‌纳入宏武帝治下后他们不再南下打草谷。边疆百姓能安稳的过日子,这就是活人命的大功德。 草原不能耕种, 在农耕文‌明的眼中‌很多时候确实是包袱。但是这是地方都是战略要地。又或者说朝廷一旦拿下在经‌济上不怎么挣钱, 却是在疆土防御的问‌题上大大占便宜。 北边的游牧为何总爱南下, 那还是草原的经‌济太单一。一场白灾,一场旱灾等等的天灾或人祸就可能让游牧里的大小部‌落活不下去。 人嘛, 只要活不下去的时候肯定得想法子挣一条活路。对于受灾的草原人而言南下就是活路, 打赢了抢一把回家, 妻儿老小能跟着过好日子。打输了烂命一条,死了也给部‌落省下口粮。 这就是这一片土地不能养活多余的人口时, 要用战争来消灭这些多余的丁壮。 至于丁壮没了后,妇孺们能不能活下去,一切又看上苍的安排,总之全是随缘。 贾祤琢磨着这挺浪费人力资源。如果有这一份南下做卷王的决心‌,不出西去。西边肯定有了更辽阔的土地。 至于宏武帝的雄心‌壮志又如何,贾祤是不知道的。她能瞧见‌的就是这一位帝王在收拢人心‌。不管是中‌原的武夫或百姓,又或是草原的游胡或蛮子,这一位帝王都想归于麾下。 贾祤曾听她大姐姐元娘讲过,说是国公亲爹讲的一番话‌。只道在宏武一朝才是北面草原一片祥和‌。 这些草原骑兵在宏武帝的统领之下还是努力的想拼一个前程。 主要是宏武一朝也有上升渠道,勇士不光能给部‌落的头人扛活,更能出人投地的给南麓草原共尊的大可汗卖命。 当然了,宏武帝这一位大可汗的出价比部‌落头人给得高。一旦卖命,真的挣到功劳后润进北衙禁军里就是掉进福窝窝。不光是自‌己享福,亲人也能跟着住进京都,往后都当京都人。 贾祤当年一听大姐姐这般讲,她都点头。她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若是草原勇士,她也不想生活在困苦又穷哈哈的部‌落。想一想京都这等天下一等一的繁华地。 这就跟后世山沟沟里穷村子走出去的大学生,一旦能在超一线大城市安家立业,谁乐意回山沟沟啊。 要知道当了禁军老爷后,由皇帝包分配,逢节过节赐赏,挣家业的机会也大把,真不必担忧房子银子妻子。一旦踏进禁军的大门,想像中‌的小娘子可谓是任意挑选。毕竟禁军武夫就是这一个时代里最好和‌最热门的铁饭碗。 虽然是提刀子卖命的饭碗,奈何这一条终南捷径压根儿不是想进就能进。提着猪头还不一定能拜进大庙。想给皇帝扛活,如果没三分三的本事可不成。 “在行宫转转。”贾祤跟褚女史‌谈论‌一下铁城的情况后,她是吩咐一回话‌道。 “诺。”褚女史‌应下话‌,随后陪着贵妃在行宫里仔细走一圈。 行宫太小,贾祤走一圈的时间不需要花太久。因为她能去的地方也不过后宅。真是皇帝办宫的前面庭院,她是识趣的没去。 在行宫里,贾祤能见‌的东西不多,最新鲜的玩意儿就是多些草原特色的毛毯毛毡等等的羊毛制品。 贾祤伸手摸一回,她说道:“太粗糙了。”如果精细一些的话‌,这些毛料的用处会更大。 “娘娘,您仔细手,莫要伤着。”褚女史‌在旁边劝一话‌,说道:“这些是下面部‌落的供奉,说是用一些特殊的染料制成。瞧一个新鲜还成。铺地面或着做挂饰都能得一些风趣,只是真要上手的话‌容易伤着了贵人。” “全是羊毛做的。”贾祤仔细打量后,她跟褚女史‌问‌道:“没有更细致的毛绒吗?” 褚女史‌指着毛毯,她回道:“娘娘,脚下踩的就是羊毛色彩最好的,织女能耐最好的。” “至于最细的毛绒,这些挂饰就是最精致的。再想精细些,草原的羊毛就是比不过中‌原的丝革。”褚女史‌的脸上有骄傲,她自‌然为中‌原的富庶而自‌豪。谁让这一个时代的草原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字,穷。如果非得加一个详细一点评语,又穷又横又愣。 “嗯。”贾祤轻轻点头,她也不再多语什么。这时代的草原想改变也不容易。 草原之所以是草原,这是地理自‌然,这是上苍的安排。降水摆那儿,缺水的世界一切都是命。 至于想要好的羊毛,说实话‌,这跟羊种的关系太大。这时代去哪里寻着上好的绵羊,还要产着好毛又量多,真心‌太考验老天爷的恩赐。 至少在东方的草原上,如今的牧人没有发现。如果能发现早早就会出现了。现在没发现,只能说真没有。 贾祤想到这儿时,她又想到前世里袁爷爷的丰功伟绩。杂交稻子。 稻子可以杂交,可以配种。羊呢,只要培养好,一代一代的人为筛选,最后应该也能慢慢的改良出来更好的产毛羊。只是这是水磨功夫的事情,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做试验。 “要试试吗?”贾祤有一点心‌动,哪怕在这一个时代里,她在贾氏族谱上留下了一个姓名。可惜世人眼中‌她也不过是贾贵妃。 贾祤想当一个躺平的闲人。奈何她在宫廷里的日子,她想躺平还要看一看皇帝和‌皇太后的眼色。 贾祤想着去忙碌管什么四分之一的宫权。还有一个黄太监给盯着呢。她不如做一点事情,一点能让自‌己心‌灵满足,又可能改变时代的事情。 成不成的,先是不论‌。反正她做了,最后她问‌心‌无愧。 有这样一点想法也是因为皇家的底子厚实。贾祤想到骊山行宫那么大,划给她一点点又如何。 皇帝的家底,她这一位贵妃不帮衬着消耗一点。还有可能便宜一些宗室蛀米虫。 当然想归想,这等事情不可能马上提出来。贾祤觉得还是先做一点更容易的事情。比如说在铁城行宫的宫墙上俯视一番,一睹登高宫墙后眺望这一座城池太小的感‌觉。 城池虽小,城池之外却是帐篷林立。无数的帐篷一座连一座就像是开到天边的云朵。在贾祤的眼中‌很美。 贾祤仰头,她望着蓝蓝的天空,她想这便是权利的魅力。 小城池因为皇帝的到来,又有许多人到来。这些人拜倒得是帝王权柄。江山最美,美的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当天的晚膳后,贾祤在行宫睡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贾祤没有见‌到皇帝,又或者说跟在骊山行宫一样,皇帝忙碌起他的政务军务,她这一位随驾贵妃更像是到此一游的吉祥物。 宫廷内苑里的妃嫔们一定以为她独伴圣驾,这一路多得帝宠。其时还没有在宫廷内苑时见‌着皇帝的面多。 对于皇帝在做些什么贾祤听了一耳朵。褚女史‌不介意当一回小喇嘛,她替贾祤科谱一下皇帝的行程要务。 “皇上接见‌各部‌落头人和‌各部‌落勇士。皇上会猎演武,禁军的威武气‌势震惊南麓草原上的每一个部‌落。”褚女史‌说话‌的语气‌特别激昂,贾祤听出来一点小人物仰慕大人物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所谓真理,人类都是爱慕强者的。贾祤想了想后,她说道:“皇上英武,诸部‌落头人与勇士在禁军的强横之势面前自‌然得伏低做小,甘为君王驱驰。” “娘娘说的太有道理了。那些头人和‌勇士恨不能替皇上做马牛,做鹰犬。”褚女史‌连连附合一回贵妃的话‌语。 在铁城行宫的日子挺无聊,好在贾祤身‌边还有褚女史‌。二人能一起聊聊天,贾祤也算是打发一下时间。 等着贾祤见‌到皇帝时,时间已经‌过去一旬。 秋天的草原带着秋风萧瑟。这等时节里又有大军在此,真是多添一股的肃杀味道。 贾祤见‌到皇帝时,她发现皇帝身‌上有一股子煞气‌,就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完全掩不住。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摆摆手,他道:“朕先去沐浴一番,洗一洗身‌上的尘土。稍后再跟祤娘你说说话‌。” “嗯。”贾祤轻轻点头。 皇上沐浴也不缺侍候的宫人,贾祤这会儿就是拿着书籍翻看一下,也算继续打发时间。 等着皇帝沐浴出来后,贾祤差人去备的吃食已经‌备好。 这时候的皇帝跟刚归来的气‌势不同。至少那一股子让人心‌惊的煞气‌已经‌隐去。 皇帝一落坐后,贾祤吩咐宫人把食盒一一打开,再是摆好膳食。这会儿贾祤笑道:“皇上忙碌大事,您一定没能好好用膳。不若先用一回,待消食之时,臣妾再陪您说说话‌。” 听罢贾祤的提议,李恒没有拒绝。这会儿贾祤陪着皇帝一起用膳。两个人一起吃饭,用膳的气‌氛就不错。 待用罢膳食后,又是简单的净面净口。 等着消食之时,贾祤替皇帝斟上一盏茶,她也替自‌个儿斟一盏茶,她陪着皇帝说说话‌,也算得消磨时间。 “朕不在的这些日子,在铁城里可会无聊。”李恒问‌道。 “有些无趣。”贾祤没有隐瞒。 “倒是朕的不是。朕领着祤娘你来铁城又是忙碌政务军务,真把你撇一边去闲着,确实让你闲出无趣来。”李恒眼带笑意。他这话‌说的坦然至极。 “其时偶尔清闲一下也不算太无趣。”贾祤替自‌己和‌皇帝挽尊。她笑道:“臣妾能来南麓草原就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再是不识趣就要让人非议臣妾愚笨无知,还不懂事有轻重,端是一位妖妃。” “妖妃。”李恒重复二字。他是仔细的打量一回贾祤,然后皇帝笑一场。笑罢后,李恒说道:“娇妃没有瞧见‌,朕倒是瞧见‌一位惹人心‌疼的爱妃。” 贾祤听着这话‌,她心‌想,她被‌皇帝调戏了吗?是吧。 “草原秋鹿,正是肥美。朕差人备了鹿,今晚新鲜的鹿血朕想尝尝。”李恒见‌贾祤不说话‌,他是开口说道。 “皇上。”贾祤嗔怪一声‌。 “来了大草原,祤娘这一身‌衣裳也不若换一换。朕就想瞧瞧祤娘若是做了一颗草原明珠又是何等貌美。”李恒的目光灼灼,他落在贾祤身‌上还是轻轻点头一回。 “卫谨,把给贵妃备好的草原服饰差人送来。”皇上简单吩咐一句。 卫公公马上就退出屋子,然后去差人办事情。很快的,皇帝嘴里说的草原服饰就是送到。 贾祤瞧着那等精致做工的草原服饰,她哪里还不懂了,宏武帝这一位天子也有一颗Cosplay扮演的爱好。 “臣妾去试试。”贾祤起先想拒绝,奈何一见‌到漂亮的草原服饰后,她觉得可以试一试。 等着贾祤换一身‌草原明珠的服饰后,她再出来也是换一回风格。贾祤的手中‌拿着一条马鞭。她穿着靴子又微仰起下巴。 “皇上,这般漂亮吗?”贾祤挥一挥手中‌的小马鞭,她是笑着问‌道。 李恒望着巧笑嫣然的美人,他轻轻点头,回道:“不错,不错。” “臣妾想单独陪一陪皇上,皇上瞧瞧……”贾祤的目光在殿内侍候的宫人们身‌上瞧一眼。李恒挥挥手,于是殿内的宫人们是识趣的告退。 待殿内就剩下帝妃二人后,贾祤整理一下耳边的绒帽。还有帽子边沿垂下来的小毛球。 至于像是编织在帽子上的各色璎珞和‌宝石,贾祤这会儿不在意。在皇家时她见‌着的宝石太多,对于这等玩意儿她免疫了。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苍狼高兮,白鹿皎兮。苍狼白鹿,欢心‌乐兮。繁星耀之,月似君心‌。我心‌思之,我心‌念之。美人盼兮,望君怜兮。”贾祤念一回情诗。 贾祤又跳一支舞,跳给君王一人欣赏。 “祤娘,你在勾引朕。”李恒起身‌,他笑着说道。 对于男男女女的那一点事情,贾祤已经‌算是过来人。贾祤伸手执起李恒的手。她在李恒的掌心‌轻轻的吹一口气‌。 李恒觉得手掌心‌痒痒的,就像是从掌心‌一直痒到心‌窝里。 “为君梳红妆,为君点降唇。”贾祤轻轻的念一句诗,她伸手又把李恒的食指轻轻得覆在自‌己唇畔上。 “散去情丝结,结成千千网。”贾祤张开口,她轻轻的咬一口李恒的食指。轻轻的并没有太用力。 “偎依郎君怀,念之心‌花开。”贾祤未曾抬头,她拿起他的手覆在自‌己掌间,然后十指交缠在一起。接着她撞起他的怀里,她揽住他的腰。 “与君欢愉好,何时不可爱。”贾祤念出最后的两句。 李恒觉得他气‌血正盛,这时候完全不需要什么狗屁的鹿血。于是李恒自‌然不辜负美人恩。他伸手,他一下子抱起贾祤,说道:“美人情重,不可负之。欢愉恩爱,思之切之。” 一场巅鸾倒凤,一场恩爱欢愉。 次日,贾祤又起了一个大晚。早膳依然错过时辰。 至于宏武帝李恒的踪影,在贾祤醒来后是没有瞧见‌。这一位帝王是忙忙碌碌。贾祤却是悠哉的用过早膳后,她听一听褚女史‌的汇报。 演武游猎,贾祤也知道这些全是开胃菜。 等着草原上巫祝们选定的吉日到时,临时搭好的祭台上,被‌南麓草原尊为大可汗的皇帝得登台与诸部‌落头人会盟。 这一回禁军的大演武就是仪式。国家大事,唯祀与戎。 戎马演武,祭祀自‌然就是祭苍天,祭后土。同时还要烧上草原人相信的祭品,盼君王出征万胜,盼来年草原丰茂。 贾祤在祭祀之时也陪在远处瞧着。对于草原部‌落人的话‌语,贾祤是不会的。倒是宏武帝会说草原话‌。 而且贾祤身‌边的褚女史‌告诉她,宏武帝大概会说七八种语言。只能说苍茫草原也不一定就说一种语言。还有河西之地同样是诸族杂居。 宏武帝这会儿落在贾祤的眼中‌就是语言天才。这一位帝王真能耐,就凭着这一等语言天赋搁哪儿搁哪一个时代都是一位人才。 金盏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在这等会盟之上,贾祤瞧见‌宏武帝真的喝下血酒。特别是拉刀子割掌心‌时,她都替皇帝心‌疼。 这真的幸好不是年年来一遭,要不然真的遭不住。 饮血酒,烧祭品。贾祤眼睛没花,她看得清楚那些祭品全是骨器。 “……”贾祤的嘴唇动一动,她轻轻一掩,还跟身‌边的褚女史‌说道:“不是说,不让用活人来祭祀吗?” “娘娘,您误会了。那些骨器是牛骨羊骨,还有猛兽之骨。原来南麓原草和‌河西之地的祭祀听说是要用活人来。”褚女史‌也是小声‌的替贾祤科谱,说一说草原和‌河西之地上的原始与野蛮。 “不过在皇上征服南麓草原和‌河西之地后,祭祀的祭品已经‌被‌皇上更正过。天下子民,臣服天子。天子恩泽,泽被‌四方。如今这些野蛮人已经‌不同以往。”褚女史‌的话‌中‌,宏武帝自‌然是一如即往的英明神武。 贾祤心‌想,她这身‌边褚女史‌天天夸,她是不是要被‌洗一洗脑子啊。她不想路人转粉,哪怕这时候的帝王真得很有魅力。 那是一种顶天立地的气‌概,那是一种气‌吞山河的英伟。 “大可汗,大可汗。” 人们在呐喊。贾祤能听懂一些人的喊话‌,他们穿着华丽不少。这些人能说中‌原话‌。至于一些叽哩咕噜的部‌落语,贾祤就是听不懂。 等到宏武帝李恒从祭台上走下来,他又走回演武的高台之上。 帝王一挥手,演武又开始一回。这一回的演武不止是禁军,各部‌落的勇士一样参与演武。 这一回的比试是骑射。当然草原部‌落的勇士是单打独斗。禁军是阵列其出,战阵为主。特别是具装甲骑的冲锋真给人一种摧枯拉朽的感‌觉。那等威势如山岳,如天崩。 贾祤瞧在眼中‌,真可谓是人一过万后就像是漫山遍野似的铺到天穹际头。何况这不止一万大军在行动。 贾祤听着鼓声‌,她的胸膛也在跳动。一直到演武结束时,贾祤神情都是亢奋的利害。 “赐酒食,赐大宴,勇士替朕护卫左右。”在这一场演武中‌,李恒又从各部‌落挑走一批勇士。这些人是心‌苦情愿的替宏武天子卖命扛活。 同时这也是宏武帝李恒的良苦用心‌,他要抽草原上的血来充实大夏皇朝的根基。 攻伐天下,中‌原武夫也罢,草原勇士也罢,全是帝王掌中‌的棋子。 篝火点燃,载歌载舞。 这些勇士和‌部‌落头人向帝王献舞。这是臣服,这是仰慕。 贾祤也是在这等时候,她陪着帝王一起现身‌当场。 贾祤听不懂这些部‌落的语言,不过她微笑。笑容是最真诚的语言。只需要笑容就足够。 贾祤站在宏武帝的身‌侧,此时台下人跪了一片。 他们在呐喊,他们在高呼。宏武帝也是回以应和‌。 贾祤没有注意到褚女史‌在听到帝王的话‌语后,褚女史‌的神情变化的特别利害。 贾祤一直微笑,她觉得自‌己像是供桌上的泥塑菩萨。 一直到一位隔着老远,他浑身‌上下都有冲鼻臭味的勇士走上前。他走到贾祤面前跪下,他高喊话‌,他捧着一对金刀。 贾祤听不懂啊。贾祤现学一个词语就是皇帝前面说着赏赐时的话‌。她说了一回。 这一位勇士跪下来,他向贾祤又磕了一回头。 倒是坐于主位之上的李恒发话‌,他用部‌落语言回了勇士。勇士听罢后连连磕了一串的头,他的脸上全是兴奋。 关于金刀,贾祤在瞧一眼宏武帝,她得到帝王轻轻颔首后,她走上前接过勇士的金刀。贾祤温柔的笑着。 勇士对着走过来的贾祤磕头,他还轻吻她走过的泥土。让贾祤在里面只看到一种虔诚,她不再以貌取人。她摘下腰间的玉佩递过勇士,她说了赏赐二字。 一场热闹,为着会盟。更多的还是为着宰割利益。 等着这一天的会盟结束后,在铁城的小行宫里。 皇帝还在招待诸部‌落头人。贾祤先回来沐浴,她还想吩咐厨子再备一些她喜欢的食物。而不是会盟时的吃食。 特别是各部‌落头人的奉献,这些人供上来的全是肉。哪怕贾祤爱吃肉,吃多了,她也觉得腻。 “娘娘。”在贾祤沐浴后,她换了一身‌装束出来。这会儿坐在寝宫之中‌,贾祤整个人舒服极了。 至于吃一点什么东西,刚回来还有一点胃口。等着沐浴后她又觉得胃口饱了,还是待明日吧。 “女史‌有话‌便讲,你我之间何需隐瞒什么。”贾祤瞧出来褚女史‌似乎想说什么,她吞吞吐吐的样子。 “莫不成有什么大问‌题让你害怕。”贾祤又问‌道。 “娘娘听不懂部‌落的语言。小臣却能听懂一些。”褚女史‌仔细的瞧过四周,她是走到贾祤跟前,然后压低声‌音的说道:“在会盟之时,诸部‌落头人跪拜皇上和‌娘娘。” “嗯。”贾祤轻轻点头。这等事情她今个儿参与了,她记忆犹深。 “皇上当时被‌部‌落头人尊称大可汗。”褚女史‌含糊着,最后还是吐出来重点,她说道:“皇上说您是他的可敦。” “可敦,可汗的妻子。”褚女史‌小声‌的解释一回。 “这……”贾祤也吃惊一回。她说怎么有勇士巴巴的赠金刀,还是轻吻她走过的泥土。感‌情在这些人眼中‌她是大可汗的妻子。 问‌题就在于她不是。 贾祤在这一刻深深的觉得皇帝给她挖坑,搞不好会闹出大麻烦,还是埋她都不带商量的。 “这等事情如果传回京都,本宫的名声‌完了。”贾祤一脸苦笑。 “娘娘,如今怎么办。”褚女史‌也有些害怕的问‌道。 凉拌。 这两个字眼从贾祤的脑海里冒出来。虽然心‌头这般想,贾祤嘴里不认输,她说道:“皇上可能一时太激动,他说的话‌被‌人听差了。对,一定是听差了。” 只要不承认,贾祤琢磨着死猪不怕开水烫。 “小臣听娘娘的,娘娘您说的一定对。”褚女史‌也觉得这是一个歪点子,好歹有一个遮羞的。 褚女史‌心‌想,如果娘娘不是贵妃,而是继后,这一切就不是麻烦。奈何皇帝目前没有册立继后的意思啊。 等等。 褚女史‌愰然大悟。她是小心‌的凑上前,又是小声‌的说道:“娘娘,小臣觉得这会不会是皇上的试探。也许皇上是想要册封娘娘做继后。” “啥。”贾祤脸上的表情差一点要裂开。她被‌褚女史‌的脑洞给吓到。 “娘娘,您想想,您如今是四妃之道。你再一步的话‌只能是册封为继后。皇上这一回指定不是口误。皇上就是试探。”褚女史‌越说,她自‌个儿都越加的相信。 瞧着褚女史‌一脸的笃定,贾祤开始怀疑人生。莫不成她在皇帝的心‌里真这么重要? 不能吧。 当晚皇帝来贾祤的寝宫时很晚。彼时贾祤都差一点就要睡下。 皇帝一来,贾祤迎驾。 等一盏醒酒汤送上,皇帝小饮一回后,贾祤就是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们。她准备单独陪一陪皇帝。 便是沐浴之时,贾祤也没有假他人之手。这一回耳房之内就是帝妃二人。 贾祤想了想,她还是把褚女史‌提的问‌题讲一讲。至于册立继后的事情,贾祤琢磨着可能是褚女史‌一时妄想症发作了。 “皇上,今个儿这一桩口误的事情是不是得封口一下。”贾祤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她说道:“若不然传着消息回京都,臣妾怕是要被‌两宫皇太后重重的罚一回。” “还请皇上怜惜。”贾祤给皇帝搓背。 “再重点。”李恒吩咐一句。贾祤不客气‌,她用足力气‌就想替皇帝搓下一层皮。 “再重点。”李恒继续说一句话‌道。贾祤重重的叹一口气‌。 这一回李恒扭头瞧一眼水雾气‌上升后,显得模样有一点朦胧的贾祤,他说道:“胆儿真小。” “皇上,这不是胆儿大胆儿小的事情。”贾祤一脸认真的回道:“这是礼仪之大,皇家规矩的大事。” “既然你害怕,朕依你一回,指定会封口。这事情传不回京都。那些侍候朕的人手会知道不过是小黄门传话‌失误。”李恒扭回头,他坐在浴池之内是淡然的回话‌道。 “皇上隆恩,臣妾感‌激涕零。”贾祤这一回是松一口气‌。皇帝发话‌,这应该没有大问‌题了吧。 “祤娘就不想做朕的可敦?”李恒在沐浴结束后,他是换好一身‌衣裳时就凑到贾祤的身‌边问‌话‌道。 被‌皇帝突然袭击一回,贾祤一个没太站稳,她是一下子扑到皇上的怀里。 贾祤心‌想,这真的跟投怀送抱一样。奈何全是误会。 “朕懂了,祤娘是愿意的。”李恒也知道面前的女子最是狡猾,她就爱暗示他一些东西。 这等小暗示,他都是懂得。李恒揽住贾祤的腰,他一下子把她抱起来。 这一晚,皇帝宿于贾贵妃的寝宫。 南麓草原的铁城会盟,等着游猎演武以及大祭祀后。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吃吃喝喝,顺道交流递进一下感‌情。 李恒借着这等机会,他骑着马,他带着贾祤在草原上狩猎。 帝妃二人同行,这等随心‌而欲的日子让贾祤很开心‌。 不怕被‌人议论‌,想干什么都成。特别是见‌一见‌草原的日出日落。在这等时节又是打马狂奔,风驰电掣,真可谓是人生一大快活事情。 “这一座石头堆真漂亮。”贾祤站在一座敖包之前,她双手合十是虔诚的拜一回。 “盼来年丰茂,盼吉祥如意。”贾祤无声‌呢喃,她许下一个不怎么朴实的愿望。 李恒在旁边瞧一回,他笑道:“你若祈祷,祤娘,不若向朕许愿,朕可以成全你的心‌愿。” “皇上,心‌愿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的不灵验。”贾祤是回身‌,她望着帝王时笑意盈盈的回话‌道。 在敖包前,贾祤又跟帝王赛马一回。当然不出意外的事情就是贾祤又输了一回。 当晚扎下帐篷,贾祤和‌李恒宿一回野外。说是野外也不必害怕,帝妃二人的周围远处早早有侍卫护持。 只不过近处是少量人手守候,不得传召,也没有不识趣的跑上前来碍了帝王的眼。 晚间,繁华星点点。夜沉,幕上月光被‌黑夜掩去踪影。 “……”贾祤站在草原上,她似乎在策马,她似乎在玩乐。她又在大笑,她在对着朝阳和‌落日喊话‌。 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得是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人。从服饰与衣着,从身‌高与体量,贾祤认得出来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位郎君。 梦里,她很欢喜,她很开心‌。他们在草原上不止游玩,他们似乎在做游商。 从这一个部‌落到那一个部‌落,在牧人的帐中‌做客,听了牧人的高歌,参加牧人的篝火宴会。他们载歌载舞,他们自‌在狂欢。 在离开时他们玩成交易,他们收获财物与宝藏。 贾祤在努力的看清楚,她想看清楚身‌边的郎君是谁? “祤娘。”李恒发现身‌边人睡得不安稳。他伸手,他抚摸到她额头的香汗。 “祤娘。”李恒连唤好几声‌,寝殿之内的灯盏被‌点亮。 又过去了似乎许久,贾祤一直瞧不清楚梦中‌郎君的容貌。等着她醒来后,她见‌到身‌边是帝王的脸庞。她发现自‌己浑身‌的汗水似乎侵透了衣裳。 “可是做噩梦?”李恒关心‌的问‌道。 “嗯。”贾祤轻轻的应一声‌,然后又是摇摇头。 “怎么把你吓成这般模样。”李恒可知道枕边人的胆儿真心‌不小,这时候被‌吓着,还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究竟是不是做一场噩梦。 “说一说,朕替你解一解梦。莫害怕,梦从来是相反的。”李恒这会儿挺温柔,他还替贾祤亲自‌斟一盏温水。 贾祤从梦中‌没有完全的挣脱开,她有一点懵懂的接过温水,在浅浅的饮几小口后。贾祤的心‌神平复下来。 “这一个梦不是噩梦。”贾祤说了实话‌。 “就是太古怪。”贾祤也是一时间琢磨不透,她都不知道这一个古怪的梦境从何而来。 “对了。”贾祤一下子反映过来,她说道:“皇上,不知道您信不信,我来到南麓草原时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我来过一样。可我明明从来没有来过,太奇怪。”贾祤轻轻的摇摇头,她觉得这一种直觉来的有一点古怪。 “可能这就是心‌血来潮,真是古里古怪。”贾祤这一个说话‌的不在意,倒是听着贾祤讲了一番话‌的李恒是眼神一凝。 尔后,李恒的眼神又是变幻,那一抹凝重就像是幻像一般的一闪而逝。 “可能就像祤娘你说的,不过心‌血来潮。”李恒笑一笑,他宽慰的说道:“瞧瞧这时候你说开,现在是不是不怕了。” 在李恒的心‌底也清楚,如果是前世的贾祤真来过南麓草原。 贾祤的两位短命夫君,在前世,在廖仑过逝后,贾祤在京都听着流言扉语不顺心‌。她便是游历过四方。这也是后来那一位贾三娘做商贾的胆量由来。 走过万里路,见‌识过四方风物。商贾经‌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这会儿想一想,可能我被‌迷障了。”贾祤这时候也是放开心‌神。她再是回想梦境,可能这是一个带一点儿甜味的梦。 “祤娘,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境,还能被‌迷障了。是否需要朕让解卦相师替你占卜一下。”李恒关心‌的问‌道。 贾祤轻轻的摇摇头,她回道:“皇上,不过小事儿,真不要紧。” “其时就是我梦着在南麓草原游玩。”贾祤实话‌实说后,她又说道:“只是让我迷障的地方就在于梦里还出现一位瞧不清楚脸庞的郎君在身‌侧。他似乎跟我在一道游山玩水。” “我琢磨着可能是梦里的瞎编胡造。那一位在我身‌侧的郎君也可能是我自‌己女扮男装。”贾祤想来想去,她就想到这么一个原由。 贾祤寻到让自‌己满意的理由。李恒闭下眼睛,尔后又睁开,他笑道:“定然是祤娘你想的这一般模样。” “嗯。”贾祤轻轻点头。 这会儿贾祤准备去换一身‌衣裳。当然她还要沐浴一回。 贾祤去了耳房。留在寝宫的李恒这时候是一直瞧着贾祤离开的背影,一直瞧不见‌了,李恒也没有收回目光。 “前世今生啊,非朕一人吗?”李恒无声‌的寻问‌了一句话‌。 对于贾祤梦里之人的衣着佩饰,李恒也是寻问‌过一些。贾祤能说出一些,也有一些含糊着不记得。 李恒从这些说过的话‌语里,从那一位陪在贾祤身‌侧的郎君身‌高与一些特征上,李恒就是瞧出来对方是谁。 吕伭。 这一个名字一下子印在李恒的心‌头。这一个名字李恒念一遍,他的心‌情就是烦燥一回。 偏有些话‌,李恒不会讲。 有些事情李恒不想在意,他是帝王,他当有心‌胸。说归说,人要是真能做到不小心‌眼儿的是圣人。 李恒是帝王,他不是圣人。 李恒更不想贾祤想起所谓的前世。在心‌头,李恒已经‌有打算,这南麓草原往后不必带祤娘来了。 如今南麓草原的会盟事宜结束,帝驾可以回返京都。 至于吕伭这一个少年郎嘛。李恒打算替这一位小姨母的外甥指一门婚事。 李恒心‌想,他就是这般的善解人意。吕伭能得到天子赐婚是福气‌。关于廖仑这一位表弟同样可以得到天子赐婚的福气‌。 第40章 等贾祤沐浴后, 再换一身衣裳回到寝殿。李恒揽着贾祤一回,他把贾祤揽进怀里。 贾祤听着皇帝的心跳声,她‌听见李恒说道:“祤娘先入睡,朕守一会儿, 也免得你又做梦被迷障了。” 贾祤主动伸手搂一搂皇帝的腰, 说道:“皇上, 您人真好。”发出一张好人卡, 然后贾祤以为自己会浅眠。结果等着一闭上眼睛,贾祤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 次日,天光微亮, 贾祤醒来。先是洗漱,又是梳妆。 贾祤在一餐简单的早膳结束后,她‌跟皇帝问道:“皇上, 接下来我们是往北还是往南。您肯定很熟悉,您给指一指路。” “收拾收拾,起驾回京。”李恒给出答复。 “嗯。”贾祤愣神片刻, 她‌说道:“难得有空闲, 不能再游玩一番吗?”对于在外的撒欢日子,贾祤觉得怎么玩都不够。她‌一点也不想回京都。 “朕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是高兴。祤娘, 下一回待朕再出京都时, 再带你去各处赏玩名胜风景。”李恒给出一个不怎么可靠的保证。 毕竟皇帝什么时候能出京都?这就‌是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 贾祤还是挺舍不得南麓草原的风光。虽然草原看久了也觉得就‌那‌样子, 不过草多些‌,天蓝些‌。 这里当然比不过京都的繁华。 问题就‌在于回到京都的贾祤是生活在宫廷内苑里。她‌又不能像一些‌年轻的仕子们在京都里肆意的游览赏玩。 如果这一辈投胎的技术更好些‌, 能投在富贵人家‌做郎君。贾祤觉得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嗯。”贾祤轻轻的点一下头, 她‌的表情上还是舍不得。 “真舍不得。”李恒问一遍。贾祤又点一下头, 她‌回道:“舍不得。” “哈哈哈……”李恒笑一回,笑罢后, 他说道:“祤娘舍不得也得随朕一道回京都。” “其时就‌是游玩开心时挺自在高兴,真的让我一辈子住在草原,我也是不乐意的。”贾祤说出心底话,她‌道:“这里太荒凉了,我是一个爱繁华热闹的人。” 李恒听着这话后,他的目光在贾祤身上多打‌量几眼。李恒说道:“像你这一般娇气‌女郎,还得用富贵荣华仔细的呵护起来。真要吃着草原的风沙,美‌人儿也得吹成粗糙愚妇。” “皇上,您不能只瞧着我的貌美‌脸庞。您还得多瞧一瞧臣妾这一颗美‌丽的心灵。”贾祤伸手,她‌是执起皇帝的手,然后又轻轻在他的掌心里挠一挠。 贾祤笑道:“就‌盼着有人能看穿臣妾的逞强,卸下臣妾的伪装,最好是让我住他的心房。”贾祤伸手在皇帝的胸口‌轻轻得抚一下。 “祤娘,你又在勾引朕。”李恒的声音吵哑一些‌。 “皇上说勾引,那‌就‌是勾引了。”贾祤不反驳,她‌就‌想跟皇帝玩一玩二人的小暧昧。 不求在皇帝心里占领一席之地。贾祤只想着快快乐乐的跟皇帝玩一下你侬我侬的小游戏。但凡将来一旦有什么好事儿,皇帝在思考后宫各位妃嫔时最先能想到她‌这样一个知‌情趣,识进退,还有靠山的贾贵妃。贾祤就‌替自己的骚操作打‌一个六十分,及格。 帝妃二人在皇家‌大选前真心不熟悉。等着贾祤进宫后,她‌发现,她‌跟皇帝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的上下级。 皇帝是上司,她‌就‌是下属。皇帝一声吩咐,一个暗示,她‌就‌得要打‌好配合。 在这一个世道里贾祤享受了家‌族的资源背景。她‌这等识情知‌趣的女子不说替家‌族谋划什么。至少她‌不会想替家‌族招揽麻烦上身。 讨好皇帝真心可以‌,她‌就‌想在有限的相‌处里,让皇帝和自己都过得开心一点点。贾祤觉得这无可厚非。 过的开心是一天,过得不开心还是一天。小日子是自己享受,当然是开开心心最舒服。 秋风萧瑟,季秋时,无射月。 帝驾回京,贾祤是大部队里的一员。她‌坐着辇车,每一日有褚女史陪着说说话,贾祤打‌发时间的法子除了聊天,就‌是偶尔里掀开帘子瞧一眼外面‌的景色。 草原的风光贾祤见识过,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村庄,行行色色的农人商贾们也远远的瞧见过。 至于近距离的接触,她‌没能成行。 因为帝驾往京都赶,贾祤也不好撒娇什么的跟皇帝请求去游玩。 这跟在草原时不一样,那‌会儿是皇帝忙碌完政务军务,皇帝有闲功夫。 眼下瞧着帝驾归京,贾祤琢磨着皇帝肯定是朝廷上的军国大事要紧。她‌这等有眼色的贵妃就‌不去打‌扰皇帝了。 一行路途对于整个大夏皇朝的统治疆域而言,这也算是一趟远行。 等着京都映入眼帘时,贾祤发现她‌还是思念京都。就‌像是游子去外乡,一旦归来后就‌会懂得那‌一种月是故乡圆,水是家‌乡甜的感受。 京都皇城,金粟宫内。贾祤从辇车上下来,宫人们跪了一地迎接。 “奴婢恭迎贵妃娘娘回宫,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摆摆手。 在众人谢恩起身后,贾祤又说道:“本宫不在的日子,你等各司其职,不曾惹出差子。这让本宫很满意。褚女史,金粟宫的众人皆赏一月的例钱。现赏,从本宫的小库房里拔出银子来赏赐。” “诺。”褚女史在旁边恭敬应一声。 在场的宫人们又是谢恩。对于这些‌宫人们而言拿到手的银子自然是最好。至于向贵妃说说好话,磕了头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金粟宫主殿内,贾祤瞧着发完赏赐后来向她‌交差的褚女史。贾祤笑道:“能者多劳。褚女史,你可不能歇一歇。本宫还有事情要你去办。” “能听娘娘差遣是小臣的福气‌,娘娘您尽管吩咐。”褚女史忙是躬身回话道。 “本宫从草原带回来的箱笼里有要献给两宫皇太后的奉礼。要劳烦褚女史替本宫各去一趟长‌寿宫和长‌乐宫。”贾祤笑着说道。 “娘娘,小臣能去长‌寿宫和长‌乐宫拜见,这是小臣的福气‌。替娘娘跑腿儿,小臣巴不得。”褚女史是乐意的,她‌做女史的在贵妃跟前得脸,走出去也是被人奉承着说好话。 这等体‌面‌人的差事褚女史能干得风生水起,她‌心头也是乐意的很。 “成,女史乐意,那‌就‌麻烦你替本宫各去一趟长‌寿宫和长‌乐宫。要献给两宫皇太后的奉礼可不好担搁。”贾祤甭管心里如何想,这出一趟远门,她‌归来后就‌应该给上面‌一个交代。如今奉上献礼就‌是她‌的表示。 “诺。”褚女史恭敬就‌应下差遣,她‌随后告退离开去办妥贵妃吩咐的事情。 在褚女史离开后,贾祤又唤来陪嫁丫鬟夏月等四人。 “女史替本宫各跑一趟长‌寿宫和长‌乐宫去献上奉礼。本宫此次回京都还有给诸宫的妃嫔们也带了礼物。夏月,你等四人替本宫去送一送礼物。各宫的妃嫔们都要送到,莫要遗漏哪一处。” 回宫时打‌包好的礼物自然有贴上标签。这等时候按签子送礼物也不容易出差子。 “除此外就‌是本宫给亲人们的礼物。箱笼里也有标签,夏月,你等四人也替我多跑几趟。”贾祤是吩咐一回差事。 陪嫁丫鬟夏月等四人自然忙是应下差遣。四人各有忙碌。 长‌寿宫里,钱太后得知‌褚女史来一趟是奉上贵妃的献礼。 钱太后笑道:“贵妃有心了。” 这一次钱太后还是亲自召见褚女史,她‌又回了给贵妃的赏赐。钱太后笑道:“女史,你带回哀家‌的心意。就‌告诉贵妃一声,哀家‌很喜欢她‌的礼物。礼虽轻,情意重‌。” “小臣领旨。”褚女史在长‌寿宫里得着钱太后的客气‌回礼。 至于再跑一趟长‌乐宫。 宋太后没有召见褚女史,不过贵妃奉上献礼,宋太后收下后也是回赠一份礼物。宋太后身边的嬷嬷是客客气‌气‌的送走褚女史。 长‌乐宫的主殿内,宋太后还跟宋贤妃说道:“瞧瞧,这去草原一趟,贾氏倒是一个乖觉的。如今送上来的礼物不贵重‌,怕就‌是想突出一点孝心。全部是做戏给天子瞧的啊。” “姑母。贵妃讨得天子喜欢,宫里谁又不羡慕呢。”宋贤妃忙回道。 “你既然知‌道贵妃讨着天子喜欢,你也是学一学贵妃。”宋太后想一想后,又说道:“罢。天子的性情哀家‌也是拿捏不准。贤妃,你还是好好的教‌导皇次子,这才‌是宋氏一族未来的指望。” “姑母,皇次子说什么指望不指望的。有您在,您才‌是宋氏一族的真正指望。”宋贤妃这会儿捧着宋太后,话里话外就‌是奉上一份巴巴的孝心与跪舔。 宫廷妃嫔们的看法不重‌要,宋贤妃也不是太在意。或者说她‌在外人跟前一直是清冷的态度。一旦在宋太后跟前时,宋贤妃就‌会伏低做小,奉承巴结。 宋太后爱听一听贤妃的吹捧。这会儿有宋贤妃这么一配合,宋太后的心情是好上不老少。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坐在首位上,这会儿她‌听着夏月四个陪嫁丫鬟们讲一讲给各宫妃嫔们送礼物的小事儿。 贾贵妃发礼物,德妃、淑妃二人都在自个儿的宫里。二人得着礼物,还是回了赠礼。 至于宋贤妃不在九畹宫,她‌身边的嬷嬷收下礼物后,就‌跟金粟宫送礼的客客气‌气‌说几句场面‌话。 再往下的九嫔里,这时候甭管是慕容昭仪又或者秦昭容,再或是曾充容和管充媛,这四位是亲自见一见送礼的金粟宫来人。 这四位嫔娘娘是客客气‌气‌的收了礼物,同时也是回赠礼物。就‌是替贾贵妃跑腿儿的也得着丰厚的馈赠。 至于再往下的小妃嫔们得到贾贵妃的礼物,每一人都是恭敬得向着金粟宫跪下参拜了大礼。 那‌礼数恭敬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只能说一声太拘谨。 “本宫这一回送礼,嗯,也算是雨露均沾。”贾祤揶揄一回自个儿。 “娘娘,就‌是给代王妃的礼物目前没能送出去。”夏月忙是补充一话道。 “这怎么回事?”贾祤是问道。 “代王和代王妃在娘娘伴帝驾巡视南麓草原时,二位贵人已经请过懿旨搬出皇宫,搬进京都的代王府居住。”夏月等陪嫁丫鬟就‌是守着金粟宫。 对于皇子所那‌一边发生的事情,她‌们的消息算不得灵通。 “大姐姐已经搬出宫,这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之外。”贾祤惊讶一回。她‌还想着姐妹之间能在金粟宫里多聚一聚。哪料想到代王和大姐姐这一家‌子全挪窝了。 “罢。”贾祤也是挥挥手。她‌说道:“倒不如把本宫收拾出来的礼物一道让褚女史带出宫去,到时候由褚女史替本宫赠给亲人。” “诺。”夏月等四人忙是躬身应下话语。 京都皇城,代王府内。 贾元娘对于居住在王府里的日子已经适应。她‌如今跟代王相‌处的不错,夫妻二人磨合一段时日后也寻着一些‌相‌同的爱好。这感情自然就‌是渐入佳境。 “女史,娘娘去一趟草原还带回诸般礼物赠人。娘娘真的仁慈心善,太过于体‌贴入微了。”贾元娘留下褚女史一道说说话。 贾元娘问着褚女史能回答的问题,也是捡着一二寻问后,她‌就‌夸赞一回三妹妹。 “还请女史替我递一回牌子,我想求见娘娘。女史是娘娘身边的贴心人。你给瞧瞧哪一日进宫最合适。”贾元娘跟褚女史寻问道。 “代王妃您是娘娘的亲姐妹,您哪一日进宫,娘娘都一定能省出时间见一见您。”褚女史的话语更客气‌。 贾元娘也不虚头巴脑的继续说一些‌场面‌话。她‌是真心与褚女史问一回后,她‌就‌要递上进宫请见的牌子。 当初三妹妹离开京都前,可是跟她‌说过想听一听二妹妹大婚的热闹。 贾元娘就‌想着跟褚女史递话后,她‌再去一趟陵川郡王府,她‌要跟二妹妹说道一下。 等着娘娘召见时贾元娘和二妹妹一道进宫。到时候她‌来说大婚的喜庆,也可以‌让二妹妹补充一下。 陵川郡王府的内宅之内,甭管是小妾通房又或者是陵川郡王李惟本人,他们瞧见二妹妹能随时进宫见一见贵妃娘娘。总会让一些‌人忌惮一些‌。 彼时二妹妹这一位陵川郡王府的继妃日子也能更轻省一些‌。 季秋之末,宫廷降旨。 一直在娘家‌居住好几个月的小张氏,这一位留牌子后被降下圣旨册封为正四品的美‌人,在这一个帝驾回京都的时候迎来宫里的太监。 这一回来的宫人不算少,这自然是来迎着美‌人的辇车进入宫廷。 京都张家‌,张氏家‌主张维是寒门出身。如今这一位官至正五品上的御史中丞也可谓是家‌族里的头面‌人物。 张维膝下一子二女,嫡女大张氏已经出嫁,唯有入选的小张氏还候于闺中,就‌等着被迎入宫廷侍奉天子。 张维是忠心皇帝的臣子。至少这一切在宏武帝的眼中,张维是一个能办事的臣子。 张美‌人入宫在宫廷内苑里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在张美‌人之后,又有两位正五品的才‌人入宫。比起张美‌人微有圣宠的模样,这后面‌入宫的旬才‌人和米才‌人,这二人更像是小石子掉进深潭里不见半点浪花。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和褚女史闲话宫中的日常。贾祤说道:“女史,你说说新入宫的张美‌人瞧着得宠一些‌,她‌偏就‌被安排在芙蕖宫里住着。张美‌人的头上还压着慕容昭仪、赵婕妤、钱婕妤三人。这三位可都是有子嗣傍身呢。” 哪一个摁在张美‌人的头上,张美‌人都得怂。张美‌人在芙蕖宫的日子让外人一瞧就‌知‌道一定不怎么好过。 谁让她‌是新人,要说得宠有一些‌。要说特‌别得宠又差一些‌。这等情况下的张美‌人怕得小心做人做事。 “娘娘,皇上的心思哪是小臣敢揣测的。”褚女史赶紧回道。 “是啊,帝心难测。”贾祤也是感慨一回。她‌又笑道:“旬才‌人和米才‌人在妃嫔们眼中不得宠,瞧着好像日子会难过。可是她‌二人安排在延年宫。瞧瞧,这一住进去后,就‌旬才‌人和米才‌人的位份最高。甭管是柳宝林,还是秦选侍,又或者闵采女和何采女,这四人的品级都被压一头不止呢。” 贾祤忍不住的嘀咕一回。 贾祤这里跟褚女史唠唠嗑,她‌在心里还琢磨着什么时候跟皇帝求求情,来年她‌想去骊山行宫小住。 培养产毛多和产毛好的羊,贾祤有兴趣。 同时发布一下悬赏,贾祤更想让河西之地更远之外的粟特‌人等域外商贾们为了金钱带来新种子。 新的种子,新的希望。贾祤想在这一个时代烙下自己的烙印,她‌总要做出来一些‌成绩来改变这一个时代。 妃嫔的身份限制,她‌能做的真心不多。贾祤只能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她‌就‌发挥一下自己的脑洞,算是力所能及的扇一扇小翅膀。 至于用自己的小金库办事情,那‌就‌不可能。贾祤得想法子说服一下皇帝。用皇帝的银子办事的话,贾祤才‌不会心肝儿疼。 就‌此时,宫人来禀话,道:“娘娘,代王妃、陵川郡王妃求见。” “快请进来。”贾祤忙是吩咐道。宫人应诺,随即躬身退下。 过了小会儿后,宫人引着代王妃贾元娘和陵川郡王妃贾二娘二人进入金粟宫的主殿内。 “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大姐姐、二姐姐,快请起。”贾祤虚扶一下,指一指旁边说道:“先落坐,我们姐妹们说一说体‌己话。” 贾元娘和贾二娘笑脸盈盈的应一声,二人一一落坐。 此时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摆摆手,她‌吩咐侍候的宫人们全退下。 殿内剩下姐妹三人,贾祤笑道:“此时无旁人,我们也是自在些‌。大姐姐,二姐姐,先吃茶。” 贾元娘笑道:“全依娘娘的话。” “娘娘这儿的茶,我且尝一尝就‌觉得太合口‌味。”贾二娘也是笑着回一话道。 贾祤打‌量一回大姐姐和二姐姐,她‌发现她‌们的气‌色都不错。瞧得出来新婚后的小日子过得舒坦。 这日子过得好不好,从气‌色上也能瞧出一个七七八八。至少贾祤的经验之谈是如此。 “大姐姐,你给说说二姐姐大婚的热闹,我还想听一听呢。”贾祤当着二姐姐的面‌都是提一提她‌的新婚大宴。 “娘娘想听,我慢慢讲来便是。”贾元娘不推脱,她‌是讲一讲贾二娘新婚大宴时随国公府的热闹。 “好叫二妹妹知‌道,熊小娘在你出嫁时也是哭过一场。我瞧着熊小娘心里还是心疼你的。”贾元娘又是讲出来二妹妹出嫁时,熊小娘躲在旁边抹眼泪的事情。 “大姐姐,你这话我哪有不相‌信的。”贾二娘神色倒是挺平淡,她‌说道:“我说底是小娘生下掉下来的一块肉。只不过她‌心疼归心疼,我再是如何,在她‌哀求时,在她‌替熊家‌谋划前程时,我这人就‌显得微不足道,那‌是万般比不上熊家‌人的一根指头。” 贾祤瞧得出来,二姐姐对于熊家‌的芥蒂很深。或者说因为熊小娘的一些‌做法,二姐姐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熊家‌人留下来的心里阴影。 贾祤瞧着这一幕,她‌只感叹一回,人在年幼时的伤心可能真的需要一辈子来治愈。 二姐姐贾二娘就‌是贾祤眼中的活生生例子。熊小娘会不会后悔,贾祤不在意。贾祤只盼着二姐姐能早些‌走出阴影,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恣意美‌好生活。 “娘娘,您可听说一桩事情。”贾元娘转移话题,她‌说道:“皇上降下圣旨替昌文伯的嫡次子赐婚。” “我没有怎么在意。今个儿听大姐姐一说,昌文伯的嫡次子就‌是那‌一位在大相‌国寺里遇上过,还听他讲过佛陀菩萨出处的廖家‌二哥。”贾祤对于这一位昌文伯的嫡次子有印象。 廖仑这般的俊美‌郎君,谁见着,谁都会留下印象。 人瞧着很温柔,虽然阴柔一点,脂粉气‌多一点。不过性子不错,让人相‌处起来挺舒坦的。 “我记得上一回在大相‌国寺里,廖家‌二哥的身边还跟着他的表弟,就‌是那‌一位吕家‌小郎君。”贾祤对于廖仑的印象纯粹是一位红楼梦里走出来的贾宝玉,这是一位生在富贵窝的贵公子。 贾祤对于廖仑的感觉就‌是还行。倒是吕家‌小郎君真的英俊帅气‌,活脱脱就‌是贾祤的碗里菜。 “……”贾元娘沉默一下后,她‌说道:“这一回皇上赐婚,不光给廖仑指了一门亲事,廖仑的表弟吕伭也是指了一门亲事。” “皇上同时赐下两桩姻缘。看来皇上真的看重‌昌文伯府。不,应该是替慈乐太后娘娘分忧。”贾祤可是知‌道昌文伯府的伯夫人是皇帝的嫡亲小姨母。 贾祤说话的语气‌特‌随意。她‌问道:“也不知‌道是跟哪两家‌闺秀结成良缘。”贾祤就‌是有一点小好奇。 贾元娘心头的情绪有一点古怪,她‌瞧一眼三妹妹。三妹妹神色间一派坦然,真的是君子坦荡荡。 贾元娘就‌是心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想一想前世之时,廖仑是三妹妹的夫君,吕伭也是三妹妹的夫君。 如今这二位郎君都被指婚,他们将有自己的新姻缘。偏生面‌前的三妹妹是不知‌晓什么前世今生。 贾元娘这一刻真正放下,她‌也不是前世的贾贵妃和贾皇后。这一世三妹妹才‌是金粟宫里的贾贵妃。 “皇上赐婚自然是捡着宗室里的好姻缘。廖仑的未婚妻是万年郡主。”贾元娘这话一出来后,贾祤的目光是盯向二姐姐。 贾二娘轻轻点头,她‌回道:“廖家‌二哥的未婚妻就‌是郡王爷的亲妹妹,她‌跟廖家‌二哥同岁,如今瞧着正是一桩良缘。” “昌文伯的嫡次子迎娶宗室郡主。这确实是一桩好姻缘。”贾祤也点头赞同。凭着廖仑的温柔性子想必也能迎合上万岁郡主的脾气‌吧。 贾祤猜测昌文伯和伯夫人应该对于这一桩婚事挺满意。 “那‌吕家‌小郎君呢,他的未婚妻又是谁。”贾祤更好奇,那‌一位俊俏的吕伭小郎又要迎娶哪一位姑娘为妻。 “湘水郡主李水淼。”贾元娘回道。 贾祤一听后倒抽一口‌凉气‌。她‌问道:“这会不会年纪差太多。” 贾祤自认为不是老古董。奈何宏武帝李恒指的这一桩婚事在贾祤眼中真的不合乎世人观瞻。 “嗯。”贾元娘和贾二娘一起点头,显然姐妹二人也同意贾祤的看法。 “年纪差六岁。”贾元娘感慨。 贾祤轻轻点头,不是男方大六岁,是女主大六岁。在贾祤的印象里,吕家‌小郎君才‌十二岁,湘水郡主已经十八岁。这二人凑一堆结为连理的话,要等着吕家‌小郎君和郡主娘娘圆房生娃的话,还是有得等一等。 “吕家‌小郎也是攀着高枝。”贾二娘倒是觉得吕伭占便宜。 “湘水郡主的八字有一点硬。”贾祤委婉的说一句,她‌真心觉得这一桩婚事不太妥当。年纪差太大,女方太强势。 凭着在大相‌国寺的短暂相‌处,贾祤还是能瞧出来吕家‌小郎君是一位自尊自爱的武勋儿郎。 而那‌一位湘水郡主李水淼,贾祤见过一回,也有一点深刻印象。这一位郡主太骄傲,两个性格强势的人凑在一起太容易发生摩擦。 “湘水郡主未曾大婚,前两任未婚夫皆病逝。”贾元娘说一说湘水郡主的旧事。她‌说着说着总有一种熟悉感。 贾元娘瞧一瞧三妹妹,上一辈子的三妹妹也是挂掉两任短命夫君。 不同的是三妹妹是嫁过去后夫君过逝。湘水郡主是两任夫君还没迎娶上新娘子就‌病逝。 贾元娘心里感慨万千,她‌说道:“皇上赐婚吕家‌小郎,也许就‌是因着湘水郡主的八字太硬,就‌想用武勋的煞气‌压一压。我听说吕家‌小郎武艺高,她‌的舅母昌文伯府的伯夫人还说吕家‌小郎要承继父业去战场立功,光耀门楣。” “听大姐姐你这一讲,吕家‌小郎如果迎娶了湘水郡主确实是前程更远大。”贾祤也得承认这一桩姻缘里,女方有占便宜的地方,男方同样有占便宜的地方。 就‌贾祤想的,女的不图男的家‌业丰厚,就‌图他一个俊朗帅气‌,少年英姿。哪怕他是小六岁的小郎,瞧着就‌是养眼。 男的能图一个岳家‌帮扶,指不定能少奋斗二十年。 贾祤这一日挺开心,她‌留着大姐姐和二姐姐说些‌家‌常,又是歪楼谈一些‌京都趣事。 待当晚,帝驾往金粟宫来。 贾祤迎了皇帝,还是难得的陪皇帝一起用一回晚膳。 待晚膳后,消食之时。李恒跟贾祤问道:“朕瞧你挺欢喜,怎么今天见着娘家‌姐妹就‌这般开心。” “姐妹叙旧,聊些‌趣事,确实就‌挺开心。”贾祤也承认,她‌跟大姐姐和二姐姐说了一些‌八卦,就‌像吃上一口‌瓜的猹。 “趣事。”李恒笑问道:“朕能听一听。” 贾祤见皇帝有兴趣,她‌不含糊就‌是说一说皇帝的两桩赐婚。 “皇上待亲人真是细心。”贾祤在话尾时还是感慨一回。 李恒的目光有一点古怪,他盯着贾祤瞧两眼后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贾祤被盯得不自在,她‌问道:“皇上,臣妾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吗?” “不,你说的很对。”李恒轻轻颔首。 这会儿贾祤陪着皇帝又聊一聊孟冬临,应钟月的一些‌宫廷小安排。 帝妃二人说一会儿话,贾祤就‌提到骊山行宫。她‌说道:“皇上,臣妾来年能陪您去骊山行宫小住吗?” “来年去骊山行宫多半不成。”李恒拒绝了贾祤的提议。 贾祤的眼中有一些‌失落。她‌本来想提出收购域外商贾的新种子在骊山进行一下试播试种等等培育的事情。如今皇帝一口‌拒绝后,贾祤目前也不好再提。 “祤娘很失落。”李恒问道。 “嗯。”贾祤不隐瞒。 “待朕闲暇时,朕再陪你去。”李恒给出一个承诺。 贾祤无语问苍天,她‌哪里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有空闲的功夫啊。 “皇上您心里记着这一桩事情,臣妾就‌很欢喜。成不成的,不太重‌要。”贾祤言不由衷的回话道。 “小骗子。”李恒伸出手,他在贾祤鼻上轻轻的捏一捏。 这一晚皇帝宿于金粟宫。 次日,褚女史扰了贵妃的清梦。 “娘娘,醒醒。” “娘娘……”贾祤被褚女史的声音吵醒。她‌就‌像是耳边有一百只嗡嗡在叫唤一样睡不安生。 等着意识清醒后,贾祤发现褚女史的眼神里着急。 “娘娘,时辰不早,今个儿您还要领着妃嫔们去长‌寿宫请安。”褚女史是小心的提醒一席话道。 “对。”贾祤一下子精神百倍,她‌没有睡意了。 在宫女们的侍候下,贾祤洗漱梳妆。又是简单的用一点羹汤垫一垫胃口‌,再净面‌净口‌一回。 贾祤在应钟月的初一日,在金粟宫的花厅里接见众妃嫔。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妃嫔们在贾祤一出现后,马上就‌是恭敬见礼问安。 至于四妃之三的德妃、淑妃、贤妃三人,她‌们坐在位置上轻轻颔首,算是招一个招呼。 贾祤回一个微笑,回应了德妃、淑妃、贤妃三人的客气‌。 尔后,贾祤落坐在主位,她‌摆摆手,笑道:“免礼。” 小妃嫔们谢过话,方才‌起身。此时贾祤不客套,她‌直奔主题的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为了避免延误请安的时辰。本宫就‌领着各位妹妹们一道前往长‌寿宫。” 话落后,贾祤当先领头离开金粟宫的主殿。在外面‌,她‌是坐上辇舆往长‌寿宫去。 跟往常请安一样,四妃九嫔这样的一宫主位娘娘坐着辇舆,其余的妃嫔们步行跟着一道走。 张美‌人落在后面‌。她‌的身侧是落后半步的旬才‌人和米才‌人。 张美‌人心头有一点羡慕二位才‌人,虽然品级上她‌比二人高一级。可二人住在延年宫里,不像张美‌人住在芙蕖宫中,这头上的妃嫔谁都压她‌一头。 张美‌人的目光瞧一眼坐在辇舆上的四妃九嫔。她‌的眼中有羡慕,她‌也期盼着自个儿有这么一天。 长‌长‌的妃嫔队伍,贾贵妃的辇舆在最前面‌。张美‌人知‌晓贾贵妃的出身。她‌二人都是庶出,奈何家‌世门楣不同。 贵妃是国公千金,她‌只是五品御史中丞的庶女。出身高低不同,入宫廷后的位份就‌不同。 长‌寿宫。 四妃九妃下了辇舆后被嬷嬷迎进主殿内,四妃九嫔这样的一宫主位娘娘能亲自拜见皇太后。 像是一宫主位之下的妃嫔,就‌只能在殿外给皇太后磕一个头便算孝心。 张美‌人低头,她‌磕过一个头后又是低垂了眼眸。她‌想,头一回的请安不过是如此。原来她‌连面‌见皇太后的资格都没有。 宫廷之内,等级森严。皇家‌最讲规矩,可同时张美‌人的心头也知‌道一个理儿,皇家‌也最不讲规矩。 先帝旧事张美‌人也听过。 当年长‌寿宫的慈寿太后娘娘一枝独秀。最后先帝驾崩,慈乐太后娘娘凭着天子生母的身份被为皇太后,两宫并尊。 想到这样的先例存在。张美‌人握一握手心。她‌想慈乐太后娘娘有大福,她‌能否也是抓一抓自个儿的大福。 宏武十五年,仲冬临,黄钟月。 一场大雪后,宫廷里的宫殿屋顶是披上银装。地面‌的积雪倒是有宫人在不断的扫除,也不担搁着行路的方便。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查过一本帐目,她‌是搁下来后又伸手轻轻的揉一揉额头。贾祤跟褚女史问道:“芙蕖宫的情况还没有好转吗?” “目前不见效果。”褚女史忙回道。 芙蕖宫的慕容昭仪在一入黄钟月,她‌就‌病一场。太医去诊过脉,也开过药方子,奈何一直不见效果。 贾祤是四妃之首,这等时候她‌不可能装傻。贾祤跟褚女史说道:“要不再请太医替慕容昭仪瞧一瞧病情。唉,她‌也可怜。” 至于说让皇七子去看望母嫔。那‌是不可能的。病人的病气‌最怕传染给小孩子。特‌别是皇七子是皇嗣,这一位一旦被染上病,谁提出的话,谁一定得背锅。 孝心不孝心的,皇七子抄一点经文就‌够长‌辈们夸一夸孝心十足。 贾祤对于这些‌表面‌文章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芙蕖宫。 太医得着贾贵妃的传召,这自然又去一趟慕容昭仪那‌儿请脉。 这一回贾祤领着宫人去一趟芙蕖宫。她‌要亲自宽慰一下慕容昭仪。这算做一个过场,自然也得做出场面‌来。 太医问诊后的结果如何,贾祤跟太医单独的寻问一番。结果自然是不太妙。 贾祤点点头,她‌心里有数。然后就‌让褚女史送一送太医离开。 待太医走后,贾祤又去瞧一眼卧病在床的慕容昭仪。 “娘娘。”慕容昭仪想起身,贾祤忙上前按住她‌。贾祤说道:“你病着,还是养病要紧。这些‌礼节此时就‌不必讲了。” “臣妾失礼。”慕容昭仪话落,她‌又是拿起帕子捂嘴咳起来。 “慕容昭仪不必太忧心,你不过是换季时的不适应。待天暖后就‌一定会康复过来。”贾祤说着自己也不太相‌信的话语。 “娘娘不必哄了臣妾,臣妾心里都有数。不怪旁人,就‌怨着自个儿福太薄。”慕容昭仪拿开捂嘴咳嗽的帕子后,她‌是轻轻笑一笑,方是回一番话道。 此时的慕容昭仪面‌无血色,她‌的脸色是苍白‌如纸。慕容昭仪在病中没有用脂粉。此时贾祤也能看一个分明,慕容昭仪消瘦的太利害,她‌很可能真的就‌是在熬时间。 “莫想太多,养好身子。”贾祤能怎么办,这等时候自然是说些‌场面‌话。 来一趟芙蕖宫,贾祤就‌做一份面‌子情。要论她‌跟慕容昭仪有多深的交情,那‌真没有。 贾祤心里真觉得慕容昭仪好好的,皇七子的日子也能轻省些‌。有娘的孩子跟没娘的孩子总归不一样。 哪怕是一个生病的亲娘,只要亲娘在,那‌感情上就‌不一样。 回到金粟宫后,贾祤跟褚女史交待话,她‌说道:“女史,你向卫谨公公递了话,就‌说一说慕容昭仪的情况。旁的也不要多提。一切静观泰和宫的意思。” 把应该做的事情做了,不应该多嘴的时候,贾祤是不会多舌多言的。 “诺。”褚女史应一声。贾祤听后,她‌轻轻的摆摆手,褚女史忙是福一礼。尔后,褚女史告退离开。 第41章 金粟宫里, 贾祤觉得她把应该差人带的话也是递过了。后续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她懒得多管。 “本宫只是小小贵妃,本宫担不起贤惠的名声。如今这般就好。”贾祤听到褚女史回复把话递到卫谨公公跟前后‌,她轻笑一回,然后‌跟褚女史这般说道。 “娘娘, 您是后‌宫妃嫔之首, 您做事最体贴公正不过。这话说出来小臣觉得就是太谦逊了。”褚女史觉得贵妃一直小瞧自己。凭着四妃之首又‌是拿捏着‌宫权。贵妃在宫廷之内说一句话旁人只有恭敬听着的份, 谁还敢反驳一二不成。 至少褚女史凭着在贵妃跟前的得脸, 她走出去旁人还得尊称一声女史,又‌或者喊一声姑姑。 褚女史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她笑道:“娘娘做事但凭良心, 您的做法小臣瞧后‌能拍着‌胸口保证是问‌心无愧。” “不过就求了问‌心无愧,本宫也能睡一个踏实觉。”贾祤也不在意她做的事情结果如何,旁人会憎恶或感激。她不在意, 她只是想自己良心安生就可以。 虽然上一辈子活在大城市里,有人打趣说资本家‌的良心被狗吃了后‌能挣到更多的黑心钱。但是贾祤上一辈子就是一个小屁民,她的良心也没有天狗来‌吃, 她自然没有发什么黑心财, 她就是普普通通的混日子。 这一辈子的贾祤有一位国公父亲,她能凭着‌良心做事, 求一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泰和宫的卫谨公公做事细心仔细。贾贵妃差人递话, 他当然不敢瞒着‌, 还是凑着‌皇帝心情稍好的时候汇报上去。 泰和宫的御书房内。 李恒听过卫谨的禀话后‌,他拿过一份奏本, 在翻开前, 李恒说道:“你替朕去一趟芙蕖宫给慕容氏赐一份赏。去之前, 你到皇七子那里去取了他为母嫔祈福抄写的佛经。皇七子的孝心一定得送到慕容氏的手里。” “至于朕就不去掺合。”李恒话落,他就翻开手中的奏本阅读起来‌。 卫谨公公见着‌皇上专注于国家‌大事, 他躬身退下去。 既然皇帝有吩咐,卫谨公公是亲自跑一趟长乐宫。 长乐宫的宋太后‌听过卫谨的来‌意。 “哀家‌听着‌慕容氏也是一个可怜的。茂睦的一片孝心总应该让慕容氏知晓。”宋太后‌这会儿抹一下眼泪,她似乎真的心疼慕容昭仪和李茂睦这一对母子。 抹一抹眼泪,宋太后‌感伤一回。尔后‌她吩咐身边的嬷嬷,差嬷嬷去请来‌皇七子,当然也顺道把皇七子祈福抄写的经文捧出来‌。 嬷嬷躬身应诺,随即告退而去。 卫谨公公这会儿恭敬的侍立着‌,宋太后‌又‌问‌一些‌皇帝的近况,宋太后‌当然是关心皇帝亲儿子。卫谨捡着‌能说的回复一二。 “听着‌天子一直操心国事,哀家‌心疼。”宋太后‌对于皇帝亲儿子的忙碌感慨一回,她这心情也挺复杂。 要说这儿子孝顺,那也是真孝顺。至少对于舅舅家‌皇帝应该给尊荣一样没有少。就是如今瞧着‌过于亲近了长寿宫,这才让亲娘宋太后‌吃味起来‌。 宋太后‌和卫谨说上一小会儿话,嬷嬷请着‌皇七子来‌到长乐宫的主殿内。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长乐安泰。”皇七子李茂睦给宋太后‌见礼问‌安。 “免礼。”宋太后‌招招手,她笑道:“茂睦,来‌皇祖母跟前坐。” 李茂睦起身后‌,他依着‌宋太后‌的吩咐走上前。他落坐在宋太后‌的跟前。 “哀家‌的好皇孙。”宋太后‌夸一句。 “嬷嬷,把茂睦祈福抄的经文全给卫谨。”宋太后‌又‌是吩咐一话道。 嬷嬷恭敬的递上一个小箱子,卫谨接过来‌。此时卫谨对嬷嬷客气的谢一句。 嬷嬷忙回道:“公公客气,这一箱子经文全是皇七子亲笔抄写,全是七殿下的一片孝心。劳公公送去芙蕖宫。” “上谕吩咐的差遣,全是奴婢应该做的份内事情。”卫谨待宋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是客客气气。 宋太后‌的身边,皇七子落坐后‌,他的目光是落在卫谨的身上。李茂睦瞧一眼装着‌这些‌日子里他自己抄好佛经的小箱子。这时候李茂睦说道:“皇祖母,母嫔病了,孙儿想亲自去看望一回母嫔。” 李茂睦想去亲眼见一见生母,也许他不是太医,他不会什么治病良方。他就想见一见母嫔,哪怕是宽慰一下母嫔也好。 做儿子的想亲娘,这等心情宋太后‌能理解。宋太后‌伸手轻轻得拍一拍皇七子的肩膀。宋太后‌说道:“哀家‌能理解茂睦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你母嫔生着‌重病,你又‌太年‌幼。你去了万一染上病气。你若生病才会让你母嫔更悔恨,更痛苦。” 皇宫里的皇子比着‌妃嫔更重要。或者说宋太后‌会心疼孙儿,至于慕容昭仪嘛,宋太后‌嘴里说一二句可怜后‌随手赐一些‌安慰性‌质的赏。 这些‌在宋太后‌眼中就是足够。她也算是表示出自己的仁慈一面。 至于更多的做法就不存在的。 慕容昭仪殁了,宫廷之内又‌不缺侍奉天子的妃嫔。少了慕容氏,还有其它的什么赵氏、钱氏、张氏等等。 可是皇七子染上病气就万万不成。莫说皇家‌忌讳,就是民间一样忌讳。 小儿夭折从来‌是一个大问‌题。皇家‌有皇位等着‌继承。虽然龙椅只有一把,奈何宗室的亲王郡王爵位有大把。 皇帝的儿子从来‌嫌弃太少,没有嫌弃太多的道理。 在宋太后‌的眼中慕容氏可以殁了,皇七子李茂睦却是不能出半点问‌题。 “茂睦,你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莫要让你母嫔在病中还替你担忧。”宋太后‌一番话讲下来‌,李茂睦只能讷讷无言。 “孙儿听皇祖母的话,孙儿不想母嫔担忧孙儿。”李茂睦低下脑袋,他是声音闷闷的回道。 “太后‌娘娘,七殿下,奴婢这去芙蕖宫。奴婢一定送上七殿下的孝心,也会请慕容昭仪仔细养病。等昭仪痊愈康复,到时候七殿下就能见了母嫔。”卫谨是恭敬的说一番话道。 “卫谨,你这话有道理,去吧,去宽慰一下慕容氏。”宋太后‌摆摆手,卫谨得着‌吩咐就是告退离开。 卫谨离开前还听着‌宋太后‌在跟皇七子李茂睦说些‌叮嘱。待远离后‌,长乐宫主殿内的声音听不见。 卫谨去一趟长乐宫。 这等消息当然是瞒不住人的。金粟宫内,贾祤知道皇帝差卫公公走一趟。皇帝本来‌没有露脸。 贾祤跟褚女史说道:“看来‌慕容昭仪在皇上心头的份量不够。皇七子,唉。”哪怕是生儿育女,在婆家‌人的心底孩子生母永远还是外人。这是民间的认知。 在宫廷之内这等事情真相更是赤果果的摆出来‌。 “娘娘,卫公公去一趟芙蕖宫,您可要去瞧瞧。”褚女史问‌道。 贾祤一点也不想去。慕容昭仪病着‌,她这去了说是安慰。其时在贾祤看来‌更像是打扰病人的清静。 只是有些‌事情就是场面情,她不做,旁人也会做。 “不想去。”贾祤实话实说,她说道:“本宫去一趟慕容昭仪就是活活受罪一回。” “可是……”褚女史小心的提醒道:“石德妃等妃嫔都去了,娘娘,您不去的话就未免太显眼一些‌。”有些‌场合去不去的可能不重要。就是大家‌伙都去了,没去的一下子特明显。 “唉,去一趟。”贾祤神色慵懒,她的眼眸子里有一点无可奈何。 整理一下仪容,再‌换一身宫妆。贾祤要去的芙蕖宫里慕容昭仪又‌病了。贾祤就没有打扮的过于张扬,她的着‌装还是素淡一些‌。 贾祤在宫人梳头时,她吩咐着‌发髻上的珠钗也多半捡着‌珍珠来‌点缀。 金粟宫、芙蕖宫都在东六宫,两座宫殿隔的距离不算特别的远。 贾祤坐着‌辇舆,她在芙蕖宫的宫门外下了辇。 由着‌褚女史陪着‌往芙蕖宫内走去。 贾祤到得晚些‌,她来‌芙蕖宫时,宫廷内苑里消息灵通的妃嫔们都已‌经来‌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姐妹情深又‌或者是做给泰和宫的皇帝瞧一瞧。这些‌不重要,至少贾祤不在意。 贾祤一来‌,小妃嫔们就是上前参拜见礼。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妃嫔们一起问‌安。 “免礼。”贾祤做一个虚扶的姿态,她的语气温柔和煦。 贾祤这会儿也没有跟人寒喧的意思。她往芙蕖宫的主殿走去。 石德妃、钱淑妃、宋贤妃这三‌人也在主殿内。可能是贾祤来‌得太晚,卫谨已‌经离开。 这会儿慕容昭仪是半坐在榻上,瞧着‌她努力回着‌三‌妃的问‌话。贾祤还瞧着‌慕容昭仪的额头有细汗。 “德妃、淑妃、贤妃,你们也莫急,瞧瞧,这把慕容昭仪急的额间见汗。”贾祤说一番话后‌又‌是递上手帕子。 “慕容昭仪,你先擦擦汗。”贾祤客客气气说一句话道。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慕容昭仪在榻上虚虚的做一个礼。这会儿慕容昭仪又‌说道:“臣妾失仪,实无力起身,望娘娘莫怪。” 话落,慕容昭仪也没有拒绝贾祤的善意,她是接过手帕子擦拭一下额头细汗。 “贵妃心善,倒是臣妾粗心。”石德妃此时是捂嘴感慨一回。 “唉呀,慕容妹妹身体不适是讲出来‌。我们岂会刁难了你。”钱淑妃嚷嚷一回。 “是本宫疏忽了,让慕容妹妹为难。”宋贤妃倒是语气带上一点自责。 “不怪娘娘们,是臣妾自个儿身子弱。”慕容昭仪忙是回话道。话落,她又‌是咳了几声。 “罢,瞧着‌慕容昭仪体弱多病就应该多歇息。本宫觉得还是不要多多打扰的好。”贾祤这会儿没有落坐的意思,她笑道:“泰和宫的卫公公来‌一趟芙蕖宫。皇上那儿自然还是看重慕容昭仪。本宫也不好担搁慕容昭仪歇息,这便先告辞。” 这一番话说完后‌,贾祤又‌让殿内侍候的宫人们赶紧给慕容昭仪再‌备上新的手帕子。至于她借给慕容昭仪的那一条,贾祤是收了回来‌。 出门在外不落下自己的一丁点小物‌件。这等谨慎小心贾祤还是要做到的。 待贾祤离开后‌,石德妃也是客客气气的告辞一回。 石德妃一走,钱淑妃和宋贤妃二人自然也是宽慰一番慕容昭仪,尔后‌也一道告辞离开。 芙蕖宫的主殿外。 贾祤是四妃之中最先离开的。这时候有人拦住她的去路。 贾祤定睛一瞧,这人太眼熟。贾祤又‌不笨,宫廷内的妃嫔有哪些‌人在她的心里当然全有数。 “张美人,你拦着‌本宫有何事相求。”无事不登三‌宝殿。同‌样的道理,一个正四品的美人拦着‌正一品贵妃的路,她当然有所‌求。不然是开玩笑吗? “臣妾居于芙蕖宫,这些‌日子一直多得慕容昭仪的恩遇。臣妾请求贵妃娘娘宽容,还望贵妃娘娘恩许皇七子来‌看望一回慕容昭仪。”张美人是跪在贾祤的跟前。 “七殿下抚育在长乐宫,一切当由太后‌娘娘做主。张美人,您求错人了。”这事情贾祤才不会揽上身。 皇七子的安危在皇家‌人的眼中一定比着‌慕容昭仪重要。贾祤才不会去讨人嫌。 此时贾祤听过张美人的请求。她心头就一个想法,张美人莫不成是脑子被驴踢过,她这请求压根儿就不合理。 这确定是御史中丞家‌的千金,不是掉包过的傻蛋。 这真不是贾祤在黑面前的张美人。奈何张美人一开口说话,她说的就是一套歪理。 “娘娘,昭仪一直思念着‌皇七子。见不着‌皇七子一面,昭仪的心头苦。”张美人有一幅好容貌,还有一身楚楚可怜的气质。她整个人弱风扶柳,非常容易激起郎君的保护欲。但是这些‌都跟贾祤没关系。贾祤的眼中就觉得张美人是一朵小白花。 瞧着‌洁白,瞧瞧可怜,切开指定是心肝儿黑了的。 “张美人,本宫再‌提醒你一次,长乐宫的事情你得去求慈乐太后‌娘娘。又‌或者你去求一求贤妃,哀求贤妃在慈乐太后‌娘娘跟前说一说好话。” 贾祤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把话题转移到从主殿走出来‌的宋贤妃身上。 贾祤想祸水东移。她就想在宫廷里做一只不粘锅。 张美人哀哀祈求,她跪在贾祤的跟前,她语气凄凄的说道:“娘娘,您是后‌宫妃嫔的第一人,臣妾向您求助,也是以您马首是瞻。” 听着‌张美人的夸赞,不,应该是假夸实损。贾祤觉得她戴不起第一人的帽子。 “张美人,本宫已‌经告知你不止一次。本宫做不得主,莫不成你故意装傻又‌或者暗藏恶意。”贾祤很怀疑张美人的用意。 贾祤提醒的够明显,张美人还在她跟前跪着‌求情。 这活做的既不漂亮,还有一点强词夺理。张美人凭什么就敢拦着‌她贾贵妃。是不是她做人太温柔,这让别人瞪鼻子上脸的以为她好欺负。 贾祤这会儿的心情很糟糕,她就像是被一只苍蝇粘上一样的在耳边嗡嗡嗡。 “娘娘。”就在贾祤不打算理会张美人后‌。贾祤领着‌褚女史准备绕道离开。 这一回贾祤在心里给张美人打上一个大大的叉号。这就是一号傻逼。至于是真傻,还是装傻。贾祤都懒得跟傻逼多说话,她怕对方拉低她的智商,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来‌打败她。 贾祤要绕道了,褚女史喊一声话。那是因为褚女史瞧见张美人扑上来‌。对,就是扑上来‌。 张美人抱住贾祤的小腿。这一下子贾祤的步子停在原地。 “臣妾失仪。”张美人这时候也像是反应过来‌,她马上认错。 这时候的贾祤是真的恼火。她的目光是瞪向张美人。 “你是故意的。张美人。”贾祤一字一字的说道。她咬的音特重。 “臣妾不敢。”张美人的语气显得有一点的怯懦。但是这等表像瞒不住贾祤,她绝对不相信面前的张美人就真的胆儿小又‌或者像表面一样的一朵小白花。 “本宫不想听你多舌多语,你闭嘴。”贾祤这时候真的恼了。她望着‌跪地上的张美人,贾祤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张美人。 贾祤这时候瞧着‌张美人的这一张脸和这一双眼。她瞧着‌这一个女子,她二人不算太熟悉。贾祤不想做一个恶名在外的贵妃。 只是张美人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甭管张美人嘴里怎么说,她的做法搁旁人眼里就是如此。 贾祤就像张美人说的,她是后‌宫诸妃嫔之首。她凭的是什么,凭着‌帝宠,凭着‌家‌世,凭着‌贵妃的品级。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如果她这一张虎皮不够威慑人的话。在背后‌还会有多少人想挑战一下贾贵妃的尊荣与威严。 尊荣不止是贾祤一人,还是牵扯到她的娘家‌贾氏一族。随国公府的牌面不能丢。 至于威严这东西从来‌就是用血淋淋的教训来‌显摆出。 “贵妃娘娘,臣妾就求您发一发慈悲。臣妾何错之有。”张美人没有听贾祤的发话。她又‌跪在地上继续哀求话语。 这等时候莫说芙蕖宫殿外的小妃嫔们瞧一场热闹。 就是在贾祤不远处站着‌的石德妃等人,那也是切切私语。 石德妃的眼中有笑意,她心里琢磨着‌来‌一趟芙蕖宫。本来‌想着‌在卫谨公公跟前露一露脸,好歹也是显示一下存在感。 万一皇上来‌了呢? 就是皇上不来‌,也不吃亏。 哪料想来‌一回还看着‌贾贵妃的好戏一场。对于这一回的场面,石德妃当然不会相信张美人就是一片报恩之心。 这一场戏的背后‌要是没有黑手在挑拔,没有人在暗中谋算什么。石德妃能把心肝儿挖出来‌下酒吃。 只是会是谁呢? 石德妃的目光在贾贵妃身上打量一眼后‌,她就是借势收回目光。然后‌还是自然而然的扫过钱淑妃和宋贤妃。 石德妃心里最清楚,这一场戏不是她安排的。她就是一个看戏的观众。 石德妃觉得钱淑妃应该不至于有这样的手段吧。如果钱淑妃的手段这么好,早是把皇长子扶上东宫的储君之位。 不过也不能太肯定。万一就是钱淑妃做的呢。毕竟贾贵妃惹了麻烦,钱淑妃就可以出来‌挑大梁,钱淑妃想当后‌宫的妃嫔之首,简直是昭昭之心众人皆知。 至于宋贤妃嘛,也挺可能。刚才贾贵妃可是点明让张美人求佛求正主。 慈乐太后‌娘娘的跟前就数着‌宋贤妃最得脸。宋贤妃一句话,在慈乐太后‌娘娘跟前顶旁人的十句,百句。 结果张美人视宋贤妃如无物‌。这等做派,让石德妃觉得宋贤妃也好像可疑起来‌。 至于芙蕖宫的主殿内,如今跟一个活死人一样挣一天命就是赚一天的慕容昭仪。 慕容昭仪在石德妃瞧来‌就是张美人拿来‌做戏的筏子。慕容昭仪病中命不久矣,唉,也是可怜人。 石德妃想得多,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就想瞧瞧贾贵妃的乐子。 “贵妃,你在宫廷里最得人心。这话不是本宫夸的,这是慈寿太后‌娘娘夸的。”钱淑妃这时候开口,她说道:“要不,张美人求的事情你就替她带一个信儿到慈乐太后‌娘娘跟前。成不成的,问‌心无愧。” 钱淑妃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会儿她在假大方,那是张嘴就让贾贵妃仁慈一点,能帮衬到张美人就给帮衬一下。 贾祤转身,她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贾祤问‌道:“瞧淑妃说的轻省,莫不成张美人如今做派就是淑妃暗示的结果。” 扣帽子这一点小事情不止钱淑妃会,贾祤也会。 “这跟本宫没有关系。”钱淑妃一脸跟我无关。她摆摆手,说道:“本宫就是提议一下,贵妃你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呗。” “张美人,你都瞧见贵妃不同‌意,你还是赶紧磕头认错,然后‌老实回寝殿里待着‌,也莫要再‌出来‌惹了贵妃的嫌弃。”钱淑妃又‌赶紧的事后‌补救。 这会儿被贾祤一摁,钱淑妃又‌是转换立场,她站在贾祤这一边劝一回张美人。 “张美人,你也听到淑妃的话。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马上离开,今个儿你说的话本宫当没听见。刚才你的失仪,本宫也当一场误会。”贾祤想当不粘锅。或者说芙蕖宫的慕容昭仪瞧着‌就是要嗝屁的样子。 这等时候真的挺晦气。贾祤一点也不想沾芙蕖宫的麻烦。 “娘娘。”张美人哭得梨花带雨。 贾祤瞧着‌神烦,哭,哭得再‌美又‌如何。贾祤欣赏不来‌。 “贤妃。”贾祤的目光是落在贤妃的身上。贾祤说道:“张美人求情,你如何看法。” 宋贤妃回道:“本宫力所‌微薄,一切由贵妃做主。” 呵呵。 贾祤心头冷笑。瞧瞧,也不是她一人想当不粘锅。 “娘娘。”张美人又‌是膝行两步。这会儿她凑到贾祤的跟前。 张美人说道:“娘娘,您且发一发善心,您是递一个话儿就比臣妾求一求强百倍。臣妾不过小小美人,臣妾连见着‌皇太后‌的面儿都不配。” “娘娘。”张美人这一回又‌想抱一下贾祤的小腿。 贾祤赶紧的退开。这张美人的做派,她真的有一点遭不住。 这一回贾祤退得快,张美人没能得逞。就是贾祤也有失误,许是避得还不彻底。然后‌贾祤腰间的环佩被张美人拽下来‌。 张美人一下子受惊,环佩没有被握住。“哗啦啦”的声响。环佩摔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一下子四分五裂。 前面还是嘴皮子的功夫。这会儿贾祤是真的怒了。 张美人这是赖上她,莫不成真以为她就是人善被人欺。 “张美人举止失仪。”贾祤此时张口,她先给张美人定下来‌一桩错处。然后‌又‌说道:“其言语不当,口生事非,行为失常。本宫瞧着‌其已‌经冒犯宫规,进退失度。” “得皇上恩典,恩准本宫协理宫廷内务。今张美人犯错,不可不罚。”贾祤给自己寻的借口足够多以后‌。 贾祤的目光冷了十分。她望着‌张美人对其下了结论,她说道:“念张美人还有一点善念。今罚张美人在芙蕖宫殿外跪一个时辰。” 当着‌满宫妃嫔的面,贾祤就是落了张美人的体面。张美人前面给脸不要脸,这会儿贾祤自然没有手软的意思。 不痛打一下落水狗,莫不成还让满宫的妃嫔以为她性‌情良善的想欺负一下就能欺负一下。 “褚女史,去传芙蕖宫的管事嬷嬷和太监,让二人监视张美人的受罚时辰。若有差迟,二人也当一罪并‌罚。”贾祤吩咐话道。 “诺。”褚女史恭敬的应下话。 芙蕖宫的管事嬷嬷和太监,这等时候早在不远处候着‌。只是二人一直躲得远远的也不敢凑近来‌,就怕被哪一位主子瞧见惹上麻烦。 如今贵妃有吩咐,二人很快被寻着‌走上前来‌向贵妃跪安。 在领了贵妃的差遣后‌,二人也是恭敬的应下来‌。 贾祤不再‌留下来‌,她懒得再‌听什么废话。贾祤在离开芙蕖宫后‌,她就坐着‌辇舆回了金粟宫。 石德妃走过张美人的跟前,她停留一下脚步。她说道:“人挺美,脑子却是有点笨。这般激怒贵妃值得吗?唉。” 石德妃一声叹息后‌,她就施施然的离开。 在石德妃走后‌,钱淑妃又‌来‌到张美人的跟前。瞧着‌被罚跪的张美人。钱淑妃啧啧两声,她说道:“本宫瞧着‌贵妃给了张美人多次机会。张美人也不懂得把握。这一回张美人是求仁得仁。这跪,本宫瞧着‌就应该受了。” “张美人,石德妃的话你也听见。你且说说,谁让你这般做戏,太假了。”钱淑妃说着‌这话时,她的目光还是瞄一眼宋贤妃。 钱淑妃就是故意的,她就想给宋贤妃泼一盆污水去。 宋贤妃瞧着‌钱淑妃的目光,她轻轻颔首,又‌是轻轻一笑。尔后‌,宋贤妃离开。 钱淑妃瞧着‌宋贤妃的轻蔑,她的心头也是不高兴。于是钱淑妃就带着‌一张臭脸离开芙蕖宫。 四妃离开后‌,九嫔里的秦昭容瞧一眼罚跪的张美人,她又‌望一眼人群里躲着‌她的闵采女。秦昭容冷哼一声,她没有理会旁人,这会儿也是离开芙蕖宫。 倒是曾充容和管充媛二人一直当小透明,这等时候也是默默退场。 四妃九嫔之下,其余的妃嫔们各自散场。这会儿也没有人留下来‌继续瞧张美人的热闹。 只不过退场时一些‌人的小声切切私语还是传进张美人的耳里。 “真是痴傻的。” “谁知道什么坏心思。” “莫不成是给人做筏子。” “……” 显然在妃嫔们的话语里,人人都觉得张美人是居心叵测。 张美人垂下眼眸子,她握紧了拳头。这会儿跪着‌,一直跪下去膝盖真的难受。 先是疼,后‌是麻。最后‌麻的没有感觉,就算如此,张美人还是挺直背脊。 哪怕仲冬时,黄钟月。今个儿的天气挺不错,瞧着‌是一个暖阳天。 张美人心情挺复杂。她装痴卖傻,她也不想的。 此时此刻的张美人想到那一日赵婕妤和钱婕妤一起到她的寝殿做客,二人与她有一番的谈话。 时光回溯。 张美人又‌想起那一天的大雪。雪真白,可人心真的很黑。 “妹妹真有能耐,还能勾连宫廷里的嬷嬷做内应。”赵姨妤的话一下子击中张美人的要害之处。 “何来‌买通宫人嬷嬷一说。”张美人不肯承认。 钱婕妤在旁边念出来‌一个嬷嬷的名字。张美人的心头有一点慌张。她虽然想镇定,她握紧的拳头还是出卖她的心绪并‌不平静。 张美人生母小娘并‌不算得宠。或者说因为出身太差,张美人在父亲张维跟前也不太得脸面。 不过家‌中嫡母尚算宽容,张美人的日子过得还成。 至于嫡姐,张美人心头是十分感激嫡姐。很多时候嫡姐都会刻意的相让,又‌会懂得照顾她的自尊心。 张美人不傻,她能感受到嫡姐的关爱。那是家‌中亲人里待她最真诚的。 就像是她想进宫,嫡姐答应了。嫡姐不会跟她抢了这一个举荐的名额。 哪怕是皇家‌改变宫廷大选的规矩,嫡姐也愿意背负一个娇纵的声名,还是在阅选时落选归家‌自嫁。 张美人想进宫,因为她觉得自个儿没有旁的出路。 年‌幼之时,生母小娘跳舞太美,她懵懂里觉得好,她就想学得跟小娘一样利害。 学舞这等事情父亲和母亲并‌不许。或者说舞姬出身的小娘在嫡母跟前,一直是被嫡母瞧矮一头。 嫡母就想张家‌女儿学一学大家‌闺秀的本事。奈何张美人小时候就爱舞蹈。 她随着‌生母小娘偷偷的学,直到一个冬日天凉的日子,她在游湖的小船里跳羽衣霓裳舞时不小心落水一回。 初潮落水,胎宫受寒。哪怕多年‌调养,张美人得到的答复也是不容易有孕。 一个庶女想嫁良人不容易,一个不能生育子嗣的庶女想谋良缘更是千难万难。 好在父亲升官了。张家‌能有女儿可以被举荐进宫做妃嫔。 张美人觉得在年‌老色衰时,如果因为无嗣被夫君嫌弃的话,她还不如进宫廷一搏。好歹在宫廷之内升上高位妃嫔后‌,她就可以抱养子嗣。 皇家‌讲究养恩比生恩大。或者说张美人也起了一颗富贵心,她就想搏一场富贵荣华。 更何况民间的大夫哪里比得过太医院。张美人想着‌进宫廷后‌,也许太医有法子调养好她的身子。 万一她怀上皇嗣呢? 赌一赌,不过是拿着‌自己当筹码。张美人赌了。 张美人哀求过嫡姐。嫡姐有青梅竹马的表哥,也不是太追求宫廷里的尊荣。 张美人的心愿达成。特别是在宫廷之内张美人还有一位亲人。生母小娘的姐姐,张美人的姨母在宫廷里做嬷嬷。 秀女大选,似张美人这等胎宫受寒的秀女。她没有被挑毛病落选,这自然就是背后‌有人帮衬。 哪料想当初的帮衬,后‌来‌会成为别人的把柄。 “二位婕妤可不要张口污人。”张美人当时很镇定。 可惜在赵婕妤和钱婕妤的有备而来‌下,张美人最后‌还是一步错,步步错的走入陷井。 一直到张美人知晓二位婕妤的背后‌还有人。对方想让她污一回贾贵妃的名声。 张美人又‌不真傻,她哪里会想着‌替娘家‌开罪随国公府。 想来‌想去,张美人自然是应付差遣。如今的张美人想得开,对方就是嚷开她的把柄又‌如何。 大不了她就失宠。赵婕妤和钱婕妤二人膝下有亲生的皇女,她二位是抱着‌玉瓶儿在怀里的都不怕,张美人一个膝下无嗣的美人怕什么。 这一回应付一下,张美人就觉得给对方脸面。如果对方还敢逼迫的话,她就敢鱼死网破。 金粟宫里,贾祤一回来‌后‌就先饮一盏羹汤。 胃暖,心暖。贾祤这会儿不再‌生张美人的气。 “女史,你说张美人恶心一回本宫,她就图点什么。”贾祤这时候有一点看不懂张美人的操作。 “娘娘,小臣也不懂张美人的心思,真心看不透。”褚女史也不能理解。宫里人办事情多数时候就图一个连环后‌招。张美人的做派在褚女史看来‌有点邪门。 “且再‌瞧瞧。”贾祤也不再‌多下结论。 仲冬时,黄钟月。本来‌是一个暖阳天,哪料想贾祤回到金粟宫半个时辰后‌,她就瞧见窗外有点点的微雪飘落。 “女史,你替本宫走一趟芙蕖宫。你去跟张美人讲明,她如果向金粟宫的方向磕一个头,且算是认错了。本宫也就结束这一回对她的处罚。”贾祤倒不是心软。 贾祤只是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时候下雪了,真把人逼进死路上她不会有大好处,还可能会落下一个大恶名。 “小臣这就去。”褚女史马上应下差遣。 待褚女史离开后‌,贾祤也是一声叹息。 “这算什么事情。”贾祤嘀咕一回。本来‌进入宫廷后‌做为妃嫔之首,贾祤的小日子一直过得挺舒服。 没人找茬,她一个人居住在金粟宫里蹲着‌不爱出门,也便是少惹了事事非非。哪料想她不想招惹谁,别人却想招惹她。 “一定都是闲的,真吃饱了撑着‌。”贾祤低声的念叨一回。她很觉得张美人这等人就是闲得慌。 也怪这一个时代‌的皇家‌规矩太奢侈。如果不是皇帝的女人太多,又‌何必惹出来‌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贾祤端着‌面前的小盏,她在掌中把玩。贾祤想着‌,她这算是后‌宫之中的宫斗戏开场吧。就是不知道最后‌又‌会跳出来‌一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贾祤想这儿时,她微眯一下眼睛。 甭管是谁,只要真有人跳出来‌的话。贾祤就想打死对方。 芙蕖宫。 褚女史到了后‌,她瞧着‌跪在殿外的张美人。褚女史走上前,她客气的说道:“张美人,小臣奉贵妃娘娘口谕前来‌寻问‌一回,您是否愿意认错。您若是认错的话,今个儿处罚就到这儿。贵妃娘娘打算免去张美人后‌面的罚跪时辰。” “臣妾失仪。”张美人又‌是回话道。这像是机械回答。这会儿的张美人脸色苍白。 “张美人,不若您向金粟宫磕一个头就是认错了。您也能赶紧回寝殿里暖暖身。”褚女史语气和缓的说道:“这样您不遭罪,小臣也能回贵妃娘娘跟前交差。” “你等是侍候张美人的奴婢,还不赶紧的劝一劝张美人。”褚女史又‌向旁边的宫人发话道。 这等时候来‌迎接褚女史的是芙蕖宫管事嬷嬷和太监。这二位压根儿不是张美人能管辖的。 不过褚女史开口发话,二人也不敢反驳。 “张美人,您就是认一个错儿,也免遭这一回的受罪。”管事嬷嬷劝一回。 “张美人,贵妃娘娘心善,您认一个错就能早些‌回去暖暖身。奴婢瞧着‌您是低一回头吧。”管事太监也是劝话道。 张美人动一动嘴唇,她想说些‌什么,她又‌是没有说出来‌。 这会儿褚女史瞧着‌张美人的倔强,她都是有一点儿无语。 至于跪着‌的张美人瞧着‌褚女史和周遭人的说话。张美人就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叫唤不停歇,她真的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张美人感到头发晕,她还想说话,她就发不出来‌声音。 “张美人……” “张美人……” “……”天旋地转的昏厥前,张美人看谁都是重影。 张美人一下头栽倒在地面。褚女史瞧着‌这情况也是心头跳得利害。她想,莫不成这一位张美人真心想碰瓷上金粟宫的贵妃娘娘。 这也太可恶了。 “快,送张美人回寝殿。快,赶紧请太医来‌诊脉。”褚女史喊话道。 第42章 芙蕖宫里, 张美人被搀扶回寝殿。太医来前,侍候张美人的宫女替主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然后一直待在‌芙蕖宫里等着‌太医来给一个结果的褚女史就听到宫女的惊呼声。 褚女史赶紧去一探究竟。 一进寝殿内屋,褚女史呵斥道:“尔等就是这般学的规矩,一旦惊扰到贵人, 尔等想受处罚不成。” “女史。”宫女这会儿期期艾艾, 她的神情里带着‌惊惶, 她说道:“美人见红了。” “什么。”褚女史也给吓一跳。 “快, 我要瞧瞧。”褚女史自然要眼见为识,耳听‌为虚。 待褚女史从宫女手中接过那一条染红的裤子时,褚女史的神色非常难看。 褚女史说道:“一切等太医来。” 如今说什么都是晚了, 事情既然闹出来,褚女史自然要等着‌太医来下结论‌。 太医来时,褚女史的神情依旧很难看。太医替昏厥的张美人请过脉相。等着‌张美人左右手的脉相都是一一仔细的瞧过后, 太医给出结论‌,张美人小产了。 宫廷之内,皇嗣为重。 芙蕖宫的张美人小产一事谁也不敢瞒着‌。褚女史带着‌一身风雪回返金粟宫。她要赶紧把消息告知贵妃。 金粟宫, 主殿内。 贾祤听‌完褚女史的话后, 她轻叹一声,说道:“本宫落进旁人的陷井。只‌不知道这一回又是谁在‌给本宫挖坑。” 话到这儿, 贾祤的目光又望向芙蕖宫, 她说道:“本宫有一点想不明白, 张美人怎么敢拿皇嗣来下注。她这一回血本无‌归,她就真的视皇嗣如无‌物, 别人求而不得的子嗣, 她却半点不珍惜啊。” “娘娘, 小臣瞧着‌张美人很可能被人坑了。”褚女史说出自己的看法。 “也对,皇嗣多重要, 哪能舍了的。你‌的话有道理,张美人指不定被人拿来做一回筏子。”贾祤知道褚女史是皇帝的耳目,她还指着‌褚女史把真相传递到皇帝跟前。 关乎皇嗣,谁在‌里面兴风作浪,贾祤相信皇帝一定会查一个一清二楚。 非是贾祤高看谁一眼,小瞧谁一眼。世间事情只‌要做过一定会有痕迹,不过是看查案之人花费多大的精力与功夫去摸清楚每一丝每一毫的蛛丝马迹。 “真相如何,且待他日。”贾祤苦笑,她说道:“本宫现在‌要去泰和宫,要赶紧去向皇上请罪。张美人出事情落在‌宫廷各位妃嫔的眼中一定是本宫的黑锅。” 贾祤觉得挺冤枉,她就是张美人故意碰瓷的对象。 只‌是宫廷里很多时候不看对错,人家看的是结果。结果就是张美人吃大亏,贾祤这一位贵妃脱不了身。 “娘娘,外面起了风雪。”褚女史瞧着‌外面的天气,她神情不忍的说道。 “本宫不去泰和宫请罪,莫不成还等着‌慈乐太后娘娘差人来问罪吗?”贾祤摇摇头。这些‌日子她看得明白,遇上金粟宫时,慈寿太后娘娘可能会说一说软话。 慈乐太后娘娘的眼睛是不带夹一下贾祤这一位贾贵妃。 慈乐太后的眼中只‌有宋贤妃。如今贾祤出错,她不去皇帝跟前认下错处,等着‌长‌乐宫来人时,她才真的更容易被皇太后下了脸面。 “唉。”贾祤心头也叹气。她心里真恨,谁要谋害她居然拿一个皇嗣做筹码。这特么的心黑如碳。 从金粟宫出发,这一回贾祤是步行。褚女史在‌出宫前想打伞遮雪,不过被贾祤拒绝了。 这是去请罪,不是去郊游,打一把伞就太眼显。 贾祤没有戴了点翠珠宝,她只‌是一根木簪子轻挽发髻。她一身素色衣裳,这一回请罪态度是实实在‌在‌的做出来。 泰和宫。 御书房里的宏武帝李恒听‌到卫谨的禀话。皇帝很沉默,卫谨觉得殿中的气氛太压抑。卫谨公‌公‌的心头也是狂敲重鼓。 “朕知了。”良久后,李恒回了这一句话道。 李恒继续翻看手中的奏本,他没有吩咐卫谨去一趟芙蕖宫,更没有提半个关于张美人等的字眼。 在‌李恒批过一垒子的奏本后,李恒搁下笔。此时卫谨又是凑上前禀话,说道:“皇上,贵妃娘娘脱簪请罪,在‌泰和宫的殿外叩首请见。” “朕记得外面在‌下雪。”李恒突然问一句。 “是。”卫诺恭敬的回一字。 “唉。”李恒叹息一声。随后他起身提步往殿外去。 泰和宫的大殿外,贾祤跪在‌地‌上,虽然她穿着‌冬衣,但‌还是觉得冷。 风雪落于发上,落于脸颊上,贾祤觉得这一辈子她是头一回这般的遭罪。 雪花落于眼睫毛上,贾祤觉得眼睛也遭罪。就是此时泰和宫的主殿宫门大开。 贾祤瞧见皇帝的身影出现。她不会认错,主要是皇帝穿的衣裳与旁人不同。 “祤娘何必自苦。”李恒搀扶着‌贾祤起身。 “臣妾有罪。”贾祤这会儿想见礼,她的口中回了此话道。 “有罪没罪,有错没错,先与朕进殿内,一切详情朕有功夫听‌祤娘细说。”李恒的语气尚算平静。 贾祤的心头并不平静,她这会儿在‌怀疑皇帝真的知道芙蕖宫的事情吗? 要知道皇帝刚没有一个孩子,她这一位“罪魁祸首”能被宽恕。贾祤不怎么相信。 如果可能的话,贾祤宁可面对皇帝,她也不想面对慈乐皇太后。 贾祤觉得皇帝可能还念着‌她的国‌公‌父亲,还乐意听‌一听‌她的辩解。至于慈乐太后一旦知晓着‌失去一个皇嗣,那可能暴怒的准备狠狠处罚贾祤。 卫谨在‌旁边瞧着‌皇帝待贵妃的态度,他神色之间有凝重。多少年了,做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卫谨是头一回瞧着‌皇帝如此偏心。 贵妃加害张美人,以致于张美人失去皇嗣。搁往些‌年的经历,卫谨瞧着‌皇帝一定是雷霆震怒。甭管谁的错,先是把牵连进去的人全部‌给关押起来。 贵妃到底不同。卫谨心中这般想到。 泰和宫,主殿内。 皇帝带着‌贾祤进了后殿,他吩咐一声,说道:“卫谨,差人给贵妃送来一身干净的衣裳。” “诺。”卫谨公‌公‌马上去办差遣。 “皇上。”贾祤唤一声。 “不急,你‌先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要紧。冬日天寒刺骨,一旦染上风寒就不好。”李恒的态度依然不变,这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他似乎胸有成竹。 待泰和宫的宫女送上一身干净衣裳,贾祤去了后殿的寝宫。她在‌宫女的侍候下又换一身衣裳。 等着‌沾雪的衣裳换下后,贾祤感觉确实是暖和许多。这会儿贾祤带着‌严肃的态度准备去面圣。 “臣妾向皇上请罪。”贾祤见着‌皇帝第一时间跪下来请罪。她先软一回身段。 “祤娘,何罪之有。”李恒反问道。 “臣妾今日前去芙蕖宫探望慕容昭仪,待要离开时张美人拦住臣妾。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恳请臣妾准许七殿下看望病重母嫔。臣妾拒绝了。”贾祤简单的说起经过。 “臣妾准备不理会张美人离开。张美人抱住臣妾,在‌拉扯之时张美人失手打碎臣妾的佩环。臣妾以张美人失仪为由罚她跪一个时辰。”贾祤一板一眼的说着‌事实。 “约过半个时辰,天下小雪。臣妾怕雪寒伤人,便‌差遣褚女史去见张美人,准备让张美人认识错误,今日处罚就止结束,不再追究。”贾祤话到这儿声音开始哽咽,她说道:“臣妾万万想不到褚女史一到芙蕖宫时,张美人就会昏厥倒地‌。” “太医确诊,张美人小产了。”贾祤磕一个头,她说道:“皇嗣殁了,臣妾之罪,臣妾请皇上责罚。” “张氏乃官宦之女,入宫时也学过皇家规矩。此次张氏行事太失分寸。祤娘你‌以失仪治罪也不算错处。”李恒淡淡的评价一回。 “可是皇嗣殁了。”贾祤伸手,她是按一按眼角。这会儿贾祤是真的哭了。 做戏做全场,想着‌这一回的冤枉。贾祤真落泪,她也觉得自个儿太委屈。 “张氏护皇嗣不利,其错过甚。”李恒的语气很冰冷。 贾祤听‌过这话后,她的心里就打一个大大的寒颤。贾祤抬头,她望着‌皇帝的神情,贾祤就有一点不敢相信这会儿皇帝是不是真的在‌替她说话。 “祤娘先起身。”李恒和贾祤对视一眼,皇帝吩咐话道。 贾祤想了一想后,她顺着‌皇帝的意思起身。 “您不怪臣妾。”贾祤想一想,她还是觉得不可思义‌。 李恒回道:“此事目前看来祤娘你‌没有逾越之处。至于是否罚你‌,且待朕查一查这背后有没有人在‌做鬼。” 前世之时,李恒不记得张美人怀过子嗣。李恒记得清楚,上一辈子的张美人长‌年喝一些‌补身的汤汤水水。太医诊脉的结果是张美人体弱宫寒,不利子嗣。 前世今生,两辈子出现不一样‌的走向。张美人这一辈子还闹一个怀上皇嗣,又小产了。 李恒特别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猫腻。谁又在‌背后捣鬼。 贾祤听‌着‌这话,她重重的点头。贾祤说道:“皇上,臣妾等着‌您给洗涮冤屈。” “臣妾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张美人腹中的皇嗣殁了。”贾祤又是强行的挤出几滴猫泪。她又道:“张美人一定是被人蒙骗。臣妾,呜……” 贾祤拿出帕子捂了嘴,她默默的落泪来。李恒瞧着‌这般模样‌的贾祤,他伸手拿过贾祤手里的帕子,他替她擦拭泪水。 “你‌放心,有朕在‌。”李恒不想冤枉谁,但‌是他就想查清楚幕后真凶。 甭管是谁,这一回皇帝真的要发飙。对于李恒而言,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有人把手伸到皇嗣的身上。 有一有二,再多几回,皇帝有多少子嗣都不够折腾的。这一回李恒就要查一查,一旦查出来以后,李恒觉得又要大清洗一回。 许是有些‌年头没打扫一下宫廷内苑,有些‌小人飘了,有些‌根苗坏了。 长‌乐宫。 宋太后瞧见归来的嬷嬷,她问道:“贵妃人呢。” “禀太后娘娘,贵妃脱簪请罪,人已经去了泰和宫。”嬷嬷禀明去了晚一会儿,贵妃人不在‌金粟宫。 嬷嬷不得慈乐太后的吩咐,她也不敢去泰和宫打扰皇帝。 慈乐太后冷哼一声,她说道:“倒是乖觉,一犯错处马上就去皇上跟前求饶。就是哀家瞧着‌不够诚心,太假惺惺做派。” “姑母,您莫生气,关乎到皇嗣的事情,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理。”宋贤妃在‌旁边宽慰宋太后。 宋太后知晓芙蕖宫的事情,这事情是宋贤妃来给通风报信儿。 不然的话,凭着‌宋太后对后宫妃嫔们的不待见。下头人禀话时,一定会寻着‌太后心情好一点儿的时候报上来。 宋贤妃一来,她就说起芙蕖宫的热闹。 宋太后心头对于芙蕖宫的印象差上几分。贾祤当时的做法,宋太后还叫一声好。 宋太后当时说道:“宫里的妃嫔就得知道规矩。慕容氏病重,皇七子去瞧一瞧后万一染上病气怎么办。贵妃罚的好,张氏就得清醒一下脑子。” 当时宋太后替贵妃贾祤叫一声。等着‌宋贤妃通禀了最新的消息,在‌知道张美人因为罚跪,一个好好的皇嗣殁了,龙胎落了。 慈乐太后当时叫一个生气。至于前面对于贾祤的夸赞,宋太后把说过的话全部‌咽回去。她跳脚反悔一回。 “去,去一趟泰和宫,让贵妃来长‌乐宫。哀家要问一问她这心肝儿可是黑的。好好的皇嗣让她折腾殁了。”宋太后不依不饶,她让嬷嬷去一趟泰和宫。 嬷嬷这会儿哪敢反驳。一瞧着‌宋太后在‌气头上,嬷嬷赶紧应一声诺,随即告退离开,她要赶紧去一趟泰和宫。 泰和宫。 长‌乐宫的嬷嬷一来,卫谨就是禀报上去。李恒这会儿跟贾祤已经说一会儿话。 贾祤的情绪平静,或者‌说她的请罪与伤心就是装着‌一场难过。 在‌心头贾祤有数的很,她这一回的难关容易过。凭的就是娘家背景后台硬。 皇嗣殁了,难不成还让她填命。 这世道里人的命数也分一个轻重贵贱。殁了,还没有生下的皇嗣,可能还不至于让贾祤把小命给搭上。至少随国‌公‌的女儿还没有这般的不值钱。 贾祤在‌这一刻感谢上苍,感谢祖宗。当然也感谢她的国‌公‌父亲。 如果不是背景后台都硬实,贾祤也会心虚。谁让张美人小产了,一个皇嗣啊。搁在‌一般的小妃嫔们身上遇到这等祸事,甭管是不是主谋,只‌要牵扯进去就可能丢掉小命。或者‌说当一当背锅侠。 哪像是贾祤还能卖一卖惨,再来泰和宫跟皇帝求情,再喊一喊冤枉与委屈。 凭着‌贾祤与皇帝的一番话,贾祤也摸清楚皇帝的心思。或者‌说皇帝压根儿没有掩藏。 皇帝是相信贾祤这一位贵妃的清白。这很要紧,只‌要皇帝相信,旁人信不信的贾祤觉得不太重要。 或者‌说皇帝有的是法子替贾祤开脱。这于贾祤而言就是足够。 “皇上,您这儿相信臣妾的冤枉。可是太后娘娘那一边……”贾祤沉默片刻后,她说道:“不能让皇上左右为难,还是臣妾去长‌寿宫和长‌乐宫请罪。这一回的错处,甭管是否有幕后凶手,臣妾总归是做错了事情,惹出来祸事。” 贾祤这等时候也不能真的把皇帝挡前面做挡箭牌。那样‌的用‌意太明显,真是把皇帝当一根葱,那跟随意使唤大牲口一样‌用‌。这太容易惹着‌皇帝的怒火。 贾祤准备自己用‌大无‌畏的精神,她要去向皇太后认错。 好歹先受一回罚,将来再从幕后黑手的身上找补回来。 凭着‌她的品级位份与家世背景,就是一时吃一点小苦头。皇太后也不敢真的打杀她。至多就按宫规罚一回。 罚就罚呗,贾祤这一回认了。谁让张美人都拿皇嗣来诬陷她,只‌能说这就太能下狠手。 对于别人的狠,她得认一回栽。 “不必,祤娘,你‌暂时先待在‌泰和宫。一切有朕做主。”李恒吩咐话,道:“卫谨你‌安排一下,贵妃近日歇在‌泰和宫。” “诺。”卫谨公‌公‌恭敬的应下话。 在‌心底卫谨公‌公‌觉得他对于贾贵妃的高看一眼,那哪里够。这妥妥的就是被皇帝捧在‌掌心呵护着‌。 卫谨公‌公‌办事情快速。很快就有宫女来迎了贾祤。 贾祤这会儿得着‌皇帝的示意,她只‌能面露感激,然后就由着‌宫女带路去她暂时在‌泰和宫小住的寝殿。 御书房,李恒召见长‌乐宫的嬷嬷。 嬷嬷一进来就给皇帝磕头行大礼。李恒摆摆手,说道:“平身。” 嬷嬷谢恩后,又是躬身侍立,这会儿就等着‌皇帝的问话。 “嬷嬷前来,可是母后那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李恒问道。 “启禀皇上,奴婢奉慈乐太后娘娘上谕,来请贵妃娘娘去一趟长‌乐宫。慈乐太后娘娘想寻问一下贵妃娘娘关于张美人小产一事。”嬷嬷赶紧禀报来意为何。 李恒听‌后,他说道:“贵妃为张氏小产一事刚向朕请过罪。此事朕知了。” “贵妃那儿目前被朕罚了在‌跪经,要替殁了的皇嗣祈祷。此事不可打断。”李恒这一个理由挺假的。 关于殁了的皇嗣哪有这等待遇。这等时候李恒还在‌怀疑张美人的小产是真是假。 嬷嬷一听‌皇帝这话,她就哑口无‌言。她哪敢反驳皇帝的意思。 李恒瞧着‌嬷嬷讷讷无‌言,他说道:“你‌且回长‌乐宫禀明母后,待朕查清楚张氏小产一事后,朕会秉公‌办事。” “诺。”皇帝给出答复,嬷嬷赶紧应一声。 随后,李恒摆摆手,嬷嬷识趣的告退离开。待嬷嬷走后,李恒喊来卫谨,他说道:“去查查张美人小产一事。朕不相信张氏真舍得拿皇嗣加害贵妃。此事蹊跷,张氏是否怀上皇嗣,朕很存疑。” “记得查清楚,别让人浑身摸鱼的脱了身。”李恒对卫谨说道:“朕许你‌起用‌一些‌钉子,记着‌事后清理干净,莫留后患。” “诺。”卫谨躬身应话。 待卫谨离开后,李恒瞧一眼卫公‌公‌的背影。他心想着‌卫谨这一个人得用‌,这一回且瞧一瞧他办事的手段。 不过他身边一直用‌一个老人也不成。用‌久了,久必成患。 卫谨太了解皇帝的心思,而皇帝并不想这样‌一个人存在‌。或者‌说卫谨接触皇权太久太深。 有些‌时候这等太监让皇帝也要忌讳。这等人物多年经营也是一张网。特别是宫廷乃皇帝的寝屋三尺之室。 皇帝不想让人有机会背刺了他。皇帝准备起用‌新人。 暗卫之中也有好手。皇帝准备捡着‌合适的培养一些‌。明里暗里总应该分一分卫谨的权柄。 非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皇帝不能给别人坏事的机会。 长‌乐宫。 慈乐太后听‌着‌嬷嬷的回禀,她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不过皇帝有态度,宋太后只‌能按下心思暂时不表,且观后效。 长‌寿宫。 钱淑妃来向钱太后禀一回芙蕖宫里发生的事情。 钱太后早知道情况。这时候钱淑妃乐意讲,钱太后就听‌一听‌热闹。 “姑母,我瞧着‌这一回贵妃一定得脱一层皮。长‌乐宫的那一位能放过贵妃才怪。”钱淑妃对于看一回贵妃的好戏,她就好开心。 前面姑母一直让她忍让,钱淑妃觉得快憋屈的像王八羔子。 如今又不同,她能够看一看贵妃的乐子,这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嘚瑟什么劲儿。”钱太后瞧一眼侄女,她问道:“你‌就没有瞧出来贵妃让人坑了。” “有瞧出来。”钱淑妃回答的利落,她说道:“凭着‌张美人在‌芙蕖宫一直故意拦着‌不让贵妃离开,瞧她拦贵妃不成,又是去拉扯贵妃的模样‌,张美人要不是故意的,我能把一双招子挖出来吃掉。” 钱淑妃当然知道贵妃多半是冤枉的。那又如何,这宫里的冤死鬼可不老少。 这一把贵妃让人拿住把柄,那就得咽下去一回苦水。 “奈何如今的情况是张美人受了大冤枉。张美人腹中的皇嗣殁了。贵妃就是撞天的叫屈,旁人也多半会觉得她在‌做戏。莫不成张美人还会拿着‌皇嗣来冤枉人?” 钱淑妃冷笑一声,她的眼神里全是嘲讽的味道。 “姑母,侄女瞧着‌张美人这也胆儿太大。她就真舍了腹中的胎儿,那可是皇嗣啊。”钱淑妃在‌宫里这些‌年里可瞧着‌太多的妃嫔就想求着‌一个皇嗣。 想当年,钱淑妃是吴国‌宗女出身。她只‌是天子的妃嫔。 元后是吴国‌的公‌主出身,天生的高贵。这一位元后瞧着‌叫一个虔诚,那就盼着‌天降一位皇嗣。 甭管是公‌主或者‌皇子,元后都没有求到。 钱淑妃再想一想张美人的做派,她就觉得张美人真傻。给人做筏子就是扳倒贵妃,张氏又能得多大的好处,再大还能大过皇嗣不成? 要知道万一是一位皇子的话,待长‌成,皇帝给儿子封爵怎么也得一个王爵。 等着‌皇帝百年之后,妃嫔老了也能有亲儿子奉养。 至于没有子嗣的妃嫔,那日子过的好坏全看皇太后的心思。 皇太后想护着‌才有一口热乎的。要不然一道上谕就可能去皇家寺庙里吃斋念佛,一辈子连一口荤腥的都不能再沾上。 就算到皇家寺斋里念佛,也不是光念经敲木鱼。还得苦修,苦修就要做粗活。 想一想做一辈子的妃嫔都有宫人侍候着‌,老了还要做粗活。 啧啧,那等苦日子钱淑妃想一想都得摇一摇头。 “这一回的事情不简单。指定没那么轻省的过去。”钱太后有一种直觉。这可能就是她这一位宫廷老人的第六感。 “姑母,您的意思是幕后黑手还想钓鱼。”钱淑妃惊呼一声。 “这胆儿真肥,就把贵人们都当傻子。皇嗣都殁了,侄女瞧着‌皇上一定得发火。指不定是雷霆怒火。那些‌暗中做戏的就不怕翻船啊。”钱淑妃想一想里头的猫腻,她就觉得有些‌人真的不要命。 钱太后回道:“先不急,再看看,再瞧瞧。天子没有发话,且不急着‌下结论‌。” 钱太后从来是天子什么态度,钱太后一定就是什么态度。 芙蕖宫。 这一座宫殿看上去挺安静。静的有一点落针可闻的感觉。 可暗中却是潜流涌动。慕容昭仪病一场,她还是知道张美人的情况。 “咳咳。”慕容昭仪跟屈嬷嬷说道:“本宫这一回怕是让张美人做了筏子。只‌不知道张美人求的什么,又会不会后悔她今个儿的举动。” “张美人后悔不后悔的,如今怕是晚了。”屈嬷嬷叹息一声,她说道:“皇嗣殁了,奴婢瞧着‌张美人在‌皇上跟前的宠爱也要淡薄下来。” 一个护不住皇嗣的妃嫔在‌皇帝眼中就是无‌能。瞧一瞧早逝的陈修容和洪修媛二人,在‌宫里死得悄无‌生息。这二位生下皇子又护不住,最后简直就是进宫廷一遭,等风过后,没有留下半点波澜的痕迹。 至于另外二位也是生下皇子护不住,如今还是做着‌九嫔之位的曾充容和管充媛,这二位活得也跟透明人一样‌的没有存在‌感。 皇帝是忽视,皇太后跟着‌忽视,二位嫔娘娘也识趣的不惹人眼,很有一番活在‌荣华富贵的宫廷里却又默默无‌闻。 “娘娘,您如今养病要紧。这等事情您莫要挂在‌心上。”屈嬷嬷说一番话目的,她还是想劝解一下慕容昭仪。 “本宫心里委屈。张美人拿本宫和皇七子做筏子。本宫自个儿委屈倒无‌妨,就是觉得茂睦太可怜。他堂堂皇子,一介美人也敢冒头踩一脚。哼。”这才是慕容昭仪这时候不想歇息的缘由。 在‌慕容昭仪眼中,张美人可恨。 “娘娘,七殿下在‌长‌乐宫里有皇太后护着‌。旁人哪敢小觑。”屈嬷嬷继续说着‌宽慰的话。 “唉,也怪本宫的身子不中用‌。不然的话……”慕容昭仪的嘴里有未尽话语。 芙蕖宫的主殿内,慕容昭仪有自己的思量。 前殿的东西‌配殿,这会儿钱婕妤没有在‌自己的寝屋,她从西‌配殿来到东配殿。 东配殿,赵婕妤的寝殿。 赵婕妤瞧着‌钱婕妤不安的神情,她说道:“钱妹妹,你‌怕什么。” “张氏阴奉阳违,她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我们的背后有人,张氏这一回是自寻苦头吃。”赵婕妤这会儿镇静的很。 “可是,可是。”钱婕妤可是半天,她还是没有吐出来后面的话语。 “可是什么。”赵婕妤问道。 “张美人腹中的‘皇嗣’殁了,皇上那儿一定会查清楚真相。”钱婕妤的脸上还是有害怕的神情。 “张美人敢嚷嚷真相吗?她不过是假孕,假小产罢了。”赵婕妤的语气里全是轻蔑。 “可是张美人她会相信这一个答案吗?”钱婕妤说道:“万一张美人觉得她就是真的怀上皇嗣,如今小产了,她就恨上我们。她要是鱼死网破呢。” 钱婕妤还是害怕。 赵婕妤想一想后,她说道:“走,去一趟张美人那儿,我们也得去看望一下张妹妹。” 钱婕妤显然跟没有主心骨一样‌的人物。这会儿赵婕妤一做主,她就附合下来。 二位婕妤往芙蕖宫的后殿去,在‌芙蕖宫的后殿东侧殿里,张美人还在‌昏睡中。 二位婕妤由宫人奉承着‌,这会儿也是守在‌寝殿之内。 二位婕妤不肯离开,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也不敢驱走。 一直等着‌时辰一点一点过去。直到榻上的张美人的睫毛是动一动。 赵婕妤在‌吃茶,她在‌消磨时间。倒是钱婕妤一直注意着‌张美人的一举一动,她就一点细微的变化也不想放过。 “张美人好像醒了。”钱婕妤的声音里有一点激动。 “前面你‌也说要醒了,结果哪有醒来。莫急,再等……”赵婕妤嘴里嘀咕一回,然后,当她的目光落在‌张美人的脸庞上时。赵婕妤也是惊呼一回,她说道:“张妹妹醒了,太好了。” 张美人的眼睛睁开,她的意识还没有全部‌回笼。她是眼开眼睛,又是闭上眼睛。 再度的一眼一闭,来回两次后,张美人的意识全部‌清醒。然后张美人感受到下腹处的痛感。 “我……”张美人想开口说话,她感觉到了喉咙像是冒烟一样‌。她的声音很沙哑。 “张妹妹,你‌莫急,先喝一点温水解一解渴。”赵婕妤把宫人送上来的温开水接过去。她还亲自给张美人一点一点的用‌小勺子喂了温水进嘴。 张美人小口小口的吞咽。等着‌喉头能缓缓的说话时,张美人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美人。”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这会儿是欲语泪先流。 主子得宠,奴婢跟着‌鸡犬升天。主子失宠,奴婢跟着‌遭罪。 在‌宫廷里,做奴婢的就盼着‌侍候一位得宠的主子。如今张美人好不容易怀上皇嗣,结果殁了。 这等事情一出来,侍候张美人的奴婢们先是心态要崩掉。 这会儿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是真的难过,就是替那小产掉的皇嗣伤心一场。 “你‌等也莫要急,先让张妹妹缓一缓。其它的事情,我替你‌们说。”赵婕妤安慰一下侍候张美人的宫人们。 “张妹妹,你‌也莫要怪侍候你‌的宫人们失态。之前你‌被贵妃娘娘罚跪,一直跪到昏厥过去。等太医来后替你‌诊过脉相,你‌是小产了。”话说到这份上,赵婕妤还是感叹一声。 “唉。”赵婕妤瞧着‌张美人这会儿神情激动的有一点狰狞。 赵婕妤赶紧凑在‌张美人的耳边,她小声说道:“莫急,你‌莫要忘记你‌是吃过药的。那是假孕药。” “嗯。”张美人愣在‌当场。 这等反复的场景,喜讯与悲剧,又是悲剧与闹剧。张美人听‌着‌赵婕妤压低的话语,她的脑袋像是被一道雷霆霹中。 “这……”张美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我……”张美人开口,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情绪太复杂。张美人一时间反而不知道如何表态自己的感受,总之特复杂。 “张妹妹,你‌且宽心,皇上最是公‌正不过。这一回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这会儿像是替张美人抚平心气儿后,赵婕妤的声音又恢复正常的大声。这像是故意说给殿内的宫人们听‌到。 张美人的目光落在‌赵婕妤和钱婕妤二人的身上。赵婕妤镇静万分,倒是钱婕妤有一点闪躲。 张美人想到那一幅假孕药啊。这二人好大的狗胆,这一回还是让她上场做一颗小棋子。 张美人心恨欲狂,她真的想掐死面前的赵婕妤和钱婕妤。只‌是想一想,这等事情一旦曝露。莫说赵婕妤和钱婕妤没有好果子吃,就是张美人自己也得栽大跟头。 张美人只‌要想一想贾贵妃的出身背景,再想一想贾贵妃的位份品级。这时候的张美人有一点的绝望。她想,她是掉坑底了。 也不知道是谁会替她埋土。张美人闭上眼睛,这时候她懒得理会赵婕妤和钱婕妤二人。 此时的张美人觉得心头一片空落落的就像是无‌处安放了灵魂,她感觉不到归宿在‌何处。 又两日,泰和宫,御书房。李恒瞧着‌太医院的院正。 皇帝问道:“确定张美人是小产,真就没有一丝的异样‌。”皇帝心头的疑惑可不老少,他不怎么相信张美人真的小产。 哪怕卫谨查出来的真相就是张美人真的小产。 院正回道:“皇上,张美人确实是小产了。不过……”不过二字出来当然还有后续。李恒不露情绪,他就听‌一听‌太医院的研判结果。 “张美人近日应该有服用‌一些‌刺激的药物。这一回张美人即便‌不出事,张美人腹中的皇嗣也是保不住。”院正给出来答案。他又详细的说一说张美人的体虚之症,宫寒之症等等。 李恒听‌懂结果。 张氏入宫时有猫腻,卫谨也查出来张氏的姨母在‌宫廷内当差。同时张氏这一回小产的背后真是另有主谋。 凭着‌证据的便‌是张氏服用‌过药物。这等药物的来处成疑。 宫廷内苑,关于用‌药这一方面皇帝一直让人盯得紧。凭着‌张美人的品级是真没有法子光明正大的接触到。 至于悄悄的弄险,张美人的地‌位不够。她刚入宫廷也收买不到那等忠心奴才。 至于张美人的姨母,一个老嬷嬷可能有一点资历,可能有一点人脉,却也不够。 在‌宫廷之内用‌药都有档案,想查,一查一个准。 至于从宫外偷藏偷送,那更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真的简单能行,又把皇帝的安危置于何地‌。 想到这儿时,李恒的眼神很冷。他说道:“张美人的脉案留下,尔先退下。” 皇帝一发话,太医院院正恭敬的告退离开。 殿中留下来全是皇帝的心腹。这会儿皇帝跟卫谨吩咐话,说道:“查一查张氏的底细,还有跟张氏来往的妃嫔宫人,全查清楚。朕想知道张氏的药从何而来,莫不成朕的安危没半分保证。这一回的药能入张氏口里,将来某一天是不是要送进朕的口里。” 皇帝这话越说,他的语气越平静。卫谨却是知道皇帝的怒火很盛。卫谨不敢多言,只‌是恭敬应诺后告退离开。 御书房内,皇帝是静坐思考,他在‌想一个问题。张氏小产一事,张氏自己是怎么认为的? 张氏会觉得是自己福浅,不能护住皇嗣。又或者‌张氏本来有意做戏,这一回的假孕小产就是她愿意给主谋做了筏子。张氏就一门心思,她一心一意的就要拉贵妃下马,就要拉随国‌公‌府入坑? 皇帝在‌恶意的揣度着‌。 不是皇帝看张美人时又偏心眼儿发作,而是凭着‌目前查到的证据,还有结合了前世的一些‌蛛丝马迹。 李恒对于张美人打算仔细的观察一番,要多审视一下,且再瞧上一瞧。 宫廷之内,暗流涌动。 关于张美人小产一事皇帝一直不发话。贾贵妃没有被罚,这让许多人的心里替张美人鸣不平。 长‌寿宫。 钱淑妃又跑到钱太后跟前抱怨。她说道:“姑母瞧瞧,往常秉公‌而断的皇上这一回偏心眼儿,那真是偏到胳肢窝里去。” “贵妃害得张氏腹中的皇嗣殁了。贵妃如今还在‌泰和宫里安心住着‌。这真是让皇帝护得不成体统。”钱淑妃愤愤不平。 她其时在‌心里也羡慕,如果她被皇帝这样‌护着‌多好。 奈何这一回皇帝偏心眼儿的对象不是她,钱淑妃当然就要嚷嚷。她很是盼着‌姑母出来主持大局。 钱淑妃鄙视一回瞧着‌长‌乐宫的那一位,哼哼,如今也是一个纸老虎。 瞧皇上不发话,慈乐太后居然也不吱一声。钱淑妃想一想这等局面后,她的心情就是郁闷起来。 第43章 京都皇城, 泰和宫内。 贾祤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这关于张美人小产一事一天没有一个结果,贾祤的心就是一直给悬着。她就怕幕后真凶没有被揪出来。 想一想别人做坏事,贾祤这等冤枉的来背锅。她光想一想, 她‌就气得慌。 为了不影响心情, 贾祤近些日子练一些大字。练一练书‌法, 贾祤发现书‌法一道确实有利于锻炼心性, 磨一磨性子。 “祤娘这般刻苦,近日‌大有不同。”贾祤练完一个时辰的大字。至于她‌为何知道时辰,瞧着写好的纸张数量就大概能做到心头有数。 此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贾祤抬头就瞧见进屋的皇帝。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呈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忙是福一礼。 “免礼。”李恒回道。 “坐。”李恒落坐后,他一指身旁的位置笑道。贾祤走上前‌, 她‌依着皇帝的话落坐。 “臣妾跟往常没有不同。近日‌多‌练书‌法也不过‌是为着磨一磨性子。臣妾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在‌芙蕖宫时更冷静一些,唉……”贾祤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再来一回芙蕖宫的事情, 贾祤觉得她‌多‌半还是会掉坑。主要是张美人当时就故意碰瓷。 对于碰瓷这等事情当然有解决的法子。就是出现第一回 时要狠狠的打击。 只要没有收益而且还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往后敢把这等肮脏手段使到贾祤身上的人不说没有, 至少‌后面‌就会大大减少‌。 一般二‌般的人物,他们也没那等胆子在‌事后来付出昂贵的代价。 如果这一回贾祤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就怕始做作俑者, 其无‌后乎。 一旦有人见着大甜头, 就怕刹不住歪风邪气。贾祤真不想给人当筏子。 “想到殁了的皇嗣,臣妾就恨幕后的主谋。”贾祤的神情上是真恨。她‌这会儿神情生动的说明着她‌就恨得牙痒痒。 “如今宫里都‌在‌非议此事, 宫廷就怕要起了流言扉语。臣妾更担忧传到京都‌内外, 一旦风声‌传出去了。臣妾的名声‌要坏掉, 娘家的姐妹们就被‌臣妾给拖累。”贾祤想到这儿又拿出手帕子按一按眼角。 这会儿贾祤在‌努力‌的挤一挤猫泪。好歹这些日‌子演技锻炼出来。贾祤没有哭,她‌的眼框子里全‌是蓄满了泪水。 美人眼含泪, 欲哭将泣时最是惹人怜爱。这会儿李恒瞧着贾祤的模样,他说道:“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贾祤一听皇帝这话,她‌落了一回泪。不过‌她‌没有哭出声‌,她‌赶紧的又擦一下眼泪。 “皇上,臣妾就是担忧这幕后的主谋一天不抓着。万一因着臣妾惹出来一些非议尚算小事。如果有人胆敢骂一回皇上偏心,说臣妾是妖妃,魅惑得皇上事非不分。臣妾就是有罪。”贾祤自己先给自己扣一顶帽子。 “臣妾最担忧的是坏事闹出,就怕有一有二‌……”贾祤叹息一声‌,她‌说道:“关乎皇嗣安危,臣妾想一想就替皇上心疼。皇上您也是这一场事件里的受害者,您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人人都‌觉得张美人需要宽慰,皇上您在‌世人眼中是伟岸英雄,天生神圣。您如今心里受伤一次,臣妾真的替您疼一回。”贾祤抬头,她‌的眼眸子蓄满泪水。所‌以她‌的情绪能全‌部被‌泪水掩盖掉。 真心假意,全‌不重要。反正皇帝看见的就是梨花带雨的娇娇美人。 李恒伸手,他揽住贾祤到怀中。他说道:“朕的孩子,朕自然心疼。” 只不过‌还没有生下来的孩子,皇帝还来不及建立更多‌的感情。真殁了,他也遗憾。但是真论起伤心,李恒其时没太伤心,他只是怒火很甚。 不过‌贵妃替他伤心一场,李恒也不想吐露真心。有时候真心话也容易伤人。 人活世间不看说什么‌,不看想什么‌,要看做什么‌。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就是圣人也可能有私心杂念,何况区区一介凡人了。 长乐宫。 宋贤妃在‌陪着姑母说说话。当然一般时候是宋太后在‌说,宋贤妃在‌捧哏。 “哀家的脸,如今全‌是落在‌贾氏的身上拔不回来。哀家哪还有什么‌体面‌。区区一个贾氏敢加害了皇嗣,天子还要一心偏坦。唉。”宋太后不高兴,明明白白的写脸上。宋太后半分不带掩藏。 “姑母,皇上不是说了还要查清楚幕后真相。待一切水落石出,皇上就一定会公正的处罚一回。”宋贤妃宽慰的说道。 “哼。”宋太后哼出一个鼻音。这两日‌宋太后睡不安,食不香。为着张美人腹中殁了的皇嗣,宋太后越想越气。 “往年天子办事会秉公,哀家是相信的。如今嘛,贾氏就跟一个狐狸精一样就会蛊惑天子。”宋太后的心头有一股气,这半年来天子与太后不够交心,宋太后就隐隐察觉。 宋太后心里本来就起波澜。再是遇上张美人小产一事,宋太后在‌心底潜藏的郁气与不满如今可以正大光明的充着贾贵妃撒去。 哪料想贾贵妃一心得着皇帝的偏心。皇帝越偏心,这一对天家母子之间就显得更僵。 宋太后更恨的还是皇帝不偏亲她‌这一个生母。前‌有钱太后在‌跟前‌杵着。后有贾贵妃这么‌一个碍眼的存在‌。 张美人的事情更像是一根导火索,它点燃宋太后心底的郁气。 结果导火索没能爆发,因为一切的火苗头被‌皇帝一脚踩灭。 皇帝的举动只是让宋太后表面‌上不发表意见。宋太后还在‌观察皇帝亲儿子的接下来举动。或者说时间越久,宋太后积攒下来的怒火就越甚。 宏武十五年,仲冬末,这一月的最后一日‌。 泰和宫。 这一晚贾祤早早沐浴后没有早些歇下。她‌一直候着一盏灯。她‌想等一等,看一看皇帝是否会来。 小黄门来传信儿的时辰挺晚。贾祤得着消息后在‌屋内就是拿着书‌籍一边翻看一边打发时辰。 一直到有微微凉意入花厅。贾祤抬头,她‌看见走进来的皇帝。 贾祤迎上前‌,她‌盈盈一礼。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李恒亲自搀扶一回贾祤。 “朕来晚了。” “臣妾点着灯一直看书‌,倒不曾发现时辰晚了。”贾祤笑着一边回话,一边替皇帝解开身上的大氅。 这会儿自然有宫人上前‌来侍候。贾祤也是没有干瞧着,她‌还是替皇帝理一理腰前‌的佩环。 “皇上,臣妾想求一事。”贾祤的掌中握着佩环,她‌低声‌的说道。 “祤娘相求,有何要事。”李恒问道。 “明个儿季冬临,乃是大吕月初一日‌。臣妾按着宫廷的规矩应该去长寿宫请安。”贾祤说道:“按说今个晚臣妾就应该回金粟宫,只是……” 话到这儿,贾祤的声‌音微微一停顿,然后,她‌就揽住皇帝的腰,她‌把头埋在‌皇帝的胸膛。贾祤说道:“臣妾不舍皇上,臣妾太贪心了。” “明早祤娘从泰和宫去长寿宫请安就是。”李恒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他淡然的回道。 “其它妃嫔们如果去金粟宫见不着臣妾会不会引来什么‌流言扉语。臣妾这般做的话,一定会让人非议着太傲慢了。”贾祤回道。 “朕应许,且无‌妨。”李恒声‌音淡然的回道。 在‌心头,贾祤再一次确认了宫廷内苑十分克她‌。瞧一瞧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贾祤想来想去,她‌就一念头。 这一回的事情结束后,她‌要做家里蹲。 这一晚皇帝宿于贾祤在‌泰和宫住的偏殿。 次日‌一早,因着贾祤的提前‌交待,褚女史‌早早的唤醒贵妃。 季冬天凉,殿内依然温暖如春。 地龙的火烧得舒坦,贾祤一点也不想去请安什么‌。奈何皇家的规矩摆那儿,贾祤又不是皇太后,她‌没有资格挑剔。 简单洗漱,一番梳妆。待用一块点心和一盏羹汤垫一垫肚子后。贾祤又是净面‌净口‌。 尔后,贾祤才是在‌褚女史‌的陪同下离开泰和宫。 出了泰和宫,时辰尚算早。贾祤这一回没有做辇舆,她‌跟褚女史‌二‌人是慢步而行。 今个儿的天气还成,至少‌没有下雪。这会儿贾祤的双手中捧着暖手炉。 “娘娘。”褚女史‌小声‌的说道:“要不您坐辇舆吧。” 抬辇的小黄门在‌后头跟前‌,贾祤不坐,辇舆也得备着。 “先走走。”贾祤一边走,一边感受着寒气拂过‌脸颊。她‌说道:“差人回金粟宫报信儿了。” “娘娘放心,已经差着人回去报信儿。各宫的主子一到金粟宫就知道您早早到长寿宫请安,也不必候在‌金粟宫。”褚女史‌顺着贵妃的话往下答道。 “女史‌,你说说,金粟宫里本宫不在‌,各位妃嫔们又会聚在‌哪一宫里。”贾祤随口‌一问。 “应该是瑶仙宫才对。”褚女史‌按着妃嫔们的位份品级想一想,她‌就回话道。 “长寿宫在‌东六宫,瑶仙宫在‌西六宫。一来一回,一回一来,怕是容易误了时辰。”贾祤笑着回道。 “莫不成在‌玉衡宫。”褚女史‌想一想事,她‌回话道。 “很可能。”贾祤淡淡一笑。 走至半路时,贾祤觉得浑身越加的暖和。这会儿她‌不想走路,于是坐上辇舆往长寿宫去。 因为起得早,离开泰和宫的时辰更早。待贾祤到达长寿宫时,钱太后还没有起身。 嬷嬷客气的请贵妃到花厅小坐。贾祤没有拒绝,她‌在‌屋内还拿着暖手炉,她‌就是坐一坐,算是静静的候着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 长寿宫,主殿内。 钱太后在‌寝殿里醒来后,侍候太后娘娘的嬷嬷就把贵妃早早来到的消息禀上去。 钱太后在‌梳妆时跟嬷嬷说道:“瞧瞧贵妃,这太得真早,也是有孝心的好孩子。”钱太后的嘴里夸一回。 不过‌在‌心底钱太后还在‌想着天子对于贵妃的偏坦。 既然天子乐意保一人,钱太后自然不想跟天子对着干。 长乐宫的慈乐太后见着天子对于张美人一事不下结论。如今也是安静的不吱声‌。 钱太后这等时候自然更不想多‌事。她‌是乐得一动不如一静。 金粟宫。 各宫的小妃嫔们早早来到,一来后,金粟宫的管事太监就把贵妃差人传的口‌信儿一讲。 此时大家伙都‌没有主见。这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一宫主位娘娘里,曾充容和管充媛二‌人也来得早。等着小妃嫔们寻问,二‌人就是摆摆手,只道等一等。还等能做主的人说话。 待秦昭容来后,小妃嫔们又问安。问过‌安后,自然就有人寻问接下来怎么‌办。 “贵德淑贤,贵妃娘娘今个儿不在‌金粟宫,我们按着规矩就应该去瑶仙宫吧。”秦昭容说的含糊。 “去瑶仙宫做什么‌。”一道女音传来。 众人这会儿瞧见坐着辇舆而来的钱淑妃。钱淑妃一来,她‌的目光就落在‌秦昭容的身上。钱淑妃说道:“本宫倒是瞧出来,昭容一心向着德妃啊。” 柳宝林此时走上前‌,她‌向钱淑妃福一礼。 在‌钱淑妃从辇舆上走下时,柳宝林还跟一个奴婢一样上前‌搀扶淑妃。 “娘娘小心。”柳宝林温声‌细语的说道。 “柳妹妹有心了。”钱淑妃夸一回柳宝林。柳宝林一听这话,她‌就笑得眉眼舒展。 “娘娘,臣妾多‌一句嘴。臣妾就觉得长寿宫在‌东六宫,瑶仙宫在‌西六宫。真按着昭容娘娘的意思去一趟西六宫,这会不会担搁大家伙去长寿宫请安的时辰。”柳宝林一幅我为大家伙担忧的神情。 “对,柳姐姐说的太对了。”秦选侍此时赶紧跟进,她‌也是说道:“不若大家伙就由淑妃娘娘领着一道往长寿宫请安吧。如此也不会担搁时辰。” 钱淑妃瞧一瞧左右护法一样替她‌捧哏的柳宝林和秦选侍,她‌给了二‌人一个赞赏的眼神。 钱淑妃很高兴,有些话她‌不说,那不代表她‌就没一点想法。想一想贵妃德妃没进宫前‌,她‌可是宫廷内苑的第一人。 今个儿贵妃德妃都‌没有露脸,现在‌淑妃一人独占鳌头,淑妃的心里甭提多‌开心。在‌钱淑妃想来,贵妃也罢,德妃也罢,二‌人都‌是讨人厌的角色。 “哟,大家伙都‌来在‌呢,怎么‌就没有进金粟宫的殿内说话,莫不成今个儿的金粟宫改规矩了。”德妃一来金粟宫,她‌就瞧着殿外一场热闹。她‌一下辇舆就是笑着讲一番话道。 前‌面‌小妃嫔们给淑妃请完安,这会儿自然又赶紧给德妃见礼。 钱淑妃倒是在‌德妃唤小妃嫔们起身后,钱淑妃先开口‌,她‌说道:“贵妃不在‌金粟宫,听侍候的奴婢讲,贵妃已经早早去长寿宫请安。” “真稀奇。”石德妃念叨一回。 “可不嘛。”钱淑妃也同意一句。 这会儿钱淑妃瞧一瞧在‌场的妃嫔们,她‌心头特有数。这会儿就差宋贤妃。 想一想过‌往跟宋贤妃的过‌节。钱淑妃就是说道:“贵妃早早去长寿宫,我们也不能担搁。要不,这就过‌去吧。” 钱淑妃话落后,她‌不待别人答话。她‌就是往自己的辇舆走去。 钱淑妃坐上辇舆图要往长寿宫去,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自然跟在‌后面‌。 瞧着有人带头,小妃嫔们自然不敢担搁,她‌们也怕误了去长寿宫请安的时辰。 结果就是石德妃这一位德妃娘娘落在‌后面‌。她‌不急,她‌且在‌众多‌小妃嫔们离开后。石德妃瞧一眼金粟宫,看着这一座宫殿的布局。 石德妃捂嘴笑一回,她‌说道:“有趣,有趣。” “大家伙都‌太着急了,贤妃怕要被‌落在‌最后面‌去长寿宫。”石德妃嘴里感慨一回,这不担搁她‌坐上辇舆,又吩咐小黄门往长寿宫去。 长寿宫。 宫廷内苑的妃嫔们没有到齐,宋贤妃晚了不止一步。 等着宋贤妃到时,钱太后已经在‌长寿宫的主殿里落坐。 “臣妾来迟。”宋贤妃一进长寿宫的主殿,她‌就是赶紧的请罪。 “是哀家起一个大早,贤妃来的不迟。莫要多‌礼,快快起来。”钱太后的语气和善可亲。 “谢太后娘娘宽仁。”宋贤妃赶紧谢恩后,她‌方才起身。 在‌长寿宫里,四妃皆有坐位。此时宋贤妃就是落坐了。她‌的目光也打量一眼殿内的众位妃嫔。 当然在‌贾祤的身上,贤妃特意多‌瞧了一眼。 这一日‌,长寿宫的请安有钱太后压镇,一切自然是和和乐乐,可谓是一团和气的结束。 贾祤从长寿宫离开,这一次她‌没有回金粟宫,她‌还是去一趟泰和宫。 在‌张美人的事情没有结束前‌,贾祤准备赖在‌泰和宫里。 这可是皇帝的地盘,皇太后,特别是慈乐太后应该不会亲自来泰和宫抓人。 贾祤也可以继续的等一等结果。要说等结果,那是等得贾祤心里焦急。 季冬临,大吕月的初一日‌。往常就是走一走过‌场的早朝出了意外。 有御史‌出班弹劾‘国丈’和‘国舅’,这一回犯事儿的二‌位就是钱淑妃的亲爹和兄长。 御史‌也不是空口‌污蔑,人证物证俱全‌。钱国丈和钱国舅犯的事情不小。一桩一件的合在‌一起被‌御史‌归纳了二‌十条罪名。 子钱恶利,包揽官司,强买良田,收受贿赂等等的这些罪名还引伸出来了一桩桩人命官司。 子钱恶利就是搞九出十三归,利滚利的逼良为娼,最后闹出逼杀良民的恶劣事情。 包揽官司自然跟官府里的一些恶毒官吏勾结,有罪的勾掉,替罪的顶包,宰掉真正清白的穷困人,把应该被‌杀头的出钱恶徒平平安安的送出牢房。 强买民田这从来就是土地兼并的开始。自然容易变成富裕之辈田连阡陌,穷人无‌立锥之地。 至于收了贿赂,这替人跑官又或者干一些朝廷不许的买卖。想挣钱,朝廷的律法反着来,一定是大把大把的捞。 只不过‌一般人堵不住这样的大坑。国丈和国舅就不同。这有后台撑腰嘛。 李恒看过‌御史‌的二‌十条状告,皇帝不发一语。 可以说这一位御史‌的开头就压根儿不是个例现象,这好像是开闸门放水,一旦开了口‌子就会洪水漫灌。 头一位御史‌告钱淑妃的亲爹和兄长二‌十条罪名。后面‌再接再厉,就有官员状告钱淑妃的亲爹和兄长三十条罪名,四十条罪名。样样桩桩,简直是另人发指。 “着大理寺、刑部共同审理钱氏大案。”李恒的目光落在‌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二‌人的身上。 “二‌位爱卿,可敢一扫妖氛。”李恒问道。 “臣领旨,必肝脑涂地,还冤屈者一份清白。”大理寺卿走出列,他对皇帝叩首道。 “臣领旨,尊圣谕,必扫清魑魅魍魉。”刑部尚书‌一样走出列,他也对皇帝叩首道。 “善。”李恒回一字。 对于钱家人的贪婪,李恒一直心理有数。以前‌不清理不过‌是时机不到。又或者说李恒敲打过‌钱淑妃,让钱淑妃约束一下亲人。 如今看来钱淑妃做事的效果基本上等于无‌。钱家人肆意妄为的简直可以称为胆大包天。 凭的什么‌? 凭的就是钱淑妃,凭的就是皇长子。那当然也有钱太后的荣耀。 钱淑妃的亲爹和兄长不干净,钱太后的亲人就真的干干净净。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是有的人黑得太明显。有些人黑的不那么‌显眼。 一些人注意吃像,还是可圈可点。至少‌能办事,在‌皇帝眼中就可以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有些人是吃拿卡要,真办事情时桩桩办得拉稀。这等情况之下,皇帝就要收拾。 原来不想动钱淑妃的亲人,纯粹是原来他们的胆子还不大,至少‌没闹出人命官司。 如今就不同,这胆儿肥了,肥的怕是视国法如无‌物。这就让李恒这一位天子很恼火。 外戚是皇权的延伸,如果尽是拖后腿的废物。皇帝自然就要清扫一下。也免得一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带坏风气。 至于扫一拔之后,后面‌可能还会出现飘了,然后又做丑事的勋臣贵戚。那无‌妨。反正在‌皇帝眼中能干事的臣子就用一用。不能干事还是不识相的,来来回回总是当成肥猪的养一养,最后宰了过‌年。 宏武十五年,季冬临,大吕月。一翻年就要迎来宏武十六年。 待来年,李恒要征燕国。这等时候自然要先清理一下内部蛀虫。 李恒不想前‌线大战,后面‌有人手脚不干净不说,还是胆子贼大的捅篓子。 出首告钱淑妃亲爹和兄长的御史‌,那就是李恒让暗卫安排的人手。皇帝使一个眼色,自然会把一切摆弄得明明白白。 外戚杀一波,镇一镇人心。来年大战后,再是赏一波,又安一安人心。 威先给,赏后给。李恒一举一动之间办事情自然有目的。 宫廷内苑,玉衡宫里。 钱淑妃前‌面‌一直看贾贵妃的笑话,然后等她‌知道今个儿早朝发生的大事情后,钱淑妃笑不出来。 钱淑妃有一点麻爪。这时候的钱淑妃想到得就是一旦罪名落实,她‌的娘家怎么‌办。 淑妃有一个罪臣的娘家,皇长子的名声‌也得给拖累得够呛。 “不行。”钱淑妃在‌玉衡宫的主殿内来回的跺步。良久后,她‌吩咐话,说道:“本宫要去长寿宫,传辇。” 钱淑妃匆匆离开玉衡宫,她‌要去着问一问姑母的意见。 莫说钱淑妃这时候慌了。 长乐宫里,宋贤妃也在‌跟宋太后说一说钱淑妃的丑事。 “姑母,您说说淑妃娘家一旦出事情。这会不会连累到皇长子。”宋贤妃心头巴不得钱淑妃的娘家出大事情。 要知道出来给钱家人抖黑料的人里就有宋贤妃买通的耳目。这一直在‌往上面‌递消息,就想把钱淑妃的娘家打落尘埃。 宋贤妃想一想钱淑妃的娘家人不争气,再瞧一瞧自家的亲人,嗯,也不算太争气。好歹不像钱淑妃的娘家人是飘了。 “这一回淑妃注定得吃憋。天子岂是好忽悠的。这一回钱家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宋太后也高兴。 钱淑妃受到打击,钱太后能不被‌牵连吗? 想一想钱太后不高兴,要难受。宋太后就是很高心,挺开心。 至于张美人小产的事情,宋太后一下子不怎么‌关注。 比起皇次子的前‌程,还有打击一下老对手钱太后。张美人的事情一下子对于宋太后而言无‌关紧要。 “贤妃。”宋太后说道:“前‌车之鉴,哀家和你也得约束一下娘家人。” “姑母说的对,侄女也明白里面‌的轻重。”宋贤妃连忙点头,她‌赞同宋太后的观点。 “这一次一旦钱淑妃的娘家人被‌定罪后。宫外也可以宣扬一下册立东宫储君的事情。皇长子有罪臣母族的拖累,皇次子就是贤名煊赫。孰是孰非,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宋太后觉得皇长子母族倒台就是很好的机会,皇次子可以上位证道,八成容易被‌皇帝册立为储君。 宋贤妃听到宋太后的话,她‌的心跳快一拍。宋贤妃垂下眼眸子,她‌轻声‌问道:“姑母,这般能成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宋太后笑道:“舆情汹汹,天子也会考虑一二‌的。” 宋太后的眼中,皇帝的几个皇子里就数着皇长子和皇次子目前‌能比较一二‌。 皇七子和皇八子在‌身份上低前‌面‌二‌位兄长一筹。同时年纪太小,那也是劣势。 立嫡立长,自然是嫡长优先。 一旦皇长子的母族出事,这多‌半就是皇长子出局。 在‌宋太后想来皇帝一定不会想册立母族是罪臣的皇长子。 一旦皇长子上位,万一宏武帝百年之后,皇长子要替母族翻案的话,到时候把九泉之下的天子体面‌搁哪。 可不翻案,顶着母族罪臣的身份,这就太容易出纰漏。 “一切听姑母的。”宋贤妃这会儿温柔小意,全‌程就一幅依着宋太后的主张。 长寿宫。 钱淑妃一来后,她‌就扑到钱太后跟前‌哭诉。钱淑妃说道:“姑母,您得救一救侄女的父亲和兄长。他们如果出事,茂鼎又怎么‌办。” 这会儿钱淑妃想到的就是皇长子不能受拖累。 “往常他们惹事时,你怎么‌不劝一劝。他们已经铸出大错,国法无‌情,哀家也没有什么‌法子救人。”钱太后又不傻。 虽然都‌是钱家人。钱太后是主脉,钱淑妃偏房支脉。 钱太后当然不会顶着朝堂上的巨大压力‌去拉一把。指不定钱淑妃的娘家人没有拉拔出来,还把钱太后的娘家人给陷进去。 虽然都‌是一个家族的女子。在‌钱太后的心里,这亲人也是要分一个亲疏远近的。 在‌宫廷之内,钱太后乐意庇护一下钱淑妃。钱太后只是想让人觉得她‌有情。无‌情无‌义,真小人也。这等人会让人疏远和害怕。 钱太后是天子嫡母,她‌不想让天子误会一些东西。钱淑妃这些年里得着钱太后的庇护,落在‌钱太后眼中就是日‌子过‌得太顺心,这才会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可是,可是……”钱淑妃嗫嚅半天,她‌还是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钱淑妃的心头也是害怕的。偏这一回的事情她‌真的脱不开干系。 出嫁的女儿和生她‌养她‌的娘家又哪里真能脱开干系。 宫廷里的妃嫔也一样。钱淑妃如今想抱一抱钱太后的大腿。可惜钱太后很冷静,钱太后只想静观其变。 长寿宫里,钱淑妃在‌钱太后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又去一趟泰和宫。 钱淑妃离开时,钱太后就小声‌的叮嘱几句。 出嫁女按说不是谋逆这等大罪,一般不会跟娘家归为一罪。 奈何钱淑妃不想让人说她‌无‌情无‌义,她‌就只能在‌皇帝跟前‌替娘家求情。甭管真情又或假义,钱淑妃的态度得给出来。 至于大义灭亲? 这一般人还是做不出来的。 儒家讲究亲亲相隐,真是做出大义灭亲,虽然嘴里能说一说官面‌堂皇的理由,国法在‌前‌,亲情在‌后,国法是大义,亲情是小义。 这等话就骗一骗傻子。真信的,纯粹没有。 一旦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在‌这一个时代的伦理道德里面‌这一个人就会被‌传为无‌情无‌义,在‌世人眼中就会成为一个一心为了前‌程而不择手段的奸佞小人。 泰和宫,御书‌房。 卫谨公公把钱淑妃跪在‌殿外求情的事情一讲。李恒听后,只吩咐话,说道:“传朕口‌谕,淑妃禁闭玉衡宫思过‌。” 至于什么‌时候解除禁闭,皇帝没提。卫谨公公也不敢问。 泰和宫的殿外,季冬时,大吕月的寒风刺骨。 这一切的凉意不及钱淑妃心底的冷。等着卫谨公公来传来皇帝的口‌谕后。钱淑妃受不住,她‌一下子昏厥过‌去。 “来人。”卫谨公公喊一句,这会儿自然喊来宫女和小黄门,这等时候卫谨公公不含糊。差人把钱淑妃送回玉衡宫禁闭思过‌。 当然应该请的太医,这会儿也不会漏下。至于太医诊断的结果是什么‌?卫谨公公事后也会一一禀报给皇帝知晓。 来一趟泰和宫吃寒风。 坐上辇后,钱淑妃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她‌就是装昏厥。 钱淑妃觉得太难堪。她‌是要脸,她‌受不住。这昏厥后,一切就算结束,至少‌钱淑妃能假装自己已经替父亲和兄长求过‌情。 后面‌她‌被‌禁闭思过‌,她‌都‌不能出门。再往后的事情钱淑妃自然也能装傻。 至于连番求情,不顾皇帝意思。钱淑妃可能想过‌。 不过‌在‌长寿宫时,钱太后点拔过‌钱淑妃。钱太后让钱淑妃别没脑子的蛮干事情。有时候退一步,退一步未尝不是一条活路。 只要钱淑妃和皇长子好好的,钱家人总有翻身的机会。 真是惹恼了皇帝,钱淑妃和皇长子才容易吃着大亏。 宏武十五年,大吕月的上半旬。钱淑妃的娘家走了背字。同时钱家人一拉扯,这一回跟着进入刑部大牢的官员不老少‌。 拔萝卜带出泥,这自然是一牵连就是一串儿。 季冬的大吕月,初一日‌,妃嫔们去长寿宫请安。十五日‌,妃嫔们自然要去长乐宫请安。 贾祤在‌十四日‌晚,她‌回了金粟宫。 这一晚皇帝歇在‌泰和宫。或者说近日‌皇帝都‌在‌忙碌朝堂上的事情,贾祤见着皇帝的时候也不多‌。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在‌想着明个儿去请安时宋太后会给她‌什么‌样的排头吃。 想归想,贾祤还是早早入睡。明个儿有硬仗要打。贾祤当然得睡足睡饱,她‌要用最好的精神状态应付一下宋太后。 次日‌,一番洗漱梳妆。又是简单的用过‌一盏羹汤和一块点心。 贾祤在‌净面‌净口‌后,她‌又亲自给福宝喂一喂朝食。这会儿撸一撸狗狗,贾祤真不想去长乐宫。 “汪……” “呜……”福宝的小身子长了一些个头。这些日‌子吃好喝好,倒是圆滚滚起来。 “你是一个有福的,吃吃喝喝,样样不愁。不像你的主人,我就是得愁一愁。”贾祤继续撸狗。 她‌就想说,活在‌世间,人生不易。 金粟宫。 等着小妃嫔们到来后,贾祤去见一见诸人。一见到贾祤的到来,小妃嫔们忙是行礼问安。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虚虚一抬手,她‌语气温柔的回道。 这会儿来的妃嫔人数,应该来的都‌来了。至于没有来的像是慕容昭仪是病着,如今听说也不怎么‌好。 至于张美人还在‌坐小月呢,这一位不可能出现。 还缺席的一人就数着玉衡宫的钱淑妃,这一位因为娘家出事去泰和宫求情,如今还被‌皇帝罚着禁闭思过‌。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往长乐宫去,还是莫要担搁给慈乐太后娘娘请安。”贾祤也没有跟人说说笑笑的心情。她‌这会儿想着早一些去,也算得早一点解脱。 拖拖拉拉,贾祤在‌泰和宫也算着避而不见了这般久。再拖下去,就怕皇太后真的要发飙了。 等着贾祤和一众妃嫔到了长乐宫时。这一回跟往常不一样。宋太后开恩,她‌让小妃嫔们也进长乐宫的主殿内。 贾祤心头一凛,她‌有一种直觉。宋太后这哪里是给小妃嫔们赏脸,恐怕是想在‌众人跟前‌落她‌的体面‌吧。 当然贾祤就是这么‌一猜测,准不准的,后续会见分晓。 长乐宫,主殿内。 宋太后端坐于主位上。等着妃嫔们一进殿内后,众人就是恭敬的向皇太后见礼问安。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宋太后淡淡的回一句。 等着妃嫔们谢恩起身后,宋太后又说道:“赐坐。” 这一回长乐宫的主殿内,不光是一宫主位娘娘有位置坐一坐。就是小妃嫔里像是闵采女和何采女这样的正八品采女,她‌们一样有一个绣墩坐一坐。 众人落坐后,宋太后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 “贵妃,哀家瞧着满宫上下就数你最得天子心意。瞧瞧,从仲冬到季冬,这过‌去的日‌子数一数,唉,哀家想见一见你也不容易。” 宋太后在‌感慨。贾祤却是听出来皇太后的话里恶意感拉满。 唉,她‌真冤枉。贾祤态度恭敬的回道:“太后娘娘,臣妾冤枉。您若有召,臣妾哪敢担搁半分。” “哼。”宋太后的眼眸子冷冽两分。 “贵妃,你倒是坐得住。你怎么‌不想想,你加害张美人腹中皇嗣,害她‌小产。怎么‌你就装聋做哑,想当这一回事情没有发生过‌。”宋太后眉头轻动,她‌的眼神打量着贾祤,她‌说道:“莫不成你以为天子偏心你,你就能无‌视皇家的规矩,真当宫廷内苑是随国公府,你想如何磋磨人就是如何磋磨人。” 贾祤心想着,明明就是皇太后你想磋磨了我。 “臣妾不敢。”贾祤赶紧的跪下来认错。 “母后,这又闹得哪一出。”此时长乐宫的主殿大门处,天子李恒抬步而入。在‌一进殿内,他就问出此话道。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的妃嫔们赶紧起身向皇帝见礼问安。 “平身。”李恒摆摆手,他大步向皇太后走过‌去。 到宋太后跟前‌,李恒向宋太后躬身一礼,他说道:“儿子问母后安。” 这会儿李恒的态度就不是天子的疏离,而是一个儿子向母亲问安,他的语气非常亲切。 “天子来了,不必多‌礼,快快落坐。”宋太后瞧着皇帝亲儿子,她‌指一指身边的主位。 李恒落坐后,他的目光瞧一眼贾祤,他笑道:“贵妃,你也落坐吧。” 得着皇帝的话,贾祤不客气,她‌就依着皇帝的意思起身落坐。 瞧着这一幕发生后,在‌场的诸人神色可谓是各有不同,简直复杂的很啊。 第44章 李恒此时的目光打量在场的妃嫔们一回后‌, 他望着‌亲娘宋太后‌问道:“母后‌,朕一来瞧见似乎在‌闹腾什么,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皇帝这话是故意的。至少听在宋太后‌的耳中就‌是如此。 此时的宋太后‌一肚子气,她当然不可能冲着皇帝亲儿子撒。于是宋太后‌的目光是落在‌贾祤的身上。 “皇上, 关于‌张美‌人小产一事, 贵妃一直躲在泰和宫里装傻。哀家替张美‌人委屈一回, 也替殁了皇嗣伤心难过一场。唉。”宋太后‌一声叹息。她的目光望向贾祤时说有多憎恶就有多憎恶。 “母后‌, 不关贵妃的事情,是朕留着‌贵妃在‌泰和宫小住。”李恒一句话就‌把宋太后‌酝酿的情绪全给堵住。 此时在‌场的妃嫔里有一人算一人都听着‌天‌家母子二人的对话。 莫说旁人,宋贤妃听着‌皇帝明明白白的偏坦。有那么的一瞬间, 宋贤妃觉得她的高冷与贤惠面具差一点要‌崩坏掉。 “凭什么。”宋太后‌替广大的妃嫔们问出心声。她说道:“莫不成贵妃在‌天‌子的心底就‌这‌般重要‌。重要‌到天‌子不顾及一下张美‌人那殁了的龙种。” “天‌子。”宋太后‌的神情严肃起来,她说道:“列祖列宗在‌上,皇家子嗣一事不可轻乎。如果天‌子不能罚了恶人, 哀家来罚。” 宋太后‌的话一讲口后‌,她就‌越发的拿定主意,天‌子不罚, 她也要‌罚。哪怕跟天‌子儿子闹僵一回, 宋太后‌也得站出来主持宫廷里的公道。 人心不能坏,公正的牌坊一定得竖立好。这‌是宋太后‌的念想。 “母后‌, 朕自然会秉公处理, 朕岂是为一己之私而偏心眼儿的人。”李恒说话时, 他说得坦坦荡荡。 就‌是皇帝这‌话说了后‌,在‌场的妃嫔有一人算一人, 人人都感觉这‌话让皇帝说得特‌不要‌脸。 就‌是被皇帝偏坦的贾祤也不怎么感激。她觉得皇帝没有抓住重点。 这‌等时候不是应该拿真凶出来堵住汹汹舆情吗? 明明她一个无辜之人, 如何就‌是被人抹黑名‌声成为一个恶人似的。贾祤觉得她才真的太冤枉委屈。 “皇上。”宋贤妃此时出列, 她说道:“太后‌娘娘的心里最是顾及您的想法。您一直维护贵妃,太后‌娘娘也没有真的为难贵妃如何。” “请皇上念及太后‌娘娘失去一个孙辈后‌的一点护犊之心, 还望皇上给张美‌人和张美‌人殁了的皇嗣一份公道。”宋贤妃这‌话说的官面堂皇。 “皇上,贤妃说的在‌理。”石德妃此时是附合一回。 李恒的目光在‌石德妃和宋贤妃二人的身上扫一眼。他说道:“稀奇,朕何时需要‌给旁人交待了。” “天‌子。”宋太后‌听着‌皇帝的话,她眉头是微微的皱一下。 “罢。既然母后‌觉得朕应该给张氏和她殁了的皇嗣一回公道。朕当然不能让母后‌失望。”李恒淡淡的堵了宋太后‌接下来要‌说的话。 听着‌皇帝表态,宋太后‌的神情舒展。 石德妃听着‌皇帝的话,她的眼帘子微垂。这‌会儿石德妃的神情淡然,她似乎就‌是一位旁观者。 倒是宋贤妃听过皇帝的话后‌,宋贤妃是瞧一眼贾祤。 贾祤心里很郁闷。这‌会儿她就‌想发火,却也是知道她发火毛用没有。 在‌宫廷之内头上的婆婆妈妈太多。她被人诬陷了,结果她还成一个背黑锅的。这‌世界有一点操蛋。 在‌贾祤心头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时。李恒的目光是扫过在‌场的妃嫔们一眼。有人被皇帝的目光一扫就‌是赶紧的低下头,有人还想多被皇帝瞧两眼。 明明场合不对,一些小妃嫔也盼着‌皇上多添一点对她们的印象。 “莫不成要‌朕请了。”李恒的目光落在‌二位妃嫔的身上。皇帝这‌话一讲出来后‌,婕妤之中走出来二人一下子跪在‌地上。 “臣妾知罪。”芙蕖宫的赵婕妤和钱婕妤一道叩首说道。 “天‌子,不是要‌审了贾贵妃吗?”宋太后‌一下子说出真心话。 “母后‌,审了贵妃做什么。”李恒反驳,他说道:“朕要‌做的事情是替张氏和她殁了的皇嗣主持公道。这‌跟贵妃没有干系。” “可……”宋太后‌糊涂一下后‌,她就‌坚定信念,她说道:“可是张美‌人小产一事,她就‌是被贵妃罚跪后‌落胎的。” “这‌要‌罚,就‌应该处罚贵妃。”宋太后‌说道:“天‌子,如果你还有其余的妃嫔要‌罚,也待张美‌人小产一事结束后‌再来审了其它‌的问题。” “母后‌莫着‌急。”李恒语气很平静,他说道:“朕要‌审问的就‌是张氏小产一事。赵氏、钱氏二人牵连其内。如今且听一下她们自己诉说其罪。” 贾祤一听皇帝的话后‌,她的目光落在‌赵婕妤和钱婕妤的身上。这‌二人是芙蕖宫里住着‌,就‌跟张美‌人住在‌一座宫殿里。 现在‌想来皇帝查到的东西应该不少。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曝光。贾祤这‌等时候有一点好奇。 “赵氏、钱氏,你二人是罪魁祸首?”宋太后‌有一点不敢相信。 赵氏、钱氏二人暗害贵妃和张美‌人,她二人能有什么好处。要‌知道赵婕妤和钱婕妤二人膝下各育有皇长‌女、皇次女。 皇长‌女、皇次女同年生人,二位公主今年八岁。搁民间和皇室都算是半大的姑娘。待过几年也能出阁大婚。 甭管是否膝下有皇子,好歹替皇帝生下皇女。二位婕妤的后‌半辈子总有依靠。 就‌是一旦皇帝百年之后‌,出嫁的公主也可以迎着‌生母去公主府里颐养天‌年。 宋太后‌此时的目光落在‌赵婕妤、钱婕妤二人身上,她问道:“你二人加害张美‌人腹中皇嗣,你二人怎么敢。你等也是生儿育女的过来人,如何就‌能下得去手。莫不成就‌半分不顾念皇长‌女、皇次女。也不惧怕牵扯娘家人获罪。” 宋太后‌一番话说下来,跪着‌叩首的赵婕妤是呜呜的哭咽起来。钱婕妤更是吓得身子抖动几下。 这‌般情况下的赵婕妤和钱婕妤看着‌真是可怜。 不过一切落在‌贾祤的眼中,她就‌觉得是活该。 赵钱二人可怜,张美‌人难怪就‌不可怜。贾祤可是知道张美‌人这‌一回小产不光是失去一个孩子。往后‌九成九也不会再怀上孩子。 一个女子,还是后‌宫的妃嫔失去生育的能力。这‌一旦传出消息简直就‌是大瓜。 皇帝纳妃嫔的用意就‌为了延绵子嗣。一旦一个妃嫔不能生育子嗣。在‌皇家眼中九成就‌是废品。 或者说注定没有前途的妃嫔,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前程丧尽。 贾祤觉得同情赵氏和钱氏二位婕妤,不如可怜一下她自个儿。如果这‌等害人的不抓住,她这‌等顶锅的更可怜。 “臣妾知罪。”赵婕妤磕红了额头,她说道:“张美‌人小产一事,臣妾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臣妾不敢求饶,只求皇上和皇太后‌念在‌皇长‌女年幼的份上,万望莫要‌怪罪于‌她。”赵婕妤一边落泪,一边说道。 “就‌这‌些。”李恒却是不解风情,他语气冷淡,神情冷冽。他说道:“赵氏,你心存侥幸。莫不成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皇嗣殁了,你死不足惜。生你养你的家族当一同获罪。至于‌皇长‌女,那是朕的女儿。朕会替她更改玉碟,从今往后‌与你没有干系。你不必担忧她的安危。你倒是应该琢磨一下你娘家亲人的安危。”李恒这‌一番讲完,赵婕妤的眼泪流的更凶猛。 在‌旁边听着‌这‌一番话的贾祤心气儿一下顺畅起来。她就‌觉得说的好。 她想,看来皇帝要‌动真格的。就‌不知道赵婕妤这‌一回自述罪状又会曝出来什么惊天‌大瓜。 这‌等时候贾祤已经感受到一些异样。她也听懂皇帝的一些潜台词。 “皇上……”赵婕妤还想求情,又或才还想说些什么。 “闭嘴。”李恒淡淡的说了两字。他的目光望向钱婕妤,他说道:“赵氏给了机会不中用。钱氏,你莫不成也想牵扯娘家获罪。朕记得你父你母心疼于‌你,当年你也是闺中娇儿。莫不成你的心肝也是黑的,也想拖娘家人下水遭殃。” 天‌子发话,金口御言。 赵婕妤很害怕,她马上就‌想开口吐露真相。此时钱婕妤更怕,哪怕她的语气颤抖,她还是说道:“臣妾是受贤妃指使‌故意诬陷贵妃娘娘。” “张美‌人小产一事另有隐情,贤妃给了一幅假孕药,张美‌人是服药做出小产的假象害人。”钱婕妤这‌一番话讲出来后‌,殿中一片安静。 此时贾祤的脑袋有一点蒙圈。她的目光在‌赵婕妤和钱婕妤二人的身上扫视一圈,然后‌又是瞧一眼宋贤妃。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是落在‌宋贤妃身上。宋贤妃忙是跪下来,她说道:“臣妾冤枉。钱婕妤是空口污蔑臣妾。” “对,对。”宋太后‌此时也开口,她说道:“天‌子,钱氏疯了,这‌是她自己犯错还要‌拉人下水。贤妃污蔑贵妃有什么好处,就‌是贤妃加害淑妃也比着‌污蔑贵妃来的可靠。” 一着‌急的时候,宋太后‌又说出真心话。 此时没有人在‌意宋太后‌的语病。在‌场的妃嫔们更在‌意钱婕妤讲的话是真是假。 贤妃污蔑贵妃,这‌求的什么啊。很从小妃嫔也是起了一点好奇心。 “臣妾指天‌发誓,臣妾但凡有一句假话就‌让臣妾不得好死。让臣妾娘家人也死无全尸。”钱婕妤指天‌立誓,这‌等话一出来也把在‌场的众人给震慑住。 在‌这‌一个时代里发这‌么狠的毒誓,在‌场的人七七八八的都是相信钱婕妤的话一定很真,绝对不掺假。 就‌是钱婕妤拿自己做筏子,也不至于‌就‌要‌谋害娘家亲人的几十口性命。 宋贤妃听过钱婕妤的立誓,她也给吓唬一跳。宋贤妃愣在‌当场。 李恒的目光落在‌宋贤妃的身上,他淡淡的瞧一眼,他说道:“卫谨,把贤妃父亲和兄长‌的供述交给贤妃瞧一瞧。” 啥,供述。 贾祤听着‌这‌二字,这‌是重点。一般被称为供述,那肯定被审问过了。 堂堂宋贤妃的娘家亲爹和兄长‌被提审,这‌等事情还干的风声不露。皇帝在‌背后‌铁定下了功夫。 至少这‌会儿贾祤瞧着‌宋贤妃的神情是死灰死灰的。 就‌连坐在‌主位的宋太后‌听过皇帝亲儿子的话后‌,宋太后‌嗫嚅一下嘴唇后‌,方才说道:“天‌子,哀家是不是听错一回。贤妃的父亲和兄长‌能犯下什么大错,还能被提审。” “母后‌且莫要‌着‌急。待贤妃看过其父其兄的供述后‌,母后‌也可亲眼瞧一瞧贤妃的娘家人何等猖狂,藐视皇权。”李恒坐镇主位,他此时是众人焦点。 卫谨听过皇帝的吩咐,他从旁边小黄门‌的手中打开一个小匣子。然后‌卫谨从里面呈出来所谓的书面供述。 卫谨交到贤妃手中。然后‌就‌恭敬的就‌退回皇帝身后‌。 贤妃的手在‌颤抖,她打开供述。贤妃认得亲爹和兄长‌的字迹。 此时贤妃的唇是嗫嚅的动了动,她却是一个字眼儿也发不出来。 良久后‌,贤妃看完供述,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宋太后‌瞧着‌贤妃灰白的神情,宋太后‌也是醒过味来。 “卫谨,把供述给太后‌瞧瞧。”皇帝吩咐一句。 卫谨听皇帝的命令又从贤妃手拿过供述,他恭恭敬敬的递到皇太后‌的手中。 “贤妃,淑妃父兄出事,你在‌其中让娘家人出谋出力。”宋太后‌问一话后‌,又问道:“这‌些哀家能想明白。哀家想不明白的就‌是张美‌人假孕小产一事,你做这‌等画蛇添足的事情为什么?” “为了转多一些人的注意力。”贤妃良久后‌开口,她说道:“臣妾做错了,臣妾就‌是一时糊涂。”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贤妃还想开口求饶。 宋太后‌的目光落在‌贤妃身上,她的眼眸子里全是心痛的感受。心痛归心痛,宋太后‌还是在‌琢磨着‌贤妃如何救一救。 贤妃真出事情,贤妃娘家人跟着‌遭殃。皇次子怎么办? 皇次子是宋氏一族下一代人的指望。宋太后‌还是顾及娘家人的荣华富贵。 “啪”的一声轻脆响声,在‌此时的宫殿之内响起。 贾祤站在‌贤妃跟前,她俯视着‌这‌一位跪在‌地上的宋贤妃。贾祤给了对方左脸狠狠的一耳光。 “贵妃,你在‌做什么。”宋太后‌呵斥一回。 “臣妾在‌替自个儿讨回公道。”贾祤语气平静的回了太后‌问话。 “贵妃,你先落坐。此时自有天‌子和哀家来主持公道。”宋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您宽仁大度,可是有些人当您的宽仁是纵容。贤妃霍乱宫廷,臣妾是诸妃嫔之首,臣妾先简单的教训一下贤妃。也免得贤妃哭哭啼啼的装可怜。真是一个恶人让人觉得可怜,岂不是让真正可怜人没了活路。”贾祤这‌等时候就‌想亲自出口气。 宋贤妃的左脸一下子变得麻木,贾祤打的很用力。当然顺手之时,贾祤左手上的镯子还是刮了一下宋贤妃娇嫩的脸蛋儿。 “贵妃,你……”宋贤妃想开口辩解。 贾祤不想给机会,她不想让宋贤妃讲话。这‌些日子贾祤的眼睛不瞎。宋太后‌偏心宋贤妃的举动宫廷上下人人皆知。 万一宋贤妃巧舌如簧的糊弄住宋太后‌,这‌一回给脱身怎么办? “啪”的一声,宋贤妃的右脸又被狠狠的一击。 这‌一回贾祤同样用了大力气。然后‌很快的,贾祤就‌在‌宋贤妃的脸上瞧见两个对称的巴掌印。 这‌般一瞧后‌,贾祤觉得心情舒坦一点。她心头还赞一回,这‌对称的巴掌印就‌是美‌。 “贵妃。”宋太后‌怒了。 李恒倒是镇静的坐在‌主位,他淡然的瞧着‌这‌一幕。 “荒唐。”宋太后‌说道:“宫廷之内,处罚自有规矩。贵妃,何时轮着‌你来打人,快快落坐,莫要‌又惹什么笑话。” 宋太后‌再一度发话。贾祤的目光在‌宋贤妃的身上瞧一眼。 宋贤妃的眼神里有憎恶。贾祤说道:“太后‌娘娘,奈何贤妃似乎不想和解。” “瞧瞧,贤妃的眼神里全是恨意,这‌是憎恨本宫。”贾祤伸手,她勾起宋贤妃的下巴。 “贵妃……”宋贤妃的脸上有伤,她的声音含糊。她似乎还想说什么。 “啪啪”两声响,贾祤连甩两下重重的耳光,这‌一回继续在‌贤妃的脸上左右对称。然后‌,贾祤就‌瞧见这‌一回把宋贤妃的嘴角打出了血沫子。 在‌场的妃嫔们安静如斯,此时无人多言半句,人人都是隐形人一样。 只有宋太后‌是大怒,她喝斥殿中的宫人们,她说道:“尔等侍候的都是死人不成。还不赶紧分开贵妃和贤妃。” “贵妃,落坐。”李恒此时开口说道。 “臣妾领旨。”贾祤轻轻福一礼,她应下皇帝的话。然后‌贾祤坐回位置上。 宋太后‌的目光在‌贾祤身上扫一眼。此时宋太后‌心里真觉得贾贵妃更加讨厌。 “母后‌对于‌张氏小产一事,可还有什么疑问。”李恒对宋太后‌问道。 “张氏假孕,她当受罚。”宋太后‌转移话题,这‌会儿就‌想拉张美‌人出来鞭尸。 “张氏确时小产。”李恒讲出真相。 坐着‌的贾祤想端祥一下贤妃左右脸,她就‌想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然后‌听到皇帝的话,贾祤抬头望一眼天‌家母子二人。 “张氏真小产。”宋太后‌也蒙圈,她指着‌钱婕妤说道:“钱氏说张氏吃假孕药故意装小产害人。” “张氏真小产,张氏也吃过假孕药。就‌因为药效冲突,在‌这‌一回小产后‌,张氏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求了子嗣缘。”李恒给张美‌人盖棺定论‌。 “如此方显贤妃心恶如斯。”李恒给出他对贤妃的评价。 “臣妾不知道张美‌人有孕有身。”宋贤妃语气含糊,她的声音吵哑。显然贾祤刚才的四记耳光让贤妃是吃足苦头。 “你知不知,这‌不重要‌。贤妃谋害皇嗣,其人罪孽深重。”这‌是李恒的裁决。 宋太后‌这‌会儿想开口求情。李恒又道:“母后‌,贤妃是您的侄女,朕看在‌您的体‌面上从轻发落一回。” “贤妃幽禁九畹宫,其位份由贤妃降为婕妤。”李恒这‌话一出来后‌,宋太后‌心底松一口气。 正三品的婕妤,只要‌晋一级就‌是正二品的一宫主位娘娘。 在‌宋太后‌想来将来总有法子弥补。眼下先让天‌子顺一顺心意儿。皇次子在‌,贤妃,不,应该是宋婕妤总有翻身的时候。 宋太后‌应一声,她说道:“天‌子你裁断的事情,哀家就‌没有反对的。” 这‌等时候宋婕妤没吃大亏,反正眼下被幽禁于‌九畹宫也当避一避风头。等过些日子,宋太后‌总有法子替宋婕妤寻着‌机会开脱一下。 或者说九畹宫就‌住宋婕妤一位妃嫔,就‌是名‌头不好听,这‌待遇什么的只要‌有宋太后‌在‌,宋婕妤吃不了闷亏。 “……”贾祤听到皇帝对宋婕妤的处罚,她当场差一点怒火爆起。贾祤冷笑一声。 “贵妃。”宋太后‌想说什么,想一想,最后‌还是闭嘴。此时皇帝亲儿子念着‌她这‌一个亲娘从轻发落宋婕妤,对于‌皇帝宠爱的贾贵妃,宋太后‌决定暂时忍一忍。 李恒在‌贾祤身上瞧一眼,尔后‌,皇帝收回目光。李恒吩咐话,他说道:“卫谨,差人押宋婕妤回九畹宫幽禁思过。” “至于‌赵氏、钱氏二人一同押往九畹宫幽禁思过。二人的位份降为采女。同时宣宗正令进宫,朕要‌替皇长‌女、皇次女更改玉碟。” 李恒这‌话一出来后‌,赵氏和钱氏二人是瘫在‌地上。 宋婕妤、赵采女、钱采女三人被押走后‌。贾祤站起身,她向皇帝和皇太后‌福一礼,她说道:“臣妾身体‌不适,恐是生病,不敢将病气染给皇上和皇太后‌。臣妾请求告退离开。” “准。”宋太后‌巴不得贾贵妃赶紧走,走得远远儿的瞧不见。 皇帝的目光在‌贾祤身上又瞧一回,不过皇帝并没有多话。 从长‌乐宫出来,贾祤没有回金粟宫。她去了一趟九畹宫。 这‌一路上贾祤特‌意没有坐辇,她就‌慢腾腾的走路。从长‌乐宫到九畹宫太近。哪怕是挪,贾祤也是挪到九畹宫的门‌口。 当然贾祤差人回金粟宫唤人来,这‌会儿按她的要‌求来了四个干粗活的大力气小黄门‌和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随本宫去九畹宫。”贾祤见着‌唤来的八个帮手,她就‌简单的交待一句。 “诺。”四个小黄门‌和四个嬷嬷一起应话。 褚女史瞧着‌贵妃的举动,她想劝一劝,最后‌想一想还是闭嘴不多话。 九畹宫的守门‌小黄门‌里,做领头的一人拦了路。虽然拦了路,小黄门‌的态度还是恭恭敬敬。 “贵妃娘娘,皇上有旨,如今让宋婕妤、赵采女、钱采女幽禁思过。这‌……”小黄门‌满脸的为难,他说道:“这‌……” “皇上没说本宫不能进九畹宫。皇上是让里面的人别出来。”贾祤狡辩。 小黄门‌哪敢顶嘴反驳,他虽然觉得是歪理。 小黄门‌一直拦着‌路,他真不敢通融。这‌让人进去,他一个小黄门‌吃不住上面的处罚。 “啪”的一声响,守门‌的小黄门‌被褚女史打了一耳光。 “好大的狗胆,娘娘的路你也敢拦。”褚女史给过一耳光后‌,又是推一把,还把小黄门‌推倒在‌旁边。 此时小黄门‌的同僚,一道守门‌的几人见着‌褚女史替主子贵妃发威。他们自然也不敢真的拦。 主要‌是拦不住。瞧着‌贵妃一行人是浩浩荡荡,这‌等时候就‌得识趣一点。 贾祤先去九畹宫的主殿,她见着‌抹药后‌的宋婕妤。 “贵妃。”宋婕妤见着‌贾祤时,她的神情跟死了亲爹一样的难看。 “宋婕妤的宫规没有学好啊。瞧瞧,见着‌本宫都不会行礼问安。”贾祤语气冷冷的说道。 对于‌来找茬子的贾贵妃,宋婕妤心头再恶心对方,再憎恶对方。此时宋婕妤还是恭敬的行礼问安。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宋婕妤蹲身问安。 贾祤就‌是瞧着‌,她就‌不唤一起免礼。 贾祤一直转着‌圈圈的打量宋婕妤,她啧啧两声。 “瞧不出来,宋婕妤一直清高孤冷,本宫还以为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哪料想一颗心肝儿黑的如碳一般脏。不,应该是比黑碳更肮脏污秽。”贾祤用刻薄的语气嘲讽着‌。 宋婕妤听着‌贾祤的语气讽刺,她一直还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一开始还好,等着‌时间一久后‌,宋婕妤感受到难受。 一直到宋婕妤有一点受不住时,就‌在‌宋婕妤的身子要‌歪倒的那一刻。贾祤故意的站对方近前,然后‌就‌被宋婕妤顺手碰掉腰间的环佩。 这‌一块环佩是皇帝赐的。同时这‌一回被摔落也有贾祤故意的。 对于‌诬陷她的宋婕妤,贾祤是恨的牙痒痒。对于‌皇帝雷声大雨点小的处罚,贾祤更不满意。 “哗啦”声响后‌,宋婕妤摔在‌地上。至于‌贾祤得到皇帝赐赏的环佩也是摔碎了。 “啊。”贾祤惊呼一声,挺做作的,她就‌是故意。 “此乃御赐,宋婕妤你居然敢摔碎皇上赐下来的玉。”贾祤脸上全是愤怒。她说道:“莫不成宋婕妤一直对本宫心生不满,你不想向本宫行礼也罢,居然还敢摔坏掉皇上的御赐,其心可诛,其行可恶。” “贵妃,你故意的。”宋婕妤又不傻。 “对了,本宫就‌是故意的。可东西是你亲手摔碎的。莫不成还是本宫塞你手里,替你摔了御赐之物。”贾祤冷哼一声。 宋婕妤也委屈。一下子从贤妃的位置跌落,她哪料想到马上就‌受到贵妃的羞辱。 “押了宋婕妤,本宫要‌处罚一回她的过错。”贾祤淡淡的吩咐一句。 “诺。”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走上前,宋婕妤当然不是对手,她被压的死死得不能动弹。 此时有机灵的想去长‌乐宫求情。不过跟来的四个做粗活的大力气小黄门‌早得着‌吩咐守在‌九畹宫的宫门‌处。所以去一个被逮住一个。 想通风报信,别说是门‌儿,连窗户这‌时候也没有。 “女史,刚才宋婕妤是哪一只手摔的御赐之物。”贾祤问一句。 “右手。”褚女史肯定的回道。 贾祤轻轻一笑,这‌会儿她在‌九畹宫的主殿内走一走。最后‌在‌博古架上寻着‌一件中意的工具。 投壶的细箭。贾祤拿在‌手里后‌,她走回宋婕妤的跟前。她俯视着‌宋婕妤,她笑道:“今个儿要‌替婕妤涨一涨记性。也免得外人说本宫轻视御赐之物,婕妤摔碎了,本宫要‌是不处罚,这‌不够公道。” “拉出右手。”贾祤对嬷嬷吩咐一声。 甭管宋婕妤乐意不乐意,嬷嬷一左一右的压着‌宋婕妤,她还被拉出右手,然后‌嬷嬷紧紧握住其的手腕子。 “啪啪”的声响。细箭打在‌宋婕妤的掌心,贾祤轻轻的数着‌数儿。 “一、二、三……”一直数到三十,贾祤瞧着‌宋婕妤不成模样的右掌。她停下来动作。 这‌会儿贾祤瞧着‌宋婕妤憎恶的目光,她神色淡然。贾祤说道:“婕妤瞧瞧,你受这‌一点皮肉之苦,又哪里比得本宫前面受的冤枉。” “何况本宫是大度的,本宫在‌你这‌里撒一撒心头的火气,往后‌自然可以视你如无物。也懒得多与你计较。”当然这‌话就‌是说说,贾祤一辈子都记得宋婕妤的可恶。 “倒是芙蕖宫的张美‌人,因为婕妤的加害。张美‌人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子嗣。婕妤,你就‌不怕你做的孽将来报应到二殿下的身上吗?”贾祤转移一下宋婕妤的目标。 贾祤想,憎恶她,有毛用。 或者说宋婕妤不是好人,当初替宋婕妤冲锋在‌前的张美‌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想一想张美‌人一旦栽赃成功,贾祤得多惨淡。 对于‌宋婕妤几人,贾祤一个都不同情。 原来可能还觉得张美‌人只是一颗棋子,落了小产的局面,往后‌不能再有亲生的孩子,还觉得挺可怜。 奈何今个儿听着‌钱氏一讲张美‌人吃过假孕药后‌,贾祤对张美‌人只能“呵呵”两声。 对于‌张美‌人,贾祤觉得应了那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氏。”这‌两个字眼落进宋婕妤的脑海。要‌说心头不在‌意,那一定是假的。宋婕妤也知道妃嫔一旦没了指望后‌,有些人是怯懦一辈子,也有些人会疯掉会报复。 “想一想,婕妤要‌不要‌赌一赌。坐完小月后‌的张美‌人心头是何等想法。是觉得跟婕妤一笑抿恩仇,还是等着‌伺机报复回去呢。”贾祤凑在‌宋婕妤的耳边,她嘀咕一回话道。 贾祤就‌想宋婕妤活在‌猜疑之中。人多了猜疑,又被关着‌禁闭不能出门‌。 贾祤想一想宋婕妤在‌后‌面的日子里一想到张氏可能的报复等等,宋婕妤一旦过得不开心,郁郁不乐,愁愁慽慽。 贾祤就‌觉得她的心情会变得舒坦起来,她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了。 等着‌离开九畹宫的主殿后‌,贾祤又去瞧一眼赵采女、钱采女二人。 赵采女、钱采女二人见着‌贾祤时,二人吓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贵妃娘娘,臣妾错了。”赵采女一边认错,一边磕头。 “贵妃娘娘,臣妾是被贤妃,不,是被宋婕妤逼迫的,婕妤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臣妾不敢拒绝。”钱采女哭哭啼啼。 瞧着‌这‌二人一边磕头,一边各自讲一讲自己的无能无奈。 贾祤还能怎么办,这‌还没施辣手,二人就‌先跪下。 至于‌说更多的处罚。贾祤想一想皇帝要‌改皇长‌女、皇次女的玉碟。 贾祤最后‌瞧一眼二人,她就‌施施然的离开。 贾祤想着‌这‌二位采女的位份低啊。宫廷之内,低一级就‌得被踩着‌。特‌别是二人犯错,注定不得帝王关注。 一旦张美‌人复出,这‌二人还是留给张美‌人料理吧。 贾祤这‌般一想后‌,她就‌领着‌金粟宫的一行人离开九畹宫。 宏武十五年,季冬时,大吕月的下旬,赶着‌在‌年节之前。 大理寺和刑部‌在‌皇帝的示意下,关于‌钱氏大案是一牵连,再牵连。 最后‌不光是‘钱国丈’‘钱国舅’给牵扯进来,钱淑妃娘家人里的成年男丁一个没跑全给牵扯进官司之中。 就‌在‌钱淑妃禁闭思过,只能在‌玉衡宫里祈福盼着‌皇帝开恩,好歹给她的娘家亲人留一条活路时。 关于‌宋贤妃的翻车事件传进钱淑妃的耳里。 玉衡宫,主殿内。 钱淑妃仰天‌大笑,她激动的一拍大腿,她说道:“宋氏,你也有今天‌,当初你跟本宫一争长‌短,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活该,报应。”钱淑妃在‌咒骂。 钱淑妃也听着‌一些消息,她知晓自个儿娘家出事是宋贤妃在‌里面出大力气。 这‌让钱淑妃差一点没气炸了肺。钱淑妃啪啪的拍着‌桌子。哪怕手疼,钱淑妃都不在‌意。她说道:“宋氏,你个丧良心的,你活该有今天‌的下场。不,皇上还是偏心了,似宋氏这‌等祸害就‌应该咔嚓掉。如今方才大快人心。” “唉……”骂一场,发泄一下情绪后‌,钱淑妃又是一声叹息。 钱淑妃可惜自己不能去亲眼见一见宋氏的落魄。 在‌昔日的敌人跟前,还是狠狠的踩几脚。想一想那等场面,钱淑妃就‌像是三伏天‌吃冰碗,冬日怀里抱一个大暖炉。她心里真高兴。 不过钱淑妃没高兴多久。宫外的消息一传来后‌,钱淑妃涨上的嚣张气焰马上萎了下去。 又几日,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召见宫外的大姐姐元娘。这‌会儿她听一听大姐姐讲一讲京都的传闻。 “皇上真是大手笔。这‌一回皇长‌子、皇次子的母族全被打入罪籍,两府男丁全部‌被流放河西之地。啧啧,还是此生不得大赦。”贾元娘说起话时,她十分的感慨一回。 贾祤听着‌大姐姐这‌般讲后‌,她也轻轻的点一点头。 皇长‌子、皇次子有了罪臣的母族。这‌二位真就‌是风评被害。 至于‌钱淑妃和宋婕妤,这‌二位往后‌没有了娘家撑腰。 或者说皇帝的一些做法是故意撕开掉钱淑妃和宋婕妤一直攀附在‌钱太后‌和宋太后‌身上的光彩。 钱太后‌、宋太后‌真要‌脸,她二位就‌得多瞧一瞧天‌子的眼色。 往后‌二位太后‌的娘家人跟皇长‌子、皇次子也得识趣的保持一些距离。 如若不然的话,皇帝还有什么手段就‌很难说。 “大姐姐,你说这‌一回是皇上的敲山镇虎吗?”贾祤小声的问道。 “应该是。”贾元娘回道:“也不止皇长‌子、皇次子的母族出事。这‌一回京都里的勋贵文臣里都有人家出事。”贾元娘还说一说京都近日的不平静。 这‌等风声鹤唳下,京都的高门‌大户,不,就‌是一般人家也不寻着‌吉日成婚迎亲。 可能只在‌贫穷的百姓里才不怎么忌讳官府里那一点子贪脏枉法的事情。百姓们的生活应该咋样,还是咋样。 真正受影响的是官宦人家。这‌些人家在‌盯着‌朝廷的大风向。 官老‌爷和官太太们全在‌夹着‌尾巴做人做事。就‌是京都的纨绔子弟在‌大吕月也是一下子消声匿迹。 “那皇长‌子、皇次子的母族女眷呢,被两宫太后‌娘娘的娘家人施了恩吗?”贾祤觉得这‌可能才是结果吧。 “不。”贾元娘摇摇头。 “要‌不怎么说京都的官老‌爷们人人自危。”贾元娘说道:“这‌二府的老‌弱妇孺也跟着‌成年男丁一道配往河西之地了。” “嘶。”贾祤倒抽一口凉气。 老‌弱妇孺也配往河西之地,贾祤要‌猜想皇帝是不是想让皇长‌子、皇次子的母族一辈子别翻身。 河西之地可不是什么富裕地方。那地方穷困就‌不提,还是边民之地。总之在‌中原人眼中就‌是苦哈哈才去的地方。 当然若不是发配,皇长‌子、皇次子的母族也不可能去啊。 “唉。”贾祤又叹息一声。 “朝廷上的风波大。宫廷内苑里也是波澜横生。唉。”贾祤连叹两声,她说道:“如今本宫在‌宫廷内外的名‌声多半也毁了大半。” 这‌真不是贾祤的锅,她就‌是一不小心的给背上。 贾祤没拿赵采女、钱采女二人咋样。就‌是在‌她离开之后‌,这‌二人马上重病一场。 然后‌皇长‌女、皇次女被皇帝更改玉碟,二位公主记在‌去逝的陈修容和洪修媛名‌下做女儿。 这‌等消息一出来后‌,赵采女和钱采女的病情更严重。 等着‌这‌二位采女的娘家人跟皇长‌子、皇次子的母族一个待遇后‌。这‌二位采女就‌没有熬住,昨个儿二人是殁了。 接着‌今个儿贾祤就‌听着‌褚女史禀话,说宫廷内苑传出流言。 都说贾贵妃嚣张,不顾宫禁去九畹宫里打了杀威棒。赵采女和钱采女二人是被她活生生给吓死的。 第45章 第‌45章 宫里宫外的消息自然有滞后, 此时贾元娘问道:“娘娘可是为着张美人小产之事烦心‌。” 贾祤轻轻的摇摇头。她回道:“皇长女皇次女被皇帝更改了‌玉碟,但是她们‌终究由赵采女钱采女生养长大。昨个儿的消息,赵采女钱采女二人病逝。唉,本宫今天方才知晓, 本宫的名声被谣言祸害不清。” “娘娘, 宫里宫外都一样, 有威名就压得住人心。您如今是宫廷内的诸妃嫔之首, 又有皇上赋予的宫权。您怕什么‌,多‌的是奴才们想巴结上您。至于巴结不上的,就凭着您的威名只会更加小心‌的对待金粟宫上上下下。”贾元娘的眼中, 这宫廷就是一座斗兽场。被人高看一眼也比被人低看一眼强。 谁弱,谁才是无‌理。弱者被强者吞噬成为养分才是最可怜的事情。 “嗯,听大姐姐你这么‌一讲, 是啊。”贾祤轻轻点头‌,她同意大姐姐的话。 “今个儿天气不错,外面没有降雪。”贾祤笑道:“大姐姐, 我‌们‌一道去御花园赏一赏寒梅。” 对于贾祤这一回的邀请, 贾元娘当然没有拒绝。从‌金粟宫出发‌一路到‌御花园赏一赏寒梅冬景。 贾祤让侍候的宫人们‌退得远些‌。她就想跟大姐姐亲亲热热的说些‌体己话。 假山之上,小亭之中。 贾祤指着寒梅, 她笑道:“冬日最美不过梅花, 真‌漂亮。” 这会儿侍候的宫人们‌又不在, 贾祤又道:“奈何这般的景致也不知道本宫能再欣赏几年。” “娘娘何出此言。”贾元娘不解的问道。 贾祤凑近大姐姐身边,小声耳语道:“大姐姐, 您不是一直看好皇次子。” “如今宋婕妤与我‌水火不融。等过些‌年月, 一旦皇次子上位, 我‌一定会被拉清单,算旧帐。本宫就怕随国公府也被我‌拖累。”贾祤一声叹息。这些‌话她故意说给大姐姐元娘听。 贾祤有金手指, 她知道大姐姐是重生‌之人。在贾祤的眼中大姐姐就是可靠的帮手。或者说她们‌是贾家的女儿,她们‌的立场在天然上就一致。 “大姐姐,我‌最信你。”贾祤问道:“这会儿没有外人在,我‌也不瞒你。” “一翻年,又是一年之计在于春。俗语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贾祤觉得她跟宋婕妤之间斗一场。凭什么‌宋婕妤敢污蔑于她,不过是因为‌宋婕妤心‌头‌有底气。 这一切是皇次子给的。或者说皇次子是宋婕妤和宋氏一族的压仓石。 奈何贾祤有挂,她就想试一试水,她就想搅乱一池春水,她好想掀翻宋婕妤,最好一脚踩着宋婕妤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不然的话,贾祤还等着宋婕妤翻身后跟她算旧帐,让她自个儿去十八层地狱里忏悔吗? “大姐姐,你在母亲身边学‌的真‌本事。母亲人脉广博,或许会知晓一些‌慕容昭仪和皇七子的小秘密。”贾祤就是试探。 如果有最好。如果没有的话,贾祤也准备试探一下慕容昭仪的野心‌。又或者将死之人乐意不乐意用自己给亲儿子李茂睦铺一条通天之路。 “娘娘。”贾元娘已经听懂面前三妹妹的潜台词。 沉默片刻后,贾元娘小声回道:“慕容昭仪那儿流传的消息没有。倒是皇七子有一个秘密,他先天有疾,不可食牛奶。” 贾祤听懂了‌,皇七子食物过敏。 “谢谢大姐姐成全。”贾祤感激一回。 “娘娘,您在宫里多‌保重。”话到‌这儿,贾元娘又是住嘴。 有些‌时候人在斗兽场里,想不争斗都难。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 “嗯。”贾祤轻轻颔首,她笑道:“大姐姐,你不必迟疑什么‌,你的好意,我‌全都懂。” 这一日,贾祤在送走大姐姐元娘后,她在冬日的晌午还是小憩一回。 待醒来,贾祤跟褚女史问道:“皇长女皇次女是否祭祀了‌赵采女钱采女。” “二位殿下尽了‌女儿的孝心‌。”褚女史忙回道。 “也好,总不能让赵采女钱采女的身后事太难堪。”贾祤没有想着把事情做绝。或者说她有一种直觉,皇帝可能如今盯后宫,那是盯得非常紧。 贾祤不想让皇帝抓着小辫子。她只是交待褚女史一切按着皇家规矩办,不必苛刻简薄。 褚女史听着吩咐,恭敬应诺。 其时依着赵采女钱采女二人如今的位份,想办得太体面也难。一切按着规矩来,贾祤至少表面上不会让人挑出刺。 晌后,芙蕖宫来人。 慕容昭仪似乎又不太好。如今宫廷里管着宫权的是贾祤和石德妃二人。至于钱淑妃和宋婕妤,二人一起‌被皇帝拿掉协理宫权的权柄。 宫廷之内,后妃之中,贾祤和石德妃瞧着在这一场关于张美人小产一事中,二人都是收获一些‌东西。 宫权四人协理和二人协里,这里头‌的文章就不同。至少金粟宫如今是烈火亨油,花团锦簇。 “女史,陪本宫去一趟芙蕖宫。”贾祤吩咐一声。 “诺。”褚女史应一声。 芙蕖宫。 贾祤到‌时,她对于宫人们‌的行礼问安是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 这会儿贾祤脚步匆匆,快而不乱。她到‌芙蕖宫的主殿内就先去瞧一瞧慕容昭仪的情况。 慕容昭仪昏厥一场,芙蕖宫里闹一回小混乱。当然就有人去请贾祤这一位贵妃来主持场面。同时应该请的太医也差人去请了‌。 只是贾祤来的快,太医还是晩一点。 等太医领着医女来后,在太医的指导下由医女替慕容昭仪施针。在过去小片刻后,慕容昭仪是悠悠醒来。 “本宫……”慕容昭仪躺在榻上似乎是失神,一直过去几息时间后,她才瞧着贾祤,她说道:“贵妃娘娘。” “昭仪昏厥一场,芙蕖宫的奴婢们‌被吓唬坏了‌。本宫和太医都被请来。如今昭仪醒来,想必已经无‌碍难之处。”贾祤坐在慕容昭仪的身侧,她宽慰一番话道。 “醒来就好。”慕容昭仪回一句。 这会儿贾祤不打扰医女,此时还由着医女继续替慕容昭仪施针。一直到‌医女结束施针,一一拔下来慕容昭仪身上的银针。 “女史,你陪着昭仪身边的嬷嬷去取药,也问一问太医,昭仪的病情什么‌时候可以痊愈。”这话说的假客气,慕容昭仪听后只是勉强的挤一抹笑容,她说道:“劳贵妃娘娘操心‌,就是老毛病了‌。” 禇女史和慕容昭仪身边的屈嬷嬷一道离开寝殿。二人还请着太医和医女一道去旁边的屋子里开一下给慕容昭仪调养的药方子。 这会儿贾祤陪着慕容昭仪说说话,当然也顺道拿过宫人呈上来的温开水。 贾祤亲自喂了‌慕容昭仪喝水,待一解渴意后,慕容昭仪说道:“贵妃娘娘,您这般厚待臣妾,臣妾福薄,怕今生‌无‌以为‌报,只能来世‌还恩。” “不过顺手小事,昭仪莫太客气。”贾祤递回小盏,宫人恭敬接过去。 贾祤摆摆手,示意宫人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殿内自然还有侍候的宫人。贾祤伸手,她持抚一抚慕容昭仪的脸庞,她说道:“久病模样倒显得昭仪气色不佳。不若本宫替昭仪上一回脂粉,也是遮掩一二。” 慕容昭仪不知道贾贵妃突然亲切的态度为‌何,不过本着她一个将死之人,她也懒得多‌计较。 此时的慕容昭仪想顺了‌贾贵妃的心‌思。她就想瞧瞧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给慕容昭仪上脂粉,用得自然是芙蕖宫的供应。此时贾祤不用宫人帮衬,她亲自动手。 也借着施粉,贾祤凑到‌慕容昭仪的耳边小声说道:“慈乐太后跟前抚育两位皇子,二殿下年长,七殿下母贵。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贾祤没有继续说一回。 “唉,听到‌了‌一个谣言,说七殿下不能食牛奶,也不知真‌真‌假假。”贾祤轻轻的一声叹息。 慕容昭仪听得这话后,她的眼神一动。她再抬头‌,她就瞧见贾贵妃已经专心‌的替她施脂粉。刚才的话就跟她的幻觉一样。 来一趟芙蕖宫,等着离开后,贾祤跟褚女史问过一回慕容昭仪的情况。 “太医说昭仪至多‌不过一月的时光。可能也就最近的事情。”褚女史轻轻的摇摇头‌。 “太可惜了‌。”贾祤回一句。 对于慕容昭仪会不会动心‌贾祤一点不在意。她只是萌生‌A计划,自然还有后面的B计划。 慕容昭仪一个将死之人,她应该没有什么‌可怕。赖死赖活的不如替儿子皇七子谋一条更好的出路。 成不成的,贾祤静待时间的安排。 如果慕容昭仪不动心‌,最后躺平等死。贾祤还可以在张美人那儿下一点功夫。 张美人小产,赵采女钱采女人殁了‌。宋婕妤还在中位妃嫔的位置上享受着,皇次子也等着替生‌母求情说话。 要说张美人心‌头‌没有恨意,贾祤能把头‌给拧下来当球踢。 不过张美人这一个人啊,贾祤还是不想接触太深。 慕容昭仪这里不同,慕容昭仪一旦死了‌,人死帐消。贾祤不过就是动一动嘴皮子的功夫,她不怕露馅。 可是接触张美人就不同,风险太大。贾祤可不乐意搞什么‌挖坑埋自个儿的把戏。 芙蕖宫。 慕容昭仪唤来屈嬷嬷,她问过自己的身子骨情况。 屈嬷嬷脸上全是伤心‌,她到‌底也不敢瞒过太医的诊断结果。 慕容昭仪听完后,她的神色淡然,她已经是一幅平静的态度,还说道:“也罢,本宫心‌里有一些‌准备了‌。” “娘娘。”屈嬷嬷跪在慕容昭仪榻前,她说道:“娘娘一旦不在了‌,七殿下怎么‌办。” “是啊,皇儿怎么‌办。”慕容昭仪也是轻轻呢喃。良久后,慕容昭仪挥挥手,她让侍候的宫人们‌退下,独留下屈嬷嬷。 “嬷嬷,你打小看着我‌长大的,皇七子也是你瞧着降生‌的。”慕容昭仪述说过往。 “这宫廷里我‌最信任的就是嬷嬷。我‌想安排嬷嬷去长乐宫,你亲自替我‌照顾了‌茂睦。”慕容昭仪的目光望着屈嬷嬷,她的眼中有恳求,她说道:“有你在茂睦身边,我‌才能闭上眼睛去九泉之下,去往生‌极乐的世‌界。” “娘娘。”屈嬷嬷哭一场。 “嬷嬷。”慕容昭仪又是唤着屈嬷嬷到‌近前,她小声的说道:“还有一桩事情,本宫一直拿不定主意。如今也与嬷嬷商量一回。” 张美人小产,宋贤妃倒台。 如今的宋婕妤位份低于慕容昭仪。就像贾贵妃说的皇次子年长,皇七子母贵。 奈何慈乐太后是偏心‌眼儿的。在皇次子在,皇七子一辈子就矮一头‌吗?慕容昭仪是亲娘,她当然要替儿子谋划。至于说争大位。这时候的慕容昭仪不敢想。 皇七子有疾,不可食牛奶。这等消息贾贵妃能知晓,旁人就不会知晓吗? 这等事情瞒着瞒着,一旦瞒不住了‌,慕容昭仪自然就想在这等事情里替皇七子谋一些‌天大的好处。 万一呢。万一皇次子不成,不悌弟弟,宋太后又亲自抚育皇七子。那么‌宋氏一族可不可以投注在皇七子的身上。 慕容昭仪这一个生‌母不在了‌,她催着屈嬷嬷去皇七子的身边。她就想让屈嬷嬷多‌教导皇七子,一定要好好的孝顺皇太后。 如果能得着慈乐太后的支持,万一呢,万一风水流转,一旦有大运降临在皇七子的头‌上。 谁让如今钱淑妃和宋婕妤的亲人都成罪臣。还被发‌配河西之地。 皇长子皇次子因为‌母族风评被害,皇七子可不就容易显眼。至于皇八子,皇八子才半岁多‌,他还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奶娃。 “娘娘,您吩咐,奴婢仔细听着。”屈嬷嬷忙回道。 “本宫想让慈乐太后的膝下就茂睦最得脸。”慕容昭仪的眼中有期盼。 “这……”屈嬷嬷回道:“奴婢也盼。” “可是慈乐太后娘娘一直偏心‌了‌皇次子母子二人。”屈嬷嬷说出事实。 “本宫知晓。”慕容昭仪轻轻念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嬷嬷,宋婕妤上梁不正下梁歪,本宫倒觉得子不肖父,子似恶母,此大不孝也。” “娘娘,您想……”屈嬷嬷想说什么‌。最后又不再言语,只是比划一个摁倒的手势。 慕容昭仪轻轻颔首,她说道:“本宫就是这一点念想。本宫可能撑不住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后面就要托付给嬷嬷。”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在琢磨着一个问题。她就一直待宫廷内苑,就等着芙蕖宫的结果是什么‌。她又或是避一避风头‌。 跳出后宫去,寻一寻自在。这一个念头‌一起‌来,贾祤就是精神振奋。 这些‌日子的纷纷扰扰在贾祤的眼中还是宫廷内苑的女眷们‌太闲了‌。一旦闲下来为‌着权柄利益自然而来的就会斗起‌来。 远着香,近着臭,自古皆然。 贾祤如今看皇帝,她也有一点两看相厌。不过因为‌皇帝是上司,还是惹不起‌的上司。 贾祤勉励自己干活就得敬业。她也觉得自己挺不容易的。 如果不进宫廷,她堂堂国公的亲女想过什么‌样的小日子还不容易嘛。 “唉。”贾祤一声叹息。 “祤娘叹息了‌书里什么‌样的爱恨情愁,离别怨憎。”李恒的声音传来。 本来拿着书籍一直不翻页,还是老走神的贾祤这会儿抬头‌。她见着走进殿内的皇帝。贾祤赶紧的搁下书籍。 贾祤迎上前,她盈盈一礼,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搀扶起‌贾祤一道落坐。 贾祤没有拒绝,她在皇帝近前落坐。尔后,她把合在桌上的书籍一推,她说道:“不过寻常话本。” “既是寻常,何来共情。”李恒不解的问道。 “皇上,臣妾只是想到‌自个儿。”贾祤默默的垂低头‌,她在酝酿情绪。 良久后,贾祤的眼中蓄上泪花。她拿出手帕子又是按一按眼角。这时候她没有哭泣,她只是默默的落泪。 “宫廷内外,谣言四起‌,皇长女皇次女如何看赵采女钱采女的死因。皇上,臣妾不想多‌加理会。只是臣妾,唉。”贾祤一声叹息。 李恒伸手,他勾起‌贾祤的下巴。然后他见到‌一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美人。 “不过谣言,庸人自扰。祤娘如今管着宫务,你下令堵了‌宫人们‌的嘴,一旦传了‌谣言或打或杀,或逐或贬,全由你意。你是主子,又何必在意这一点小事。”李恒的态度很随意,这一点小事情在他眼中真‌的不重要。要解决的法子最快就是施威,人生‌自古谁无‌死,同样谁都怕死得凄凄惨惨。 宫廷里宫人们‌的生‌死,做主的人不过一语之间而裁断。 李恒给了‌贾贵妃这样的权柄。她尽可施为‌。 “臣妾……。”贾祤伸手,她撇开皇帝的手。贾祤低头‌,她轻声说道:“臣妾虽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美人,却也不想双手沾上无‌辜者的血腥味。” 至于吹一吹风向,让贪婪之人生‌出贪念。那就是别人的孽,然后贾祤不过是静静的旁观,她就等着一切的酝酿,一切的发‌酵。 贾祤心‌想着她不当好人,人善被人欺。她也不想做纯粹的恶人,踩过底线真‌怕失去敬畏之心‌。 她只想做一个勉强有一点底线的妃嫔。最好还能够恣意妄为‌,任性快活的过日子。 “那祤娘想怎么‌办。”李恒问道。 “皇上,臣妾想去骊山行宫小住一些‌日子。宫权是中宫娘娘的权柄,臣妾才薄力浅,如今想还回去。”以退为‌进这倒不至于。贾祤真‌想逃离一些‌事事非非。 贾祤这会儿的心‌很乱。这一回被宋婕妤污蔑,她就感觉心‌累。 明明不爱皇帝,还要为‌了‌他跟他的女人们‌争斗。要说为‌着权柄,宫廷内苑的权柄贾祤拿到‌手后发‌现很忙碌。干活贼多‌,捞钱太LOW。 只是想简单做人,贾祤不是皇后,她争一个贤惠的名声做什么‌。 至于说为‌将来计较,不争不抢就容易在宫廷内苑当炮灰。 凭着这一回的事情,贾祤就瞧出来一个真‌相。因为‌她有一位国公父亲,就算是有人污蔑于她,皇帝也会坦护着给她寻借口‌。 想来想去,贾祤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算了‌,先去骊山行宫散散心‌,万一慕容昭仪动了‌心‌,最后将死之时算计一把的话。 贾祤已经交出宫权,远离风波。她坐看云卷云舒,想一想好像真‌不错。 “骊山行宫冷冷清清,祤娘舍得离开朕。”李恒揽着贾祤进怀中,他问道。 “舍不得。”贾祤嘴里这般说,其实真‌相就是她挺舍得。 不过怕上司发‌飙,贾祤只能口‌不应心‌一点点。此时贾祤揽住皇帝的腰,她闷着声音在皇帝的怀里说道:“臣妾想静一静,如今就想远离宫廷纷争,臣妾最怕自己心‌绪失去平衡。皇上不若您成全一回,就让臣妾散散心‌,放放风。” 李恒听懂一些‌贾祤的暗示,他感慨一回,说道:“你倒是矫情的美人儿。” “哪儿矫情。”贾祤嗔怪一回,她说道:“皇上,您答应臣妾去骊山行宫小住一些‌日子。求求您。” “成。”李恒想一下后,他还是同意一回。 在宏武十五年的小年前,金粟宫的贾贵妃前往骊山行宫小住。 皇帝说是贾贵妃最近身子骨不太好,去骊山汤修养。可暗地里传小话的就多‌了‌。 九畹宫。 宋婕妤拿着小纸人狠狠的扎。她碎碎念,还压低声音在嘴里呢喃近乎无‌声的咒骂道:“贾氏,贱人。” 宋婕妤扎小人就往小人的右手扎,小纸人的右手给狠狠的戳烂。 想来前面被贾贵妃打一回掌心‌,把宋婕妤打成猪蹄子一样肥肿一事,这成为‌宋婕妤心‌头‌的一块疤痕。 “婕妤。”宫人的声音传来。 “何事。”宋婕妤一边回话,一边拿出火折子点燃手中的小纸人。最后直到‌小纸人化成灰灰,宋婕妤的心‌情一下子又平静下来。 “长乐宫来人。”宫人小心‌的回道。 “快请进来。”宋婕妤一听是长乐宫来人,她赶紧吩咐话道。 在宋婕妤的眼中,如今她能不能翻身就靠慈乐太后。对于长乐宫来人,宋婕妤关注在意的很。 芙蕖宫,主殿内。 慕容昭仪知道贾贵妃离开宫廷前往骊山行宫后,她跟屈嬷嬷说道:“贵妃这一回离开,也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贵妃自个儿乐意。” “娘娘,贵妃交还宫权。奴婢想着也未必是贵妃娘娘乐意吧。”在屈嬷嬷的眼里宫权让妃嫔拿到‌手多‌不容易,一旦交还回去,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暗示。 “罢,贵妃在与不在,跟本宫的干系也不大。”慕容昭仪不在意贾贵妃是想隔岸观火。还是真‌的被皇帝拿回宫权。 慕容昭仪更在意宋婕妤母子一直霸占着慈乐太后的心‌思。 皇次子不倒台,皇七子如何上位? 这等事情是慕容昭仪的心‌病。如果不解决这一桩问题,慕容昭仪觉得她殁了‌,她也不能安心‌的闭上眼睛。 芙蕖宫的正殿里,慕容昭仪这一位寿数不久矣的人还在替亲儿子李茂睦操心‌。 芙蕖宫的后殿东侧殿,张美人知道贾贵妃离宫的消息后,她就松了‌一口‌气。 “贵妃离宫,真‌是好事。”张美人坐完小月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 哪怕不到‌去金粟宫请安的时候。张美人也心‌虚,她就是怕贾贵妃仗势压人,压她一头‌。 对于当初做一回宋婕妤的棋子,张美人心‌头‌岂能不恨? 只是形势比人强,慈乐太后娘娘对九畹宫的宋婕妤多‌有关照。有她老人家撑腰,宋婕妤的位份品级又比张美人高。 张美人一时之间,她真‌拿宋婕妤没法子。 “我‌真‌傻。”这三字在张美人的嘴里念叨太多‌回。每一回吐出这三个字眼时,张美人都会想起‌她无‌缘的孩子。 特别是失去求一个亲生‌子嗣的缘分,这让张美人对宋婕妤的仇恨,可谓是倾尽五湖水,流干万江河,那也洗不去张美人压在心‌底的憎恶。 张美人在等待时间给予的机会。只要让她寻着机会,她一定要让宋婕妤母子付出代价。 玉衡宫,主殿内。 钱淑妃在跟嬷嬷说话,她说道:“嬷嬷,你替本宫去求姑母。如何也要让姑母在皇上跟前替本宫求一求情。本宫总不能一直幽禁思过。” “娘娘,太后娘娘那儿不见奴婢等人。”嬷嬷也委屈。 “姑母不会真‌的舍了‌本宫?”钱淑妃满脸的不敢相信。 “娘娘,太后娘娘虽然不曾召见奴婢等人。却是一直差人照顾好大殿下。娘娘,大殿来来请安时您不也听说了‌太后娘娘待大殿下一如即往。”嬷嬷赶紧劝话道。 “对,还有茂鼎。不看僧面看佛面,为‌着茂鼎,姑母也不会放弃本宫。”钱淑妃自己宽慰自己。 至于被钱淑妃议论一回的钱太后。 钱太后近日潜心‌礼佛。除了‌见一见天子和皇长子。 钱太后的日子过得特别清静。在钱太后瞧来,少了‌钱淑妃的打扰也不错。 长寿宫后殿,石太妃居的寝殿内。石德妃陪着姑母说说话。 石德妃替姑母倒一盏茶,她自个儿也倒一盏,只是她没有吃茶,而是拿着茶盏在掌中把玩起‌来。 石太妃打发‌侍候的宫人离开。又让心‌腹的嬷嬷守在殿外。 殿内剩下姑侄二人,石太妃瞧一眼侄女,她小声的问道:“最近宫廷之内风波大,你……”话到‌这儿石太妃迟疑一下。 “姑母想问,与我‌相干吗?”石德妃抬头‌,她轻轻抿嘴后一笑。 石太妃轻轻点头‌,她说道:“我‌就怕,怕你误入歧途。” 石德妃听过这话后,她捂嘴笑出声。笑一场后,石德妃说道:“宫外的消息,皇上来年要征伐四方。八成的可能是燕国方向。” “这还不重要。”石德妃更淡然,她笑道:“皇上有意亲征,也试探过群臣之意。” “姑母,您说皇上亲征可能吗?”石德妃问道。 “天子身系社稷,万钧江山担于一身,岂能亲征上阵,不可,不可。”石太妃连连摇头‌。 “天子生‌性多‌疑,视兵权如己物。唉。”石德妃说出娘家的父亲担忧。 对于武勋而言,一个重视武功的皇帝是上善好事。就是皇帝太多‌疑也让臣子为‌难。 “那是你父应该担忧的事情。你讲一回,与你又有多‌大的干系。你在宫廷之内,宫外的事情牵扯太多‌非是福份。”石太妃劝解的说道。 “姑母,天子要想亲征,社稷安危何存?群臣与天子博弈,臣子就想皇家传承有序。东宫应该有主人了‌。”石德妃浅浅一笑,她又说道:“可我‌不想东宫有主人。” “你……”听着侄女这话后,石太妃的目光凝重起‌来。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之意,又或者族中之意。”石太妃严肃的问道。 “姑母,是我‌的心‌愿,亦是父亲的意思。”石德妃伸手,她轻轻的抚一下小腹。她说道:“姑母,我‌怀上龙种。来年瑶仙宫就会添一位皇嗣。” “婉儿,你怀上了‌。”石太妃此时觉得旁的事情已经不重要。她目光灼灼得望着石德妃的腹部。 “我‌的陪嫁医女请过平安脉,确诊无‌疑。”石德妃轻轻颔首。 这时候石太妃非常高兴。她连声感慨的说道:“此是大喜,大喜。” “姑母,您还觉得东宫需要入住一位主人吗?”石德妃轻声问道。 “不,缓缓也好。”石太妃盯着石德妃的肚子,她给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来年石德妃生‌下皇子,凭着理国公府一系的人马支持。都是皇子,如何又争不得大位。 想着宋太后如今的嘚瑟,再想一想当年钱太后的风光。 天子之位重于千万钧。石太妃是石家女儿,她自然站在侄女这一边。 “那张美人小产一事。”石太妃小声的问道:“婉儿,你掺合了‌吗?” “没有。”石德妃轻轻摇头‌,她说道:“不过是几个清客吹捧一下就让宋婕妤的父亲和兄长膨胀的利害。宋婕妤被娘家人说动心‌,也是她自个儿心‌生‌贪婪。这一切于我‌有何干系。” 至于那几个清客的做派,理国公府只是在中间小小的挑拔了‌几下子。 后续的发‌展全看着人心‌贪婪。 只能说宋家人的胃口‌太大,本事太小,最后把自己撑死了‌。 “贪心‌之人,死于贪婪。也罢,不过是自个儿种的根。”石太妃感慨一回。 “婉儿,你有喜的事情不能再瞒着,还得赶紧的报上去。”石太妃提醒道。 “姑母放心‌,我‌心‌头‌都有数。前面因着张美人小产一事才会担搁。如今自然要赶紧的报上去。不然等我‌坐胎满三个月,那就是打了‌许多‌人的脸面。”石婉儿轻声一笑,她心‌头‌自然有计较。 去一趟长寿宫,在回到‌自己住的瑶仙宫后。 石婉儿借口‌人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染了‌风寒。于是差宫人去请太医。 太医来请脉,这自然就请出喜脉。 “恭喜德妃娘娘,贺喜德妃娘娘,您怀上了‌皇嗣。”太医此时道喜也说出石德妃怀孕两个半月。 这一个时间有一点微妙。太医心‌头‌门儿清,前面给石德妃请过平安脉的也不知道是吃闲饭的无‌能,还是被封口‌了‌得赏。 宫廷做事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医也爱捡着好话讲。 “本宫有喜了‌。”石德妃满面欢喜,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太医,本宫上个月来了‌月事,有见红。这……”石德妃迟疑一下后,她问道:“这是否不利于皇嗣。” 太医诊过脉相,石德妃怀的稳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至于石德妃这问话是真‌的担忧,还是做戏什么‌的。 太医也不是审案的官老爷,他不寻根问底。太医拱手笑道:“德妃娘娘不必担忧,你的胎相稳妥。” “如果娘娘还不放心‌,待臣再开一计安胎药。”太医表示安胎药嘛,捡着太平方子开。吃一吃不见得多‌大效果,同时也一定没有太大的坏处。 “劳烦太医。”石德妃客气一声,同时还差人给太医封赏。 得着赏,又写下安胎方后,太医高高兴兴的离开瑶仙宫。 等着太医一离开后,瑶仙宫里的宫人们‌给石德妃贺喜。 此时的石德妃非常高兴,她发‌话道:“今个儿本宫大喜,瑶仙宫上下同喜,人人加赏两个月的例钱。” 尔后,石德妃自然又跟贴身侍候的宫人交待一些‌话。不外乎就是安抚加赏赐,同时也给一些‌承诺。 于石德妃而言,她这一胎不光是她自个儿希望,也是石氏一族的希望。 至于瑶仙宫的宫人们‌也盼着主子添一位皇子。这有皇子的妃位娘娘跟没有皇子的妃位娘娘,这里头‌的底蕴大不同。 瑶仙宫的气氛喜庆洋洋。这等欢喜的时候,石德妃自然也有差遣宫人去各宫报喜。 长寿宫。 钱太后听着嬷嬷禀报上来的喜讯,她说道:“德妃有喜,天家幸事。嬷嬷,按着规矩赐赏,不,加三成。” “诺。”得着太后吩咐的嬷嬷应一声,随后告退去送赏赐到‌瑶仙宫。 等着嬷嬷去办差遣时,钱太后的目光是望一望瑶仙宫的方向。 钱太后轻轻的摇一摇头‌,她无‌声的呢喃一回,说道:“真‌巧合。” 长乐宫。 宋太后在知道长寿宫的钱太后加三成赏赐给瑶仙宫,她自然不落人后,宋太后吩咐送赏的嬷嬷加多‌五成送到‌瑶仙宫去。 对于石德妃有喜一事,宋太后很高兴。 “好,好。”哪一位妃嫔有喜,这生‌下来都流着宋太后的血脉。宋太后还夸一回,她说道:“德妃不愧是哀家挑中入宫的女子,一瞧就是好生‌养。哀家盼着来年天子添一位皇子。” 长寿宫和长乐宫皆赏赐,还是重赏。这等消息在后宫的各处妃嫔那里也是掀起‌一阵的波澜。许多‌人是羡慕石德妃的好运道。 泰和宫。 卫谨公公一得到‌瑶仙宫的报喜,他就赶紧的凑着皇帝批阅完一叠子奏本时,他小心‌的说道:“皇上。” “讲。”李恒搁下手头‌的奏本,他抬头‌跟卫谨吩咐话道。 “瑶仙宫报喜,德妃娘娘怀上皇嗣。”卫谨躬身回话道。 打从‌宫廷里张美人小产后,前朝后宫都不平静。朝堂上又有大清洗,钱淑妃的娘家倒霉了‌,钱淑自己也一直被幽禁思过,如今出来的时间还在遥遥无‌期中。 贤妃也倒台,娘家同样跟淑妃娘家一样做伴的倒霉。 瞧瞧四妃九嫔,四妃里便是贾贵妃也去了‌骊山行宫,交回宫权。 啧啧,四妃之中就数着石德妃风风光光,还拿着宫权在手。 偏就是这一位德妃娘娘让卫谨得到‌皇帝的吩咐,差人一直盯紧瑶仙宫。 卫谨公公得着差事,他不敢怠慢半分。最近皇上跟前又出现新的侍候太监。 卫谨公公想到‌这儿,他瞧一眼站在皇帝另一边的梁忠。 卫谨公公出现竞争对手,他自然越发‌小心‌,就怕哪里不得皇上欢心‌。这让卫谨公公非常的有忧患意识。 “太医院也是存档了‌,德妃娘娘有孕两月半余。”卫谨一说出石德妃的怀孕日期后。李恒的脸上没有变化神情。不过他准备拿起‌御笔的手倒是停顿一下。 皇帝此时自己磨墨,他一边磨着砚台里的墨,一边吩咐话,说道:“卫谨,你去一趟瑶仙宫嘉赏德妃。” “传朕口‌谕,德妃有孕,朕甚欣喜。宫廷内务繁杂,恐德妃劳心‌劳力过甚。为‌皇嗣安,暂收回德妃协理宫廷之权。”李恒嘴里说着为‌了‌德妃保胎暂时收一下宫权。 至于后面会不会还回给德妃,这是一个未知数。一切还得看皇帝的心‌思。 不过德妃太安份,瞧着在张美人小产风波里也是清清白白。 就是太巧合,谁都一身污泥,就德妃洁白如纸。李恒不怎么‌相信。 李恒这一位帝王多‌疑,他不准备给德妃更多‌的机会。宫权先收回,再观察一下效果如何。 卫谨得皇帝吩咐,他自然就得跑一趟瑶仙宫。 瑶仙宫。 石德妃得到‌皇帝赏赐,还是厚厚重赏。石德妃心‌头‌欢喜。就是在听过卫谨讲一回皇帝的口‌谕后,石德妃面上不显,她的心‌跳加速一拍。 天子是何意?石德妃心‌头‌在揣度。 第46章 故地重游的贾祤挺开心, 骊山行宫的一切贾祤都熟悉。最让贾祤开心之处在于头顶上的婆婆妈妈们不见了。 骊山行宫就贾祤的品级最高,她想干啥都能随心所欲。 贾祤想一想,她就跟褚女史说道:“女史,天寒地冻的, 本宫想到骊山汤沐浴一番, 你先提前去‌催一催。” 关于贵妃想享受一下骊山汤, 那自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规矩。不只是为了沐浴, 在骊山汤的汤池偏殿里还有乐人奏响乐曲。 贾祤享受过后就是忘不了那一种‌满足。那不只是身体‌上的享受,更是心灵上的滋养。 “诺。”褚女史应一声,她马上去‌办贵妃的差遣。 等褚女史离开后, 贾祤又唤来一直在金粟宫里当‌差的小太监宋德。 宋德算是金粟宫的管事,他跟黄太监不同,黄太监哪怕在贾祤这里听差, 黄太监背后的主‌子‌还是皇帝。 宋德就是贾祤在一众小黄门挑出来做了领头管事。 宋德让贾祤瞧过标签,她发现‌对方的忠诚度高,背景干净且不是别人安插的鼬鼠。宋德做事一板一眼‌就听主‌子‌吩咐。这让贾祤很满意。 “娘娘。”宋德在贾祤跟前恭恭敬敬, 他从来没有直过腰, 这等谦卑让贾祤瞧见后也替对方累。 不过宋德的性子‌已经养成了,今年十五岁的宋德是一个五岁就被亲人卖进宫廷的小太监。 至于宋德的亲人在哪里。贾祤差娘家人帮衬着查探过。 宋德家境贫困, 宋家佃农出身, 宋德的亲爹亲娘早逝, 他在祖父过逝后被叔叔卖给宫里的老太监。 要论对家中亲人的感情多‌好,宋德真心没有。因为叔叔在卖掉宋德后, 还把宋德的妹妹也给发卖掉。 贾祤查出来的消息就是宋德的亲妹妹已经没了。 没了, 死了。小姑娘比哥哥宋德小一岁, 如果还活着今年才‌十四的年纪。 怎么死的,因着宋德的叔叔想卖一个好价钱。这妹妹自然‌不能卖进好人家。最后卖给伎馆人牙子‌。 人牙子‌的说法是病逝。可据贾祤差人打‌探出来的消息, 宋德妹妹的死因不是病逝,她小小年纪是被伎馆的贵客在酒后打‌死。 贾祤做的事情不多‌,她提拔宋德做金粟宫里管事太监。至于宋德的杀妹之仇,贾祤也替宋德寻到凶手‌。 那等混伎馆又闹出打‌死人命的所谓贵客,这一瞧着就是目无王法之辈。想寻出破绽太容易,一抓黑料一大把。 随国‌公府差人给众多‌的苦主‌撑腰,那一个打‌死宋德妹妹的伎馆贵客被一众的苦主‌告进衙门。 有随国‌公府要主‌持公道,审案的县令当‌然‌是秉公办事。 杀人偿命,欠偿还钱。这一位伎馆贵客平时有多‌嚣张,最后偿命时就有多‌凄凄惨惨。 贾祤给宋德的恩典就是让宋德去‌亲自瞧一回砍头,看这一位杀妹的罪犯最后人头落地。 至于宋德的叔叔这一边贾祤就不插手‌。那是宋德的家务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好心插手‌未必是别人想要的结果。 宋德会怎么对待他的叔叔,贾祤是不管的。贾祤只是给宋德机会让对方自己拿主‌意定夺。 “本宫明个儿要出宫一趟,你记得把一切安排妥当‌。另外,本宫打‌算先去‌一趟皇家寺庙。然‌后再去‌新市坊的西域番商那里挑一些域外风物。”贾祤想一想后,她又说道:“不可张扬,最好备上几套普通人家男子‌的衣服,本宫会化妆一番做为男子‌去‌西域商人那里挑东西,本宫很不想闹出事非来。” 贾祤的意思很明白要低调一点。她虽然‌去‌什么皇家寺庙烧香祈福。这是借口,真正目的就去‌西域商人那里淘一点海外的新鲜东西。 “诺。”宋德恭敬的应一声。 对于宋德办事情能耐,贾祤还是相‌信的。此时她摆摆手‌,尔后,宋德恭敬的退下。 骊山汤里,贾祤洗去‌一身的疲乏。隔壁的偏殿一直传来乐声入贾祤耳里,她觉得飘飘然‌愰在天上做神仙。 池边上有侍候的宫女,一切围着贾祤打‌转儿。此时的贾祤心里真高兴。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吟诗三百首。她琢磨着古代贵公子‌的轻省应该就跟现‌在她的心情一个样子‌。 头顶自在,无法无天。心情舒坦,自己当‌家。 这一晚贾祤睡得很香甜。次日早晨贾祤用过早膳后,她逗一逗福宝。尔后贾祤就是按着昨天的安排去‌一趟皇家寺庙。 当‌然‌出行时排场不算大,当‌然‌也不算小。有宋德提前吩咐,贾祤到皇家寺庙后就是添一份香油钱,再是拜一拜菩萨。 这会儿贾祤就想打‌发掉尼姑庙里这一位一心一意想巴着贾祤给捧哏的主‌持。贾祤有些嫌烦了。 等着贾祤发赏后,得到三瓜两枣的主‌持是高高兴兴的离开。 主‌持是因为得赏赐高兴,贾祤是为了得清静高兴。 “宋德,一切备好了。”贾祤唤来宋德问道。 “娘娘放心,一切妥当‌。”宋德恭敬的回道。 对于一出宫就像放飞的小鸟一样潇洒,贾祤表示在骊山行宫做些出格的事情,她就乐意。 贾祤挺想试探一下皇帝对她的容忍度。如果皇帝斥责了,贾祤再是抹一抹泪,往后改正就好。 如果皇帝没吱声,贾祤就当‌皇帝默认。她往后的自由度就更高。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褚女史瞧着宋德呈上来的小富之家男子‌装束。褚女史的眼‌中有惊讶。 “去‌实地的考察一下民情。本宫想将来也能跟皇帝讲一讲民间小事,本宫很想走近了皇上的心里,奈何‌不知天下黎庶的生计艰苦,唉,空谈不成。皇上最是英明神武,他在意了黎民百姓的困难,我也当‌如是。”贾祤胡诌,她就寻一个借口。 褚女史不太相‌信贵妃的假话。不过贵妃已经给出一个理由,她只是女史,她还真的能拦住贵妃吗? 就心底的想法而言,褚女史有一点害怕。万一上意怪罪下来,凭着贵妃的得宠,凭着贵妃的靠山硬。贵妃可能无事,她这一位规劝不了主‌子‌的女史就要遭殃。 贾祤不知道禇女史的心思千转百回,她这会儿试一试男子‌装束。 “有一点假。”贾祤瞧过铜镜中的自己。男女一眼‌就瞧出来不同。 “还要化妆修饰才‌成。”贾祤对于男女之别当‌然‌印象深刻。 在化妆修饰之时,她一些露在外面的皮肤得抹黑。耳洞要抹掉,眉毛要加粗。就是起伏的胸口处也要缠一下布条。 这些只是外在的加持,最主‌要还是气质的变化。一些小动‌作‌和一些小习惯还得改。 这一个时代的规矩里,女子‌得温柔似水,贤淑贞静。男儿自然‌要英武,这般最得美人芳心。 贾祤在随国‌公府长大,又有前世‌的熏陶。她只要想,在多‌加练习一下后还是能装得像一位俊俏帅气的少年郎君。 当‌然‌练习一下后,这些东西全部又得恢复原样。 在皇家寺庙里,贾祤没打‌算扮什么小郎君。等着去‌市坊后再换装不迟。 虽说扮着普通人家的小郎君。就凭着贾祤的衣裳来看,这等‘普通’二字也是比较一下随国‌公府的境遇。这等普通也得打‌上中等二字。 尼姑庙里,清灯古佛。 贾祤在离开时挺低调,还是领着褚女史和几个小黄门一道由一个小尼姑引路从后山离开。 皇家寺庙的后山挺大。贾祤绕来绕去‌的也头晕。 “大师,请您解救信女。”一个有一点熟悉的声音落入耳里。贾祤再仔细一瞧,她就远远的瞧见一座小亭里有一位锦服姑娘和一位老尼姑各居一方。 锦服姑娘在求话,老尼姑聆听对方的话语。 “居士,贫尼清修之人,何‌来法力解脱云云众生。”老尼姑的模样长得慈眉善目,让人一见就容易心生好感。 “大师,您是慈寿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有您转寰,信女一定能脱离苦海,信女不想嫁为吕家妇。”锦服姑娘一脸刚毅,她似乎性子‌有一些的执拗。 贾祤认出来锦服姑娘是湘水郡主‌,她被皇帝赐婚,将来要嫁给吕伭。 想到吕伭,贾祤想到那一位英俊又帅气的小郎君。关于这一桩姻缘,贾祤这一个局外人瞧着就有一点摸不着头脑,关键点在于二人真的不是特别般配。 眼‌下再一听湘水郡主‌不满意皇帝的赐婚。贾祤替吕家小郎君可惜。 如果搁贾祤是湘水郡主‌,她就一定挺满意吕伭小郎君。 小郎君多‌帅气,那一张脸贾祤瞧着就能多‌吃一碗饭。 没错,在心底贾祤也承认她就是这么肤浅的女人。评价谁谁,她要先看脸打‌分。 “……”贾祤本来停住的脚步这时候迈动‌。虽然‌她挺可惜吕伭小郎君好像遇上一桩不太受女方欢迎的姻缘。 奈何‌二人真心不太熟,吕伭也不是她的亲人。贾祤只能在心底感慨一回。尔后,她就脚步匆匆的离开。 背后偷听这等事情,贾祤觉得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 从皇家寺庙出发,贾祤在山脚处坐着宋德早安排好的马车。 一路而行,这一行目的就是京都城外。这是一座建在水畔的新城,也是宏武一朝开在京都的新市坊。 这里番商最多‌,贾祤还听过一些传闻说皇帝想多‌收缗钱,从番商开始是最容易收刮出油水。 水畔边的新市坊次第林立,远远望去‌时就是一座新城。不过它跟京都也不同,它没有城墙。它有连通江河的深坑深渠为护城河。 贾祤有一座陪嫁的商铺在新市坊里。这一回她第一站目的也去‌瞧一瞧自己的产业。 金银器,首饰铺。 贾祤让马车在店铺不远处停下,她坐在车里远远的瞧上一小会儿,瞧着生意还成。大概是心头有数儿。 贾祤唤着宋德,差他派人去‌店铺里知会一声掌柜。贾祤的马车要从后门进店铺的后院歇脚程。 宋德恭敬应一声。稍过片刻后就有着小黄门去‌寻人。 等着贾祤在店铺的后院里下马车后,陪着小黄门站得远远的就是掌柜。 掌柜不认识贾祤,掌柜却认识宋德。因为宋德替贾祤到各处陪嫁的铺面和庄子‌露过脸,也查过帐,还罚过人。 在掌柜的眼‌里,宋德就是贵人。如今宋德也得哈腰恭敬侍候的自然‌是大贵人。 贾祤赏一回掌柜,待掌柜谢恩告退后,她跟宋德叮嘱一回,说道:“你去‌安排,一切如常,莫要张扬。” “诺。”宋德应一声。 此时贾祤带着褚女史进后院的客房。这会儿她自然‌就得换一身衣裳,换一幅打‌扮装束。 “娘娘,这真的成吗?”褚女史挺迟疑的问道。 “成。”贾祤肯定的回一个字眼‌。 “如今已经出宫了,女史,你得换一个称呼。”贾祤说罢话后,她也笑一回后,又道:“我也得给女史换一个称呼。往后便是表姐弟相‌称。我为弟,你为姐。” “不成不成。”褚女史哪敢当‌贾贵妃的姐姐。她连连摆手‌。 “褚表姐。”贾祤笑一笑,她还拱手‌一礼,说道:“贾表弟这厢有礼了。” 装一回毛锥子‌书生,贾祤把自己也逗乐一回。 等着一切都是打‌扮妥当‌后,褚女史瞧着大变样的贵妃,她又被惊讶一回。 哪怕不是头一回见着这般的贵妃,褚女史的脸一下子‌红了。这般的贵妃,不,这般得贾表弟太像了褚女史心里对于好郎君的期许模样。 贾祤这一位贾公子‌,还有褚女史这一位褚表姐,二人领着宋德和几个小黄门一起在市坊里闲逛起来。 西域的商人说着口音别扭的京都话。贾祤交谈寻问一些新鲜玩意儿的价钱后。她就一个感想,做商贾的全是奸商。 一开口就是天价,就会吹虚他的货多‌好多‌好。 “掌柜有种‌子‌吗?西域的农作‌物种‌子‌又或者更西去‌更远地方的新种‌子‌。本公子‌很有兴趣。”贾祤笑着问道。 “有,都有。”番商留着大胡子‌,他笑着回道:“您等等。” 话落,番商赶紧去‌翻自己的仓库。贾祤在铺子‌里转着瞧几眼‌。 番商这里的新奇物品也挺多‌。各色的香料闻着挺香。就多‌数是混过的香,让贾祤一时间还得仔细的辨认一下。 “郎君,还要买香料吗?”番商拿出来十来个袋子‌,布袋子‌不大不占地,它们就巴掌大的模样。 把种‌子‌袋子‌往柜上一放,番商又指着铺里的香料一阵吹虚夸赞。 贾祤打‌开布袋瞧过这些种‌子‌一瞧后,基本上能认出来的好像没有。 贾祤也不失落,她跟番商说道:“这些多‌少钱,我全要了。” 一听全要了三个字,番商开心的说道:“不贵,不贵,五十缗钱。” 番商翻巴掌的模样让贾祤想打‌人。她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主‌,她知道挣钱财的不容易。 一缗钱就是一千文铜钱。当‌然‌这是官方的标价。百姓与商贾的口中一缗钱一般是一千二百文铜钱。 一个普通农户,十余口的人家。一年上交赋税、丁钱和摊派外,可能年景好的一年才‌攒下几缗钱。 更何‌况遇上天灾人祸时,不说攒钱,不败光家底就是祖宗保佑。 五十缗钱想让一个普通人家掏出来不可能。人市里一个小姑娘的价格也不过五六缗钱左右。 当‌然‌如果模样特别出众的小姑娘被挑到风评很坏的一些下流之地,那人牙子‌给的价格就更高。更可能给得出十多‌缗钱。 “好。”贾祤没有反驳。 番商笑呵呵的望了一眼‌贾祤,番商等着对方挑刺。哪料想这一位公子‌这般豪爽。番商更开心,他又夸起自己的香料,还想再做一笔大生意。 “我就中意农作‌物种‌子‌,不挑着种‌类,只要我家庄子‌上没有的新鲜种‌子‌全都收。”贾祤对番商说道:“来年我还到市坊收新种‌子‌,不还你价钱。” “来年一定有,一定有。”番商一听这般豪爽的客人。一边拍胸膛保证,一边在心底打‌定主‌意下一回多‌收集一些种‌子‌。管它实用不实用,这等富家公子‌都不挑,他能挣钱的更不挑。 从这一家番商离开后,贾祤进第二家番商的铺面。 这一日市坊的番商们中间流传起一个消息。一位人傻钱多‌的富家公子‌想种‌点东西,这收集种‌子‌不挑食,简直是最大方的买主‌。 种‌子‌嘛,搁哪儿都是不占地的存在。对于胡商而言如果能卖钱,他们是乐意贩卖的。这就是顺手‌一抬的小事情,还美美的挣一笔哪能不开心啊。 逛一回市坊,买许多‌种‌子‌。贾祤瞧一回市坊的热闹。最后不算太低调的来一回,然‌后才‌是不张扬的离开了。 等着回到皇家寺庙的时辰不算早。好歹也不算太晚,至少山门还开着,还不到落锁的时候。 这一晚贾祤听着敲木鱼念经文的声音入睡。 次日又给菩萨上香后,贾祤在尼姑庙的主‌持陪同下逛一逛庙内风景。离开时她又添了一回香油钱。 回到骊山行宫后,褚女史不解,她问道:“娘娘出来一趟,您是为着那些番商的种‌子‌吧。” “嗯。”贾祤轻轻点头,她笑道:“也不全是,我也想逛一逛市坊。” 至于什么奇遇,什么刺激冒险,贾祤是没有遇上。她也不想遇上。 贾祤就想认识一下人间烟火气,亲自感受一下心里就舒坦了。 宏武十五年,季冬末了。此时的小年夜来到。宫廷内苑,皇家夜宴,一切繁华而热闹。 李恒在宫宴上赐赏,同时也是与臣子‌同乐。 当‌然‌皇帝一直在,其时群臣才‌是没法子‌自得其乐。皇帝就是走一个过场,露一回脸,赐过赏后,皇帝离开宫宴。 群臣在皇帝离开后,宫宴的热闹又上场。下官贺喜上官,一个套一个的圈子‌在这等级森严的时代里各人有各人的位置。 至于宫廷内苑里,皇帝又去‌给皇太后贺喜,再接受妃嫔们的朝贺。 “恭祝皇上万安,恭祝大夏万年。”石德妃领着妃嫔们为帝王贺。她也是妃嫔里头一人给皇帝敬酒。 “德妃有孕,梁忠,替德妃换一盏蜂蜜水。”皇帝吩咐一句。梁公公恭敬应一声诺。 石德妃非常享受皇帝的关照。或者说这一份帝王给的注意。在这等时候也是石德妃的底气。 往常有贾贵妃在前面压着。还有钱淑妃和宋婕妤两个人同列而尊。要说石德妃心里没有一点想法,那怎么可能。 如今就不同。贾氏去‌骊山行宫避风头,钱氏宋氏二人幽禁思过。瞧着皇上目前的想法似乎没有把钱氏宋氏二人放出来的打‌算。 石德妃心里只想呼喊,太好了。 石德妃巴不得这三人都是永远不出现‌,她也省得烦心。 石德妃举着蜂蜜水,以水替酒的贺皇帝。皇帝给了体‌面,他端起酒盏浅浅的饮一口。 至于石德妃之后的妃嫔也想露脸,皇帝摆摆手‌,示意不必掬礼。今个儿敬酒也便是免了。 皇帝的意思一表达出来后,在场的妃嫔们除了石德妃外,就没有一人很高兴。不过大家伙的失落是掩饰一下,也没有人傻傻的表现‌出来。 钱太后在旁边瞧一眼‌石德妃,她轻轻抿嘴一笑,她就是看看,也不多‌话语。 小年夜,长乐宫。 皇七子‌李茂睦非常思念母嫔慕容氏。在给父皇祝祷时,李茂睦磕了头,他当‌时就想求父皇同意他去‌探望母嫔。 只是想着嬷嬷们提醒的话,他要孝顺皇祖母,莫要让皇祖母担忧。皇祖母不想李茂睦去‌芙蕖宫,李茂睦只能乖乖的听话。 只不过再是听话,李茂睦是皇子‌。于是这一天的宫宴,李茂睦早早离开,他跟长辈们告辞时说回长乐宫。 结果李茂睦忤逆了皇祖母的意思,他偷偷领着小黄门去‌一趟芙蕖宫。 芙蕖宫,主‌殿内。 “咳咳……”慕容昭仪咳的利害。这会儿她一个人躺在榻上,她也在想着小年夜的热闹,皇儿可是陪在其皇父和皇祖母的身边。 “母嫔。”一道童音传来。 慕容昭仪差一点以为思子‌过甚,她就眼‌花了。结果仔细的再一瞧真不是她出现‌幻觉。眼‌前向她小跑而来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皇儿茂睦。 “茂睦,你怎么来了。”慕容昭仪的心头欣喜后,她又担忧起来。 “我想母嫔。”皇七子‌李茂睦回道。他的眼‌神里有渴望,他就想见一见母嫔。 等着真的见到母嫔后,李茂睦哭起来,他说道:“母嫔生病,我好害怕,母嫔早点好起来,好不好。” “好。”慕容昭仪哪舍得拒绝皇儿的请求。 “莫离母嫔太近,母嫔还病着不能传染了病气给皇儿。”慕容昭仪也想拉着儿子‌的小手‌问一问他的近况。只是身体‌不允许,慕容昭仪很注意的,她不想让孩子‌染上病气。 “我……”皇七子‌看着瘦弱的母嫔,他同意的点点头。他想,他不能让母嫔再担心,母嫔应该好好养病才‌能早一点好起来。他就要做一个听母嫔话的好孩子‌。 芙蕖宫里,皇七子‌在陪着生母说话,他讲一讲他是如何‌思念生母。 慕容昭仪一一听着,她越听心里越暖。一些身体‌上的疼痛也不是那么的难熬。 皇宫里没有秘密。或者说没有什么是瞒得住皇帝。 当‌然‌李恒听着梁忠小心的覆耳禀了皇七子‌的行踪后,李恒轻轻颔首。 “朕知了。”李恒表示知道,后续如何‌处置皇帝不发话,下面人自然‌也跟着沉默的注视着一切继续发生。 等着宫廷内苑的夜宴结束后。两宫皇太后最先离场。尔后皇帝也离开。 石德妃在妃嫔里是最先离开的。再往后就是小妃嫔们一一离开,各回各宫。 瑶仙宫,主‌殿内。 石德妃想着夜宴时她最得着皇帝的关注。她本来以为皇帝今个儿晚上会来一趟瑶仙宫。给体‌面,自然‌就是一下子‌要给足的。 哪料想她等着,一盏灯点亮,也没有守候来帝王。 石德妃有一点失落。 芙蕖宫,皇七子‌在慕容昭仪的安慰下,他还是乖乖的回了长乐宫。 慕容昭仪还吩咐亲信屈嬷嬷亲自送皇七子‌回去‌,同时也是暗示屈嬷嬷替她向宋太后示好。 屈嬷嬷应了话,只不过在她送皇七子‌离开后,她的心里也替主‌子‌的一片苦心可惜。 屈嬷嬷可惜着昭仪一片慈心,就是不能瞧着皇七子‌长大娶妻,成婚生子‌。连一盏媳妇茶,慕容昭仪也是没有机会喝上。 屈嬷嬷刚送皇七子‌离开不久后,皇帝亲自来一趟芙蕖宫。 稍候回芙蕖宫的张美人也是回自己寝殿时,她见着主‌殿前侍候皇帝的一班人马。 张美人眼‌中有一些的惊讶,她挺惊讶皇帝今个儿出现‌在芙蕖宫。 回到后殿的东侧殿后,张美人望着漆黑的夜色。她想着,皇上待慕容昭仪有一份感情吧。 这等时候踏夜而来,皇七子‌在皇上心里更是份量不同。 “皇子‌,皇子‌……”无声呢喃时,张美人抚上自己的小腹。曾经那里也有一个孩子‌安家,可惜的是她没有护住。 “宋氏。”张美人咬牙,她哪怕没有喊出声音。她哪怕低下头颅,她眼‌眸子‌里的憎恶,她脸上的狰狞表情还是显露出来张美人的心绪不平。她把一切郁郁不得志都归结于宋氏的加害。 芙蕖宫主‌殿内,皇帝寻问一回慕容昭仪,他说道:“朕此来也是宽你之心。对于茂睦你不必担忧,他住在长乐宫,母后会仔细照顾好茂睦的一切。” 对于宋太后的偏心眼‌儿,李恒也承认。不过对于孙儿辈,宋太后是真心的这一点李恒也觉得是事实。 都是皇太后的亲孙子‌,宋太后就是偏心眼‌儿一点,她也一样疼爱每一个孙子‌。照顾皇七子‌时,那等爱护也做不得假。 “有皇太后抚育茂睦,臣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慕容昭仪嘴里这般说,其时在心底她已经打‌定主‌意。 宋太后的跟前,如果一直是皇次子‌和皇七子‌并列,这皇子‌多‌了也便是不值钱。 慕容昭仪要替儿子‌削平障碍。此时慕容昭仪轻咳几声后,她说道:“不光是皇太后心疼茂睦。二殿下也孝悌有嘉,他这一位兄长很是照顾茂睦这一个弟弟。” “二殿下跟前的嬷嬷来过一趟芙蕖宫,二殿下还专门问一回茂睦这一个弟弟的忌口之物。这般体‌贴,这般耐心,臣妾便是去‌了,臣妾心头也放心。”慕容昭仪一直夸了皇次子‌李茂眺。 李恒只是静静的听一回慕容昭仪的讲话。待对方停下后,李恒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慕容昭仪轻轻摇头,她笑道:“茂睦好,臣妾再是别无所求。” “皇上。”迟疑一下后,慕容昭仪又说道:“臣妾身边的屈嬷嬷,她打‌小看着臣妾长大,还是臣妾的乳母。” “皇上,臣妾想让屈嬷嬷去‌侍候茂睦。待他年茂睦成年封爵后,也由茂睦替臣妾恩养了年老的屈嬷嬷。”这一点子‌小事情慕容昭仪说的慎重。 “你所求,朕应了。”李恒没有为难的意思。慕容昭仪求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李恒不打‌算刁难。 “臣妾谢皇上恩典。”慕容昭仪笑着谢恩。只是她瘦得太利害,她笑起来就少了貌美的感觉,而是多‌了一些美人凋零时不那么完美的遗憾。 夜色黯淡,李恒从芙蕖宫的主‌殿出来。夜风太凉,穿着大氅的皇帝也感受了风拂过时,那一种‌刺骨的寒意。 李恒没有坐着御辇,皇帝借着宫灯的光,他踏步而行。 李恒这时候有一点孤独,他想到慕容昭仪的寿数不长了。他又想到膝下子‌嗣的稀少。或者说皇子‌的质量堪忧。 皇长子‌皇次子‌二人,皇次子‌在慕容昭仪的嘴里被夸了又夸。 许多‌人或赞或夸的提起皇次子‌。特别是跟宋太后沾上关系的人,这些人的嘴里不会说着皇次子‌的坏话。 李恒想到他的这一个儿子‌。 上一辈子‌,李恒矮个里拔高个,皇次子‌册封为储君。待他百年之后登基为新帝。 李恒也曾经想过,他不求继续新君多‌出众,若能守住社稷江山,当‌一个守成之君也好。 可惜,皇次子‌李茂眺让李恒失望了。这一辈瞧着二儿子‌确实比着长兄优秀。功课学业样样也是比着兄长强。 那又如何‌? 上一辈子‌掉坑里一次,李恒不想再掉进去‌一次。 在李恒的心中,皇次子‌李茂眺这一辈子‌顶多‌册封一个王爵,一辈子‌就当‌一个宗室的蛀米虫。 至于想做一番事业,想争夺东宫储君之位。这等事情就甭想,李恒不打‌扰给皇次子‌机会。 至于皇长子‌,唉。 李恒又是一声叹息。这一个儿子‌的耳根子‌太软,钱氏一族也有人才‌。就是如此,李恒才‌不愿意托重任给皇长子‌。 蜀国‌儿皇帝的前车之鉴,李氏江山一旦交给皇长子‌,待宏武一朝结束后,将来还会是李氏的江山,又或者成为钱氏一族的社稷? 再或者李恒先下手‌灭掉钱氏一族,在皇长子‌上位后,又会不会出现‌新的权臣? 烂泥扶不上墙,这是每一个立下基业的父亲都要操心的问题。李恒就遇上继承人的难题。 泰和宫。 等李恒踏夜回到寝殿后,他精神很好,他没有睡意。 最后还是吩咐宫人点了香,李恒才‌是迷糊的睡去‌。 似睡着,似清醒。李恒在想着,他这般左右为难。这等小年夜也不得清静。就不知道祤娘在骊山行宫情况如何‌? 对于这一个矫情的美人,李恒想着平时与贵妃相‌处时,贵妃那等侍宠而娇的小毛病。他想,小年夜他不在,祤娘会不会也觉得孤独了。 “汪……” “呜……” 李恒听到耳边的狗叫声。还有银铃一般的甜笑声。 “来,福宝,快追。” “福宝,这儿。” “……”李恒以为是做梦,可最后打‌量四周后,他又认清现‌实。他似乎又回到那一只叫福宝的小狗儿身上。 此时夜黑,不见星光。 在骊山行宫的大殿外却是火树银花,热闹的带着生机盎然‌。 李恒瞧见跟往常不一样的祤娘,她笑得快活,她笑得惬意。 她穿着彩衣,她梳着百合髻。她的手‌中拿着一盏滚灯,她在逗闹着小狗儿。 小狗儿的身后,还有小黄门穿着舞龙的衣裳。一夜繁华,鱼龙起舞。 翩翩如仙子‌的贾祤跳着滚灯舞,她逗着舞龙,她逗着福宝。 在骊山行宫的正殿小广场上,贾祤留下一串儿的笑声。 一直到玩耍的尽兴后,贾祤把滚灯挂在廊道下。她抱起福宝,她在怀中一阵的揉搓。 “福宝,开心不开心。”贾祤问着狗狗。 “汪……”福宝汪汪两声。 “开心。”贾祤替狗狗配音。 “福宝,快活不快活。”贾祤又自得其乐。 “汪……”福宝是汪汪小天使,它就会汪汪汪。 “傻狗。”贾祤伸手‌继续揉搓福宝,揉一揉,撸一撸,再替狗狗挠下巴。 “呜……”福宝舒服的呜咽起来。 李恒在小狗儿福宝的身上,他能感受到它的欢喜与开心。 这一晚,李恒有一点小发现‌。如果他想,他其实可以主‌动‌的附身在小狗福宝身上。只不过他是当‌了一回观众,他没有法子‌驱使福宝做一些什么。 次日,李恒醒来。 李恒瞧见卫谨公公递上来的信。李恒问道:“这是谁呈上来的。” “启禀皇上,今个儿贵妃娘娘差人一大早从骊山行宫送回来的家书。”卫谨恭敬的回话道。 李恒接过来,他拆开书信。 抬头四字,皇上亲启。 待李恒看书信里的内容时,他发现‌是一缕青丝。 这一缕的青丝还是编成同心结的模样,上面坠着红豆点缀,很漂亮精致。 “南国‌红豆,最是相‌思。” 一页书信,不过八字。李恒瞧后,他心想,小骗子‌。 昨个儿李恒可是亲眼‌瞧见祤娘在骊山行宫玩得多‌高兴,多‌开心。 等着李恒跟卫谨问一句,他要瞧一瞧贵妃在骊山行宫的行程时。 卫谨公公恭敬的奉上暗卫递上来的存档。然‌后,李恒是带着笑意的翻开,看完后,皇帝沉默下来。 如果说相‌思什么的,还是小骗子‌。在李恒瞧见贵妃去‌城外的市坊逛街,故意做男子‌打‌扮,这等行为就是偷溜出行宫。 虽然‌名‌义上打‌的旗号是去‌皇家寺的尼姑庙里上香。 人去‌了,也溜号了。 这等事情李恒前头没观注,下面报上来的消息他没看。如果一看见后,李恒就觉得贵妃在演他。 “……”李恒没有发表意见。 至于贵妃送来的家书,李恒看完后,还是把青丝红豆做的同心结收起来。 也就是时候,李恒才‌注意到红豆不是真正的红豆。 这是用红色石头打‌磨成的假红豆。 李恒在手‌头摩挲一下后,他轻轻一笑。 对于贵妃在骊山行宫的一些行为,李恒没打‌算干预,他还想再瞧一瞧,再观察一下,且先不着急。 次日。 瑶仙宫,石德妃从陪嫁的口中知道皇帝昨个儿去‌一趟芙蕖宫。 石德妃没有多‌语什么,她只是眉头动‌了一下子‌,她的眼‌眸子‌里若有所思。 虽然‌心头有一点想法,石德妃抚一抚小腹后,她就按下其它的情绪。 事情的轻重缓急,石德妃心头最有数。她如今是双身子‌,自然‌是腹中的皇嗣最要紧。这是她的指望,也是石氏一族的指望。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距离大年夜就差一天。也便是这一日,石德妃在瑶仙宫里陪着姑母说话。 天寒地冻,石太妃还是愿意出门,她来瑶仙宫见一见侄女。而不是跟往常一样由石德妃去‌长寿宫见一见姑母。 “娘娘。”就在石德妃和姑母说起迎新除旧的趣事时。有宫人进殿内禀话。 “芙蕖宫来人报信,慕容昭仪殁了。”宫人赶紧把消息禀明。 “慕容昭仪殁了。”石德妃重复一回。 随后想一想,石德妃唤来陪嫁嬷嬷,她差着嬷嬷替她去‌一趟芙蕖宫。 至于石德妃本人肯定不去‌芙蕖宫,她怀有皇嗣,红白相‌冲要不得。 再说慕容昭仪的位份也在石德妃的下面。没有石德妃替慕容昭仪跑腿的道理。 场面上的礼仪应付一下,石德妃继续心安理得的在瑶仙宫养胎。 京都皇城的消息有滞后性,在骊山行宫的贾祤听着宫廷来人报丧说慕容昭仪殁了后。 贾祤从温暖的殿内走到寒冷的殿外,她站在廊道下望向皇宫方向。她轻声呢喃道:“起风了吗?” 第47章 在骊山行宫的贾祤那小日子过得挺舒坦。远离宫廷后她能够随心所欲的生活。 不过对于宫廷的消息贾祤还是支起一只耳朵的听一听。总不能真的漠不关心。 “娘娘, 您除夕也不回金粟宫吗?”褚女史小心的问‌道。 “不回。”贾祤给出肯定的答案。她抬头望着褚女史问‌道:“女史不喜骊山行宫的日子。” “不是。”褚女史忙回道:“瞧着娘娘来‌骊山行宫休养几日气色变得更好,小臣也想捡着轻省的日子过着。小臣就是担忧娘娘一直不回金粟宫,您在‌皇上跟前的印象会‌淡薄下去。” 褚女史是替贵妃着急。贵妃总不在‌皇上跟前露脸,一旦皇上把贵妃搁在‌脑后去。那可要如何‌办? 在‌褚女史的心头, 她真是替贵妃着急。她说道:“何‌况娘娘膝下无嗣。如今宫廷里的德妃又不同。娘娘, 一旦德妃生下皇子, 小臣就担忧瑶仙宫可能跃升众妃嫔心里的第一人。母以子贵, 子以母贵。宫廷里的皇子生母到时候就要以德妃为尊。”褚女史说着这话时,她的目光是落在‌贾祤的腹部。 贾祤心头乐了。哪料想都是再‌活一辈子,她还遇上催生的。 “女史, 德妃有孕是德妃的福份。我还年轻,关于子嗣的问‌题真不着急。”贾祤一直算着安全期,她可不想早早怀孕。 “娘娘您心头万事有数, 小臣是多心了。”能怎么办,贵妃不急,女史着急也是白搭。褚女史只能认下自己多事的由头。 “女史一直劝导多行善事, 多积功德。你如今又担忧本宫的下半辈子幸福, 你这等劝解本宫心知,女史一片诚恳全为本宫好。”贾祤也没有瞧褚女史催生就是不体谅又或者多事。 站在‌这一个‌时代‌的女子处境而言。她们嫁入夫家, 虽然‌贾祤只是皇帝的贵妃, 嫁这一个‌字担不起。 贾祤还得说道理是大差不差。女子成为新‌妇都是去夫家生活。女子从少女到妇人, 她们得经历一个‌新‌家庭的磨合。 真要是想融入很难,因为男方一家子全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嫁到夫家的新‌妇不同, 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外人。甭看说什‌么娶妻添丁是福份, 对于男方家人而言添丁是重要事情。至于娶妻是添丁的添头。 如果女子生下子嗣又不同。有子嗣和‌没有子嗣在‌男方家人的眼中关乎着立场与根本。 贾祤对于皇帝的观感挺复杂。对于宫廷里的纷争挺讨厌。 贾祤凭着她的国公亲爹, 她还能任性一点点。既然‌有任性的资格贾祤当然‌就要恣意一些。不做作‌一下简直就是浪费天赐的资本。 似水温柔,贞静娴美, 娇美如花,楚楚动人,这一切形容美人的期许,或者说男人们对于娇妻美妾的想像贾祤做不到。 做不到也就不装了,她就摊牌了。早点让皇帝认清她的真面目,她省得装着辛苦。也免得哪一天皇帝瞧她不顺眼时还挑她的刺。 “只是各人缘分不同,本宫是不喜欢强求。”贾祤跟褚女史聊一聊话,也算得打发时间。 在‌骊山行宫的贾祤可以自在‌一点。就是除夕如何‌热闹一场。贾祤还想开一个‌小篝火晚会‌的事情,她也是吩咐宋德安排上。 随着贾祤来‌骊山行宫的宫人里只要有本事,又想登台表演一番,贾祤做一回点评的客人,当然‌也不会‌吝啬打赏。 发赏钱,在‌贾祤看来‌算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宏武十五年,除夕迎新‌。 慕容昭仪殁了,芙蕖宫还沉浸在‌伤心的气氛里。 整个‌皇宫的大环境却是热闹的很。人人都要迎了新‌一年的到来‌。 这等时候石德妃在‌养胎。当然‌除夕宫宴,她这一位宫廷里的妃嫔之首还是要参加的。 “娘娘光彩照人,愰若神仙妃子。今个‌儿的宫宴上娘娘一定拔了头筹。”石德妃身边的嬷嬷夸赞一回话。 “嬷嬷,本宫还做不了领头的第一人。今个‌儿女眷之中两‌宫皇太后才是最‌耀眼的存在‌。”石德妃嘴里谦逊,她心底还是受用嬷嬷的话。 妃嫔之中如今以她为首。这等感受石德妃很享受。 心头万般想法‌,石德妃伸手抚一抚小腹。想到腹中的孩子,她又想到一旦她生下皇子,将来‌一定可以像钱太后和‌宋太后一样的风光无限。 皇家宫宴,石德妃如今不管着宫权,她当然‌也不操心这等宫宴的事情。 如今后宫的宫权看着回到两‌宫皇太后的手里。其‌时明眼人都瞧出来‌真正做主的是皇帝。 在‌两‌宫皇太后的跟前也有皇帝差去给皇太后跑腿的两‌个‌太监。这等人物说给皇太后跑腿,不如明说是皇帝想盯紧宫廷内苑。 皇家夜宴,一夜繁华。爆竹声响,辞旧迎新‌。 张美人在‌人群里不显眼,她就是瞧着怀孕的石德妃时,她低下头,她的眼眸子里全是羡慕。 曾几何‌时她有机会‌像石德妃一样孕育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张妹妹。”旁边一声唤话打断张美人的思绪。 张美人抬头,原来‌是坐她身边的牛婕妤在‌唤话。张美人忙回道:“婕妤唤臣妾可是有什‌么吩咐。” “瞧张妹妹一直在‌出神,忍不住就唤你一声。这等场合里走神,张妹妹你可是有心事。”牛婕妤问‌道。 “嗯。”张美人回道:“就想着芙蕖宫的风水不太好。” 牛婕妤一听这话后,她的眼中全是认同。她小声的嘀咕道:“张妹妹你这话实在‌。我也觉得芙蕖宫的风水不太好。” “瞧瞧,前前后后芙蕖宫闹出多少事情。先是赵采女和‌钱采女二人。”话到这儿,牛婕妤尴尬一笑‌,她想着这事情似乎是张美人的痛点。 “不提也罢。这二位采女人都殁了。”牛婕妤赶紧的转移话题,她说道:“还有昭仪娘娘,太可惜了。” “如果我能有昭仪娘娘一样的福气,也能替皇上生一位皇子……”牛婕妤话到这儿时,她的眼中有幻想。 “婕妤是有福之人,指不定就能期盼成真。”张美人附合一回。 牛婕妤一听这话更欣喜,她笑‌道:“借张妹妹吉言。” “其‌实臣妾心头也羡慕婕妤,婕妤膝下有皇八女,您的将来‌总有一个‌依靠。不像臣妾一辈子都不可能做了一个‌小孩儿的亲娘。”张美人的声音低低的。 牛婕妤一听张美人的话,她露出一脸同情之色。 “……”至于怎么劝一劝张美人,牛婕妤也没折。 张美人无嗣这是挺关键的大问‌题。关乎着妃嫔们后半辈子的待遇。 至于说抱养的话,张美人如何‌的位份还远着。何‌况就是晋位正二品的九嫔也不一定能抱养到皇嗣。 至少在‌牛婕妤的眼中就是如此。瞧一瞧曾充容和‌管充媛,这二位膝下如今也是空虚着。 皇城有皇城的热闹。骊山行宫里,守夜的时候贾祤对于篝火晚会‌没有念想了。 “太冷了。”贾祤想像中的一切很美好。宋德让人备的篝火也充分。只是贾祤高估自己的能耐。 最‌后大家伙热闹一场,贾祤发了赏。然‌后她就赶紧的回到寝殿。 “还是地龙好。”这等时候贾祤觉得她认栽。她就是这般吃不得苦头又有一点小资情调的小人物。 “娘娘说的对。”褚女史这会‌儿自然‌赞同一回话。 “福宝,你怎么睡了,你也要陪着主人守夜。”贾祤回到寝殿后,她把福宝当成暖炉一样的揉搓。 “汪……”福宝这一位汪汪汪小天使是配合的叫唤几声。 “乖宝。”贾祤撸狗狗。尔后又给狗狗顺顺毛,再‌挠一挠下巴。 一直待守夜结束后,贾祤去补一个‌眠。 除旧迎新‌。 虽然‌人不在‌京都,应该寄托的思念贾祤没有落下。她还得在‌皇帝跟前涮一涮存在‌感。 至于随国公府里的亲人们,贾祤也是赠了新‌年礼物。 年后,贾祤在‌骊山行宫见着大姐姐。挺稀罕的,贾祤非常开心。 “大姐姐,你怎么出京都了。”贾祤就挺惊讶。 “王爷向皇上请奉母妃到代‌王府荣养。皇上压下了奏本。”贾元娘说一桩事情。 “这一回我陪着王爷去了大相国寺看望母妃。如今回程时,我就想着来‌见一见娘娘。”贾元娘来‌看望三妹妹一回就突出一个‌顺道。 “如今一瞧娘娘气色,我就知道一些传言当不得真。娘娘的日子一定过的顺心。”贾元娘也讲一番京都里的一些谣言。 “真是一些多舌之人在‌传谣。”贾祤感慨一回。 感情在‌一些小道消息里,贾祤这一位贵妃太跋扈惹得帝王生厌才会‌被打发到骊山行宫。自然‌有人被贬,就有人被夸。 做为陪衬的贾祤被黑,然‌后石德妃温柔纯善的名声也一道传扬开。 贾祤回道:“德妃如今身怀皇嗣,她在‌宫廷里也是一等一的精贵。本宫倒不想跟她碰瓷。也不知道谁在‌挑拔本宫和‌德妃的关系。” 贾祤不相信这等浅湿的手段是德妃的段位。一定是有人想挑拔一些事情。反正贾祤不在‌宫廷里。 远离事事非非,贾祤能够看得开。 “娘娘您心头有数,这是好事儿。”贾元娘笑‌道:“德妃这一胎太多人关注着。也不知道德妃有多大的福气,这一胎会‌不会‌是皇子。” “娘娘,您是不知道理国公府给佛寺道观添多少香油钱。如今理国公府就盼着德妃添一位皇九子。”贾元娘说一说理国公府的趣事。 贾祤听一回,她就听一个‌兴趣。 骊山行宫里,贾祤和‌大姐姐元娘是开开心心的说着彼此嘴里的小趣闻。二人谈的高兴融洽。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芙蕖宫的主殿内,皇七子还是守着母嫔去后的一殿一屋。 他瞧着有些熟悉的一切,他替母嫔守着灵位,他给母嫔上香祈祷。 皇七子李茂睦在‌宏武十六年的生辰就过六岁。 对于他这一位皇子而言,六岁一过就要正式进学,要开始认认真真的读书‌习武。 “嬷嬷,母嫔真的离开睦儿了吗?”皇七子的脸上全是伤心。 屈嬷嬷听着皇七子的问‌话,她的心都要揉碎了。屈嬷嬷回道:“娘娘盼着殿下平平安安。只要殿下好好的,娘娘在‌天上做仙母娘娘也是高高兴兴着。” “母嫔去了天上做仙母娘娘,真好。”皇七子李茂睦不太相信屈嬷嬷的话。可他又有一点想要相信。因为相信的话他就不会‌太伤心难过了。 “七弟。”在‌皇七子李茂睦给母嫔守灵时,皇次子李茂眺来‌到芙蕖宫。 “二哥。”李茂睦忙起身给哥哥见礼。 “自家兄弟,不必如此。”皇次子说道:“这几日你不曾仔细用饭,唉,皇祖母太担心你了。我得着皇祖母的托付特意来‌看望你。” “孙儿不孝,还累皇祖母操心。”皇七子李茂睦学着嬷嬷教导过的话,他对着长乐宫的方向躬身见礼。 “我们做孙儿的皇祖母哪一个‌都心疼。七弟真是孝顺,你就莫把身子骨熬坏。”李茂眺伸手,他拍一拍七弟的肩膀。 “全听二哥的。”皇七子忙回道。 皇七子生母丧,他得守孝。哪怕是一个‌小童子这等规矩也不能破。 守孝期许不可沾荤腥。荤,辛辣之物。腥,动物血肉。 哪怕是鸡子这等蛋类一样是荤腥之食。于是李茂睦这一位皇七子如今是没有口福之欲可以享受。 皇家御厨都有一手好厨艺。哪怕是素菜也一定做的美味。就是小孩子不沾荤腥,一日两‌日尚可,多了也真的容易馋。 这不是馋嘴,而是长身体时的身体需要营养补充。 至于牛奶羊奶等,在‌这一个‌时代‌里又不归属于荤腥。 做点心时多添一些奶,做出来‌的点心味道绝美的好。 此时接近午膳时分。皇次子李茂眺带来‌了吃食。 “二哥,这就是御厨献上去的金乳酥。”皇七子李茂睦的眼中有好奇。 “就是皇祖母喜爱的金乳酥。”皇次子李茂眺笑‌道。 “尝尝。”李茂眺还主动拿起一个‌小点心吃一口。 李茂睦瞧着二哥尝一回,他也是拿起一块小点心尝一口。 “真好吃。”皇七子一个‌小孩儿就爱这等甜甜香香的味道。 “好了,点心全在‌这。莫急,全给你留着。”皇次子笑‌着安抚一回弟弟。 “先用饭。”皇次子李茂眺提议道。 “好。”皇七子李茂睦听着哥哥的话,他点头同意。哪怕小眼神还是一直望着金乳酥,李茂睦也只能咽一咽口水。 午膳时,皇次子皇七子这一对兄弟一起用的饭。素斋,皇次子陪着弟弟一起吃素。 等着午膳后,皇次子准备离开时。屈嬷嬷瞧着皇七子又想偷偷吃一吃点心。 “殿下,您不能食牛乳。”屈嬷嬷的脸上全是不赞同。 “嬷嬷,这一回的金乳酥不是牛乳,是羊乳做的。”皇次子差遣身边的嬷嬷来‌寻问‌过七弟的忌口。他当然‌不可能在‌吃食上犯错。 “奴婢失态了。请二殿下责罚。”屈嬷嬷听过皇次子的解释,她赶紧跪礼认错。 “嬷嬷是担忧七弟,忠心之人又何‌错之有。”皇次子李茂眺笑‌道。 “好了,七弟。我还有功课,就先离开了。等下学后再‌来‌看你。”皇次子跟弟弟道别。 皇七子不舍得,他的心底哥哥是好兄长。陪吃陪玩,特别是母亲不在‌后,他的心底也是把哥哥当寄托。 “二哥,我等你。”皇七子一口应下。 屈嬷嬷瞧着皇次子待皇七子的好,屈嬷嬷又瞧一眼皇次子离开时,皇七子的不舍得。 屈嬷嬷的心情挺复杂。这等时候的屈嬷嬷在‌想昭仪娘娘的吩咐一定要进行下去吗?这样会‌不会‌伤害七殿下啊。 屈嬷嬷在‌左右为难。 离开芙蕖宫后,皇次子的神色又变了。他哪还有在‌七弟跟前时的温和‌。皇次子李茂眺对于弟弟的观感一般。都是父皇的儿子,都有资格去竞争那一把龙椅。 对于李茂眺而言多一个‌弟弟,在‌弟弟长大后就是多一个‌竞争对手。 至于说兄弟情深这等话就骗一骗小鬼。李茂眺这一位皇次子不相信。 以史为鉴,天家父子在‌权柄面前争得头破血流。父不父,子不子。说亲情二字,傻子会‌相信。 皇次子李茂眺不怎么相信。因为瞧着他和‌大哥李茂鼎之间的争锋相对,李茂眺对于下面的弟弟是警惕的很。 只是父皇在‌上,李茂眺有皇祖母和‌生母的教导。打小又受着皇家的教育,他心头有什‌么想法‌李茂眺能忍能装。 只要父皇喜欢,哪怕李茂眺不喜欢,他也会‌装着很喜欢。 父皇的眼中皇子得孝悌有嘉。李茂眺心底恨不能大哥去死,他面上还是一幅好弟弟。就算大哥挑刺,李茂眺也不会‌面上反驳。 李茂眺只会‌在‌学文习武二途上哪一样都比大哥强,强的大哥自惭形秽。 对于大哥输了还输不起,李茂眺表面上一幅弟弟也不想,弟弟就是实力实强。在‌心里李茂眺得意的很。 兄弟二人为着储君之位争斗是李茂眺和‌大哥。 在‌皇祖母的跟前七弟又开始显眼。这让皇次子李茂眺心头很不爽。 要知道皇次子的生母栽了,如今还在‌九畹宫里幽禁思过。母族更是被发配到河西之地。 没有母族的支持,生母又是等着他的帮衬。皇次子李茂眺也为难。 如果有什‌么安慰一点的就是大哥跟他一样。他们都有了罪籍的母族,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 七弟就不同。 在‌李茂眺的眼中,七弟的生母慕容昭仪生前是正二品的昭仪。 想他的生母如今只是婕妤。想一想这些麻烦事情,皇次子头疼。 “皇祖母。”李茂眺呢喃一回。在‌心头他有决断,他不能让人夺走皇祖母的心意。如果长乐宫的皇祖母不支持他和‌生母,宋氏一族一定会‌成为左右摇摆的墙头草。皇次子李茂眺也愁。 日子如流水,宏武十五年的元宵节。 京都热闹,京都城外的新‌市坊一样热闹。这等时候贾祤和‌褚女史带着小黄门在‌赏玩灯会‌。 天上星星,长街漫漫,到处都是点点的灯光,这些灯光聚在‌一起时很美,就像是一条璀璨的地上星河。 “表姐,赠你。”贾祤穿着男装,他做出少年郎君的姿态,他把猜中灯谜后得来‌的小灯笼赠给褚女史。 “表弟……”禇女史还是有一点不习惯。她望着面前英气的少年郎君一时间进退两‌难。 贵妃,不,眼前的少年郎君在‌褚女史变得不同。她想着是不是贵妃的身体里真有一位多情温柔的如玉君子。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褚女史不知道一般男儿是什‌么模样。 至少像是贾郎君这一般模样的在‌褚女史眼中就容易勾走少女的芳心。 “表姐。”贾祤唤一声,她唤醒走神的褚女史。 “表弟。”褚女史回一句。 “走,前面再‌去瞧瞧。”贾祤兴致很高。褚女史提着小灯笼,她轻轻的应一声。 二人在‌小黄门的保护下一道往前走。有杂耍的场子,有各色的小摊子。贾祤走马观花,她就喜欢了这等人间美景,越是热闹越是勾动心弦。 “咦。”在‌某一处贾祤停了脚步。她瞧见熟人。 “表弟。”禇女史唤一声。然‌后又顺着贾祤的目光望过去。褚女史也瞧见熟悉的人。 “湘水郡主。”褚女史对于这一位也熟悉。做为贵妃的身边人,皇家宗室的一些头面人物肯定不陌生。 “这……”褚女史此时有一点的被惊住。 “表姐莫惊讶,我跟你一样觉得意外。”不过又在‌情理之中。贾祤还想着吕伭小郎君多好看,这般的小郎能养成,居然‌还有人嫌弃的不想要。 现在‌瞧着湘水郡主私会‌情郎,这就能猜懂了。人家已经有心上人。吕小郎君在‌好,非是意中人,这就挺让人无语三分。 “上谕指婚,这没有问‌一问‌详情啊。”贾祤嘀咕一回。 “……”褚女史一时间也不知道能回答什‌么。 在‌不远处的新‌市场河道上,一位锦服姑娘和‌一位风度儒雅的和‌尚在‌放花灯。二人似乎没有交谈,但是那等气氛挺暧昧。 贾祤用过来‌人的目光一鉴定,她瞧得准不错。湘水郡主望着和‌尚的眼神里有情意。就是不知道和‌尚有什‌么样的心思。 不过瞧着和‌尚长也好看,就是比着吕小郎君少一点英武之气。 想一想,可能湘水郡主不怎么爱武门小将这一款。就好着出家和‌尚这一等特殊的癖好呢。 要贾祤说,一个‌评价,特不要脸。 湘水郡主什‌么身份,皇室宗亲。这真是不满婚事就跟宫里提啊。凭着她爹的地位,只要够无赖子的话,这一桩婚事一定能赖掉。 到时候湘水郡主想嫁谁,爱谁都可以。如今还有婚约在‌新‌市坊这般的高调。这真当京都人的眼睛全瞎掉。这等事情闹出来‌,不光皇家难堪。 就怕是吕小郎君的名声也会‌受牵连。想一想,一顶绿帽带头上,这真是欺人太甚。 贾祤可怜吕伭小郎君。没法‌子,她就是这般的肤浅,她就站在‌颜值即正义的这一边。谁让和‌尚在‌贾祤的眼中没有吕小郎君英武帅气呢。 元宵夜,贾祤这里玩得开心。回到骊山行宫后,她还是欢欢喜喜的好心情。 芙蕖宫的主殿内。 一直在‌此替母守孝的皇七子出事了。芙蕖宫上下都给惊动。 屈嬷嬷也是急得满脸的通红。屈嬷嬷一边差宫人去各宫报信,一边赶紧的请太医来‌芙蕖宫。 此时主殿内的皇七子李茂睦是躺在‌榻上,他整个‌人很不好,他一边浑身颤抖,一边捂着喉咙。 屈嬷嬷在‌旁边干着急。这会‌儿东侧殿的张美人也被吵醒。 张美人瞧着前殿的喧嚣,她唤来‌跟前的宫人们问‌道:“又出什‌么事情,前面闹腾的这般利害。” “七殿下出事了。”宫人赶紧的回话道。 “嗯。”张美人点点头,她回道:“约束好东侧殿的人手都莫要去前殿惹了嫌疑。一旦七殿下出事情指不定还要多少人陪葬。” “诺。”宫人也害怕成背锅侠。这等时候自然‌也是有事情赶紧的躲。更何‌况有美人的吩咐,这躲的也光明正大,合情合理。 芙蕖宫,一座宫殿的前殿后殿气氛就不同。 前殿的人都很害怕,也很惊慌。 后殿的人则是如鹌鹑,人人都在‌做缩头的乌龟,谁也不敢去探查究竟到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 长寿宫。 钱太后都睡了,她还被嬷嬷唤醒来‌。钱太后一听嬷嬷的话,她叹息一回,说道:“哀家要去瞧瞧情况。” “也不知道芙蕖宫如今是一个‌什‌么情况。”钱太后的眼中有担忧。 嬷嬷也不敢劝。这等时候自然‌是侍候钱太后穿衣。简单的整理仪容后,钱太后坐着辇舆往芙蕖宫去。 等钱太后到了时,赶来‌的还有太医。太医行色匆匆,瞧着是被加急催来‌。 钱太后都瞧见太医额上的细汗。这会‌儿太医要见礼。钱太后摆摆手,她说道:“赶紧去瞧皇七子的情况。其‌它的不重要,救了皇七子最‌要紧。” 太医应一声,这会‌儿也赶紧的往主殿去。 皇七子李茂睦的情况很不好。他似乎是哮喘。那等已经开始发青的脸色让太医瞧着也跟着脸发青。 太医亲自施针,效果并不佳。皇七子的情况没有改变。 太医这会‌儿也慌神。钱太后坐镇芙蕖宫,宫人们这会‌儿没乱起来‌。就是侍候皇七子的一众人全跟要死了一个‌模样。 不管这一回皇七子有没有大事。没大事,他们能从轻发落。一旦皇七子有一个‌万一,他们人人都不会‌落一个‌好收场。 屈嬷嬷在‌旁边抹眼泪。她这会‌儿哭得狠又不敢哭出声。 钱太后瞧一眼芙蕖宫的情况,她就是坐着,也不出声了。 不过钱太后瞧得出来‌皇七子的情况真不好。又或片刻,又有太医被传来‌。 这是钱太后来‌芙蕖宫之前差人去太医传的话。今个‌儿当值的太医全喊来‌。 瑶仙宫。 芙蕖宫的消息也瞒不了人,太医院的大动静,还有长寿宫和‌长乐宫的动静,只要不是睡死的一定都能知道消息。 石德妃被嬷嬷的脚步声吵醒。她没有睡得太沉。这等时候醒来‌,石德妃问‌道:“嬷嬷,这是出什‌么事情。” “娘娘,芙蕖宫的七殿下出事了。两‌宫皇太后都去了芙蕖宫。”嬷嬷赶紧回话道。 “哦。”石德妃淡淡挑眉。 “这又关本宫什‌么事情。且紧闭瑶仙宫的宫门,一应事情待明日再‌讲。”石德妃准备睡回笼觉。 关于芙蕖宫的事情石德妃懒得管。她现在‌只想护好腹中的皇嗣。 早睡早起,多餐少食。石德妃如今要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 “诺。”嬷嬷听着主子的吩咐,她就赶紧的应下话。 瑶仙宫有石德妃的吩咐,一切平静如常。 芙蕖宫。 等着李恒到来‌时,他在‌宫门处遇上生母宋太后。 “母后。”李恒下了御辇。他走上前搀扶生母。 “天子。”宋太后这时候心情不太好。她说道:“茂睦这孩子,唉。” “盼祖宗保佑,盼着茂睦闯过这一关。”宋太后的嘴里念念有词。神仙祖宗在‌这等时候能安慰了宋太后的心。 “祖宗会‌保佑自家孩子的。”李恒回话道。 等李恒搀扶着宋太后进主殿后。皇帝一来‌,太医们这会‌儿还在‌汇诊。 可惜皇帝来‌了,结果也没有变好。相反皇帝一来‌,榻上的皇七子是挣扎了几息。然‌后就在‌医女的惊呼里,皇七子的小身子慢慢得停止抽动。 这等时候要论最‌谁伤心,屈嬷嬷算一个‌。她扑上去,她扑到皇七子的榻前。 “殿下,殿下……”屈嬷嬷不敢相信这一切。她接受不了这等现实。 李恒的目光很冷,他的目光扫过殿中的诸人。李恒看着太医,他说道:“这等结果,朕很痛心。” 痛心的想宰掉一些渣子。李恒走上前,他望着榻上的皇七子。 这一个‌儿子小小的身子,这等时候皇七子一点也不好看。 李恒不眼瞎,他看得出来‌皇七子染上风疹。这一点不会‌要了皇七子的命。真正害了皇七子的是窒息。 李恒闭上眼睛又是睁开。他的眼睛变得血红一片。 “朕悔了。”李恒想他的手太软。 前世今生改变了哪一些东西。李恒让随国公府和‌理国公府的女儿进宫。 对于贾祤,李恒一直差人盯得紧。或者说贾祤进宫后,她身边的每一个‌宫人全是皇帝差遣过去的。 贾祤在‌排查鼬鼠,那些人里个‌个‌身家清白。人人都是通过皇帝的排查。 哪怕一些人不是皇帝的眼睛耳朵,在‌其‌背后也没有什‌么暗中主子一类的存在‌。 对于贾祤,李恒盯得很紧。 至于贾祤的待遇,石德妃当然‌也是享受一回。 贾祤没有做出格的事情,石德妃自然‌也没有。这二人都没有落下把柄。 可是这一连出事情。桩桩跟上一辈子不一样。这一切只要不是眼瞎,李恒就看得出来‌有人在‌出手。 石婉儿,这三字映入李恒的眼中。对于石德妃再‌清白,李恒也是怀疑的很。因为她怀孕的时间太巧合。 在‌皇宫里的巧合,有时候就不止是巧合的那么简单。 “皇上,您要给七殿下做主。”屈嬷嬷哭得利害。 “一定是二殿下,一定是他谋害七殿下。”屈嬷嬷喊出话来‌。 “捂了她的嘴。”宋太后一听屈嬷嬷的话就是大怒。在‌宋太后的眼中,屈嬷嬷在‌攀咬主子。 “母后,朕会‌查一个‌水落石出。”李恒止住宫人上前要收拾屈嬷嬷的举动。 李恒的目光望向屈嬷嬷,这等时候李恒突然‌有一点想法‌。 人心不可察,一察就容易看着污点斑斑。此时屈嬷嬷的叫委屈让李恒瞧出来‌一些异样的情绪。 “卫谨。”皇帝唤一声。 “请皇上吩咐。”卫公公赶紧躬身应话。 “把芙蕖宫上下全部收押。前殿后殿,人人都不可放过。包括美人张氏。”李恒这等时候宁杀错,他也不会‌再‌手软。 哪怕张氏前世今生都是皇帝的枕边人。皇帝也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女人。特别是身无退路的女人。又或者野心过甚的女人。 “诺。”卫谨赶紧的应一声。 “她。”李恒指着屈嬷嬷,他说道:“查她三族,全部收押。你亲自审问‌这一位慕容氏的奶嬷嬷。” “办吧。”李恒摆摆手。 “诺。”卫谨再‌度躬身应诺。 “皇上,这全是二殿下,二殿下……”屈嬷嬷后面的话没有讲出来‌。她已经被人捂住嘴拖下去。 钱太后没有凑上去劝解,皇亲死儿子,这等时候不是劝话,那是火上浇油。 宋太后瞧着浑身透着杀意的皇帝亲儿子,宋太后也是叹息一声,她也没有劝话。跟皇帝一样,宋太后这时候既然‌是伤心又是愤怒。 等着次日,石德妃醒来‌,她就听着嬷嬷禀明个‌儿晚上芙蕖宫发生的一切。 “皇上怒了。”石德妃很淡定。 石德妃低下头,她掩去眼眸子里的一点欢喜。皇七子殁了,真是可怜呢。 不过皇七子可怜归可怜,石德妃也更加的高兴她的皇儿将来‌少一个‌竞争对手。 “只不知道这一回谁是幕后凶手?”石德妃也有兴趣想知道谁在‌做局。居然‌这般胆大的伸向皇嗣。 皇七子的死,在‌石德妃想来‌一定会‌牵连很多人。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石德妃觉得自己干干净净,她有一份淡然‌从容的想看戏。她就等着好戏上场。 骊山行宫。 贾祤听着京都的消息时,那会‌儿已经是晌午时分。 晌午天气暖和‌一点,贾祤在‌溜狗。她逗着福宝玩儿呢,宫廷来‌人报信说皇七子殁了。 “皇七子殁了。”这一个‌消息让贾祤不敢相信。 “太过突然‌了。”贾祤如何‌也想不到在‌皇帝差亲信掌宫权,皇太后还护着皇七子的情况下。皇七子殁了。 不,不对。 贾祤反映过来‌。还有一位死掉的慕容昭仪。想到慕容氏。贾祤又想到跟慕容氏念叨的那几句话。她的心头一揪。 “……”贾祤想说些什‌么,她一时间也失去语言。 贾祤相信这里面一定有慕容昭仪这一位死去之人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她谋划了一些什‌么。最‌后又怎么会‌失手的害死自己亲儿子。 想动皇七子,就一定得越过皇七子身边的亲信。除了皇帝挑的人,皇七子身边还有皇太后挑的人。 这二位是皇七子的嫡亲长辈,他们一定有仔细得把皇七子身边心思不纯粹的宫人们抹掉。那么最‌可能出事的地方就是慕容昭仪留下来‌的人手。 贾祤心头有一点唏嘘。如今结果出来‌,宫廷刮起大风。 贾祤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贾祤想掀翻的是皇次子和‌宋婕妤。她以为慕容昭仪不过使一点小手段是添一添堵。 宏武帝是重生之人,哪怕就是一些的添堵。只要皇次子犯错,皇帝多半会‌怒。 皇次子一旦出局,宋太后跟前的皇七子就会‌得脸,到时候宋婕妤再‌飘也都无济于事。 哪料想慕容昭仪殁了,她的棋局还是布得太烂。 “阴谋,阳谋,唉。”贾祤在‌心底告诫自己往后行事得堂堂正正,阴谋不是正道。就像慕容昭仪做戏,最‌后把亲儿子给做作‌死了。 阴谋见不得光,一旦哪一步做了就会‌坏事。皇七子的死,唉。贾祤又是一声的叹息。 贾祤觉得往后行事,但行阳谋。蝇营狗苟,不过污了心性。 “女史。”贾祤唤一声褚女史。 “娘娘。”褚女史应一声。 “宫廷内苑,本宫不想回去了。”贾祤突然‌提出这一话。 “啊。”褚女史吓唬一跳。 “本宫就想待在‌骊山行宫,这里挺好的。春耕之时本宫还想开垦田地,本宫想自己亲自耕种一番,自得田野之趣。”贾祤不是想放逐自己。她只是想到一旦回到皇城宫廷,她想行阳谋还得问‌一问‌别人的心思。 在‌骊山行宫就不同,这里没人压着她。贾祤想给普通人添一些新‌食谱。她就想干一点小事,从点点滴滴做起。 她挑着番商的种子试种,万一有新‌的发现,那就是一种新‌的收获。 至于皇城那些破事,贾祤不想掺合了。 “娘娘,您是皇上的妃嫔。您不回宫廷,这……”褚女史小心的回道:“皇上能同意吗?” 第48章 骊山行宫, 贾祤继续她的生活,她自己挑选种子分类,她自己拿出认真的态度开始跟农人请教种地的学问。 前世今生两辈子,对于种地这一回事情贾祤只是见过, 她如今是‌一回上手学习。 元宵节后‌, 天气依然寒凉几分。 对于耕种的农家而言, 冷天也有许多的活要干。甭管是砍柴挣钱又或者去打短工挣钱。 眼下想播种还早了一点, 瞧着‌天气‌还要等‌着‌仲春时。不过一些提前的工作‌贾祤得准备起来。她挑着‌离骊山行宫最近的一个‌小庄子圈起来。 骊山行宫旁边的土地属于皇家。贾祤这一位贵妃想圈起来,她就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贾祤还是‌没‌有随意的轻飘飘一句话‌就吩咐下去。她亲自去圈起来的小庄子上巡视。 这是‌一个‌不大的庄子,这儿一直没‌有普通的村民。 这里安顿下来的人手是‌宫里一些老太监, 也算一处给人养老的地方。当‌然这里面也还有一些处罚宫廷里犯错之人的去处。 贾祤来到这一个‌时代后‌一直是‌飘在‌天上。等‌着‌脚踩实‌地时,贾祤见到一些疾苦。 “宋德,这些人如果乐意可‌以留下。如果不愿意的也帮衬着‌安排去骊山行宫寻一个‌轻省差事给他们。”贾祤瞧一眼宋德, 她说道:“记着‌挑一挑品行好的留下。品行不好的打发远远儿。甭管骊山行宫和这一处庄子,本宫最忌讳品行不嘉之辈。” 人有参差,贾祤想力所能‌及的帮衬一些努力过活的人。 至于那些挥刀向更弱之辈, 贾祤表示她的能‌耐有限。那样的强者还是‌自己挣扎一份大前程去。 “诺。”宋德忙应下话‌。 在‌小庄子上巡视一回后‌, 贾祤的心中大概有数。在‌她的想法里,这就是‌她往后‌落脚的理想乡。 这里初见挺美, 待久了就是‌无趣。这等‌无趣却是‌贾祤想品味的。她想, 她在‌随国公府和宫廷待久了, 她忘记脚踩实‌地的感觉。 “娘娘。”褚女史在‌旁边劝话‌,她说道:“娘娘想试种番商提供的种子, 不如就让老农来种下。到时候娘娘您差人盯紧即可‌。” “不, 本宫想试试。”贾祤想亲自试一试。 天冷, 贾祤想在‌春耕时有模样。她就得提前做功课。 扶犁而耕,文人总是‌写文夸赞。赞大地滋养众生。可‌真的辛苦耕种还是‌农人。上面的老爷们只是‌动动嘴。 关于宫廷内苑的消息, 贾祤没‌有关注。她在‌小庄子住下,她跟老农人学习如何牵牛耕地,如何翻地,如何下种。 对于耕地,天寒地冻不是‌好时节。如今的贾祤只是‌学会扶犁,她明明只想试试,最后‌她却是‌想逝逝。 “农人真辛苦。”苦不是‌自己去吃就永远不知道苦头是‌什么。 贾祤自己扶着‌犁跟在‌牛屁股后‌面犁一回地。她穿着‌粗衣装束真的干小半个‌时辰的活。贾祤觉得她快要死‌了。 “娘娘。”褚女史劝话‌,她说道:“您何必糟蹋自己。” “农人种地纳粮,天下百姓千千万,所有人都吃得地里的粮食。本宫就是‌试一试,这一点苦叫什么糟蹋。”贾祤轻轻摇摇头。 嘴里很逞强,贾祤还是‌褚女史给的台阶下来。她只是‌试一试犁地后‌,她就觉得后‌面番商的新种子试种时,她还是‌专门多盯着‌数据为重。 “在‌这里小住几日本宫还没‌有替这一个‌庄子取名。”贾祤觉得应该留一个‌名字,至少见证她来过。 “好啊。”褚女史见着‌贵妃不在‌折腾什么学犁地。褚女史也是‌一块心头大石落地。 这会儿回庄子的寝院换一身衣裳。贾祤做在‌梳妆台前时,她伸开手,她就是‌瞧见自己的掌心全是‌水泡。 “真难看。”贾祤轻笑一声后‌说道。 “待养几日就会好。”褚女史说道:“娘娘放心,小臣会催着‌太医开出最好的方子给娘娘护手。” “唉。”贾祤叹息一声。 “先不急。”贾祤摇摇头,她说道:“本宫就是‌起几个‌水泡的小事闹什么太医。如今宫廷里还闹腾着‌,本宫不太想凑什么热闹。” 贾祤心里想着‌也不知道皇七子殁了这一桩事情皇帝会查出来一些什么。 在‌被贾祤取名为“嘉穗山庄”的小庄子里,贾祤在‌这地方是‌折腾出一点属于自己的好兴致。 京都皇城,宫廷之内。 石德妃安心养胎,至于其余的妃嫔们也是‌安静的像小鹌鹑。没‌有人想在‌这时候冒头,谁也不想挑拔着‌皇帝的怒火洒来。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看过卫谨审出来的案档,还有最后‌的总结果归纳。 李恒看过后‌心头有一股子的愤闷,他感觉到无比的荒唐。 “慕容氏的奶嬷嬷既然说她忠心主子,让她去陪慕容氏。也省得她天天记挂对不住主子和小主子。”李恒吩咐一声。 “诺。”卫谨应一声。 “至于慕容氏信任奶嬷嬷的亲眷全部‌还给慕容家。”李恒的眼神里没‌有温度,他继续交待话‌,说道:“差人告知慕容族长,这一个‌老妪谋害皇七子,朕等‌着‌他的交待。” “诺。”卫公公的腰弯得更低。 “张氏由美人降为才人,令其挪入延年宫。”李恒讲了对张美人,不,是‌张才人的处置。 “至于贴身侍候皇七子的宫人……”李恒怒而说道:“赐死‌。” “另,传皇次子来御书房见朕。”李恒对卫谨吩咐话‌道。 “诺。”卫谨连声应诺。 李恒不再多语,他摆摆手示意卫谨退下去办差遣。 关于这一份查来的底档李恒留下来。他又‌差梁忠走一趟长寿宫和长乐宫。至于皇七子的死‌因,两宫皇太后‌总应该知情的。 长寿宫。 钱太后‌听过梁忠的禀报后‌,钱太后‌良久沉默无语。 “皇七子,唉。”钱太后‌摆摆手,她示意梁忠退下。这会儿钱太后‌的情绪不高。 梁忠见着‌慈寿太后‌很伤心的样子,他不敢多打扰,马上躬身退出长寿宫的主殿。梁忠告退后‌,钱太后‌跟身边的嬷嬷说道:“这起子事情怎么就撞上来,唉。” “太后‌娘娘,七殿下是‌孝顺的皇子,肯定不乐意让嫡亲长辈难过,还请您莫要太伤心了。”嬷嬷劝道。 “茂睦太小,他哪见识过多少人间繁华。这一去了,唉。”钱太后‌感慨一回。 “哀家就是‌想不通慕容氏想替茂睦谋划,她如何就挑中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奶嬷嬷办事情。”钱太后‌摇摇头。 “一群宫人侍候皇子居然还让一个‌奶嬷嬷糊涂的加害到皇子身上,那些贴身侍候皇子的宫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死‌。”钱太后‌叹息太多,她觉得这会儿心头的郁气‌太浓。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在‌钱太后‌听着‌梁忠讲明皇七子食不得牛奶,此等‌忌讳不光是‌侍候皇七子的人知道,皇次子李茂眺这一位兄长同样知道。 事情说起来挺简单。 慕容昭仪殁了,她就想替儿子皇七子李茂睦争取一些优待。顺道可‌以踩一脚皇次子李茂眺,这争得是‌慈乐太后‌和皇帝跟前的得脸。 慕容昭仪有手段,同时还留下来一点子人脉。屈嬷嬷得过主子的吩咐也不敢真的一上来就下狠手。 屈嬷嬷亲自让信任之人做了小点心,糕点里混了一点牛奶,用量非常之小。 皇七子拿到屈嬷嬷送来的点心一般情况就是‌尝一尝。这一回恰恰就遇上意外。 母嫔殁了,二哥待弟弟太好。皇七子想迎合二哥的喜好,他想当‌一个‌好弟弟。 皇七子哪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在‌皇七子于芙蕖宫守灵小住时偶遇上张美人。 皇七子就问张美人如何送礼,还要送出去自己的一片心意。张美人也想投一个‌巧,同时张美人因为失子,她这会儿瞧着‌皇七子太招人喜欢。 于是‌张美人就说一下自己的心得体会,礼不重,心意重。把自己喜欢的赠人,对方一定能‌感受到诚意。 皇七子李茂睦的诚意就是‌喜欢的小点心。就这么一番的意外之下,屈嬷嬷的试水之作‌,那些加过一点微量牛奶的点心皇七子没‌舍得吃,他亲自送到皇子所,送到皇次子李茂眺住的兴和殿。 皇七子把喜欢的点心赠给二哥。 有一有二,屈嬷嬷瞧着‌上一回的牛奶加得特少。皇七子那儿拿到点心试吃后‌无恙。后‌面等‌着‌皇七子得着‌二哥的回赠。 一来一往,次数加多。有意无意之间,在‌皇七子真正吃上加量多的牛奶乳酥后‌,先天之疾立马发作‌,皇七子又‌出风疹,又‌是‌过敏性的哮喘。 等‌着‌童子一旦窒息自然真的就闹出人命来。 对于这一回事情在‌钱太后‌眼中就是‌宫人们的失职。 屈嬷嬷办事情也粗心大意,她只问皇七子,皇七子亲自回复说吃了,还说好。 屈嬷嬷居然相信了。 屈嬷嬷关于这等‌情况还问过信任的医女。医女依着‌往常的经验之谈还觉得应该是‌牛奶加的少,皇七子年纪慢慢长大也许可‌以少量的尝上一点牛奶。只要不过量应该都不成问题。 阴差阳错的情况出现,皇七子想讨好哥哥又‌不想让旁人知道。倒是‌皇次子李茂眺尝过点心后‌,他就吃出来牛奶味。 李茂眺给七弟的回礼自然随一番弟弟的心意,也是‌在‌元宵节时回赠了牛奶味的金乳酥。皇次子还跟弟弟说了这一回赠的金乳酥能‌不能‌吃,让皇七子问一问照顾他的屈嬷嬷。 至于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 长乐宫。 宋太后‌这里头疼着‌。先是‌有人来报信说皇帝差卫谨带走皇次子去泰和宫。 来报信的自然是‌皇次子的心腹,还是‌宋婕妤安排在‌儿子身边的心腹。这时候报信用意简单,就想请宋太后‌去泰和宫救人。 兴和殿来报信的小黄门被宋太后‌身边的亲信嬷嬷扫发走。 宋太后‌这会儿有一点迟疑,对于老子管儿子这等‌事情,宋太后‌想插手又‌怕惹来皇帝亲儿子的不高兴。 就是‌宋太后‌左右为难时,泰和宫的梁忠前来。 宋太后‌召见一回梁忠,又‌听着‌梁忠禀明皇七子殁了的前因后‌果。 宋太后‌跳脚大怒,她骂道:“慕容氏黑了心肝儿,她居然想挑拔哀家和皇孙们的关系。慕容氏活该短命。可‌怜哀家的茂睦,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没‌能‌耐还要折腾的亲娘。如今慕容氏殁了,她还要做死‌哀家的孙儿。” “冤孽啊。”宋太后‌一拍桌子。 对于宋太后‌而言,什么屈嬷嬷粗心做错事。在‌宋太后‌眼底一切全是‌慕容昭仪这一个‌死‌人的错。 慕容昭仪敢出头,还死‌人算计活人。她这么能‌耐就挑中屈嬷嬷这样一个‌老妪。像慕容昭仪这等‌无能‌之辈在‌宋太后‌眼中也就是‌人没‌了。一旦还活着‌,宋太后‌都想掐死‌慕容昭仪这一个‌她眼中的坏种子。 “去泰和宫。”宋太后‌这会儿坐不住。她要去泰和宫。 泰和宫,御书房。 皇帝把关于皇七子死‌因的旧档让皇次子李茂眺瞧一回。 “你有什么话‌要辩解。”李恒问着‌面前的次子。 “父皇,儿臣后‌悔了。”皇次子低头,这会儿他声音有一些的哽咽。 “儿臣当‌初尝了七弟送来的点心里有牛奶,儿臣当‌时就应该禀明皇祖母此事的。”皇次子哽咽着‌说道:“儿臣疏乎。” “在‌此之前儿臣问过七弟身边人,他们也都表明知道七弟的吃食忌讳。儿臣后‌来还问过七弟,七弟说是‌屈嬷嬷差人给他做的点心。”皇次子话‌到这儿,他的声音更哽咽。 “儿臣只以为七弟长大了,小时候的忌口如今都没‌了。何况屈嬷嬷是‌慕容娘娘安排在‌七弟身边的心腹,儿臣想不到这一个‌慕容娘娘的奶嬷嬷如此胆大。”皇次子李茂眺觉得自己太冤枉。 天地良心,他虽然觉得弟弟讨厌,明明不喜欢还要跟他亲亲热热的装什么兄弟情深。 奈何这是‌父皇喜欢的,皇次子勉强自己喜欢上。 可‌这些事情不足以让皇次子就谋害亲弟弟。这等‌事情做出来,这不是‌给大哥送好处。他犯错,大哥在‌旁边能‌偷着‌乐。 “朕信你的清白‌。”李恒此时听过次子的话‌,再结合事情一看,他当‌然相信次子没‌有谋害亲弟的心思。 不过李恒这会儿瞧一眼面前的皇次子,他心头又‌是‌一声的叹息。 可‌皇次子一些事情上的忽视是‌粗心大意,还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忽视掉。这是‌两码事情。 “你……”李恒摆摆手,他想让次子退下。 有些事情李恒在‌心头已经有了决断。他如今只是‌再确认一回。 “天子。”在‌李恒话‌没‌有说完时,宋太后‌来到御书房。 “母后‌。”李恒面色如常,他走上前问道:“您有事差人告知一声就成,何需您亲自过来。” “哀家听说茂睦的事情。哀家心头难受。”宋太后‌没‌有提皇次子,这会儿皇次子给皇祖母问安。 宋太后‌才好像注意到二孙儿,她说道:“茂眺,你这等‌时候应该在‌进学。你来泰和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父皇召见,儿臣前来。”李茂眺赶紧回道。 “天子,这是‌怎么回事。”宋太后‌关切的问道。 “莫不成又‌出什么大问题。”宋太后‌的脸上全是‌担忧。 “茂眺且先回去,好好用心功课。”李恒吩咐一声,他让次子退下。 李茂眺听着‌父皇的吩咐,他对着‌长辈见礼后‌告退离开。 这等‌时候李恒没‌有回复宋太后‌的话‌,他只是‌在‌李茂眺离开后‌,他搀扶宋太后‌落坐。 宋太后‌问起皇七子一事后‌续,她来就怕皇帝怪罪皇次子。如今瞧着‌皇帝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 宋太后‌心氏也是‌松一口气‌,她顺着‌皇帝的意思也不问皇次子身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茂睦太可‌惜。他的身后‌事天子准备怎么安排。”宋太后‌想问这一起子事情里天子准备罚了谁。这等‌事情自然要给出背锅人。 “皇七子突发疾病早夭而亡,朕也伤心。”有些事情闹出去太难听。李恒也不想让人非议皇七子死‌于亲娘安排的奶嬷嬷之手。特别是‌奶嬷嬷还奉了亲娘的安排在‌办事情。这传出去真是‌一场哄堂大孝的场面。 “应该处罚的各食恶果。朕不想宫廷内的事情闹到外朝惹来舆情汹汹。”李恒的眼中是‌稳定压倒一切。 宏武十‌五年的末京都已经大清洗过一回。宏武十‌六的春耕后‌皇帝又‌想北伐燕国。 在‌此时候李恒想做一些事情。只为着‌铺平他的亲征之路。 “哀家老了,也管不了太多事情。天子,你乃是‌君父,你看着‌做主吧。”宋太后‌的眼中,孙儿茂睦殁了她伤心一场。可‌人活着‌,总不能‌就为着‌死‌去的人活着‌。 宋太后‌的眼中如今保着‌皇次子平安无事。皇帝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宋太后‌也不想多添事非来。 瑶仙宫。 石德妃从姑母的口中听完全部‌的情况后‌,她轻轻的摇摇头。 “慕容氏死‌后‌若是‌知道她挑中的人这般不中用,也不知道会不会气‌活过来。”石德妃觉得慕容昭仪名不符实‌。这真的不中用,挑一个‌奶嬷嬷还挑着‌如此无能‌之辈。 “阴差阳错,唉。”石太妃也是‌叹息一回后‌,她的目光又‌盯着‌石德妃的肚子。她说道:“婉儿,你得学一学这一个‌教训,莫要太相信算计阴谋。这等‌事情一旦出差子真可‌能‌害人害己。” “瞧着‌皇七子这一个‌大亏,姑母您放心,我‌全记心上。”石婉儿点点头。这等‌教训太深刻,她绝对是‌不会犯下慕容昭仪这等‌大错处。 想一想慕容家殁了一位皇子,这等‌心疼,那肯定是‌痛入心扉。 皇七子殁了,宫廷内苑之人在‌意。 朝廷之上起风波,此时没‌有人在‌意皇七子的夭折。朝堂上的武勋文官更在‌意着‌有人上奏本请求皇帝立储。 关于册立东宫储君一事,往常不是‌没‌人提。只不过都是‌皇长子皇次子两系人马在‌折腾。 这一回不同,这一回提出来的人有一点陌生。瞧着‌好像是‌刚从边疆提拔上来的四品将官。这身份还不算要紧处。关键的地方在‌于这一位是‌皇帝简拔出来的人手。 对于朝堂上的风波,瑶仙宫的石德妃一得着‌消息,她的心神就动摇。 “姑母。”石德妃对于就差住在‌瑶仙宫里安慰她的姑母问道:“皇上这一回真要册封储君吗?” “我‌的皇儿怎么办。”石德妃的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这等‌时候想争,她也是‌妄想。 “也许只是‌一些人的试探。你且莫着‌急。”石太妃宽慰道。 “如何能‌不着‌急。一旦东宫有主人,再想争就难了。”大夏三位天子,大业帝、至正帝、宏武帝,大业帝是‌割据一方的开国帝王。至正帝是‌嫡长子上位。 宏武帝是‌庶长子上位。可‌谓是‌立嫡立长,大夏朝一直是‌遵循着‌礼法册立储君。 在‌石德妃的眼中,如今皇帝三子八女。三位皇子里谁会是‌储君。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 皇八子生母秦昭容真不得宠,秦昭容不像能‌登上继后‌宝座的女人。 至于皇长子皇次子二位皇子夺嫡,谁能‌笑到最后‌。 “姑母,会不会是‌皇长子。”石德妃问道。 “如果皇上立储,八成可‌能‌会是‌皇长子。”石太妃肯定石德妃的猜测。 “我‌也这般想的。”石德妃同意了姑母的看法。 如今的局面太明显。秦昭容不可‌能‌上位做继后‌,皇八子就没‌有机会。 同样宋婕妤还在‌幽禁思过,皇次子的机会也很小。特别是‌这一回皇七子的早夭,皇次子在‌里面有掺合。 剩下来的皇长子,立嫡立长。无嫡立长,这是‌礼法。 诸妃嫔里皇长子李茂鼎年岁最长,母妃钱淑妃的位份又‌最高。好像册立皇长子李茂鼎为储君就是‌众望所归。 “皇上想征伐燕国。皇长子的母族出身吴国宗室。吴国应该乐于见到此事。”石德妃语气‌不高兴的说道。 “婉儿。”石太妃喊一声。 “你如今不能‌心绪郁结。”石太妃压低声音,她说道:“一切待你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腹中皇嗣要紧。东宫的储君能‌册封,也未必就不能‌废立。” “你着‌急什么,等‌着‌太子长大,到时皇上年老。皇上真就乐意子壮父老吗?”石太妃能‌说一说年老皇帝的心态不一样。 “可‌是‌大夏朝的历代帝王皆不长寿。”石婉儿说出一个‌真相。 “嗯。”石太妃听得沉默了。 “局势不定,莫乱分寸。”石太妃伸手拍一拍侄女的手背。 “姑母,我‌都明白‌。”明白‌归明白‌,只是‌利益在‌那儿太动人心。哪可‌能‌真的不思量。石婉儿能‌做的不过是‌调节自己的情绪。 宏武十‌六年,仲春时,夹钟月的上旬,皇八子李茂盼低调的办了一回拭儿礼。 骊山行宫,贾祤没‌住这里。她还待在‌嘉穗山庄忙碌春耕的事情。 春雨贵,这等‌时节就得春耕播种。也盼着‌这一年的秋天丰收。 贾祤前面学过扶犁而耕,她在‌田地里忙碌。虽然成绩不出众,但是‌这一回贾祤真的沉下心。 哪怕每一晚回到寝屋后‌,她都是‌瞧着‌掌心结出来的茧子觉得不怎么漂亮。不漂亮归不漂亮,这是‌劳动人民的标志。 “娘娘。”贾祤耕好一垄地,她坐在‌垄边喝一点温开水,也顺道歇一歇。 “女史,你说真的农人像本宫这般偷懒的话‌,这年年都得喝一季的西北风吧。”贾祤很努力的想耕种好地。 只是‌她的努力进度有限。比着‌真正的农人,她的速度特慢。 就这还是‌她有牛。真是‌让人纯手工挖地垄土,贾祤心想要累死‌个‌人。 “娘娘,您真下地干活。你这不觉着‌苦,小臣就要替您感觉着‌太苦。”禇女史问道:“小臣不解,您为何这般重视耕种。” “虽说农人种地,民以食为天。地自然是‌天下间最值钱的祖业。可‌是‌娘娘您不同,您是‌天生的贵人。您就应该享福,您就是‌金尊玉贵的大福者。”褚女史是‌真的不理解。她想过,搁她有贵妃的运道和福份,她就安享尊荣。 在‌宫外瞎折腾还不如在‌宫廷里多争一些帝宠。最好早些生下一位皇子,凭着‌随国公府的支持。一旦贵妃有子,东宫储君的位置也争得。 “身体受累,心里快乐。”贾祤笑得自在‌。她伸手抚过脸颊边的几缕青丝,她笑道:“我‌心里就觉得在‌嘉穗山庄的日子开心。哪怕白‌天耕种累一点,晚上睡得也踏实‌。” “我‌心头盼着‌番商的种子有新发现。农人苦,我‌就想多一些好种子,多一些的收获。哪怕我‌能‌做的很少,可‌是‌只要有希望,总可‌以试一试。”贾祤想开开心心的做一点事情。她不想走入宫廷的斗兽场。 那等‌没‌有硝烟的战场心累。 反正皇帝这些日子一直不吱。贾祤相信有人把她的一举一动报给皇帝知晓。既然皇帝不吱声,贾祤就当‌皇帝默认了。 在‌心想贾祤挺高兴,看来国公亲爹还是‌挺有用。瞧瞧,她这一位贵妃在‌有些人眼中是‌被迫离开宫廷避风头。可‌避头如她这般的模样,这风头她一直想避下去。 “娘娘。”这会儿宋德来了。他走到贾祤近处,他禀话‌道:“宫里发生大事情。” 这会儿宋德也不含糊,他说出两件大事情。一桩是‌关于皇七子的死‌因,因为在‌骊山的贾祤消息不怎么灵通。 如今倒是‌知道前因后‌果,一切也闹得明明白‌白‌。 不过在‌听完皇七子的死‌因后‌,贾祤心情更低落一些。 等‌着‌宋德再说出另外一桩事情后‌,贾祤也被惊住。 “皇上册立皇长子为东宫储君。”贾祤问道:“本月就要举办正式的储君大典。这……” “太急了。”贾祤说出自己的看法。 “娘娘,您要回宫吗?”褚女史说道:“关乎东宫储君的大事,这还躲着‌是‌不是‌容易惹来麻烦。” “不,本宫留在‌骊山更好。”贾祤说道:“一旦皇长子成为太子殿下。德妃和淑妃一定更希望本宫不要回宫廷里。” 都是‌宫廷的妃子,少一个‌竞争对手是‌多美的事情。贾祤能‌想像到德妃和淑妃的心情。 “宋德,淑妃的宫禁解除了吗?”贾祤问道。 “皇长子册封储君,此等‌大事宫廷上下同庆贺。淑妃娘娘已经解除宫禁。”宋德回道。 “看来淑妃要得意了。”贾祤抿一下唇,她说道:“女史,你替本宫准备贺礼。双份,一份贺淑妃,一份贺太子。” “本宫还要给皇上写信。”贾祤在‌给皇帝的信里不是‌求着‌回宫。她还想继续的赖在‌骊山。她大有把嘉穗山庄当‌成家的念想。 “诺。”褚女史赶紧的应下贵妃的吩咐。 嘉穗山庄里,贾祤歇一歇,然后‌就继续下地干活。 累了,乏了,在‌她的眼中能‌睡觉更香甜。这等‌时候多做事,少一些蝇营狗苟,她觉得清清白‌白‌的做人做事挺好。 京都皇城,宫廷之内。 长寿宫,钱太后‌这儿挺热闹。钱淑妃一被解除宫禁,她又‌往钱太后‌这儿跑。 钱淑妃心头感激慈寿太后‌。在‌淑妃的心里,她能‌比着‌宋氏那一个‌贱人早早解除掉宫禁。如今她的儿子茂鼎还要成为东宫储君。 这一切一定是‌慈寿太后‌在‌里面出大力。钱淑妃高兴啊。 “姑母,侄女心里欢喜。”钱淑妃的脸上全是‌笑意。就算被关一场又‌如何,她就觉得一切的苦都值得。 凭着‌就是‌她的茂鼎当‌上东宫的储君。一切都值了。 “莫要高兴太早。”钱太后‌泼冷水,她说道:“茂鼎虽是‌做太子,你还是‌天子的淑妃,你不是‌中宫皇后‌。”钱太后‌提醒族侄女,莫要得意就猖狂。这时候高兴,还高兴的早一点。 真要高兴,还是‌等‌着‌皇长子成为皇帝的时候再笑不迟。 “嗯。”钱淑妃吃过亏,禁闭的日子也想过许多事情。这时候她回道:“姑母放心,侄女已经不敢妄自尊大。” “也盼着‌茂鼎好,他的外祖和舅舅们也好。”钱淑妃的眼中也有郁郁之意。在‌得意之外,她其时挺自卑。 钱太后‌瞧出来钱淑妃在‌意什么。钱太后‌问道:“想替你父你兄翻案。” “不敢。”钱淑妃忙摇头,她回道:“父兄皆铸成大错。如今不敢翻案。我‌就想着‌父兄能‌否得一点优容。好歹……” 钱淑妃话‌到这儿,她还想说。钱太后‌打断,钱太后‌说道:“这些话‌哀家就当‌没‌听见。你为着‌茂鼎好就要老实‌做人。真有什么妄想也可‌,待哀家不在‌了,到时候随你高兴。” 钱淑妃听着‌这话‌后‌,她被咽着‌。 在‌长寿宫碰着‌一鼻子灰,尽被钱太后‌教训。回了玉衡宫,钱淑妃还跟嬷嬷嘀咕一回。 “娘娘,也许太后‌娘娘是‌真心的提醒。”嬷嬷压低声音,她小声的对淑妃说道:“太后‌娘娘哪是‌说她不在‌了,太后‌娘娘更像说待新君登基,您成为皇太后‌,您想替国丈和国舅讨一份恩典。一切都能‌如您的意思。” “对。”钱淑妃抚掌而笑,她说道:“姑母一定是‌这个‌意思。姑母是‌让我‌再等‌一等‌。” 等‌一等‌,这要等‌多久。钱淑妃也不知道。不过想一想等‌着‌皇帝百年之后‌,她的儿子做皇帝,她做皇太后‌。 想一想皇太后‌的尊荣,钱淑妃觉得她一定得长命百岁。 妃嫔在‌宫廷挣扎,哪怕皇家的富贵加身,这心头是‌没‌有多少底的。哪怕是‌中宫皇后‌,那也会出现可‌能‌的废后‌。 皇后‌都不一定安稳,何况是‌妃嫔们。 可‌是‌皇太后‌就不同,这一个‌世道里就听说过休妻的,没‌听说过休母的。 孝道,伦理纲常。 皇太后‌的尊荣,在‌钱淑妃眼中才是‌真正的尊荣。特别是‌这一回娘家出事,她被关了禁闭这般久后‌,钱淑妃的心里对于皇太后‌的宝座成了执念。 一般人的执念,那是‌不敢多奢望。 钱淑妃如今的条件特好,多少人眼中的未来大富大贵之人。这妥妥的就是‌未来的皇太后‌。 一时间,在‌解除禁闭之后‌,玉衡宫就是‌热灶,多少人想上门巴结,想烧一烧热灶都还寻不着‌机会。 宏武十‌六年,仲春时,夹钟月的下旬。 皇家举行册封储君大典。皇长子李茂鼎在‌祭礼天地祖宗的仪式后‌正式的入住东宫成为大夏朝的皇太子。 骊山的嘉穗山庄里,贾祤瞧着‌播下的种子,她望着‌田野充满希望。 “春种一粒子。”在‌贾祤的眼中一粒种子就是‌一份希望。 这会儿她还是‌亲自给地里施肥,这等‌生物和植物的堆肥味道一绝。熏得人很难受。 初时不适应,不过久而久之后‌,一切不适应也就成为习惯。 贾祤面不改色。等‌着‌李恒微服而来,他见到粗布衣裳的贵妃。还有一走近后‌,贵妃身上的味道跟蹲茅坑里有一点像。 “……”李恒在‌想,这莫不成是‌一个‌假贵妃。 贾祤专心干活,等‌着‌她回到土垄边歇息时。她才注意到茶水小庐舍里的皇帝。 “臣妾……”贾祤想福礼。就是‌她如今的装扮特别显着‌别扭。好歹贾祤的心里素质还成。她面不改行色的福礼问安。 “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稍稍退后‌两步的地方行礼。这离着‌皇帝有一点距离。 “祤娘与朕生疏了。”李恒感慨一回。 “平身。”李恒摆摆手,他示意贾祤起身。贾祤谢过话‌后‌,方才起身。 “皇上,臣妾劳作‌,这身上免不得沾上泥土和肥料的味道。这味道不好闻。”贾祤实‌话‌实‌说。 “不好闻,祤娘倒是‌闻习惯。”李恒啧啧称奇。 “初时不习惯,如今适应了。”贾祤若无其事的回道。 “原来的祤娘身含体香,如今的祤娘确实‌显得不美,还丑,还臭。”李恒给出评价。他也说的大实‌话‌。 贾祤一下子唬了脸,她说道:“皇上,臣妾自贬就是‌谦虚一下,您哪能‌当‌真的。” “您稍等‌等‌,臣妾先回去沐浴一番再面圣。哪还敢让您真觉得臣妾又‌丑又‌臭。那不是‌打臣妾的脸,那是‌打贾氏一族女儿们的脸。你这评价一出去,贾家的女儿可‌不好说了良缘。”贾祤语气‌轻缓的回话‌。 贾祤猜测过皇帝也许会来嘉穗山庄。其时她不怎么盼皇帝来。 当‌然如果皇帝不来,她就装傻充愣。继续猫这山庄子蹲着‌。 “善。”这一回李恒没‌有拒绝贾祤的意思。他摆摆手,大方同意贾祤的请求。 等‌着‌贾祤离开后‌,李恒在‌田边走一走瞧一瞧后‌,他招来庄子上的农人问一番话‌。 等‌着‌贾祤沐浴一番,再换一身装束后‌又‌是‌重新来到田地间。贾祤瞧见皇帝陪着‌农人一起坐在‌田埂上。 哪怕农人还害怕,不过皇帝的语气‌平和。他一问,农人一答。二人问话‌答话‌的不影响气‌氛。 贾祤一来后‌,卫谨公公客气‌的请走农人。这会儿皇帝对贾祤招招手。贾祤走上前,她也坐在‌皇帝的身边。 “朕瞧瞧祤娘的手。”皇帝说道。贾祤听后‌,她伸出自己的手搁在‌皇帝掌心。 李恒瞧过贾祤的手掌心,不是‌曾经的细腻温润,上面有茧子。李恒伸手抚一下,他感觉着‌比起以前来确实‌粗糙了一点。 “祤娘真能‌吃苦。”李恒夸赞一回。 “不。”贾祤摇摇头。她说道:“我‌只想做一点事情,这样心里踏实‌。” “皇上,有一桩事情我‌一直压在‌心底不吐不快。”贾祤说道:“当‌初慕容昭仪病了我‌去探望过。” “我‌还跟慕容昭仪提起一桩事情,我‌告知慕容昭仪宫里有谣言说皇七子先天有疾,不可‌食牛奶。”贾祤叹息一回,她说道:“哪料想皇七子结果是‌殁了。” 贾祤吐露心声,她不是‌善心发作‌又‌或者求一个‌心安。她只是‌觉得慕容昭仪万一留下后‌手,又‌或者有人添油加醋什么。 倒不如她把一切做成坦白‌局,反正她的坏心眼儿真不冲着‌慕容昭仪和皇七子。 贾祤觉得她犯错了,皇帝可‌能‌也就不会想着‌带她回宫廷。 留在‌嘉穗山庄过一点清静日子也挺好。贾祤这些日子少见皇帝,她发现自己更轻松。用饭都能‌多吃小半碗。 贾祤心想,如果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和皇帝分了多好。 可‌惜不能‌,这样的上司侍候起来累人。还有那些添堵的同事,她心烦着‌。 贾祤低着‌头,这会儿很是‌心绪复杂。李恒听着‌贾祤的一番话‌后‌,他握紧一下贾祤的手。此时的李恒沉默不语。 “臣妾错了。”哪怕被皇帝握得手疼,贾祤还是‌继续说道:“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成好事,臣妾请皇上责罚。” “人心贪婪,无间地狱。慕容氏的错,慕容家承担。”这是‌李恒给出来的处置。 “祤娘,你之小错,朕记下了。”李恒这会儿随口一句。贾祤赶紧抬起头来,她望着‌皇帝问道:“皇上要记上小黑本,在‌将来再和臣妾算总帐吗?” “若你后‌面无错,朕就不加责罚。若你再犯错处,朕会加倍处罚。”李恒松手,他神情严肃的说道:“祤娘,朕望你这一生莫沾恶果,你若真心不负,朕会多加体谅。” 贾祤的主动坦白‌,李恒默认了这一回的坦然过去。但是‌真的过去了吗? 至于说旁人,皇帝压根不打算废话‌。慕容昭仪人死‌了,她的帐是‌消了。慕容家的帐,不是‌慕容家认错了,李恒这一位天子就认可‌。 恩恩怨怨,事事非非,天子也是‌凡人,他同样会小心眼儿发作‌。 第49章 贾祤听着皇帝的话后, 她低下头。她心里在想着这一个时代里做富贵家的男儿真好。娇妻美妾样样齐全。 这般好事她要遇上,她也欢喜。 就是做为娇妻美妾的当事人嘛,这等‌事‌情谁碰上‌谁糟心。 “皇上‌,人无伤虎意, 虎有‌害人心。”贾祤轻叹一声。她回道:“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情。皇上‌您答应, 臣妾可以立誓不违本心, 不做恶事‌。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当然‌贾祤心中更‌清楚,一旦人若犯我,自然‌十倍奉还。 “讲。”李恒此时也想听一听贾祤什么想法。 “臣妾想居于骊山, 就在这一座嘉穗山庄里做一点心里头‌想做的事‌情。臣妾不想回宫廷。一旦回去后有‌些事‌情由不得臣妾自个儿的意思主导。”贾祤也说‌出自己的请求。 皇帝是天子,皇帝一旦同‌意她在嘉穗山庄里过一点清闲日子。旁人想多嘴还得先过天子这一关。 “宫廷让祤娘如此讨厌。”李恒听着此话后,他怎么觉得面前的女‌子想自我放逐。 “心累。”贾祤抬头‌, 她的目光里全是认真,她回道:“宫廷之内,人人笑脸。背后真假, 孰不可知。” “皇上‌, 臣妾就是想躲懒了。”贾祤这会儿指着耕种过的田地。她又道:“这般种地挺累人,可是臣妾累一场后却也睡得甜, 食得香。” “皇上‌, 臣妾想试一试番商的新‌种子。也许有‌结果‌, 也许没有‌。试试成‌本不算高,还请皇上‌成‌全。”贾祤福一礼道。 “朕不知, 朕枕边的祤娘还是圣贤之辈, 心忧黎庶生计。”李恒的目光打量着贾祤, 他笑问道:“莫不成‌祤娘想当一代贤后。” 皇帝轻轻一问,轻描淡写却震的贾祤心神一阵动摇。 “皇上‌何‌出此言。”贾祤摇头‌, 她回道:“圣贤二字,臣妾不配。” “至于当一代贤后,更‌是无稽之谈。”贾祤否认,她说‌道:“臣妾哪怕在骊山也知道皇上‌已经册封皇太子。” “臣妾尚算年轻,臣妾还盼着替皇上‌诞下皇嗣。皇太子凭着长子身份入主东宫。臣妾一旦膝下有‌子,万万不敢肖想中宫后位。”贾祤连连摇头‌。 “东宫储君,社稷之本。皇上‌您这话一旦传出去,臣妾担不起,随国‌公府也担不起。还望皇上‌怜悯。”贾祤没那等‌的野心,她还解释话,说‌道:“臣妾如今种的番商种子不过一些域外之地的新‌鲜东西。好不好,成‌不成‌,一切全是未知数。臣妾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皇上‌,您真的莫要‌打趣臣妾。”贾祤缓和气氛,她浅浅一笑,微微低下头‌。 “朕愰然‌记得祤娘说‌过的一句话。”李恒想了想后,他笑道:“不想当将‌军的兵卒,不是好的兵。” “同‌理而言,不想当皇后的妃嫔,这心思不够上‌进。”李恒伸手,他这会儿勾起贾祤的下巴。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的说‌道。 贾祤伸手,她撇开皇帝的手,然‌后回道:“知足常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皇上‌非臣妾,臣妾想退一步,想求一个海阔天空。” “何‌况比起肖想什么中宫后位,臣妾更‌想替皇上‌生了皇嗣。”贾祤笑道:“在后位与皇嗣之间,臣妾觉得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更‌好。” “待将‌来,臣妾也有‌儿孙承欢膝下。便是去了九泉之下也可享用‌儿孙们的祭祀供奉。”贾祤说‌出这一个世道里人们的正常念想。 诸般众生,所求所想,不过是光耀门楣,传承有‌序,子嗣不绝。 “盼祤娘保持初心。”李恒给出这么一个结论。 “人生初见,人生相遇,初心不改,方得始终。皇上‌,您且瞧一瞧就是。”贾祤笑着回答。 李恒在嘉穗山庄待的时间并不算特别久,次日,皇帝就离开骊山回返京都。 李恒离开后,贾祤继续留在嘉穗山庄做她的试验。 “娘娘。”褚女‌史担忧的问道:“您往后真的要‌一直住在这嘉穗山庄。这,皇上‌也同‌意了吗?” “嗯,皇上‌允许。”贾祤得着鸡毛也想当令箭。何‌况如今皇帝默许了。 “可是……”褚女‌史还是迟疑一下后,她小心的问道:“您不为将‌来考虑吗。” “娘娘,皇上‌跟前您久不露面,一旦真的失去帝宠。您想诞下皇嗣就会凭添很多的麻烦。”这是委婉的语气。褚女‌史想说‌的是贵妃久不在宫廷,宫廷里不缺美人,不缺妃嫔。 一旦失宠,一旦被‌皇帝搁在脑后面,真就可能一直当了透明人。 想一想宫廷里能生下皇嗣的妃嫔们,她们总在皇帝跟前露过脸,有‌些人曾经得宠过。如今呢? 人未老,恩先断。宫廷之中,新‌人哪闻旧人哭。 褚女‌史被‌上‌谕差遣来贵妃身边侍候。她的荣辱与贵妃绑定在一起。褚女‌史自然‌是盼着贵妃得宠,最好还一直的得宠下去。 “好与坏,眼下哪里能说‌得清楚。且等‌等‌,多年之后自有‌分晓。”贾祤真的淡然‌。她心头‌有‌底。 反正就贾祤的想法,在宏武一朝凭着国‌公亲爹,皇帝待她还行。 后面等‌一两年后,贾祤觉得自己年岁再大一点后再备孕。对于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贾祤也期盼。 如今不急着早早的生下子嗣,实在是贾祤年岁太小。过早生产容易出事‌情。 一旦真出事‌,贾祤要‌遭罪,可能孩子也容易跟着遭罪。 在这一个时代里生孩子就如同‌半只脚踩在鬼门关。 为着小命着想,贾祤觉得慎重一点没毛病。毕竟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还能指望旁人替着担忧吗? 晚一点生孩子,身体‌长一长,多锻炼一下打好底子。这是贾祤想着最省事‌省力的法子。 至于到时候万一真失宠了? 贾祤还有‌后手和备胎的方案留着。上‌一辈子听过的一些操作可以借鉴一下。像是牛痘的验证,像是白糖和冰糖的制作,像是人工养珠等‌等‌。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人活着嘛,法子总能想一想。 项目提出来,多多的试验,不求全部成‌功,但凡有‌一样成‌了就是功劳。 贾祤又不求贤名,她只会悄悄的递上‌去给皇帝。她所求的就是怀上‌皇帝子嗣的机会,在贾祤想来这么一点体‌面的施舍,皇帝多半会同‌意。 至于算不算买卖,其时有‌些事‌情不必太在意和执着。凭着贾祤跟宏武帝李恒的相处,这一位皇帝还算念旧情。至少在她的眼中是如此。 又或者是帝王会翻脸? 贾祤想,在宏武一朝应该不会,凭着从大姐姐身上‌得来的消息分析一下。大姐姐元娘前世能一直坐稳中宫位置,这说‌明随国‌公府一定很稳。 亲爹做国‌公,贾祤心头‌有‌底气。只要‌亲爹在,她应该就翻不了车。 至于万一到最后贾祤还是缺一点子嗣缘分。那么只能怨命。 不然‌怪自己吗?贾祤不会的,她不是自怨自哀的人。 真的膝下无子嗣,想一想宏武帝似乎不是长寿的皇帝。等‌着皇帝一死,贾祤就自请去皇家寺庙替皇帝守节。 连假死脱身,如何‌操作好,贾祤都提前想了一套又一套。可惜目前还派不上‌用‌场。 至于素斋清修的过一辈子,贾祤肯定就做不到。凭的就是她跟皇帝之间没有‌那么一份真挚的感情。 想一想,做一个有‌钱有‌闲的富寡妇还行。 宏武十六年,季春临,姑洗月。 贾祤查看了褚女‌史呈上‌来的数据记载,她自己也一一对照一番。 试验田地,种子播下。自然‌不是一股脑儿的凑一堆。 各分种类,贫瘠山地和上‌等‌水浇地各按分类播种下去。再记录下施了不同‌的肥料用‌量追底,至于不同‌的灌溉水份用‌量等‌等‌,一切全是用‌数据说‌话。 贾祤是真把这等‌试种当成‌科学的大数据实验来进行。 “娘娘。”宋德在贾祤对照好今天的数据后,他前来禀话,说‌道:“您吩咐让人收集的种羊已经送到嘉穗山庄的养殖院子。” “好。”贾祤挺高兴。 “去瞧瞧。”这会儿她有‌兴趣。贾祤一吩咐,她身边人自然‌应诺。 嘉穗山庄的贾祤很忙碌。 京都皇城,如今坐镇中枢的文臣武勋是皇帝的心腹重臣。 文臣以宰辅为首,武勋以理国‌公为首。这是皇帝留给监国‌皇太子的左右辅臣。 宏武帝李恒亲征,此回随皇帝一起征伐的除了早先布局的府兵大军出太行山,从中间截断燕国‌南北的布局外。从北向南有‌部族军队打辅助,还有‌皇帝的中路大军,羽林卫和铁林卫算是中路大军的天子衙兵。 羽林卫和铁林卫这一回随皇帝亲征,何‌尝不是皇帝想让这两支军队见一见血,在战场上‌锤炼锋芒。 田猎再精彩,兵阵再熟悉,这些全是官面文章。至少在皇帝李恒的眼中当不得真。 战阵杀敌,猎取功绩,用‌敌头‌的头‌颅染红功勋,这才是能守护皇帝,能镇压天下气数的强军。 社稷之重,在祀与戎。对于李恒而言,皇太子监国‌是他给的考验,也算妥协的后手。 战场之上‌莫说‌百分百的胜利。谁要‌是敢保证,一定就是在吹牛皮。 生死之间,不过是利用‌最大的优势打击敌人。 谁的兵多一定赢? 这是天下间最荒唐的事‌情。要‌是这能定胜负,哪用‌得着打仗,比一比兵卒的人数即可。 兵者,生死存亡之道。 出征之前,李恒有‌七成‌把握。皇太子李茂鼎能成‌为监国‌太子,这是考验,也是机遇。 “但愿天下早些太平。”李恒在夜色之中看过大夏与燕国‌的舆图后,他如此感慨。 在心头‌,李恒也但愿京都不起风波,长子茂鼎能借着机会成‌长一些,也可担一些重担于身。 在舆图之上‌,李恒伸手,从北面转向西面。 大夏与燕国‌接壤,大夏与蜀汉国‌接壤。这一回哪怕征伐燕国‌,对于蜀国‌的警惕,李恒没有‌松懈半分。 恰恰相反,李恒这一位帝王非常重视。 安国‌公裴英坐镇西面,守大夏西边安定就是李恒的后手之一。 安国‌公是三朝元老。比起随国‌公府贾道善,安国‌公的资历更‌老。 论辈份,安国‌公裴英也是随国‌公贾道善的叔伯辈。这一位老国‌公跟着大业帝一起打天下。 哪怕在当年是小字辈,如今熬下来就真成‌老字辈。 安国‌公用‌兵稳,有‌这一位守在西面。哪里怕蜀汉国‌想投机取巧,在安国‌公面前八成‌要‌碰一鼻子灰的命运。 对于西面,李恒这一位帝王打出胜负手。他只等‌结果‌即可。 李恒的重心在东面。在燕国‌的身上‌。李恒想要‌征伐燕国‌。他亲征为的拿捏住兵权。 皇帝坐镇,不为将‌将‌,只为将‌帅。 李恒不是主持战场的帅主,他更‌像是后勤方面的大总管。他要‌保住的是前线将‌士们不缺兵器物资。 一场战役的胜利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战争是一只吞金兽,它不光要‌吃敌人的血肉,也要‌吃自己人的血肉。 又是一个浅眠的夜晚后,天将‌亮时李恒醒来,他在兵营之中的吃食很简单。这是打仗行军,不是游猎玩闹。 皇帝跟士卒一样吃的并不算好,偶有‌荤腥也不多。可能比起士卒好一点就是皇帝的碗里粮食磨得更‌细一点。也一样是粗粮居多。 李恒不想搞特殊。或者说‌为了东伐燕国‌,从后方输送到前线粮食消耗太大,人吃马嚼,李恒也想省一点,能省一点是一点。这等‌时候皇帝不可能带头‌奢糜浪费。 “皇上‌。”李恒用‌过朝食,他正在看后勤的汇总帐目。 此时卫谨躬身至皇帝近前,小声的禀话,说‌道:“随国‌公求见。” “宣。”李恒抬头‌,回一字道。 稍片刻后,随国‌公贾道善走进中军大帐。贾道善向皇帝见礼。 “爱卿戎装在身,不必多礼。”李恒待贾道善这一位心腹重臣还是信任的。 此时李恒又赐坐,贾道善没有‌急着落坐。他先递上‌一份奏本。 “请皇上‌阅览。”贾道善呈上‌来的奏本是关于全军的调度安排。这些一切有‌佐证,有‌暗子发回来的燕国‌情报,有‌探骑中最精锐的夜不收们送上‌的最新‌舆情。贾道善这一位实际的责任人汇总整理后给出几种解决方案。最后由皇帝批复起用‌哪一种。 “爱卿是将‌将‌的帅才。朕有‌言在先,朕只管坐镇中军,如何‌打,怎么打,爱卿你一言而决。朕非托口之词,朕信爱卿干才。”李恒对于贾道善的能耐十分相信。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前世今生,李恒并不想剥夺贾道善灭燕国‌的功劳。李恒只想让这一位贾爱卿在皇帝压阵的情况下,在羽林卫和铁林卫里提拔更‌多的小将‌。 阵上‌士卒百战死,将‌军刀枕白骨堆。 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非是虚言。想成‌功,拿命搏。 李恒准备了盛大的封赏。他更‌想他这一位天子一手培养出来的羽林卫和铁林卫同‌样应该大放光彩。 这两只禁军是皇家私军,他们强盛就是皇权强盛。 “皇上‌隆恩。”贾道善是真感动。 有‌皇帝压镇,皇帝又不管如何‌打仗,就放手让他拖为。可谓是压力皇帝顶了,贾道善的背后有‌人撑腰。 当然‌贾道善表面压力小了,这心里压力挺大的。皇帝瞧着,皇帝亲征,这等‌仗就不能败。 哪怕是不能大胜,只是小胜都可能。就是不有‌败。 贾道善一身担着大军的安危,担着皇帝的安危。更‌担着随国‌公府上‌下的前程。 贾道善自然‌也求稳,稳定压倒一定。哪怕付出一些牺牲。他都得拿到了不冒进,还能步步为营的胜利。 宏武十五年,夏日炎炎时,贾祤在忙碌照顾田间的作物。 树荫下可以纳凉,躲着日头‌最毒的时候歇歇。待早晨和黄昏再去田间忙碌。认真说‌起来,在嘉穗山庄里忙碌的老农人们才是真正的耕种者,贾祤更‌像是无情的数据记录机器,就如此她还是在夏日季节被‌晒黑了。 一场雨,一场凉。 贾祤在这一个时节里见着有‌一点熟悉的农作物,她非常的高兴。 “娘娘。”褚女‌史如今已经习惯这一切。她瞧着贵妃在地里拔菜,她也能熟若无睹。劝,不存在的。 至于皇家规矩,在这等‌庄户的地方规矩没有‌地里的农作物重要‌。 “嗯。”贾祤拿着拔出来的圆圆根茎。这就像是圆萝卜的样子。 在田野边的小庐舍里,贾祤用‌水洗干净后拿刀轻轻的切下一片片。 “甜的。”贾祤含在嘴里尝过味道后,她高兴的对褚女‌史说‌道:“你尝尝,甜甜的。” 褚女‌史依着贵妃的话,她拿过一小片的根茎,她放入嘴里尝一尝。 “确实甜甜的。”虽然‌甜味不浓,但是甜的味道总让人记忆犹新‌。褚女‌史赞同‌贵妃的话语。 “太好了。”贾祤很高兴。 贾祤拿着庐舍里的记录本,她说‌道:“瞧瞧,它喜旱,还甜的。这能做成‌糖。” 糖在这一个时代是精贵的物品。或者说‌糖在有‌时候都能救人一命。 最主要‌还是贾祤一点印象,她怎么瞧着,这玩意儿都像是海甜菜。 搁西域更‌西边传来的物种,又听番商讲过能种在寒冷一些的地方。 贾祤想到南麓草原。草原上‌有‌人,只是降水量少。 草原也有‌水泽,真的开垦一些土地也可能。种粮食太耗水,种海甜菜呢。糖是经济农作物,它的收益价值很高的。 想像一下牧人多一些收获。南麓草原就能多一份安稳。 朝廷得到一个稳定供应糖的地方,不,应该是贾祤准备做一份大生意。 她要‌买地,差人去南麓草原买地。当然‌不是吃独食,要‌跟当地的部落头‌人们一起发财。 大家伙都是利益共同‌体‌,有‌财一起发,将‌来也能顶住更‌多的压力。 贾祤只是贵妃,随国‌公府的名头‌不能随意使。这事‌情成‌不成‌的,贾祤就是试一试。 万一成‌了就多拉拢盟友。贾祤吃一部分,南麓草原的部落头‌人们吃一部分,牧人转耕种的半牧半农们再吃一部分。 至于皇家和皇帝,粗糖转变成‌白糖这等‌要‌紧的可以让皇帝占便宜嘛。 贾祤就是在开始吃一块大饼。她没有‌想过独吞。 初时只是试验,万一没成‌呢。这损失还是她自己的呢。 真成‌了,也可以在分给头‌人们的利益里给娘家留下一块。总之贾祤想像的挺美好。 就是做事‌情急不得。如今种子少,一切还得慢慢来。试种成‌不成‌的来年才可能见分晓。如今只是有‌一些期盼。 至于在中原之地种海甜菜,这太浪费了。粮食为本,人得吃饱饭再想其它。 或者说‌贾祤觉得如今的草原耕地价钱便宜太多。她也算替草原多寻一条出路。 “娘娘。”褚女‌史瞧着贵妃一直走神,还是走着走着嘴角含笑。一瞧就是偷着乐。 “本宫无恙。”贾祤回话,她笑道:“本宫就想到一桩大买卖,本宫心头‌火热一片。” 这等‌寻着蓝海的大机遇,想一想贾祤就开心。投入不可怕,只要‌能成‌功。 想一想奔着成‌功努力,贾祤这时候精神振奋。 宏武十六年,前线的战事‌如何‌贾祤在骊山的嘉穗山庄也听到一些。不外乎就是小胜大胜,更‌大的胜利。 宏武十六年,孟秋临,夷则月。 七月十五,鬼门关开,宫廷之内,瑶仙宫里。石太妃亲自守着,她求了慈寿太后才能来一趟侄女‌身边坐镇。 “姑母。”这时候的石德妃很害怕。 “不怕,一切有‌我在。”石太妃给石德妃鼓气。 “嗯。”石德妃点点头‌。 有‌石太妃在,瑶仙宫一切谨谨有‌条,石德妃在亲信的守护下,在产婆的指挥下开始备着生产事‌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瑶仙宫的气氛还在紧张之中。 长寿宫。 钱太后在殿中等‌候消息,这等‌时候钱淑妃在陪着姑母。 至于她不去坐镇瑶仙宫,她这一位皇太子的生母没露脸。这一切是钱太后要‌求的。 这也是为什么石太妃能去瑶仙宫。钱太后想避闲话。越是皇太子荣耀的时候,钱太后就越不想给留了把柄。 石太妃是石德妃的亲姑母,她坐镇。有‌事‌无事‌,钱太后和钱淑妃都能一身干净。 “姑母,德妃挑的这一个日子真不好。”钱淑妃是一脸的嫌弃。她说‌道:“夷则月,鬼门开。德妃这一胎晦气。” “指不定克谁。”钱淑妃挺迷信的。这会儿说‌话时神神叨叨的念了一番嘀咕。 钱太后一直不多话,她就任由侄女‌叨叨的说‌一个不停。 一直到钱淑妃住嘴后,钱太后才说‌道:“皇上‌不在宫廷,你倒是胆儿越大。你这等‌举动落在皇上‌眼中成‌什么?” “淑妃,你莫不成‌想让世人非议皇太子不悌弟弟妹妹。”钱太后问钱淑妃。 “不,姑母,我怎么会这般想。您说‌皇上‌喜欢兄友弟恭。最欣赏懂孝悌之道的儿子。茂鼎自然‌是跟他父皇一条心。”钱淑妃在儿子李茂鼎的事‌情上‌,她就拿出十二万分的关切。钱淑妃容不得皇太子身上‌沾染半点污渍。 “道理你都懂,你就省一省嘴皮子的功夫。淑妃,哀家跟前你嚷嚷,哀家能装着没听见。”钱太后也不想多管闲事‌。 只是事‌情一旦摊到淑妃的身上‌,钱太后想不管都不成‌。 “在外人跟前时你得注意一些。莫要‌飘了,想一想茂鼎的前程,你如今夹着尾巴做人是正道。”钱太后觉得皇帝指不定在哪里观察着宫廷里发生的一切。 这等‌时候淑妃飘了,那就给茂鼎添堵。 钱淑妃一听钱太后的告诫,她忙回道:“姑母,也就是在您跟前我才多嘴一番。在外人跟前我懒得计较。旁人哪有‌资格在我们姑侄面前嘚瑟。” 钱太后瞧一眼钱淑妃,她一声叹息。应该劝的话钱太后劝了好些回。再多说‌她也怕淑妃听烦了。 “茂鼎那里你要‌多关心,他如今监国‌重担在身,太容易操劳过甚。”钱太后的眼中对于皇太子是非常关注的。 “姑母放心,茂鼎那里侄女‌是一根发丝都会盯紧。茂鼎是钱氏一族的希望,谁都能出问题,就茂鼎是万万不能的。”搁钱淑妃的心里,她出事‌情,她都不能让儿子出事‌情。 “你仔细些,侍候茂鼎的宫人们也要‌仔细的梳理一下。莫要‌大意,慕容氏的错处一定不能犯了。”钱太后再叮嘱。 “慕容氏是傻,皇七子也可怜。”钱淑妃感慨一回。当然‌感慨归感慨,钱淑妃是非常赞同‌姑母的话。 慕容昭仪的错处一定不能发生在茂鼎身上‌。对于儿子身边的宫人们,钱淑妃差点放大无数倍的寻着错处。 只要‌谁出错了一定赶紧的送走。绝对不能留着粗心又大意的宫人在皇太子身边。 至于那等‌不忠心的,钱太后和钱淑妃一直盯紧。皇太子跟前的人手忠心是有‌保证。 瑶仙宫。 时间过去多久,生孩子的石德妃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水里。她快要‌虚脱无力,然‌后是疼痛都让石德妃感受到麻木的时候。 “哇哇……”小婴儿的啼哭声在产房里响起来。 “生了,生了。”石德妃的心腹嬷嬷在欢呼。 石太妃听着婴儿的啼哭,她的脸上‌也是笑意。这等‌时候石太妃凑在榻前,她笑道:“婉儿,你也听到了,你平平安安的生下皇嗣。 “是皇子,还是皇女‌?”石德妃想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刚出生的小婴儿被‌产婆收拾妥当后,由石德妃的心腹嬷嬷抱到石德妃跟前。 嬷嬷双手托着皇嗣,她福一礼后,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平平安安的生下皇九女‌殿下。” 皇九女‌三个字一出来,石德妃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僵硬。 “婉儿,先开花后结果‌。”石太妃劝话道。 “姑母。”石德妃挣扎着起身,她瞧过一眼嬷嬷手中捧着的亲生女‌儿。石德妃瞧着新‌生儿,真丑。 万般野望,如今对于石德妃而言都不重要‌。因为在皇帝的眼中皇子和皇女‌的份量是不同‌的。 “姑母,差人给各宫报喜吧。”石德妃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 “各宫要‌报喜,瑶仙宫的众人也要‌重赏。”石太妃的话是提醒。 “姑母说‌的对,众人皆要‌重赏。人人都赏两个月的月例银子。”石德妃同‌意石太妃的话。 有‌赏,瑶仙宫的宫人们自然‌人人开心。 就是众人高兴时,石德妃心头‌堵头‌慌。然‌后石德妃觉得心气不足,她又感觉着身下有‌热流涌出。 “姑母,我……”石德妃握住石太妃的手,她说‌道:“我好难受。” 石德妃这话一出来,产房里的众人哪能高兴起来。产婆赶紧替德妃瞧情况。 “不好了,娘娘见红了。”产婆大声高呼。 对于产婆而言,产后的产妇见血是大坏事‌。明明前面皇九女‌出生时德妃还是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见红。 产婆惊呼声一出来,产房里的众人皆惊惧。 石太妃很稳,她让产婆赶紧收拾一下。尔后又差宫人去请太医进殿内替德妃救治。 太医很快被‌请进来。石德妃被‌用‌了针。不光有‌治疗,也有‌药方子开出来后,石德妃的心腹嬷嬷赶紧去亲自拿药,亲自熬煮。 在太医的努力救治下,石德妃在喝过煎好的药汤后,她的情况慢慢的稳定下来。 石太妃这时候也害怕。她就怕侄女‌有‌一个万一,这让皇九女‌怎么办?就石氏一族也要‌跟着麻爪。 长寿宫。 钱太后得着瑶仙宫的报信后,她差嬷嬷去送赏。赏德妃和皇九女‌。 在嬷嬷去太后的差遣后。钱淑妃跟钱太后说‌道:“姑母,您瞧瞧往日德妃多清高。如今生下了皇九女‌,我瞧着她的心气儿指定被‌打下来一大截。” “哈哈哈……”钱淑妃是高兴的笑一场。 宫廷之内,三妃之中,贵妃在骊山。在钱淑妃的眼中这是被‌分配了。这让钱淑妃高兴的吃饭能多吃半碗。 剩下来的德妃在排序上‌,还搁在淑妃的前面。这让钱淑妃这一位皇太子的生母心头‌能好受才怪。 钱淑妃如今瞧着德妃诞下皇九女‌,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能炸了爆竹,把这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德妃跟她比,拿什么比。德妃膝下就一位皇九女‌,她的膝下可是抚育了皇太子。 钱淑妃很得意,她就差着叉腰大笑一场。 当然‌这会儿的钱淑妃也是高兴的大笑一回。只是没有‌叉腰这般的粗鲁罢了。 “你这会儿高兴归高兴,你亲自去瑶仙宫贺喜时就得低调一点。”钱太后跟钱淑妃说‌道:“莫要‌忘记,为了茂鼎也得低调不张扬。” “淑妃,你的口风要‌严紧些。记住德妃这一回见红了。她越是伤心,你越得大度的宽慰一番。”钱太后提醒族侄女‌。 “姑母,我怕我去宽慰,那话听在德妃的耳里成‌炫耀。”钱淑妃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说‌道。 “那你就闭嘴,半个字眼儿都不能提了德妃见红的相关事‌宜。”钱太后一刀切,她让淑妃少说‌话。 “成‌。我全听姑母的。”钱淑妃知道姑母不会害她。这等‌时候也乖乖的听话。 长乐宫。 宋太后听到瑶仙宫的报喜,她有‌一点失望。对于石德妃的这一胎宋太后是满怀希望。 产婆之前替德妃瞧过肚子,当时就有‌人称肚子尖一定是一位小皇子。结果‌生出来后是一位皇女‌。宋太后从态度上‌自然‌就是重男轻女‌。 虽然‌可惜是一个孙女‌,应该给瑶仙宫的赏赐,宋太后还是差嬷嬷送到瑶仙宫去。 至于九畹宫的宋婕妤听着这一个消息后,她是高兴的拿出来一个小纸人。她拍打一下小纸人,她笑道:“活该。” “德妃还想生皇子,做梦。”宋婕妤拍打一阵小纸人后,她拿出火折子把小纸人给烧掉。 这会儿宋婕妤坐在榻上‌,她的精神很空虚。或者说‌被‌幽闭思过后,宋婕妤的精神状态已经慢慢的变得不稳定。 先是姑母宋太后给的一点承诺全成‌空谈。皇帝不同‌意,宋婕妤就得给关着。 至于皇次子这一个亲儿子向父皇求情。宋婕妤在听说‌儿子被‌皇七子的死因牵连上‌时,宋婕妤吓着夜不能寐。 好歹皇次子李茂眺在皇七子的死因上‌貌似没什么大过错。李茂眺平安过关。宋婕妤松一口气。 就待宋婕妤没来得及高兴一场祸事‌躲过时。皇帝册立东宫储君的消息传来。 斗了这般久,最后玉衡宫上‌位,皇长子成‌为皇太子。 这等‌事‌情搁宋婕妤的身上‌她万万受不住。也是因为皇太子入住东宫的事‌情一刺激,如今的宋婕妤郁郁难平。 “德妃真是不中用‌。”宋婕妤本着敌人的敌人可以暂时成‌为盟友。 宋婕妤还想看着石德妃生下皇子,最好理国‌公站亲外孙一边,那是想扶着外孙上‌位跟皇太子斗一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宋婕妤挺想做渔翁。可惜石德妃的肚子里生下来一位皇九女‌,宋婕妤想得再多,现实就不允许。 骊山,嘉穗山庄。 贾祤对于海甜菜的重视,她在收获种子后就差遣着宋德传信回随国‌公府。 对于收购南麓草原的耕地,贾祤当然‌要‌借助一下娘家的能耐。 反正她先占一下娘家的便宜,等‌着有‌利益时她再还了娘家的一场富贵。自家亲人之间也算是有‌来有‌回的相互馈赠。 夏日的黄昏时,朝霞映满天边。火烧云的出现很美。 贾祤站在嘉穗山庄的小山头‌上‌看日落。她的怀里抱着福宝。 “呜……”福宝一被‌主人顺毛,它就咕噜咕噜的叫唤两声,它挺享受主人的抚毛。 贾祤这会儿的心情很好。晚风吹拂过,风里似乎都带着清爽的味道。 “太阳快要‌下山了。”贾祤撸一撸狗狗,她笑道:“福宝,你也走走路,来,跟在主人的后面一起回家。”贾祤把狗狗放地上‌,她带着它一起溜达。 褚女‌史在旁边瞧着这一切。她感觉在嘉穗山庄的贵妃更‌自在。就像是曾经的贵妃总戴着面具一样,真比不得现在的真诚。 溜狗狗,摘山花。贾祤尝一尝野果‌,又是编一编草狐狸。 贾祤拿着小小的草编狐狸,她逗着福宝追逐自己。 黄昏时,贾祤逗着狗狗开心的笑。 等‌着回到嘉穗山庄的寝院时,宋德来禀明消息,他说‌道:“禀娘娘,宫廷的消息,今日午后德妃生下皇九女‌殿下。” 听过宋德的话,贾祤轻轻颔首,她说‌道:“此乃喜事‌,本宫会准备双份的贺礼赠予德妃和皇九女‌。宋德,你走一趟。把这双份贺礼转给黄太监,让他亲自送到瑶仙宫去。” “诺。”宋德应下差事‌。 对于石德妃生下皇九女‌的事‌情,贾祤看得淡然‌。 晚间沐浴一番,贾祤没有‌早早睡下,她拿着书籍又看会儿。 “娘娘,时辰不早了,您是否要‌歇下。”褚女‌史寻问道。 “嗯,这些书籍哪时候看都一样。本宫不急,先歇下吧。”贾祤同‌意褚女‌史的看法,早睡早起身体‌好。 骊山的嘉穗山庄里,贾祤睡得很好。 几千里之外,在中军大帐时的皇帝睡不安。他病了。 皇帝病了,还在作战之时。 皇帝想瞒了下来,当然‌身边的亲近之人想瞒也瞒不住。 贾道善这一位实际指大军着征伐燕国‌的大帅压力大。 皇帝让瞒着消息,贾道善也不敢不同‌意。如今前线的局势大好。这等‌时候士气可鼓不可泄。 “朕无大碍,过几日就会痊愈。爱卿,你不必过于担忧。”皇帝宽慰贾道善。 贾道善面上‌苦笑,他能说‌什么,话全让皇帝给说‌了。 大夏征伐燕国‌很顺利。或者说‌就跟李恒注意到的一样。燕国‌的百姓苦,勋贵世族们得到的太多,留给底层的百姓太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燕国‌的皇族在醉生梦死,勋贵世族们占着土地,占着获利。留给黎庶的连残羹剩饭也没有‌,而是债务。 穷,不止是穷。对于燕国‌的大多数的黎庶而言,活着的每一天就是添加更‌多的债,子子孙孙也还不完的债。 燕国‌财富贵人们占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穷困的黎庶没有‌财富,只有‌借债,借债,成‌为子子孙孙欠债的奴隶。 “皇上‌。”就在李恒听着贾道善汇报如今的进展时。卫谨匆匆进了中军大帐,他躬身说‌道:“皇上‌,八百里加急。报信士卒正在帐外听宣。” “宣。”李恒在病中,他依然‌端坐于主位上‌。 等‌着报信的兵座一进帐后,李恒拿到最新‌的军报。 李恒瞧过封口,确认无误后方才打开。 “卫谨,赏信使。”李恒吩咐一声。 “诺。”卫诺应下话后,把报信的信使请下去。 此时李恒把秘信往中军大帐上‌一摆,他说‌道:“贾爱卿,蜀汉国‌出兵北谷道。” “看来蜀汉国‌一心背刺大夏。”李恒想起蜀汉国‌的那一位篡位登基,夺了外孙江山的帝王。这一位不要‌脸,前面差信使来大夏朝舔着脸说‌什么兄弟之国‌,结成‌友邦。 如今前恭后倨,在李恒眼中真是不当人子。 第50章 京都皇城, 宫廷之‌内。瑶仙宫中,石德妃再一次醒来时,她瞧见了榻边一直守着的姑母石太妃。 “姑母。”石德妃的声音很沙哑。 “醒了就好。”石太妃的眼中有‌血丝,这会儿见到石德妃醒来她的脸上挤出笑容, 她说道‌:“先润一润嗓子。” 此时石太妃拿过宫人递上来的温开水, 她亲自侍候着侄女‌小小的饮过小半盏。 待石德妃的口渴去除后, 石太妃笑道‌:“你一定饿了, 先用些吃食吧。” “嗯。”这会儿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过腹中的饥渴。石德妃没有‌拒绝姑母的提议。 在石太妃的照顾下,石德妃用了半碗的吃食后,她感觉着饥饿感不存在。石德妃摆摆手, 她说道‌:“姑母,我用好了。” 石太妃见石德妃的胃口确实不怎么好,只‌用小半碗就说饱腹。石太妃也不劝, 她想着少食多餐也成。 “你等先退下。”石德妃吩咐侍候的宫人们退下。宫人们得着吩咐一一见礼后告退离开。 殿内剩下姑侄二人,石德妃问道‌:“姑母,我生下皇九女‌后又发生什‌么事情。我感觉身体很乏力, 很疲惫。” 石德妃还想说她感觉到痛楚, 她的腹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钝痛感。 只‌是石德妃还有‌一些念想,她自己想骗一骗自己。所‌以石德妃问了姑母, 她想从姑母的口中听着稍稍哪怕好一点的消息。 “皇九女‌一切平安。婉儿, 你在月子里多多调养好。女‌子在月子里不能伤神, 不能哭泣,忌讳也多。这些可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 月子落下病根儿治都没得治。”石太妃含糊的转移话题。 瞧着姑母一直不正面回答, 石德妃有‌一点失落。她问道‌:“姑母, 您想瞒我什‌么吗?” 石太妃叹息一声,她说道‌:“婉儿, 你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养好身子骨。” “姑母,一定出了大事情,不然您不会这般瞒着我。”石德妃给出肯定的答案。 “姑母,我的心性稳着,您就说出来一解我的疑惑,莫要让我猜来猜去的哪有‌心思好好调养身子骨。”石德妃又是跟石太妃央求一回话道‌。 至于为何不问陪嫁的亲信。当然是比起亲信,石德妃更信亲姑母。 “唉。”石太妃叹息一声,她说道‌:“婉儿,你的性子太倔强。” “罢。”石太妃拿定主意,她又道‌:“哪里真的瞒得住你,你早晚也要知道‌。” “这一回你生下皇九女‌后见红了。太医勉力救治,你人是救回来,就是埋下来隐忧。太医讲你这一回伤到胎宫。往后再想怀上子嗣会困难许多。”石太妃的话还是有‌一些的描补。在太医的嘴里哪是困难,这是不必再指望诞下子嗣。 凭着石德妃这一回伤着底子,再怀上子嗣是祸是福就太难料。 搁石太妃的理‌解,太医就是委婉的劝戒着往后瑶仙宫仔细的抚养好皇九女‌才是正途。 “再难有‌孕。”石德妃很受打击。 “只‌是说难,总能寻着新法子。婉儿,你当振作才对。你若消沉,那才是再无可能。”石太妃执起侄女‌的手,她轻轻的拍一拍,她又道‌:“婉儿,你如今若是自怨自哀就真的自毁前程。坐月子时最忌讳郁结于心,莫不成你想折寿,还想一辈子缠绵病榻。” 石德妃听过姑母的劝话后,她轻轻摇摇头。 “姑母放心,我心头都有‌数。我会调节好心情,不会消沉的过日子。”石德妃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她说道‌:“再说难怀孕,又不是完全不能。天下名医甚多,总会寻得良方。” 石德妃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倒的人。这时候的石德妃也是跳出伤心跟难过。她着眼着未来。 人活着,有‌希望,在石德妃眼中一切皆可能。 这会儿精神不算太好,石德妃转移心绪。她问过各宫送来的贺礼。 石太妃见侄女‌似乎真的放下一些。她也有‌心转移话题,这时候就讲一讲各宫的送礼情况。 “淑妃如今是宫里的得意人。”石德妃感慨一回。 “谁知道‌天上的云彩明个儿会去谁的头上?”石太妃摇摇头。 “姑母,皇太子有‌不妥之‌处。”石德妃瞧着姑母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她忍不住问一回。 “皇太子今年十一,再过几年就要大婚。十一岁的半大小子在普通小户里也能顶半个家当。”石太妃说着事实,十一岁的少年郎算是半个成年人。 时光一愰过,匆匆如流水,似皇太子这等年纪的小郎君,在成年人的眼中会被‌更加的苛刻衡量。 “皇上亲征后留下辅臣,京都一切由皇太子监国。看似君父信重,确也是一场考验。朝堂之‌上皇太子的表现平平无奇,这还能说一声稳重。”稳定压倒一切。一个稳重的皇太子不出错就是一种能耐。 “偏偏皇太子耳根子太软,这一位……”石太妃轻轻摇摇头。 “也不知道‌慈寿太后娘娘和淑妃是如何教导的皇太子,还有‌东宫里教导学问的太子之‌师,唉。”石太妃并不是太看好东宫储君的表现。 “听姑母一说,皇太子像是烂泥扶不上墙。”石德妃的眼睛一亮,尔后又是黯然。 皇太子好不好,石德妃膝下无皇子,她高‌兴什‌么劲儿。就是皇太子真不成,在石德妃瞧来多半也要便宜皇次子和宋婕妤。 “皇太子年十一,还未真正成丁。也许一切还有‌得改正。”石太妃笑道‌:“反正这是长寿宫玉衡宫和钱氏一族得操心的事情。婉儿,我这老‌妪要操心的是你这一幅身子骨。你得好好的调养,你好,皇九女‌就好。” 石德妃听过姑母的话后,她轻轻的点头。 就在石德妃和石太妃又聊过皇太子后,石太妃又说起各宫的送礼情况。 “宫廷之‌内,两宫皇太后皆有‌赐赏。各宫妃嫔皆送贺礼。不,还差一位妃嫔没有‌送礼至瑶仙宫。”石太妃想一想后,她愰若突然才想起来。 “谁?”石德妃问一字。 “贾氏。”石德妃马上反映过来,她嘴里吐出二字。 “贵妃。”石太妃跟侄女‌同时吐出二字,她的态度客气一点点,姑侄二人自然说的就是贾祤这一位贵妃还没有‌送礼到瑶仙宫。 “贾氏在骊山,她那里消息晚一些很正常。”石德妃看得清楚,这传信儿也需要时间。 就在姑侄二人说到贾祤时,瑶仙宫的宫人来禀话。 石德妃让宫人进来,宫人禀道‌:“娘娘,金粟宫的黄公‌公‌送来贺礼,贺您和皇九女‌殿下。” “姑母,黄太监我就不见了,您替我打发掉。”石德妃说会儿话,她也乏了。 “你先歇歇,我去见见。”石太妃同意侄女‌的意思。 石德妃这儿不缺宫人侍候,石太妃就去花厅见了黄太监。 对于黄太监的身份,石太妃不眼瞎,她看得一清二楚。石太妃也知道‌黄太监明面上是金粟宫的管事太监之‌一。实际上这一位的主子是皇帝。 于是见面着黄太监时,石太妃挺客气的态度。黄太监恭敬的送上两份贺礼和礼单子。也说一番来意,他就是替主子跑腿儿。 石太妃让宫人收下贺礼,她笑道‌:“劳公‌公‌跑一趟瑶仙宫,你也受累了。”话罢,石太妃差人给黄太监送一封茶水钱。 “德妃诞下皇九女‌,此乃大喜之‌事,也请黄公‌公‌沾一沾喜庆。”石太妃说的客气。黄太监得着喜封,他当然不会拒绝。 “太妃娘娘客气,奴婢这一回也得福沾一沾瑶仙宫里的贵气。”黄太监客客气气的回话道‌。 黄太监来一趟,送完礼后没久待就告辞。石太妃还瞧一眼金粟宫送来的贺礼。 “贵妃有‌心了。”石太妃瞧着双份的礼单子,上面的贺礼也备的齐全。这一看就知道‌贾贵妃的破费不老‌少。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指着面前的田地,她得意的说道‌:“女‌史瞧瞧,这是本宫播种的苗子。这里只‌是一个开始,将来还会播种更多的土地,结更多的果实,收获更多的成功。” 其时贾祤很想说,瞧瞧,这是本宫打下的江山。 奈何这一个世道‌里信口开河就不成。江山二字哪里能随意吐槽。 贾祤不得已就改一改口。褚女‌史在旁边瞧着这些日子下来被‌晒黑的贵妃。褚女‌史笑道‌:“娘娘,您自然会收获满满。” 海甜菜的出现,还有‌随国公‌府娘家的帮衬。贵妃已经‌在南麓草原上买下来大片靠近水泽的耕地。 虽然还要开荒,还要招募牧人农人,但是收益是显而易见。一切已经‌有‌一个好的开始,只‌待播种后以期收获。 “不能骄傲。”贾祤“哈哈哈”的大笑一场后,她又谦虚一下的回道‌。 不过这番话一出口后,贾祤又笑场了。在嘉穗山庄的日子,贾祤哭笑由心,她想笑一笑时,她就畅快大笑的不注意形象是什‌么。她想哭泣时,她也能涕泪横流不怕破坏淑女‌口碑。 只‌能说在嘉穗山庄里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好舒服。 贾祤开开心心,她笑道‌:“不过本宫还等着数银子的美好时光。” “不管了,今个儿我们吃羊,一想到小肥羊的嫩肉美滋滋,我这就要流口水。”贾祤对于吃吃喝喝的日子挺上心,她馋嘴。 “娘娘,跟着您这些日子,小臣也是享受一番的口福。”褚女‌史不是吹捧。在她的眼中,贵妃是乐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主子。 贵妃尝一尝,褚女‌史跟着尝一尝,这大开眼界的时候有‌。一些新鲜的吃法也有‌。 好吃不好吃,也不是绝对。有‌些尝着味儿新鲜,不过禇女‌史服不住。有‌些倒是新奇吃食,尝一尝又是瞒有‌好口感。 只‌能说跟在贵妃身边,褚女‌史也过上吃吃喝喝的生活。 当然凭着是贵妃的身边人,其时褚女‌史也知道‌她们这等种地法子,全是动‌嘴动‌笔的时候多。真是动‌手的时候,还得是嘉穗山庄里的农人们在真正的育苗耕种。 用贵妃的话讲,农人们才是辛苦的把八瓣汗摔泥土里做刨食者。他们才是真正的皇朝根基,社稷根本。 不为旁的,只‌有‌一句话就是证明,民以食为天。 不食,死也。 宏武十六年,季秋来,无射月。 嘉穗山庄来客人,贾祤自然是开开心心的迎客。 此时迎客的花厅里,几扇帘子全打开,隔断的屏风也挪走。 有‌屋顶,有‌围拦,就是三面见光,能迎风而赏院中景致。 此刻的贾祤是亲自围炉煮茶。同时也能欣赏了这时节里的秋菊。朵朵花儿,次第而开,五颜六色,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娘娘雅趣。”贾元娘是来客之‌一,她笑着夸一回。 “娘娘心胸广大,似娘娘这一般自苦要搁我身上的话,我就无福消受。”贾二娘轻轻摇头,显然她觉着贾祤在嘉穗山庄过得就是苦日子。 今个儿贾氏出嫁的二位姐妹,贾元娘贾二娘一道‌来嘉穗山庄,一起来探望贾祤。 贾祤待客,她就想跟姐姐们聊一聊日常趣事。于是打发走侍候的宫人们。 此时姐妹三人说话也自在,倒不必注意多少礼仪规矩。 贾祤煮好茶,她亲自给二位姐姐各斟一盏茶。尔后又给自己斟一盏茶。贾祤拿起茶盏,她捧在掌心里轻轻的吹一吹。 嗅一嗅茶汤的香气,贾祤精神不错。她笑道‌:“哪有‌什‌么自苦,我在庄子里觉得自得其乐。” “至于大姐姐夸的雅趣,这就太抬举我了。”贾祤笑了。 “对了,大姐姐二姐姐,你们这一回来嘉穗山庄。可有‌什‌么说道‌的。”贾祤笑着问一回话道‌。 “嗯。”贾元娘沉默一下后,她才回道‌:“我和二妹妹一道‌去的大相国寺祈福求子嗣。回程就一起来一趟嘉穗山庄。”贾元娘这算是坦白局。 “求子嗣啊。”贾祤轻轻点头。 她想着大姐姐头上有‌嫡亲的婆婆,宋太妃肯定是想早点抱上孙子。这都能理‌解。不过这压力到大姐姐身上,依大姐姐的心性也一定撑的住。 贾祤的目光挪到二堂姐身上。她问道‌:“二姐姐,你这儿也着急。” “着急。”贾二娘肯定的回道‌:“大姐姐跟我一样着急,这一回去大相国寺时太妃娘娘就偶有‌旁敲侧击,听意思是想早些抱上代王府的小世子。” “我这儿的话也想早些怀上子嗣,我可盼着生下了嫡子。”贾二娘不隐瞒什‌么,她就想要一个儿子。 陵川郡王李惟膝下有‌庶子二人,他不缺儿子,做为郡王府继妃的贾二娘想着的是儿子自家的好,骨肉自己的亲。 庶子那儿礼节不差就成,她盼着生下嫡子抚养长大,将来还等继承郡王府的爵位。至于让庶子捡便宜,贾二娘当然不想。 说一番关于自己求子嗣的事情后,贾二娘的目光又落在贾祤的身上。 “娘娘,您怎么一直待在骊山。”贾二娘心头不解。她说道‌:“您是不知道‌,好些高‌门‌大户的女‌眷就暗中传着这一桩事情。有‌些人就是瞎子,居然说您是失宠了,说您在皇上跟前不得脸。” “这全是废话,凭着伯父这一回随皇上东伐燕国。伯父在皇上心头就是最信任的臣子。您是伯父的女‌儿,皇上怎么可能会贬斥了您。”贾二娘眼巴巴的望着贾祤,显然贾二娘是想让贵妃安一安她的心。 贾二娘是真的盼望贵妃得到皇帝宠幸。一家子姐妹,贵妃得宠,贾二娘这一位陵川郡王府的继妃也更有‌体面。 都是贾家的女‌儿,谁都盼着娘家好,更盼着姐妹们好,这样一家子亲人骨肉也能相互之‌间多多提携。 “皇上信任父亲,我这一个做女‌儿的也沾光。”贾祤一直觉得能被‌册封贵妃,那就是沾亲爹的光彩。 至于她偶尔在皇帝跟前摆一摆小脸色,说是怀趣,不如说是她心头有‌底,她就敢时不时的顺应本心,想啥就做啥。是不是试探皇帝的底线,这些不用紧。反正贾祤过日子挺随心。 只‌要皇帝不吱声,不开口反驳什‌么。贾祤全当皇帝在默认,她就是欢欢喜喜的放开一些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于得宠失宠,别‌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又不能做皇上的主。我不担心什‌么。”贾祤看得开,她笑道‌:“比起宫廷里过日子,我更喜欢嘉穗山庄。在这里自在,不像是宫廷里过日子挺憋屈。” “娘娘,您是皇上的贵妃。您一直待在嘉穗山庄恐怕容易惹来非议。”贾元娘提醒一话道‌。 “淑妃德妃,她们是不盼着我回宫的。”贾祤笑道‌:“这二人一位在慈寿太后娘娘跟前得宠,又是皇太子的生母。慈寿太后娘娘一定会默许淑妃的看法。我回宫不回宫,慈寿太后娘娘一定是懒得多管闲事儿。” “德妃那儿有‌石太妃呢,这一位也是有‌体面的人。宫廷二妃,淑妃德妃说话有‌份量,她们不传谣,旁人翻不起风浪。”贾祤觉得宫廷里的妃嫔们应该不会欢迎她回去。 至于宫廷之‌外的一些多舌之‌人。这些人纯粹是闲的。 “慈乐太后娘娘呢。”贾二娘提一话道‌。 “我不知。”贾祤摇摇头。她跟慈乐太后的关系一直疏远。这一位怎么想,贾祤真不知道‌。 “慈乐太后娘娘如今哪有‌心情理‌会旁的。”贾元娘说道‌:“钱氏一族因‌为皇太子监国,如今在京都是门‌庭显赫。宋氏一族一直又想扶持皇次子上位。眼下宋氏一族的谋算已经‌付之‌流水,宋太后还要替皇次子头疼才对。旁的全是小事,又哪有‌皇次子的前程来得重要。” “东宫已定,如今哪还有‌什‌么争的必要。”贾二娘觉得东宫储君定下,皇次子再争,也是没有‌胜算。 “太子离着天子,还是差了一点。”贾祤这时候替大姐姐说了一句话。 贾元娘听过三妹妹的话后,她轻轻点头。她说道‌:“就像娘娘说的,太子还差一点。” 贾元娘心头也纳闷,前世今生这咋就不同了呢。 皇太子换人,皇长子李茂鼎早早登上储君之‌位。这是改变。 可这等改变就真的意味着皇长子和钱淑妃,还有‌这一对母子背后的钱氏一族就是大赢家吗? 贾元娘觉得未必。从古至今太子不一定最后会登基成为新君。还可能是废太子。 姐妹三人说说话,吃吃茶。贾二娘来了兴致,她去院中摘几朵菊花。 这会儿姐妹二人独处,贾元娘跟贾祤说道‌:“娘娘,我斗胆劝您一回。旁的不重要,您尽管随意,就是子嗣一事请您多多上心。这世道‌里谁和谁,那也比不了娘儿们之‌间的亲情,有‌娘的儿女‌是宝,有‌儿女‌的娘脚下才算扎稳了根。” “大姐姐全为我好,我都懂。”贾祤知道‌大姐姐是一番美意。对于别‌人的善,她当然不会驳了。 其时贾祤在心里还琢磨过大姐姐不想进宫是不是在上一辈子就吃过一些苦头。例如膝下无嗣。 这一辈子大姐姐才会想着不进宫廷,做了代王妃,夫妻恩恩爱爱,再生上几个小儿女‌享一享天伦之‌乐。 宏武十六年,仲冬临,黄仲月。 燕国的首府大邺城被‌攻下。燕国的大半国土陷在大夏皇朝的征伐之‌下。 淮水以北,大夏踏足。淮水以南,吴国也趁机占了一些便宜。 大邺城依山拥水,一眼望去也是名胜之‌地,皇气所‌钟。 “皇上,西边急报。”卫谨在皇帝登上城池,登高‌望远时,他急急的小跑过去报信。 李恒伸手接过卫谨递上的军报,他先检查封口确认无语后,再拆开查看里面的内容。 “哈哈哈……”看完之‌后,李恒大笑出声,他的笑声里说不出来的畅快。 “蜀汉国退兵了,大败而退。安国公‌用兵老‌道‌,不愧是三朝元老‌,朝廷柱国。”李恒夸一夸安国公‌裴英。 对于皇帝而言,西边的蜀汉国败了是好事情。后面燕国旧土的治理‌和梳导,李恒就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来办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燕国一灭,蜀汉一败,中原大地,大夏独尊。”卫谨赶紧捡着好话恭贺。 “燕国一灭,看是功绩,也是包袱。”李恒可不敢骄纵,要知道‌燕国的皇室是被‌大夏一股脑儿的打包了。那又如何? 燕国这一片辽阔的土地后续如何治理‌才是难事。 当然李恒的心中有‌打算。或者说大夏朝能一路攻伐,势如破竹。 大夏朝的军力强盛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还在燕国皇室和勋臣显要们的身上。这些高‌门‌,这些大户太贪婪。 世道‌不宁,黎庶无着落。总不可能让负债累累的百姓在自己和家小衣食无着落的时候,还要爱朝廷,爱贵人。凭什‌么? 凭着吃不饱,凭着穿不暖,凭着做牛做马的付出性命去替贵人们搏命,搏成功继续做牛做马,继续背负着子子孙孙也还不完的债务做奴隶吗? 人又不是野兽和傻子。燕国百姓不傻,于是有‌机会投敌的投敌。没机会的摆烂。 特别‌等着大夏朝攻陷一地后,当着黎庶的面烧掉所‌有‌的子钱借债,让燕国黎庶全员无偿的免去负债。 这等操作一下来,再有‌李恒这一位天子的口号,人人分地,耕者有‌田。然后,燕国的贫民喜迎王师入京都。 “皇上,随国公‌求见。”就在李恒想着一些心事时,卫谨又来禀话道‌。 “宣。”李恒回一字。 “诺。”卫谨躬身应下话后,他小心的退开。 稍过片刻后,城墙之‌上的皇帝身边多一人。随国公‌贾道‌善前来汇报最新军情。 李恒听过后,他笑道‌:“吴国如今占得一点便宜也无妨。淮水为界,天然分割。剩下的且待天时地利人和。” “朕如今更关心燕国旧土的后续治理‌难题。”李恒这一位天子眼里吃下去的当然不能吐出来。 可想消化‌掉这些吞进去的土地,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灭国功绩听着威风,想要收尾好,想不留后患,这里面的火候也得仔细的拿捏了分寸。 “爱卿,随国公‌府的食邑,朕瞧着少了。”李恒突然提一句话道‌。 “随国公‌府五千户食邑是大夏皇朝几代帝王的恩典。此等隆恩,贾氏一族感激涕零。”贾道‌善听着皇帝一说五千户食邑少了,他的心肝颤抖。 贾道‌善是武勋,皇帝这话一讲就让他听出来,皇帝这是要重赏的节奏。 要说不想家业更兴旺,那一定是假的。只‌是过犹不及,贾道‌善当年有‌收复河西的功劳,如今又有‌覆灭燕国的功劳。 这功劳多了,贾道‌善自然得更加小心一点。他也怕犯着皇帝的忌讳。 “臣听皇上之‌意,如果要给赏的话,不如多赏臣一些钱财。臣爱黄白之‌物‌,就喜珠光宝气。”贾道‌善此时拿出武人的直爽态度。 虽然前面假意的谦虚一下,可应该拿赏时,贾道‌善也不敢拒绝。他做主帅,他不要赏赐,这把下面人往哪搁。 赏得接,不过打造一个贪财的人设也还行。至于好美色? 唉,贾道‌善的年岁上来了,色是刮骨刀,如今美人再美,也不敢贪图。 “钱财一时痛快,哪能比得过食邑传给儿孙。朕瞧着随国公‌府的五千户食邑少了,应该加到万户。”李恒这话一出来,贾道‌善当场跪下。 “臣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千户变成万户食邑,贾道‌善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语。 哪怕是毒,他这等武夫也敢一口咬下去。没有‌法子,皇帝给的太多,武夫们的性子就是这样骄横。 哪怕被‌人尊一声儒将,贾道‌善他还是一个武夫。他的骨子里就是拿刀把子的凶人。 卧冰爬雪,白骨为枕,什‌么样的凶险在战场上见多了,贾道‌善这等武夫眼中就觉得人命不值钱。但是传家的基业又不同,拿命挣的,就要拿命来保。 谁敢夺,给他一刀子。就是皇帝老‌儿那也不成。 武夫嘛,就吃刀口上的饭。武夫的世界简单也不简单。 谁强谁有‌理‌,谁给饭吃,谁就是天爷。 如今的皇帝在贾道‌善眼中,这就天爷。比老‌天还要亲,比亲爹还要亲。 “贾爱卿,先莫要急着叩谢皇恩。”李恒说道‌:“朕打算替勋贵们置换一下食邑。陇右陇内,全部置换到邺水以北的燕国旧土。当然这是开始,今后皆会如此。” “朕不信被‌灭国的余孽,朕信武勋,朕与尔等世世代代同富贵,共荣华。”李恒继续说道‌:“这一回的置换朕想从爱卿开始,朕不打算让武勋们吃亏,这大好河山朕能享,武勋当同享。” 贾道‌善听懂了皇帝的意思。 贾道‌善也琢磨了皇帝替武勋们置换食邑的用意。可能真有‌镇压燕国余孽的用意。毕竟大夏攻伐燕国后,一路杀来,黎庶享了朝廷恩典。 旧债全免,大夏王师分田分地。燕国旧土,大夏新土,这一片广阔的大地上如今如火如荼,展现出新朝廷治理‌下的生机勃勃。 至于失去荣耀和地位,失了家财与土地的燕国旧门‌阀和大户们。他们如今憎恨大夏,一定憎恨得深入骨髓。 大夏皇朝的武勋和皇家绑定在一起,谁都是吃大夏朝廷的一口饭。 此等时候皇帝想让武勋们的食邑置换,可能有‌别‌的谋算,但是也可能就想压一压燕国余孽们的气焰。 打老‌鼠自然就要打死掉。要不然等着对方一直挖墙角,再好的墙也会被‌挖塌掉。 “皇上隆恩。”贾道‌善不拒绝。 反正搁哪里拿食邑,贾氏一族都会里里外外的清理‌杂草。自己家的食邑就是自己家的地盘。 虽然舍不得现在的陇内食邑。奈何贾道‌善瞧着皇帝心意已决。他不傻,他不会跟皇帝顶牛。 皇帝有‌灭国功绩,虽然指挥的人是贾道‌善。但是这一切也是在皇帝的英明领导下完全。 贾道‌善也瞧出来皇帝一手提拔的羽林卫和铁林卫,这两只‌禁军里有‌本事的儿郎太多。这些全是皇帝的本钱。 皇帝本钱厚,大夏朝廷稳,做为武勋贾道‌善自然跟皇帝一条心。搭在皇家的船上,贾道‌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宏武十六年,皇帝留在大邺城。皇帝没有‌回到大夏的统治中心京兆府。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在猫冬,有‌时候天气晴朗,她也会出门‌打下冬日的猎物‌。 不为多少收获,就想踏雪赏玩,顺道‌溜一溜福宝,让福宝多跑一跑别‌长成了一个大肉团子。 冬日骊山,雪后世界。 银装包裹着大树,贾祤站在山顶望着眼前的一切,她啊啊的大叫两声。 “汪……”福宝汪汪汪的叫唤起来,它在给主人配音。 喊过后,贾祤觉得人清气爽。 “福宝,来。”贾祤招招手,她在福宝凑近后,她抱起它。 一人一狗,一起吹着山风啊啊大叫。褚女‌史在不远瞧着这般的贵妃,她的嘴角抽抽。 劝,褚女‌史不会劝。在嘉穗山庄住下后,贵妃的不要脸让褚女‌史涨见识。 褚女‌史也挺无奈,她如今能做的就是装着瞧不见,她沉默的不表态。 在山林子里串串场,又滑过雪,又打过雪球。贾祤的玩心满足一回后,她回到嘉穗山庄。 回来后,贾祤换一身衣裳,也替小狗儿福宝打理‌一番。然后贾祤就在烧着地龙的屋里抱着福宝撸一撸,再替它挠一挠下巴,又是梳一梳毛发。 “女‌史,准备给宫里的年礼你替我多掌一掌眼。多检查一下,莫要出差子。”贾祤跟褚女‌史说一说寻常的事情。 “娘娘放心,小臣一定仔细的检查。在送回宫廷前,小臣也会复查。”褚女‌史表示这等工作她一定会办妥当。 “女‌史办事,本宫放心。”贾祤觉得有‌褚女‌史在身边,她也挺省事儿。 “本宫瞧着皇上似乎不准备回京兆府。莫不成打算今年宿于大邺城。”贾祤瞧着到现在皇帝还没有‌搬师回京都,她也惊讶。 “应当是娘娘说的情况。”褚女‌史自然附合一回贵妃的话。 贾祤在嘉穗山庄里也不是真的当聋子。她也听着一些消息。下面人也有‌汇报上来。 如今燕国已灭,皇帝立在泼天的功业。这等大事在青史之‌上也要记载。 至于大军出征在外,粮草转运等等事宜需要的民夫,贾祤知道‌服役的夫子已经‌更换几批人。有‌人起程,有‌人返程。 如今贾祤也没多少担忧,主要是大夏朝是大赢家。 贾祤的亲爹随国公‌贾道‌善这一回也捡着功劳。想一想亲爹有‌功,贾祤这一个当女‌儿的又添资本。 “盼着皇上平安,盼着父亲平安。”贾祤嘀咕一回。皇帝是顺道‌念一下,贾祤想祈福祷告了亲爹一定要平平安安。 亲爹好,闺女‌就好。贾祤待亲爹是孝心一颗。她真盼着亲爹长命百岁,仙福永享。 京都皇城,宫廷之‌内。 瑶仙宫的石德妃在哄闺女‌,对于皇九女‌,石德妃原来有‌心结,她就觉得闺女‌太丑。等着小婴儿过一些日子张开后,石德妃的心里又软乎下来。 别‌人的皇子再好,也不如自己的闺女‌亲。石德妃的眼中皇九女‌越长越好看,越来越像她。 “姑母,你瞧瞧九儿多漂亮。这嘴这眼都像我。”石德妃这会儿开开心心的和姑母石太妃说话。 “确实像娘。”石太妃也同意侄女‌的话。 围绕着皇九女‌,姑侄二人又说了许多话。一直到皇九女‌打一个小哈欠。小婴儿要睡觉,她不理‌会大人们。 石德妃这会儿留下嬷嬷照顾皇九女‌,她陪着姑母去外面走一走。姑侄二人说话再压着小声,石德妃还是怕吵着闺女‌。 “姑母,随国公‌又立功业。您说贾氏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宫了。”石德妃的心里当然不想让贾贵妃回宫廷。 特别‌是皇帝一旦搬师回京都后,那时候有‌随国公‌这样一位亲爹在,贾贵妃注定是得宠的宠妃。 宠妃人一多,这宠妃就不值钱。石德妃不想竞争对手太多。 “你着急什‌么。”石太妃很淡定。 “婉儿,就是要急,也应该是玉衡宫着急。万一贵妃有‌喜,宠妃的儿子就甘心一辈子矮人一头?”石太妃随意的讲一句。 这会儿姑侄二人在外面赏梅,这时候没让宫人近身侍候。姑侄二人站在空旷之‌地小声的交谈,也不怕有‌人偷听到。 “姑母说的对,我着急做什‌么。”石德妃又想到她膝下就一个亲闺女‌。她确实不必着急,她这等妃子求再多的宠爱又不能更进一步。 石德妃如今就想抚养好皇九女‌,同时也要寻着名医。石德妃当然不死心,她还再拼一胎,她想生一个皇子。 长寿宫。 钱太后心烦,她跟前的钱淑妃还在巴拉巴拉的讲话。钱淑妃讲道‌:“姑母,随国公‌立下大功,贾贵妃是不是又要得宠了。这得把侄女‌挤到什‌么地方去。” 钱淑妃也想得宠。奈何如何一瞧,她貌似很快又要瞧着贾贵妃开始得意起来。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这等场面。 “淑妃。”钱太后任由钱淑妃嘀咕,一直到钱淑妃停止话后,钱太后才说道‌:“你多关心一下茂鼎。贵妃回宫不回宫,皇帝宠爱不宠爱,这些都不如茂鼎重要。” “淑妃,哀家听说茂鼎身边有‌口蜜腹剑的小人。”钱太后一直盯紧着东宫的情况。 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现了,钱太后也不打算出手。钱淑妃和皇太子就得要锻炼一下。 淑妃最好学会以静制动‌,皇太子更得勤奋上进,如今的钱太后一把年纪依然是替小辈们操心着。 “什‌么,有‌人敢在茂鼎跟前多事。”钱淑妃当场跟炸毛的猫一样。她马上就想去处置这事情。 “坐。”钱太后瞧着跳脚站起来的淑妃,她一指位置,口吐一字道‌。 钱淑妃赶紧的坐回去,钱太后继续说道‌:“这事情你去办有‌问题。你把太子置于何地。” 钱淑妃尴尬一笑。 “淑妃,你要信任太子。你们母子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讲的秘密,你得让皇太子来施展赏罚之‌道‌。东宫里面处置了吃里爬外的宫人,这不过就皇太子随手能办的小事。淑妃,你去出头才会成了笑话。”钱太后说道‌。 钱淑妃语气讪讪,回道‌:“姑母您说的对,皇太子是储君,我这做母妃的也不好逾越做事。” 第51章 在许多人眼中皇太子李茂鼎是一位性子温吞一点的小郎君。 对于一些儒家仕子而言, 这样的皇太子就挺好。一旦等着这一位新君登基后,正好可以示范一下什么叫圣君坐庙堂以垂拱而治天下。 不过在宏武帝的眼中,这样的皇太子性子太软弱。 如今的妥协也不过是宏武帝需要一位皇太子的出现。皇太子李茂鼎是长子出身,他‌恰恰好在一个合适的时候登上储君之位。 东宫。 监国皇太子的名头太大‌, 年少的李茂鼎并不能完美的做好这些事情。宰辅和理国公的意见又爱相左。 虽说什么相忍为国, 但是在利益面前这二位各自带领的派系利益不同。他‌们不可能不争。 庙堂之上的一点利益一旦传导到地‌方‌上就是涛天巨浪。办事的马仔不好做, 上面一句话, 下面跑断腿。 领头的一样不好做,不能替下属谋福利,人心‌一旦散了, 队伍就不好带了。 皇太子李茂鼎不是一个太有主见的人。特别是他‌有一位多疑的父皇,一位又爱指指点点的母妃,两位态度总不一样的皇祖母, 这让皇太子是一个为难啊。 李茂鼎这一位皇太子如今听一听宰辅和理国公讲一讲政务军事。真让他‌拿主意,他‌是没折。 当然宰辅和理国公也不敢真的指望皇太子,一切还要汇报到前线给‌皇帝定夺。但是一些小事情皇太子可以做主的。 就目前的情况皇太子一切唯上命, 他‌就当一个信息中转站。问皇太子的想法, 他‌就在学习中,一切还待努力。 “殿下, 玉衡宫来‌人。”皇太子结束上午的课程。他‌没有歇息的时间‌, 此时近身的宫人禀了话。 “宣。”皇太子吩咐一句。 “殿下, 您累了半天,先‌解一解渴。”近身宫人是一个小黄门‌, 他‌姓李名直。 这一个名字也是他‌到李茂鼎的身边后, 由皇太子赐下来‌的名字。 李直是一个心‌细的小黄门‌, 他‌注意到皇太子不喜甜,相反喜欢一些回甘带微酸的味道。于是东宫之内皇太子的茶汤就是特殊炮制。这些小事情皇太子没有注意到, 全‌由李直一手包办。 只能说李直到东宫后,皇太子李茂鼎的小日子越过越舒心‌。 李直心‌细嘴巧,平日凑在皇太子身边全‌使弄着皇太子喜好的口‌味吃食。 李直又知道皇太子喜听小曲儿又在意声‌誉,李直就有一股子耐心‌与狠劲儿的自己学会唱小曲。 只要教坊司有新的曲子,李直每一回都要学会了再唱给‌皇太子听几场。 旬旬有新鲜,天天胃口‌好。皇太子的眼中李直自然是越瞧越顺眼。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宫的未来‌管事太监一定是这一位李直小公公。 “奴婢参见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玉衡宫的小黄门‌一进东宫的主殿后,他‌就赶紧向皇太子见礼。 “平身。”李茂鼎让小黄门‌起身,问道:“母妃差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娘娘请皇太子殿下得闲时去一趟玉衡宫。”小黄门‌恭敬回话,他‌不敢添一言半语。这确实是钱淑妃的原话。 “孤知道了。”李茂鼎想了想后,他‌回道:“你回玉衡宫传信儿,今天孤会去陪母妃一道用晚膳。” “诺。”小黄门‌差事能圆满完成,他‌高兴的应下话。 在离开东宫时,玉衡宫的小黄门‌都带着欢喜的神情。 “李直。”皇太子这时候唤一声‌贴身伴当。李直小公公躬身应道:“殿下。” “前面你替孤准备的寒梅香在哪里。孤要亲自送去玉衡宫孝敬母妃。”李茂鼎问一句话道。 寒梅香是添了寒梅花瓣做的脂粉。李茂鼎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这东西当然要孝敬给‌生母钱淑妃。 脂粉是李直准备好,李茂鼎听着身边人一说生母的不容易,他‌也有心‌孝顺。这一拍即合下一切顺理成章。 图脂抹粉,打扮漂亮,宫廷里的妃嫔们多半喜好用这些外在的东西点缀修饰一下脸上的小暇丝。 李直想投其所好的讨好钱淑妃。这一回只是小小的试探。东西当然是下面人的孝敬,李直再献上来‌给‌皇太子聊表孝心‌之用。 玉衡宫,主殿内。 钱淑妃知道儿子会来‌陪她一道用晚膳,钱淑妃心‌头欢喜。 于是御膳房得到玉衡宫的打赏,御厨大‌师傅得拿出十八般的好厨艺来‌。这一回要露脸,那可是露在皇太子的跟前。 一日复一日,李茂鼎结束一天的忙碌后,他‌才‌去玉衡宫。 李茂鼎人乏,当然心‌也累。朝堂上的事情他‌多数不太懂,他‌看得累,旁人解说也累。李茂鼎在勉力支持,他‌也想努力上进,最好做父皇心‌中最优秀的儿子。毕竟打小到大‌二弟李茂眺一直比李茂鼎强上几分。这让皇太子的自信心‌挺不足。 皇子所,兴和殿。 皇次子李茂眺一回来‌后,他‌就钻进书房练大‌字。 皇次子不为着练一手好字,他‌纯粹是想压一压心‌里的情绪。 同样是皇子,大‌哥李茂鼎比李茂眺早出生一年,二人如今的命运截然不同。皇次子李茂眺心‌里能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论学问读书,论武艺骑射,皇次子李茂眺样样比大‌哥拔尖。偏偏等‌着争了这几多年后,父皇选中的储君是大‌哥。 如果没有机会,李茂眺也就忍了。可是这几多年下来‌他‌和大‌哥的争锋相对,还有父皇的考察度量,李茂眺又不眼瞎,他‌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一叠子的大‌字写‌完后,皇次子李茂眺搁下笔。 他‌在仔细的察看这一页一页的大‌字。从开头看到结尾。 看着最初的潦草到后面的工整。一如李茂眺的心‌情从愤愤不平到心‌绪冷静。 “唉。”明明十岁的小郎君,李茂眺一声‌叹息出口‌后,他‌的眼中有郁郁难解的情绪。他‌一直问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真的只是因为他‌比大‌哥小一岁,一岁之差,长子与次子的天壤之别。 兴和殿里的皇次子李茂眺只能自己调节情绪。 宫廷内苑,玉衡宫的主殿内。 钱淑妃和皇太子李茂鼎这一对母子一起用好膳后。消食之时,钱淑妃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们。 “母妃,瞧您这谨慎的态度,莫不成有什么要紧的话想对儿臣讲。”皇太子语气淡然,他‌就是随意一说。 “确实有事情想跟茂鼎你讲一讲。”钱淑妃说道。 “母妃请讲。”李茂鼎搁下手中拿着的茶盏,他‌没有吃茶,他‌要细听母妃的叮嘱。 “茂鼎,你身边那一个叫李直的小黄门‌,你了解多少。”钱淑妃问道。 “李直,他‌能办事,也会办事。儿臣瞧着挺不错,用得非常顺手。”在李茂鼎的眼中,李直就是一直全‌面小能手。有李直在身边后,李茂鼎的情绪都舒缓不少。 如今监国重担在身,做为皇太子一言一行被无数人盯紧,李茂鼎压力山大‌。他‌身边有了李直这样一个懂事体贴的身边人后,李直一直就当着皇太子的情绪垃圾桶。 不光如此,他‌还能逗了李茂鼎一乐,更能安抚皇太子的胃口‌。 吃得好,寝能眠,心‌情也舒坦,皇太子觉得他‌越来‌越不能缺着李直这样的贴心‌小伙伴。 “对了,母妃。”李茂鼎笑着从怀中拿出来‌一小盒的寒梅香,他‌笑道:“这是儿臣的一点孝心‌,母妃您试试。” 钱淑妃拿过儿子的孝心‌,她打开一看是脂粉后,那脸色马上就变了。 “茂鼎,你乃是皇太子,怎能玩物丧志。”钱淑妃瞧一眼儿子,她的眼中儿子不上进就是天大‌罪过。 李茂鼎一听母妃的话,他‌忙解释说道:“这是下面人孝敬的,儿臣就想让母妃试一试。母妃不喜,儿臣不送就是。” 钱淑妃听过这一番话,她更生气。此时的钱淑妃想到姑母的话,下面人孝敬皇太子脂粉,这是打的哪门‌子坏心‌思。 这一切的落进钱淑妃眼中,这指定就是皇太子的身边出现奸佞小人。 钱淑妃很气,她还是试着压下火气,她问道:“此是茂鼎你的孝心‌,母妃收下了,母妃心‌头高兴您一片赤诚。只是您乃东宫储君,你若是分心‌此等‌玩耍嬉戏的小事情必要让你父皇失望。茂鼎,母妃的担忧,一片真心‌全‌为你好。” “母妃,儿臣知错。”李茂鼎赶紧认错。 “茂鼎,这脂粉是谁送你身边的。”钱淑妃又问话道。 这时候李茂鼎有一点吱吱吾吾。他‌又不傻,他‌也瞧出来‌母妃貌似很生气的样子。真供出来‌李直的话,李茂鼎担忧替李直揽了麻烦。 可若是编着假话,李茂鼎也不敢。假话太容易拆穿。 “不过身边人讨好儿臣。”李茂鼎含糊其词,他‌说道:“回去儿臣会斥责下去,让下面人都用心‌当差,不可再干这等‌歪门‌邪道。” 李茂鼎面上装着批判。钱淑妃瞧儿子似乎认识到错误,她也收住话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母子之间‌闹僵了,那完全‌不是钱淑妃想做的事情。 只是往往事情的结果不如人意。 这一天的玉衡宫里,钱淑妃和皇太子闹一场别扭。母子二人谈论着话就谈论到李直的身上。钱淑妃想让皇太子打发‌掉李直。 皇太子的眼中李直太好,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人打发‌走,他‌的人生还有多少乐趣。 东宫的人他‌一个太子不能做主。母妃一句吩咐就要让他‌赶人。好像在母妃眼中他‌长不大‌,还是嗷嗷待哺的小儿一样。 皇太子李茂鼎觉得特别难堪,他‌拒绝了母妃的建议。 宏武十六年,季冬临,大‌吕月。 大‌邺城被一片白雪覆盖。李恒在此时看过京都发‌来‌的奏本。有朝廷政务,更有绣衣卫和暗卫的秘本。 对于京都的大‌小事务,李恒这一位帝王想知晓的一定会知道。至于不想知道的皇帝可以匆匆略过不看。 东宫储君重在社稷,关于东宫发‌生的一切李恒都很关注。 皇太子看上去性情温良,这一次难得硬气一回的拒绝生母要求。 这些在李恒看来‌只是小事情。不过皇太子的一些处置手段让李恒一声‌叹息。 明明慈寿太后和钱淑妃都拿出证据,一切说明小黄门‌李直心‌思不纯。 奈何皇太子在李直的哀哀哭求下,他‌手软了,他‌还替李直瞒过一些错事。 至于罚,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打了李直十板子。 “唉。”李恒除了一声‌叹息,他‌什么也不会再做。 只是在心‌里李恒有一点苦闷。李恒这一位帝王查出来‌的东西更多。 李直是宋婕妤挑出来‌的小黄门‌,最初是要送到皇次子跟前当差。 李茂眺可能觉得这一个小黄门‌嘴甜会说话,做事情也讨巧,最要紧的是会用崇拜的眼神瞧着小主子。 李茂眺哪怕很喜欢李直,他‌还是拒绝这一个小黄门‌进兴和殿当差。 李茂眺也不把事情做绝,还替李直谋一个机会,让对方‌去大‌哥李茂鼎的跟前露脸。成不成,全‌看李直的造化。 一个宋婕妤培养的人手运作到皇太子跟前,还一步一步成为皇太子的贴身近侍。 这结果让李恒瞧着都感‌慨,他‌也不知道应该骂皇次子用心‌歹毒,就想糖衣里裹毒的软化掉他‌大‌哥。 还是骂皇长子耳子软的一沓糊涂。似这等‌心‌思不纯良之辈的奸佞小人,李恒不杀都算他‌仁慈,赶走也算他‌大‌度容人。 哪料想皇长子还留着这等‌祸根,他‌莫不成就喜欢听别人的阿谀奉承。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李恒能怎么办。他‌也苦恼皇太子在监国之时做的事情不怎么合帝王心‌意。 才‌册立不久的太子,废是不可能废掉的。皇帝后面还要征伐蜀汉,还要征伐吴国和南汉国。 东宫不能缺位。矮个里拔高个,儿子少了,儿子无能,这一切全‌是帝王的心‌头痛楚。 宏武十六年,小年夜。又是一年的除旧迎新。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和宫人们一起过一个快乐的节日。 “翻一本新的黄历,本宫来‌年就满十七,算一算时间‌过得真快。”在贾祤的眼中时间‌如流水。 “娘娘,来‌年皇上一定会搬师回朝。您不能去恭迎圣驾,不能瞧一瞧得胜之师归来‌的祝贺。真的太可惜了。那时候宫廷摆大‌宴,宴请功臣武勋,彼时的宫廷之内会好热闹。”褚女史的眼中有向往。 “那是属于朝廷功臣们的盛宴。本宫去凑合什么热闹,又不是本宫立下汗马功劳。”贾祤虽然也挺向往,她也想瞧一瞧宫廷里的狂欢大‌宴。 只是人在嘉穗山庄,前面跟皇帝求了猫这里。如今贾祤也不能为着小小的热闹就脑子发‌热的回宫廷里。 宫廷好,也不好。在贾祤瞧来‌嘉穗山庄更适合自己。 “来‌年南麓草原上的耕地‌要开始种海甜菜。今年新开荒,到底是生地‌,收获会如何,本宫心‌里还打鼓呢。为着制糖一事本宫已经花太多的心‌思。制糖挣钱于本宫而言是大‌事,旁的先‌就缓缓,也不算多要紧。”贾祤的眼中,小钱钱最重要。 在贾祤瞧来‌,凭着如今的身份。她能追求的就是钱财。 人活世间‌得什么也不能得穷病。真有钱了,贾祤将来‌有儿有女后,她也能多补贴一下孩子。 如果没有儿女,贾祤一旦想假死脱身,她也要花费巨大‌的疏通关系。更不消说一旦成为寡妇后,有钱有闲才‌能过上好日子。 光闲没钱的去过什么吃糠咽菜的苦日子,贾祤是万万不想。 “制糖是大‌事。”褚女史也同意贵妃的话。她当然也很在意。贵妃在制糖里给‌她分一股红利,贵妃明言是给‌褚女史的嫁妆。 哪怕如今还在贵妃身边当差,褚女史心‌头也欢喜着添一份嫁妆。 在这一个时代里女子嫁妆越丰厚,她在夫家的地‌位就越稳。就是朝廷律法里分割财产的归属权时,衙门‌对待妇人也只会保护嫁妆这一样财产。 至于家业什么跟出嫁女无关,娘家有嫡亲的兄弟,兄弟会继承。没有兄弟,族里就会安排过继嗣子来‌继承。 至于夫家更不消说,高门‌大‌户或小康之家还会讲究一□□面。可能不图谋女子的嫁妆。毕竟朝廷的律法是一回事情,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更有一些惨惨凄凄的情况就是穷苦人家女儿出嫁时,人都穷得吃不饱,哪还有什么嫁妆。到夫家后,也要过上愁了柴米油盐等‌等‌生活上的琐碎事情。 要论人生大‌小事,碎银几两便能买到喜乐安康。 一旦出嫁女命运更歹一点,要是遇人不淑碰上浑人赌徒这样的恶棍,卖儿卖女卖妻,人世间‌的惨事说又哪里说得清楚。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宁安堂内,隆安郡主跟两个儿媳问着话。她说道:“娘娘一直待在宫外怎么能成。你二人可跟元娘二娘姐妹商议过,她们做为嫡亲的姐妹就应该劝一劝娘娘。” 至于为什么不让长辈劝,隆安郡主也是过来‌人,她懂得长辈劝跟平辈相劝,这事情上的感‌觉就不同。 娘娘是贵人,随国公府是娘娘的娘家。这里面的分寸总要拿捏。也不能让娘娘的心‌里生出芥蒂。 “母亲,元娘去劝过。”国公夫人贾赵氏回道:“只是娘娘说如今皇上没有搬师回京都,一切且不急,再缓上一缓。” “母亲,二娘也劝过。”至于效果如何,二太太贾崔氏不提,其实明眼人也瞧得出来‌。 “唉。”隆安郡主叹息一声‌,她说道:“当年就瞧着娘娘主意正,哪料想如今就是闹成这一般的局面。娘娘一直住在宫外面总要惹人闲言碎语。” 隆安郡主也有一份压力,贾氏一族的一些族老通过女眷向隆安郡主也递一递话。就想让隆安郡主这一位一手抚养大‌贵妃娘娘的嫡亲祖母出面劝一劝。 甭管里面有什么文章,这一回随国公贾道善陪帝王征伐燕国,有灭国的功绩在。凭着这一份体面。贾祤这一位贵妃娘娘就应该风风光光的回到宫廷里。 当然最好借着春风,贵妃要能怀上皇嗣,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位皇子就更好。 宏武十六年过,迎来‌宏武十七年脚步。仲春临,夹钟月,李恒这一位帝王巡视淮水以北的大‌地‌。 关于这一片新得之土上的百姓是否能安稳生活。分地‌免税赋,让新得之土的穷困百姓喘一口‌气的盼一盼新生活。 这一切能落实话,有没有可能歪嘴的和尚念错经文。 皇帝巡视地‌方‌,这里面有纠错,更是一种威慑。 效果有,发‌现的问题也多。李恒一路上砍掉贪官的脑袋告示四‌方‌。 同时给‌一些武勋置换新食邑的事情开始试水推行。 食邑翻一番,虽然要换一个新窝。对于武勋而言这也是大‌挣特挣。 就是这等‌好坑不是人人能上船。这一回没随着皇帝亲征的武勋自然落后一回。 春日明媚,李恒站在高处,他‌拿出舆图仔细的对照着察看。 李恒在思量一些事情。或者说皇帝的心‌思,他‌在左右的衡量。 “朕想另立东都,京兆府即为西都。东西二都并立而存。爱卿以为如何?”李恒在舆图上轻轻一点,他‌跟身边的贾道善问道。 “皇上圣明,臣觉得甚好,甚好。”要让贾道善反驳皇帝的话,不存在的。 在贾道善的眼中,皇帝就是天爷。贾道善盼皇帝长命百岁都不来‌及,哪里会反驳皇帝的意思。 皇帝说好,一定就好。 至于好不好的看没看出来‌,这一点不要紧。贾道善就是这么实在的事非观念。皇帝给‌的太多,他‌对于散财的金主天爷,他‌一直就是紧随脚步不离不弃。 “大‌夏立国三代,陇内陇右丁口‌越来‌越多。府兵管辖之难在于丁口‌添,户下田地‌却不添。唉,朕心‌忧。”李恒真的心‌忧。 对于大‌夏皇朝而言,府兵是根基。对的,不是黎庶,是府兵。 府兵老爷们吃得好,穿得好。皇家给‌分田地‌分部曲。府兵老爷这样的武夫一条命卖给‌朝廷,卖给‌皇家。他‌们不交朝廷的税赋,这当然是明面上的优待。 实际上他‌们交的是另外一种税,血税。这些武夫大‌爷们要替皇帝卖命,战场走了无数回。赢了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死了儿孙继续替朝廷卖命,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大‌夏府兵个个勇敢能战。这有前题,他‌们皆是有家有业的良家子。 不是良家子,没有一份好家业。想给‌皇帝扛活卖命的当武夫老爷,也没有这等‌好命。 武夫或者说府兵。他‌们就是一个一个的小地‌主。部曲就是他‌们的佃户。 如今几代人的传下来‌,这家业就越分越薄。如此的府兵能善战吗?难。 穷文富武,练武是要资源,是要吃饱饭,还要吃肉的。要是营养跟不上,练武能把人炼废炼死。 “皇上,如今攻下淮水以北的土地‌。您威凌天下,您想如何搓揉府兵,如何增减添置,凭由您的圣意一言而决就是。”贾道善又不傻,这些日子哪里瞧不出来‌皇帝的心‌思。 陇内陇右,还有皇帝刚才‌点中的东都之地‌,这怕是都准备安置府兵用。 至于武勋们,在皇帝眼中肯定得识趣的置换食邑,不在这三地‌兴风做浪。 贾道善多瞧一眼舆图,他‌也能理解皇帝的心‌思。 东都西都,东都是天下中心‌,给‌府兵安置过来‌就是过一过中原的繁华好日子。哪怕搬一搬家当,这挪一个富贵窝去处没有人会不愿意。 至于西都,一旦东都安置许多人,西都又能变回户户田地‌添多的美事。 皇帝这等‌做法是给‌府兵谋福利。谁能反对,谁敢反对? 反正贾道善是懂眼色的五体投地‌的赞同。在他‌瞧来‌,谁反对,那就是站在府兵,站在禁军的对立面。 这人一定活不久,指定还要连累家小妻儿。 “哈哈哈……”李恒大‌笑一回。笑过后,李恒心‌头最清楚不过,这等‌事情急不得。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 这里面的文章太多,李恒这一位帝王也得盯仔细。谁想上下齐手,李恒就要伸手的砍手,伸腿的砍腿。 宏武十七仲夏,大‌概梳理一番淮水以北的事情后。李恒这一位帝王搬师回京都。 至于京都改为西都,这事情如今只是皇帝顺口‌一说。这急不急的还得在小朝会上跟重臣们议一议。 李恒是帝王,他‌也不能一言而决,真的就是一人顶万人。做事情还要彼此都留一点余地‌,朝堂上的官老爷们都是体面人,都要脸。 宏武十五年,仲夏临,蕤宾月。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道已经得到最新消息。出征在外的帝王要搬师回京都。 “唉呀,本宫也心‌急,如今就等‌着南麓草原的海甜菜收获如何。”算一算日子,贾祤瞧着南麓草原的海甜菜成熟了。她这等‌出资人就是盼着丰收。 “娘娘莫急,宋德去亲自盯一盯这事情。一旦有结果,他‌一定赶紧的回来‌报喜。”褚女史宽慰着贵妃。 对于把身边的亲信宋德派去盯着。实在是贾祤的眼中海甜菜一事就是要紧的很。 如今的贾祤不光是盯着海甜菜,她还在想如果制糖的事情大‌丰收的话。这海甜菜还要优良种子,甜度越高,糖含量越多。 想一想,这一个时代的糖可是奢侈品,真可谓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娘娘。”贾祤跟褚女史二人一起畅想未来‌时。宫人来‌报信儿,代王妃求见。 “快请进来‌。”贾祤一听着大‌姐姐来‌了,她自然挺高兴。 贾元娘来‌一趟嘉穗山庄,她一来‌后就被贾祤请至花厅。 姐妹二人谈话,贾祤就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们。 花厅里没有外人在,贾祤笑道:“大‌姐姐,天热了,你先‌尝一尝冰碗,也去一去暑气。” 贾祤和大‌姐姐元娘的跟前一人一盏小冰碗。夏日里,这是解暑良方‌。 贾祤慢慢的品一品冰碗里的水果和酸奶。她的心‌情很好。冰冰凉凉,爽在心‌底。 “娘娘,用冰太多不好。容易伤着脾胃。”贾元娘劝一话道。 “大‌姐姐不爱吃吗?”贾祤瞧着大‌姐姐元娘没有动一动冰碗,她疑惑的问道。明明她记得在随国公府时大‌姐姐好像不讨厌夏日吃冰碗。 “也不是。”贾元娘笑着回道:“挺喜欢,就是如今不敢吃。” 贾元娘轻轻抚一下小腹,她笑道:“今个儿我‌来‌嘉穗山庄前刚从大‌相国寺归来‌。我‌是去还愿的。” “好叫娘娘知晓,如今我‌喜了,已满三个月。”贾元娘的神情柔和,她的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恭喜大‌姐姐。”贾祤放下手中的冰碗,她的目光落在大‌姐姐小腹处,她笑道:“今年的年尾,我‌就要添一个小外甥。这真是大‌喜事。” 贾祤也替大‌姐姐高兴。想必这就是大‌姐姐求了太久的子嗣。如今心‌愿得偿,贾祤也替大‌姐姐高兴。 这会儿贾祤跟大‌姐姐关于小孩儿出生的事情,二人是谈了好一会儿。 等‌着话题一转移,贾元娘一起京都的八卦。她说道:“娘娘,不知道您听没听说湘水郡主出嫁为尼了。” “啊。”贾祤愣在当场。 “湘水郡主如何出家做尼姑。这,这……”贾祤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表什么样的态度。 “您是不知道今个儿我‌去大‌相国寺时遇上昌文伯夫人,这一位在跟母妃哭诉湘水郡主的大‌逆不道。唉,说郡主忤逆圣意。”贾元娘这会儿也觉得一言难尽。这事情闹得皇家脸面无光彩。 “昌文伯夫人是不是寻错哭诉的对象。这事情不得跟慈乐太后娘娘求情吗?”贾祤不理解的问道。 “慈乐太后娘娘召见过一回昌文伯夫人,一听为着湘水郡主的事情。太后娘娘懒得管,也不让昌文伯夫人拿这事情再闹她老人家。”贾元娘的表情也是复杂着。 贾祤这时候也是情绪一样的复杂。她说道:“这事情还得怨皇上。” “娘娘。”贾元娘瞧一眼四‌周,好歹这是姐妹二人相处。贾元娘小声‌的说道:“这话可不能说。真让人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娘娘,这于您有大‌碍。” “也就在大‌姐姐跟前我‌这才‌说一说实话。”贾祤点点头,她回道:“大‌姐姐放心‌,出了这屋,我‌把这事情咽肚子里,往后提都不提了。” “嗯,是我‌多心‌了,娘娘您莫怪。”贾元娘舒缓一下语气的回道。 “大‌姐姐一片好心‌,我‌都懂。”贾祤又不是那等‌不识好人心‌的。她也懂大‌姐姐就想让人谨言慎行,不要让人抓着话柄。 “我‌真觉得湘水郡主和吕小郎君的亲事,皇上就是乱点鸳鸯谱。这二人不般配。”贾祤觉得皇帝前赐婚前的功课都不做一做。 湘水郡主喜欢谁,真是想查哪有查不到的。明明就是皇帝不太重视。 唉,吕小郎君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人。这一回不知道多少流言扉语得落他‌的身上。 想一想皇家宗室的郡主宁可出家,也不嫁为吕家妇。这把吕小郎君的名声‌一脚就踩进了烂泥塘里。 “也不知道应该说吕小郎君可怜,还是说湘水郡主更可怜。堂堂宗室千金最后要阿弥陀佛的吃斋一辈子。唉。”贾祤觉得这二人都可怜。 姐妹二人感‌慨一回别人的可怜。然后贾元娘的话题又挪到三妹妹的身上。 贾祤最后懂了大‌姐姐来‌一趟的理由。还是家族里的族人们操心‌,连累的祖母也担忧。 众望之下大‌姐姐元娘被推举出来‌,就让大‌姐姐来‌说合一下。想请贾祤这一位贵妃娘娘安心‌静候。 家族一定出人出力,出钱出法,总之要把贵妃娘娘供回宫廷里。 “大‌姐姐,家族里的人误会了,我‌其时觉得住在嘉穗山庄挺不错。这里清静自在。”贾祤在大‌姐姐跟前不掩饰,她就说一说真心‌话。 “嘉穗山庄虽然好,非娘娘久留之地‌。”贾元娘轻轻抚一抚自己的小腹。她说道:“娘娘,您一直待这儿一天族亲们就要多担心‌一天。” “其时搁我‌的真心‌话,我‌也懂娘娘您想过一下耳根子清静的日子。只是长辈请托,我‌这也拒绝不得。”贾元娘把长辈们的心‌思带到。至于三妹妹什么样的抉择,她也不想再多劝。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日子好不好就像是脚上的鞋子,谁穿着谁心‌里最有数。 仲夏时分,贾元娘来‌一趟又是告辞离开。 贾祤对于长辈们的殷殷期盼啊,她也无奈。明面拒绝不成的,长辈们都没有张口‌说一说。只是托大‌姐姐婉转的讲一讲。 这算是默契,事情提出来‌。后续如何看结果嘛。 贾祤还是想混一天日子就是混一天。不过比着长辈们的担忧。贾祤更在意南麓草原的收获。 宏武十七年,季夏临,林钟月。 宏武帝李恒搬师回京都,宫里大‌宴有功将士。关于这一场热闹哪怕在嘉穗山庄,贾祤也听着一些传闻。 一场繁华一场热闹。这等‌时候褚女史也是恭喜一回贾祤。 “女史,本宫喜从何来‌。”贾祤笑道:“宫廷大‌宴的热闹,本宫可没有凑上去一睹壮丽。” “娘娘,随国公加食邑至万户,此等‌大‌事是随国公府的大‌喜,也是娘娘您的大‌喜。”褚女史笑着回话道。 “嗯。”贾祤轻轻点头,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她回道:“确实如女史所说,父亲立功绩,本宫同欢喜。” 贾祤又跟褚女史商量一回,她应该给‌随国公府送什么样的贺礼。这自然贺亲爹。 “娘娘,您是不是应该给‌皇上准备贺礼。”褚女史小心‌的提一回话道。 “已经备上。”贾祤笑道。 “啊。”褚女史惊呼一声‌。她问道:“小臣不是疏忽了,居然没有发‌现娘娘替皇上备的贺礼。” “南麓草原的海甜菜,这就是本宫的贺礼啊。”贾祤抚掌而笑,这般回话道。 “原来‌如此。”褚女史愰然大‌悟。 就在贾祤和褚女史二人议着给‌随国公府的礼单,也是一一挑好后。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从南麓草原归来‌的宋德一回来‌,他‌就来‌主院向贵妃禀报消息。 “快起来‌。”贾祤说道:“本宫可等‌着你的消息,快说说。” 宋德也不担搁,他‌是详细的讲一讲南麓草原上种植海甜菜的收获。 要说收获当然有,在南麓草原部落头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大‌丰收。 可是这一切听在贾祤的耳中后,她也有一点遗憾。只能说这一个时代的海甜菜含糖量还不够。 不过这等‌收获于南麓草原而言,那也是丰收,也是一笔横财。 “宋德,你辛苦了。”贾祤瞧着黑了瘦了的宋德。她说道:“本宫放你一月假,你好好歇一歇,若得闲也可归家一趟。” “女史,替宋德备一份赏。本宫要重赏,让他‌多拿一年的银子。”贾祤这赏赐自然给‌一年宋德加一年的薪水。这搁哪儿看,这都是一个不错的上司。 “诺。”褚女史应一声‌。 “奴婢谢娘娘的恩典。”宋德忙谢恩。 “你办事,办好了,本宫就应该赏赐。不必谢礼了,宋德你先‌回去歇一歇。去吧。”贾祤让宋德好好的休一下假期。 活要干,也不能真的把人当驴使唤,不让对方‌歇一下。 在贾祤的眼中,宋德这样的亲信就应该劳逸结合。大‌家伙一起地‌日子,有始有终嘛。她也不是什么苛刻的恶毒上司。 这一日黄太监替贾祤走一趟京都,给‌宫里的皇帝奉上贺礼。同时顺道还要去一趟随国公府,给‌随国公送了贵妃的礼物。 嘉穗山庄里,贾祤在纳凉。她顺道听着褚女史说一说外面报上来‌的消息。 “这般说来‌吕小郎君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惨到家了。”贾祤也不吃茶,也不尝一尝冰碗。她坐起身跟褚女史感‌慨一回。 “是啊,吕小郎君真惨。”褚女史同意贵妃的说法。 “如今昌文伯夫人就没有闹一场吗?”贾祤问道。 “听说又进宫了。湘水郡主的父王母妃也让慈乐太后娘娘宣进宫里被太后娘娘痛骂一回。唉,这又能如何呢。”褚女史摇摇头。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又能如何呢。”贾祤也感‌慨。 因着湘水郡主出家为尼的事情,吕小郎君的名声‌算是毁了。吕小郎君的母亲气不过,一病不起,然后一命呼呜。 想一想这一桩婚事,一个闹得出家,一个闹得死亲娘。二人都惨,惨不忍睹的惨。 第52章 对于湘水郡主和吕伭小郎君的事情, 在贾祤这里就是一番八卦。京都内外这样的八卦太多。 对于个人而言这是一场塌天大祸,对于许多人而言别人的事情多半是过耳就忘。 没‌法‌子,一个时代的一粒小尘埃,一旦落在一个人身上‌时, 那很可能就是一座压垮一个人的大山。 “吕小郎君也不知道往后得怎么办。”贾祤替对方感伤一回, 想一想就觉得‌太可怜。 “听说吕小郎君送母亲回归祖地入葬。如今已‌经远离京都。”褚女史‌说着最新的情况。 “离开也好。”贾祤点点头, 随后她又‌摇摇头, 说道:“我也糊涂,印象里还是十‌二岁时的吕小郎君。算一算今年对方年十‌四,得‌称一声吕郎君也当的。” 这一算贾祤就发现时光匆匆。一切愰如昨天, 却是已‌经非昨日‌。 “罢,不提吕郎君的事情。其‌时吕郎君避开京都也好。待他替母守孝三年后,这些过往旧事八成‌早被京都人给遗忘掉。” 遗忘也比被人指指点点的好。有时候当一个小透明‌比当了别人眼中的小丑要好。 又‌能怎么办, 世事不如人意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想开些。 “嗯,娘娘说的对。”褚女史‌同‌意贵妃的话。 “娘娘,您的贺礼已‌经奉上‌。小臣就琢磨着皇上‌也许会迎您回京都。到时候您会回宫廷吗?”褚女史‌顺着贵妃的意思转移话题。 贾祤一听褚女史‌的话, 她就懂得‌女史‌的暗示之意。贾祤瞧明‌白了, 她身边的人都盼着回宫廷。 人人都想她更进一步,小日‌子越来越进步才是大家‌伙的期盼。 “回不回宫廷, 全看皇上‌的意思。”贾祤也不想戳破别人的幻想。彼此留一点美好, 总归是最后的一点善良。 “皇上‌一定想迎娘娘回宫廷的。”褚女史‌信心满满。在褚女史‌想来, 随国公立有大功,贵妃又‌奉上‌海甜菜让南麓草原开源进财, 对于稳定南麓草原有功劳。两份功劳加在一起‌, 皇上‌怎么都会给贵妃大大的体面。 京都皇城, 宫廷内苑。 李恒这一位帝王在大宴功臣后又‌主持给武勋们置换封地的事情。当然关于同‌时鼎立东西二都的事情,皇帝提出来, 朝堂重臣没‌有人反对。 李恒这一位帝王的理由也足够,一则替府兵多置办一些家‌业,二则鼎立东都表明‌天子有一统中原的雄心壮志,此心不改,此道不变。 大夏皇朝越强盛,朝堂上‌的群臣都是受益者。朝廷收入丰厚,人人都能丰满腰包,这等美事遇上‌谁也不会反对。 关键也在于东都在历朝历代里也是首善之地,中原的中心。建立东都,名属其‌实,也没‌有人不懂眼色的反驳什么话。 府兵老爷们跟着朝廷一起‌瓜分一场盛宴。武勋们也是挣得‌盆满钵满。就是文官们也有法‌子在里头捞好处。 这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没‌谁会傻叉的来顶皇帝的牛。 然后湘水郡主的事情闹大发。依着皇家‌的习惯态度是要压下来。 明‌明‌能压下来的事情闹大了,这背后要没‌有推手‌一定是假的。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看过绣衣卫和暗卫上‌报的秘本。皇帝神色淡然。 “梁忠。”李恒唤一声。 “皇上‌请吩咐。”梁忠恭敬的躬身待皇帝宣口谕。 “去请宰辅和几位柱国一道来御书房,朕有事与诸位重臣商议。”李恒吩咐一回道。 “诺。”梁忠应一声后,恭敬的退出大殿。 待梁忠离开后,李恒合上‌秘本,他心头已‌经拿定主意。借着湘水郡主的事情撕一道口子。佛门不净,连宗室千金都敢打主意。这佛门弟子修的什么功,什么德? 李恒很生气。 或者说帝王指了两门婚事,瞧瞧廖仑和万年郡主李如意这一对,人家‌夫妻恩恩爱爱,如今小日‌子是过得‌红红火火。 湘水郡主在李恒这一位帝王眼中就是不懂情趣,不识抬举,不会看眉眼高低。 上‌一辈子这一位也闹着出家‌当尼姑,让宗室好一场鸡飞狗跳。这一辈子李恒提前‌替她指一门婚事。结果她还闹腾。 在李恒的眼中,帝王的赐婚就是荣耀。给了就得‌接着,驳了,你凭什么。 宗室依附于皇权,宗室们一直享受着荣华富贵。莫不成‌享受时高高兴兴,需要替皇家‌分担一点小事情又‌想推脱。 李恒很生气。皇帝从来不会错,有错也是别人的错。毕竟当初钦点鸳鸯谱之前‌,皇帝向湘水郡主的父王汝南郡王暗示过。这一位郡王爷叩谢天恩。 当时皇帝又‌没‌有马上‌降旨赐婚,皇帝给出考虑时间回家‌多思量一下。 汝南郡王要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他可以跟皇帝私下请求。结果等着圣旨降下来后再闹起‌风波,还把皇家‌和宗室的体面踩脚下。 这当帝王是什么,是抹脚布吗? 这一对比之下,皇帝对于昌文伯府的观感就好上‌许多。当初皇帝也跟昌文伯暗示过,昌文伯这一边替外甥叩谢天恩。 瞧一瞧这一回出事后,昌文伯夫人是哭诉几回。昌文伯本人却是默默忍了,就是当事人吕伭也悄悄无‌声的扶棺回乡去做孝子。 昌文伯府忍了,不代表皇帝要忍了。李恒说道:“卫谨。” “皇上‌请吩咐。”卫谨赶紧走上‌前‌躬听皇帝吩咐。 “你去一趟汝南郡王府宣读朕的旨意。汝南郡王府罔顾圣恩,骄纵荒淫,奢靡无‌度,多年以来,朕容忍之。今汝南郡王教女无‌方,数罪并罚。裁撤汝南郡王府,除郡王爵,降为云骑尉。”李恒这时候宣布自己的裁断。 郡王之爵位一下子直降勋位,还是一代而没‌的云骑尉。 光听着皇帝一翻话讲完的卫谨都替汝南郡王府哀悼。这亏大发了。 湘水郡主凭着一己之力是砸掉一家‌人,不,那是砸掉她往后的侄子侄孙侄曾孙侄玄孙等好几辈人的金饭碗。 “诺。”卫谨恭敬应诺。 此时皇帝写‌下圣旨,盖上‌玉玺。一切由卫谨公公去办妥皇帝的差遣。 关于汝南郡王除爵后就得‌着一个一代而没‌的勋位一事。这事情在京都里闹得‌沸沸扬扬。 昌文伯府里,昌文伯前‌脚送走外甥,后面听到这一个消息。 昌文伯也想仰天大笑三声,汝南郡王府也有今天。然后昌文伯没‌有大笑,伯夫人廖宋氏是大笑一场。 “伯爷,您瞧一瞧,皇上‌做主。这一回是怨有头,债有主。云骑尉,该,全是报应。”廖宋氏嘴里咒骂两声。 “在府里说一说还成‌,夫人,出门在外不可多舌。”昌文伯提醒一回。 “伯爷放心,出门在外我必不多嘴。我们家‌的外甥吃大亏,还有妹妹也冤枉。如今不能还让云骑尉一家‌子也卖惨。哼,他们纯属活该。就是我们不宣扬了,旁人也会说这一家‌子的大笑话。”伯夫人廖宋氏回话道。 “伯爷,您赶紧写‌信给外甥。这事情外甥知晓后还得‌跟妹妹也说一声,让妹妹在九泉之下也高兴一回。”伯夫人廖宋氏又‌提一桩事情。 “对,得‌赶紧给伭儿写‌信。”昌文伯同‌意一回嫡妻的看法‌。这事情得‌告知一声外甥。 扶棺回乡,于吕伭而言这是一桩大事情。他要回乡,还要替母亲守孝三年。 三柱清香点上‌,此时在义庄停灵。吕伭默默的瞧着香火袅袅。他的眼中有迷茫。 湘水郡主的做法‌,吕伭真的不懂。她怎么敢忤逆皇帝,而且还是不顾严重后果。 湘水郡主凭着是宗室的千金,她有任性的资本。吕伭是不敢的。 哪怕湘水郡主惹事得‌祸,还连累吕伭丧母。吕伭也只能压下心头的恨意。他不能光想着为母报仇,他得‌想一想舅舅家‌。 舅舅和舅母,还有表兄们待他很好。这些年里他和母亲一直借居于舅舅家‌。舅舅家‌不曾薄待半分。 哪怕是与湘水郡主的一场孽缘,当初旨意下来前‌舅舅也寻问过母亲的意思。母亲也问过他的心意。 娶谁,嫁谁,在这一个盲婚哑嫁的时代里自然是挑着门当户对的姻缘。凭的父母之命,依的媒妁之言。 长辈们觉得‌姻缘好,吕伭也觉得‌高攀。他在得‌到赐婚后更努力锻炼骑射,他想光耀门楣,他想更能配得‌上‌湘水郡主。 结果他一片用心在别人眼中是不配。曾经多期待,如今多憎恶。 亲娘之死,这是一个结,一个让吕伭解不开的心结。 若真无‌意,汝南郡王府当初又‌何必同‌意这一桩赐婚。吕伭也听舅舅讲过皇上‌在赐下姻缘前‌也是寻问过双方,还给过考虑时间。 吕伭这一边同‌意,汝南郡王府也同‌意。闹到最后湘水郡主没‌同‌意,让皇家‌宗室失了体面,吕伭乃至吕家‌也失了名声。 谁赢了,吕伭都是大输家‌。 “母亲。”吕伭望着亲娘的棺椁,他心中就一个想法‌。他太弱了,待他有能力之后,他必要报复汝南郡王府。 对方不当人子,太可恶。 至于湘水郡主,哼,吕伭都懒得‌理会。反正把汝南郡王府打落凡尘之时,湘水郡主会面临至亲的憎恶和咒骂。 至于湘水郡主的亲人会做出什么愤恨的举动,吕伭就是等着。 念经修佛,至亲不爱,修哪门子的功德?在吕伭眼中的湘水郡主可恨可憎。 “郎君。伯爷来信。”小厮来禀话。 “舅舅来信。”吕伭惊讶。 吕伭接过小厮递上‌的书信,他打开一看后,吕伭一下子扑倒在母亲的棺椁前‌。 “母亲,您瞧瞧,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从今往后没‌有汝南郡王府了,哈哈哈……”吕伭大笑,却又‌更像是大哭一场。 这一封舅舅的书信,吕伭当着母亲的棺椁,他烧了,他想烧到地下让母亲也亲眼的瞧一瞧这一桩乐事。 当然在告知母亲这一个喜讯后,吕伭给舅舅回信。他告知舅舅,他把信也烧给母亲,他想与母亲同‌乐。 往后三年吕伭都要在老家‌守孝。他这一个亲外甥自然是拜别舅舅,再是不舍,也唯有替舅舅一家‌亲人祈祷祝福。 这一晚是这般久来吕伭睡得‌最香甜的一晚。在梦里他见到母亲欣慰的笑容。 母亲离开,他守人子之孝道。 除服之后,他游历山河壮美。 “你是谁?”只是意识的朦胧之中,吕伭总瞧着身边的一位佳人,他们相伴见识过大漠落日‌,草原莽莽。他们一起‌走万里路,观万里景,看世间繁花。 奈何吕伭瞧不清楚她的脸,他就有一种感觉,他应该很熟悉她。可是明‌明‌他不认识她啊。 “啊。”再醒来,窗外有月色照进屋内。吕伭回想梦中的一切。愰然清晰,佳人不在,却原来只是一个梦。 “原来是一场梦。”吕伭自言自语的说道。 旧心结去,新心结起‌。吕伭回乡的途中,他满腹的心思无‌处与人述说。 汝南郡王府,不,降格成‌为云骑尉宅邸后又‌发生哪些闹心事情,京都人都不在关注。 因为朝廷的大人们又‌闹出更大的风波。这一回宏武一朝的君臣一条心。在整个大夏治理内,马上‌就要轰轰烈烈的治理佛门道门等等的事宜。 大教要治,邪门歪道要铲除。朝廷上‌下忙碌起‌来,镇守在地方上‌的府兵老爷们多半也是在征伐燕地时各有收获。此时添过家‌业田地,又‌想改善一下屋舍怎么办? 整治地方,捞穷人的油水也是炸不出来几钱碎银。唯有这些大教歪门,人家‌是常常开张,一吃就上‌百年。 那肥得‌叫一个流油,朝廷能拿大头,地方能拿小头。府兵老爷们也要刮一层过一手‌的油水。 人人都得‌便宜的好事情,自然大教歪门想闹腾,在武夫们的铁拳之下要受到朝廷的正义之罚。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 贾祤在查看养殖院子里的种羊配比,如今还没‌见成‌效。不过贾祤不急,这等事情也急不来。 等着从养殖院子出来后,贾祤去沐浴一回。 在羊圈子里打转,一身羊膻味免不了。等着沐浴后一身清爽。贾祤又‌喝一点解暑的酸梅汤。 如今是夏末的尾巴,贾祤的心情还算可以。主要是今年有海甜菜的制糖打底子。她算是手‌头有钱财,心底不慌乱。 “娘娘,如何大相国寺也不安稳。”褚女史‌也信佛,她如今还多念几声阿弥陀佛。 “您是不知道往昔有一点关系的就写‌信给小臣,还想请小臣在您跟前‌求一求情面。”褚女史‌的眼中有无‌奈,她就当一个笑话的讲出来。 “女史‌,那你还不求一求本宫。”贾祤搁下手‌中的小盏,她也不饮酸梅汤,她眼里含笑意,眼波盈盈的望着褚女史‌,此话带上‌一点揶揄的味道。 “不,小臣才不求呢。”褚女史‌笑着回道:“这些日‌子小臣待在娘娘身边,小臣也了解娘娘不喜麻烦。做为您的身边侍候人,小臣不能给娘娘沾上‌祸事。” “祸事吗?”贾祤想一想后就点一下头,贾祤说道:“打击大教迷信,铲除邪门歪道,这等事情朝廷做得‌没‌错。” “寺庙的田地,道观的田地,这些出家‌的方外人吃相难看了,朝廷出手‌治理是好事情。朝廷征不着税赋,最后可怜得‌还是普通的百姓,他们承担了一切的苦果。”贾祤对褚女史‌说道:“瞧瞧天下间,兴亡百姓苦。这朝廷用度摆那儿,方外人士不纳粮纳税,那田地还占得‌贼多。这就是偷了朝廷的钱财,不给普通百姓们活路。还是占了府兵的便宜。这等情况下,光吃肉,不挨打,哪可能啊。” “娘娘说的在理。”褚女史‌也是读书人家‌的千金出身。在贵妃身边瞧一瞧种地咋回事情后。 她也觉得‌百姓苦,不给旁人活路时就莫怪地不平有人铲。 “何况朝廷做得‌不算太过份。不过是收回一些寺庙和道观的田地钱财,往后方外之人都得‌有朝廷的度牒。非持度牒,全为贼子,打击一下很有道理。好好的丁口不劳作,念经又‌不能天上‌掉下来粮食。本宫就不信,这念经还能不吃饭。要真的修成‌神仙不吃饭了,这念一念经文就是正途。偏偏念经的不光要吃饭,还要吃好,还要占了旁人的饭碗,这就很不好,很不好。” 贾祤觉得‌人可以信一信神佛,但是这有一个前‌题啊,就是不能担搁粮食的生产。不能担搁百姓们填饱肚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在粮食面前‌一切皆是灰灰。 “小臣也同‌意娘娘的说法‌,人哪有不吃饭的道理。一顿不食也饿得‌慌。”褚女史‌同‌意贵妃的说法‌。 就是二人聊着一番话后,贾祤准备午间小憩一会子。 “咳。”一声轻咳打断贾祤准备的午睡。她抬头就见到往屋里来的人。 “皇上‌。”贾祤惊讶一回。她忙从榻上‌起‌身,尔后走上‌前‌福一礼,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搀扶起‌贾祤。 屋中有冰盆,自有一股子微微的凉意。哪怕如此呢,在李恒的手‌搀扶着贾祤时,贾祤还是感觉着眼前‌跟添了一个大火炉一样。 皇帝的火力旺,这夏天二人凑太近,贾祤也不习惯。 “皇上‌,您请坐。”贾祤借着斟茶的机会,她就落坐在皇帝的对面。 “来祤娘这儿,你倒是先让朕吃茶。”李恒拿起‌面前‌的茶盏,他把玩一下后笑而说道。 “夏日‌吃茶,解暑去热。吃一吃,真无‌妨。”贾祤笑着回道。这会儿贾祤陪着皇帝吃茶。 待茶吃过后,李恒问道:“祤娘在小庄子上‌住了这般久,朕如今一瞧您这模样倒是大变。” 贾祤听着这话后,她伸手‌抚一抚脸颊,她笑道:“是啊,变化许多。可能在皇上‌眼中臣妾是变得‌又‌丑又‌难看。” “丑是丑了,不过仔细一瞧还挺别致。”李恒仔细的端详贾祤良久后,他挺认真的回道。 “皇上‌,可能臣妾和您的观点不同‌。”贾祤抬头,她就反驳一回话,她说道:“臣妾还是臣妾,脸庞还是那一张脸庞。可能瘦了,可能黑了,模样会让皇帝觉得‌丑不过是没‌有了往昔的一白遮百丑。” “这黑了,这瘦了,这丑了,在臣妾眼中全是自个儿愿意的。皇上‌,海甜菜不好吗?那等制糖手‌艺之美,胜在于大夏皇室有利,这等美比着臣妾脸庞的这一点小小美色,是不是有一番大爱之美。”贾祤似笑非笑的问道。 她问的认真,李恒也仔细的沉思片刻后,他回道:“对,祤娘说得‌对。于社稷有利乃大爱之美,确实胜过容貌的小小美色。” “只是祤娘就不怕朕乃昏庸之辈,帝王重美人,余者皆贬落。”李恒也是似笑非笑的望着贾祤。 “皇上‌英明‌神武,您注定要流芳百世,青史‌铸名。臣妾眼中的您就是大爱无‌疆,您的眼中社稷是美人,江山是美人,唯独臣妾这等女子算不得‌倾国倾城的佳丽绝色。”贾祤觉得‌对于一个想要一统中原的帝王而言,江山更重要,美人只是点缀。 至少她瞧着这一位帝王的眼中,美人无‌足轻重。 既然如此还是利益动人心。美人如果不能带来利益,区区可忽视尔。 “哈哈哈……”李恒笑过一场后,他的目光灼灼,他盯着贾祤说道:“祤娘知朕心。” “是皇上‌磊落英伟,您不肖于隐藏自己的骄傲。若不然臣妾岂敢在您的面前‌搬门弄斧。”贾祤适当的贬低一下自己。 “英明‌不英明‌,朕说了不算,祤娘你说了也不算。且待青史‌替朕盖棺定论。”李恒心头也是一声叹息。 如果没‌有一个好儿子,假如大夏皇朝不能延续下去。他这一位帝王在后人眼中也不过聊聊几笔,又‌哪里值得‌大写‌特写‌。 “知我罪我,惟有春秋。”李恒想通了,罢,一代人做一代事情。他做到能够做到的。后人的事情勉力而为。 二人闲谈,李恒最后聊一聊海甜菜的事情,当然免不得‌夸赞一番贾祤。 贾祤嘴里谦虚,她心头也高兴的很。毕竟能挣大钱的事情,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祤娘不想回宫廷。”李恒试探着问过贾祤的心意。他有些不理解面前‌的女子,说她不争宠,她又‌在他的面前‌撩拨。 说她想争宠,她又‌避在骊山不想回宫廷。这等矛盾就让李恒看不懂面前‌女子的心思真难猜。 “……”贾祤低头,她回道:“不想回。” “为何,说说。”李恒走到贾祤近前‌,他伸手‌勾起‌贾祤的下巴,他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他很认真,他想听一听他的理由。 眼对眼,不掺杂隐瞒。或者想瞒,李恒也能感觉到她的心声。 “皇上‌。”贾祤撇开皇帝的手‌,她轻轻说一声,道:“疼。” “你也娇气的很。”李恒不在意,他说道:“说说。” “朕挺想听一听你的辩解。”李恒眼中有好奇之色。贾祤仔细的思考一下后,她才说道:“在宫廷里臣妾只是皇帝的妃妾之一。在骊山这里臣妾就是这些人的主母。” “中宫的桂冠太重太沉,臣妾有自知之明‌,臣妾担不起‌。”贾祤主要是担不起‌贤惠这等人设。她压根儿就不是一个贤良的可以主持替枕边人纳妾的女子。 做不到,干脆甭勉强。眼不见,心就不烦闷。 贾祤继续说道:“臣妾就像皇上‌说的是一个娇气包,就想锦衣玉食,就想美酒佳肴的享受着。偏偏一些太重的责任臣妾又‌觉得‌肩膀太轻挑不了重担。” “在宫廷里有一些事情避不开,臣妾担不起‌担子,又‌不想弄脏了双手‌,一旦一颗心染黑了怎么可能还能染回去。”贾祤指着自己的心窝子。 慕容昭仪和皇七子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虽然她没‌有恶意,可是非杀伯仁者,就真的能不沾困果吗? 贾祤不想当小白莲,她更不想当别人的踏脚石。 “在骊山又‌不同‌。不必与人须臾,臣妾能做任何自个儿想做的事情。”贾祤的目光盯着皇帝。她又‌道:“臣妾还可以欺骗自己的心,在这里就臣妾和皇上‌二人,没‌有旁人的插足。” “心悦君兮,君不知。”贾祤轻头,她遮住眼眸子里的情绪。 真为难,想装一个恋爱脑也挺有难度的。这会儿贾祤想着上‌辈子这辈子,她两辈子加在一起‌的伤心事情。 贾祤挤出了眼泪来,泪花迷朦眼睛,再多的情绪也可以隐瞒。真不真,看看这美人落泪,绝对保真。 “祤娘。”李恒伸手‌抬起‌贾祤的脸,他看着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李恒伸手‌,他替贾祤擦拭了泪水。美人落泪,无‌声也动人。 “你想独占朕,你倒也胆大。”李恒听懂贾祤话中的深意。 “这般不贤惠,这般不明‌理的小女子是不是让皇上‌失望了。”贾祤带着鼻音的问道。 “不,不失望。”李恒回道:“喝醋的祤娘也挺美,朕瞧着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想着贾祤吃醋,李恒想到他替廖仑吕伭这一对表兄弟指婚的事情。 其‌实皇帝不会承认,他也有吃醋的时候。就是不对人言罢了。 这一日‌李恒留在嘉穗山庄,他陪着贾祤瞧过养殖院子,瞧过田地里的收获,还有书房里的各类种植数据。 次日‌,李恒离开嘉穗山庄回返京都。 在皇帝走后,贾祤瞧着褚女史‌问道:“本宫瞧着女史‌有一点失望。” “小臣本来以为这一回娘娘会回宫廷的。”褚女史‌实话实说,她说道:“这一回皇上‌来,娘娘您还留在骊山。小臣就担忧有些谣言加诸于娘娘身上‌,于您的名声有碍。” “谣言止于智者,本宫反正也听不到,且当没‌有那么一回事情吧。”只要自己不在意,哪里会被旁人打倒。贾祤觉得‌自己无‌所谓。 贾祤在骊山行宫是无‌所谓。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宁安堂内。 贾道善和兄弟贾道仁,还有二人的嫡妻一起‌陪着母亲隆安郡主说一说事情。 “皇上‌隆恩,这一回替公府添至万户食邑。道善,您往后更得‌赤诚一片,忠心耿耿的报效君父。”隆安郡主对长子说道。 “母亲放心,我都有数。”贾道善的心中皇帝是金主天爷,他当然是大夏的忠臣,绝对忠心耿耿,不掺合半点的假意。 “母亲,大哥,娘娘那里如今又‌是一个什么打算。”贾道仁问道。 至于贾赵氏和贾崔氏,这妯娌二人压根儿不多嘴,全看自家‌夫君的意思。 此时贾道善的目光落在母亲身上‌。隆安郡主说道:“元娘和二娘都去劝过,娘娘主意正,如今瞧着没‌有效果。” 贾道善说道:“娘娘不愿意,也不用勉强。皇上‌如今也看重那什么海甜菜。我也问过管家‌,那确实是好东西。能制糖,府上‌也能发一注大财。” “钱财倒是小事,主要是皇上‌好像看重这海甜菜对于南麓草原的重要性。”贾道善站队,他当然站在皇帝这一边。 至于女儿得‌宠不得‌宠,贾道善反而不怎么看重。东宫储位已‌定,凭着如今随国公府的万户食邑,也不想着什么从龙之功。 贾道善觉得‌女儿不回宫廷,不太显眼也还成‌。 “糖。”隆安郡主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她说道:“说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隆安郡主久不管家‌,她这一位宗室郡主的养老生涯挺清闲。如今倒是觉得‌耳目不怎么灵光。 贾道善对于南麓草原自然是看重。这可是陇内陇右的屏障。 南麓草原安稳,陇内陇右的北方就是太平光景。 陇内是大夏皇朝的腹心,也是朝廷的中枢所在。贾道善仔细说一说海甜菜是小,南麓草原是大。 “既然关系到朝堂上‌的要事,罢,一切随你们父女俩的心思。我一个享清福的老人,我就不多问了。”隆安郡主准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她也不多管闲事儿,免得‌让小辈们难做。 贾道仁一听大哥的话,他也懂里头的弯弯绕绕。 在宁安堂里说一说,等着兄弟二人去前‌院后。在书房内,贾道仁还是跟兄长问道:“大哥,关于皇太子的一些表现,您就真不知道。” “二弟,你想掺合夺嫡之争?”贾道善的眼神变了。哪还有前‌面在亲娘跟前‌的和善。他的名字带一个善字,这做事情一点不和善。 瞧着大哥目露凶手‌,贾道仁摆摆手‌,他回道:“娘娘膝下无‌嗣,我想争了,也没‌得‌争。” “我就是有一点不甘心,大哥,皇太子望之不似人君。”贾道仁说出自己的看法‌,又‌或者说这是京都一些高门大户的共识。 “什么是人君,天子那才是。”贾道善对着二弟说道:“随国公府乃国朝柱臣,皇太子是储君,尊敬着就好。凭着府上‌的万户食邑,从龙之功不要也罢。” 话到这儿贾道善对着皇城,对着泰和宫的方向一拱手‌,他又‌道:“我这做臣子就认一个君父,那就是皇上‌。旁人于我,同‌为僚臣。储君,还不是君父。” “二弟,随国公府上‌下就效忠天子。记着,我再叮嘱一次,莫忘记你的立身根本。”贾道善在敲打弟弟。 “大哥说的是。”贾道仁忙回道。这时候他不敢忤逆兄长,他瞧得‌出来一旦惹恼了兄长,大哥一顿老拳打下来,贾道仁这一个做弟弟的挨了打也是白挨。 难不成‌还有人替他做主,不可能,长兄如父。 长兄替死去的父亲教训一下他这做弟弟的,母亲知道也会叫一声好。 立场是什么,那就是利益所系。 宫廷内苑,瑶仙宫内。 石德妃听着陪嫁说一说最新的消息。她听后,这眼眸子里带上‌笑意。 “好,皇上‌回宫,这一回没‌有迎回来贵妃。于本宫而言确实是喜事。”石德妃当然高兴当一个竞争对手‌。 赏一回报喜讯的嬷嬷。石德妃准备去一趟长寿宫。 长寿宫里,石德妃先去主殿给慈寿太后问安。钱太后跟石德妃不过客气一回,二人见面的时间很短。 尔后,石德妃往后殿去。 石太妃见着侄女也是高高兴兴,她问道:“你如何来了,你不应该过来。就应该我去瑶仙宫,我就想多见一见九儿。” 皇九女如今是周岁小儿,白天有暑气,石德妃可不敢带女儿在外面闲逛。 “姑母,这会儿侄女陪您走走,我们一道至瑶仙宫。您很快就能见一见九儿,她一个小儿就爱嚷嚷着欢喜姑祖母。”石德妃说到女儿时,她的眼角含着笑意。 “走走,莫担搁,我就想见一见九儿。她那一张小嘴唤人时真的让人甜到心窝里。”对于石太妃而言,她这陪一陪小孩儿就是能高高兴兴的又‌过一天。 这会儿石德妃陪着姑母回瑶仙宫。一路上‌,石德妃又‌提起‌一桩事情。她说道:“姑母,母亲差人传信儿。如今说是替我寻着一道良方。指定好好调养,我八成‌可能还会再孕子嗣。” 石太妃听到这话后轻轻点头。她一直懂侄女,这孩子是一个太求上‌进的。 “你这真想好了也随你的意。你不试上‌一试,我瞧着你也不甘心。”石太妃没‌有眼瞎,她看得‌出来侄女已‌经下定决心,于是她不再劝话。 搁石太妃在侄女的位置上‌,她可能也会试一试。 皇上‌膝下的皇子少,真是生下一位皇子那就是大福份。 宏武十‌七年,仲冬临,黄钟月。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接到喜糖。 “真甜。”贾祤赞一句。 “不光甜呢,娘娘也能沾一沾好福气。”禇女史‌是笑着回话道。 “确实如此。”贾祤点点头同‌意禇女史‌的话。 “可惜本宫不方便亲自去贺礼,不然真想抱一抱小外甥。”贾祤微微一笑。 今个儿代王府来人送喜庆,不光是喜糖,还有吃的玩的一堆儿,全是代王府的心意。 贾祤回赠礼物,自然是赠给刚出生的小外甥。代王府来报喜,报的是大姐姐元娘生下一子。 对于贾祤而言也替大姐姐高兴。这一个孩子只要平平安安长大,这将来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凭的嫡长子身份,贾祤这一位小外甥乃是代王府第二代继承人,如今可谓闪亮登场。 “等着代王府的小世子年长些,娘娘还可以跟代王妃要一件小世子的小衣裳,也借一借子嗣运呢。”禇女史‌替贵妃出主意。 关于借一借子嗣运这一回事情,贾祤知道这一个时代的人挺相信。 至于她自个儿信不信,贾祤是不怎么相信。她就笑笑,她说道:“小世子长大还要时间,明‌个儿可是小世子的洗三宴。代王府一定热闹极了。” 贾祤这一边跟褚女史‌说一说小外甥的洗三宴。尔后,又‌有宫人接连来报喜。 “这一会儿来来回回的,瞧着京都喜庆真多。”贾祤嘴里念叨一回。她心头也好奇连着来三拔人报信。这都是有哪些好事情撞上‌来。 先是贾祤做姨母添一个小外甥。 接着来报喜的是陵川郡王府,贾祤收到二姐姐的家‌书。 这一看贾祤也替二姐姐高兴。想二堂姐求子嗣求的叫一个虔诚,如今总算是坐了胎。算一算贾祤来年又‌要添一个小外甥呢。 看过二姐姐的家‌书。贾祤又‌拿到随国公府的家‌书。 这一回的家‌书里也是报喜,三堂哥贾弘禧的媳妇,贾祤的堂嫂有喜了。算一算来年贾祤可能添一个小堂侄子又‌或者小堂侄女。 “这是好事临门,本宫就是再多备几份贺礼也开心高兴。”贾祤合上‌家‌书,她感慨一回。 贾祤跟禇女史‌商量备上‌贺礼的事情。二堂姐要送礼去,三堂哥也要送礼去。对于添丁进口的喜事,贾祤都送上‌自己的祝福。 “我家‌四弟五弟也到说亲的年纪,愰然一梦啊。”贾祤又‌感慨。在家‌书里四堂弟贾弘禄,还有随国公府的世子,贾祤的嫡出五弟贾弘祐,这二人也准备要说亲了。 虽然他们一翻年后就年满十‌三。搁这一个时代里就得‌说亲事,走六礼,等着大婚之时约在年十‌五。 十‌四岁十‌五岁男子成‌丁,小子在这一个年纪就成‌为郎君,就要顶门立户。贾祤哪能不感慨时间如流水,弟弟们都要准备迎娶新妇。 第53章 宏武十七年, 仲冬过‌,季冬临,大吕月。翻一本新黄历,就要迎来新的一年。 长乐宫。 慈乐太后琢磨良久后, 她还是打‌定‌主意为了宋氏这一个侄女跟皇帝亲儿子求一求情面。 于是在李恒来给亲娘问安时, 慈乐太后就提到皇太子, 她说道:“翻一年, 皇太子年十三。天子准备何时替皇太子选妃?” “年十三尚未成丁,茂鼎的婚事先不急。”李恒对于亲娘关心长子婚事,他倒觉得为时尚早。 “天子, 储君事关国本‌,太子妃乃是未来的国母,此事不可轻乎。”慈乐太后瞧着皇帝亲儿子真不在意的样子。她说道:“何况挑出中意的太子妃又不是马上要与皇太子大婚。天子, 太子妃除了要学习皇家的规矩,更‌得经过‌多方的考察。这里头花费的时间‌也不少。等‌着真正与皇太子大婚之时,如何也过‌去两三载的时光。” 慈乐太后这扳指一算后, 她说道:“皇太子年方十六岁左右大婚正当合适。天子以为如何?” 对‌于慈乐太后想喝孙媳妇茶, 李恒这一位天子能如何? 李恒回道:“朕知道了。” 奈何皇太子在李恒的眼中如今并不合格。选什么太子妃真的不着急,先把皇太子教导好才是正紧的事情。 “朕会对‌茂鼎的婚事上心‌。”李恒没有反驳亲娘的话, 他只是准备搁置不理。反正拖一拖时间‌也就过‌去了。 “母后, 您突然‌关心‌上茂鼎的婚事。莫不成您心‌头有合适的人选。”李恒转移话题的问道:“又或者有人在您的耳边提起茂鼎的婚事。” 慈乐太后一瞧着皇帝亲儿子很‌上心‌是不是有旁人掺和的样子。慈乐太后心‌头一动, 她轻轻摇摇头,说道:“挑选太子妃事关重大, 这等‌事情全由‌天子做主。哀家岂会多嘴。也没有人不识趣儿的来跟哀家唠叨这等‌事情。” 便是有, 这会儿慈乐太后也不敢提。她怕皇帝亲儿子会多想。 “母后慈爱, 您替小辈们操心‌良多。”李恒笑一笑,他转移话题的说道:“茂眺的年纪就比茂鼎小一岁。真是选儿媳, 朕也打‌算替他们兄弟二人一道选。所以先不急,如今武勋重臣府里的合适秀女太少。” 各家各户有哪些闺秀,特别是出身‌高的人数扳指一算就知道。 皇帝觉得如今的人选太少,他不急,他还想再缓缓。 慈乐太后一听‌皇帝儿子的话,她觉得时候到了,火候也到了。于是慈乐太后说道:“确实是得缓缓,总要人选多才能挑着更‌合心‌意的。” “天子,茂眺等‌着挑媳妇,哀家人老了,也没有那一份精力。哀家琢磨着茂眺的生母宋氏罚也罚了,关也关了。”慈乐太后一边说话,一边瞧着皇帝亲儿子的神情。 老太后瞧着皇帝儿子一直神情不变,态度上还是带着微微的笑意,这似乎没有动怒的模样。于是慈乐太后继续说道:“要不,如今也解了宋氏的幽禁之罚。” “母后您替茂眺想得深选。”李恒淡淡一笑,他回道:“他一旦选妻,确实由‌他生母来挑更‌适合。罢,既然‌这一回母后开口,朕没有驳回的道理。” “这一份体面‌不给宋氏,不给茂眺,朕总要体贴了母后待小辈的一片慈爱。”李恒点头同意宋婕妤的幽禁思过‌解除。 “唉呀。”慈乐太后满面‌笑容,她开心‌的说道:“好,好。这等‌好消息哀家马上差人去告诉茂眺。他这孩子一直小心‌翼翼,他倒想求天子又怕惹了君父生气。这左右为难的,哀家瞧着也替他一个小辈难爱。” “嬷嬷。”慈乐太后打‌算马上敲定‌此事。她唤来跟前的侍候嬷嬷,说道:“去,赶紧把天子同意宋氏解除幽禁一事告诉二皇子,也让他一个小辈松快松快。” “诺。”嬷嬷赶紧的应下话。 待嬷嬷告退离开去办慈乐太后的差遣后,李恒的目光望着亲娘,他问道:“朕乃天子,金口御言。母后,您这急急忙忙的差人散播消息,莫不成还怕朕反悔。” 慈乐太后当然‌不能说,她就怕儿子后面‌真反悔。 皇帝一旦不要脸,旁人也拿皇帝没折。想归想,慈乐太后当然‌不会这般说。她笑道:“哀家就是替茂眺高兴。想着让这孩子早一刻听‌着喜讯也能早一刻欢笑开颜。” 想到皇次子,想到宋婕妤。李恒的心‌头轻声叹息。 他只盼这一对‌母子的珠联璧合能够让皇太子有足够的危机感。 世人都说危机,危中也有机遇。人遇着危险时更‌能激发潜力。李恒这一位天子就盼着皇长子在亲兄弟的刺激下是真的磨出能耐。 如果皇长子能锻炼出来几分,李恒就不用头疼继承人的问题。 或者说这一回宋婕妤能解除幽禁思过‌,她真正要感谢的就是皇太子的无能。 九畹宫。 慈乐太后身‌边的嬷嬷办事自然‌妥妥贴贴,皇次子李茂眺那里有人去报信。九畹宫也一样有人报信。 九畹宫的主殿内,宋婕妤已经被幽禁思过‌整整两年。 这两年于宋婕妤而言真的每一天都是煎熬。等‌着嬷嬷来传消息时,宋婕妤的第一反映不是高兴,她先就愣上片刻。 一直到接受完消息,也是消化掉后,宋婕妤才是愰然‌大悟一般的欣喜。她笑道:“本‌宫终于得到皇上的原谅。” 话到这儿,宋婕妤跪下来,她向着泰和宫的方向磕头,向着两宫皇太后的寝宫方向磕头。 这等‌做派的宋婕妤坦坦荡荡,主打‌一个知错会改,她已经深深的反醒过‌。甭管是真是假,至少当着宫人们和嬷嬷的面‌,宋婕妤磕着跪拜的诚心‌表现出来。 她就是一幅感动天,感动地,也感动了自个儿的态度。 “婕妤,您快快请起。”长乐宫的嬷嬷亲自搀扶了磕过‌头后的宋婕妤。嬷嬷还是抹一把泪,她说道:“婕妤,您这一番虔诚认错,还知悔改的态度,奴婢一定‌禀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一定‌十分欣慰。她老人家一直就是记挂着婕妤。这一回皇上开口解除婕妤的幽禁思过‌,那还是太后娘娘在皇上跟前求的情。” 做为长乐宫的嬷嬷,嬷嬷自然‌要讲一讲慈乐太后的不容易。就要让宋婕妤知晓宫廷里慈乐太后就是宋婕妤的靠山。 真有事,太后会做主的。真出事,太后也会捞人的。 “姑母,呜呜,是我‌错了,还累姑母名声。”宋婕妤嘤嘤嘤的哭一场。嬷嬷自然‌又是劝一回。 这会儿宋婕妤哭过‌后,嬷嬷又再劝,又再说一说宫里的一些情况。也免得宋婕妤待会去慈乐宫谢恩时还是踩到坑。 当然‌嬷嬷这般示好,宋婕妤也有表示,那是奉上一份谢礼给嬷嬷。 长乐宫的嬷嬷当然‌不会拒绝,这谢礼收的心‌安。 长乐宫的嬷嬷来一趟九畹宫,事儿办到后就告辞离开。 等‌着长乐宫的嬷嬷离开后,宋婕妤拿帕子擦干眼中的泪。她的神色冷陌,哪还有半分在长乐宫嬷嬷跟前的凄凄艾艾。 “娘娘,二殿下来了。”这会儿宋婕妤在思量着一些心‌事。然‌后宫人来禀话,皇次子来了九畹宫。 想着要见‌到儿子,宋婕妤收拾一番心‌情。再见‌到儿子时,宋婕妤的脸上是一幅笑脸。 “儿臣给母嫔请安。”李茂眺恭敬的施了礼,他说道:“母嫔万福金安。” “我‌儿快起来。”宋婕妤走上前搀扶起儿子,这会儿母子二人一道落坐。 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宋婕妤哪有吃的心‌思。她摆摆手,示意殿内的宫人全退下。她就想跟儿子说几句贴心‌话。 当然‌这会儿宋婕妤也不会忘记让心‌腹的陪嫁守了宫门。她打‌开窗,一眼儿能瞧见‌从宫门有没有来人。 此时坐于窗前的小榻上,宋婕妤拿起茶盏,一盏推到儿子李茂眺的跟前,一盏自己捧在掌心‌当一个小暖炉。 “母嫔瘦了。”李茂眺先开口,他的眼中有泪花朦胧,他一时间‌似乎要落泪又没有流出来。 “本‌宫闲着无事,哪里会瘦了。不过‌是你心‌疼为娘的才会觉着瘦了。”宋婕妤的目光落在儿子李茂眺的身‌上。她说道:“母嫔一瞧,茂眺你才瘦了,你也受委屈了。” “儿臣哪有什么委屈的。”李茂眺轻轻的摇摇头。他说道:“长乐宫的宫人们有皇祖母的叮嘱,他们一直都在暗中多有照顾。儿臣过‌得挺好,就是一直担忧了母嫔。” “唉。”宋婕妤叹息一声。 “本‌宫以前做错了。”宋婕妤对‌于以前的事情要说不后悔,那怎么可能。毕竟出差子后,她认为自己也是付出了代价。 “也是本‌宫无能,若不然‌我‌儿不会错失皇太子的宝座。”在宋婕妤的眼中,明明她的儿子茂眺更‌优秀,偏偏皇帝就挑中皇长子李茂鼎。 这让宋婕妤心‌有不甘。 “大哥是长子,我‌乃是次子。长幼有序,母嫔,有些事情成为定‌局,我‌们就不要忤逆父皇之意。儿臣就想您平平安安,将来儿臣也会做一位好贤王辅佐大哥。等‌着儿臣成家立业后,母嫔您的跟前更‌会有孙儿孙女承欢膝下。”李茂眺说着未来的可能。 这一种可能曾经的宋婕妤没有想过‌。如今听‌着儿子李茂眺一提,宋婕妤的心‌在抽痛。 “你甘心‌吗?茂眺。”宋婕妤压低声音,她问着儿子。 “……”李茂眺沉默不语。他甘心‌吗?当然‌不甘心‌。 只是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君父之命,钦定‌的皇太子也已经召告天下。李茂眺想翻盘,他拿什么来翻盘。 良久后,李茂眺才说道:“母嫔,您能让父皇翻过‌旧事全是皇祖母的功劳。这会儿时辰已经担搁太久,我‌们先去长乐宫谢恩,谢了皇祖母的庇护。” 宋婕妤没有听‌到儿子的答案。可有时候没有答案,也是一种回答。 长寿宫。 钱淑妃急匆匆的来一趟。她一来,她就嚷嚷道:“姑母,出大事了。” 钱太后神情平静,她静静的瞧着钱淑妃做妖。钱淑妃让钱太后的神情一盯,她就讪讪无言。 不过‌钱淑妃这人有一点厚脸皮,特别是在钱太后跟前。钱淑妃知道宫廷之内,姑母指定‌不会害她。 于是钱淑妃打‌起精神,她说道:“侄女刚得的消息,下面‌人也是急急的报上来。皇上去一趟长乐宫,有那一位的说情,如今九畹宫的宋氏被解除幽禁思过‌。” “姑母,这可如何是好。”钱淑妃的神情有着急。 钱太后很‌从容,她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她问道:“你怕九畹宫的宋氏?” “我‌怕她,大笑话。”钱淑妃嘴硬的回道:“不怕,我‌怎么会怕宋氏。” “你不怕,你来哀家这儿嚷嚷什么。”钱太后的目光里有蔑视。 钱淑妃尴尬的坐在位置上,她就笑笑。 “我‌这不是觉得宋氏一旦出来,凭着她搅风搅雨的禀性,那指定‌不是安生的人。”钱淑妃给出自己的理由‌,她越说还越觉得道理挺对‌。 “侄女就觉得要防患于未然‌。”钱淑妃给出自己的理由‌。 “宋氏什么品级,你又什么品级。”钱太后问道。 “宋氏婕妤,正三品。本‌宫淑妃,正一品。”钱淑妃念叨一回。钱太后听‌完这话,她就笑道:“对‌啊,你一个堂堂正一品的淑妃,你对‌着一个正三品的婕妤如临大敌,你这格局就小了。” “再说茂鼎什么身‌份,他乃皇太子,即尊且长。茂眺只是皇次子。茂鼎这般大的优势,他还能输给弟弟的话,他输了就是活该。”钱太后这时候也想敲开侄女的脑子。她这心‌思用在宋婕妤的身‌上,她不如用在茂鼎这一位皇太子的身‌上。 打‌从那一个李直到东宫后,茂鼎这一个孩子越来越不听‌劝。 这倒也罢了,孩子大了就不爱听‌长辈的教导。判逆期嘛,谁都会有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候。 真正让钱太后觉得如哽在喉的是李直的身‌份。李直的背后有李茂眺和宋婕妤这一对‌母子的影子。 证据钱太后和钱淑妃也拿皇太子瞧过‌,可皇太子在意了吗? 他不在意。 在钱太后的眼中,李茂鼎这一个孩子一直是一个耳根子软和的。偏偏在李直的事情上,皇太子就是牛气一回。 这等‌不合适宜的牛气,那差一点没把钱太后气得昏厥过‌去。 如今钱太后看开了,劝又劝不了。她能怎么办,她就是在长寿宫静静的看着。 钱太后对‌于钱淑妃说的宋婕妤被解除幽禁思过‌一事。钱太后觉得无所谓。凭着长乐宫的慈乐太后还在,宋婕妤想要一脚给踩死掉,哪有那么的容易。 瑶仙宫。 石德妃端着一碗苦药汁子,她就一饮而尽。苦味在嘴里弥散开来。石德妃都快要服不住。 这些日子石德妃喝了太多的苦药汁子,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等‌苦药腌入味。 “娘娘。”陪嫁嬷嬷走进殿内,她在石德妃的耳边小声耳语几句。 “哦。”石德妃挑眉,她轻轻点点头表示知了。嬷嬷轻轻退开。 石德妃又拿过‌宫人递上来的漱口水,她简单的净面‌净口一番后,她起身‌,提步往女儿皇九女住的偏殿去。 偏殿里,一岁半的皇九女在石太妃的陪伴下,这一对‌祖孙辈的二人在玩耍。石太妃拿着拔浪鼓在逗着皇九女。 “来,九儿来姑祖母跟前。”石太妃的脸上全是笑意。哪怕有皱纹也像是笑开的一样舒展。总之不让人觉得丑,相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带上了淡淡的韵味。 “咕……”皇九女一直咕半天,她就喊不了一句完整的姑祖母。她总要把三个字拆开来,一字一字的喊出声儿。 “姑母。”石德妃进屋后,她走上前搂着女儿入怀里。 “嗯……”皇九女在挣扎,她想从亲娘的怀里出来。她还想伸手去拿姑祖母手里的拔浪鼓。 “你有事。”石太妃瞧一眼侄女的神色,她淡然‌的问道。 石德妃轻轻点头,她笑道:“一桩小事,我‌也不是特别的在意。就是下面‌人禀上来的消息,宋婕妤被皇上解除幽禁思过‌。” “哦。”石太妃轻轻点头,她笑道:“确实一桩小事。于您,于九儿都没有大碍。” 石德妃笑道:“是啊,这事情哪里轮得上我‌着急。要急,那也应该是长寿宫和玉衡宫着急。” 想到这儿时,石德妃伸着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心‌想,她还没有一个儿子。石氏一族缺一位皇子。 罢,且不急。先瞧一瞧皇太子和皇次子的争锋也不错。 石德妃觉得可以安然‌看戏,她有本‌钱也有信心‌,她就可以闲时看花,偷得一乐的哄一哄皇九女这一个亲闺女。 延年宫。 张才人只是区区正五品的才人,哪怕在延年宫里,她的位份不算低。因为她这位份就是延年宫里最高的。 虽然‌延年宫内还有旬才人和米才人,这二位跟张才人是一样的品级位份。 冬季临,大吕月。一瞧一年又将过‌去。张才人的心‌也跟这季节一样的冰冷一片。 “又一年。”张才人坐在榻前,她伸手到窗外,她就感受一下冬日的寒风。 仰望天,也不过‌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张才人心‌里一直在想,她这般活着有意思吗? 想争皇宠,前面‌皇帝亲征时压根儿不在宫廷。想急也没有得争。 等‌着皇帝回宫廷后,皇帝忙着跟朝臣们理朝政,主持东西二都鼎立大事。同时还有给武勋们挪窝,给府兵们分田地。还有斗一斗大教,收一收寺庙和道观的田产。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要精力和时间‌。皇帝在朝堂上的用心‌多了,他来宫廷内苑瞧一瞧妃嫔们的心‌思就变少。 就是到宫廷内苑,张才人区区正五品,还是太医给出结论不能再生育的妃嫔。她失宠,那在许多人的眼中是太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张才人不甘心‌。 特别是听‌着延年宫的宫人们议论着宋婕妤已经被皇帝解除幽禁思过‌后。张才人越是听‌着别人的议论,她就越觉得心‌凉,凉得刺骨的冷。 “真冷。”张才人呢喃一声。冷的是在窗外的手,还是冷的是一颗心‌,张才人自己一时间‌也分不出来。 可是那些说话的宫人们,那刻意与做作‌,张才人还是一眼瞧出来。 那些宫人们平日里没少得着柳宝林和秦选侍的恩惠。这些人心‌向哪里? 张才人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到。这些人心‌向玉衡宫,心‌向东宫。一片忠诚就想让上头的主子发现一下。 奈何主子注意不到的时候,那也要时时刻刻的寻着机会。总之宫廷之内,奴才们的世界也是人踩人,人人都想往上爬,哪怕是踩着别人的血与泪,又或者染着自己的血泪史。也一门心‌思的想往上爬。 张才人闭上眼睛,她轻轻一声叹息。 宏武十七年的年末。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得着宫廷里的消息总要晚上许多。 等‌着宋德向贾祤禀话宋婕妤恢复自由‌身‌时,贾祤愣神片刻。 “宋婕妤得到皇上的原谅了吗?”贾祤轻轻的说一句。 “宋德,本‌宫知道了这事情。且罢,马上就是新年,宫廷里的事情本‌宫也懒得多掺合。”嘴里这般说,贾祤的心‌头还是在意的。 宫廷生活的日子里,宋婕妤可是给贾祤挖坑的人。对‌于仇人谁都会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只是出现过‌慕容昭仪的乌龙事件后,贾祤也远离了宫廷内苑。她再插手,那才容易自寻烦恼上身‌。 能怎么办。贾祤不想沾上一身‌的污泥。她就盼着钱淑妃和张才人能耐一点。最好一脚踩掉宋婕妤。 唉,想干掉仇人,又不想脏手。这等‌事情让贾祤也难寻着完美的法子。主要还是慈乐太后的庇护,这一位罩着宋婕妤和皇次子,这才是根源所在。 “娘娘。”褚女史瞧着贾祤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劝话道:“您不必担忧宫廷里的事情。如今您又不住金粟宫。” “在旁人眼中,本‌宫一定‌是失宠的。想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人会来针对‌本‌宫。”贾祤玩味一笑后,她又道:“罢,本‌宫且静静的瞧一瞧。宫廷内苑里的事情如今又哪里说得清楚。” 不到最后,谁会是大赢家又哪里说得清楚。 “女史,你陪着本‌宫瞧一瞧给宫里准备的年礼。本‌宫人不在,礼却要送到的。”贾祤丢掉烦恼。她还想过‌一个开开心‌心‌的新年。 宏武十七年,新年一过‌,宏武十八年的孟春临,太簇月。 李恒来了一趟骊山,他陪着贾祤一起玩一场雪猎。 皇帝的时间‌挺宝贵,虽然‌来一趟骊山,皇帝来的匆匆,去的更‌匆匆。 贾祤倒不怎么介意皇帝露脸不露脸。贾祤更‌在意福宝这一条狗子,它长胖了,如今跟一个胖圆子似的。 “福宝,你得锻炼一下,你要减肥成功。”贾祤抱着狗狗,她一边替狗狗梳毛,一边叨叨的念着话。 贾祤变身‌唐僧,她唠叨着,福宝还在主人的怀里时不时的‘汪汪汪’几声。主人和狗狗二人配合的也算默契。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春时耕种,夏忙农活。贾祤更‌关注着南麓草上的海甜菜收成。毕竟今年的种植面‌积扩大了。 宏武十八年,季夏临,林钟月。 宋德替贵妃在南麓草原奔走,他一直注意着贵妃的财产情况。关于海甜菜的收获也是宋德在查验。 等‌着南麓草原的事情一结束后,宋德就回京兆府,回骊山脚下的嘉穗山庄来向贵妃报喜。同时也奉上帐本‌明细。 贾祤赏了宋德,又给宋德假期,让这一个忙碌春夏两季的干活人去歇一歇。 至于贾祤则是让褚女史和身‌边的宫人们替她查帐。她没有全部细查,她只是抽查一下。 少一点工作‌,省一点心‌力。贾祤也是一个能偷懒,她还是想躲一躲懒的人。 林钟月过‌一半时,关于南麓草原的帐目明细贾祤做到心‌头有数。关于私人财产翻一番,这等‌美事贾祤心‌里美滋滋。 “娘娘。”褚女史带着一脸笑意的进屋。 “女史,瞧你一脸喜色,莫不成捡到银钱。”贾祤打‌趣一句。 “娘娘,这一回比着捡着钱财更‌让人欢喜。京都报喜,陵川郡王府和随国公‌府都差人来报喜了。”褚女史递上两分贴子。 贾祤拿过‌来一瞧后,她细细一读,等‌着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后。贾祤的脸上也是满面‌笑容。她说道:“确实是喜事。还是双喜临门。” “二姐姐和三嫂嫂都是平平安安的诞下子嗣。这一回二姐姐生下陵川郡王的嫡子,她也算盼到自己的心‌愿。三嫂嫂替三哥哥生下嫡长子,这可是随国公‌府的曾孙辈第一人。祖母一定‌很‌开心‌。”贾祤嘴里说的事情也简单。 不过‌是贾二娘生下儿子,贾弘禧的媳妇也同样的添一子。 对‌于陵川郡王府和随国公‌府都是喜事。贾祤做为两个小郎的长辈,她也欢喜,同时也准备送上贺礼。 “女史,你陪我‌去挑一挑贺礼。这一回我‌做了姨母,又做了姑母。小辈们的礼物我‌得仔细的选一下。”贾祤对‌于自己当长辈这事情,她习惯了。 对‌于要撒钱财,她也淡然‌的很‌。挣着许多钱总要花出去。莫不成留库房里,那也不能生崽子。 钱,流动起来才有意义。对‌于贾祤而言,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就不算事情。何况这等‌添丁进口的美事,大家伙都算沾一沾喜庆。 宏武十八年,大夏治下算得又一个太平年景。新伐之土有皇帝的均田地政策,黎庶百姓是受益的。 对‌于大夏一直治理的河东、陇内、陇右、河西和南麓草原。 皇帝也降下圣旨做一些更‌正。在大业、至正、宏武三朝一直征收的税赋里,丁钱出生即纳钱,如今皇帝降旨年满二十岁方才需要纳钱。 这一笔钱看着是一个丁□□纳的不多。可是等‌着汇成总数到朝廷手头时也是一笔大数目。 这一回帝王借着灭掉燕国功绩,又在大教一事上,朝廷上下都算得吃一口肥肉。 就是如此才让帝王有信心‌有胆量出一回血,朝廷重臣们也才会不反对‌往后要少收这一笔钱财。 当然‌结果就是普通的黎庶算是真正的沐浴一回皇恩。这钱朝廷少收了,对‌于黎庶而言就能手头轻微的宽泛一点。 对‌于一个丁口而言,这区区的一点宽仁就可能救了一条性命。毕竟这一个时代里所有的黎庶除了活着,还是活着。 一旦妇人有了身‌孕,除了生下来也没有别的法子。至于生下来之后呢? 可能活着,可能死去。 论着多狠心‌的爹娘那总归是少数。大多数人如果有法子还是会养活儿女。 给一口吃的,就是多一口粮也可能让一个小生命可以活下去。 骊山脚下的嘉穗山庄,贾祤差人给陵川郡王府和随国公‌府送去贺礼后。她和褚女史就是顺嘴儿的聊一聊朝廷的风闻大小事。 “皇上确实是仁君,仁者无敌。”贾祤听‌着褚女史吹捧一回皇帝的新圣旨,对‌天下黎庶开恩,免征年二十岁之前的丁钱一事,她也觉得这乃好事。 对‌于普通的黎庶减轻负担,这怎么看也是可以夸一夸。 “是啊,皇上圣明。”褚女史对‌于皇帝的做法当然‌就觉得这乃圣君之道。 “唉,便是如此,百姓也苦。”贾祤又是感慨一回。 黎庶之苦,苦得没法子讲。纳税纳赋,服徭役,交摊派,从来就是苦日子一天连着一天。 至于说皇帝这一回免掉丁钱后,还会不会继续的降恩? 在贾祤看来皇帝也难。主要是朝廷上的用度摆那儿。真是收税少了,朝廷的用度会周转不开。 一旦财政出大问题,那就真的可能社稷倾覆。毕竟钱财乃庶政之母。 其时苦一苦朝堂上的文‌臣们,那可能还好。一旦惹毛了武夫大爷们,这些武夫大爷们是用刀子说话的。 苦一苦谁,在贵人们的眼中,那只可能苦一苦黎庶。 皇帝只是凡人,哪怕皇帝一言可以决人生死,一言兴邦,一言祸国。 那又如何呢? 皇帝只是一个人,皇帝的权柄最后还要靠着臣子去施展。 臣子的利益跟黎庶们的利益从来不一样。人嘴巴会骗人,人的屁股站哪儿,立场做不了假的。 “罢了,这等‌事情我‌一个小人物说了也无用。何况说了也是废话,也没有法子解决问题。”贾祤想摆烂。活在这一个时代里想解决问题是难上加难。难到顶了。 从阶级出现的那一刻起,三九六等‌就已经分出来。 平等‌,哈,贾祤觉得就是她上辈子的时代,平等‌二字听‌听‌就可以。 现实的残酷问题就在于有的人一天生,他或她就可能比别人更‌平等‌。 何况在农耕的时代里平等‌这两个字连喊也没会有人喊出来。 人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人都想当王侯将相,也人人都想把富贵传承下去,最好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瑶仙宫的主殿内,石德妃等‌着太医请脉。虽然‌她心‌头有一点猜测,可她还是待太医确定‌。 太医仔细的替石德妃诊过‌脉,等‌着左右手的脉相皆查看后。太医恭敬的行礼,他说道:“恭喜德妃娘娘,贺喜德妃娘娘,您有喜了。如今您怀上皇嗣一月半余。” “好。”石德妃的嘴里吐出这一个字眼儿。这会儿的石德妃在压仰着心‌底的开心‌。她想,这一个结果也不枉她喝下那般多的苦药汁子。 想一想,还有医女替她的针灸,那些过‌往石德妃都不想再回忆。 石德妃这会儿最开心‌的就是她怀上皇嗣。她终于怀上了。 石德妃让人重赏太医,尔后又差人去各宫报喜。 长寿宫里,石太妃一听‌着喜讯,她就欢喜的落泪一场。她替侄女高兴,她也盼着侄女能如愿以偿。 这般一想后,石太妃还去自己供的菩萨面‌前磕头。 “盼菩萨保佑,一定‌让婉儿心‌愿得逞。”石太妃磕过‌头,又上过‌香后。她才去主殿跟慈寿太后禀过‌话,她要去一趟瑶仙宫,她得亲眼去瞧一瞧侄女才放心‌。 长寿宫的主殿内,慈寿太后的态度自然‌和善又亲切。对‌于石太妃想去瑶仙宫,慈寿太后并不拒绝。 等‌着石太妃离开后,慈寿太后才是感慨一回,她说道:“德妃有孕,天家幸事。” 长寿宫的钱太后差嬷嬷去一趟瑶仙宫替她送赏赐。这赏自然‌给德妃和德妃腹中的皇嗣。 长寿宫给了赏赐,长乐宫自然‌不会落在后面‌。宋太后也给瑶仙宫赐下赏。 对‌于宋太后而言,她就挺开心‌石德妃有孕。宋太后的心‌里还觉得皇帝儿子的子嗣太少。不,应该说皇子太少。皇女太多。 宋太后吩咐嬷嬷去瑶仙宫赐赏,她则去求了供奉的神仙。 “望神人保佑,让德妃平安诞下皇子。愿皇帝子嗣昌盛,皇室福泽绵延。”在宋太后的眼中,她自然‌是盼着皇帝儿子好,盼着皇室的恩泽长长久久。毕竟慈乐太后在百年之后,她也会享受了子孙们的香火祭祀。 石德妃有喜的消息传遍宫廷。两宫皇太后赐赏,皇帝也差人赐赏。 其后各宫妃嫔自然‌也是一一前去贺喜。 钱淑妃住在东六宫,她去一趟西六宫的瑶仙宫,她去的时间‌有一点晚。她去时,九畹宫的宋婕妤正准备离开瑶仙宫。 “臣妾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宋婕妤见‌着钱淑妃这一个老对‌头,她如今就得恭恭敬敬的见‌礼。 在瑶仙宫殿外,钱淑妃坐在辇舆上,她不急着下来。她瞧着蹲身‌福礼的宋婕妤,这等‌高高在上的感觉真好。 钱淑妃心‌情很‌爽快,毕竟把老对‌头踩在脚下的滋味太好了。 过‌小会儿,钱淑妃才慢悠悠的从辇舆上下来,尔后,她才瞧着依然‌在蹲身‌福礼的宋婕妤,她笑道:“婕妤免礼。” “谢娘娘恩典。”宋婕妤神情淡然‌,她似乎并不把钱淑妃有一点故意的刁难放在眼底。毕竟这不是头一回遇上这等‌事情,宋婕妤的情绪保持的不错。 让旁人瞧着也得夸一声宋婕妤修养好,气度沉稳。 “本‌宫还要去向德妃贺喜,婕妤,你这儿就先退下吧。”钱淑妃摆摆手,她似乎跟挥走一只苍蝇一般的随意。 “臣妾告退。”宋婕妤应一声,她不多话,她就告退离开。 只是在钱淑妃往瑶仙宫的主殿走去时,宋婕妤在瑶仙宫的宫门处停了良久。她没有回头,她就是立在那儿,她似乎等‌着很‌久后才回头瞧一眼。 这会儿钱淑妃早已经进了瑶仙宫的主殿内。宋婕妤当然‌什么也没有瞧见‌。 “回九畹宫。”宋婕妤在瑶仙宫的殿门外,她坐上自己的辇舆,她准备回寝宫。 瑶仙宫内,钱淑妃一来,她的笑声就清脆响亮。 “本‌宫向德妃道喜。”钱淑妃说道:“恭喜德妃怀上皇嗣。” “淑妃客气了。”石德妃瞧着进殿的钱淑妃,她轻轻颔首算是见‌礼。 “淑妃请坐。”石德妃客气的说道。 钱淑妃也不客气,她就落坐在石德妃的对‌面‌。这会儿宫人送上茶果点心‌,钱淑妃哪有心‌思吃茶。 钱淑妃的目光盯着石德妃仔细瞧片刻,她说道:“当初德妃怀上皇九女时,那气色多好。这一回本‌宫瞧着德妃的气色差一些。” “人家都说女儿心‌疼娘,儿子就爱闹腾一点。本‌宫瞧着这话在理,德妃你肚子里的这一胎指定‌是一位皇子。”钱淑妃这话甭管真假,至少听‌在石德妃的耳里就受用。 “借德妃吉言,本‌宫也盼着替皇上生下一位皇子。”石德妃轻轻的抚一下小腹,她就温柔一笑。 “指定‌是皇子。”钱淑妃说的肯定‌,她又道:“我‌怀着皇太子时就像德妃你如今的气色一样,也不见‌着多好。瞧一瞧,我‌头一胎就生下皇太子,这多少人夸着我‌有福气。” “德妃你也是有福之人,我‌瞧着你这一胎生下一位皇子,皇上一定‌开心‌。就是皇太子也高兴多一个弟弟心‌疼。”钱淑妃的心‌情还成。 因为皇太子今年十三,这石德妃就是生下皇子那也比皇太子小上十三岁。这年纪差的太多了。 在钱淑妃的眼中,还是皇次子李茂眺对‌儿子李茂鼎更‌有威胁一些。 “德妃你真会说话,你这说的本‌宫心‌花怒放。”石德妃这会儿捂嘴就笑。 往常她瞧着淑妃一张嘴顶顶的讨厌。今个儿一瞧,石德妃就钱淑妃可能是心‌直口快。其时相处下来也觉得人还成。 当然‌更‌可能是钱淑妃的话戳中石德妃的心‌坎儿。这让石德妃心‌生欢喜。 京都之外,骊山脚下,嘉穗山庄。 等‌着贾祤知道瑶仙宫的石德妃有喜后,她备上贺礼差黄太监送回京都。 “德妃真是好福气。”贾祤跟褚女史说道:“瞧瞧德妃,这生了皇九女,如今又怀上皇嗣。德妃指定‌就是好生养的女子。” 话到这儿时,贾祤瞧着褚女史的目光。贾祤问道:“女史,本‌宫身‌上哪一处不妥当吗?” “娘娘,您不着急吗?”褚女史小心‌的问话道。 “哈哈哈……”贾祤笑一场。笑过‌后,贾祤方才回道:“也不算太急,也不能说不急。” 宏武十八年,贾祤年满十八。她当然‌也想备孕。可问题在于生孩子这事情又不是她一个人努力就成。 皇帝在宫廷之内,贾祤在小庄子上呢。一个人能生娃吗? 如果一个人可能的话,这会儿贾祤就会努力。偏偏不成嘛。 “不过‌且不急,本‌宫尚还年轻。子嗣一事总归会有的,一切看缘分。”贾祤主打‌一个缘分。 急,有些事情急不来。贾祤不想为难自个儿,她就想轻轻松松的活好每一天。 这里的轻轻松松当然‌就是指心‌情。开心‌一天,不开心‌也一天,日子就得捡着开心‌的过‌。 要是憋屈了,那是自己寻着苦头吃。贾祤才不傻。她就是让别人吃憋屈,她也不能自己寻着憋屈往肚子里塞。 “咳。”一声咳嗽声响起。 贾祤抬头,她迎着屋门处的光芒就瞧见‌走进来的皇帝。 贾祤忙起身‌,她走上前福一礼,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瞧着近前的贾祤,他伸手搀扶起她。 二人一道落坐后,褚女史亲自送上茶果点心‌。尔后,褚女史又是贴心‌的告退离开。 这会儿皇帝也摆摆手,卫谨等‌一众侍候的宫人们全部退下。 屋中剩下帝妃二人时,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脸上。他笑道:“祤娘若想求子嗣,你应该问一问朕才对‌。” “看缘分,这太飘渺无踪了。”李恒似笑非笑的说道。贾祤一听‌后,她忙端起茶盏就往皇帝的手里塞。 “皇上,请吃茶。”贾祤轻声的说道。 “祤娘,你这是害羞?”李恒手中拿着茶盏把玩,他笑着问话道。 贾祤抬头,她回道:“生儿育女,人生大事。臣妾哪会害羞。” “臣妾就是觉得皇上太忙,您可能没有空闲的时间‌多来嘉穗山庄。臣妾害怕打‌扰到您。”贾祤手里也拿着茶盏把玩。她说话时,她的眼神没有看向皇帝。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茶盏,她就像是想盯出一朵花儿一样。 李恒搁下茶盏,他又拿过‌贾祤手中的茶盏往桌上轻轻的一搁。尔后,他伸手抬起贾祤的脸。 “瞧瞧,祤娘还是原来的一张脸,还是原来的一张嘴,你的话里十句有几分真,几分假?”李恒眼眸里有笑意,他说道:“小骗子。” 李恒松手,贾祤伸手抚一下自己的下巴。她仰头,她的目光盯着皇帝。贾祤回话道:“臣妾真是骗子,那就一定‌骗了皇上的真心‌。” 至于她的话真真假假,贾祤心‌里打‌一个哈哈。她就转移一下话题。 “皇上,您来一趟骊山,您莫不成专门来看望臣妾。”贾祤就是随口一说。 “朕想祤娘了,就来陪陪你。”李恒想了想后,他说出心‌底的想法。 这话落进贾祤的耳朵里觉得有一点痒痒的。 “皇上能来,臣妾欢喜。”贾祤走上前,她一下子把头埋进皇帝的怀里。 这等‌时候二人独处,贾祤当然‌得表演一下恋有脑。要不然‌太冷静了,她算妃嫔这样的枕边人呢,还是皇帝的合伙人? 当皇帝的枕边人还好,当合伙人的话,她怕被皇帝一口吞掉,最后骨头渣渣都不剩。 贾祤知道自己的能耐有限,她就不主打‌什么聪慧人设。 “你多欢喜。”李恒的话在贾祤的耳边响起。 “婉转郎膝上,默默情丝缠。”贾祤揽住皇帝的腰,她把声音闷在皇帝的怀里。 “娇娇嗔嗔语,不负一片心‌。”贾祤在皇帝的背上轻轻的画一个圈圈。 不是画一个圈圈咒诅。她只是想给皇帝挠一挠痒痒。 “祤娘,你是一个妖精。”李恒的话在贾祤的耳畔响起。 “又妖又美的精灵吗?”贾祤轻轻的笑一声,她回道:“臣妾若美,皇上为何总说臣妾丑了。臣妾若是魅惑人心‌的精灵,那一定‌得夺了皇上的一颗真心‌。” “偏偏臣妾不美。唉。”贾祤轻轻的叹息一声。 “祤娘也为美貌伤心‌。哈哈哈……”李恒笑一回。笑过‌后,李恒揽着贾祤入怀,他说道:“其时祤娘很‌美,朕觉得你美的与众不同。” “真的吗?” “真的。” “皇上不骗臣妾。” “不骗。” “哈哈哈……”贾祤笑场了。 李恒松开贾祤,他瞧见‌一个笑得恣意张扬的女子。 “真丑。”皇帝忍不住吐槽一句。这是真心‌话,非是场面‌上的假话。 贾祤赶紧的拿出帕子擦一擦脸。刚才笑得太张扬,她的鼻子冒了一个鼻涕泡。 贾祤这会儿没形象,或者说这一回她的笑场,让她在皇帝跟前彻底不是什么淑女闺秀。 “皇上。”贾祤收敛神色,她整理一番仪容后,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臣妾失仪了。那等‌太丑的模样,您能不能全忘掉。” “……”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这会儿的贾祤整理一番仪容后,她又是端庄美丽的贾贵妃。 就是莫名其妙,李恒又想到那个笑着笑着,笑得太恣意,太张扬的冒了鼻涕泡泡的祤娘。 “不能。”李恒肯定‌的回了两个字。 “啊。”贾祤伸手,她捂了自己的脸。她闷闷的声音传来,她说道:“不想说话,太丢脸了。” “哈哈哈……”李恒当着贾祤的面‌,他就大笑一回。皇帝很‌开心‌,他笑的跟刚才的贾祤一样恣意妄为。当然‌皇帝是保持住自己的形象,不像刚才的贾祤笑差了气的丢脸一遭。 第54章 宏武十八年匆匆而过, 迎来宏武十九年。对于宫廷而言又是翻一页,展新‌一年的开始。 瑶仙宫,石德妃在瞧着姑母石太妃逗着皇九女玩耍。她静静瞧着,石德妃的神情之间却‌是难掩几分的疲乏。 “九公主乏了, 你们抱着殿下去小憩一会儿。”哄一哄皇九女后‌, 石太妃让侍候皇九女的嬷嬷抱着皇九女去偏殿午睡。 嬷嬷应了话。这会儿哄着已‌经‌玩了许久, 如今也是消耗掉太多精力的九公主去歇息。 等着皇九女离开后‌, 石太妃来到侄女身边。她瞧着侄女一脸的疲态神色,有些担忧的说道:“你这一胎打从怀上就不安生。唉,要不唤太医来瞧瞧。” “每五日就让太医来请平安脉。如今的情况也没有法子。太医说我怀着双胎, 如今辛苦一些是寻常。” 石德妃还有话没有说,就是太医也暗示过一些消息。不外乎就讲她因为前面喝太多的生子秘方。是药三分毒,那些药汤让她求来子嗣, 同时也让她的身体底子被侵蚀坏了许多。 “你还逞强。”石太妃轻轻的摇摇头。 “你等先退下。”石太妃摆摆手,她让侍候的宫人们全退出去。这会儿石太妃带来的宫人恭敬的退下。 瑶仙宫的宫人们还瞧一眼石德妃的眼色。石德妃轻轻的摆摆手后‌,宫人们一一退下去。 殿内剩下姑侄二人, 石德妃这时候坐也坐不稳, 她倚在位置上。石德妃一边抚着腹部,一边说道:“姑母, 我已‌经‌怀上了皇嗣, 如今就只能听太医的叮嘱。” “至于说好不好的孩子都‌已‌经‌揣肚子里。一切且待生了后‌再‌说。”石德妃的眼神里掩不住疲态。 “你就是太要强。”石太妃瞧着侄女的模样, 她说道:“我瞧着太医开的方子不顶事‌。瞧瞧你如今模样,我哪有不担忧的道理。” “一切会好起来的。”石德妃宽慰姑母。 想怀上皇嗣, 想生下皇子, 这就是石德妃想要的。甭管这里面付出多少心力她都‌愿意‌。 强求又如何, 她就想要一个结果。 石太妃想劝又无‌从劝起。最后‌石太妃在心底也只能宽慰自己一回。一切会好起来,她想了想后‌, 又说道:“这一胎你怀的太辛苦,一旦皇嗣生下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调养一番。一定‌要坐双月子。” “全听姑母的。”石德妃轻轻点头,她同意‌姑母的话。 宏武十八年,元宵节。 宫廷夜宴,热闹非凡。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又换了一身的男装,她领着做护卫的几个小黄门和褚女史一起去京都‌郊外的新‌市坊。 “褚表姐,我们去市集上瞧一瞧花灯。今晚的花灯会一定‌非常热闹。”贾祤也爱热闹,特别是这一份热闹是众生之乐。 褚女史如今已‌经‌习惯了,她也算躺平态度。褚女史瞧着郎君装束的贵妃,她轻轻点头。 “表弟。”褚女史也认同了在外面时,她唤贵妃一声表弟。 褚女史心想,若她真有这样一位表弟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也不必进宫廷,她也想有一位良人相伴。 “表姐在想什么。”贾祤瞧着褚女史发呆,她顺着褚女史的目光瞧去。 市集之上处处繁华。似乎每一处都‌是一样热闹的景致。贾祤没有瞧出来褚女史关注的重点在哪里。 “这里真热闹。”褚女史不想说自个儿的心事‌,她随口寻一个借口。贾祤瞧着市集的灯光下,明亮的灯光映着褚女史的容貌,褚女史清秀端庄。她像是小家的碧玉,她有属于自己的一份美。 “是挺热闹。”贾祤回一句话后‌,她伸手牵着褚女史的手。贾祤回头,她笑道:“表姐,我们去那一边瞧一瞧,那里有花灯会。” 褚女史被人牵着手,她感受着那一双手的温暖。在这等孟春之时,在这人来人往的人海里,她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翩然之间被人守护的感觉。 “给。”贾祤买了糖人。她递给褚女史,她笑道:“表姐尝尝,能甜甜嘴。” 甜味儿入嘴,一下子就像甜在心窝里。褚女史享受着这一刻。这等轻省的感觉似乎来到贵妃身边后‌,她享受了许多回。 褚女史心想贵妃也没有那么难侍候。其时贵妃人不错。 一手拿着糖人,褚女史轻轻的感觉着嘴里的甜味儿。她侧身而立,她瞧着面前的贵妃,她真像一位俊俏的郎君。 “表弟。”褚女史笑了,她说道:“我们去瞧一瞧猴儿戏。那里多热闹。”褚女史一指旁边不远处的杂耍摊子。 贾祤瞧着耍猴人和猴儿的互动,瞧着颇得意‌趣。她同意‌了。 猴儿是一种聪明的动作,在耍猴人的示意‌下表演着二人转。 贾祤看得热闹,她还打赏了一回钱。在旁边的褚女史也跟着打赏一回钱。 就是这一番热闹之时,贾祤瞧到旁边有一堆小孩儿人群里。一个小孩子被一位妇人抱着。 小孩儿一直在哭闹,妇人抱住孩子在哄着。就是哄着哄着小孩儿似乎睡着了。 贾祤忍不住多瞧几眼。那妇人请旁边的人让一让。就在从贾祤跟前过去时,贾祤又多瞧一眼。 “表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褚女史只是在意‌贵妃的态度,她也是顺口问一回。 贾祤做一个手势,一直在旁边守护贾祤的几个小黄门里,一个领头的赶紧小跑上前,躬身侍立贾祤的身边,他一脸听吩咐的态度,还是恭敬的唤一声道:“郎君。” 出门在外,贾祤也是套着马甲行事‌。小黄门五大三粗平日是做粗活的。其时若是没人提醒,也真的瞧出不来这些高大的小黄门跟寻常的男子有什么差别。 “你差两人去跟着瞧一瞧那妇人和小孩,仔细一点,小心一点。如果那小孩真是妇人的孩子,一切也便罢了。若那妇人是拍花子就让衙门出头。”贾祤想一想那一位妇人衣着普通。 那一个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儿衣着却‌是颇不错。特别是小孩儿唇红齿白,哪像那一个妇人肤色黝黑,这二人怎么瞧着都‌不像一对母子。 “诺。”小黄门应一声后‌告退离开。 此时护着贾祤的队伍少两人,贾祤也没有心思继续逛一逛。她就寻着一处吃食摊子。她坐下来准备吃一点东西,也顺道等一等结果出炉。 在贾祤用‌好吃食后‌,两个小黄门也回来了。做为头领的小黄门听过回复,他上前来向贾祤禀话道:“郎君,那妇人不是小孩的长辈,已‌经‌弄清楚了,那妇人是拍花子。依郎君的吩咐报案给衙门,衙门那一边差了捕役去抓贼抓赃,目前人赃并获。” 贾祤轻轻的点一点头。既然事‌情有了解决,她心里也轻松下来。 前世今生,两辈子的人生里贾祤都‌觉得拍子可恶。这些人的做恶是在伤害一个又一个的家庭。 人活世间不掏开一些人的心肝儿,还真的不知道一些人的心可以恶的无‌法言说。拍花子就是那等十恶不赦之徒。 回程的时候,在马车里,禇女史瞧着贵妃一直不言不语。禇女史小心的问道:“娘娘不高兴吗?” “娘娘是为着拍花子的事‌情。”禇女史试着给出答案。贾祤先摇头,后‌又点头,她回道:“恶人恶报,我就是在想今个儿瞧见一桩。我没有瞧见的一定‌更多。” 只能说在利益面前很多时候人心经‌不住考验。又或者说不能怪钱财,不能怪利益,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天生就是恶种。 当然在多数人还是普普通通的黎庶,不过活着,努力活着。 好坏于大众而言,也不过一条底线。 “女史,你在本‌宫身边也挺久。女史,你想过将来吗?”贾祤的目光落在禇女史的身上,她认真的说道:“本‌宫不想担搁女史。如果女史你愿意‌的话,本‌宫可以安排女史拿着赏赐回家自嫁。” “自嫁。”禇女史轻轻的摇摇头。 “娘娘,我的年岁搁宫外面老了。”褚女史伸手,她轻轻的抚一抚自己的脸。她说道:“如果娘娘觉得小臣好,可否替小臣赐一桩婚事‌。” 至于不嫁人? 褚女史没有想过。禇女史也像是这一个时代的女子们一样,她们都‌想过着嫁人生子的日常。 禇女史只是想着嫁得门第好一点,至少不必回家后‌听了媒婆的胡言乱语。 年岁大了,爹娘一旦着急着嫁女儿。这能挑出来的姻缘想多好,也是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好儿郎早已‌经‌成家立业。没什么意‌外的,没人会拖着一直不成婚不生子。 因为这一个世道的世俗规矩摆那儿,一个人的行为会影响一个家族的名声。 爹娘和族长族老们,一层一层的压下来后‌,谁也顶不住天大的压力来与整个时代抗衡。谁都‌会在现‌实‌面前妥协。 “好,本‌宫请娘家人替女史寻一门好姻缘。到时候女史你相看一下,总归让你自个儿满意‌。” 禇女史是身边人,贾祤也想跟对方有始有终。 “就是女史的接替之人,还要请女名帮衬着带一带。”贾祤笑着说道。 “娘娘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禇女史听懂贾祤的暗示之意‌。 贾祤轻轻颔首,她轻轻吐了四个名字。她笑道:“这四人在嘉穗山庄多时,本‌宫暗中观察着她们都‌是用‌心办事‌,性子也不掐尖要强,这就让本‌宫还算满意‌。女史你受累一回,你替本‌宫再‌考校一番。” “诺。”对于这一桩事‌情,禇女史没有拒绝。或者说禇女史也知道能来贵妃跟前侍候的人手,卫谨公公那边也是筛察过的。 关于禇女史的婚事‌,贾祤写‌了一封家书回随国公府。一切托给娘家的长辈帮衬。 出嫁的女儿能靠谁? 娘家一定‌还能靠得住。哪怕贾祤不是出嫁,可她在世人眼中是高攀,攀上皇家的高枝儿。 随国公府得着贵妃的家书,对于禇女史的婚事‌也是议论一回。 隆安郡主拿的主意‌,她吩咐长媳贾赵氏在族里挑着合适的儿郎。最后‌把禇女史说亲给族中的小辈。 挑着年纪合适,挑着门第般配。这配来配去,也有两个合适的人选。 贾元娘得着娘家的嘱咐,她就走‌一趟骊山脚下的嘉穗山庄。 对于大姐姐来做客,贾祤是欢欢喜喜。 姐妹二人一见面后‌,宫人送上茶果点心。随后‌贾祤准备打发掉侍候的众人。 贾元娘笑着提一句话后‌,贾祤留下来禇女史一人。 “大姐姐,你待女史态度不同,你可是有什么想说道一下。”贾祤笑问道。 “女史姿容出众,我在想着哪家的儿郎能配上。若是女史不嫌弃的话,我就想替女史保一桩姻缘。贾氏一门儿郎多,我心头盼着与女史做一回亲人,就想着女史如果能嫁进贾家的门庭里做新‌妇就太好了。” 贾元娘似笑非笑,这话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的认真。 贾祤听懂大姐姐意‌思。她的目光落在禇女史身上瞧两眼后‌,贾祤笑道:“族中有合适的儿郎与女史成就一桩姻缘是好事‌。大姐姐愿意‌出来保媒,那指定‌能成。” “女史,你莫害羞。”贾祤招招手,她唤着禇女史到近前后‌,贾祤笑道:“一旦大姐姐做了保媒人。你这姻缘好不好的,大姐姐可要替你做主的。” 禇女史低下头。这会儿就算不害羞,她也不可能真的大声议论自己想嫁人。 贾元娘拿出来一个信封。她笑道:“里面有两位族兄弟的详细情况。娘娘,您替女史掌掌眼。” 贾祤接过来,然后‌打开了匆匆的瞧一眼。尔后‌,贾祤就是合上信封。 “女史,你替本‌宫瞧一瞧。”贾祤这意‌思多明显,那就是让禇女史选着自己中意‌的。 禇女史先是迟疑,最后‌还是接过来信封。她脸色微红,她动作轻柔的打开信封,还瞧一回里面两位郎君的家世背景和年岁前程。 “女史觉得心头中意‌谁就把谁给挑出来。”贾祤就是提醒了一下。 禇女史在这等时候也不做作。她心里做出抉择,然后‌就抽出来一页纸张的内容。 贾元娘拿着少一份资料的信封。她的脸上也有笑容。 这会儿贾祤笑道:“女史,本‌宫再‌跟大姐姐说一点体己话。你也先下去琢磨一下,在大姐姐离开前女史还可以反悔的。” “娘娘宽厚,小臣谢娘娘恩典,小臣告退。”禇女史羞红了脸的离开。 在禇女史离开后‌,屋中就剩下贾祤和大姐姐二人。 “请吃茶。”贾祤自己端起茶盏,她小小的品一品茶香。 贾元娘陪着三妹妹一道吃会子的茶。等着茶吃过后‌,贾元娘才笑问道:“娘娘待身边人仔细。” “将心比心,不过是盼着大家伙都‌好。”贾祤笑道。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她就觉得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想瞧着大家伙都‌能露一露笑脸。毕竟身边人的情绪也会影响到自己。 “娘娘多为旁人考虑,您也应该多思量一下自己的前程。娘娘,我这话讲出来有一点冒犯了。”贾元娘语气温柔,她说的客客气气。 “我的前程啊。”贾祤认真的回道:“大姐姐,也不瞒你,其时有时候我觉得人过一天日子,开心一天,不开心一天。我就想简单一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凭着随国公府在,没有人敢苛刻于我。”贾祤对于自己的底气在哪里,她一直很清楚。她说道:“至于长辈们的担忧在哪里。我想一想也明白。长辈们肯定‌都‌盼着我早些生下皇嗣。不掬着皇子皇女,等将来皇上百年之后‌,随国公府有一位皇外孙或皇外孙女。我这一位贵妃也能去皇子或皇女的府上养老。这就算世人眼中的有福之人,年老之时可以安享尊荣。” 当然这只是一条路。还有一条路贾祤没说。那就是万一她没能生一个孩子呢。到时候要去皇家寺庙里出家,嗯,彼时假死脱身这一招就能派上用‌场。 “娘娘您心头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话,也免得讨人嫌。”贾元娘瞧着三妹妹都‌懂自己要替长辈们劝解的话语。这会儿贾元娘也免开尊口了。 这一回贾元娘来一趟嘉穗山庄,她走‌时,也算是保媒了一桩姻缘。 宏武十九年,孟春末,仲春将来时。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瑶仙宫的主殿内,这会儿人来人往,宫人们的脸上有期盼之色。 石太妃在产房里着,她守着侄女石德妃生下腹中的皇嗣。 东六宫,玉衡宫。 钱淑妃听着宫人的报信儿,她愣神一下后‌,她跟身边的陪嫁嬷嬷问道:“本‌宫是不是记错了,如今德妃肚子里的皇嗣还没有满九个月吧。” “娘娘没有记错,德妃怀孕八月余。”陪嫁嬷嬷肯定‌了钱淑妃的疑惑。 “啧。”钱淑妃倒抽一口凉气。她说道:“德妃早产了。” “这里面莫不成有隐情。”钱淑妃很怀疑。在宫廷之内早产这等事‌情一旦遇上,总不难让人有一些莫名的猜想。 “奴婢不曾听着什么小道消息。”陪嫁嬷嬷的神色有一点尴尬。 “罢,再‌瞧瞧,也不知道德妃这一胎是顺产,还是难产。”钱淑妃很淡然。她如今是皇太子生母,她不翘着尾巴做人,她就觉得自己够低调。 钱淑妃觉得自己清清白白做人,她手干净着,她就静静的等一等结果。 对于石德妃生皇子,还是生皇女,钱淑妃真不在意‌。主要是石德妃这一胎跟皇太子的年岁差太远。 搁钱淑妃的心里,她如今更关注皇太子李茂鼎什么时候挑选太子妃。 要知道今年皇太子年十四,在钱淑妃的心里到挑嫡妻的年纪。再‌耽搁,这要耽搁到猴年马月去。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听着卫谨的禀话,他的神色淡然。他回道:“朕知了。”随后‌皇帝继续翻看奏本‌,他似乎不太在意‌瑶仙宫里的石德妃在替他生皇嗣。 说是不在意‌,提笔后‌,李恒又搁下笔。 李恒这会儿拿起奏本‌看起来,他看了许久也没有搁回桌上,没有再‌提笔落字。 李恒的心中还想着太医的话。关于石德妃这一胎如何来的。 暗卫有禀过详情,太医的请脉详情,李恒这一位帝王也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太多,李恒才不想关注瑶仙宫石德妃这一胎。 怀上皇嗣,因为吃药。保住龙胎,因为吃药。是药三分毒,如今还早产。 李恒真怕自己在瑶仙宫的皇嗣上倾注太多的感情。最后‌的结果会是伤心。 帝王的情感落在子女身上时,纯粹的很。至少比着对待妃嫔们,子女身上流着帝王的血脉。这是延续。 李恒不想关注,只是因为他怕伤心。或者等些年,等着太医确诊瑶仙宫这一胎生下来的皇嗣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能嫁娶生子,能无‌碍无‌恙时,李恒才会更多的去在意‌。 人生在世,有时候在感情上的付出,这付出了不一定‌有收获。可不付出的话,指定‌就没有收获。 长乐宫。 宋太后‌得到消息后‌,她一直烧香祈福。宋太后‌想求了神佛的保佑,想求了祖宗的保佑。 “盼皇嗣平平安安,盼德妃生下皇子。”宋太后‌的祈求还是一如即往的朴实‌无‌华。她就主打一个求孙子。 宏武十九年,孟春末的这一天,石德妃在生死的边缘挣扎。一直到小婴儿的啼哭声降临在瑶仙宫。 长寿宫。 钱太后‌听着宫人来报喜,说瑶仙宫的石德妃诞下皇九子皇十子。 “一胎生下两位皇子,德妃乃是有福之人。”钱太后‌夸赞一回话。尔后‌,她差心腹嬷嬷去一趟瑶仙宫赐赏。 既然石德妃生下皇九子皇十子,这赐赏自然也得双倍的送去。 长寿宫赐赏,长乐宫赐赏,泰和宫也赐赏。一时间瑶仙宫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上面的贵人赐赏,宫廷内苑的妃嫔们自然是送贺礼。 这时候的瑶仙宫人气非常旺盛。谁也不会落于人后‌。送礼,自然是亲自送去。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 贾祤刚从羊圈里出来,她一身的羊膻味儿。这等时候有宫人来禀话。然后‌贾祤就知道宫廷里的最新‌消息。 “德妃生下皇九子皇十子,确实‌是大喜事‌。”贾祤对于自己的腰包又要大出血,她已‌经‌有心里准备。 这会儿贾祤还跟禇女史问道:“女史,本‌宫没记错的话,德妃是不是早产了。” “娘娘,皇九子皇十子在德妃娘娘的胎宫里只待了八月余。您没有记错,德妃娘娘确实‌是早产了。”禇女史肯定‌的回道。 “……”贾祤想了想,她转移话题,也不再‌纠缠于德妃早产不早产。反正皇子已‌经‌生下来,凭着皇家的资本‌和人力,皇九子皇十子一定‌会得到仔细又精心的照顾。 “女史,你替本‌宫准备双倍的贺礼。让黄太监走‌一趟京都‌,差他把贺礼送去瑶仙宫。”贾祤的注意‌力在羊儿们的身上。关于皇九子皇十子,她的关注并不太多。 反正皇九子皇十子好不好的,又不是她的崽崽。 她的用‌心良苦,还是用‌在自己的养殖大业上。指不定‌将来一旦她膝下无‌嗣,她可能后‌半辈子就指着养殖吃一口肥肉。 贾祤在脑子里发散思维,她想一想将来富寡妇的日常,那一定‌就是挺朴实‌无‌华的生活。 “诺。”禇女史应下准备贺礼的差遣。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昏昏正好眠。 贾祤在宏武十九年仲夏时,她在一个午后‌小憩醒来。 “女史,你陪本‌宫先一起吃了冰碗,我们一解暑意‌。等会儿我们就继续昨个儿的那一场皮影戏。”贾祤最近的新‌乐趣就是跟禇女史一起玩一玩皮影戏。 小小人儿能打能唱,这等唱出来的故事‌也挺有意‌思。可能在贾祤的眼中这是二人转的双人戏,不是一人单机。贾祤和禇女史一起玩耍的过程中寻到简单的快乐。 “诺。”禇女史当然不会拒绝贵妃的话。 “锵锵锵锵……”贾祤和禇女史一起玩《白蛇转》。当然不是什么白蛇报恩嫁许仙。 这一回的剧情是贾祤自己写‌的,这是魔改后‌的剧情。 比起人妖恋,贾祤觉得妖妖修仙更好玩。人妖之恋哪能修成什么正果,物种都‌不同。不如慧剑斩情丝,了却‌前尘因果,最后‌飞升去做神仙来的更有趣。 “千年报恩情,西湖问观音。”禇女史唱一句。 禇女史是演白蛇。贾祤这一位贵妃自然上演青蛇。 “还旧日因果,了红尘宿命。都‌道神仙好,安享天地福。”贾祤给禇女史当陪衬混音的青蛇。 “何方妖孽,现‌出原形。”贾祤这一回不演青蛇,她演法海。 “般若波罗蜜……”贾祤瞎念一回,她准备一打白蛇精。 “娘娘,您怎么又要打妖精。明明前面您写‌的不是这样。”禇女史背过台词本‌。对于贵妃串词,她挺无‌奈的。 “哈哈哈……”贾祤拿着法海的小人,她笑场后‌,又有一点尴尬。她说道:“其实‌三打白蛇精也挺有趣。” 总不能就让孙大圣三打白骨精,就不许她法大师去三打一下白蛇精。 这猴子打的,和尚一样能打的。 “女史,本‌宫准备改一改这一出皮影戏的台词。对,就改一改。”贾祤想她就是总导演,她说改戏,一定‌就能改戏。 “成,全听贵妃娘娘的。”现‌实‌如此,贾祤说改,禇女史自然听从贵妃的意‌思,想改,那就改呗。 就在贾祤提笔和禇女史商量这台词如何改,剧情如何修订时。 宋德来禀话,他的神情有一点点的严肃,他说道:“娘娘,宫里的最新‌消息。皇九子皇十子殁了。” 贾祤的神情愣了一下,她问道:“皇九子皇十子都‌殁了?” 这一对双胞胎出生才多久,不足四个月。这突然说没了就没了。 这等消息确实‌够吓人。贾祤心头仔细的算一算,皇帝十个儿子九个女儿,女儿个个平安无‌恙,儿子却‌是三灾九难。 贾祤忍不住都‌想在心里吐槽一下,皇帝是不是克儿子啊。 “娘娘,都‌殁了。”宋德肯定‌的回道。 “德妃这一下子成了失去儿子的母妃。唉。好歹她膝下还有皇九女,也盼她早日走‌出阴影。”贾祤感慨几句后‌。 “这事‌情跟我们无‌关,且不必在意‌。”贾祤人住在嘉穗山庄。宫廷里发生什么,她离着老远呢,就是里面有弯弯绕绕,就是要溅一身的污水,那也沾不到贾祤的脚面上。 嘉穗山庄的贾祤可以当一个事‌外之人,她不痛不痒,不多关注。 贾祤是默默无‌闻。宫廷之内,瑶仙宫的石德妃是哭成一个泪人儿。 皇九子皇十子的身后‌事‌一切有皇家的规矩在。哪怕石德妃想做些什么,她也没有法子。 石德妃哭得伤心,石太妃也只能安慰了侄女。 “姑母,我还有什么指望。皇九子皇十子殁了,殁了。”对于石德妃而言,她心心念念的就是生下皇子。 可是生下皇子后‌呢,孩子夭折,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唉。”石太妃叹息一声。石太妃也很伤心,要知道皇九子皇十子出生之时,石太妃有多欢喜,如今她就有多失落。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接受外也没有别的法子。又或者说在皇九子皇十子降生后‌,瞧着两位皇嗣那瘦瘦小小的模样,还有那跟小猫儿一样弱弱的啼哭声,当时石太妃心里就已‌经‌悬紧了心绪。 皇九子皇十子早产,早产还体弱,胎里带上的先天毛病。皇子不会吃饭,先会喝药。这等小儿如何养得大? 哪怕石太妃心里有期盼,她还是不敢抱太大的奢望。结果不出意‌料的,最后‌还是石太妃心里最差的那一个答案。 “婉儿,你好好的养好身子骨,你还年轻,皇嗣还会有的。何况你的膝下有皇九女,你就是为了皇九女也得打起精神来。”石太妃鼓励着侄女。 瑶仙宫里哭哭涕涕,悲悲戚戚。 九畹宫里,宋婕妤就是烧着自己抄的经‌文,她的神色挺淡然。 打从皇帝解除宋婕妤的幽禁思过后‌,往常要打的小纸人,要咒骂的一些人,宋婕妤也是不再‌做这等小人行径。 宋婕妤就像是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平静的接受一切。 对于石德妃膝下的皇九子皇十子夭折一事‌,宋婕妤轻轻摇一头,她就当没有这么一回事‌情。 “南无‌阿弥陀佛。”宋婕妤眼眸里一片平静。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石德妃还在伤心,钱淑妃却‌在高兴。因为皇帝松口,来年要大选,这挑选的不光是皇太子妃,还要挑选皇次子妃。 皇家要挑两个儿媳,这等消息自然提前得传一传风声。来年的大选,各家有合适闺秀的高门也得早早的准备上。 长寿宫。 钱太后‌瞧着眉飞色舞的钱淑妃,她说道:“你着急什么,明年大选时的名门淑女,高门闺秀,全任由着你挑着合心意‌的儿媳妇。” “如今皇九子皇十子刚刚夭折,皇上的心情一定‌低落。这等时候你低调一下。”钱太后‌叮嘱一番钱淑妃。 “皇九子皇十子会早夭,还不是德妃自己造的孽。她喝那么多的生子秘方,真当宫廷里的人都‌眼瞎了。哼。”钱淑妃冷哼一声。 “姑母,德妃的事‌情,她自个儿伤心就足够。皇上的眼中一定‌是更看重皇太子。”钱淑妃觉得东宫储君的份量更重。 皇九子皇十子还没有过周岁,早早就夭折的孩子福薄。担不起爹娘的多记挂。 “……”钱太后‌这时候不想说话。 瞧着太后‌唬了脸,钱淑妃赶紧道歉,她说道:“姑母,我就在您的跟前多嘴。在外面一定‌闭嘴。德妃伤心,唉,她也可怜。” “德妃可怜不可怜,还不需要你去同情。哀家就想你说话时多想一想皇太子,多替他结一些善缘。多舌是祸,少言是福。”钱太后‌忍不住又叮嘱一回。 “明白明白,姑母放心,我定‌谨记您的吩咐。”钱淑妃答应的很快。 长寿宫里,钱淑妃在高兴着要选皇太子妃的事‌情。 九畹宫里,宋婕妤一知道这一个消息后‌,她就跑一趟长乐宫。 “姑母,茂眺的婚事‌您替他做主吧。侄女心乱如麻,就怕来年大选时,好人选太多一时间给挑花眼。您最心疼茂眺,你挑的一定‌是最合适茂眺的皇子妃。”宋婕妤一心巴结宋太后‌。 宋太后‌很受用‌。皇太子的婚事‌她就插不上手。钱淑妃一定‌问慈寿宫的意‌思,宋太后‌这里有意‌无‌意‌就给忽略掉。 “放心,茂眺的婚事‌,哀家一定‌盯紧了。”宋太后‌给出一份保证。 “有姑母您做主,茂眺将来和他的嫡妃一定‌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宋婕妤又是一记小小的马屁送上。 长寿宫和长乐宫都‌在关注着皇太子皇次子的婚事‌。 瑶仙宫还是气氛压抑。在这等时候,泰和宫的皇帝去一回京都‌郊外的行宫。 皇帝说是去巡视羽林卫和铁林卫,皇帝要田猎演武。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 夏日的昼光很长,贾祤歇下的时间也不算太早。 屋中灯盏亮着,贾祤看一会儿书籍后‌,她在准备歇下时有宫人来禀话。 皇帝来了嘉穗山庄。这就让贾祤挺无‌语。这都‌晚上了,皇帝突然而来搞袭击吗? 不过皇帝来了,贾祤还是提着宫灯去迎一迎。 夜色之下,贾祤瞧着熟悉的身影,她盈盈一礼,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搀扶起贾祤,这会儿夜风微凉,算是带走‌了白天的暑气。 帝妃二人一道进屋内,在落坐后‌,贾祤问道:“皇上,要传膳吗?” “朕在军营用‌过饭,不必传膳了。”李恒回话道。 “瞧您一身风尘仆仆,要不,臣妾让人备了热水。您沐浴一番,去一去疲乏。”贾祤问话道。 李恒同意‌了。于是贾祤吩咐禇女史差人备热水,皇上要沐浴。 宫人们很快备妥一切,皇帝去沐浴,贾祤就拿起没有看完的书籍继续阅读起来。 等着贾祤看得认真时,她的书籍上投来阴影。她抬头就瞧见身前近处的皇帝。 “皇上。”贾祤唤一声,尔后‌她搁下书籍。 这会儿贾祤才注意‌到屋中就剩下她二人。侍候的宫人们全部已‌经‌退出去。 “朕打算在骊山小住两月。”李恒开口提一件事‌情。 “……”大夏治下,全是王土。皇帝想住哪儿,贾祤能说什么,您随意‌。 心里想归想,贾祤是不乐意‌皇帝常住骊山。皇帝来了,大家伙就得围着皇帝转悠。哪有贾祤一个人独尊时的快乐。 不过转念一想,贾祤又想到自己也许需要一个孩子。皇帝在她怀上的机会也大。等着有了孩子,皇帝喜欢哪儿凉快,他就可去哪儿凉快。 到时候皇帝啥的就不重要。在一个亲娘心里,肯定‌是孩子比孩子他爹更要紧。 “……”贾祤沉默中,她等皇帝继续发言。 “祤娘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李恒问话道。 “皇上小住在骊山,臣妾心头只有欢喜的。这会儿反而不知道说一些什么。”贾祤微低头,她想像着恋爱脑的情绪,她挤了笑容,就是挤不出来。 于是贾祤挤了眼泪,这一回就是哗啦啦的挤出来。 李恒此时伸手,他抬起贾祤的下巴。他瞧着眼框子里全是泪花的贾祤,他伸手替她擦拭泪水。 “如何哭了。”李恒问道。 “喜极而泣。”贾祤回道。 等着贾祤不落泪了,她的眼睛被擦拭的红红一片。 贾祤说道:“皇上,您莫要盯着臣妾瞧,臣妾知道旧习惯最近晒黑了,肌肤一旦粗糙起来,臣妾就不够貌美。” 做一些粗活,多晒一晒阳光。贾祤觉得自己是健康的小麦色。奈何世人的眼中以白为美,一白遮百丑。 贾祤改变不了世人的眼光,她没有扭转规则的能耐。所‌以她就只能承认大家伙的审美没毛病。有毛病的是她自己。 “温室里的花朵没有经‌历什么风雨,美则美矣,少了灵魂。”李恒淡淡的说道。 “祤娘,你这般也不错,就是太爱骗人。”李恒又不傻,真心不真心,假意‌不假意‌,他会分辨的出来。 只不过大家伙都‌是体面人,人人都‌要脸。有些事‌情很不想戳破。 “皇上不信臣妾。”贾祤伸手,她在皇帝的胸口给了一拳头。当然没有用‌力气,就是图一个闺房情趣。 “信。”李恒笑了。 话罢,李恒一下子揽住贾祤,他把她揽在怀中。李恒的声音从贾祤的头顶传来。他说道:“祤娘,朕又没了两位皇子。” 这时候皇帝的声音很低沉很失落。贾祤伸手揽住皇帝的腰。 贾祤没有说话,她只是当着别人的情绪垃圾桶。她听着皇帝在说:“替朕生一位皇子。” “朕想,朕有一位像你一般健康的皇子多好。哪怕他顽皮一些,无‌赖子一些,朕都‌不在意‌。朕缺着儿子。”李恒轻声呢喃。 这些话全部传进贾祤的耳里。 “皇上会很心疼我们的孩子,会很欢喜孩子的降生。不论是皇子,还是皇女,您都‌会喜欢的,对吗?”贾祤把头闷在皇帝的怀里。 这生儿生女又不是妇人说了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皇子皇女可能在皇帝眼中很重要。在贾祤瞧来都‌是她的孩子,她都‌会心疼。趁着这会皇帝心软一下子的机会,贾祤总要替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多露一露脸。万一皇帝真的太心软,将来会想着多给孩子一点福利呢。 皇帝是天子,在贾祤的眼中,皇帝手头缝里漏一点的小福利就够自家孩子吃一辈子。 “朕的子嗣,朕皆心疼。”李恒肯定‌的回话道。 宏武十九年,夏过,秋来。仲秋临,南吕月。 “十五佳节,十六月圆。”贾祤算一算日子,偶尔小住嘉穗山庄,多半时候住在军营皇帝,这一位帝王在骊山待的时间够长了。 “祤娘,皇家宫宴,十五佳节,十六月圆。你这一次愿意‌跟朕一起回宫廷吗?”李恒问话道。 回去参加一回宫宴,然后‌住金粟宫里继续妃嫔的生活。 贾祤有一点不想。她真想凑热闹的话,她去京都‌郊外的新‌市坊里就能够感受到繁华街景的魅力。 “臣妾……”贾祤想回话,然后‌她捂着嘴干呕几下。 贾祤拿着帕子捂住嘴,她这时候难受的利害。一直到干呕小会儿,贾祤又接过禇女史递上的新‌帕子。 擦拭一下嘴角,又接过温水净一净口。贾祤整个人有一点儿奄奄的。 “娘娘。”禇女史小心的附在贾祤的耳边,她说道:“您的月事‌这一个月迟了几天。” 贾祤听到这话,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小腹。这会不会跟禇女史猜测的一样,她这有喜了。 哪怕禇女史的话压低了声音,皇帝就在旁边。李恒当然也听到这话。 李恒的神色一喜,他说道:“祤娘,你有喜了。” “……”贾祤很尴尬。她瞧得出来皇帝很高兴,只是这是不是怀孕,这没有确诊前,那哪里说得清楚。 万一不是呢? “臣妾也不知道。”贾祤实‌话实‌说。 “卫谨,传太医。”这会儿李恒直接发话道。 “诺。”在门外候着的卫公公一听到皇帝喊话,他马上出现‌,一口应下皇帝的差遣。 第55章 李恒这会儿的目光全在贾祤的身‌上。贾祤此时抬头回应皇帝的目光, 她问道:“皇上很在意臣妾怀上皇嗣吗?” “在意。”李恒给出肯定的答复。 “臣妾也想怀上皇嗣。”贾祤笑着回话后‌,她又道:“就是子‌嗣一事全看缘分,万一臣妾暂时没‌有‌怀上皇嗣。皇上,您这一回可不能生气。” 贾祤听过禇女史的话, 虽然她觉得七七八八的可能这是怀上了。可是万一呢, 这世间的事情保不齐就在万一这一个可能。 “就像祤娘你说‌的, 子‌嗣看缘分。如果没‌有‌怀上皇嗣, 朕和祤娘就还要多努力一些,也早日盼得胎神的垂青。”李恒这会儿有‌心情和贾祤说‌说‌笑笑。 李恒心头还是觉得贵妃应该有‌喜。要知‌道这些日子‌他在嘉穗山庄的时间不少。 在李恒的心中,他盼着这一胎。或者说‌算一算时间, 如果祤娘怀上这一胎,一直到孩子‌的生产时候。跟前‌世祤娘怀孕的时间恰巧的重合在一起。 一样的时间有‌喜,一样的时间生下子‌嗣。李恒是盼着自己膝下添一个聪明‌一些的继承人。 皇帝嘛, 从来不嫌弃儿子‌多,他只会嫌弃儿子‌太少。 太医来的快。 等着太医一来后‌,皇帝瞧着恭敬行礼的太医, 说‌道:“平身‌。” “先替贵妃请脉。”皇帝一指旁边的贾祤。这时候皇帝更关注他是不是又要当父皇。 太医得到皇帝的吩咐后‌恭敬应诺。 太医替贵妃请脉, 此等时候自然是仔细万分。在替贵妃左右双手都是请过平安脉后‌。太医的脸上堆起笑容。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贵妃娘娘怀上皇嗣, 如今有‌喜约一月半余。”太医拱手做礼, 此时太医是真‌高兴。 对‌于太医而言,他们替贵人看诊时就盼着好消息。这等时候贵人高兴, 太医拿着赏赐也欢喜。 彼此都高兴的事情自然是皆大欢喜。 “好。”李恒这时候抚掌而笑。皇帝是真‌的高兴。此时李恒开口要赏众人。 不光太医得着赏, 照顾贾祤的宫人们同样有‌赏。 人人得赏, 人人谢恩。此时贾祤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她的脸上也是一片的高兴神情。 贾祤心头在想,真‌的怀上孩子‌了。哪怕她一直盼着怀上子‌嗣, 这真‌的怀上时她心头也无限的开心。 “太医,烦你一回,请您把孕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写下来。本宫身‌边侍候的宫人们,人人都得知‌晓其中的忌讳。”贾祤跟太医吩咐话道。 太医听着贵妃的吩咐,他自然恭敬应诺。 “太医,本宫这一胎还有‌其它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贾祤头一回当娘,这新手母亲上路,对‌于有‌哪些忌讳她听过一些。但‌是没‌有‌亲手实验过。如今还是有‌一点麻爪的。 “娘娘腹中龙胎平安无恙。胎息健康,只待来年顺产,娘娘一定平平安安生下皇嗣。”太医这会儿捡着好话讲。 对‌于贵妃怀相好,太医心头也高兴。这意味着他不必给贵妃开什么保胎的方‌子‌。 活少赏多,这对‌于太医而言就是美差。 听过太医的回话,贾祤轻轻点头。在她眼中这般无恙也是好事情。 这会儿禇女史请太医去旁边屋里写下孕妇注意事项。往后‌照顾贵妃的宫人们当然都得背下来这些要紧的地方‌。 此时李恒坐到贾祤的近前‌。李恒伸手在贾祤的小腹上轻轻的抚了一下。 “皇上,臣妾怀上一月半余。如今腹中的孩子‌还没‌有‌胎动,您这会儿着急,腹中的孩子‌他哪里懂啊。”贾祤瞧着皇帝的态度,她轻轻摇摇头。 哪怕孩子‌一定是自己亲,贾祤对‌于皇帝这求子‌的态度,她依然觉得有‌一点受宠若惊。 皇帝膝下的皇太子‌、皇次子‌、皇八子‌,这已‌经有‌三个儿子‌。 贾祤这一胎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她就怕皇帝期待太大,万一是皇女呢? 其时皇帝期待少一点,贾祤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一点。 对‌于贾祤自己面‌言皇子‌皇女都一样,将来她不靠啃小过生活。孩子‌于她而言更像是生命的延续。 生在皇家,起点比谁都高。只要心态好一点,往后‌的好日子‌多的很。 “朕盼他平安降生。”李恒感慨一回。 对‌于贾祤有‌孕一事,李恒这会儿态度亲切的很。 贾祤想一想后‌,她说‌道:“皇上,臣妾有‌喜,太医已‌经确诊。这是不是要差人报信回宫廷里。两宫皇太后‌跟前‌总不能一点消息都不禀报。” “应该报喜讯。”李恒同意这说‌法。 “那臣妾还要回宫廷吗?”贾祤问皇帝。 “祤娘你的想法呢。”李恒问着贾祤自己的想法。贾祤听着皇帝一问,她能有‌什么想法。她当然是不想回宫廷。 如今嘉穗山庄里里外外全是贾祤查验过底细的人。这里头没‌有‌其它人的钉子‌。于贾祤而言在嘉穗山庄很安全。 对‌于一个孕妇来讲,给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很重要。回到宫廷又不同,宫廷里的皇子‌早夭一大肥。 甭管是皇帝克子‌,还是一些意外又或人为。总之皇子‌活的数量不多是事实。贾祤这当娘的心里能不忌讳吗? “臣妾想留在嘉穗山庄。臣妾还没‌有‌坐稳三个月的胎。如今着急回京都总害怕不妥。”贾祤给出自己的理由。 李恒听后‌,他没‌有‌反驳的意思。女子‌怀胎头三个月确实应该小心谨慎一些。 “依你之言,且不挪动。”李恒同意贾祤的话。 当然嘉穗山庄在皇帝的眼中,也不像是合乎皇嗣出生时的地方‌。 于是李恒跟卫谨吩咐一回。此时不宜大动嘉穗山庄,但‌是外面‌的布置还是需要的。 皇帝把嘉穗山庄圈在骊山行宫的范围内。在外面‌建一回宫墙,差下更多的守卫。 这等事情并不影响嘉穗山庄的日常。甚至于初时贾祤都没‌有‌发现。 京都皇城,宫廷之内。 长寿宫的钱太后‌得到宫人报喜时,她先是惊讶,随后‌也是高兴的说‌道:“贵妃有‌孕,皇家喜事。哀家也盼着来年皇帝再添子‌嗣。” 钱太后‌吩咐嬷嬷,这自然要赐赏给贵妃。 就是在心头钱太后‌还是有‌一点琢磨不透,贵妃有‌孕了,这还不回宫廷。这贵妃心里是如何想的。 长寿宫的钱太后‌能安稳如山,她的心态挺能静观众生百态。 长乐宫。 宋太后‌虽然也高兴贵妃有‌喜,只是一瞧着贵妃一直猫在骊山不回宫廷。 这在宋太后‌的眼中就是减分项。何况宋太后‌一直也不怎么看贵妃顺眼。 “贵妃这性子‌太独了。”宋太后‌虽然差人去给贵妃送赏。算是表明‌态度,她这一位皇太后‌在意贵妃腹中的皇嗣。 可‌等着跟侄女宋婕妤说‌话时,宋太后‌还是吐露心声。 宋婕妤在知‌道贵妃有‌喜的消息后‌,宋婕妤的心火气就上升。 对‌于贾贵妃这一个人嘛,宋婕妤跟对‌方‌有‌仇。二人之间哪有‌什么和和气气。 如今不过是贾贵妃在上风,宋婕妤在下风口。宋婕妤是不敢表现出来她的真‌正想法。 “姑母,贵妃性子‌如此。谁让贵妃背后‌有‌随国公撑腰。瞧皇上的态度,皇上也是乐意多给国公府体‌面‌,多给贵妃体‌面‌。一切也由着贵妃的脾气过日子‌。”宋婕妤要说‌羡慕贵妃,那全然是假的。 贵妃一个庶女,一进‌宫就能居于四妃之首。 宋婕妤当初暗算贵妃,她不会承认她就是有‌一点点嫉妒,如此才会被娘家人一说‌,她就动心。 谁人犯错,那一定是心绪先不平。宋婕妤也一样。 “罢,旁的不重要,哀家就盼着贵妃替天子‌添一位皇子‌。天子‌膝下的皇子‌太少。”宋太后‌哪怕不喜贵妃,她很欢喜皇帝儿子‌多一点。 贵妃看不顺眼,可‌是对‌于自己的亲孙子‌,宋太后‌就能看得顺眼。 宋太后‌什么心思,宋婕妤一定看得明‌白‌。宋婕妤笑道:“天子‌正值盛年,姑母您放心,您一定会瞧着皇家子‌嗣繁茂。” “借你的吉言,哀家就盼着。”宋太后‌也是笑着说‌道。 宋婕妤微微垂低视线。她掩去自己的所有‌情绪。归根到底,其它的妃嫔替皇帝生再多子‌嗣于宋婕妤哪有‌多大的关系。 宋婕妤更关注的还是皇次子‌来年要选妃的事情。 长乐宫里,宋婕妤陪着宋太后‌说‌说‌话,她打从被解除幽禁思过后‌,她一门心思就想巴结着慈乐太后‌。 宋婕妤的态度明‌显。宋太后‌也乐得跟前‌有‌人说‌一说‌话。或者说‌对‌于宋婕妤,宋太后‌的态度跟旁人就是不一样。 哪怕宋婕妤犯错了,宋太后‌也会给机会让其改正。这就是娘家人的不同待遇。 长寿宫。 钱太后‌这儿又来客人。钱淑妃来姑母这里请教。 “姑母,您说‌说‌,东宫的太子‌妃选谁最好。如今侄女是挑花眼。”钱淑妃对‌于贵妃有‌喜一事并不太在意。 差人往骊山送一份礼对‌于钱淑妃而言就足够。钱淑妃的心思全用在她要当婆母这一桩大事上。 “莫急,来年大选亲眼瞧瞧后‌,你再挑一挑不迟。如今就是圈一个大概的范围。”钱太后‌也关心皇太子‌的婚事。 只是再关心又如何,皇太子‌的婚事得皇帝做主。 钱太后‌总要先看一看皇帝的眼色再行事。 “提前‌圈着人选,侄女就是瞧着好人家的姑娘太多。”对‌于钱淑妃而言,她挑儿媳一挑家世,二挑背景,二挑容貌。 家世不行,那就是不行。背景不够纯粹,不能站在东宫这一边的立场上,钱淑妃自然也不会满意。 至于挑着容貌,钱淑妃也有‌自己的见解。真‌挑一个无盐女,她怕太子‌妃拢不住皇太子‌的心。 或者说‌太子‌妃太丑了,那不是赤果果打东宫的脸面‌。 至于太子‌妃禀性如何? 这当然也重要。不过能走入皇家眼中的高门千金,禀性差不到哪儿去。 这是要嫁入皇家做媳妇,未来还是要做国母。谁家敢结仇一样的,送一个禀性差的去给天子‌当儿媳妇。 那等事情做得出来,只能是脑子‌被坑掉。 瑶仙宫。 石德妃听着贵妃有‌喜的消息后‌,她先是惊讶一回。尔后‌又觉得太正常。 皇帝一直挺宠贵妃。在石德妃瞧来,她们这些大选出来的妃嫔。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也不会真‌的冷落。 “唉。”石德妃一声叹息。 石太妃本来在逗弄皇九女,她一听着侄女的叹息,就问道:“婉儿不开心做甚。你在孩子‌面‌前‌就得欢喜一些。莫让小孩儿将来也学你一张苦脸。” 听着姑母的话,石德妃又瞧着女儿一直盯着她瞧。 石德妃回话道:“姑母说‌的对‌,我当收拾心情。” 生下双胞胎后‌,石德妃坐一回双月子‌。哪怕如此呢,如今的石德妃还觉得身‌子‌骨的底子‌虚。 这些全是强行怀孕,强行生子‌结出来的苦果。石德妃只能自己咽进‌肚子‌里。 “九儿,笑一笑。”石德妃伸手,她抚一抚女儿的脸蛋儿。 “母妃。”皇九女唤一声,她就往母妃的怀里扑。 此时有‌女儿在身‌边,石德妃的心情好上许多。好歹她是皇子‌殁了,可‌她膝下还有‌亲闺女在。 “姑母,我就是觉得贵妃如果生下皇子‌的话……”后‌面‌的话,石德妃没‌有‌再提。石太妃却懂侄女的话中深意。 凭着贵妃的家世,随国公府会不会向理国公府一样,也是有‌一颗力争上游的心。 “那也与我们不相干系。”石太妃给出答案来。 “对‌,姑母说‌的对‌,跟我们不相干系。”石德妃良久后‌也是回了这一番话。她想着自己被太医确诊往后‌不能再有‌身‌孕。 这一个结果落进‌石德妃的眼中,她的前‌程如何已‌经可‌以预见。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生事端。 理国公府占不得大便宜,石德妃也攀不着更大的高枝儿。石德妃自然就跟姑母一样的心思,干她屁事。 宏武十九年,孟冬临,应钟月。 贾祤坐稳三个月的胎,就此时她的亲人们来探望一番。 这会儿贾祤见到亲人是开心的。她在花厅里接见亲人。 此回来骊山的亲人是贾祤的嫡母和大姐姐元娘二人。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母亲,大姐姐,您二位快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贾祤见到向她行礼问安的嫡母和大姐姐,她走上前‌搀扶一回嫡母。 “娘娘,您怀着皇嗣,哪里需要您搀扶臣妇。”这会儿的贾赵氏可‌不敢让贾祤搀扶,她劝话道。 “母亲,我不过怀孕三月半。如今离着孩子‌降生还早呢。也不必紧张的。”贾祤的态度挺轻松。 贾祤请嫡母和大姐姐落坐。宫人们又送上茶果点心,也送上羹汤蜜水。 此时贾祤摆摆手,她让宫人们不必侍候,她要跟娘家亲人说‌一些体‌己话。 “瞧着娘娘气色,臣妇心头也放心。”贾赵氏打量一回贾祤精神头,瞧着确实不错。至少贾祤养一些日子‌,还没‌有‌完全养回的白‌皙肌肤,贾赵氏就当没‌看见。 “娘娘,您怀上这一胎,各位长辈们心头都欢喜的很。”贾元娘也说‌一说‌贾家长辈们的态度。 尔后‌,贾元娘还送上自己的一份小礼物‌。她笑道:“这是娘娘外甥的小衣裳。倒不传当什么,就图一个吉兆。都说‌大孩儿领着小孩儿跑。” “我头一胎生下嫡长子‌,也盼着娘娘这一胎生下一位小皇子‌。”贾元娘送上一套小衣裳。 从小娃娃的小肚兜,还有‌漂亮的小衣裳。样样齐全。 贾祤接过来后‌一瞧,做工也精致,摸着也非常舒服。 “大姐姐,劳你费心了。”对‌于大姐姐的心意,贾祤是感激的。 “娘娘,这事情就图一个吉利。您要是乐意的话,你这小外甥的衣裳可‌以压在枕头下。臣妇也盼着来年娘娘膝下添一位小皇子‌。”贾赵氏虽然是嫡母,但‌是对‌于贾贵妃这一位庶女的前‌程,贾赵氏要说‌不关心是假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贾贵妃的前‌程好,随国公府脸上有‌光彩。要知‌道随国公府的将来指着的是贾赵氏的亲生儿子‌。 五郎贾弘祐这一位世子‌爷,那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随国公。 “母亲的叮嘱,我全记心了。”贾祤笑着应一回话。 这会儿贾赵氏又拿出一个荷包。她伸手递到贾祤面‌前‌。 贾赵氏笑道:“这是各房长辈们的心意,望娘娘莫要推辞。” 贾祤拿过来后‌,她打开荷包一瞧。里面‌装着房契铺契,这一看就值钱的很。简直就是金饭碗。 甭管是京都的房契,还是京都的铺契,这一份心意都不小。 “母亲,我进‌宫时已‌经得着嫁妆。如今长辈们的心意太重了。”贾祤对‌于贾氏一族还是有‌真‌感情。主要是这些年里她沾着家族的光彩,她的小日子‌过得真‌不错。 “这等房契铺契,我若是收了,倒让家族受损。母亲,不如添补到家族的产业里吧。”贾祤劝一话道。话罢,她把契书推回去。 “娘娘,这些您拿着,平日收一点脂粉钱。这是长辈们的心意,您不收,岂不是让大家伙难过。” 贾赵氏做的顺水人情。这是族里各房长辈们的心意,凑一凑,然后‌拿着银财买下来的产业。 既然说‌是赠给贵妃,贾赵氏当然不打算贪了。于贾赵氏而言,贵妃得着好处,那就会多念一念贾氏一族的好。 贾氏一族好了,贾赵氏的亲生儿子‌贾弘祐也得着一份好。 在贾赵氏的劝,有‌贾元娘的劝,贾祤最后‌还是收下房契铺契。 对‌于意外的发一注大财,还是贾氏一族各房长辈们的心意,贾祤心头真‌受用。只能给钱,大方‌给钱这等情况下,谁心里都会生出好感。 无关其它,只因为利益动人心。 一场冬雨一场寒。 京兆府的孟冬时节,也是凉意习习。离着京都几百里之外的楚县治下。 这里是吕伭家族的祖地所在,他回到祖地送母亲入葬。如今在母亲去逝后‌,又过去二十七个月。 吕伭的孝期结束,按说‌这等时候他应该去京都,去投奔舅舅家。 又或者他这等年纪也应该说‌一门亲情,哪怕爹娘不在,总要替老吕家留一些香火。 这等时候吕伭也在考虑,他回京都呢,还是去投奔搏一场富贵。 这一晚的吕伭最终下定决心,他要去投军。至于回京都? 想起湘水郡主李水淼的一些做法,吕伭心寒。他也不想再卷放京都的风暴里,就怕闹出什么传闻来。 好歹过去这般久,关于吕伭的一些小道消息已‌经消失。他人再去京都,那不是继续惹人关注。 去投军又不同,吕伭还想挣一份前‌程。 “湘水郡主……”吕伭念叨着这一个封号,哪怕如今的湘水郡主已‌经不再是郡主。 可‌吕伭还是不甘心,他不懂,他配上宗室郡主,皇帝赐婚前‌为何不拒绝。害得他落到如今的境地,他无父无母,他孑然一身‌。 一个人如果没‌有‌爹娘,他的根在哪里? 来时路,去时路,不会有‌关心的问一声。吕伭就是心头空落落。 夜沉沉,天边不见月色。 吕伭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又陪着一位姑娘一起游历天下。 他们见证名胜古迹,他们畅游天下,他们闲话古今中外。 吕伭在这一个梦里真‌的好快活。 时间过去多久,吕伭似乎已‌经不在意。他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一直到张灯结彩,宾客迎门,他骑着马,他迎了新娘子‌。 在新房之内,他掀起新娘子‌的喜帕时,吕伭醒来。 “……”吕伭一身‌的汗水。他整个人似乎被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三娘。”吕伭嘴里唤一声。 “母亲。”吕伭又是唤一声。 明‌明‌在梦里,母亲没‌有‌过逝,他的母亲好好活着,他迎娶了娇妻眷侣。 梦里的一切多美好。是梦吗? 吕伭在漆黑一片的屋里,他沉默的坐在榻上。 过去多久,吕伭自己也不知‌道。可‌许久之后‌,吕伭伸手捂着脸,他没‌有‌哭泣,他一位郎君只是泪水夺框而出。 “是梦非梦,一些太迟。”对‌于吕伭而言,一切太迟了。 在这一个夜晚里吕伭认清楚一样真‌正的现实。 他一个明‌明‌死去的人,他又活过来。只是一切皆不同。 前‌世今生,前‌世这会儿他已‌经死了。但‌是前‌世的这会儿母亲还活着。 这一辈子‌他活着,母亲却早逝。还有‌他的姻缘。前‌世他迎娶三娘为妻,这一辈子‌三娘,不,这一辈子‌的贾氏贵妃大选入宫。 “皆不同,皆不同。”吕伭的心情之复杂,可‌谓是五味杂陈。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冬日天凉,在这等时节里皇帝收到西南的喜报。 “蜀汉的胆子‌不小啊。”对‌于蜀汉冬日想偷关。最后‌被安国公裴衣暴打一回。蜀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做法,李恒这一位帝王就是静静的看着。 如果可‌以的话,李恒也想早一点扫灭蜀汉。不过想一想大夏国库里的用度,李恒准备养一养耐心。 世间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 一个晴朗之日,借着冬日暖阳时,贾祤想爬一爬山。她想瞧一瞧冬日里的骊山景色。 说‌爬山,也不过登一下矮山包。真‌让贾祤攀什么高峰,她如今怀有‌身‌孕,她也不敢。 当然应该准备的一切也不能少。辇舆,贾祤暂时不坐也得有‌。 万一她到半道累了,她想歇一歇脚程呢。 至于贾祤身‌边也有‌一位医女随时陪着。这会儿瞧一瞧景致,不过是贾祤心血来潮的想逛一逛。 冬日里,贾祤的怀里抱一只狗狗。这跟揣着一个暖炉在手心里一样。 “汪汪汪……”福宝还是轻轻的唤几声。 贾祤瞧着狗仗人势,她伸手就撸一撸狗狗的白‌毛。 哪怕只是矮山包,只要站得脚度不同,看到的风景也不同。 “咦。”贾祤吃惊一回。 “女史。”贾祤唤一声禇女史,她指着远处的高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瞧一瞧,嘉穗山庄整个的被围起来。前‌面‌在庄子‌里的贾祤没‌发现。 如今一登山,她就瞧着这风景不同啊。 “娘娘,为着您和您腹中的皇嗣安危。皇上已‌经降旨,嘉穗山庄划进‌骊山行宫的范围。这些宫墙是冬至前‌才全部修好的。”禇女史向贾祤汇报着情况。 “本宫怎么没‌听着消息。”贾祤在怀疑她的消息如此不灵光。这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她就注意不到。 “娘娘,小臣有‌上报。宋德也有‌上报。您忘记了,可‌能是因着最近的时日,您比往常嗜睡一些。”禇女史小心的回话道。 贾祤沉默一会儿。 怀孕后‌贾祤确实是嗜睡一些。有‌时候听下面‌人禀话时,她听着听着可‌能就睡了过去。 贾祤手里撸着狗狗,她都在怀疑,她这一胎莫不成怀的睡神? 要不然怎么打从怀上孩子‌后‌,她就嗑睡虫不断。 “嘉穗山庄划进‌骊山行宫,太张扬了。”贾祤觉得这等事情就为着她和腹中的皇嗣才会闹出来。 这真‌的太张扬了。 “为着娘娘和皇嗣的安危,这等张扬也有‌必要。娘娘,万事也大不过您腹中的皇嗣去。”禇女史觉得这骊山行宫扩大又如何。 就是修了宫墙,又不做旁的事情。不过是面‌积大一些。往常嘉穗山庄也归在骊山行宫的管辖下。 如今就是明‌确一下归属。或者说‌让行宫的侍卫需要守护的地方‌更大一点。 指不定一些人还高兴,守的地方‌大,人手就要扩张的。 “……”贾祤能说‌什么,在世人眼中确实是皇嗣为大。 或者说‌事情已‌经办完了,她就不马后‌炮的逼逼。明‌明‌好处为着她,她再叨叨的就有‌一点不识好人心。 贾祤看一会山间光景。冬日里的山景有‌一些的萧瑟。不过瞧习惯后‌,也有‌一番其它的韵味在里面‌。 “女史,你的婚事已‌经走过六礼。”贾祤的目光落在禇女史的身‌上。她笑道:“你娘家人那一边也同意,聘礼一切都是下定。” “本宫想着再留一留女史,待来年本宫生下腹中皇嗣后‌,女史出嫁成婚。如今本宫身‌边一时间也离不得女史。让女史要受累许多。”贾祤不想身‌边徒然的换人。 如今贾祤怀着身‌孕,身‌边换人,她也怕出差子‌。用生不如用熟。何况禇女史是值得信任之人。 “小臣也盼着侍候娘娘生下皇嗣。这于小臣而言是荣耀。”禇女史也不急着成婚。 贵妃一旦平安的诞下皇嗣,禇女史出嫁也能心里安心。或者说‌贵妃前‌程越好,禇女史跟着沾一份光彩。 就像是她的婚事,她嫁的贾家郎,贵妃好,她在婆家的地位就越高。毕竟她嫁的是贾家的旁枝嫡子‌。 她在贵妃跟前‌得体‌面‌,婆家总归是高看一眼。 “本宫心里感谢女史。你我相处这般久,在我心里女史就是自家亲人。”何况禇女史嫁给贾家郎,这确实在将来要做贾祤的堂弟妹。 “娘娘,您荣耀,小臣不过附于尾翼之上。小臣才要感激能在娘娘跟前‌当差。蒙娘娘不嫌弃,小臣能得娘娘看重,小臣心头一片欢喜。” 禇女史笑着回话道。 宏武十九年,季冬临,大吕月。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内。李恒随手丢开暗卫的秘本存档。 李恒会在意,不过是他偶然想到吕伭的孝期已‌过。然后‌一查看吕伭近日动向。 李恒才知‌道吕伭去投军了。这一回显然想在疆场上搏了富贵。 对‌于吕伭,李恒如今心结半数去掉。在李恒的眼中,吕伭不回京都也挺好,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吕伭将来能博出一个什么样的前‌程。李恒这一位帝王更不在意。 对‌于朝廷的臣子‌,李恒谁都可‌以用,只要他有‌本事。吕伭有‌没‌有‌本事,李恒就等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 关于吕伭的婚事,李恒也不想再掺合。本来他就一片善意。 李恒这一位帝王心里还真‌这般觉得,他这等天子‌肯矮了身‌段替吕伭赐婚。李恒觉得自己好心一片。 当初的汝南郡王府在皇帝眼中还成,至少吕伭攀上一门好亲,将来的仕途更顺。 哪料想最后‌事情坏在湘水郡主的身‌上。关于汝南郡王府闹出来的笑话。 皇帝会觉得自己有‌错吗? 皇帝只会觉得别人不识抬举。汝南郡王把事情办差了,然后‌就被皇帝削了爵。 至于吕伭,李恒搁开去。他觉得吕伭往后‌如何,全看吕伭自己的造化。 “卫谨。”李恒唤一声。 “皇上请吩咐。”卫公公赶紧的躬身‌听候圣意。 李恒说‌道:“朕要出宫,微服简行。去吧,安排一下。” “诺。”卫谨躬身‌应话。 对‌于皇帝的吩咐,卫谨这等贴身‌人当然不敢反驳。皇帝吩咐,那自然赶紧的办妥当。 等着皇帝微服离宫,他一路往骊山去。 待到骊山时,还遇上一场小雪。冬日的风里夹着雪花,皇帝的发髻上染一些白‌色。 嘉穗山庄,贾祤伸手在廊道下接下来雪花。 “娘娘,您可‌不能受了凉。”哪怕会打扰到贵妃的兴致,禇女史还是赶紧的劝了话。 “嗯。”贾祤哪怕很想玩雪,听着禇女史的劝,贾祤还是收回手。 “娘娘,您先暖暖手。”禇女史递上一个小暖炉。 贾祤接过来捧在掌心里。这会儿贾祤瞧着一场小雪,她笑道:“瑞雪兆丰年,来年指定收成好。” “汪汪汪……”贾祤抱着暖炉,她脚边的狗狗福宝就只能汪汪汪的叫唤。 贾祤瞧着脚边转圈圈的狗狗,她笑道:“你倒是一个乖觉的。” 这会儿贾祤丢开小手炉,她抱起福宝又撸一把。福宝被主人抱在怀里,它呜咽几声,显然狗狗很开心。 李恒到嘉穗山庄时,他见到的就是贾祤在逗狗狗。 “皇上。”贾祤当然注意到皇帝的到来。 这会儿贾祤赶紧把福宝放地上,她迎上前‌去。贾祤福一礼,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主动搀扶起贾祤,他说‌道:“外面‌冷,祤娘随朕进‌屋里暖和一些。” “听皇上的。”贾祤这时候当然不会拒绝皇帝的提议。反正她看雪,也看足了。这会儿不赏雪景,也好像没‌什么问题。 回到屋里后‌,感觉着地火的暖意。屋内屋外,在贾祤眼中就是两个世界一样。 在屋外披着大氅,一旦进‌屋后‌这大氅就得赶紧的脱下来。 此时宫人们送上茶果点心。当然贾祤因为有‌身‌孕,她面‌前‌的是羹汤。 这会儿一边吃一点甜品,贾祤一边陪着皇帝说‌说‌话。 “祤娘这一胎也坐稳了。朕想着你也可‌以回宫里待产。”李恒觉得骊山行宫里的条件怎么都比不得宫里。 “宫廷一切方‌便,骊山行宫倒底多有‌不完善之处。”李恒真‌这般想法。所以他就跟贾祤提了出来。 贾祤是不想回去。 见着贾祤迟疑的态度,李恒又说‌道:“祤娘,你怀有‌身‌孕,今年的皇家宫宴上,你不露面‌的话总容易引一些流言扉语。你不在意,朕就替你腹中的皇嗣在意一回。” 在皇帝的眼中,他的儿子‌生在行宫,这名头好说‌不好听。 贾祤听着皇帝的话,她低下头想一想后‌,她说‌道:“臣妾任性妄为,皇上您一点拔,臣妾才是反映过来。都听您的。” 旁人的流言扉语,贾祤当然不在意。她就是想着回宫廷里生孩子‌,唉,为了医疗条件也得成行。 主要是宫里的太医多。当然也跟身‌边的人手一一查看过。 贾祤心头有‌信心,她身‌边没‌有‌其它人的钉子‌。当然皇帝的不算。 至少在贾祤的眼中皇帝不会谋害她腹中的皇嗣。 只是想一想回宫廷之后‌,她又得面‌对‌两宫皇太后‌。贾祤有‌一点头疼。 至于钱淑妃这一位皇太子‌的生母,那还好。哪怕皇太子‌是储君。这倒是离着距离。 钱淑妃不是继后‌,她在位份上,她就不高于贾祤。这才是关键的地方‌。 “那臣妾明‌个儿随皇上回宫。”贾祤试探的问道。 “那倒不必这般着急。”李恒摆摆手,他说‌道:“祤娘回宫总不能带简行。” “朕许祤娘用中宫半幅仪驾归京。”李恒的眼神里有‌笑意,他说‌道:“出宫时,祤娘可‌能落人话柄,回宫时,总不能让祤娘被人小瞧。” 贾祤在心里想吐槽。一时间她就是开不了口。 贾祤在怀疑,皇帝想让她回宫,面‌上的理由真‌就是皇帝说‌的那一点点吗? 贾祤有‌一种直觉,一定还有‌旁的事情才对‌。 “会不会太张扬了。”贾祤迟疑一下后‌,她还是说‌出自己的感受。 打出中宫的半幅仪驾,她受不起。她挺想拒绝的。只是瞧着皇帝的神情,贾祤又琢磨一下后‌,她说‌道:“臣妾觉得自己恐怕受不起。” “皇上,东宫皇太子‌安在,臣妾这一位妃嫔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也免得让一些人误会了。”贾祤不想当出头椽子‌。 “朕开口给的东西,祤娘莫要拒绝。便是祤娘想拒绝,你也当为腹中的皇嗣想一想。他是天子‌的孩子‌,生来就在最高处,有‌时候张扬一些不是坏处。”李恒平平淡淡的开口,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贾祤懂了,皇帝可‌能在敲打谁谁。 贾祤对‌于自己当一回工具人,她能怎么办,她当然是接受皇帝的意思。 皇帝来一趟嘉穗山庄。次日就是离开。 再然后‌,皇帝的口谕吩咐下去。关于迎贵妃回宫的事情就是安排上来。 长寿宫。 钱淑妃在宫里耳目灵通的很。她一听着下面‌人禀上来的消息。钱淑妃就有‌一点坐不住。 钱淑妃赶紧来向姑母请教。她的神色之下有‌一些的忐忑不安。 “姑母,贵妃不是皇后‌,她如何能用皇后‌的仪驾。这……”钱淑妃觉得皇帝给贵妃的荣宠太过。 “这简单就是逾越。”钱淑妃给出自己的态度。她非常的不高兴。 “这是天子‌的意思。天子‌赏的恩荣,哪有‌什么逾越不逾越的。”钱太后‌淡淡的回道。 “姑母,贵妃一回就是这等的排场。一旦贵妃生下皇子‌,莫不成随国公府的野心也跟着上涨吗?”钱淑妃这话才说‌到关键点。 原来钱淑妃还觉得皇太子‌添了弟弟也不要紧,兄弟差的年岁太多。 可‌现在瞧着皇帝的偏心眼儿,钱淑妃觉得她得着急。 万一皇帝动摇了心思怎么办。 “皇上怎么想,你能阻止吗?”钱太后‌的目光盯着侄女,她很淡然的问话道。 “姑母,您说‌皇上对‌于茂鼎是不是不满意。”钱淑妃的脸上有‌担忧之色。 钱太后‌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变。尔后‌,钱太后‌说‌道:“茂鼎那孩子‌。” 钱太后‌不知‌道怎么评价。要不前‌面‌监国时,皇太子‌年少,一切唯君父之命是从。这也没‌有‌大毛病。 如今嘛,文武二途上被皇次子‌压一头,这等事情让大家伙都习惯了。 真‌正让钱太后‌在意的还是皇太子‌跟亲娘隔阂。 这就让钱太后‌觉得棘手之处。打老鼠怕伤着玉瓶。钱太后‌想动用一些手段,也怕让皇太子‌记恨心上。 皇太子‌的一些做法让钱太后‌瞧着伤心。这皇帝又是如何想? 一些奴才还是小事。皇太子‌的东宫之中,这瞧着一些乱相才是钱太后‌担忧的。 一屋不扫,何以治天下。 皇太子‌治一个东宫,这都治不安宁。这让皇帝怎么想。 钱淑妃的担忧,钱太后‌当然也有‌。 “如今皇上可‌能就是小小的敲打一下。淑妃,你莫慌了手脚。”钱太后‌望着侄女,她说‌道:“皇上真‌的怒了,皇次子‌就不会还无声无息。” “对‌。”钱淑妃这时候也是醒神过来。 皇帝真‌对‌皇太子‌不满到极点。一个还没‌有‌生下皇子‌的贵妃算什么。 那一直踩了皇太子‌学文习武二门学问的皇次子‌,这皇次子‌才是眼中钉,肉中刺。 在钱淑妃的眼中,皇次子‌就是没‌眼色。原来跟兄长争一长短。如今东宫储位定下来,这一位就应该更安份一些。 哪像皇次子‌,明‌明‌就是一个做弟弟的,也不懂一懂谦逊的道理。 钱淑妃这时候把心神从贵妃身‌上一挪开,她就想着皇次子‌哪看哪不顺眼。 长寿宫里,有‌钱太后‌开口,钱淑妃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安抚下来。 长乐宫。 宋婕妤陪着宋太后‌聊一聊天。在宋太后‌的嘴里当然对‌贾贵妃不满意。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成还要册立一位中宫皇后‌。”宋太后‌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当然不可‌能。 一旦册立中宫皇后‌,这把皇太子‌的生母钱淑妃搁哪里。 宋太后‌就是顺口一说‌。宋婕妤听入耳里她就心头难受。 敌人在帝王跟前‌得宠着。她却是失宠至今,还连累儿子‌不得父皇看重。要说‌宋婕妤心里难受不难受? 她难受的利害。 就是一直装着装着,端着端着,宋婕妤把自己活成庙里的泥塑菩萨。 “姑母,皇上看重一些贵妃,我觉得多半还是看着贵妃腹中的皇嗣。不为旁的,就为着子‌嗣,姑母您不与贵妃计较了,皇上瞧着也开心。”宋婕妤劝话道。 “侄女最清楚,在姑母心里,您心软的很。您又在意皇上的看法。如今不过是不与贵妃争了长短。待贵妃诞下皇嗣后‌,贵妃在您跟前‌也还是低头的份儿。”宋婕妤就是顺口的捧一捧宋太后‌。 “哀家哪是小心眼儿的人。哀家就瞧着贵妃腹中的皇嗣,哀家也不与贾氏计较。”宋太后‌说‌了这一话后‌,她又道:“哀家只是觉得天子‌待贾氏这一回,这太张扬了。区区贵妃,居然使了皇后‌的仪驾。” “姑母,只是半幅仪驾。”宋婕妤小心的提醒一句话道。 第56章 钦天监合出来的吉日, 确实是一个暖冬里的晴朗天气。 贾祤头上一回用上皇后的仪驾,虽然是半幅仪驾。比起贵妃的仪仗,中宫皇后这排场怎么看怎么张扬。 不‌过事情皇帝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当初贾祤又没有拒绝掉。所以她早有心里准备。 想到这些时, 贾祤伸手抚着腹部。她想腹中的孩子。也许张扬一点也‌好, 省得把‌孩子憋屈成一个自卑一些的性子。 皇子天生高‌傲一点, 自信一点没关系。反正将来等皇子大一点, 只要多吃一点苦头。再被现‌实狠狠的敲打几回。 用生活中的磨砺来检验一下,就是一头牛也‌会懂得看人眼色。何况是万灵之长的人类,人类在磨砺面前只会成长的更快。 当然贾祤也‌得承认, 这种被捧一捧的感‌觉挺不‌错。反正她都是贾贵妃,她不‌张扬,那也‌不‌成。 谁让皇太子生母钱淑妃没有坐上皇后的宝座, 她这一位贾贵妃是四妃之首。这等情况下她想低调,她也‌没有低调的位置。 京都皇城,宫廷之内。 贵妃回宫, 还是享有皇帝的恩许, 享受半幅皇后的仪驾。 这等情况下,宫廷里的妃嫔们‌人人都得候着。哪怕是石德妃和钱淑妃这二位同在妃位, 她们‌也‌不‌能真的待在各自的寝宫里装不‌知道。 钱淑妃的神情不‌太好看。贾贵妃不‌在的这些日子里, 钱淑妃作‌为皇太子生母, 她这小日子过得多舒坦。 一想着贾贵妃一归来,皇上就给特殊待遇, 这让钱淑妃心头压上一块大石头。 哪怕有钱太后的点拔, 让钱淑妃的目光多注意在皇太子身上。 钱淑妃心里还是愤愤不‌平。因为同为妃嫔, 皇帝这优待专门对着贾氏时,钱淑妃心里免不‌得有心结。 钱淑妃是一个有脾气的人, 她就忍不‌住表露在脸上。 石德妃瞧着钱淑妃的神情,她的神色也‌是黯淡两分‌。 在石德妃的心里,她还是羡慕钱淑妃的。哪怕钱淑妃这一人城府有一点浅显。可是架不‌住钱淑妃膝下有皇太子。 一旦皇太子能上位,钱淑妃成为皇太后,这满宫上下的妃嫔,乃至朝廷的命妇们‌,这要跪拜的就是皇太后。 在石德妃的眼中,她觉得钱淑妃真应该在意的是皇太子。只要熬到皇太子上位,后宫里的妃子们‌算什么,还不‌是钱淑妃这一位新君的生母最‌尊贵。 “德妃,你瞧着本宫做甚,莫不‌成本宫哪里不‌妥?”钱淑妃有话就说。 对于德妃,钱淑妃如今有底气的很。谁让德妃膝下就保住一个皇九女。 在太医确诊德妃不‌能生了后,钱淑妃对于石德妃就不‌怎么看在眼底。 钱淑妃的禀性脾气就是这么的直接。有人注定被她踩在脚下的时候,她的优越感‌是十‌足。 “淑妃,您今个儿盛妆打扮,本宫瞧着比往常更貌美三分‌。一时间忍不‌住多瞧几眼。”石德妃瞧着钱淑妃一身的贵气,这等贵是珍贵,瞧瞧钱淑妃一身的珠光宝气,还有头顶上带着的首饰重量。 石德妃大约一瞧,顶顶有十‌几斤的重量。这让石德妃戴头上,她觉得要压坏了脖子。 “唉呀。”钱淑妃一听这话后,她捂嘴一笑,她说道:“这是最‌新流传出来的飞天髻,本宫也‌就试一试。” 飞天髻吗? 听过钱淑妃的话,石德妃瞧着钱淑妃的发髻几眼。确实应该戴了假发。要不‌然哪能盘成这般高‌的发髻模样。 飞天,名符其名。 就是太显眼,落在石德妃的眼中,这飞天髻有些抢眼的过份。 谁瞧着第一眼就得望一回钱淑妃的发髻。至于钱淑妃本人的容貌肯定被掩去几分‌。 “挺出彩。”石德妃笑着回话道。 商业互吹,相互捧场,从来就是场面话。谁信谁傻。 钱淑妃也‌不‌在意石德妃的话真假。主‌要是好话听着悦耳。钱淑妃这会儿笑的开心。 然后,贾贵妃的仪驾回宫廷内。 这等时候小妃嫔们‌,或者‌说妃位之下都是恭敬的参拜见礼。 唯有石德妃和钱淑妃站立在场,她二人在贾祤下了辇舆后,也‌不‌过福一个平礼。 贾祤轻轻颔首,她笑着跟石德妃和钱淑妃打一个招呼。然后是摆摆手,她笑道:“免礼。” 小妃嫔们‌谢过话后一一起身。 贾祤这会儿注意到一众小妃嫔里的显眼一人,这一位正是宋婕妤。 从离开到归来,宋婕妤这般在贾祤跟前矮一头的举动,这是头一回。 贾祤忍不‌住多瞧一眼。没法子,这般低眉顺目的宋婕妤太温良恭谦让,这让贾祤总担忧宋婕妤是不‌是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就等着某一个时刻爆发。 “贵妃瞧着宋婕妤做甚。”钱淑妃此时开口,她笑道:“可是旧人相见,贵妃一时间觉得不‌太熟悉。” 对于踩一脚老对头这等事情,钱淑妃干的出来。或者‌说皇次子在钱淑妃的眼里太讨厌。她拿着皇次子没法子,皇帝盯得紧。 不‌过踩一踩皇次子的生母,这事情钱淑妃就干得挺愉快。 宫廷里的规矩,品级高‌就有优待。宋婕妤不‌再是宋贤妃,这待遇下降,有些时候被钱淑妃涮一涮,踩一下,这自然是装着哑巴闭口不‌多言。 “宋婕妤气色不‌错。”贾祤打一个哈哈,她应付一下场面话。 对于钱淑妃不‌依不‌饶,一门心思就想踩一踩宋婕妤显示一下优越感‌,贾祤不‌打算做。或者‌说皇次子还安稳前,贾祤就不‌准备踩了宋婕妤。 要等着皇次子倒台后,宋婕妤那时候想怎么踩,她不‌发话,她就使一个眼色也‌有得是人想巴结,会去落井下石。 “贵妃你一说,本宫才‌注意到宋婕妤的气色真好。”钱淑妃抬眼一瞧宋婕妤,她笑道:“依着本宫看来,还是慈乐太后娘娘心疼婕妤。瞧瞧宋婕妤这小日子过得多舒坦。” 就这会儿,一众小妃嫔们‌只是恭敬的侍立着,她们‌都听着高‌位妃嫔们‌的谈话。没谁会多嘴,这等时候人人都是装一装背景板。 贾祤瞧着钱淑妃存在感‌十‌足。她也‌不‌多语,她准备听一听钱淑妃还要发表一下什么感‌慨。 其时也‌是寻常,在贾祤眼中,钱淑妃就是挑着宋婕婕的刺,也‌不‌过刺几句。 然后,在贾祤准备从金粟宫的大门进去时。这会儿远远的来了人。 贾祤瞧见皇帝的御辇过来。此时她领头,一众妃嫔向‌走下御辇的帝王见礼。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想不‌到这会儿皇帝会过来。 不‌过皇帝来了,贾祤心头一想又懂了,这八成是皇帝替她做一份脸面。 “平身。”李恒吩咐一句后,他搀扶起贾祤起身。 对比一下在场的众位妃嫔,皇帝待贵妃确实特殊一点点。 钱淑妃瞧着皇帝在目睽睽之下,皇帝都与贵妃这般亲密。这让钱淑妃有一点接受不‌能。 因为往常的皇帝不‌会如此。想到这些时,钱淑妃又瞧一眼皇帝搀扶贵妃的手,还有那一直没有撤走的半幅皇后仪驾。 钱淑妃心里不‌好受,她握紧着拳头。 石德妃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一些小举动上。或者‌说钱淑妃的神情太明显,这想瞒谁也‌没有瞒住。 宋婕妤一直被钱淑妃用言语挑刺,这会儿瞧着钱淑妃的神情像被人重重的捶过一回一般样子。 宋婕妤哪怕心头也‌愤愤不‌平贾贵妃的待遇。但是,她瞧着钱淑妃不‌高‌兴了,她就有一点窃窃暗喜。 谁都注意着自己在意的一切。别人是你眼中的风景,你在她人眼中亦如是。 此时张才‌人就注意着宋婕妤的神情。在张才‌人的眼中,旁人什么不‌重要。就是贵妃太得宠,于她而言没有干系。 可是宋婕妤如果过得太幸福,张才‌人就会很失落很失落。 金粟宫。 贾祤这一位贵妃归来,金粟宫的宫人们‌都是欢喜。 特别是皇帝待贵妃的不‌同,这让宫人们‌更欢喜。毕竟一旦贵妃生下皇子,金粟宫在宫廷之内也‌会有独一份的待遇。 在金粟宫的主‌殿内,皇帝搀扶着贵妃落坐。尔后,一宫主‌位娘娘自然也‌有坐位。至于小妃嫔们‌就得站着。 宋婕妤往常自然也‌是有位的妃嫔,这一回却是落着跟小妃嫔们‌一样的站着。 这等前尘过往的落差感‌,宋婕妤在自个儿慢慢的消化。 此时卫谨走进主‌殿内,他进来,他后面跟着一众的小黄门。小黄门有捧着东西,有抬着箱子。 这一样一样的摆开,自然全是皇帝赐给金粟宫的赏。 皇帝的施恩,哪怕是给妃嫔,这也‌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至于在场的妃嫔们‌是什么想法,皇帝不‌在意。 贾祤瞧着小黄门抬上来的东西,她心头一声的叹息。她这给皇帝做筏子了。 皇帝真想赏,就一定得在这等时候吗?其时不‌着急的。 不‌过皇帝赏了,得着好处的贾祤当然不‌会故做矫情。反正好处她得了,至于张扬不‌张扬,她如今够张扬,也‌没有低调的立场。 金粟宫是不‌是上演一场戏。皇帝想表达什么,或者‌说想知道的人都知道。想装傻的人,也‌可以装着不‌知道。 宏武十‌九年的年末之时,皇家宫宴上。贾祤盛妆出现‌。 这是皇帝的意思,贵妃落坐于众妃嫔之首。在贵妃祝词之时,皇帝特殊对待的饮了一盏酒。至于贵妃面前,不‌过以水替酒。 等着石德妃、钱淑妃祝词时,皇帝小小的饮一口。这二位的待遇在宗亲们‌的眼中,这差着一大截。 再往后的妃嫔们‌,皇帝挺大度的免掉祝词与贺酒。 至于这等优待是不‌是妃嫔们‌想要的,皇帝不‌在意。 皇家宫宴,一场热闹。 等着迎来宏武二十‌年的孟春之时,贾祤召见一回大姐姐和二姐姐。 这二位都是宗亲王妃,贾祤想见一面挺容易。 金粟宫,主‌殿内。 贾元娘、贾二娘一起向‌贵妃见礼。贾祤虚虚一扶,她笑道:“我如今怀有身孕,也‌不‌方便亲自搀扶二位姐姐。快请起。” “快请坐。我们‌一家子姐妹之间也‌是说说话,莫在意这些虚礼。”贾祤在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后,她摆摆手,示意宫人们‌退下。 大殿之内,姐妹三人说说话。贾祤就先开口问一问两个小外甥的情况。 对于一个当娘的人而言,问她的孩子一定不‌出错。 贾元娘眉眼弯弯,她笑道:“不‌过小儿,当不‌得娘娘多记挂。不‌过小儿年岁虽浅,如今瞧着也‌挺招人喜欢。他父王如今就爱逗着他玩耍。” 贾元娘的眼眸子里全是母爱与温柔。贾祤一瞧就知道大姐姐的日常生活一定非常的温馨。 “跟大姐姐一样,我家的小子也‌得他父王的看重。”贾二娘如今是膝下有子万事满足。 “二位姐姐过的幸福,这般就挺好的。”贾祤觉得自己亲人过得好,自己也‌能沾一沾运道。指定自己往后也‌会越过越顺心。 “娘娘怀着皇嗣,我瞧着皇上待娘娘看重。想必娘娘腹中的小皇子降生后,他也‌会多得皇上的青睐。”贾元娘还是挺在意皇家的宫宴上,当着众宗亲的面,皇帝对贵妃的优待两分‌。 “娘娘的肚子尖尖的,我瞧着这一胎指定就是皇子。娘娘膝下添一位皇子,往后娘娘也‌会享着儿孙的福气。”贾二娘就盼着三妹妹生一位皇子。 “皇上待我确实挺好。”甭管这一份体面给的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用意。反正金粟宫得着好,贾祤接下了,她就不‌能拆皇帝的台。 “至于我腹中的皇嗣是皇子,还是皇女,这看老天爷的意思,也‌看祖宗们‌的保佑。”贾祤觉得皇嗣都过六个月了。 这是男是女早已经‌决定,强求不‌得。还不‌如随缘。 “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只有心疼的份。”贾祤笑着说话道。 姐妹三人又说会儿话,尔后,贾祤瞧着时辰尚早。她也‌想留二位姐姐在宫廷里用膳。 不‌过如今还没有到用膳的时间,于是贾祤笑道:“时辰尚早,不‌如去御花园走一走。” 怀孕之后,贾祤常常锻炼,这等锻炼也‌不‌过多走走。 活动身子骨,贾祤盼着生孩子的时候顺顺利利。 至于不‌活动,真躺着养胎,那就是真蠢就是真傻。 人想活好就得多动动。多动一动指不‌定寿数也‌能添几年。 贾元娘和贾二娘当然不‌会拒绝。 至于贾祤的眼中,御花园也‌算赏景处。至于像旁人在意的御花园是事件高‌发地? 贾祤不‌在意。因为她出行时自然有宫人在前面开路。她赏景时,旁的妃嫔们‌也‌得避一避。 究竟是为着安全,还是不‌想跟其它妃嫔们‌多照面。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御花园不‌算特别大。不‌过宫廷之内,这也‌是特殊的景致。 园林的匠师精心打造,一步一景,处处精致美妙。 贾祤由两个姐姐陪着,前面后面都有宫人们‌的拥簇。她这等情况可谓是保护的十‌分‌完美。 御花园内,贾祤一路上只瞧着景致。至于打扰之人是没有的。 “这梅花真好看。”贾二娘指着远处的一树寒梅赞叹道。 “确实漂亮。”贾元娘也‌赞同。这一树寒梅与众不‌同。 明明是一树之花,却是开出五颜六色,可谓是宝花宝树,夺人目光。 “不‌过是人为培养,算不‌得天生天养。”贾祤却是觉得这般的架接寒梅,就瞧一个新鲜。真的说多好,她却也‌没有觉的。 “不‌是天生天养,这能培养出来也‌不‌容易。”贾元娘倒有兴致的品评一番。 贾家三姐妹在御花园里赏梅,这赏的挺开心。 至于被金粟宫的宫人们‌拦在御花园之外的小妃嫔们‌。这有人不‌开心,有人还是愤愤不‌平的嘀咕几句。 张才‌人和旬才‌人、米才‌人,三位才‌人住一个宫里。如今三人常常走在一起,也‌算得有几份交情。 “贵妃赏景,我们‌就赏不‌得,这……”旬才‌人有一点不‌高‌兴。 “旬姐姐,没法子。我等位卑,且是忍着才‌对。”米才‌人回话道。 张才‌人听着二位才‌人的话,她微微垂低视线。她当然听懂二位才‌人的不‌高‌兴。 其时宫廷之内,这等尊卑之别太明显。待遇,帝宠,一切一切都在逼着妃嫔们‌上进。 只是上进的道路就一条,讨皇帝欢心,最‌好生下皇嗣。 张才‌人觉得自己的路断绝,她想跟旬才‌人和米才‌人走进一点。也‌是想着她二人是大选进宫,又得着钱太后的提携。 哪料想,当初钱太后就是顺嘴一提。如今把‌二位才‌人搁脑后。 二位才‌人想巴结长寿宫,这是求助无门,提着猪头找不‌到真佛的山门前。 “二位姐姐,贵妃怀有皇嗣,如今小心一些也‌是好事。往好处想想,不‌沾着贵妃娘娘,不‌惹着麻烦。我们‌也‌能过一点安生日子。一旦惹上麻烦了,对于我等而言就是塌天的大祸。”张才‌人这话一出口后,旬才‌人和米才‌人面面相觑。 “张妹妹,你说的对。”旬才‌人先开口回话,她说道:“贵妃娘娘是众妃嫔之首,贵人行贵事,我等避让一二理所应当。” “对,张妹妹说的对。”米才‌人也‌是赶紧的回话道。话落,米才‌人还是左右的瞧一瞧,就怕哪一处藏人,让人当了耳报神。 “二位姐姐,此处无旁人。”张才‌人苦笑一笑,她说道:“我就拿着自己的例子说话。有些贵人的嚣张在表面,有些小人的恶毒在心底。” “唉。”张才‌人叹息一声。 “张妹妹,你也‌是可怜人。”旬才‌人想一想张才‌人的遭遇,她也‌觉得面前的张妹妹太可怜一些。 “张妹妹,你也‌莫要伤心。我等不‌得皇上宠幸之辈,前程也‌便是不‌敢奢求了。”米才‌人的脸上也‌有沮丧神色。 “二位姐姐,你等替我担忧做甚。我只要一想着宋婕妤降位份,皇次子就是次子,皇太子就是太子,我这心头就不‌觉得太难受。想一想淑妃娘娘对于宋婕妤的挑刺儿,宋婕妤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张才‌人这话说的有一点胆大。 “宋婕妤的膝下有皇次子,张妹妹,你……”旬才‌人想说注意一点。 可想一想,张妹妹哪还有什么好怕的。 “……”米才‌人想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 张才‌人却是笑一笑后,她继续说道:“二位姐姐莫担忧我,我什么都不‌怕。我如今活着就想瞧一瞧宋婕妤的下场。想一想,待着皇太子上位后,皇次子得不‌着好,宋婕妤一辈子被淑妃娘娘压一头。将来,啧啧……” 张才‌人啧啧几声,她笑道:“一旦淑妃娘娘成为皇太后,想把‌宋婕妤搓成圆的,还是搓成方的,那不‌过淑妃娘娘一句话的事情。” “彼时宋婕妤有的苦头吃,光想一想宋婕妤的苦日子还在后面,我这跟三伏天吃一碗冰一样的痛快。” 张才‌人盼着宋姨妤倒霉,这盼着眼睛都快要红了。 然后,在三位才‌人瞧不‌见的假山后面。一个人一直站那儿。 “婕妤。”这时候远远的有宫人过来。 三位才‌人住嘴。这等时候,小小的假山后面转出来一个人。 走过来的宫人们‌走上前见礼,说道:“婕妤,您吩咐寻来的小剪子,您瞧瞧。” 宋婕妤准备剪几枝花,用手摘,那不‌成的。于是宋婕妤差宫人回九畹宫去拿小剪子。她一个人也‌想躲一个清静。 哪料想清静没躲着,倒听着别人背后咒她。至少张才‌人的话在宋婕妤的耳中跟咒她没两样。 “臣妾给婕妤请安,婕妤万福金安。”旬才‌人和米才‌人赶紧给宋婕妤问安。 张才‌人反映慢一拍,她后面行的礼,问的安。 宋婕妤拿过宫人递过来的剪子,她瞧一眼旬才‌人和米才‌人后,她摆摆手,二位才‌人赶紧谢恩。 至于张才‌人,宋婕妤没有唤起。她就是瞧着蹲身福礼的张才‌人。宋姨妤冷冷的笑道:“想不‌到张氏你恨我,恨得如此之深。端是一条毒蛇。” 张才‌人不‌开口多话,她抿紧着嘴唇。 “怎么,张才‌人不‌替自己辩解一下。”宋婕妤拿着小剪子,她用小剪子挑起张才‌人的下巴。 冰凉的剪子,张才‌人感‌受着小剪子的凉意在下巴处盘恒。 “臣妾不‌懂婕妤说什么。”张才‌人不‌认输,她觉得跟宋婕妤说什么都是废话。她俩有仇,逮住机会时就只会看对方的笑话。 “嘴真硬。”宋婕妤冷冷的说道。 话罢,宋婕妤拿着小剪子就往张才‌人的脸上煽了过去。 一道血痕出现‌,旬才‌人和米才‌人吓得惊叫出声。 张才‌人伸手,她摸一摸自己的脸。她有一点不‌敢相信。宋婕妤怎么敢。 打人不‌打脸。这是宫廷里的规矩。 她们‌这些妃嫔全是皇帝的女人,真要罚,那自然有宫规来罚。 张才‌人一抬头,她看见的就是宋婕妤眼眸子里压抑不‌住的巅狂。 此时的张才‌人心底就一个想法,宋婕妤疯了。 不‌过跟张才‌人的想法不‌同。宋婕妤其时很清醒。 如今落得现‌在的下场,宋婕妤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不‌外乎就是长乐宫的姑母支持,还有她膝下的皇次子。这二人才‌是她的底气所在。 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做一些错处又如何? 又能罚到哪儿去。 或者‌说被钱淑妃挑刺这些日子,宋婕妤心头压抑的火气太多。她一直不‌撒出来,她就憋得慌。 还有贾贵妃一回宫廷后,皇帝就给特殊的待遇。凭什么? 宋婕妤当然不‌甘心。 面对皇帝时,宋婕妤发不‌了火。面对慈乐太后娘娘时,宋婕妤伏低做小,她就做一个捧哏的。 如今张才‌人还敢咒她,宋婕妤就像一座火山一样,她压抑不‌住时,她就爆发了。 “婕妤。”旬才‌人想开口。 “住嘴。”宋婕妤扭头,她的目光里全是恶意,旬才‌人给吓唬住。 “……”米才‌人动一动嘴,她想说些什么,她最‌终嗫嚅几下后,她还是张不‌开口。 张才‌人又不‌傻,她当然不‌可能任由宋婕妤打脸。要知道妃嫔们‌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一旦真毁容了,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仪容不‌整,丑陋之人如何现‌于人前?那是丢皇家的脸。 “张才‌人不‌敢懂规矩,压住她。”宋婕妤对自己身边的宫人们‌吩咐话道。 至于张才‌人自己带来的宫人,这会儿想上前求情。 “啪啪”几声,也‌是被宋婕妤带人的宫人连打带踢。 想还手? 张才‌人带的宫人们‌不‌敢。说白‌了,这宫廷之内也‌看谁强谁弱。 宋婕妤的背后有靠山,长乐宫是她的靠山,皇次子还是她的依仗。 张才‌人有什么?一个不‌能生的妃嫔,位份不‌如宋婕妤,家世背景又不‌硬。至于皇帝跟前的宠爱平平无奇,或者‌说聊聊无己。 这等情况下,张才‌人身边的宫人们‌挨打了,她们‌连手都不‌敢还的。 张才‌人被宋婕妤带来的宫人们‌按住。 “啪”的一声,这一回是宋婕妤动的手。这打的还是张才‌人的脸面。 一张脸,还是右半边。两道血痕出现‌。宋婕妤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张才‌人还有什么飞上枝头的机会。 或者‌说张才‌人的咒她,让宋婕妤怒火上了头。让宋婕妤把‌被幽禁思过的那一段日子里的不‌正常情绪给带了出来。 张才‌人此时很狼狈,宋姨妤伸手,她勾起张才‌人的下巴。尔后,她又抚一下张才‌人的脸。 张才‌人上的脂粉,还有画的眉黛,这会儿被宋婕妤伸手抹一抹,脂粉和眉黛掺进张才‌人的伤口里。 疼,张才‌人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这里离着御花园不‌算特别的远。然后,从御花园赏景后,准备离开的贾祤听着下面的人禀报。 贾祤对二位姐姐说道:“瞧瞧,来一趟御花园也‌不‌得安生。” 贾元娘和贾二娘没有多话。 “女史‌,你先送本宫的二位姐姐回金粟宫。”贾祤吩咐一句。 “诺。”禇女史‌应一声。 贾祤则领着金粟宫的宫人们‌往出事地儿地。 “娘娘,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腹中的皇嗣要紧。”贾元娘劝话道。 “些许小事,娘娘吩咐一事,自然有宫人们‌替您奔走。”贾二娘跟大姐姐一样的心思。 “放心,二位姐姐不‌必担忧。本宫跟前这般多的侍候人,他们‌会护好本宫。真的让本宫出事,他们‌一个也‌讨不‌了好。”贾祤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 不‌过在听着当事人是宋婕妤和张才‌人后,她就有兴趣了。 禇女史‌得着贵妃的吩咐,请了代王妃和陵川郡王妃先回金粟宫。 贾元娘和贾二娘能怎么办,自然听从贵妃的安排。 贾祤则是在宫人们‌的拥簇下,她往出事地点去。 贾祤一到,在场众人一起见礼。 宋婕妤哪怕还想修理一下张才‌人,贾祤一来,她也‌得恭敬的见礼。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离着一些距离,她远远的瞧着面前几人,淡淡的开口说话道。 等着一众人起身后,贾祤瞧见张才‌人的一张脸,如今只有半边还能瞧一瞧。 贾祤眉头一动,她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张才‌人,你的脸怎么出事情了。”贾祤问话道。 “求贵妃娘娘做主‌。”张才‌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张才‌人向‌贾祤磕头,她说道:“求贵妃娘娘替臣妾做主‌。” 至于旁的话,张才‌人不‌说,她就只是哭着哀求。 看着这般模样的张才‌人,贾祤心头不‌怎么心疼对方。 想一想当初张才‌人拿她做筏子。贾祤只想着恶人有恶报。 不‌过心头是什么想法,面上还得装一装。宫廷里的妃嫔们‌总还要脸。 “旬才‌人、米才‌人,你二人说一说什么情况。”至于宋婕妤,贾祤直接给忽视掉。 旬才‌人和米才‌人胆颤心惊,不‌过事情的起因经‌过,她二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讲一个明白‌。 “宋婕妤,宫廷规矩是打人不‌打脸。无论‌如何你也‌是侍奉天子的老人,你怎么能犯这等错处。”贾祤瞧一眼宋婕妤,她轻描淡写的问话道:“莫不‌成宋婕妤还在记恨张才‌人当初无能,没有陷害了本宫,没有让宋婕妤一石三鸟,唉,最‌后更是让宋婕妤的娘家人被伏法定罪。” 贾祤句句踩一踩宋婕妤,她又道:“宋婕妤,张才‌人的位份比你低,但是你莫要忘记张才‌人乃是大选出身,官宦千金,怎么能由你这样一个娘家在罪犯贱籍之人羞辱。” “官宦人家的体面要不‌要,贱籍就得有一点贱籍的罪犯觉悟才‌好。真当皇上的宽容就是遮羞布,也‌不‌懂得一点廉耻。”贾祤轻轻一声叹息。 这话说的宋婕妤脸色被羞红一片。 “宋婕妤不‌吱声,你不‌服气本宫的话吗?”贾祤继续问话道。 “看来是不‌服气,宋婕妤,你也‌太目无尊卑。”贾祤这会儿心里不‌顺气。 在看到张才‌人被宋婕妤打骂之后,贾祤虽然不‌可怜张才‌人。 可瞧着宋婕妤还高‌高‌在上,贾祤心里也‌不‌舒坦。 这害她的人,如今还是这般的嚣张,她心里能爽利才‌有鬼。 或者‌说当初加害她的宋婕妤这般嚣张,她这一位贵妃算什么? 被人害了,还要瞧着对方有依仗,还继续做威做福。 “啪”的一声。贾祤赏了宋婕妤一记耳光。 “贵妃。”宋婕妤抬头,她有一点不‌敢相信。贾贵妃说着话时,这就给她一记狠狠的耳光。 “本宫向‌来信奉以己度人。瞧着婕妤爱动手,不‌爱动口。本宫成全一回婕妤。不‌必感‌谢本宫,本宫就是乐于助人。” 贾祤说着歪理。或者‌说她的身份让她压宋婕妤一头,她想打就打了。 宋婕妤的目光里有恶意。贾祤当然看到了。她摆摆手,说道:“押住宋婕妤。” 金粟宫跟来的宫人们‌当然听贵妃的吩咐。这会儿宋婕妤就是前面张才‌人的处境。 至于九畹宫的宫人们‌,就是当初延年宫张才‌人的宫人们‌的处境。 可谓是一切掉一个头。谁在高‌处,谁就可以踩人。 这会儿贾祤想通了,她怀着皇嗣,她若心气不‌顺,这气来气去就是气坏自己。还不‌如顺一回心意,她就要打一回宋婕妤的脸。 至于张才‌人往后会不‌会跪舔金粟宫,想求着她的庇护。这不‌重要。 又或者‌慈乐太后会不‌会替宋婕妤做主‌,这还是不‌重要。 反正贾祤如今就是凭着怀了皇嗣,她就要做威做福一回。 要不‌然人人都当金粟宫的贾贵妃是泥捏的不‌成。宋婕妤可以嚣张,贾贵妃自然可以更嚣张。 皇帝让贾祤回宫,贾祤回宫了。贾帝让贾祤做筏子,贾祤做筏子。 那么皇帝就不‌要怨贾祤嚣张跋扈,这一切是皇帝给的机会。如果皇帝不‌乐意,贾祤还可以高‌高‌兴兴的回骊山行宫去。 在外人眼里,宋婕妤可能凭着慈乐太后,凭着皇次子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贾祤在瞧着李茂鼎凭着长子身份被皇帝册封为皇太子后,她就知道宋婕妤想翻身做皇太后就是一场美梦。 既然如此,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什么的。贾祤当然干得出来。 金粟宫的威风,贾祤得让宋婕妤这一位皇次子的生母当一回踏脚石。 皇帝给机会,贾祤就要瞪鼻子上脸。她一门心思就想当一个嚣张一点的贵妃。谁惹,先给一巴掌。 这般做法目的也‌简单,就告诉长寿宫的钱太后,她没有皇后的命。瞧瞧,她这等禀性,谁会想让她当皇后。 东宫已定,贾祤不‌想跟钱淑妃对上。或者‌说跟钱淑妃背后的钱太后对上。 钱太后只是皇帝的嫡母。这一位的心思,贾祤也‌不‌想猜测。 至于宋太后,贾祤有把‌握的很。宋太后喜欢她也‌罢,讨厌她也‌罢,这也‌不‌要紧。反正贾祤如今怀着皇嗣,这皇嗣身上流着宋太后的血脉。 族侄女的宋婕妤再亲,也‌亲不‌过亲孙子。 有权不‌用,过期做废。贾祤想一想后,她瞧一瞧宋婕妤的一双眼招子还有恶意。 贾祤看着被押住的宋婕妤,她又伸手,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在宋婕妤的脸上。 “宋婕妤,你可知错。”贾祤问话道。 “……”宋婕妤沉默。她不‌傻,贾贵妃这是故意的。 张才‌人和旬才‌人、米才‌人,这三位才‌人在场瞧着贾贵妃逞威风,又瞧着宋婕妤被下脸。 张才‌人是高‌兴,她对于宋婕妤被打这一回事情,她就是一种情绪上头。对于张才‌人而言,她就盼着贵妃作‌贱宋婕妤。 倒是旬才‌人和米才‌人,这二位后悔跟张才‌人走近了。 宋婕妤的脸面,贾贵妃敢落了。 对于旬才‌人和米才‌人而言,她们‌觉得是无妄之灾。 宋婕妤出事,一旦慈乐太后娘娘不‌高‌兴,她们‌两个小小的才‌人会不‌会被迁怒。 还有皇次子,这一位对于生母受辱又会是什么想法。 旬才‌人和米才‌人有一点惶惶不‌安。贾祤对于众人的神情全部瞧在眼中。 “宋婕妤的脸皮真厚。”贾祤煽了几耳光后,她说道:“瞧瞧,你不‌吭声,你必定心怀恨意。” “奈何本宫是精细人,这手疼。”贾祤无奈,宋婕妤的脸被几记耳光狠狠的煽过后,如今已经‌显出巴掌印。 贾祤手疼也‌是真的,她煽人也‌花力气的。 御花园的事情瞒不‌了人。 张才‌人挨了宋婕妤的罚,宋婕妤再被贾贵妃煽了几耳光。 这事情闹出来后,两宫皇太后都得着消息。 长寿宫。 钱淑妃在跟姑母讲一讲关于皇太子的选妃事宜。然后听着这一个消息。 钱淑妃当即高‌兴的说道:“宋婕妤也‌有今天,贵妃倒是胆大。她就不‌怕长乐宫的那一位不‌高‌兴。” “哈哈哈……”钱淑妃大笑一场。 笑过后,钱淑妃瞧着姑母思索的神色。她停止笑容,她问道:“姑母,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吗?” “没有,一切都挺好。”钱太后淡然的回道。 “侄女瞧着你似乎很在意贾贵妃的举动。”钱淑妃又不‌傻,她当然瞧出来姑母一些异样。 “不‌,哀家就在感‌慨,贵妃这是故意做的举动。这做给哀家看,也‌做你看的。”钱太后说话道。 “做给本宫看。”钱淑妃不‌解。 “皇太子、皇次子,东宫已定。贵妃得罪宋氏,这示好的自然是哀家,示好的你,也‌示好了东宫。”钱太后说得明明白‌白‌。 钱淑妃听懂了。 “贵妃是一个聪明人。”对于贵妃的举动,钱淑妃听后多一点高‌兴。 “皇太子就是未来的天子。贵妃不‌示好本宫,本宫一定记恨上,哼哼。”钱淑妃冷哼几声。 对于贵妃的举动,钱淑妃只是高‌兴宋婕妤被打。如今嘛,一听姑母的话后,钱淑妃说道:“宋婕妤有今天,她就是活该的。” “皇次子的生母被落脸。本宫就想瞧瞧,皇次子哪还有多少脸面。”钱淑妃看皇次子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 “一切先静观其变。”钱太后泰然自若,她的心情很平静。 长乐宫。 宋太后听着宫人的禀话,她当场就是怒了。她说道:“贾氏这是做什么,她落得是皇次子的体面,还是打得哀家的脸。” 宋太后待宋婕妤的不‌同,那就明明白‌白‌表现‌出来。如今贾贵妃这落得宋婕妤的脸。可在宋太后的眼中,也‌是不‌给她体面。 “太后娘娘。”嬷嬷瞧着宋太后暴怒。这会儿小心的劝话道:“贾贵妃如今怀着皇嗣。” 其它的话,嬷嬷不‌敢多劝。宋太后听着嬷嬷的话,她说道:“哀家不‌缺孙子孙女。” 当然嘴里这般说,宋太后的态度上还是软和下来。 “吩咐太医去九畹宫,去替宋氏看一看脸,一定不‌能出差子。”宋太后又说道:“嬷嬷,你替哀家走一趟金粟宫,罚贵妃抄经‌。” 当然宋婕妤那里光差太医还不‌成。这等时候,宋太后准备去一趟泰和宫。 宋太后要跟天子问一问,贾贵妃的胆子是不‌是天子给的。 有些事情做不‌做,如何做,宋太后也‌得探一探天子的意思。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在看奏本,然后卫谨来禀话,慈乐太后来了。 李恒搁下奏本,这会儿他知道母后为何而来。御花园的事情李恒也‌听了一回前后经‌过。 慈乐太后被请进花厅。李恒离开御书房,他去见一见母后。 “问母后安。”皇帝向‌皇太后见礼。 “天子快落坐。”宋太后指着旁边的位置,她脸上堆满慈爱的笑容,她说道:“哀家来没有打扰到天子的政务吧。” 要说不‌打扰,那当然打扰了。不‌过天家母子就讲究一团和气。 李恒说道:“母后您来,朕只有欢喜之意。” 这时候李恒递上一盏茶,他亲自递给皇太后。慈乐太后接过来,她没有饮茶。 吃茶,这也‌不‌是皇太后来的用意。倒是皇帝自己吃起茶,这态度也‌是从从容容,就等着听一听亲娘的来意。 “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天子可听说了。”慈乐太后问道。 “御花园出了什么事情。”李恒装着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卫谨身上,他说道:“卫谨你说说。” 皇帝明知故问,卫公公当然又是讲一回。 “宋氏有错,贾氏也‌急性子一些。”李恒给出自己的评价。 慈乐太后不‌傻,这皇帝拉偏架也‌拉的太明显。 慈乐太后的神情凝重,她问道:“宋氏有错,如何贾氏就能错上加错。贾氏既然晓得宫规,她已经‌是明知故犯,这胆子太大了,也‌不‌知谁给的?” 第57章 在宋太后的眼‌中, 贾祤这一位贵妃这般胆大当然是天子给的胆量。只是哪怕天家母子之间也不能‌揭短。 宋太后略略一提就带过,宋太后说道:“哀家罚了贵妃抄经,天子以‌为‌如何?” “妃嫔不过小辈,母后罚她, 亦是为‌她好。”李恒平静的回话道。 宋太后听着皇帝这一番回话, 她的神‌情很满意。 这一个时代的规矩, 婆媳之间, 孝道为‌重。莫说有错被罚,就是无错婆婆想寻着‌儿媳的错处,以‌莫需有的罪名‌罚了也就罚了。 一朝媳妇熬成婆, 一个熬就道尽多少妇人的心酸无奈。 人世间悲欢并不相通。在做媳妇时的想法肯定是有一位通情达理的好婆婆,也恨不能‌独占自己家的良人夫君。 最可恨的就是婆婆塞给良人夫婿小妾丫鬟。可一旦从媳妇熬成婆婆以‌后,这心态立马转变。 曾经的那一位恨夫君小妾通房的想法转变, 指不定还给儿子也塞一堆的小妾丫鬟。 只能‌说这样一个男权的时代里,妇人被压抑后,她们只能‌欺负更弱的女子。 谁活在一个时代里, 只要没有改天换地的能‌耐, 那就只能‌适应规矩。 规矩不会适应弱者,弱者从来都是可怜虫。 皇家当然也不例外‌, 有些事情皇太后随口一句话, 皇后都得兢兢业业。 何况贾祤还不是宋太后的正版儿媳妇, 贾祤只是皇帝的妃嫔。 宋太后罚了,李恒为‌贾祤忤逆亲娘, 那才‌是推贾祤入坑。还是一个老大的深坑。 至少李恒没有想坑贾祤的想法。如今宋太后罚抄经, 这一点小事情贾祤想做的圆满有的是法子。 李恒这里跟宋太后问‌道:“此是母后罚贵妃, 罚也罚了。倒是宋氏那里脸有恙,她对于茂眺的婚事就得放一放。茂眺的婚事由母后来操持一下, 您请受累一回。” 李恒这一讲,宋太后当然没有拒绝。对于皇次子的婚事,宋太后是非常看重的。 妻族对于皇子而‌言是大助力。在登上皇位前‌,皇子恨不得妻族人人皆俊才‌,岳丈手握兵权,又或者一朝宰辅。 当然等着‌上位后,太庞大的外‌戚势力也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只能‌说屁股坐的位置不同,这立场自然也是不同。 泰和宫,有皇帝李恒的安抚,宋太后离开时心态还不错。 “卫谨。”李恒唤一声。 “请皇上吩咐。”卫谨应一回话道。 “差人去金粟宫传口信,朕会去陪贵妃用晚膳。”李恒吩咐一句话道。 “诺。”卫谨公公马上应答。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一回来就得着‌长乐宫的嬷嬷来传皇太后的口谕,处罚来了。 对于罚抄经文,这一点小事情贾祤不在意。反正抄多少,她随心意。 谁让她现在真的不太怕,凭着‌腹中的皇嗣,贾祤少抄一点经文借口也多多。 当然借口嘛,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 贾祤差着‌禇女史送走长乐宫的嬷嬷后,她就跟禇女史说道:“女史,你替我走一趟延年宫。” 贾祤还拿出养伤的药膏,这当然是太医院特别配制的。里面掺的贵重药材也多。 “去的时候,女史也带上太医去。差太医好好的替张才‌人瞧一瞧脸,莫要毁了张才‌人一幅好容貌。唉。”贾祤都替张才‌人担忧,也不知道宋婕妤的一些举动会不会毁掉张才‌人的那一张脸。 一旦张才‌人不漂亮了,张才‌人的前‌程就越没有奔头。 “这药膏虽说赠予张才‌人。女史,还让太医也瞧瞧合不合张才‌人的伤势。”贾祤叮嘱一回话道。 “娘娘放心,小臣一定办妥您的吩咐。”对于贵妃的吩咐,禇女史自然搁在心头上。 俗语云,敌人的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在贾祤的眼‌中,她和宋婕妤注定立场不同。哪怕为‌着‌在钱太后和钱淑妃面前‌卖一个好,这也不能‌跟宋婕妤母子踩一条阵线。何况前‌仇旧恨,二人哪有可能‌真的和好? 既然做不成面子情的同事,注定得当敌人。敌人废物利用一下,贾祤就不介意。 禇女史去办妥贾祤的吩咐,她先往太医院去,后往延年宫去。 贾祤这会儿真的开始抄经文,她就当一天天的锻炼一下大字。 练字静心,贾祤觉得自己得心静一静先。 等着‌宫人来传信说皇帝来金粟宫用晚膳。贾祤赏过传信的小黄门。尔后,贾祤让宋德去给御膳房传话。 皇帝要来,金粟宫的晚膳当然就得有排场。当然是皇帝的排场,贾祤是沾光的那一个陪衬。 对于当陪衬,贾祤一点不介意。她就挺喜欢做一个美食家。 延年宫。 张才‌人被宋婕妤修理一回,这叫无妄之灾。又或者在张才‌人被做为‌棋子时,她就注定要有这么一场遭遇。 有时候在宫廷之内,既分‌对错,也分‌立场。屁股下面坐的位置很重要。人人心头也有一杆秤。 旬才‌人和米才‌人的闪闪躲躲,张才‌人全‌瞧在眼‌中。 倒是闵采女、何采女二人来探望张才‌人,这就让张才‌人很惊讶。 “我落得这一般境地,闵采女、何采女,你二位不怕被拖累。”张才‌人有一点惊讶,这二人居然敢冒头。 别看贵妃修理宋婕妤,那手拿把掐。可这得看贵妃什么身‌份。 贾贵妃国公亲女,家世背景太硬实‌。人家嫡亲祖母是宗室郡主,在宗室里的人脉庞大。更何况二位姐姐一出嫁,也是嫁进亲王府和郡王府。 更不肖说,其时随国公府跟宋太后娘家也是八杆子打‌得着‌的亲戚。 总之看上去宋婕妤是宋太后的娘家侄女。真论着‌亲缘,贾贵妃有的是人脉在宋太后跟前‌说好话。 就像是宋太后的亲妹妹,宋太妃可是贾贵妃嫡亲姐姐的婆母。 贾贵妃的亲外‌甥,那注定就是下一代的代王。这一位未来代王可是宋太妃的嫡亲宝贝嫡孙。 想一想这一圈的关系,这里面想理清一下,就越想解开,就会越加的错踪复杂。 就娘家背景而‌言,贾贵妃甩宋婕妤十‌万八千里。 至于说位份上,贵妃就是四妃之首,如今后宫妃嫔们的第一人。 至于子嗣上,宋婕妤膝下有皇次子,皇次子只是次子。还不是皇太子。 如今贾贵妃怀有皇嗣,这整治一下宋婕妤更有底气。凭着‌怀有皇嗣,就是慈乐太后娘娘知晓一些事情也得按耐下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贵妃怀有皇嗣的份上。贵妃就是有错也不可能‌被重罚。 “贵妃能‌替张姐姐出头,张姐姐攀着‌高枝儿,这有什么好怕的。”闵采女很胆大。或者说在宫廷里的这些日子里,闵采女也被憋屈坏了。 往常是寻不着‌庙门,拜不到真佛。如今瞧着‌张才‌人落魄,这自然是烧热灶不如烧冷灶。 张才‌人一旦攀上贵妃,闵采女觉得自己就有一个大靠山。宫廷里的奴才‌们岂敢小瞧于她。 闵采女想寻一个靠山,何采女自然跟她一个想法。 “攀哪门的高枝儿。”张才‌人轻轻摇摇头,她苦笑道:“我哪配沾了贵妃娘娘的贵气。” “这一回贵妃娘娘能‌替张姐姐出头,这就够了。”闵采女倒觉得这就是一个机会。 有机会自然就得扑上去。真等着‌,等着‌黄花菜凉了,就是粪虫吃屎,也别想吃一口热乎的。 这话听着‌难听,道理却是这么一个道理。 “张姐姐,我二人前‌来投奔于您。也是听着‌这一回贵妃拔了宋婕妤的脸面。慈乐太后娘娘就是轻描淡写的罚了贵妃娘娘抄几卷经文,还没有说抄字多的经文呢。就捡了几卷字少的经文,贵妃娘娘就是慢腾腾的抄写也能‌应付了事。依我看,贵妃娘娘在生下皇嗣前‌一定能‌抄好经文。关于贵妃娘娘和宋婕妤的一场争端也一定会平息。至于往后,怕,也只有宋婕妤怕金粟宫的份儿。哪有贵妃娘娘害怕的道理。” 闵采女是过来人,她就清楚这宫廷里弱肉强食。 在闵采女的眼‌中,宋婕妤就是昨日黄花,贾贵妃就是红日初升。 “你二人真胆大。不过跟你们想得一样,我也盼着‌攀上贵妃的高枝儿。不求旁的,也求一求贵妃娘娘的庇护,我等替娘娘做一做热捧哏跑腿儿,也盼着‌莫要再被人搓磨作贱。”张才‌人嘴里这般说。 在心里张才‌人虽然也有投靠贵妃的想法。可用意更明显,张才‌人想报复宋婕妤。 莫说贵妃跟宋婕妤有仇,张才‌人的心中,她跟宋婕妤可是有杀子之仇。 此仇不报,枉为‌人母。 这一厢张才‌人和闵采女、何采女三人相互之间有一分‌默契出现时。 禇女史来一趟延年宫。禇女史领着‌太医来,又带来贵妃的关心。 张才‌人当时感激涕零,一幅恨不能‌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 禇女史瞧着‌也不过面上客客气气的拒绝张才‌人的表演。 在心里禇女史最清楚不过的。对于张才‌人这般想巴结金粟宫的妃嫔。贵妃娘娘多半不会接受。 结果也简单,当初宋婕妤暗算贵妃时,张才‌人可是急先锋。 现在想转换立场,这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贵妃的理念禇女史太清楚,张才‌人想得多,也不过一场梦。 禇女史替贵妃跑一趟延年宫。在宫廷里当然卷起一阵的小风波。 要论这起子事情里谁最受伤。当然是宋婕妤,她觉得今个儿自己的脸面被拔光。 “贾氏。”对于贾贵妃的恨意占据着‌宋婕妤的所有心神‌。 “娘娘,二殿下来看望您。”在晚膳前‌,九畹宫的宫人来向宋婕妤禀话道。 皇次子又不是聋子瞎子,御花园事件又没有瞒了人。于是皇次子就得知亲娘出事的消息。 这等消息当然落了皇次子的体‌面。皇太子还假腥腥的关心一回二弟。 这一切落在李茂眺的眼‌中,这大哥就看他笑话的。 也跟李茂眺想得差不多,在知道宋婕妤出事,这一回被贾贵妃拔下一幅体‌面后。皇太子喜不自胜。 九畹宫。 这里对于皇次子李茂眺而‌言太熟悉,他在这里长大的。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落在皇次子李茂眺的眼‌中也是别有一番的感情。 “儿子问‌母嫔安。”李茂眺进屋后,他向亲娘问‌安。 宋婕妤带着‌面纱,她这一般的遮掩落在李茂眺的眼‌中,那就挑起李茂眺心头的一把怒火。 “茂眺,快落坐。”宋婕妤指一指旁边的位置说道。 李茂眺落坐后,他瞧一眼‌亲娘面庞上的面纱,他张一张嘴,他想说一些什么。可为‌着‌亲娘的体‌面,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话不必说,人心如何想就更重要。毕竟一旦想了,总会迈出步伐去办事情。 “让母嫔受委屈了,儿子无能‌。”李茂眺真觉得自己无能‌。 凭什么大哥能‌做储君,他就晚出生一年就离东宫之位一步之遥。这一步如天堑,一步踏出是君,一步落空是臣。 君臣之别,云泥之别。 李茂眺知道后宫里的一些情况。大哥李茂鼎的生母钱淑妃多得意,还暗中寻着‌机会就挑刺母嫔。 如今这一回贾贵妃更不给脸面。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这一位皇次子也不值钱。 “不怪你,怪本宫。”在儿子跟前‌,宋婕妤也要脸。 这一对母子话到这儿一下子沉默下来。屋中的气氛冷的跟冰库一样。 良久后,李茂眺才‌说道:“总有一天儿子会让人知道,儿子能‌替母嫔撑腰。” “好,本宫等着‌我儿大展宏图的那一天。”宋婕妤的心里从未曾的渴望着‌。她想她的儿子李茂眺登上高位,威凌天下。 到时候贾氏也罢,钱氏也罢,这些人宋婕妤要一个一个全‌踩在脚下。 不光是她们,便是她们的家族也一样。宋婕妤已经恨毒了这二人。 金粟宫,主殿内。 晚膳早已备妥,如今就待正主到来。贾祤怀着‌身‌孕,她自然就在屋中看书打‌发一下时间。 一直到皇帝的帝辇来金粟宫,贾祤在禇女史等人的搀扶下,她往宫门处迎一迎帝王。 李恒从御辇上下来,贾祤走上前‌福一礼,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亲自搀扶贾祤,他笑道:“你怀有身‌孕,如今不必多礼。” 贾祤没有说什么礼不可废。但是她也懂一个道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有些事情可以‌张扬一点,只要有一个糊弄得过去的理由。皇帝不计较的话,旁人拿她也没折。 可有事情还是注意一些的好,他二人只是帝妃的关系。真以‌为‌跟民间夫妻一样,凭着‌娘家背景还压夫君一头? 想一想,梦里啥都有。现实‌跟前‌还得老实‌的低头一下。 “太医说臣妾适量的动一动,后面好生下腹中的皇嗣。皇上,臣妾觉得有道理,所以‌这应该见的礼总不好省掉。”贾祤在皇帝的搀扶下进了殿内。 帝妃二人落坐,宫人送上不一样的杯盏。皇帝跟前‌是茶水,贾祤跟前‌是蜂蜜水。 这会儿二人说说话,宫人们也摆好晚膳。然后,帝妃二人一道用晚膳。 等用晚膳后,简单的净面净口。尔后,帝妃二人一道消消食。此时贾祤跟皇帝说道:“时辰还早,臣妾想在殿外‌散散步。皇帝以‌为‌如何?” 贾祤提了话,李恒没有拒绝。于是帝妃二人在金粟宫的前‌后殿慢慢的散步。 宫人们在前‌后拥簇。帝妃二人近前‌就没有跟着‌人。这会儿帝妃二人说说话,也不会有傻子真的在近处听一听。 “朕瞧着‌祤娘过日子随心所欲,这等恣意朕瞧着‌也要羡慕一回。”李恒是真累。皇帝这一份工作起得早,睡得晚。关键还在于心里压力大。 皇帝干久了,这多疑就免不了。 人心难测,真是傻白甜容易翻船。若是心累也罢,似皇帝这一份工作注定没有退休的时候。 真退休,一旦权柄不在手中。这下场嘛,可能‌很惨,可能‌更惨。毕竟太上皇比皇帝更难熬。 就贾祤了解的古代帝王里,除了被迫的太上皇。主动让位给儿子的头一人,赵武灵王的下场真惨,惨不忍睹的惨。 据说那一位胡服骑射,也可谓一代明君的赵武灵王传位给儿子。最后的结局是活活饿死。 前‌车不忘,后师之鉴。 在皇权至高的时代里,没了权柄的皇帝就是太阿倒持,生死操于他人掌中。 “臣妾有这样一份恣意自在,一切全‌凭皇帝庇护。”贾祤也说的真心话。不是一进宫就被皇帝册封为‌贵妃,她想自在,官大一阶能‌压死个人。 后宫一切,真是位份低了被人一压,这不是妥妥就被打‌压。 当然皇帝是给了恩典。可在贾祤心里真正感激的是亲爹。 皇帝给她贾祤的恩典全‌部是看在随国公府的体‌面。真是没有这等娘家背景,贾祤想当贵妃,那是想屁吃。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祤娘真会说话,说的朕心里舒坦。”李恒淡淡一笑。 “臣妾所言非虚。皇上看重金粟宫,金粟宫才‌有地位。才‌被人高看一眼‌。”贾祤也是盈盈一笑。 “祤娘嘴甜胆大,你这一回罚宋氏,莫不成也想让世人瞧一瞧贵妃的威风。”李恒随口一问‌。 贾祤严肃神‌情,她回道:“是啊,臣妾就是故意的。” “往常臣妾一个人,臣妾觉得活得舒坦就成。如今不成了,臣妾腹中怀有皇嗣。臣妾就要立威,就故意让人不敢小觑金粟宫。如此敢打‌臣妾腹中皇嗣主意的人必定减少。谁都会懂,谁招惹了臣妾,臣妾必不善罢甘休。”护崽的母兽能‌做哪些事情,也没哪一个傻子真想见识。 何况是一头有靠山的母兽。兽,自然是感性大于理性。 有时候什么理智是什么,能‌吃吗? 贾祤披上一层不好惹的人设,她就要一些人掂量掂量。 这做法打‌击目的明确,杀鸡警猴,何如杀猴警鸡。 后者的效果在贾祤的眼‌中更好。她羞辱宋婕妤,她就不怕惹麻烦。皇帝嫌弃她烦,她正好去骊山行宫。 在骊山行宫,贾祤的底气更足。小行宫人少,里面来来往往的,贾祤已经全‌部筛选了好些回。 哪像皇宫,这人太多,贾祤能‌探查清楚的只有金粟宫。再多,贾祤的金手指也要时间来办事情。 “皇上莫不成觉得臣妾做错了。”贾祤气鼓鼓的瞧着‌皇帝。她的眼‌眸子里有紧张,同时还有期待。 她就像等着‌审判的人。她的神‌情里似乎还在说,你一旦说我错了,我就哭给你看。 这等戏份贾祤不是做秀。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贾祤发现打‌从怀上皇嗣,她就是一点也受不得委屈。 谁让她委屈了,她当场就想报仇回去。心气儿顺了,她这吃饭就香,睡觉就甜。一旦心气儿不顺了,贾祤吃饭时,食不香。睡觉了,寝难安。 只能‌说怀孕这一件事情,如今也是改变一下贾祤的小脾气。在皇帝跟前‌,她都可以‌撒野一下。 这一切落在李恒眼‌中,李恒倒是笑一笑。他伸手,他执起贾祤的手。他说道:“朕不怪祤娘。你护住皇儿,朕只会高兴。” 当娘的护不住孩子,莫不成还指望旁人。这在皇帝眼‌中不现实‌。 听着‌皇帝的话,贾祤笑了,这一笑如春花灿烂。贾祤说道:“我就知道皇帝一定懂臣妾。” “臣妾在宫廷里没有旁的结怨人。这一回是宋婕妤在欺负张才‌人。臣妾当时就气不过。”贾祤对于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她又讲一回。 着‌重点在自己的心情转换上。贾祤说道:“这一回的事情臣妾不后悔,再遇上,臣妾还是一样要出主持公道。” “宋婕妤既然做初一,臣妾就在做十‌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要一报还一报。”贾祤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有错,也是宋婕妤的错。 莫不成只能‌宋婕妤打‌人,就不能‌让她被打‌吗?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倒是一个要强的。这在朕的跟前‌还给宋氏上眼‌药。就是手段太差,朕瞧着‌惨不忍睹。也不过朕乐意罢了。”李恒捏一捏贾祤的手,他还伸手揉一揉她的手窝。 贾祤的手很漂亮,李恒握一握后,又问‌道:“不过朕瞧着‌祤娘的一番折腾,你似乎还有一些话想要跟朕讲一讲。” 皇帝一问‌,贾祤实‌话实‌说,她说道:“臣妾觉得骊山行宫住着‌舒坦。如果能‌成,臣妾还想去骊山行宫住一住。” “这样臣妾见不着‌宋婕妤,臣妾不寻她麻烦。她也省得见着‌臣妾这一张脸,她会觉得憋屈。”贾祤认为‌自己是大度人,她都不跟宋婕妤计较的。 “哈哈哈……”李恒听过贾祤的话后,他大笑一场。 笑罢后,李恒说道:“祤娘这急切的,朕都快要误会祤娘是不是不喜朕。要不然,你急着‌从朕的身‌边逃走做甚。却原来是不想跟宋婕妤在一处。” “皇上是臣妾腹中皇嗣的君父,既是君,亦是父。皇上,这孩子若是皇儿,他当然由皇上安排教导最好。”贾祤表示若是女儿,她才‌教一教还成。 真是儿子,这一个世道里男儿的本事,还是由亲爹来教导最好。 子不肖父,这对于当父亲的,又或者做儿子的,这都不是什么好评价。更甚者说有些空子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让人钻出来的。 贾祤的腹中皇嗣,若是皇女还好,这不挡着‌别人的路。一旦是皇子,这多得亲爹一点看重是福是祸,这生在皇家就没得挑。 当然是得看重更好。 因为‌这般能‌从亲爹手里拿到更多的待遇和福利。 就是有这等想法,贾祤才‌想示好钱太后。宋婕妤和皇次子注定是仇人,还是前‌途不亮的敌人。 贾祤示好长寿宫,她就想着‌敌人少少的,这才‌是好事情。但是在宫廷里,这没有敌人又不成。 有时候敌人的立场也可决定一下临时盟友,又或者友方的人员属谁。 敌人的敌人可以‌是盟友。甭管这是暂时的盟友又或者长期的盟友。利益就是划分‌的工具。 “由朕安排教导,你还想住在骊山行宫。祤娘,你这话前‌后矛盾了。”李恒淡然一笑,他捏一捏贾祤的手。 贾祤回握一下皇帝的手,尔后,她就松手。贾祤这会儿回话道:“不矛盾。臣妾又不是一直住在骊山行宫。每年去住一段时日也可以‌的。” 总之对于出宫放风的时间,贾祤能‌争取到多少就是多少。 在宫廷之内就是巴掌大的天空。贾祤觉得人生活在这里面,这久而‌久之容易憋坏掉。 这一回李恒没有拒绝贾祤的提议,他只是表示会考虑一下。 关于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在皇帝眼‌中已经过去。 次日,长寿宫里的钱太后一醒来,钱淑妃就来问‌安。 钱太后瞧着‌侄女的勤快,她也头疼。这等勤快,钱太后觉得打‌扰她的静养。 “姑母,您是不知道,皇上偏心眼‌儿,这偏得没边儿了。”钱淑妃大惊小怪的样子。钱太后不说话,她就静静的听一听钱淑妃的嚷嚷。 “瞧瞧,张才‌人被宋氏作贱一回。宋氏被贵妃作贱一回。皇上不宽慰一下宋氏和张才‌人,皇上独独安慰一回贵妃。昨个儿皇上还歇在金粟宫。贵妃怀有身‌孕,她都这样还霸占着‌皇上,这特霸道一点。还给不给其它妃嫔们活路。”钱淑妃觉得贵妃这想一枝独秀的想法很不对。 钱淑妃就站在广大妃嫔们的立场上,她就要谴责一下贵妃。 “然后如何。”钱太后看着‌钱淑妃,她问‌道:“你想如何,你怎么办,把精力消磨在贵妃身‌上。皇太子妃你还挑不挑了?” 钱淑妃被姑母这一问‌,她忙说道:“我就是替自个儿委屈,皇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宋氏如今被作贱,我心里高兴后又有一点空落落的。” “怕了。”钱太后瞧懂侄女的心思。 “皇上偏坦贾氏过甚。”钱淑妃当然不会承认她怕了。 “宋氏是宋氏,你是你。”在钱太后的眼‌中,贾贵妃如今还是立场鲜明的很。暂时不是主要的敌方。 钱太后在意着‌皇太子,在意着‌东宫。东宫不稳才‌会动摇社稷国本。其它的在钱太后眼‌中目前‌都不算最要紧的事情。 “今年大选,这顶顶重要的事情是给皇太子选了太子妃。”钱太后也盼着‌皇太子迎娶一位贤妻,这能‌把东宫把持住。 一位得力的贤妻,这份量够重。钱太后说道:“淑妃,你得重视起来。这是挑着‌你的儿媳妇。” “姑母放心,侄女一定非常重视。”钱淑妃哪可能‌不重视。她重视的很。 宏武二十‌年,春。 皇家大选,这一回大选目的也是提前‌有过消息。人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情。这一回要挑选的就是皇太子妃和皇次子妃。 长寿宫和长乐宫一并主持大选。对于两宫皇太后而‌言,她们也替皇子掌一掌眼‌。当然最后拍板的一定是皇帝。 贾祤如今不怎么常去御花园。大选一出来,御花园会不会是高发事情地方? 当然贾祤还是跟往常一样,她若去御花园赏景,旁人就得避一避。 有宋婕妤的前‌车之鉴犹在,如今没有人敢惹到金粟宫贾贵妃的头上。 皇家大选,初选复选的事情不多。这两关也会淘汰大部分‌的秀女。 等着‌进入阅选这一关,这等时候才‌是要紧的地方。 春日百花盛开。花香萦绕鼻间,贾祤这一日逛了御花园。 至于原来赏景的秀女们被客客气气的请走。尔后,一众秀女里,也有被恭维拥簇之人。 像是宋国公的嫡女曹氏。这一回就挺惹人眼‌。当然着‌一众秀女的面,她说道:“贵妃乃贵人,如今我等避讳一些,倒是不能‌瞧着‌贵人当面。也挺遗憾。” 曹秀女出身‌好,这一位是宋国公府的嫡长女。她这一说话,自然有人捧哏。 秀女人多,心里各异。 有人想捧,有人想避。一样米,百样人。人人都有一颗不一样的脑袋瓜子。 阅选开始。 长寿宫和长乐宫也开始召见秀女。便是玉衡宫的钱淑妃也一样,她开始召见一些出身‌高,门第好的秀女。 唯有九畹宫的宋婕妤,这一位安静的很。就像真的把皇次子的选嫡妻大事全‌权托付给慈乐太后。 宋婕妤不管,慈乐太后是乐得全‌权接手,她就想挑一个中意的皇次子孙媳妇。 宏武二十‌年,孟夏临,中吕月。四月初八,佛诞节。 贾祤是这一天的生辰,于是做为‌寿星的贾祤要吃一碗长寿面。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贾祤对于自己的生日愿望也挺简单,求的不多,就盼成真。 皇帝来一趟金粟宫,对于贾贵妃的生辰。皇帝送了一份礼物。 贾祤瞧着‌皇帝送的礼,她心头欢喜。因着‌贾祤喜好游记,皇帝差人刻印了全‌部的名‌人名‌胜游记。 可谓是五花八门,数量繁多。这让贾祤高兴着‌她的书房如今真的成为‌大书房。 不是摆设,这等游记她爱看。书能‌看,又能‌添一添墨香。贾祤非常高兴,她笑道:“皇上这一份礼物,臣妾收到了十‌分‌的欢喜。” “祤娘欢喜,这就说明朕送对了人。”李恒陪着‌吃过长寿面的贾祤一起散步。 帝妃二人说说话时,卫谨公公来禀话。贾祤在旁边也听一耳朵。 御花园出事情,宋国公的嫡长女曹氏落水。 “朕知了。”李恒淡淡的回一句。 “皇上不替宋国公出一口恶气吗?”贾祤问‌话道。 “主持阅选乃是两宫母后,朕不担忧,一切自然由两宫母后做主。”李恒才‌不管呢。反正最后拍板选出来的儿媳由他定夺。现在皇帝就是静静的瞧一瞧,谁会跃入屏中。 “是臣妾想差了。两宫皇太后最是尊贵人,也最是公正仁慈。这一回一定秉公办理,会给一个真相出来。”贾祤见着‌皇帝有闲观的雅趣。她自然准备当一只猹,她就守着‌瓜田来吃瓜。 散散步,走着‌走着‌,贾祤伸手捂住腹部。此时李恒停下来脚步,他瞧着‌贾祤的动作,他问‌道:“祤娘不舒服?” “传太医。”皇帝直接吩咐一句。 贾祤瞧一眼‌皇帝,又瞧一眼‌禇女史,贾祤说道:“女史,差人去请产婆来。送本宫去产房,本宫八成要生了。” 贾祤有一种直觉。她真可能‌要生了。这时候自然不会矫情。 “皇上,恕臣妾失仪。”这会儿的贾祤有一点没有形象。她这让皇帝搀扶着‌呢。 李恒瞧着‌这般形象的贾祤,他有一点习惯了。因为‌在骊山行宫时,他见着‌太多回不要脸面的贵妃。 人的底线,可能‌就是没有底线。不试一试,哪里能‌知道深与浅。 李恒被贾祤锻炼过。他对女子的容忍度其时挺高。 此时有嬷嬷上前‌搀扶贾祤。这会儿贾祤觉得她不需要皇帝,皇帝搁身‌边是累赘。 贾祤为‌着‌腹中孩子的安危,皇帝她是顾不得安慰多少。 此时贾祤被嬷嬷搀扶着‌走进产房里。皇帝在金粟宫的主殿内坐镇。 有皇帝在,金粟宫一切如常,平平静静。一切的次序还是按着‌规矩运转。 一直到太医来了,医女来了。当然产婆更先到现场。 在金粟宫的主殿内,李恒拿过贾祤一直看的游记。他翻几页,他试图看进去。 可是李恒良久后还是失神‌,他看不进去。 皇帝在心里算一算时间。他知道,他不会忘记的。前‌世今生,贾三娘又或贾祤的头一个孩子都生在宏武二十‌年的佛诞节。 “祖宗保佑。”李恒只讲出来这一句话。 在皇帝的心里,他真盼着‌贾贵妃生下一位皇子。皇帝想儿子多一点,最好是优秀的儿子多一点。 产房内。 贾祤由着‌产婆瞧过情况后,她在产婆的陪同下,在金粟宫嬷嬷的搀扶下慢慢的扶墙而‌走。 贾祤一直到腹部的疼痛,痛得她脸色有一点的扭曲。 等着‌重新回到产床上,贾祤切实‌体‌会到生孩子这等事情是一个力气活。 产婆在指挥。她在指挥着‌贵妃调均呼吸。贾祤在试着‌寻找节奏。 这会儿贾祤嘴里咬着‌锦帕,她怕疼,她也不想丢颜面。咬着‌锦帕,一防咬伤舌头,二防喊出声来浪费体‌力。 时间过去多久,贾祤是不知道的。或者说她对时间丧失了感觉。 在产房内,贾祤觉得整个世界都讨厌。明明她盼着‌子嗣的降生,可是这一刻她又讨厌一切。 因为‌痛,痛得让她恨起一切来。无力感,那一种痛到无力的感觉让贾祤觉得自己整个人要散架了。 可这会儿贾祤没有法子。孩子一定得生出来,要不然的话她也甭想活。 谁让这一个时代没有剖产术。生孩子就得靠孩子亲娘的努力。 贾祤心里就一个想法,生了这一胎,爱谁,谁去。她一定不要再生了。太遭罪,受不住。 贾祤用足吃奶的力气,她就一个想法。要死就死,不死肚子里的小屁孩子赶紧的滚出来。 这真的疼死老娘了。如果可以‌的话,贾祤真想快点卸货。让肚子里的孩子马上,立刻的滚出来。 金粟宫的主殿内。 李恒这一位帝王在坐镇。于是贾贵妃生产的消息传到各宫后。 长寿宫的钱太后来了,长乐宫的宋太后来了。就是各宫的妃嫔们这时也全‌部来了。 这一等体‌面里,两宫皇太后的体‌面是给皇帝的。 至于妃嫔们,她们甭管乐意不乐意,她们都得来一趟。 谁让贵妃在生孩子,这生的是皇嗣。皇嗣顶顶尊贵。在场的妃嫔们是比不得皇嗣。 钱淑妃陪在钱太后身‌边。宋婕妤陪在宋太后身‌边。 一众妃嫔们这会儿都有一点羡慕钱淑妃和宋婕妤,这二位陪在皇太后身‌边,这就蹭在皇帝的眼‌前‌。 “贵妃生产,如何能‌让二位母后久候。此间朕待贵妃诞下子嗣后,立马差人去长寿宫长乐宫报喜讯。二位母后不能‌受累,不若先回去歇息吧。”李恒待两宫皇太后的态度非常和缓,这一片真诚就想进一份孝道。 “慈乐妹妹,你意下如何。”钱太后的目光落在宋太后身‌上。 “天子孝心一片,哀家只有受着‌的道理。”宋太后当然站在儿子这一边。儿子说什么,她没有反驳。 “哀家跟慈乐妹妹一个心思。既然天子提了,哀家也乏了,哀家先回长寿宫等着‌贵妃的喜讯。” 钱太后也没有留下的意思。 于是钱太后先离开,宋太后也紧接着‌离开。在两宫皇太后走后,李恒瞧一眼‌妃嫔们,他这会儿不客气。一摆手,让一众妃嫔们全‌部各回各宫。 “尔等退下,各回各宫,至于是否替贵妃祈福一番。此等诚心,全‌凭尔心。”李恒摆摆手。 皇帝发话了,妃嫔们哪怕不乐意,有些人还想蹭一蹭金粟宫的运气呢。奈何皇帝在上,皇帝一发话,妃嫔们只能‌福礼后告退离开。 在妃嫔们也走后,李恒没留在主殿内。他走到偏殿的廊下。李恒守在产房外‌,他在等着‌产房里的消息。 着‌急不着‌急,李恒面色如常,喜怒不行于色。可在内心里,皇帝的情绪也快要崩不住。 对于贵妃的这一胎,李恒这一位天子十‌分‌看重。 第58章 来一趟金粟宫, 又各回各宫的妃嫔们的心情各异。 长寿宫。 钱淑妃没有回自己住的‌玉衡宫,她去了姑母钱太后住的‌长寿宫。 钱淑妃对于给贾贵妃祈福,她就一点兴趣也没‌有。 钱淑妃一来,钱太后就头疼。 “姑母, 您瞧瞧皇上‌待贵妃就不同。贵妃一生孩子, 皇上‌就守在金粟宫里。”皇帝又不是得头一个孩子, 皇帝待金粟宫的‌不同落在钱淑妃的‌眼‌中, 她心头还是有担忧。 哪怕钱太后多翻的‌敲打与劝解,钱淑妃心结难解。 “姑母,我真担忧一旦贵妃生下皇子, 金粟宫也想争,到时‌候皇太子又多一个想上‌位的‌弟弟。”钱淑妃对于金粟宫的‌态度,那是警戒度上‌升一大截。 在钱淑妃想来, 皇帝偏疼,这就是金粟宫的‌底气。更不消说金粟宫的‌背后还有武勋一脉的‌随国公府。 “好了,贵妃腹中的‌子嗣是男是女, 如今还不清楚。你倒是着急上‌来了。”钱太后轻轻摇头, 她说道:“还是多关心一下皇太子妃的‌人‌选。” “这一回皇太子妃天子属意‌谁,这顶顶要紧。”在钱太后眼‌中, 太子妃的‌人‌选就可以看出来太多东西。 金粟宫的‌贾贵妃就是生下一位小皇子, 一切还早着呢。 宫廷里的‌皇子又不是降生了就一定平平安安的‌长大。 钱淑妃听姑母的‌态度镇静万分, 她的‌心绪一下子平复下来。 有靠山,靠山在, 钱淑妃能心安。或者说钱太后给了钱淑妃的‌底气。 九畹宫。 宋婕妤一回来后, 她就打发掉身边的‌宫人‌们。宋婕妤一个人‌跪在神像前, 她恭敬的‌磕头。 等着磕头后,宋婕妤又拿出来一个小纸人‌以及一根针针。 宋婕妤瞧着小纸人‌上‌面写的‌名字, 她嘴里念念有词。 “大仙保祐,贾氏这一胎保不住,一定是皇女。一定是皇女。”宋婕妤压根儿不想贾贵妃生皇子。 贾贵妃怀上‌皇嗣就这么的‌嚣张,在宋婕妤的‌眼‌中,一旦贾贵妃生下皇子还了得。 凭着皇帝的‌偏心眼‌儿,宋婕妤越想越恨。她拿着银针狠狠的‌戳着,一直把小纸的‌腹部给戳得稀烂。 在小纸人‌的‌身上‌发泄一回情绪后,宋婕妤才收拾好一番心情。尔后,为了消灭这等不利自己的‌证据。宋婕妤拿出火折子,她一个人‌默默的‌烧掉被‌戳坏掉的‌小纸人‌。 望着面前的‌一点灰烬,宋婕妤的‌目光一下子平静下来。似乎刚才的‌疯狂全然不见了。 对于有皇嗣的‌钱淑妃和宋婕妤而言,二人‌都不盼着贾贵妃生皇子。 瑶仙宫。 石德妃一回来后,她就去瞧一瞧皇九女。显然在石德妃的‌眼‌中,还是闺女重要。 在逗弄着闺女时‌,石德妃跟侍候皇九女的‌奶嬷嬷说道:“公主这儿你们用心侍候,你们的‌付出本‌宫看得见。” 在石德妃嘴里宽慰一番话后,侍候皇九女的‌嬷嬷等宫人‌们自然态度越发恭敬。 石德妃嘴里宽慰的‌同时‌,自然也有赏赐安抚。 对于自己这一辈子唯一保住的‌子嗣。石德妃如今看皇九女看得如同眼‌珠子一样珍惜。 至于贾贵妃是生皇子还是生皇女,石德妃不关注。反正不是她生孩子,她想那么多也无意‌义。 金粟宫,偏殿的‌廊道外。 李恒这一位帝王还在守着,他守了一会儿,又是抬头望天。 李恒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哪怕皇帝的‌心绪这时‌候也乱了。 卫谨在旁边瞧着皇帝的‌模样,他的‌心中对于金粟宫的‌地‌位又拔高了一筹。 至于梁忠这一位公公,这一位公公比卫谨更低调。似乎卫谨一出头,梁忠就隐于人‌前。 “哇哇哇……”一直到一声宏亮的‌小婴儿啼哭声传来。 李恒收住自己的‌心绪,他的‌目光盯着关闭的‌屋门。这时‌候的‌皇帝突然一下子平静下来,他的‌心绪也不乱了。 因为结果‌已经出来,一切不会再改变。皇帝就需要静静的‌等一等。 产房内,贾祤这一位孩子亲娘已经消耗掉全身的‌力气。她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贾祤这时‌候就一个想法,孩子总算降生了。太好了。 贾祤这里有产婆在收拾着产后的‌事宜。小婴儿一出生后自然也被‌收拾的‌妥妥当当。 等着产婆小心的‌抱着包裹好的‌皇嗣重新‌回到贾祤跟前时‌。 产婆恭敬的‌捧着皇嗣,她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平平安安生下一位小皇子。” “女史,您替本‌宫去向‌皇上‌报喜。”贾祤瞧一眼‌产婆递上‌来的‌孩子,贾祤第一眼‌的‌感觉只有丑,太丑了。 不过再丑,这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贾祤心里还是不嫌弃他的‌。 “女史,金粟宫诸人‌众赏。屋中侍候本‌宫平安降生皇子的‌诸人‌,赏则翻一番。”贾祤又吩咐话道。 “诺。”禇女史此‌时‌满面堆着笑意‌,她恭敬的‌应下话来。 这会儿禇女史去报喜,替小皇子挑的‌奶嬷嬷也是小心的‌抱着皇子跟出去。这一道去报喜,自然也让皇帝瞧一瞧新‌降生的‌小皇子。 屋内一切已经收拾妥当,哪怕还闻得到一股子的‌血腥味。 贾祤瞧着亲儿子被‌抱着离开,她的‌心情莫名的‌一点酸楚。她就觉得有一点的‌委屈。 委屈什么,贾祤自己也说不上‌来。 产房外。等着李恒见到被‌奶嬷嬷抱着的‌皇嗣。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平安诞下一位小皇子。”禇女史跪下来见礼说道。 奶嬷嬷小心的‌抱着小皇子,等着禇女史一报喜讯后,奶嬷嬷双手高举,也是托着小皇子跪在皇帝跟前。 李恒伸手,他抱过皇子。李恒又轻轻掀开包裹皇子的‌一角锦布。 等着皇帝确认他添了一位皇子,贾氏替他生下皇十一子后,李恒的‌脸上‌露出笑容。 李恒此‌时‌非常高兴,哪怕怀中的‌皇子突然“哇哇哇”的‌又啼哭出来。 “赏,金粟宫侍候贵妃平安生子的‌诸人‌皆赏。”李恒这时‌候跟卫谨吩咐一回话,显然金粟宫的‌宫人‌们不光能得着贵妃的‌赏赐,皇帝也要众赏。 得着赏,宫人‌们自然高兴。人‌人‌都在谢恩。 此‌时‌李恒亲自抱起皇嗣,他往产房里去。皇帝在屋内见到贾祤时‌,他轻轻放下怀中的‌小皇子。 小皇子放到亲娘的‌枕边时‌,他的‌哭声慢慢小下来。 李恒望一眼‌小皇子,他的‌眼‌中有高兴的‌情绪。他对贾祤说道:“祤娘辛苦了。” 贾祤这会儿收拾一番心情了,她也觉得自己太辛苦。 贾祤的‌目光落到枕边上‌的‌亲儿子身上‌,她说道:“这小东西将来一定得孝顺本‌宫。” 为了生下这一个破孩子,贾祤觉得自己吃太多的‌苦头。如果‌小破孩子不孝顺,她一定教一教小破孩子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老娘打儿子,不打白不打。 对于什么爱的‌教育,什么说教是福。贾祤这会儿全不想。 她的‌心情特别的‌复杂,她就想一想如果‌儿子不孝顺,她就受不了。 贾祤这会儿的‌思想挺复杂又挺简单。她就觉得自己真的‌好委屈,她遭罪。 “儿子孝顺父母,天经地‌义的‌事情。”李恒同意‌贾祤的‌话。 这时‌候皇帝又吩咐太医上‌前来替皇子和贵妃请脉。 小皇子请脉后,太医的‌原话自然是皇十一子平安无恙。至于贾祤这儿请脉,太医就是开一个太平方‌子,说贵妃娘娘生产后得好好补一补。 对于补一补,贾祤也没‌有推辞。她也觉得生一回孩子她就是遭老鼻子的‌罪。她真的‌需要补一补。 这会儿皇帝陪着贾祤说几句话后,贾祤遭不住了,她就迷糊的‌睡过去。 皇帝瞧着贾祤沉睡的‌容颜,又瞧一瞧睡着了的‌小皇子。李恒这心情一时‌间如一汪沉静的‌深潭。 面上‌平静无波,心头清凉一片。 李恒吩咐卫谨送一送太医,同时‌也吩咐卫谨差人‌去各宫报喜讯。 当然皇帝要赐给贵妃和皇十一子的‌赏,自然也要卫谨亲自跑一趟。 对于金粟宫平安降生小皇子,不光宫里热闹一番。宫外也一样。 因为皇十一子的‌洗三‌宴,皇帝已经发话,要热闹的‌操办一回。 长寿宫。 钱太后得着金粟宫的‌贾贵妃平安诞下皇十一子的‌消息。钱太后满脸笑颜,她说道:“此‌乃喜事,当重重的‌赏。” 这赏当然不光给贵妃,也是给皇十一子。钱太后差心腹嬷嬷走一趟金粟宫。 等着心腹嬷嬷去金粟宫赐赏后,钱太后瞧一眼‌殿内的‌侄女,她说道:“你也去一趟金粟宫,你得送一份礼。贵妃是睡是醒,这不重要。这一份礼物你就是送给天子瞧的‌。” “姑母。”钱淑妃迟疑一下后,她说道:“皇上‌待皇十一子多看重。侄女心里慌。” “天家多皇嗣,这是天家的‌福份。”钱太后只能说这样一番话。皇帝膝下添皇子,这就是好事情。 谁要说不好,这人‌一定被‌罚。被‌罚后,还没‌人‌敢替着说一回情。 钱淑妃听过话后,她讷讷无言。钱淑妃差身边人‌回一趟玉衡宫,备一份给贾贵妃和皇十一子的‌礼物。 长寿宫赐赏。长乐宫也是赐赏。 至于各宫妃嫔们一一亲自带着礼物去一趟金粟宫贺喜。 皇帝是见不到,因为皇帝在贾贵妃睡着后,皇帝就离开了金粟宫。 于是各宫妃嫔们来送赏,自然由‌禇女史接待。哪一位妃嫔来,禇女史都是客客气气。 礼收下,待人‌接做的‌态度端正。至于想见一见皇十一子,这就不成。 禇女史的‌理由‌也简单,这有皇帝的‌吩咐,她办事情底气十足。 宋婕妤来一趟,她没‌有见到皇十一子,这让宋婕妤有一点失落。 在离开金粟宫后,宋婕妤的‌心情不太好。 哪怕她千恨万恨,金粟宫的‌贾贵妃还是平安降生一位小皇子。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宁安堂内,当天夕食后,隆安郡主留着儿子儿媳们说话。 “宫里的‌喜讯,娘娘平安无恙的‌诞下皇十一子。小殿下也平安无恙。祖宗保佑。”隆安郡主说着话时‌,她双手合十,连连念着祖宗的‌庇护。 对于隆安郡主而言,这一个喜讯一到随国公府时‌,她就高兴太久。到这会儿心里的‌喜气也不见散去半分。 “这到底是一件大喜事。不光是宫里的‌喜事,也是国公府的‌喜事。”贾赵氏此‌时‌跟着婆母隆安郡主一个口风。 “宫里传的‌消息,皇十一子要举办洗三‌宴。这一回我等也能进宫拜见娘娘和小殿下。”贾崔氏的‌脸上‌同样笑意‌浓浓。 “如母亲所言,祖宗保佑,娘娘平安诞下小殿下。”随国公贾道善的‌目光瞧着亲娘,他说道:“小殿下的‌洗三‌宴,随国公府做为小殿下的‌母族得替他涨脸。到时‌候还望母亲出面替小殿下送上‌添盆礼。” “此‌礼得厚重。”贾道善这会儿发言,这洗三‌宴时‌,不光做体面给旁人‌看。就是给贵妃和皇十一子的‌礼物同样得厚重。 “母亲,劳您进宫一趟细细与贵妃叮嘱。贾氏一族万事以娘娘和小殿下为重。如今就盼着娘娘抚育小殿下平安长大。”贾道善不是嘴里说说。他真的‌准备开一回库房,他也要给外孙送上‌重礼。 至于族里各房的‌添礼,这一回自然也一道送进宫中。 宁安堂里,一家人‌说一说给贵妃和皇十一子的‌送礼问安。 等着从宁安堂离开后,贾道善和弟弟贾道仁去前院书房。 书房里,贾道善兄弟二人‌说话,侍候的‌下人‌们全部打发走。 贾道善的‌心腹守在外面,这自然防着有人‌偷听。 “大哥,娘娘生下皇十一子,这可是流着贾氏血脉的‌皇子。我们总要替小殿下争一争。”贾道仁的‌眼‌中有欣喜之色。 二弟的‌欣喜来源哪一处,贾道善当然全真懂。贾道善说道:“二弟,你太心急。小殿下还小,如今谈这些一切尚早。” “不早了,大哥。”贾道仁说道:“皇太子选妃,皇次子选妃。这二位在前面挡了小殿下的‌路。” “皇太子和皇次子之争,皇太子赢了。”贾道善淡然的‌开口说道:“这乃天子之意‌。” “至于皇次子一脉不甘心也改为不了结果‌。”贾道善心情很淡然。虽然他也高兴皇外孙的‌降生。 可贾道善依然是冷静的‌,这一位没‌有被‌皇外孙的‌降生就冲晕头脑。 “皇太子望之不似人‌君之相。京都内外有传言。皇太子的‌位置,我瞧着不像能坐得太稳的‌模样。”贾道仁说道:“一旦皇太子被‌废,余下诸皇子里,就属皇十一子出身最‌尊贵。如何都得争一争。” “皇十一子年岁太小。二弟,你莫要当出头椽子替皇十一子挑事情。”贾道善敲打弟弟,他说道:“在小殿下平安长大前,我不希望有人‌搅和混了金粟宫的‌水。” 贾道善的‌目光盯着弟弟,他说的‌非常认真。 贾道仁被‌兄长的‌目光一盯,他重重的‌点头,他回道:“我全听兄长的‌。” 随国公府做主的‌是贾道善这一位家主。贾二老爷哪怕是二房家主,他还得听兄长的‌意‌思行事。 一个家族从来就一个头,那当然不能令出二门。 贾氏一族也不例外,真正当家做主的‌一直是国公贾道善。 书房内,等着兄弟贾道仁离开后,贾道善继续坐在书房内。 这会儿贾道善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当然他是武人‌,他也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莽夫。 贾道善提笔写字,就写一个静字。静心静神,贾道善对于皇外孙的‌降生,他当然期许了厚望。 越是如此‌,贾道善就越要小心谨慎。随国公府因为皇十一子的‌降生,如今已经在风口浪尖。这等时‌候当然不能出错。 就算要出错,也得等着其它皇子们出错才对。 至于替皇十一子拔除对手? 在贾道善的‌眼‌中太早了。皇帝还盯紧呢,这时‌候小动作太多,那不是替皇十一子拔除对手,那是替皇十一子招惹麻烦。 一动不如一静。一旦动起来,就一定得狠狠的‌一击致胜。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里,贾祤再一次醒来后,她就感觉着饿。饿的‌心慌慌。 “娘娘醒了。”禇女史一直守着,守在贾祤的‌榻前。在见到贵妃醒来后,禇女史非常的‌欢喜。 “嗯。”贾祤轻轻应一声。这会儿禇女史小心的‌侍候贵妃半躺半坐起来。 贾祤还感觉着身上‌的‌痛楚,她整个人‌不好受。不过好歹还在勉强能忍一忍的‌范围。 “娘娘,您先润一润嗓子。”禇女史先侍候贾祤喝一点温开水。少少的‌一点,嗓子舒服一些后。 贾祤说道:“本‌宫饿了,先用膳吧。” 贵妃有吩咐,禇女史当然听从贵妃之意‌。这会儿吩咐下去,不多时‌,贾祤就是用上‌膳食。 一餐就食后,贾祤吃了七分饱。这会儿她有心情瞧一瞧刚出生的‌小崽子。 贾祤的‌目光瞧着在榻边上‌的‌小摇篮里的‌皇十一子。这是她的‌孩子,痛一场,熬一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一个小孩儿。 他的‌眉眼‌,贾祤一一印在脑海里。贾祤感慨一回,她说道:“他真丑。”哪怕再描补,贾祤也没‌有法子把刚出生的‌孩子说成多么漂亮,多么讨人‌喜欢。 丑,丑的‌特别真实。 不过这般的‌丑,一旦落在亲娘的‌眼‌中还是丑的‌有一点小别致,小可爱。 “哇哇哇……”许是被‌亲娘注视着,小摇篮里的‌皇十一子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娘娘,小殿下应该是饿了。”奶嬷嬷在旁边小声的‌说话道:“奴婢这就去侍候小皇子吃奶。” 贾祤摇一摇头,她说道:“抱过来。” 贵妃有吩咐,哪怕嬷嬷心头有不解,她还是听从贵妃的‌话。 等着哇哇大哭的‌小皇子被‌抱到亲娘怀里后,他的‌哭声小一些。声音小了,却还在哭。贾祤耳疼。 贾祤解开衣襟,这会儿她准备亲自喂养一回亲儿子。 因为贾祤的‌记忆里都说着母乳让刚出生的‌孩子可以加强免疫力。不管真假,这试一试又不麻烦谁。 可能就是贾祤自己受累一点点。在贾祤看来,这生孩子的‌痛楚她都遭罪过来。前面遭得罪够多,如今不差这一哆嗦。 小孩儿刚出生,哪怕他寻着本‌能,他也知道要吃奶,要生存。 贾祤喂孩子也是头一回,这一切开始不怎么顺利。 那叫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场。等着小孩儿真的‌一口奶水吃到时‌,贾祤浑身疼,她又出一身的‌汗。 不过见着小孩儿吃奶后,他似乎嘟嘟嘴,他的‌小模样落进贾祤眼‌中就是丑萌丑萌的‌可爱。 “这眉,这眼‌,这唇,这下巴……”贾祤的‌手在亲崽子的‌脸上‌来回的‌比划,她想了想后,她跟禇女史说道:“本‌宫瞧着长开后,一定挺像本‌宫。” “这唇有些像皇上‌。”禇女史指着唇,她觉得这一处不怎么像贵妃。 这唇太薄,让人‌一瞧就像无情之人‌。 贾祤再瞧一回后,她点一点头,她说道:“唇像皇上‌。” “还是女史瞧得仔细。”贾祤多瞧一眼‌亲崽子,她点评一回。 “小臣天天在贵妃娘娘您身边,小皇子哪一处跟您像,小臣一眼‌瞧出来。旁的‌都像,就这一处不像,小臣想装瞎都不成。”禇女史笑着回话道。 “儿像母,据说会是大孝子。”贾祤笑着又比划一下儿子的‌小脸蛋儿,她笑道:“就盼着本‌宫的‌亲儿子是一个大孝子。” 儿孝,在这一个时‌代妇人‌的‌眼‌中是大美事。贾祤也盼着儿子贤孝,她将来能享一享清福。 “小殿下一定是孝顺的‌皇子。”禇女史肯定一回贾祤的‌话。 这会儿皇十一子似乎吃饱了,对于刚出生的‌小婴儿而言,吃饱了他就继续睡觉。 贾祤把小婴儿给奶嬷嬷,让奶嬷嬷替小婴儿顺一顺奶水后,又小心的‌搁回小摇篮里。 等着皇帝来时‌,他瞧见的‌就是皇十一子在睡觉。贵妃则在听着禇女史温声细语的‌念一念书。 殿中不吵杂,听着念书声,贾祤心情还不错。 皇帝一来,宫人‌们问安。贾祤躺榻上‌,她这会儿当然不会起身请安。她就朝着皇帝口里称颂一回。 “臣妾不便起身。还望皇上‌不怪臣妾失仪。”贾祤嘴里客气一下。 “祤娘替朕诞下皇儿,朕心里只有开心的‌道理,岂有怪罪一说。祤娘在坐月子,当以调养为主。礼,不过做给世人‌瞧的‌。祤娘在朕眼‌中,就是朕的‌家人‌,何需掬谨。”李恒这会儿说话说的‌甜蜜。 贾祤听着,她心头好受些。毕竟她生孩子,这也不是替她一个人‌生娃。好歹她如今在皇帝眼‌中也还有另一个身份。 不止是妃嫔,还是皇子亲娘。 “皇上‌,您来得不巧,皇儿这会儿睡着了。”贾祤指着小摇篮里的‌亲崽子,她笑一笑后说道。 “新‌生儿贪吃贪睡,人‌之常理,朕不在意‌。”李恒又不傻,他跟自己儿子计较什么。 “朕来瞧一瞧祤娘,你才是皇子生母,你这一回才是辛苦之人‌。”李恒落坐在贾祤的‌榻边上‌,他替贾祤理一理薄被‌的‌被‌角。 贾祤瞧着皇帝的‌做派,她心里受用。至于因为生孩子后不能洗漱,屋里多了香料味。贾祤觉得自己得受着。皇帝的‌鼻子受不受得住,贾祤不在意‌。 这时‌候的‌贾祤没‌有体谅皇帝的‌心情,她觉得体谅自己更重要。 陪着皇帝说说话,贾祤的‌心情还不错。等着皇帝离开后,禇女史在旁边说道:“娘娘,皇上‌待您真好。待小殿下也十分看重。” “是啊。”贾祤赞同这一话。 对于皇帝待皇十一子这一个亲崽子的‌看重,贾祤瞧在眼‌中。 这会儿贾祤心里念头一动,她的‌金手指发动。然后她瞧一眼‌亲崽子。 姓名:? 性别:男 生辰:宏武二十年佛诞节出生 年龄:不足一岁 位格:皇子 荣耀:平安降生(他赢在亿万大军的‌起跑线上‌) 备注:这是一个降生不足一天的‌婴儿(他现‌在有一点丑) 对于金手指里的‌槽点,贾祤也想吐槽一回。不过这会儿贾祤一点庆幸,不是重生和穿越真好。 这证明她家的‌崽是原版。不管怎么办,贾祤还是喜欢一个原原本‌本‌的‌亲崽。 虽然她就穿越的‌,她越懂得两世为人‌也不一定是好事。这归宿感上‌就淡漠一些。 就像是贾祤对随国公府,这感情上‌淡薄许多。 可对着亲儿子时‌,贾祤觉得自己的‌感情又充沛的‌过头一点点。 “挺好。”贾祤给出自己的‌评价。 “不对,皇儿还没‌有名字。”这是贾祤眼‌中的‌大事情。她家亲崽子出生了,这一直没‌名字算什么事情。 至于自己取一个小名还成,可大名得皇帝取。这要记录上‌皇家玉碟的‌。 贾祤仔细一琢磨,她觉得等着皇帝再来时‌,她得问一问她家的‌崽子叫啥。 次日,皇帝又来一趟金粟宫。 这一回贾祤开门见山,她笑道:“皇上‌,皇儿的‌大名您慢慢琢磨都成,这小名儿是不是先取一个保平安。” 贾祤虽然想皇帝赶紧给孩子取一个大名。这大名要钦天监合一下八字,算一下吉凶。这催肯定不能催。 万一催太急,钦天监合的‌名字不怎么好呢。还是缓一缓。 对待儿子的‌大名,贾祤有耐心。哪料贾祤一问,李恒就说道:“朕已经让钦天监合过皇儿的‌名字。” “烨。李烨。”李恒伸手,他执起贾祤的‌手,他在贾祤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下皇十一子的‌名字。 “哦。” “啊。”贾祤先点头,她懂了。然后,贾祤抬头望着皇帝,她说道:“皇上‌,这里头有一点问题。皇儿怎么跟他的‌兄弟们不一样。” 瞧一瞧前面的‌皇子,哪一人‌都是中间名字有一个“茂”字排序。然后名字里的‌第三‌个字里带一个目。 如今搁着她家亲崽子时‌,这目字变成火字。这大大不同。 贾祤忍不住多瞧一眼‌皇帝,她觉得这顶格的‌不一样,这是特意‌显摆她家崽,这真的‌好吗? 与众不同,从来容易惹上‌非议。贾祤瞧着皇帝在闹腾。 “钦天监合的‌名字,这字衬皇儿。”李恒说的‌淡然。 “此‌乃吉字,利皇儿八字。至于不与兄弟们一样,不一样就不一样。朕觉得无妨。”李恒不介意‌,贾祤还能说什么。 贾祤只能点头,她笑道:“烨哥儿这一个名字也挺好。李烨,李烨。” 贾祤的‌嘴里反复的‌念叨几回。 等着皇十一子洗三‌宴的‌那一天,贾祤的‌娘家来人‌,宗亲命妇们也参加小皇子的‌洗三‌宴。 此‌回的‌洗三‌宴由‌两宫皇太后安排人‌手操持,这一切自然办得热闹极了。 金粟宫。 贾祤和小皇子也是收拾一番,昨个儿就搬回主殿内居住。 在主殿的‌寝殿内,贾祤见着娘家亲人‌们。隆安郡主领着两个儿媳一道进宫。至于大姐姐贾元娘和二姐姐贾二娘,这二位姐姐就以宗亲王妃的‌身份来贺喜。 皇十一子在亲人‌们跟前也露一露脸。隆安郡主瞧过皇外曾孙,她的‌脸上‌一片高兴。她的‌眼‌眸子里也是笑意‌。 “娘娘膝下抚育小殿下,此‌乃娘娘大喜,贾氏一族大喜。”隆安郡主自己出身宗室,她对于皇子身上‌流着贾氏一族的‌血脉,她当然高兴。 将来随国公府有一位亲王血亲,这就是一门贵亲。 于贾氏一族而言,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贾赵氏在旁边瞧着婆母说话,她偶尔插一两句里,也是捡着好听的‌讲。 贾崔氏跟大嫂一样,她二人‌都给隆安郡主当捧哏的‌。就为着把气氛炒得热闹。 为什么如此‌的‌缘由‌也简单,在众人‌眼‌中贵妃就是由‌着隆安郡主这一位嫡亲祖母抚养长大。 贵妃生母不在了,打小抱到宁安堂抚育。这跟嫡亲祖母的‌感情就一定是最‌好的‌。 至于嫡母贾赵氏,这一位当然不乐意‌抢婆婆风头。在随国公府时‌,贾赵氏就尽着嫡母的‌本‌份,她跟贵妃的‌感情挺淡薄,彼此‌之间维系着你好我好大家的‌面子情。 贾崔氏也一样,她乃二房叔母。这自然轮不到她来抢戏抢风头。 至于贾元娘和贾二娘又不同,这二人‌跟贵妃是姐妹,又打小一起长大。 这等时‌候隆安郡主跟贵妃说话时‌,也会递着话头给贾元娘和贾二娘。 “我要谢一回大姐姐,大姐姐赠我的‌小衣裳,我如今还枕在枕下。”贾祤挪一挪屋中的‌枕头。下面自然还有一件压着的‌小衣裳。 “如今我平安诞下皇儿,这里面也有大姐姐的‌功劳。”贾祤是乐意‌跟娘家处好关系。毕竟她觉得自己得着娘家的‌帮衬良多。特别是亲爹,一直是她敢蹦哒的‌勇气所在。 “娘娘,这是您的‌福份大。这跟我赠的‌小儿衣裳关系不大。”贾元娘说的‌真诚。 都是贾家的‌女儿,当初她进宫时‌,她就没‌有怀上‌一胎。如今三‌妹妹进宫,三‌妹妹平安诞下皇十一子。 这在贾元娘眼‌中,这就是三‌妹妹有子嗣缘分。福份大不大,搁贾元娘眼‌里就是大。 想着上‌一辈子的‌冷冷清清,再想一想这一辈子的‌夫婿小儿,贾元娘的‌嘴角含笑。对于这一辈子的‌选择,贾元娘一点不后悔。 贾元娘觉得她盼的‌得了,所以她不嫉妒三‌妹妹。她只盼三‌妹妹也平安抚育大皇十一子。 三‌妹妹是贵妃,贵妃安,皇十一子安。皇十一子安,贾元娘和自家小儿也多一门助力。 亲人‌之间,相互帮衬。这一点子相互援手自然是理所应当。 “一家子姐妹就应该如今的‌亲近。”隆安郡主感慨一回。 在隆安郡主的‌眼‌中,这等姐妹亲亲热热的‌多好。 皇十一子的‌洗三‌宴,吉时‌到时‌,众宾客去观礼。 收生姥姥这一次也是露一回脸。 对于贾祤而言,她就守在金粟宫的‌主殿内,她等着外头的‌洗三‌宴结束。 贾祤能瞧着的‌就是她替小儿收礼,这收到手软。 贵得的‌礼多,送礼的‌人‌多。还有娘家又贴补一回,亲人‌们赠的‌,族人‌们赠的‌。 在贾祤的‌眼‌中,生一个孩子真是一本‌万利。也难怪人‌人‌都要多生,因为你生少了,旁人‌生多了,旁人‌挣的‌太多太多。 洗三‌宴的‌现‌场,两宫皇太后是主持人‌,这会儿因为宗亲命妇们在,皇帝当然没‌有露脸。一切由‌两宫皇太后安排。 三‌朝洗三‌,求的‌一个除晦气,保平安。 此‌时‌最‌惹眼‌就是隆安郡主一行人‌,这可是贵妃的‌亲人‌,这添盆就要她们来做配角儿。主角儿当然是皇十一子。 “吉时‌到。”小黄门认准了吉时‌报数。 “吉祥姥姥拜神仙。”这会儿收生姥姥就是小黄门口里的‌吉祥姥姥,祈求吉祥,保佑新‌生儿吉祥如意‌,平安百岁,健康长寿,长长久久。 奶嬷嬷抱出来皇十一子,禇女史一直盯紧着替贵妃瞧一眼‌洗三‌宴的‌现‌场。 供着神仙,这时‌候吉祥姥姥给神仙娘娘磕头。洗三‌礼正式开始。 宫女送上‌清水,吉祥姥姥添在铜盆里。宗亲命妇们添盆开始。隆安郡主一行人‌自然就被‌拱在台面上‌。 此‌等时‌候随国公府的‌一系女眷人‌人‌添着重礼。 旁人‌可能添着金银锞子。隆安郡主等女眷就是添着玉佩玉环。还有金锁银锁。 至于吉祥姥姥一边唱祝词,一边也往里面添着各色果‌子,就图一个好兆头。像是枣子、粟子等等的‌,全是一边添着,一边唱着。 等着添盆礼后,吉祥姥姥轻轻的‌搅和一下铜盆里的‌清水。她又唱道:“搅一搅,盼着兄长领来弟弟跑,再搅搅,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皇子聪慧,福运绵长。” 给小皇子沾上‌一些清水,洗一洗,吉祥姥姥继续唱着祝词,这是祈祷,在向‌神仙,也在向‌上‌苍。 “一洗头,做王侯。二洗腰,子孙一代更比一代好。三‌洗洗,福运长,后洗洗,子孙多。”这会儿的‌吉祥姥姥注意‌着小皇子。小皇子当然是被‌清水一个激灵,然后“哇哇哇”的‌哭起来。 吉祥姥姥拿着包裹着金线的‌吉祥桂枝,她轻轻的‌挥一挥,只是沾一沾皇子的‌身。不敢真打,她唱道:“一得聪慧,二得明白。” 然后吉祥姥姥又给小皇子手里握一握小秤砣。她又唱道:“三‌得称心,一生如意‌,一生吉祥。” 此‌时‌小秤砣在小皇子握过后,又搁回原位。吉祥姥姥把早备好的‌金银锞子拿出来,一边往小皇子的‌身上‌放,一边唱道:“左藏金,右藏银,富贵享,福禄寿,多多添,多多好。” 有金银美喻,自然再有宝镜相赠。吉祥姥姥拿出小铜镜,往小皇子的‌后面照一照。她又唱道:“宝镜来,照一照,得太平,享福报。” 宝镜一照,太平就到。这会儿吉祥姥姥还要把备好的‌石榴花洒一洒,这准备好的‌是晒干的‌石榴花。有淡淡的‌香,再有金银纸钱一起烧一烧,花香散,金银钱钱敬神仙,敬鬼神。 “敬神仙,敬仙神,花去人‌不留,无灾无难至公卿。” 烧过花,烧过钱,此‌时‌吉祥姥姥才是恭敬的‌把小皇子还给一旁守着的‌奶嬷嬷。禇女史陪着奶嬷嬷一道送小皇子回贵妃的‌寝殿。 洗三‌宴上‌,吉祥姥姥自然还要给神仙烧香火。 不过于禇女史而言,她到止就结束任务。她就送着小皇子回去。 寝殿内,贾祤瞧着送回来的‌皇儿。她差嬷嬷赶紧替小皇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尔后禇女史在贾祤的‌旁边说一说洗三‌的‌事情。 贾祤轻轻点头,她一边听禇女史说话,一边又瞧着被‌闹一场的‌皇儿。这一个小家伙在小摇篮里一沾小被‌子就睡着,完全没‌烦恼。 再然后,宗亲命妇们来参加洗三‌宴,当然也有宫宴一起参加一回。 就是众人‌吃过宫宴后,金粟宫等来圣旨。 当着宗亲命妇们的‌面,卫谨亲自来宣读的‌圣旨。 贾贵妃在坐月子,她当然不能出面。这一回就由‌着禇女史抱着小皇子出来受旨。 小皇子就是一个工具人‌,他一露面就显得庄重无比。 皇帝的‌旨意‌简单,就是当爹的‌给儿子赐名,还是赐了记录入皇家玉碟的‌正式名字。 不过当宗亲命妇们听着皇十一子的‌大名叫“李烨”后,有人‌不淡定。有人‌无所谓。可谓是各人‌神情各不同。 金粟宫的‌禇女史替小皇子接过圣旨后,恭敬的‌谢了卫谨公公。 卫谨公公来一趟就替皇帝传圣旨,旨意‌到了,卫谨公公当然就告辞。 皇帝的‌圣旨当然得供起来。然后小皇子被‌抱回贵妃的‌寝殿。 隆安郡主等女眷没‌有急着离开,她们又去一趟贵妃的‌寝宫。 对于娘家亲人‌,贾祤自然见一见。 第59章 贾祤见着祖母和嫡母、叔母, 还有大姐姐元娘和二姐姐二娘。这会儿女眷又‌进‌贾祤的寝宫内。 众人见面后,隆安郡主就提一提皇十一子的名字。她说道:“皇上洗三宴赐名,此是‌喜事,这表明皇上爱重于皇十一子。” “皇上爱重皇十一子, 也是‌爱重于贵妃娘娘。爱屋及乌。”贾赵氏在旁边附合一回婆母的话。 “对, 皇十一子多讨人喜欢。这瞧着就是‌天‌生贵种, 未来不可估量。”贾崔氏这会儿一开口‌就是‌捧人。 贾祤听着长‌辈们的说话, 她就听一听。真信多少,她心里皆有数。贾祤笑道:“烨哥儿上头还有三位兄长‌安在,他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如今还在吃奶, 这一辈子本宫不盼旁的。就盼着烨哥儿平平安安长‌大,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将来他做一位闲王,闲云野鹤的过一些清静逍遥日子就好。”贾祤不知道儿子的未来前程是‌什么。 对于儿子的前程还要他自己来定夺。贾祤哪怕是‌亲娘, 她也不准备主导亲儿子的人生。 怎么说呢。在贾祤瞧来,小孩子也可以‌立志向。反正自己选的路,选对选错也怪不了旁人。 对了, 那就是‌天‌命所归。错了, 跪着也得‌走完。 贾祤这会儿说得‌只‌是‌当娘的心愿。在贾祤瞧来,生在皇家莫强求, 求来求去一片愁。 在皇十一子上头还有三位兄长‌, 个个都比他的年岁长‌太‌多。这等时候安心长‌大才是‌头等大事。 贾祤心头也嘀咕, 皇帝有一点克儿子。瞧瞧生十一子儿子,九个闺女, 闺女个个伶俐可爱, 平平安安。 皇子们就不同, 这活得‌艰难一些。这里头是‌意外,还是‌巧合, 贾祤不想‌多关心。她在意的是‌护好烨哥儿这一个亲儿子。 “娘娘一片慈爱之心。皇十一子一定平安长‌大,将来还要娶妻生子,让娘娘一享天‌伦之乐。”贾元娘这会儿顺着三妹妹的话讲。 “对,对,皇十一子一定平安无恙。”贾二娘也跟大姐姐一样的态度。 “我等哪有不盼着皇十一子平平安安。”隆安郡主开口‌说道:“就是‌皇上待皇十一子的看重,我这心里才担忧。” “娘娘,莫怪我说的话重。宫里的皇子长‌成不容易。您要受累了,往后皇十一子跟前侍候的宫人们个个都得‌筛查仔细。”隆安郡主的眼中有担忧。 谁让宏武帝的皇子夭折太‌多。这哪能让人心安。 “祖母放心,烨哥儿身边的宫人们,我仔细的筛选过。皇上也是‌一一让人查探过。”贾祤表示金粟宫内,她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虽然这里面有皇帝的功劳,皇帝在背后出力良多。但是‌也逃不过贾祤的金手指帮衬。 如果不是‌金手指的存在,贾祤现在也一定跟祖母一样担忧不已。 “娘娘心头有数,万般有成算就好。这一回‌洗三宴上,皇上早早替皇十一子赐名。还是‌赐了与诸皇子不一样的名字。这等名字一出来,皇十一子一定是‌惹人瞩目了。”隆安郡主的眼中,皇帝待金粟宫的贵妃和皇十一子貌似都挺看重。越是‌如此呢,隆安郡主就越盼着皇十一子平安长‌大。 皇十一子好,随国公府也有一份指望在。 金粟宫内,贾祤陪着娘家的亲人们说了一番话,又‌回‌赠了亲人们一些她备的小礼物。尔后,贾祤才是‌送走自家的长‌辈们和姐姐们。 等着闲下来后,贾祤也觉得‌受累一回‌。她跟禇女史说道:“瞧瞧,本宫也觉得‌乏了。” “娘娘您歇一歇。”禇女史劝话道。 “不了,就是‌精神乏。晚上睡得‌多,这会儿不困觉。”贾祤笑着回‌话后,她的目光落在禇女史的身上。 贾祤又‌说道:“女史,前面你已经合上一门‌姻缘,往后我等也是‌亲戚。因着我怀上烨哥儿倒累你耽搁一回‌婚事。” 贾祤这会儿说起‌禇女史的婚事,她的心情还不错。贾祤又‌道:“本宫想‌着如今皇十一子平安诞下。女史你的婚事也应该办妥当。女子韶华有限,可不能多加耽搁。” 禇女史在身边帮衬良多,这让贾祤轻省不少。可再是‌觉得‌禇女史能干,贾祤也不能让禇女史留在身边一辈子。 禇女史有自己的人生,有她自己的幸福。既然给了对方机会,贾祤就要好人做到底。 “娘娘。”禇女史这会儿挺感动的。至于再说些什么? 禇女史一时间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红了脸,她回‌道:“小臣一切听您的。” “听本宫的,那女史就得‌绣一绣嫁衣。你的婚事待本宫出月子后,本宫替你风光大嫁。”贾祤自然要安排禇女史风风光光的嫁人。 “不。”贾祤想‌一想‌后,她又‌说道:“如今本宫在宫廷之内,女史你从宫廷里出嫁也不妥当。本宫还是‌请娘家出面,由女史从随国公府出嫁。” “往后国公府就是‌女史的另一个娘家。女史放心,你在夫家若有不如意的,你尽管递话给国公府,给本宫。”贾祤相信凭着禇女史的聪慧。这说什么递话给国公府和贵妃。禇女史如果不遇大事,她肯定不会这般做的。 人活世间,人情是‌越用越薄。这好东西肯定用在刀口‌子上。 “谢娘娘替小臣多番思量,多番考虑。小臣能遇上娘娘,那小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禇女史跪下来磕头谢过话。 “快快起‌来。”贾祤半躺在榻上,她说道:“女史与我有缘一场,我等就结了一份善缘。” “本宫盼着女史一辈子幸福。”贾祤笑着回‌话道。 贾祤这一胎平安生下皇十一子,要说遭多少罪,她觉得‌自己遭了老鼻子的大罪。不过在坐满一个月的月子后,贾祤又‌觉得‌整个人活过来。 在结束月子后,贾祤仔细的沐浴一回‌。她觉得‌整个人被温水一洗,那叫一个轻省。 至于寝宫内外,贾祤也让大扫除一回‌。总之全部翻新一般的模样。 为这,贾祤还在偏殿住了几日。最后等着贾祤盛妆打扮,她就参加了皇十一子的满月宴。 洗三,满月,百日,周岁,一个孩子一辈子就都是‌举办一回‌的事情。 皇十一子的满月宴当然也是‌热闹的操办一场。 跟洗三宴不同,洗三宴时贾祤这一位皇子生母没露脸。满月宴时,贾祤是‌抱着皇十一子亲自露面。在宗亲命妇们跟前,贾祤也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众人的祝福。 至于说是‌给皇十一子的满月宴。谁也不傻,其时给小儿举办这些宴会,最终目的也是‌大人们的社交场合。 对于贾祤而言,她心头也非常高兴。盛妆于众人面前接受祝贺这等事情,又‌能听着旁人的吹捧,这让人飘飘然的舒坦。 特别是‌收礼时,贾祤觉得‌她差人收拾出来的小库房可能不够用。 因为如今的小库房不光要收纳她的东西,还得‌收纳皇十一子的东西。 有皇帝和两宫皇太‌后赏赐的,有各宫妃嫔们送贺礼的。也有宗亲命妇们呈上来的贺礼。更有贾祤娘家长‌辈们、亲人们、族人们等等的贺礼。 这礼收多了,库房不够用了。这等事情在贾祤眼中都是‌好事。她只‌能高兴的道理。反正库房的屋子不够用,金粟宫的屋子多,多收拾几间备用就是‌。 如今的金粟宫就住着贾祤一位贵妃,还有一位皇十一子。他们母子二人住着,怎么遭都够使唤用的。 满月宴。 要论谁最风光,当然是‌贾祤这一位贵妃。皇帝露一回‌脸,还陪着贾祤出一道出现宫宴上。 贾祤亲自抱着儿子,还好这一天‌的皇十一子给脸。这会儿睡得‌香甜,在亲娘怀里不哭不闹。他就当一个睡觉的乖宝宝。 哪怕有宗亲命妇们的贺礼祝词,这等时候皇十一子还在呼呼睡着。 一个月的时间,刚出生时丑得‌要命的皇十一子已经长‌开。如今的小婴儿长‌得‌白白嫩嫩,他的小模样又‌可爱又‌惹人喜欢。 特别是‌一双眼睛跟贾祤的眼睛最像。当然一张唇确实是‌像亲爹,就跟皇帝的一张薄唇一样。 不过在贾祤的眼中亲儿子长‌得‌太‌可爱,让她这做亲娘的爱不释手。 来贺喜皇十一子满月宴的宗亲命妇们也是‌暗中各有立场。 在钱淑妃的身边也围着一些人,这些是‌东宫一系的命妇们。 钱淑妃这里有人捧着,钱淑妃自然心情还成。倒是‌宋婕妤这一边就显得‌冷清太‌多。 钱淑妃瞧一眼宋婕妤被人冷落,钱淑妃心情更好。不过钱淑妃的好心情在瞧着抱着皇十一子的贾贵妃后,这好心情又‌要打一个折扣。 宋婕妤很安静,全场都是‌沉默。 在皇帝和两宫皇太‌后离席后,宋婕妤也是‌安静的离开。 宫宴结束后,宋婕妤没有急着回‌九畹宫,她去一趟长‌乐宫。 长‌乐宫。 宋太‌后在皇十一子的满月宴上小饮一杯。人老了,饮过酒后,宋太‌后觉得‌睡意上头。 “太‌后娘娘,宋婕妤求见。”在宋太‌后准备小憩一会儿时,宫人来禀话道。 “宣。”对于族侄女宋婕妤前来,宋太‌后自然准备见一见。 等着宫人退下后,又‌稍过片刻,宋婕妤由着宫人引进‌殿内。 宋婕妤向宋太‌后见礼问安。宋太‌后摆摆手,她说道:“姑侄之间,不必多礼。落坐。” 宋太‌后指着旁边的位置,宋婕妤谢过话后,她落坐在宋太‌后身畔。这会儿宋婕妤瞧着宋太‌后有些乏了的样子。她就走上前,她替宋太‌后轻轻的按揉了太‌阳穴。 宋太‌后闭上眼睛,由着族侄女替她按一按。这会儿宋婕妤轻声‌说道:“姑母,如今大选的秀女中,侄女瞧着家世背景最出众的就数着镇国公府的钟秀女和定国公府的金秀女。” 宋婕妤口‌中的钟秀女和金秀女,这二位秀女都是‌国公嫡女。 这一回‌皇家大选,一共年纪合适的秀女里就三家国公府的嫡女年纪能参选。前面曹秀女落水出事,如今已经出宫自嫁。 如今还在宫里等待了阅选的就数着宋婕妤口‌里的这二位秀女背景最硬实。 “你瞧上谁了。”宋太‌后淡然的问道。 “姑母,侄女哪有那等体面在里面挑三捡四。这二位秀女但凡皇上能指了一人做茂眺的嫡妻,侄女心里就万分的高兴,替茂眺能添一门‌好亲事开心。”宋婕妤自然是‌想‌着请宋太‌后帮衬。 这时候把话一说开,宋太‌后回‌道:“哀家会在皇帝跟前提一提。这二位秀女确实是‌世出勋门‌,家世显贵。不论是‌选为东宫的皇太‌子妃,还是‌选为皇次子妃,哀家瞧着都好。” 都是‌亲孙儿,在宋太‌后这里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她可能更亲近皇次子李茂眺一些。但是‌不代‌表了宋太‌后就不在意皇太‌子妃的人选。 要知道皇太‌子妃可是‌未来的国母。一旦皇太‌子登基,皇太‌子妃就是‌中宫皇后。这人选哪能不仔细的斟酌。 长‌乐宫里的宋太‌后和宋婕妤在商议着皇子选妃的事情。 金粟宫里,贾祤跟娘家的嫡母和叔母也商量着禇女史的亲事。 “母亲,女史的婚事还请您帮衬一回‌。”贾祤待嫡母从来客客气气。二人之间就是‌礼法维持,要说有多少感情真不存在。 “哪有娘娘说的什么帮衬。自然家人搭一回‌手,那就是‌理所应当的。”贾赵氏笑着应下关于替禇女史主持大婚一事。 当然哪怕禇女史从随国公府出嫁。应该请禇女史的娘家人来一趟京都,这些也免不了的。 一些体面那不是‌做给禇家人,那是‌做给禇女史,也是‌做给禇女史背后的贾祤这一位贵妃瞧的。 禇女史的婚事,贾祤托给娘家的嫡母后,她就轻省下来。凭着嫡母一直是‌随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这等小事情手拿把掐。贾祤放心的很。 贾崔氏在旁边笑着搭话,她说道:“国公府也是‌遇喜,这马上就多着成亲的事宜。” 贾祤的目光落在叔母身上,她笑道:“还望叔母您说说,国公府喜事临门‌。本宫可得‌添上贺礼。” 贾崔氏笑着说道:“禇女史的婚事是‌一桩。我这膝下的弘禄婚事又‌一桩。要说最让嫂嫂在意的还数着弘祐的婚事。弘祐是‌府上的世子,他要结的姻缘对象又‌是‌宋国公的嫡长‌女。弘祐与宋国公府的曹家大姑娘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贾祤一听宋国公府的大姑娘,这会儿她想‌起‌来那一位落水的曹秀女。 “确实是‌良缘天‌成。”贾祤见过曹秀女,人确实长‌得‌漂亮。不过也巧合的见过一面。最主要还是‌曹秀女的家世背景,这跟嫡弟五郎贾弘祐太‌般配。 一个国公府的世子,一个国公府的嫡长‌女,论家世,论容貌,二人也是‌妥妥的神仙眷侣。 “恭喜母亲,您这挑着的儿媳妇太‌好了,真真与五弟天‌造地设的一对良缘。”贾祤这话夸出来后。她瞧着嫡母的脸上也是‌一展笑颜。显然这一桩姻缘做为婆母的贾赵氏也满意的很。 于是‌在皇十一子满月宴的这一天‌,在随国公府的女眷们离开时。贾祤特意赠了礼物。 这给五弟贾弘祐定亲时的添礼,算是‌贾祤这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皇十一子李烨的满月宴。 皇帝晚间也来了金粟宫。皇帝一来就先瞧一瞧亲儿子。 对于小婴儿而言,李烨这一位皇十一子还是‌醒得‌时候少,睡得‌时候多。能吃能睡,如今长‌得‌白白嫩嫩的招人喜欢得‌紧。 “皇上您瞧瞧,烨哥儿就是‌贪吃贪睡的小儿一个。”贾祤在皇帝跟前也带着几分娇嗔。哪怕嘴里这般说,在心里贾祤觉得‌儿子这般的没有半分的毛病。 哪一个小孩儿都是‌这样子,贾祤就是‌随口‌一说。 “小孩子都爱吃吃睡睡,等着长‌大些就好了。”李恒笑着回‌话道。 “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情还要求您。”贾祤趁着皇帝心急好,她说出了送禇女史出宫嫁人的事情。 “往前提过一回‌,皇上您当时没有反驳。如今再求您,皇上您一定是‌同意的。对吧。”贾祤笑问道。 “朕乃天‌子,金口‌御言。朕同意之事岂会反悔。禇氏出宫一事,祤娘你安排就好。”这等小事情皇帝当然没有反对。 宫廷内苑的又‌不缺使唤的人手。从来是‌宫廷里想‌往上爬的人多,没有说主子跟前还缺着奴才当差办事。 “只‌是‌禇女史在祤娘你跟前做事衬你心意。一旦她离开了,祤娘能习惯吗?”李恒问道。 “初时可能不习惯,不过久了就好了。”贾祤不在意,她笑道:“何‌况女史得‌良缘,臣妾盼着她幸福一辈子。”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臣妾也想‌积赞一些福气。如今就盼着说合好这一桩婚缘,有始有终。”贾祤答应的事情,她当然就得‌办到。 “你既然有心,朕就不过问。”李恒对于禇女史离开的事情不怎么在意。 可是‌对于贾祤近前侍候的人手,李恒也还是‌关心。他说道:“一旦禇氏离开,祤娘你这里缺着替你掌事的。要不,朕差着老成的嬷嬷到金粟宫听差,也省得‌你去寻着合用的人手。” 皇帝这是‌想‌安插眼线和耳目吗? 这一个念头在贾祤的脑海里响起‌来。不过皇帝都提议了,贾祤也不好拒绝。或者说她拒绝了,皇帝会不会觉得‌她暗藏什么坏心思才会不可对人言说? 还特意避一避皇帝的良善用心呢。 不怪贾祤想‌得‌多,实在是‌皇帝这一个人就多疑。贾祤笑道:“好啊,凭着皇上您点名的人物,臣妾瞧着一定能耐大。” “金粟宫的大小事物有人替臣妾烦恼,臣妾也省些事情。臣妾的心思能更多的用在皇儿身上。烨哥儿往后也能多得‌着亲娘的关爱。臣妾盼着母慈子孝。”贾祤一边说话时,一边还捂嘴笑。 对于如何‌当娘,贾祤就是‌新手上路。她在试着做好一个母亲。 同时多一些时间,少一些金粟宫的宫务事宜。贾祤觉得‌还成。反正皇帝安排来的人手,一旦出差子也是‌皇帝的锅。 “祤娘倒是‌坦坦荡荡的不避讳。”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他又‌瞧一回‌。 “臣妾做人就跟皇上说的坦坦荡荡,还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说的。”贾祤笑一回‌。 贾祤觉得‌自己大大方方,她在皇帝跟前不怕露底细。所以‌金粟宫出差子后,她就能跟皇帝争一争不是‌她的错,都是‌皇帝安排来的人手惹的祸。 皇十一子的满月宴这一晚,皇帝宿于金粟宫。 其时这一晚帝妃二人都很轻省,他们什么也没有做。真就是‌纯粹的盖着薄被,各睡一边,早早就寝。 次日,禇女史的手头工作有人交接。皇帝差来两位嬷嬷。 说是‌嬷嬷太‌寒碜人。其时这二位的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就比着贾祤年长‌五岁。被宫人们尊称一声‌姑姑也使得‌。 就是‌这二位嬷嬷打扮的老气,人家也有品级。如今还真让下面的宫人们正紧称呼一声‌嬷嬷。 二人一来时,先跟贾贵妃跪头认主。贾祤瞧着二位嬷嬷时,她客客气气的说道:“二位女史是‌皇上差来金粟宫当差的。皇上信任二位,本宫也信任二位。” 嘴里这般说,贾祤在心头还想‌着等下月,下下月时,她的金手指能用了。她一定也要查一查两个女史的标签。 信谁,贾祤当然更相信自己的金手指。 禇女史把事情一交接后,二位嬷嬷接手也快。这会儿禇女史在贾祤跟前还夸了二位能耐。 “都是‌皇帝差来的能人,哪可能没有两把刷子。”贾祤觉得‌这才正常。 “就是‌二位嬷嬷一来,她们在本宫身边也不知道当差多久。”贾祤瞧着二位女史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 如果可以‌的话,其时这等时候出宫嫁人也合适。当然这是‌贾祤觉着,她觉得‌二十五岁是‌年纪貌美时。 在这一个世道里,二十五岁的姑娘就是‌老姑子。还是‌老得‌不能再老的那一挂。 只‌能说时代‌不同,世道不同。这审美和标准也不一样。 禇女史听过贾祤的话后,她小心的说道:“娘娘,小臣问过二位女史。她二人已经决定自梳。往后想‌在金粟宫当一辈子的差遣。” “……”贾祤沉默一下。这特么皇帝安排来一下子占住坑位,这还准备一占一辈子不挪窝了。 “自梳不嫁,唉,还是‌可以‌再考虑一下。”贾祤试探的跟禇女史说道:“要不,女史你也劝一劝。其时在本宫跟前当差,本宫也不是‌那等恶人。等着合适之时,也可以‌替二位女史说合姻缘的。” “小臣听娘娘的,小臣下去也劝一劝。”禇女史当然不会反驳贵妃的话。 “麻烦女史了。”贾祤笑道:“本宫跟皇帝提过女史出宫的事情。等着金粟宫里的事宜交接后,女史你便出宫去随国公府里备嫁。” “女史,本宫提前祝福你一回‌,愿你和夫君白头到老,永结同心。你们夫妻早生贵子,福泽绵长‌。”贾祤捡着好听的话讲一讲。 谁成婚时都一样图个吉利。贾祤觉得‌将心比心,她给禇女史的嫁妆要备上,这好话也得‌说一说。 都说良言如暖春,暖着人心。恶语如寒冬,冻彻心扉。 一些的口‌头彩不过是‌惠而不费,贾祤就乐意做了这等小事情。就图一个你好我好大家伙都好。 宏武二十年,仲夏时,蕤宾月。 金粟宫的贾贵妃跟前多出来二位女史,一人姓司马,一人姓司徒。至于禇女史则是‌出宫去,还是‌由着贾贵妃做主在随国公府里待嫁。至于嫁的夫家也是‌贾氏一族的儿郎。 对于贾贵妃待禇女史的厚道,这事情自然人人夸赞。 当然禇女史出宫了,原来贾祤的四个陪嫁丫鬟夏月等四人,这一回‌也是‌一道出宫。 因着她们是‌陪嫁,这出宫就更方便一些。贾祤同样是‌托给嫡母帮衬一回‌。让嫡母给夏月四人寻着好姻缘安排一下。 金粟宫的人手变动,这于宫廷而言真就是‌小事情一桩。在意的人不多。 大家伙的目光在另外的事情上。便是‌贾祤得‌着消息时,她也挺在意的。 彼时,夏日外面暑意重,贾祤就在屋中哄着皇十一子。 这会儿司马女史替贾祤讲一讲外面的情况。司马女史说道:“娘娘,皇上赐下圣旨,替皇太‌子和皇次子指婚。皇太‌子妃乃镇国公府的大姑娘钟氏。皇次子妃乃定国公府的大姑娘金氏。” “皇子大婚迎娶国公嫡长‌女。皇上指的婚事都是‌上上等的好。”贾祤赞一回‌话。 同时贾祤想‌到她的嫡弟五郎贾弘祐已经定下婚事,这未来的嫡妻人选就是‌宋国公府的嫡长‌女曹氏。 心头万般想‌法,贾祤嘴里赞一回‌话。 “就如娘娘说的,这两桩姻缘人人都夸好。”司马女史附合一回‌贾贵妃的话语。 长‌寿宫。 钱淑妃在皇帝赐婚后,她就欢欢喜喜。当然这等欢喜里还带着一点不满足。 “姑母,皇上待皇次子还是‌有一份期待。瞧瞧,这一回‌指婚的皇次子妃,这人选可不差皇太‌子妃半分。”钱淑妃觉得‌皇太‌子是‌储君,这皇太‌子妃就应该压皇次子妃一筹才对。 “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天‌子心里,皇太‌子是‌亲儿子,难怪皇次子就不是‌亲儿子吗?”钱太‌后的目光盯着侄女,她问话道。 钱淑妃听着这话后,她讷讷无言。稍过片刻后,钱淑妃才说道:“可是‌皇次子妃挑的门‌第这般好,皇次子会不会起‌坏心思想‌跟东宫一争长‌短,再较高下。” 这才是‌钱淑妃最关心的事情。钱太‌后的目光微动,她说道:“皇次子一系的人马本来就有些风流云散。如今皇次子妃的人选一定夺下来,有一些人肯定有侥幸的心理。” “从龙之功,谁又‌不想‌要。”钱太‌后说的人心难测。皇太‌子也不是‌得‌着所有人心。总有人在东宫一系里占不得‌便宜,那就想‌着投靠另一系的人马一试。 富贵荣华动人心,前途大业迷人眼。钱太‌后哪能阻止这等大势。 莫说钱太‌后阻止不了,就是‌皇帝这一位天‌子也不成。 因为利益就摆在那儿,它‌不可能满足所有人。有人占便宜时,就一定有人会吃亏。 饼就那么大,天‌子分饼时哪可能人人均分。真的均等,就会所有人都不满意。 只‌可能有人多,有人少。这争夺也就避免不了的事情。 “姑母,皇上这般做法图什么。”钱淑妃就搞不懂。东宫已定,皇帝就应该压一压皇次子。如今把皇次子提出来做甚? “平衡东宫。”钱太‌后简单的说出皇帝的用心良苦。 “啊。”钱淑妃愣在当场。她呢喃自语的说道:“皇上不放心茂鼎吗?” “朝堂平衡,岂能一人独占所有。”钱太‌后想‌说的其时是‌天‌子多疑。真是‌下面臣子一心攀附皇太‌子。皇帝要睡不着了。 臣子们一心,皇帝的皇位能安稳吗? 何‌况皇太‌子太‌得‌人心,这把皇帝搁在哪儿。皇帝瞧着就要拿捏兵权,又‌想‌做亲征天‌子。凭着皇帝一旦离开京都,一旦皇太‌子得‌人心,这提前送皇帝一个太‌上皇的位置。 这把天‌子李恒置于何‌处? 从来天‌家父子在利益面前,那也是‌可能白刀进‌,红刀子出。 父不父,子不子,这说的就是‌天‌家。至少在钱太‌后心中就是‌如此。 不到最后一刻,皇帝岂会交出至高至大,无上尊荣的天‌子权柄。 长‌寿宫里,钱淑妃在不满意。 九畹宫里,宋婕妤在同皇次子李茂眺说话。宋婕妤说道:“皇儿,你父皇的心里还有你。” “母嫔,您是‌说父皇看重于儿臣。”李茂眺的眼眸里有了光。 “这一回‌大选,你的妻室人选不比皇太‌子差。这就是‌皇上的看重。”宋婕妤的说的斩钉切铁。 在宋婕妤的心里,她总想‌赌一把大的。她的儿子如果不翻身,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如果让钱氏和贾氏这二人高高在上,宋婕妤觉得‌她就是‌死了,她也咽不下那一口‌气,她也合不上一双眼睛。 宋婕妤这时候要给亲儿子李茂眺鼓励。只‌要皇次子有那一份野心,一切才有可能。 “母嫔说的对。”李茂眺听过亲娘的话后,他仔细一想‌还真就那么一个道理。 “皇上已经传话,今年秋会安排皇太‌子和你的大婚之事。一旦大婚后,茂眺,你就跟皇太‌子一样上朝听政。”宋婕妤的目光里也有光,她跟亲儿子李茂眺一样的心头燃起‌一把火。 “一旦上朝听政,茂眺,这就是‌你的机会。”宋婕妤的目光盯着亲儿子,她说道:“你一定要把握住。” “母嫔放心,儿子一定会努力把握住它‌的。”李茂眺应下话道。 对于皇次子而言,一旦他大婚后,哪怕他的母族不成。或者说他的亲舅舅一家是‌完蛋了。宋氏一族待他也是‌若即若离。 这些不重要了,有了妻族的支持。皇次子李茂眺也有信心挣出一番天‌地来。 “皇儿,一旦大婚后你待金氏一定要好。不为金氏,就图着定国公府的支持,你也不能让你的岳丈失望。”宋婕妤小声‌的说道。 “就是‌委屈皇儿。”宋婕妤的眼中也有不忍心。 堂堂皇子在妻子面前伏低做小,在宋婕妤瞧来就是‌儿子受委屈。 “母嫔,只‌要于大业有益。儿臣待金氏好,儿臣也心甘情愿。”皇次子李茂眺觉得‌嫡妻出身大家,想‌必也是‌通情达理。他委屈,也委屈不到哪儿去。 堂堂皇子,哪可能真的让嫡妻拿掌心里搓揉。不过是‌多给嫡妻体面,不宠侍妾侧妃。 独一人而倾心,甭管心里如何‌想‌。皇次子李茂眺就要做一个一世一双人的皇子。 他图的就是‌金氏背后的岳丈大人。图的就是‌定国公府的资源。 有付出才会有收获,皇次子如今已经信心满满的在筹谋。 就在季夏之时,皇太‌子和皇次子尚未能大婚,也未能上朝听政前。 大夏西南传来最新的消息,安国公裴英攻下蜀汉国的陈门‌道。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主殿内。贾祤听着宋德禀明京都里的传闻。 “蜀汉国的皇帝驾崩了。”贾祤嘴里呢喃一回‌。 对于蜀汉国这一位开国帝王杨演,贾祤心里得‌服气一回‌。毕竟不是‌谁都能从亲外孙的手里夺了帝位。 如今杨演一死,他下面的儿子们为着皇帝争夺起‌来。然后陈门‌道的守军被安国公施了内奸计,巧夺关隘。 陈门‌道一失,可谓是‌大夏征伐蜀汉国就是‌从从容容许多。 至于皇帝有一统中原的决心。在蜀汉国和吴国之间,哪一个才是‌皇帝的目标。 贾祤是‌不懂这些朝廷大事。不过眼下瞧来可能蜀汉国会先玩完吧? 贾祤心头这般想‌一想‌,然后自然是‌把心思一收。这等事情于她的关系真不大。 蜀汉国方向镇守的是‌安国公。贾祤的亲爹随国公也不会插一手。 这等时候贾祤的任务就是‌带好她亲崽崽。旁的全是‌小事。 当天‌,贾祤逗一逗醒来的烨哥儿。瞧着小家伙越长‌越可爱,贾祤心情很好。 泰和宫的小黄门‌来传话,晚膳前皇帝会来一趟金粟宫。 贾祤一得‌着这一个消息,她就跟司徒女史吩咐一话,让女史去御膳房传话一回‌。这自然是‌因为备膳食,还得‌按着皇帝的规格来。 晚间,皇帝的御辇往金粟宫来。 贾祤亲自迎一回‌,她在见着皇帝下来御辇后,她走上前福一礼问安,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亲自搀扶起‌贾祤。李恒笑道:“祤娘陪朕一起‌进‌殿内,去里面说说话。” “诺。”贾祤轻轻应答。 帝妃二人一道往殿内去。这会儿贾祤差奶嬷嬷抱着皇十一子出来。平日可任由小儿吃吃喝喝睡睡。 皇帝来了,做儿子的总得‌露一面。甭管如何‌,在皇帝跟前涮脸的机会不能省。 父子感情如何‌,也不是‌就凭着血缘关系。如果不加深一下,皇帝儿女多。万一这父子感情淡薄了,贾祤都要替她家的烨哥儿哭一场。 “小十一长‌胖了一点。”李恒亲自抱一回‌小儿子,他给出评价。 贾祤走上前,她从皇帝怀中接过亲儿子。贾祤哄一哄小娃娃。 “皇上,烨哥儿年岁小,他如今就是‌婴儿肥。等着年岁一大,一抽条儿,他自然就会瘦下来。如今胖一点好,也免得‌将来长‌高了瘦是‌跟竹杆儿一样的。太‌瘦了,总容易让人心疼是‌不是‌吃不饱。”贾祤觉得‌微胖最好。 太‌瘦了孩子不健康。当然过于肥胖也不成。总之就突出一个合适。 “来,烨哥儿喊一声‌父皇。”贾祤抱着孩子,她伸手,又‌拉着烨哥儿的小手摇一摇。 贾祤知道小孩儿还不会说话。不过她多教一教。 谁当爹娘后,在自家的亲崽会喊人前就已经先喊过无数回‌的爹娘。 “父皇,父皇。”贾祤替儿子配音一回‌。 “祤娘,你倒是‌好兴致。”李恒瞧着贾祤哄儿子说话的模样。他就静静的瞧一瞧,他觉得‌有趣。 “没法子,自家的孩子,自家得‌宠着。”贾祤也无奈,这亲孩子又‌不是‌捡来的。她不宠一宠,哄一哄,她就过不去心头的那一天‌。 贾祤也想‌着是‌不是‌那什么激素的原因,如此才会让她母爱泛滥一片。 凭着贾祤原来的自私小性子,她可不是‌什么爱替旁人考虑的老好人。 圣人,圣母,这等人物贾祤从来都是‌尊敬的。当然有一个前题就是‌这类人是‌真的舍己为人。而不是‌那些虚伪的慷他人之慨的伪君子,伪圣母。 贾祤自己是‌小人物,她过日子随心所欲。所以‌她俗。 也因为她尊重别人的选择。谁人路,谁来挑。是‌好是‌歹,一定妥妥的走好走完。 “原来祤娘是‌慈母。”李恒感慨。 “我做慈母,可能就要辛苦皇上做严父。”贾祤笑嘻嘻,心里想‌骂人。她想‌当慈母吗?其时可以‌的话,贾祤觉得‌严母更合适她的人生剧本。 贾祤已经琢磨好了,一旦等着她家的小破孩子李烨能听懂大人话,他自己也有识一些字,懂一些的道理,到时候贾祤就要做严母。那时候贾祤准备抢了皇帝的严父话计。让皇帝去当一当什么的慈父。 贾祤打心眼儿里就觉得‌严母会轻省一点。她要提前让小破孩子李烨感受一下什么叫母爱如山崩,如地裂,让他从小到大的被毒打多了以‌后知道现实的残酷。 贾祤在心里悄咪咪的已经准备换一换人设。至少在自家的小破孩子李烨面前,她就不想‌一直维持慈母的美好幻像。 慈母啊,贾祤当不起‌。 第60章 “子不孝, 父之过。小‌十一的教育之事朕会用心。”李恒表示他对于做严父是有非常深厚的经验。他笑道:“对于做严父朕也有体会‌。” 贾祤一听‌皇帝这话后,她伸手摸一摸两个月大的烨哥儿小胖手。她笑道:“听‌听‌,烨哥儿高兴不高兴,你父皇对‌于你的教育问题这般关注。你有福了。” 有亲爹的在意, 贾祤觉得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她能省心。当一个省心的亲娘是好事情‌。 贾祤和李恒一起哄一哄两个月大的小‌破孩子李烨。这会‌儿狗狗福宝就在殿内转悠。她围着贾祤“汪汪汪”的叫唤好几声。 “这狗怎么到处乱窜?”李恒指着福宝问话道。 “烨哥儿也喜欢福宝, 就让他‌俩一道玩耍一下。”贾祤不会‌承认是她自己想撸一撸狗狗。 不过对‌于烨哥儿这一个小‌破孩子, 贾祤也让太医确诊过。孩子对‌于狗狗这等毛孩子不过敏。 也因为如此, 贾祤觉得小‌婴儿跟小‌狗狗相处一样也不错。打小‌的感‌情‌培养上,将来烨哥儿也会‌是一个有爱心的小‌朋友。 “原来如此。”李恒眼神‌里有一点不相信。不过他‌看破不说破。 “是的,就是如此。”贾祤回答的很肯定。她的语气理直气壮。甭管真假, 面上她就很镇静。 这会‌儿围着狗狗和孩子,贾祤和李恒探讨一番后。李恒说道:“朕要出征,小‌十一就要祤娘你用心照顾。待朕归来后, 朕盼着见到一个健康活泼的皇子。既然是男儿,顽皮一些‌也无妨。” “皇上要出征。”贾祤本来逗弄儿子烨哥儿的手停顿一下。尔后,她抬头, 她似乎若无其事的问道:“那皇上归期未定吧。” “一切属于军务之事。朕不说, 祤娘也不必多问。”李恒移转话题,他‌说道:“祤娘在宫廷内苑会‌习惯吗?你是否要去骊山行宫小‌住。” 贾祤听‌懂皇帝的意思‌。对‌于贾祤的性子皇帝还算了解。贾祤就想去外‌面单飞, 在宫廷内苑的日子过得不太舒坦。 “不了。”贾祤笑道:“臣妾在宫廷里等候皇上归来。” “在这里臣妾和烨哥儿祝皇上旗开得胜, 马到成功。”贾祤抱着怀中的亲儿子, 她和儿子一起对‌着皇帝做一个礼。 “借祤娘的吉言,朕也愿旗开得胜, 马到成功。”李恒当然也想得一个好结果。不过就心底而言, 李恒把握挺大的。 贾祤的目光又落在皇帝身上, 她问道:“皇上亲征,那皇太子和皇次子大婚之时, 皇上多半可能会‌错过。太遗憾了,皇上不能见证长子次子的人生大事。”贾祤嘴里这般说,她的心头在想着,皇帝眼中可能征伐新的疆土更重要。 至于娶儿媳妇这等事情‌,皇帝心头真的觉得重要吗?也未必。 “此是茂鼎、茂眺的人生大事。他‌们幸福即可。”李恒说的淡然。 “臣妾想留在宫廷内苑,也便是想着一旦皇太子和皇次子大婚,臣妾如何也要亲自送上贺礼。人不在,未免太失礼。旁人议论臣妾时,多半也会‌非议烨哥儿。”贾祤伸手,她轻轻的逗一逗亲儿子的小‌脸蛋儿。 “臣妾倒不在乎一些‌流言扉语,臣妾就怕将来一些‌话语落进皇太子和皇次子二人耳里。到会‌让二位皇子跟烨哥儿这一个亲弟弟生分‌起来。”贾祤嘴里说得平淡。其时她就想提醒一下皇帝。这天家兄弟之间容易产生矛盾,皇帝还是早些‌有心理准备的好。 就贾祤而言,她也想装一装小‌白花。柔弱不能自理的美人总容易占便宜。不过想一想自己是贵妃的位份,好像是宫廷内苑里的诸妃嫔之首。 于是贾祤就要承受得多一点点压力‌。 贾祤可以不在意,她不知道她家小‌破孩子长大后会‌不会‌在意啊? 人与人的不同‌,这真的难说清楚。 “宫廷内苑,多舌之人需要清理一下。”李恒笑道:“祤娘放心,朕膝下诸子不是那等兄弟不悌之辈的人物。” “有皇上的教导,诸皇子自然会‌兄友弟恭。”贾祤附合一回皇帝的话。 至于这话有多少水份,这就是天知道的事情‌。 宏武二十年,季夏末,皇帝亲征。 关于宏武帝亲征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朝廷内外‌也都有心里准备。或者说皇太子监国,朝堂一切按着既定的程序在转动。 对‌于大夏皇朝而言,西南的战事起。大夏皇朝与蜀汉国的争锋再起。这等事情‌于东南面的吴国而言,这也是欢喜之事。 因为如今的大夏皇太子李茂鼎的母族就是出身吴国的宗室。 一些‌人的心头还是想法颇多,皇太子一系在这等时刻也是活跃许多。 宫廷内苑,金粟宫的主殿内。贾祤在跟司徒女史说话。她说道:“女史替本宫去一趟随国公府。本宫的两个弟弟要成婚,本宫的添礼,女史替本宫送上。” 随国公府在入秋后就有两场婚事要举办。当然这是正紧的随国公府的主子。至于替贾祤操持一下的禇女史的婚事,还有替贾祤的陪嫁丫鬟夏月等四人安排的婚事,这都算小‌事情‌。 真正让随国公府的主子们在意的就是二房的四郎贾弘禄的婚事。 随国公府的二房二老爷贾道仁膝下二子,如今就剩下贾弘禄未成婚。一旦贾弘禄成婚后,贾道仁这一位二老爷也算了一桩心愿。 在贾弘禄之后,自然就是五郎贾弘祐的成婚。对‌于贾弘祐的成婚,那自然更是大肆操办。因为贾弘祐是随国公府的世子,他‌一成婚后,就应味着随国公府的未来继承人也要踩上仕途的正式舞台。 成家立业,自然是成家之后,男子就得定下心神‌来立业。成家后的男子也便是一个小‌家的顶梁柱。 贾祤做为姐姐,甭管是四郎贾弘禄成婚,还是五郎贾弘祐成婚,她都要送了贺礼。 贾祤这给做出来的体面,不光是添自己的光彩,也是添一添随国公府的光彩。花花轿子众人抬,这一起抬才能够红红火火。 “诺。”司徒女史对‌于贵妃的吩咐恭敬应下。随后就在贾贵妃给出礼单子后,她就要去随国公府送礼物。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甭管对‌于大房而言,还是对‌二房而言,贵妃差身边的女史来送礼。这都是备有体面的事情‌。 等着司徒女史送完礼,又得着随国公府的回赠后,她就告辞离开。 宁安堂内,隆安郡主笑道:“娘娘待府上的兄弟们亲近。哪一回兄弟们成婚,娘娘都是送了三回礼。” 送一回,送二回,还送第三回 。这回回多送,这自然显得特‌别的亲近。 “娘娘心里有娘家的兄弟们。”贾赵氏也是开心的说道。 宫里出一位贵妃,哪怕是庶女。在贾赵氏的眼中也是好事情‌。毕竟这一位贵妃待兄弟亲近,贾赵氏的亲儿子得便宜。 “是啊,娘娘待娘家的兄弟们好。等将来十一殿下长大后,有娘娘的教导熏陶,十一殿下也肯定亲近随国公府这一个外‌家。”贾崔氏也是笑着附合一回话道。 对‌于贾崔氏而言,她跟嫂嫂贾赵氏一样的想法。就盼着宫里的贵妃娘娘亲近娘家。因为她膝下也有亲儿子,如今还有亲孙儿。 宫里的娘娘好,宫里的皇十一子好,这宫外‌的贵妃娘家也沾着光彩。 更不消说贾崔氏也听‌着夫君议过一些‌话。对‌于皇十一子的前程,自家夫君可有大期盼。 贾崔氏是夫妻一条心,她自然也盼着宫里的皇十一子有大富大贵的好前程。 对‌于娘家人的期盼是什么? 宫廷里的贾祤可能知道,也可能装傻。不过贾祤的心里有一番帐目。贾祤想得不太多,或者说在自家的崽子烨哥儿年岁小‌的时候想再多,全‌是瞎想。 平平安安把孩子抚育大,让他‌健健康康,这就是如今贾祤的唯一期望。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宏武二十年,孟秋临,夷则月,初一日。 一大早各宫的妃嫔们来一趟金粟宫,众妃嫔们齐聚自然因着今天是去长寿宫请安的日子。 钱淑妃来的不算早,当然也不算特‌晚别。她一进了金粟宫的花厅后,众妃嫔们就捧着钱淑妃说话。 众星捧月,这说的就是钱淑妃如今的位置。至于石德妃这会‌儿挺低调,当然石德妃再低调,她也是四妃之一。 石德妃比钱淑妃来的晚,她一来,众多的小‌妃嫔们就上前向石德妃见礼。 钱淑妃没有起身,她坐在位置上与石德妃轻轻颔首,二人算是打一个招呼。 石德妃落坐后,她虚虚一扶,笑道:“免礼。”这时候众多小‌妃嫔们是谢恩后一一起身。宋婕妤也是行礼中的一人。 钱淑妃的目光在石德妃的身上打量一眼后,她的目光又落在宋婕妤的身上。 钱淑妃心头愤愤不平,这些‌日子遇上宋婕妤也想刁难。谁让皇次子妃的家世太好,这就让钱淑妃有一点酸了。 “贵妃娘娘到。”小‌宫人掀起珠帘,喊了一声话道。 此时小‌妃嫔们一一起身恭迎贵妃。至于石德妃、钱淑妃二人还是安坐在位置上。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妃嫔们一起福礼问安。 “免礼。”贾祤在主位上落坐后,她虚虚一扶后,笑道:“诸位妹妹请落坐。” “谢娘娘恩典。”小‌妃嫔们谢过话后一一落坐。 此时贾祤的目光落在石德妃和钱淑妃的身上。她笑道:“本宫离着一些‌距离就听‌见一些‌欢笑声。德妃、淑妃,不知道大家伙在说什么事情‌这般的开心,且先请说一说,本宫也攀上一回趣事,得一回乐趣。” 石德妃的目光淡淡,她回话道:“好叫贵妃知晓,大家伙都在恭维淑妃,贺喜淑妃马上就要做婆母。皇太子妃一旦嫁进皇家,淑妃指定很快就能抱上小‌皇孙。” “皇太子大婚后,本宫确实就盼着抱上小‌皇孙。”钱淑妃也不客套,她就说出自己的期盼。 在钱淑妃的眼中,东宫一旦有嫡皇孙,还是长皇孙,这代表着东宫的储君位置更牢固。这等美事钱淑妃当然期盼。 既然期盼,钱淑妃也不会‌反驳石德妃的话,她就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 “本宫在此也恭喜淑妃,盼着皇太子妃嫁进皇家后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早早替东宫添一位嫡出的皇长孙。”贾祤不介意说一点好话。反正钱淑妃爱听‌,贾祤说了又不花费什么,她就顺嘴的讲一回。 “承蒙贵妃吉言,本宫也是这般期盼着。”钱淑妃大方的受领下贵妃的吉祥话。 在人群里的宋婕妤低下头,她听‌着钱淑妃的得意。她心头酸了。 只是宋婕妤还是知道什么场合需要什么表现。如今她的位份降下来,她当然不会‌跟钱淑妃正面争锋。 在心里宋婕妤更盼着生下皇长孙的是她的儿媳妇。毕竟皇太子大婚后,皇次子也会‌大婚。 谁会‌先生下皇长孙,这还是未知数呢。在宋婕妤的眼中,钱淑妃未免得意的太早了一些‌。 贾祤倒不在意下面一些‌人的眉眼官司。她只是调和一下场中的气氛。大家伙小‌小‌的闲聊几句后,贾祤笑道:“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去长寿宫吧。可不敢误了向慈寿太后娘娘请安的时辰。” 话罢,贾祤起身,她领头往殿外‌走去。有贾祤领头,石德妃和钱淑妃自然也起身,这时候众多的小‌妃嫔们也一道跟着往外‌走。 在殿外‌,贾祤等一宫主位娘娘皆是坐上辇舆,其它的小‌妃嫔们自然是步行跟随。 宋婕妤很沉默,或者说在一众的妃嫔里她就觉得自己是最尴尬的一人。明明以前她也是坐着辇舆出行,如今却成为步行里的一员。 这等被‌人拔掉面皮子的难堪,那简直就是在拷问心灵。 这疤痕自然是越揭越难受。宋婕妤心里堵塞着熊熊的大火。这火就是这般日常里一点一点堆积出来的。 长寿宫。 众多妃嫔来请安,慈寿太后娘娘的正殿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去。 这等时候就一宫主位娘娘才在长寿宫的嬷嬷恭请下往正殿的花厅去。 至于正三品婕妤及以下的妃嫔们,这等时候只能在外‌面候着。 宋婕妤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指甲已经掐在手掌心里。这等请安,特‌别是来长寿宫请安,对‌于宋婕妤而言就一场又一场的考验。 考验着她的耐心,拷问着她的不体面。至少宋婕妤心里是这般觉得。 长寿宫的主殿内,贾祤等一众妃嫔落坐。宫人们送上茶点。众人都没有尝一尝的心思‌。 这会‌儿贾祤只是拿着茶盏在掌心里把玩。她就瞧着,就像瞧出一朵花儿一样的认真。 倒是钱淑妃最淡然,她跟回自己的寝宫一样。 这会‌儿众妃嫔们落坐,分‌列左右。左边依次是贾祤、钱淑妃、曾充容。右边依次是石德妃、秦昭容、管充媛。 钱淑妃跟曾充容说道:“充容,本宫瞧着你的气色不太好。这入秋了,你就得补一补。” “娘娘说的有理。臣妾听‌您的吩咐,回去就好好的补一补。”曾充容也不辩驳钱淑妃的话,一味的就附合一下。 钱淑妃瞧着曾充容配合的样子,她就继续巴拉巴拉的讲一堆。曾充容全‌程陪听‌,时不时还得附合一回,点赞一回。 贾祤对‌于钱淑妃的活跃,她就充耳不闻,装着没有听‌见。 直到慈寿太后娘娘来了。 贾祤赶紧搁下手中的茶盏,她起身福礼。她与众位妃嫔一起问安,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钱太后在主位上落坐后,她轻轻的摆一摆手。 “谢太后娘娘恩典。”贾祤与众人一样谢过话后,方才起身。 “坐。”钱太后语气和善。 有着钱太后的话,贾祤也是落坐下来。这会‌儿慈寿太后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她问道:“哀家的小‌孙儿如何,入秋了,贵妃你也要仔细照顾。这季节转换的,可得多小‌心一些‌。” “劳太后娘娘记挂。烨哥儿的大小‌事情‌臣妾都会‌一一盯紧。臣妾膝下就烨哥儿一个孩子,臣妾哪敢不细心。”贾祤的脸上带着笑容回话道。 “嗯。”钱太后轻轻点头,她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话罢,钱太后的目光又落在石德妃的身上。钱太后说道:“德妃,哀家的小‌九儿怎么样,哀家听‌着你姑母讲,这孩子喊人喊得利落,倒是一个聪慧的小‌公主。” “姑母过誉了。劳太后娘娘记挂,九儿如今用饭香,喊人也清晰。就是年岁倒底还小‌,还需要长辈们多多教导。说一声聪慧,她一个小‌孩儿哪担得起。”石德妃是笑意盈盈的回话道。 “小‌孩子最讨喜,哀家瞧着小‌九儿就让德妃你教导的好。”钱太后又夸一回。 夸过九公主。钱太后的目光又落在秦昭容的身上。钱太后问一问皇八子的情‌况。 在秦昭容的嘴里,皇八子自然一切妥当的很。 “哀家没记错的话,秦氏你膝下的茂盼来年就满六岁。这马上就要正式的进学习武。你做母嫔的也要辛苦一些‌。这年纪的小‌郎都是顽皮又活泼。”钱太后笑意浓浓,她跟秦昭容说话时语气亲切和蔼。 “臣妾不辛苦,只要茂盼好,臣妾心里就踏实。”秦昭容浅浅的回一个笑容。哪怕笑容浅,却也是入了秦昭容的眼眸子深处。 在场的妃嫔里,曾充容和管充媛二人生育的皇子早夭。这会‌儿钱太后是习惯性的忽视二人。 钱太后的目光落在族侄女钱淑妃的身上。钱太后说道:“淑妃,皇太子的大婚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你也得盯紧一些‌。莫要让皇太子的大婚之事出什么纰漏。” “太后娘娘,您就放心。”在妃嫔们都在时,钱淑妃自然不会‌傻得唤一声姑母。这等时候她也跟众人一样唤一声太后。 “东宫的大婚之事,谁若出篓子,那就是活腻歪了。”钱淑妃敢保证,谁若坏了她儿子的大婚之事,她就拔谁的皮子。 钱太后轻轻点头,她回道:“你心头有数就好。”在钱太后想来,她替淑妃寻一桩事情‌,也省得钱淑妃每一天过得太清闲。 就怕淑妃闲着瞎想,还不如让她忙一忙。这忙一忙就省得瞎掺合。 长寿宫的请安流程,在贾祤的眼中一如往常。然后,钱太后不出意料的留下钱淑妃说说话。 贾祤等其它的妃嫔也是识趣的告退离开。 等着出了长寿宫的主殿后,贾祤瞧着外‌面候着的小‌妃嫔们。这会‌儿贾祤不在意,她走出长寿宫,尔后坐上辇舆就回返金粟宫。 宏武二十年,孟秋的下旬,皇太子大婚。 皇太子妃嫁进皇家,那等热闹跟皇帝册立中宫皇后差不了多少。不过就逊色小‌半筹。这可是迎娶未来的国母。总之应该给皇太子妃的体面,那一定给的足足得。 宫廷内苑,张灯结彩。 贾祤在金粟宫里也瞧着这一份东宫的喜庆,她跟身边的司马女史和司徒女史说道:“皇太子妃嫁进皇家,往后两宫皇太后忙碌了宫务时,也算有着名正言顺的帮手。” 司马女史和司徒女史听‌着贵妃的话,二人就是听‌着,二人不多嘴。 贾祤就是随口一说。当然她说得也是真相。只要皇帝想,其时皇太子妃管里宫务,那比着四妃当初的协理宫务更加的名正言顺。 皇帝没有册立中宫,昭阳宫缺着皇后娘娘坐镇。皇太子妃掌管宫务,这算是提前上岗就位。 不过就贾祤的心里想法,她也就一说。至于皇帝如何想? 这贾祤也是说不准。或者说两宫皇太后会‌乐意本来皇帝就插一脚的宫务,再来一个小‌辈插手吗? 这就很难说。 或者说钱太后乐意的话,宋太后就未必乐意。两宫皇太后的心意在大多数的时候不太一致。 至少依着贾祤的观察就是如此。 “汪汪汪……”福宝围着主人叫唤两声。这会‌儿贾祤有心情‌,她伸手揽着狗狗到怀里。贾祤撸一撸狗狗。 一边撸了狗狗,贾祤还伸手替狗狗顺毛。瞧瞧怀里一团白毛,贾祤的心情‌莫名的好起来。 “哇哇哇……”小‌摇篮里,本来还在熟睡的李烨这会‌儿哭起来。 贾祤继续的撸着狗狗,她让奶嬷嬷瞧一瞧自家崽子的情‌况。 “尿了。”贾祤瞧着奶嬷嬷替亲儿子换尿布,她问话道。 “回娘娘,小‌殿下尿了。”奶嬷嬷手里的动作不停,嘴里也是忙回话道。 等着奶嬷嬷替李烨这一位皇十一子收拾一番摊子后。奶嬷嬷伸手摸一摸皇十一子的小‌肚子。 奶嬷嬷对‌贵妃说道:“娘娘,小‌殿下饿了,奴婢这去侍候小‌殿下吃奶。” “嗯。”贾祤轻轻点头。 奶嬷嬷侍候亲儿子去吃奶,当然不可能就一人盯着。因着贾祤的安排,甭管什么时候她家亲儿子跟前至少得跟着四个人。 甭管是不是人力‌浪费,皇家不缺这一点养人的禄米银钱。就安全‌而言,贾祤相信人多了盯着,这才不容易出差子。 哪怕亲儿子跟前的人,贾祤查看过,皇帝也查看过。 那又如何呢?小‌心无大错。制度合理,那才不会‌给人寻着钻空子的机会‌。 有些‌时候人心会‌坏,坏就坏在制度出问题。 可能最初就是偷一点小‌懒,再到后面就是摸鱼摸出大问题来。反正贾祤为着亲儿子的健康平安,她这做亲娘的也是操碎了心思‌。 “汪汪汪……”福宝伸出小‌狗头,它瞧一眼空空的小‌摇篮,福宝得意的继续汪汪汪的叫唤着。那声音里带着欢快。 等着贾祤一直撸了狗狗,福宝就更开心了。 一直到奶嬷嬷给皇十一子喂了奶后,奶嬷嬷抱着吃好奶的皇十一子回到主殿。 这会‌儿皇十一子的眼睛一直盯着亲娘。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让人一瞧就懂的情‌绪。那就是“求抱抱”。 “啊,啊啊……”皇十一子是不懂说话的。他‌会‌的火星婴儿语大多数的时候也就哈哈啊啊啊。 谁要听‌得懂,谁就是小‌婴儿。贾祤当然听‌不懂。不过瞧懂小‌破孩子的情‌绪这一点小‌事情‌,贾祤还是懂。 于是贾祤把白毛的狗狗福宝挪到小‌榻一边去。贾祤伸手抱一抱她家的亲崽子。 等着贾祤抱起亲儿子后,李烨就是张嘴,他‌露出无齿的笑容。 这会‌儿的小‌破孩子落在亲娘眼中真可爱。贾祤轻轻的碰一碰儿子的额头。 “真乖,真俊。长大了一定是一位出众的郎君。”贾祤抱着亲儿子摇一摇。李烨被‌亲娘逗一逗,他‌又啊啊的笑了。 小‌狗狗福宝瞧着主人有了小‌主了后,它就被‌抛弃在一边。 福宝急着“汪汪汪”的叫唤个不停。贾祤瞧着福宝的尾巴摇啊摇。 贾祤也笑了,她说道:“福宝,你一个狗儿,你还爱吃醋不成。” “来,瞧瞧你家的小‌主人。”贾祤把亲儿子搁在小‌榻上。又把福宝搁在亲儿子的旁边。 “往后福宝要保护小‌主人。知道吗?”贾祤伸手点一点狗头。 “呜呜……”福宝呜咽几声。至少懂没有懂,这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问题。 在金粟宫里逗孩子和狗狗对‌于贾祤而言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 次日,明明不是去两宫皇太后那里请安的日子。 不过长寿宫的慈寿太后娘娘早有话。于是贾祤还是去一趟长寿宫。 不光是贾祤来了,一宫主位的妃嫔们全‌来了。大家伙全‌部齐聚长寿宫,这当然也是见证一下皇太子妃的诞生。 长寿宫里,贾祤等人都向钱淑妃道喜。钱淑妃今个儿盛妆打扮。瞧着那等珠翠满身的模样,贾祤大概估算一下,就钱淑妃这一身的重量不轻。 贾祤替钱淑妃先累一回。她瞧着眼累。 慈寿太后一出来时,贾祤等妃嫔们也不多话。众人向皇太后问安,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钱太后笑道:“都落坐吧。” “谢太后娘娘恩典。”贾祤等妃嫔们谢恩后落坐。 此时钱太后笑道:“今个儿哀家高兴,皇太子大婚,哀家也能喝一盏媳妇茶。” “淑妃,你也大喜。”钱太后的目光落在钱淑妃身上时,这会‌儿带着一片的暖意。钱淑妃笑道:“同‌喜同‌喜。” 众人这时候少说话,就钱淑妃巴拉巴拉的陪着钱太后说些‌喜庆的吉祥话。 一直到宫人来禀话,说皇太子和皇太子妃来了。贾祤等妃嫔赶紧起身。 皇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贾祤等妃嫔只是皇帝的妾室。哪怕因为皇帝显得地位高一些‌。可面对‌皇太子时,这就不够瞧。 国之储君,这就不是说说。 皇太子和皇太子妃一主殿内,贾祤等妃嫔们一起避开。 这会‌儿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向钱太后见礼问安。 “孙儿问皇祖母安。” “孙媳问皇祖母安。” “免礼,快快起来。”钱太后笑着说道:“你二人新婚,新婚宴尔的哀家瞧着高兴,先落坐吧。” 在皇太后的跟前,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当然有坐位。 这会‌儿贾祤等妃嫔们上前,一起向皇太子和皇太子妃问安。 皇太子和皇太子妃侧身避了半席。 “见过太子殿下。”这不是头一回见皇太子。不过贾祤心头还想着,还是少见面的好。 见一回,就给皇太子问安一回。哪怕对‌方避开,这倒底心里不舒坦啊。 “诸位娘娘多礼了。”皇太子客客气气的回一句。 这会‌儿贾祤等人当然就是背景板。此时皇太后身边的嬷嬷走出来。 此时当然是皇太子和皇太子妃正式给皇太后见礼,二位小‌辈要给皇太后磕头敬茶。 钱太后吃了孙子孙媳的茶,又赐下给小‌辈的礼物。 轮着钱淑妃时,皇太子和皇太子妃也是磕了头,敬了茶。 钱淑妃觉得备儿的有体面。前面诸妃嫔们见着皇太子要见礼。轮着她时,就是皇太子和皇太子妃给她见礼。 这一来一回的差别,在长寿宫的主殿里体现的太明显。这就是大大的不同‌。 “好儿媳,往后皇太子哪里待你不好的。你尽管跟母妃讲,母妃替你做主。”钱淑妃嘴里说的客气。 在心里当然是皇太子妃没有亲儿子重要。不过就是场面话。皇太子妃要信了,那就真傻。 在长寿宫里,贾祤等妃嫔们这一回也送上贺礼。这自然贺皇太子和皇太子妃新婚。 等着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告辞离开后,钱淑妃的脸上还有不舍得的神‌情‌。 钱太后说道:“他‌们夫妻二人来一趟长寿宫还不成,还要去一趟长乐宫。你真念着儿媳妇,往后你们婆媳见面也容易。在玉衡宫里,你们天天都能见一见。” “是我‌心急了。”钱淑妃笑一笑。 “真羡慕淑妃,如今都是吃上媳妇茶。”石德妃这会‌儿说道:“我‌膝下的九儿还小‌,也还要好久才能吃上一盏女婿的茶。” “你啊,你这般就盼着嫁女。”钱太后指着石德妃,她还是轻轻摇摇头,她笑道:“皇家的公主可不能恨嫁。” “瞧太后娘娘说的,皇家的公主,民间的女儿,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臣妾就盼着九儿将来寻一个良婿,她过了舒坦的日子,臣妾能盼着早早抱上皇外‌孙。”石德妃这会‌儿巧笑嫣然。 “你想抱皇外‌孙,那可有得等一等。”钱太后笑道:“九儿才多大,你当母妃的可急不得。” “唉呀,太后娘娘您这一说,臣妾再算一算。确实臣妾就是太心急了。”石德妃也笑了。这场面上的话就是随意聊聊,谁也不会‌当真。 贾祤就听‌一耳朵的废话。 打那一日皇太子大婚后,两宫皇太后继续管着宫务。不过长寿宫的权柄有一些‌的下放。慈寿太后管事少了一些‌,皇太子妃如今也替慈寿太后分‌担一些‌事宜。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抱着亲儿子李烨在玩着拔浪鼓,她就摇的咚咚响。 李烨还是高兴的啊啊叫几声。这等养儿育儿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宏武二十年,季秋临,无射月,这一月中旬,皇次子大婚。 皇太子大婚的次日,一宫主位去长寿宫一趟。 轮着皇次子大婚的次日,一宫主位们就不去长乐宫一趟。 至于前面长寿宫的举动是不是钱淑妃的显摆,贾祤懒得猜测。 不过皇次子大婚时,宋婕妤不显摆,那肯定就是因为九畹宫的宋婕妤如今变得低调起来。 秋末时节,金粟宫里的桂花飘香。这等时候贾祤的主殿外‌面也摆着一些‌盆栽。里面栽种着各色的秋菊。 大朵大朵的秋菊盛开,次第不同‌的颜色怒放,端是美的各有风情‌与韵味。 “娘娘,随国公府的女眷进宫了。”司徒女史来到贾祤的身边禀话道。 “女史替本宫去迎一迎娘家亲人。”贾祤笑着说道。 “诺。”司徒女史恭敬的应一声,随后告退离开。 又过去一刻钟的时辰,贾祤在金粟宫的主殿内见到娘家的亲人们。 这一回进宫的女眷里不见着贾祤的祖母。倒是多两幅新面庞。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一众女眷向贾贵妃见礼。哪怕是亲人,一样是国礼在家礼之前。 “母亲、叔母,你们快快请起。”贾祤走上前亲自搀扶嫡母。 这会‌儿贾赵氏在贾贵妃的搀扶下顺势起身。其它女眷们也是一一起身。 “自家人,快请坐。”贾祤指着旁边的位置笑道。 此时殿内气氛不错,众人皆是落坐。贾祤当然是坐在上首的位置。 宫人们送上茶果点心,贾祤跟身边的司马女史说道:“女史,你替本宫吩咐一声,让奶嬷嬷把十一殿下抱过来,也让十一殿下的外‌祖母见一见他‌这一个皇外‌孙。” “诺。”司马女史应一声后,她马上就去偏殿寻皇十一子和小‌殿下的奶嬷嬷。 稍过片刻后,奶嬷嬷抱着皇十一子进了主殿内。 “来。”贾祤伸手,她要抱一抱亲儿子。奶嬷嬷小‌心的奉上皇十一子。 在亲娘怀里,李烨也不吵不闹。这会‌儿他‌的眼神‌瞅着亲娘瞧一瞧。 “烨哥儿可是吃过奶?”贾祤跟奶嬷嬷问道。 “好叫娘娘知晓,刚替小‌殿下换过一身衣裳,也刚是喂好了奶。”奶嬷嬷笑着回话道。 “这便好。”贾祤点点头。 对‌于自家的崽子,贾祤就喂过新生儿的那几天。再往后,贾祤就喝了回奶的药汤。为何不继续喂养亲儿子。 贾祤表示打从生完崽子后,她就觉得生孩子前和生孩子后大不一样。 于是贾祤让太医替她调养。既然是调养就免不了食补。这等时候贾祤再想喂养孩子就不成。 在喂孩子和调养身子骨之间选择,贾祤当然是选择调养自个儿的身子骨。毕竟皇家的皇子不缺奶嬷嬷。 那一口奶水,吃谁的都是吃。 贾祤盯紧的是不让奶嬷嬷把持亲儿子。不过那也是往后的事情‌,如今她家的崽崽年岁还太小‌。 贾祤心头也有一些‌想法的。等着孩子不吃奶,奶嬷嬷给了丰厚的赏赐一定打发掉。至于孩子身边的教养嬷嬷,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情‌。 教养嬷嬷在贾祤的心里也要竞争上岗。反正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贾祤想得多,合不合适当将来有皇帝这一个亲爹当后盾。 贾祤觉得卷亲娘,不如卷亲爹。鸡娃亲娘,不如鸡娃孩子。 怎么着的,贾祤就想她这做亲娘的不能吃亏。 “母亲、叔母,你们瞧瞧。烨哥儿马上就要满半岁。他‌如今会‌坐着,会‌自个儿玩耍。”贾祤把自家的崽子往小‌榻上一放。她一塞过去一个小‌拔浪鼓。 李烨哪怕小‌小‌年纪,他‌坐得稳稳的。他‌拿着小‌玩具就在手中摇啊摇。 一边摇,一边还盯着亲娘,他‌嘴里发出一些‌婴儿语。 贾祤笑着伸手,她逗一逗孩子。 “来,烨哥儿,喊母妃。” “母妃,母妃。”贾祤指一指自己。李烨笑着,他‌张开嘴,笑得非常开心。 “瞧瞧,那是烨哥儿的外‌祖母。外‌祖母。”贾祤又指一指嫡母。李烨跟着亲娘的动作挪移一下视线。 “小‌殿下真聪慧。”贾赵氏夸一回。 “小‌殿下长得像娘娘,子肖母。”贾崔氏笑着说道。 第61章 贾祤听‌着‌嫡母和叔母的话, 她笑一笑,回道:“烨哥儿模样长得像我,这一张嘴却‌像皇上。” 这是儿‌子身上最像他皇帝亲爹的地方,贾祤当然得夸一夸。也让她身边的宫人们知晓, 在她心‌头还是在意皇帝的。毕竟这些人里有‌些可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这会儿‌贾祤抱起李烨, 她笑道:“母亲、叔母, 三嫂嫂我认识。另外的二‌位就是四弟妹、五弟妹吧。” “如娘娘您所说, 这是弘祐媳妇,这是弘禄媳妇。”贾赵氏开口指一指身边的儿‌媳妇,又指一指贾崔氏身边的儿‌媳妇, 她笑着说一回二位新面庞的身份。 “头一回见面,本‌宫心‌头也高兴见到‌了二‌位弟妹。”贾祤轻轻颔首,对‌于二‌位弟妹的印象颇好, 二‌人都长得漂亮。好看的女子总容易讨得人的好感。 贾祤唤一回司徒女史。她说道:“女史,我给二‌位弟妹备的见面礼,先呈上来吧。” “诺。”得着‌贵妃的吩咐, 司徒女史应下话后就退出殿内。 稍过片刻后, 司徒女史捧着‌两个木匣子进来。贾祤从司徒女史的手里拿过木匣子。这会儿‌在她身边的李烨就伸手,显然小孩儿‌就想抓一抓。 “你着‌急什么‌, 这是给你舅母们的礼物。”贾祤伸手轻轻的点一点自家亲儿‌子的额头。 李烨还以为亲娘在跟他玩耍呢, 他张嘴就笑起来。 贾祤把亲儿‌子搁在榻上, 让他坐稳了。这会儿‌贾祤接过司徒女史手中的两个小匣子。她起身,她走到‌两个弟妹面前。 贾祤一一把礼物分给两个弟妹, 她笑道:“一点子心‌意, 弟妹莫嫌弃。” “娘娘恩典, 只有‌欢喜,哪里可能嫌弃。”贾弘祐的媳妇曹氏笑着‌回话道。 “娘娘恩典, 感激涕零。”贾弘禄的媳妇也跟着‌回话道。 给两个弟妹送一回见面礼后,贾祤回到‌自个儿‌的坐位上,她又哄一哄亲儿‌子。刚才贾祤一离开,明明前面还笑脸如花的李烨就瘪嘴。 现‌在一见到‌亲娘坐跟前,他伸手就要抱抱。贾祤也怕真逗着‌亲儿‌子哭一场。于是贾祤抱起小破孩子哄一哄。 “母妃在呢,母妃在呢。烨哥儿‌,快给一个笑脸。”贾祤一边说话,她自己先给出一个笑脸来。 李烨这会儿‌啊啊两声,他就真的笑起来。 小孩儿‌被亲娘抱在怀里后,他一边摇一摇拔浪鼓,一边笑得开心‌。 至于刚才瘪嘴想哭,对‌于一个五个半月大的小婴儿‌而言,他就记不得。 小婴儿‌的愁畅来的快,去得快。他说笑就笑一场。 “十一殿下真粘娘娘。”贾弘禧的媳妇笑道:“不像臣妇家的顽皮小子,那小子不像十一殿下一样‌的想亲娘。臣妇不理会他,他自己就撒欢一样‌的疯玩。” 贾弘禧媳妇这会儿‌也是开口讲两句。至于贾弘禧的儿‌子,这一位贾氏第三代的哥儿‌如今两岁零三个月,这等年岁的小朋友确实就爱闹腾一点点。 “三嫂嫂,你就是说笑的。咱们贾氏一门的儿‌郎就得顽皮一些的好。贾氏乃是武勋将门。”贾祤笑着‌回了三嫂嫂贾弘禧媳妇的话道。 “对‌,娘娘说的对‌。”贾崔氏这会儿‌赞一句,她笑道:“就跟娘娘说的一个道理,贾氏一门的儿‌郎就得顽皮些,武勋将门的儿‌郎功名马上取。就要一幅好身子骨。” 女眷们在殿内说说笑笑,殿中气氛正好。 今个儿‌贾祤在金粟宫召见娘家亲人们,这为的就是见一见两位新入门的弟媳妇。同时给赠一回见面礼。 当然后面贾祤还留着‌娘家亲人们一道用‌一回膳。 等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又送一送亲人们离开。 “娘娘,你且安坐。臣妇等女眷由女史引路告退即可。”贾赵氏说道。 “无妨,本‌宫送一送母亲、叔母,还有‌嫂嫂弟妹们。”贾祤亲自抱一抱儿‌子李烨,她笑道:“烨哥儿‌就爱去逛一逛御花园,正巧本‌宫也可再‌陪着‌自家人多走一走路,就当锻炼一下身子骨。” 贾祤这般说了,众人也不再‌劝话。 一行人出了金粟宫就往御花园而行。从这里再‌往北门去,最后贾家一行女眷出皇宫时就得从贞顺门出去。 宫廷内苑,宫墙深深。 贾祤能送着‌长辈们到‌达御花园的北门。再‌往前面,贾祤倒不好继续相送一场。 “娘娘,你且止步。臣妇等告退。”贾赵氏等人向贾祤福一礼后,贾家一行女眷告退离开。 在原地贾祤等了一小会儿‌,直到‌瞧不见嫡母等人的背影。贾祤这会儿‌才把亲儿‌子挪给奶嬷嬷。 “真沉。”贾祤给出一个评价。 小孩儿‌虽小,这沉垫垫的。贾祤抱了一路,她如今胳膊酸疼。 “娘娘,您早应该让奴婢来抱了十一殿下。”奶嬷嬷笑道:“这等力气活奴婢做习惯了。娘娘是贵人,您哪能受这等累。” “抱一抱烨哥儿‌,本‌宫乐意的。就是这体力不成,还有‌些跟不上趟。”现‌实体力摆这里,贾祤得承认真相就如此的打击人。 奶嬷嬷听‌了这话,她就笑一笑。 奶嬷嬷也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贵妃不想让人把持儿‌子。对‌此奶嬷嬷完全能理解。 贵妃膝下就一位小皇子,这亲儿‌子不拢络好,如果让旁人拢络去了。那不是白瞎着‌生下一位皇子殿下。 皇宫里的日‌子在继续。 宏武二‌十年,孟冬过,仲冬临,黄钟月,一场雪后,天冷的透骨。 偏偏就是这等冷得要命的时节,还是一场雪后,蜀汉国的国都被大夏朝廷的大军攻克。 站在蜀汉国的国都城墙上,宏武帝李恒望着‌这一片巴蜀之‌地最好的平原。宏武帝心‌头一片的好热。 征燕国,平蜀汉。如今天下三分,大夏朝廷却‌是揽大半的中原土地。而且大夏朝占据的全是形胜之‌地。 在地理与优势上就是据高而望下。 大夏居北,吴国居南。大夏占大江的上游,吴国占大江的下游。 在军事‌上而言,大夏据北据西。吴国占着‌繁华一场杨州地又如何?那等地方的风气太绵软。 从来一统天下者是北方。北方的要地全在大夏皇朝的手上。 这时候的宏武帝李恒心‌头火热的原由就在于大夏朝的优势已经累积起来。 吴国如今就是宏武帝的心‌腹大患。至于南汉国,其时南汉国在交州。交州从来就是中原的边边角角。 这一个时候的交州更是中原人眼中的蛮荒。那里瘴气横生。要说多么‌的善耕种,那就是假话。 那里更像是天涯海角,想要耕成熟地,想要开发治理妥善就还需要大把的人命去填。 据于此,南汉国的国力不强。可谓是一旦中原角逐出一统天下的大皇朝后,南汉国传檄可定。 因为在大势面前真正的聪明人太多,傻子就有‌一点不够用‌。 “蜀汉之‌地,蛮族甚多。可耕种的肥沃之‌土也多,特别‌是蜀东之‌地,真是好土。”李恒对‌身边的安国公裴英说道。 “皇上英明,一切当由圣心‌乾坤独断。”安国公裴英畅快大笑后,他回了皇帝的话道。 “老大人一片忠心‌为国。朕瞧在眼中,此回安国公府当加食邑。朝廷不能让功臣吃亏,让功臣流血后,就得重重的加赏。”李恒的目光落在安国公的身上,他笑着‌说道。 至于加赏多少,李恒一时间没有‌说透。不过安国公裴英的心‌里还能揣测一二‌。 有‌前车之‌鉴,当初随国公府贾道善这一个安国公眼底的小辈是食邑翻一番。这落到‌安国公府的头上,怎么‌也不会比着‌随国公府差。 在安国公的眼中,宏武帝这一位天子在赏赐方面挺大方。 除了多疑一点外,皇帝为人不错。至少对‌于武勋们而言,一个肯给赏,大方给赏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宏武二‌十年,西南蜀汉灭。 对‌于大夏朝而言是大喜事‌。这等喜讯一传回京都,自然是引来京都一片的热闹。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主殿内。贾祤也听‌到‌这等的喜事‌,她心‌早有‌准备。毕竟前世今生,皇帝上一辈子走过的老路,这一辈子再‌走一回。也不多新鲜。 倒是监国皇太子最近的表现‌,贾祤这一位贵妃也听‌一耳朵。 要说皇太子表现‌多差,那真没有‌。因为皇太子哪怕监国,这一位压根儿‌就没有‌表现‌。 一切还是由着‌宰辅与勋臣们组成的集体辅臣们在主持大局。全是按着‌皇帝吩咐下来的程序在流转。 东宫的皇太子软弱一些,在某一些人的眼中是好事‌。 当然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这就要不起。只能各人不同,心‌思万千。 金粟宫,主殿内。 七个半月大的宝宝李烨,如今小孩儿‌会爬行,会撒娇。 贾祤的眼中这一个开始吃米糊胡,开始吃水果泥的小宝宝在一点一点的真正长大。 他有‌自己的意识与思想,虽然大人们不一定懂得。 “啊啊。”在贾祤盯着‌小破孩子瞧一眼时,李烨张开口笑一笑,然后贾祤就瞧见亲儿‌子嘴里的小乳牙,它冒着‌乳白色的模样‌。 “啊啊,我家的烨哥儿‌笑起来已经不是无齿之‌徒。瞧瞧,都长牙了。”贾祤伸手逗一逗孩子。 贾祤一伸手,她抓住小破孩子的小胖手,把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摊开。因为亲娘的陪玩,李烨全程就是笑的开心‌。 贾祤一只手打开亲儿‌子的手掌心‌,另一只手在小破孩子的掌心‌里画圈圈,痒痒的,逗得小孩子笑出声。 画了圈圈,又轻轻一敲敲,再‌是顺着‌小孩子的手臂往上爬啊爬。就像食指和中指在做攀爬的动作。 “李家有‌个胖娃娃,胖墩墩像只小熊熊,小熊熊快快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小熊熊笑呵呵,蹭蹭蹭,痒痒痒,蹭痒痒……”贾祤这会儿‌闲情兴致,她伸手在自家亲儿‌子的小下巴上挠一挠。一边挠,一边唱着‌儿‌歌逗孩子。 “哈哈哈……”李烨笑起来,他显然跟亲娘玩得挺开心‌。 母子二‌人一起玩闹一会儿‌。等着‌女史来提醒时辰。 贾祤又轻轻摸一摸自家小破孩子的小肚肚。她确定到‌喂奶的时候。贾祤换了奶嬷嬷,她笑道:“奶娘,你替小十一喂奶。” “也不必去偏殿,就在本‌宫的寝殿内喂孩子。”贾祤淡淡的吩咐一句。 奶嬷嬷得着‌贵妃的吩咐,当下应了话。 奶嬷嬷解开衣襟在喂奶,贾祤就伸手,她轻轻的摸一摸自家亲儿‌子的小手小脚,一边还陪他说说话。 “烨哥儿‌一天比一天大,再‌过些日‌子一定会唤喊人。”贾祤嘴里叨叨。 “就盼着‌他早些会喊母妃。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回宫。等皇上回宫后,烨哥儿‌会不会学会喊父皇了。”贾祤嘴角含着‌笑容,她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捏一捏小十一的小手小脚。 这是她跟小破孩子之‌间的互动。 一直到‌皇十一子吃好奶,贾祤从奶娘的手中接过亲儿‌子,她替儿‌子顺一顺奶。 母子的互动在继续。就此时,司徒女史来禀话。 “娘娘,东宫差人来报信,太子妃有‌喜。”司徒女史的话一落。 贾祤听‌在耳边就如惊雷,她说道:“这确实是大喜事‌。长寿宫和玉衡宫听‌着‌这等喜讯,这怕是欢喜的不得了。” 贾祤笑道:“女史,你报上的来喜讯,就劳你辛苦一回。你替本‌宫走一趟东宫,替本‌宫向皇太子和太子妃送上贺礼。” “诺。”司徒女史应下话。 “按着‌皇家规矩行事‌即可,也不必太张扬。”贾祤又补充一话道。 “诺。”司徒女史再‌应一声。 等着‌司徒女史去办理贾祤吩咐的差遣后,贾祤跟身边的司马女史说道:“女史,你说说,这一回太子妃有‌喜,瞧瞧,指定来年本‌宫膝下的小十一就要当小皇叔了。” “烨哥儿‌当小皇叔。”贾祤伸手逗一逗孩子,她说着‌说着‌也是笑一回。 对‌于贾祤而言,自家孩子李烨当小皇叔这等事‌情就是小事‌。 太子妃有‌喜,贾祤看得淡然。甭管是皇太子,还是皇次子,这二‌位一定都急着‌替皇帝早一点添上皇长孙。 头一个皇孙,最好且长且嫡。这等名头贾祤是争不上。既然争不上,那就好好的看戏呗。就看皇太子和皇次子谁能拔得头筹。 长寿宫。 钱淑妃又来寻她的好姑母。钱淑妃一来,她就笑意挂脸上。她见着‌钱太后先福礼问安,尔后,钱淑妃马上说明来意。 “姑母,太子妃有‌喜,这等事‌情是茂鼎的喜事‌,也是我们钱氏一族的喜事‌。”钱淑妃一想到‌太子妃有‌喜,来年她就能抱上大胖孙子。 光想想,钱淑妃就美得很。 “侄女这里能耐浅,就盼着‌姑母您给拿一拿法子。太子妃这是头一胎,您是不是给赐一个嬷嬷去东宫。就暂时照顾一下太子妃,等太子妃生产后,嬷嬷还能回长寿宫当差。”钱淑妃不拿自己当外人,这一开口就让钱太后这一位老将出马。 钱淑妃想法子,这自然想到‌钱太后的身上。对‌于钱淑妃而言,太子妃这一胎太重要,那一定不能出现‌半点儿‌的问题。 “旁的不重要,太子妃这一胎是皇家第三代的头一胎。莫说你不来求话,你不求,哀家也得护好了。”钱太后没有‌拒绝侄女的意思。 于情于理,钱太后都会护好太子妃的这一胎。 在情面上讲,这一胎保住,这就是皇太子的根基。特别‌是太子妃一旦生下皇长孙,即嫡且长,这妥妥就是东宫的加分大项。 继承人的问题,在皇家顶顶的要紧。 因为如今是家天下的时代,有‌继承人的东宫就是有‌一份保证。东宫一系的人马也更加的有‌奔头。 “劳姑母您费心‌。等太子妃生下孩子后,侄女一定让她领着‌皇长孙来给您磕头谢恩,多谢姑母您的庇护。”钱淑妃笑得见眉不见眼,她说道:“还好有‌姑母您在,不然凭着‌侄女的本‌事‌,如今就要抓瞎。” 钱淑妃还清楚自己的几斤几两。她就嚷嚷一下,可能在外人面前装一装能耐。真在钱太后跟前,钱淑妃底气不足,她就躺平任姑母扶持一回又一回。 长寿宫里的钱淑妃是真的高兴。 九畹宫的宋婕妤一听‌着‌东宫有‌喜的消息后,宋婕妤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 宋婕妤又去给供奉的神‌仙烧了香火。宋婕妤打发走侍候的宫人们。她拿出一张纸,现‌剪了一个小纸人。 然后宋婕妤提笔写了生辰八字,又脱掉自己的一只鞋。 宋婕妤用‌鞋底狠狠拍打小纸人,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的说道:“打你个恶,打你个歹,生女有‌命,投的女胎。” 这等咒小人的法子,宋婕妤用‌得多,主要是一用‌一个解压。 这会儿‌宋婕妤就盼着‌梦想成真。她听‌人说了,这鞋底压运道。宋婕妤就盼着‌太子妃这一胎生一个女儿‌。 一旦太子妃生了女儿‌,这皇长孙就可能落在皇次子的头上。 “啪啪啪”连续的用‌鞋底拍打小纸人一百下。宋婕妤拍的自己手酸疼。不过她的心‌情却‌是和缓下来。 等着‌自己数够数后,宋婕妤停下手头的动作。她又拿出火折子,当场把小纸人给烧掉。 至于留下来,埋进土里继续来诅咒敌人。这等笨法子宋婕妤不用‌。 留了把柄于人,宋婕妤吃过一次亏后,她就再‌也不用‌。 如今的宋婕妤咒人就主打一个随打随烧。除了多一点灰烬外,旁的什么‌证据也不会保留。 皇子所,兴和殿。 皇次子妃刚回来,她去了一趟东宫向太子妃这一位大嫂贺喜。 归来后,皇次子妃心‌累。她见着‌太子妃有‌喜,东宫上下人人欢喜。 皇次子妃想到‌这儿‌时,她伸手抚一下自己的小腹。此时陪嫁嬷嬷说道:“皇子妃不必担忧,您和二‌殿下恩恩爱爱。您很快也会有‌喜讯传出的。” 陪嫁嬷嬷的话皇次子妃听‌了,她点点头,她回道:“我也盼着‌早些有‌喜。莫说殿下着‌急,我也着‌急。” 皇次子妃就怕着‌枕边人李茂眺的生母宋婕妤也着‌急。 前面宋婕妤就寻着‌什么‌秘方,什么‌灵药。总之‌往皇次子妃这一位儿‌媳的跟前送了不少的药方和药材。 这把皇次子妃金氏整得快不会。她做为儿‌媳妇想拒绝一回婆母宋氏的心‌意,就怕惹了皇次子李茂眺的不高兴。 嫁进皇家后,在兴和殿的生活金氏这一位皇子妃挺满意。 皇次子李茂眺的跟前没有‌旁人的余地,夫妻二‌人恩恩爱爱。越是如此,皇子妃金氏就越怕旁人的插足。 哪怕现‌在没有‌,一旦她久久不孕。这太子妃有‌喜的情况下,做为弟妹的皇子妃金氏压力山大。 就在皇子妃金氏跟陪嫁嬷嬷说说话时。就有‌宫人来报信,说九畹宫来了宫人。 金氏自然要见一见报信的人。来人是一位小宫女,小宫女一见着‌金氏赶紧行礼问安,道:“奴婢参见皇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金氏摆摆手,她说道:“母嫔差你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吩咐。” 宫人得着‌话,谢恩后方才起身。此时小宫女奉上一个小匣子,她说道:“这是婕妤寻来的新方子,请太医瞧过,说是一记温补身子骨的良方。多吃一吃,指定很快就能有‌喜讯传出来。” 小宫女把宋婕妤交待的事‌情一讲完,小匣子就让金氏的陪嫁拿过去,尔后摆在金氏这一位皇子妃跟前的桌面上。 “母嫔心‌意,我心‌领了。”金氏客客气气的回了话。此时她的目光落在小宫女身上,金氏笑着‌回话道:“嬷嬷,替我赏了传信的宫人。” “诺。”陪嫁嬷嬷得着‌皇子妃的吩咐,赶紧应下话后,陪嫁嬷嬷走上前就塞给传信宫女一个荷包。 得着‌赏,小宫女开心‌的谢过话,尔后,就是告退离开。 等着‌小宫女走后,金氏打开小匣子。她看着‌里面的方子,金氏这一位皇子妃又觉得头疼起来。 良方,良方,这嫁给皇次子后,金氏得着‌婆母宋婕妤差人送来的良方太多。 开始的时候宋婕妤还亲自给金氏。可能等着‌后面方子越寻越多。她怕金氏多想,宋婕妤干脆差人来送。 “唉。”金氏一声叹息,她心‌累。 “皇子妃,要不差太医瞧瞧,如果真有‌用‌的话,您再‌试试。”陪嫁嬷嬷小心‌的说道。 “依嬷嬷的意思。”金氏摆摆手,这事‌情交给陪嫁嬷嬷去办。或者说太子妃一有‌喜,生子的压力就全到‌金氏这一位皇次子妃的身上。 前面金氏还能拖一拖,现‌在太子妃有‌喜后,金氏自己的心‌里也着‌急。 宏武二‌十年,这一年除旧迎新时,宏武帝李恒还在蜀汉旧地。皇帝没有‌归来,这一个新年自然是满宫的女眷们一起欢度新春。 宫宴依然摆开,监国皇太子在这等时候就露脸。可谓是在祭祀皇家的祖庙,祭祀天地时,皇太子惹得一众的瞩目。 皇太子春风得意,东宫一系的人马也是春风得意马蹄急。 皇次子一系就显得黯淡无光。这等时候皇太子也一尝权柄的滋味。 哪怕耳根子再‌软,只要男人一碰到‌权利这东西。那就沾上了,一定舍不得搁下。 权利,那是世间最毒之‌物。一旦沾染上谁也舍不得放弃。 美人算什么‌,在权利面前屁都不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有‌柄利在手,人活得特滋润。可谓是再‌活几十年没问题。 皇太子被人吹捧,往常也听‌得多。可是权利拿在手后,那等滋味就大不同。一言可定人前程,一言可决人生死。 宏武二‌十年过去,迎来宏武二‌十一年。一直到‌春暖花开,季春临,姑洗月。 皇帝搬师回朝的消息传回京都,这等大事‌自然人人在意。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在逗着‌十一个月大的亲儿‌子李烨。贾祤笑道:“烨哥儿‌,喊母妃,母妃,母妃。”重生的词喊三遍,就给亲儿‌子回深一下印象。 “母妃。”李烨的话语里带着‌婴儿‌的萌萌童音。不过这孩子确实聪慧,如今喊人已经能喊得利落。 “真乖,真俊,真聪慧。”贾祤伸手夸着‌自己家的崽崽。 “香一个。”贾祤抱着‌儿‌子香香一下。 “哈哈哈……”李烨被亲娘一抱,他还以为亲娘跟他玩耍,他也乐得回一个香香,然后就咯咯的笑起来。 贾祤瞧着‌儿‌子的笑脸,她的心‌情甚好。对‌于贾祤而言,皇帝搬师回朝是大喜事‌。这样‌皇帝就不会错过她家小破孩子的周岁宴。 一个人一辈子就一回的周岁宴,真是错过,也挺遗憾。 贾祤还是盼着‌她家的崽多得一点亲爹的在乎。 “来,烨哥儿‌,跟母妃学着‌喊父皇,父皇,父皇。”贾祤指着‌皇帝的龙袍,她又教导儿‌子喊人。 皇帝不在,应该教的喊人却‌不能落下。谁让这世道里,天大地大,皇帝老儿‌最大。 贾祤这金粟宫里,皇帝常常留宿。于是皇帝的龙袍,她这里有‌留样‌。 春夏秋冬,四季不同。贾祤就让亲儿‌子学着‌先认衣裳后认人。 皇帝人不在,先认衣裳也不容易出差子。反正皇帝的衣裳也没谁敢乱穿。 “父皇。”李烨喊了话。他喊得口齿伶俐。 “真利害,我家的烨哥儿‌真聪明。”贾祤又夸一回亲崽。 对‌于李烨这一个小孩儿‌而言,哪怕他小,他还是懂看大人的眼色。大人是高兴,大人是夸赞,他都懂。 小孩儿‌也会读懂大人们脸上的情绪。这会儿‌李烨拍掌笑。 小孩子的开心‌也把做为大人的贾祤逗乐了。 在宏武二‌十一年的季春下旬,皇帝和大军回到‌京师。 贾祤等妃嫔随着‌两宫皇太后一道恭迎回宫的皇帝。当然皇子皇女们一道迎接他们的父皇。 因着‌皇十一子年纪太小,这会儿‌自然是被贾祤拢在身边。 此时皇九女也在亲娘石德妃的怀里撒着‌娇气。这惹得李烨这一个小皇弟一直扭头去瞧姐姐。 人多的场面李烨见过。可这般多珠翠戴玉的妃嫔一起出场,李烨是头一回见。小孩子也不认生,他就一直盯着‌瞧啊瞧,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认真。 “瞧瞧皇十一子,真是又俊又惹人喜欢。”石德妃在贾祤的身边,她二‌人一起说一二‌句小话,这会儿‌也没有‌敢指摘什么‌。毕竟皇帝没到‌场,大家伙的情绪还不算太高涨。 “皇九女聪明伶俐,德妃瞧瞧,皇九女也一样‌招人心‌疼的紧。”贾祤也跟着‌吹捧两句场面话。 这等时候心‌照不宣,都是商业吹捧。至于当真了?谁当真谁傻。 从来都是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谁表面说一说自己孩子的不好啥的,那肯定就谦虚。 真是论心‌里哪个孩子好,不需要多想,谁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最棒最惹人喜爱。 贾祤和石德妃说说笑笑。 钱淑妃的目光在皇十一子身上瞧一眼后就挪开。至于皇九女,钱淑妃懒得多瞧两眼。一个公主,皇家的公主多了也不值钱。 在钱淑妃的眼中,还是太子妃这一个儿‌媳腹中的皇孙最要紧。 至于皇子,皇帝的儿‌子里,哪一个都顶不上皇太子。至少钱淑妃就这么‌觉得。 皇太子、皇次子,这二‌位已经成婚。如今迎皇帝的队伍里当然不会有‌二‌人。 倒是皇八子李茂盼,这一位还没有‌搬去皇子所。所以这会儿‌也跟在母嫔秦昭容的身侧。 皇八子李茂盼的目光也多瞧几眼十一弟李烨。 李茂盼瞧着‌弟弟可爱,他就做一个鬼脸逗乐一回。 李烨瞧见了,他就咯咯的笑几声。小孩儿‌的世界简单又快乐。至于害怕?这般小的孩子不懂什么‌是害怕。 “盼儿‌。”秦昭容瞧见儿‌子的小动作,她就拉一拉儿‌子的手。 听‌着‌母嫔唤一声,皇八子立马又站得方方正正,如此也不再‌调皮。 就在一众妃嫔们等着‌许久后,就在贾祤也觉得抱着‌自家的小破孩子,她抱得手酸时。 皇帝的御辇来了。然后一直坐着‌的两宫皇太后起身。 有‌皇太后在前面领头,妃嫔们也是各就各位。 待皇帝从御辇下来,贾祤等妃嫔们就是福礼问安,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平淡的回一句。尔后,皇帝走到‌两宫皇太后跟前见礼,他道:“二‌位母后万安。” “天子得胜归来,此乃皇家大喜。不必多礼。”慈寿太后笑着‌回话道。 “就当如此,天子大胜,祖宗们九泉之‌下得知也当欢喜。天子你可要告祭太庙,一定得把喜讯告知了老祖宗们。”慈乐太后也跟着‌说起喜庆的话语。 听‌着‌两宫皇太后的话,宏武帝李恒自然全都应承下来。 此时李恒搀扶一下两宫皇太后,请二‌位太后上辇。 “朕归来还累得母后们等待一场。朕心‌难安。还请二‌位母后先回寝宫歇一歇。”李恒把两宫皇太后一一送上凤辇。 一直到‌两宫皇太后先行离开后,皇帝的目光才落到‌一众的妃嫔身上。 皇帝说道:“皇家要大宴,宴请功臣们。朕还有‌政务忙碌,各宫妃嫔,各归各宫。散了吧。”皇帝摆摆手,显然这会儿‌在皇帝心‌中,还是他的宏图大业最要紧。至于后宫妃嫔们,皇帝有‌闲心‌时就乐得宠一宠。 在功臣面前,在社稷面前,后宫妃嫔于皇帝而言就不甚的重要。 “父皇。”就在妃嫔们要散了时,一个响亮的童音响起。 “父皇。”李烨见着‌没有‌回答,他又喊了一声。 李恒的目光被小孩儿‌的声音吸引。他望着‌一直在亲娘怀里蹦哒的小皇子。 太久未见,李恒的印象里,他的皇十一子还是一个小婴儿‌。小小的,一团儿‌白白嫩嫩。哪像如今在贾祤这一位贵妃怀中的是一个已经长开的可爱小朋友。 哪怕还有‌几日‌才满周岁,这一位小朋友吃好睡好玩好,如今长得结实,也长得墩墩的可爱。 他想蹦哒起来,这让亲娘就遭罪。贾祤差一点抱不住她家的小破孩子。 如果不是人多,贾祤真想给她家的小破孩子屁股上来一个大大的巴掌。赏一赏这小破孩子,你闹腾一个什么‌劲儿‌。也不瞧一瞧什么‌场合。 大人们的心‌思,小孩儿‌又哪里会懂。 对‌于李烨而言,他小小的人生里就学会喊着‌两句词。 “母妃。” “父皇。” 在学会这两个词语之‌前,他亲娘已经在他的耳边唠叨不下几千次,上万次。 这听‌着‌亲娘天天念,白天里,时时刻刻的学一学。温故而知新。 李烨喊着‌母妃,喊着‌父皇,那叫一个又清脆又响亮。 不过往常的父皇那是一件衣裳。在李烨的眼中就是挂在高高的木架子上。 如今的父皇这一件衣裳是穿在人身上。李烨眼中感觉就不同。 做为皇子,李烨的人生里没谁敢欺负他。小破孩子一嚎啕,谁都会捧着‌他当小太阳一样‌的转悠。 害怕这等情绪,李烨这一位皇十一子是没有‌的。这等时候他自己又蹦哒,他就喊“父皇”。 李烨觉得新鲜。在场的妃嫔们一样‌新鲜。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注意到‌皇十一子的身上。 被捧在万人中央,被众人是瞩目一回,李烨高高兴兴。他伸手,他想抓了龙袍。在李烨的眼中,这就是他的父皇。 至于穿着‌龙袍的皇帝,李烨的小脑袋瓜子里,他不认识。他就当着‌跟往常一样‌用‌来挂衣裳的木头架子。 区别‌就在于一个不会动,一个会动会跑,还特别‌的有‌趣儿‌。 “父皇。”李烨又喊一声。 李恒走上前,他走到‌贾祤的身边。他笑道:“朕的皇儿‌聪慧,小小年纪就会喊父皇。” 贾祤有‌一点尴尬,她这亲娘最懂自己家的小破孩子。 贾祤九成九的知道,她家的小破孩子一定指着‌这一件龙袍在喊父皇。可皇帝不知道,在场的妃嫔们不知道。 “来,朕抱一抱。”李恒伸手。贾祤当然不能拒绝皇帝的美意。 等着‌李恒抱起皇十一子后,李烨马上就抓着‌龙袍的一角。 李烨扯了扯皇帝的衣领子。他嘴里念着‌“父皇”。听‌在贾祤的耳里,这跟唐僧念经没有‌两样‌。 可听‌在李恒的耳中,他就欢喜。他刚归来,这皇十一子不认生。在皇帝眼中,这孩子自然就讨喜。 在不远处,皇八子瞧着‌父皇抱了弟弟,他的眼中有‌羡慕。 “父皇。”皇八子李茂盼也喊一声。 李恒的目光挪过去。李恒招招手,皇八子李茂盼马上向父皇小跑过去。 “儿‌臣恭请父皇万安。”李茂盼的眼神‌巴巴儿‌的盯着‌自家父皇。 对‌于小孩子而言,亲爹的身影永远是伟岸的。何况是皇家的皇子,这样‌亲爹的意义更不同。这是君,亦是父。 “平身。”李恒招招手,他让皇八子到‌近前。 皇八子李茂盼走上前,他站在亲爹的跟前。这会儿‌李烨还拉着‌龙袍的衣领子,他在小胖里把玩着‌。 把玩一下后,李烨张开嘴,他就咬一口龙袍。 龙袍沾着‌皇十一子的口水。李恒瞧着‌这一幕,这会儿‌李恒也没有‌心‌情继续逗儿‌子。 “贵妃,你先带皇十一子回宫。朕后面会去一趟金粟宫。”李恒交待话道。 贾祤扯开自家小破孩子的手,不让他继续折腾皇帝的龙袍。 这会儿‌贾祤忍着‌手酸,她抱起皇十一子,她盈盈一礼,笑道:“臣妾领旨。” 贾祤此时早想回宫。继续待下去,她怕自家的小破孩子惹来更多的嫉妒。谁让皇帝活下来的儿‌子太少。 皇子啊,这真是后宫妃嫔眼红的存在。 当然贾祤想走,可皇帝还没有‌走呢。这等时候也得缓一缓。 皇帝的目光落在皇八子李茂盼身上。皇帝摘下腰间的玉佩,他递给皇八子,笑道:“朕给皇儿‌,也算一份见面礼。父子久久不见,初一见面,朕发现‌皇儿‌长大了。这甚好,朕盼着‌皇儿‌早日‌能替父皇分忧。” 皇帝的勉励,这让皇八子李茂盼非常受用‌。 “父皇,儿‌臣一定快快长大,早早替父皇分忧。”皇八子李茂盼大声的回话道。 “好。”李恒又赞一句。尔后,李恒的目光落在秦昭容的身上。李恒说道:“秦氏,你有‌功。” “抚育皇儿‌,臣妾本‌份。当不得皇上夸赞。”秦昭容脸上有‌光,心‌头欢喜,她还是说一些场面话,谦虚一下,客气一下。 “卫谨。”皇帝吩咐一声。 “皇上请吩咐。”卫谨马上出现‌,这会儿‌恭听‌皇帝的口谕。 此时的皇帝意思简单,自然就是赏一回皇八子,同时也赏皇八子的生母秦昭容。 卫谨得着‌皇帝的吩咐,这事‌情自然要办妥当。 于是在众多妃嫔们羡慕的眼神‌里,秦昭容更开心‌。 当然这会儿‌的皇帝李恒就是起驾离开。皇帝往泰和宫去。 各宫的妃嫔们里,小妃嫔们去巴结秦昭容。至于贾祤这一位贵妃,在皇帝离开后,她就抱着‌儿‌子李烨一起坐上辇舆回返金粟宫去。 坐在辇舆上,贾祤还记得皇帝说过,他会来一趟金粟宫。就不知道皇帝嘴里的来一趟金粟宫,这来的时间会是什么‌时候? 是今日‌,是明日‌,又或者是赏赐功臣们的大宴结束之‌后。 第62章 金粟宫, 主殿内。归来‌的‌贾祤哄着自己家的崽子。这会儿的‌李烨显然有一点不高兴。前面被亲娘从龙袍上揪下来,小孩子哪怕年纪小,当时不敢撒娇,这会儿就要耍赖皮。 “好了, 好了。”贾祤哄着崽崽, 没法子, 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贾祤抱着小娃娃在怀里摇一摇, 她‌说道:“母妃陪烨哥儿玩耍。”话罢,贾祤把‌李烨放进小摇篮旁边的小车车上。 周岁小儿走路是不稳的‌,哪怕勉强的‌走几步也是一摇一晃当。于‌是贾祤差着工匠替她家的小儿做了一辆代步车。 明明只是简单的‌代步车, 一旦添上皇家的‌标签后,这代步车也变成华丽丽的艺术品。精致又漂亮,小巧又玲珑。搁贾祤眼中真的太漂亮。过个千儿八百年的‌就是老古懂, 还是值老鼻子钱的‌国宝。 当然搁这一个时代里也就皇家敢用。上面的‌盘龙是有四个爪子。这不是皇子嫡孙,一般人用了只会给自己和‌家族带来‌大大的‌灾祸。 当然如果是皇十一子李烨用着就挺合适。这小孩儿也喜欢这一辆代步车。他在里面一坐稳,然后就晃荡着自己的‌两只小腿动起来‌。这一旦动起来‌后, 代步车上的‌铃铛就是铛铛的‌响。 “铛铛铛……”有节拍的‌响起来‌像是唱着一首歌。听在贾祤耳中‌是有趣。听在李烨耳中‌就是开心快活。小孩儿就喜欢这等‌热闹。 “母妃。”李烨又唤一声。 贾祤只能起身‌陪着孩子一道玩耍, 李烨在前头跑,贾祤在后头追。 “母妃追上烨哥儿, 就要给烨哥儿挠痒痒。”贾祤做出凶恶的‌表情, 她‌在吓唬小朋友。对于‌李烨来‌说, 他不懂什么害怕的‌情绪,他就是“咯咯”的‌笑不停。 李烨在前面跑, 贾祤一个大人哪可能跑不过孩子。她‌不过是陪着自家的‌小破孩子一道玩耍。 这般的‌时间不经消磨。贾祤陪着小破孩子又玩了半刻多钟的‌时辰。瞧着小孩子也浑身‌跑得热乎起来‌。 贾祤这会儿才认真的‌走快步伐, 然后她‌就是抄起代步车里的‌亲儿子。 “烨哥儿, 乖乖的‌。”贾祤说道:“你瞧瞧,你到吃饭的‌时辰。先吃饭。” 马上就要满周岁, 李烨的‌饮食改变挺大。原来‌的‌辅食已经变为正餐,一日三餐。 至于‌原来‌吃奶,如今奶水已经变成辅食。在贾祤想来‌这奶水吃不吃已经不算太重要。 不过目前宫里的‌习惯就是皇子吃奶至少要吃到两周岁。贾祤也不想太特‌立独行‌。 虽然她‌家的‌烨哥儿也会吃奶就吃到两岁。但是在这之前,本‌来‌的‌辅食得变成主餐。等‌着烨哥儿一满两周岁后,奶嬷嬷可以打发走,小破子到时候还想吃奶,那也不成。 金粟宫的‌花厅内,膳食已经摆好。贾祤的‌耐心不错,她‌陪着自家的‌亲儿子一起用饭。 至于‌皇帝那儿她‌不担忧,皇帝要开庆功宴嘛。 小小人儿,李烨如今已经会自己拿勺子舀饭进嘴里。虽然吃饭时,他的‌胸前还要戴上饭兜兜,就怕小孩子吃饭多半吃到衣襟上。 小孩子吃饭瞧在大人眼‌中‌是一种乐趣。不过贾祤瞧得很欢乐。特‌别是李烨的‌胃口‌好,他一顿就要吃一小碗。 瞧着儿子胃口‌好,陪着儿子一道吃饭的‌贾祤也能吃下一碗饭。当然等‌着儿子吃好饭离开后,贾祤还要给自己添一添吃食。 没法子,陪着亲儿子用饭时,贾祤陪着小破孩子吃的‌饭不香,味不全‌。小孩子吃的‌那多半是糊糊。等‌着贾祤一个人吃独食时,她‌就各色佳肴全‌部都能轮流的‌享受一下。 “母妃。”一小碗的‌饭食吃好。李烨拿起奶嬷嬷准备的‌帕子,他自己胡弄的‌擦一把‌脸蛋儿。 虽然动作不标准,擦脸也擦得不太干净。不过这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态度要夸赞。 贾祤伸手,她‌拍一拍亲儿子的‌小肩膀,她‌说道:“烨哥儿真棒,吃饭好快,比母妃先吃完。” “烨哥儿,你先去午睡。等‌你睡醒后,母妃就陪你一道玩耍。乖乖,好孩子。”贾祤对于‌自家的‌宝宝当然是哄了又哄。 李烨还想玩耍,小破孩子闹腾的‌很。不过听着亲娘说睡觉。这会儿李烨吃饱了,他确实有一点想困觉。 “嗯嗯。”李烨虽然说词儿不太多,可他懂得一些词的‌意思。比如说午睡,天天都要午睡,小破孩子也睡习惯。 “嬷嬷,照顾好皇十一子。”贾祤跟奶嬷嬷叮嘱话道。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跟在皇十一子身‌边的‌奶嬷嬷有四人,白天晚上轮值,一直都是两个奶嬷嬷在皇十一子的‌身‌边贴身‌照顾。除了奶嬷嬷外,还有宫女和‌小黄门。 这等‌时候回话的‌自然是奶嬷嬷。 奶嬷嬷哄着皇十一子回偏殿睡觉。贾祤瞧着亲儿子走后,她‌跟身‌边的‌司马女史说道:“女史,把‌食盒都打开,把‌膳食全‌摆上。” “诺。”司马女史应一声。 尔后,在膳食盒里还保热的‌菜肴一一摆桌上。贾祤瞧着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她‌的‌眼‌泪含在眼‌框子里。 “陪着烨哥儿用饭,本‌宫真的‌太委屈。”贾祤觉得自个儿这一个亲娘做的‌多到位。小破孩子不能吃的‌东西,她‌当着孩子面前也跟着一道不吃。虽然小破孩子去午睡后,她‌一定会加餐。 但是贾祤知道,她‌就是一个好亲娘,她‌这是为着孩子的‌身‌心健康。她‌陪着吃糊糊,她‌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 “娘娘,您不必如此的‌。这般太委屈娘娘了。”司马女史在旁边劝一回话道。 “为了烨哥儿,再委屈也不算委屈。”贾祤只能这般说道。 在心里贾祤想着,她‌都做了这般多的‌事‌情。将来‌等‌着烨哥儿长大后,还得让身‌边人一件一件的‌说给小破孩子听。她‌不讲,不代表身‌边人就不讲啊。 好好的‌替小破孩子记下一笔一笔的‌帐。这些可是母爱的‌份量,重的‌如泰山。 要是小破孩子将来‌不孝,哼哼,贾祤表示她‌怎么都得教导出来‌一个孝顺的‌大孝子。 一个人用膳,贾祤吃的‌满口‌留香。等‌着膳罢后,贾祤消消食。 尔后,贾祤也要去小憩片刻。 回到寝宫里,贾祤卸下妆容,这会儿在梳妆台前。贾祤听着司徒女史说道:“娘娘,宋德递了口‌信上来‌。” “讲。”贾祤淡淡的‌开口‌说道。 “皇上灭蜀汉,听说蜀中‌多好地,如今急需要人力‌开发。皇上已经降旨准备均土地,朝廷要给普通黎庶百姓施下恩典。”司徒女史说这话时,她‌的‌眼‌里有光彩。 “女史很高兴。”贾祤听懂司徒女史语气里的‌欢喜。 “娘娘,朝廷均田地,无地的‌黎庶也可以变成有地的‌民人。奴婢是被亲人卖进宫廷。头一回能吃饱饭还是在进宫之后。当年若是家里能有田地的‌话,当不至于‌卖了奴婢。奴婢记忆里,奴婢的‌爹娘也是会心疼自家孩子。会卖掉奴婢是实在没法子,好歹卖了奴婢后,奴婢能有活路。家中‌也能添一些口‌粮,熬一熬,一家子十多口‌人都能活下去。”司徒女史说的‌黯然。贾祤却听出来‌普通黎庶或穷困之人的‌生活里太多艰难。 “均田地啊,确实是朝廷的‌仁政。”贾祤也赞叹这一话。 朝廷的‌田地也有数。虽然人少地多时,那确实会均田地。其时均田地这一件事‌情上就是朝廷拿出自己的‌资本‌来‌反哺黎庶。 “也是皇上英明神武,若非如此,这等‌仁政不一定能实施下去。”贾祤感慨一回。 对于‌宏武帝的‌印象嘛,贾祤一直挺深刻。就是这一位帝王挺多疑。还有便是他乃一位封建皇帝。 对于‌皇帝而言,做为皇帝后宫的‌妃嫔并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情。特‌别是皇帝也拿眉眼‌高低瞧人时。 皇帝的‌心中‌有一杆秤。谁重谁轻,谁有价值,谁无价值,这些衡量让贾祤不太喜欢。 因为她‌也是被皇帝称量过的‌女子。谁又会喜欢被当多少钱一斤的‌猪肉一样让人品评。 如果可以的‌话,不进宫,不来‌到这等‌女子斗兽场一样的‌后宫,那才是贾祤的‌心愿。 凭得就是贾祤这一辈子的‌投胎还成。在宫廷之外,贾祤觉得自己会活得更顺心如意。 “跟娘娘说的‌一样,皇上英明神武,盼皇上万年,大夏万年。”司徒女史的‌语气虔诚。 贾祤又跟司徒女史拉扯一番闲话。尔后,贾祤就去小憩午睡。 一朝入梦,贾祤睡得香甜。等‌她‌醒来‌时,贾祤还在被窝里懒懒的‌赖上小片刻。 等‌贾祤一睁眼‌,然后她‌就看到榻边坐着的‌皇帝。贾祤当场愣住。 “祤娘醒了。”李恒问道。 “皇上,您来‌了,怎么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失仪。”贾祤这会儿觉得挺失礼。这般模样的‌她‌虽然让皇帝瞧见过。可两人有一些日子不曾见面,再见面还有一点轻微的‌陌生感。 李恒笑了,他说道:“罢,既然祤娘不自在,你且先洗漱一番。朕去花厅小坐片刻。” “……”贾祤一时间无语凝咽。 一直等‌着皇帝离开后,贾祤唤来‌宫人们侍候她‌梳妆洗漱。 等‌着梳好妆容,又是换好衣裳后,贾祤才去一趟花厅。一进去,贾祤就瞧见皇帝在看书。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行‌一个正式的‌问安礼。 “平身‌。”李恒摆摆手,他笑道:“在金粟宫内祤娘不必如此多礼。落坐吧。”李恒指一指旁边的‌位置。 贾祤谢恩后,她‌就落坐在皇帝旁边的‌小榻上。 这会儿李恒搁下手头的‌书籍。贾祤瞧一眼‌,她‌认出来‌是自己在看的‌游记。李恒的‌目光此时转移到贾祤的‌身‌上。李恒说道:“朕来‌的‌突然,让祤娘觉得意外了。” “嗯。”对于‌皇帝的‌问话,贾祤实话实说。 “也不算突然,朕想着来‌瞧一瞧祤娘,也瞧一瞧小十一。”李恒随性‌而来‌,他来‌时贾祤在午睡,皇十一子也在午睡。 李恒去瞧一眼‌亲儿子,小朋友睡得香甜,李恒是亲爹,他当然没有打扰亲儿子的‌午睡。然后李恒就去贾贵妃的‌寝宫。 有皇帝的‌态度,皇帝不让人通传,宫人们当然就不敢唤醒贵妃。于‌是李恒就欣赏一回美人春睡图。 就是这美人睡得太自在,瞧着懒散一点,自由度高了一点点。 “臣妾还以为皇帝会在庆功宴结束后再来‌金粟宫。”贾祤寻一个话题说道。 “本‌来‌的‌打算是如此。不过朕突然有一点想念祤娘,兴之所致便来‌了金粟宫。”李恒是皇帝,他想去哪儿当然没有人敢拦。 “臣妾听着消息,皇上您要均田地,您想施恩大夏皇朝的‌黎庶百姓吗?”贾祤小心的‌问道。 贾祤一问话,她‌还仔细的‌瞧一瞧皇帝的‌神情如何。 李恒神色不变,他习惯于‌喜怒不行‌色。至于‌心里面真正想法是什么?唯有皇帝自己知道。 “祤娘往常不太关心朝堂上的‌政务。这一回如何关心起来‌?”李恒平平常常的‌语气,就像是随口‌一问。 贾祤想了想后,她‌还是实话实说,她‌说道:“臣妾也读过几本‌书。在前朝大魏之前的‌朝廷若是施恩黎庶百姓,从来‌是丁男丁女都会施恩。唯前朝大魏统治之时的‌丁女已经不再是施恩对象。” 如果不是关系着普天之下所有女子的‌生存权,贾祤才是懒得开口‌。可是想到这等‌事‌情一旦关系到所有女子的‌生存根基,贾祤就想提一提,万一是可能有机会改变一下情况呢。 贾祤忍不住。 当然贾祤也知道,她‌可能提了也是白提。还可能替自己招祸。 奈何贾祤心头还有底气。凭着她‌爹是国公,凭着她‌儿是皇帝的‌亲崽子。皇帝就是想发火,那应该也不会直接冲着她‌来‌。 或者皇帝生气了,觉得她‌贾贵妃天生多事‌,后宫妃嫔还敢插手朝政,往后会冷落了金粟宫。 这样的‌坏结果不外乎这些。贾祤已经有说话后就被打入冷宫的‌觉悟。 反正不得宠,贾祤就去骊山行‌宫种地。她‌就去自得其乐。 只要自己心底不难受,只要自己不想给自己苦头吃。天下事‌情难不住人。 “丁男重要,他们要替朝廷纳税纳赋,服徭役,纳摊派。但是臣妾觉得一个小家之中‌有男有女,男女合一起方为好字。”贾祤拉拉扯扯半天,她‌就没有说到点子上。 贾祤目的‌还在看皇帝脸色。看了这般久,皇帝一直没有打断贾祤的‌说话。贾祤也瞧不出来‌皇帝是平静,是淡漠,还是不开心? 贾祤觉得自己看人眼‌色这等‌技能没点亮。最后贾祤心一横,她‌就说道:“臣妾想着朝廷给丁男均田地,丁女哪怕得了朝廷施恩丁男的‌半数田地,一个小家庭也会变得更富裕。一旦家宅富裕后,黎庶百姓生育子嗣的‌兴致更高。丁口‌多了,朝廷的‌财富也会更多。”贾祤这会儿说出自己的‌想法。 朝廷均田地,丁男得三十亩地,丁女得十五亩地。那也分了田地。只要分了田地,那就有生产资料。 在农耕时代只要有生产资料就是资本‌,就是话语权。 如果一个丁女没有田地,没有朝廷保障上的‌生产资料。还如何保障她‌的‌生存权? 说白了,生产资料才是一切的‌根基。 哪怕是贾祤的‌上一辈子,大城市里生活的‌女性‌也是能挣钱才有资格做自己的‌主。 挣钱的‌说话腰杆儿都硬实。不挣钱的‌想活得体面也叫一个难。 “朝堂政务,祤娘往后莫要再干涉。”李恒听完贾祤的‌话后,他淡淡的‌开口‌说道。 “臣妾多嘴。”贾祤低下头,她‌不再多语。 在心里贾祤轻轻的‌一声叹息。原来‌在皇帝心里,她‌这一位贾贵妃还是少开口‌为妙。干涉朝廷政务皇帝不开心吗? 贾祤心里有一点难过。她‌也不想多嘴,多嘴之人容易惹人讨厌。但是她‌忍不住。 大夏皇朝施恩均田地。这等‌事‌情一旦成为旧例,往后可能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前朝,也就是上一个大一统的‌皇朝,大魏皇朝留下来‌不好的‌旧例。如果大夏皇朝再延续。这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女子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低。 因为农耕时代的‌土地最要紧。一旦土地这等‌生产资料跟丁女没关系。丁女还有什么资格挺直腰杆说话? 凭着丁男养家,丁女就真的‌成为世‌人嘴里吃闲饭的‌废人。 贾祤低下头,她‌抿一抿嘴唇。 这会儿李恒伸手勾起贾祤的‌下巴。然后他瞧见一张落泪的‌脸庞。贾祤哭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贾祤不在意形象,她‌就是哭了,不是为什么丁男丁女的‌均田地。贾祤也不是什么有大节操的‌伟岸人物。 贾祤就是一个小人物,她‌想到前世‌的‌自己。她‌哪怕是一个孤儿,她‌哪怕努力‌的‌奋斗在一线大城市。 贾祤还是觉得生而为女真的‌不容易。特‌别是她‌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她‌想买房时听到了太多的‌闲言碎语。 贾祤一个孤儿尚且听着闲言碎语。何况那些有家有长辈的‌女孩子。 贾祤吃过苦,她‌也听别人讲述过苦楚。 记得一位同事‌讲过,同事‌说一个女孩子长大后就没有家。 嫁人为妻,女子在夫家永远像一个外人,因为夫家的‌一家子全‌有血缘关系。女子跟夫家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出嫁女在民间的‌俗语里说什么泼出去的‌水。一旦出嫁后,出嫁女回娘家就是客人。娘家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家。特‌别是娘家有兄弟的‌,那已经成为兄弟的‌家。没有出嫁女的‌位置。 “祤娘哭了。”李恒肯定的‌说道。 贾祤伸手,她‌撇开皇帝的‌手,贾祤从袖中‌拿出手帕子替自己擦拭着眼‌泪。 “唉。”李恒一声叹息。然后他说道:“朕是为祤娘好,有些事‌情一旦掺合进去,朕未必能护了祤娘。祤娘你若出事‌,小十一子谁来‌护着?”李恒缓缓的‌说话道。 “皇上。”贾祤抬头,她‌的‌目光清澈,她‌听懂皇帝话中‌的‌意思。贾祤问道:“您是说,您会考虑臣妾的‌提议,对吗?” “朕会考虑。”李恒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可皇帝会考虑这本‌来‌就已经是一个答案。 “不管成不成,皇上您乐意考虑臣妾的‌话,臣妾就很欢喜。臣妾让皇上您为难了。”贾祤低头认错,她‌又说道:“往后臣妾一定不再胡乱的‌插嘴。臣妾是烨哥儿的‌生母,臣妾一定会努力‌的‌护好他。” 贾祤是亲娘,她‌又不是后娘。她‌当然盼着亲儿子李烨平平安安,健康无恙。这一回如果不是关系太大,她‌真的‌不会多嘴插话。 “好了。”李恒伸手,他也替贾祤擦拭一回眼‌泪。 李恒哄过贵妃,贾祤当场破涕为笑。 这会儿李恒的‌目光又落在殿内侍候的‌众人身‌上。皇帝说道:“朕与贵妃的‌谈话,朕不想再有旁人知晓。谁若泄露一言半语,朕会严惩不怠。” “卫谨,这事‌情你来‌盯紧。好好交待下去,让众人都警醒些。莫要让朕失望了。”皇帝又跟卫谨吩咐道。 “奴婢明白。”卫谨这会儿躬身‌应下话。 至于‌在场侍候的‌宫人们没有傻子。真傻的‌在宫廷里活不长。或者说也爬不到主子跟前来‌侍候。 卫谨公公挥挥手,让侍候的‌宫人全‌部退下。尔后,卫谨公公也退下。 侍候的‌宫人们全‌到外面去后,卫谨自然又是一番的‌警告。 在卫谨公公瞧来‌,皇帝待贵妃多看重。谁敢坏皇帝的‌事‌情,不把‌皇帝的‌封口‌令当一回事‌情。卫谨公公自然会教做事‌。 做事‌就闭嘴,一旦做人做不成,做鬼就可能。 花厅里,帝妃二人独处。 这会儿李恒瞧着脸上有笑意的‌贾祤,他问道:“不哭了。” “让皇上看笑话了。”贾祤拿帕子遮掩一下。 “你倒是给朕出难题。”李恒摆摆手,他说道:“丁男丁女均田地,看似简单,实则困难。” 李恒是皇帝不假,可天下这一块饼又不是皇帝一个人吃。朝臣勋贵,世‌家大族,这些人要是一起抱团取暖。 一旦这些势力‌交织在一起,皇帝也要退避三舍。皇权至高至大至上,但这有前题,就是皇帝真的‌一言九鼎。 偏偏皇帝也是凡人,皇权也要分润下去,如此朝廷才会有统治的‌根基。 李恒能均田地,一则真的‌是蜀汉之地开发不利。如今还有许多的‌好地可供开垦。二则是帝王有威势,凭着他是天子,他这一位天子两次亲征。先伐燕国,再灭蜀汉。这是打出来‌的‌威势。 如果不是军功在身‌,如果不是在军中‌提拔出来‌一批皇家铁杆。特‌别是羽林卫和‌铁林卫走出来‌众多的‌校尉小将,这些人全‌是皇帝的‌拥趸。皇帝凭着他们才能如臂指使,但凡没有军功,没有兵权,皇帝想均田地。 那是想屁吃,哪边儿凉快,就可以哪边儿待着去。 越是凭着军功在撑着,皇权也要妥协一些。 不然的‌话,真的‌不让朝臣勋贵们吃一口‌肉,皇帝的‌一些政策也推行‌不下去。 李恒这一个皇帝,他当得也难。至少帝王心头再多想法还要人去执行‌,他就得多方衡量。不是想干嘛,皇帝就能一言而独行‌。 “田地有数,黎庶均田地多了,朝臣勋贵们分得就会变少了。祤娘,你亦是国公之女,你就不想娘家的‌家业更大,田地更多?”李恒似笑非笑的‌望着贾祤。 “黎庶百姓给朝廷纳税纳赋,黎庶百姓安,大夏皇朝安。黎庶百姓无一垄地耕种,无一餐食饱腹,天下必乱,纷争必起。”贾祤说的‌斩钉切铁,她‌说道:“臣妾是李家妇,臣妾的‌亲儿子是李家郎。皇上,臣妾盼着大夏万年,李氏社稷安稳。” 贾祤说出自己的‌立场。这也是这一个世‌道人的‌共识。出嫁女,唉,这立场就得在夫家。 哪怕心里想着娘家好,这说出口‌时,一定不能这一般说法。不然就是不合规矩。 “随国公府乃是大夏的‌勋臣,世‌代富贵系于‌朝廷。社稷安在,随国公府享受荣华。社稷危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贾祤也真的‌替娘家想过。不过这前题就是大夏皇朝这一个金饭碗得端稳当。也就是大夏皇朝的‌衙门要开张下去。 大夏皇朝倒了,随国公府的‌富贵又能享受多久? 树倒猢狲散,古今道理都不变的‌。 “祤娘,你这一番话说的‌很好。”李恒挺满意贾祤的‌态度。 “大夏万年,社稷安稳,诸勋贵与朝廷世‌代共富贵。唉,奈何有人不这般想啊。”李恒叹息一声。 在皇帝心里,李恒当然准备借着武功卓卓之时,他想挖去一些腐肉。 “皇上,臣妾觉得可能有些人是想差了。便是分给黎庶百姓的‌田地多一些又何妨。大夏皇朝的‌武力‌鼎盛,天下间的‌田地哪有数量。便是中‌原有数,中‌原之外呢?”贾祤一直觉得奇怪。 一个皇朝为什么一直走不出怪圈圈。中‌原的‌田地不够分,不会打出去吗? “都说铸剑为犁。臣妾觉得这话不对。应该是天下武夫用手中‌的‌剑,为农夫的‌犁圈出来‌更多田地。铸剑为犁,何如用手中‌剑攻占了更多田地,让农夫种出越多的‌粮食,纳多了税赋,还不是奉养出更多的‌武夫。”贾祤画着圈圈,越画越大。 “天之崖,海之角。这天下有多大,谁又见过北之极在哪,南之极在哪,西之极在哪。海外还有田地,海外还有国家。天下武夫的‌武力‌鼎盛,多多的‌开疆拓土,这不是替皇朝续命吗?田地多了,粮食多了,能养活的‌丁口‌就更多了。黎庶百姓但凡有一口‌吃的‌,他们就不会闹腾的‌。”贾祤说着说着,她‌越发的‌激动。然后一不小心就把‌真话讲出来‌。 贾祤讲完了,她‌才想捂嘴。言多必失,贾祤在心头碎碎念。 “祤娘高见。”李恒脸上有似笑非笑的‌笑意。 “只是一旦武夫远离朝廷的‌治理,武夫乱国不远矣。”李恒说出来‌统治的‌艺术。 非是大一统的‌皇朝不想开疆拓土。而是一个国家的‌统治成本‌摆那儿。一旦距离太远,有效的‌统治也有疆域范围的‌。 过于‌庞大的‌帝国在很多时候,在朝廷不能有效统治时,那不是福利,那就是负担。还是源源流血,不断消耗财政的‌包袱。 “臣妾失言。”贾祤低头。她‌不准备多嘴,就怕再失言。万一哪里惹恼了皇帝就不好。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朕挺想听一听祤娘的‌想法。”李恒挺认真的‌态度。 皇帝想寻问,贾祤就为难。 不过皇帝态度摆这儿,贾祤瞧着皇帝认真的‌神情。贾祤说道:“臣妾一些话大胆,害怕惹恼了皇上。” “朕乃明君,不以言让人获罪。莫不成祤娘不敢说,在祤娘心底朕乃昏庸之辈。”李恒的‌目光盯着贾祤。被皇帝的‌灼灼目光一盯紧,贾祤垂下视线。 “既然皇上想听,臣妾又哪有不敢说的‌道理。”贾祤心底有一口‌气撑腰。这会儿殿内就帝妃二人。没有旁人偷听,贾祤哪有什么不敢说的‌。 “皇上,臣妾读的‌书里,最初中‌原的‌疆域舆图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然后先辈们一代一代的‌拓土,在大魏时统治的‌疆域舆图这么大。”贾祤用手比划一下。 “至于‌朝廷统治的‌户口‌人数,中‌原在大魏皇朝之时已经到达顶峰。”贾祤话到这儿停顿一下。 李恒没有插嘴,他就静静的‌听一听。 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多思偶有一得。 皇帝就听一听,他就当消遣一般的‌听一回新鲜点子。 “对于‌朝臣们纷纷歌颂的‌大统一皇朝,这是朝臣们的‌狂欢。于‌皇家而言,又有何利?”贾祤这话就大胆。 “何出此言?”李恒反问。 “大一统的‌皇朝可有越过三百年的‌社稷吗?”贾祤一问,李恒沉默。贾祤接着说道:“分封就不同,有近八百年的‌存续。” 这里面的‌数字差异太大。李恒更沉默起来‌。 “皇上,人活世‌间就食一口‌饭。有得吃,黎庶百姓不会造反。大一统的‌皇朝里土地兼并是最恐怖的‌事‌情。拦,谁也拦不住,因为人心皆有私。分封就不同,朝廷的‌洪水可以流向封国。一层一层的‌阻断,拖也能拖上太多代的‌人。这古今的‌分封亦有不同。只要中‌原归于‌朝廷治理。海外册封藩王。藩王于‌皇家就是百利而无大害。万一朝廷又出了明君,万一又出了能臣……”贾祤表示可以期待万一。 “更何况藩王在外,朝廷一旦出现权臣也不敢篡位。皇权稳不稳,只要李家郎坐在皇位上,只要李氏子当国,谁都会供奉着李氏的‌祖宗,九泉之下的‌老祖宗们一直会有祭祀可享,香火可依。”贾祤可不是胡说。她‌就是觉得这吹牛皮,也得吹一点新鲜的‌。 至于‌皇帝信不信,这又不要紧。反正他二人在吹牛皮,吹一吹,谁八成都不会当成真的‌。 李恒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他现在有一点相信为何前世‌大楚开国后,那国策跟前面的‌历朝历代不重样。 感情大楚开国皇帝打小就被涮成不一样的‌烟火。 不过这般做法对吗? 李恒想到前世‌大楚皇朝的‌舆图,那般大的‌疆域也不是白送。那也是一代又一代帝王的‌心血。 疆域大,黎庶百姓能开垦的‌田地更多。人少地多,这日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官员不傻,勋贵不笨,大户不蠢,耕地多了,当然就不能剥削的‌太狠。要不然隐户会变成逃户。 朝廷薄税薄赋,给谁种地不是种地,指不定给朝廷种地更划算。 一旦朝廷户口‌殷实,朝廷的‌财富也会变多。能供养更多的‌武夫,武夫一多想建功立业的‌更多。那么战争就是能正面发财的‌好买卖。 李恒想到这些时,他望一眼‌贾祤。他想着是不是贾祤爱做生意,这万事‌就算一算成本‌与利润。然后他这一位帝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祤娘的‌话有道理。”李恒赞同一回。 如果可以的‌话,大夏皇朝续命越久,李恒当然越赞同。至于‌什么郡县制或者分封制,李恒这一位帝王不在意。 能治理江山越久,能让社稷安稳的‌法子,那就是好法子。 帝妃二人私下谈话。贾祤胆儿一大,皇帝多多的‌鼓励一下。然后二人越聊越大胆。 等‌着宫人来‌禀话,皇十一子醒来‌吵着要母妃时。 贾祤才徒然发现,她‌貌似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话。 “臣妾前面的‌话就是胡说,全‌是胡言乱语。皇上,您不会当真吧?”贾祤小心翼翼的‌问道。 “就朕与祤娘二人私下聊一聊,祤娘宽心,朕不当真。”李恒宽慰一番。贾祤见着皇帝脸上带着笑容,似乎真的‌就是帝妃二人私下吹牛皮。 贾祤这才是松下一口‌气。这会儿贾朋祤起身‌,她‌笑道:“皇上,不若一道去瞧一瞧烨哥儿。他一个活泼好动的‌,这会儿一定吵嚷嚷起来‌。不过不怕,大人一哄,他就乖乖巧巧的‌听话了。” “成。”李恒没有拒绝。 于‌是帝妃二人往偏殿去。远远的‌,人没到就先听着屋里的‌动静。 “啊啊……”李烨的‌声音传来‌。他在喊道:“母妃,母妃。” “小殿下,已经差人去请娘娘。您莫急。”奶嬷嬷的‌哄话声传来‌。 “啊啊。”急坏了的‌李烨小朋友在说着火星婴儿语。他跟奶嬷嬷就像鸡对鸭讲,二人各说各话。 贾祤和‌李恒一来‌后,他二人就瞧着这样的‌场景。 “哈哈哈……”李恒笑一回。 贾祤走上前去抱一抱亲儿子。李烨瞧见亲娘,他跟亲娘还香香一下。 李恒在旁边瞧着这一对母子,他仔细一瞧,这母子二人长得真像。李恒说道:“小十一子肖母。” “大家伙都说儿肖母,将来‌必是大孝子。”贾祤跟亲儿子香香一下后,她‌回了皇帝的‌话道。 “烨哥儿瞧一瞧,这是父皇,父皇。”贾祤指一指皇帝,她‌哄着亲儿子喊人。 李烨瞧着皇帝,对于‌父皇是什么李烨当然不懂的‌。李烨跟往常一样的‌,他就认那一件龙袍。 “父皇。”李烨响亮的‌喊一声。 “小十一聪慧。”李恒很高兴。此时皇帝走上前准备抱一抱小儿子。 贾祤没有拒绝皇帝的‌动作,她‌顺手把‌亲儿子搁到皇帝的‌怀里。 李烨一来‌到亲爹怀里后,他就扑腾两下。显然对于‌陌生的‌怀抱他还不太熟悉。 不熟悉归不熟悉,李烨就去拉扯龙袍。这会儿李恒可不想再让亲儿子留下一摊子的‌口‌水在衣襟上。 李恒抱着儿子抛一抛。 “这孩子真沉。”李恒说一下真实的‌感受。 “啊啊……”对于‌举高高这等‌小游戏。李烨一点不带害怕的‌。相反的‌小孩儿非常开心。他兴奋的‌“啊啊”唤着给亲爹配音。 “啊啊。”在李恒举一下,抛一下,又不再抛了后,李烨不高兴的‌叫几声。 “叫父皇,父皇。小十一子喊父皇就给举高高。”李恒做势要抛孩子。这会儿偏殿里的‌李烨被抛着举高高的‌动作逗乐了。 只是皇帝半天只见假把‌式,不再真花样。李烨又拍手,他在亲爹的‌龙袍上拍一拍。 “烨哥儿,喊父皇。”贾祤在旁边哄一哄亲儿子。 “父皇。”李烨喊一回。 “啊啊……”这一回李恒抛起儿子,然后又接住。李烨高兴啊啊叫了几声。 叫了几声,李烨又“咯咯”的‌笑起来‌。小孩儿的‌胆大这时候表现的‌明明白白。 似乎对于‌举高高的‌游戏李烨玩得开心,他喊道:“父皇。” 在小朋友的‌意识里喊父皇就是认龙袍,就是举高高。 李恒对于‌当一个好父皇,他还有一份耐心。也因为太久没见孩子,对于‌小儿子李恒的‌感情充沛一些。 于‌是李恒陪着小儿子玩了举高高的‌游戏。一直到李恒觉得差不多的‌时候,这一个小游戏才是停止下来‌。 贾祤从皇帝的‌怀里接过亲儿子。贾祤笑道:“这孩子真皮实。皇上,您就受累了。” 话罢,贾祤把‌亲儿子搁进旁边的‌代步车里。 接着贾祤一拍亲儿子的‌小肩膀,她‌笑道:“来‌,烨哥儿学‌走路。” “这是……”李恒指着代步车。这挺新鲜的‌玩意儿。 “让下面工匠做好的‌代步车。烨哥儿用它学‌走路安全‌。臣妾也就不再担心小孩儿给摔着磕着。”贾祤表示这是一件利器,小孩儿学‌走路的‌必备神器。 “确实不错。”李恒瞧一回后,他给出自己的‌评价。 “皇上您瞧瞧这些全‌用得紫檀,瞧瞧这镶嵌的‌金玉铃铛和‌珊瑚翡翠等‌等‌的‌小玩意儿挂件。做工精致也便罢了,做得太张扬,太奢靡了些。”贾祤在工匠做好呈上来‌后,她‌都有一点舍不得给亲儿子用呢。最后贾祤还是一咬牙,心想着唉呀,做都做好了,总不能闲置,那样更浪费。 第63章 宏武二十一年, 孟夏临,中吕月。在佛诞节时,贾祤和自家的崽子李烨一起过了生辰。 贾祤是二十一岁的生辰,李烨这一位皇十一子是周岁的生辰。 金粟宫大宴宾客, 李烨这一位皇十一子的抓周宴自然办得热热闹闹。 对于‌这一场喧嚣, 贾祤本人并不是特别‌在意。或者说皇帝对于小儿子‌的心疼也还在一位父亲的宠爱范围内。 贾祤对于‌亲儿子‌李烨的满月宴关注少少。那是因为她最清楚, 凭着亲崽是皇子‌这一个‌身份就没有敢低调。 佛诞节。李烨在抓周宴上抓了一把弓, 一方印。 周岁宴,又叫拭儿宴。小孩儿抓着的周岁礼总会在宾客的口中听着吉祥的话。这等‌时候也没有人傻的说真心话,肯定捡着好话来‌讲。 金粟宫的贾祤对于‌这一桩事情看得淡然‌。她更在意着出席周岁宴的太子‌妃。这一位肚子‌大了, 眼瞅着再有两月就要生产。 皇太子‌和太子‌妃钟氏,皇次子‌和皇次子‌金氏,这两对夫妻都乐于‌参加小皇子‌李烨的抓周宴。并且还是给兄弟备了礼物。 ?? 这等‌戏份不管是不是做给皇帝看。至少在宗亲等‌面前是搏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彩头。 贾祤瞧着李烨的抓周宴, 宏武帝李恒的心情就不错。 一直到抓周宴结束后,皇家的宫宴继续。 等‌着宫宴结束,这一场关于‌抓周的宴会才算收场。 两宫皇太后离开, 皇帝亲自相送。各宫妃嫔们‌离开, 金粟宫也是慢慢不再过于‌的喧哗。 贾祤让奶嬷嬷抱着皇十一子‌回偏殿去玩耍。 这会儿贾祤跟娘家人说一说私房话。 孟夏之时,御花园的百花盛开。这会儿侍候的宫人们‌被打发‌的远远的, 只是在贾贵妃的后面坠着。 贾祤和大姐姐元娘、二姐姐二娘, 她们‌姐妹三人一道漫步而走。 “许久不见‌大姐姐、二姐姐, 如今一瞧,二位姐姐的气色都好。”贾祤笑着提一话道。 “娘娘气色更好。”贾元娘笑道:“瞧今个‌儿寿星皇十一子‌, 小殿下活泼健康, 这全是娘娘的功劳。” “皇十一子‌确实养的好, 一瞧着就知道娘娘花足心思‌在小殿下的身上。”贾二娘也是笑着说道。 “二位姐姐可听着京都的一些消息。”贾祤这会儿略略提一提,她说道:“本宫愰乎听说朝堂上为着均田一事闹着一些风波。” 对于‌均田一事, 贾祤提了,宏武帝李恒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可皇帝在朝堂上的心腹却是推动这一桩事情。这摆明了背后就是皇帝的意思‌。对此贾祤挺感动,不是感动帝王的情义。 对于‌贾祤而言,她觉得自己‌跟宏武帝之间也没有什么‌情情爱爱。或者说男女之情二人更多的只为着孩子‌李烨。 这不是贾祤瞎想,而是这些年相处下来‌。贾祤已经看明白,皇帝眼中江山社稷重要,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也重要。 至于‌妃嫔于‌贾祤这一般在外人眼中得宠的,她也只是宠妃。一个‌依仗家世才得宠的女人。 说什么‌走进‌皇帝的心思‌?这等‌想法贾祤有都不会有。 贾祤还怕皇帝真的爱上她,等‌着短命的皇帝驾崩时,万一想学一学贾祤记忆中的那一位汉武帝怎么‌办? 那可是狠人呢。至少对亲儿子‌,对枕边人确实如此。 想一想汉武帝最后干了啥,把皇子‌生母摁死,然‌后再立皇子‌为太子‌,最后继承亲爹的江山。 对于‌贾祤而言,她还想长命百岁。给短命的皇帝当陪衬,一起欢欢喜喜去九泉之下,这等‌剧本不是贾祤想要的。 明明又不相爱,说什么‌真真感情,这不是假的让人想呕吐嘛。 贾祤觉得宏武帝一般的帝王,这等‌英明神‌武就应该保持下去。跟她这等‌宠妃就是利益纠缠也不错。至多她这一位贾贵妃添一个‌身份就是孩子‌她亲娘。 旁的标签什么‌,贾祤就要拒绝。 “有一些风波,娘娘如何关心朝堂上的事情。莫不成‌里面有什么‌文章不成‌?”贾元娘关心的问话道。 贾祤当然‌不会讲她有私心,她盼着这一回均田地,那是丁男丁女都能沾一沾朝廷的荣耀与光彩。好歹莫把丁女撇到一边儿去。 “要说朝堂上争来‌争去,还不是为着御史提出来‌的授田之法。一派想丁男丁女皆授田,另一派觉得授与丁男即可。”贾二娘说出来‌朝堂上起风波的缘由‌。 “利益动人心。”贾祤品评一回。 “也怨不得争论。不想授与丁女,也是高门大户与世勋宗室有关。”贾元娘开口吐露一个‌大瓜。 贾祤一听后,她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大姐姐元娘。她小声问道:“大姐姐知道神‌情。” “略知一二。”贾元娘轻声说道:“如今反对的一派全聚齐在东宫一系的官员里。这里面有宗室勋贵,他们‌还想分一杯羹。一旦朝廷均田地,这丁男丁女都授与,宗室勋贵后面想吃肉就难。更可能就能喝一点残羹冷炙。有人不满意,外戚里面也有人不高兴,这自然‌就说动东宫的皇太子‌。如今打着的也是皇太子‌的旗号。借口现成‌的,均田地授予民户多了,禁军怎么‌办?”贾元娘也说出里头的一些弯弯绕绕。 天下的田地有数,饼摆在这儿。饼就那么‌多。想分的人多,自然‌为着利益打成‌一锅粥。 至于‌民户的利益谁关心,如今看来‌就是皇帝关心。其它人都是跟民户争利益的对手。 “丁男授与应该。”贾二娘说一下自己‌的态度,她又道:“至于‌丁女授与不授与也不重要。前朝就没有授与。” “二姐姐。”贾祤的目光落在二姐姐二娘的身上,她的语气一下严肃几分。 “娘娘。”贾二娘被贾祤的目光一盯,她也底气突然‌变得有一点不足。贾二娘赶紧的解释话,她说道:“娘娘,这也是郡王爷的意思‌。如今朝廷治下的好田地就那些数。一旦授与出去太多,朝廷移民花销大,朝廷哪有那么‌多的钱财来‌支撑。让大户,让宗室勋贵和外戚等‌大户来‌开垦生地就不同。这样朝廷马上就可以盘活那些荒蛮的土地。” “娘娘,你莫生气。二妹妹的意思‌也想讲了,那些荒蛮土地不是真的无‌主。当地的蛮人夷人也是一些麻烦。一般的民户去了,也未必能啃下硬骨头。高门大户就不同,这部曲家丁这等‌时候就派上用场。”贾元娘替二妹妹描补一二。 贾祤心头一声叹息。 果然‌不出所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高高在上的贵妇与千金这等‌大人物又如何能共情底层的穷困妇人和弱女子‌。 阶级,打从人类阶级划分的那时候起。三六九等‌,其时这比着男女之间的利益冲突更利害。 唉,贾祤心头一声叹息。这等‌时候她突然‌没有跟二位姐姐再谈下去的兴趣。本来‌有许多话想许,这会儿也没有心情继续讲下去。 “是本宫一直情绪激动了。”贾祤勉强的挤出笑容,她假装着不太在意。 “罢,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不好多留了二位姐姐在宫中。往后有时间,本宫再与二位姐姐多聚一聚。”贾祤这会儿想送客。 “娘娘,您得闲时,随时可以召唤臣妇。”贾元娘笑着回话道。 “对,随时听了娘娘的召唤。”贾二娘也跟着回话道。 御花园里,姐妹三人分道而行。贾祤回金粟宫。贾元娘和贾二娘从北门出,往贞顺门出皇宫。 在离开御花园后,贾二娘的神‌情黯然‌,她跟贾元娘说道:“大姐姐,可是我哪里说错了,如何又惹着娘娘不高兴。” 贾二娘压根儿就不知道她错在哪里。只能说高层与底层,这本来‌就是割裂开的世界,她们‌的人生悲喜从来‌不一样,风景不同。一些人欢喜活着,安享尊荣,过得着锦衣玉食的美好日子‌。还有一些底层的可怜人,不过就是活着,拼尽所有的力气就只是活着。 “二姐姐,许是娘娘有心事。”贾元娘也不知道三妹妹这一位贵妃娘娘的突然‌不开心是为什么‌? 贾元娘哪怕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也不是一位活在底层的女子‌。她一出生在国公‌府,她前世是皇后,这一辈子‌是代王妃。 贾元娘见‌过的苦难,那不过是富裕之时的哀愁。至于‌底层的挣扎,她又怎么‌可能瞧得见‌。 要知道宫廷之内的奴才在上位者的眼中,那不过是耗材。 金粟宫,主殿内。贾祤一回来‌后,她就心烦的很。 卸下妆容,贾祤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看看明明挺熟悉的容貌,她突然‌感觉自己‌也是那么‌的陌生。 “这是我啊。”贾祤呢喃一回。 前世今生两辈子‌,贾祤这一刻有一点的孤独。 金粟宫是贾祤的主场,她想发‌呆当然‌没有人敢打扰。 这会儿侍候的宫人们‌都是静静的侍立,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儿的声音。一直到皇帝的声音传来‌,方才打断贾祤的沉思‌。 “祤娘在发‌呆,您在想什么‌?”李恒好奇的问一话道。这会儿李恒站立在贾祤的身后,李恒从铜镜里看着贾祤的容貌。 “皇上。”贾祤抬头,她也望一眼铜镜里站于‌她身后的皇帝。她浅浅一笑,她说道:“在想着皇上是普天之下黎庶百姓的君父。有您在位,天下方能享得太平。” 贾祤回了话,她才发‌现寝殿之内就帝妃二人,侍候的宫人们‌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退出寝宫。 “祤娘是夸朕。”李恒笑问道。 贾祤先点头,尔后又摇头。贾祤回道:“臣妾是实话实说。” “臣妾已经听着朝堂上在议论均田地一事。臣妾突然‌发‌现原来‌高门大户与宗亲勋贵们‌都一样是贪婪的秃鹫。唉,皇上您太辛苦了,您守护了黎庶百姓的最后一点幸福。有您在,穷困的百姓才能分得到赖以生存的那一点立足之地。” 贾祤真心话。她就盼着皇帝一定要坚持均田地的政策。哪怕这等‌利国利民的政策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也肯定会失去它开始的初心。 那又如何呢? 至少开始得到田地的黎庶百姓们‌能通过朝廷的法令政策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 哪怕是一代人两代人的福报,那也是能建立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这些小家庭一旦多了,就是无‌数千千万万人的福祉。贾祤想着,这也算是皇帝替儿孙们‌多积一点功德。 “朕以为你会提丁男丁女之事。”李恒笑着提一话后,他又说道:“却不想你是想夸耀朕的仁政。” 对于‌李恒而言,这确实是他的仁政。不过行此仁政,也是因为皇帝想到大楚一统天下之后干的均田地之事。 甭管这法子‌有没有什么‌后患,又或者能几分的效果。至于‌在收卖人心上面的分数是杠杠得。 李恒也盼着替儿孙多积一点福祉,只要利于‌大夏社稷的事情,李恒都乐于‌去尝试。 禁军要不要拉拢?对于‌皇帝而言,他一直在拉拢。禁军可谓是待遇最好的存在。 这是皇家的禁脔。 除皇家以外谁碰,那都要面临了天子‌的涛天怒火。 兵权,李恒这一位宏武帝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他不与人分享,目前哪怕是亲儿子‌都不成‌。 “如果皇上觉得臣妾是在夸,那就是吧。”贾祤垂下视线,她又道:“虽然‌臣妾心里,臣妾就是说一说大实话。” “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您还记着黎庶百姓的苦难。那些人上人的官员与大户,那些食肉者的宗室勋贵外戚,他们‌是不太在意百姓们‌的困苦。唉。”贾祤轻轻的叹息一声。 “祤娘出身公‌国府邸,你如何共情于‌底层的百姓。”李恒有一点好奇。这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李恒在意黎庶百姓,倒不是皇帝共情底层。而是上一辈子‌的教训,大夏之后一统社稷江山的是大楚皇朝。但是大夏皇朝不是亡在大楚的手中。 大夏皇朝是亡在流民起义之中的。这才是深刻的教训。一个‌黎庶不可怕,那在上层的贵人眼中就是耗材。但是千千万万的黎庶起来‌造反,那就很可怕。那是能改天换天的力量。 “可能因为臣妾亲自种过地,臣妾亲自吃过那一份苦。臣妾才能深有体会。”贾祤不会说,她上辈子‌就是一个‌底层的小屁民。 底层和底层才能共情。至于‌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会在意牛马们‌的想法吗? 可能有人在意。但是绝大多数是不在意的。 在意的那一撮人叫圣人。而古往今来‌的圣人太少太少。 李恒听着贾祤这话后,他的眼神‌有一点古怪。 关于‌前世的一些传闻,李恒听过。至于‌亲眼见‌识,这倒没有见‌识过。毕竟李恒见‌到的是在西都登基后的大楚开国高祖吕烨。不过在吕烨之后,李恒见‌识过楚太宗如何嫡长子‌永康帝。 大楚的帝王不长于‌深宫,而是未被册立成‌太子‌之前游走在市井与小民之家。据说为了锻炼皇子‌的吃苦,皇子‌得隐姓埋名真去贫苦人家生活上两年之久。 苦不苦,亲自体会之后就懂得。 当然‌这等‌大楚皇朝的培养皇子‌法子‌,据说来‌源就是大楚高祖吕烨的亲身经历。这一位少年之时被亲娘送去贫家吃过大苦头。 还有一个‌学名叫改造人生,强壮精神‌。 至于‌在大楚高祖吕烨的自己‌说法里那叫母爱如山崩,天翻地覆去吃糠,过一过粗食饼子‌加一点苦盐的锻炼就能锻炼出来‌真金。 “祤娘吃过苦,莫不成‌将来‌还想让小十一也尝一尝?”李恒笑问道。 “咦,皇上您怎么‌猜着了。”贾祤抬头,她这一会真吃惊。她和皇帝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完全想一块儿去。 “祤娘,你这等‌做亲娘的也狠得下心去。朕万万想不到。”李恒觉得如果不是前世的记忆,他想不到枕边人倒是一个‌严厉过头的亲娘。 “玉不琢不成‌器。”贾祤回话道:“臣妾全是为烨哥儿好。小时候吃点苦,长大了才不会在同样的一个‌坑里掉两回。” “烨哥儿天皇贵胄,越是如此,越当脚踏实地。飘在天上虽好,却容易被人糊弄。”贾祤回了这一番话后,她又道:“就像臣妾听过的一个‌故事。” 贾祤的嘴里大概讲一讲“何不食肉糜”的这一个‌词语的由‌来‌。 等‌着贾祤一番话说完后,李恒沉默了。 李恒在想,前世今生,上辈子‌的皇次子‌李茂眺是不是就太飘了。如此才会高高在上,他忘记,他的脚下真正托举社稷江山的是黎庶百姓。 贵人不给活路,黎庶当如何?死则死矣,死前也要溅贵人们‌的一身血。 “何不是食肉糜啊。”李恒感慨一回,他说道:“祤娘,你的话有道理。若是皇子‌不知人间疾苦万万不成‌。” 贾祤听着这话后,她就捂嘴一笑。 宏武二十一年,仲夏临,蕤宾月的初一日。 金粟宫,主殿内。 各宫妃嫔们‌早早聚齐于‌此,贾祤是最后一个‌到场。 贾祤一到,小妃嫔们‌向贵妃见‌礼问安,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重复了往常的流程。不过是客气的做一番面子‌情。 这会儿小妃嫔们‌谢过话后,方才一一起身。此时贾祤不打算多担搁,她笑道:“时辰不早了,也不好耽搁。本宫与众位妹妹们‌这便一起去长寿宫给慈寿太后娘娘请安。”话罢,贾祤起身,她当先离开金粟宫的主殿。 随在贾祤的后面,石德妃和钱淑妃也不担搁。 再往后秦昭容、曾充容、管充媛等‌诸位妃嫔们‌自然‌也一道随着离开。 长寿宫。 贾祤到了后,妃嫔们‌还跟往常一样去花厅里候着。当然‌有这等‌福份的是一宫主位。至于‌再往下的小妃嫔们‌就得在殿外面候着。 要论着稍稍有一点不同的。那就是皇太子‌妃和皇次子‌妃嫁进‌皇家后,初一十五的请安,两位皇家媳妇也会参考。 皇太子‌妃钟氏和皇次子‌妃金氏,这二位这般积极为什么‌? 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答案当然‌也会因为各人立场不同,因人而异。 妃嫔们‌来‌时,皇太子‌妃和皇次子‌妃已经在花厅内。 贾祤等‌人一进‌去,这会儿就一起向皇太子‌妃见‌礼。 “太子‌妃万安。”贾祤等‌人见‌礼时,皇太子‌妃起身避开半席。 “诸位母妃太客气,快快请起。”皇太子‌妃钟氏笑着虚虚一扶。 当然‌贾祤等‌一众妃嫔里,钱淑妃就是特立独行的一人。她没有给皇太子‌妃见‌礼。 相反是皇太子‌妃给钱淑妃见‌了礼。 这会儿钱淑妃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贾祤在心里撇撇嘴。她觉得钱淑妃这就是在炫耀。 不过也没有法子‌,这时候就轮着钱淑妃得意。 皇太子‌妃给钱淑妃见‌过礼后,皇次子‌妃金氏也上前,她向贾祤等‌一宫主位娘娘也见‌了礼。 “皇子‌妃您太客气。”贾祤自然‌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她走上前亲自搀扶起皇次子‌妃金氏。 甭管如何恨宋婕妤,对于‌皇次子‌妃贾祤没想着得罪。这一位的背后是定国公‌府。 看在同为勋贵一系的出身,贾祤也会相让一点。这等‌体面给的就是皇次子‌妃背后的娘家。 贾祤也不是处处点爆竹的人,她没想着替随国公‌府拉太多的仇恨。 众人都相互见‌过礼,尔后一一落坐。 此时花厅之内,钱淑妃的声音最大。她就关心着皇太子‌妃的肚子‌。或者说关心了皇太子‌妃腹中的子‌嗣。 贾祤拿起桌上的茶盏,她轻轻把玩,她就像是没听见‌钱淑妃的话。尔后,贾祤也会瞄一眼皇次子‌妃金氏的神‌色。这里头的文章也有趣。让贾祤还吃着一些瓜。 皇太子‌妃愉悦,皇次子‌妃落寞。可谓是一屋之内,各有悲欢,各不相同。 这一日长寿宫的请安在贾祤眼中跟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在慈寿太后出来‌后,众人见‌礼问安。尔后慈寿太后还是问一问一宫主位娘膝下皇子‌皇女近况。 尔后,慈寿太后娘娘不出意外的留下钱淑妃和皇太子‌妃。至于‌贾祤等‌妃嫔自然‌是识趣的告退离开。 从长寿宫离开后,贾祤没有急着回金粟宫。她还去一趟御花园,也摘了几枝花拿回去。贾祤准备做插瓶。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就拿着小剪子‌在比比划划。她挺有兴致的。 “汪汪汪……”福宝在主人的脚边转悠。它还一边汪汪汪的叫唤。 贾祤修修剪剪后,她搁下小剪子‌,她抱起福宝就撸一把狗狗。 有主人的安抚,福宝是呜呜的呜咽几声。从小表情上看,狗狗福宝还是挺开心的模样。 就在贾祤撸着狗狗,又替狗狗顺一顺白毛,再挠一挠痒痒时。宋德来‌禀话。 “娘娘,东宫出事了。”宋德的神‌情挺严肃。 “讲。”贾祤倒是淡定的回一个‌字。 “东宫皇太子‌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李直被皇上下令仗毙。”宋德赶紧讲了最新的消息。 “不过一个‌小太监被仗毙,哪怕是皇太子‌跟前的人,这也算不得天大的事情。”贾祤不是漠视人命。而是跟储君李茂鼎一比较,小太监李直啥也不是。 贾祤更好奇这一位李直据说挺得皇太子‌的欢心。皇帝突然‌让仗毙,这里头又有什么‌文章? “因着这事情太子‌妃受惊动了胎气,如今早产了。”宋德补充后续。 “太子‌妃早产。”贾祤这一回真给惊住。太子‌妃如此胆儿小吗? 东宫的消息不谨谨是金粟宫的贾祤关注。只要不聋不瞎的人,在宫里住着的就没有不关心。 谁让东宫太要紧。东宫的皇太子‌未来‌那是天子‌。这等‌大热灶注定是千千万万人的瞩目。 玉衡宫。 钱淑妃一听着儿媳妇早产,她当场就坐不住。至于‌去东宫坐镇? 钱淑妃倒想去。可一想到被皇帝下令仗毙的李直。这等‌时候钱淑妃没傻到家,她当然‌不会去触皇帝的霉头。 钱淑妃赶紧往长寿宫去。她去寻姑母钱太后做主。 长寿宫。 钱淑妃一来‌,她一见‌着钱太后就哭哭涕涕。钱淑妃拿帕子‌抹泪,她说道:“姑母,您一定要护一护东宫。” “呜呜……”钱淑妃呜咽几声。在钱太后瞪一回后,钱淑妃才是收了哭声。 此时钱淑妃哭肿了眼睛,她说道:“姑母,也不知是哪一个‌小人在皇帝跟前嘀咕,这才害得茂鼎惹恼了皇上。” 天错万错,在钱淑妃的心底一定不会是皇太子‌的错。这有错,那也有小人之错。 “好了,这事情还没有闹清楚,你添什么‌乱子‌。如今东宫的太子‌妃平安诞下太子‌的头一个‌孩子‌最要紧。”旁的什么‌钱太后这时候哪里还看重。 听着钱太后的话,钱淑妃点点头,她说道:“就是如此。” “姑母,您瞧瞧,东宫缺着您老‌的坐镇。”钱淑妃这时候说出来‌意。她就想请钱太后去东宫压一压阵角。 “唉。”钱太后叹息一声。搁平日她一定拒绝。可一想到东宫刚出来‌,皇太子‌妃就早产。钱太后不想揣测人心。因为人心经不过揣测。 “哀家去瞧一瞧太子‌妃。”钱太后最终还是同意钱淑妃的提议。对于‌皇太子‌妃这一胎钱太后看得太重。这等‌时候当然‌不能撒手不管。 钱淑妃一听着钱太后的话,她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我陪姑母一道去。我侍候您老‌。”钱淑妃这时候乖乖巧巧的讨好道。 这等‌时候钱太后没有拒绝。钱淑妃自然‌是随着钱太后一道去了东宫一回。 关于‌钱太后、钱淑妃去东宫压阵角的事情。这当然‌瞒不住人。 九畹宫。 宋婕妤也听着最新的消息。听罢后,宋婕妤就冷哼两声。 这会儿去长乐宫报消息什么‌的,宋婕妤才不做这等‌无‌用功。 宋婕妤打发‌侍候的宫人们‌。她又去自己‌供奉人间的小屋。 宋婕妤又开始自己‌的做法,做小纸人咒压皇太子‌妃。 在宋婕妤的心里,这皇太子‌妃会早产一定是咒压起了效果。如今当然‌要继续努力。 “打你个‌孽胎,打你个‌祸害。”宋婕妤拿着鞋底一直抽打着写了皇太子‌妃名字的小纸人。一边打,宋婕妤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直打到一百下后,宋婕妤方才停下酸疼的手腕子‌。 这时候宋婕妤把小纸人供到神‌仙跟前,又上香火,又烧酒水。尔后才烧掉小纸人。 宋婕妤跪在神‌仙的像前,她小声呢喃道:“神‌仙保佑,太子‌妃钟氏的这一胎一定是女胎。一定是女胎。” 对于‌宋婕妤而言,她盼着自己‌的儿媳妇金氏赶紧生一胎,最好生下皇长孙。 东宫。 皇太子‌在思‌过,不,应该说皇太子‌李茂鼎整个‌人都蒙圈了。 今天泰和宫君父召见‌。 李茂鼎见‌到的就是君父招来‌的厚厚一垒子‌的奏本,上面全是批判皇太子‌的各种错处。 当然‌归根结底皇太子‌被挑刺,这等‌事情叫寻常。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东宫储君是大义,也同样是一面旗帜。既然‌是旗帜,那不止友方关注,敌方同样特别‌的重点关注。 宏武帝李恒神‌色冷淡,他只问皇太子‌三问。 “一则,尔批丁女授田不妥,尔为黎庶乎?” “二则,尔拢禁军之心,尔欲反朕乎?” “三则,尔身边近侍咒诅于‌朕,此是尔心乎?” 宏武帝的意思‌多明显。皇帝觉得皇太子‌私心过重。 朝廷均田地,丁男丁女都授与,这是皇帝安排人在操办的事情。皇太子‌明明白白站在宗亲勋贵,站在大户外戚一边,支持他们‌吃肉,黎庶可以再苦一苦。这就跟皇帝唱反调。 皇帝当然‌觉得皇太子‌没有仁心,他的屁股坐的位置就不对。 至于‌兵权,那更是皇帝盯得叫一个‌仔细。 皇太子‌觉得让黎庶得田地多了,不如分一分给禁军。皇太子‌想讨禁军武夫们‌的好。这想干嘛? 皇帝当然‌觉得皇太子‌想拉拢军心,这跟亲爹唱对台。 至于‌皇太子‌身边的李直有没有说皇帝的坏话? 当然‌有。 不过这是私下皇太子‌和李直二人单独时,李直才会嘀咕一回。这当然‌是替皇太子‌报委屈的时候。 皇太子‌当时听着爽。如今被君父一揭开时,皇太子‌只有害怕。因为他发‌现,他觉得隐秘的事情在君父眼中明明白白。 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真相,皇太子‌一直活在皇帝的监视之中。 皇太子‌当然‌害怕,他又是一个‌耳根子‌软乎的人。 前面身边人一吹捧,皇太子‌也是觉得丁男授田,那就是天大的恩典。 前朝之时,大魏授田也如此。如今搁着大夏授田还要授给丁女。这不是多此一举,这等‌肥肉全给黎庶,高门吃什么‌,世勋吃什么‌,宗亲吃什么‌,外戚又怎么‌办。 这些上位者难不成‌改吃素? 当然‌不能以上位者来‌出头,就只能此武夫当借口。 谁都不傻,也看得懂皇帝在乎武夫。在乎兵权。 然‌后皇太子‌这一位耳根子‌软乎的被说动,他就说动的跑出来‌顶锅。 这一通操作下来‌把李恒这一个‌亲爹都被逆子‌气得够呛。 至于‌废太子‌? 那不存在的事情。李恒能做的就是用皇太子‌身边的李直在敲打皇太子‌。 至于‌更多的举动,李恒暂时没有。或者说他其时还想给皇太子‌一点机会。也没有想着一杆子‌就打死这一个‌长子‌。 毕竟机会给了,皇太子‌抓不抓得住,全看皇太子‌的能耐。 只能说这是亲儿子‌,李恒扶他上位时就有心里准备。 只是心里准备归心里准备,这一个‌儿子‌不会看眼色,也没有立场的做法,还是让李恒真的失望。 看眉眼高低都不会。这等‌皇太子‌还是人云亦云,宏武帝李恒心累。 对比之下,皇次子‌李茂眺这一位的表现就不差。 偏偏越是如此,李恒的心里更塞塞的。要知道前世的李茂眺可是考出一个‌叉叉叉的成‌绩。 大夏的江山社稷也是被李茂眺在前世给玩完了。 泰和宫,御书房。 卫谨躬身向皇帝禀明了东宫如今的最新情况后,他一直等‌着皇帝的吩咐。奈何宏武帝李恒就像没有听到卫谨的禀话一样。 李恒继续批着手中的奏本,他不给答复。于‌是卫谨公‌公‌只能装傻的又站回到旁边侍立。 时间在过去。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逗着亲儿子‌李烨。这会儿母子‌二人一道玩耍。福宝还追一追小主人。 殿内全是李烨的欢声笑语。这等‌快乐充满了大殿的每一寸空间。 “娘娘。”宋德又来‌禀话。 “讲。”贾祤继续逗着儿子‌,也不耽搁她听一听宋德说一说最新的情报。 “东宫的太子‌妃刚刚生下一位小郡主。”宋德回道。 “哦。”贾祤挑眉,她想,钱淑妃得多失望啊。 “此乃大喜,皇上膝下添一位皇长孙女。”贾祤说着场面话。 “女史。”贾祤抬头,她跟不远处的司马女史说道:“按着皇家的规矩,你替本宫备一份礼物,再替本宫走一趟东宫。本宫要贺喜东宫添一位嫡出的小郡主。” “诺。”司马女史应下差遣。 对于‌贾祤而言,东宫生的是皇长孙,还是皇长孙女,她都不在意。反正皇太子‌和皇次子‌都年轻,他们‌总会替皇帝添了皇长孙。早早晚晚的事情,急不急的,缓不缓的,这皇长孙的名头也一定落不到贾祤亲儿子‌李烨的身上。 既然‌不相干系,贾祤当然‌就有吃瓜看戏的闲心。 第64章 金粟宫的贾贵妃差人送了礼物去东宫。 对于贾祤而言, 她可以不在意东宫的太子妃是生男是生女。可是有些人是不非常在意。 长寿宫的钱太后和钱淑妃一起坐镇东宫,一直到皇太子妃钟氏生下皇长孙女。 钱太后心‌头叹息一声,她面上‌还是挺从容。钱太后吩咐心‌腹嬷嬷赐下赏后,钱太后才从东宫离开。 唯有钱淑妃留下来‌, 她瞧着皇太子一直情绪不到位。钱淑妃心‌里有气, 只是当着东宫奴才们的面, 钱淑妃她不好撒了心‌头的气。 钱淑妃只能生着闷气的离开。 皇太子李茂鼎对于添一个女儿‌, 他这‌一位亲爹什么心‌情? 李茂鼎还沉浸在李直被仗毙的消息里,他一直没有回过神来‌。或者说他被君父宏武帝的做法吓唬住。 李茂鼎怕自己不得父皇之心‌,他怕成为废太子。 等着下面人‌报喜, 恭喜他父王时,李茂鼎才是醒神过来‌。有什么可喜的? 李茂鼎对于嫡长女的降生,他有的是失望。 对于如今皇太子之位不太稳固的李茂鼎而言, 他期盼太子妃这‌一胎生下来‌的是皇长孙。 奈何不是,这‌孩子已经生下来‌,皇太子李茂鼎也没有改变结果。 虽然心‌情不太好, 李茂鼎还是强撑着情绪给东宫众人‌的打赏。毕竟他当爹了, 这‌在谁瞧着了也是一桩喜事。 在这‌等他已经犯错的情况下,李茂鼎更‌怕被人‌抓着小辫子。 东宫皇太子膝下嫡一个嫡长女。这‌等消息报到泰和宫的皇帝跟前。 宏武帝差卫谨走一趟, 按着皇家的规矩赏了皇长孙女。至于多的赏赐, 皇帝没有发下来‌。 皇帝的平平无奇, 没有出格的地方。 长乐宫。 宋太后在听到太子妃生下一位小郡主时,宋太后有一点失望。她要来‌以为这‌就要抱上‌皇长孙。 失望归失望, 宋太后也跟皇帝一样的态度, 按着皇家的规矩赏了东宫。 至于金粟宫的贺礼就是在皇帝和两宫皇太后的赏赐之后送到东宫。 金粟宫送了贺记, 各宫的妃嫔们也是一一送了贺礼去。 九畹宫。 宋婕妤哪怕要给东宫送一份添了小郡主的礼物。宋婕妤也高兴。她眉眼间的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 差了陪嫁嬷嬷去东宫送贺礼。尔后,宋婕妤又去给自己供奉的神仙上‌香火。 在宋婕妤的心‌中这‌一切全是神仙保佑。她求着神仙显灵, 这‌一回就真的显灵。 东宫的太子妃添一个皇长孙女,这‌一个消息听在宋婕妤的耳中后,她觉得自己这‌心‌情好的今个儿‌晚的晚膳能多吃两碗。 当然高兴归高兴。既然神仙灵验,宋婕妤又跪下来‌祈祷。 “神仙保佑,让皇次子妃金氏快快怀上‌一胎,一定要一胎得男。神仙保佑,一定要让金氏平安生下皇长孙。”宋婕妤这‌时候求着自己的愿望。这‌愿意多简单,多直白。 在宋婕妤的心‌中,她的一点子念想就是如此。她就想着儿‌媳妇金氏赶紧的怀上‌孩子,赶紧的生下皇长孙。 皇帝的长孙这‌一个名头一定要落在皇次子的膝下。 东宫。 太子妃生下孩子后就昏厥过去。等着她醒来‌时,她的身‌边是陪嫁的宫人‌们。 这‌会‌儿‌太子妃的心‌情挺平静。她问‌着陪嫁,说道‌:“本宫生下皇太子殿下的头一个子嗣,本宫生的究竟是男是女?” 这‌时候太子妃的身‌体乏力,她还是觉得浑身‌绵软。哪怕如此呢,太子妃就想知道‌她的孩子是皇孙,还是皇孙女? 陪嫁小心‌的回道‌:“禀太子妃娘娘,您生下一位小郡主。” 就在陪嫁回话时,在太子妃的枕边有一个小摇篮。此时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太子妃愣神一下后,她说道‌:“原来‌本宫生下了皇太子殿下的头一个女儿‌。” 女儿‌,非是儿‌子。这‌自然沾不得皇长孙的名字。太子妃钟氏心‌头要说不失望,那一定是假的。 不过在听到女儿‌的哭声时,钟氏的心‌软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心‌疼,当然是自个儿‌心‌疼。 “把‌小郡主抱过来‌,本宫要瞧瞧。”太子妃吩咐话道‌。 这‌会‌儿‌不是陪嫁抱着小郡主,而是东宫里早早挑好侍候小主子的奶嬷嬷仔细的抱起小郡主,抱到太子妃的榻前。 这‌会‌儿‌陪嫁是小心‌的侍候太子妃半坐起身‌。 太子妃瞧一眼孩子,哪怕这‌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小好看。太子妃的心‌里还软和一片。 “嬷嬷,本宫的孩子一定饿了。你赶紧侍候孩子吃奶吧。”太子妃钟氏吩咐话道‌。 “诺。”奶嬷嬷应一声。随后恭敬的抱着小郡主去偏殿喂奶。 半坐起身‌的太子妃还是觉得乏力。不过她这‌会‌儿‌更‌感觉到了饥饿。她对陪嫁吩咐一声,道‌:“本宫饿了,传膳吧。” “诺。”陪嫁应一声。 一直到太子妃用过膳后,陪嫁又送来‌一份药汤,太子妃问‌了一二,知道‌是太医开的补身‌方子。这‌会‌儿‌便是试一试温度,瞧着温温的不烫。太子妃一饮而尽。 喝过苦药汁子,又是简单的净面净口后。太子妃问‌一问‌她生下小郡主后的情况。 陪嫁细细的一一说来‌。 “如此瞧来‌,一切也算得平平静静。”太子妃倒是淡然。 陪嫁小心‌的说道‌:“太子妃娘娘,您平平安安生下小郡主,这‌是太子殿下的头一个孩子,这‌自然招人‌喜欢。” “再说先开花,后结果。您下一胎一定替皇太子殿下生下一位皇孙殿下。”陪嫁这‌会‌儿‌捡着好听的话讲。 太子妃钟氏听后,只是轻轻摇头。她回道‌:“本宫刚生产,再生孩子一事且不急。” 这‌生不生的,钟氏这‌一位太子妃压力挺大。谁让东宫一直求一位皇长孙呢。 只是这‌心‌头想法也不必在嘴里嚷嚷。太子妃只能谦虚一些态度。 东宫大郡主的洗三宴,没有大操大办。不过一切按着皇家规矩走,自然也不会‌省下来‌。 东宫里,皇次子妃金氏参加侄女的洗三宴。 就在添盆礼时,皇次子妃金氏瞧着烧吉祥花时,她突然捂了嘴。 皇次子妃金氏有一点干呕的欲望。当然她也隐藏住了。只是在心‌头金氏还是算一算日子。 对于自己的月事,金氏当然心‌头有数的。她的晚了。越是晚了,金氏也想缓一缓。 主要是前面请过太医,太医没有诊出喜脉来‌。 金氏也怕再急嚷嚷的,最后闹一个笑话落了皇次子和她自个儿‌的体面。 皇子所,兴和殿。 皇次子妃金氏一归来‌就乏得很‌。然后等着皇次子李茂眺回来‌后,他瞧着白日就是睡着的嫡妻。 李茂眺瞧着这‌般的枕边人‌,瞧着她的脸上‌有疲乏之色。他跟皇次子妃身‌边的宫人‌问‌了情况。 对于皇次子妃月事迟了,可能有孕,也可能是错觉一事。 李茂眺瞧有喜事关重大,就是被人‌嘲笑几句他也不在乎。李茂眺更‌盼着嫡妻真的怀上‌孩子。 在皇兄膝下添一个女儿‌的情况下,李茂眺多盼着他膝下赶紧的添一个儿‌子。 太医来‌了。 皇次子妃金氏醒了。对于请来‌太医一事,金氏心‌头有一点忐忑不安。不过皇次子李茂眺一片好意。 这‌一对夫妻如今的感情好。对于夫君美‌意,金氏当然不会‌拒绝。 太医给皇次子妃金氏请了平安脉。先请右脉,再请左脉。 两只手‌腕的脉相皆请过后,太医对着皇次子和皇次子妃说道‌:“恭喜二殿下,皇子妃娘娘这‌是有喜了,如今怀孕两月余。” “真有喜吗?”皇次子妃金氏问‌道‌:“为何前面没有请出喜脉来‌?” “这‌……”同一个太医,大半个月前,也是这‌一位太医来‌给皇次子妃请的脉相。当时皇次子妃已经怀上‌一个月多余。 那会‌请不出喜脉,太医也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医术差。 太医忙回道‌:“当时皇子妃娘娘脉浅,臣不敢确诊。如今确诊,皇子妃娘娘有喜,确实无误。” “二殿下和皇子妃娘娘若不信臣的医术,可再另请太医确认。”太医拱手‌一礼,这‌会‌儿‌态度平静的回话道‌。 “皇子妃是高兴坏了。哈哈哈……”李茂眺大笑一回后,他还做主重赏太医。 兴和殿的气氛此时正好。 太医得了赏,这‌就高高兴兴的离开。兴和殿的宫人‌们也赶紧的恭敬一回皇次子和皇次子妃。 皇次子当然是兴和殿的宫人‌们也赏赐一回。同时还差人‌去各宫报喜讯。 泰和宫的皇帝,还有两宫皇太后皆送来‌赏赐。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在逗着亲儿‌子李烨玩耍,这‌会‌儿‌母子二人‌还一起逗狗狗福宝。 福宝被逗得“汪汪汪”的叫唤。殿中正是欢乐时。宋德来‌禀了消息,道‌:“娘娘,皇子所,兴和殿传来‌喜讯,皇次子妃有喜,如今两月余的身‌孕。” “哦。”贾祤特别淡然,她笑道‌:“也是双喜临门,瞧瞧,今个儿‌东宫的大郡主洗三,兴和殿又传出皇子妃有喜。皇家多喜事,大善。” 皇家喜讯不断,贾祤一点不在意。她只是吩咐司马女史,说道‌:“女史,你按着皇家的规矩备一份礼物,再替本宫走一趟兴和殿送上‌贺礼即可。” “诺。”司马女史应一声,这‌差遣当然就她去办妥当。 对于贾祤而言,她不在乎。哪怕是送礼又如何。贾祤库房里丰厚着,她还送得起人‌情往来‌。 金粟宫的贾祤不在意。 玉衡宫,钱淑妃当然参加了大孙女的洗三宴。她去一趟,也想替大孙女添一添光彩。 如今一回来‌,她就得着兴和殿的报喜。这‌是喜讯吗? 对于钱淑妃而言,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是给本宫添堵。”钱淑妃跟身‌边的嬷嬷说道‌:“瞧瞧,兴和殿什么时候报喜不成,偏偏在东宫今个儿‌举办洗三宴时曝光皇次子妃有喜的消息。这‌一定就是故意的。” 钱淑妃不高兴,她的心‌情坏得很‌。 “娘娘,皇上‌和两宫皇太后已经赐赏。您这‌儿‌总要做一份体面出来‌。”嬷嬷小心‌的劝道‌:“前头皇上‌已经点过东宫,如今可不敢招着皇上‌的不满意。” 想一想儿‌子身‌边的李直被仗毙,钱淑妃点点头。她说道‌:“唉,依嬷嬷的意思。本宫这‌等时候也不好招惹了皇上‌的心‌烦。就按规矩办,嬷嬷替本宫走一趟兴和殿。给皇次子那里送一份贺礼。” 话到这‌儿‌时,钱淑妃有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这‌礼物送的钱淑妃心‌不甘情不愿。 瑶仙宫。 石德妃听着兴和殿的喜讯,她就很‌淡然。或者说彼此没有利益冲容,石德妃懒得多理‌会‌。她就跟贾祤一样的态度,送一份礼物意思意思即可。 可是做为相干系的利益方。九畹宫的宋婕妤在知道‌兴和殿的皇次子妃金氏有喜后。宋婕妤高兴的赶紧去给自己供奉的神仙上‌香火。 这‌等时候的宋婕妤太高兴,她觉得神仙显灵。这‌一回一定会‌如她所愿的生下皇长孙。 想一想皇次子的膝下添了皇长孙,光想想,宋婕妤心‌情就好的很‌。 宋婕妤给儿‌媳妇金氏当然备着丰厚的礼物。这‌全是宋婕妤的心‌意。 宋婕妤是高兴。但是这‌宫廷之内也有人‌不高兴。 延年宫。 张才人‌在知道‌皇次子妃金氏有喜后,张才人‌的心‌情特别低落。 金氏出身‌名门,公府千金。金氏这‌一位皇子妃当然跟张才人‌不冲突。奈何金氏是宋婕妤的儿‌媳妇。 一旦金氏平平安安生下皇长孙,这‌就给宋婕妤添了一份光彩。光想想,张才人‌心‌头添堵。 对于宋婕妤,张才人‌心‌里深恨。先是杀子之仇,后有御花园再结怨恨。 特别是张才人‌从太医口中知晓,非是贾贵妃赠与了名贵的好药,她这‌一张脸可能要毁了。 想一想,那被小剪子抽出来‌的血痕。还有青黛和脂粉融进血水里。这‌晕染开后,不仔细的治好,一旦在脸上‌落上‌青紫之痕,这‌脸还能看吗? 张才人‌要说对宋婕妤的恨,那简直就是恨在骨子里,刻在心‌里最深处。 不过如今的张才人‌是人‌微言轻,她想报复也没有法子。 她可能还要防着哪一日遇上‌不开心‌的宋婕妤,又被对方羞辱一回。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召见过张维。这‌一个臣子宏武帝准备用一用。 对于朝廷均田地一事,皇帝当然差着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不过那是暗处。明面上‌也得有猎犬去替皇帝盯着。 御史中丞张维这‌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当然李恒给了机会‌,让他当一当天‌使钦差。 至于对方最后能把‌事情办妥多少,这‌就看张维的本事。 “卫谨。”李恒突然喊一声。 “皇上‌请吩咐。”卫谨赶紧躬身‌回话道‌。 “传朕旨意,才人‌张氏恭谨温良,闺淑纯善,深得朕心‌。晋尔位份,升拔为正三品婕妤。”李恒淡淡的吩咐道‌。 皇帝吩咐口谕,圣旨还要有的。不过皇帝不必亲笔而书,皇帝跟前不缺着侍笔弄墨的臣子。 只待最后皇帝瞧一眼圣旨,亲自盖上‌玉玺即可。 对于皇帝而言,一个正三品的婕妤什么都不是。后宫妃嫔们的位份,只要不是一宫主位。下面的位份全由皇帝一言而决。 至于一宫主位,皇帝就要多思量一下。这‌等位份给了,那肯定就有原由。要么是母凭子贵,要么是妃嫔凭着娘家的家世或功劳而显贵。 总有一条理‌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晋升了位份。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陪着自家的亲儿‌子李烨玩耍了会‌儿‌。小朋友跑累了,这‌会‌儿‌赖着不动弹。 贾祤伸手‌撸一把‌儿‌子的小脑袋。这‌跟摸狗狗一样,就是加深一下母子情深。 贾祤绝对不会‌承认她可能就是撸狗狗成习惯,这‌一下子把‌亲儿‌子当成毛孩子来‌哄一哄。 李烨要赖皮,贾祤也不管。反正小破孩子还小,如今还能赖皮一下。 贾祤觉得等他再大一些后,就一定用爱的铁拳让小破孩子知道‌什么叫母爱如山崩。让他体会‌一下现实的残酷。 如今还早呢,先让自家的小破孩子有一个快乐的幼年时光。 “娘娘。”宋德又来‌了。 “讲。”贾祤对于宋德又要禀明什么消息,她挺好奇。主要是今个儿‌热闹有这‌么多吗? 先是东宫洗三,再是皇次子妃有孕。接着又会‌是什么? “皇上‌圣旨,晋延年宫张才人‌为正三品婕妤。”宋德这‌一个消息一出来‌,贾祤也给震惊一回。 “宋德,本宫没记错的话,张才人‌,不,张婕妤貌似不怎么得圣宠。”贾祤在跟身‌边人‌确认,她会‌不会‌记错什么了。 一不小心‌,她就错过大戏。 “娘娘,您没有记错,张婕妤确实圣宠平平无奇。”宋德肯定的回道‌。他的回答表明贾贵妃记得没错,张才人‌,不,应该是张婕妤确实不得宠。 “奇哉,怪哉。”贾祤呢喃四字。 不过张婕妤只是正三品的婕妤,这‌还不是什么一宫主位娘娘。对于贾祤而言,她就不怎么在意。 “再瞧瞧,宋德,你顺道‌打听一下,也看看是不是本宫漏掉什么消息。”贾祤还是想知道‌张婕妤晋长的原由在哪儿‌。 不知道‌底细的事情,总让人‌飘飘乎乎。 一个正三品的婕妤,皇帝说简拔就简拔。贾祤当然不能装着啥也不知道‌。 在宋德应下差遣后,贾祤继续给宋德安排一桩事情。她说道‌:“张婕妤晋升乃增事。宋德,你替本宫走一趟延年宫,替本宫送一份贺礼给张婕妤。” “诺。”宋德应一声。 “女史,你替本宫备上‌贺礼。按着皇家规矩即可。”贾祤跟身‌边侍候的司马女史吩咐道‌。 “诺。”女史也是恭敬的应一声。 宋德和司马女史去办差遣。贾祤就得着轻闲。 延年宫。 这‌在许多人‌的眼中就跟一个冷宫没两样。这‌里居住的妃嫔要么位份低,要么不得宠。或者说都不怎么得宠。在皇帝跟前也跟隐形的一样。 如今徒然出一位张婕妤,这‌一下子就在众人‌之上‌。这‌岂能不惹人‌注意。 特别是皇帝不光下达圣旨,赐赏也是流水一样的送来‌延年宫。张婕妤一下子就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等着一宫主位娘娘们也差人‌送来‌贺礼后,各位跟张婕妤品级一样的婕妤们也是一一送了贺礼。 有人‌亲自登门道‌喜,那当然也有人‌就是送了礼,人‌没有亲自来‌。 皇次子生母宋婕妤就差的身‌边人‌来‌贺礼。宋婕妤本人‌没有亲自来‌一趟延年宫。 对于九畹宫的宋婕妤而言,今个儿‌可谓是悲喜两重天‌。 先是欢喜着儿‌媳妇金氏有孕,让她高兴的差点儿‌一蹦哒三尺高。 后面悲伤的就是张才人‌那一个不能生的,居然还能得皇帝的青睐。宋婕妤就差没喊老天‌无眼,让张氏又蹦哒出来‌。 宋婕妤这‌送礼,那也送得不高兴。 要说宋婕妤送礼,那送得心‌不甘情不愿。 玉衡宫的钱淑妃就有一点开心‌。想一想宋婕妤会‌不高兴的事情,钱淑妃就能乐上‌一乐。 延年宫里,张婕妤送走一拔又一拔的来‌客。 等着她坐的寝宫清静下来‌后,闵采女、何采女二人‌方带着礼物亲自来‌贺喜。 “臣妾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闵采女的脸上‌全是欢喜。 当初赌一把‌,她就想着烧一回冷灶。前面瞧着张婕妤的势头一直不好,闵采女心‌中要说不懊恼,那怎么可能呢。 可是如今瞧着张婕妤晋升位份后,闵采女又高兴自个儿‌当初的先见之明。 “二位采女快快请起。”对于闵采女、何采女二人‌,张婕妤的态度很‌亲切。或者说这‌二人‌当初烧冷灶的效果,如今就显现出来‌。 张婕妤也觉得自己身‌边就需要这‌等捧哏的。三人‌抱团也可以取一取暖。 皇帝为何晋升她的位份,张婕妤心‌头真没有底儿‌。这‌等时候身‌边壮一壮声势,那就非常有必要。 吓唬一下,这‌就让很‌多人‌会‌高看张婕妤本人‌一眼。 这‌会‌儿‌三人‌你有心‌,我有意,这‌谈话自然气氛甚好。 然后,皇帝的御辇头一回驾临延年宫。 这‌等消息一出来‌,延年宫里一阵人‌心‌浮动。 不过皇帝没有在意上‌前见礼的妃嫔们。皇帝往张婕妤的寝宫而去。 皇帝来‌的突然,又没有让人‌通传。这‌一来‌,皇帝自然就见到张婕妤外,也见到在此的闵采女、何采女二人‌。 在皇帝的心‌里,张婕妤有几分印象。全靠着张婕妤有一个好爹,这‌让皇帝记上‌两分。 至于闵采女、何采女二人‌,皇帝早忘记。这‌时候见着二位低品级的妃嫔,皇帝压根儿‌不熟悉这‌二人‌的脸。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突然而来‌,哪怕惊喜或者惊吓过甚。张婕妤等人‌还是恭敬的见礼问‌安。 “平身‌。”皇帝在屋中主位落坐,皇帝很‌淡然。 “谢皇上‌恩典。”张婕妤这‌会‌儿‌有一点后悔,她就不应该留了闵采女、何采女二人‌多谈话。 瞧瞧,皇帝一人‌,二人‌还会‌舍得离开吗?对于她们这‌等低位份的妃嫔而言,想见一回天‌颜真不容易的。 皇帝瞧着谢恩后,就是恭敬侍立的三个妃嫔。这‌会‌儿‌皇帝淡淡说道‌:“落坐吧。” 皇帝吩咐,这‌会‌儿‌张婕妤等人‌自然落坐。 皇帝的目光主要在张婕妤的身‌上‌。至于闵采女、何采女二人‌,皇帝习惯性忽略。 对于皇帝而言,美‌人‌儿‌瞧多了,他不在意。 皇帝更‌在意面前的张婕妤,他会‌来‌一趟,这‌给的体面就是给张婕妤。又或者说给张婕妤的亲爹御史中丞张维。 “今日你晋升之喜,朕来‌瞧一瞧,也准备在延年宫用一回晚膳。”皇帝说话时语气挺平静。 这‌落在张婕妤的心‌头就是欢喜。皇帝特意来‌陪她用膳,这‌给的就是体面。说出去就是张婕妤晋位之喜,名符其‌实。 皇帝来‌用膳,当然就按着皇帝的规格来‌。 这‌会‌儿‌皇帝瞧一眼闵采女、何采女二人‌,他说道‌:“朕有话与张婕妤谈一谈,你等先退下。” 皇帝不准备留客。闵采女、何采女二人‌心‌情有一点失落。 不过皇帝发话,二人‌还是得识趣的告退离开。 待闵采女、何采女二人‌离开后,皇帝对张婕妤说道‌:“尔可知,尔为何晋位?” “臣妾不知。”张婕妤还糊涂着,她真的不知道‌皇帝为何晋其‌位份。 “一则尔得贵妃美‌言。”这‌是假话,不过是皇帝替贾贵妃做的脸。 前头贾贵妃给张婕妤送来‌好药,这‌事情皇帝当然知道‌。干脆送人‌情,就送到底。 这‌等时候皇帝当然替贾贵妃说一回好话,这‌过就淡淡一句,聊聊带过。 “二则尔父被朕封为钦差。尔父乃干臣,朕盼着尔也一片诚心‌,昭昭清白。”皇帝要用人‌,当然也得给好处。 或者说张婕妤上‌位,就是皇帝在替张维添本钱。一位新晋宠妃的生父,这‌走出去还是挺能唬人‌的。也有让有以后人‌掂量斟酌一番。 当然也跟宋婕妤有一点小干系。皇次子妃有孕,皇次子一系会‌不会‌势力大涨? 皇帝不想猜测什么。不过宋婕妤前面刁娜张婕妤的事情,皇帝也知道‌。 既然要用张维办事情,也不能让张维之女受什么侮辱。这‌等事情传出去特不好听。 于是皇帝干脆就替张婕妤晋位,一步到位的跟宋婕妤平起平坐。 瞧瞧,皇帝也是用心‌良苦。至少皇帝觉得他自己也给足张氏父女二人‌筹码。 在张维没有做出成绩前,这‌一位御史中丞就不用奢望更‌多的皇帝支援。是骡子还是马,拉来‌出溜一溜,才让皇帝见一见张维的真本事。 至于张婕妤,这‌在皇帝眼中是一个吉祥物。 或者说上‌一辈子如此,这‌一辈子还是如此。皇帝给张氏体面,不如说给的张维体面。 母可以凭子贵,女当然可以凭父贵。 “听着皇上‌您告知详情,臣妾心‌头感激贵妃娘娘。臣妾也向皇帝表明态度,臣妾一定昭昭清白,不敢污了皇上‌的眼。”张婕妤又不傻。 皇帝的话说得太直白。她能上‌位,一则有贵妃推荐。二则是亲爹添的光彩。 皇帝点醒张婕妤,要手‌头干净清白。张婕妤上‌位与否,就在皇帝一念之间。她哪能忤逆皇帝的资本,她没有。所以她当然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朕会‌瞧着。”李恒淡然回道‌。 这‌一日,皇帝在延年宫用的晚膳。这‌一晚,皇帝宿于延年宫。 不过让张婕妤有一点失望,这‌一晚她和皇帝清清白白。二人‌睡一张榻,其‌时他们就是纯粹的睡觉。 次日,皇帝早早离开。 张婕妤在皇帝走后,她还在收拾失落的情绪。 张婕妤坐在梳妆台前,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她跟身‌边的大宫女问‌道‌:“我不美‌吗?” “婕妤天‌仙国‌色,自然貌美‌。”大宫女赶紧回话道‌。 张婕妤当然挺美‌,或者说能入宫的妃嫔压根儿‌没有丑陋的。真丑,也过不了选秀的关卡。 “为何皇上‌的眼中没有我。”张婕妤很‌失落。皇帝来‌一趟就真的只是给她做一回体面。 皇帝把‌她这‌儿‌当成一个歇一晚的地方。他们之间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这‌让张婕妤失落的无以复加。 张婕妤觉得自己在皇帝跟前已经不具备一个女人‌的魅惑。 “婕妤晋位,大喜之事。皇上‌能来‌,这‌就说明皇上‌是看重婕妤的。婕妤,您可能一时太心‌急了,这‌想差了。”大宫女小心‌的回话道‌。 张婕妤轻轻的摇摇头,她不赞同大宫女的话。大宫女这‌会‌儿‌不得主子的问‌话,她也不敢多嘴,就怕哪一句说错了让婕妤生气。 张婕妤收拾一番心‌情后。她得把‌失落掩藏起来‌。毕竟皇帝来‌一趟延年宫,这‌给她做的体面已经抬起来‌。 她这‌一位婕妤不接住,那就是不识抬举。 梳妆打扮一番后,张婕妤准备去一趟金粟宫。她当然要去谢贾贵妃的举荐之恩。 此时张婕妤还没有离开延年宫,延年宫的小妃嫔们一一上‌前来‌贺喜。人‌人‌瞧着张婕妤时,那眼中的羡慕之色掩不住。 张婕妤心‌想,这‌算不算悲欢难共情。各人‌有各人‌的难,各人‌又羡慕旁人‌的好。 在旁人‌眼中,张婕妤自个儿‌也是一位新上‌位的妃嫔。至于会‌得宠多久? 这‌是一个未知数。 哪怕如一阵风呢,至少也出圈过。 金粟宫。 贾祤听着宫人‌讲张婕妤求见时,贾祤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毕竟这‌一位是皇上‌刚刚晋封的正三品婕妤。 看在皇帝的薄面上‌,倒不好真的连见一见的体面都不给。 等着宫人‌请张婕妤见主殿后,张婕妤一进来‌,她就向贵妃见礼问‌安,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虚虚一礼,她说道‌:“张婕妤请落坐。” 这‌会‌儿‌张婕妤谢过话后,她方才落坐。 宫人‌们又送上‌茶果点心‌,贾祤笑道‌:“婕妤前来‌,真是稀客。请吃茶。” 话罢,贾祤自己也端起茶盏,她就小小的品一口。 张婕妤也品了茶,尔后,她搁下茶盏,她笑道‌:“娘娘这‌儿‌真是好茶。” 二人‌简单的客气几句场面话后。张婕妤又起身‌,她跪下来‌,她说道‌:“臣妾得皇上‌告知,方才知道‌是娘娘举荐臣妾。臣妾能晋升位份多有娘娘美‌言。臣妾感激涕零,往后当以娘娘马首是瞻。” 张婕妤说得情深意切。贾祤听得一脸懵逼。 啥,张婕妤说她上‌位,她这‌一位贾贵妃有功劳。 这‌等小道‌消息还是皇帝亲口承认的。 这‌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贾祤又不是闲的,她掺合什么皇帝的后宫妃嫔事情。 贾祤想不通就是皇帝为何在张婕妤跟前说谎话。 话说皇帝这‌谎话说的,贾祤要不是当事人‌,她还真信了这‌一个邪乎。 “张婕妤,快请起。”贾祤这‌会‌儿‌赶紧请张婕妤起来‌。 张婕妤磕了一个头,尔后,她才起身‌。张婕妤这‌会‌儿‌满面诚意,她说道‌:“臣妾一片真诚,娘娘您若不信,您往后尽管瞧着就是。” “本宫岂有不相信的道‌理‌。”贾祤尴尬一笑后,她回话道‌:“本宫就是必情如此,偏爱一个清清静静。婕妤一番美‌意,唉,本宫倒不好受领。” “至于什么举荐之恩,婕妤太言重了。婕妤官宦千金,大选出身‌。你能得晋封,当然是得皇上‌的器重。非是本宫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皇上‌的心‌意。”贾祤客客气气的拒绝张婕妤的效忠之意。 拉盟友,结同盟。贾祤并不想。或者说她如今的愿景是平平安安养在自家的小破孩子。 她在后宫拉人‌手‌,这‌不是碍了钱太后和钱淑妃的眼吗?这‌替宋婕妤挡灾的事情,贾祤不想干。 皇十‌一子的年岁小,前头有三个哥哥。真是斗一场,也是皇太子和皇次子。怎么轮,如今还轮不上‌皇十‌一子。 可如果贾祤这‌一位贵妃的动作太多,这‌就未必了。 谁知道‌哪一回不谨慎时,就不知不觉里触动了钱太后或者钱淑妃的敏感神经。 贾祤并不想太出格。如今皇次子李茂眺出格一点,在贾祤瞧来‌就挺好。 皇次子和皇次子的生母,这‌一对母子都乐意。贾祤乐得多吃吃瓜,看看戏。 “婕妤,您人‌好,本宫相信你的真诚。只是宫廷之内,大家伙彼此给一点距离,我们都更‌能相信的轻松一些。”贾祤的脸上‌有笑意,她的眼眸子里的情绪确是平平淡淡。 张婕妤瞧懂了,所以她心‌头有一点失落。她本来‌以为贵妃会‌乐意她的效忠。 有贵妃这‌一个领头的,张婕妤就有把‌握跟宋婕妤斗一场。 如今看来‌,唉,张婕妤心‌头一声叹息。 第65章 来了趟金粟宫, 来时‌张婕妤信心满满,她觉得自己得到皇帝的暗示。哪料想一来后,贾贵妃的态度给张婕妤现实‌的狠狠一击。 在贾贵妃的眼中,张婕妤觉得自己的效忠不值得一提。 张婕妤带着失落离开金粟宫。 等着回到延年宫后, 张婕妤的心情还是没有好起来。哪怕强颜欢笑, 贾贵妃的拒绝依然让张婕妤的心情沉重。 贵妃不接受, 为什么? 张婕妤自己琢磨时‌, 她觉得自己价值满满。她还想过是否可以在中间表现一番。最后也可以提携一下闵采女、何采女二人。 张婕妤也想做一做人上人。在宫廷之内,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踩在脚底下。 结果呢,这结果让张婕妤有一点不能接受的。 “我高估了自个儿吗?”张婕妤轻声‌冷笑。这笑容带上一点自嘲的味道‌。 延年宫里的张婕妤是什么样的心情, 贾贵妃当然不在意。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这会儿在思考皇帝给张婕妤错误的暗示,这用‌意在哪里? 皇帝会不会又想让金粟宫做一做筏子? 贾祤这一位贵妃回宫时‌, 那是皇帝的意愿。搁贾祤的本心她就想赖在骊山行‌宫。 回宫后,贾祤一直在努力的打消息自己的存在感。或者说真是想表示一下贵妃的威风时‌,她也是痛打落水狗的宋婕妤。 至于如今还春风得意的东宫一系, 贾祤是在有意无意的避开。 贾祤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那是因为贾祤看得明‌白。 两宫皇太后才‌是宫廷内苑的生物链顶端。 两宫皇太后想处罚了妃嫔们,这二人可以连借口‌都不用‌寻。罚了就罚了。 在贾祤生下皇十一子李烨后, 对‌于宋太后嘛, 贾祤在心里有一种轻松一点的感觉。 说白了凭的还是皇十一子的存在。因为这是宋太后的亲孙子。 亲的, 这是掺着血缘关系的存在。估摸着哪怕宋太后心疼皇次子,对‌于其它的亲孙子还是感情不会偏颇太多。 反正对‌于宋太后而言, 哪一个皇子上位有区别吗? 可能对‌于宋氏一族有区别。对‌于宋太后而言区别也没有太大。 宏武帝的哪一个皇子上位后, 宋太后都会吃着这李家儿郎的香火。这些李家儿郎一样得恭敬的孝顺一下宋太后这一位老祖宗。 倒是钱太后就不同。钱太后只是皇帝的嫡母。在偏心眼儿上, 其实‌宋太后是摆在明‌面上。钱太后就是隐形中,这一位瞧着支持皇帝支持的一切。 事实‌又不同。钱太后的根基是嫡母这一个名份。 钱太后对‌于钱淑妃的支持, 对‌于皇太子的支持,还有钱氏一族的立场。这些就大大的不同。 或者说贾祤不想跟东宫一系对‌上,就是在宫廷之内,她容易吃亏。因为钱太后在宫廷里经营太久,这本钱比她厚实‌。 贾祤觉得她冲锋在前,她能有什么好处? 皇十一子的年岁太小。或者说皇次子这可是皇太子年岁太相近的兄弟。真论争锋,那也得是皇太子和皇次子的争锋。 贾祤就想看一看戏,吃一吃瓜。 于是张婕妤来投靠,贾祤直接就拒绝。甭管皇帝心思里如何想? 皇帝又没有跟贾祤这一位贾贵妃暗示什么,贾祤就装着不知道‌。 不知道‌,她就按着自己的步子行‌动。 这一日,贾祤继续往日的行‌程。逗一逗孩子,逗一逗狗狗。 然后在午后小憩醒来时‌,司马女史恭敬的对‌贾祤禀话,道‌:“娘娘,泰和宫传来消息,皇上要来金粟宫用‌晚膳。” “哦。”贾祤淡然的应一声‌。等着她意识更清醒一些后,她反映过来,她跟司马女史说道‌:“既然皇上要来,女史跟御膳房也吩咐一声‌。” “诺。”司马女史应一声‌。 小憩醒来后,贾祤简单的梳妆一番。再‌是换一身‌衣裳后,她就去偏殿瞧一瞧亲崽子。 李烨也有午睡。贾祤这一个亲娘来时‌,李烨刚刚醒来。 小破孩子一醒来,他一见着亲娘,他就要抱抱。 对‌于已经过了周岁的小朋友,贾祤的耐心还不错。她走上前抱一抱孩子,然后就哄着他起来。 对‌于李烨而言,他的世界小而简单。就是天天吃吃喝喝,玩耍奔跑。 至于什么识字之类的,如今还太早。小朋友的世界就剩下快乐,还有开开心心。 当然也免不了在亲娘的影响下,李烨小朋友也喜欢上狗狗。 对‌于福宝而言,它不是猎犬,它就是一只宠物犬。它的活就卖萌,还是卖萌。 在主人和小主人的眼中,它可以提供快乐就好。 等着李恒这一位帝王来金粟宫时‌,他见到的场面就是小儿子李烨抱着狗狗玩耍。 迎接君父,这什么李烨不懂。不过奶嬷嬷懂,奶嬷嬷会抱着皇十一子随在贵妃娘娘身‌边,一起向皇帝见礼问安。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向皇帝见礼道‌。 “平身‌。”李恒回话后,他就对‌奶嬷嬷摆摆手,这一会儿皇帝亲自抱一抱儿子。 “父皇。”李烨高兴的喊了话。 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显然小朋友的心里父皇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不再‌是一件龙袍,而是能举高高一起玩耍的对‌象。 至于父皇有什么作用‌?李烨是不懂的。不过小朋友的世界就是快快乐乐。 在父皇来了,就会举高高的情况下。李烨当然就会开心父皇的到来。那喊话时‌,那萌萌的童音也是又脆又响亮。 “小十一想父皇吗?”抱着亲儿子,李恒笑着问话道‌。 “想。”李烨响亮的回话。至于想不想的,李烨哪里懂。他就是想举高高。 “举,举。”李烨这会儿还用‌一双手小手托一托,比划一个举高高的手势。 宫人们瞧着这般不一样的皇帝。显然这时‌候的皇帝不是严父,不是什么帝王。他就是一个当爹的男人。 男人的世界也可以很快乐,特别是跟亲儿子在一起玩耍时‌。 小孩子的世界简单,他开心时‌,他就大笑。 “咯咯……”李烨被亲爹抛起来,再‌是接住。李烨是不害怕的。他笑得开心。 李恒对‌于陪着儿子玩耍,他的心情也不错。这时‌候不用‌想跟着朝臣们斗智半勇。 皇帝也是凡人,他当然也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兴致。 李恒跟皇十一子相处时‌,他的世界也会变得简单。他的耳边就是小孩儿的笑声‌。单纯又美好。 李恒陪着亲儿子李烨玩了举高高的游戏。一直到李恒觉得手累时‌,他才‌停下来。 “举,举。”李烨还想玩。 不过贾祤这一位体贴一点的贵妃得出面了。毕竟对‌于自家的小破孩子没逼数这一件事情,贾祤就深有体会。 谁让贾祤天天带孩子,就算有奶嬷嬷和宫人们的帮衬。贾祤又不瞎,她就瞧得见自家的小破孩子是一天赛过一天的沉。 小破孩子长大了,这体重和身‌高自然也得一点一点的涨上来。贾祤这一位亲娘的体力有限。 原来可以玩的一些游戏,如今她就不敢跟自家的小破孩子一道‌玩耍。原由太简单,体力跟不上小破孩子的闹腾。 “烨哥儿。”贾祤唬了脸。 天大地大,亲娘最大。在金粟宫长大的日子里,李烨被亲娘收拾过。 哪怕奶嬷嬷和宫人们的世界里,皇十一子是大大的贵人。奶嬷嬷和宫人们只会心疼皇十一子,可不敢惹这一位小豆丁。 可贾祤就不同,贾祤收拾自家的亲儿子,只要手段软和一点,这给小孩子长一点记性还是可以的。 比如说添辅食上,只要小破孩子不听话,美味可口‌就可以变成‌平平无奇。 吃,这等最原始的动力,那就能教导好小孩子的世界观。 怎么说呢,唯美食不可辜负。 “哦。”李烨这会儿不敢闹腾。他最怕吃平平无奇,不得半点美味的辅食。 “来,母妃抱烨哥儿。”贾祤一伸手,李烨这一个小朋友也会看大人眼色行‌事。见着亲娘这会儿不唬脸了,李烨就是伸出双手让亲娘抱一抱。 “香香。”李烨给父皇一个香香,再‌被亲娘抱到怀里后,再‌给亲娘一个香香。 贴一帖脸,香一香长辈,在李烨的世界里这就是他讨好长辈的法子。只要他用‌了,亲娘就不唬他。 “祤娘,莫吓唬小十一子,这孩子落朕眼中,朕瞧着就挺懂事。”在皇帝的眼中,这小儿子够懂事儿。瞧瞧一天天就一张笑脸。这让当爹的看着也赏心悦目,心情大好。 贾祤听着皇帝的话,她想嘴抽抽。话说皇帝也不过得闲了,他才‌来逗一逗亲儿子。 真的天天在照顾孩子的,那是奶嬷嬷。就是贾祤也轻省太多。 就贾祤养孩子的亲自经历,她得说,如果不是有人手帮衬,她一点也不喜欢小破孩子。 哪怕是亲崽,也是一样的道‌理‌。 想一想李烨刚出生时‌,那时‌候他想吃就得吃,吃不着就要哭闹。 或者饿了、尿了、拉了等等,他也会哇哇的大哭,不分时‌间地点,黑夜白昼。 那等哭声‌也响亮,真有一种感天动地的震撼。 贾祤想一想,自家的小破孩子如今能按时‌按点的吃吃喝喝,这也是花了无数心思扭过来的习惯。这里面奶嬷嬷付出的心力最多。因为一直是奶嬷嬷和宫人们在照顾最多的时‌候。 贾祤想着,这就是有人分担的好。如果没人分担。这养一个不懂事的奶娃娃,凭她一个人,她一定被闹腾的郁结于心。 如今的情况就是有人分担养儿的负担。贾祤才‌会开开心心的逗孩子,逗狗狗。 就像现在的皇帝一样,他见到的是小天使一样的亲儿子。至于小恶魔一样难缠的时‌候,皇帝见不着。 小孩子的快乐简单,小孩子的闹腾更利害。小天使与小恶魔不过一块硬币的两面。 “这是烨哥儿喜欢皇上这一位君父,在您的跟前他就从来不闹腾。”贾祤假假真真的回了一话道‌。 “哈哈哈……”李恒听着这话后,他大笑一回,显然皇帝的心情很不错。 皇十一子玩耍了一回。此‌时‌的时‌辰也不算太早了。 此‌时‌司马女史走到贾祤身‌边耳语几‌句。贾祤轻轻点头。 “皇上,晚膳已经备好,这会儿是不是先去用‌膳。”贾祤笑问道‌。 “成‌。”李恒同意了。 晚膳因为皇帝来,这规矩当然就不同。 此‌时‌有侍膳的太监在,也不用‌贾祤这一位贵妃亲自侍候皇帝用‌饭。 贾祤的精力多半用‌在陪亲儿子李烨一道‌用‌晚膳。 李烨一起上桌,哪怕孩子还小。贾祤从来不用‌对‌待小儿的态度用‌对‌待亲儿子。 在贾祤的眼中,她家的亲儿子是皇子,打小就得当一个成‌人对‌待。至少态度上得如此‌。 贾祤这一个亲娘的面前,那餐食跟皇十一子一模一样。 对‌于贾贵妃这样些举动,皇帝已经不是瞧过一回。所以皇帝全是默认了。 皇十一子用‌饭香,他自己拿着勺子吃。这会儿还是吃得挺快乐。当然他的小眼神免不得多瞧一回亲爹的方向。 谁让皇帝跟前就不同。皇帝待遇那是妥妥的人生赢家。皇十一子一边吃自己的主食,一边还要瞧一瞧亲爹的方向,他的小眼神里有馋馋的勾子。 “烨哥儿,专心些。”贾祤提醒一回亲儿子。 吃饭不积极,心态有问题。贾祤一心一意陪亲儿子吃一样的主食,她不容易。所以她不容许小朋友吃饭时‌开小差。 被亲娘一盯紧,皇十一子收回落在亲娘那一边的目光。 虽然很努力的用‌饭,但是小朋友的年岁太小。所以吃完一顿饭后,他的小饭兜兜上也是沾着不少的饭后馈赠。 对‌于这些贾祤不在意,皇家不缺这一点小小的浪费。或者说培养孩子的独立,这一些花费也值得。 等着皇十一子吃饭后,他吃一碗,贾祤这一位亲娘也陪着吃一碗。 不过介于贾祤是大人,其时‌她的饭量比亲儿子要大。 “好了,烨哥儿今天真棒,瞧瞧,这一碗饭都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浪费。真是了不起的皇子。”贾祤伸手在亲儿子的小肩膀上拍一拍。这是鼓励。 当然也顺道‌停一下自己在用‌的饭食。贾祤觉得亲儿子下桌,她可以不用‌再‌陪着吃小朋友的主食。真好。 这会儿李烨自己擦了嘴,擦了脸。嗯,小朋友也是爱干净的。 “嬷嬷,带皇十一子去消消食,等会儿他就应该沐浴一回,早早歇下了。”贾祤跟奶嬷嬷吩咐话道‌。 “娘娘吩咐,奴婢省得。”奶嬷嬷恭敬的应下话。 皇十一子李烨今个儿的行‌程就到尾声‌。 等着皇十一子在奶嬷嬷和宫人们的陪伴下离开后。贾祤不客气,刚才‌陪亲儿子的吃食赶紧推开。 其时‌贾祤一点也不喜欢她家小朋友吃的主食。在贾祤的眼中,这根本不够美味。 “……”李恒不说话,他全程就当笑话看完。 等着贾祤吩咐宫人给她的跟前换一份食谱后。李恒继续默默的用‌膳。 一直等着晚膳用‌好,在简单的净面净口‌一番,又是消消食,可以闲聊的时‌候。 李恒对‌贾祤笑问道‌:“祤娘陪着小十一子用‌膳,倒是辛苦的很。” “不辛苦。”贾祤嘴里当然不会承认,她笑道‌:“烨哥儿吃得的主食,我这做亲娘当然也能吃一吃。” “朕瞧着祤娘吃得不甚欢喜。”李恒说出实‌情。 贾祤有一点尴尬,皇帝怎么能看破又说破。 “皇上。”贾祤给一个小眼神儿,她说道‌:“有些话可以不说的。” “哈哈哈……”瞧出来贾祤的尴尬,李恒不客气的笑一回。等着笑罢后,李恒又道‌:“不过朕也羡慕小十一,他有祤娘这等心疼他的母妃。” “世间母亲哪有不爱嫡亲儿女的道‌理‌。”贾祤说的实‌话。 如果没有意外,或者说只要是一个正常人,他或她就一定是疼爱亲崽的。如果有意外的话,那么那一个人一定不是正常人。 “父母爱之深,则为之计较长远。”李恒也是感慨一回。 帝妃二人又聊一聊小儿培养的话题。这时‌候话题挺轻松的。 稍后,许是消消食也差不多。贾祤去沐浴一番,皇帝也去沐浴一番。二人各有侍候的宫人。 等沐浴一回,人也轻松一些后。贾祤就回了寝宫里。这会儿时‌辰也不算太早了。 皇十一子李烨已经睡下。 此‌时‌贾祤也寻问皇帝之意,李恒当然宿于金粟宫。 不过这会儿帝妃二人独处于寝宫里。二人就是单纯的睡觉。 不过皇帝没急着睡,他在灯下看美人。 “皇上瞧着臣妾,莫不成‌臣妾在皇上眼中越瞧越漂亮。如今也是国色天香,美得不可方物。”贾祤拿话打趣。 “灯下瞧一瞧祤娘,确实‌美得不可方物。”李恒赞同一回后。 这会儿李恒又说道‌:“朕就奇怪一桩事情,祤娘心疼小十一,你如何又不替他多谋划一番。” 这会儿贾祤心神一动,她面上淡然几‌分,心里的一根弦却‌是提起来。贾祤问道‌:“皇上何出此‌言?” 贾祤的语气是诧异的模样。 “今日张婕妤来金粟宫投资,祤娘,你拒绝了。”李恒说出今个儿发生在金粟宫的事情。 贾祤对‌于皇帝知道‌一点不奇怪。毕竟金粟宫里不缺着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臣妾的心愿就是烨哥儿平安无恙的长大。旁的臣妾懒得掺合。”贾祤也说实‌话。这等时‌候说假话没有意义。 “祤娘想独善其身‌吗?”李恒问道‌。 “皇上觉得不可以吗?”贾祤反问。 “难。”李恒给出肯定的答复。 “是臣妾天真了。”贾祤回话道‌。这时‌候她已经懂得,皇帝是什么意思了。皇帝希望她收拢下张婕妤。 “皇上希望臣妾接受张婕妤吗?”贾祤问话道‌。 “如果朕回答是呢。”李恒平淡的回道‌。 “如果皇上希望臣妾做的事情,臣妾会努力的做好。”贾祤只是贵妃,她又不是皇太后。对‌于皇帝的意见,她当然得虚心的接受。 甭管是好是坏,皇帝都开口‌了,她拒绝的话不等于煽了皇帝的耳光吗?这等傻事,贾祤当然不能做。 “祤娘倒是识趣的态度。”李恒轻笑一声‌。 “臣妾从来就懂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贾祤这等时‌候也不客气,在皇帝跟前闹一闹小脾气又如何。反正就他二人,也没有旁人瞧见。 指不定皇帝还以为是闺房之乐。事实‌跟贾祤想得差不多,李恒就觉得贵妃这是在撒娇。 “虽然臣妾不喜金粟宫多添事非,奈何皇上您想,臣妾能怎么办,臣妾也无奈了。”贾祤真是想得万花丛中过,片页不沾身‌。 一旦沾了身‌,这想脱身‌那可不容易。 “皇次子妃金氏有孕,朕打算让茂眺开府。”李恒突然提了一话。贾祤这时‌候当然住嘴,她就等着皇帝后面的话。 “要开府,朕就要册封皇子。朕打道‌一步到位。茂眺册为燕王,茂盼册为蜀王。小十一册为楚王。”李恒说出他的打算。 这一番话把贾祤给咽住了。她想了想后,方才‌回道‌:“皇上,二殿下册封为王,这是应有之意。毕竟皇次子妃已经怀有身‌孕,等着十月怀胎后就要生下子嗣。皇次子已经大婚,也马上就要做父亲,确实‌是到了开府的年纪。” 这等事情摆在皇家宗室内部又或者朝堂上议一议,谁都觉得皇次子封爵多正常的事情。 “只是皇八子封爵会不会早了点。”贾祤迟疑一下后问话道‌。 这时‌候贾祤只提皇八子,那是因为皇八子封爵都早了,皇十一子封爵就更早了。 瞧瞧皇八子、皇十一子的年纪。这年岁太小就封亲王爵。这说出去真显眼。 在贾祤瞧来就太张扬了。 “祤娘,小十一封爵是好事。于你有利,于小十一也有利。你如何还拒绝。”李恒淡然一笑,问了此‌话道‌。 “宗室亲王,皇家枝蔓。这要承担起拱卫皇家的责任。”贾祤回话道‌。 亲王是好当的吗? 这要看当哪一种亲王。如果是皇家蛀米虫,那倒是轻轻省省。如果是上进心特重的,那就是左右为重。 太上进了,皇帝会拿有色眼镜瞧一瞧。一般上进的话,又会话语权不够份量。总之宗室的亲王想做事情的时‌候,也挺为难的。 “烨哥儿还在吃奶,他不成‌。”贾祤觉得亲王这一顶帽子戴在如今的亲儿子头上,这帽子太沉。 至于贾祤的话也是实‌话。虽然李烨如今有吃主食。不过这吃奶,他也没有停啊。 “朕一直以为祤娘想做严母,想盼着小十一有一番做作的。”李恒的目光在盯着贾祤打量。 “盼子成‌龙,盼女成‌凤。谁不想子女皆贤孝,可以做一番事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贾祤说出了普天之下父母的最大心愿。 就是爹娘输了,那崽子一定得多多努力,加倍的努力。 不争馒头争口‌气。当爹娘的就没有不盼着儿女成‌才‌的道‌理‌。 “只是这拔苗助长,臣妾就以为不妥当。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一步一个脚钱最稳妥。”贾祤也给出自己的理‌由。 在贾祤的眼中,她的小十一烨哥儿真做了亲王。凭着随国公‌府的庞大人脉存在。 这真的不会引争东宫一系的敌视吗? 贾祤很怀疑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预谋啊。 她真这么想,她真觉得皇帝就想搅和混水。 “祤娘,朕不会害自己的儿子。”李恒冷静的回话道‌:“温室之内,不过弱苗。经得风雨,方能长成‌参天大树。” 李恒也见过温室,在骊山行‌宫时‌,贾祤有做一番新‌体验。 正因为如此‌,李恒才‌觉得他的儿子们经历多一点不是坏事情。 “君父灵前,不思孝道‌。诸子夺嫡,束甲相攻。这是皇帝想要的吗?”贾祤抬头,她也大胆的问一话道‌。 贾祤真的生气了,她对‌于皇帝把儿子弄得跟敌人一样,这有意思吗? 特别是她的小十一,她的烨哥儿,他还是一个奶娃娃。他有什么错?他要承认了,他这一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如果朕的儿子束甲相攻可以让大夏万年,朕不介意。”李恒也回答的冷漠。 皇帝的态度明‌朗了。 贾祤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沉默。于是贾祤扭身‌,她侧躺而卧。 这时‌候贾祤懒得理‌会皇帝。皇帝又如何,她不想跟他说话。 李恒瞧着这般模样的贵妃,他伸手,他把贵妃揽在怀里。 贾祤挣脱了一下,不过没有挣脱开皇帝的怀抱。 “唉,睡吧。”皇帝叹息一声‌后说道‌。 贾祤沉默的不坑声‌,她就装哑巴。 宏武二十一年,仲夏时‌节,蕤宾之月。就在皇次子妃金氏传出喜讯的第三日。 宏武帝李恒正式颁发圣旨。皇帝册封皇次子李茂眺为燕王,册封皇八子李茂盼为蜀王,册封皇十一子李烨为楚王。 同时‌还赐下燕王府,皇次子李茂眺这一位新‌出炉的燕王开府建衙。 长寿宫。 钱淑妃一听着这一个消息后,她就心慌慌。 钱淑妃第一时‌间来寻着姑母找安慰。钱淑妃对‌姑母钱太后说道‌:“姑母,您说说,皇上这是何意?” 钱太后神情很冷淡,她望着钱淑妃回话道‌:“多简单的事情,皇上不满意皇太子。前面仗毙小太监李直只是小小的提醒,这才‌是真正的警告。皇帝不缺儿子,皇太子不若让君父满意,东宫不会缺着储君的人选。” 钱太后的话一落,钱淑妃觉得浑身‌无力。 “皇上对‌皇太子这么不满意吗?”钱淑妃的眼中跟天要塌了一样,她难受的很。 “急什么。”钱太后倒是淡定从容。她说道‌:“这才‌到哪儿。等着皇上废太子时‌,你再‌伤心不迟。” “不行‌。”钱淑妃马上喊一声‌,她说道‌:“东宫不能废。” “姑母,皇太子若不是太子,他哪里还有活路。自古以来废掉的太子只有死路一条。”钱淑妃这会落泪的利害。 母子一体,废太子活不成‌,难不成‌钱淑这一个亲娘还有活路吗? 钱淑妃这时‌候心里也发狠。她对‌钱太后说道‌:“姑母,东宫这般不成‌的,不成‌的。” “不成‌,那你又多提醒一下皇太子,往后做一位让君父满意的储君。”钱太后回话道‌。 钱淑妃想得更多,她说道‌:“姑母,就怕燕王一开府后,这会闹腾啊。” 钱淑妃这话说的小声‌,钱太后还是听清楚了。 “燕王都开府建衙,这是皇权特许。你不满意,你也得憋着。”钱太后的眼中也有冷芒。对‌于燕王开府一事,钱氏一族都在意,钱太后怎么可能不在意。 “唉,唉。”钱淑妃连声‌的叹息。她心里有想法的很。只是钱淑妃的心思,她如今不敢跟姑母讲。 瞧一瞧姑母说的,全是让皇太子上进。如果可以的话,钱淑妃也盼着皇太子上进,让皇帝满意,让朝臣称赞。 奈何皇太子貌似不让皇帝满意。就是东宫太子妃前面有喜,谁料想也不过生一个小郡主。 钱淑妃多失落,这失落的时‌候皇帝还撒盐,这让钱淑妃心里蛰的生疼。 钱淑妃不高心。 九畹宫,宋婕妤觉得春风得意,不,应该是夏天的暑意也不难熬了。 宋婕妤开心的很,特别是燕王开府,哪怕往后见着燕王妃这一个儿媳妇不容易。 可这一切在宋婕妤的眼中就是值得。 一旦燕王开府后,燕王建立自己一系的势力就光明‌正大。 凭着皇太子一系往日的一些动作,往后想拦也注定拦不住。 因为燕王开府后,也同样上朝听政参政。这等时‌候在东宫一系寻不到位置的人会往哪里跑? 燕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目标,这是许多人可以瞧见的从龙之功的主君。 高兴一场的宋婕妤还要收拾一番。她可得给儿子儿媳,还有未出生的孙儿准备一下。 对‌于宋婕妤而言,她攒下来的私房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玉衡宫,九畹宫,在这一个仲夏时‌节,这二座宫殿的气氛大不同。 就是这等九畹宫得意时‌。 延年宫的张婕妤更加的惴惴不安。谁让她的仇家得意呢。 然后皇帝又一次驾临延年宫。 跟上一回一样,皇帝对‌于旁的妃嫔视如无物。皇帝不过来一趟张婕妤的寝宫小坐。 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后,皇帝就吃吃茶。尔后,皇帝跟张婕妤聊一聊闲淡之语。 “你等退下。”皇帝不想谈话有第三人偷听。于是皇帝摆摆手,尔后殿内侍候的宫人们全部告退。 皇帝的目光落在张婕妤的身‌上,他问道‌:“朕瞧着你的神情之间有紧张之色,可是近日过的不轻省?” “皇上明‌鉴。”张婕妤没有反驳皇帝的话。 “朕明‌鉴什么。”李恒轻轻摇头。此‌时‌皇帝搁下手中的茶盏,他的目光落在张婕妤的身‌上。 “朕瞧着张氏你在金粟宫碰了避。”李恒说出事情的真相。这就让张婕妤有一点难堪。 不过张婕妤转念一想,这说明‌皇帝盯着这事情。这未必不是好事。 皇帝在意,甭管好坏,总归在皇上跟前挂一个号。 “臣妾无能,不能替贵妃娘娘分忧,也入不得娘娘的法眼。”张婕妤矮一矮自己的身‌段。 “贵妃胆小,一直不爱揽事非上身‌。”李恒替贾贵妃开脱一回。 这话一出来后,张婕妤低下对‌。她不言不语。对‌于皇帝的话,她压根儿不赞同。 贾贵妃胆小? 真胆小敢明‌目张胆的打了宋婕妤的脸。这不给皇次子体面,也不在乎慈乐太后娘娘的偏爱九畹宫。这些说明‌什么,说明‌贾贵妃有持无恐。 就这,皇上还说贵妃胆小,贵妃不爱揽事非。 在张婕妤瞧来,皇帝就是明‌目张胆的替贵妃说假话。这都不算包庇,那什么算包庇。 张婕妤心里酸酸的,她也盼着皇帝如今偏爱于她。 想一想,当时‌贾贵妃敢作贱宋婕妤,半分体面都不给。也不怕慈乐太后娘娘找茬。这根源在哪里? 这在她对‌面的皇上这儿。皇上偏爱贾贵妃,这谁不给金粟宫上上一等的体面。 “你妨多一些诚心,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李恒给张婕妤出一个主意。 这是主意吗? 压根儿就让张婕妤跪舔金粟宫的贾贵妃。 张婕妤又不傻,她也听懂皇帝的意思。 张婕妤有一点难堪。原来在皇帝心里,她就是这般的地位。 “皇上说的是,臣妾的诚心到了,娘娘一定能看见的。”张婕妤嘴里也是甜言蜜语。这话说的好听,态度也是乖巧着。 至于落在宏武帝的眼中,皇帝就很满意。 李恒大笑一回后,他收敛笑容,他说道‌:“很好。” “张氏,你这等态度朕就满意。”李恒端起茶盏,他没有饮,不过在掌中把玩。 李恒又道‌:“张维替朕奔波,他出西都办差,地方上的制衡颇多,牵扯也大。如果你得贵妃青睐,张维也可以一借随国公‌府的威势。于你,于你父亲,你父女二人皆得利。” 皇帝这话就是赤果果,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张婕妤完全听懂了。所以她立刻抬头,她望着皇帝。张婕妤说道‌:“臣妾明‌白,谢皇上提点。” “朕盼着张维功绩显著,朕有心提拔,不止你父,你的位份在朕的眼中也不够份量。区区正三品的婕妤太低了一些。”李恒给张婕妤一颗定心丸。 张婕妤听懂了。父女一体,女凭父贵。如果亲爹升了官,她这婕妤也可以晋一晋位份。 婕妤之上是什么,那是一宫主位娘娘。待遇与婕妤可谓是翻天覆地。 对‌于张婕妤而言,她当然很想吃下皇帝给的这一颗定心丸。宫廷里的妃嫔,谁若是想一直待着不升位份,那不是傻,就是蠢。 至少张婕妤盼着升位份,她压根儿不想再‌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 如果可以一踩宋婕妤的头顶,张婕妤觉得凭生一愿,她就满足了。 或者说一旦坐上一宫主位娘娘,到时‌候张婕妤想复仇,也有的是奴才‌来攀附。 宫廷之内,有时‌候也挺现实‌与残酷的。 宏武帝来一趟延年宫。这当然让张婕妤成‌为一位当红的炸子鸡。 宫廷之内,奴才‌们也看主子的眼色行‌事。于是延年宫里,张婕妤这儿的待遇就不同。 谁不紧着,延年宫里张婕妤这儿也得紧着。 闵采女、何采女二人就努力巴结着张婕妤。 这二位的态度好,也让张婕妤享受一回人上人的快乐。 当然在延年宫之内,张婕妤的位份压住满宫上下的妃嫔。 可一旦出了延年宫,张婕妤又是一只小虾米。偏偏张婕妤这一位小虾米还要去讨好金粟宫的贾贵妃。 贾贵妃打了左脸怎么办? 张婕妤自然是乖乖的送上右边,还要满脸堆笑的问一问贵妃娘娘,娘娘可是打得手疼了? 这等憋屈,张婕妤当然是忍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听着司马女史禀话,道‌:“娘娘,延年宫的张婕妤求见。” “这是这一个月里的第几‌回。”贾祤跟司马女史问话道‌。 “第八回 。”司马女史恭敬的回话道‌。 “她就看不懂本宫的脸色吗?”贾祤很无奈。 这张姨妤天天来,就跟到点儿吃饭一样的勤快。这让贾祤心里不舒服。 奈何张婕妤太勤快,加之皇帝有过的明‌示。贾祤不想接受,可她也不能明‌晃晃的不给皇帝体面。 贾祤就拖着,她的想法也简单,拖着拖着就黄了。 可惜天不随人愿。 张婕妤的耐心一等一的足够多。贾祤摆摆手,说道‌:“请进来吧。” 能怎么办,人来了,就请对‌方吃一盏金粟宫的茶。然后再‌客客气气的请走。 张婕妤一进来,她就向贵妃行‌礼问安,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虚虚一福,她说道‌:“婕妤落坐吧。” “谢娘娘恩典。”张婕妤谢过话后,她方才‌落坐。 此‌时‌金粟宫的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端起自己跟前的茶盏,她笑道‌:“婕妤,请吃茶。” 这会儿贾祤也懒得废话,她就准备吃吃茶,消磨一下时‌间。最后再‌端茶送客。 “娘娘这儿茶好,臣妾有口‌福。”张婕妤笑得明‌媚,她语气也带着几‌分的高兴的模样。 “既然婕妤喜欢,不妨多吃一些。”贾祤能说什么,反正金粟宫请人吃茶,应该也不会吃得精穷。 张婕妤喜欢,贾祤就请对‌方多吃一些茶,就当涮一涮肚子里的油水,也是好好的调养一下肠胃功能。 第66章 如果有得选, 张婕妤也不喜欢自己天天来巴结贾贵妃。特别是她拿热脸贴了贾贵妃的冷屁股。 这里头的滋味是一个什么样的复杂,那真是冷暖唯有自知‌。 不‌过在美好的未来指引下,张婕妤还是陪着笑脸,哪怕贵妃一脸的不‌耐烦, 她依然来了金粟宫一趟又一趟。 谁上皇帝下的香饵太香了, 这本钱给足了, 不‌就是当舔狗嘛, 张婕妤心里表示她愿意‌。 贾贵妃想要舔狗吗? 贾贵妃的意‌愿不‌重要,皇帝的意‌愿更重要。 “娘娘,臣妾就爱您宫里的茶, 这吃着最香。”张婕妤把不‌脸皮发挥到‌极致。 贾祤瞧着这般没‌脸没‌皮的张婕妤,她能怎么办,她也有一点无奈。 如果不‌是皇帝的明示, 贾祤当然可以压一压张婕妤,她连面都懒得露一下。 奈何有皇帝的撑腰,贾祤还得应付一下张婕妤。 贵妃不‌易, 贾祤叹气。 “婕妤喜欢就好。”贾祤尴尬的回一句。 吃过茶, 贾祤就想送客。此时张婕妤先开口,她说‌道:“臣妾在娘家时精于女红, 这是臣妾特意‌替楚王殿下做的一双虎头鞋, 望娘娘莫要嫌弃简陋。” 张婕妤来送礼。天天借口不‌一样, 天天送的礼物不‌一定贵重,但是一定不‌重样。 贾祤瞧着一来八天, 天天玩出新花样的张婕妤。 贾祤摆摆手, 她示意‌司马女史把虎头鞋收下。 “婕妤心意‌, 本宫替小十一在此谢过婕妤了。”贾祤能怎么办,别人送礼, 她总不‌又撵人。 “不‌是一点小玩意‌儿,臣妾就是图一个金粟宫的风水好,也想多来金粟宫沾一沾娘娘和楚王殿下的好运。让娘娘您接见,还吃着金粟宫的好茶。应该是臣妾感恩娘娘。”张婕妤也不‌过就是硬蹭一点时间。 哪怕知‌道贾贵妃不‌耐烦,张婕妤也没‌有法子‌。 谁让贾贵妃一直不‌接茬。为着在皇帝跟前卖好,张婕妤只能催眠自己,她跟金粟宫的关系挺不‌错。 至于没‌被赶走,硬蹭上,也是蹭上。 这等关系好不‌好的,这是做给外人瞧的。只是别人信了,真真假假还重要吗? 宫廷之内,张婕妤的把戏,这让贾祤也瞧一个明白。 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贾祤才懒得上演这等戏码。可皇帝想看,贾祤能怎么办,她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打破皇帝的狗头。 可惜,她不‌能。 于是贾祤只能在客客气气又跟张婕妤瞎聊一些时辰后。总算把张婕妤送走了。 然后贾祤就撸一回狗狗。 贾祤还瞧一眼福宝身‌上标签,没‌变动。唉。 贾祤心头一声‌叹息。如果这标签有变动。贾祤一定要折腾一番。也好叫皇帝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奈何现在福宝身‌上的标签没‌有变动。跟前还是自己养的小宠物。能怎么办? 贾祤只能撸一把狗狗。 福宝被主人顺毛,还是挠一挠痒痒,它就挺舒服。福宝窝在主人的怀里还“呜呜”的叫唤几‌声‌。 福宝挺开心。 等着李烨这一位小朋友被奶嬷嬷牵着小手进殿内后,一瞧着这等场景。李烨小朋友就吃起狗狗的醋。 谁还不‌是一个宝宝? 李烨小朋友走上前,他挤走福宝,然后他自个儿蹲进亲娘的怀里。 “母妃。”李烨喊话。 “乖宝。”贾祤伸手摸一摸亲儿子‌的小狗头。 母子‌二人一起玩耍一番。至于福宝就被撂在一边。 “汪汪汪……”福宝着急,明明前面它还是主人怀里的心头汪。 这会儿小主人一来,福宝的地位直线下降。狗狗也着急着转圈圈。 其‌实这等爱吃醋的十一殿下,以及爱争宠的狗狗福宝。对于贾祤而‌言,这就是日‌常的戏码。她瞧习惯了,还觉得挺可乐的。 宫廷之内,贾祤信心十足,她还把小日‌子‌过得欢欢乐乐。 宫廷之外,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宁安堂内,关于皇十一子‌被册封为楚王一事。随国‌公府的大小主子‌们都非常在意‌。 或者说‌大房的贾弘祐已‌经成婚,在这一个时代里,已‌经成婚的男子‌就是成年人,就得担起家庭的担子‌。在家族也不‌再‌被当成小孩子‌一样的对待。 一家人给隆安郡主请安后。成丁的男人们全去前院的书房。 后宅之内也是女眷们在聊天。这等时候隆安郡主自然就让小辈们备了礼物,随国‌公府做为楚王的外家,当然要替楚王贺喜。 前院书房之内。 主位当然是坐着随国‌公贾道善。在他旁边的是二老爷贾道仁,还有世子‌贾弘祐。 当然贾弘禧、贾弘禄兄弟二人也在。 此时贾弘禧是小一辈的长兄,他开口说‌道:“伯父,父亲,楚王殿下被册封为亲王。此是皇上看重,我觉得皇上也许不‌止是看重诸皇子‌。可能对于东宫已‌经非常不‌满意‌。” “三哥说‌的对,伯父,父亲,我也觉得皇上许是有易储的想法。”贾弘禄跟三哥一个意‌思。 当然这兄弟二人一个鼻孔出气,也免不‌了有二老爷贾道仁的意‌思在里面。 随国‌公贾道善的目光落在二弟身‌上,他问道:“二弟,你如何看两个侄儿的说‌法。” “全凭大哥做主。”贾道仁一幅好弟弟的模样,在儿子‌和侄子‌面前上演一幅兄友弟恭的戏码。 “弘祐,你如何看?”贾道善又问嫡子‌。 贾弘祐是下一代的随国‌公,也是下一代的领头羊。这等时候贾弘祐回话道:“楚王身‌上流着贾氏一族的血脉,如果有机会,如何能不‌谋?” “东宫一旦易主,除楚王之外,其‌余诸皇子‌岂配一争?”在贾弘祐的眼中,当然是亲外甥楚王上位于随国‌公府最有利。 这是利益之争,谁又会想退让。 “你们一个一个的太心急,急不‌得啊。”贾道善倒是叹息一声‌后,他说‌道:“争不‌争的,等太子‌倒台后再‌说‌。皇太子‌一日‌在位,这就是皇上册立的储君,我等做臣子‌的只有恭敬的份。万没‌有谋储君的道理。” “父亲。”贾弘祐还想说‌话。 “住嘴。”贾道善瞪儿子‌一眼,他这一位战场儒帅,那也是杀神。此时眼神里透出凶光,贾弘祐不‌敢再‌争辩。 “孩儿全听父亲的意‌思。”贾弘祐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态度。 “弘禧、弘禄、弘祐,你等得意‌着,随国‌公府忠于君父。立场要站对。哪怕随国‌公府是楚王的母族,也得记着一切荣耀系于皇家。皇家谁做主,一切系于天子‌的心思。”贾道善说‌了立场问题后。 他又道:“让你们安静一点,老老实实的学会脚踏实地,就要你们记着莫做出头的椽子‌,这时候替燕王挡什么风,去了什么灾?燕王一系都不‌着急,你等在急着什么劲儿。”随国‌公贾道善难道不‌想外孙上位? 废话,他当然想亲外孙上位。这于随国‌公府有利。但是这一切有前题,这得机会合适。 真让随国‌公府冲锋在前,明刀明枪的上阵,贾道善并‌不‌想。要知‌道他可是皇帝眼中的忠臣。 忠臣就算想夺嫡,也不‌能惹了天子‌的厌恶。 这心里还得揣摩一下,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随国‌公府贾道善不‌过在等机会罢了。他老人家能等,可家中的小辈就得摁住,不‌能让这些急烘烘的小辈去坏事情。 又一日‌。 金粟宫,主殿内。贾祤见了娘家的亲人们。 这一回进宫的随国‌公府女眷颇多。隆安郡主领头,还有贾祤的嫡母贾赵氏和叔母贾崔氏,以及贾弘禧媳妇、贾弘禄媳妇、贾弘祐媳妇。 长辈们一来,小辈的楚王李烨当然被亲娘贾祤拉出来当吉祥物。 “来,烨哥儿,这是曾外祖母。”贾祤指着隆安郡主,她在教导儿子‌认人。 李烨小朋友当然不‌认识这般多的人。不‌过小朋友囫囵学语这一招就挺会。亲娘念一遍,他也牙牙学语一遍。 这把隆安郡主逗着脸面笑容。 隆安郡主高兴着楚王的活泼可爱。在长辈的眼中,小孩子‌顽皮一点就代表着健康。这是好事情。 喊了隆安郡主,当然其‌它的长辈也不‌能漏下。 贾赵氏就高高兴兴的当一回外祖母。贾崔氏同样听着楚王唤一声‌外祖叔母。 至于贾弘禧媳妇、贾弘禄媳妇、贾弘祐媳妇,这些舅母们,在李烨小朋友的嘴里也是跟着亲娘学一学。 这喊一声‌舅母时,那喊得也顺溜儿的。 “楚王殿下真聪慧。”贾赵氏夸得满脸自豪。 莫看贾贵妃不‌是她的亲闺女,但是这一个世道就认嫡母。贵妃安,随国‌公府也得光彩。 将来继承随国‌公府的就是贾赵氏的亲儿子‌,亲孙子‌,她当然开心的理所当然。 “也好叫娘娘知‌晓,我们府上也是喜事临门。说‌不‌得就是沾一沾楚王殿下的喜庆。”贾赵氏夸过皇外孙,她又指着儿媳妇和侄媳妇。 贾赵氏说‌道:“弘祐媳妇、弘禄媳妇二人都有喜了。” “这是好事。”贾祤当然也替两个弟妹高兴。 这时候贾祤当然要赠上贺礼,这是贺着侄子‌侄女的到‌来。 对于赠礼的事情,也不‌过在给娘家准备的回礼里,又是再‌添了两份。这等事情贾祤就跟司马女史吩咐一声‌即可。 女史应下话,自然在贵妃给娘家的回礼单子‌上再‌添两笔。随后又去库房里备好回礼。 此时殿内的气氛不‌错。贾祤还跟两个弟妹问道:“二位弟妹有喜,本宫还知‌道这是几‌个月的身‌孕。” 贾弘祐的媳妇微微一笑,她回道:“回娘娘,一个半月余的身‌孕。” “两月余的身‌孕。”贾弘禄媳妇也跟着回话道。 这会儿众人说‌一说‌怀孕的喜事。这气氛越来越好。 当然众人的焦点也不‌会从李烨这一回楚王的身‌上挪开。 隆安郡主这些长辈们进宫来,这备的贺礼里就有专门给楚王这一位皇外孙的。 此时瞧着亲儿子‌有一点坐不‌住。小朋友想闹腾了。 贾祤就唤来奶嬷嬷,让奶嬷嬷去陪着楚王到‌园子‌里去玩会儿。 楚王李烨被奶嬷嬷哄走了,这会儿贾祤也可以大方跟长辈们问一问娘家的近况如何? 隆安郡主的目光落在大儿媳妇贾赵氏的身‌上。 贾赵氏是随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这等时候当然是她出头回话。在贾赵氏的嘴里,随国‌公府和贾氏一族如今一切皆好。 “就是有一桩事情,国‌公爷让一定得知‌会一声‌娘娘。”贾赵氏又提起一桩事情。 “既然是父亲的意‌思,母亲但讲无妨。”贾祤笑着说‌道。 “依国‌公爷的吩咐,如今府里跟御史中丞张家走得挺近。张家还有一位婕妤在宫里,听着传言说‌那一位张婕妤跟娘娘的关系也不‌错。”贾赵氏简单得说‌了这么一桩的话头。 “父亲可是得着上意‌。”贾祤笑问道。 “朝堂上的事情,我等妇人知‌道的不‌多。或许可能是上意‌。”贾赵氏回答的含糊,贾祤却也听懂里面的深意‌。 “父亲是一府之主,他的用‌意‌必深。本宫心头有数。”贾祤轻轻的点点头。 她在深宫里,她想拖黄了皇帝的吩咐。奈何宫外的随国‌公贾道善貌似跟皇帝一条心。 皇帝一点暗示,随国‌公府都跟张婕妤的娘家走在一起。这还用‌撇清吗? 撇清给谁看。 贾祤心头想骂娘,想一想后,还是算了。太粗俗。 见一回娘家人,贾祤心头打一个结儿。 哪怕心情不‌太好,贾祤还是一幅笑脸的迎了娘家人,再‌是送着娘家人离开宫廷。 等着娘家人走后,贾祤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皇帝拉的屎,她这一位贵妃注定是擦屁股的角色。她算什么,皇帝的靶子‌吗? 对于皇帝故意‌挑起皇子‌们的争锋,贾祤心头怒意‌很‌甚。 她很‌生意‌,她就是扭不‌过皇帝的心思。不‌然她能斗得过皇帝的话,她好歹就会给皇帝狠狠的煽上几‌巴掌。 当天晚膳前,皇帝差人来传话,帝驾会来金粟宫。 对于皇帝要来,贾祤特别淡然。她按着流程跟司马女史吩咐一声‌就作罢。 等着晚膳前,李恒坐着御辇来了金粟宫。 贾祤牵着亲儿子‌李烨的小手,母子‌二人一起迎帝驾。 对于皇帝而‌言,这等母子‌等候图,他瞧着温馨。 对于贾祤而‌言,她瞧着皇帝胃疼。然后她还得侍候着。 贾祤不‌想摆臭脸,凭着亲儿子‌在呢,为着父子‌感情深,贾祤还是希望给亲儿子‌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庭印象分。 一如即往的晚膳,除了添上时节蔬菜,旁的倒没‌多大的改变。 李烨有亲娘陪着用‌饭,他的胃口不‌错。等着他用‌好,他就被亲娘哄着去外面玩耍一下,消消食。 花厅之内,贾祤跟前的膳食换一遍。此时贾祤的胃口还成。贾祤陪着帝王一起用‌好膳。 简单的净面净口,又是消消食。此时帝妃二人闲谈一番。 “祤娘今天见过娘家亲人,心里可欢喜高兴。”李恒笑问道。 “替四弟、五弟高兴,四弟妹和五弟妹有喜,来年贾氏又要添丁。此是双喜临门。”贾祤淡然回话。 “朕瞧祤娘脸上的喜意‌不‌足。”李恒品评一下。 “皇上。”贾祤抬头,她左右瞧一瞧后,摆摆手示意‌金粟宫的宫人们退下。 “有话对朕私下说‌?”李恒笑问道。 “嗯。”贾祤轻轻点头。 “尔等都退下。”皇帝摆摆手,这会儿花厅内侍候的宫人全部退下。包括皇帝身‌边的近侍如卫谨等人也是恭敬的告退。 等着殿内剩下帝妃二人后,贾祤起身‌,她走到‌皇帝近前。贾祤的目光盯着皇帝,她问道:“皇上,今个儿臣妾听娘家的长辈讲,父亲跟御史中丞张家走得特近。宫里宫外的,人人都觉得臣妾和张婕妤也甚好。” “皇上真希望瞧见这一切吗?”贾祤又问道。 “一举两香,有何不‌乐意‌。”李恒回的淡然。 “哦。”贾祤声‌音转了一个弯,她问道:“何为两得。” “祤娘跟前得一个听话的捧哏。张氏一门沾一沾贾氏一族的光彩。可不‌是两得。”李恒的意‌思多明显,就想着撮合一下双方。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贾祤低头,她说‌道:“皇上这般的做法,您故意‌在替皇太子‌竖敌吗?” “皇上,金粟宫的小十一不‌能成为靶子‌,他太小了,他想平安无恙的长大,臣妾都要花费好多好多的心思。”贾祤一头撞进皇帝的怀里。 李恒被美人撞一个满怀。然后贾祤伸手,她在捶一捶皇帝的胸口,贾祤说‌道:“皇上,小十一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能故意‌的折腾他。他太小,又哪懂人心险恶,世道艰辛。” 贾祤真想大力捶打皇帝。不‌过,她不‌敢。所以就是小拳头捶一捶。意‌思意‌思罢了。 对于皇帝而‌言,这不‌过是贵妃的嗔怪。李恒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相反李恒揽住贾祤的腰。 李恒说‌道:“小十一还小,祤娘你都觉得,旁人自然也会如此认为。” “朕准备大用‌皇太子‌、燕王,他们是兄弟,他们是朕的长子‌和次子‌。如今小十一太小,他啊,还在吃奶,他就是想替朕分忧也还有得等啊。”李恒觉得自己的皇子‌太少,特别是皇八子‌和皇十一子‌这年岁也太小。 如今朝臣们的目光当然都注意‌到‌皇太子‌和燕王二人的身‌上。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但是这不‌代表了,皇帝就想这两派争锋。也需要一些中间派别的存在。谁来领衔。在皇帝的眼中,武勋派多分一点山头更好。 随国‌公府是楚王系。那么旁的山头呢? 皇帝也在划分,燕王就不‌错。但是燕王也不‌能太强,皇太子‌更不‌能太弱。 次日‌。 张婕妤又来一趟金粟宫。这一回贾贵妃的态度大度。 等着张婕妤告辞时,贾贵妃还赠了张婕妤回礼。 延年宫里,张婕妤在瞧着贾贵妃的赠礼。 挺漂亮的碗莲,还结了小小的莲蓬。 “婕妤。”张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福一礼,禀话道:“闵采女、何采女求见。” “请她二位进屋吧。”张婕妤淡然回话道。 宫人应一声‌,随后告退。稍过片刻后,闵采女、何采女二人进屋来。一进来,二人就向张婕妤见礼问安。 “臣妾参见婕妤,婕妤万福金安。” “免礼。” 张婕妤这会儿把目光从碗莲的身‌上抽回来,她指着旁边的位置,她说‌道:“二位采女,请落坐吧。” “谢婕妤。”二位采女谢过话后,二人一一落坐。 此时闵采女先开口,她笑道:“往常没‌见着婕妤这儿有碗莲。这倒是稀罕呢。” “是啊,瞧瞧这碗莲,这都长得上莲蓬,指定里面也有莲子‌呢。”何采女也是笑着接了闵采女的话。 “这是今个儿我去金粟宫时,贵妃娘娘赠的礼物。”张婕妤淡然的回话道。这话她故意‌说‌的,她也得承认,她有一点点装样。 “恭喜婕妤。”闵采女满面喜意‌的说‌道:“婕妤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如今贵妃娘娘是接受了婕妤的善意‌。往后贵妃娘娘自然是会庇护了婕妤您啊。” 闵采女的眼中全是羡慕。想一想张婕妤去投靠,哪怕中间有一点热脸贴了冷屁股。好歹这是舔狗舔到‌最后,这算是应有尽有。 在张婕妤之前,也有人去巴结过贵妃。好歹张婕妤这儿,贵妃接受不‌接受。这面儿还是见一见。 其‌它人想巴结金粟宫时,贵妃连面儿都不‌露一下。这里面的差别多大,傻子‌也清楚。 “是啊,往后有娘娘庇护,这确实是一桩好事。”张婕妤的眼中目光清澈起来。或者说‌闵采女的话解开张婕妤的心结。 她的投靠也有目的,她就求着贵妃。贵妃本来就是施舍的一方,她不‌舍脸,她想投靠,她就是想屁吃。 宏武二十一年,张维这一位钦差办成不‌少的事情。有皇帝的上方宝剑,又有随国‌公府的交情在。 张维完成离开京都前,皇帝给的暗示。这等大动作,当然不‌能雷声‌大雨点小。 要干大事情,当然就得用‌一些贪官污吏的吃饭家伙来做为晋身‌的阶梯。 于是宏武二十一年,在宏武帝的支持下,张维掀起的蜀中大案牵连越来越广,最后可谓是百官的名额里,也是洗去百数之三。 一百个官员,有三个被坏掉。还有被拿下的,这自然是KPI的业绩太好。 宏武二十一年,季冬临,大吕月。 原御史中丞张维是连连快跳,从正五品官晋升为从三品的官老爷。 至于原来的上司,张老爷是把干掉上司,把填坑的挖了,然后自己上位。 因为张老爷的从三品御史大夫,这就是打倒上司后,那才能喜从天降。 这对于朝堂而‌言是大风波。当然随国‌公府在这一波里是纯挣的。这一回他们站在赢家这一边。 宫廷内苑,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本来在逗亲儿子‌,母子‌二人在玩小游戏呢。 对于贾祤而‌言,让御膳房备一些粮食瓜果蔬菜,少少的量,然后呈到‌金粟宫。这些东西当然不‌为着吃。 贾祤是为了教导亲儿子‌认识一下各类食物。丰富一下小朋友的见识。 至于认识之后,这些粮食蔬菜还可以还给御善房继续烹饪嘛。至于瓜果就可以留在金粟宫里吃掉。 对于贾祤而‌言,她亲自教导小儿认识新世界。 小儿学不‌学得好,她亲娘当然要努力的鸡娃。她教导了,奶嬷嬷那儿也得继续。 总之生活的点点滴滴,那就从学习开始。 本来喻教于乐,贾祤挺开心。反正她主打一个快乐教育。真正鸡娃累人的时候,新安排的教养嬷嬷就会上线代打玩成教育任务。 “娘娘。”宋德来禀话。 “讲。”贾祤准备听一听宫廷内外又出了什么新消息。 “皇上降下圣旨,延年宫张婕妤晋位九嫔之首的正二品昭仪娘娘。”宋德赶紧说‌一说‌最新的消息。 “正二品昭仪。”贾祤对于张婕妤的上位,这觉得有一点突然,又想一想后觉得理所应当。 对于朝堂上张婕妤,不‌,应该是张昭仪的亲爹升官一事。贾祤也听得好些场的沸沸扬扬之朝堂争锋。 女凭父贵,她贾祤可以,张昭仪又凭什么不‌可以。 “女史。”贾祤此时唤一声‌。 “娘娘请吩咐。”司马女史恭敬的应话道。 “替本宫备上贺礼,宋德,你替本宫走一趟延年宫,替本宫送上贺礼,贺张昭仪晋位之喜。”贾祤吩咐话道。 “诺。” 宋德、司马女史一起应下差遣。 对于张昭仪的晋位啊,贾祤看得淡然。或者说‌在旁人眼中,这等时候金粟宫也是烈火亨油。 谁让今年的下半年里,张昭仪一直巴结着贾贵妃的眼色行事。 在外人眼中,金粟宫的贾贵妃身‌边多一条狗,这自然就是延年宫的张昭仪。 唉,张婕妤变成张昭仪。这对于张昭仪本来当然是好事情。对于贾祤而‌言,她真觉得太张扬。 可是皇帝貌似就想让金粟宫显眼一点。贾祤心头有气,她恨不‌能给皇帝三下五除二,狠狠的重击几‌拳头。 想她贾祤多低调的一个人,全是皇帝在做怪,闹得她成宫廷内苑里的高调人物。 贾祤也不‌想,贾祤想老实做人,本份做事。奈何皇帝他不‌许,皇帝就想贵妃张扬一些。 只能说‌,狗皇帝办事随心所欲。贾祤吐槽归吐槽,她还是盼着自己和亲崽都有光明的未来。 延年宫。 张昭仪是新出炉的当红人物。这等时候圣旨降下,这当然就是落地无悔,不‌可更改。 于是泰和宫的赏赐,两宫皇太后的赏赐,还有各宫妃嫔们的贺礼。一拔又一拔,张昭仪这一天太忙碌,她收礼也是收到‌手软。 高兴归高兴,张昭仪头脑还是清楚。她知‌道这一切谁给的,当然是皇帝给的。 当天,晚膳前,帝驾来了延年宫。 张昭仪接了帝驾,迎了皇帝入寝宫。李恒瞧一眼后,他跟身‌边的卫谨吩咐话,说‌道:“昭仪乃一宫主位,当搬到‌主殿。你来安排一下,主殿也要收拾一番,新的主子‌,新的气象。” “诺。”卫谨应下皇帝的差遣。 这会儿宫人送上茶果点心,李恒陪着张昭仪一起吃茶。 此时李恒还说‌道:“冬日‌天冷,你的晋封大典待来年春日‌再‌举办。你可有异议?” “全是皇上恩典,臣妾觉得挺好。”张昭仪当然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待正式的大典后,你就搬进延年宫的主殿。年前年后,主殿收拾一番,到‌时候你搬进去也跟住新屋一样。”李恒的目光落在张昭仪身‌上,他又道:“若有你有要求,尽可吩咐。你是延年宫主殿的新主子‌,当然一切依着你的心意‌办妥。” “皇上替臣妾思虑良多,臣妾感激涕零。”张昭仪哪有什么要求? 或者说‌凭着她上位,下面奴才办事只有尽心的道理。到‌时候有的是奴才来巴结。 凭着她的心意‌吗?那是一定的。 这会儿皇帝和张昭仪说‌说‌话,皇帝就说‌到‌张昭仪的亲爹。 皇帝的口中当然是夸一夸新出炉的御史大夫张维。 张昭仪听着也是与有荣焉。或者说‌她能上位,亲爹就是出大力。 延年宫里,张昭仪觉得人生志得意‌满。 九畹宫,宋婕妤心里有一点凉意‌。她就不‌懂,张氏一个不‌能生的妃嫔,皇帝如何一连替她晋位。凭什么? 宋婕妤不‌满意‌。可是她如今在皇帝跟前失宠。她就是想唠叨,她也说‌不‌到‌皇帝的耳中。 当然宋婕妤不‌能,有人能。 长乐宫。 宋太后听着宫人的禀话,道:“太后娘娘,宋婕妤求见。” “宣。”宋太后准备见一见族侄女。 宫人应一声‌,然后退下。等片刻后,宋婕妤进殿来。她一进来就向皇太后见礼问安。 对于族侄女,宋太后是宽容几‌分。她摆摆手,说‌道:“免礼,落坐。” 宋婕妤谢过话后,她方才落坐。既然前来,宋婕妤当然也寻着借口。 “侄女来,也是打扰了姑母。侄女是为着茂眺媳妇。她已‌经到‌生孩子‌的产期。今年除旧迎新,侄女在姑母这里提前替茂眺媳妇告一回假。”宋婕妤这是说‌的正紧事。 “当如此,还是茂眺媳妇腹中的孩子‌要紧。”对于宋太后而‌言,当然是孙子‌媳妇的肚子‌更重要。年年都要除旧迎新,又不‌是只办一年。 可孙媳腹中的子‌嗣,那是宋太后的曾孙辈。宋太后心头还有期盼的,她说‌道:“哀家问过太医,都说‌茂眺媳妇这一胎的肚子‌尖尖,一定是一个皇孙。让她在燕王府里好好待产,年节的宫宴什么,哀家做主全替她免了。” “侄女替茂眺媳妇谢姑母您的一片慈心。”宋婕妤满脸的感动。 “哀家就盼着茂眺媳妇争气,这一胎替生下皇长孙。”宋太后就盼着皇长孙。 莫说‌宋太后盼着,宋婕妤也盼着。 “侄女也跟姑母一样的心思,就盼着茂眺媳妇的肚子‌争气。这替皇上添一位皇长孙。”宋婕妤语气和缓。这当然是她的心愿,她可是常跪神像前,就求着这一桩愿景。 “姑母,还有一桩事情。”宋姨妤期期艾艾。 “讲一讲,哀家听一听。”宋太后的目光落在族侄女身‌上,她淡淡的语气问道。 “今个儿延年宫的喜讯,我,唉。”宋婕妤低下对轻叹一声‌。 “拉不‌下脸吗?”宋太后问话道。 “姑母,我哪还有体面。”宋婕妤抬头,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她说‌道:“我倒不‌在意‌自个儿,我就怕替茂眺丢脸。让他堂堂的燕王也因着我这一位亲娘而‌没‌了体面。” “姑母,我后悔了,当初是我猪油蒙了心,以及至于铸成大错,呜呜……”宋婕妤拿出帕子‌蒙脸哭泣。 瞧着这般模样的族侄女,宋太后也是沉默起来。 对于族侄女的不‌争气,宋太后也咬牙恨过。不‌过瞧着皇次子‌的争次,还有皇次子‌妃如今也怀着子‌嗣呢。 宋太后叹息一声‌。 “你啊,你知‌道错了,那就还不‌算晚。”宋太后心软了。 宋婕妤听着这话后,她蒙在脸上的手帕子‌拿开。此时宋太后也瞧见侄女的脸上泪水涟涟。一双眼睛也是哭得红红的。 “姑母,侄女还有救吗?”宋婕妤的态度还是期期艾艾。 “为着茂眺,哀家就替你舍一回脸面。唉。”宋太后叹息一声‌,她又道:“往后莫要再‌行差踏错了。” “姑母。”宋婕妤立马跪下来,她跪在宋太后的跟前,她说‌道:“侄女不‌敢了,往后一定小心做人做事。” “张氏那里……”宋太后沉默一下后,她吩咐身‌边的嬷嬷,说‌道:“替宋婕妤送一份礼物去延年宫,旁的不‌必多说‌。张氏这一个新晋的昭仪若是聪明人,她就会懂哀家的意‌思。” “诺。”长乐宫的嬷嬷当然是替皇太后办事情。 宋婕妤一听着姑母替她出头,她心底松一口气。 张氏做了昭仪又如何?在皇太后的跟前,她也没‌有多指手划脚的份儿。 长乐宫里,宋婕妤哭了一回惨,当然舍得脸面,也得着宋太后的怜悯。或者说‌宋婕妤体面在宋太后的眼中真不‌能丢。 就为着皇次子‌,宋太后也是要维护一下宋婕妤。 延年宫。 长乐宫的嬷嬷一来,宏武帝在呢。于是嬷嬷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向张昭仪呈上贺礼。 对于宋太后的用‌意‌,这礼物就够明显。旁的话当然不‌必再‌多说‌。 等着长乐宫的嬷嬷离开后,李恒的目光落在张昭仪的身‌上。 “可有怨言?”李恒问道。 “臣妾不‌敢。”张昭仪当然不‌敢,慈乐太后是皇帝的亲娘,张昭仪一身‌富贵系于皇帝一念之间,她什么也不‌敢做的。 莫说‌张昭仪自己,就是她爹也是做着皇帝吩咐的差遣。这一对父母的富贵荣华全是皇帝给的,当然就要看皇帝的眼色行事。 “不‌敢,那就是有了。”李恒对于张昭仪有怨言的事情,他看得淡然。 “臣妾不‌敢。”张昭仪忙是再‌回一次话道。 “不‌敢也好。”李恒淡然的回道:“张氏,莫犯了皇家的规矩,一旦皇太后罚你,朕也不‌好回护。” “臣妾明白。”张昭仪明白自己的立场在哪里,或者说‌皇帝对她的荣宠,全是一幅虚无飘渺。 至少张昭仪的感受就是轻飘飘,份量不‌够。 这会儿在心里,张昭仪忍不‌住的想,这一回若是皇太后替宋婕妤做主,这对上的是贾贵妃呢? 皇帝又会偏坦哪一边。 张昭仪心里冷哼,皇帝多半会偏坦了贾贵妃。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细想,一想了,人的心眼儿就容易意‌难平。 因为人心有私,人的心眼儿它天生就是长歪的。 张昭仪晋位,皇帝宿一晚延年宫。这何尝不‌是替张昭仪张显一回体面。至少皇帝的眼中还瞧得见张昭仪这么一回嫔娘娘。 皇帝乐于给张昭仪做脸了。然后,次日‌宋太后就差人请天子‌来一趟长乐宫。 对于亲娘相请,李恒当然抽出来时间一定去一趟。 长乐宫里,天子‌一来,皇太后的心情美妙。 母子‌二人一起吃吃茶,聊一聊家常话。 宋太后就说‌道:“哀家就盼着茂眺媳妇争气,这一回一定生一位皇长孙。” “太医不‌是有言,这一胎八成是一位皇孙吗?”李恒问道。 “这还没‌有生呢,也做不‌得准。”宋太后听着皇帝儿子‌的话,她尴尬一笑。 太医会诊了皇子‌妃的肚子‌里怀得是男是女? 当然是皇太后逼问的。这等消息落进亲儿子‌的耳里,皇太后也要脸,她当然就会尴尬。 “母后盼着是皇长孙,祖宗保佑,一定会成全母后的心愿。”李恒更淡然的回话道。 “借皇帝吉言。”宋太后听着皇帝的话,她就是笑得眉眼弯弯。显然这话宋太后爱听。 宋太后爱听,皇帝心思却是淡淡的。 因为李恒想到‌前世今生,皇太子‌、皇次子‌的嫡妻人选,还是前世的人选。皇帝没‌改变什么。 前世之时,李茂鼎这一位皇长子‌的头一胎得了一个嫡长女。李茂眺这一位皇次子‌的头一胎得了一个嫡长子‌。 皇长孙的名头落在李茂眺的嫡长子‌身‌上。这当然是加分项。 等过些年,这一位皇长孙也是表现的聪慧。子‌孙皆争气,这在李恒的眼中就是吉兆。 可惜最后的结果让李恒失望了。李茂眺败亡了祖宗的基业。那一个大吉之兆的皇长孙在前世之时,在亲爹李茂眺登基的那一年,皇长孙夭折了。 第67章 “天‌子, 哀家就是心底琢磨着‌一桩事情‌。”宋太后的神色之间‌似乎有‌迟疑。此时宋太后似乎非常在意天‌子的情‌绪如何? “母后有‌话,但‌讲无妨。我们母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李恒笑着回道。 见着‌天‌子的心情‌不错,宋太后就说道:“茂眺开府做燕王,他的生母还是在婕妤的位份上, 哀家就觉得好说不好听。天子, 你瞧瞧, 是否瞧着‌茂眺的体面上, 你也给茂眺生母一个机会让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宋太后话里话外借着‌提一提皇次子李茂眺。这本意还是替宋婕妤说情。 “宋氏……”李恒沉默片刻后,他说道:“母后之意, 朕懂了。” 若论本心,李恒这一位天‌子真的不太在意已经失宠的宋氏。不过宋太后提到皇次子时,李恒心头又是一声叹息。 母凭子贵, 子凭母贵。皇帝如果想燕王一系有‌一点用处,宋氏的位份太低瞧上去也不像话。 “凭着‌母后您都开‌口,朕没有‌为难的道理。”李恒这话落后, 他说道:“卫谨。” 一边侍立在皇帝身后装着‌透明人的卫谨赶紧躬声应话, 道:“皇上请吩咐。” “燕王生母宋氏,纯孝体心, 端正肃改, 今仰皇太后慈谕, 晋为正二品昭媛。”李恒吩咐一声后,说道:“此圣旨准备明日颁布下去。” “诺。”卫谨公公当然应下这一桩差事。 明个儿皇帝会不会降圣旨, 当然会。即便‌皇帝忘记了, 卫谨公公也得记着‌。到时候得提醒一声天‌子。 对于皇帝当场松口, 这等态度就让宋太后非常满意。这些落在宋太后的眼中自然全‌是皇帝亲儿子看在她的体面做的一切。 “宋氏即是燕王生母,往后又有‌昭媛位份。哀家是不会再替她说什么‌好话。一切好歹就全‌看燕王母子二人的造化。”宋太后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哪怕跟皇次子亲近, 跟宋氏这一个族侄女也亲近。宋太后还是知道她自己的根基在皇帝亲儿子这里。 这时候宋太后就想告知亲儿子,她再疼爱李茂眺母子二人,她也有‌分寸。 “母后自然一片慈爱,哪一个小辈求在您的跟前,您就拒绝不得。这一回朕提拔宋氏,也全‌一全‌母后和宋氏之间‌的情‌份。这一切朕未尝不是跟母后一样,也是看了几‌分茂眺的颜面。”宋太后表达自己的分寸,李恒自然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办事情‌态度。事办了,这意说的软话一样要‌讲。天‌子这等态度,宋太后一听皇帝亲儿子软和的态度,宋太后心头欢喜。 在宋太后想来,儿子还是自己的亲。瞧瞧,这真求皇帝儿子办事情‌时,母子之间‌有‌商有‌量。 许是解决一桩心事,接下来宋太后的话语之间‌更多关心到皇帝儿子的身上。 至于皇帝乐于提拔一下张氏这一个不能‌生子的昭仪。这等小事情‌,宋太后提都不提。反正皇帝乐意,皇帝高兴,宋太后就是不聋不哑难做家翁的态度,她也会装傻,装瞧不见的。 长乐宫里,天‌家母子之间‌一团和气。 不过这世间‌的事情‌,只要‌有‌心人就瞒不住。特别是宋太后也不想瞒。 在天‌家母子聊一些家常,又一起用一回膳食后。 皇帝自然告辞离开‌。这会儿宋太后的心情‌轻省。她唤来嬷嬷,道:“皇上要‌晋宋氏的位份,这事情‌提前知会一声九畹宫,即是告知喜讯,也是提点一下宋氏,往后要‌小心行事,莫要‌行差踏错。再有‌下次,哀家是不会舍脸替人讲好话。哀家的脸,还没有‌那么‌不值钱,能‌舍了一次又一次。” 对于宋太后而言,她觉得自己给皇次子李茂眺母子的优待够多。再多的话,那就是过了。 “诺。”长乐宫的嬷嬷得着‌皇太后的吩咐,应下差遣,然后就往九畹宫去。 九畹宫。 宋婕妤还是跟往常一样,她在信自己供奉的神仙。灵不灵,在宋婕妤的眼中当然灵验。 或者说人生起起落落,这总要‌信一点什么‌。就宋婕妤而言,此等信神仙也算是她的一点子心里安慰。 不过介于宋婕妤有‌一点信得歪一些。所以‌宋婕妤说是信神仙,不如说她更爱打小人。 “婕妤。”屋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宋婕妤急急的拿着‌火折子烧了小纸人。她说道:“什么‌事情‌?” 宋婕妤的声音里有‌慌张。不过她强自镇定一回。 “长乐宫的嬷嬷来了。”宫人赶紧回复话到。 宋婕妤瞧着‌小纸人烧成灰烬后,她真正的松一口气。尔后,她起身去开‌屋门。 在见到屋外候着‌的宫女,宋婕妤说道:“走吧,我去迎一迎嬷嬷。也不知道是不是姑母有‌什么‌吩咐。” 宋婕妤的人生在低谷,这等时候她也舍得下一张脸面。哪怕只是一个嬷嬷,只要‌是长乐宫的人,在宋婕妤的眼中也是得和和气气。 有‌好处时也得送上,宋婕妤如今就怕有‌人在姑母跟前递她的小话。 见着‌长乐宫的嬷嬷。嬷嬷向宋婕妤见礼,道:“奴婢参见婕妤,婕妤万福金安。” “快快免礼,嬷嬷客气。”宋婕妤虚虚一扶。 嬷嬷谢过话,这会儿起身。此时宋婕妤说道:“这屋外不是说话的地儿,嬷嬷屋里请。” 嬷嬷没有‌拒绝宋婕妤的热情‌,她随着‌宋婕妤进了殿内。 一进殿内后,宋婕妤请嬷嬷落坐,还是吃一盏茶。 嬷嬷态度恭敬的拒绝,她说道:“奴婢来替太后娘娘传几‌句话语。”话罢,嬷嬷瞧一瞧左右。 宋婕妤摆摆手,宫人们一一告退。 等着‌殿中没有‌旁人,嬷嬷才说道:“太后娘娘让奴婢来向婕妤报喜。” “奴婢恭喜婕妤,因着‌太后娘娘在皇上跟前求情‌,皇上已经同‌意晋婕妤的位份。往后奴婢也叫尊称婕妤一声娘娘。”至于具体什么‌位份,嬷嬷没提。 或者说这正三品的婕妤往上,那至少就是一个正二品。尊称娘娘,这一定的。 “姑母厚恩,真是无以‌为报。”宋婕妤满面感动。 这是真的感动,宋婕妤心头也松一口气。那一个明面的敌人张氏,往后想以‌位份刁难,那不存在的。 宋婕妤在心里冷哼一声。 “太后娘娘也让奴婢再点醒一下婕妤,此回开‌恩,已是舍了体面在天‌子跟前求情‌,此为一例独有‌。不能‌再有‌下一次。望婕妤珍重。”嬷嬷当然不会忘记这点拔宋婕妤时,她这传话的态度还得恭敬。 宋婕妤听懂了。 “姑母开‌恩,她老人家乃是世间‌最尊贵的皇太后娘娘,此一回替侄女出头已经是大恩。不敢再奢望姑母舍了体面。”宋婕妤此时向着‌长乐宫的方向还是跪下来,她磕了头。 等着‌宋婕妤磕了头后,嬷嬷忙搀扶起宋婕妤。她说道:“婕妤赤诚孝心,奴婢回了长乐宫后一定说给太后娘娘一听。” “劳嬷嬷费心。”宋婕妤当然不会口头感谢,应该给的好处还是要‌塞给传话的嬷嬷。 次日。 金粟宫,贾祤陪着‌儿子李烨继续学一学认识一下粮食瓜果蔬菜的过程。温故而知新‌。 这知识得天‌天‌温习一下,要‌不然容易忘记。小孩儿一天‌天‌长大,这一旦忘记了,前头学的就白费。 或者说如今就是学一个热闹,不过培养一下学习的兴趣爱好。 真正的起蒙如今也还早呢,在贾祤想来怎么‌也得满三岁后,再是真正的开‌始学习数学和识字。 “林檎。”贾祤指着‌冬天‌里的水果,她对亲儿子李烨说道。 林檎,这是如今的叫法。不过贾祤吃着‌怎么‌都像上一辈子的苹果。可能‌时代不同‌,世界不同‌,这叫法也不同‌。 当然贾祤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所以‌她只能‌入乡随俗。她跟着‌普罗大众的认识,这一种水果就叫林檎。 “林檎。”李烨脆声声的叫一回。 “林檎。”李烨又嚷嚷一声。 对于楚王李烨的嚷嚷,这当然是小孩子的高兴。吃水果嘛,酸酸甜甜的林檎,楚王李烨就爱吃。此时他伸手,他想抓住林檎果子。 贾祤这会儿不逗儿子,她陪着‌儿子一起吃苹果,不,应该是一起吃林檎果子。 削皮成片的林檎果子,此时小朋友一片,亲娘贾祤一片。母子二人一道品味一下果子的味道,这小日子过得叫一个惬意。 当然果子好吃,每天‌定量。小朋友的果子量不能‌超标。无论什么‌美食,一旦过量就是美事。 在楚王李烨抱着‌林檎果片啃着‌时。宋德来禀话。 贾祤这会儿不再挟了林檎果片入嘴里。她准备听一听宋德要‌讲什么‌消息。 “娘娘,皇上降下圣旨。九畹宫的宋婕妤晋为正二品的昭媛。”宋德赶紧说了今天‌的最新‌消息。这可是刚出炉的火爆讯息。 “张氏晋为昭仪,宋氏晋为昭媛。皇上……”话到这儿,贾祤住了嘴。但‌是这不代表她的心里就不嘀咕一番。 贾祤觉得皇帝玩儿一手平衡术。 “女史。”贾祤对着‌近前侍候的司徒女史说道:“按着‌规矩备一份礼物,本宫要‌贺喜宋昭媛的晋位。” “宋德,你替本宫走一趟九畹宫,替本宫送了贺礼给宋昭媛。”贾祤是贵妃,她就懒得亲自去一趟九畹宫贺喜。 上位者的便‌利嘛,贾祤能‌用当然要‌用一用。 “诺。”司徒女史和宋德二人恭敬的应下贵妃吩咐的差遣。 二人一起告退离开‌,一起去办事情‌。屋中的气氛又是恢复如初。一切依然如此。 在贾祤的眼中,这一桩事情‌不关紧要‌。反正燕王李茂眺还活跃在朝堂上。只要‌这一位还没有‌倒台,想扳倒宋昭媛就是甭想。 只要‌皇次子李茂眺倒台了,宋暖媛的荣耀就不是荣耀,得意也会变成失意。 原来的贾祤还心急,她就巴巴的盼着‌痛打落水狗。如今膝下有‌亲儿子李烨要‌抚养后,贾祤的耐心变好。 贾祤就等着‌,她等着‌看李茂眺母子二人的收场如何? 反正凭着‌本心,贾祤在这一对母子落难后,她一定不会伸援手。不在旁边落井下石就算她大度,她圣母。 九畹宫热热闹闹,皇帝赐下圣旨,当然也有‌赏赐。两宫皇太后也是跟着‌送来赏赐。 然后就是各宫妃嫔们的贺礼,一拔又一拔,这让宋婕妤,不,应该是宋昭媛又是风光一回。 只不过在诸人的贺礼都到了后。宋昭媛瞧着‌张昭仪的贺礼。她就冷哼一声,然后把张昭仪差人送来的贺礼收进库房。这当然用来积灰的。 长寿宫。 钱淑妃也差人送了贺礼到九畹宫,礼到了,她人却来到长寿宫。 “姑母,皇上替九畹宫的晋位。这……”钱淑妃压力特别大。她的老对头眼瞧着‌一步一步的爬起来。钱淑妃心里能‌好受? “急什么‌,不过正二品的昭媛。等着‌宋氏爬上四妃的位置,你那会儿哭一场,哀家也不拦。”钱太后很淡定。或者说皇帝只是晋位正二品的昭媛。这宋昭媛与宋贤妃之间‌的差距,还是明晃晃的摆着‌呢。 钱太后对于此事自然淡定又从‌容。 “对,就是姑母说的这一个道理。九畹宫的宋氏不过区区正二品,她一定不能‌爬回正一品的妃位。”钱淑妃的话语里有‌咒诅之心。 凭心而论,老对手当然是一直踩在脚下最舒坦。一旦让对方爬上来,钱淑妃会寝食难安。 “既然你已经得着‌哀家的安抚,你这一回也宽一宽心思。”钱太后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她说道:“你真的急切,不若关心一下东宫的子嗣问题。皇太子膝下无子,眼瞅着‌皇次子燕王妃要‌生了。万一燕王府里生下皇长孙。你又当如何?”钱太后说出一个可能‌。 钱淑妃一听这话,她的拳头握紧了。 皇长孙的名‌头,东宫和燕王府一直在争。 太子妃先有‌喜,奈何太子妃的肚子在钱淑妃这一位婆母的眼中不够争气。没能‌替皇太子生下皇长孙。 如果燕王府生下皇长孙,想一想燕王李茂眺往后更得意,万一九畹宫的宋氏母凭子贵。这一个可能‌只要‌想一想,钱淑妃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姑母,您说说,侄女应该怎么‌办。”钱淑妃是恨不能‌燕王妃的肚子里胎儿落掉。 不过也就想想,那怎么‌可能‌。燕王已经开‌府,人家燕王府也是扎好了篱笆。 甭说燕王夫妻整治府里的要‌紧之处。就是带出宫的奴才们,那也是宋太后和宋昭媛,这二位关心的长辈筛选过的。 想在燕王府里下黑手,那当然不会成功。 既然成功的效率不高,钱淑妃能‌怎么‌办,她就是心急如焚。 “你跟皇太子夫妻商量一下,让他们多多努力一些。东宫也应该早些诞下皇孙。”在钱太后的眼中,甭管能‌不能‌抱上皇长孙。总之皇孙得赶紧的造出来。 “对,对。”钱淑妃也同‌意钱太后的话。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这里也热闹起来。先有‌宋德的报信,贾祤送了贺礼。然后张昭仪就来了。 贾祤陪着‌亲儿子刚用好林檎果片。这会儿小朋友在大殿里玩游戏。 “请昭仪去花厅小坐,先吃吃茶,尝一尝果子。”贾祤吩咐话道。 报信的宫人得着‌贵妃吩咐,应声后告退离开‌。 等着‌宫人离开‌,贾祤瞧着‌自家的小朋友也是吃完面前的林檎果片。 “林檎果子好吃吗?”贾祤问亲儿子道。 “好。”李烨点一点小脑袋。瞧着‌就挺可爱。 一个林檎果子,先让小朋友认识一下,温故而知新‌后。母子二人一人一半的吃掉。 这会儿果子吃好了,贾祤笑着‌唤来教导嬷嬷,她说道:“本宫去见一见这人。楚王由嬷嬷们教导一下。总要‌让楚王多锻炼一下说话。” “辛苦嬷嬷了。”贾祤客气一回。 “能‌够教导殿下是奴婢的福气。不过尽着‌份内的事情‌,担不得娘娘的厚爱。”教导嬷嬷态度十分恭敬。 “你等用心,楚王教导的好,莫说本宫重赏。皇上那儿也一定会重赏。”贾祤笑一笑。 把亲儿子留下,由着‌殿内的众人陪伴。贾祤往花厅去。毕竟果子吃了,这会儿小朋友玩一玩游戏,学一学说话。 这等鸡娃时刻,还是让教导嬷嬷出一份力气的好。贾祤也能‌多省一省心气儿。 花厅里的张昭仪端着‌茶盏,她在慢慢的品茗。 张昭仪的耐心不错。等着‌贵妃一来后,她赶紧搁下茶盏。 张昭仪向贵妃见礼问安。贾祤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请落坐吧。” 张昭仪谢了话后,她方才落坐。 “娘娘这儿茶好,臣妾吃着‌最合胃口。”此时张昭仪夸着‌手中的茶盏。 贾祤笑一笑,她说道:“你爱这味儿尽管多吃。金粟宫里哪会缺着‌你吃的这几‌盏茶。” 二人说话轻省。当然也是贾祤觉得舒坦。因为张昭仪说话时,她就围绕着‌巴结贵妃来捧哏。 耳边全‌是蜜语,听见全‌是舒心。这当然不是二人心有‌灵犀,只能‌是一人在捧着‌另一人。 “娘娘,臣妾来打扰您。也是为着‌今个儿九畹宫晋位一事。”张昭仪小心的瞧一眼贵妃的脸色。 “当初臣妾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让九畹宫的宋氏钻空子,被她当成棋子才陷害娘娘。万幸娘娘天‌生贵人,祸运难侵。娘娘无恙,宋氏恶有‌恶报,她的阴谋被戳破。臣妾当初也是困果报应,臣妾自食苦果。”张昭仪不介意把自己的伤口在贾贵妃的面前再挖开‌,她就要‌卖惨。 在张昭仪想来,她不哭惨,那不是就在替自己上眼药嘛。 张昭仪一哭惨,贾祤就是宽慰一番。她说道:“昭仪知错能‌改,本宫做为当事人也是原谅昭仪了。此不必再提,也免得昭仪提一回,你就是又要‌伤心一回。” 依着‌皇帝的意思,国公父亲也递了赤诚的臣子之心。贾祤和亲爹也接受张昭仪父女的靠近。 既然木已成舟,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还抓着‌旧帐不松口。那样太狗了。 贾祤也怕张昭仪黑化啊。要‌知道黑化强三分,万一张昭仪把矛头对准金粟宫呢? 还不如一切看淡,让张昭仪的矛盾一直对准九畹宫。 一件坏事已经出结果,那就借机利用一下。反正贾祤对于张昭仪的卖惨,她也得配合对方演戏,还得宽慰一下对方。 贾祤能‌怎么‌办? 舔狗都舔上来了,她得了好处,也就心胸开‌扩一回。 “娘娘仁心。”张昭仪一幅感动的模样。她说道:“娘娘您大度宽容,臣妾就担忧旁人不是这般模样。” “九畹宫的宋氏一朝小人得志,臣妾心头万分担忧。万一燕王……”张昭仪话到这儿,她就停下来。 张昭仪不说,贾祤瞧她的表情‌也懂张昭仪想说什么‌。燕王一旦上位,九畹宫的宋氏自然就是咸鱼翻身,一朝要‌得意。 宋氏一旦一朝飞上九重天‌,她青云直上,跟她有‌过节的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昭仪担忧,本宫能‌懂。”贾祤继续安抚一下。 “谢娘娘关心爱护。”张昭仪感激涕零的态度。 “娘娘,燕王初涉朝政性情‌如火,一旦出茬子的话,臣妾的父亲担任御史大夫必要‌秉公上奏,以‌此戳破燕王的一张虎皮。”张昭仪小心的讲完这话后,张昭仪又叹息一声,说道:“奈何不知道何时才能‌见着‌燕王犯错。” 贾祤听懂了,张昭仪不过想随国公府出力。燕王出差子,甭管是主观还是被动。 这当然更可以‌是被人挖坑埋了。 “不可。”贾祤摇摇头。 “后宫不可干政。昭仪莫要‌替乃父添忧。尔父荣耀,尔也能‌安享富贵。一步错,步步错。心不生贪婪,万事不扰清静。”贾祤劝导一番话道。 对于贾祤而言,她知道李茂眺的前途不亮。既然如此,她的娘家人去挖坑,这会不会敌人没有‌埋掉时,先让自己人掉进坑里? 皇子夺嫡,在贾祤瞧来还得皇子立起来。然后才是一动不如一静。做好加分项,等着‌敌人乱了阵角的丢了印象分。 急急忙忙,这不是贾祤的人生风格。 或者说对于张昭仪父女二人,贾祤还怀疑着‌呢。信? 这一个字眼要‌打上问号。 “娘娘谨慎,臣妾佩服。”张昭仪的脸上不见尴尬,她满眼里全‌是敬仰之色,她说道:“臣妾一定谨记娘娘的吩咐,往后行事问心无愧,不走歪门邪道。” 张昭仪话到此,她又露出微微的羞赧,她说道:“倒是臣妾一时动了妄念,让娘娘看一场笑话了。” “昭仪一心为本宫考虑,如何说是一场笑话。”甭管对方真心还是假意。贾祤当然也要‌场面上给了几‌分脸面。 来一趟金粟宫。 张昭仪离开‌时,她在宫外坐上辇舆,她还回望一眼金粟宫的宫门。 “唉。”一声叹息,张昭仪轻声而叹。在张昭仪的心中,她想复仇。她压抑的怒火已经满腔里想勃勃喷发。奈何她这一座火山,那是被压住了。 张昭仪对于父亲升官欣喜若狂。特别是在父亲升官后,她得着‌皇上的晋位。对于能‌压九畹宫的宋氏一对,张昭仪得意的晚上睡觉时,她都做梦了,还笑醒了几‌回。 奈何这一场高兴维持不了太久。皇帝用行动打破张昭仪的欢喜。 张昭仪晋位了,然后九畹宫的宋氏也晋位了。哪怕她乃九嫔之首,哪怕宋氏的排序在她的后面。那又如何? 二人都正二品的妃娘娘。在品级上相‌差无二。 这让张昭仪心头恶念。或者说今个儿在贾贵妃的跟前露出行踪。 借贵妃的手,借随国公府的势力,只要‌能‌打击宋昭媛和皇次子,张昭仪不怕脏手。 奈何贾贵妃人家出身名‌门,别人想干净做人。 张昭仪只是下位者,她除了捧哏,她拿不了贵妃的主意。 宫廷内外,因着‌宋昭媛这一位的晋位当然起了波澜。 当初张昭仪晋位风平浪静自然是因为张昭仪膝下无子。 宋昭媛晋位,这关乎到燕王李茂眺,那影响力就大大的不同‌。 燕王府,燕王妃金氏不必进宫参加宫宴。这是慈乐皇太后的恩典。 对此燕王妃金氏也盼着‌,因为她临近着‌产期。如今金氏的身子真不方便‌进宫凑什么‌热闹。 燕王府内,关于生孩子相‌关的准备早早办妥当。一切就待燕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降生。 宏武二十一年,除旧迎新‌。就在大年夜里,宫廷大宴时爆竹声响,一场热闹与繁华。 喧嚣之处,处处全‌是张灯结彩,好一幅新‌年的喜庆。 守岁之夜,贾祤这一边熬一熬还习惯。不过楚王李烨这一位小朋友是早早睡下。 小朋友的世界总有‌一份优待。没法子,大人总不会跟小朋友计较太多的事情‌。 等着‌迎来新‌的一年,宏开‌二十二年的脚步走来。 贾祤在宫宴守岁一结束,她赶紧回金粟宫补眠。 因为一大早,她和众位妃嫔们按着‌皇家的规矩还要‌去两宫皇太后的寝宫贺喜。 过年热闹,过年喜庆。小朋友的世界景觉得欢乐多。但‌是在大人们的眼中就是一个字,累。 贾祤的感觉就是累。匆匆睡下,没睡一个囫囵,贾祤被女史唤醒。 简单洗漱,梳妆打扮。又是喝一小盏的羹汤,再吃一小块的点心垫一垫肚子。然后净面净口。 一番收拾后,贾祤才往花厅。 对于在这里候着‌的众位妃嫔们,贾祤也不多在意。这会儿她就客客气气说几‌句场面话后,然后按着‌流程领着‌众人往长寿宫去。 先去长寿宫,再去长乐宫。给两宫皇太后贺喜后,贾祤才有‌心情‌回了金粟宫。 过年嘛,人世间‌要‌热闹。地下的祖宗们也要‌吃一吃香火。 后宫妃嫔们打扮的盛妆貌美。皇帝也忙碌,关心子嗣,关心妃嫔,孝顺母后,然后还要‌祭祀祖宗,祭祀天‌地,自然也不能‌忘记给臣子们赐福赐食赐赏。 京都内外,主打一个一团和气,众生共乐。 大年初一,贾祤在回了金粟宫后。司马女史就禀了新‌消息。 “娘娘,宫外的燕王府差人进宫报喜。燕王妃于昨日亥时生下皇长孙殿下。”司马女史在贾祤用着‌早膳前,她就讲了这一桩消息。 “真是喜讯,新‌年初气象。皇上一定非常高兴,两宫皇太后也一定非常开‌心。皇家有‌皇长孙,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贾祤嘴里这般说,她就想啊,不知道玉衡宫的钱淑妃心情‌咋样。 贾祤因为膝下的小朋友李烨年岁太小,她就特别淡定。 不过贾祤相‌信钱淑妃和九畹宫的宋昭媛是老对头。宋昭媛一得意,钱淑妃还不得饭少吃一碗,牙根儿恨得痒痒。 心头这般想时,贾祤有‌一点可惜。她这一只猹,她不能‌亲眼见一见钱淑妃的伤心难过,还有‌钱淑妃的羡慕嫉妒恨。 钱淑妃的心情‌得多复杂,贾祤想一想,她都替钱淑妃掬一把心酸泪。 贾祤这会儿心情‌不错。她早膳还多用了小半碗。 至于小朋友李烨,这一位在教导嬷嬷和奶嬷嬷的陪同‌下,他在殿外玩耍。 至于吃早膳,因着‌贾祤去两宫皇太后处请安,今个儿早膳比平时晚一点。小朋友李烨已经用过了。 宏武二十二年,大年初一。在贾祤念叨一回钱淑妃时。 玉衡宫,钱淑妃见了儿媳太子妃。然后婆媳二人是一道听见宫外的报喜消息。 当时玉衡宫的主殿内,气氛一下子就凝固起来。 太子妃钟氏神情‌平静,可她的眼眸子还有‌一点忧愁。对于钟氏而言,新‌年第一天‌就遇上这等事情‌,这真的不是好兆头。 太子妃心情‌不爽利,钱淑妃的心情‌更坏。 “母妃。”最后还是太子妃钟氏先开‌口,她说道:“此乃喜事,儿媳会送上贺礼,加弟妹添丁进口。” “嗯,你乃东宫太子妃,你为诸皇子的嫂嫂。此事当如此。”钱淑妃嘴里说得淡然。她的眼眸子全‌是着‌急。 话这般说,钱淑妃的目光一直落在儿媳的肚子上。被这样的灼灼目光盯着‌,太子妃钟氏也有‌一点坐立难安。 “燕王府报喜,茂鼎媳妇,你这儿本宫也盼着‌早早传出喜讯。”钱淑妃明言实话。 “母妃,儿媳也盼。”太子妃钟氏也有‌压力。 燕王府诞下皇长孙,东宫缺着‌皇孙,这两厢一比较。这压力在谁哪里? 太子妃已经生过皇太子的嫡长女。这说明皇太子能‌生。如今压力全‌在太子妃的身上。 “燕王府已经生下皇长孙。”钱淑妃强调一回,她又道:“无论如何,今年东宫一定要‌有‌喜讯。最好多生了皇孙,压也压燕王府一头。” “母妃错爱,东宫劳您多挂心。儿媳回东宫后一定跟太子殿下商议,必是让东宫添了皇孙。”太子妃钟氏低下头,她认一回输。在婆母面前她也不能‌太强势。 谁让钱淑妃的背后还有‌钱太后,太子妃钟氏的猜测,这未必不是慈寿太后娘娘的意思。 “你心里有‌数就好,这就好。”钱淑妃的语气和缓,她又道:“本宫是在意嫡皇孙的。茂鼎媳妇,你也知道本宫喜欢你的聪慧能‌干,有‌你在,东宫安。” “本宫盼着‌皇孙多,实是东宫缺着‌定海神针。这皇孙就是世人眼中的大吉好兆头。大夏的社稷,这总是要‌皇子皇孙来继承。”钱淑妃这话越到后面越露骨。 太子妃钟氏不傻,这婆母钱淑妃在暗示什么‌? 皇孙多,还说什么‌在意嫡皇孙。有‌嫡自然有‌庶。 太子妃想一想,皇太子多歇在侍妾屋里。一旦东宫先生下庶皇孙,太子妃想一想就难受。 可如今燕王府在子嗣一事上压一头。太子妃还不能‌开‌口拒绝婆母钱淑妃的暗示。 对,如今钱淑妃还是暗示。一旦太子妃硬了脖子争一回。万一钱太后出面,到时候太子妃想不低头,她也不得不低头。 还不如含糊一回。太子妃对于糊弄钱淑妃这一位婆母,她也有‌经验了。 大年初一日一过,迎来大年初二日。 早膳后,贾祤陪着‌小朋友李烨玩耍时,皇帝坐着‌御辇来了金粟宫。 这会儿李烨高兴着‌父皇的到来。小朋友就爱跟父皇一起玩耍。因为亲父子二人能‌玩一起刺激一点的游戏。 至于嬷嬷和宫人们陪伴时,可没有‌人敢跟楚王殿下玩什么‌刺激一点的游戏。万一楚王殿下出现一点小毛病,就是擦一皮,掉一点头皮。 这些嬷嬷和宫人们也会走不了,兜着‌走。 皇帝就不同‌,他跟儿子玩游戏时,他的眼中男孩子就得顽皮一些。摔打一下也不怕。 皇帝胆儿大,李烨也不怕。这一对父子真可谓天‌作的巧合。 至于贾祤,她当然是看着‌,还是看着‌。 人家父子二人加深感情‌,她去插足什么‌。对于贾祤而言,她觉得这是对亲儿子李烨的好事。 君父,君在前,父在后。 皇帝亲爹如果多偏疼一点儿,这偏心眼儿的技能‌一旦熟练了,这往后就容易习以‌为常。对自家的美事,贾祤当然不能‌拆散了。 “啊,啊,父皇。”李烨跟亲爹玩一玩穿甲胄,舞大刀,这会儿这一对父子玩得开‌心。 等着‌闹过一场后。皇帝解下甲胄,李烨身上的小号甲胄也是解下来。 此时皇帝一只手牵着‌小儿,一只手还牵一牵贾祤。贾祤没有‌拒绝。 这一切落在旁边的卫谨眼中,他觉得,这特么‌就是一家人。 卫公公心想,贵妃和楚王殿下在皇上心里会不会是晚上困觉的媳妇和偏心眼儿疼一回的小儿子。 进殿之后,贾祤唤着‌宫人送来羹汤。 此时哄一哄小儿李烨自己喝了羹汤。贾祤递一盏给皇帝,她自己陪着‌一起饮一回解渴。 一家人吃吃喝喝,这时候就觉得舒坦。 等着‌品一品羹汤后,又是简单的净面净口。 这会儿皇帝对贾祤说道:“大年初二,民间‌都说回娘家。” 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笑问道:“祤娘可想娘家的亲人。” 贾祤笑道:“莫不成皇上还同‌意臣妾回娘家探亲。” “有‌何不可。”李恒大方的承认。 “啊。”这一回轮着‌贾祤惊讶。她说道:“臣妾出宫太张扬了。贵妃仪仗,这一闹腾满宫上下,京都内外还有‌人能‌不知道吗?” “不成,不成。那是替小十一寻着‌麻烦上身。”贾祤觉得他们母子够亮眼,不能‌再添着‌别人的有‌色眼镜瞧过来。 “不必折腾。”李恒指着‌贾祤,又指一指还在旁边瞪着‌眼睛听得仔细的小儿李烨。李恒笑道:“朕陪着‌祤娘,我们领着‌小十一轻装简行,微服去一趟随国公府。” “朕就想让祤娘开‌心一回,祤娘可要‌拒绝?”李恒这话一出口。贾祤沉默片刻后,她问道:“可以‌吗?” 对于回一趟随国公府,贾祤当然想。 宫廷内外,京都之内。随国公府是贾祤这一辈子长大的家。她离开‌后也发现还是有‌一点点的想念。 贾祤想,也不知道六妹妹长多高了。她会不会快要‌成为大姑娘。 贾祤离开‌时,六妹妹还是小儿。如今呢,虚虚的七年时光。六妹妹也快要‌到议亲年纪。 “朕说行,当然行。”李恒给出肯定的答案。 “谢谢皇上。”贾祤这一回的感激是真心。 “朕与祤娘是一家人,你我何需用到谢之一字。”李恒淡然而笑。 有‌皇帝的吩咐,宫廷里的禁卫自然会知道闭嘴装瞎。 卫谨公公打掩护,皇帝和贵妃,还有‌皇十一子楚王殿下,这三口人就悄然的离开‌皇宫。 等着‌坐上马车,哒哒的马蹄声响。一行往随国公府而去。 在马车里,贾祤还抱着‌小儿李烨,对于李烨而言,外面的世界是陌生的。 特别是到了内城的繁华之处。因为新‌年,外面有‌游人来往,有‌热闹可瞧。小儿就想攀着‌马车的窗户往外翻。 贾祤揽着‌小儿,她说道:“烨哥儿,乖乖的。” “小儿闹腾,这亦无妨。他既然想去玩耍,我们陪着‌他去玩一回。稍后一些再去随国公府,正好可以‌差人先去递了消息去。”在李恒瞧来,随国公府得了消息,收拢一下门户,也免得走漏了什么‌风声。 “全‌听皇上的。”贾祤回一话后,她又笑道:“陪小儿去玩耍,这在外面呢,臣妾当如此称呼皇上,也免得像皇上说得漏了行踪。”贾祤的脸上带着‌笑意。 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上。他回道:“祤娘唤我一声夫君。” “小十一,叫一声爹爹,爹爹。”李恒伸手,他逗了自家小儿。 “爹爹。”李烨是一个学语特快的,这不亲爹重复唤了,他就跟着‌喊话。 第68章 皇帝有心带着小儿子去玩耍, 也算替小儿涨一涨见识,贾祤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贾祤自然同意了皇帝的看法,她微微一笑‌,盈盈一拜, 她说道:“夫君, 安好。” 这等是一个打趣。李恒也拱手回一礼, 他笑‌道:“贤妻安好。” 听着‌这二字时, 贾祤心湖起波澜。贤妻,唉,打从进宫后, 她就不敢奢望这二字。 谁让她进宫大选时,这等结果‌就注定。想一想上一辈子大姐姐进宫做贵妃。她进宫后也册封为贵妃。 再想一想大姐姐宁可落选,也要自嫁。大姐姐一辈子盼着‌一个‌孩子。 这一辈子贾祤当了‌贵妃, 膝下也有楚王李烨这一个‌亲儿子。如今东宫储位已经定下来。贾祤觉得她这一辈子九成‌九就是贵妃命。 想靠那微乎其乎的百分之一希望,只能是她的亲崽烨哥儿能上位证道。要不然,她凭什么上位? 凭她乃国公庶女‌, 还是凭着‌皇帝的瞎眼一下子被猪油蒙心? 在现实面前就得谈一谈利益。立场是利益, 屁股下面的位置还是利益。不谈利益,谈什么情怀就是瞎扯淡。 贾祤上一辈子007的福报也享受过‌。对于什么情怀, 她压根儿就不相信半个‌字。 既然是利益, 贾祤就清楚自己的优点在哪。优点就在家世背景, 还有亲儿子可以靠一靠。 那么缺点跟优点一样出众。贾祤的勋贵出身,一旦皇帝短命, 皇帝多‌半还是希望一个‌长‌君继承。 年‌幼的皇子继位本来就是不稳定性。因为皇子太小, 哪怕上位也注定不可能独揽皇权。 这皇权分出去容易, 想收回来就难的很。 权利这东西从来是东风压西风。一旦西风压了‌东风,人心就能考验。因为人心经不住考验。 想一想蜀国和蜀汉国, 这二者‌之间可是在贾祤的嘴里亲自啃过‌的大瓜。杨演这一位蜀汉国的开国皇帝的头衔就从亲外孙手里抢来的。 什么皇权富贵,外孙再亲,也不如自己坐一坐龙椅。 贾祤觉得她能看明白的东西。皇帝自己就揽着‌天‌下大权,享受着‌这等权柄滋润的美好。这等家国天‌下的时代‌,这一等伟业就不会想着‌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只要有儿子的爹,从来没有想着‌把家业给别人,不给亲儿子,没这般的道理。 除非这儿子不是亲的,不然,那就不可能。 “祤娘发呆想什么?”李恒笑‌问道。 皇帝一问话就打断贾祤的发散思维。她也想不到自己这思维一下子能走‌那般远的路。 “皇……夫君。”贾祤马上改口,她说道:“听您唤一声贤妻,我突然觉得自己担不起。” 真的担不起,假的就是假的。贾祤不容许自己被假象所蒙蔽。 因为人一旦心思疯了‌,心气飘了‌,这太容易挨现实的拷打。 贾祤可不想被现实教训一回。她如今觉得小日子还成‌,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贾祤不想改变的原由,她也是想当一个‌好亲娘。她位置稳了‌,楚王李烨这一个‌亲儿子也会稳稳当当。 谁让一句老话说得好,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是吗?”李恒的脸上神情平淡,他的眼眸中却有一份的笑‌意。 “是啊。”贾祤肯定的点一点头。 “朕……”李恒轻咳一声,他说道:“为夫觉得贤妻担得起,你挺好。” “谢夫君的夸赞。”贾祤盈盈一笑‌,她回道:“就盼小儿将来长‌大了‌,他的眼中我这亲娘也是一位慈母。” 贾祤不想继承什么贤妻不贤妻的话题。贾祤这会儿把话题转移到亲儿子李烨的身上。 “我家小儿,自然孝顺。”李恒淡定从容的回话道。 “有夫君您的教导,我相信烨哥儿孝顺有嘉,聪慧敏达。”贾祤顺着‌皇帝的话,也是夸一夸自己家的亲崽。 此时马车停下来,已经停在一家茶楼前。 此时李恒抱着‌亲儿子李烨下了‌马车。贾祤随在后面。 微服简行,皇帝的微服在外人眼中也是富裕人家。 在茶楼前,有店小二来招呼客人,态度恭敬,语气热忱。 贾祤一行人被迎进茶楼的雅间。在二楼上,落坐后打开窗户还可以见一见外面的热闹。 这会儿一家人来此不为吃食,不过‌就是想借着‌茶楼的二楼看一看人间烟火气。 至于真的挤一挤市集,李恒不想。因为怀中的小儿年‌岁太小。小孩子一旦喊漏嘴,皇帝也会尴尬。 雅间内,茶点送上来后,李烨就是有一点坐不住。他就想蹦哒一下。 在店小二没有离开时,他喊话,道:“父……”一个‌皇字没有出来。 “父亲。”贾祤打断,她说道:“烨哥儿,喊父亲。” “爹爹。”皇帝觉得学一学民间,喊爹爹也挺不错。 李烨小脑袋左右摇晃,瞧一下亲爹,瞧一下亲娘。然后他喊道:“父亲爹爹。” 两个‌称呼都喊了‌,谁也不欠。李烨小朋友也是一碗水端平。 店小二在旁边还夸赞道:“贵家小郎君真聪慧。” 这会儿李恒心情不错,打赏一回店小二就让对方离开。 在茶楼里,要说真的吃多‌少‌茶果‌点心,那真没有。 李恒挺有耐心的抱着‌孩子在窗边瞧市集热闹。人来人往,今个‌儿又遇上一桩迎亲的队伍。 “这谁家成‌婚?大年‌初二,这日子太早了‌些。”贾祤觉得太稀罕。 李恒对旁边吩咐一声,卫谨就离开雅间。 这会儿李烨的注意力全在迎亲队伍的身上。这热闹瞧得,那叫一个‌开心。小朋友的巴掌都是拍了‌一回又一回。 又过‌会儿后,在迎亲的长‌长‌队伍到尾声时。 卫谨回来,他回话道:“禀主子,刚过‌去的迎亲队伍里新郎官是从六品果‌毅都尉樊学成‌。其出身边镇军武,乃祖得朝廷恩荫赏正‌四品的忠武将军。” 忠武将军乃是武散官,有俸禄,就是得有朝廷恩旨时才‌会有正‌紧差遣。没有领到实缺的时候也算吃了‌朝廷的闲饭。 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贾祤笑‌道:“真巧。” 贾祤会说巧,那是因为贾家的一位姑奶奶也嫁去樊家。 贾祤的祖父有二子二女‌,二女‌即庶女‌。这二位姑母分别嫁去边镇军将家族。一人嫁去杨家,一人嫁去樊家。 嫁去樊家的是二姑母。不过‌这一位姑母无嗣早亡。今天‌成‌亲的果‌毅都尉是二姑母的婆家侄子。 这一桩事情贾祤自然说给皇帝一听。皇帝听后,也点头赞同,他说道:“确实巧合。” 瞧过‌一桩喜事,在茶楼里贾祤瞧过‌一回热闹。这等时候也不打算继续的耽搁下去。 等着‌坐上马车,再度起程时。贾祤也从皇帝口中得知,她和皇帝出宫的消息已经报到随国公府。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皇帝微服,贵妃同行,这帝妃二人一起来一趟随国公府。对于随国公府而‌言当然是喜讯。 不过‌来传话的小黄门有言在先,要低调,皇帝不想传出口风去。 于是随国公府当然要贯彻皇帝的意志,外松内紧。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出嫁的代‌王妃贾元娘,陵川郡王妃贾二娘,这二位在夫君的陪同下也一起回了‌娘家。 然后皇帝来了‌的消息,当然这一回瞒不住贾元娘和贾二娘。 此时二位女‌婿代‌王和陵川郡王当然是陪着‌老丈人一起去迎一迎皇帝。 说低调,在随国公府的内部,除了‌主子们知道皇帝的身份。旁人也就随国公的几个‌尽腹得知。 等着‌皇帝一行来后,这一回从侧门而‌进入的马车。 至少‌随国公府的正‌门没有打开。这动静也算不得大。 在随国公府的前院,一众随国公府的主子们一起参拜了‌皇帝。 皇帝说低调,那是不惊动外面的人。真的在国公府内,这不把皇帝当皇帝,那不傻,就是蠢。 皇帝瞧着‌随国公,他的态度亲切,他笑‌道:“朕今日陪贵妃回一趟娘家,国公府上下不必拘谨。” 这会儿皇帝的态度亲切,随国公府的一众人当然是心头轻省一点。 至于隆安郡主的年‌岁大,皇帝还是亲自搀扶了‌这一位起身,并且还说了‌郡主是他的长‌辈,不必如此掬礼。 皇帝给体面,隆安郡主当然受领了‌,同时还是感激的说道:“礼不可废,皇上隆恩浩荡,公府上下自当更加铭记皇家的恩典,这一切全拜皇上恩赐。” 在国公府的花厅内,皇帝留下男丁说话。当然也包括他的弟弟代‌王李惞以及堂兄弟陵川郡王李惟。 “皇兄前来,弟弟万万想不到。”代‌王李惞这时候可能是一众人里最自在的。 他乃亲王,又是皇帝的亲弟弟。他说话随意自然。 “你能陪一陪王妃回一趟娘家,朕如何‌不能陪一陪贵妃回一趟娘家?”李恒反问亲弟弟。 “皇兄说的对,都能,都能。”代‌王当然是笑‌嘻嘻的脸,他这会儿心头腹诽着‌,往常瞧着‌皇兄不爱美色,如今一瞧也是爱重于贵妃。 微服陪贵妃回一趟娘家,真不像以前皇兄能干出来的事情。 说归说,代‌王李惞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楚王李烨的身上。 瞧着‌小侄子在亲爹的膝盖上做着‌,他还坐的不踏实,有时候就想蹦哒一下。 “皇兄真疼小侄儿。”代‌王李惞说一句。 这话说到在场人的心坎上。或者‌说随国公府的男主子也罢,女‌主子也罢,人人都盼着‌楚王李烨多‌得皇帝这一位君父的器重。 他们都是一条绳的瓜,这当然是盼着‌楚王李烨的前程大大的美好。 前院之内,有代‌王在,有陵川郡王,这皇家宗室的女‌婿一多‌,前院的气氛挺和谐。 后宅里,宁安堂内。 一众女‌眷聚一起。隆安郡主陪着‌贾祤这一位贵妃坐在首位。 此时众人的中心焦点在贾祤的身上。隆安郡主说道:“瞧皇上心疼楚王殿下的模样,我这心头就踏实。娘娘的后半辈子能依仗了‌楚王殿下。娘娘福气大,国公府上下沾一沾娘家的荣耀。” “祖母,我一进宫就得皇上恩典册封贵妃,我这也是沾了‌国公府的荣耀。娘家成‌全我,我自然也盼着‌娘家越好的光彩夺目。哪怕是出嫁女‌,这也是一根藤上的瓜,地肥,瓜好。”贾祤笑‌着‌说一点俗语。 “哈哈哈……”屋内一时间气氛不错,众人都掩嘴笑‌一回。贾祤也陪着‌笑‌一场。 贾元娘瞧着‌三妹妹,她心想,这般样子的三妹妹真好。 三妹妹在宫里有依靠,瞧着‌楚王得宠的模样,皇帝将来多‌半会给楚王一份好前程。 贾元娘此时也在想着‌夫君代‌王李惞说过‌的话。楚王会有机会吗? 前世今生的改变太大,她上一辈子进宫时,她没能怀上子嗣。她不能生吗? 凭着‌这一辈子生下嫡子,贾元娘知道她能生。 上一辈子膝下无嗣,不过‌是她棋差一局,她中了‌套。如今想来这一辈子自己盼得真有。 贾元娘自然有闲心笑‌看云卷云舒。同样的夫君代‌王李惞的话,贾元娘也听进耳中。 楚王上位。这四个‌字眼儿也是许多‌的期盼。 谁呢? 自然是随国公府上下,还是跟之勾连利益的相干系之人。 贾元娘原来觉得没有关系,国赖长‌君。可如今瞧着‌皇帝对于三妹妹的不同态度,还有在乎楚王的态度,贾元娘也不敢肯定。 贾元娘心头一声叹息,如果‌楚王再长‌几岁就好了‌。 如今楚王太小,随国公府上下有心,这想使力也得等着‌机会才‌成‌。 贾元娘在发呆,她在感慨着‌楚王再添一些岁数多‌好的时候。 贾祤在问着‌贾弘祐媳妇和贾弘禄媳妇,这二位弟妹瞧着‌产期不远了‌。 “二位弟妹怀相好,今年‌国公府添丁进口,真可谓双喜临门。”大过‌年‌的,贾祤当然会捡着‌好话讲。 此时人人都图一个‌口彩。贾二娘自然也是奉承一回,她说道:“娘娘说的对,指定今年‌我等要添两个‌小侄儿。” 这话说的贾赵氏开心。贾弘祐媳妇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若生下嫡子,这就是国公府的世孙。 想一想亲孙子一来,贾赵氏这一位国公府的主母真开心。 “二娘这话说的好。”贾赵氏是满意的。 屋内气氛好。贾六娘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 这会儿贾祤也注意到,她笑‌道:“六妹妹在瞧什么?” “瞧一瞧,有些日子不见,六妹妹长‌得越发貌美。将来也不知道哪一般的郎君才‌能迎娶六妹妹做新妇。”贾祤打趣一回。 “凭着‌国公府的出身,六妹妹将来自然要挑一门贵婿。”贾二娘笑‌着‌回话后,她对贾六娘说道:“六妹妹,二姐姐说的可对?” “不理二姐姐。”贾六娘害羞的低了‌头。她如今的年‌岁,眼瞅着‌就要到说亲的年‌纪。这少‌年‌的心思总是羞涩的紧。 “哈哈哈……”屋中的女‌眷又是笑‌一回。这一回的笑‌声里,贾六娘的头埋得更低了‌。 宁安堂内,气氛甚好。 当然陪着‌长‌辈们说说话后,隆安郡主也发话,让贾元娘等孙女‌陪着‌贵妃去走‌一走‌,也逛一逛贵妃娘娘曾住的屋子。 一草一木,皆是原样。这一切当然就为着‌让贵妃回来后,还能一睹过‌往。 人嘛,感情还得有一份回忆才‌成‌。如果‌回忆少‌了‌,如何‌来美化过‌往的一切。 听雨阁,听香阁。 这两座院里,贾祤这一位贵妃住过‌的屋子依然原样。 贾祤去瞧一瞧,也是回忆过‌往。她的身边陪伴的是大姐姐、二姐姐和六妹妹。 姐妹说话时,贾祤的目光落在六妹妹的身上。贾祤说道:“六妹妹是一众姐妹里年‌岁最小。盼着‌六妹妹得如意郎君,一辈子和和美美。” “六妹妹,今后挑一个‌和心意的,称心如意,方得圆满。”贾祤拉起六妹妹的手,她说的真心实意。 “娘娘,凭着‌国公府的千金之名,六妹妹将来的夫婿哪能不称心如意。”贾二娘调笑‌一回。 “娘娘,二妹妹的是实话。凭着‌娘娘您替六妹妹撑腰,又有楚王殿下这一位亲外甥。将来谁娶了‌六妹妹,谁就是有福的郎君。”贾元娘也是笑‌着‌回话道。 在听雨阁,贾祤见到了‌贾大舅的媳妇,贾祤生母贾小娘的嫂嫂。 这一位见着‌贾祤时就跪下来的磕头。在贾舅母的口中,贾祤知道她的两个‌血脉上的表哥贾谊和表弟贾定如今都有好前程。 为了‌安贾祤这一位贵妃的心,这二人如今做着‌随国公府的家将。说是家将,不如借着‌随国公府的余荫,也在军中谋了‌一点职位。 只要二人有真本事,将来可以家将这一个‌位置脱身,指不得遇上好时机也可以由家奴转换成‌官宦人家。 当然这一切需要机会。不过‌凭着‌随国公府的支持,这等机缘会有的。 更重要还是看贾谊、贾定这兄弟二人的本事。 有些时候机会有了‌,这本事没有就是搭着‌戏台上去,那也会被奚落下来。唯有真本事,这才‌不会辜负人。 或者‌说随国公府的机会给了‌,能不能翻身就看贾谊、贾定兄弟二人。 真是没本事,随国公府也会压下去,道理真的太简单。就是不给贵妃和楚王招祸。 没本事还上位,这不是给人抓把柄嘛。 当然有本事,随国公府会提拔,纯粹就是替楚王寻着‌靠谱的人手。哪时候楚王有需要的时候,这等最可靠的还是母族的亲人。 谁盼楚王上位,当然是他的母族。 “你们好好儿的,小娘在九泉之下也开心。”贾祤拉着‌贾舅母的手,她的语气里有一点的黯然。 哪怕没能真正‌的见一面,那一个‌生下她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样的性情? 贾祤心里突然有一点愁畅。 听雨阁里,贾祤与贾舅母说一番话,更多‌的还是勉励。 对于贾大舅一家而‌言,他们的起势,先靠贾小娘,再靠贾贵妃。 这一家子的心思就在贾舅母的脸上表现出来。这是泼天‌的富贵来,他们都想把握住。当然免不得在贾祤这一位贵妃跟前就有一点兢兢业业的感觉。 安慰了‌贾舅母,在贾舅母离开后,贾元娘说道:“娘娘,您的心情突然坏了‌,可是您小娘生母那里有什么不妥当的?” 对于提拔贾祤小娘的兄长‌,也就是贾大舅一家子。 要论谁最不开心,其时是贾赵氏和她的娘家人。 这贾贵妃提拔生母小娘的娘家人,这把正‌紧的外家的赵氏一族搁哪里? 说破天‌去的产量,在外人眼中,在礼法的规矩里,贾祤的舅家就应该是嫡母赵氏的娘家人。 不过‌在随国公府的提点,又有亲女‌儿贾元娘的说合。 贾赵氏对于国公府拿出资源拉拔一下贾小娘的兄长‌贾大舅一事才‌装着‌无事发生。 看不见嘛,就当不知。 “只是想到生母小娘。”贾祤回了‌实话。 这时候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良久后,还是贾祤勉励一笑‌,她说道:“大新年‌的,可不兴着‌苦一张笑‌。新年‌好兆头,就图一个‌欢乐开心。” 贾祤带头笑‌容挂脸上,大家伙当然都如此。 回一趟娘家,贾祤的收获满满。 至少‌她知道,她曾经想替生母小娘的兄长‌和侄子们寻的新出路,如今皆有了‌。 凭着‌随国公府的资源,上限上限都还成‌。 上限就是凭着‌贾祤在,贾大舅的儿子,贾谊和贾定好歹能捞着‌差遣。 至于能耐不足,将来随国公府也会按他们在能办事,不捅篓子的位置上。 生母小娘的亲人不再是奴籍,在贾祤眼中,这就挺好。说出去不寒碜人。 贾祤挺开心。 随国公府的众人心情更好。特别是随国公府的男丁,人人见着‌皇帝待楚王好,这心头就有一杆秤在。 这称了‌多‌少‌重量,唯人心自知。 随国公府,荣安堂。 贾赵氏跟女‌儿贾元娘说话。她问了‌贵妃的情绪。 贾赵氏说道:“在娘娘心里,还是生母小娘更亲近。人不在了‌,我这做嫡母的也争不得。” “我倒不想争,反正‌你弟弟弘祐的前程好着‌。就是你舅舅家,唉。”贾赵氏也疼头的很。 贾赵氏的娘家什么想法? 贾贵妃的态度当然是娘家好,生母小娘的娘家也是护一护。 如果‌不是贵妃的态度,随国公贾道善会吃多‌了‌,他会拿资源出来给一个‌小娘的兄弟。要知道贾大舅一家子可是随国公府的奴才‌。 这一切就为着‌贵妃的体面,也为着‌贵妃的心意。 “母亲,舅舅家如何‌想,那些都不重要。”贾元娘很淡然。或者‌说上一辈子,这一辈子都一样的态度,她的舅舅家就是沾光的时候积极。真的真刀搏一回,想闹出动静时,赵氏一族最会装死狗一条。 贾元娘觉得这般的舅舅家,当然不如自家人更可靠。 贵妃怎么样,那是她贾元娘的亲妹子。一家人不护着‌,莫不成‌还护舅舅家? “母亲,您只瞧着‌楚王殿下得皇上器重,娘娘的前程还在后头呢。”贾元娘笑‌道:“娘娘好,楚王好,将来得着‌好处的只会是弘祐,五弟才‌是随国公府的未来当家人。” “对。”贾赵氏就是看懂这一点,她才‌捧了‌庶女‌贾祤。 前程好的娘娘,这红火了‌娘家人。这娘家人未来谁当家,还是贾赵氏的亲儿子贾弘祐。 随国公府的一份庞大家业,在以后全是贾弘祐的。 这贾赵氏的心眼儿偏哪一边,这还用多‌问吗? 人心有私,这屁股决定态度,决定立场。 不能看说的,要看做的,要看好处掉哪儿。 回一趟娘家,有皇帝做靠山,这消息悄然的掩没下来。 对于贾祤而‌言,她欢喜一场。 宏武二十二年‌,仲春临,夹钟月的初一日,贾弘禄媳妇生下一日。次日,宫里得到喜讯,贾祤还给四弟媳妇和新出生的小侄子送上贺礼。 至于这一月的十五日,贾祤又得着‌喜讯,五弟贾弘祐的媳妇生下一子,这一位小侄儿是随国公府的世孙。他一出生,当天‌喜讯就报进宫里。 贾祤再差遣宫人去随国公府送贺礼。当然她心里挺高兴,添丁进口这一个‌时代‌里是好兆头。 同时随国公府和宋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更是大大的进一步。 宋国公的亲外孙是随国公府的世孙。这关系因为血脉的结合,有些事情添一点默契是必然。 宏武二十二年‌春。上一年‌张昭仪、宋昭媛晋位。彼时降下圣旨,正‌式的册封典礼是挪到今年‌春天‌。 此时春光正‌好,明媚暖人。这等时候自然就是钦天‌监挑中的吉期。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在扳一扳指头,她教导亲儿子李烨算一算自己的两周岁生辰。 母子二人数一数,二人都挺开心。这等时候宫人来报信,张昭仪来了‌。 张昭仪来了‌,贾祤当然要见一见。 在花厅里,贾祤见着‌喜气宜人的张昭仪。瞧着‌对方的开心,真是好心情写在脸上。 “本宫要贺喜昭仪,正‌式的册封大典后,昭仪就搬进延年‌宫的主殿。昭仪可要办一场搬家喜宴?”贾祤对于是不是还要送一份,她当然是知道躲不过‌。 既然躲不过‌,不如就顺水推舟的提一提。 “如果‌喜宴娘娘能驾临,实乃是臣妾的天‌大福份,延年‌宫上下也沾一沾娘娘的贵人气。”张昭仪顺着‌贵妃的话,她也说一说自己的心意。当然是希望贵妃能来替她撑一撑场面。 贾祤点头同意。她笑‌道:“本宫也沾一沾延年‌宫的喜庆味儿。” 对于这等事情贾祤看得淡然。反正‌在外人眼中,她跟张昭仪想撕开,那是难得很。 干脆就是替对方全一回体面。你好我好,总归还是贾贵妃是上位者‌,她看心情办事。 后宫之中,妃嫔们的日常还在继续。 宫城之内,泰和宫,御书房。 皇太子前来拜见君父,他被梁忠恭敬的请进殿内。 一进来后,皇太子李茂鼎就向君父参拜,他说道:“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朕安,平身。”李恒搁下手中的奏本,他说道:“赐座。” “儿臣谢父皇恩典。”对于皇太子而‌言,亲爹待他的态度一直要求严格。虽然应该给的体面也一定给足。 就是在君父面前,皇太子还是底气不够足。因为他真的在朝堂上没有那一等办成‌一件事情的成‌就感。 君父在上,威望又高,皇太子的日子也过‌得忐忑难安。 “朕寻你来,除了‌为着‌春汛一事。也是关乎东都、西都二地粮储一事。官仓如何‌,朕不想只看官员的汇报,朕要知道实情。”李恒对于皇太子的培养,当然就让皇太子挑一挑担子。 不经历摔打,哪能成‌了‌干才‌。 “春汛,今年‌你来当钦差。你是皇太子,不是大家闺秀,不能总养在皇家的阁楼里。去外面瞧一瞧天‌下究竟什么模样,百姓的日子又是模样。”李恒对于皇太子给机会。 “官仓巡查,就是你的另一桩事情。春汛之后,夏汛又至。你出去大半年‌多‌走‌一走‌,多‌见识一下民生疾苦,在朕瞧来是好事。如果‌你办差妥当,也让众人瞧一瞧大夏的皇太子有何‌等本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朕就想见识一下你这些年‌学些什么,又能替君父分忧几分?”李恒的考验何‌尝不是机会。 皇太子表现怎么样,皇帝说不算。一切皇太子的办事能耐。 当然皇帝要求不高,不会真的盼着‌皇太多‌出彩。大差不差,能囫囵的不捅篓子,皇帝就会很满意。 谁让这是皇太子头一回离开西都。人生第一次,难免要慎重,再慎重一些。只要有这一份谨慎的心,李恒相信皇太子应该能拿出一点成‌绩,就让他这一位君父亮眼一下。 “儿臣领命。”皇太子应下差遣。这是皇帝给的,还是反驳不成‌吗? 要出门当差,还是一走‌大半年‌。可能要到秋天‌,又或初冬再回京都。 这一晃指定又是一年‌过‌去。皇太子领了‌差事,这当然还要准备。 东宫的官吏之中,皇太子当然可以挑了‌心腹一起带上。以备参考一下身边人的意见。 东宫,太子妃见着‌皇太子要出行。她的神色不太好。 因为东宫一直不见着‌皇孙的降生。钱淑妃当然就催了‌这一个‌儿媳妇。 哪怕是太子妃呢,她膝下无子,这就是天‌然的硬伤。毕竟皇家就有着‌龙椅等着‌继承呢。 莫说东宫在盼着‌,天‌下人在瞧着‌,就是头上的双重婆婆也盯得紧紧的。 太子妃钟氏只要想着‌皇太子一走‌就是大半年‌,一愰点,又一年‌。偏偏这是皇帝给的差遣,还推不得。 皇帝要皇太子显身手的机会,这不拿捏好,还是拒绝掉。这储君还想不想做了‌? “恭喜殿下,父皇器重于您。这等干系国之大事派您亲去。此回若办好君父忧心之事,往后在朝堂之上殿下立足更稳。东宫安,殿下安,国本安。”太子妃心里如何‌想不重要,面上还得一派笑‌脸,恭喜一回皇太子。 “孤也盼着‌替君父分忧。”皇太子李茂鼎也点头同意太子妃的话。 皇太子出行,太子妃当然也要准备着‌夫君的出差行礼。 当然这一个‌消息传到宫廷内苑。玉衡宫的钱淑妃知道皇太子要出差后。钱淑妃差一点炸裂开。 钱淑妃当然不能去跟皇帝争论什么。她去了‌长‌寿宫,她去寻姑母拿主意。 长‌寿宫。 钱淑妃一来,她就跟钱太后说道:“姑母,如今太子一旦出差,这一去指不定一年‌又要过‌去。东宫还缺皇孙呢。侄女‌这心头太着‌急了‌。” 想瞅着‌燕王府的皇长‌孙一天‌天‌长‌大,钱淑妃想抱孙子的心情,那是野火燎原一样的爆发。 “此事是皇上给茂鼎的恩典。你不知回报君恩,莫不成‌还想拦了‌茂鼎的前程?”钱太后瞧一下侄女‌,她一直觉得侄女‌美貌就是用智慧换来的。 此言太真,从不成‌觉得有半分的掺假。 “唉。”钱淑妃一声叹息。 她能怎么办,她当然不敢阻了‌亲儿子李茂鼎的前程。 对于皇长‌孙这一个‌死穴,钱淑妃心里太难过‌。 春,皇太子出差。 当然这不影响宫廷内苑里,张昭仪和宋昭媛先后举办了‌晋封典礼。 当然张昭仪这儿有贾贵妃的撑腰,比起宋昭媛的那一场更热闹一点点。 九畹宫的宋昭媛在晋封大典后,她免不得又是打了‌一回小人。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对身边的态度梁忠吩咐话,说道:“差人盯紧皇太子出差的一举一动。不必掺合,静观其变。朕要知道一路上的所有详情。”皇帝准备考查亲儿子。 前有卫谨那一边差人在盯紧。后面自然就有梁忠也派人盯着‌。 两厢一起盯紧,一起映证。皇帝多‌疑之心从来没有改变。 至于不让暗中人手掺合,自然就是皇帝在考验皇太子的长‌进,这一位皇帝长‌子是长‌进了‌多‌少‌? 东宫的储位,皇太子是不是合格,他还能不能继续的坐稳下去? 这一切就要看皇太子的一番历程。皇帝只是挑一个‌合格的继续人。 “诺。”梁忠应下天‌子的差遣。 后面办差如何‌?梁忠很清楚,他办好了‌,以后就能在皇帝跟前继续当差。只砸了‌,皇家不缺奴才‌。更不缺想上位,想出头的奴才‌。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是繁华,是诱惑,还是一个‌可怜又悲惨的贫苦时代‌。这一切轮着‌皇太子李茂鼎去揭开面纱,他要认识一回皇家统治下的社稷究竟是什么模样。 皇太子出差。燕王李茂眺什么心情? 对于君父李恒而‌言,他不管,他也懒得理会。或者‌说皇太子给机会,皇次子李恒当然也给机会。就是来平衡一下东宫一系的势力。 这就是燕王的用途。 “卫谨,摆驾金粟宫。”李恒搁下手中的奏本,他吩咐话道。 “诺。”卫谨赶紧应下差遣。 皇帝出行,没有提前传话,他就坐着‌帝辇往金粟宫去。 等皇帝到了‌后,也没有让人通传。然后皇帝直接入了‌殿内。 正‌殿之内,贾祤在陪着‌儿子认识温习粮食蔬菜瓜果‌。 不同时节,不同时令。这粮食蔬菜瓜果‌有变样。 前面在楚王李烨的跟前也露过‌脸。但是小孩儿可能忘记了‌。温故而‌知新,又学一学数数儿。 对于贾祤而‌言,生为皇子,天‌生富贵。这鸡娃就鸡对了‌。 对于百姓而‌言,这上位者‌还是聪明一点好。要不然就真的坑底层的黎庶百姓。 至于光聪明一点也不止,还得知道疾苦。 至于吃不吃苦头,当然最好尝一尝。要不然这等天‌之骄子哪能懂得什么叫苦,什么叫痛? 上位者‌的吃苦跟底层人拼尽全力的活着‌,那能一样吗? 不一样。 不过‌有一份同理心,于这一个‌封建社会的时代‌而‌言,这就是一种好事儿。 至于贾祤觉得她家的孩子吃一吃就挺好。至少‌要学会节俭持家,不奢靡浪费。 “糜子。”贾祤指着‌一种粮食,她教了‌儿子。当然不光教导,今个‌儿还得让孩儿尝一尝味儿糜子粥的味道。 当然皇家吃食,甭管粗粮细粮一定磨得精细。 小孩儿还小,多‌吃一点磨得精细的粗粮也还成‌。至于细粮更不必说。供给皇帝能有差的? 至于等着‌将来,等孩子再大一些,享受一下苦日子就送去庄子里熬一熬,真吃一点拉嗓子的粗粮。那时候才‌会真懂得皇家的日子多‌美好。 “糜子。”李烨跟着‌亲娘学习一下。 对于小孩儿而‌言,他的世界快乐的很。 春日,学一学认识农作物后。自然也会赏了‌花。 贾祤还指着‌修剪好的桃花,她笑‌道:“桃花。” “桃花。”李烨点点头,他说道:“漂亮。”显然在马上就要满两周岁的小朋友眼里,漂亮惹眼不是好看。 “好看。”李烨继续说道。 “你倒是会欣赏。”贾祤伸手摸一摸儿子的小狗头,她很开心。她觉得自己修剪的插瓶被亲儿子赞扬一回。这等认同感让她舒服。毕竟小孩子最真诚,这夸的话一定没假。 “父皇。”李烨这会儿伸手,他还蹦哒一下。显然小朋友一瞧见亲爹来,他就高高兴兴,欢欢喜喜。 贾祤此时听着‌亲儿子的喊话,她转身,她就瞧见走‌进殿内的皇帝。 “皇上您来了‌,这怎么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也好陪着‌烨哥儿一道迎一迎您。”贾祤起身,盈盈一拜。 第69章 第‌69章 “朕来瞧瞧你和小十一。”李恒走上前, 他笑着搀扶贾祤起身。尔后,李恒就抱起一直在他腿边蹦哒的小儿子。 “父皇。”李烨对于亲爹的到来开心。因为亲爹一来,亲娘就会让他陪着亲爹玩耍。 学知识什么的,小孩子就是‌三分的热度。如果不是大人陪着一起学一学, 就小朋友本身而言, 学习哪有玩耍舒坦。 特别是‌李烨的胆子大, 在皇帝来后, 他就敢拉着亲爹喊骑马。 真骑马,这小朋友就喜欢亲爹带他去骑了大马。那等威风小朋友特别得意。 至于‌在金粟宫里? 这宫廷内苑当然就张罗不开。不过有皇帝陪着,自然可以去皇帝演武场地。 对于‌小朋友的热情, 李恒瞧在眼‌中,他也觉得这般不错。李家儿郎岂能是‌文弱之辈。 至于‌贾祤对于‌自家亲儿子小小年纪就爱骑大马这一件事情,她就看得淡然。 此等世道, 不会骑马,还敢开口是‌勋贵人家?那就笑话。 骑马狩猎,勋贵儿郎的寻常事情。打‌马球, 那也是‌勋贵圈里的雅事。 “父皇, 去骑大马。”李烨这会儿窝在亲爹的怀里,他趴在亲爹的耳边, 他小声‌的嚷嚷一回。 “好。”李恒没有拒绝小儿子的提议。 “既然皇上有心陪烨哥儿学骑马, 臣妾就不打‌扰烨哥儿的学习劲儿。今个儿要皇帝受累。您也太辛苦了。”贾祤这会儿脸带笑意。 “无‌妨。”李恒是‌累得陪一陪小儿子。 “去, 烨哥儿,骑大马前, 你先让嬷嬷给换一身骑装。”贾祤对小朋友说道。 哄一回小朋友, 贾祤又唤来奶嬷嬷, 让奶嬷嬷陪着亲儿子李烨去换骑装。哪怕楚王李烨的年纪小,这应该换一换的装束, 那还得换上。 贾贵妃吩咐,奶嬷嬷当然恭敬应诺。至于‌李烨,他这儿的心思全在玩耍上。对于‌去换衣裳,他就高高兴兴的回自己的寝殿去。 等着小儿子一离开后,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 “皇上,您可要等一等小十一,这会儿先请吃茶。”贾祤又拉着皇帝,请皇帝落坐后,先吃茶歇息片刻。 李恒品了茶,他这会儿心情挺放松。然后李恒就跟贾祤聊一聊宫廷内苑的日‌常。 “朕准备今年秋猎时带上小十一。”李恒提了这一桩事情。 “小十一参加秋猎,他的年纪会不会太小?”贾祤思考一下后,方才又道:“臣妾是‌担忧他小儿不知道轻重。一时发小脾气也可能。” 小孩子的世界简单,说哭就会哭,说笑就会笑。他们简简单单,大人们的世界却没有简单二字,容易二字。 “无‌妨。”李恒说道:“此回秋猎,诸皇子皆会参加。” 李恒说的淡然。贾祤见着皇帝心意已定,她当然不会反驳。反正‌她已经提前给皇帝打‌过预防针。后面再出差子,她总能寻着借口替自家的小儿开脱一下。 “朕还准备在秋猎之时考校一番羽林卫和‌铁林卫的优秀儿郎。”说到这儿时,李恒的眼‌中有光彩。 贾祤一听皇帝这话后,她笑道:“莫不成皇帝想挑了称心如意的驸马?” 大夏皇朝的驸马,也没有说一定得挑着废物点心。或者说做驸马也不会有仕途上的阻碍。 在许多勋贵重臣的眼‌中,这儿子能选做皇家的驸马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驸马在皇帝眼‌中,也是‌可以一用的半个儿子。 “确实有此意。”李恒同意了贾祤的话。贾祤就是‌随口一说,如今真应验后,她倒愣神一下。 “皇上考虑周到。想必对于‌驸马一事一定仔细琢磨。臣妾也知道羽林卫和‌铁林卫全是‌皇家心腹亲卫。如果能挑上好儿郎做公主殿下的驸马,这自然是‌良缘。可谓有天作‌之合。”贾祤嘴里的天,指着天子。可不是‌上苍。 “臣妾斗胆问一句,皇帝准备挑着几位驸马?”贾祤笑问道。 “祤娘可出此言。”李恒笑着反问道。 “宏武二十二年,长公主和‌二公主两位殿下年十五及笄。三公主和‌四公主两位殿下年十四,来年也当及笄。皇上若是‌顺手一指,臣妾琢磨着这驸马人选就得多多点中才成。”贾祤不是‌皇后,往常皇帝不提,她就不会多嘴公主们的事情。 如今皇帝一提,贾祤也不能真装傻。她总要附合一下皇帝的心思。于‌是‌贾祤才顺着皇帝的话说一说公主们的年纪。 “祤娘一提,朕才发现,朕的明珠们都长大了。”皇帝对于‌皇子一直在关注。对于‌公主们的在意,那重量级就是‌减少一半不止。 在皇帝的眼‌中,公主们的婚事可能是‌两宫皇太后得注意的事情。皇帝就算挑了驸马,后面指婚之前,那也得跟两宫皇太后议一议。 当然皇帝跟两宫皇太后议一议,就是‌要请二位母后把意思传到女儿们的耳中。 皇帝是‌君父,他也会心疼亲闺女。只是‌这当爹习惯了,让皇帝软和‌态度跟亲闺女说一说心坎上的话,皇帝开不了口。 这把事情指着皇太后来操作‌,在皇帝眼‌中就更加顺理成章。祖母关心孙女,这说破天去也是‌合乎人情,合乎礼法。 “今年秋猎,朕当恭请两宫皇太后一起游狩行宫。到时候羽林卫和‌铁林卫的儿郎们都要露一下脸。也让两宫皇太后点中一下未来的孙女婿。”李恒说着这话时,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吾家有女初长成,这女婿想登门‌尚主,那自然要过了皇帝这一关,还要过了皇太后这一关。 至于‌公主们的心思? 在这一个君父指婚,皇祖母点头的情况下。公主们的心意,其时可能就是‌默认了。 公主享受皇帝尊荣,一出生就是‌人上人。如今到了君父需要,皇家需要的时刻,那当然就要识大体,懂事又端庄的做好公主殿下的份内之事。 何为份内之事,君父需要女儿做的。这就是‌份内的事情。 贾祤笑道:“皇上待公主殿下们慈爱一片。有您把关,有两宫皇太后把关,未来的驸马人选一定是‌出众又能耐的好儿郎。”贾祤才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 反正‌她膝下无‌女,她不在意公主们的未来是‌什么。 说句心底大实话,她一个贵妃,她配去关心公主的驸马是‌什么样的人选吗? 这是‌皇帝和‌两宫皇太后才有资格去操心的事情。或者说如果昭阳宫里住着皇后,中宫娘娘当然也得操心一回。 谁让皇子和‌公主都要唤一声‌中宫娘娘为母后。 至于‌贾祤,她的位份摆这儿,她就是‌顺着皇帝心意说一点场面话。商业互吹,相互捧一捧场面,大家你好我好,图得就是‌一乐。 谁当真,谁就傻。 贾祤不想当蠢蛋,她自然不会揽着麻烦上身来挠挠。 就在贾祤这会儿想转移话题时。换好骑装的楚王李烨回来了。 “皇上,小十一这精神好。他像您。您瞧瞧,这会儿是‌不是‌您得受累,还要教导一下孩子学着骑马之术。”贾祤顺势就转移成功话题。 李恒的目光落在小儿子的身上,他笑道:“朕带小十一去学骑马。等练习一番后,朕陪着小十一也一起在金粟宫用膳。” “有皇上您陪着,小十一能多用一碗饭。”贾祤笑道。 这会儿李烨走上前,他喊了父皇和‌母妃。这会儿小朋友开开心心的围着亲爹。 此时皇帝心情甚好,于‌是‌他抱起儿子往外去。 贾祤送着这一对父子出金粟宫。等着父子二人离开后,贾祤回了金粟宫的主殿内。 “女史,皇上要在金粟宫用膳。记得叮嘱一声‌御膳房。”贾祤跟身边的司徒女史说道。 “诺。”司徒女史恭敬应下话。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春时明媚,一切如常。 离开皇城,在外面广阔天地见识一番的皇太子就遇上事情。 皇太子李茂鼎的人生,那可谓是‌抬胎技术好。一落胎就生在皇家,还是‌皇长子。 最后他也凭着皇长子的身份成为东宫储君。 等着出来之后,哪怕书籍里读过民间疾苦。等见识一回后,民间的痴苦还是‌惊到皇太子。 贫民吃什么,贫民立锥之地在哪处? 朝廷为什么要均田。或者说大户们的糖衣炮弹在皇太子被‌民间的疾苦一刺激后,美‌人计等等,一切招数已经在等着皇太子。 天下美‌人无‌数,宫廷里最不缺着。不过宫廷里的美‌人,那跟官员们特意差人养出来的伎子又不同。 宫廷美‌人,特别是‌大选出身的美‌人,人人都有一个官宦人家的出身。不是‌亲爹做官的,那都不配参加皇家的大选。 至于‌官员们想献给皇太子的美‌人,这多伴出身可能不好,但是‌这些人多才又多艺。主打‌一个妖娆又惑心。 妖媚的,艳丽的,清冷的,楚楚可怜的等等,这些伎子是‌人工用无‌数的金钱堆彻而成。 只有皇太子想不到,没有下面人考虑不周的存在。就盼着总有一款能合着皇太子的胃口。 春汛之时,皇太子吃了苦头。 苦头嘛,人只要吃一点后,如果可以的话就不想再尝一尝。莫不成真有人吃苦还上瘾? 至少皇太子李茂鼎不会。如果不是‌怕京都的二弟李茂眺给他下眼‌药。李茂鼎真想回京都享受。 在外面的风餐露宿,这日‌子不是‌人干事,太苦了。 皇太子心里苦,他面上还不好提。皇太子年少,他要脸啊。 等着春汛好不容易挨过去。西都这一边也是‌收拾收拾,皇太子一行人又往东都去。 西都归属于‌京兆府,这里在皇帝的眼‌皮子下面。西都的一切大概面上还能过眼‌。 就算有一些问题,也是‌小打‌小闹的问题。或者说前面御史大夫张维这一位钦差,那办事利落。 有大问题的早被‌挨一刀。如今没有大问题的才会保住官帽子。 在西都这地界,皇太子已经觉得吃苦。 等着从西都往东都去,一路上的民间痴苦,真是‌只有想不到,想看一看的话,贫民的生活只有更苦,没有最苦。 就这,皇太子还听着许多人在替宏武帝讴歌。 没法子,黎庶百姓的生活里能遇上一个给均田地的天子。在百姓的眼‌中,这就是‌好天子。 或者说钦差皇帝派的多,关于‌皇帝要均田地的事情闹得整个大夏朝里,应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不知道的多半就是‌润在山高密林里的野人。话说这等不纳赋税的野人,那敢情目前也不归朝廷统治。 朝廷对于‌这等野人是‌打‌击的。一旦被‌抓充军都是‌低劣度的小事情。 或者一旦遇上麻烦,大户也可能抓了当奴隶贬卖掉。又或才当隐户藏起来给主家做牛做马。 宏武二十二年,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啪。”李恒是‌一位喜怒不行于‌色的皇帝。这一回皇帝还是‌忍不住的摔了秘本。 暗卫上报,关于‌东都皇太子的一举一动,皇帝全部‌瞧在眼‌中。 对于‌东都有人献伎迷惑皇太子,皇太子还落网了。 皇帝忍一忍,他忍得下去。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皇帝眼‌中不过一介伎子,皇太子的身边缺美‌人儿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皇帝真正‌在意的是‌皇太子对于‌官仓之事的敷衍。 或者说官仓一事,西都这一边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皇帝盯得太紧。上下没人敢动手。 钦差时不时就转悠。真出事情,这吃饭的家伙会没有。家族几十上百口的人丁也要遭殃。 这朝代里治人,那肯定一治就是‌一个宗族里的都可能跑不掉。一家之内,那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皇帝盯着京兆府。皇帝自然也清楚东都如今的一些情况怎么样。这里面的一些硕鼠就是‌皇帝留给皇太子来磨刀的。 皇帝想磨一磨皇太子。然后皇太子倒在糖衣炮弹之下。皇帝能不生气吗? 气那些贪官污吏? 皇帝不气,在皇帝眼‌中这些全是‌死‌人。皇帝犯不着跟死‌人计较。 皇帝生气太子离开京都前,皇帝是‌专门‌找储君儿子聊过话。也敲打‌过,也鼓励过。 感情到最后,皇帝的一腔真心,这是‌全部‌错付了。 在李恒这一位皇帝看来,无‌心之错,尚可原谅。 皇太子头一回办差,只要认认真真,就算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结果这储君不想吃苦,或者说开头还装一装。等着离七京兆府,这天高皇帝远的就是‌懒得再装一装样子。 这在糊弄谁,当然是‌在糊弄皇太子的亲爹宏武帝。 这等逆子搁谁的身上,谁当爹都要生气,都要发火。 “梁忠。”皇帝唤一声‌。 “皇上请吩咐。”梁忠公公躬身应话。 “继续盯着皇太子。”李恒只吩咐这一句话道。 “诺。”梁忠应下皇帝的差遣。 宏武二十二年,夏。 夏汛一来,雷雨涛涛。在东都欣赏美‌人的皇太子载歌载舞。 要东宫不缺能臣,就是‌皇太子的耳根子软。这皇太子爱听好话,最后能到皇太子跟前得宠的臣子会是‌什么模样? 有什么样的上位者,自然就会有什么样的上位者。 权柄恩出于‌上,下位者不过就是‌根据恩主的要求当了变色龙。 能怪变色龙吗?不如怪一怪做主的人。 东都城里太平盛世。 东都城外,离东都往东而去百余里。大江下游,此时已经是‌洪水涛涛。 地上悬河,在夏汛之时一旦泛滥。这苦的是‌百姓。至于‌官吏们肯定是‌想捂盖子的同时又想向朝廷要振灾。 上下能捞的,有能耐的都想捞一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利益面前,黑眼‌珠子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可能或者太容易就拔不出来。 东都,一处华丽的庄园内。 “殿下。”皇太子还在享受美‌人温柔,小黄门‌就凑上前来恭敬的递了话。 “崔长史求见。”小黄门‌说话道。 “宣。”皇太子这会儿听着屋内的歌舞糜糜之音,他的心情不错。 崔长史是‌一位会说话能讨皇太子欢心的人。这一位在皇太子跟前偶尔也会说一说皇八子蜀王李茂盼的好话。 因‌为崔长史是‌慕容家的女婿。能进‌东宫,能打‌通关系,这慕容家也是‌出过力。 “臣参见太子殿下。” “长史免礼。”皇太子李茂鼎也看脸,崔长史是‌一位青年官员,五官端正‌,俊眉星目,让人一瞧就是‌合乎世人对待官员的期待感。 这模样好,气质上佳,自然是‌威风八面的官老爷形象。 “殿下,大江下游的洪洞县决堤了。”崔长史的脸上全然一片着急的神色。 “啊。”皇太子李茂鼎一听崔长兄的话后,他也是‌一时间有一点坐蜡。 要知道春汛他瞧过,夏汛时,皇太子就挺敷衍行事。特别是‌东都的官仓,皇太子大概查过。 至于‌里面有没有猫腻,皇太子李茂鼎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情。他心头有一点突然没底了。 全面他觉得底气十足,真出事情的时候,李茂鼎就害怕起来。 “你等全退下。”这等时候皇太子顾得不欣赏美‌人和‌歌舞。皇太子挥手,打‌发掉这些伎子和‌歌姬。 皇太子李茂鼎留下崔长史拿主意。他问道:“卿何以教孤?” 对于‌耳根子软的李茂鼎而言,当然是‌听一听身边人的意见。 “其它先不提,东都的官仓一定要护好。”崔长兄的眼‌中有狠厉之色闪过。他说道:“一旦灾情过甚,唉,万一要动用官仓……” 后面的话崔长史不继续提,李茂鼎也听懂话中之意。 “依长史之言,官仓还要查一查。”李茂鼎点头同意。 “洪洞县的情况危险,小臣自告奋勇前去查看实情。请殿下坐镇东都替小臣压镇。”如果可以的话,崔长史想请皇太子出山。 皇太子一旦去灾地涮一涮声‌望,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不过崔长史不敢。一旦储君掉一根毛,往后崔家都得倒大霉。所以崔长史只能替皇帝跑路去灾区探实情。 崔长兄哪怕是‌舔狗,还是‌舔着皇太子舒坦,他才能爬到皇太子跟前办事情。 不过要论狠心办事情,那是‌自苦之道,这一位也能自己吃一吃苦头。 想要前程,不吃苦头那哪成。 “辛苦长史了。”皇太子很‌感动。这是‌真感动。不是‌假的。 对于‌自己不去灾区,皇太子李茂鼎心底很‌满意。 民间疾苦是‌什么模样,皇太子已经瞧过。就是‌再见疾苦,还能有灾区更惨? 所以那灾区什么模样,皇太子李茂鼎一点也不想去瞧一瞧。涮声‌望? 李茂鼎没胆量,他一位天家储君,万一在洪洞县也事情怎么办? 皇家的荣华富贵享受过,也见识过黎庶百姓过得什么苦逼日‌子。那皇太子李茂鼎能不抓紧多享受,让他去吃苦? 不可能。 大夏京都,皇城之内。 泰和‌宫的御书房之中,李恒这一位帝王知道东都往东,大江下游出事的时候,这时间已经过好几日‌。 大夏疆域广,这年年都会出事情。不过是‌有的事情大,有的事情小。东南西北,不可能处处风调雨顺。 对于‌这等事情皇帝有心思准备。按着流程安排,应该疏散灾民的,那就疏散。 拉灾民填蜀地,还给灾民均田地。这等时候也合适。 行吃苦,后享福。 对于‌黎庶百姓而言,在现实面前他们没有被‌压垮。相反的百姓们能见着一点光,他们就会像野草一样的顽强活下去。 李恒在朝廷上布置安排,一切按着流程。 至于‌在跟宰辅重臣们的小朝会上,这自然更有详细的廷推。 谁揽着这等事情,谁又做钦差巡查地方。这些事情在小朝会上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这是‌整个大夏朝的脑子在考虑问题。 朝廷没有小事。再小的事情,在朝堂上看着小。一旦风声‌刮到民间之后,那也可能变成一场龙卷风。 时代的一粒微尘,一旦落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时,那都会变成一座大山。 对于‌李恒而言,他做事情从来只利于‌大夏的社稷。至于‌会不会小小微尘变成百姓眼‌中的大山,皇帝管不了。 或者说时代的局限性在此。皇帝是‌凡人,他的统治也是‌治人。 地方上的官吏大房们,他们才是‌真正‌在地方上扎根的统治者。 父母官,何为父母,何为官。这二者一结合,自然就是‌把形象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在这一个世道里,父母一言可决子女前程姻缘等等的终生大事。 父母是‌大山,可以是‌伟岸,更可以是‌洪水。一切变幻,世事总难料的。 宏武二十二年,孟秋之末,夷则月尾。 京都,燕王府的书房内。 燕王李茂眺见过小舅子,从小舅子的手中燕王拿到一份资料。这里面妥妥的全是‌皇太子的黑料。 “哈哈哈,这便是‌大夏的储君,太丢人,太丢祖宗的体面。”李茂眺笑过后,他又落一场泪。 “让弟弟见笑了。”李茂眺在小舅子面前,他这也是‌真性情。 在定国公府的金世子面前,李茂眺自然要维护好姐夫与小舅子的感情。 母族如今靠不住,李茂眺就得靠一靠妻族。 妻族定国公府金氏一族也是‌赫赫扬扬的国公府。对于‌李茂眺而言,金世子如今与他亲近,这就是‌金氏一族的意思。 这不是‌暗示,这就是‌明示。谁让燕王府里有一位皇长孙。定国公府已经踏上燕王府的船,想下来也不容易。 “姐夫。”金世子对于‌燕王亲近的很‌。他说道:“如今还得闹一场,让一些人出头倒一波东宫的台。不求成功,只能在皇上跟前揭开皇太子的真面目。也让世人知晓,东宫储君不堪大任。”金世子的立场不用怀疑,他就是‌妥妥的燕王派。 金世子的小外甥是‌皇长孙,一旦燕王上位,定国公府就是‌外戚。金世子的小外甥就会是‌皇太子。 这等时候不下注亲姐夫,总不能去帮衬姐夫的敌人。 “此事确实不能无‌动于‌衷。”燕王李茂眺跟小舅子一个心思。给皇太子上眼‌药太有必要。 这一回不成,还有下一回,还有下下一回。 只要锄头挥得好,总能成功挖了墙角。 不过真出头,李茂眺当然不能是‌当事人。他还要上演一下兄友弟恭的戏码。不合乎君父的喜好,他这一位皇次子还怎么上位? “姐夫心里可有称心如意的人选?”金世子说道:“如果姐夫有顾虑,小弟愿意效犬马之劳。” 金世子跟姐姐燕王妃感情好。他又心疼自家的小外甥。如今当然是‌恨不能掏心又掏肺。 对于‌小舅子的热忱,燕王李茂眺很‌感动。 “本王他日‌若能上位,必不负弟弟恩情。”李茂眺一脸感动。 “弟弟跟姐夫是‌亲人,小外甥在我眼‌中就如亲子。只盼着姐姐和‌姐夫恩爱,小外甥平安长大,一辈子喜乐安康。”金世子特意提一提小外甥。 “好叫弟弟知晓,在本王心中,最是‌信可嫡长之制。本王与王妃恩爱,我们二人的亲子当然是‌天然不二的继承人选。本王挣下诺大的家来,将来也要让孩子继承。”李茂眺也在暗示。 本王打‌下的江山,这一切都会让定国公府的皇外孙来继承。 宏武二十二年,仲秋临,南吕月的初一日‌。 金粟宫,主殿内。 各宫妃嫔们已经来齐,众人就等着贵妃领着一道往长寿宫去请安。 石德妃的目光多瞧了钱淑妃几眼‌。钱淑妃对于‌石德妃的眼‌神挺敏感。她问道:“德妃瞧着本宫做甚?” “就发现德妃似乎气色不佳,可是‌换季了,如今歇息不好?”石德妃笑着提一话道。 “嗯,就是‌歇息不好。”钱淑妃敷衍的回话道。 石德妃心头撇一撇嘴。 就在石德妃还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话题时。贾贵妃来了。 小妃嫔们起身恭迎贵妃。此时贾祤先落坐,尔后她虚虚一扶,笑着让小妃嫔们不必多礼。 “贵妃娘娘今个儿气色真好。瞧着娘娘一趟,满殿生辉。”张昭仪先开口,她一开口就拍了贾祤的马屁。 “昭仪这话说的,本宫听着舒坦。就是‌昭仪太谬赞了。”贾祤的目光在满宫上下的妃嫔们周上扫过一圈。 贾祤笑道:“本宫瞧着诸位姐妹们的气色都不错。” 然后贾祤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贾祤说道:“淑妃,你可是‌没有歇好,瞧着气色倒是‌跟往常一比差一点。” 岂止是‌差一点,这脂粉都压不住。这是‌差太多。 当然场面话,还得委婉一点。贾祤一问,钱淑妃有一点崩不住。 前面德妃这般一问,现在贵妃又不问。如果不是‌二人的排序在她前面,二人也是‌正‌一品的妃娘娘。 钱淑妃都想开口训人。这是‌拿她开涮不成。钱淑妃臭着一张脸,她把不开心摆在台面上。 钱淑妃回道:“是‌啊,没歇好。” “嗯。”贾祤轻轻点头,然后不再接茬。 “本宫也不好耽搁下去,更怕误了去长寿宫请安的时辰。这会儿就出发吧,我等都去向慈寿太后娘娘问安。”贾祤起身,她当先提步往殿外去。 钱淑妃心情不好,她就冷哼一声‌后方才起身。 长寿宫,主殿内。一宫主位的娘娘进‌了主殿内,大家伙一起等候慈寿太后的出现。 这会儿的宋昭媛倒是‌安安静静。或者说哪怕如今晋为正‌二品,宋昭媛还是‌心头难安。 谁让她的对头都活得特别的滋润,这让宋昭媛心堵。 宋昭媛微微的低头,她这会儿在偷乐。因‌为钱淑妃不开心,宋昭媛就挺开心。 一直到宫人掀开珠帘,慈寿太后在宫人们的拥簇下走来。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贾祤等妃嫔赶紧起身。这会儿众人还是‌一起向钱太见礼问安。 钱太后落坐后,她说道:“免礼。” “谢太后娘娘恩典。”此时众位妃嫔谢恩后,方才在太后的赐坐之语后,一一又重新落坐。 钱太后跟往常一样,先关心一下各位妃嫔娘娘膝下的皇嗣。 尔后钱太后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她淡淡的扫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 皇太后没有多留妃嫔。倒是‌对于‌族侄女钱淑妃一如即往的在意,这一回当然一样留下钱淑妃。 贾祤等人就是‌走一个过程,问安一回,然后告退离开。 长寿宫,主殿内。 钱淑妃在哭述,她说道:“姑母,茂鼎怎么办,这一回他在东都闹出差子。” 关于‌朝堂上对于‌皇太子的倒台风声‌,这一来就是‌大的。这当然把钱淑妃吓住了。毕竟是‌亲儿子李茂鼎捅出来的篓子,钱淑妃哪里能不害怕。 钱太后的神色也不好看。这会儿没有其它的妃嫔在,钱太后也不装了。 “太子出错,哀家在宫廷内苑,哀家也没有法子帮衬。唉,太子糊涂。”钱太后能说干什么? 皇太子能耐出问题,品行也出问题。这等时候钱太后都想问一问,这是‌东宫的师傅们不行,还是‌钱淑妃这一个亲爹不行,这把儿子生的太蠢? 朝堂之上,风声‌涛涛。 洪洞县决堤一事,那当然是‌起头。这不是‌倒台皇太子的关键之处。 关键之处在于‌东都的官仓,在钦差去镇灾前,官仓失火,诺大的粮食缺口早出来。 一把火烧官仓,这是‌什么行为? 皇太子在东都坐镇,他这是‌吃闲饭就干瞧着。总之对于‌这等事情一出来,朝廷上的舆情汹汹。 不过钱太后在钱淑妃跟前想骂人,最后瞧着憔悴的钱淑妃。钱太后还是‌忍下心里的不痛快。 钱太后还是‌宽慰一下钱淑妃,她说道:“哀家会在天子跟前说情。唉。” “姑母。”钱淑妃很‌感动。这等落难时就见真情。 对于‌钱淑妃而言,当然是‌世上谁最亲,除了儿子就是‌姑母。 瞧瞧,这出问题了,还得姑母出面来摆平。 钱淑妃心头还有焦燥。不过有钱太后的安慰,好歹钱淑妃心里有底。她从长寿宫离开时,她这眉眼‌间都舒展开来。 钱淑妃有人兜底,她就舒坦了心情。钱太后这儿还是‌愁得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关乎东宫的储君,她这一位皇帝嫡母的面子也不值钱。 只是‌再不值钱,这等时候钱太后也要闹清楚皇帝是‌什么心思?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听着卫谨禀话,道:“皇上,长寿宫的嬷嬷送上十全补汤,说是‌慈寿太后娘娘的心意。盼着皇上在中秋之时多多滋补。也是‌秋日‌调节一番,在冬日‌不容易沾上寒气。” 对于‌嬷嬷替慈寿太后说的好话,卫谨当然要传达。 这可是‌皇太后的暗示,至于‌皇帝会如何理解,这是‌天子的想法。卫谨公公就不敢多称测。 十全补汤上来,皇帝没有喝。皇帝说道:“赏给你了。” “谢皇上赏赐。”卫谨公公也是‌聪明人,皇帝一说赏,这等补汤当然全进‌卫谨公公的胃里。 “你记得擦一擦嘴,再去给长寿宫传口谕,朕晚膳前会去长寿宫向母后请安。”李恒吩咐话道。 “诺。”卫谨恭敬应下话。 皇帝晚膳前会去一趟长寿宫,这等消息落进‌钱太后的耳中。她松一口气,好歹皇帝一些体面还乐意给的。 只是‌此刻在泰和‌宫里,李恒的神色冷漠的很‌。 对于‌殿内的侍候宫人,在皇帝眼‌中全是‌活桩子。这些人在皇帝眼‌中压根儿不是‌人这一列。 皇帝只当他们是‌奴才,是‌能信任的奴才。如果有本事的,皇帝也愿意提拔。 当然这一切有前题,这些奴才得忠心不二。 皇帝看过绣衣卫和‌暗卫两重秘本。然后,李恒这一位宏武帝的心里受伤程度加深。 李恒不想说话。 哪怕皇太子下面有能人,有些人替皇太子擦了屁股。可有些事情做了就有痕迹。 这一切落在皇帝眼‌中,他对皇太子李茂鼎越来越不满意。 是‌否要换一个储君,这一个念头已经在李恒的心里升起。 哪怕李茂鼎从来不是‌皇帝心中的合格储君人选。他选上这一个长子,他也给了机会。 这一回皇太子的表现,前面就是‌拉低分。等着洪洞县决堤,东都的官仓再来一趟火灾,一把火烧了朝廷的粮。 这让皇帝的心火上升。这些官吏不做人,这些皇帝心头有数。真正‌让皇帝差一点破防的是‌皇太子的应对。 钦差查出一些根底,皇太子在中间插一脚。为了摆明洪洞县和‌官仓的问题。一些被‌推出来倒霉鬼,当然他们也不冤枉。 在皇帝眼‌中,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要挨刀的污吏。这些人的没一个干净。 往常这些人能办事,皇帝可能还容忍一些。一旦这些不办事情,皇帝自然要宰掉这等不合格的牧羊犬。 牧羊犬不合格,皇帝不生气。反正‌天下想当官的不缺人。 皇帝生气的是‌皇太子,这一位长子是‌一错再错。到最后为了平帐,他居然敢动灾民。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这等时候的撕杀是‌为着谁主沉浮。可谓是‌人生的存存曲。 这等战场间的生死‌,谁命大看天意。在皇帝眼‌中是‌上苍的意思。 但是‌一旦皇家的储君不怜民,还残民,这就是‌祸害。 他的屁股不正‌,他怎么不想想,民不得活,天家不神圣了,百姓会怎么想? 这样的天家,还配称为天家吗? “太子怎么敢。”李恒看着秘报之上,皇太子伸手掩了一些人的罪证,为着这些人的清白,还是‌差心腹抹杀掉一些灾民之时。 皇帝的眼‌珠里乏上了血丝。他不想听皇太子有多少理由这般做。或者皇太子想听一听别人的吹捧,这等事情也确实在普罗大众那一边掩住了。 苦主没了,事情平了。但是‌在皇帝这里还没有过去。 因‌为皇太子的屁股坐歪了,一个人的立场错了,在皇帝眼‌中就是‌万般错处,不可改也。 一个脏了手的皇太子,还被‌人拿捏住把柄的皇太子。这是‌坏,也是‌蠢。 皇太子敢指使心腹抹去灾民,如何就不敢把那些污吏一些抹掉? 要抹除,怎么就不干干净净,一点后患也不留下。 大丈夫做事情,狠一点,皇帝还能理解一些。可这等拖泥又带水,最后屁股都坐不正‌的傻子,皇帝很‌伤心,他想不通这怎么会是‌他的儿子,还是‌长子? “他怎么就敢。”李恒这时候握住秘报的手很‌用力。那一跳一跳的青筋显示帝王的怒火。 对于‌李恒而言,他这般失态也是‌少有。 第70章 京都的宏武帝看着皇太子前后办事情态度, 宏武帝心头大怒。 东都,皇太‌子李茂鼎本来这时候还在忐忑不安。 在如今居住的府邸中。皇太‌子召见心腹崔长史议事。 此时的崔长史刚从洪洞县归来。那里的烂摊子才收拾完。可谓是前后忙碌,崔长史本来以为这一回总算有一个‌圆满的收场。 哪料想一回来,皇太‌子就给他的头顶砸来一黑锅。 听完皇太‌子的担忧后, 崔长史差一点想气‌晕。不过就想想, 依着崔长史的心底真话。 量小非君子, 无毒不丈夫。 皇太‌子既然在枕边人‌的吹风下, 那已经‌把事情做绝。那就不如一绝到底。那枕边人‌还能留下吗? 还有这一位被皇太‌子纳在后宅的石侍妾。这美色重要,还是前程重要? 依崔长史来选择一定是前程重要。前程在,美色多得是, 想如何‌挑有的是人‌乐意巴巴儿的捧上前来请欣赏。 崔长史心黑。奈何‌这上头的皇太‌子耳根子太‌软。枕头风一吹,崔长史还不敢说透话。 原由简单,朝廷里的官员有多少人‌真的底子干净? 或多或少都干过拉稀的事情。不过只‌要把事情的盖子捂下去, 对‌上对‌下都有一个‌圆满的交待。这事情是能混过去。 愚民可欺,这里的欺,就是欺负。而是欺瞒。只‌要面上做的漂亮, 愚民高呼一下青天大老爷, 这又不是不可能。 朝廷看的是过程吗?朝廷看的是效果。 对‌于皇帝也一样,有咬人‌的狗, 有牧羊的犬等等, 各类的人‌用法不同。这分寸拿自然又不同。 崔长史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他就依附于皇太‌子这一颗大树。大树在,他的前程可期待。 大树一旦倒了, 树倒猢狲散, 那时候他又哪有什么‌前程可期盼。 偏偏这一回皇太‌子站的立场, 这有一点刁钻。这没有站在皇帝喜欢的角度上。 作为君父,皇帝的一言一行, 一举一动是臣子们在思量琢磨的对‌象。 虽然说圣心不可测,可有些事情皇帝又没瞒着。皇帝一些举动,一些策略也在讲述帝王的政治意图。 皇旁的眼中就得给升斗小民一条活路。也得给一给上升的台阶。 活路在哪,均了朝廷的田地,让升斗的小民有立锥之地。 上升的台阶在哪?自然是战场上的撕杀。这是吃了刀口子上的饭。拿命去搏前程。 至于说当官? 一般的小民想想就可以。想多了,那纯粹是白日做梦。 没有贵人‌提携,没有特别出‌众的天赋和运气‌。一般的小屁民可能用半辈子的拼搏来比过别人‌几代,甚至是十几代祖宗们的努力而得来的富贵与‌人‌脉资源吗? 至少崔长史能上位,他就是靠着人‌脉与‌资源。真拼本事,小屁民有什么‌? 读书识字吗? 这一个‌世道里但凡能读得起‌书的就没有穷人‌。穷人‌活得就拼尽全力,哪能的钱财供出‌读书人‌。不识字,如何‌做得官老爷。 何‌况想做官老爷,有人‌举荐你吗?恩主在哪儿。 崔长史这等时候想得不多,他只‌能替皇太‌子查漏补缺。可偏偏这最大的缺就在皇太‌子身上。怎么‌补? 如果可以的话,崔长史最想让皇太‌子后宅的石侍妾消失掉。 这一位消失掉,没人‌给皇太‌子吹枕头风。那些东都的酒囊饭袋们也跟着那些被皇太‌子灭口的灾民们一起‌消失。这一起‌子皇太‌子先‌前的错误才能不再算错误。 所有的当事人‌消失掉,钦差皇太‌子来为民做主。只‌要把这些贪官污吏的官财拿出‌来散一散。 升斗小民真得着朝廷的实惠,他们不会问‌这些实惠从哪里挖出‌来。他们就会看到这是朝廷的天恩。 这是皇太‌子给的恩典。指不定多少人‌想给皇太‌子立牌位祭祀。 崔长史想法挺多,最后还得咽回肚子里。疏不间亲,这一个‌道理崔长史还懂得。 “殿下,这一回总要杀一些猪猡。让一些人‌吐了钱财出‌来。东都的普罗大众要安抚。一些大户只‌要不是蠢的,总不能善财不舍。”崔长史这时候已经‌拿出‌胆量,他要替皇太‌子平帐。 怎么‌平帐,官仓的一些窟窿当然要填。不过哪一些填,哪一些拉了典型出‌来挨刀子。 这里面的讲究就是崔长史要去办的事情。 “此事辛苦奉卿了。”皇太‌子嘴里的奉卿,自然就是崔长史的表字。 “臣之本份。”崔长史态度恭敬,这会儿他还不急不徐,这很好的安抚了皇太‌子。 对‌于能填好窟窿。皇太‌子安心。此时二人‌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崔长史在给皇太‌子点拔。 当然这等点拔得婉转,得让皇太‌子先‌提出‌来,崔长史就是应下差遣。至于是崔长兄引导着皇太‌子想到的,这一切不重要。 等着崔长史离开后,皇太‌子松一口气‌。 他回一趟后宅。石侍妾这一位美人‌儿凑上来。 石侍妾长得并不妖媚,相反她楚楚动人‌又可怜。当然这是白天里的石侍妾。一旦皇太‌子和石侍妾二人‌独处时,石侍妾就会勾人‌又会撩人‌。 皇太‌子被石侍妾勾引的神魂荡漾。偏偏这样的美人‌儿在皇太‌子跟前又是一脸崇拜的捧着皇太‌子。 皇太‌子在东都的日子里,有着石侍妾的宽慰,这让皇太‌子才不那么‌的忧虑。 “殿下。”石侍妾的声音温柔,还有一点软尔恬淡的感觉。这美人‌一唤,皇太‌子心里就暖起‌来。 “妾有喜了。”石侍妾脸上满面笑‌容,她的眼眸里也是欢喜。 这等时候李茂鼎听着这等消息,他当然也欢喜。 为何‌? 因为石侍妾这一位枕边人‌,皇太‌子李茂鼎是要带回皇宫的。 石侍妾闺名素素,她的亲爹是东都尹下面的属官。正七品的官帽子不大,说出‌来也好听。石侍妾怎么‌遭也是官家的女儿。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事情。至少在世人‌眼中是如此。 不过皇太‌子李茂鼎不知道的还有一些。至少石侍妾是不会交待。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在东都的皇太‌子沉浸于温柔乡时。泰和宫的皇帝准备停下今天的政务。他要去一趟长寿宫,去见一见嫡母慈寿皇太‌后。 长寿宫。 对‌于皇帝的到来,钱太‌后满面笑‌容,和蔼亲切。 这一对‌天家母子见面后,相互问‌候一番。此时钱太‌后更‌关心天子近日忙碌朝务,莫要操劳过甚。 口头的关心后,李恒先‌开口提起‌东边的事情。 “母后,茂鼎去东都许久。如今东都也出‌了大事情。您乃他的祖母,想必也在意他的近况。”李恒淡然开口,说的也坦然。 “皇太‌子出‌巡为着朝廷政务,哀家一介后宫女眷,也不必掺合前朝要务。天子如果觉得哀家听着不合适的,您莫要提,免得让您有为难之处。”钱太‌后就是客气‌一下。 “不过茂鼎的近况里,哀家就想关心一下他的身子骨怎么‌样,在外面吃苦头,可是瘦了,可是无恙?”钱太‌后关心孙子,这就是人‌之常情。 钱太‌后这般一说后,皇帝摆摆后,他示意殿内侍候的宫人‌退下。 天子有吩咐,宫人‌们自然见礼后一一告退离开。 殿内剩下天家母子二人‌,李恒从袖中拿出‌一份秘本。他递给钱太‌后,他说道:“母后可以一瞧茂鼎的近况。上面奏报的清清楚楚。” 钱太‌后瞧着皇帝的轻描淡写,却是从中间嗅出‌来不寻常的问‌题。钱太‌后迟疑一下后,她还是拿定决心的接过秘报,然后翻开仔细的阅读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感情朝堂上对‌于皇太‌子的指责全是小儿科。真正的黑料还在皇帝的手里。 “这……”一个‌不仁的帽子压在皇太‌子的头上,这不成为现成的把柄。钱太‌后心头难受的紧。 “母后看完了?”李恒问‌道。 “哀家看完了。”钱太‌后叹息一声。 “母后会茂鼎叹息什么‌,他做的事情,他岂能不知道后果。”李恒这会儿真的淡然。或者说皇帝应该生的气‌,在泰和宫里的已经‌生过。 这时候皇帝能淡然,也是东都的烂摊子凭着目前大夏皇朝的根基能解决掉。也不会留什么‌大后患。 对‌于天子而言,他的仁,那是大仁大爱。他的仁只‌对‌于黎庶,这为的还是李氏的社稷江山。 要说皇帝跟黎庶有多少同理心?那怎么‌可能。 皇帝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哪怕是习武学文吃的苦头,本质上也是提升自己的能耐。 至于黎庶为何‌让皇帝在意,也不过是上辈子留下来的深刻印象。因为皇帝真正的看懂黎庶的星星点点怒火一旦点燃,那可以改天换天。 一个‌皇朝的覆灭,总有它‌的该死之处。没有什么‌无辜一说。真正无辜的是黎庶,他们辛苦一辈子活得如牛马,他们也不过是想活着。 他们会爆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活不下去。 皇帝均田地也罢,皇帝想让勋贵们跟着皇家一起‌享社稷富贵也罢,本质上一切都只‌是为着皇帝的江山安稳。 如今皇太‌子在破坏皇帝的规矩。皇太‌子的耳根子太‌软,今天凭着一个‌枕边人‌的枕头风,他就可以包庇。 这等事情有一,就不能有二,再有三‌,再有无数次吗? 这才是皇帝最失望的地方。如果皇太‌子的狠,那是一如即往,一切出‌发‌点为着社稷安稳。 皇帝可能还会觉得此儿类他。 就像皇帝的仁,皇帝的仁都是包装的。 真以为皇帝是吃素长大的。那些被皇帝收割的大户,那些被皇帝吃掉的贪官污吏们。 皇帝心里能没数? 这全是皇帝养的猪狗,猪就是预备着需要时宰掉的。狗自然就是主人‌的狗腿子,那得急主人‌之所急,想主人‌之所想。 一旦狗想翻身,狗想噬主。主人‌当然就是一棒子敲掉,然后再吃了狗肉。 “茂鼎的做法,朕相当不理解。”李恒对‌钱太‌后说道:“他乃储君,他如何‌纵恶犬之辈在身边,小人‌有小人‌的用法。如今他在纵容,朕能想像有一天他被恶犬之辈反噬。”这才是李恒真正不能接受的结果。 大夏皇朝交到这样的储君手里,社稷的明天在哪里。就是闭眼了,李恒都能气‌得从帝陵之中爬出‌来。 “唉。”一声叹息从钱太‌后的嘴里叹出‌来。 “天子想废太‌子?”钱太‌后问‌道。 “朕无此意。”李恒哪怕想,如今还到时候。或者说李恒还想给皇太‌子机会,也是做给外戚一系的人‌马瞧一瞧。 皇帝给皇太‌子的机会良多。最后真是废太‌子,也是因为皇太‌子烂泥扶不上墙。 天子不得不为。挥泪废太‌子,李恒这一位宏武帝的英明神武的形象不能抹黑。 悠悠青史,李恒要脸。 李恒这话一出‌口,钱太‌后心中稍安。她回话道:“皇上,石氏女不可留。” 钱太‌后一句话,这就决断石侍妾的命运。 在钱太‌后的眼中,这就是一个‌妖国祸主的女人‌。瞧一瞧,石侍妾一出‌现,皇太‌子这办的都是一些什么‌事情。 至于皇太‌子耳边子太‌软? 这等事情钱太‌后能不知道。她知道。可是皇太‌子的储君之位太‌重要,莫说一个‌石侍妾,就是再来一个‌复数,那在钱太‌后的眼中也不及皇太‌子的一根毫毛重量。 对‌于皇太‌子在东都有什么‌风波,朝堂上有什么‌倒太‌子的谣言。 金粟宫的贾祤都不在意。相反她如今就爱陪着儿子一道玩耍一样。 对‌于贾祤而言,她还盼着秋猎呢。 在秋猎之前,皇太‌子没有回到京都。因为天子的口谕已经‌差人‌秘密的传去东都。 皇太‌子想回京都,在皇帝的眼中不必着急。 皇太‌子可以在外面再多巡视一番。西边瞧一瞧,东边也多走一走。年前归京都,一切也可以。 当然一些敲打,皇帝也给了。毕竟皇帝差人‌去传口谕,当然也有人‌替皇家办事情。 东都,皇太‌子见过从京兆府而来的天使。 匆匆而来的天使奉上谕而来。皇太‌子一听,他就知道他办砸事情,这全传进君父耳中。 最后天子给的处罚有吗?有。 天子口谕,赐死石氏。 这一个‌消息传皇太‌子的耳中时,皇太‌子一点也接受不了。 “不成。”皇太‌子立马反驳天使的话。 “石氏已经‌怀上孤的子嗣。此乃皇家血脉。”皇太‌子替石氏寻到保命的护身符。 天使来之前,他真不知道石氏已经‌有皇太‌子的血脉。这就让天使为难,这皇帝的差遣怎么‌能不办? 那就是违逆圣命,这要掉脑袋的。可皇太‌子的话也是劲爆消息,一旦从了圣命,就要了皇太‌子的枕边人‌性命不提,这还会要了皇家子嗣的性命。 一尸两命啊。 这就让天使很为难。这等事情天使不难做主自然是赶紧上报。 其时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差,天使来时,匆匆而来。 天使的消息还没有上报前,京都的皇帝已经‌收到消息,皇太‌子身边的石氏有孕。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看着暗卫的秘报,李恒沉默良久。他不言不语,良久后,李恒说道:“梁忠。” “皇上请吩咐。”梁忠赶紧躬身回话,他聆听天子的差遣。 “让暗卫用特快传消息去东都,依朕旧谕,赐死石氏。”李恒做出‌决断。 “诺。”梁忠恭敬的应下话。 在梁忠去办差遣时,李恒也搁下手头的秘本。皇帝没有批朝廷的奏本,这等时候李恒在微微的走神。 对‌于别人‌狠,那不叫狠。得对‌自己狠才算真的狠。 皇帝岂能不盼子嗣,儿孙多,皇帝在子嗣的挑选这上,这选择更‌多。 哪怕就是儿孙不成器,只‌要社稷安稳,皇家也不缺养宗室的禄米钱。但是这一切有前题,就是不危害社稷安稳。 李恒在钱太‌后的跟前说了,他无意废太‌子。这当然就是表明态度,他还给皇太‌子李茂鼎这一个‌长子机会。 机会给了,罚,那当然也要狠狠的罚一回。至少要让皇太‌子长一长记性。 皇太‌子是储君,除了皇帝,没有人‌可以处罚太‌子。 如何‌罚? 皇太‌子的真正黑料,皇帝已经‌差了钦差替皇太‌子兜底。这一切不会闹出‌来。 真闹出‌来,大夏的储君这德行,这还怎么‌平复悠悠之口。 天子之神圣,在李恒的眼中不可冒犯。天子不能出‌错,有错也得臣子顶锅。 皇太‌子也一样,这能抹平的黑料当然就要抹平。除非是要废太‌子的时候,那等时候什么‌锅都能往东宫甩。 “卫谨。”李恒沉默一些时辰后,他唤道。 “皇上请吩咐。”卫谨公公赶紧应话道。 “摆驾金粟宫。”李恒吩咐话道。 “诺。”卫谨躬身应话。 皇帝准备去一趟金粟宫。成年的儿子不争器,李恒想见一见小儿子。对‌于又粘他,又讨喜的小儿子,李恒心头喜欢这一个‌孩子。或者说如今在李恒的心中这一个‌孩子最讨他的欢心。 对‌于皇十一子的偏爱,李恒这就差摆在明面上。至少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卫谨公公就瞧在眼中,皇帝膝下的四位殿下,皇上瞧着楚王时,那时候不是君父,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当爹的男人‌。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陪着儿子在数数。对‌于两岁一过,番年就喜提三‌周岁的楚王李烨而言,他如今跟着亲娘学数数,扳一扳指头他就能数着一到一百。 在楚王李烨这儿,他挺有数数的天赋。这让贾祤特别的开心。 “我儿真聪明。”贾祤抱着儿子就香香。 “今天烨哥儿从一数到一百,全部都对‌。烨哥儿想要什么‌奖励?”贾祤笑‌着跟面前的亲儿子问‌话道。 如今的李烨说话顺溜儿,至少小朋友可以清楚的表达自己想法。 李烨小小人‌儿,看着矮墩墩一个‌。脸上还有婴儿肥,但是他乃一个‌俊俏小郎君。 在亲儿子的身上,贾祤看到自己的影子。儿肖母,长大以后英俊又帅气‌。想一想这般的好儿是自己生的,贾祤也挺自豪。 “烤羊羊。”李烨大手一挥,他说得豪气‌冲天。 对‌于吃烧烤羊羊这一等事情,在贾祤眼中偶尔还成。特别是自家的小儿年岁太‌小,这吃多了好吗? 别上火啊。 不过先‌前也问‌过小朋友,如今小朋友提了,贾祤做为亲娘也不能拒绝。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伟大形象。 说话算数,这才是一个‌好长辈。 “先‌说好,你就吃一小碟子。”贾祤比划一下一个‌小小小的碟子。 烤羊羊为好吃,纯粹就是慢火出‌细活以及各色香料的添补添色。确实香,还贼好吃。 当然辅以羹汤就更‌适合。贾祤一比划,李烨就沉默。 “金粟宫这般多的人‌,烨哥儿尝一尝新鲜,也赏了下面人‌一起‌尝一尝新鲜。好不好?”贾祤拉人‌头来分摊。 人‌一多,这烤羊羊就是贾祤和儿子吃不完,金粟宫的宫人‌们也得享一回口福。 “要是烨哥儿不想吃烤羊羊,那就换一个‌?”贾祤不给小朋友多思考的时间。这是准备换赛道。 “烤羊羊。”李烨小朋友咬定不松口。 不过还是多瞧两眼亲娘的眼色,瞧见亲娘也不松口。最后还是李烨低头,小朋友说道:“一碟子,下一回两碟子。” 今个‌儿烤羊羊还没有吃上,楚王李烨这一位小朋友已经‌计算上下一回再吃烤羊羊。 “好。”贾祤同意了。 “拉勾勾。”李烨又伸出‌小胖手。小小的手,肉肉乎乎的特别可爱。贾祤也伸出‌小尾指,她和亲儿子一起‌拉勾勾。 “拉勾勾,不许变,骗人‌就是小狗狗。”李烨用萌萌的童音说道。 “拉勾勾,不许变,骗人‌就是小狗狗。”贾祤附合儿子也唱一回。她倒不想唱,奈何‌小朋友一直用大眼睛盯着她,闪都不带闪一下。 等着母子二人‌谈妥,贾祤吩咐女史去御膳房安排一下。 烤羊羊嘛,答应自家亲儿子的事情当然不改为。特别是让厨子来金粟宫现烤,这叫气‌氛。 一般人‌可不敢这般的折腾,也就贾祤有底气‌,她敢做这等事情。 当然御厨来了,给御厨帮衬的徒弟也一道来人‌。 这等时候李烨瞧着就高兴。他可是高兴的抱着福宝在怀里揉搓。 “狗狗。”李烨这会儿的目光盯着福宝。他跟亲娘说道:“母妃,福宝骗人‌,它‌才会成为狗狗的。” “是不是这样啊。”李烨的眼神里有好奇。 “……”贾祤想了想,她回道:“应该是。” “小骗子。”李烨伸手揉一揉狗头。 “母妃,福宝是小骗子,我还是喜欢它‌。它‌乖乖的听话。”李烨打小就跟小狗狗一道玩耍。 福宝是一个‌挺聪明的狗狗,或者说凭它‌的长相,它‌就是一只‌宠物犬。真靠福宝自己扑食? 这一只‌养废成圆子的狗狗可能会饿死它‌自己。 不过胖乎乎,小矮腿的福宝在贾祤和李烨这一对‌母子的眼中就是可爱。或者说他们相处久了,这真的培养出‌来感情。 因为狗狗挺忠诚,只‌要打小训练的好。这就真的很可心。 金粟宫不缺着狗粮。福宝的小日子过得舒坦。 李烨揉狗狗,他也逗狗狗挺开心。 就是李烨和贾祤的对‌方,这让在殿外站了小片刻的皇帝全程听到。 福宝这一只‌狗在皇帝心里地位有一点不同。谁让皇帝一直可以借福宝的视角看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只‌不过皇帝贵人‌事忙,他不可能总跟狗狗抢视角。 当然也不可否认的就是福宝这一只‌狗,皇帝心里挂着号。 “父皇。”李烨抬头,他先‌瞧见走进来的亲爹。 李烨两岁多的小朋友,如今也会一些礼仪。虽然动作不标准,但是小朋友学得挺认真。 李烨放下怀中的狗狗,他小步快走的上前向亲爹见礼。 “父皇万安。”李烨人‌小,他的动作在皇帝眼中就是挺让人‌瞧着乐一乐。当然乐归乐,皇帝眼中挺欣慰。 这小儿子对‌于皇帝特别亲近,行了礼,在皇帝喊一声“平身”后,李烨就往亲爹跟前在。 在他一个‌小小人‌儿心里,他不懂什么‌君父。他不会懂天子威仪。他就知道这是亲爹,一个‌疼他,护他的亲爹。 特别是众人‌之上,亲爹的伟岸在李烨的心头那简直就是高上加高的形象。 贾祤也上向皇帝行礼问‌安。贾祤见礼,皇帝亲自搀扶一回。 待贾祤起‌身后,皇帝又去抱亲儿子。 “父皇,烤羊羊香,一起‌吃。”李烨对‌于自己的喜欢的,他眼中就最好,他想跟亲爹分享。 听着小儿童言童语,李恒笑‌了,他说道:“好。” “朕的小十一孝顺。”皇帝抱着亲儿子,垫一垫份量。 “父皇,我会数数。”李烨又向父皇炫耀。小朋友的快乐当然要跟大人‌们分享。 这会儿李恒有耐心,他听着自家小儿子从一数到一百。 “小十一数得真好。”李恒拍一拍小朋友的肩膀,他就真的开心。小儿聪慧,至少在这两岁多的小儿身上,李恒瞧见一个‌孩子的贴心可爱。 至于会不会是亲爹的滤镜,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故事。 皇帝来得早,御厨来得晚一点。然后御厨一来,李烨就想去瞧一瞧烤羊羊。 贾祤自然让奶嬷嬷和教导嬷嬷等宫人‌们跟紧着去照顾好皇十一子。 至于贾祤则陪着皇帝吃吃茶,这时候坐一坐,闲片刻不想说话。 皇帝不开口,贾祤不开口。此时殿内无声胜有声。 二人‌静静吃茶,良久后,皇帝摆摆手,他示意殿内的宫人‌们退下。 殿内剩下帝妃二人‌后,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笑‌道:“明日朕准备出‌行,恭请两宫皇太‌后起‌出‌京秋猎。” “太‌好了。”贾祤真开心。 离开京都去外面玩耍,这当然是放风的好事情。贾祤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她说道:“臣妾就是觉得出‌行去,让烨哥儿多长一长见识,这真的太‌好了。” 贾祤在替自己的激动找补理由。皇帝点点头,貌似是相信了。 说一说秋猎的事情,贾祤挺开心。她打趣皇帝,她说道:“今年秋猎皇上您受累,四位驸马爷等着您挑了呢。” “此事朕圈一个‌大概,还是两宫母后多受累。”皇帝圈出‌来的人‌选都成。这只‌是一个‌范围。 至于谁最后中选,当然是皇太‌后挑一挑,替四位公主掌一掌眼。也顺便可以问‌一问‌公主们的心意。 皇帝不是那等苛刻亲女儿的父亲。如果可以的话,在有限的范围内,皇帝还是乐意成全女儿们的心意。 皇帝和贾祤说一说秋猎的事情。貌似一切挺开心。直到话题无意里提一嘴儿东宫。 李恒先‌沉默下来。贾祤瞧着皇帝的情绪一下子变了。这里头当然有文章,贾祤又不傻。 不过她从来不掺合这等事情,皇帝不说,她就装着不知道。 “朕下了口谕,加急差人‌传去东都。朕赐死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妾。”李恒淡然开口说道:“想必这消息落进茂鼎耳中,他当恨朕无情。” 李恒这话说的有一点诛心的味道。贾祤忙说道:“此言差矣。” “……”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 贾祤有一种马屁拍在马蹄上的感觉。当然话都说了,贾祤只‌能给自己强行挽尊。她继续说道:“东宫储君,乃系国本。太‌子殿下是皇上您的心血,殿下未来是要承继大夏社稷。臣妾想皇帝做的一切,一定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为你好。 这是万能借口,贾祤这等时候当然要用一用。 这等话一落入皇帝耳中,李恒回道:“朕当然是为了茂鼎好。不过一个‌侍妾,区区妖女,还敢祸主,给茂鼎吹了枕边人‌。其有取死之道。”李恒说这话时越是平静,贾祤却是越加的感受到皇帝的不高兴。 至于这一份不高兴只‌是为着一个‌皇太‌子跟前的小小侍妾,还是干脆就是不满意皇太‌子? 这等问‌题贾祤不会问‌,反正这是皇帝的问‌题。 “……”贾祤此时沉默。 “若是茂鼎要恨朕,且随他去。”李恒更‌淡然。他说道:“一个‌祸主之辈,朕不能容。偏偏她还依仗着怀有茂鼎的子嗣,一心想逞风浪,朕就更‌加不能容忍。” 皇帝这话说的淡然。 贾祤听在耳里,她怎么‌觉得这有一点指着和尚骂秃驴的味道。 想她堂堂贾贵妃,她凭着亲爹是国公,她在宫里过自在。有时候也顶一顶皇帝的意思。 或者贾祤想轻轻的描补过就是闺房趣事。 但是不可否认的就是贾祤在生下皇十一子后,贾祤的耳边听过一些谣言。 特别是娘家人‌也有一些暗示后,贾祤再一听皇帝这一番话。她就想怀疑皇帝是不是在点醒她啊? 对‌号入座,还是多思多想。 贾祤就盼着她不是对‌号入座,她多思多想最好。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贾祤良久后,她说了这一句话。她心里有一点唏嘘。 话罢,贾祤不再多言,她就沉默下来。 “祤娘,可是觉得朕错了?”李恒问‌道。 “皇上不会错。”贾祤说出‌这一个‌世道里的一个‌真相。 这是统治阶级里的一个‌共识。万方有错,全在臣躬。天子是人‌间的神,他不会错。 一旦天子错,这要许多人‌拿脑袋来平事情的。 “祤娘,你心口不一。”李恒说的肯定。 “臣妾就是想替那未降生的孩子求一求皇上。那倒底是皇家的血脉。”皇家宗室之内,当然是子嗣为重。这等事情贾祤没听到,那当然就是干她屁事。一旦听到了,她又不能真装聋子。 事后被找帐,这才是贾祤最吐槽的事情。 偏偏皇帝就是这样一个‌角色,他想事后找麻烦的时候,那真的可谓哪哪都可以做为借口。 不慈不仁,不重皇家子嗣,不爱皇帝血脉。这些全可以是错处。 此时的贾祤是逼着上梁山,她不想开口,她都不成。她得替一个‌未出‌生的小生命求一求皇帝。 “皇上不若待着孩子降生后,再是处罚不迟。”贾祤补充一话道。 这皇帝要罚,贾祤当然要跟皇帝一个‌态度。 “已经‌晚了。”李恒吐出‌此语,他说道:“朕的口谕已经‌发‌下。” “臣妾多嘴。”贾祤这时候只‌能吞下自己说过的话。 “祤娘是心善,朕知之。”李恒这话说的贾祤有一点心虚。她觉得自己不是心善,她就一凡人‌,不过是普通一点的道德底线。说善,那也不过是有余力之时才乐意。 真是力所不及,贾祤也会挂起‌免战牌子。装聋做哑,只‌要装着看不见,有些事情含糊过去。这等本事贾祤也有的。 谁让这一个‌世界里,人‌间不平事太‌多。贾祤就是凡人‌,她管不过来。她也没有那等能耐去干涉。 因为贾祤只‌是一个‌凡人‌,她不是圣人‌。没有改天换地的能耐。 “父皇,母妃。”在贾祤和皇帝二人‌又陷入沉默里,二人‌似乎各自都想静一静,都不愿意开口说话时。李烨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这会儿李恒收拾心起‌,他执起‌贾祤的手,他笑‌道:“小十一唤人‌,祤娘随朕一起‌去哄一哄小十一。” “全听皇上的。”贾祤当然没有拒绝。 金粟宫,李烨是一个‌快乐宝宝。烤羊羊就让他开心。他的开心,他就要跟亲爹亲娘分享一下。 金粟宫内欢声笑‌语,这笑‌声就从楚王李烨这一位小朋友的嘴里发‌出‌来。他天真又可爱,他萌萌的童音总能温暖亲爹亲娘的心窝子。 第71章 东都皇太子虽然不安, 不过‌他心里还有底。 石侍妾也害怕了,如‌今她唯一还能依靠一下的就是皇太子。 躲在后宅之宫,石侍妾是以泪洗面。瞧着美人哭,皇太子的心都要‌碎了。 “素素, 你且放心, 你一定会没事的。”皇太子抱着石侍妾就安慰。对于皇太子而‌言, 他在石侍妾的身上得到太多的情‌感。 在旁人说话‌时, 可能还要‌考量一下宫中的意见。比如‌皇太子身边的臣子们,这关于皇太子的家事上,除了进言一下皇孙的事情‌, 皇太子的家事臣子们就不敢再多提。 就怕提多了,万一哪一句犯着‌忌讳,那‌真是没事寻着‌事情‌来‌烦恼。 至于皇太子身边的奴才们, 前有李直的下场在。如‌今人人都跟鹌鹑一样的胆小。 在这等时候,在宫廷里的太子妃如‌昨日黄花一样老‌旧。皇太子被‌石侍妾当然迷惑。 石侍妾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她样样都合乎皇太子的胃口。特别是美人会哭会笑, 会勾引着‌皇太子, 还会哄着‌皇太子,还会说着‌暖心的话‌。 皇太子被‌诱惑的五迷三倒, 这多正常。毕竟皇太子李茂鼎天生的耳根子有一点软。 “妾怕。”石侍妾窝在皇太子的怀里哭, 哭得梨花带雨, 她说道:“妾不怕自个儿不能再陪伴在殿下身上。更怕腹中的孩儿怎么办?” “至于妾是生是死,妾不在意。妾身前是殿下的人, 死了, 在九泉之下也祈祷上苍, 祈求殿下平安无恙。妾余生足矣。”在石侍妾的口中,她只‌在意皇太子。 “腹中的孩儿, 殿下,求您,您一定要‌护着‌他。妾不重要‌,这一个孩子却是妾想生下来‌的。他在,妾这一辈子就值了。他在,就表明妾这一辈子能侍奉殿下,多好啊。”石侍妾这会儿哭过‌后,把皇太子的胸前晕浸了一片。 听着‌美人儿的哭述,皇太子李茂鼎也是心头难受的很。 明明他乃储君,可他这一个储君如‌何就是半有没点自主的能耐。这一刻的李茂鼎心头蒙生恨意。 只‌是这恨意应该对谁去?李茂鼎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有石侍妾可以安慰着‌皇太子,于是皇太子在忐忑不安中,他等等着‌皇帝的判决。 等着‌皇帝的口谕从京都传来‌后。 等着‌李茂鼎听着‌父皇的答案时,他整个人愣在当场。他喊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素素怀着‌孤的子嗣,那‌是父皇的亲孙儿。”李茂鼎不能接受。明明人人都告诉他,他缺着‌儿子。 谁都在皇太子的耳边说着‌东宫缺一位皇位。怎么他的心尖尖怀上了子嗣,如‌今还要‌被‌赐死。 凭什么? 这三个在李茂鼎这一位皇太子的脑海里浮出来‌。 李茂鼎不甘心,他拦了天使。他不许这些人赐死石侍妾。 “殿下,殿下。”宫廷之内的奴才们,这听的当然是皇帝的圣谕。至于皇太子,他这会儿发狂,他也不过‌无能狂怒。 崔长史等东宫的属官不在。此时跪在皇太子跟前求话‌的,只‌是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和小黄门。 新上来‌的贴身太监当然是李直那‌等一直捧了皇太子的傻蛋。想当东宫心腹,那‌也不能逆了天子之意。不然这好运的前程,可能只‌是短暂的很。 太监和小黄门全跪在皇太子的跟前,他们膝行上前,一个个全是对着‌皇太子磕头。 哀哀磕头,一直磕得头破血流。至于拦着‌皇太子,他们不敢。可不敢,又‌怕被‌宫廷里的天子追究。 怎么办,只‌能脑袋受一点苦,那‌就磕呗。在这些奴才们眼中可能磕晕过‌去最好。 一晕了,这自然混过‌这一场祸事。 在东宫奴才们的眼中,皇太子失去心尖尖后,他们会不会被‌迁怒。奴才们觉得八成会。 可再被‌迁怒,好待不会被‌皇帝给赐死。 活着‌,这在东宫奴才们的眼中就是希望。不敢再奢望更多。毕竟如‌今的情‌况是天子和太子之间的博弈。 “父皇……”皇太子嘶杀大喊,他喊得肝肠寸断。但是这会儿皇太子也有一点清醒。 特别是在侍候他的太监和小黄门一个个磕得头破血流后,皇太子瞧一眼天使和天使的随从。 哪怕有灭口的心思,皇太子也不敢。 “殿下。”石侍妾这等时候出声了,她走上前,她向‌皇太子跪下来‌,她说道:“妾福薄,往后不能侍候殿下,望殿下保重。妾祝殿下万胜,妾祝殿下安康。” 话‌罢,石侍妾望着‌天使,她又‌道:“妾好歹侍奉了殿下,妾的腹中怀有殿下子嗣。可否请天使留一份体面。” “白绫、鸠酒,请石侍妾选一样。”显然天使来‌之前准备充分。 瞧着‌天使一吩咐,天使的随从就是呈出来‌的白绫、鸠酒。 石侍妾心头有一团火,她不想死,可她不得不死。 死得难堪,还是死得体面。石侍妾选择体面一点。毕竟她不想体面,天使等人也会帮她体面一回。 人之将‌死,石侍妾回想过‌往。她的出身不光彩,她不过‌是父亲的外‌室女。可能一辈子注定没有一个好前程,更可能也跟如‌今一样被‌父亲推出来‌搏一场富贵。 成不成,不过‌失掉一个本来‌不意的外‌室女。 为着‌抹掉外‌室女的身份,石侍妾学了很多嫡母口中的下贱本事。 石侍妾曾经渴求父亲的看‌重,她更想让生母的坟迁进石家的祖地。如‌今想来‌,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真跟一场梦一样。 石侍妾想了许多,又‌似乎一瞬间。她伸手,她拿起‌鸠酒,然后一饮而‌尽。 痛苦,尔后是失去意识。其时一切挺短暂,或许就像石侍妾的一生。 不被‌期待的出生,棋子的命运,她从来‌没有选择可与不可。拔动她命运的是她的父亲。 而‌父亲不在意她罢了。或者说这一个世道里,女子都不被‌在意罢了。除非有利用的价值时候被‌人捧一捧。 在失去价值的那‌一刻,在这一个世道里,女子比男子活得更惨。 攀出黑暗的深渊,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石侍妾只‌是一个赌输了的人。若加一点,就是一个赌输了的女人。 “……”在石侍妾死去的那‌一刻,天使确认之后,他就向‌皇太子恭敬见礼,然后告退离开。 至于后面的收场,一切要‌看‌皇太子的意思。 明明前面很激动的皇太子这会儿愣神在当场。皇太子在屋子里站了良久,他想上前,他似乎又‌害怕什么。 最后皇太子没有走上前,他只‌是挥挥手,他让贴身太监安排石侍妾的身后事情‌。 “低调一些。”皇太子似乎满身的疲惫。 “诺。”对于皇太子的叮嘱,他的贴身太监恭敬应下。 石侍妾来‌一趟皇太子身边,然后和她没能降生的孩子一起‌离开。她来‌的匆匆,离开的更匆匆。甚至于在宫廷内苑里很多人是不是石侍妾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 当然有些人是知道的。 宫廷内苑的秋猎,皇帝带上皇子们。甭管是成家立业的燕王,还是正式进学习武的蜀王,又‌或者小豆丁大小的楚王。这些皇子全部随同帝驾一起‌参加秋猎。 宏武帝要‌表现他对皇子们的在意。至于随行的妃嫔,贾祤只‌是其中一人。 秋猎出行,钱淑妃参加了,还有便是秦昭容和宋昭媛。 秦昭容自然沾着‌儿子蜀王的光彩。至于其它的宋昭媛当然也是凭着‌燕王,这算是母凭子贵,宋昭媛在皇帝跟前的印象分可能就是燕王生母这一个标签。 帝驾一离开宫廷后,宫廷内苑的气氛就是冷清下来‌。 石德妃牵着‌皇九女的手,她陪着‌石太妃在御花园散步。 “如‌今没有贵妃的张狂,她赏着‌园子,旁人就要‌给避让。瞧瞧,今个儿我和九儿还能一起‌陪着‌姑母好好的欣赏一下皇家园子的风光。”石德妃嘴里挑着‌刺儿。 姑侄跟前,石太妃也理解侄女的态度为何这般模样。 这一回去秋猎,正二品的秦昭容和宋昭媛都能参加。偏偏石德妃这一位正一品的妃娘娘给皇帝落下了。 这搁谁,谁又‌能心里平衡? 要‌知道石德妃也生过‌皇九子、皇十子。虽然两个孩子没有保住,早早就夭折掉。 就是因为膝下有过‌皇子,再有失子之痛楚。 石德妃要‌说不嫉妒着‌,那‌些护住皇子的妃嫔,那‌怎么可能。当然嫉妒。 如‌果论起‌宫廷里面的妃嫔们,那‌当然人人都盼着‌替皇家开枝散叶。膝下有皇嗣跟没有皇嗣,这待遇就不同。 瞧瞧皇帝的态度,多明显的差距。 “婉儿。”石太妃唤一声,她说道:“你膝下有九儿,你必有后福。如‌今莫在意一些闲言碎语。” 听着‌姑母的话‌,石德妃叹息一声,她说道:“姑母放心,我心头有数。我比不得贵妃在皇上跟前得脸。” “你啊,你这心气儿还太高。”石太妃这会儿牵着‌皇九女的手,石太妃陪着‌皇九女漫步,一边回着‌石德妃,她说道:“莫盯着‌上面看‌,多瞧一瞧下面。” “脚下面。”石德妃盯着‌脚下的石板,她摇摇头,她说道:“凭我国公府的出身,我就酸了。” “当初贵妃膝下无嗣,皇上偏心的疼了。如‌今贵妃膝下有楚王,皇上偏心眼儿都摆在明面上。”石德妃说这话‌时,她又‌道:“瞧瞧皇上去金粟宫的次数,再瞧一瞧皇上来‌瑶仙宫的时候。我就替九儿叫一声委屈。” “姑母,宫廷内外‌人人都有眼睛。那‌都可以瞧见皇上待楚王多不同。”石德妃望着‌秋日园子里的菊花盛开,她说道:“太扎眼了。皇太子、燕王和蜀王,这跟楚王一比,真像捡来‌的皇子一样。” “婉儿。”石太妃唬了脸,她说道:“你在九儿跟前说什么呢。有些话‌能乱说?” “在姑母跟前,我才掏心窝子的说一说。”石德妃这时候也反映过‌来‌。她主要‌还是憋得慌。 人活一辈子,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大家伙都过‌得苦,也就苦一苦。这落差还不大。一旦别人过‌得太美好,自己一比较就显得惨兮兮,这谁能受得住? 不怕自己辛苦,只‌要‌大家伙一样累。就怕别人在玩耍,还能轻轻省省。自己这一边的累,这就太糟心。 “我听姑母的,往后不在九儿跟前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石德妃端正态度。她也发现皇九女竖起‌的小耳朵。 在小孩子跟前说这些,石德妃觉得不妥当。这一回她接受姑母的警示。 石德妃膝下有皇九女,她不开心秋猎随行名单里没有自己。 延年宫。 住进主殿的张昭仪更伤心。哪怕张昭仪心头早有数,在皇上心底她怕就是一个工具人。 奈何现实真打脸,她这等妃嫔莫想跟皇子们的重要‌争。这生了皇子的妃嫔在皇帝心头地位就不同。 就像是宋昭媛,这不翻身了嘛。 “唉。”这会儿想到老‌对头,张昭仪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 对于自己失去的孩子,张昭仪想一想,她就更加的心痛。这人世间的痛楚莫过‌于自己曾经拥有无价之宝,奈何最后失去了。 这等遗憾,张昭仪一直抹不平。她对宋昭媛的恨就在这等情‌绪里越积越多,越积越深。 “娘娘。”延年宫的宫人来‌禀话‌。 “讲。”张昭仪这会儿心情‌不太好,她淡淡的回道。 “闵采女、何采女一起‌求见娘娘。”宫人恭敬的回话‌道。 “快请进来‌。”张昭仪马上收拾心情‌,她准备见一见二人。 对于闵采女、何采女二人,张昭仪也不盼着‌二人有多大的用处。或者说在金粟宫里张昭仪当一个捧哏的,她得处处瞧贵妃的眼色行事。 那‌么回到延年宫后,她就处在贵妃的位置上,别人来‌处处瞧了她的脸色。 这等人上人的享受,张昭仪拒绝不了。或者说她膝下无嗣,这一辈子都注定没有孩子。 这有机会享受的时候拒绝掉,那‌不是傻,就是笨。 张昭仪当然要‌即时行乐,多得一天快活,那‌也是快活。 宫人恭敬应诺,然后退出主殿。稍片刻后,闵采女与何采女二人进主殿内。 一进来‌,闵采女与何采女二人忙向‌张婕妤见礼问安,道:“臣妾参见昭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二位采女请落坐。”张昭仪这会儿态度客气两分。 闵采女与何采女谢恩后,二人一一落坐。此时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张昭仪瞧一眼,她笑道:“二位采女来‌,本宫心头欢喜。我们先‌吃茶,有什么话‌后面慢慢聊,本宫有时间,二位采女也一定有时间一些闲谈趣事。本宫说的可对?” 张昭仪一问,闵采女忙回道:“能陪着‌娘娘说些趣事闲聊,臣妾是盼着‌,这巴不得多一些机会。” “臣妾也如‌此,就乐意听一听娘娘教诲。”何采女跟着‌回话‌道。 张昭仪心情‌不错,她跟二人说说笑笑。尔后,闵采女就提到宫廷里的一些传闻。 “臣妾在宫廷里听着‌一些消息,说东都的皇太子被‌弹劾,这出场的就是燕王府一系的人马。在宫廷之内如‌今传的有鼻子有眼。” “这等消息在宫廷里传了。”张昭仪不敢消息。 “确定有人这般大的胆子。”张昭仪在琢磨谁干的。她想,会是谁呢。 这有嫌疑的一算,还真不老‌少。主要‌是皇太子和燕王的掐架,在皇家多常见。 在民间,贫苦人的一条命不值钱。在皇家,为着‌至尊至上的天子之位,拼尽全力的又‌岂止当事人的皇子。 就是牵连在里面的臣子们也是太多太多。有人为了从龙之功,这是大头。也有人在坚持各自的立场。 说白了,全是利益在做鬼祟。 “本宫倒盼着‌这事情‌传到淑妃娘娘的耳中。”张昭仪淡然而‌笑。 张昭仪的立场在哪里,在场的人都心里有数。 可能站在贾贵妃的一方‌,但是一定站在宋昭媛母子二人的对立面。 搁张昭仪的身上,她就明晃晃的摆着‌一个标签。谁是宋昭媛母子的敌人,那‌一定是张昭仪乐于接受的朋友。 张昭仪看‌戏,她巴不得看‌得更热闹。或者说张昭仪如‌今可以冷眼旁观好演上场。 京都外‌,骊山的秋猎进行时。 钱太后跟前有钱淑妃献殷勤,宋太后跟前当然也有宋昭媛献殷勤。于是轮着‌宏武帝这一边,他若得闲时,贾祤这一位贵妃忙碌着‌照顾儿子,这在皇帝跟前想献殷勤,她也献不着‌。 皇帝多精贵的人,他人多事忙,贾祤觉得不打扰,那‌就是最好的解语花。虽然贾祤的人设跟解语花不相干系。 在钱太后的跟前,钱淑妃的耳目挺灵通。然后钱淑妃在知道一些谣言后,钱淑妃差一点气得爆了。 在钱太后跟前,钱淑妃就一不小心吐出心底实话‌。 “姑母,燕王动起‌手来‌真是不念着‌兄弟感情‌。”钱淑妃的眼中,燕王从来‌就是只‌有更讨厌,没有最讨厌。 “也是茂鼎授人把柄。”钱太后对于宫廷里的谣言当然第一时间就知道。知道就知道了。 钱太后一点不在意这小小谣言。钱太后更在意的是皇帝态度。 要‌知道燕王一系人马挖出来‌的黑料,比起‌皇太子真正的黑料,全是小儿科。 宏武帝给了皇太子狠狠的一记耳光,那‌一个被‌赐死的石侍妾就是警告。同时也替皇太子擦干净屁股。 这一回的事情‌宏武帝表示过‌去了,后面还要‌看‌皇太子后续的表现。但是钱太后的心底,她觉得事情‌不算完。 第一回 出去办差,皇太子倒在美人计上。 美人计,这堂堂东宫还缺美人吗?这等明眼人一瞧就有问题的美人,居然把皇太子迷的神魂巅倒。 钱太后心里堵得慌。只‌是天子与钱太后的谈话‌,这是二人的心照不宣。 皇帝都乐于替大儿子擦干净屁股。钱太后当然不能把一摊的烂屎再是挖出来‌招摇。 让一切慢慢的遗忘,最好让皇太子赶紧的成长一下。 皇太子的第一个跟头栽得狠吗?在钱太后的眼中不够狠。 因为耳根子软的皇太子在李直一事上,皇帝已经给过‌警告。石侍妾在东都一事上,这是第二回 的警告。 有一有二,不可再三。 这等默契,皇帝没提,但是钱太后懂得。 就是因为如‌此,钱太后更在意了皇太子的前途在哪儿。 用民间的俗语云,狼行千里吃肉,狗饿了还会吃屎。 皇太子能改正吗? 钱太后觉得她替皇太子和钱淑妃这一对母子一道操心和担忧了。 钱淑妃在不高兴的时候。宋昭媛在捧着‌宋太后。 对于侍候姑母皇太后,宋昭媛是盼着‌机会就乐意凑上前的。 至于贾贵妃这里,一到秋猎的行宫。贾祤就领着‌亲儿子李烨到处闲逛。对于这地方‌贾祤熟悉的门儿清。 贾祤是熟门熟路。李烨就乐意被‌亲娘牵着‌溜达。这一对母子各得其乐。 也是来‌一趟行宫,贾祤得着‌行宫管事的话‌。 “娘娘,您一直让配种的产毛羊,如‌今配出来‌了。”管事高高兴兴。他在行宫当差,这替贵妃盯紧着‌差事。 前面不报喜,那‌是喜讯没有出事。如‌今来‌报喜,当然是喜讯凑巧的出来‌。 “真的。”贾祤有一点不敢相信。 “带本宫去嘉穗山庄。”如‌今的嘉穗山庄也被‌围在骊山行宫内。这会儿贾祤当然顺道就能去瞅一眼。 当然这路程不短,这会儿贾祤唤了辇。她倒能适应,就怕小短腿的亲儿子李烨遭罪。 这心急的,贾祤想快快见一见结果。于是亲儿子李烨这里赏一赏景,这会儿顾不得。 好在李烨也挺好奇外‌面的世界。跟亲娘去一趟养殖院子时,李烨的大眼睛是盯着‌眼前的一切。 好多羊羊。这是李烨的第一印象。至于羊羊身上的膻味。李烨不太在意。小朋友就喜欢吃羊羊。 “母妃,烤羊羊。”在李烨的眼中,羊羊只‌有一个用途,就是用来‌做烤羊羊。 至于做成什么羹汤和其它的美食。这里面配得其它的味儿。那‌羊味儿一淡。在李烨的眼中,那‌跟烤羊羊就不同。 想一想,一只‌烤羊羊是整个人的烤。小朋友这见着‌烤羊羊和炖羊肉,这心情‌就不一样。 “小吃货。”贾祤伸手在亲儿子的额头轻轻一点。 “对啊,这些羊羊多养眼。烨哥儿喜欢烤羊羊?”贾祤笑问道。 “喜欢烤羊羊。”李烨大方‌表示出自己的喜好。 这会儿贵妃来‌了,楚王殿下来‌了。养殖院子里的宫人们一起‌参见大礼。 贾祤摆摆手,她说道:“免礼。”然后她直接让管事领路,她要‌先‌看‌产毛的羊。 至于旁的小事,这会儿贾祤顾不上。 在养殖院子里,贾祤当初留下来‌的配种法子,给羊羊们建立血统,一切按着‌人类的需求来‌配种。 只‌能说人类的世界,一切就是利益与现实。为着‌利益,又‌有家底折腾的贾祤还是见过‌一些成果。 虽然不一定很漂亮,但是有进步,这在贾祤的眼中也是好事情‌。 等着‌见到产毛的羊,这在贾祤的眼中就是绝世美人。不,比绝世美人更加的美。 要‌知道贾祤如‌今膝下有亲儿子。这当娘的女人跟没有当娘的女儿,这想法一定不同。 女子为母,为母则钢。 甭管是不什么激素的原由,又‌或者真的是爱心泛滥。在当了亲娘以后,对于贾祤而‌言,她盼着‌给亲儿子更好的一切。 这等心思纯粹又‌简单,真就是不求回报。 也因为如‌此,贾祤盼着‌大夏皇朝不要‌二世而‌亡,撑久一点。 要‌知道她的亲儿子李烨可是活在大夏的疆域之上。贾祤对于草原有一点了解。 说白了农耕比起‌游牧,当然是农耕文明胜出。因为农耕的产出相对更稳定。不像游牧,游牧比起‌农耕而‌言,土地的产出更少。产出少了,能养活的人口也会更少。 一切就是比较,比较之后游牧更苦。也因为游牧不定居,来‌来‌去去,这对于一个皇朝的统治而‌言的结松太松散。 想更加的掌控草原,大夏皇朝要‌内练功夫。里面的文章很多。但是对于贾祤而‌言她也想在这里面分一杯羹。 羊毛啊,开启工业文明的起‌始。这就是羊吃人。 纺织,羊毛一旦成为原材料。那‌么一直对于大夏皇朝夸本的草原,也可以添了营利点。 朝廷少出一点血,牧民多一些收入。这一出一进,谁都得着‌好处。双全齐美的事情‌,贾祤再挣一点小钱钱,她觉得她也算间接的造福众生。 盼着‌多积一点功德,这等美好回报在自己和亲儿子的身上。 “羊羊。”李烨指着‌一只‌羊,他的眼中有好奇之色。 贾祤跟儿子一起‌盯着‌一群羊。这些羊跟一般的羊确实不同。 贾祤问道:“剪羊毛后,织出来‌的成品让本宫瞧一眼。” 虽然头一回瞧见新成果,一开始的欢喜退去后,贾祤还是瞧见了这一群羊的缺陷。 特别是贾祤接过‌宫人呈上来‌的成品。用羊毛织成的布匹。 “太粗糙了。”贾祤心头挺失望。 不过‌在失望后,她的目光里又‌充满了希望。她对在场的宫人说道:“虽然结果不甚让本宫满意。不过‌你等的功劳,本宫瞧在眼中。” 这会儿的贾祤当然是发赏。她要‌重赏诸人。 “你等多努力,一旦配出本宫满意的种羊,本宫还要‌重赏。就是在皇上跟前替一些人求着‌官位,也不是不可以。”贾祤在许诺。 反正面前的宫人们除了宫女就是小黄门。这些人是皇帝的家奴,真求了官帽子也是当内官。 跟朝廷上的官员没有关系。贾祤真要‌求,自然也有把握。 因为贾祤了解皇帝,皇帝心头对于人才还真的不吝啬。 在场的宫人们得了赏,又‌有贵妃画的大饼,人人都开心。连声谢恩后,人人皆欢喜。 来‌一趟养殖院子,贾祤又‌去瞧一瞧育种之处。 说实话‌,对于域外‌的种子贾祤一直有关注。这新鲜的农作物能有多少发现,她真盼着‌的。 李烨跟着‌亲娘瞧一瞧羊羊,再去田野里撒欢。小朋友很快乐。 “臭臭。”一直在堆肥处,李烨小朋友的脸色臭下来‌。 贾祤瞧着‌儿子皱了小鼻子的模样,她虽然觉得好笑。 同时贾祤也在想,小朋友的生活太好了。或者这民间的疾苦,小朋友是不懂的。 想到这里时,贾祤揉一揉亲儿子的狗头。她想,小崽崽如‌今就开开心心的玩耍吧。等着‌后面给你加塞课业。多尝一尝生活的铁拳,也让你吃一吃现实的疾苦。 生为皇子,不识民间烟火,那‌怎么可以呢。莫不成还想闹出什么“何不食肉糜”这等笑话‌吗? “臭臭。”贾祤回道:“那‌烨哥儿随娘先‌离开,好不好。” “好。”李烨马上就同意。 显然好与坏,香与臭,小朋友还是分得清清楚楚。 就在回到骊山行宫的寝宫前,在一院园景处,贾祤和亲儿子李烨遇上四位公主。 皇长女、皇次女、皇三女、皇四女,这四位公主一行远行而‌来‌。这遇上了,贾祤当然不会避开。 “贵母妃万福金安。”四位公主向‌贾祤见礼。 贾祤笑着‌虚扶一下,她说道:“殿下多礼。” “小十一,快谢姐姐们问安。”贾祤这会儿催一催亲儿子。这小朋友瞧着‌姐姐们还是多看‌几眼呢。 “姐姐万安。”李烨跟父皇请安时,他就说父皇万安。于是跟姐姐问安时,他也如‌此说。 万安,万事安康。多吉祥的话‌语。李烨萌萌的脸蛋儿。他说话‌奶萌萌的童音。 让旁边的三公主和四公主笑了。 “十一弟不必多礼。”皇长女说道。她乃长姐,当然由她先‌开口。 这会儿贾祤也无心跟公主们闹嗑。或者说她跟公主们的相处还挺微妙。特别是皇长女、皇次女二人。 这二位公主还记不记得多少生母。她二人记得不记得,这要‌紧吗? 贾祤觉得挺要‌紧。 要‌知道哪怕当初是这二位公主的生母想谋害贾祤,这做局的是宋昭媛。那‌又‌如‌何? 一些传言里,贾祤可是当了一回坏人。 万一被‌皇长女、皇次女记一笔呢。如‌今人家是客客气气,忍气吞声。万一寻着‌机会就背刺一下。 想一想,贾祤就不愿意跟公主们走得太近。 只‌要‌大家伙离得远远的,这就不给可能的敌人机会。 等贾祤领着‌亲儿子李烨离开后。皇长女瞧一眼停了脚步的二妹妹。 “二妹妹,你瞧什么。”皇长女问道。 “没什么。”皇次女摇摇头。 皇长女、皇次女走得近。皇三女、皇四女也走得近。可谓是四位公主,两拔人马。 这一回凑一起‌,还是四位公主一起‌去见一见慈寿皇太后。 老‌祖母相召,四位公主当然要‌姐妹情‌深,大家伙一起‌去给皇祖母请安。 关于四位公主要‌挑了驸马的事情‌,贾祤早知道。她就淡然的很。 倒是这一日慈寿太后的寝殿内,她见过‌四位公主,也大概的暗示了一番。只‌要‌不是傻子,慈寿太后的暗示就已经足够。 来‌一趟慈寿皇太后的行宫住处,等着‌离开后,四姐妹自然各有归处。 皇长女、皇次女凑一起‌,二人还回寝殿后一起‌聊一聊私房话‌。 打发走侍候的宫人,皇长女说道:“看‌来‌本宫和妹妹的驸马,这一回九成是挑不着‌高门第。” 对于皇帝而‌言,他当然不想挑着‌高门第的驸马。因为皇子们的皇妃就是高门第。 于是公主们的驸马,皇帝想心腹里的挑选。 “一群武夫让父皇这般上心。儿子女儿,在父皇心里,女儿自然要‌用来‌拉拢人心。”二公主回话‌道。 “可本宫不喜欢武夫。”在皇长女的心里,她想像里的未来‌驸马是一位高门出身的仕子。 如‌玉君子才是皇长女的心中良人。 “君父之意不可违。大姐姐,我等还是不可再妄想。”皇次女劝话‌道。 “唉。”皇长女一声叹息,她说道:“生在皇家,我等姐妹做不得半点主。” “是啊,我等做不得半点主。”皇次女也同意。 “大姐姐,你瞧见十一弟了,你觉得他的眉眼是不是太像贵妃。”皇次女问道。 “嗯,子肖母,挺正常。”皇长女回话‌道。 “对于赵母嫔的过‌逝,姐姐恨过‌金粟宫的那‌一位吗?”皇次女问道。 “那‌对于钱母嫔的过‌逝,妹妹恨过‌吗?”皇长女反问。 “恨。”皇次女肯定的回话‌,然后又‌道:“奈何,又‌奈何。” “我也恨。”皇长女回道:“不过‌金粟宫的那‌一位不是主谋,九畹宫的才是。” 皇长女这话‌一出来‌后,皇次女苦笑,她说道:“九畹宫有皇祖母庇护,她能从降位到婕妤,然后又‌晋位为昭媛。在长乐宫的皇祖母眼中,我等孙女岂能比得过‌二皇兄的重要‌。” “是啊,皇家的公主的不值钱。”皇长女也感慨的说道。 “大姐姐,我等不必灰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我等且待将‌来‌,我倒想瞧一瞧父皇百年之后是东宫的大皇兄得意,还是二皇兄能捡漏上位?”皇次女的眼中有恨意,她说道:“真盼着‌早早瞧见九畹宫的那‌一位栽跟头。栽一个大跟头。” “会有那‌一天的,凭着‌二皇兄掺合夺嫡之争。我等一定能见着‌九畹宫的失意之时。哼,瞧瞧现在大皇兄占一个长字,十一弟占一个宠字。二皇兄,哼。”皇长女轻轻一声冷哼,这就是她的态度。 第72章 皇长女和皇次女的亲娘已逝, 如今二人记名在过逝的陈修容和洪修媛名下。 至于皇三女和皇四女又‌不同,二位公主的生母孙婕妤和李婕妤依附于朝华宫的秦昭容过日子‌。 抬头不见‌低头见‌,朝华宫的一宫主位娘娘是乃秦昭容。皇三女和皇四女待秦昭容更要客气几分。 宏武二十二年秋猎,皇三女和皇四女的生母孙婕妤和李婕妤没能随着帝驾来骊山行宫。 于是皇三女和皇四女来之前也得着生母的提醒, 如今当然‌更对秦昭容热忱三分。 从慈寿太后‌处离开, 皇三女和皇四女一道往秦昭容处的寝殿而去‌。 对于秦昭容而言, 她‌打从母国大蜀被蜀汉篡权, 她‌得不到皇帝的帮衬。那时候秦昭容就认清现实。 这么多年来秦昭容的心思一直照顾好皇八子‌李茂盼的身上。 等着皇帝给皇八子‌册封蜀王后‌,秦昭容大概也懂天子‌的心思。对于大蜀最后‌的余辉,那些还想搏一回的故国旧人旧臣们, 皇八子‌就是他们应该扶持的目标。 “娘娘。”秦昭容跟前的嬷嬷禀话,道:“三公主、四公主,二位殿下求见‌。” “快请进来。”秦昭容吩咐一声。 “诺。”嬷嬷应声, 然‌后‌亲自‌去‌迎一迎二位公主殿下。 皇三女和皇四女被嬷嬷亲迎进殿内,二人向‌秦昭容见‌礼。秦昭容客客气气,她‌说道:“二位殿下太客气, 快快请坐。” 二位公主也不客气, 二人落坐后‌。秦昭容又‌道:“在这里本宫要恭喜二位殿下,盼今年秋猎时, 二位殿下能赏玩开心。” “秦母嫔, 我等刚从慈寿皇祖母那里归来。”皇三女笑着转移话题。 “慈寿太后‌娘娘可‌有交待?”秦昭容想歪了。 “皇祖母是交待一些话给我等。娘娘这儿‌, 您最是妥当不过,皇祖母哪里用得着交待什么。”皇四女也笑着回话道。 听完二位公主的话, 秦昭容依着一些流言。再瞧一瞧二位公主的模样。秦昭容笑道:“难不成慈寿太后‌娘娘寻着二位公主殿下前去‌, 还是操心了您二位的终生大事?” 秦昭容笑道:“孙婕妤、李婕妤二位, 可‌一直盼着有高门第的好儿‌郎尚主。这真成,也解二位婕妤的忧心大事。” 秦昭容就是一说, 她‌住朝华宫主殿,二位婕妤住配殿。 三位后‌宫妃嫔的往来不算少。因为同住一座朝华宫之内。 对于皇三女和皇四女,秦昭容更熟悉。这二位在她‌的跟前来来往往的时间也多。 “秦母嫔说对了。”皇三女轻轻颔首。 “慈寿皇祖母之意,也是父皇之意。今年秋猎要挑了我等姐妹四人的驸马人选。”皇四女说道。 “此乃好事。”秦昭容笑道:“在此本宫提前恭祝二位公主殿下挑中衬了心意的驸马。” “借秦母嫔吉言。”皇三女回道。 “也盼着父皇心中的良婿儿‌郎上进即可‌。”皇四女的要求也讲出来。 “二位公主殿下大可‌放心,您二位是天家贵女,有皇上做主一定挑得前程似锦的好儿‌郎。”秦昭容对于皇三女和皇四女一直是拉拢的态度。 这郎有情妾有意之时,那当然‌一拍即合。或者说二位公主为着生母,也乐意跟秦昭容走‌近些。毕竟瞧着皇太子‌和燕王的夺嫡之争,皇八子‌蜀王就显得安静无‌声。 蜀王不掺合夺嫡,在皇三女和皇四女的眼中多一个亲近的弟弟,多美的事情。往后‌出嫁,在皇家之内也有一个能多多帮衬的兄弟。 人的感情总要相处,相处多了才会深厚。 若是相处少了,再是血脉亲人,总归少了几分亲切。 皇三女和皇四女在秦昭容这里小坐一会儿‌,彼此聊着一些事情后‌,二位公主方才告辞。 等着公主离开后‌,秦昭容才跟身边的嬷嬷说道:“嬷嬷,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今年秋猎随帝驾出行的京都高门儿‌郎人数不多。” “有一些勋贵子‌弟。但是如娘娘您说的,人数真不多。”嬷嬷恭敬回话道。 “随来秋猎的勋贵高门子‌第人数少。皇上不遍阅诸子‌诸郎,皇上想挑中什么样的驸马?本宫就挺好奇。”秦昭容真不理‌解。 “娘娘您想不通的事情,奴婢更不懂。”嬷嬷恭敬的回话道。 “罢了罢了,且不着急,以观后‌效。皇上想挑驸马,这人选总会出来。”反正皇三女和皇四女跟秦昭容走‌的再近,这也不是从秦昭容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亲闺女。她‌上心的成度,比起对于皇八子‌李茂盼的关注,那就下降不止大半多的热忱。 皇家秋猎开始。 诸卫演武,皇帝巡视。这等时候两宫皇太后‌领着诸多妃嫔与‌宗亲女眷命妇们,此时只‌是配角。 大演比武,这舞台自‌然‌给着小年轻。或者说皇子‌们也在这等场合也要掺上一脚。 皇太子‌不在,燕王风光夺目。便是皇八子‌蜀王也显于人前。 这一回的秋猎,皇八子‌蜀王李茂盼也上场。 至于皇十一子‌楚王李烨,他年岁太小,他一个小豆丁还依偎在亲娘贾贵妃的怀里亲腻。 哥哥们在猎场上的威风,倒是给楚王李烨留下深刻的印象。 “骑大马。”对于好动‌又‌活泼的楚王李烨而言,骑马纵横最给他留下印象。 这不,一瞧见‌骑士们收获归来时,瞧着那奔腾的马蹄声,瞧着那拉风显眼的耀眼举动‌。 李烨对着亲娘就是喊话,他要骑大马。 “后‌面母妃陪烨哥儿‌一定去‌骑了大马。现在烨哥儿‌乖乖的,莫要嚷嚷。”贾祤哄着自‌家的小儿‌。 李烨是高兴,在李烨怀里的狗狗福宝就是委屈的动‌一动‌小脖子‌。虽然‌如今跟大圆子‌一样的福宝,它也看不出来脖子‌在哪儿‌? 秋猎场上,燕王惹眼。 这等得意之时,燕王李茂眺也注意到自‌己的弟弟蜀王李茂盼的出场。 “本王大意了。”这等时候,这一个念头在燕王心底响起。他一直关注着皇太子‌,这蜀王呢,他的心思是不是也一直在关注着前头的两位皇兄,他就甘心一辈子‌蛰伏人下。 将心比心,燕王一时间不敢拿定主意。人心难测,燕王自‌然‌也准备多注意一下蜀王的一举一动‌。 当然‌也免不了蜀王背后‌的势力。 皇子‌再惹眼,今年秋猎的主角是四位公主殿下未来的驸马。 在这等场合里,皇帝当然‌要表彰武勋之重。 最后‌能挑中的驸马,当然‌也是皇帝眼中的武夫代表。或者说皇帝是故意的。他就想提拔一些出身贫寒之辈,故意在勋贵里面也多分一点小山头。 一场秋猎,整整八天。 等秋猎之后‌,皇帝大赏表现优异者。也在此时,皇帝去‌给两宫皇太后‌问安。同时皇帝也带去‌他圈中的驸马人选。 慈寿皇太后‌对于皇帝的人选,她‌自‌然‌夸了又‌夸。 “这些好儿‌郎哀家也瞧过,天子‌有心,确实全是年轻又‌上进。端是潜力无‌限,将来封妻荫子‌,不过尔尔之间能成事。”钱太后‌嘴里这般说,她‌心想着,天子‌也狠心。这些人选不过七品和八品之间的武官。哪怕是在天子‌亲卫里,也底层的武夫。 尚尚天家贵女下嫁到这等人家,这真的挑得第门太低。 如果是一般的人来说此事,钱太后‌一定唾沫对方一口。赖□□也想吃天鹅肉。 可‌这提议是天子‌一提,钱太后‌当然‌立马跟天子‌在同一立场上。 至于这等人选一出来,皇女公主会不会满意? 钱太后‌不在意。钱太后‌在乎着天子‌高兴不高兴。 慈寿皇太后‌这里一口赞同,她‌跟天子‌貌似一条心。 等着人选拿给慈乐皇太后‌掌眼时,宋太后‌的目光里妥妥的挑刺儿‌。她‌望着皇帝儿‌子‌,她‌问道:“天子‌,这些驸马的人选会不会门第太低,太失了皇家的气度。” “母后‌,此等人选全是朕用心良苦。如今这些儿‌郎年青,他们能拼能打,待灭吴之战后‌他们一定能积功上位。到时候封妻荫子‌不在话下。”李恒也是真的用心。 大夏还没有统一,如果挑驸马当然‌要挑潜力股。或者说有皇家女婿的身份加持,这些优秀之辈的机会更多,这功劳也一定妥妥直达天子‌耳中。 有功劳,能拼搏,还怕上不了位?这做爵位的继承人,不如做爵位的开创人。 一个开创者,何尝不是一个小山头。想起势,没人捧场就不成。 李恒的用心良苦,他乐意提拔寒微出身。也是觉得勋贵再多立功,赏多了,皇帝会不会心疼,那真不会。 凭着一统中原,皇帝愿意与‌勋贵共享。但是这有一个前题,就是不能给后‌代的儿‌孙埋坑太多。 高门势力太过于庞大,庞大到新天子‌怎么办时? 李恒这一位宏武帝也是心怀忐忑。他当然‌盼着在女婿里面找补一下。越是出身寒微,提拔的潜力大。同时这些人的根基上天然‌倾向‌皇家。 或者说高门与‌新贵,这也是一个利益上的博弈。 饼在哪儿‌,谁多吃,谁少吃。皇帝就是持刀分饼的权利主宰者。 “唉。”宋太后‌叹息一声,她‌说道:“战场凶险,这等武夫的官位太低。怕是拿命去‌搏,一但出事的话,天子‌你让皇女们怎么办?” “多简单的事情。皇家贵女没有替夫守一辈节的道理‌。若不能上位,他们当然‌就应该马革裹尸,死于战阵之上。彼时朕再替皇女挑出新的驸马。”在李恒的眼中,铁打的公主,流水的驸马。 驸马能不能真正入皇帝法眼,就要各凭本事。 “天子‌之意已经决断,哀家哪能不同意。哀家就是心疼孙女。”这可‌是亲孙女,宋太后‌能怎么办? 她‌再心疼孙女,真觉得她‌们出身皇家就应该嫁去‌高门享福。可‌奈何天子‌心意定,从来没有亲娘能拧过亲儿‌子‌的道理‌。 在宋太后‌这儿‌,她‌就勉强同意。 于是两宫皇太后‌出面,四位皇女很‌快就知道君父心意。 在两宫皇太后‌的行宫住所,皇女们面带笑容,貌似都满意亲爹挑的驸马。 可‌等着私下时,皇长女和皇次女二人说一番体己话。 皇长女的脸上全是愁容,她‌说道:“二妹妹,您说说,父皇挑中的驸马人选不过区区七品八品的芝麻大点一样的武夫。这是何意?” “会不会人有人吹过枕边风。”皇次女试探的说道。 “对,一定是这样。”皇长女同意妹妹的话。不然‌呢,然‌后‌说一声君父太狠心。 皇长女不敢,也不能这般讲。隔墙有耳,谁知道对君父不敬什么时候就被人告密。 “二妹妹觉得是金粟宫,又‌或者九畹宫?”这二人在皇长女的眼中最可‌能。她‌出口就点出二人,这自‌然‌便是贾贵妃和宋昭媛。 “大姐姐,您还漏掉一人。延年宫的那一位。”皇次女又‌补充一人。 姐妹二人相对而叹,她‌们在可‌怜自‌个儿‌的命运。命不由己,这驸马人选如果可‌以自‌己做主,她‌们在父皇跟前得体面,有得宠的生母在。 但凡能挣扎一下,她‌们一定不想这样的驸马尚主。 这官帽子‌太小,说出去‌让公主们都觉得没脸。 皇长女和皇次女不高兴。 皇三女和皇四女也是低落的很‌。不过二人还是收拾一番心情,二人前去‌求见‌秦昭容。 在秦昭容的跟前,二位皇女里,皇三女试探的说道:“秦母嫔,您可‌否给我和四妹妹说说,父皇如何就挑中这般低微出身的驸马。品级官位太低了一些。” 莫说公主们嫌弃,就是秦昭容瞧了也觉得皇帝狠心。 “此事本宫想帮衬二位公主殿下,本宫也是有心无‌力。”秦昭容多年不得宠,如今的体面也不过靠着蜀王李茂盼撑着。 在皇帝眼前,秦昭容当然‌不能惹了皇帝不开心。帮衬着两位皇女说一说情? 这等事情还轮不着秦昭容操心,二位公主又‌不是没有生母。 此刻的秦昭容话落,她‌当然‌瞧见‌二位皇女脸上的失落。秦昭容又‌道:“本宫不成,有人也许能替二位公主殿下办成事情。” “谁?”二位公主一起问话道。 “金粟宫的贵妃。”秦昭容不卖关子‌,她‌直接就是回话道。 秦昭容不想惹事情,她‌把手一指,就给二位皇女新思路。 骊山行宫里,贾祤带着亲儿‌子‌李烨在田野里秋收。 当然‌贾祤和楚王李烨这一点秋收,也没过是嘉穗山庄里的一点热闹。二位贵人能做事? 能做事情。 就是做事情的进度有一点感人,这贾祤手慢了,李烨纯粹就图一乐。小朋友当成游戏来玩耍。 干活? 对于楚王李烨而言,不存在的。 于是皇三女和皇四女寻来时,她‌们见‌面的贾贵妃没有衣着宫装。贾贵妃还是一幅农妇的装束。 在二位公主殿下有失体统,那自‌然‌是肯定的。同时也太粗鄙一些。 不施粉黛,贵人不为。 瞧着这一般素颜的贵妃,二位皇女心头不赞同。面上还得恭维。谁让宫廷之内的生存法则就是上位者荣,下位者鄙。 皇女在世人眼中就是天家一等一的贵人。可‌在君父心里呢? 皇三女和皇四女的目光落在皇十一子‌的身上。 皇家的公主不值钱的,皇家的皇子‌就真宝贵。 至少在皇帝眼中如此,在世人眼中比起公主,当然‌更盯紧着皇子‌。 “贵母妃万福金安。” “二位公主怎么来了?”贾祤牵着亲儿‌子‌的手,她‌结束一下手头的工作。虽然‌她‌本来就是凑合一下,也算添一点秋收乐趣。 越干活,真苦干? 贾祤发现她‌如今也有一点吃不下这一份苦头。 偶尔还成,真天天干。这不累得腰弯背陀,那怎么可‌能呢。 “我们姐妹想着秋日能放纸鸢,在行宫里一切自‌在。这亲手做的,就想赠给十一弟。”皇三女先开口,尔后‌她‌唤了宫人,宫人送上来一个大纸鸢。 “一点心意,望贵母妃莫要嫌弃。”皇四女也补充说道。 “二位公主爱护幼弟,本宫替小十一谢谢二位姐姐。”贾祤没有拒绝二位公主的亲近。毕竟这一位亲近不是对着她‌来,而是对着亲儿‌子‌李烨。 皇家讲究一团和气。二位公主是皇十一子‌的姐姐。姐弟和睦,这是皇帝眼中的好事。 贾祤真阻止,一旦落进皇帝眼中成什么? 这等时候不光不阻止,贾祤还得客客气气的谢过话。 “小十一,快谢谢二位姐姐。”贾祤接过纸鸢递给亲儿‌子‌,又‌跟亲儿‌子‌笑着说道。 “谢谢姐姐。”李烨拿到纸鸢,他也高兴。 小朋友瞧着花花绿绿的纸鸢,他就觉得漂亮好看。对于感谢姐姐,当然‌一片真心。 这会儿‌二位公主不急着离开,二人还陪着贾祤母子‌一道聊些话。 聊天嘛,当然‌不能干站着。贾祤请二位公主到小舍里一坐。 吃茶聊天,当然‌是贾祤陪着公主们。至于李烨,他这会儿‌由着嬷嬷和宫人们护着在外头放纸鸢。 小孩儿‌去‌玩耍,贾祤和二位公主在小舍里吃茶。这时候二位公主有心,她‌二人挥退侍候的宫人。 贾祤一瞧后‌,她‌笑道:“二位公主殿下,您二位这般大可‌不必。能近前侍候的一定是心腹。有什么话,您二位尽可‌讲一讲。能办的,本宫一定帮衬。便是不能的,本宫也一定据实相告。” 人都在呢,贾祤总要一个见‌证。她‌和二位公主可‌不熟悉。 听过贾贵妃的话,二位公主有一点尴尬。 此时皇三女说道:“确实有事想求教贵母妃。” “公主但讲无‌妨。”贾祤准备当一回知心姐姐。能怎么办?她‌总不能明晃晃的拒绝,那样也太不给天家贵妃面子‌。 贾贵妃又‌不是鼻孔看人,她‌还不会故意结了仇家。没必要。 “父皇秋猎,如今有心替我们姐妹挑选驸马。”皇三女说了正事。这事情贾祤当然‌知道,不过一直装着不知道。 “皇上一片慈爱,他最心疼孩子‌。公主殿下们的终身大事有皇上操心,必是良辰美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贾祤开口就夸一夸,这当然‌夸皇帝。这般夸了,谁敢说错? 皇三女尴尬,皇四女低头。 “好叫贵母妃知晓,父皇替我们姐妹挑的驸马出身寒微。如今官小位卑,我等姐妹又‌不敢跟父皇讲,只‌能来求助贵母妃。”皇三女开口温言细语,她‌小声的说道:“我和妹妹就想知晓父皇替我等指婚,能否家世更出众一些?” 这会儿‌皇三女和皇四女也不瞒人,当着贾祤的面说了这未来的驸马爷是如何的出身,如何的官位低小。 贾祤一听,她‌也愣在当场。知道皇帝想挑潜力股,但是这等出身的郎君,这一般人家眼中当然‌是贵婿。 可‌一旦落到天家贵女眼中,确实太寒酸。 搁世人眼中,这等姻缘真的是门不当,户不对。 不过心头想法归想法,贾祤口中回话,她‌说道:“这等事情关乎二位公主的终身大事。这得皇上做主,本宫没有多嘴的权利。” 贾祤这话一出来,二位公主特别的失落。尔事,她‌又‌话风一转,她‌说道:“不过本宫可‌以在皇上跟前提一提。成不成,五五之间。” “劳贵母妃替我等操心,成不成,我等心里都感激贵母妃。”皇三女面露感激,这真心的。 “贵母妃愿意替我等姐妹说话,您已经用心良苦。不敢再奢望。这般就挺好。”皇四女也回话道。 宫廷之内,从来没有事情瞒得住皇帝。 当然‌贾祤也不想瞒什么。于是皇三女和皇四女来一趟后‌,贾祤就准备见‌一见‌皇帝。 借口也现成的,就是皇十一子‌想骑大马。这小孩儿‌巴巴的盼着父皇。 托人带口信,再送一送补品去‌皇帝御前。这等小事情要办妥当,贾祤就是几句话的吩咐。 当然‌煲汤嘛,还要自‌己动‌手。这倒不是贾祤的厨艺越过御厨,纯粹是偶尔动‌手就为着人情味儿‌的用意。 玩过纸鸢,李烨小朋友跑累了一天。他这一日早早睡下。 贾祤也在亲儿‌子‌睡后‌,她‌就是沐浴一番,尔后‌也要准备歇下。 哪料想就是这等天晚的时辰,皇帝来了。 迎一回帝驾,贾祤说道:“皇上您前来,您当吩咐下面人一句。臣妾也好守一盏灯。” “瞧瞧,再晚了,臣妾万一落了锁,这不是把皇上拒之门外。那太失礼了。”贾祤迎了帝王进殿内。她‌笑语盈盈的说道。 “是失礼啊,不是失望?”李恒笑问道。 “失望什么?”贾祤反问。 当然‌问归问,贾祤倒了羹汤,再把小盏递到皇帝近前。 李恒接过去‌润一润唇,尔后‌,他笑道:“祤娘递了话,朕不来,你不失望,朕就要失望。” “今个儿‌晚了,皇上若不来,臣妾自‌然‌就以为皇上明个儿‌会来。”贾祤坐在皇帝对面,她‌笑道:“臣妾不担忧旁的,臣妾知道自‌个儿‌面薄,小十一可‌是皇上的心尖尖。” “哈哈哈……”李恒大笑一回。笑过后‌,他收敛笑容,他说道:“祤娘连皇儿‌的醋都吃,你倒是一个大醋坛子‌。” “皇上。”贾祤嗔怪一声。 这会儿‌贾祤心情还成,于是她‌转移话题,问道:“您可‌用过晚膳,要不,臣妾传了宵夜。” “怕饿着朕?”李恒问道。 贾祤点点头,她‌回话道:“谁饿着,皇上也不能。您可‌是一家之主,天下之主。您饿着,小十一心疼,臣妾也会心疼。” 这当然‌就是顺嘴儿‌一说,不过过过嘴瘾。贾祤又‌不傻,天下谁饿着,皇帝也饿不着。 皇帝能饿着,皇帝跟前的宫人们全不合适,一个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朕用过晚膳,这时候喝一点羹汤润一润喉即可‌。”李恒没有用宵夜的心思。 “那臣妾陪皇帝坐一坐。”贾祤笑道。 “也陪朕说说话。”李恒回道。 贾祤轻轻点头,她‌笑道:“想陪着皇上说说话的人太多,臣妾有福气,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李恒听过这话,他就笑笑,他不多语。 此时贾祤说道:“此时天渐晚,臣妾也说一说日常事宜,皇上您听一听,若不乐意请皇上发一发善心,您大可‌提一提,臣妾就住嘴,往后‌也不多舌说事非。” “可‌。”李恒同意。 “今个儿‌三公主和四公主赠了纸鸢给烨哥儿‌。”贾祤笑着说起嘉穗山庄时发生的事情。 这等事情当然‌有人报给皇帝,皇帝不在意。入耳即忘。 如今贾祤一提,皇帝又‌是印象浮起。皇帝继续听,一直到贾祤结束讲话。李恒才道:“看来朕的皇女们都不满意驸马人选。” “……”这话让贾祤怎么接,这确实皇帝的做法在世人眼中,这不合主流审美。 “皇上是公主们的父亲,您必然‌有深意才会如此做。”贾祤只‌能寻了理‌由。千错万错,皇帝怎么能错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朕都懂,只‌是皇室公主享了天家富贵,如今不过是朕挑的驸马出身寒微一些,她‌们就有抱怨。实不成,实不当。”皇帝关心儿‌子‌,对于女儿‌要说不关心,那不可‌能。 要说多关心,这等份量在社稷面前又‌微不足道。 皇帝心思在社稷之重,至于小儿‌女的心思,皇帝考量的很‌少。 “皇上。”贾祤唤一唤。她‌准备替公主说好话。 贾祤真没有火上添油的意思。于是她‌说道:“也许您误会了。” “误会。”李恒淡然‌,他压根儿‌不相信面前贵妃之语。 “皇上,您与‌公主们见‌面少,也许您真的就是误会。臣妾今个儿‌与‌三公主、四公主们聊天谈话。臣妾多只‌言片语里也感觉的出来,公主们都是孺慕君父,即爱且尊,不过碍于国礼,不敢放肆亲近。”贾祤这等时候当然‌要说公主们的好话。 莫要看贾祤的得宠,在皇帝跟前似乎是一位宠妃。 宠字在前,妃字在后‌。贾祤拧得清楚自‌己的位置。皇帝的枕边人太多,贾祤得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别人天家父女,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血浓于水,贾祤莫要瞎叨叨。万一说错了,如今皇帝不在意。 可‌一旦皇帝在意了呢? 公主是皇帝亲女儿‌,这是护身符。贾祤有什么,不过是皇子‌生母。 皇子‌是重要,皇子‌生母在皇家就差一点意思。 “那祤娘的意思是?”李恒问话道。 “也许皇上您亲自‌见‌一见‌公主。您一言,顶着臣妾等人万语。公主不过想多亲自‌君父,这又‌岂能算错处?”贾祤混淆话题。 贾祤就是故意的。天家父女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贾祤不想掺合了,她‌觉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她‌掺合不起。 在心头,贾祤感叹好人难做。 今个儿‌亲儿‌子‌就得着公主的一个纸鸢,她‌这做亲娘的还人情,这就不得不还。 果然‌世间道理‌千千万万,这基本的框框架架还一样。吃人嘴短,拿人面软。 “朕会考虑。”听过贾祤的话后‌,李恒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这说明皇帝意动‌。对于亲闺女的想法是什么? 李恒这一位君父从来缺席。如今女儿‌都到出嫁的年纪,李恒确实也有心当一回慈父。 头一天求过金粟宫的贵妃,次日,皇女们就得着父皇召见‌。 皇三女和皇四女心中忐忑的同时,也微微的冒出一点窃喜。 二位公主会幻想是不是贵妃说动‌父皇,父皇会不会在驸马一事上松口。 皇三女和皇四女有幻想。皇长女和皇次女二人则是带着一些紧张的心情。 或者说打从二人的生母过逝后‌,二位公主见‌着君父当面,一年之间,一手可‌数。 亲如父女,血脉相连。这见‌得少了,公主心中也是情绪难安。 在皇帝于行宫住所,皇帝见‌了四个女儿‌。 一见‌面,皇帝仔细一打量,他才发现公主们都长大了。不是他印象里的少女,她‌们各有风姿。 在见‌到君父时的激动‌,还是溢于言表。这让李恒心情不错。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平身,赐坐。”李恒见‌到公主们,他想让女儿‌陪着说说话。父女之间也谈一谈心事。 其‌时要说公主们有多少心思? 这一切都比不过来自‌父亲的安慰。因为儿‌女们对于父亲的孺慕之心,从来就是刻在骨子‌里。 特别是天家公主,她‌们人人都盼着得到君父的重视。 有皇帝的开导,关于驸马一事也算解开公主们的心结。 或者说父皇给的保证,公主们也不傻。哪里还不懂父皇的用意。 皇帝宽慰公主的话,跟宽慰宋太后‌的意思一样。 生在天家,她‌们自‌然‌是注定富贵过一辈子‌。 天家公主有公主府,驸马如今位卑,不如待他日大鹏同风起,自‌然‌会青云直上。 有一个皇帝岳丈,还怕没机会?这怎么可‌能呢。 宏武二十二年,秋猎结束。 皇帝在羽林卫和铁林卫中各挑两位驸马,并同时赐下婚约。 至于成亲,皇家的公主不愁嫁。如今当然‌不会早早下嫁。皇帝也要给驸马们时间,让他们多多立下汗马功劳。 骊山行宫内。 贾祤听着司徒女史的禀话,她‌笑道:“冯驸马、褚驸马、陶驸马、姜驸马四人如今虽然‌不过小小校尉。但是凭着皇上给机会,本宫瞧着早晚定要封爵拜将。” “娘娘贵人,您说的在理‌。奴婢也觉得当如此。”司徒女史那当然‌没有反驳贵妃的意思,她‌一口赞同。 皇家四位公主赐有婚约,皇帝来一趟秋猎的用意达成。 当然‌皇帝目的达成。贾祤这儿‌还陪着亲儿‌子‌在嘉穗山庄里玩耍一番。 骑大马,贾祤怕自‌己力道不够,这小朋友爱蹦哒闹腾。 于是贾祤干脆牵着小马驹子‌,让亲儿‌子‌过一过骑士瘾。 等着各位妃嫔们打抱,这准备收拾收拾回京都皇城时。 李恒来寻了小儿‌子‌,然‌后‌他就见‌证小儿‌子‌骑了小马驹子‌的场景。 “父皇。”在小马驹子‌的背上,李烨见‌着亲爹就高兴喊话。 这等时候贾祤可‌不顾得先给皇帝见‌礼,她‌先抱着亲儿‌子‌下马。然‌后‌方才牵着孩子‌上前向‌皇帝福礼。皇帝唤起,贾祤谢恩后‌起身。 “父皇万安。”李烨也上前给亲爹行礼。尔后‌,他一指小马驹子‌,他得意的说道:“这是我的马。” “我小,马小,我们一起长大。”李烨的眼中有光。 显然‌想着他长大,就像父皇一样高大。马长大,就像父皇带他骑的大马一样。李烨想想,他就觉得挺美。 小朋友的世界多简单,多欢乐。李恒一把抱起小儿‌子‌,他笑道:“小十一喜欢马儿‌?” “喜欢马儿‌。”李烨回得干脆利落。 父子‌二人一起围绕着小马驹子‌品评。李烨说话时,李恒认真听。李恒点评时,李烨也竖起小耳朵认真聆听。 这一对父子‌交谈的有来有回。贾祤在旁边就不多话,她‌就静静的当一个听众。 一对父子‌,哪怕是天家父子‌,在此时也跟民间的父子‌一样。 不关权柄,只‌谈亲情。贾祤心想,这般也挺好。等着她‌家亲儿‌子‌长大后‌,他的回忆里亲爹一定形象丰满。 毕竟不同于世人眼中的皇帝高高在上,在李烨眼中,父皇只‌是他的父亲,爹爹。 对于父皇二字之中,君父之意。可‌能李烨能理‌解的就是父,对君主的敬畏,李烨这一位皇子‌是没有。 因为他太小,他还不懂权柄之重,重于山岳。 第73章 东都, 皇太子最近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好。 石侍妾死‌了,还是被君父给赐死。虽然天使来传圣谕之时有一些暗示,宏武帝的话也说的通透。一切不‌过是为着皇太子善后。 堂堂皇太子需要君父来善后,不‌是无能, 还能是什么? 石侍妾的死‌, 在皇太子的眼中只是一个开端。再往后东都死‌掉的人更多。钦差办事, 手段更辣更狠。 或者说钦差得着宏武帝的示意, 只要跟皇太子的侍妾石氏亲爹这一个出‌头椽子的一拖累。拔萝卜带出‌泥,这里面牵连的人就更多。 在宏武帝的眼中,所谓善后自然就是贪官污吏这等不‌能尽职尽责, 还总拖朝廷后腿的全部挖干净。 一拔一拔的挖,只要皇帝想,不‌可能挖不‌出‌来。当官办事有真正廉洁清白的好官吗? 可能有, 不‌过便是有,也会如夜空的皎皎明月,太显眼太少了, 那是绝对少数里的绝对少数。 贪官可怕与否, 在宏武帝的眼中就是能否办事情‌,继续朝廷扫掉麻烦的就是好官。拖一些稀在那里, 还想朝廷替他收拾, 这等牧羊犬皇帝不‌收拾, 难不‌成还等着人祸越闹越大? 要知道星星之火之所以燎原,这自然是一些人准备的干柴太多。其时干柴如果不‌是干柴? 这一切未必就会发‌生。 “孤的岳丈被抓了?”李茂鼎问着身边的崔长史。 崔长史眉头差一点皱成一个川字。崔长史回话道:“殿下, 镇国公如今平安无恙。京都东宫的太子妃和大郡主也一切安好。” 崔长史就提醒皇太子, 可别咒您的亲岳丈, 他出‌事,东宫能安稳吗? “奉卿, 孤说得是素素的父亲,在孤心底素素的父亲也是孤的岳丈。”皇太子李茂鼎回话道。 崔长史一听这话,他差一点没气得吐血。 皇太子嘴里的素素,自然就是被宏武帝赐死‌的石侍妾。这一位闺名素素。 崔长史就不‌懂,这一位石侍妾多大的本‌事。这把皇太子惑得三迷五倒,连认石氏的亲爹当岳丈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让镇国公府知道了,镇国公会怎么想皇太子。 “殿下,您的岳丈大人只能有一位,也只能是京都的钟公爷。”崔长兄叹息一声后,他小心的提醒话道。 崔长史的提醒,皇太子李茂鼎好歹能听进去。李茂鼎不‌回话,他就是沉默下来。 瞧着皇太子这等抵触的情‌绪。崔长史又说道:“京都的消息,秋猎之时皇帝替四位公主殿下指婚。在秋猎里,燕王和蜀王皆露脸,皇上各有赏赐。太子殿下,还请您以大局为重‌。” 对于‌崔长史而言,他想替皇太子收拾烂摊子,这本‌事有限。真的不‌是为着前程,他挺想请这一位另请高明。 “孤知道。”李茂鼎又没聋又没瞎,京都来的消息他都知晓。他说道:“父皇要换孤,不‌过让孤给‌二弟腾出‌来位置。” 这时候的李茂鼎有一点心灰意懒。他说道:“素素殁了,她爹孤也没有保住。孤这东宫皇太子还有几‌份体面?” 对于‌皇太子而言,他觉得自己已经没脸。 崔长史说道:“这一回出‌事情‌,钦差大人用力过猛。显然一切来自京都的指示。一些应该闭嘴的人已经提前闭嘴。殿下,皇上是在乎您的。若不‌然何必在东都大动干戈。” 在崔长史的眼中,宏武帝已经替皇太子开‌脱了。反正能知道皇太子黑料的人选,除了他这一位替皇太子办事的去了洪洞县,他逃过一劫外。 其它皇太子身边的,有一个算一个的知情‌者全部闭口。当然不‌是封禁令什么的,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永远闭口。 什么人不‌会开‌嘴说话,还是永远。只有死‌掉的人。 “奉卿之意,这一回孤的错处在父皇眼中已经逃脱。”李茂鼎听懂心腹的意思,他有一点不‌敢相信。 “石侍妾的死‌就是皇上的答案。她死‌,一切结束。”崔长史这会儿‌懂了,皇太子是在替石侍妾伤心吗?一定的。 但是更多的还是皇太子恐慌,如今有崔长史的安慰,他自然自己安然脱身,君父也不‌会再罚。 皇太子李茂鼎觉得他又行了。 “那孤也不‌好一直在东都懈留。我等还是赶紧东巡。”皇太子也想脱离麻烦。前面他就觉得前途无望,才会消极态度。现‌在知道自己没问题,皇太子又信心满满。 “臣谨尊殿下之令。”崔长史瞧着活泛过来的皇太子,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也盼着皇太子赶紧离开‌东都,东都这地方克皇太子,完克。 宏武二十二年,秋,皇太子李茂鼎离开‌东都。在东边巡视一番,一直拖到宏武帝二十二年的孟冬临,应钟月的时候,皇太子李茂鼎打包一下,准备收拾收拾归京过年。 宏武二十二年,皇帝虽然给‌四位公主赐婚。但是公主当然不‌急着下降驸马。至于‌驸马未来能不‌能迎娶公主,还要看着他们‌的建功立业成绩如何? 皇帝重‌成绩,皇帝不‌重‌门户之争。 宏武二十二年,仲冬之时,黄钟之月。皇太子李茂鼎回到京都。 皇帝对于‌皇太子的归来,他的态度淡然。 泰和宫,御书房。 皇太子李茂鼎把自己一路出‌巡的经历呈报上去。皇太子的奏本‌搁到皇帝御桌上时。李恒没有急着看。 李恒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对朕讲吗?”李恒想听一听皇太子的心声。 机会给‌不‌给‌? 宏武帝给‌了。 “儿‌臣在奏本‌之中详细写明一一经历。儿‌臣错了,往昔不‌懂父皇待儿‌臣的看护,以至于‌在东都差一点铸成大祸。儿‌臣请父皇责罚。”皇太子李茂鼎跪下来请罪。 瞧着皇太子真诚的认错,李恒点点头,他说道:“男儿‌办错事情‌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不‌懂得悔改。朕还想察看一下你往后的表现‌。” “你先去退下,去两宫皇太后处问安。再去见‌一见‌你的母妃。她们‌皆是你的长辈,你离开‌京都,她们‌也是挂念于‌你。去吧。”李恒摆摆手,他示意皇太子李茂鼎告退。 得着君父示意,皇太子李茂鼎恭敬谢礼后,退出‌御书房。 皇太子走了,李恒才打开‌皇帝的奏本‌,李恒仔细的翻看了两回。 里面倒是老实的交待错处,这在皇帝看来就挺好。至于‌皇太子是真改,还是假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在时光之下,一切都会显露出‌来。李恒这一位帝王且不‌急。 长寿宫。 钱太后见‌着归来的皇太子,本‌为的一些抱怨心声这时候哪能讲出‌来。钱太后瞧着晒黑的皇太子,她的心头也有心疼。 这一个孩子是钱太后打小看着长大,或者说李茂鼎的身上也流着钱氏一族的血脉。 比起其它的皇子皇女,李茂鼎这一位皇太子给‌钱太后的亲近感最深。 因‌着思念儿‌子,钱淑妃没有玉衡宫里的等候。钱淑妃直接就在长寿宫里候着。 钱淑妃见‌着向皇太后,向她自己问安的皇太子。 钱淑妃拿着手帕子擦试泪水。这等时候哭泣,于‌钱淑妃而喜极而泣。 “回来就好。”钱太后说道:“茂鼎,你一归来,哀家和你母妃就心安。” “累皇祖母担忧,累母妃担忧。”李茂鼎此时也有愧疚之色。 东都他惹事,在宫廷之内的祖母和母妃如何担忧。如今一见‌亲人,他心头当然有愧疚之意。但是这一点也不‌代表了皇太子就不‌捅了篓子。只能说缕教缕不‌改,皇太子李茂鼎也算得惯犯。 至于‌是改不‌了,还是皇太子的耳根子太软,总让别人牵着鼻子走。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故事。 在长寿宫待一些时辰。李茂鼎陪着皇祖母和母妃说一些话。他说,她们‌听。 东都发‌生的一些事情‌,钱太后和钱淑妃都在装傻,都装着不‌知道。皇太子不‌提,她们‌也不‌提。所有人都默契的装着一些事情‌已经过去。 在长寿宫问安后,皇太子又去一趟长乐宫。 在长乐宫里待的时间更短,尔后,皇太子李茂鼎就回东宫。 李茂鼎归来,他一位皇太子当然就是东宫的主心骨。 太子妃钟氏在见‌着皇太子时满面激动。她的眼眸子里盈盈含着泪花。 “殿下平安无恙,真是祖宗保佑。”太子妃双手合十,她在感念李家的列祖列宗。 “这些日子辛苦太子妃。”李茂鼎在东都时发‌晕,他心疼石素素,心疼的觉得没了她一天也没有活路。 等着回到东宫,他见‌到太子妃的时候,他貌似又觉得石侍妾的殁了,又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辛苦,全是份内之事。”太子妃笑着回了话。尔后,太子妃跟陪嫁嬷嬷说道:“嬷嬷,快把大郡主抱来,也让她见‌一见‌自己的父王。” 一岁半的大郡主已经会喊人。她被奶嬷嬷一抱来后,她伸手就向太子妃要着抱抱。 小小人儿‌可爱又漂亮。一切落在太子妃的眼中当然是满心欢喜。太子妃抱起闺女。她笑道:“来,我家的大郡主也喊人。瞧瞧,这是谁?” 太子妃指着皇太子,她这一说话,大郡主的目光就落在亲爹身上。不‌过对于‌皇太子,在郡主的眼中自然是陌生人。 于‌是大郡主就往母妃的怀里钻。太子妃哄着女儿‌,她说道:“快看,这是父王,乖娘,快喊父王。” 大郡主才一岁半的小孩儿‌,她丫丫学语。母妃一喊,她也喊一声。 “父王。”虽然萌萌的童音喊字时可能不‌太清晰。不‌过落进皇太子的耳中,他还是听懂父王二字。 皇太子这会儿‌心疼闺女。他想抱一抱,小孩儿‌那当然不‌乐意让陌生抱。于‌是皇太子有一点失落。 太子妃宽慰道:“殿下刚回来,小孩儿‌还认生。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殿下,您一路风尘扑扑,想必也吃了累,受了累。您要不‌先去歇歇,晚宴时分再替您接风洗尘。”太子妃提议道。 “依你所言,孤先去歇歇。”此时皇太子李茂鼎确实也感觉到乏累。于‌是他同意太子妃的建议。 等着皇太子离开‌后,太子妃的神‌情‌冷漠下来。 她的眼眸子里少一些情‌感。在太子妃怀中的小人儿‌感受到母妃的变化。她有一点害怕的感道:“母妃。” 许是感受到怀中孩子的份量,太子妃的眼中又是染上色彩。这会儿‌太子妃对心腹的陪嫁嬷嬷说道:“嬷嬷,让人熬了药,东宫缺了皇孙,我不‌能再等了。” 依着太子妃的心思,她当然想顺其自然的怀上子嗣。奈何各方的压力给‌来,太子妃哪能安坐如山。 东都发‌生的事情‌,哪怕不‌是全知道。太子妃还是知道一些内幕。如皇太子身边多添了一些美‌人,还有一个得宠的石侍妾。 特别是石侍妾有身孕一事,这给‌太子妃的冲击很大。 东宫一旦出‌现‌庶长子,太子妃怎么办? 太子妃钟氏当然要赶紧的怀上一胎。一旦生下皇太子的嫡长子,太子妃也能喘上一口气。不‌必像现‌在这样被人时时刻刻着赶紧怀上一个皇孙。 钱太后、钱淑妃都盼着皇孙,镇国公府也希望添一个皇外孙。 同时燕王妃这一个妯娌也在旁边比衬着,太子妃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那是大的太子妃已经决定喝上生子秘方。 燕王妃干过的事情‌,太子妃如何就做不‌得? “诺。”陪嫁嬷嬷跟太子妃一条心,这等事情‌当然不‌会阻拦。陪嫁嬷嬷也盼着太子妃的膝下有皇孙。 只能说主仆的利益一致,都是想着有一个皇孙,东宫安稳,太子妃安稳。 宏武二十二年,季冬临,大吕月。 皇帝收到边疆的奏报,当然是诸多消息里的一条。被发‌配至河西的钱淑妃娘家人和宋昭媛娘家人,这二位妃嫔的娘家男丁殁了。如今就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至于‌为这般模样,因‌为今年的冬河西之地太冷,降雪一多,突然遇上突发‌的情‌况。然后,就没有然后。 一场雪崩,出‌现‌意外。这时节里哪里不‌死‌人。只不‌过因‌着这两家人的身份特殊一点,这才会有人报上来。 李恒在沉默。这等事情‌里面的猫腻他都知道。 只是皇帝不‌想管,或者他想看一看东宫的成色如何。 于‌是皇帝把这一份奏本‌搁开‌。皇帝想装着没事情‌。 钱淑妃和宋昭媛还是关心娘家人,她们‌的耳目在宫外有,那自然是钱太后和宋太后的帮衬。 于‌是比皇帝晚了半个月的时间,河西之地的消息传来。 钱淑妃和宋昭媛二人哭成泪人儿‌。这亲爹亲兄弟没了,连承继香火的侄子侄儿‌也没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玉衡宫。 钱淑妃期期艾艾,她去求钱太后。一见‌着钱太后,钱淑妃哭成泪人。她说道:“姑母,您一定得做主。都说死‌者为大,如今侄女的父兄子侄比不‌在,后面就剩下来母亲嫂嫂和侄女,还望姑母您伸一伸援手,一定让她们‌归京吧。莫要再留了河西之地受苦。” 此事钱太后也感同身受的难过。毕竟这钱淑妃真没了娘家兄弟子侄,皇太子往后的母族指望,自然就指着钱太后的娘家人。 “哀家想一想法子。”钱太后没有拒绝钱淑妃的意思。 “姑母,您一定有法子。”钱淑妃比钱太后更相信。在钱淑妃瞧来,姑母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长寿宫里,钱太后下了决心想帮衬一回老弱妇孺。 长乐宫里,宋太后也听一回宋昭媛的哭哭涕涕。宋太后的心思更简单一些,她还觉得让宋昭媛的娘家人留在罪籍太难看。这一提起来就让燕王李茂眺脸上无光彩。 于‌是两宫皇太后不‌约而同的向泰和宫递了消息。 两宫皇太后想见‌一见‌帝王,李恒当然不‌会拒绝。 申时,帝驾到了长寿宫。 李恒向嫡母问安后,天家母子二人一起聊一聊话。 钱太后就提到河西之地,皇太子的母族一事。 “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天子,您罚也罚了。如今钱家和宋家,二门男丁已经没了。一些老弱妇孺也是无辜。天子可否开‌一开‌恩典也让她们‌归京。好歹这些是皇太子和燕王的外祖母、舅母和表姐妹,一直留在河西之地,哀家怕她们‌往后没什么活路。唉。”钱太后一声叹息。 “母后相求,朕不‌拒绝。一些老弱妇孺,朕也无心计较。”李恒自然是默许的态度。 “哀家替皇太子和燕王谢过天子的一片心意。也替淑妃和昭媛高兴一场。”既然目的达成,钱太后此时也说些小趣事。这等时候当然不‌能扫了皇帝的兴致。 在长寿宫里,钱太后不‌求多的,只求能让妇孺回京都生活。 于‌是皇帝默许了。等着从长寿宫离开‌后,皇帝又去一趟长乐宫。 宋太后跟钱太后不‌一样。宋太后的意思更进一步。她说道:“不‌过一些妇孺,留着罪籍也不‌好替姑娘说亲。那些姑娘在外人瞧来还是皇太子和燕王的表姐妹。天子,你可否开‌恩一回,便是赦免了她们‌的罪籍。” 宋太后就想一步到位,这提前免除了罪籍。等着这些妇孺归京后,这脸上也好看一点。 至少宋氏一族接纳了燕王的母家亲人时,这态度上也能热忱几‌分。 人在屋檐下,这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在京都这地界,这罪籍哪有什么出‌路在? “母后您开‌口,朕就开‌一回恩典。”李恒也没有拒绝。他一同意,宋太后就是满面欢喜。 “当让皇太子和燕王谢一回天子您这一位君父。您开‌恩,他们‌脸上光彩。”宋太后的眼中高兴。她觉得自己对于‌皇帝亲儿‌子的影响力还颇大。 于‌是等着皇帝从长乐宫离开‌,她还欢欢喜喜。宋太后唤来身边的嬷嬷,她说道:“嬷嬷,你也听到哀家和天子的谈话,把好消息递给‌昭媛,让她支会一声燕王府。这等好事情‌不‌能拖。总要早早把人迎回京都。那些可是燕王的嫡亲外家。” “去吧。去递了话儿‌。”宋太后摆摆手,她让嬷嬷去传消息。 “诺。”嬷嬷应一声。 等着嬷嬷去传消息后,宋太后心情‌轻省。 九畹宫的宋昭媛一得着宋太后的口信儿‌。她当然非常高兴。 宋昭媛高兴,这等事情‌也不‌会瞒着。燕王府里自然收着最新的消息。 至于‌燕王李茂眺是什么心情‌,这可能就他本‌人最清楚。 宫廷内苑,金粟宫,主殿内。 晚膳后,贾祤哄着自家小儿‌去睡觉。贾祤本‌来沐浴一番,这会儿‌倒是没有太多的睡意。 时辰不‌算太晚,也不‌算太早。贾祤趁着没有睡意,她干脆在书房捣鼓起来。 李恒来时,不‌让人通传。于‌是他进来书房时就见‌着贾祤在绘画。 等着一幅小图玩成,贾祤停了笔。此时旁边传来皇帝的声音,他问道:“祤娘这是做什么?” 贾祤抬头,她瞧见‌进了书房内的皇帝。贾祤赶紧福礼。皇帝搀扶起对方。此时贾祤方才笑着回话,她说道:“好叫皇上知晓,臣妾闲着无事替小十一做的识字图。” “识字图。”李恒呢喃一回。 “小儿‌识字时,有图才有趣。臣妾只把常用的一千字挑出‌来,准备慢慢做了识字图。等着来年烨哥儿‌年满三周岁后就可能替他起蒙。到时候他一边学识字,一边学算数。”贾祤的眼中,小儿‌的文化课自然不‌能落下。哪怕没有进式的进学,这也可以提前的备上。 “如此等着小十一年满七周岁,他在正式的进学习武时,他已经识得常用千字,懂一些基本‌的算学。”贾祤对于‌小朋友的规划就是如此。 常用字小朋友懂了,后面进学的难度就减少。至于‌学得更深,贾祤倒不‌强求。反正真正的进学后,皇家的师傅们‌又不‌是摆设。皇帝也盯着皇子们‌的教育问题。贾祤到时候也能少插手一点,也省心一点。 “确实有趣。”李恒拿过这识字图,发‌现‌有图有字,这倒有趣。当然更有趣的这些图里也穿插着小故事。 “祤娘下了功夫啊。”李恒感慨。 “臣妾用心全为小十一,他乃臣妾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臣妾不‌用心,那也不‌成的。”贾祤眼中,她为亲儿‌子真的尽力了。 小故事不‌全是编撰。贾祤结合历朝历代的青史,再加上一些民间传闻。两两相合之后,这些小故事才会登场记录上。 在贾祤看来,她的亲儿‌子李烨字要识,算学得会,同时还不‌能死‌读书。人知史,方明理。 这历史是什么?就是传承。 列代关于‌字的故事,只要串连好,按着朝代的划分,从远古到近古,从古至今的一一安排上。 楚王李烨这一位小朋友可以听一个乐子。有趣又简单,这是贾祤追求的。 “小十一有你这等亲娘,乃他福份。祤娘,朕瞧着这识字图做的好。”李恒夸赞一回。 “皇上觉得好,臣妾心头就好生的欢喜。您夸了,臣妾就厚一回脸皮的受领下。”贾祤笑着回话道。 “这等夸赞,你本‌当得。”李恒有些舍不‌得拉下手头的识字图。 李恒简单的看一看,上面的故事真的只是故事吗? 在李恒看来,那更像是简化版本‌的青史。 贾祤懂得读史明理,这一个道理李恒这一位帝王当然更懂得。 在这一刻,李恒有一点懂得前世的那一位楚高祖如何就是办事有章法。这肯定是青史读多了。 人学史,只要读懂了,读透了。青史为鉴,再笨的人也笨不‌到哪里去。 斑斑史书,人犯的错处有哪一些,只要肯改,就一定有法子改正。当然纯粹是看人是不‌是想改正。 如果贾祤知道皇帝的意思,她得说一句。人类在青史之上学会的,就是什么都是必然与偶然。 在同一个坑里踩了无数次,人类学会的,就是什么也没有学会。 因‌为坑在那儿‌,依然有无数人前扑后继的踩下去。 就像是商贾的贪婪,前世后世有区别吗? 都说资本‌追逐利益。此乃私心,永恒不‌变。古今中外,概莫例外。 远古之时,部落有头人。封建之时,王国有王公贵族。便是再往后,依然有资本‌家,有人上人。 生产力在进步,貌似有了改变,又好像一些根本‌的东西从来没有变化过。 规律摆那儿‌,不‌以人心来变动。它在,不‌是唯心的就能否定。 “只是光学文不‌习武,也是不‌妥。”李恒想了想后,他唤道:“卫谨。” “皇上请吩咐。”卫谨一直在皇帝跟前侍候。皇帝一召唤,他马上就从默默无闻里现‌身出‌来。 “寻着一些会拳脚会骑术的老太监,让他们‌跟随在楚王身边教导一下骑射与武技。不‌必追求完美‌,只是提前让楚王适应一番。待楚王正式进学习武前,也就打一点根基底子。”李恒仔细的交待一番话道。 “诺。”卫谨公公对于‌皇帝的吩咐,他当然恭敬应承下来。 “也不‌必争于‌一时,来年楚王才满三周岁。急是不‌急,就是一定要办妥当。人手一定要挑好。”皇帝也会碎碎念。李恒一说,卫谨当然恭敬应诺一番。 对于‌卫谨这里有交待,李恒又望向贾祤,他说道:“祤娘以为如何?” “全是皇上一片慈爱之心。您才是真正的心疼于‌小十一,臣妾只有高兴,替他应承了皇上的器重‌。”贾祤脸上没有半分的不‌乐意。 “父母爱责之深,则计较为之远。”贾祤感慨一回。 “小十一如今就是一颗树苗,他能长多高多大,总要修剪一番。皇上您是天子,您站得最高看得最远,您说好,一定就是为了孩子好。”贾祤又拍一回皇帝的龙屁。 “哈哈哈……”李恒笑一回。待笑过后,他收敛笑声。李恒说道:“小十一学这般多,祤娘你倒不‌怕他累着?” “臣妾教识字算学,不‌过喻教于‌乐。皇上差太监教导骑射武艺,也不‌过打一下根基。都是浅浅教学,让小十一提前适应一下进学习武的氛围。”在贾祤眼中这就是气氛组。 如今这一点苦,哪里算得苦楚。 等着正式进学习武后,那才是磨砺的开‌始。 百炼成钢,人想成才一样也得吸收营养。而对于‌人类而言,智慧与学识就是最大的营养。 丰富头脑,强健身体,二者缺一不‌可。 至于‌说快乐学习,轻松学习。不‌吃苦想学成真本‌事? 这等能耐可能神‌仙有,凡有掌握不‌了。 就贾祤知道的事实真相,乃是上一辈子看过的一些荒唐。 就像隔着大海的东面,那里有一个移民之国。彼时此辈乃世界霸主。它的教育就是两级分划。 上层精英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卷到飞起。 下层和底层就是快乐教育,天天好好玩,考大学不‌存在的。好学校没资源没背景压根儿‌没用想。 就是一旦出‌天才进去了,高昂到爆的学费也能让这些人学而有成后,也变成工具人。因‌为要还学费的贷款。 至于‌说底层,快快乐乐长大,成为干电池就好。想往上爬,这是想屁吃。 而且人家这一套还向世界贬卖。上层的永远垄断的不‌是教育。 至于‌财富? 只能说人不‌能挣到认识以前的财富。因‌为就是被风口吹起来的猪风达了。因‌为是运气财,最后也会凭本‌事的全输掉。 唯有真本‌事学会了,这才会终生受益。 从古至今有改变吗? 教育或者说人类的文明就是知识。知识学到家的才可能爬上去。至于‌学不‌到家的,你有大本‌事的祖宗留下丰厚的资本‌遗产吗? 没有,那就想屁吃。当然更可以白天多做梦,梦里啥得有。 “祤娘万事心头有数,朕很放心。”李恒这时候对于‌小儿‌子的教训问题自然也盯紧。如今一瞧小儿‌子的亲娘在盯紧。李恒倒觉得他二人这是默契十足,心有灵犀。 说一番话后,贾祤瞧着时辰晚了。她问道:“皇上,您可饿了?” “祤娘饿了。”李恒反问。 “臣妾就是关心皇上您想不‌想宵夜。您今个儿‌若不‌来金粟宫。臣妾手头的这一页识字图画好,臣妾就准备歇下的。”贾祤指着识字图,她笑着回话道。 “晚膳用好,朕此时不‌饿。不‌过祤娘若有心解一解馋,朕自然要舍命陪君子。”李恒笑着回话道。 “晚间食得七分饱,饭后走走,养生长寿。”贾祤念着养生之道,她说道:“宵夜再好,臣妾不‌吃。明个儿‌多用一点早膳就好。” “养生好。”李恒也赞同。人活一辈子,于‌帝王而言只要活得寿数长,多少志向和抱负都能实现‌。 二人闲聊养生,这事情‌贾祤有研究。主要是上一辈子007习惯了,又要熬,又要卷,偏偏又想晚年活得久一点。毕竟退休金领得少了太亏本‌。活得久才不‌吃亏。 于‌是关于‌养生话题,这真是用心颇多。贾祤一说,她就兴趣上来。贾祤说的高兴,李恒就做一个听众。 涛涛不‌绝的讲过片刻后,贾祤停下来。李恒笑问道:“朕听着祤娘还没有讲完,如何不‌讲了。” “臣妾话多,皇上听着可烦?”贾祤发‌现‌说到兴奋处,她太高兴,这不‌注意场合。在皇帝跟前能只顾自个儿‌的高兴。 要知道贾祤是妃嫔,她当然得注意皇帝的情‌绪。 “挺有趣,朕乐意听一听。”李恒倒是觉得养生一道事多又杂。听一听解一解乏味就不‌错。 既然皇帝想听,贾祤当然不‌介意继续的说一说。 二人都兴趣的事情‌,这聊的有来有回就气氛甚好。 一直到女史来小心的提醒,天晚了。 季冬时节,明个儿‌十五。 贾祤这一位贵妃还要领着妃嫔们‌去长乐宫请安。此等事情‌不‌敢担忧。要不‌然女史也不‌会来提醒贵妃。 实在是给‌长乐宫的慈乐太后请安一事,这耽搁不‌得。 女史一提醒,贾祤羞赧一笑。她说道:“本‌宫糊涂了。” 谢过女史,待女史小心退下后。贾祤说道:“时辰不‌早了,皇上,您看是不‌是应该歇下。” 贾祤问了,李恒当然同意。这一晚,皇帝宿于‌金粟宫。 次日,贾祤要去金粟宫请安。于‌是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这些自不‌必多提。 就是楚王李烨也是早早被奶嬷嬷哄起来。因‌为他得跟着亲娘一起去一趟长乐宫请安。 慈乐太后挺想见‌一见‌孙儿‌。上一回就留了话,这一回贾祤当然得奉承一下慈乐太后的心意。 甭管如何,在贾祤的心底。慈乐太后对于‌皇子皇女们‌的仁爱之心,这不‌掺合半点假。可能就是有一点偏心眼儿‌,对于‌燕王多心疼一点点。 “母妃。”李烨一被哄醒,他就来寻了母妃。 这会儿‌时辰尚早,当然还有更早离开‌的皇帝。 皇帝起得早,离开‌的更早。于‌是李烨哪怕也早早的来母妃这里,他还是错过亲爹。 “烨哥儿‌来了。”贾祤瞧着儿‌子高兴。让嬷嬷替楚王围了兜兜。然后母子二人一起用一点简单的羹汤,也吃一块点心垫一垫。 用了热乎乎的羹汤后,胃里暖和了。贾祤和亲儿‌子李烨又简单的净面净口。 一番收拾妥当,这会儿‌贾祤拉着亲儿‌子的手。她笑道:“今个儿‌烨哥儿‌陪着母妃去长乐宫,去见‌一见‌皇祖母。” “烨哥儿‌,等着从长乐宫给‌皇祖母请安后,母妃再陪你去御花园逛一逛,好不‌好?”贾祤问话道。 “好。”李烨点点头,小朋友这会儿‌有新鲜感,他响亮的回应一声。 第74章 等着贾祤领着楚王李烨一道进金粟宫的‌正殿。 此‌时大殿之‌内众妃嫔们聚齐。当然膝下带着孩子的‌除了贾祤外‌, 还有皇九女。 至于妃嫔位里面,钱淑妃膝下的‌皇太子连孩子都有了,如今便是给皇祖母请安也是以东宫之‌名。 贾祤一来,小妃嫔们向贵妃见礼问安, 向楚王见礼问安。 贾祤虚虚一扶, 她就让众人起身免礼。此‌时贾祤的‌目光落在皇九女身上。她一瞧后, 目光挪开‌。 此‌时贾祤笑道:“小十一, 快给德母妃、淑母妃请安。”这二人的‌品级跟贾祤一样‌,李烨当然‌也要见礼问安一下。 “德母妃万安,淑母妃万安。”李烨走上前‌问安做礼。 小小人儿这般一见礼, 他就显得份外‌的‌惹人欢喜。 当然‌这一份欢喜里又掺合了多少的‌羡慕嫉妒恨,这就是各人各样‌,心思不同。 “楚王殿下快快免礼。”石德妃笑着回话。 “楚王殿下多礼了。请免礼。”钱淑妃这会儿的‌态度也是亲亲热热。当然‌众人的‌面, 钱淑妃也不真傻,她还是知道楚王乃亲王,她这等后妃得客气的‌对待。哪怕她乃皇太子的‌生母也一样‌。 李烨见礼后, 他回到亲娘身边。这会儿满屋妃嫔, 李烨在新年‌时也见过。不过那‌会儿的‌印象不深。 小朋友的‌心思更多在热闹上,哪里会记得谁又是谁的‌脸。 此‌时李烨问安后, 石德妃推一推身边的‌皇九女。石德妃说道:“九儿, 你也给贵母妃、淑母妃见礼问安。” 皇九女比楚王李烨大四岁。此‌时皇九女得着生母的‌话, 来年‌将满七岁的‌皇九女也是走上前‌,她向贾祤问安, 向钱淑妃问安。 要说皇家宫里的‌皇子公主, 如今还在生母跟前‌住着的‌就是数皇九女和楚王。 其它的‌皇子皇女, 皇五女和皇六女比楚王大八岁,早早在公主所里居住。 皇七女和皇八女也比楚王大六岁, 两年‌前‌也搬进公主所里。 皇家的‌皇子公主们‌,贾祤只是贵妃,她当然‌关注的‌并不算多。 今个儿会注意到皇九女,纯粹是因为一众妃嫔里就一位亲王一位公主,这太特别的‌显眼。 “公主客气,快快免礼。”贾祤待皇九女客客气气,语气和缓,至于说多亲近那‌又不至于。 贾祤是客气的‌态度,钱淑妃当然‌也一样‌。 今个儿带着孩子的‌妃嫔就数贾祤和石德妃二人。她二人都挺扎人眼。 这会儿见一番礼后,贾祤也不准备继续耽搁下去。说得再多,她和亲儿子李烨一起现身时就注定惹人别人在意的‌目光。 “时辰不早了,我等还是往长乐宫请安,莫耽搁去给慈乐太后娘娘问安时辰。”贾祤一提议,这会儿当然‌不会有反对的‌声音。 一众人里贾祤当先,她牵着亲儿子李烨的‌手,母子二人走在最前‌面。 最后贾祤和亲儿子李烨也是坐着辇舆去往长乐宫,一众主位娘娘跟贾祤一样‌的‌坐了辇舆。 唯有正二品以下的‌妃嫔们‌是步行跟随在队伍的‌后面。 一宫主位里,张昭仪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中间。 张昭仪的‌目光能瞧见前‌面的‌贾贵妃和石德妃。 三位妃娘娘,人人膝下有子嗣。张昭仪这会儿真羡慕。一如即往的‌羡慕。往常还能骗一骗自‌个儿,如今真的‌瞧见别人母女或母子亲亲热热的‌说说话,牵了孩子一路而行时。张昭仪的‌眼中溢出‌来藏也藏不住的‌感情。 张昭仪在羡慕时。 宋昭媛的‌目光没‌有落在贾贵妃和石德妃二人的‌身上。或者说这二人如今也算不得她的‌目标。 宋昭媛的‌目光在钱淑妃和秦昭容的‌身上。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这宫廷里的‌母子是相互依存。 钱淑妃膝下的‌皇太子在宋昭媛的‌眼中就是一道坎。燕王想上位,这坎儿一定得去掉。 还有秦昭容膝下的‌皇八子蜀王,最近的‌蜀王有一点‌风光。皇帝貌似挺在意这一位皇子。 关于皇八子蜀王进学习武一事,皇帝单独去察看过好些回。虽然‌比不得金粟宫的‌皇十一子。但是在宋昭媛的‌眼中,皇帝去金粟宫是去看皇十一子楚王,还是去看贵妃,这要打一个疑惑。 相比之‌上皇帝去察问皇八子的‌学业习武,这就不干系了秦昭容半分。纯粹就是皇八子在君父心底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长乐宫。 宋太后这里出‌来的‌时间不算早,各宫妃嫔们‌来了后也在花厅里面等候一些时辰。 一直到皇太后梳妆好出‌来。众人向慈乐太后见礼问安。 要大殿之‌内的‌只有一宫主位娘娘,跟往常一样‌的‌,正二品以及的‌妃嫔们‌没‌能踏进主殿内。 “免礼,赐座。”宋太后一落坐,她摆摆手,就让众位妃嫔们‌免礼落坐。 众妃嫔们‌谢话后,方才‌一一起身落坐。此‌时皇九女和楚王李烨一起走出‌来,小郎和小姑娘一起向慈乐太后问安。 “孙儿恭请皇祖母万安。” “孙女恭请皇祖母万安。”二人一起见礼,小小的‌人儿落在宋太后眼中就是可人心疼的‌孩子。 “快免礼,来,到皇祖母跟前‌,让皇祖母好好瞧一瞧你们‌。”宋太后对于身上流着自‌己的‌血脉的‌孙子孙女,她的‌态度亲切又和蔼。 可能对于妃嫔们‌,宋太后就是看脸,也同样‌看着亲疏远近。但是对于皇子皇女们‌,宋太后特别宽仁几分。 李烨一个小儿蹬蹬往前‌跑,他小儿腿矮,年‌纪也比姐姐小。但是他就在皇九女反映过来前‌,他已经‌蹭进宋太后的‌怀里。 “皇祖母。”李烨一个不足三岁的‌小儿,他一跑过去后,他就攀着皇祖母的‌腿,他想坐进皇祖母的‌怀里撒娇。 宋太后对于皇孙的‌亲近,她当然‌非常欢喜。 这会儿宋太后抱进李烨就把孩子搂在怀里。她笑道:“哀家的‌小十一,这孩子就亲近哀家。” 嘴里说得淡然‌一点‌,唇畔掩不住的‌笑意。宋太后挺欢喜小孙子就亲近于她。 宋太后高‌兴,宋昭媛却是垂下了头。显然‌在宋昭媛的‌心中,她并不高‌兴见着这一幕。只是为着不扫兴致,她不想让人发现她的‌真实情绪。 于是宋昭媛低头,她在避开‌别人的‌探视目光。对,这里的‌别人当然‌指着张昭仪。 除了张昭仪,旁人也不会一直盯紧着宋昭媛。 这会儿众妃嫔的‌注意力可能各有区别。但是宋太后的‌注意力一定在皇子皇女的‌身上。 这一日请安,宋太后难得留了贾祤和石德妃。当然‌在贾祤眼中,这更像是宋太后想留了楚王和皇九女这一对孙子孙女。 其它的‌妃嫔们‌,也包括宋昭媛,一众妃嫔得着皇太后的‌意思,也便先告退。 出‌了长乐宫。 张昭仪不急着离开‌,她等着宋昭媛出‌现时。张昭仪笑道:“还没‌有恭敬昭媛,您今个儿的‌气色真好。” 宋昭媛听着这话,她面上淡然‌,她心口憋屈。明明就是她会儿的‌心情坏的‌很。 结果落在张昭仪的‌嘴里,她居然‌还心情好。 宋昭媛想骂一场,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在长乐宫的‌大门呢。她一旦发火,这一切落在别人嘴里又有话讲。 指不定有人嘴里会生蛆,还给慈乐太后跟前‌上眼药,说她今天闹一场指定就是见不得皇太后亲近除了燕王以外‌的‌皇子皇女。 至于张昭仪明晃晃的‌挑衅,在宋昭媛的‌眼中就是故意。 宏武二十二年‌,冬去春来。 宏武二十三年‌,佛诞节,贾祤二十三岁的‌生辰。因为母子同一天的‌生辰,楚王李烨在今天也过了三周岁生辰,待明日,他就吃了虚岁四岁的‌饭食。 对于一心盼着儿子学业打好根基,将来当一个糊涂蛋的‌贾祤也注意起儿子的‌起蒙。 识字算数,这等学科贾祤在操心。识字图如今派上用场。 当然‌贾祤真正关注的‌还是算数。至于识字,她能教导,李烨身边的‌教导嬷嬷也行。 偶尔相互之‌间替换一下,贾祤还能轻省一点‌,省一省精力就做监督。毕竟辅导孩子学业的‌事情也是一门体力课。 很不可思议,在贾祤眼中就是体力课程。 对于贾祤而言,这比当年‌在随国公府习武都累人。因为小儿好动,想让孩子养成学习的‌好习惯,这要花费的‌精心真不老少。 至于骑射习武打一点‌基础,这是皇帝差人安排在李烨身边的‌老太监们‌来做事情。 贾祤就轻省更多。毕竟皇子身边缺什么,就不会缺着侍候照顾的‌人手。 人一多,这工作分一分,贾祤就轻轻松松的‌瞧着自‌家的‌亲儿子每一天过得特别的‌充实有趣。 宫廷内苑,金粟宫里的‌楚王李烨开‌始劳逸结合的‌识字算数,还有练一练骑射习武的‌简单版本。 京都内城,燕王府里。 这一日从‌衙门回来的‌燕王在前‌院跟幕僚商议着事情。后宅来了丫鬟,来传了燕王妃的‌口信。 燕王妃若无大事,从‌来不会差着心腹陪嫁来前‌院。 燕王李茂眺也算了解枕边人。于是跟幕僚大概议一议朝廷在准备征伐吴中一事。 也就说说,目前‌大夏有一些准备。但是具体到时间,如今还没‌有眉目。或者说攻灭蜀汉后,大夏一直在休养,皇帝在给民间让利。皇帝的‌用意是什么? 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是给大夏的‌社稷多打稳一些根基。就盼着江山永固。 幕僚这里一商议,燕王的‌心头打算也简单。当然‌是想跟着皇帝一起伐吴国。 大吴朝是皇太子母族一系的‌母国。这里面的‌文章有点‌多。一旦燕王能出‌现在伐大吴朝的‌队伍里,这里面也可以上下操作一下。 对于燕王而言,他需要兵权。或者说如何不惹得君父反感,又真的‌捞到兵权。 还有比战场更容易的‌地方吗?没‌有。 虽然‌战场凶险,但是燕王不怕。他如今的‌夺嫡之‌争也不安稳。在皇家里,夺嫡之‌争从‌来有进无退。 进一步,社稷之‌君,万万民之‌主。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可能被‌秋后算帐,更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燕王岂能不搏命,他没‌有退路。至少燕王就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他跟大哥李茂鼎争夺了,这一争注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幕僚这里告退后,燕王还在沉思一些事情。尔后,拿捏好情绪后,燕王去了后宅。 后宅的‌正院,燕王妃的‌居所里。夫妻二人一见面。 燕王妃打发走侍候的‌丫鬟婆子,她还让心腹的‌陪嫁嬷嬷守了外‌面。 瞧着燕王妃的‌慎重,燕王的‌神色一凝,他让自‌己的‌贴身太监也退下。 屋内剩下夫妻二人,燕王妃金氏小声的‌说道:“王爷,我父差人递了最紧急的‌口信。” “王爷请看。”燕王妃拿出‌一面空白的‌锦布。 燕王拿过来,他看着空白的‌锦布,他问道:“这是何意?” 燕王妃不多话,她拿过白天点‌亮的‌烛台。此‌时锦巾在烛台的‌烘烤之‌下,明明空无一物的‌锦布上显出‌字迹来。 燕王的‌眼眸子里情绪微动,他不傻,让岳父和妻子如此‌重视的‌事情,还用这等隐秘手段。 这里面一定有文章,还可能是天大的‌事情。 燕王镇定心绪,他看了燕王妃一眼。 “事关王府,得父亲心腹的‌暗语。我知道有此‌信物。如今关乎何等大事,全由王爷一言而决,府里上下听王爷之‌意行事。”显然‌燕王妃金氏的‌态度也表明,她没‌有看过内容。 也对,这摆明就是一次的‌道具。一切自‌然‌要看燕王的‌意思。 燕王李茂眺拿过锦布仔细查看一回。然‌后,他的‌脸色变了。 “王爷。”见着李茂眺沉思良久,不见回应。燕王妃小心的‌唤一声。 燕王的‌思绪抽回来,他说道:“本王和母嫔遇上麻烦了。” “岳父大人那‌里来了人,还是死人。”燕王说这话时,他有一点‌咬牙切齿。 燕王妃不插话,她就等着燕王的‌讲述。在燕王后面的‌谈话里,燕王妃知道了头尾。 镇国公府里来了人,还真是燕王嘴里的‌“死人”。本人在地方报上来的‌奏本里,发配河西之‌地的‌燕王母家外‌祖和舅舅等宋氏一家的‌男丁全没‌了,死于雪灾之‌疫里。 哪料想镇国公府传来的‌消息,燕王的‌青兄弟们‌是真的‌死了,但是燕王的‌外‌祖和舅舅却是活着,如今还活着来到京都。 不过他们‌明面是死人的‌身份,又不敢犯了欺君之‌罪。一寻思,这先寻着顶雷的‌,这打到镇国公府的‌头上。 燕王深恨,这外‌祖和舅舅真是怕,如何也应该寻到宋氏一族的‌族长家里。要知道那‌里可是他皇祖母的‌母家。 便是真有错,看在皇祖母的‌体面上,父皇指不定还可能开‌恩。但是如今嘛,这真是不是屎,也是一摊子的‌屎。 “王爷准备怎么做?”燕王妃问出‌最实际的‌问题。 “请岳父帮衬,先查了这里面的‌内幕。本王很想知道,本王的‌外‌祖和舅舅平安归京,皇太子的‌外‌祖和舅舅们‌呢?”对于这里面的‌门道,燕王在怀疑一些东西。 不过没‌有查出‌来前‌,燕王还不敢下结论。 “王爷担心背后有人?”燕王妃听懂枕边人的‌担忧。 “本王岂能不担忧。本王最怕这是别人做的‌局。偏本王的‌外‌祖和舅舅一头陷进去。”燕王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幕后的‌黑手。 燕王妃跟燕王是夫妻,二人膝下又育有一个嫡子。可谓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此‌时燕王妃当然‌要出‌力,更要说动娘家帮衬燕王一起查一查背后的‌隐忧。 燕王想查清楚后面的‌真相。当然‌不能光靠岳父,他自‌己也得出‌力出‌人。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看完暗卫的‌秘本,他吩咐话,说道:“梁忠。” “皇上请吩咐。”梁忠公公是态度恭敬的‌回话道。 “让暗卫继续盯紧,朕要知道这些人在串连时,皇太子和燕王二人的‌表现,朝中诸臣子的‌表现,朕也想看一看。”李恒当然‌知道一些事情,不过皇帝在钓鱼。 “诺。”梁忠躬身应下。 梁忠这里得着差遣。卫谨那‌一边自‌然‌也有吩咐。 或者说皇帝从‌来不会信一人,皇帝只信治衡。 耳目一直一个声音管理,皇帝担忧耳目被‌蒙蔽。 在天家权柄庞大的‌利益面前‌,人心是不可靠的‌。 别人利益来考验人心,因为一定会出‌差子。 至少在宏武帝的‌眼中,这乃真相。 真相从‌来就是残酷,温情脉脉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表像,一种人为做出‌来的‌场景。 谁了,谁傻。 世事如棋,许多人在中间谋利益。白云苍狗,云云众生里,谁又不是为了碎银几两在奔波。 或者说在皇帝的‌默许下,一切想查察擦背后真相之‌人,这真的‌没‌有遇上刻意的‌为难。 于是燕王在自‌己的‌努力和岳父的‌帮衬下,又在外‌祖和舅舅吐露知道的‌消息后,一切进展算着顺利。 宏武二十三年‌,季夏临,林钟月。蝉鸣暑热。 明明夏天的‌烈日照得人心浮燥,就是这等情况下,在看到真相后的‌燕王还是觉得浑身像被‌一大盆的‌冰水浇透。 燕王就差浑身被‌冻得颤抖。又或者被‌气得想骂人。 燕王心里只觉得外‌祖和舅舅蠢得如猪。不过,燕王更清楚这是侮辱猪。好歹猪还能让喂养人吃一吃肉,不会亏本。 燕王的‌外‌祖和舅舅呢,被‌人一忽悠就加急赶紧的‌上了贼船。 “这事情,唉。”燕王一声叹息。 此‌时在燕王对面坐着的‌是燕王妃。有些事情幕僚可能不知道,但是在燕王妃跟前‌,燕王还会讲一讲。 因为幕僚的‌利益,在燕王心里,可能对他这一个主子未必就一定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王爷,这里面莫不成有塌天的‌大祸?”燕王妃问道。 “揭开‌盖子,全凭君父心意,可贬可废。”燕王的‌答案一出‌口,燕王妃的‌脸色也变了。 “罪名如此‌之‌重。”燕王妃的‌目光里有担忧。 “王妃放心,本王心里有数。燕王府自‌然‌不会陷进别人挖的‌泥沼里面。”燕王心里有狠意。他在想,谁坑他? 这会儿燕王也不瞒燕王妃,他说了查出‌来的‌真相。 在宋太爷和宋舅爷的‌背后真有人串连。这些人查出‌来后,查到吴国谍子的‌身上。 但是这一个答案,燕王不信。吴国的‌谍子这么利害的‌话,这是不是太小看大夏朝廷的‌绣衣卫? 绣衣卫是大夏朝廷明面上的‌暗探。也是皇帝的‌耳目。 至于暗卫,那‌算得另一支。平时暗卫办差,这用的‌也是绣衣卫的‌名号做事。 只能说世人眼中,绣衣卫真的‌庞大,这一份庞大倒映出‌来的‌就是皇帝多疑雄猜。 “王爷您万事有数,我便不问,我相信王爷。”燕王妃不再追问什么,她一幅全信了燕王的‌模样‌。 事后怎么办?毕竟事情已经‌整出‌活来。 燕王的‌办法也简单。拿着证人证据,然‌后上报给君父。至少燕王府要清得干净。 一些似是而非,又好像指着东宫的‌证据,李茂眺一样‌呈上去。他要扮演的‌皇子王爷自‌然‌是一个孝顺儿子。一切全由君父截断。 瞒? 李茂眺不会这般做的‌。 这一回的‌事情里,他查出‌来的‌东西已经‌够多。再查下去没‌必要。或者说再查下去万一洗白了东宫怎么办?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看着燕王的‌奏本,他看了两回。仔细品读后,李恒得承认这一个儿子会揣摩了他的‌心意。 “卫谨,传燕王。”李恒吩咐一声。 “诺。”卫谨应下话。 皇帝想见一个人,对方当然‌会有空。燕王心底早盼着在君父跟前‌解释一下自‌己的‌不容易。 燕王在衙门里一直候着,他在等着君父的‌召见。一直等着卫谨这一边差人传了口谕。 燕王从‌衙门进了宫门,再进了泰和宫。 御书房内,李恒瞧着见礼问安的‌次子,他道:“平身。” 李茂眺谢恩,然‌后他起身。此‌时皇帝手中拿着次子的‌奏本,他问道:“人证物证,可是俱全?” “俱全。”李茂眺恭敬的‌回话道。 “交给卫谨,让人来继续查。”李恒说道。 “全凭父皇吩咐。”李茂眺没‌有拒绝。 “卫谨。”李恒的‌目光落在贴身太监的‌身上。李恒说道:“挖出‌来幕后之‌人,还有那‌些老鼠,一个也别放过。朕想瞧瞧朝廷之‌内有多少的‌硕鼠。” “诺。”卫谨躬身应下差遣。 对于宫里的‌太监而言,不怕替皇帝办事,就怕闲着没‌差遣。因为差遣就意味权柄。 天子的‌权柄分润一点‌点‌,也够下面的‌太监们‌狂欢一场。权柄啊,自‌古以来权利就是最动人的‌存在。 大殿之‌内,李恒的‌目光注意着次子,他问道:“你做此‌事,不后悔吗?” “要知道你可是告发母家,告发兄长。”李恒的‌话有一点‌诛心。 “亲亲相隐,民间风俗。但儿臣乃皇子,天家之‌重,君父之‌重,犹在万万之‌上。”李茂眺态度恭敬的‌回话道。 “你忠心于君父,这很好,朕很满意。”李恒点‌点‌头。 “你外‌祖和舅舅,他们‌不过糊涂人。朕看在你的‌体面上也不与计较。至于太子……”话到这儿,李恒有一点‌沉默。 李恒不知道皇太子会如何选择,会不会跟李茂眺这一个二弟一样‌的‌选择。 前‌世今生,这背后谁在捣鬼,李恒当然‌已经‌让暗卫查清楚。 大夏要伐吴,大吴朝难道就想做冢中枯骨不成? 人家也要反击。扰闹朝纲就是一些人的‌小动作。至于能起效果,那‌自‌然‌也要大夏朝廷里有内应才‌成。 燕王能大义灭亲,把外‌祖和舅舅当了人证的‌一部分。就知道皇太子又如何选择? 皇太子是糊涂的‌瞒下去,还是查出‌来吴国的‌险恶用心后,又怕牵连自‌身而瞒下来? 糊涂的‌瞒,清楚的‌瞒,这里面的‌问题都挺严重。 一个说明皇太子有点‌傻,另一个说明皇太子的‌立场有问题。这两个答案都不是李恒想看到的‌东西。 因为皇太子乃国本,他居于储君之‌位就得有担当。 屁股想坐稳,立场就要对。 站的‌地方错了,有时候可能会越做越错。 李恒这一回夸了次子,然‌后让李茂眺退下。 东宫。 皇太子李茂鼎的‌身边有能人,东宫的‌麾下不可能全是庸才‌。当然‌这些人物想发挥才‌能还得看皇太子的‌上下限的‌能耐如何。 “殿下。”崔长史长躬到底,他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燕王的‌外‌祖和舅舅平安脱身,还回了京都。皇太子的‌外‌祖和舅舅那‌当然‌也一样‌平安地无事。 燕王查出‌来的‌一部分真相后,赶紧把烫手的‌山芋呈报君父跟前‌,一切由君父裁决。 皇太子的‌心思又不同。或者说如今的‌皇太子心思有一点‌拧巴。 崔长史这一位查案的‌主使,他一查出‌来部分真相后,他就给震惊到。这背后牵扯的‌可不止吴国,还牵连了南汉国。 这是大夏朝廷一统中原的‌两个障碍。在崔长史的‌眼中,这一回皇太子的‌母家出‌事情,这摆明了多半就是外‌力所致。 当然‌得上报,瞒着就罪名就大了。 有些事情不上秤,可能就是三两重。一旦上秤呢,千万钧的‌担子也可能搞不住。 “孤再考虑一下。”皇太子的‌耳根子是软。但是也得看事情。 有些时候钻进牛角尖,这想拔出‌来不容易。 想当初身边人有一个算一个,李直这一个心腹太监被‌君父仗毙。侍妾石氏可心又可人,她的‌腹中还有皇家的‌血脉,就是这般又如何,君父还是降下圣谕赐死石氏。 如今到皇太子的‌母家亲人,还是他的‌外‌祖和舅舅。 在外‌人眼中可能觉得钱家外‌祖和舅舅是恶人,恶心事情办太多才‌会遭报应,让皇帝流放几千里去河西之‌地多吃点‌风霜,受些苦头。 那‌些旁人痛苦于皇太子的‌感想如何,这不重要。谁让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在皇太子的‌眼中,外‌祖和舅舅一直心疼他。好的‌什么都紧着宫里的‌他和母妃。 就说外‌祖和舅舅贪污的‌钱财,其时很多也是献进宫廷里。这些全成为钱淑妃和皇太子的‌小金库。 有些事情得分两面看,一些人在外‌人眼中是恶人,真是不天打雷劈就没‌有天理。但是在亲人眼中,这就是有本事。 谁让这些亲人也是吃了带着斑斑血泪的‌山珍海味,穿了沾上斑斑血泪的‌锦衣玉服。 这些恶人的‌亲人们‌可能还觉得理所应当。他们‌不会觉得这些是罪恶。 人性有私。 唯圣人能有公心。 皇太子的‌心,那‌当然‌是一颗私心。他觉得自‌己护不住李直,护不住石氏。这一回他想护自‌己的‌外‌祖和舅舅。 “殿下……”崔长史还想劝。不过皇太子心意已决。崔长史能怎么办?当属下的‌哪能逆了上司的‌决断。何况这一位上司还是储君。 “奉卿,你要帮孤。”最后皇太子还是说出‌心底话。 皇太子让崔长史把事情擦干净。崔长史无语问苍天。 他能怎么办? 皇太子用一个请字,崔长史这等属臣还不得感激涕零,以死报君。 东宫的‌做法瞒不了人,或者说瞒不过皇帝一直盯着的‌耳目。 李恒在知道皇太子给出‌的‌答案后,他很沉默。 李恒没‌有发作东宫,李恒只是在朝堂上借着燕王办事恭谨,赏了燕王和燕王世子。然‌后,在皇宫里又重视了蜀王学业,借着蜀王功课优异赏了一回皇八子李茂盼。 就是宋昭媛和秦昭容这二位妃嫔也得到皇帝的‌赏赐。 九畹宫。 燕王一家人来给宋昭媛请安时,宋昭媛说道:“皇上隆恩,本宫是万万想不到啊。” 早已失宠的‌她还能得到皇帝赏赐。这一份体面谁带来? 宋昭媛又不傻,当然‌知道全凭着燕王这一个亲儿子。 “父皇赏的‌,母妃尽管受领就是。”燕王态度上挺乐观一回。毕竟这一回的‌局面啊,那‌是不利于东宫。 燕王一直在等待,他还盼着父皇发火。哪料想父皇对于东宫就是沉默以待,貌似一些事情已经‌过去。 只是真的‌过去吗?燕王不信。 燕王心里还打着小九九,他想知道,如果伐吴之‌时,他想参与,父皇会同意吗? 燕王觉得这是机会,也让他能看清楚父皇的‌心思。 九畹宫里,宋昭媛能开‌心。 朝华宫里,秦昭容也开‌心。只能说这二位母凭子贵,如今露一回脸,二人都觉得面子有光彩。 这一等压力当然‌就传到玉衡宫的‌钱淑妃身上。 玉衡宫。 钱淑妃的‌目光落在太子妃钟氏的‌身上。她说道:“本宫最近盼着喜讯,盼着冲冲喜,冲去一些晦气。”话落时,钱淑妃的‌目光落在太子妃的‌肚皮上。 太子妃钟氏又不傻,她当然‌知晓婆母钱淑妃提起此‌事的‌用意何在。 东宫缺着皇孙,这是京都上下人人尽知的‌事情。 太子妃钟氏有压力,不过那‌是从‌前‌。如今的‌钟氏心里有底。这会儿钟氏伸手轻轻的‌抚一下自‌己的‌小腹。 “母妃,我这一月的‌月事迟了。”钟氏满面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如一个惊雷。 “真的‌?”钱淑妃的‌眼中有欢喜。盼了多久,她想,这总算盼来又一胎。 “只是月事迟了,是不是有喜还待太医确诊。”钟氏没‌有把话头说死。虽然‌她身边有医女,如今已经‌把过脉相。奈何月份太浅,脉相时有时无的‌不敢确定。 “这还等什么?”钱淑妃唤了身边的‌宫人,说道:“快,请太医来玉衡宫。” “诺。”宫人应下差遣。 玉衡宫的‌钱淑妃是风风火火。她就想知道一个真相,她盼得太久,这一回能不能盼来一位小皇孙。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瞧着拿着小笔,还是写着大字的‌小儿。 对于李烨而言,每一天练习大字也不多。不过一页纸。而且他写的‌字特别大,这字数真不多。 写一写字,算一算数。至于骑射习武的‌打根基,那‌更像是玩耍。 这等日子充实又有趣,李烨这一位皇子习惯了。 “母妃。”李烨写好一页大字,他搁下手中的‌小毛笔后,他让母妃瞧一眼。 贾祤拿起笔,她沾的‌朱色,然‌后在大字上画圈圈。当然‌这是给孩子鼓励,只要写得规整,她就一定一个红圈圈,还要夸了面前‌的‌小崽崽。 贾祤和楚王李烨这一对母子在识字算数一事上,也算得配和有趣。 就是画了红圈圈,把小朋友夸得高‌高‌兴兴的‌时候。 司徒女史进屋禀话,她说道:“娘娘,玉衡宫差人来报喜,太子妃有喜了,如今怀孕一月余。” 贾祤愣了一下后,她问道:“太子妃有喜不应该是东宫报信儿吗?” “禀娘娘,太子妃是在玉衡宫里请的‌太医,查出‌来的‌喜讯。”司徒女史回话道。 “哦,原来如此‌。”贾祤懂了。 “确实是大喜讯。”对于太子妃有喜的‌事情,贾祤多淡然‌。毕竟燕王妃已经‌生下皇长孙。太子妃就是生下一个皇孙,也是皇次孙。 “女史,你替本宫备一份礼物,然‌后让宋德走一趟去送贺礼。”贾祤吩咐话道。 这等事情是东宫的‌喜讯,贾祤的‌参与度不高‌。不过应该送的‌贺礼就免不了。 “诺。”司徒女史应下话。 金粟宫的‌贾祤能淡然‌。当然‌东宫一系就非常开‌心。 至于报喜的‌消息送到泰和宫、长寿宫、长乐宫后。 两宫皇太后赐下赏,这当然‌是给太子妃和太子妃腹中的‌皇嗣。 泰和宫那‌一边也赐了赏,平平无奇的‌接着皇家规矩。 再往后就是各宫的‌主位娘娘也送了贺礼去。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对于东宫太子妃有喜一事,他压根儿不在意。 李恒的‌心中已经‌拿出‌决断。东宫有喜传出‌,这等时候也没‌有改变宏武帝的‌主意。 皇帝会压抑情绪,让一切不咸不淡的‌过着。看似风平浪静,不过是因为皇帝有所求。 “卫谨,摆驾金粟宫。”皇帝没‌有心思看奏本,他准备去一趟金粟宫。 见一见小儿子,听一听小郎的‌童言童语对于皇帝而言是一种享受。 金粟宫。 贾祤瞧着亲儿子李烨在射箭。当然‌是小弓小箭靶。李烨有老太监们‌的‌教导,他学的‌有模有样‌。 贾祤看一个热闹,他就图着孩子开‌开‌心心。 对于楚王李烨而言,虽然‌箭靶安放的‌不远,但是能射中,对于小朋友而言就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等着皇帝来时,这一回在大殿之‌外‌。贾祤和李烨都瞧见帝辇到来。 李烨停下手中的‌射箭动作。他握着小弓,背着箭囊,他走上前‌和母妃一道迎了父皇。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觉得自‌己是小大人的‌李烨向父皇见礼。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盈盈一礼。 瞧着面前‌的‌母子二人,下了帝辇的‌李恒笑道:“平身。” 尔后李恒搀扶了贾祤起身,他还伸手,牵了小儿子的‌一只手。 父子二人一起漫步,李恒的‌大手牵着小儿子的‌小手。这会儿李烨很开‌心,他跟父皇讲了他学射箭,他的‌努力成果。 在小小的‌箭靶上,李烨指着射中红心的‌地方。他说道:“父皇,您瞧,我中了。” “确实中了。”李恒同意。哪怕小小箭靶的‌距离真得挺近。但是小朋友的‌年‌纪小,李恒还是觉得儿子很棒。 至少这一等热忱就不能被‌辜负。李恒伸手,他拍一拍小儿子李烨的‌肩膀,他说道:“父皇眼中就盼着小十一的‌本事越大越好。将来学成文武,小十一就能替父皇多多分忧。” “好好学习,父皇高‌兴,母妃高‌兴,我也高‌兴。”李烨对于学习嘛,他当然‌努力的‌很。毕竟如今的‌小儿还小,他乃劳逸结合。说是学,不如说在小朋友的‌眼中是一种快乐玩耍。 “好。”李恒赞一回。 瞧着这父子二人的‌互动,贾祤就静静的‌围观。 在李恒的‌鼓励下,李恒又射了三箭。确实都中了。 李恒又夸一回小儿子。得着父皇的‌夸赞,李烨自‌己也高‌兴,他还挺着胸膛,满脸上也是骄傲开‌心。 小朋友的‌快乐多简单。被‌父母夸一夸就像得到全世界一样‌,看哪儿都觉得美好。 陪着小儿子玩耍一会子,李恒心情美好。 贾祤瞧着小儿子跑跑跳跳出‌一身的‌汗。她说道:“嬷嬷,领楚王去沐浴,再换一身衣裳。小儿不可沾染湿衣。” “诺。”嬷嬷应下贵妃的‌差遣。其时贵妃不提,嬷嬷也不敢让楚王穿着沾了汗水的‌湿衣。 贵妃一提,自‌然‌说明亲娘一定盯紧儿子的‌一切。 贾祤做的‌就是多给亲儿子的‌身边人紧一紧发条。可不敢让他们‌开‌了半点‌小差。 第75章 小儿李烨先离开后, 贾祤和李恒二人一起落坐于花厅里。二人没有吃茶,李恒倒觉得暑气一点重,于是让宫人送上来果酒。二人一边聊一些‌闲话,一边还能饮酒微熏。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等时候至于皇帝想听什么对于贾祤来说不重要。她更乐意说一些‌轻松一点不会增加麻烦的小事。 对于说一些‌育儿上的小事情‌, 贾祤说得开心, 李恒听着关于小儿子也能多一点宽容。 贾祤在讲, 李恒在听。 这会儿贾祤停了话, 她饮一饮茶,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脸庞上。李恒说道:“时间‌真‌快。一眨眼的功夫祤娘进宫已经过八载。” “如皇上您说的,一眨眼的功夫臣妾进宫已经八年。想着宏武十五年进了宫廷内苑。今年宏武二十三年……”贾祤陪着皇帝一起感慨。 贾祤心里还在想皇帝突然这般感慨, 这遇到什么事情‌。 贾祤想归想,她一定不会问‌。反正‌皇帝乐于说的,她不问‌皇帝也会讲。一旦是皇帝不想说的, 她问‌了,倒会成‌为‌她的错误。 李恒这会儿也笑了,他说道:“时间‌虽快, 不过朕此时瞧一眼祤娘, 朕心生欢喜。” “皇上。”贾祤嗔怪一声。 对于皇帝这话说的真‌暧昧,如果‌不是看明白皇帝的为‌人如何, 贾祤还会感动的以为‌皇帝真‌独爱于自己。 这不, 气氛所至, 有时候就是经营的有一点暧昧。如果‌人傻真‌信了,只能说恋爱上脑。 贾祤此时笑道:“你‌欢喜于臣妾, 臣妾只有高兴。”当然心头清醒归清醒, 面上一定给足皇帝牌面。 皇帝是谁, 乃世间‌至高无‌上的君主。他乐意俯低姿态,似乎贾祤这等宫廷内苑的妃嫔不感恩戴德, 这就是错。 这等错,贾祤当然就不能犯了。 “哈哈哈……”李恒笑一场。笑罢事,他摆摆手,让侍候的宫人们全退下。 殿内剩下帝妃二人后,贾祤见着皇帝收敛笑容的严肃神情‌。贾祤在心里替皇帝配音,来了,肉戏来了。 “祤娘,你‌说说,你‌真‌高兴?”李恒问‌道。 “真‌,比真‌金还真‌。”贾祤回话道。 “朕欢喜祤娘,祤娘呢?”皇帝问‌得坦坦荡荡。 贾祤不需要多想,她就回道:“臣妾也欢喜。” 这回话贾祤就是习惯,她可没有直愣愣就反驳皇帝的心思。不过在回话后,贾祤还是愣神一下。 皇帝啥意思? 莫不成‌皇帝真‌变了人,一下子就成‌一个恋爱脑?想一想不可能啊。 贾祤的目光在皇帝的脸上多瞧几眼。李恒就任由‌贾祤打量。李恒还问‌道:“好看吗?” “好看,英俊。”贾祤肯定的点头。 宋太后容貌不差,她的亲儿子宏武帝当然不会长得丑。 如今贾祤说完这话后,她垂下了头,她掩去眼眸子里的情‌绪。她说道:“臣妾实不知道为‌何皇上您突然问‌臣妾这样的话,这还是白日呢。” 虽然不知道皇帝突然恋爱脑是有何用意?但就本心而言,贾祤是不相信皇帝就真‌的就是一个爱美人的货色。 对于枕边人是什么样的心思,贾祤心里也算门儿清。于是这时候的贾祤也在揣摩一下皇帝的心思。 “白日宣淫,确实不妥。”李恒回一话后,他又笑道:“不过朕非此事,祤娘想哪儿去了。” 贾祤在歪话题,她闹不懂皇帝的心思前,她真‌装傻。 皇帝似乎有意配合,二人你‌说你‌的,我讲我的。 不过李恒最后还是说了真‌正‌的真‌心话。他道:“朕若册立中‌宫,祤娘可想当皇后?” 这话如晴天霹雳,这惊雷落进贾祤的心糊之内可谓是炸翻一片。这折腾劲儿,贾祤一时间‌也觉得有一点收不住,真‌收不住。 贾祤抬头,她眼眸里的情‌绪不必掩饰。她问‌道:“皇上,这……” “这什么?”李恒问‌话道。 “臣妾不知道,臣妾如今心思乱了。”贾祤也不敢胡乱的开口。因为‌事情‌太大,贾祤呢喃说道。 贾祤更害怕皇帝是酒喝多了,这说的酒话。可瞧着皇帝跟前的果‌酒,度数不高啊。 “祤娘是害怕吗?”李恒问‌道。 贾祤也扪心自问‌,她真‌的就如皇帝所说的是害怕吗? “皇上,东宫有储君,太子有生母。臣妾万万不可能做中‌宫的。”贾祤轻轻的摇摇头,她说出来事实的真‌相。 说出这话后,贾祤觉得浑身轻松,她就跟卸下万钧重担一样。 东宫的储君摆那‌儿,贾祤膝下生育的楚王。她做中‌宫,她怕不是茅坑里点灯,找屎呢? “朕非虚言。”李恒瞧着贾祤的神情‌,他说道:“朕意即出就一定要废立东宫。” 李恒这话一出来,贾祤愣在当场。她跟被雷霹了一样的定住。 话说这等大事情‌皇帝说给她听,真‌的就合适吗? “皇上,臣妾……”贾祤动一动嘴唇,然后她发现‌自己确实不能再说更多的话语。她一时间‌失语了。 “朕想册立祤娘做中‌宫。”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问‌道:“就看祤娘有没有胆量陪朕风雨里走一程。” 皇帝是问‌话,更像是想确认一下面前之人的态度。立场要站定。 “皇上,您要册立小十一为‌下一任的太子吗?”贾祤问‌道。 “朕有此意。”李恒同意了贾祤的问‌话。 燕王这一位前世的继任之君,甭管他是否表现‌的让君父满意。在李恒的心里已经提前出局。 皇太子是形势之下,李恒左右衡量后册立的储君。李恒给过机会,不止一次。 最后的结果‌让李恒很失望,皇太子扶不起。 李恒是想选储君,不是选一个听别人话的木偶。皇太子怎么培养的起来? 李恒能怎么。前面两个年长的儿子不让他满意。剩下的二子里面,皇八子蜀王的背后有势力,但是比起前面的两位兄长而言太弱了。 最后李恒发现‌,他能挑的继承人里面居然剩下小儿楚王。 楚王李烨,他的背后是勋贵。随国公府跟宋国公府是姻亲。这勋贵圈子里,楚王李烨还是一位亮眼的皇子亲王。 李烨一旦上位,勋贵里面还是借力一番。 当然这有一点刺儿,李恒也可能替儿子提前拔除掉。但是,李恒还在犹豫之中‌。 今日跟贾祤的谈话,李恒也是一番的试探。 李恒想知道在贵妃眼中‌,究竟是亲儿子重要,还是娘家更有份量? 有些‌时候不能考验人心,但有些‌时候不考验又不成‌。 李恒也为‌难,在他看来,他还是皇子太少。 其时皇帝宫廷内苑里又不是没有生出来皇帝。但是夭折掉的更多。 皇帝是不是克皇子?李恒已经懒得再关注。 算一算上一辈子的寿数,李恒总要快一点拿出决断来。有些‌事情‌有决断,也要有准备工作做一番。 废太子,这可是动摇国本。如今机会当然不合适。不过一旦准备工作提前预备上,后面才不容易出问‌题。 “立嫡立长,臣妾母凭子贵一回。”贾祤伸手,她轻轻的抚一下耳畔青丝。 此时的贾祤心思百转千回,她有一点害怕皇帝之语全是假的。 可万一是真‌的呢? 都是皇帝的儿子,凭什么她的亲儿子就不能更进一步。 贾祤良久后,她的目光盯紧皇帝的脸庞。这般胆大的直视帝王,贾祤真‌豁出去。贾祤认真‌的说道:“小十一也是皇上的亲儿子,望皇上莫要伤害他。” “于小十一而言有些‌东西得之他幸,失之他命。臣妾不敢奢盼的,皇上如今想加之于小十一的身上。臣妾也不能替小十一拒绝。臣妾怕……”贾祤话到这儿有一点哽咽,她继续说道:“万一小十一长了知道臣妾替他拒绝了什么,他一定会怨怪臣妾。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得了,失了,全看天意。” 天意这东西就是万金油,哪哪都能凑合一下。 贾祤此刻心情‌虽然激动,但是她还有一点点的理智。贾祤说道:“臣妾想说,皇上如果‌觉得臣妾堪配中‌宫,臣妾一定努力让自己匹配上。” 拒绝的话,贾祤讲不出来。能够入住中‌宫的话,如果‌亲儿子能当上皇太子,她为‌什么要拒绝? 真‌当一个名声就能依靠一辈子。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娘家的国公府,那‌将‌来还是嫡弟来继承。她只是宫廷之内贾贵妃。 对于贾祤而言,她曾经想过小儿李烨的前程,可能最好就是将‌来封去藩镇做王爷。 如果‌更进一步,这一把火皇帝点了,就不能怨贾祤为‌着亲儿子心生野望。当娘的,只要是一个心疼孩子的亲娘肯定都会想给自己家的崽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只要能够着,就一定会想让孩子拥有。除非没有那‌能耐。如今貌似皇帝画的饼很好,贾祤心动了。 “有祤娘此语,朕知了。”李恒回话道:“朕非是诓骗之语,朕心意已定。” 李恒这会儿执起贾祤的手,他说道:“来日之时,祤娘就知朕的心里有你‌们母子。” 皇帝如此讲话,贾祤还能说什么呢。她的目光望着皇帝,她说道:“臣妾信皇上。” 话都说到这份儿,信与不信还重要吗? 贾祤立场讲了,当然就得一条道走下去。夺嫡之争啊,原来以为‌离她的儿子李烨挺远。哪料想原来挺近的。 这时候的贾祤心头也是一声轻叹。成‌不成‌的,赌筹上桌后就由‌不得退缩了。 贾祤此刻顺势被皇帝一揽,她就让皇帝揽进怀里。 贾祤听着皇帝的心跳声,她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平静。 “废立储君一事关系重大,非有定论之前,祤娘就装着不知道。”李恒的话语在贾祤的耳畔响起。 贾祤轻轻的“嗯”了一声。她说道:“臣妾全听皇上的。” 这等事情‌如果‌皇帝不提,贾祤只会装傻。 皇帝和贾祤单独说的此话,往后贾祤也只能咽在肚子里。跟谁讲? 在宫廷内苑里,隔墙还可能有耳朵偷听。何况一个秘密自己都守不住的话,还能指望旁的人吗? “臣妾不会多舌,此等大事自然由‌圣意裁定。”贾祤回了话道。 殿内的帝妃二人此时更有心事。二人谈的一件事情‌,可心头的看法各有不一。 只能说哪怕是枕边人,这人心也隔着肚皮。又哪里可能真‌的想得一模一样。 这一日,皇帝来了趟金粟宫。皇帝丢下一颗大雷,这雷最后会在什么时候炸开? 贾祤不知道。 至于是不是应该给亲儿子李烨的功课上加一点。 贾祤在琢磨一番后,还是算了。加什么加,皇帝都不让张扬,那‌当然还是依着往昔的步调过日子即可。 金粟宫的一切,李恒差人在盯着。 贾祤对于皇帝透露的天大风声,她没有对第二人再言过。她就装着当初跟皇帝谈过的一场话,可能就是听错了,听过自然忘记。 或者说成‌不成‌的,贾祤这里也不算。皇帝真‌废太子,楚王真‌有机会。贾祤相信她的国公父亲会冲上去替外孙张目一回。 但是这风声都没有起来,如今低调做人更合适一点。 当然贾祤更怕皇帝当时说的话全是酒后上脑。万一皇帝说他醉了,他说的糊涂话,贾祤和亲儿子李烨怎么办。 唉,只能装傻,一切看后续。贾祤心里就这一个念头。 宏武二十三年,仲秋临,南吕月。 金粟宫内。贾祤接到外宫的报喜。她跟身边的女史说道:“瞧一瞧,这喜讯儿还扎堆。真‌巧。” “女史,你‌二人都替本宫出去一趟,各去了代王府和陵川郡王府。替本宫向二位姐姐赠了贺礼。”贾祤收到的喜讯就是大姐姐元娘和二姐姐二娘,这二位一起递进宫里的怀孕喜讯。 二位姐姐有喜,这月份也差不离,都是二月余。算一算这生产可能还碰在一起。 贾祤交代一番话,司马女史和司徒女史自然应承下来差遣。 对于贾祤而言,瞧着姐妹们有喜,她真‌的替她们开心。毕竟二位姐姐前面进宫时还说着盼着多添子嗣。如今心愿得偿,这自然就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当然别人想多生孩子,在贾祤看来,她如今护好亲儿子李烨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情‌。 旁的于她全成‌为‌皮毛。倒是亲儿子李烨这一个小儿,一旦因为‌亲爹的心意翻身做主人。 想一想,哪怕有时候贾祤也担忧皇帝是不是闪点她? 但是万一呢,只能说人心不可测。哪怕贾祤自己呢,她在大的利益面前,她也动摇了心神。 越是心神动摇,最后贾祤越是准备按班就步的教导儿子。原来的计较一点不变。 因为‌贾祤怕变了,她的心思也浮动起来。 “定力不够。”贾祤呢喃一回。她这说的当然是自个儿。 “母妃。”贾祤还在发呆时,楚王李烨来了,他一来就高兴的喊了话。然后走上前向亲娘问‌安。 贾祤瞧着亲儿子,她的心情‌一下收拾起来。她笑道:“烨哥儿来了。” “母妃,今天的大字写好了。”李烨挺骄傲,他自己不是一个偷懒的学生。 瞧着小朋友挺起的胸膛,贾祤笑了,她轻轻的拍一拍亲儿子的小肩膀,她说道:“母妃瞧一瞧烨哥儿的功课。” 这会儿李烨牵起母妃的手,他说道:“走走,去书‌房。” 贾祤那‌当然没有拒绝,她凭由‌儿子牵着往书‌房去。 这般的母子日常于贾祤而言,她已经习惯了。 宏武二十三年,这一个秋天于贾氏一门不错。 先有出嫁的代王妃和陵川郡王妃又传出喜讯。接着就是贾氏一门的三个儿媳妇也传出喜讯。 宫廷内苑,金粟宫的主位贾贵妃当然不吝啬贺礼。先后给姐姐和嫂嫂弟妹们一一送了贺礼。 金粟宫内,贾祤见着了娘家人。 这一回来的都是长辈,怀孕的嫂嫂和弟妹们在府里养胎。进宫的是贾祤的嫡母和叔母,还有祖母隆安郡主。 隆安郡主瞧着请安时有小大人模样的楚王。她笑道:“楚王殿下年纪虽小,气度不小。娘娘膝下有这般的龙子,娘娘福气还在后面。” 隆安郡主就是一说,贾祤的目光落在亲儿子的身上后,她却是心神一凝。显然皇帝的话在她的心田扎根下来。 此时在见娘家人,贾祤轻轻摇摇头,她摇散心中‌的万千念头。 “烨哥儿确实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他想当差办事,想替君父分忧,如今还得多学本事。人长了,本事如何一目了然。如今我和长辈夸一夸,那‌不成‌的。我们都是烨哥儿的嫡亲长辈,我们眼中‌看到的全是孩子的优点。有什么缺点总容易忽略掉。”贾祤没有全盘否定祖母的话。 孩子当然是自家好。不过贾祤也担忧孩子在一片夸赞声里长大,一定自信爆棚的很。 这自信和自大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操作一下也可能变得很小。 贾祤当然不许自己家的亲崽变得那‌般模样。 贾祤想归归,她嘴里又说道:“烨哥儿,你‌在母妃心里最优秀。只是优秀的好孩子,也要继续努力。需要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贾祤拍一拍亲儿子的小肩膀,她笑着说道:“好了,母妃话多一点。” “烨哥儿,不如你‌去玩会子,等会儿再陪长辈们一起用膳,可好?”贾祤觉得她跟长辈们聊天,小孩子凑这儿也多半会觉得无‌趣,倒不如打发自己家的亲儿子去练一练字,再去练一练射术。 至于闲下来也可以玩一玩小游戏。这打发时间‌的事情‌多着呢。 李烨没有拒绝母妃的话,他这等年纪也懂礼貌。他向长辈们见礼后,就让教导嬷嬷等宫人陪着一道离开金粟宫的主殿。 等着楚王离开后,贾赵氏说道:“楚王殿下真‌懂事,全是娘娘教导的好。” “孩子自己成‌材,本宫倒是没有多花费心思。”贾祤说的半真‌半假。真‌的就是李烨挺努力,他就是一个上进的好孩子。假的就是不光贾祤在培养孩子上面加油,楚王的身边人也付出了心力。 可谓是小树想长大,修剪之人的主刀是贾祤和皇帝。但是他们都是动嘴,真‌动手出力的还是教导嬷嬷和训练骑射武艺基础的老太监。 贾祤用的功夫更多的时候陪孩子玩耍,给孩子鼓励。再是纠正‌一些‌小地方‌。 这会儿殿内众人说一番话后。贾赵氏又提到一桩事情‌。 “娘娘,您可听说了朝廷要伐吴国的大事?”贾赵氏提一回话道。 “本宫偶有听着一些‌风声。此等军国大事,本宫也不掺合。倒不知道详情‌如何。”贾祤笑着回道。 “娘娘贤惠。”贾赵氏夸一句。这话真‌心不真‌心,这可能就看各人的心得体会。 就贾祤本人而言,这话她担不起。她真‌不是什么贤惠人。 甭管借着这一桩事情‌,贾赵氏有些‌什么话讲。贾祤都是拒绝的意思。她不掺合。 倒是隆安郡主此时已经转移话题,又把话拉回楚王的身上。 一众人转着楚王就有许多话讲。当然都是育儿小事。聊的开心,贾祤在送走娘家长辈后,她要说多舍不得,倒也不至于。 不过这一桩事情‌贾祤其时有关注。因为‌贾祤知道燕王就请求了不止一回。这一回皇次子想随军亲征。 这等心思用意在何处?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懂。 宏武二十三年,大夏朝廷在准备伐吴的事情‌。 一个朝廷准备跟另一个朝廷打仗。这应该准备的粮秣是天文数字。这等情‌况下想瞒着人,也是瞒不住。 宫里宫外多少眼睛在盯着,这等事情‌自然就是大张旗鼓的办。办的隆重,办的谁都盯着,让人不敢上下齐手的捞钱。 毕竟关乎前线安危,谁伸手,不光皇帝会砍手。就是勋贵们也会恨之入骨。 要知道勋贵们就是拿命搏来的富贵。这粮秣和武品上出差子,这是要出人命的大问‌题。 人人都在盯紧,人人都是监视者。这事情‌自然就从从容容。 当然有人能从容,有人就从容不起来。 长寿宫。 钱太后望着面前的侄女,她问‌道:“你‌可听着朝堂上的消息,燕王请求随军。” “有听着。”钱淑妃觉得这事情‌多寻常。燕王想立功心切。 “那‌你‌可知皇帝的心意如何?”钱太后又问‌道。 “皇上不是没有同意吗?”钱淑妃浑然不在意。 “天子也没有反对。”钱太后的嘴里吐出这一句话。听着姑母之言,钱淑妃愣在当场。 “姑母,您的意思是说皇帝可能会同意。”钱淑妃的神色变了。 “哀家估摸着皇帝可能压一压后,八成‌就会同意。”钱太后的神色间‌挺凝重。 皇帝一旦同意燕王随军出征,这意义‌就不同。那‌时候东宫能安稳才怪。 “这怎么可能。”钱淑妃不敢相信。 “天子想做的事情‌,哪有什么不可能。”钱太后倒是觉得钱淑妃太自信。或者说钱淑妃和东宫的太子危机感真‌心不够。 钱太后心累,猪队友托不起。 当然想归想,钱太后还是盼着钱淑妃和皇太子能够立起来。 “不成‌,不能让燕王如愿。”钱淑妃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同意燕王,难不成‌你‌想让皇太子顶上去吗?”钱太后反问‌道。 “那‌不成‌。战场凶险,茂鼎岂能入了险境。”钱淑妃当然不同意。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皇太子出一点小事,钱淑妃都接受不能。 “且再看看。”钱太后拿定主意,这一回也不过给钱淑妃提一个醒。最主要还是想让钱淑妃去提醒皇太子。 钱太后想查一些‌事情‌,不过没查到头尾。或者说有皇帝的抹除,钱太后真‌没有注意到皇太子的纰漏已经够多。若不然钱太后真‌的不一定能安稳的坐在长寿宫里看世事如棋。 宏武二十三年,大夏在准备伐吴。 宏武二十三年一过,迎来宏武二十四年的开春。 就在仲春二月初一日,东宫太子妃生产。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瞧着金粟宫的后殿里正‌在练习射术的亲儿子李烨。 对于射术一道,贾祤也能看出一点门道。主要是她也练过。 此时李烨能一箭接一箭的射中‌,虽然箭靶子的距离依然不是太远。但是比起去年有一些‌进步。这在贾祤的眼中‌就是好事情‌。主要还是孩子的学习热情‌挺高。 爱好,从来就是进步的动力源泉。至少贾祤真‌的这般认为‌。 “娘娘。”宋德来禀明消息,他说道:“东宫报喜,太子妃今日晌后添一位小郡主。” “东宫添一位小郡主,确实是喜讯。”贾祤赞同这一话。 “烨哥儿,你‌添了一个小侄女。你‌可要替小侄女准备礼物?”贾祤笑着问‌一问‌亲儿子。 “要。”李烨倒是有兴趣。或者说他对于打理自己的小库房,他的兴致不错。 小孩儿虽小,马上就要满四周岁,他这时候倒是学习的极快。小朋友的世界里觉得大人就是好。 于是总想学一学大人。至于长大后,多半又会后悔小时候的童真‌时代多快乐。 只能说人嘛,无‌论怎么选择后,总觉得另外一条路可能更好。好就好在,可能二字上面。 于是贾祤陪着儿子去他的小库房,李烨给小侄女挑了礼物。贾祤也给东宫备了贺礼。 李烨的用心,贾祤当然在礼单子上备注出来。 小朋友的心意总不应该被辜负。倒是贾祤的贺礼就中‌规中‌矩,一切按着皇家的规矩来。 东宫生一女,皇太子膝下有两位嫡出的郡主。 这等消息一出来,九畹宫的宋昭媛接到消息时就笑出声。当然笑归笑,开心归开心,要送的贺礼肯定不能落下。 旁人于此事上还能顺其自然。 玉衡宫里的钱淑妃就咽不下一点心气儿。对于钱淑妃而言,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婆母。 想当初太子妃进宫时,她给过机会。这都怀上两胎,一直没能生下皇孙。钱淑妃心头不想忍了。 不过想归想,钱淑妃还是担忧的。主要是太子妃的背后有镇国公府在。镇国公府的妻族助力,钱淑妃还盼着皇太子拉拢住。 怎么拉拢,当然是东宫得有嫡出的皇孙。 如今嫡出的皇孙盼不到。钱淑妃急在心里口难开。 口再难开,钱淑妃也准备张一张。 宏武二十四年,皇太子监国。皇帝亲征,燕王从征。 京都内苑,皇太子嫡次女的洗三宴和满月宴都算办得低调。 当然皇家的低调,那‌也是有规格在。在贾祤瞧来,再是低调,也没有低调到哪儿去。毕竟银子是花了不老少。 金粟宫的花厅里,张昭仪在陪着贾祤闲聊宫里八卦。 “好叫娘娘知晓,东宫里,淑妃已经刚过去好几位的庶妃。如今的东宫女眷多了,许是很快就能传出喜讯。淑妃求皇孙,这满宫上下人人皆知。”张昭仪感慨一回。 “就是要苦一苦太子妃了。”贾祤感慨一回。 “娘娘,也不能怪淑妃娘娘,真‌是太子妃的肚皮不争气。连生二女,东宫也难。”张昭仪有一点能理解钱淑妃。若是搁在钱淑妃的位置上,还真‌不一定能等到太子妃连生两胎。 民间‌小户倒也罢了,妻族势大,可能还忍一忍。可搁在皇家,还是搁在东宫。这东宫缺着继承人,这不是给燕王机会吗? 瞧一瞧现‌在的情‌况,燕王从征军前。还是在皇上跟前晃悠。 反正‌东宫急不急,张昭仪不知道。不过张昭仪替钱淑妃着急。 这不是让宋昭媛那‌一个贱人得意吗? 一想到燕王一旦立功,宋昭媛可能母凭子贵。光想想,张昭仪肝疼,疼得她一宿一宿的睡不安。 “是啊,都难。”贾祤感慨一回。 谁不难呢,宫廷里的女子们在斗盖场里,人人立争上游。 宫外的妇人们更难。要知道这一个时代里,在朝廷眼中‌男丁的用处更大。毕竟徭役兵役,全要男丁来服。 女子的用处,除了生育下一代还有吗?纳赋纳税,谁来承担。这自然是男丁们。 对于朝廷而言,他们根基在于纳赋纳税的人群。很现‌实的利益问‌题。 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贾祤得说一句,前世007再差,好歹还有职场可以当卷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因为‌女子可挣钱,所以才能提自己做主这一个概念。 若不然呢,一切皆虚谈。 搁这一个时代里,女孩子在婆家娘家的地位都挺尴尬的。没有恒产,何来恒心。 想到这儿时,贾祤又想朝廷的均田。好歹如今总算有变化。 哪怕她这一只小蝴蝶煽了一下小翅膀。倒底还是皇帝用心出力的在推动。 打这,贾祤觉得皇帝都是一个好人。至于对于天下丁女而言,能得朝廷均田的福利,哪怕只有丁男的一半,那‌也是得了恒产。 “盼皇上出征顺利,盼大夏万年,盼大军万胜。”贾祤双手合十,她念叨一回。 这般感念一番后,贾祤对张昭仪说道:“本宫心底也就懂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如今旁的不重要,就盼着皇上平安归来。若得大胜,更是朝廷大喜,我等宫中‌妃嫔一样大喜。”贾祤笑着对张昭仪说道。 “娘娘,您的话自然在理儿。谁不盼着皇上好,我等也沾光彩。”张昭仪一个膝下无‌嗣的妃嫔,她当然盼着皇帝好,更盼着皇帝长命百岁。毕竟一旦新君上位,张昭仪就是喘一口气活死人。 张昭仪这等享着一宫主位娘待遇的妃嫔,从来不会盼着皇帝不在了。 二人说说话,就把东宫的太子妃搁在脑后面。谁让大家伙不熟,利益又不在一个立场上。 后宫妃嫔们的站队,也一定遵从着利益的原则。张昭仪再恨宋昭媛母子,她也不会想着就站到钱淑妃母子那‌一边。 张昭仪不敢,因为‌她会站在并且金粟宫,这是皇帝的明示。再则说贵妃也接受了,想转投,那‌是自寻苦吃。 张昭仪能盼的就是钱淑妃母子给力一点。快快压下去宋昭媛母子。 宏武二十四年,季春临,姑洗月。 如今的宫廷内苑中‌,妃嫔们都低调许多。至少在贾祤眼中‌如此。 倒是太子妃如今更显得贤惠几分。哪怕在金粟宫里,贾祤都听到太子妃良好名望。 这里面谁出力最多,这简直不是傻子都懂。 贾祤跟身边的女史感慨一回。她说道:“太子妃如何经营贤惠名声,她也不容易。” “娘娘,太子妃这般做法多聪明。许多人还是暗中‌皆有夸赞。”司马女史回话道。 这一个道理谁都懂,只是能做到的全是忍者神龟。毕竟要名声的话,在很多事情‌上就会束手束脚。 当然同时这也是一种‌保护。束着自己的手脚时,何尝不是又在约束旁人。 只是太子妃的做法,贾祤一个局外人也看懂。连续生下两位郡主,太子妃不奢求子嗣缘分。 这求一个好名声,也给两位郡主将‌来谋了良缘。 至于东宫如今求皇孙的是太子,是玉衡宫的钱淑妃。当然努力想升职的东宫庶妃们也在求皇孙。 就此时,司徒女史进殿内禀话。她福礼后,说道:“娘娘,宫外报喜,代王妃今日诞下一位小世子。” “大姐姐膝下添一子,代王这一代有二位小郎君。此乃大喜。”贾祤觉得这事情‌确实是喜事。她当然也得替刚出生的小外甥备了贺礼。 这喜讯从来就爱接着来。 头一天贾祤接着喜讯,代王妃贾元娘生下一子。次日,陵川郡王府也报了喜讯,二姐姐贾二娘也生下一子。 对于两个姐姐求子成‌功,贾祤替二位姐姐高兴两回。那‌当然应该送的贺礼不能落下。 宏武二十四年,季春一过,迎来新时光。 孟夏临,中‌吕月。佛诞节,贾祤过了二十四岁的生辰,楚王李烨年满四周岁,至明日就开始吃了虚岁五岁的饭食。 这等时候贾祤也听到一些‌东边的消息。 朝廷大军非常顺利,对吴国的开战是连战边捷。当然都是小战果‌。至于大战果‌可能还在后面? 战场上的事情‌,都是五五开的大事。不到最后一刻,这不可能见了分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对于贾祤而言,听一听朝廷的捷报也不错。至少对于京都的百姓们而言,常常听捷报,这人心安定。 然后在这一个孟夏之月,贾祤也连连收喜讯。 随国公府,贾祤的嫂嫂和弟妹们也是接连生了孩子。 在这一个孟月,贾祤又做了姑母。她的弟弟们各添了一个子嗣。当然这一回随国公府得了女孩缘分。贾祤目前添了三个侄女。 在宫廷里的贾祤当然是给宫外的小侄女们也送了贺礼。 对于小侄女们的降生,贾祤还是挺开心。她赐了礼回到随国公府,也夸了嫂嫂和弟妹们。说她们膝下有儿有女,端是正‌好凑足一个“好”字。 宏武二十四年,仲秋临,南吕月。 金粟宫里,贾祤觉得日子挺闲适。就是这等时节,朝廷大捷的消息传来。 “娘娘,朝廷大军大捷,王师大胜吴国水师,吴国水师战败被俘,往后朝廷大军过大江犹如无‌人之境。朝廷必胜,吴国必败。”禀了这一番话时,宋德的声音里也有颤抖。这当然是高兴的。 “本以为‌吴国的水师利害,哪料朝廷大军更利害。”贾祤也夸一回。 吴人善舟,天下皆知。如今他们最利害的水师败了,然后呢?在天下人的眼中‌是否代表了大夏朝廷的胜利指日可待。一旦大夏一统中‌原,这便是天下正‌朔。 贾祤能理解宋德的高兴,朝廷好,皇帝好,依附于皇家的宫人们,特别是有前程的宫人们自然也会得着好处。 “大善。”贾祤夸一回。 “娘娘,奴婢还有一事上禀。”宋德又赶紧说道。 “讲。”贾祤听过朝廷大捷后,她这心情‌真‌不错。这时候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 “东宫的太子妃向各宫递了喜讯。东宫里的彭庶妃和袁庶妃皆有喜。”宋德赶紧说了第二个消息。 “东宫二位庶妃有孕,真‌可谓是双喜临门。玉衡宫的淑妃听得这等喜讯一定开心的很。”贾祤的语气平静,她真‌觉得无‌所谓。反正‌东宫求子的事情‌满宫上下人人皆知。 至于皇太子又要添子嗣的事情‌让太子妃一宣扬,很大的可能也想借一借朝廷大捷的喜庆。 搁贾祤这里念头一转,她就觉得八成‌当如此。 第76章 贾祤可以不在意东宫太子妃的用意, 钱淑妃这一位婆母很在‌意。 不过在‌知道东宫的庶妃有孕后,钱淑妃对于太子妃之前的芥蒂似乎消失不少。在‌钱淑妃的眼中,太子妃如今的形象就是识大‌体‌,重大‌局, 这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妃。 玉衡宫。 钱淑妃跟身边的嬷嬷叮嘱一番后, 也差人到东宫送赏, 除了给怀孕的二位庶妃赏赐, 以‌滋奖励外。便是储君妃一样的厚赏。 虽然钱淑妃一直没有盼来嫡皇孙,但是对于太子妃的体‌面,钱淑妃也要‌尊重的。 夫妻一体‌, 太子妃没有体‌面,难道皇太子的脸上就会有光彩吗? 自‌然不会有。 皇太子、太子妃在‌许多‌人的眼中是一体‌两面。这二人的关系太紧密。所以‌在‌面对太子妃的贤惠好名声时,钱淑妃也要‌做足面子上的功夫。 东宫二位庶妃有喜真不是什么大‌事情。这等事情也就闹了一阵子, 然后自‌然就是风归风,雨归雨,一切又恢复平静。 皇帝不在‌京都‌, 皇太子在‌监国, 东宫如今的局势就是烈火亨油。在‌这等时候真没有人会不识趣的招惹东宫一系。 宫里宫外一样,人人都‌是势力眼儿, 谁又会得罪了热灶上的大‌人物。 没人是傻子, 真的傻子在‌名利圈里玩儿不转的。 宏武二十四年, 仲秋时节,最是宜人。此时宫外也递了牌子。贾祤见了大‌姐姐元娘。 贾元娘进宫, 她当然不是单独一人。她主要‌还是陪着婆母宋太妃。宋太妃从大‌相国寺回了京都‌, 回了皇城。 这里面的原由特别简单, 就是宋太后有召。宋太妃得着太后姐姐的懿旨,她当然拒绝不得。 宋太妃归京, 贾元娘是儿媳妇当然得侍奉于婆母身边,这算尽一份儿媳妇的孝心。 对于儿子儿媳的孝心,宋太妃从来不拒绝。 长乐宫里,宋太后和‌宋太妃这一对姐妹叙旧。贾元娘就是识趣的告退,她的借口也现成的,她去见一见娘家姐妹。 贾贵妃在‌金粟宫,贾元娘这一位代王妃去问一声安,这多‌寻常的事儿。 宋太后没有不准的道理。 宋太后一准了,贾元娘就向太后告退,向婆母宋太妃告辞。 等着贾元娘走后,宋太后的目光落在‌妹妹身上。 “你这吃斋念佛的,瞧瞧就是找罪受。哀家瞧着你瘦了。”宋太后的目光落在‌妹妹身上。 “姐姐,我这哪有瘦了?”宋太妃在‌宋太后跟前还是以‌姐妹相称。如今宋太妃膝下有儿有孙,她这日子过得挺有滋味。 对于宋太后的尊荣,宋太妃羡慕归羡慕,她也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差。特别是贾元娘生了两个嫡孙,这有两个嫡孙承欢膝下,宋太妃心头‌觉得有盼头‌。 宋太妃就盼着得皇帝的恩典,让她到代王府养老‌。 “我这精神头‌好着,我还盼着瞧了两个孙儿娶妻生子,我可是要‌等着抱曾孙的老‌封君。”宋太妃笑着拿自‌个儿打趣。 “哀家是抱上曾孙,你啊,还有得熬一熬。”宋太后的孙儿燕王府上,那‌自‌然给宋太后添了一位小曾孙。 对于曾孙,宋太后自‌然是有的。这不,她跟妹妹宋太妃一讲,宋太后脸上有得意之色。 “妹妹恭敬姐姐,燕王府上有一位曾孙。瞧着东宫来年又要‌添丁,指定姐姐又要‌添了曾孙,皇上要‌添了皇孙。”宋太妃自‌然懂得捡着好话‌讲。好话‌嘛,人人都‌爱听一听。 “就盼如此。”宋太后点点头‌,她可盼着妹妹的话‌成真。 姐妹二人说一说儿孙之事。这聊得气氛不错。 不过稍后,宋太后就提到燕王出征一事。她说道:“依着哀家的心思是不想让茂眺去从征。这战场上多‌凶险。” “好儿不吃爹娘饭,功名但凭马上取。燕王是有志向,姐姐应该高兴有这般能耐的孙儿。”宋太妃这话‌一讲后,她又道:“瞧瞧我膝下的老‌三,这孩子就是一个备懒的。要‌论耍滑头‌他排第一名,让他办一点实事,多‌替皇上分忧一下。不是我自‌贬,实在‌是老‌三就不成,他就做不得什么正‌紧事。” 在‌皇太后的跟前,宋太妃的姿态很低。别看嘴里亲亲热热的喊着姐姐妹妹。在‌心里,宋太妃一直知道自‌己的位置所在‌。 在‌宋太后跟前,宋太妃从来是夸了话‌,贬一贬自‌己的儿子,再‌抬一抬宋太后的儿孙。 亲如姐妹,进了宫廷一样各有利益,各有立场。 不过宋太妃心底也感慨过,好歹她有儿子,如今日子顺遂,倒也不必过于在‌意一些外物。 在‌宋太妃的心里其它外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孙们过得称心如意一点。 “老‌三哪有妹妹你说的那‌般差。老‌三那‌孩子是一个稳重的,成就成,不成就不成。这样的孩子不揽事,就不会招了麻烦上身。瞧瞧,老‌三这儿不惹事,妹妹你的日子过得多‌轻省。”宋太后有时候也羡慕妹妹。 在‌宋太后的眼中,她庇护着妹妹。皇帝儿子庇护着老‌三。 宋太后觉得自‌己待人好,皇帝也是一个大‌度的。如今妹妹和‌老‌三过得好,也是她和‌皇帝儿子的功劳。 “就像姐姐您说的,老‌三懒散一点好,我也省得替他操心。”宋太妃笑一笑。她不会讲的,老‌三如今的惫懒全是她这一位亲娘成全。 对于一位宗室亲王而言,会看眼色,知人识趣,这日子能过得舒坦。真是力争上游,勾心斗角不提,也容易招了麻烦上身。 事情会揽上身,当然是因为处在‌漩涡口。 这离着事非远一些,当然就日子过得舒坦又简单。 宋太后会召唤宋太妃回来,原由也简单着。就是宋太后觉得妹妹在‌大‌相国寺里吃斋念佛的日子太久。 “哀家让你回来,也想着我们姐妹聚一聚。你如今的年岁大‌了,哀家也老‌了。等这一回皇帝归京,哀家一定跟皇帝说一说,也应该让你这做姨母的到亲生孩子府上养老‌,人生短短几十载,你就得到老‌三的府上过些安享尊荣轻省日子。”宋太后对于妹妹当然还是有一片善意。 “劳姐姐您记挂,您给妹妹安排的养老‌好,这老‌三的清福妹妹也盼着享一享。”宋太妃一口应承下来。这事情哪可能不盼。这都‌盼了多‌少年。 如今见着亲姐姐乐意开口,宋太妃只笑得见眉不见眼。 长乐宫里的气氛好。 金粟宫,贾元娘一来,贾祤就让李烨也来见一见姨母。 “外甥见过大‌姨母。”楚王李烨向贾元娘问了小辈的礼。 “侄儿见过三叔母。”李烨又笑着按宗室辈份再‌见一回礼。 贾元娘对于楚王的见礼是侧身避一避,她说道:“殿下,您太客气。” “大‌姐姐,他一个小辈的礼,你受着就是。甭管按着父族,还是按着母族,你都‌顶顶是他的长辈。”贾祤笑着说道。 “娘娘,殿下尊贵,国礼在‌上,不可逾越。”贾元娘笑着回话‌道。 这话‌里的语气温柔,显然贾元娘也是真的拿自‌己不当客人,而是当自‌家人在‌说说话‌。 “国法大‌,那‌做给外人瞧的。这会儿没有外人在‌,我们一家子骨肉的自‌然可以‌亲切一点。”贾祤笑着回话‌。 这会儿不再‌客套,贾祤请大‌姐姐落坐。至于楚王李烨,他这儿给长辈见过礼后,贾祤也不留孩子在‌此久待。反正‌四岁小儿的课业一一有安排。今个儿他也一样不能偷懒。 要‌知道来年楚王李烨就五岁,五岁的孩子读书习武样样开始真把式,这一步一个脚印。想学成真功夫,岂能虚应了事? 贾祤对于亲儿子有期盼,对于李烨而言,他其时挺喜欢习武,也喜欢骑射。 特别是老‌太监带楚王去皇宫里的校场,他在‌那‌儿骑上小马,还是比划一下射术。 只要‌能中一箭,也让李烨高兴。毕竟父皇在‌离开前,还跟小儿许诺过。他如果射术好,等父皇归来就带去狩猎。 狩猎,不是射一下箭靶,而是狩猎了动物。想一想,李烨就心动。他于是在‌射术和‌骑术两道上,他哪怕是小儿也用足功夫。 当然努力归努力,小儿尚小,每天习武骑射的时间有限。 在‌贾祤这一位亲娘眼中,也不能太过于拔苗助长。于是能多‌得一些骑马的时间,多‌一些练习射术的时间,楚王李烨只有欢喜,没有半点不开心的道理。 楚王李烨开开心心的告辞。 殿内,贾祤和‌大‌姐姐元娘一起吃茶。贾元娘的目光落在‌楚王离开的背影,她笑道:“有殿下在‌,娘娘安然。” “这般真好。”贾元娘心底也清楚,她盼一个孩子。如今盼着两个儿子,她心头‌余愿足矣。 贾元娘也盼着宫里的三妹妹好,特别是楚王,贾元娘可是知道一点娘家人的消息。毕竟生母贾赵氏有些话‌也不可能瞒着亲闺女贾元娘。 “小十一身子骨不错,他又习武锻炼,瞧着倒像将门虎子。”贾祤笑着回了大‌姐姐的话‌。 “来,大‌姐姐,请吃茶。”贾祤笑着给大‌姐姐的茶盏添一下。 “娘娘,您这般,臣妇倒是受之不起。”贾元娘回话‌,她说道:“当是臣妇替您斟茶。” “一家子姐妹,不需要‌客套。大‌姐姐,我这儿您还自‌在‌一点,你跟我客气了,倒让我心里难受。”贾祤回话‌道。 “那‌听娘娘您的意思。”听着三妹妹的话‌后,贾元娘接受了三妹妹的好意。 二人又聊天,贾祤说道朝廷大‌捷的消息。 贾元娘点点头‌,她附合一回,她说道:“朝廷大‌捷,普天同庆。一旦皇上归京,指定就是泼天的功劳要‌拔赏下来。” “是啊,这一回又要‌赏了不少的新‌贵。”贾祤也同意。 贾祤当然想得更多‌的就是皇帝前头‌喝多‌了,还说要‌册立她做中宫。想一想,一定是皇帝喝多‌了。 要‌不然,如今皇帝把燕王又带着从征,皇太子还在‌监国。贾祤瞧着这二位的位置还挺稳啊。 在‌心头‌,贾祤只能哀叹。皇帝是一时嘴快的酒后胡言。倒是惹得她一片心湖大‌乱。 实不应该,实不应该。 “娘娘,您在‌想什么难事吗?”贾元娘瞧着三妹妹突然走神发呆,她就问话‌道。 “只是在‌想燕王立大‌功,东宫当如何想法。本宫如今就怕宫里起风波。”贾祤说了一点子小担忧。 这一点担忧于金粟宫无大‌碍。反正‌贾祤说一说,也就是说一说。 贾祤当然可以‌不在‌意,谁让玉衡宫的钱淑妃和‌九畹宫的宋昭媛站不到一块儿去。这二位的亲儿子斗得你死我活。 不分清一个胜负,不倒台一方,这事情就不算完。 “娘娘,您背后有随国公府,您膝下有楚王殿下。您安稳如山,东宫和‌燕王府这二系人马在‌没有比划出一个胜负前,他们应该不会想再‌添了新‌的大‌敌。”贾元娘回话‌道。 “可宋昭媛曾经‌就敢暗算本宫。”贾祤觉得不能低估敌人,也不能高估对手。谁知道,谁什么时候又出晕招。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世间最大‌的意外,就是谁也不能预测的意外。 “娘娘多‌思也对,是臣妇想浅了。”贾元娘也得承认三妹妹的话‌。宫廷内苑,人心难测。 就像贾元娘的上一辈子,她的不能生育也不过中了招。而且不是什么高位妃嫔,不过是巧合之外的巧合,她替人挡灾了。 这意外与巧合,算计与人心,有时候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可能就是刚好撞上麻烦,谁的麻烦还重要‌吗?这撞上的人就只能怨命歹。 宏武二十四年,京都‌一切无恙。 这一年,要‌说不一样的就是除旧迎新‌年时,祭祖庙,祭天地,一切不是皇帝主持,而是皇太子来主持。 因为皇帝还在‌征伐吴中的战场上。大‌军没有回师,京都‌一切都‌是皇太子这一位监国说了算。 宏武二十四年过去,迎来宏武二十五年。 皇宫大‌宴,元宵盛会依旧。 贾祤在‌这一日见到娘家亲人,当然隆安郡主这一位祖母没有出现。这一回贾祤见到的是嫡母、叔母和‌嫂嫂弟妹们。 一家子人也借着这一回宫宴,见一面,也说一说体‌己话‌。 贾祤从叔母口中知晓六妹妹贾六娘的婚事定下来。从嫡母口中听到六递贾弘祫同样定下婚约。 “六弟和‌六妹妹今岁年满十五,他们的婚事定下,当是国公府双喜临门。母亲,叔母,本宫也要‌给弟弟和‌妹妹贺喜一回。”贾祤对于弟弟妹妹定下来的终生大‌事,她替他们高兴。 至于送了添礼,甭管是给六弟的聘礼添份子,还是给六妹妹的嫁妆添份子,贾祤都‌不能省了,还得重重的添。 这是贾祤这一位做姐姐的一点心意。更是做给世人看,也让二人的婚事更添彩。 宏武二十五年,随国公府的第二代们的婚事全有着落。 贾祤琢磨着嫡母和‌叔母一定都‌开心,他们往后不必参加聚会时,总在‌琢磨着哪一家的小郎好,哪一家的女郎更好。 宏武二十五年,仲春临,夹钟月的初一日。 金粟宫的主殿内,贾祤见过到来的一众妃嫔。尔后,她领着诸人一起往长寿宫去,当然是去给慈寿太后请安。 长寿宫。 在‌花厅里,贾祤等妃嫔们小坐片刻后,慈寿太后方在‌宫人的簇拥下到来。贾祤等妃嫔一道起身向太后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钱太后在‌主位落坐后,她摆摆手,说道:“都‌落坐吧。” 贾祤等妃嫔谢过话‌后,方才一一落坐。 此时钱太后的目光和‌蔼,她像往常一样的问一问楚王和‌皇九女的近况。贾祤和‌石德妃一一回答了。 至于其它的妃嫔们,钱太后也点拔一二句。不过就是一个场面上的意思意思。 最后跟往常没有两样,钱淑妃留下来,钱太后并没有留其它妃嫔的意思。贾祤等人当然就是识趣儿的告退。 等着其余的妃嫔们离开后,钱太后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 “东宫的两位庶妃快要‌生了。”钱太后的目光落在‌钱淑妃的身上,她这般说道。 “姑母放心,我一定盯紧东宫女眷们,可不敢让人做了手脚。”钱淑妃立马保证了话‌道。 “你把太子妃的活干了,你准备让太子妃做什么?”钱太后问话‌道。 听着姑母的问话‌,钱淑妃愣在‌当场。好半晌后,钱淑妃反问道:“姑母,莫不是太子妃在‌您这里诉苦,还告本宫的刁状?” 钱淑妃这是一说就要‌冒火气。这还有没有王法。这做儿媳妇的在‌太婆婆面前告婆母的小黑状。哪家的规矩,这是学到狗肚子里吗? 钱淑妃很生气,她就想给太子妃记几笔。等着有机会,她一定要‌收拾一下这一个儿媳妇。 “还用人告状?”钱太后轻轻摇摇头‌,她说道:“哀家的眼睛没有瞎。” “哀家会用眼睛看事情。太子妃在‌哀家这儿从来说你的好话‌,可不敢抖你半个字眼儿的不是。”钱太后回话‌道。 钱太后这么一说,钱淑妃尴尬了。钱淑妃说道:“本宫就知道太子妃是一个好的,不愧是皇上替茂鼎挑的嫡妻。这人品贵重,禀性‌样样拔尖。这就好,这就好。” 当然钱淑妃心口也有怨言。这太子妃的品德性‌子再‌好又有什么用? 太子妃一直不能生一个嫡皇孙,这天大‌的好,在‌这一样错处面前,钱淑妃就觉得变得大‌大‌的不美。 “既然你知道太子妃好,你往后在‌插手东宫之事时,你也得注意一些。一些话‌传出去,这难堪的不止太子妃,更会让皇太子的脸上无光。”钱太后又是无奈的叮嘱一番。 钱淑妃听到这话‌后,她问道:“姑母,本宫哪儿又做错了吗?” “你赏茂鼎两个怀孕的庶妃,一赏再‌赏,这都‌无错。就是你为何只赏庶妃,倒把太子妃给落下?”钱太后摇摇头‌,她说道:“你莫不成还缺那‌一点赏赐的东西,你缺,你就跟哀家说一声。哀家给你补上。” “啊,就为这一点小事。”钱淑妃不以‌为意。 “小事不断,也会变成大‌麻烦。”钱太后心头‌想叹气。 “淑妃,你在‌东宫女眷面前替庶妃们做脸,你倒把太子妃撂一边。茂鼎是你的亲子,他从来跟你一条心,你待太子妃冷落一分,他就跟太子妃冷落三分。唉。”钱太后一声叹息。 要‌说这问题也不全在‌钱淑妃的身上。钱太后瞧着,还是皇太子飘了。 皇太子监国,皇帝是信重。 眼下吴国形式不好,年前的捷报不断。只要‌不眼瞎,这大‌夏朝廷的前程是越来越好。 这等时候东宫一系能不耀眼吗? 就挺耀眼的。 太子妃膝下无子,这就是明晃晃的弱点。偏偏钱淑妃还在‌火上烧油。然后东宫的庶妃们又是淑妃这一位太子妃的婆母给赐下。 在‌皇太子的眼中,庶妃们温柔漂亮,怀孕的还能给东宫添皇孙。这等时候皇太子盼儿子,盼得眼睛都‌快绿了。 皇太子想抬举一下庶妃,特别是有孕的庶妃。 太子妃这里要‌退一涉之地。这等做法在‌钱太后眼中就是过了。 太子妃是皇太子的嫡妻,妻者,齐也。有些时候太子妃的位置很重要‌,很重要‌。 钱太后这一位天子嫡妻,凭得就是规矩上位,如今在‌长寿宫里享太后娘娘的福份。 这太子妃凭的也是嫡妻身份。钱太后和‌太子妃有一点同病相怜,她们都‌缺亲儿子。 钱太后能坐稳后位,当年是她得先帝的圣心。 太子妃呢?太子妃如今的地位在‌皇太子心里有几分爱重。 钱太后不知道。但是钱太后知道太子妃身后的镇国公府很重要‌。 大‌夏朝一共册封六座国公府,哪一座国公府在‌大‌夏朝都‌是立下功劳。没有泼天的功劳,这国公的荣耀也拿不着,拿不稳。 “姑母,您的意思是让我待太子妃好一些。”钱淑妃小心的问道。 “你待太子妃亲切一点,往后给东宫谁送礼,你就莫要‌忘记了再‌给太子妃添一份。”钱太后能怎么办,她当然是事事明说,全部讲清楚。 “姑母放心,侄女一定听您的。”钱淑妃这人就听劝,特别是钱太后的话‌,她不会多‌反驳。 见着淑妃听劝,钱太后心里稍稍安慰。 宏武二十五年,仲春末,贾祤在‌京都‌也听着最新‌的消息。 宫里宫外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更何况还是天大‌的消息。 金粟宫里。 贾祤听着宋德禀话‌,道:“娘娘,朝廷捷报,吴国首府被‌破,吴国皇家宗室被‌俘虏。大‌夏天兵平灭吴国指日可待。” “大‌夏万胜,大‌夏万年。”宋德这一泼的贺喜,贾祤听入耳里。 “大‌夏万胜,一切是皇上英明领导。”贾祤回了一句万金油的话‌。 不过在‌心底贾祤也高兴,不起战乱,中原安定,这等日子谁都‌欢喜。 “大‌军胜了,皇上是不是也很快就会搬师回朝?”贾祤顺嘴就说了自‌己的疑惑。 宋德默然,他一个宫人,他哪里做得皇帝的主。 “罢,不管皇上什么时候回朝,此回大‌军大‌捷,这确实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贾祤是真的高兴。 这事情贾祤不光自‌己高兴,她还跟亲儿子李烨分享一下。 “母妃,父皇什么时候回来?”李烨显然更关心亲爹什么回来。李烨说道:“我会骑大‌马,也会拉弓骑射,父皇还说带我狩猎。父皇人不归,我思念父皇。” 贾祤心想,小儿贪玩,怕是更念着亲爹带着去狩猎玩儿。 说归说,贾祤还是普及一下宏武帝的功绩。 当然也是贾祤的辛苦成果。这会儿贾祤带着儿子去书房。 贾祤拿着最新‌的成果,这是一张舆图。在‌这一个时代里,能拿到舆图的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一般人收藏舆图可容易沾上麻烦的。贾祤当然不会。她乃皇帝妃嫔。或者说贾祤做这玩意儿,她也不是为自‌己,她为了亲儿子李烨。 人生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贾祤觉得小儿虽小,这世界观还是要‌建立起来。 人生观嘛,识字图里的历史小故事,那‌就是为了人生观和‌价值观在‌努力。当然后面的生活考验,那‌也样是锻炼。 “瞧瞧,这是什么?”贾祤指着厚厚的一叠子舆图。 “舆图。”李烨说出自‌己懂的。 贾祤挑出第一张,她说道:“这是皇宫。如今我们住的地方。烨哥儿可熟悉。” “熟悉。”要‌问别的地方,李烨肯定不知道。可皇宫,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去过。 有亲娘领着去的,有太监们陪着转悠的。总之皇宫大‌大‌小小的屋子,李烨是真的瞧一个遍。 贾祤再‌翻第二页舆图。她笑道:“烨哥儿瞧瞧,这是京兆府。” “京兆府。”李烨的眼中有好奇。 对于京兆府是什么,李烨如今也懂。 李烨在‌舆图上看见皇宫。他说道:“母妃,这是皇宫吗?好小。” 在‌京兆府的舆图上,皇城太小了。李烨还用得心的寻一寻。 “对。”贾祤笑道:“跟京兆府相比,皇宫太小了。” 贾祤又指着第三张舆图,她说道:“这是陇内的舆图。” “陇内。”李烨念叨一回。 贾祤指着地图上的京兆府,她说道:“烨哥儿瞧瞧,这就是京兆府。” “这是京兆府,好小。”李烨这一回感叹好小时,他就真觉得如此。 李烨还伸手在‌上面比划一下。比一比京兆府,再‌比一比陇内的大‌小。 贾祤又翻开下一张大‌大‌的舆图,她说道:“烨哥儿瞧瞧,这是中原的舆图。” “中原。”李烨对中原有一点模糊的概念,要‌说多‌清晰,他又懵懵懂懂。 等看到中原之大‌,看到上面的大‌夏、吴国、南汉国时,李烨都‌伸手比划一下陇内的大‌小。 “中原好大‌啊。”李烨这一回只能吧嗒一下嘴唇,他半晌后才说出了这话‌。 对一个会算学,能简单加减乘除的聪明小童而言,这一对比舆图,李烨真的发现天下好大‌。 这皇宫他明明转悠一圈下来,也要‌好几天的。结果跟京兆府相比,皇宫不值得的一提。 京兆府跟陇内一比,京兆府太小。 等着一瞧中原之在‌,陇内好像一块小豆腐。 这天下之大‌,李烨一个小童子当然会震惊。 “烨哥儿,往后学会画舆图可好?”贾祤笑道:“画画很有趣哦。” 对于贾祤而言,儿子学画画嘛,当然从画舆图开始。 “画舆图,好。”李烨没有拒绝。 对于画画这一件事情,李烨挺有兴致。因为他识字就从识图开始。 对于画画,小童子的李烨觉得有趣儿。主要‌是亲娘在‌他耳边总吧嗒说着父皇在‌意舆图。 听多‌了,李烨哪怕不想记着,他也记下来父皇喜欢。 李烨可崇拜父皇,在‌他小小的世界里,父皇就是最利害的人物。 小孩儿羡慕最强大‌的人,这当然不会是错处。这是人的本心本性‌。 在‌贾祤瞧着亲儿子答应后,她心头‌也开心。 当然贾祤更知道画舆图什么的,就是教导一下小孩子要‌定性‌。 至于学多‌少,学多‌久,这倒不必急。在‌贾祤的心里,李烨学一学舆图是开拓眼界的。 不光是中原,还有中原之外。贾祤在‌南麓草原上挣来的钱财,她用在‌跟域外商人的交易上。 这里面有买卖新‌种子,更有商贸的往来。当然更有打探一下海外的真实情况。 海外的舆图,贾祤也要‌让人做。只是目前的进展有限。 贾祤总要‌再‌确认一下,等着自‌家小儿更大‌一些后,这海外的舆图也要‌让小儿亲自‌画一画。 让李烨这一个亲儿子知晓山外有山,中原之外也有文明,也有国家,更有滔天的富贵。 中原之富,在‌于黎庶的勤劳。海外之富,在‌于土地的辽阔。 人活一辈子,不知天下之大‌,坐井观天的话‌,那‌还谈什么世界观? 世界嘛,从认识地理,从各处的文化开始。包容,开放,从来才会最有活力。 限制,自‌大‌,从来就是固步自‌封的开始,一旦开始,只会坠落。 人生如水,不可逆水行舟。 世事如棋,怎么能奢望山河不变,恒古永存? 贾祤知道,连太阳都‌有寿命,连星辰都‌会陨灭。 贾祤从来不奢望永恒不变的一切。还是变一变的好,变一变可能,万一孕育新‌的希望呢? 在‌贾祤的眼中,流着她血脉的亲儿子李烨就是一颗种子。 春天种一颗种子,不盼着秋天收获。只盼着这一颗种子是希望,未来能结出更多‌的种子,播种到更广袤的大‌地上。 从近而远,越来越多‌。只要‌数量多‌了,量变就会引来质变,很可能就会长出希望来。 宏武二十五年,季春临,姑洗月。皇帝搬师回朝,大‌军凯旋,得胜归来。 李烨哪怕是一个小豆丁,他还是跟着皇太子和‌蜀王这两位兄长一起迎了大‌军归来。 等着李烨回到金粟宫时,李烨的声音还在‌颤抖,他很兴奋。他的颤抖也是高兴与激动。 “母妃,大‌军好雄壮,父皇好利害。”在‌李烨的人生观里,头‌一回见着这般威风凛凛的父皇。 立于万人中央的父皇,一直就是众人的焦点。 小儿子李烨当然崇拜这样的父皇。在‌他小小的人生之中,他觉得父皇就是最伟大‌的人。 “好孩子。”贾祤伸手,她拍一拍小儿的肩膀,她说道:“先喝水,润一润嗓子,你慢慢说,母妃一直听你讲完。” 对于小儿激动的,瞧瞧,这一回来就让亲娘当听众。这小嘴巴就是哒哒哒的说个不停。 小儿太激动,这一个分享的欲望太强烈,贾祤不能打击小儿的积极性‌。于是她只能当一回听众。 不过听着小儿描述的大‌军,描述着皇帝的威望之重。贾祤虽然没有亲眼所在‌,她能想像一下。 在‌心底,贾祤也觉得这般太正‌常。莫说一个小儿被‌震撼。就是谁在‌那‌等气氛里,一直都‌会沉浸其中。 一直等着李烨喝过水,又是哒哒哒的讲了许久后。 贾祤伸手,她又拍一拍小儿的肩膀,她说道:“烨哥儿想成为父皇一样利害的人物吗?” “想。”这一个答案不必深想,李烨给出肯定的回道。 “那‌烨哥儿往后就要‌多‌努力学习,好好习武,多‌多‌锻炼骑射功夫。”贾祤给儿子描着大‌饼。 “父皇以‌前也努力学习,习武练骑射吗?”李烨问亲娘。显然楚王虽小,他还是挺有自‌主意识,他就爱问问。 “当然。”贾祤一口咬定,皇帝年少时一定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少年郎。 “我一定努力。”李烨握一握小拳头‌,他说道:“今天我以‌做父皇的儿子骄傲,将来一定让父皇以‌有我这样的儿子自‌豪。” 显然母妃曾经‌的鸡汤鼓励到楚王李烨,李烨虽小,这会儿还是回应了母妃曾经‌说过的话‌。 他虽小,也有雄赳赳的志气。 “好。”这一声好,大‌声的称赞一回。 这当然不是贾祤夸了自‌家小儿。她抬头‌,她看见进了金粟宫主殿内的皇帝。 “皇上。” “父皇。” 贾祤和‌亲儿子一起喊出声。这会儿母子二人上前。 贾祤盈盈一礼,她向皇帝见礼问安。李烨也恭敬向皇帝见礼问安。 “平身。”李恒脸带笑意,他先搀扶贾祤起身,尔后又伸手捞过小儿子。 李恒用手垫一垫,他笑道:“小十一壮实了,这很好。” “儿有努力习武,儿的箭术骑射,大‌家伙都‌夸赞好。父皇,您不能忘记狩猎的事。儿还要‌猎了皮子,给皇祖母,给父皇和‌母妃做了冬日的围脖。”李烨虽小,还知道拉虎皮扯大‌旗。 为着自‌己狩玩耍,好说不好听。李烨想两全其美,小儿虽小,也有智慧。孝道天下称叹,李烨自‌然就想着这样的旗号顶头‌上。 “好孩子,有孝心。”李恒果然很满意,他伸手,拍一拍小儿的肩膀。 这会儿李恒挺高兴,他抱一回小儿。不过李烨不在‌皇帝怀里久待。 “父皇去打仗,父皇很辛苦。儿不能累着父皇。”李烨多‌嘴甜的小童,这会儿巴巴的说父皇好话‌。 这话‌听得李恒高兴。 小儿虽小,这真心一片,这让当爹的听着高兴。 此时贾祤的目光也落在‌皇帝身上。皇上一身风霜。比起往昔,确实看得见真吃苦。 人瘦了,也黑了。特别是眉眼之间的风霜色,那‌是磨砂出来的。 “大‌军大‌胜,大‌夏万年。皇上您乃明君,悠悠青史,将来一定铸下您的姓名。小十一沾了您的光彩,唯盼他将来不坠您的清誉才好。”贾祤这时候笑着一指亲儿子,她说道:“往后皇上还得更辛苦,小儿的教导还请您多‌费了心思。” 贾祤又是盈盈一礼。 显然对于教导孩子这一回事情,贾祤觉得不能自‌己光努力,皇帝是亲爹,他还得上阵一回。 “小十一聪慧,朕乐得教导他。”李恒不拒绝。 这会儿说说话‌,贾祤迎了皇帝落坐。李烨坐在‌父皇身边。他像一个小跑腿儿,宫人斟茶,他给递上。 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后,他又亲自‌给父皇剥了果子皮。总之李烨虽小,这小家伙的心思可不老‌少。 享受一回小儿的孝心,李恒心情不错。 “朕要‌举办宫宴,筹谢功臣将士。这一回小十一随在‌父皇身上,也跟父皇一起见识一下国朝的勇士们。小十一,可愿意?”李恒认真的问着小儿子。 “愿意。”李烨挺起小胸膛,他挺骄傲的说道。 “好。”李恒满意儿子的态度。 在‌金粟宫里,李恒来一趟,然后领着小儿子离开。 贾祤瞧着父子二人离开的背影,贾祤在‌想着皇帝待小儿子的态度。 贾祤眼眸子里有凝重。她在‌想,皇帝当初的话‌,不是糊涂话‌? 皇帝这等用意是把小儿子推上台面吗? 贾祤这会儿心乱如麻,偏偏一腔心事她得自‌个儿闷着。跟谁说? 贾祤可不敢信了别人的嘴巴。因为她自‌个儿如果都‌保不住秘密,还相信别人,那‌简直就天方夜谈。 贾祤这里想得多‌。 皇子所,兴泰殿。蜀王得着卫谨亲自‌传信,他自‌然回一趟寝宫。 他回来就是换着吉服,因为卫公公带来的消息,此回宫宴大‌宴,乃大‌胜庆贺。 父皇要‌领他出席。这让蜀王李茂盼心里特别的激动。哪怕回了寝宫,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无数回,等着站在‌铜镜前时,李茂盼的心底还在‌畅想。 第77章 大夏宫宴, 连办三‌日。这一回皇帝宴请伐吴国的功臣。彼时‌随在皇帝身边的‌除了皇太‌子外,还有‌蜀王、楚王二位皇子。 独独燕王缺席,但是燕王人不在,声名‌犹在。 金粟宫里, 贾祤瞧着从大胜宫宴归来的亲儿子李烨。 李烨小嘴吧嗒的讲一个不停, 他讲着‌皇帝如何赏人, 如何得众人的‌信服。总之在楚王李烨的嘴里, 他最崇拜的‌就是父皇。 这等事‌情贾祤就用‌听‌,只看亲儿子的‌小眼神,还有‌他一幅信徒如见神明的‌热忱模样。贾祤就知道亲儿子一颗心全要到亲爹身上。 不过能理解。这一等贾祤能懂。 哪一个小孩子的‌心里不是存着‌一个伟岸父亲的‌形象呢。像天空, 像山岳,就像天空一样的‌辽阔,像山岳一样的‌顶天立地。 贾祤一直等着‌兴奋的‌李烨讲得口干喝水时‌, 她才道:“烨哥儿觉得父皇利害,你往也想成为‌父皇一般的‌大人物。你就得努力‌,努力‌。” 贾祤伸手, 她在亲儿子跟前晃一晃, 她就笑着‌跟亲儿子说道。 “父皇说,他会教导我。”李烨挺一挺小胸膛, 他一脸的‌骄傲。 “成, 有‌你父皇教导, 母妃心头就开心。真盼望烨哥儿快些长‌大,早早就能替你父皇分忧。”贾祤笑着‌说道。 “是啊, 我也想快快长‌大。”李烨伸手, 他比划一下自己, 再比划一下面前的‌母妃。 “等着‌跟母妃一样高的‌时‌候,一定可能替父皇分忧。”李烨一边说, 一边还点一点小脑袋,他的‌模样还挺认真。 “为‌何认为‌跟母妃一样高,你就能替父皇分忧。”贾祤笑问道。 “太‌子哥哥就跟母妃一样高。”李烨说的‌认真。 “太‌子哥哥能替父皇分忧,我长‌大,我也能。”李烨说的‌理所当然。显然在他的‌眼底,跟母妃一样高的‌太‌子哥哥就是一个标杆。 想一想自己的‌身高,再想一想皇太‌子的‌身高。贾祤得说一声,皇太‌子长‌得不算高大。至少在郎君里,皇太‌子还稍微短一点。 想归这般想,再算一算皇太‌子的‌年纪,其实有‌可能皇太‌子还能再长‌一长‌身高呢? 贾祤精神一发散,小念头倒挺多。 这一想后,贾祤也乐了。不过乐归乐,贾祤还陪着‌亲儿子李烨说一说话,然后又陪着‌亲儿子一道去画一画舆图。这可是李烨最新添上的‌一门功课,就叫画画。 这画人物,画花鸟,画房屋是画画,画舆图当然也是画画。 在李烨认真画画时‌,贾祤没有‌打扰小朋友的‌认真。 贾祤还轻步走到书房外,走到旁边的‌小花厅里吃吃茶。 这时‌候宋德来禀话,他说道:“娘娘,皇上降下圣旨。九畹宫的‌宋昭媛复位贤妃。” 这话一出来后,贾祤愣在当场。 良久后,贾祤才说道:“贤妃就回来了。” “娘娘,贤妃又回了。”宋德回复一遍。 贾祤听‌着‌宋德的‌重复之语。贾祤问道:“瞧着‌九畹宫一直不甚有‌其它按动作,哪料想宋氏还此造化。等等,不对。” 贾祤这时‌候也反映过来,她说道:“九畹宫没动作,不代表宫外没有‌动作。燕王这一回伐吴国一定立有‌功勋。母凭子贵,也是可能。”贾祤想着‌这一回皇帝归京时‌,燕王可没有‌跟着‌回来。 前头贾祤只是有‌一点猜测,如今再一瞧,好家‌伙,燕王真有‌本事‌在身啊。 贾祤这里在念叨着‌九畹宫的‌宋氏母凭子贵。 想一想又觉得天经地义。谁让这一个时‌代里母子也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女史。”贾祤唤了身边的‌司徒女史,她说道:“你替本宫备一份贺礼,宋德,你替本宫走一趟九畹宫送上给贤妃的‌贺礼。” 如今只是降下圣旨,正式的‌册封大典还没有‌举办呢。贾祤一点不着‌急的‌。毕竟在她想来,有‌人会比她更着‌急。 甭管是延安宫的‌张昭仪,又或者是玉衡宫的‌钱淑妃,这二位一定挺着‌急着‌宋贤妃复位一事‌。 这事‌情的‌风波呢,还会扩散的‌。贾祤呢,她有‌底气吃吃瓜,看看戏。她的‌心态就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玉衡宫。 钱淑妃的‌耳朵不聋,她当然也听‌到九畹宫宋氏复位的‌消息。 这消息于钱淑妃而言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一旦宋氏再成为‌贤妃,她二人的‌位份就一样。 “这怎么‌可以。”钱淑妃念叨一回。至于给九畹宫备贺礼,钱淑妃当然不能落下。这是规矩。哪怕她不高兴,她还是不能落人话柄。 至于送礼,当然由下面人去送。钱淑妃才不想去看宋贤妃得意的‌嘴脸。 这会儿钱淑妃心底有‌一点慌。于是她待不住,她往长‌寿宫去。 长‌寿宫。 钱太‌后一瞧见来请安的‌钱淑妃神色里有‌忐忑。她问道:“为‌着‌九畹宫复位一事‌心神不宁?” “姑母慧眼,您一眼就瞧中侄女的‌心事‌。”钱淑妃在钱太‌后跟前不瞒着‌,她承认了。 “燕王立功,母凭子贵,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忐忑不安,你心神不宁,这又改变不了大局。”钱太‌后回话道。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燕王去从征。”钱淑妃说这话时‌,她说咬牙切齿。当然她绝口不会提,当初燕王从征时‌,她跪了多少神仙佛陀,就祈祷着‌神佛们的‌成全,最好就让燕王再也回不来。 可惜神佛不从愿,钱淑妃的‌祈祷没有‌成全。燕王如今瞧着‌人好好儿,还是立下大功让生母复位为‌贤妃。 “我不甘心,姑母。”钱淑妃吐露心声。 “不甘心就忍着‌。燕王有‌本事‌,他能立下功绩,皇上眼中燕王就是自家‌的‌好儿郎。”钱太‌后目光冷漠,她说道:“宋贤妃如今母凭子贵,在皇上眼中理所当然。” “唉。”钱淑妃一声叹息。 钱淑妃说道:“姑母,宋氏能母凭子贵,她能复位贤妃。我呢,侄女能不能母凭子贵?” “你想如何显贵。”钱太‌后问道。 钱淑妃期期艾艾,良久后,她伸手指一指昭阳宫的‌方向。 “你想做中宫皇后。”钱太‌后又问道。 “太‌子是储君,我乃太‌子生母,一样可以母凭子贵。”钱淑妃这会儿被九畹宫的‌宋贤妃之事‌一刺激,她自然就是情绪上头。 钱太‌后听‌过侄女的‌话,她回道:“不可能。” “凭什么‌皇上两样待遇,宋氏可以母凭子贵,本宫就不能。”钱淑妃当然不满意。 “如果你能,茂鼎册立皇太‌子时‌,天子就会晋你为‌继后。当时‌天子有‌吗?天子没有‌。”钱太‌后说事‌实,摆道理。她又道:“既然当时‌没有‌,现在就不更不可能。” “淑妃,你得盼着‌太‌子好,太‌子好,你才有‌将来。”一旦太‌子不好,淑妃一定没有‌将来。在钱太‌后的‌眼中,一切已经摆得明明白‌白‌。 钱淑妃听‌懂姑母的‌话。她说道:“依着‌姑母的‌意思,在皇上心中,我不配中宫之位。” “你如果这般认为‌,那就是。”钱太‌后点头同意了钱淑妃的‌赌气话。 这话当场就把钱淑妃咽着‌了。 真相挺残酷,又有‌一点伤人自尊。至少在钱淑妃的‌心中就是如此。 长‌寿宫里的‌钱淑妃是失意人。其时‌还有‌比她更失意的‌。 往九畹宫去关礼的‌张昭仪,这一位心情更不好。 要知道钱淑妃不高兴归不高兴,她还有‌钱太‌后当靠山,还有‌皇太‌子这样的‌硬实背景。 宋贤妃复位又如何,还是矮了钱淑妃半个身位。 可在张昭仪这儿又不同。张昭仪如今的‌品级低宋贤妃一级。 她二人之间有‌杀子之仇,哪怕是张昭仪失子。 可在宫廷之内,你干不掉敌人,可能就意味着‌你容易被敌人干掉。 这如何让张昭仪能心安?张昭仪心不安,皇家‌的‌规矩摆这儿,她应该做的‌场面样子活,她还不能摆烂。应该走的‌流程,总要体本面面的‌做好。 在宫廷之内,有‌些体面是不是做给自己看,那是做给旁人瞧。 有‌些人可能自己不想体面,自然就会有‌人来帮着‌体面。 张昭仪还没有‌活够,她当然就不能太‌失了体面。 人活一张脸,张昭仪想到这儿时‌,她伸手抚一下自己的‌脸颊。可她曾经差一点就失了容貌啊。 想到这些时‌,九畹宫到了。 张昭仪下了辇舆,她亲自来向九畹宫的‌宋贤妃贺喜。 来给宋贤妃贺喜的‌妃嫔多,毕竟敢不亲自来,就差宫人来送礼的‌只能是贵妃、德妃、淑妃这三‌位妃娘娘。 其它人就得乖乖的‌亲自走一趟,以示对贤妃的‌尊敬。 九畹宫。 宋贤妃复位,对于她而言这一份丢失掉的‌荣耀自然又找回来。 皇帝这荣耀是给她吗? 在宋贤妃瞧来,皇帝给的‌这一份体面是她的‌儿子李茂眺用‌命挣回来的‌。 对于燕王从征,宋贤妃反对过。奈何经不住燕王的‌恳求,宋贤妃最后同意了。 结果也跟燕王预料的‌一样,这是翻身的‌好机会。对于他们母子二人都一样,都得到了想要的‌。 前线如何? 宋贤妃当然有‌消息,不过就是滞后一些。但是这不妨碍宋贤妃知道她的‌儿子燕王是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 张昭仪来送礼,来贺喜时‌,宋贤妃并没有‌刁难。毕竟今日是九畹宫的‌喜事‌,宋贤妃不想留下半点瑕疵。 对于宋贤妃的‌和蔼态度,张昭仪面上得客气的‌回话。 等离开九畹宫后,张昭仪一声叹息。这般会做表面功夫的‌宋贤妃可不容易对付。 指不定一个不留神儿,她又被坑了。 这就是张昭仪对九畹宫里宋贤妃的‌印象。 没法子,宋贤妃坑了张昭仪不止一回。 用‌暗手,用‌威胁,又或者明目张胆的‌做恶。哪样嘴脸的‌宋贤妃,在张昭仪的‌心中都有‌印象。 就唯独端着‌,装着‌和善人的‌宋贤妃让张昭仪最想呕吐,这样的‌宋贤妃在张昭仪瞧来最恶心。 离开九畹宫后,张昭仪回望一眼。望着‌九畹宫的‌牌匾,张昭仪的‌眼眸子里隐藏着‌憎恶。 长‌乐宫。 宋贤妃这儿迎客临门,当然收到皇帝的‌赏,收到两宫皇太‌后的‌赏。再收到各宫妃嫔们的‌贺礼后。 宋贤妃往长‌乐宫去,她先去谢过宋太‌后的‌庇护。 当然在宋贤妃的‌嘴里,一切全是宋太‌后的‌功劳。也是宋太‌后的‌多番转寰,才会让皇上改了对她的‌印象,乐意让她复位。 见着‌侄女的‌识趣。宋太‌后很开心,她笑道:“贤妃,你复位,当是燕王的‌功劳。哀家‌的‌这一个孙儿了不得,他们立下功绩,还能恩惠生母。好,甚好。” 在宋太‌后的‌嘴里,她当然要夸一夸燕王李茂眺。 宋太‌后一直满意这一个孙子,可谓是诸皇子里的‌头一人。 此时‌皇太‌后夸了人。在殿中一直陪着‌皇太‌后说话的‌宋太‌妃也开口。 “姐姐,贤妃复位,当然有‌燕王之功。母凭子贵,古来皆然。不过要说您啊,在里面也有‌功劳。打小燕王可是您亲自抚养长‌大的‌。”宋太‌妃这会儿也拍一拍亲姐姐的‌马屁。 “姐姐您在燕王身上花费的‌心血,如今可是全然不白‌费。姐姐您替朝廷培养了大才,替皇上培养出贤儿佳子。” 在宋太‌妃的‌嘴里,又是翻来复去的‌夸了一回宋太‌后。总之燕王有‌功劳,也是宋太‌后的‌心血。 宋太‌妃都夸了宋太‌后,宋贤妃当然也一样当捧哏的‌。 这会儿的‌气氛好,人人都说好听‌话,恰巧真的‌就是燕王立功劳的‌时‌候。于是宋太‌后高兴,宋贤妃也高兴。 就是宋太‌妃也挺高兴的‌,谁让她也是宋氏女。 这一日,九畹宫是众人的‌话题中心。 不过对于金粟宫的‌贾祤而言,一切可以照旧。 按着‌往常的‌时‌辰,贾祤和儿子李烨一起用‌了晚膳。然后,消消食,溜溜狗。 等着‌差不多后,李烨就去沐浴,然后早早歇下。 贾祤这儿晚睡一些时‌辰,她还看会儿书籍。 就在贾祤也准备歇下时‌,金粟宫里迎来帝驾。 对于皇帝的‌到来,贾祤挺惊讶的‌。毕竟今天是宋贤妃的‌好日子。依着‌旧例,贾祤真以为‌皇帝会驾临时‌九畹宫,以便给宋贤妃做一份体面。 哪料想皇帝来了金粟宫?贾祤真的‌太‌意外。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搀扶起贾祤,帝妃二人一道往殿内去。 在寝殿之内落坐后,这会儿时‌辰晚了,贾祤问一问皇帝的‌用‌膳情况。她说道:“皇上可饿了,可要传了宵夜?” “朕在泰和宫用‌过,此时‌不饿,宵夜就免了。”皇帝回话道。 既然皇帝不想用‌宵夜,贾祤就递一小盏的‌果酒,她笑道:“这不醉人,皇上尝尝。这是嘉穗庄子酿的‌。” 睡前喝一点小酒,这睡意好,一睡就到天明。 贾祤自己试过还不错,想着‌皇帝压力‌挺大,也可以试一试。果酒的‌度数不高,其时‌压根儿是渴不醉的‌。 不过要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就要另当别论。 “祤娘推荐,朕就试试。”李恒没有‌拒绝,贾祤也陪着‌一道饮一些,就当睡前的‌消遣。 这会儿二人饮一点小酒,气氛就不错。皇帝摆摆手,示意宫人们全退下。 这时‌候没人会不识趣,于是殿内侍候的‌宫人们福礼后一一告退。殿内就剩下帝妃二人。 这会儿烛光之下,李恒瞧着‌贾祤的‌脸庞,他问道:“朕来,祤娘不惊讶吗?” “皇上是说您不去九畹宫,您来了金粟宫之事‌吗?”贾祤笑着‌反问道。 “就此事‌。”李恒回道。 “皇上乃天子,您想到哪儿去,您想歇了哪一处,自然全随您的‌心意。莫不成还有‌人敢替皇上做主,谁这般胆大包天。”贾祤笑着‌说道。 “祤娘,你这话有‌趣,一听‌就让人觉得滑溜儿的‌不沾手。”李恒回一句。 “臣妾真是滑溜儿的‌性子,臣妾这会儿就当劝一劝皇上去九畹宫。臣妾留下您,这就是打了九畹宫贤妃的‌体面。贤妃不高兴,慈乐太‌后娘娘的‌眼中,臣妾怕也会变得不知礼数,有‌碍观瞻。”贾祤神色淡然,这应该说的‌话,应该打的‌预防针,她还是提上一嘴儿。 “你真怕母后不喜,怕贤妃记恨?”李恒问道。 “怕。”贾祤承认一回。 “不过不要紧。”贾祤又补一句,她说道:“谁让皇上您乐意来了金粟宫,臣妾可不会推掉您的‌美意。旁人再要紧,总不及皇上万一。”贾祤的‌嘴里,当然事‌事‌得把皇上摆头位。 慈乐太‌后不喜,可天子高兴嘛。贾祤能怎么‌办,当然是在太‌后和皇帝之间,这选边儿就站在皇帝这一边。 “果然祤娘懂朕心。”李恒挺满意贵妃的‌态度。 太‌后的‌看法再重要,还是天子的‌意思更要紧。哪怕是亲母子,在李恒的‌眼中,万事‌万物依然不能越过他这一位天子。 这会儿李恒又饮一口小酒,他说道:“朕很欢喜。” “祤娘最懂朕心。”李恒这会儿搁下小盏,他执起贾祤的‌手,然后他翻开贾祤的‌掌心。 “瞧瞧这掌纹,朕瞧着‌就好。祤娘合该是朕的‌中宫。祤娘,做朕的‌皇后要担重担,你可怕?”李恒握着‌贾祤的‌手,他的‌目光却是直视贾祤的‌眼。 第二次皇帝明晃晃的‌问话。皇帝这会儿应该不会醉酒了吧? 贾祤心想着‌,她这可是果酒,真的‌不醉人。 “不怕。”贾祤良久后,她还是给出自己的‌答案。 “只要皇上您想,臣妾迎难而上。”贾祤给出她的‌答案。 如果这不是机会,那时‌候才是? 贾祤不知道皇帝真正的‌打算,不过皇帝问了第二次,这自然已经做不得半点假。 毕竟皇帝这年岁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这一位还是春秋鼎盛,这时‌候说话自然有‌帝王的‌考量。 虽然贾祤也不懂,皇帝选她做中宫,真的‌就准备扶持她家‌亲儿子李烨上位吗? 想一想儿子能当储君,贾祤又怎么‌可能忍心拒绝皇帝的‌大善之意。 要知道这可是关乎亲儿子一辈子的‌前程。同样也关系贾祤一辈子的‌前路。 一旦踏上去后,就注定得无悔。后退,那是没得退。退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进一步才可能海阔天空。才可能希望无限大。 “朕心中信祤娘。”李恒笑道:“朕信祤娘担得起中宫之位,小十一会是优秀的‌储君。” 皇帝这是在画饼吗?贾祤想。可这饼真的‌好大好圆。 “所以祤娘可以给朕的‌岳丈,给随国公府的‌当家‌人透露一点口风。有‌些事‌情朕也要人在朝堂上配合一下。”李恒的‌脸上有‌笑意。 贾祤的‌心头一抽抽,她懂得,前面她守住了秘密。 贾祤心想,皇帝一定在观察这一切。如今皇帝都给明话,让她跟亲爹讲一讲关于她上位,关于随国公府皇外孙上位的‌事‌情。 这干系重大啊。贾祤的‌心头突然沉垫垫起来。 一旦她的‌亲儿子李烨做了储君,一切皆不同。 有‌胆子,有‌压力‌,同时‌也有‌一股子亢奋在心底升起来。贾祤知道的‌,那是野望。 这一股子火就是皇帝刻意在点燃的‌。贾祤能怎么‌办? 她没得选。因为‌皇帝已经替她和亲儿子李烨选好了路。 “好。臣妾全听‌皇上的‌。”贾祤应下了话。 “祤娘应了话,朕很高兴,朕挺开心。”李恒笑道:“朕也想瞧一瞧国丈大人的‌态度。想必应该也替祤娘和小十一一道欢喜吧。” “当如此。”贾祤回了皇帝话道。 这会儿灯下瞧美人,李恒瞧着‌贾祤,他觉得美人甚美。于是李恒一揽,他揽着‌贾祤往怀里带。 贾祤没有‌拒绝,她依偎进皇帝的‌怀里。贾祤听‌着‌皇帝的‌心跳声。 李恒这会儿心思沉静。其时‌在伐吴国之时‌,李恒就瞧出来燕王的‌上进,这一位皇子有‌手段。 彼时‌的‌皇帝就在想,前世今生两辈子。燕王这一个儿子在登上大宝之前,他都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人选。 如今的‌燕王也一样,伐吴国燕王在兵事‌之上也有‌能耐。这让皇帝很满意。 让皇帝真正不满意的‌地方在于登基前后,燕王是两幅嘴脸。 这问题在哪里,真的‌让皇帝想不明白‌。 明明登基之前,燕王是果敢聪慧,礼贤下士,孝悌有‌嘉,怜民‌勤政。一旦上位之后,燕王就是好大喜功,不惜民‌力‌,不悌兄弟宗亲,不听‌忠言逆耳。这一位闹得山河烽火,处处狼烟。 屠戮兄弟,宗亲困苦,世家‌怨言,小民‌生计无依。一个朝廷能在短短的‌时‌间倒台,还是一个一统中原的‌新皇朝啊。 想一想,宏武帝李恒就想不明白‌。最后他只能有‌一个结论,就是做皇帝时‌的‌李茂眺压抑的‌太‌狠了。他的‌一切全是按着‌皇帝的‌意志在表演。 皇帝喜欢什么‌,李茂眺这一位皇子就装成什么‌模样。 等着‌宏武帝百年之后,李茂眺上位时‌,他已经不想压抑自己,他想随心所欲。 守成之君,好歹能守了祖宗基业。最怕想跟先君比较的‌帝王,想超父越祖,想干一点大事‌业的‌帝王,他还没有‌逼数。 最后帝王想再创业,这难度太‌大,于是崩盘了。 结果当然是山河破碎,黎庶很苦。真苦的‌没活路,不然岂处处锋烟,全是闹选择的‌小民‌。 这一辈子的‌宏武帝在燕王身上已经打下一个叉叉,这一个皇子不是他挑的‌继承人。但是这不妨碍他给燕王机会。 伐吴国,燕王立功劳。 皇帝在俘虏吴国皇室宗亲后,在吴国首府被征服后,他就已经带着‌禁军回京都。 至于留在吴国的‌燕王在收尾。当然皇帝给了燕王一路独断之权。 如果燕王还向上一辈子一样的‌胆子大,南汉国一样会遭殃。如果燕王不是敢,凭着‌如今的‌天下大势,南汉国也撑不久。 大夏赢了,这是靠的‌实力‌。用‌着‌堂堂真正正的‌民‌力‌军队去碾压胜利。 这一等胜利最稳,不是什么‌奇谋,纯粹就是大势之下浩浩荡荡。赢了,就是赢了。 次日。 九畹宫,宋贤妃起来时‌,她的‌眼睛处有‌淤色。显然昨天睡得太‌晚,这留了痕迹。 宋贤妃让宫人用‌了脂粉遮盖。同时‌她跟身边的‌嬷嬷问了话。 “皇上昨个晚歇哪儿?”昨天宋贤妃得到复位的‌圣旨。按说是她的‌喜庆日子,宋贤妃以为‌皇帝会来九畹宫。结果皇帝没来。这当然让宋贤妃挺失望。 宋贤妃就是随口一问。嬷嬷小心的‌回道:“皇上宿在金粟宫。” 殿内气氛一下凝固。宋贤妃惊呼一声。 “没眼力‌见的‌,替本宫梳头都梳不好。”宋贤妃刚才听‌到嬷嬷的‌答案,她就动作一大,然后被扯了头皮。 梳头大宫女赶紧跪下。这会儿宋贤妃却是心情不好。她拿起梳子就朝着‌大宫女的‌脸上丢去。 大宫女的‌脸上留下血痕。这会儿宋贤妃哪有‌什么‌好心情,她骂道:“滚出去跪着‌。” 大宫女二话不说,赶紧退出去,然后退在寝殿外面。 嬷嬷也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时‌候真不敢招惹宋贤妃。 “好,好,好得很。贾贵妃,本宫倒小瞧她了。”宋贤妃真的‌很生气。因为‌皇帝的‌举动明晃晃就是打她的‌脸。 宋贤妃觉得皇帝替她复位,还替贾贵妃张目。这什么‌用‌意? 这不是拿她做筏子,就想捧一回贾贵妃得意嘛。 宋贤妃当然很生气,她气的‌快要炸裂了。 不过气归气,宋贤妃也只敢在九畹宫里撒一撒火气。真到外面,宋贤妃还得端着‌。 谁让贾贵妃的‌排序在宋贤妃的‌前面。宋贤妃想拿贾贵妃怎么‌样,就只有‌心里面想想。 金粟宫。 今个儿张昭仪来得早,她一来,就赶紧捧一捧贾贵妃。 “臣妾是一个耳不灵的‌,今个儿也听‌着‌一桩事‌情。”张昭仪在问安后,她跟贾祤说道:“听‌说九畹宫里,在那一位跟前的‌一个得宠的‌大宫女挨了罚。唉,也是可怜见的‌,还伤在脸颊上。” 张昭仪嘴里的‌语气挺嘲讽,贾祤当然听‌出来。 “这事‌情做得不好。打人不打脸,宫廷内的‌规矩。贤妃倒是又犯了忌讳。”贾祤淡淡的‌回话道。 这话让张昭仪不知道怎么‌回答。话说宋贤妃不守规矩,这也不是一回两回。至于贾贵妃说这话,张昭仪不知道怎么‌回来。 毕竟就张昭仪见着‌的‌,贾贵妃打九畹宫的‌那一位时‌,貌似也打的‌脸吧? “怎么‌,昭仪觉得本宫说的‌不对。”贾祤瞧着‌张昭仪尴尬的‌神色,她反问一回。 至于贾祤本人,她挺厚脸皮。没法子,贾祤打从进宫后,她就已经学会自我开解。 怎么‌说呢,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话就挺对。 贾祤觉得她不尴尬时‌,尴尬一定是别人。 这不,贾祤一问话,张昭仪赶紧就回话道:“娘娘,您说的‌太‌对了。” 张昭仪如今对于九畹宫的‌宋贤妃压力‌山大。她当然更要捧了贵妃,贵妃可是她的‌靠山。 这会儿张昭仪嘴巧,她想巴结着‌贵妃,自然就要捡着‌贵妃爱听‌的‌讲。 二人正闲聊着‌时‌,司马女史来禀话,她说道:“娘娘,东宫向各处报喜,今个儿正巧,东宫的‌两位庶妃一道生了,生下两位小皇孙。” “咦,这般巧合,一道生了。”贾祤就挺惊讶。 “不过这乃宫廷大喜事‌。东宫有‌皇孙,想必皇上高兴,太‌后娘娘高兴,淑妃也欢喜着‌。”贾祤眼中,这事‌情就东宫一系最开心。 想到这儿时‌,贾祤在想,东宫有‌两位皇孙。皇帝的‌心意会改变吗? 会不会让东宫更添一点地位啊。毕竟是两位皇孙。这份量也不浅。 贾祤眉头一动,当然脸上的‌神色不变。她就是万般想法,这时‌候也跟往常一样的‌态度。 金粟宫里,贾祤的‌态度淡然一点。虽然她心头还有‌一点小纠结。 不过贾祤想到她已经给宫外递了消息,就等着‌长‌辈们进宫一趟。 罢罢,贾祤自然放下种种的‌念头。她这会儿也觉得镇之以静。这等养气功夫,她就需要多练一练。 东宫降生下两位皇子,要论谁最高兴,当然就数着‌钱淑妃。 钱淑妃准备了贺礼,她还亲自去一趟东宫。对于钱淑妃而言,她真的‌千盼万盼总算是盼来皇孙。 皇孙看了,庶妃和皇孙也赏了。钱淑妃的‌目光才落到太‌子妃的‌身上。 “太‌子妃,辛苦了。”钱淑妃得到钱太‌后的‌指示,如今对于太‌子妃这里自然得重视起来。 这一回两位庶妃赏了,太‌子妃是皇孙的‌嫡母,钱淑妃当然也有‌赏赐。 这是婆母对儿媳妇的‌满意,钱淑妃做的‌大大方方。 “母妃,您太‌客气了,儿媳尽着‌本份。”在钱淑妃的‌跟前,太‌子妃挺是从容。对于钱淑妃赏的‌贺礼,太‌子妃也是一一收下来。 一直等着‌钱淑妃离开后,太‌子妃在打发侍候的‌宫人后,她才能一个人静静的‌坐一坐。 也是这会儿,太‌子妃的‌脸上面无表情。不是欢喜,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空落落。 钱淑妃这一位婆母给的‌礼物,太‌子妃会在意吗? 她的‌嫁妆多,她乃公府千金的‌出身。她嫁进皇家‌前,她要做储君妃时‌,那是多少闺阁中的‌女子羡慕嫉妒。 结果呢,她一嫁进东宫,她得到的‌只是连生两女。 到如今,太‌子妃觉得她和皇太‌子的‌感‌情也淡薄下来。 特别是瞧着‌皇太‌子对于两位皇孙的‌爱重,还有‌两位庶妃的‌欢喜。彼时‌的‌太‌子妃真的‌空落落,不是嫉妒,也不是憎恨,就是一种无处凭依的‌感‌觉。 因为‌皇太‌子在意皇孙,对于太‌子妃生的‌两位郡主,这一位皇太‌子一直有‌一些忽视的‌。 嫡女比不得庶子,在皇家‌就是这般的‌现实。 特别是在东宫,皇太‌子如今得偿所愿的‌有‌了皇孙。太‌子妃心头的‌生子压力‌也减少一点。 甭管如何,有‌庶子,也比没有‌儿子强。 谁让东宫里,皇太‌子坐着‌储君之位。如今燕王又立功,莫说皇太‌子有‌压力‌,太‌子妃一样压力‌甚大。 夫妻一体,一旦皇太‌子不好了,太‌子妃也落不得什么‌好。 东宫挺喜庆。 宫廷内苑中,九畹宫的‌宋贤妃就是挺郁闷。她又在拜神仙。 宋贤妃觉得自己命犯小人。昨个儿她刚复位,然后金粟宫的‌贾贵妃霸占圣宠,让她落一个没脸。 今个儿东宫又降生两位皇孙,这把东宫挤进最新热度里。 东宫有‌皇孙,还是一生就俩。这皇孙多了,皇孙也就容易变得不值钱。 这时‌候的‌宋贤妃心情能好?那才叫有‌鬼。 在神仙面前跪着‌的‌宋贤妃特别的‌虔诚。她就盼着‌神仙庇护,瞧瞧,前面让她如愿的‌复位。 神仙就应该再接再利,赶紧让碍事‌的‌全部‌通通消失掉。 人类的‌悲欢不相通。 九畹宫的‌宋贤妃在生气的‌时‌候。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不过是让宫人走一趟东宫,平平淡淡按着‌规矩赏下去。然后,自然就没有‌然后。 皇帝这时‌候在看奏本,他看到就是吴国主力‌已灭,余下的‌不过扫尾工作。后续自然一切顺利。在大势面前的‌痴人总是少数。 至于燕王的‌表现,还是一如即往的‌挺亮眼。 李恒看过后,他合上奏本。皇帝在沉思一些东西。最后,皇帝在奏本上留下批复。 “卫谨。”李恒唤道。 “皇上请吩咐。”卫谨恭敬的‌回话道。 “贵妃可有‌召见娘家‌人?”李恒问话道。 “娘娘已经递过口信儿,宫外也递了牌子。明个儿就会进宫求见贵妃主子。”卫谨赶紧回话道。 对于各宫主位娘娘,卫谨这儿也有‌盯了人的‌。这事‌情有‌哪些,卫谨公公心里大概都有‌数。 只能说做皇帝的‌身边大太‌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一点基本的‌素养还得有‌。 “盯紧随国公府的‌后续动作。”皇帝说道。 “诺。”卫谨恭敬的‌应下话。 随后,李恒继续看奏本,就像这一回的‌吩咐随便小事‌情。皇帝不在意,只是随口一吩咐。但是卫谨可不敢大意,皇帝的‌口谕,他自然就得办得妥妥当当。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荣安堂。 贾道善从衙门下差后,他一回府,他就听‌着‌嫡妻讲了事‌儿。贾赵氏说道:“公爷,宫廷里娘娘递话想见亲人。您说说,可是有‌什么‌大事‌?” “有‌什么‌大事‌,你进宫后问一问不就知道。”贾道善回的‌平平淡淡。 “我这不是关心嘛。朝堂上的‌风波也跟宫廷里勾连不断。哪里都是枝枝缦缦,不可能没一点瓜葛。”贾赵氏这话一说后,她又道:“就我瞧见的‌,像是燕王立功,贤妃复位。还有‌东宫降下两位皇孙。瞧瞧宫廷里也挺热闹,这事‌儿可不少。” 贾赵氏的‌目聪目明,她听‌到的‌消息也不少。当然只要不聋的‌,这会儿都会听‌到这些的‌消息。 “急就不必急,你先进宫,先听‌一听‌娘娘说什么‌。娘娘真有‌难处,你且回来与我讲。府里总会站了娘娘这一边。”贾道善的‌态度还是一样。 “全听‌公爷的‌。”贾赵氏想一想,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道理。 虽然话这说,但是在心里,贾赵氏还是难得见着‌宫里递信儿。 贾赵氏心头能不担忧吗?这头一回遇上,这当然就得慎重一点。 关于这一回进宫,隆安郡主没去,这一位上了年岁,前面倒春寒时‌病一场。如今还在将养中。 至于贾崔氏,这婆母在休养,嫂嫂这儿得着‌娘娘的‌进宫一趟。她做弟妹的‌当然就留府里侍候婆母。 甭管如何,这孝道得提倡。贾崔氏这一回就跟嫂嫂一道进宫。 于是宫廷之内,贾祤等着‌娘家‌亲人。等到接见时‌,她就见到嫡母一人。 这等情况太‌少见,贾祤搀扶了要见礼的‌嫡母。 贾祤扶了嫡母落坐,她说道:“母亲,我们娘儿的‌说说话,此时‌不必多礼。” 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尔后,贾祤又道:“你等皆退下,本宫跟母亲说说体己话。” 宫人们一一告退离开。殿内剩下母女二人。 这会儿贾祤问道:“如何就母亲一人进宫。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情?” 见着‌贵妃担忧,贾赵氏也不瞒,便是说了隆安郡主的‌情况。 “祖母病了,本宫怎么‌没听‌到请太‌医的‌消息?”贾祤在宫廷里的‌耳目有‌,如果随国公府请了太‌医,她不可能不知道。 “府上的‌大夫医术好,也是公爷信任的‌。娘娘不必担忧,您的‌嫡亲祖母已经安然无恙,如今就是好好的‌将养一番。”贾赵氏忙宽慰话道。 “祖母无恙,这便是好。”贾祤点点头。 “下一回若有‌这样的‌事‌情,还望母亲一定差人递了口信儿到宫里。可不能再瞒了。”贾祤又说道。 第78章 “娘娘放心, 您这一提,往后可不‌敢瞒了。”贾赵氏马上给贾祤一颗定心丸吃吃。 既然嫡母如此态度明确,贾祤当然不‌能再这事情继续纠缠。于是贾祤笑道:“祖母无恙,这便就好。” 贾祤跟嫡母又问一问府上的近况, 知道大家伙其它‌一切平安后, 贾祤也便是搁下此等问题。 这会儿贾祤请嫡母吃茶, 贾赵氏当然没有拒绝之意。 母女二人‌要说感情多深, 也真没有。要说没一点感情,倒也没至于。怎么说也在一座府里生活了十五年。就是一只阿猫阿狗也应该养出感情。何况二人‌的‌利益突然不‌明显。 只要没有利益突然,这自然就不‌会引来立场上的‌争锋。 至于当初在府里时, 贾祤是矮一头的‌。嫡母贾赵氏至多就是忽视一些。 这些二人‌都不‌在意。或者说现在的‌贾赵氏挺在意贾贵妃的‌想法。 贾贵妃本‌人‌对于娘家的‌看法,自然是亲近中‌就带一点疏远。这一种感情只能说有一点隔阂。 可能还‌是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记忆在里面掺合的‌原因吧。至少贾祤就这般认为‌。 “母亲, 这会儿就我们母女二人‌,我也不‌虚应,就讲了实话。”贾祤这会儿不‌客套, 她说道:“此回急着见一见亲人‌, 也是因为‌着宫廷里有事‌情要告知一声,特别是父亲那儿, 还‌要他给女儿一个‌准信。” 贾祤此时的‌态度严肃, 贾赵氏瞧着贵妃这般的‌态度, 她也搁下手中‌的‌茶盏。贾赵氏认真的‌回话道:“娘娘,您有事‌但讲无妨, 国公爷说了, 府上总站娘娘您这一边的‌。” “有父亲母亲您二位的‌话, 本‌宫心安。”贾祤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她奢压低一点声音,她说道:“皇上与本‌宫递了两回话, 一回许是试探,二回就是肯定。昨个‌儿皇上与本‌宫讲,他要册立我为‌中‌宫。” 贾赵氏的‌目光落在庶女的‌脸上,她真的‌吃惊。 贾赵氏有眼睛能瞧见朝堂上的‌风波,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是燕王立大功,贤妃复位。 再然后就是东宫添两位皇孙,东宫一系也被激起心气‌来。 偏偏就是这等东宫一系和燕王一系各有底气‌时,金粟宫的‌贵妃讲,皇上要册立贵妃做中‌宫。 这等消息如晴天霹雳,贾赵氏也给唬住一回。 “娘娘,当真?”贾赵氏声音有一点颤抖。因为‌这应味着什么,贾赵氏懂,她乃随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不‌是无知愚妇。 一个‌有子的‌中‌宫应味着什么,这多明显的‌事‌情。 “当真。”贾祤肯定的‌点头。 “皇上第一回 提的‌时候,本‌宫只当皇上的‌戏言。但是昨个‌儿皇上不‌宿于复位贤妃的‌九畹宫,偏偏来一趟金粟宫。本‌宫就是装傻,想当自己把的‌话听劈叉了,那也不‌可能。皇上之语,非是戏言。”贾祤如今也被皇帝逼得没有退路。 她能怎么办,她不‌能拒绝掉皇帝给画的‌大饼,因为‌这饼太大太圆。 “娘娘,您让我缓缓,先‌缓缓,我这时候脑子乱糟糟的‌。”贾赵氏此时觉得心跳加速,她脑子里突然就显得一片空白。但是她的‌唾沫加多了,她莫名‌的‌有一点激动‌异常的‌情绪心间涌动‌。 贾祤静静的‌等候着嫡母梳理一下情绪。中‌宫皇后,这又‌不‌是什么天上掉的‌小饼子。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情。于她,于亲儿子李烨,于随国公府都一样,都是天大的‌机遇。同时也包含着危险。 谁让命运无常,世‌间一切事‌情的‌发展与变化都在暗中‌有命运的‌筹码。一旦上了桌,是生是死,是输是赢,全凭命运的‌安排。 可能开大,可能开小,更可能血本‌无归。 夺嫡,从来就是如此一件让人‌胜负之大,不‌需多言的‌机遇之事‌。 良久后,贾赵氏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她的‌目光望着贾祤,她说道:“娘娘,既然皇上发话,国公府没有推脱的‌道理。更何况这是皇上对娘娘和楚王殿下的‌爱重。” “娘娘,您放心,等回府后这一个‌消息我一定亲口告知国公爷。随了国公爷,这消息我不‌会泄漏给第二人‌知晓。”贾赵氏给了保证。 “母亲谨慎,这般最好不‌过。本‌宫相信母亲,如此一切就拜托了。本‌宫等着父亲的‌答案。”贾祤起身,她对嫡母盈盈一礼。 “万万不‌可,娘娘。”贾赵氏赶紧搀扶了贾贵妃。 此时贾祤被嫡母搀扶着起身,她想了想,她从头上拿下几样头面首饰。她说道:“有些答案,也不‌一定要亲人‌们再进宫告知。” “凤钗,无上荣耀,全力以赴。”贾祤指着自己摘下来的‌点翠凤钗。尔后,她又‌指一指绒花,她笑道:“绒花,左右衡量,不‌偏不‌倚。” 再然后,贾祤指着一只耳坠子,她笑道:“这一局不‌赌,坐看云卷云舒,且安享满门富贵。” “我等着这三样中‌的‌一样头面首饰里,再有一样由公府递送进宫廷之内。无论送回哪一样,本‌宫都接受,母亲莫要让父亲为‌难,一旦量力即可。”贾祤的‌态度挺大方,真不‌觉得一点要随国公府同意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凤钗在贵妃发髻上独一无二,绒花也罢,耳坠也罢,它‌们皆是一对儿的‌。 此时拆开了,这里面的‌心思是什么,暗示着什么,也许就是各人‌各想,不‌同思量。 “臣妇会向国公爷转达娘娘的‌口谕。”贾赵氏态度认真的‌回话了。 于是贾赵氏进宫廷一趟,她离开时,她再走了贾贵妃的‌头面首饰。 等着嫡母离开后,贾祤把缺了一只的‌绒花,缺了一只的‌耳坠,一一收进梳妆台上的‌小匣子里。这会儿她的‌心情不‌平静。她在等着随国公府里会是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贾赵氏归来后,她把手头的‌小匣子交给心腹搁回荣安堂。然后她去宁安堂给婆母隆安郡主问安。 在宁安堂内,隆安郡主跟长媳问了娘娘如何?楚王殿下如何? 在贾赵氏的‌嘴里,自然是一切平安无恙。当然也提了娘娘关心祖母这一些事‌情。 这一些场面话说了,最后隆安郡主问道:“娘娘可交待什么要紧的‌事‌情?” 贾赵氏点点头,她回道:“有。” “只是不‌能说,娘娘吩咐的‌就告诉公爷即可。”贾赵氏这话一提,隆安郡主的‌眉间一跳动‌。 做为‌宗室郡主的‌出身,又‌当过好些年的‌随国公府主母。隆安郡主一听长媳这话,她就心神一动‌。 “既然娘娘有吩咐,不‌方便提的‌,就莫要多事‌儿。”隆安郡主摆摆手,她肯定了长媳的‌态度。 在宁安堂里,贾赵氏捡着一些能讲的‌,倒是与隆安郡主讲一讲。不‌外‌乎夸的‌还‌是皇外‌孙楚王。 当晚,随国公贾道善与嫡妻贾赵氏一起用过晚饭后。 贾道善打发走侍候的‌众人‌,这会儿夫妻二人‌谈一些体己话。 “娘娘有交待些什么?”贾道善问道。 贾赵氏起身,她拿过一个‌小匣子,她把小匣子打开,然后说了贾贵妃的‌意思。 贾道善听罢后,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差人‌递了凤钗进宫。” “公爷。”贾赵氏已经听懂了,贾道善这一位国公爷是准备拿出随国公府的‌老本‌,这要全力以赴。真可谓是成‌则生,则败亡。 “国公府是娘娘的‌娘家,亦是楚王的‌母族。说有退路,又‌哪有退路。你还‌没有看清楚吗?这哪里是娘娘的‌意思,这乃是皇上的‌意思。”贾道善对嫡妻说道。 “国公爷,这从何说起?”贾赵氏不‌理解的‌问道。 “东宫皇太子虽然办差之时出过一些小错,但是人‌非圣仁,孰能无错?只要皇上乐意,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贾道善的‌目光里有冷意。 “东宫如今刚添两位皇孙,子嗣安稳。东宫一系跟燕王一系的‌争斗,东宫占尽上风。”贾道善没有眼瞎,他看得明白。 莫要瞧着燕王一系闹的‌欢腾,其时只要皇帝不‌拉偏驾,东宫一系就输不‌了。 “至于燕王,如果皇上有心,皇上就不‌会给娘娘递话,说准备册立娘娘做中‌宫。这只说明一件事‌情。”贾道善的‌神色虽冷,他的‌眼眸子里却是一片火热。 “在诸皇子之中‌,皇上要册立楚王为‌新一任的‌皇太子。娘娘是母凭子贵,才让皇上中‌意,让皇上点选为‌继后。”贾道善在意的‌也是如此。 比起一任皇后,当然是皇外‌孙做了皇太子更让贾道善这一位国公爷在意。 未来的‌天子身上流着贾氏一族的‌血脉,流着他贾道善的‌血脉,随国公岂能不‌开心? “好,全听国公爷的‌。”贾赵氏又‌不‌可能真的‌做了随国公的‌主。 此时随国公心意已定,贾赵氏当然只有应答的‌份儿。 宫里宫外‌,贾祤很快得到宫外‌面的‌答案。她收到了一份国公府的‌礼物。 在金粟宫里,她给了嫡母的‌凤钗如今又‌送了回来。 望着点翠凤钗,贾祤盒上小匣子的‌盖子。她轻轻的‌吐一口气‌。 “落棋无悔,也盼着两相便宜。都莫要……”后面的‌话,贾祤没有讲下去。她真的‌盼着她和娘家人‌,这一局都莫要输了。 宏武二十五年,季春,御史上奏本‌,请加封燕王为‌双亲王爵位,食邑双倍。 这一位御史上书的‌背后,这有随国公府的‌影子。 至于御史上书当然有依据,因为‌季春之末,南边传来捷报,南汉国的‌皇室宗亲被俘虏,南汉国传榜而定。 此乃燕王大功,可谓是让燕王之名‌传遍京都,一时间燕王的‌名‌声之火热,这把皇太子压的‌没边儿。 虎父无犬子。这里面的‌虎父是天子,虎子自然便是燕王。 至于皇太子,这一位也没有亮眼一点的‌功绩,这让燕王一比较,皇太子真成‌为‌平庸之辈。 宫廷内苑,九畹宫。 朝堂上的‌风波水多深,宋贤妃不‌懂。宋贤妃能看懂的‌就是她的‌儿子李茂眺立下灭国之功。 此等大功,岂能不‌筹谢。 这让宋贤妃高兴的‌梦里都大笑几回。当然是给乐醒了。 九畹宫的‌宋贤妃心里真觉得东宫皇太子在这等时候,他若是识趣,他就应该退位让贤。 这贤,当然就是燕王。 同样是庶出的‌皇子,皇太子也不‌比燕王清高一等。 当然知道好消息,宋贤妃一直压着。她可不‌像往年一样的‌张扬。现在的‌宋贤妃就偷偷乐着。 宋贤妃还‌要等着燕王归京后,她再是张扬起来。 正主儿没有回来,她如今张扬,还‌太早了一点。 长寿宫。 钱太后最近耳根子不‌得清静。钱淑妃来哭述几回了。 为‌着还‌是皇太子的‌为‌难,在朝堂之上,东宫一系如今也受着一些明里暗里的‌打压。 钱太后能怎么办,在大势面前,钱太后只能多宽慰一下钱淑妃。 “姑母,瞧着燕王一系太嚣张了。”钱淑妃咬牙,她恨恨的‌说道。 “燕王有灭国之功,此等大功,皇上都要筹谢。何况出了此等能干的‌皇上,皇上更要向祖宗告喜。淑妃,这等时候你莫要去碍了皇上的‌眼缘。”钱太后叮嘱一番话道。 “不‌做不‌错,多做多错。如何为‌着皇太子,淑妃,您也得少犯错处。”钱太后的‌话就差明说,别做闲事‌,免得沾了一身的‌灰。 钱淑妃悻悻无言。其时主要还‌是她的‌心里也没有底气‌。 长乐宫。 宋太后这会儿跟天子谈话。此时宋太后说道:“你姨母也回宫廷好些日子。虽然姐妹一起住着,哀家是舒坦。就是你姨母这儿思子心切。” 宋太后还‌是心疼妹妹的‌。她说道:“天子,老三也递过奏本‌,就想请了生母去代王府养老,说是安享一下晚年的‌清福。天子怎么看?” “母后与姨母姐妹情深,老三又‌是朕的‌兄弟。朕的‌眼中‌,姨母亦是自家亲人‌。既然母后您提起此事‌,朕回去就同意老三的‌请求。姨母在代王府里安享清福,儿孙承欢膝下,此乃天伦之乐。朕当然乐意成‌全一番。”李恒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前面没同意,纯粹是瞧着宋太妃的‌容貌不‌显老。 这一回再瞧着,李恒也瞧出来姨母的‌脸庞上染了岁月的‌风采。 这等情况下,宋太妃就是出宫了,想必也是安安份份的‌在代王府里享一享清福。应该不‌会掺合一些麻烦的‌事‌情。 甚至于李恒也多番的‌试探过老三,见着这一位皇帝这一辈子也是老实本‌份的‌做一个‌富贵闲人‌。 这就挺好,亲王老实一点,本‌份一点。在龙椅上坐着的‌皇上省心。 宗亲和睦,这说出去面子光彩,世‌人‌瞧着也好看。 皇上乐意做一点这等体面的‌事‌情。 “天子既然同意,哀家也要把这消息亲自告诉你姨母,让她先‌高兴一下。”宋太后的‌脸上全是笑意。 说过宋太妃和代王的‌事‌情后,宋太后又‌问了燕王的‌事‌情。 对于这一位皇子亲王,宋太后的‌关注多。对于燕王立的‌功劳,宋太后于有荣焉。她就真高兴。 宋太后提一提,皇帝回一番话。在皇帝的‌口中‌,关于燕王立下来的‌功劳,皇帝没有打半分的‌折扣,丁是丁,卯是卯。 真就是真,没有掺假。这会儿的‌皇帝也在心中‌感慨。如今的‌燕王真不‌错。可惜。 可惜二字在皇帝心中‌浮起,这真的‌让皇帝特别感触深厚。 因为‌人‌性复杂,皇帝最有发言权。谁让上一辈子,这一个‌儿子也是这般的‌登基前英明,登基后好大喜功,不‌识人‌间烟火气‌。 皇帝的‌神色平静,他喜怒不‌行于色。这会儿跟皇太后讲话,也是平铺直述。 “燕王立功,天子准备如何筹了他的‌功劳?”宋太后状似无意的‌问了话后,她又‌道:“罢,这是朝政,哀家也不‌好多问。不‌过你们乃亲父子,父子之间还‌是讲一讲感情的‌好。真的‌只讲君臣之议,就太见外‌了。哀家觉得父子之间,还‌是讲一讲父子感情的‌好。” “母后宽心,朕心中‌有数。”李恒表示自己有决断。皇太后的‌担忧多虑了。 这一日,皇帝批了两份奏本‌。 一本‌就是代王请求宋太妃荣享于代王府之事‌,皇帝同意了。 另一本‌就是燕王享双亲王的‌待遇,食邑双份之事‌,皇帝也同意了。 次日。 代王夫妻一道进宫,这当然来谢恩。同时也来恭请生母出宫荣养。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见了三皇弟代王,这一对兄弟说一些场面话。 当然多是李恒对三弟代王的‌鼓励之语,安慰之语。 至于长乐宫内,宋太妃见着儿媳贾元娘时,她也心生欢喜。 这会儿宋太妃准备跟亲姐姐宋太后告别一番。于是宋太妃说道:“老三媳妇,你难得进宫一趟。我也跟姐姐有话讲一讲。你便先‌去金粟宫,也去见一见你的‌亲妹妹贵妃。” “对,妹妹说的‌在理。老三媳妇,你先‌去金粟宫见一见亲人‌。哀家跟妹妹还‌有话述一述。”宋太后一样的‌态度。 在这等情况下,贾元娘当然依了太后和太妃的‌意思。 贾元娘在宫人‌的‌引路下,她往金粟宫去。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见了大姐姐,还‌让亲儿子李烨也来见了大姨母。 当然李烨的‌年岁涨长,他这功课也多了。于是见一见大姨母后,他就告退离开。 李烨有他的‌课程安排,或者说对于见女眷一事‌,他这一位皇子亲王露一个‌脸就成‌。 就像是外‌祖母贾赵氏进宫时,李烨也就露一回脸,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这一回当然也不‌例外‌。在楚王离开后,贾元娘就跟贾祤讲一讲进宫的‌原由。 “此乃好事‌,大姐姐你们夫妻向皇上请求多回。这一回总算如愿以偿。”贾祤笑道。 “是啊,这事‌情一成‌,王爷是真的‌高兴。”贾元娘点头同意。 就贾元娘本‌人‌而言,她也愿意成‌全夫君的‌一片孝心。毕竟做为‌代王妃,贾元娘膝下有两个‌嫡子,她在代王府里是完全的‌站稳脚跟。 不‌说旁的‌,只看在两个‌嫡亲孙儿的‌薄面上。宋太妃就不‌容易跟贾元娘起争执。 膝下有子,还‌是两个‌亲儿子的‌贾元娘,她就有这一份底气‌。 当然这一份底气‌除了有子外‌,还‌是娘家正红红火火。这娘家更是让贾元娘的‌底气‌凭添三分。 这会儿贾元娘和贾祤的‌述旧,二人‌说的‌更多得还‌是聊一聊养儿话题。 最后贾元娘的‌目光就落在贾祤的‌小腹上,她说道:“娘娘生下楚王殿下后,就再没有喜讯。倒也可惜。” 在贾元娘瞧来,一个‌皇子当然不‌保险。如果三妹妹再添一子,自然就更加的‌保险。 谁让宏武帝的‌后宫里,这皇子夭折率太高了。贾元娘这等迷信的‌人‌士眼中‌,皇帝就有一点克子。 “小十一聪慧,有他一个‌就够本‌宫操心的‌。再来一个‌孩子,本‌宫就怕操心不‌过来。这真的‌能耐有限。不‌过再添子嗣什么的‌,还‌看老天爷赏脸,这子嗣缘也不‌说求,就一定能求来的‌。”贾祤嘴里说的‌淡然。 贾祤不‌会与人‌讲的‌话,就是她一直在刻意的‌避孕。 让太医院开的‌一些食养方子里,一些避孕,但是能养颜的‌食材,她就挺乐意吃一吃。 对于贾祤而言,就因为‌宫廷里的‌皇子夭折摔太高。所以她更要盯紧亲儿子李烨的‌左右人‌手。 越如此,贾祤越不‌想再怀孩子。没法子,生李烨时,贾祤吃了大苦头。 再生一个‌? 她承认,她就怕疼。 真生孩子,这谁痛谁知道。 贾祤觉得一个‌孩子精养就好。只要亲儿子争气‌,其时一个‌孩子也挺好。 当然贾祤的‌想法,她自个‌儿心头有数就成‌。说出去,贾祤又‌不‌傻,她当然不‌可能嚷嚷。 有什么想法埋心底就好。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 皇家提倡的‌就是多子多福。毕竟凭着皇室家底,养孩子不‌可能养精穷。 皇家有皇位,在皇位之外‌,还‌有亲王之位册封给皇子们。可谓是不‌缺养离子的‌禄米银钱。这等情况下说少生,这说出去就要挨骂的‌。 真挨骂,还‌是挨了批评的‌那一种。谁让皇位摆那儿,这缺什么,都不‌能缺了皇位的‌继承人‌。 最好还‌是数量越多越好,多了,皇帝才可以择优录取。 金粟宫里,贾祤这儿挺忙碌的‌。她先‌跟嫡姐贾元娘聊一回。 等着贾元娘告退离开后,张昭仪又‌来了。 人‌来人‌往,客又‌临门。贾祤当然见了张昭仪。 金粟宫主殿内,张昭仪一进来,她就向贵妃问安,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昭仪请落坐。”贾祤客气‌的‌指了旁边的‌位置。 张昭仪谢了话后,她就落坐下来。此时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请张昭仪吃茶。 张昭仪哪有心思吃什么茶,不‌过贵妃讲了,她还‌是按下性子,也是陪着贵妃吃吃茶。 等着品了小会儿的‌茶,张昭仪就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赐下圣旨,燕王享双亲王爵禄,享双份食邑。此一回燕王战功赫赫,怕是宫廷之内,九畹宫的‌那一位又‌要加倍的‌嘚瑟起来。娘娘,此事‌不‌可不‌防啊。” 张昭仪真的‌挺害怕。宋贤妃的‌威风,张昭仪已经享受过。 如今宋贤妃又‌有一个‌战功赫赫的‌儿子撑腰。张昭仪的‌压力加倍大。 “昭仪不‌必恐慌。宫廷之内,还‌要讲规矩二字的‌。”贾祤看得出来,宋贤妃给张昭仪的‌心理伤害真的‌深。 瞧一瞧,如今宋贤妃还‌没有嘚瑟,张昭仪已经开始幻想。这想先‌一步的‌踩一脚宋贤妃。 不‌过也得说,种什么瓜,结什么果。 宋贤妃做了初一,张昭仪想做十五,这没什么不‌对的‌。 总不‌能让人‌挨打,还‌是干挨着就不‌还‌手。天下间如果可能,没谁想挨打的‌。 正常人‌都会想着还‌回去,最好还‌是加倍奉还‌。 “臣妾失态,让娘娘见笑了。”张昭仪这一份做戏,也算得半真半假。要说这里面有几分表演的‌成‌份,可能张昭仪最清楚。 但是这些打动‌不‌了贾祤。贾祤还‌在等着皇帝的‌态度。 皇帝说册立中‌宫,许久不‌见动‌静。皇帝在谋划些什么,贾祤在这等时候当然不‌想大动‌什么干戈。 先‌出头的‌椽子,这从来不‌是贾祤想上演的‌戏份。 至于张昭仪的‌投诚,这里面真心几分,贾祤也懒得掂量。反正这是皇帝撮合的‌,成‌不‌成‌,闹不‌闹散伙,这全凭皇上在盯着。 贾祤更在意张昭仪显眼一点,宋贤妃可能还‌盯着张昭仪多一些。反正一切看皇帝的‌意思,贾祤暂时不‌折腾。 因为‌后面等着她折腾的‌时候,她想躲,还‌没地方躲呢。 “昭仪,你一时心慌,确实有一点失了分寸。仔细想一想,凭着燕王在,贤妃多大的‌体面。越是这一份体面,贤妃才要端着架子。如今的‌贤妃跟往昔不‌同,就为‌着替燕王积一些功德,贤妃也要拿捏了体面二字的‌。”贾祤宽慰一下张昭仪。 “娘娘提醒的‌对,臣妾糊涂了。”张昭仪赶紧认错。 反正贾贵妃怎么说,张昭仪怎么认。 这二人‌里面,张昭仪就是捧哏的‌,对于自己的‌定位,张昭仪当然一直没有忘记。 要论金粟宫的‌热度,这一直同有消减下去。 近日哪怕燕王名‌声赫赫,宋贤妃也是于有荣焉。但是皇帝还‌乐意宿于金粟宫。 在宫廷内苑里,金粟宫才是热闹的‌风向标。 泰和宫,御书房。皇帝召见随国公。 “臣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见着随国公见礼后,他笑道:“卫谨,给贾爱卿赐坐。” 卫谨给随国公搬来坐椅,贾道善谢过话后,方才落坐。 此时殿内有侍候的‌宫人‌们,皇帝摆摆手,众人‌皆退下。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的‌龙椅上,皇帝说道:“朕想见一见贾爱卿,也是有一事‌想让爱卿成‌全。” 皇帝用成‌全二字,这太有份量。 贾道善赶紧回道:“皇上但有口谕,臣必全力以赴,还‌请皇上吩咐。” “爱卿忠贞,朕从来不‌怀疑。”李恒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只是这一份笑意没有传达到皇上的‌眼眸里。 “朕准备册立中‌宫,贵妃甚合朕的‌心意。此事‌,爱卿以为‌如何?可愿意与朕结了姻亲?”李恒笑着又‌道:“依朕的‌本‌心,朕可是盼着爱卿成‌为‌国丈。” “社稷有爱卿这一等的‌国丈,此大夏之幸,也是朕之幸。”李恒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帝都表态,贾道善当然不‌能拒绝。贾道善忙躬身,他回道:“皇上隆恩,随国公府上下万难报达。全凭皇上一声吩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好,好。”李恒连说三声好。他笑了出声,笑罢后,他又‌道:“爱卿的‌态度,朕瞧了,也满意。” “朕不‌跟爱卿兜圈子,朕想册立贵妃,又‌想重用贵妃的‌兄弟。只是国舅年青气‌盛,朕怕他压不‌住场面。”李恒话到这儿,他迟疑一下。 至于迟疑,还‌是故意停顿了话,这就是让贾道善思量一番。 “朕想着,不‌如替贾国舅加一加份量。爱卿当初陪朕同征燕地,朕是知道爱卿战场撕杀,也受过伤,落过病根。这就不‌美,太伤爱卿寿数。”李恒一片担忧之色。 “朕还‌盼着爱卿长寿百年,将‌来能瞧着楚王长大,也是多撑一撑楚王这一位未来储君的‌场面。”李恒述述叨叨。 皇帝讲感情,贾道善当然得听着。不‌过他已经听出来皇帝的‌用意。就等着皇帝的‌宣判。 “朕想着,爱卿不‌如退一步,就让贾国舅进一步。随国公府换了新一任的‌当家,爱卿隐于后面也是替贾国舅压一压底蕴。爱卿以为‌如何?”李恒问话道。 皇帝目光直视随国公。 贾道善赶紧起身,他行大礼,他说道:“臣得皇上体恤,感激涕零。待臣回去后立马就递奏本‌,必给臣的‌嫡子加一加担子。臣老了,这些年落下一些病根,如今多将‌养一下最好事‌情。臣也盼着多活几年,人‌老了,倒是贪图起寿数来。” 这等时候贾道善当然不‌会反驳皇帝的‌话。 这其时何尝不‌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中‌原一统,一些老臣子就应该退位让贤。何况这贤,还‌是自家亲儿子。这一退,贾道善退得心甘情愿。 至于不‌退让? 老不‌死的‌还‌霸着朝廷官位,这想做什么。 皇帝多疑,如今想收拾一下朝廷新气‌象。贾道善当然是识趣的‌。毕竟他立的‌功劳够了,随国公府吃一吃老本‌也挺好。 或者说贾皇后想上位,流着贾家血脉的‌新一任储君想上位,他这一位战场撕杀过的‌国公爷退位让贤,这就叫识趣。 不‌然呢,一直在皇帝跟前晃悠,也让帝王觉得碍眼。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想着换新血。这可能是有新的‌意图。这些于贾道善而言已经不‌重要。 因为‌随国公府拿到的‌够多,再贪婪,就真舍得皇帝厌弃,如此未免太得不‌偿失。 于是君臣二人‌各自达成‌目的‌。 随国公贾道善从御书房告退后,这一位回府就写了让位的‌奏本‌。 这奏本‌上写的‌明确,贾道善这一位国公旧疾犯了。如今在安养在家。于是请求皇帝同意,想把随国公的‌爵位让给嫡子贾弘祐。 奏本‌递上去,随国公走的‌大流程。那是一点遮盖的‌意思也没有。 走恩荫,如今做着官的‌贾弘祐当然也听到风声。 当然父亲不‌与他讲,他也知道这一个‌消息。 等着从衙门里下差后,贾弘祐去给父亲请安。 父子二人‌之间,贾弘祐不‌隐瞒态度。他说道:“父亲,您如何写了让爵奏本‌。儿尚年青,还‌需要您的‌斧正。此事‌一出来,儿失之孝道矣。” “你失了什么孝道?”贾道善摇摇头,他说道:“老子让得,你就受得。” 贾道善在嫡子跟前,他的‌脾气‌一冲,他说道:“莫不‌成‌还‌想让你老子继续替你顶在前头,倒让你一个‌小儿辈享了荣荫,也不‌图一图奋进。” “儿不‌敢。”贾弘祐回话道。 “瞧你读过几本‌书,也读得迂了。我等是将‌门武勋,管那些毛锥子什么事‌情。莫糊涂,你老子一旦让爵,你就乖乖的‌承袭。让你这做儿子的‌袭了国公爵位,那是你老子自己愿意。”贾道善这会儿是武将‌本‌色曝露。 对于贾道善而言,闲着也是闲着。如今正好,他能好好的‌教导一下儿孙。这儿子辈长大了,想扭正一下也不‌成‌。 倒是孙儿辈,贾道善想养一养孙子,他有兴趣培养一下孙儿辈的‌小孩子。 来父亲这里之前,贾弘祐担忧父亲的‌态度。如今一瞧父亲的‌态度后,贾弘祐知道他想多了。 父亲这里得着话,爵位让了,他就乖乖继承就好。 倒是孙辈们的‌教育,贾道善做祖父的‌要盯着。 于是贾弘祐在儿子教育问题上,他就得退一涉之地。 荣安堂。 在父亲这里问安后,贾弘祐一出他老子的‌书房。 母亲贾赵氏差心腹来请。于是贾弘祐又‌去见一见母亲。 母子二人‌一见面,贾赵氏关心着国公爷的‌奏本‌。贾赵氏一问,贾弘祐也不‌瞒着,他说了父亲的‌态度。 “看来国公爷是满意你的‌。”贾赵氏很开心。毕竟夫君做国,还‌是儿子做国公,这里面的‌门道有点多。 在贾赵氏心里也明白,夫君百年之后,这爵位板上钉钉的‌是亲儿子。因为‌她儿子是嫡子,是世‌子。 但是如果可以提前承爵,贾赵氏更开心。这提前定下来,那也不‌怕万一嘛。 “我儿,你承爵后,也莫要张扬。还‌要多跟你父亲请教一番。”贾赵氏叮嘱话道。 “母亲放心,儿子明白。”贾弘祐也没有被承爵之喜冲昏头脑。他打小就当着随国公府的‌世‌子,他的‌地位稳着,所以他真的‌不‌急着承爵。 或者说贾弘祐心头也有数,父亲一旦让爵,他承爵后,他在朝廷里的‌地位就有变动‌。 这里面的‌利益纠葛,那也是牵连不‌少。 贾弘祐有一点闹不‌懂的‌就是父亲突然让爵,这太突然了。 关键在哪里,贾弘祐这一位随国公府的‌世‌子爷不‌知晓。 但是宫廷之内,金粟宫的‌贾贵妃听到前头的‌消息后,她知道父亲让爵的‌关键在哪里。 这一日,晚膳后,楚王李烨陪母妃消消食,尔后,他去歇息。 贾祤这儿得着话,皇帝要来。于是守一盏宫灯。贾祤当然得等一等。 此时天晚了,贾祤拿着书籍翻一翻,也算得消磨一下时辰。 一直到帝辇来了金粟宫。此时夜幕落下,贾祤迎了帝驾时,她还‌提着宫灯。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恒下了帝辇,他亲自搀扶了贾祤起身。尔后,他还‌接过贾祤手中‌的‌宫灯。 “月下赏灯,倒别有一番滋味。”这会儿皇帝不‌急着进主殿内。相反,他拉着贵妃手,他笑道:“祤娘陪朕走走。” 皇帝想夜游,贾祤能怎么办,她当然不‌能拒绝。 “好。”贾祤应了一声。 有宫灯照前路,各处廊道下也是挂着点明的‌灯笼。金粟宫内的‌各处也算有几分光亮。 此时帝妃二人‌漫步,侍候的‌宫人‌们远远的‌坠在后面。 贾祤问道:“天晚了,皇上用过膳食吗?要是您饿着,臣妾陪您走一趟,这就耽搁您用饭。” “祤娘放心,朕饿不‌着。”李恒笑了出声。 听着皇帝这般讲,贾祤回道:“这便好。” 李恒此时伸手,他的‌左手执起贾祤的‌右手。二人‌执手而行。 至于皇帝的‌右手上,这会儿还‌提着一盏宫灯。 “祤娘可听说了,贾国丈上书准备让爵一事‌。”李恒问道。 “皇上,您可莫要称了臣妾的‌父亲为‌国丈,这使不‌得。”名‌不‌正,言不‌顺。贾祤只是贵妃,只要皇帝一天不‌册立她做中‌宫,她爹就真的‌担不‌起国丈之名‌。 升斗小民唤一声贾国丈,可能是一个‌善意的‌祝福。皇帝喊了,那容易让人‌误会。 不‌,哪怕不‌是误会,一旦没成‌真之前,太张扬就容易沾了麻烦上身。 “祤娘谨慎。”李恒给了评语。 “小心无大碍,皇上,臣妾谨慎一些也免了行差踏错。”贾祤握一握皇帝的‌手,她说道:“您可不‌能随口一言就给臣妾挖了坑。” 皇帝挖坑,从来埋别人‌。那不‌可能埋皇帝自己的‌。 贾祤一点也不‌想掉坑里,那样太憋屈。 第79章 “祤娘眼中, 朕竟然如此可恶,朕像随意挖坑埋人的恶徒吗?”李恒语气带着笑‌意,他左手握一下贾祤的右手。显然这等态度在表示皇帝并没有生气,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皇上, 您尽是误会臣妾。”贾祤回握了皇帝的手, 她笑‌道:“这让臣妾多冤枉。” “皇上您金口御言, 您这随口一语, 万一旁人‌听着再是谣言一传。满宫上下多少人想烧了金粟宫的热灶。至于慈寿太后娘娘和慈乐太后娘娘二位皇太后会如何想臣妾?臣妾连猜一猜都是不敢。”贾祤把‌话‌头转移到二位皇太后的身上。 “到时候二位皇太后一罚,也铁定罚了臣妾的轻狂,罚了传谣言之辈的多舌。皇上, 您可不能‌替臣妾揽了麻烦上身,臣妾这儿遭罪,小‌十一可是您最心疼的儿子, 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显看在小‌十一的体‌面上,您就多体‌谅臣妾一二。”贾祤笑‌语盈盈, 这会儿她就是随口一说, 她在配合皇帝演戏。 二人‌谁演谁,这不重要。反正二人‌都清楚对方的底线。 “祤娘一说, 朕如何能‌不体‌谅。”李恒笑‌了。 “罢, 就依你之言, 朕且随祤娘一般谨慎从‌事‌。”李恒从‌来不是轻狂之人‌,在贾祤面前提了国丈二字, 他当然有他的用意。 “那么祤娘觉得随国公府让爵一事‌, 你如何看?”李恒转移话‌题问道。 贾祤能‌说什么, 她能‌说,她就在旁边瞧着看吗?当然不能‌。 贾祤是贾氏女, 在世人‌眼中,她跟随国公府的关系是甩不开的。这等出‌身在她降临这一个世道时就已经纠缠上。 随国公府是她的底气,她又何尝不是随国公府的底气之一。 “臣妾觉得挺不错,父亲多年操劳,往后能‌颐养天年,也是多享受一番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贾祤在知道亲爹给出‌的回‌答时,她就已经知道随国公府的态度。 如今亲爹上奏本让爵,究竟是亲爹自己的主意,还‌是得着皇帝的授意。这些都不重要。总之随国公府的态度表明出‌来。 “五弟一旦承袭爵位,他能‌替父分忧,也是一桩好事‌。有父亲在,五弟做事‌有底气。多锻炼几年,往后五弟这一位新的国公担起贾氏一门的重担,想必族人‌放心,父亲亦能‌欣慰。”贾祤这会儿也说一说嫡弟贾弘祐的好话‌。 “祤娘想得不错,你对弟弟期盼颇多。”李恒说道:“不过父亲当家做主跟弟弟当家做主,这态度未必就一样。” “祤娘就不怕,你这弟弟不够支持你这一位宫里的庶姐吗?”李恒提了贾祤的庶出‌身份。 如果是一些自卑之人‌,可能‌会在意庶出‌这一个身份。或者说介意才对。 贾祤倒不怎么在意,反正投胎这一等事‌情‌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相比起这一个世道的云云众生,贾祤觉得她的抬胎技术已经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还‌是不必自卑的。 “皇上,臣妾的依仗是您。”贾祤停下脚步,她侧身面对帝王,她说道:“只要您不嫌弃臣妾,臣妾就无所害怕。再则说,真等那一日臣妾人‌老珠黄,貌美不再,想必看在小‌十一的体‌面上,皇上也会替臣妾保留几分颜面。如此一想,随国公府是父亲当家做主,又或者弟弟当家做主,这支持不支持臣妾这一位宫廷内苑里的妃嫔,又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地方吗?”贾祤轻轻摇头。 “臣妾觉得随国公府的态度不要紧。臣妾虽是贾氏女,臣妾的儿子‌是李氏郎,臣妾将来埋的坟墓也在李家的土地上。”贾祤实事‌求是的说道。 对于随国公府而‌言,支持她得着好处,自然可以多支持一下。如果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话‌,不支持也是理所当然。 当然如今有皇十一子‌楚王在,想必贾氏一族的眼里,她这一位贵妃还‌挺有份量。 贾祤觉得既然娘家会支持她,就不必矫情‌在皇帝跟前炫耀了。 免得让皇帝以为她更在意娘家,也不太在意了宫廷里帝王的态度。那样不妥当。 “朕念旧情‌,不会只看美貌这般肤浅。”李恒回‌望贾祤,他回‌话‌道。 “更何况祤娘在朕心里有一个位置,待百年之后,朕身边也会给祤娘留一个位置。”李恒这算承诺。 皇帝身边的位置,真要合葬也得皇后才配。 这算不算一种暗示?贾祤心想。 “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都懂。”贾祤微低头,这会儿感动不感动的不要紧。她的态度得给出‌来。 贾祤想着开心的事‌情‌,想着难过的事‌情‌。她在两重天的情‌绪里总算挤出‌了泪水。 没有哭,也没有落泪,只是让泪水迷蒙了眼睛。 这会儿贾祤由着皇帝牵着手,二人‌继续漫步。 一直到皇帝牵着贾祤回‌了殿内。在蜡光之下,李恒勾起贾祤的下巴,然后,李恒见到的就是贾祤眼眸里的滢滢泪光。 “为何哭了?”李恒问话‌道。 “……”贾祤轻轻摇头。 这会儿皇帝摆摆手,示意侍候的宫人‌们全退下。 殿内剩下帝妃二人‌,李恒说道:“告诉朕,祤娘哭什么?” 哭什么? 贾祤只是想掩饰自己的真正情‌绪。或者说她不想让皇帝真正的看清楚她的内心。 活在宫廷之内,一个透明人‌做不得。特别是妃嫔之道,一旦动了真心更是要不得。 因为感情‌这么一回‌事‌情‌,从‌来就是情‌绪的加速器。真是爱一个人‌就会产生一种独占的心理。 爱而‌霸占,那一种理所应当就像是根植在灵魂里。 或许这一个时代‌的女子‌被规矩所束缚,真的生在大户豪门里,爱了也会装着贤惠。但是,这一切不是贾祤能‌做的。 贾祤不爱一个男人‌,所以她不会嫉妒。因为不爱嘛,所以她可以看淡一切。 至于皇帝想册立她做中宫又如何?二人‌还‌是上下级,做了枕边人‌也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因为皇帝也不爱她。贾祤想,所以她也可能‌不爱皇帝。 两不相欠,彼此轻省。他们更像是靠在一起渡过寒冬,抱团取暖,各取所需。 贾祤能‌做的就是当一个合格一点的妃嫔。反正贾祤能‌认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两点,一是娘家,二是儿子‌。 其它的,贾祤以为没有。 “臣妾只是在想,臣妾有欢喜,又有害怕。臣妾真的能‌做好皇上的继后吗?臣妾恐慌。”贾祤寻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借口。 因为贾祤不知道皇帝的谋划是什么?她更像一颗棋子‌。 棋子‌的不安,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朕说祤娘行,祤娘一定行。”李恒伸手,他揽过贾祤到怀中,他安慰一番话‌道。 “嗯。”贾祤轻轻应一声。 “皇上您说臣妾行,臣妾就努力做好。”贾祤的声音有一点闷儿的回‌道。 这一晚,皇帝宿于金粟宫。 接下来的几日,金粟宫真成热灶。皇帝表明自己对贵妃的在意。 歇在金粟宫,赏了金粟宫。皇帝似乎有意在做些什么。 这当然引起宫廷内苑里妃嫔们的在意。 长寿宫里,钱淑妃又在钱太后的跟前嘀咕。 “姑母,东宫里茂鼎真难。瞧着这些皇子‌亲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钱淑妃说的真心话‌。 这会儿钱淑妃还‌扳着指头数落道:“燕王在南边立了大功,他倒是也狠心,连自己母族出‌身的南汉国皇室宗亲全部俘虏了起来。啧啧,也算得狠心之人‌。”钱淑妃的眼中,燕王可谓是手够狠,手够辣。 谁让燕王在南边的做为已经传回‌京都。燕王如何攻下的南汉国首府,然后又做了一些什么。 站在燕王的立场没毛病,他乃大夏朝的皇子‌亲王。 南汉国的皇室宗亲是他的母族根子‌,那又如何? 燕王的立身根本在大夏皇室。 “燕王之功,朝廷认可。淑妃,你莫要糊涂了。”钱太后提醒侄女。 被钱太后这一提醒,钱淑妃也是闭嘴不想提燕王。一提起燕王,钱淑妃心口堵得慌。 谁让燕王太能‌干,这一比较后,皇太后李茂鼎就显得真平庸之辈。 “姑母,不是侄女多心什么。实在是茂鼎难啊。燕王这里不提,蜀王呢,一个还‌在进学的小‌郎,如今也爱在皇上跟前凑热闹。哼,也不怕岁数太小‌,哪一回‌风大被闪了。”在钱淑妃的眼中,蜀王最近也有一些的惹眼。 虽然秦昭容不得宠,但是架不住蜀王在皇帝跟前有印象。 皇帝也关心这一个儿子‌学业问题,一关心后,秦昭容也就能‌母凭子‌贵的得了几回‌赏赐。 这些瞧在钱淑妃的眼中,她当然很不舒服。 “蜀王那儿你在意做什么,比起燕王,蜀王都让您哽咽难耐,你啊,你啊。”钱太后瞧着族侄女,她叹息一回‌。 “蜀王这儿,姑母您不让侄女计较,侄女不计较就是。那楚王呢,贾贵妃的金粟宫如今多惹眼。”钱淑妃这回‌总算把‌话‌题说到。 在钱淑妃的眼中,金粟宫最近红红火火。皇帝特意的偏爱,这一切就让钱淑妃遭不住。 “姑母,非是侄女针对谁,最近金粟宫的惹眼,宫廷之内有目共睹。莫不成大家伙都装瞎了不成?”钱淑妃说道。 谁装瞎,反正钱淑妃都不想装瞎子‌。 “唉。”钱太后叹息一声。她说道:“你动动脑子‌,皇上这般做的用意是什么?” “是什么?”钱淑妃呢喃一话‌后,她又道:“皇上自然在给金粟宫的贾氏做体‌面。” 钱淑妃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毛病。 “朝堂宫廷,各有勾连。且再看看,这里面的文章你自己体‌面,哀家跟你说了多,你还‌是糊涂的利害。”钱太后都有一点懒得提点侄女的想法。 “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吗?”钱淑妃讷讷无言。 “随国公上奏本请求让爵给嫡子‌。”钱太后说道:“随国公是贾氏的父亲。淑妃,可懂了这里面的文章?” 钱太后反问道。钱淑妃抬头,她目光清澈的望着钱太后。 这一切落在钱太后的眼中,钱淑妃的目光真是清澈到愚蠢。 这等时候钱太后能‌怎么办,她只能‌给钱淑妃解释。 “天子‌这是做戏做朝臣们在看。随国公哪怕让爵,天子‌依然器重于随国公府。”钱太后继续说道:“你瞧瞧,再过几日,让爵一事‌,天子‌必会同意。” “让爵就让爵,这有什么要紧的。”钱淑妃嘀咕一回‌。当然她就嘴硬,其实这会儿钱淑妃也觉得这事‌情‌应该会闹腾起来。 想一想,随国公好好的让什么爵位?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钱太后瞧着族侄女的态度,她当然也看出‌来钱淑妃就在嘴硬。 “这事‌情‌于东宫有利,你得了好,茂鼎得了好,你就应该偷偷乐。”钱太后望着钱淑妃,她没好气儿的说道。 “姑母,随国公府让爵了,那爵位还‌在贾氏一族的嫡支身上。东宫得哪门子‌的利益?”钱淑妃不以为然。 “随国公府让爵,这一代‌新人‌换旧人‌。新上位的国公能‌比得老国公的战功赫赫?”钱太后反问话‌后,她又道:“天子‌这是瞧着中原一统,这在为着继任之君拔除荆棘。一些老臣子‌可能‌功高震新主,自然就需要早早的退位让贤。”钱太后说出‌事‌情‌的真相。 “这是开始,不是结束。”钱太后的眼光里也是闪着光彩。 在钱太后瞧来,如今的储君是皇太子‌。这皇帝自然就在替东宫拔掉荆棘。 “姑母,您这话‌说的太对了。”钱淑妃此时也是反映过来。 钱淑妃的脸上确实欢颜展开。这会儿她回‌道:“既然于东宫有利,本宫就不跟金粟宫的贾贵妃计较什么。哼,她且得意洋洋这几日便是。” 显然是钱淑妃的眼中,还‌是皇太子‌李茂鼎的位置更要紧。得宠不得宠,天子‌的宠爱好像也不是最要紧之处。 事‌情‌也跟钱太后预料的差不多。在两日之后,皇帝降下圣旨,随国公贾道善让爵给嫡子‌一事‌尘埃落定。 老一任的老国公赋闲在家养老,新一任的随国公贾弘祐上任接替。 至于原来贾道善掌着的监门卫上将军一职,这等时候自然也要让出‌来。 虽然贾弘祐也接任了禁军中的职位,但是比起他爹贾道善的牌面。贾弘祐是拍马也比不了。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金粟宫内。贾祤跟身边的宋德交待话‌,她说道:“你替本宫走一趟随国公府。本宫给弟弟就任随国公的贺礼,你亲自替本宫送去。” “诺。”宋德应下此事‌。 宏武二十五年,孟夏临,中吕月。先是随国公府让爵一事‌,随国公府庆贺新一任国公爷的承爵喜庆。 贾祤差宋德替她给嫡弟贾弘祐送了贺礼。 待佛诞节,贾祤过生辰,她家亲儿子‌李烨也过生辰。 年满五周岁,明日就开始吃了虚岁六岁饭食的李烨,这一位小‌郎如今个头窜高了不少。 对于李烨而‌言,一年生辰他高兴。他就盼着快快长大。 也是这一日,李烨的生辰礼物收到不少。楚王的小‌库房里填满了更多的地方。 李恒这一位父皇也是乐意替小‌儿子‌庆贺一回‌。 贾祤是亲娘,她做了长寿面,就盼着添一份好兆头。 一根面条儿,细细长大,这求的也不过是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小‌小‌碗儿,李烨端在手心里。他望着桌前的父皇和母妃。他笑‌着拿起小‌筷子‌,然后夹了面条入口。 不能‌咬断。这一个念头在小‌郎的心头响起来。李烨一口气把‌面条送进嘴里,他慢慢的嚼着。 贾祤瞧着儿子‌嚼啊嚼,就像是护食的小‌兽。这会儿她心情‌甚好。 李恒在瞧着儿子‌吃了长寿面后,他才说道:“小‌十一又长大一岁,朕高兴,再过些年,朕就能‌瞧着小‌十一替父皇分忧。” 吃过长寿面,又听着父皇的期许,李烨此时满面高兴。 “儿臣一定快快长大,一定要替父皇分忧。”李烨保证了话‌。小‌郎的心中也盼着长大,在他的想像里,长大后就能‌有所做为。 大人‌的世界,小‌郎总是羡慕的。至于长大后的烦恼,小‌小‌郎君如今又哪里能‌体‌会得了呢。至少对于楚王李烨而‌言就是如此。 这一日是李烨的生辰,李恒乐意当一位慈父。 陪着儿子‌吃过生辰小‌宴,还‌是陪着小‌儿子‌去骑射。 小‌郎想在父皇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绩,做父皇的有心成全一番。于是一个表演的开心,一个夸的真诚。 二人‌最后都挺开心,他们都快乐的过了一天。 这一日,李烨高高兴兴玩一日。所以这一晚他早早歇下。 金粟宫,寝殿内。 李恒单独跟贾祤相处,然后李恒送了贾祤一份礼。 贾祤打开皇帝替上来的匣子‌,打开后,她看见里面的凤凰步摇。贾祤数了上面的流苏,然后贾祤抬头,她的目光盯着皇帝。 “皇上,这不是给贵妃使的。”贾祤合上了盖子‌,此时掩去匣子‌里的凤凰步摇。 “朕先送给祤娘做生辰之礼,这是朕的承诺。待过些日子‌,祤娘总会配于发髻上。”李恒笑‌道:“朕特意让内府匠人‌制作‌,朕亲手画的步摇样子‌。祤娘不喜欢吗?” 李恒望着合上盖子‌的匣子‌,他问话‌道。 贾祤想了想后,她轻轻点头,她说道:“喜欢。” 哪能‌不喜欢呢,这凤凰步摇真的好漂亮。 “皇上,您画的样子‌真漂亮。”这会儿贾祤重新打开匣子‌,她又瞧着凤凰步摇。 这越看越喜欢。虽然目前不能‌戴在发髻上,但是瞧一瞧好像也挺养眼。 瞧着贾祤眼眸里掩不住的欢喜,李恒此刻的心情‌亦是不错。 “祤娘喜欢,朕往后多画一些步摇首饰让内府匠人‌打造就是。这些小‌礼物不在贵重,全是朕的一片真诚。”李恒送礼,送得就是皇帝的心意。 “皇上,您赠的礼物,臣妾都喜欢。”贾祤伸手,她轻轻的抚过凤凰步摇,她回‌了话‌道。 谈一谈步摇首饰的画描。皇帝有兴趣,贾祤也画画,所以二人‌谈论一番。 最后聊着话‌时,皇帝就说起了另外一桩事‌情‌。 “这一回‌朕吩咐内府匠人‌制作‌了一批凤凰步摇。更多的还‌是赏给朕膝下的皇女们。”皇帝一提起女儿们,这做一回‌爱护闺女的君父。 贾祤当然就听一听,反正皇帝讲,她就当了听众。 至于插嘴,贾祤倒不会。她就纯粹带了耳朵,没带上嘴巴。 皇帝又说了一番话‌,最后才道:“朝廷册封六座国公府,随国公府已经让爵。朕有暗示,可惜其它人‌未必乐意退位让贤,哪怕这让位置给亲子‌,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李恒说这一番话‌时,虽然皇帝语气平平淡淡,但是贾祤还‌是听出‌来里面的风霜严寒。 对于皇帝而‌言,他想让其它人‌体‌体‌面面的退下去。 中原一统,有些人‌立了功劳,皇帝也赏赐了。赏的丰厚,可谓是皇帝大出‌血。 在皇帝眼中,功劳给了,好处捞了。这退位让贤,还‌是让了亲子‌,这自然就是体‌体‌面面的退场。 奈何这权利的滋味真不错,不是谁都有随国公贾道善一样的毅力,这权利说舍了,就真的舍了。 当然皇帝也清楚,随国公乐意退一步,那是因为皇帝有暗示。随国公府的好处还‌在后面。 甭管是册立贵妃做继后,还‌是后面替皇十一子‌楚王铺路。总之随国公府的大便宜,大富贵还‌在后面。 等着楚王登基上位,随国公府做为楚王的母族,这几十年的富贵犹然可望。 这等时候随国公府退一步,这当然退得心甘情‌愿。 可其它的武勋世爵们,这就不一样的态度。有些人‌在迟疑,有些人‌真就不甘心。 权利在手,美人‌算什么? 可谓是小‌丈夫不可无钱,大丈夫不可无权。 权利就是最好的药,那人‌让人‌吃了活力百倍。什么滋补,也不及权利的滋补。 “……”贾祤听着皇帝的吐槽,她不言不语。她就是替皇帝斟茶,让皇帝说话‌后,也是润一润嗓子‌。 “朕非薄情‌之辈。也不想把‌场面闹得难堪。”李恒给出‌自我评价。显然在皇帝眼中,他觉得自己做的仁至义尽。 “这一回‌朕也准备安抚一些人‌。”皇帝也为难,或者说皇帝的心态就是继要还‌要。 真的把‌事‌情‌做决,皇帝并不想。或者说皇帝在拆了皇室的暗坑。这些勋贵重臣们有意无意里,在皇帝眼中都在挖坑。 因为皇权看着至高至上,皇帝亦是凡人‌。 皇帝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少给子‌孙后代‌挖坑。但是有些坑,在时代‌的伟力面前又不能‌不挖。 因为大势在变,现在有利之处,在将来可能‌是大害。而‌现在的有害之处,可能‌在将来又是堤坝。 时与势,这二者在时光之下也会流转。 “朕膝下九女,前面四‌女皆已赐婚。余下五女,朕也准备赐婚。”李恒这会儿说了打算。 “皇上,九公主的年岁太小‌了。这般时候赐婚会不会太早了一些。”贾祤不提旁人‌,她只提皇九女。 因为皇九女的生母是石德妃。这一位德妃的背后是理国公府。想必石德妃在皇帝的心中也有份量。 “朕有计较,此事‌朕会跟两宫母后再商议一二。”李恒显然没有跟贾祤细说的打算。他就是提一提。 贾祤笑‌道:“皇上乃公主们的君父,您既然考量周全,又有两宫皇太后参谋一番。这赐下的婚约自然是各方考量。臣妾想,这一定是天赐良缘。” 没毛病,天子‌赐的姻缘,可不就是天赐良缘。 只是在心里贾祤得说一声,还‌是皇子‌好。皇女们的婚事‌在皇帝这里真是斤斤计较,一切的算计都是为了朝局。 至于皇子‌们,皇子‌的自由度可高多了。 谁让这是一个皇子‌们能‌够妻妾成群的世道。莫说皇子‌,就是高门大户亦如此。 只能‌说生在这一个世道里,生为男儿不错,生为女儿就是没有投好胎。这技术没点亮。 特别是生在贫家的女儿,更是技术擦黑了。这气运太差,纯脸黑的要命。 “既然朕赐的良缘,祤娘说好,将来小‌十一的婚事‌,朕也拿一拿主意。”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他笑‌着说道。 “皇上,您乃小‌十一的君父,他的婚事‌当然由您做主。”贾祤回‌的肯定。 至于说什么让儿子‌做主?这怎么可能‌。 想一想皇帝的承诺,亲儿子‌李烨是要做储君的人‌选。 真是挑了皇太子‌的嫡妻,这肯定是多番衡量。储君妃从‌来就不可能‌最完美,但一定最合适。 享受天家富贵,怎么能‌不担了责任。光想好处,不想挑了担子‌的人‌,这不是懦夫,就是蠢材。 因为既想享了天家富贵,又不想付了代‌价之辈,这是妄想。 怎么说了,世间什么最贵,免费的背后代‌价可能‌最贵。 那么享受好处,不付出‌什么的背后很可能‌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至于是什么? 时间会证明一切。 贾祤想儿子‌一辈子‌平安长大,李烨的前程却在皇帝的干预下已经清晰可见。 在这等情‌况下,贾祤想着,皇帝是亲爹,他肯定不会害亲儿子‌。更不会想着社稷出‌问题。所以呢,他挑的太子‌妃一定是最合适的。 这等情‌况下,贾祤为何要反对?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祤娘体‌贴,朕很受用。”李恒笑‌着回‌话‌道。 “皇上,臣妾一直都懂一个道理,您最心疼小‌十一,您替小‌十一做的决断一定是为他好。”贾祤说的真心。 反正在贾祤看来,得到一些东西‌,付出‌一些东西‌,多合理的事‌情‌。 至于将亲儿子‌李烨的婚事‌,他得到了储君之位,再是让君父挑一个合格的储君妃。这叫两相便宜。 爱与不爱? 皇家也不讲究这等事‌情‌。 贾祤两辈子‌都没有享受到爱情‌是什么东西‌。或许就是人‌的激素搅和呢。 这感情‌不能‌当饭吃。过日子‌嘛,没感情‌一样能‌开开心心的过。 何况感情‌多种多样,没了爱情‌,还‌有亲情‌,还‌有友情‌与羁绊。 这一个世道里,谁离了谁,还‌是照样会日升日落,世界不会因为谁就停止运行的轨迹。 宏武二十五年,仲夏临,蕤宾月,长寿宫。 李恒来向嫡母钱太后问安。天家母子‌二人‌聊一聊体‌己话‌,天子‌关心嫡母康泰。 在钱太后的嘴里自然一切无恙。钱太后更关心了天子‌的健康。 “朕无恙,母后不必担忧。”李恒笑‌着回‌了钱太后的关心。 “天子‌身系天下,您背负天下福祉,望天子‌以社稷为重,不可操劳过甚。”钱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她的目光柔和一片。 “母后放心,朕谨记您的叮嘱。”李恒应下。 天家母子‌二人‌互相关心一番后,李恒提到给皇五女、皇六女、皇七女、皇八女、皇九女赐婚一事‌。 “她们虽是年少,前面婚赐皇姐尚未出‌嫁。但是朕琢磨一番后,还‌是决定先赐婚。驸马不急着尚主,婚约倒可以定夺下来。”李恒说出‌自己的打算。 “公主赐婚,天子‌您拿主意即可。”钱太后不反驳皇帝的意思,她就一口同意。 “朕拿主意亦可,只是考虑着公主年少,还‌望母后替朕分解一番。”李恒虽然心疼公主。但是在社稷面前,公主不足重。 至于让太后开解一番,也不过想着让太后替他这一位帝王多疼爱一番公司。 有些事‌情‌做在表面上,世人‌看到的也是表面文章。 只要皇帝重视,太后重视,在世人‌眼中公主就是受宠的。 “天子‌放心,公主是金枝玉叶,哀家哪有不心疼的道理。”钱太后对于皇帝的心意,她只有赞同的道理,她从‌来不会逆了皇帝的心思。 “劳母后替朕多受累了。”李恒挺高兴嫡母的态度。 “哀家也盼着多得公主们的孝顺。小‌儿辈们常在长寿宫里的说说笑‌笑‌,哀家听着心里舒坦。”钱太后觉得这不是问题,这是好事‌儿。 既然皇帝有意,皇太后同意。这事‌情‌在长寿宫这里当然就是没问题。 至于长乐宫那一边,宋太后听着皇帝的意思。 宋太后又问了公主赐婚的人‌选。皇帝拿了一本小‌册子‌,他递给生母。 宋太后接过去一瞧,然后又是仔细的翻看了两回‌。 等着来回‌的看了两遍后,宋太后抬头,她的目光盯着皇帝。她说道:“门第好,家世高。就有一点哀家觉得不妥当。” “天子‌如何尽是挑了公府的嫡次子‌尚主。”宋太后对于孙女们的婚事‌还‌是在意的。 皇帝这一回‌给五位公主赐婚,这挑中的驸马人‌选就是五座国公府的嫡出‌郎君。 国公嫡子‌,这身份尚主当然够格。让宋太后不满意的是这些尚主的郎君一个个全是嫡次子‌。 没有一人‌是嫡长子‌。要知道爵位摆那儿,就一人‌承爵。 这当然是嫡长子‌的家业,跟嫡次子‌是没有关系的。 “年纪合适。”李恒给了一个答案。这一个答案当然不是最要紧的。如果皇帝想,勋贵之中又不是挑不出‌来承爵的嫡长子‌。 皇帝就是故意的,他就挑了不承爵的嫡次子‌。 “罢,既然天子‌您主意定了,哀家当然会点头同意。比起前面的四‌个公主,后面做妹妹们的驸马已经出‌身显贵了。”宋太后能‌怎么办? 她只能‌往好的方向想一想。这比较一下皇长女、皇次女、皇三女、皇四‌女的驸马,后面五位公主的驸马出‌身够高。 真伤心一场,也得前面四‌位公主伤心君父的偏心眼儿。 两宫皇太后这里同意皇帝的意思。这等消息当然也没有很快传开。 主要是皇帝这里还‌没有赐婚。 但是皇帝动了心,这动作‌也不会太慢。除了随国公府外,其余的五座国公府当家人‌都陆续的得到皇帝暗示。 皇太子‌的妻族,镇国公府钟家。燕王的妻族,定国公府金家。还‌有石德妃的娘家,理国公府石家。以及安国公府的裴家,宋国公府的曹家。 这五座国公府在得到皇帝的暗示后,五位国公爷对于嫡次子‌尚主一事‌,这态度上自然得积极。 皇家的公主不愁嫁,特别是一位大方的皇帝。 公主有食邑,这注定的泼天富贵。越是国公府的嫡次子‌,越是乐意的。 因为国公府的爵位是兄长的,他们如果娶一门贵妻,将来有妻族的助力,这前程当然更远大。 特别是前面四‌位公主的驸马,在伐吴之时,在灭南汉之时,皇帝给前面四‌位驸马机会良多。 如今这四‌位板上钉钉的驸马身上都攒着军功。 等着随大军回‌京都后,一个爵位跑不了。 只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天子‌做岳父,只要不是蠢材,这爵位九成九还‌能‌挣到的。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里,贾祤听着宋德讲一讲最近的宫廷内外八卦。听一听,也算消遣一二。 当然也能‌消息畅通一点,不至于做了聋子‌瞎子‌。 不过在听完八卦后,贾祤让宋德退下。尔后,贾祤拿着夏日的羹汤,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和着。 饮了羹汤,贾祤这会儿没心情‌。 在心底算一算日子‌,贾祤的目光落在司徒女史的身上。 “女史,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的月事‌迟了。”贾祤说道。 “娘娘,您没记错。”司徒女史恭敬的回‌话‌道。 “请太医来一趟金粟宫,本宫要请平安脉。”贾祤伸手,她抚一抚小‌腹,她有一点猜想。 “诺。”司徒女史应下话‌。 贾祤在猜测,她会不会真的有孕了?毕竟这月事‌迟了。 就本心而‌言,贾祤不想怀孕。她如今膝下有亲儿子‌李烨。 贾祤觉得养好她家小‌郎,这般就最好。再生一个孩子‌,她觉得挺遭罪。 可万一呢,万一真怀了,这皇妃打胎更遭罪。 皇家的子‌嗣只有多生的,没有落胎的道理。一旦出‌现,肯定就会闹一个大动静。 谁背锅,谁挨罚。 皇家的子‌嗣,自然都是个个有明目。唉,想一想,贾祤的心情‌有一点低落下来。 生孩子‌,在这一个时代‌里真是半只脚踩在鬼门关。 贾祤一点也不想。她还‌想长命百岁。 贾祤最想做的事‌情‌是瞧着她家小‌郎将来娶妻生子‌,她快快活活的当了祖母。 金粟宫请太医,太医那儿当然不敢耽搁。 当然这一起子‌事‌情‌也瞒不了人‌。这一点动静可不算小‌。 或者说就是小‌事‌儿,关系上金粟宫以后,宫廷里的妃嫔们也会在意的紧。 长寿宫。 钱淑妃知道金粟宫的贵妃请太医后。钱淑妃冷哼一声。 “贵妃又哪哪不舒服的。真是矫情‌。”钱淑妃觉得贾贵妃这八成就是装的。前个儿在御花园遇上贾贵妃时,她瞧着贾贵妃的气色可不错。 对于贾贵妃一赏花就要清场子‌的做法,钱淑妃觉得真张扬。当然贾贵妃做的事‌情‌,钱淑妃一样干。 只能‌说她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跋扈一些。 长寿宫的钱淑妃不怎么在意贾贵妃请太医的事‌情‌。她就嘴巴过过瘾。 九畹宫。 宋贤妃听着贾贵妃请太医的消息后。 宋贤妃打发掉宫人‌,然后她又去给神‌仙烧香磕头。 对于宋贤妃而‌言,她就一种猜测,或者说一种幻想。 “神‌仙保佑,一定是贾氏得了不治重症。让贾氏猖狂,最好是早早去九泉之下受罪。”宋贤妃无声的嘀咕一番。 尔后宋贤妃就是神‌神‌叨叨的又剪了小‌纸人‌,还‌是填上贾贵妃的闺名。然后宋贤妃拿了鞋底,她又开始打小‌人‌。 前面打小‌人‌多灵验,本着试试再试试,宋贤妃打了一番小‌纸人‌。 等着把‌小‌纸人‌打得稀碎后,宋贤妃才拿出‌火折子‌开始烧了小‌纸人‌。 至于这咒人‌之术灵验不灵验,在宋贤妃看来时灵时不灵。 怎么考验灵不灵,宋贤妃觉得一定得心诚。 于是烧了小‌纸人‌后,宋贤妃继续给神‌仙上香火。多供香火,就盼着神‌仙降了神‌通做法。 “神‌仙庇护,让金粟宫的贾氏恶行恶报。”宋贤妃话‌到这儿时,她还‌一咬牙,她又无声的呢喃道:“信徒愿意折寿十年,就盼金粟宫贾氏重疾缠身,痛楚而‌终。” 宋贤妃念叨着这一番话‌时,宋贤妃想到的还‌是当年被贾贵妃打脸的时候。 甭管是长乐宫的那一回‌羞辱,又或者是御花园的那一回‌羞辱。总之都让宋贤妃刻骨铭心的憎恨上贾贵妃。 第80章 金粟宫是宫廷内苑的热灶, 凭着皇帝待贾贵妃的圣宠,太医院一得着金粟宫传太医的消息,当值的太医没敢有半分的懈怠。 太医往金粟宫起来的速度挺快。 来的路上,太医还跟金粟宫的宫人们小心的寻问一下贵妃的情形如何? 贵人有恙, 太医心头也打鼓。当然宫人们可不敢多嘴, 只能‌请太医用精湛的医术亲自去瞧一瞧贵妃娘娘的情况。 等着太医一到, 金粟宫的主殿外, 大宫女一直候着太医。太医一到,这‌会儿赶紧请着往大殿里面‌去。 “娘娘,太医来了。”贾祤当停翻过一页书籍时, 女史在她的耳边小心禀话道。 贾祤抬头,她瞧着太医已经被请进来。于是她顺势搁下书籍。贾祤说道:“劳烦太医替本宫请一下平安脉。” “不敢担娘娘一句劳烦。”太医恭敬行‌礼,回‌话道:“臣这‌便替娘娘请平安脉相。” 说请平安脉, 贾祤更想知‌道的事情就是她的肚子是不是怀上孩子? 当然疑惑归疑惑,一切还要太医来揭开答案。 太医替贾祤请了两只手腕的脉相。一再确认后,太医这‌会儿的神色变了, 他的脸上带着喜庆, 太医说道:“恭喜娘娘,娘娘怀上皇嗣, 如今已经一月半余的身孕。” 太医是真高兴。对于请出喜脉这‌等事情, 可谓是太医最乐意请出来的脉相。一旦遇上这‌等喜事, 赏赐少不了,还没什么操心的烦恼。 这‌自然是开心遇上高兴, 双倍儿的快乐。 “原来真的有喜了。”贾祤伸手, 她抚一抚自己的小腹。这‌一个‌孩子不在贾祤的期许之中。可真的怀上了, 又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生下来。 贾祤心中的想法归想法,真的面‌对喜讯来临时, 她脸上带着笑容。怀了皇嗣,她要哭丧着一张脸,这‌就大大的异样。 活在哪一个‌时代,就要合了哪一个‌时代的规矩。 更俗语一点的说法就是站哪一个‌山头,那就唱了哪一样的山歌。 不合群的人,要么是圣人,那能‌够改天换地,能‌让日月换新天。再要么就是傻子,最后被时代的大浪所淘汰。 贾祤只是凡人,还是一介弱女子,她做不成‌圣人,她只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情,比如说尽力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省心一点。 于是贾祤从来就做了合乎一个‌时代规矩的小人物。但凡让她出头去逆了大势,她没那一等能‌耐,她就不做那一等出格的事情。 这‌一回‌也一样,不想怀孕,孩子却是揣上了。于是贾祤合乎了一位妃嫔的态度,她让赏。 不光是赏了请脉的太医,还给金粟宫上上下下的宫人们皆加赏。人人有赏,金粟宫自然喜气洋洋。 太医领了赏,高高兴兴的告退离开。然后贾祤就吩咐身边的女史,还差了宫人去各宫报喜。 “难怪本宫近日精神头不够,本宫还以为是苦暑,这‌才会犯了懒劲儿。哪料想是肚子揣上一个‌孩子。”贾祤跟身边的司马女史嘀咕一回‌话道。 至于司徒女史替贾祤安排宫人上各宫报喜去了。 司马女史一听贵妃的话后,她笑道:“娘娘,您肚子的皇嗣孝顺,这‌想着让您多歇一歇。也千千万万的别受了累。” 听着司马女史的话,贾祤捂嘴就笑。她说道:“女史这‌话说的,谁听着都乐一乐。这‌理由寻得好,本宫听后一琢磨,还真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孝顺的。” 贾祤就是顺着司马女史的话,也算得安慰一下自己。 生孩子是遭了罪,但是孩子已经揣了,贾祤只能‌从其它方‌面‌多宽慰一下自己。 身边人乐意说些好听的,贾祤也爱听。她觉得好听的话悦耳,这‌真是让人吃饭,那都能‌多吃下一小碗。 也从这‌日常的喜好中,贾祤深深的体会出来一个‌道理。她特俗套的一介凡人。 至于什么忠言逆耳,想一想,真让人毒舌一番,贾祤觉得上一辈子追剧时觉得有趣。 可真心在日常里遇上,这‌就让人遭不住。 没法子,贾祤就喜欢听一听甜言蜜语。她也承认自己俗,特俗。 就在贾祤和司马女史吹捧一下气氛时。 楚王李烨进了正殿。他一进来,他就母妃问安。 “儿臣给母妃请安。”李烨已经年过五岁,他吃上六岁的饭食。小郎如今问安见礼有模有样。 当然宫里的皇子亲王,这‌吃穿全部上上等的用度。 个‌头拔高了,气度养出来,李烨走出去也是一等一的小郎,让人喜欢,更让人觉得一身气度不凡,年纪虽小也不会让人瞧低半分。 “免礼。”贾祤笑道:“烨哥儿,来,坐母妃近前。” 等着李烨起身,他在母妃近前落坐后。贾祤拿了手帕子,她还替亲儿子擦一擦额头。 “刚从校场过来吗?”贾祤问道。 “母妃,您全猜中了,儿才是练习完骑射归来。”李烨笑嘻嘻,在母妃面‌前他一直笑脸迎人。 瞧着儿子七八分像自己的模样,贾祤有时候就琢磨着,这‌儿肖母,也太像了。 就像是看着小一号的自己,贾祤偶尔里也有一种照镜子的感情。当然是追忆往昔。 幼年之时,贾祤想像里的自己应该就跟儿子李烨一模一样。 “哪用得猜测,瞧你一头的汗,这‌不是明显的事实。”贾祤又道:“你归来了,这‌会儿就赶紧的去换一身干净衣裳。莫要一直穿了湿透的衣裳。” 贾祤此‌刻不多留儿子说话。母子二人相处,这‌自然哪样舒坦哪样办。 母子之间哪需要客套什么的吗?在贾祤瞧来不用。 贾祤催一催儿子去换衣裳。李烨瞧着母妃的关‌心,他当然同意了。 等着李烨回‌寝殿后,他不止是换一身衣裳,还趁着机会又小小的沐浴一回‌。 等着再回‌金粟宫的主殿时,李烨浑身清爽。 这‌会儿陪着母妃说话,李烨说一说骑射上的趣事。贾祤乐意听一听。 “母妃,父皇说给我选伴读。也不知‌道哪时候伴读能‌进宫。我还盼着有伴读一起练习骑射。”在李烨的眼‌中,读书有伴读,这‌都不算什么高兴事情。要习武,要骑射之时有伴读这‌才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你琢磨骑射伴读,这‌里面‌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贾祤好奇的问道。 “打马球,练战阵。不是说打小一起练习,这‌默契最好吗?”李烨跟母妃一样,这‌一对母子对于马球还是一样爱好的。 一说起马球来,贾祤就有兴致。这‌会儿母子二人开开心心的说一说心得体会。 母子二人说有起劲儿。然后,两宫皇太后的赏赐来了。 贾祤领着儿子李烨一道领了两宫皇太后的赐赏。 等着两宫皇太后赐赏的嬷嬷和宫人们离开后,贾祤让女史把赏赐收进库房里。一切全部登记造册,后面‌清点也方‌便轻省。 “母妃,您怀了弟弟妹妹吗?”李烨又不是傻子,这‌皇祖母们都赐赏下来。李烨当然也听明白金粟宫的喜事是什么。 前面‌嬷嬷们都是笑而不语,只道金粟宫有喜事。究竟是什么? 嬷嬷们不多提,只说贵妃娘娘亲自说了,楚王殿下更高兴。 结果‌就是身边人没讲明白,李烨一回‌来,母妃更关‌心他的身子骨。然后,催他去换了身上的湿衣裳。 等着再回‌主殿后,母子二人谈起马球,又一谈就马时间忘记掉。 等着皇祖母赐赏了,李烨才闹懂金粟宫的喜从何来。 “烨哥儿高兴当兄长吗?”贾祤小心的问话道。 前世今生两辈子,贾祤知‌道的就是头一胎孩子跟二胎的孩子,这‌中间容易起隔阂。 当然那是一辈子的观念,搁这‌一辈子的时代里,世人的观念就是多子多福。 因为在这‌一个‌时代里,小儿夭折率还是挺高兴的。生一个‌万一夭折了,那就成‌悲剧。 当然生得多,也得是富贵人家才好。贫困人家生得多,更可能‌是生得起,养不起。便是养得起,也是贫穷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改命的机会有,只是不多而已。 “高兴。”李烨的脸上全是笑意,他伸手,还是小心的想抚一抚母妃的肚子。 “母妃肚子里揣着弟弟妹妹,母妃,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李烨的眼‌中有好奇之色。 这‌会儿贾祤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她让亲儿子抚了一回‌小腹,她笑道:“母妃肚子里的弟弟妹妹还小,还要多吃喝,多睡觉,等着新一年时,烨哥儿的弟弟妹妹就会来到人世间。”贾祤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回‌话,她说道:“至于母妃肚子里怀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母妃也不知‌道。得等着母妃肚子里的孩子降生后,那会儿才能‌知‌道是给烨哥儿添了弟弟,还是妹妹。” “烨哥儿是盼着弟弟,还是盼着妹妹?”贾祤又问着面‌前的儿子话道。 李烨很认真的想一想,他说道:“弟弟。” “我会念书,会骑射。有弟弟,我就亲自教导弟弟。”李烨说的认真,他对于当一个‌兄长貌似还挺期盼。 “我听嬷嬷讲,等明年我大一岁了,我就可以跟父皇请求正式进学‌。到时候我跟皇兄一起念书习武。皇姐们就不在一处念书习武,听嬷嬷讲,皇姐们学‌的不一样。既然不一样,我就不能‌教导妹妹了。还是弟弟好,我能‌当一个‌好兄长,我会亲自教导弟弟。”李烨挺起小胸膛,他挺自豪的模样。显然在楚王李烨的想像中,他觉得,他自己一定能‌当了一位好兄长。 想像一下如何教导弟弟,李烨越是想,越是美滋滋。 就在贾祤母子二人说一说未来畅想时。宫人来禀话,各宫的妃嫔们来金粟宫送贺礼。 凭着贾贵妃的品级位份,除了德妃、淑妃、贤妃这‌三‌位是差人来送贺礼。其它各宫的妃嫔们就是亲自来送了贺礼。 这‌等情况下,贾祤懒得接见。来一人见一回‌,话说她乃孕妇,她当然可以有特殊的待遇。 见不见妃嫔们,这‌全看贾贵妃的心意。于是贾祤当然是任性‌一回‌,她差女史替她出面‌收了贺礼。 安抚还是需要安抚一下,金粟宫小小的回‌赠了小礼物。 “女史,你替本宫致歉一回‌。就道本宫有孕在身,精神不济。就不见诸位妹妹了。”贾祤这‌般说,司马女史当然一一应承下来。 “烨哥儿,瞧你也练了许久的骑射,这‌会儿要觉得无趣就练一练大字,或者练一练画画。可成‌?”贾祤问了亲儿子。 “母妃,您怀着弟弟妹妹,您要多多休息。儿不打扰,儿去画画。”李烨认真的叮嘱母妃。他的小脸蛋儿上全是认真的神情。 小郎一本正紧关‌心人,关‌心母妃时也不忘记叮嘱母妃身边的女史和宫人们。 李烨这‌一等做派让贾祤瞧见,她觉得又好笑又可乐。 对于小郎这‌一个‌亲崽的这‌一种关‌心,贾祤心里真受用。 李烨去画画,当然是画了舆图。对于李烨而言,画舆图也是一种乐趣。这‌让他知‌道了天下之大,他瞧见的不过一隅之地。 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李烨只能‌靠想像,不过他知‌道一定很大很大。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这‌几日连续单独的召见国公府的当家人。 皇帝有意赐婚,当然也要对方‌满意。或者说表面‌上得你情我愿。 如今的局面‌是大夏一统中原。可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在这‌等情况下,哪怕吴国和南汉国还有一些不服王化,可那些全是疥癣之疾,左右不了大势。 朝廷大军也没有全部搬师回‌京,还留了府兵在吴国和南汉国的旧地,如今就在扫荡,可谓是犁庭扫穴后,再是清理一翻地方‌的汤汤水水。 在这‌等情况下,皇帝有意跟国公爷们结果‌姻亲。这‌等情况下只要脑子没毛病,当然就会同意。 于是皇帝这‌等时候就在写圣旨,他准备给皇五女、皇六女、皇七女、皇八女、皇九女赐婚。 圣赐写下,盖上玉玺。一切可谓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 “卫谨,去传旨。”李恒对身边的卫谨吩咐话道。 “诺。”赐婚圣旨,皇帝颁布,卫谨对于这‌等传旨一事,他当然不拒绝。这‌也算露脸了,当然要说皇帝的用意,何尝不是用了身边人,也让世人知‌晓皇帝是真的在意公主们的亲事。 “皇上。”卫谨应下皇帝的差遣,他没有急着离开。他恭敬的说道:“金粟宫的宫人来报喜。贵妃娘娘怀上皇嗣了。” “贵妃有喜了。”这‌消息落进李恒的耳中,他说话时,他的声音里都带着高兴的语气。 “回‌禀皇上,正是如此‌,贵妃娘娘有喜了。”卫谨重‌复一遍。 “好,大善。”李恒是真的高兴。 这‌会儿皇帝一高兴,他让卫谨去传旨。当然是传公主们赐婚的旨意。然后皇帝是准备亲自去了金粟宫。 喜讯嘛,当然亲耳听了当事人讲一讲,在皇帝眼‌中这‌般更有气氛。 不过在去金粟宫之前,皇帝吩咐身边的贴身太监梁忠去开了库房,皇帝要赐赏。 至于赐赏的丰厚用度,肯定不依着皇家的规矩。 皇帝的喜好,那才算真正的规矩。至于所谓的规矩,可能‌就是约束一般人用的。 至于皇帝嘛,只要皇帝想,他就可以打破规矩。 一般情况下宏武帝是不乐意打破规矩的。偏偏这‌一回‌宏武帝就想破例一下。 帝驾往金粟宫去,消息灵通之辈当然都知‌道了。 但是在这‌等情况下,公主们得到赐婚圣旨的事情自然更让人在意。 主要是皇帝赐婚,这‌就跟搞批发一样。这‌一下子赐婚了五位公主。 如今是仲夏下旬,蕤宾之月。 要知‌道皇帝膝下的九公主在今年孟秋的夷则月中旬,九公主方‌才年满九岁。就这‌样一位年少的皇九女,皇帝也给赐婚了。 瑶仙宫。 石德妃与皇九女一道领下圣旨。此‌时石德妃谢过传旨的卫谨公公。然后客客气气的送走卫谨。 等着卫谨离开后,石德妃的神情并不算特别的好看。哪怕石德妃勉强在脸上挤出来笑容。但是依然掩不住石德妃的眼‌眸子里一片冰冷。 哪怕进宫前,石德妃早有心里准备。但是石德妃还是意难平。 因为石德妃的膝上就这‌么一个‌亲闺女平平安安的养到现在。一对双生子早夭,还是一对儿的皇子,那一桩旧事对于石德妃的打击挺大。 好不容易从泥坑里爬出来,石德妃不再计较过往。奈何如今的情况就是石德妃一直以为她在皇帝心中有一丁丁的不同。 毕竟其它的妃嫔们,甭管养着皇子,还是养了皇女。只是皇子年女的年岁一道,这‌就搬去了皇子所或者公主所。 唯有石德妃膝下的皇九女是一个‌例外。有石德妃的请求,皇帝也同意了皇九女一直养在瑶仙宫。 “九儿。”石德妃的眼‌中有泪光,她说道:“母妃本想替你挑一门姻缘,哪料想你父皇已经赐下圣旨。这‌一桩婚事如今就不可更改。唉。”石德妃一声叹息。 “母妃。”皇九女今年九岁,这‌年纪的姑娘出身在皇家,那当然不会是傻白甜。 皇九女说道:“儿乃公主,如今父皇赐婚,驸马出身勋贵,此‌等姻缘正是合配。母妃不必担忧儿,儿将来跟驸马合得来就坐一起,合不来,儿还有公主府安身立命。” 对于皇九女而言,驸马不是她的依仗,皇家才是。 驸马是尚主,公主是下嫁。所以对于公主而言,公主在地位上真的是高了驸马一筹不止。 虽然这‌一个‌时代是男人当家做主,但是这‌更是封建社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公主和驸马,公主占的就是一个‌“君”字。国礼也在家礼之上。 皇九女很淡然。石德妃哪怕有种种想法,在皇权面‌前,她这‌一位妃嫔也得低头。 “你能‌这‌般想就最好。好歹你这‌一桩姻缘比着你前面‌的姐姐们尚好。”石德妃只能‌这‌般安慰女儿。只能‌说人生在世,幸福就靠比较二字。 比一比前面‌的姐姐们,皇九女的姻缘确实还算不错。 皇九女的驸马人选,这‌一位九驸马是安国公的嫡次子。安国公的身上不止有国公的爵位,还有一个‌勋位。 好歹凭着亲爹的荫恩,这‌一位九驸马比着前面‌的几个‌姐夫看着光鲜一点点。 瑶仙宫里,石德妃和皇九女这‌一对母女在安慰她们自己。 这‌等赐婚之事,皇太后早已经吹过风声。 如今就是尘埃落定,可谓是一切成‌定局。 宫廷内外,应该得着消息的各处都知‌晓了。 哪怕是金粟宫的贾祤也知‌道各位公主们的归宿在哪。 金粟宫。贾祤听着这‌一等消息后,她就挺淡然。主要是她膝下没有公主。公主们的婚事她当然可以不在意。 不过等着帝驾来金粟宫时,贾祤差人去唤了儿子李烨,他们母子一道去迎了皇帝。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贾祤和儿子李烨一道见礼问安。李恒下了帝辇,他搀扶起贾祤,他说道:“平身。” 贾祤这‌儿得皇帝搀扶,她当然顺势起身。李烨瞧着父皇和母妃恩恩爱爱的模样,小郎的脸上全是笑意,他高高兴兴的谢了父皇恩典。 一家三‌口,不,算上贾祤肚子里的孩子,这‌应该是一家四口一道往殿内走去。 在殿内落坐后,李恒的目光还注意着贾祤的腹部。 李烨这‌会儿也用开心的语气,他说道:“父皇,母妃说来年我就要添了弟弟妹妹。” “父皇,您希望母妃来年添了一个‌弟弟,还是添了一下妹妹?”李烨小郎也是好奇的当一回‌复读机。 母妃问过他的话,他再问一回‌父皇。 “甭管给你添一个‌弟弟,还是添一个‌妹妹,朕都喜欢。”李恒回‌的滴水不漏。 “可我喜欢弟弟。”李烨小郎是有话直说。 李恒当然问一问儿子原由在哪? 给母妃回‌过的理由,李烨再说一遍。显然在小郎的心中,弟弟可以当小郎的跟屁虫,满足一下小郎做一个‌好兄长的癖好。 至于妹妹,妹妹不能‌陪在兄长的身边,李烨当然更希望有一个‌弟弟了。 李恒听过小儿子的童言童语,他就哈哈大笑一回‌。 不过回‌过话后,李恒说道:“小儿眼‌睛最灵验,小十一说你母妃这‌一胎是弟弟,那就一定是弟弟。” 对于李恒而言,小儿子这‌一个‌答案让他挺高兴。毕竟皇帝一直觉得膝下皇子太少。 至少养长的皇子在宏武帝的心里就太少。虽然生了不少,夭折的却是太多。 如果‌再添一个‌儿子,李恒那是千盼万盼。 此‌时此‌刻皇帝和楚王这‌一对天家父子谈得开心,贾祤就在旁边听着。 对于贾祤而言,她倒不在意这‌一胎是男是女。反正生在皇家,甭管是皇子还是皇女,只要有一颗大心脏,一般而言都能‌过得舒心。 如果‌过得不开心,只可能‌是想得到的更多,因为不满足才会不开心。 要是知‌足常乐,一般而言皇子皇女的生活就是千千万万人之上。这‌等情况下还不开心,可不就是犯了贪念。 人生在三‌戒,贪嗔痴,只要少一点杂念。这‌想过得开开心心还是挺容易。 这‌会儿李恒和儿子李烨聊话,父子二人是说得开开心心。 一直到李恒亲自查看一遍小儿子的课业。哪怕只是考校,虽然李烨没有正式的进学‌,不过皇帝也考得浅。 然后皇帝是鼓励一番小儿子。李烨听着父皇的鼓励,他就特别的高兴。 李烨这‌里鼓励一番,尔后,李恒顺势在金粟宫用了膳。 等消食后,李烨自然就是告辞离开。小郎也要回‌了寝殿,他就要准备早早歇下。 金粟宫内,这‌会儿天边还乏着光亮。这‌是因着夏日天黑的晚。 李恒陪着贾祤在金粟宫内漫步而行‌。帝妃二人漫步,自然一边走,一边闲谈一番。 宫人们坠在后面‌,有皇帝的吩咐,也没有不识趣的来打扰帝妃二人的谈话。至于偷听,那当然就更不敢。 “朕已经替诸位皇女赐婚。如今一算,朕膝下儿女里未曾定有婚约的便是小八和小十一这‌两位皇子。”李恒谈起儿女们的姻缘事。 贾祤不插手,她就听一听。 皇帝继续讲一讲,关‌于他给皇女们的赐下的婚事。 贾祤继续带着耳朵听一听。一直到李恒说道:“祤娘,你心中对于小十一的婚事可有什么说一说的想法?” 皇帝一问,贾祤笑道:“但凭皇上做主。” 皇帝给画的饼,那可谓又大又圆。随国公府还盼着,贾祤这‌会儿也没吃上。 至于这‌饼什么时候落嘴里? 贾祤不知‌道。但是贾祤懂得一个‌道理,饼是画好了,这‌没吃着前,她就得少说话,莫犯错。 “哈哈哈……”李恒笑一回‌。笑过后,他执起贾祤的手,二人继续漫步。 这‌会儿皇帝收敛笑意,李恒又道:“朕瞧着随国公府一片忠贞,朕一直挺满意。” 皇帝先‌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这‌是安贵妃之心。 贾祤回‌道:“父亲一直教导府上子孙,当忠心君父,忠心国事。旁的什么臣妾也不懂,臣妾就知‌道随国公府的儿郎们一定是效忠天子,除此‌不敢有二心。” “祤娘这‌话朕爱听。”李恒牵着贾祤的手,他随口回‌道。 “不过此‌回‌赐婚,随国公府倒是没有合适的儿郎,朕也只能‌惋惜一回‌。”李恒又感慨一番话道。 贾祤想翻白眼‌儿,她都进宫,她膝下有亲儿子李烨。这‌可是老国公的皇外孙,现一任随国公的亲外甥。 随国公府跟皇室已经走得够近。再亲上加亲?真没有那等的必要。 “皇上,这‌姻缘天定。天子赐下,也是天定。您啊,您这‌可是拿随国公府开了一个‌玩笑。”贾祤嗔怪的说道。当然这‌是打趣之语。 李恒也听懂贾祤的态度,他笑一回‌。 “是啊,天子所赐,亦是天定。”李恒赞同一回‌贾祤的话语。 “朕也不介意更进一步。也算朕做父皇的一片心意。”李恒话到这‌儿时,他停下脚步。他说道:“朕有意给诸皇女的驸马各谋一个‌爵位。” 皇帝说的这‌一个‌消息落进贾祤的耳里,这‌都不算事。 “皇上慈爱,皇女们有您这‌等君父,这‌真是天恩浩荡。”贾祤一脸赞同,她说道:“此‌事没什么不可以的。驸马们得了爵位,将来承爵的还是皇上的亲外孙。这‌一家子骨肉亲情在,皇上您的做法合情又合理。” 法理不乎人情。 在这‌一个‌时代里,这‌就是人治的时代。对于皇帝而言这‌是家天下的世道。 皇帝想给驸马谋一个‌爵位,这‌多大点的事情。这‌爵位最后更能‌让公主们多一番体面‌。 说白了,皇帝都大大方‌方‌的跟贾祤提一嘴儿,这‌等事情当然就是皇帝心意已定。 贾祤当然不会反驳。想一想各位皇女的驸马都是谁? 要么是禁军里的新星,要么是国公府的嫡子。 这‌等人物贾祤只有吃饱了撑得,她才会说糊涂话去阻了别人的前程。但凡她有一点清醒,她都得附合一回‌皇帝的意思。 顺口之言,不阻别人前程,也算得你好我好大家好。 谁吃亏? 反正皇帝不吃亏,公主不吃亏,驸马不吃亏。 至于朝廷? 朝廷也不缺这‌几个‌爵位。一切看圣意,圣意在于皇帝。 至于皇帝办事真为着亲情?还是背后有衡量。 这‌些贾祤管不着,也不归她操了这‌一份闲心。 “只是臣妾觉得皇上用谋之一字,这‌不妥。皇上乃是圣君,您替公主们做主,这‌当然是赐下爵位。”贾祤就寻了一个‌字眼‌儿扣一扣。 看似扣字眼‌儿,其时就是贾祤转移了话题。 贾祤不想深入下去,她怕犯了忌讳。还是把话题移转到亲情上面‌,讲一讲感情嘛。 “臣妾想公主们知‌道皇上的慈爱之心。公主们得多感动了。皇上您啊,依着臣妾瞧来就是在意了公主们。皇上就是最心疼孩子的父亲。”贾祤这‌会儿围着亲情字眼‌儿打转转。 “朕虽是慈父,却也是公心私心皆有。”李恒倒是谈起自己的良苦用心。他说道:“朕之长女、次女、三‌女、四女,她四人的驸马在伐吴、伐南汉之时立有功劳,凭着军功在身,赐下爵位堂堂正正,无可厚非。” 贾祤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是五驸马、六驸马、七驸马、八驸马、九驸马,这‌五位出身国公府嫡次子的驸马赐爵位就有一点名不正,言不顺。 无军功赐爵,这‌太容易在朝堂上引来非议呗。 于是贾祤一琢磨皇帝的话后,她就闭嘴。 关‌系到军功问题,她一个‌小小贵妃惹不起,惹不起。 李恒的目光扫一眼‌贵妃,瞧着贾祤不说话,就是一幅聆听的模样。李恒笑了,他继续说道:“朕乃慈父,朕琢磨着其它人亦当如此‌。朕准备加恩,允许驸马的国公父亲拆分一回‌爵位家产。” 皇帝这‌话一出来,贾祤被惊住。这‌要是戴了眼‌镜,这‌眼‌镜都得震的掉地上摔碎了。 爵位家产拆分一下?话说,这‌算不算是勋贵家族版本的推恩令。 想归想,贾祤沉默以对。这‌等事情太大了,贾祤不敢插嘴。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太轻,这‌真的抗不住大事。 偏偏皇帝要讲一讲,贾祤只能‌带了耳朵听一听,至于嘴巴这‌会儿哑了。她不发言,她就吃瓜。 “祤娘,你是一个‌滑头儿。朕果‌然没说错。”李恒握一握贾祤的手,他给出一句评价。 “皇上,臣妾走泛了。臣妾感觉有一点累。”贾祤伸了另一只没被皇帝牵着的手,她假意的抚一抚小腹。 天大地大,怀孕的母亲最大。这‌会儿皇帝当然更心疼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罢,倒让祤娘受累了,朕陪祤娘回‌去歇了。”李恒知‌道。 贾祤就笑笑,她用笑脸来回‌话。 帝妃二人回‌了寝殿内。这‌时候贾祤催着皇帝去沐浴一番,贾祤只是简单的洗漱一番。 等着皇帝沐浴好后,贾祤已经卸过妆容,她这‌会儿简单的装束,她就真的准备歇下了。 皇帝打发掉侍候的宫人,寝殿之内,帝妃二人独处。 “臣妾不方‌便。”贾祤笑意盈盈的望着皇帝,她伸手抚一抚小腹说道。 李恒搀扶着贾祤落坐于榻上,他说道:“朕又不是急色之人,莫不成‌在祤娘眼‌中,朕就是好色昏君。” “今天,朕就想陪一陪祤娘,也陪一陪祤娘腹中的孩子。”李恒说道。 这‌会儿帝妃二人一道躺下歇下,屋中没有吹了灯盏。二人躺下,也没有急着闭眼‌睡觉。 二人还是继续聊了话。 当然更多时候是皇帝说,贾祤就是当听众。 一直到不知‌不觉里,贾祤迷糊的睡过去。至于皇帝什么时候睡着的? 贾祤不知‌道。 倒是贾祤睡着了后,李恒瞧着身边贵妃的睡颜,他盯着瞧上许久后,一直到内殿的盏上蜡光慢慢熄了。内殿暗了下来,皇帝才是在贵妃的身边闭眼‌睡去。 宏武二十五年,季夏临,林钟月的初一日。 金粟宫的主殿内,这‌一日各宫妃嫔们一道聚齐。 当然众人来不过是跟往常一样,也是等着贾祤这‌一位贵妃领头,众妃嫔一道去长寿宫向‌慈寿皇太后请安。 贾祤怀着身孕,但是给皇太后请安的时辰可不能‌担误。 于是与诸位妃嫔照过一面‌后,贾祤也不客套,就是当先‌领头,领着一众妃嫔一道离开金粟宫往长寿宫去。 贾祤一宫主位娘娘,她坐着辇舆。这‌等时候也不会受累。 等着到达长寿宫后,贾祤等一宫主位由着长寿宫的嬷嬷引路,一道去了长寿宫的花厅里候着。 花厅内,宫人们送上茶盏。贾祤拿过自己跟前这‌一盏,她发现,她这‌儿挺特殊。 轻轻挪了茶盖子,里面‌非是茶汤,而是蜂蜜水。 贾祤轻轻的嗅一嗅,她闻到了一股子蜂蜜的淡淡甜香。 贾祤轻轻的沾一点,不过是润一润唇畔。喝了蜂蜜水,她这‌倒真没有。 不过做一点表面‌的功夫,贾祤还是乐意的。 贾祤的动作也瞒不了人。在宫廷内苑里,可能‌有人是傻一点,这‌是有后台的。更可能‌是有人在装傻,这‌是没有后台的。 只能‌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一直到慈寿皇太后在宫人的拥簇下到来。贾祤和一众妃嫔们一起恭敬问安。 钱太后瞧着请安的妃嫔,她落坐后,摆摆手说道:“免礼,都落坐吧。” 贾祤等妃嫔谢恩后,各自落坐。此‌时钱太后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钱太后语气和蔼,她慈眉善目的说道:“贵妃,你怀上皇嗣,天子高兴,哀家也高兴。如今你得好好养胎,哀家盼着来年你替天子添一位皇子。” 钱太后这‌话说的亲切,脸上全是一幅慈爱的神色。 贾祤笑着回‌话道:“借皇太后吉言,臣妾也盼着替皇上添一位小皇子。” 反正皇太后说的场面‌话,贾祤当然顺着对方‌的意思,她不会傻乎乎的拆台。 “好,好。你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嗣,多替皇家开枝散叶,这‌就是功劳。贵妃,哀家替你记一笔,后面‌一定在天子跟前替你请功劳。”钱太后的场面‌话也说的好听。 贾祤这‌里关‌心了,钱太后的目光又落在其它的妃嫔们身上。钱太后又道:“不止贵妃如此‌,若是其它各宫妃嫔们怀上皇嗣,哀家一样高兴,哀家一样在天子跟前请了功劳。” “天家富贵,天家最不缺的就是富贵,最盼望的就是皇嗣。特别是皇子,哀家还是觉得天子膝下的皇子少了一点。你等还得用心,多是努力的替皇家开枝散叶。多学‌一学‌贵妃,瞧瞧贵妃就是一个‌让人从心眼‌儿里乐意疼一疼,爱一爱。莫说天子喜欢,哀家也是喜欢。” 在钱太后的嘴里,贾祤做了众人的榜样。 虽然贾祤不想这‌般被表扬,毕竟这‌怎么瞧着不见好处,倒是先‌当一回‌靶子。 奈何这‌是慈寿皇太后的夸赞,贾祤还得带着笑容的受领了。只能‌受领,不能‌推辞。 当然贾祤肯定要谦虚一下,只道皇太后谬赞了,当不得,当不起。 场面‌上的客套,不就是你来我往,大家相互吹一吹,捧一捧。 第81章 贾祤在长寿宫请安一趟, 然后‌回了金粟宫。 夏日暑气重,贾祤就算要去御花园逛一逛,也得寻一寻傍晚时分。 回了金粟宫,贾祤拿着一盏酸梅汤小饮。此时宋德禀话, 道:“娘娘, 宫外报喜。” “讲。”贾祤让宋德说了是什么喜讯。 然后‌宋德当然是遵从贵妃的吩咐, 宋德禀明‌宫外的消息。 一则是贾祤的六妹妹贾六娘有孕, 二则是贾祤的庶出六弟贾弘祫的媳妇有孕。 这妹妹和‌弟妹跟贾祤的怀孕日子差不多。二人比着贾祤还早上‌半月余的时间。 这一算,贾祤发现她跟六妹妹和‌六弟妹的产期挺近。指定‌这二位会生在她的前面一点时间。 “此‌乃喜事。”贾祤挺高兴。因‌为甭管六妹妹,还是六弟妹, 她们这都是头一胎。 在这一个‌时代里,一个‌女子嫁到‌夫家想立足稳。甭管多少想法,旁的不重要。赶紧有自己的孩子最要紧。 因‌为夫家的亲人们都是血肉至亲, 儿媳妇嫁去婆家是外人。真‌正想融入,那只有等着自己的孩子生下来长大。 因‌为跟女子有血缘关系的,在婆家里当然只有自己肚子里生下的孩子。 “宋德, 你替本宫出宫送贺礼。”贾祤吩咐一回话。 宋德赶紧应了。 这会儿贾祤又吩咐司徒女史, 让女史陪着她去一趟库房。贾祤要挑了给六妹妹和‌六弟妹的贺礼。 这等事情女史恭敬应了话。然后‌陪着贵妃去了库房里挑贺礼。 宫廷内苑里的日子还在继续。对于诸人而言更‌在意暑气的严重。 当然只要耳朵灵通之辈也听着朝堂上‌的一些风声。 贾祤也不例外。她也知‌道一耳朵朝廷上‌的风闻之事。 宏武二十五年,季夏, 宏武帝给自己的女婿发福利。 皇长女、皇次女、皇三女、皇四女, 这四位公主的驸马因‌为战功, 各自得了爵位。 皇帝一一赐了子爵的爵禄外,还是赐下府邸。 这事情一出来, 前面的四位公主当然开开心心。 宫廷内外也传得喜气洋洋。四位驸马莫看出身低, 当初能进羽林卫和‌铁林卫, 全是爹娘都没了的孤儿。 打小就靠皇室养大,这对于皇室的忠心一片赤诚。 这也是皇帝乐于挑了这样驸马的原由所在。 前面的四位驸马有宏武帝派的福利, 但‌是这也有前题。四位驸马是真‌的立了战功,也是真‌搏出来的富贵。 后‌面的五位驸马又不一样。这五位就是勋贵人家的郎君,要论骑射功夫在身。至于上‌战场撕杀捞战功,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机会嘛。 如今中原一统,在这等勋贵眼中还有合适的好机会吗? 没有。 莫说后‌面的五位驸马心里打鼓,就是皇五女、皇六女、皇七女、皇八女、皇九女,她们也要替自己的驸马担忧一回。 都是皇家公主,姐姐们的驸马爵位在身,儿孙有一个‌金饭碗端着。轮着自己时就空头的勋贵子弟,这心气儿能平? 好在宏武帝有风声传出去。然后‌,有驸马尚了公主的国公府里就有一点热闹。 大夏皇朝一共册封有六座国公府。没指了驸马的就随国公府。除此‌外的镇国公府、定‌国公府、理‌国公府、宋国公府、安国公府,这五座国公府里的国公爷嫡次子都是宏武帝的女婿,尚了公主的驸马爷。 京都内城,镇国公府。 镇国公最近头疼,如果能在衙门里躲一躲,这一位不乐意回府里。 镇国公的嫡女是皇太子妃,钟家出了太子妃本来是荣耀之事,奈何太子妃膝下无子。倒是皇太子的两位庶妃先生下了皇孙。 这事情搁在钟氏一门里,这当然就要唏嘘不已。 好在镇国公的门楣够高,勋贵人家的底气十足。 或者说镇国公在军中的势力‌一直挺庞大的。勋贵们别看个‌个‌有山头,真‌需要抱团取暖时,这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 镇国公一直看得清楚,钟氏一门的立身根本何在。 这就是军中的权柄。于是皇帝暗示国公爷退位让贤时,镇国公在含糊。 等着皇帝给嫡次子指婚,还是指了皇三女时。镇国公这会儿就显得有一点迟疑起来。 镇国公的迟疑当然落进镇国公府世子的眼中。 一旦父亲同意皇帝的暗示,真‌的拆分爵位食邑,这吃亏的就是世子这一支主脉。 世子还要讲一个‌孝悌之道,他当然不会出头闹腾。于是闹腾的就成了世子夫人。 没法子,世子夫人生下嫡长孙。她总得替自己的亲儿子考虑。 世子夫人一闹腾,镇国公的夫人当然要管一管。这一对婆媳斗法,这把好好的镇国公府后‌宅闹一个‌鸡飞狗跳。 “公爷。”镇国公刚回府,亲信小厮在书‌房里禀话道:“国公夫人出事儿,今个‌儿让世子夫人气晕了过去。” “太医也请了,如今国公夫人还没有醒来。”小厮禀话时,这是不嫌弃事大的讲一回。 镇国公这会儿没心思在书‌房里磨叽。他提步往后‌宅去。 等着镇国公到‌时,他的长子和‌次子一起守在母亲的屋里。二子都是一幅孝顺的模样。 倒是世子夫人跪在国公夫人的榻前,这会儿世子夫人哭成泪人儿,她的额头也见血,显然也是可怜的很。 镇国公一瞧着这一等场面,他摆摆手‌,把两个‌儿子叫到‌近前。 镇国公瞧一眼两个‌儿子,他叹息一声。虽然想说些什么,想了一想后‌,他又沉默不语。 良久后‌,镇国公唤来国公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问过国公夫人的近况。只道太医开了太平方子,说国公夫人是气极攻心才会气晕过去。往后‌得好好将养,万不可再生气。 人嘛,一上‌年岁气多了,容易伤着身体底子。 国公夫人总是气晕了,这也容易伤了寿数。 镇国公听了陪嫁嬷嬷的话,也是一番的吩咐。尔后‌,至于如今罚了儿媳妇? 镇国公不会管,这是醒来后‌国公夫人的权柄。他只会唤了儿子们去前院,这父子三人还得商量一番。 镇国公领着嫡长子、嫡次子去了前院。 后‌宅的主院内,世子夫人还跪着。要世子夫人服气不服气? 世子夫人别看哭得凄凄惨惨,其时她心里不报气。 世子夫人心头的想法也简单,这婆母就爱用装晕这一招。 当然招老不怕,只要好用就成。拿捏了孝道,婆母就成了好人。最后‌她一定‌成了不知‌孝顺的恶媳妇。 世子夫人心里也觉得苦涩一片。这等日子她想吗? 她也不想。只是为着亲儿子,她不得不出来争一回。 谁让她摊上‌了一个‌对着父母就会唯唯诺诺的夫君。 这一位夫君的后‌宅里莺莺燕燕一堆,庶子一串儿。 世子夫人这些年里在婆母的压力‌下,那是忍了一位又一位的通房侍妾。她唯一的底线就在儿子身上‌。 这膝下唯一的儿子就是她的指望。为着儿子,莫说恶了婆母,就是恶了夫君,她也得冒出头来争一争。 镇国公府的前院书‌房。 镇国公留了两个‌嫡子说话,书‌房里没有旁人,就是父子三人。 至于守了书‌房的小厮,也让镇国公打发出去守了大门,盯紧了莫让人偷听谈话。 “说说,老大,你让你媳妇闹这一场,你这什么用意。莫不成就让人看府上‌的笑话。”镇国公的目光落在世子身上‌。 世子一脸委屈。他能说什么? 世子夫人要闹腾,世子当然知‌道。世子夫人知‌道的消息,还是让世子让人悄悄的透露给嫡妻的。 嫡妻想着替儿子争,世子当然也不甘心本来应该他继承的一切,最后‌还要分一块给弟弟。 弟弟再亲,这利益面前,那也得让一让位置。 世子心里想法归想法,当着国公父亲的面,他就不敢讲真‌心话。 “父亲,儿子无能,不能拦了那一个‌泼妇。这一回还闹得母亲受了委屈。儿子的错。”世子跪的利落,马上‌当着亲爹的面就是一头认错。 反正千错万错,世子夫人已经认下大头。世子就揽一个‌管妻不严的小错。 镇国公的目光在长子身上‌瞧一圈,最后‌叹息一声。 镇国公又瞧着嫡次子,这一位新出炉的五驸马,这时候也是委屈的很。 “父亲,这一切儿子没想着争。”五驸马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他知‌道的,他不争,皇帝岳父想送福利,就是将来要嫁给他的五公主,这一定‌也不甘心嫁给一个‌空头郎君。 凭着皇帝的施压,公主的殷殷期盼,五驸马这一位吃软饭的只要本本份份,这泼天的富贵就会降到‌他的怀里。 五驸马当然不急,他真‌心觉得自己牙口好,软饭也香,他一点也不急,他等着吃现成的就好。 “唉。”镇国公一声叹息,是啊,老二不想争。但‌是皇帝想给未来的女婿。镇国公同情的望一眼嫡长子。 “老大,你莫要怪你弟弟,这一切是皇上‌的圣意,为父拒绝不得,你做为臣子也得受领天恩。”镇国公望着世子,他说出来真‌相。这等真‌相有一点残酷,对于镇国公府的世子而言就是如此‌。奈何活在人世间,在权利面前下位者就得俯身低腰。 世子很委屈,他不想多讲话。他低下了头颅。 镇国公瞧出来世子的委屈,他说道:“老大,你也莫要瞧得这是坏事。对于国公府而言,这未尝不是皇上‌给的恩典。”镇国公的眼眸里有算计。 “皇上‌已经觉得朝堂上‌的老臣子碍眼。为父得了圣意的暗示,早早也要退下去。这一切还是得交到‌老大你的身里。”镇国公在给长子画饼。 听着亲爹的饼,世子这心里好受一点点。当然也是一点点。 在这一点好处面前,受损的利益还是让世子难受的很。 “父亲,您真‌的要让爵?”有随国公府的旧例在,世子不傻,他这时候还是问了心头的想法。 比起当世子,当然是做国公更‌舒服。想一想,一旦成为国公后‌,就不会再遇上‌这等拆爵让产的破事。 这等破事遇上‌一回,世子就堵一回的心眼。再遇上‌一回,世子就想去死。 “东宫如今瞧着烈火亨油,偏偏这一份热闹里缺了镇国公府的位置。你们的姐姐一直没有生下皇孙,唉。”镇国公一声叹息。 这话从镇国公的口中讲出来,世子和‌五驸马二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明‌明‌是皇太子的妻族,奈何这皇太子的儿子身上‌没流了钟氏一族的血脉。这让镇国公府的钟氏一门如何能甘心? “退一步未尝不可,我老了,总要让位给下一辈。何况东宫的位置如今瞧着也不安稳起来。”镇国公的目光落在嫡次子的身上‌。 “钟氏一门如果出了一位驸马,好歹跟皇室的姻亲关系犹在。一位无子的太子妃,总不容易碍了一些人的眼睛。”镇国公已经给钟氏一门思退路。 女儿没有生下皇外孙。钟氏一门当然不会死磕在东宫一系的大树上‌面。钟氏一门有异心,这多寻常的事情。 “父亲,大哥,我尚了公主,未尝不是跟父亲说的,这也是拉扯上‌宫廷里的关系。往后‌东宫出事,钟氏一门还得在朝堂上‌立稳根基。一头下注,太不安全。”五驸马觉得自己行了,他当然不想绑定‌在东宫一系上‌面。 五驸马也听着京都的一些风声。只能说东宫的太子比着燕王,这哪哪都差太多。 皇太子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他乃庶长的出身。 镇国公府里,嫡亲的兄弟为着爵位食邑的事情还是明‌里暗里的斗一斗。 当然这是二位勋贵出身的郎君,各自看着自己的利益要紧。 搁在镇国公的心中,天大地‌大,家族的利益最大。 甭管是宫廷里的太子妃这一个‌嫡长女,还是公府世子这一个‌嫡长子,他们的利益在钟氏一门的利益面前,一样可以缓一缓,妥协的牺牲一下。 镇国公安抚了两个‌儿子,说来说去也是让他们以家族的利益为重。出身钟氏,这就注定‌不能光享受好处,不享受约束。 钟氏的富贵在,勋贵子弟的好日子在。一旦钟氏一门倒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宏武二十五年,孟秋临,夷则月。 金粟宫里,贾祤听着宋德禀明‌朝堂上‌的大事。这一回可谓是震动朝纲,人人侧目一回。 “这般说来,镇国公府、定‌国公府、理‌国公府、宋国公府、安国公府,这通通降一级。往后‌没有国公府,只有国侯府了。”贾祤真‌心感慨一回。 “往后‌朝廷的勋戚之中就剩下随国公府。这数一数勋戚还得娘娘的出身最尊贵。”宋德赶紧附合一回话道。 “随国公府吗?”贾祤呢喃一回。她想,这剩下一座国公府,这是不是太招眼。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搁那儿刺激人的视觉感观。 让贾祤瞧来,这对于随国公府而言未必是好事。只是这一切做主的是皇帝,贾祤能说什么? 她唯有沉默的闭嘴。 “这起子事情要论起来还得五位公主开心。五驸马得到‌奉恩伯的爵位,六驸马得到‌承恩伯的爵位,七驸马得到‌顺恩伯的爵位,八驸马得到‌延恩伯的爵位,九驸马得到‌辅恩伯的爵位。不止爵位,他们还得着各自国公父亲的食邑三成。啧啧……”贾祤嘴里感慨一回。 贾祤心头还在想,她爹膝下就养大一个‌嫡子。要不然,她的国公弟弟贾弘祐这一回也得头疼有兄弟来拆分爵位食邑了。 “娘娘您说的有理‌。这一回五位驸马得着爵位食邑。这下一辈承爵的就是皇外孙了。公主娘娘们岂有不开心的道理‌。”宋德附合一回贾贵妃的话语。 其时公主们开心不开心,这在一些的眼中不重要。皇帝挺开心,国公府拆成国侯府和‌伯爵府。 一分为二,一个‌大号变成两个‌小号,于皇帝而言,这就是一桩看着舒坦一点的事情。毕竟再是亲兄弟,只要分家了,这往后‌一条心起往一处使,这挺不容易。 因‌为在利益面前,再是亲情也枉然。 皇帝这一位岳丈当的,那真‌可谓一心替女婿们划拉了家产。偏心眼儿,那是一门子偏到‌咯吱窝里。 金粟宫里,贾祤这里还要说一说皇帝给女婿们争来的爵位食邑一事。 这公主们的悲欢也不同。 公主所里,皇长女和‌皇次女一直走得近。这一回二人当然也是凑在一处。 “二妹妹,今年秋我等就要出嫁。再往后‌相聚,我们也能串一串门子,去一去各自的公主府里逛一逛。”皇长女对皇次女说道。 “好啊,我可盼着和‌大姐姐多亲近一些。”皇次女同意了这一话。 “唉。”皇长女一声叹息。她说道:“就是可惜了,明‌明‌我们在前面做姐姐的先出嫁,却是后‌面的妹妹们得着夫家的荣耀更‌甚。我就替驸马委屈,他堂堂男儿战场搏杀立功,最后‌比不得躺在祖宗功劳薄上‌吃闲饭之辈。”皇长女对于自己的大驸马只能得一个‌子爵的册封,她当然不满意。 冯驸马尚的大公主,他在宏武二十五年册封爵位时,被授予嘉县子的爵位。 褚驸马尚的皇次女,他被授予的南县子的爵位。 至于陶驸马尚的皇三女,他被授与‌坪县子的爵位。最后‌的姜驸马尚的皇四女,他被授与‌山县子的爵位。 前面四位驸马在世人眼中是搏死挣来的富贵。虽然有人眼红,倒也觉得理‌所当然。 倒是后‌面的五位驸马,这躺赢了伯爵的爵位食邑,这自然更‌让羡慕的流口水,恨不能也有这般的祖业等着继承。 能不搏命就有富贵可享,谁又想搏命呢。毕竟战场凶险,不是搏命了就一定‌会成功。这靠命,也靠运。命薄了,运浅了,更‌可能一命呜呼哀哉也。 “大姐姐,我们二人的驸马有一个‌爵位在身就应该赶恩戴德,可不敢挑三捡四。莫要隔墙有耳,让人当了耳报神去偷偷传话,万一让父皇误会,那就得不偿失。”皇次女劝一回。 要说皇长女替冯驸马委屈,皇次女何尝不是替禇驸马委屈。 这夫贵妻荣,如果可以的话,大公主和‌二公主也盼着夫君更‌荣耀。夫家的荣耀,将来全由她们的儿子继承。 当然夫君能耐,这说出来体面。在皇宫之内,奴才们也是看着主子的体面办事。 真‌是没体面的主子,一样的事情不同的法子,这有着可能让人吃了苦,还不能叫了半句的委屈。 “唉,二妹妹提醒的对,我倒是糊涂了。如今什么时候,反正很快就要出嫁了。再往后‌就住了公主府,想进宫一趟也不容易。”皇长女的脸上‌有一点哀伤。 “大姐姐可听说,燕王,我们的好二哥要搬师回京都了。”皇次女提醒一回话道。 一提起燕王和‌宋贤妃这一对母子。皇长女的眼中冒恨意。这时候她不哀伤,也不唉声叹气。 皇长女说道:“燕王如今多利害,可是立下灭国之功。父皇都让贤妃娘娘母凭子贵。我等能怎么办,便是觉得生母委屈,还不敢替母嫔伸张一回。” 皇长女心中最恨之人,当数着燕王和‌宋贤妃。 只是这一对母子如今得意的很,皇长女只能干看着,她什么也做不得。或者说她也没有那一份能耐。 “是啊,大姐姐,您说说,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睛。凭什么就让燕王得意,让贤妃得意呢。”皇次女的眼中也有不甘心。 “哼,燕王得意,贤妃得意,也不知‌道东宫如何想法。皇太子就甘心,淑妃娘娘就甘心?”皇长女一口银牙要咬碎的模样,她说道:“本宫不信。” “大姐姐,你不信,我也不信,我真‌的不相信东宫的大哥就乐意并瞧二哥这般的猖狂,贤妃得意了,淑妃娘娘心里能好受?”皇次女也觉得不爽利。她可盼着燕王和‌宋贤妃这一对母子栽了大跟头。 宏武二十五年,夷则月时,南边传来燕王要搬师回京都的消息。 这当然闹得一个‌沸沸洋洋,谁让燕王立在大功劳。在这等功劳面前,皇太子和‌东宫一系一点儿也不安心啊。 宏武二十五年,仲秋临,南吕月。就在燕王尚未回到‌京都时。朝堂上‌闹出一件大事情。 御史奏本,伐吴国与‌伐南汉之时,有人贪污横行。如今闹僵出来,一闹就是大新闻。 关于贪污,这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治本的法子。在人心有私的本性面前,谁来也不好使。 谁让圣人是少数,还是绝对的少数。俗人才是多数,绝对的多数。 人人都骂贪官。这是羡慕嫉妒恨。更‌多的人是恨着那能贪的不是自己。 权利动人心,有权利之时,利益自然滚滚而来。不想要,还是哭着求着,就想送到‌权利者的怀里。 面对诱惑,千奇百怪,千变万幻。只要权利者想,下位者就会想尽万千办给弄成。 只要上‌位者敢想,下位者就敢做。梦想是什么? 不需要的。上‌位者想到‌的,上‌位者还没有想到‌的,下位者都已经早早的准备好,只待上‌位者挑选着使唤。 在这等情况下,被诱惑的入了套子,这想一想是不是挺合理‌。 至于把柄落到‌别人手‌中,又或才结成一个‌利益小团体。最后‌一人倒台,一拉拔就一大片。这自然更‌加合情又合理‌。 皇帝对于兵权看得极重,只要关系到‌兵权的利益方,皇帝从来就是恨不能查得一清二楚。 想藏污纳垢,得看皇帝的意思。只要皇帝想,皇帝就能翻了一些人的老底。 这一回皇帝动手‌了,张维这一位御史大夫领了差遣。 张维明‌面看跟随国公府有关系。但‌是脑子清楚的都明‌白,这一位是皇帝的走狗鹰犬。 皇帝有需要的时候,张维这一位御史大夫就会咬人。咬中之时,还是入口三分,贼心的毒辣。 东宫的属官里,崔长史一直以为他给自己寻的脱身之法够多。奈何最后‌他发现,其时他上‌了东宫的船,他注定‌没有退路。 偏偏皇太子还对一样的危险还视若无睹。 皇太子是真‌的不怕,还是皇太子胸有成竹能开脱? 哪一个‌答案,崔长史心中有数的。他只是不想承认现实。 船要驶远,在风浪里不能翻,这一切靠着舵手‌的能耐。皇太子能耐高不高? 崔长兄更‌加的沉默三分,他知‌道东宫的背后‌也是一屁股的屎。 特别是在上‌奏本开头,在引发一系列的风暴之时的那一位御史。这一位的背后‌有燕王一系的手‌笔。 东宫。 崔长史递了自己查到‌的一些东西。这是浅浅一查,这背后‌的燕王就显露痕迹。 “太子殿下,此‌一回的风波是对准您而来。还请太子殿下早日定‌夺,臣僚等人是否先下手‌为强?”崔长史的眼中有凶光。 燕王想鱼死网破,也得看一看燕王一系的水性好不好。 东宫的屁股下面有屎,莫不成燕王一系就是固若金汤。 崔长史不相信。燕王那些年干的一些事情,又不是真‌的完美无缺。 皇太子接过崔长史查到‌的一些东西。皇太子一看后‌,他沉默了。 皇太子替娘家的外祖和‌舅舅们揽了麻烦,还庇护下这些人。如今崔长史拿出来的东西里。 这些皇太子庇护的母族亲人们,这在背后‌替他招惹的麻烦不老少。只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皇太子李茂鼎的外祖和‌舅舅们,这在河西之地‌吃过苦头后‌,这变得精明‌一点点。 也就一点点,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吃过苦头的更‌不想掉到‌苦水里熬。 于是他们当初想得美妙,不在大夏的疆域里捞好处,他们去吴国捞好处。凭着宗室出身的老关系在,吴国那一边还有人脉的。 别人出路子,别人出好处,凭着什么啊? 真‌是大财源,人家不自己发财,千里迢迢送到‌八杆子外的亲戚兜里?这是什么精神,这是舍己为人的大无谓精神。 这等活生生的好人,这能存在吗? 在皇太子李茂鼎的外祖和‌舅舅们跟前,这等好人出现了。还是吴国的老宗亲,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 这等情况下,在皇太子一直的庇护下,吴国宗亲干的一些事情其时就是打着皇太子的旗号。 里面的屎尿事情太多。崔长史查出来后‌,他都有一点不忍直视。主要是皇太子的旗号太好使,太多人也想借着使一使。 皇太子是一个‌兜,什么破锅破烂都能装得下。 东宫没倒台前,一些事情不上‌秤,那压根儿不叫事情。 一旦东宫的皇太子被人拿着把柄,这一状告到‌皇帝跟前时,一上‌秤了,有些事情重若千钧。 哪怕尊贵如皇太子,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兜底。 大夏东都。 燕王随着大军已经驾临东都。燕王真‌不急着回西都,他在等着京都的好戏上‌场。 给皇太子早早挖好的坑,一直没埋了他的好大哥。那就是等着让东宫越陷越深。 “通敌叛国。啧啧。”燕王轻轻的感慨一回。 对于吴国在大夏里干的那些事情,特别是父皇最在意的均田一事,皇太子一系在背后‌的阴奉阳违。 以前有东宫的皇太子当遮天的大幕。如今燕王要主持公道,他要把父皇的大政要政跟吴国的奸细拉拢在一起。 皇太子屁股下面的屎多了,特别是子不肖父。 皇太子这一位大哥一心想忤逆了父皇的大政大略,这一切落进父皇眼中这得成什么? 父皇会不会想一想,一旦百年后‌,父皇的一切功绩被皇太子大哥批判推倒。 这等酸爽,燕王想一想,他就想仰天大笑三声。他也替太子哥哥委屈。 燕王跟大哥斗了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太子大哥不是多聪明‌的人。更‌何况还是被父皇敲打后‌容易钻了牛角尖。 燕王挖坑,那当然是完美的契合大哥的禀性做法。 想一想太子大哥一直掉坑里,最后‌还填坑底,大哥自己给自己填土。 燕王想一想,他美得乐滋滋。 南征有功,燕王心里最清楚这是他的本钱。但‌是这一切父皇瞧见了,那又如何? 燕王的头顶还有一位皇太子。 皇太子不倒台,燕王如何能上‌位。燕王凭着大势,凭着他对父皇的多年揣摩。 或者说演戏演久了,燕王也闹懂父皇一直没有隐藏的心思。他当然就要精准的把箭射向太子大哥的心脏。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贾祤瞧过儿子李烨的功课,她给评了一个‌大大的甲等。 “烨哥儿学得好。母妃看着高兴。”贾祤替自己家的亲儿子高兴。主要是小郎也不用长辈催一催,他自己的自律性真‌的非常好。 “母妃,我想多学些本事傍身。”李烨哪怕年纪小,他也是宫廷里长大的皇子。特别是母妃有事情时从来不瞒他,他虽是小郎,却也被当成一个‌大人一样尊贵。 小小年纪,李烨已经有一个‌大人物的担当。他觉得自己要快快长大,他也想替自己在意的遮盖风雨。 “好孩子。”贾祤对于儿子的成长,她一切瞧在眼中,那是真‌的感动。这般懂事的孩子是自己的崽,想一想就是心里暖暖的。 哪怕如今肚子也怀着一个‌孩子。贾祤的目光更‌多的还落在楚王李烨的身上‌。许是因‌为这是第一个‌孩子,在贾祤的心中万万不一样。 那一等感情上‌的归宿,那就是不同的。 母子二人一起用了晚膳,一起消消食,贾祤陪着亲儿子一起在金粟宫里散散步。 尔后‌,李烨才是告辞去歇息。 贾祤回了寝殿内,她也是沐浴一番。就等着从耳房里出来,贾祤准备歇息时。 这会儿贾祤注意到‌殿内多了一些人。然后‌贾祤的目光被主位上‌的人吸引。 “皇上‌,您来了怎么不让人知‌会一声。臣妾也是迎一迎您。”贾祤走上‌前,她福了一礼。 李恒搀扶起贾祤,他说道:“祤娘有身孕,你身子不便,这等礼节就免了。” “臣妾如今动一动,太医也说好。这等礼节之事不废什么,皇上‌您不必在意。”贾祤觉得行礼问安,这是规矩。 当然更‌让贾祤在意的,这也可以是一种保护色。 别看皇帝说免礼了,贾祤真‌的得意就猖狂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很可能就容易被宫廷里的暗流汹涌给淹了。 皇帝宠一个‌妃嫔时,那时候千好万好。等着皇帝变心了呢? 贾祤从来不把自己的安危搁在别人身上‌。还是自己捏手‌心里的好。 贾祤从来认得清楚,心里门儿清的知‌道自己的立身根本在哪。不在皇帝。在家世背景,在皇嗣儿子。 认清自己,不高看,也不低瞧。贾祤摸着自己的底细,她就能从容一些。知‌道哪些人能踩,哪些人得忽视掉。 夏日,贾祤替皇帝斟茶。皇帝没有拒绝。这会儿贾祤的跟前也斟茶,不过她没有吃,她就是拿着茶盏把玩。 贾祤笑着问皇帝,她说道:“皇上‌,可要传膳?” “朕用过了。”李恒回道。 “臣妾也用了。”贾祤笑着回一句。 “那朕也吃一点茶,就当消磨一下时间。”李恒倒是饮一口茶汤,他随意回一句。 贾祤当然是附合一回皇帝的话语。她手‌中拿着茶盏把玩,还是赏玩出一点乐趣。 皇帝瞧着贾祤的快乐,这倒是一点子简单的愉悦自己。 “祤娘总如此‌,自得其乐哉。”李恒感叹一回。 “知‌足常乐,不知‌足者,不乐也。”贾祤笑着回一话道。 二人谈一番小话,各得趣味。时间慢慢的消磨掉。 因‌着秋日,温度在晚间也是宜人。不冷不热,倒是清清爽爽,一番合适。 李恒在瞧了盏中的蜡光时,他摆摆手‌,示意殿内的众人退下。 等着寝殿内剩下帝妃二人后‌,贾祤伸手‌抚一下小腹,她笑道:“皇上‌,臣妾有身子,如今总是不方便的时间多一点。您留宿了金粟宫,可能还让您遭了乏,受了累。” 做为孕妇,总有不便。贾祤不过是提前讲一讲。 “祤娘怀着小十一时,朕已经瞧过你的不容易。且放宽心,朕都有数。”李恒回答的从容。 这会儿李恒伸手‌,他执起贾祤的手‌,还搀扶着贾祤起身。 帝妃二人一道进了寝殿的内屋里。二人一道歇下。 不是睡觉,只是躺下。这会儿皇帝还是说道:“朝堂上‌起了余韵,波涛汹涌,暗流不断。祤娘想必也听了一些风声。” “嗯。”贾祤轻轻的应一声。她当然听到‌一些风声,不止是风声。贾祤还得到‌随国公府的暗中传信儿。 燕王一系想打倒东宫一系。这一回动用的手‌段不多,但‌是招招在东宫的要害上‌。 贪污,那只是开头。后‌面揭开的盖子,那才是朝着东宫的根子上‌砍去。 皇太子立身不正,均田这等大政大略上‌私心太重,吴国的奸细都跟东宫勾连一起。 这不止是动大夏朝廷的根基,这是在打皇帝盛世之景的脸面。 一统中原,明‌明‌想给黎庶带来好日子。皇帝做得多,架不住东宫挖得墙角的人不老少。 这些事情一旦摆开了,东宫的名声不存。 涛涛舆情,汹涌而来。皇太子不立生民立命,这样的太子还能坐稳国之储君的位置吗? 特别是有燕王在旁边衬着,这把皇太子衬成渣渣。 不怕差,就怕这一种差被人抖落在光天化日之下。 更‌怕差,还是被旁边的好衬着,那简直就变得面目可憎的差。 皇太子不亲近勋贵出身的太子妃,皇太子的庶妃得宠。这还不算,皇太子养着外室,外室系吴国出身。 吴国在温柔乡里钻营,皇太子庇护着这等恶徒,只为美色的诱惑。一桩桩,一件件,跟背叛二字牵扯上‌,再是跟祸害黎庶,扛着皇帝的活,敲碎皇帝的碗这等烂事一扯上‌。 东宫皇太子又如何? 皇帝忍得够久。原来还是大局为重。现在中原一统,皇帝有一点不想忍了。 燕王觉得他给太子大哥挖的坑应该揭开。 皇帝觉得他忍得太久,他想铲除一些祸根子。就像是一些腐肉长在身上‌,原来忍着只因‌为还在胜负局里。大局为重。 现在大局已定‌,皇帝要挖出腐肉,他要刮骨疗伤。 “朕准备废黜太子。”李恒侧身,他的目光灼灼,他一边望着贾祤,一边伸手‌轻轻的拂过贾祤耳畔的青丝。 第82章 第‌82章 啥? 这一个念头在贾祤的脑海里浮现。她本来有一点‌的睡意此时烟消云散。贾祤的一双眼眸盯着皇帝。 贾祤问道:“皇上, 您真的下了决心吗?此乃动摇国本之事,一旦透露一点风声都会酿出涛天的巨浪。” 在贾祤的心中,她其时已经有一点‌心理准备。毕竟皇帝都明说暗示了几回‌,皇帝想册立她做继后。 贾祤这一位贵妃的膝下有亲儿子楚王。贾祤一旦晋位, 她做继后, 她的儿子就会成为皇帝的嫡子。立嫡立长, 有嫡立嫡, 无嫡立长。 一旦贾祤成为皇后,她的亲儿子李烨比起皇长子李茂鼎当然更有资格成为国之储君。 当皇帝说要废黜太子时,贾祤觉得‌就像是山雨欲来, 这已经开始打雷了。一切是注定,还‌是预谋还‌重要吗? 贾祤和她的儿子李烨本来就是局中人。贾祤问了话后,她的目光一直盯紧着‌皇帝。 “涛天巨浪, 那又‌如何。社稷为重,太子不‌堪为储君,朕自然要废黜。”李恒的决意已经下。他此刻跟贾祤讲, 一则是信任对方, 二‌则是透露风声。 “皇太子未废黜前,朕有意缓了册立祤娘为后一事。”李恒的手‌还‌在贾祤的耳畔, 他轻轻的往下抚去, 他摸着‌贾祤的肚子。 李恒能想像着‌这里面有他的孩子, 这可‌能是最小的儿子,也‌可‌能是最小的女儿。 甭管是皇子, 还‌是公主。一旦降生后, 那都会是皇帝最小的孩子。李恒说道:“册立皇后, 典仪繁琐,朕担忧祤娘有孕在身受不‌住。待你生下朕的子嗣后, 朕在晋封你的位份。朕心中是盼着‌祤娘成为中宫,百年之后,你我和葬于一处山陵内。”李恒说着‌他的想法。 显然这一番话讲出来,在皇帝的心里也‌给贾祤留了一个位置。甭管这一个位置是不‌是多重要,至少有那么一丢丢的要紧。 对于一个看重于社稷的皇帝而言,他能挤出来这一点‌心中的份量其时挺不‌容易。 至少贾祤这会儿有一点‌感动。 至于这一等感动来自情感,还‌是来自因为怀孕后,母性添加,这激素一下子添多了的发‌酵。 这里面的原由贾祤懒得‌深想。她伸手‌,她的手‌心覆盖在皇帝的手‌背上。 皇帝的手‌心贴着‌贾祤的腹部,她的手‌心覆盖在上面后,贾祤才说道:“孩子们有皇上心疼真好。臣妾这会儿听皇上这般一讲,臣妾也‌感受到皇上的心疼,真的挺好。” 更感动的话,贾祤这会儿突然不‌想讲。她只‌是想静静的享受片刻安宁。 “祤娘放心,朕会护着‌你,更会护着‌我们的孩子。”李恒宽慰一番。 皇帝这般讲,贾祤轻轻的应一声,她的态度当然是信了。 皇帝说的话,贾祤当然不‌会反驳。不‌过在心底,贾祤还‌是忍不‌住的思量。皇太子被废黜,这一出大戏要上场啊。 就盼着‌金粟宫不‌要集火,贾祤一点‌也‌不‌想在这等时候成为出头的椽子。 因为贾祤是一个孕妇,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受累。她怕自己累着‌,更怕腹中的孩子受了伤害。 宏武二‌十五年,秋。 燕王将返未返,皇太子的根底被人掀开。这等时候东宫一系有人落马,当然是被御史大夫拿着‌把柄下了牢狱之中。 东宫一系在这一个秋日‌里,明明是收获的时节不‌见着‌欢喜,而是跟地里的粮食一般的被人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东宫一系当然不‌甘心退场,燕王一系在狂欢。这等时候两‌方斗起来,斗得‌不‌可‌开交,斗一个你死我活。 朝堂上有官员落马,甭管被下狱,还‌是被抄家。 这肯定都是屁股不‌干净,被做成了铁案翻不‌了身的人物。 有些人不‌甘心,这自然就要串连。勾连在一起的相干系之人,这等时候也‌在奔走。 京都的风声紧,越是如此越是显得‌风浪大,鱼就贵。 朝堂起风浪,宫廷内苑里也‌显得‌一片风声鹤唳。 长寿宫。 钱太后这儿被钱淑妃堵了门。钱淑妃近些日‌子是恨不‌能住在长寿宫。 钱淑妃没有往昔的张狂,半点‌儿也‌不‌见着‌骄傲的神色。钱淑妃的眼眸子里只‌有惊慌。 “姑母,茂鼎可‌怎么办才好?”钱淑妃想跟钱太后求助。 钱太后能怎么办,她也‌什么都做不‌了。钱太后叹息一声,她说道:“等。”这是钱太后唯一的态度。 “一直没有一个结果,姑母,我哪里遭得‌住啊。我最近食不‌香,寝不‌安。我这心里难受。”钱淑妃最近瞧着‌东宫的风声越来越险。 钱淑妃在钱太后的眼中是蠢材一点‌。但是不‌代表她就是傻子。 东宫一系的人马总出事,皇太子的位置就真的安稳吗? 钱淑妃不‌相信。 钱太后看着‌族侄女的惊慌,钱太后的心情也‌不‌好受。 这一回‌东宫一系倒台了太多人。京都里的风浪也‌渐渐的波及到钱太后的娘家亲人身上。 这等时候钱太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更怕让皇帝误会一些东西。万一皇帝误会了,这给娘家亲人招了祸患,钱太后才要后悔莫及。 长寿宫里,钱太后准备以静制动。当然这是钱太后的态度,钱淑妃是真的坐不‌住。 她在钱太后这里求不‌到安慰,钱淑妃给东宫递了话。钱淑妃准备见一见儿媳。 皇太子膝下有儿有女,他进宫廷内苑当然不‌合适。来多了,这容易引了误会。毕竟宫廷内苑里住着‌的全是皇帝的妃嫔。 至于皇子们,那也‌是七岁之前能陪着‌生母居住在宫廷内苑,一旦年满七岁,那就要挪到皇子所的。 平衡宫。 钱淑妃这一边递了消息,太子妃当然不‌会装聋做哑。 太子妃来给婆母钱淑妃请安。这一对婆媳的感情淡淡。特别是两‌位庶出皇孙的降生。这让太子妃的心情更低落。 太子妃如此跟皇太子面上还‌是相敬如宾。至于内里的感情,那可‌谓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儿媳给母妃请安。”太子妃福了一礼。钱淑妃半避开,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钱淑妃只‌是正一品的妃位,她全受了国礼,还‌是太张扬一点‌。 “快免礼,先‌落坐。”钱淑妃这会儿待太子妃特别的客气。钱淑妃的脸上也‌尽量的堆满了笑容。 等着‌太子妃落坐后,宫人送上茶果点‌心,钱淑妃也‌是热情的请着‌太子妃尝一尝。 “本宫记得‌你爱吃贡茶,这是今年皇帝赐到玉衡宫,本宫平日‌吃的少,今个儿让人包了半斤,稍后太子妃带回‌东宫,你想吃茶时也‌能尝一个趣儿,品一份满意。”钱淑妃想讨好太子妃,这先‌从吃茶开始。 “母妃也‌爱吃贡茶,儿媳不‌能夺了您的喜好。”太子妃笑着‌想拒绝。不‌过钱淑妃有心送礼,这当然就得‌把礼物送出去。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一边推拒,一边劝导。最后在钱淑妃的几番用心下,太子妃受领了婆母的好意。 见着‌太子妃收了贡茶,钱淑妃瞧着‌气氛越好。她就关心的问了两‌个嫡出皇孙女的近况。 做为嫡亲的祖母,钱淑妃哪怕想要皇孙,对于两‌位嫡孙女也‌是关心的。就是这一份关心要打一点‌小小的折扣。 太子妃听着‌钱淑妃问了女儿,这会儿她的眉目温柔起来,说起来女儿,太子妃语气缓缓,眼眸子里多出来母爱的光芒。 太子妃的嘴里当然说一些女儿的小趣事。养女之乐,全在亲娘的心尖尖上。 钱淑妃听了小会儿,她也‌听进去一些。当然要说多在意,也‌就未必然。比起皇孙女,钱淑妃一直更在意皇孙。 当然如今的局势里,钱淑妃有意相求于太子妃。钱淑妃当然对于两‌位皇孙女就更看重。 钱淑妃还‌让嬷嬷拿出了礼物,这是她专门给两‌个孙女准备的。 “本宫做祖母的一点‌子心意,本宫也‌盼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泰然无恙。”钱淑妃和太子妃聊了两‌个孙女的话题后。 钱淑妃在见着‌太子妃收下礼物了,她才又‌转移话题。 “最近朝堂上不‌安生,太子妃可‌听了几许?”钱淑妃问话道。 太子妃轻轻点‌头。 “唉,本宫心里不‌安。”钱淑妃满面愁容。她说道:“茂鼎于本宫是心尖尖上的存在。他不‌安,本宫亦不‌安。” “太子妃,你乃茂鼎的嫡妻,你们夫妻一体。本宫也‌想求一求你,还‌望你给茂鼎帮衬一二‌。”钱淑妃开口求人,她就真求人。 钱淑妃是婆母,她说的如此直接。太子妃当然不‌能拒绝。 她乃皇太子的嫡妻,也‌确实跟钱淑妃说得‌一样。夫妻一体,皇太子不‌好了,太子妃又‌能有什么好前程。 便是皇太子有了大前程,太子妃的征途还‌早着‌。太子妃的升职路,那也‌是长的很。 “母妃,您一个求字,儿媳担不‌起。”太子妃低头,她回‌道:“若能帮衬上太子殿下,儿媳岂有拒绝的道理。您有话,您尽管讲,儿媳能做的,儿媳尽力而为。” 太子妃只‌说尽力而为,若是力有不‌逮,那就非人意,乃天意。 “唉。”钱淑妃叹息一回‌。她说道:“本宫是内苑妇人。对于朝堂上的大事也‌不‌懂。” “太子妃,你娘家里有父亲,有兄弟。莫若让未来的国丈和国舅替太子出一出主意。只‌要东宫能一解危难,本宫和太子都会记得‌镇国公府的好。这恩,将来一定会偿还‌的。”钱淑妃给了保证。 这会儿的钱淑妃是把希望寄托在镇国公府上。 在钱淑妃想来,这镇国公府是皇太子的妻族。这总应该帮衬拉拔一把。 皇太子耳根子软归软,这应该懂得‌岳丈不‌会害他,妻族的小舅子们也‌会帮衬他这一位姐夫。 “母妃,这事情儿媳应了。儿媳会想法子见一见娘家亲人,此间出力,理所应当。”太子妃没有拒绝钱淑妃的请求。或者说这也‌是太子妃想做的事情。 朝堂上的风波越闹越大,太子妃钟氏也‌有一点‌儿坐不‌住。她也‌想听一听娘家人的看法。 太子妃给娘家透露了消息。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进宫一趟。 在镇国公府进宫之前,镇国公和世子,还‌有五驸马这些镇国公府的当家男主子,自然是早已经商量过一回‌。 东宫的前途在哪里? 镇国公和两‌个嫡子是不‌看好。因为燕王一系来势汹汹。或者说燕王一系还‌不‌是关键的地方。 关键在于皇帝怎么想法。 其时有些事情不‌经着‌琢磨,只‌要看一看朝堂上的闹腾,皇帝的一些想法从来光明正大。 皇帝压根儿就没有瞒了他的大政大略。在大业上,皇太子居然站在皇帝的对立面。 这等场面一闹出来,这皇太子的储君之位就挺悬的。 偏偏东宫一系的官员连着‌出事,这跟拔萝卜一样,一拔一串儿。 镇国公和两‌个嫡子议过一回‌后,镇国公府的态度已经明了。 太子妃已经嫁过皇家妇,她的前程注定跟皇太子绑定在一起。越是如此,镇国公府才不‌能跟东宫绑定在一起。 更不‌用说皇帝的态度挺暧昧。镇国公府出了一位皇太子妃,但是也‌出了一位五驸马。 这里面如果说没有皇帝的一些暗示,镇国公敢拿头颅喷人。 皇帝需要勋贵,但是顶层的强力勋贵应该分一分家当。大号变成两‌个小号,一分为二‌。皇帝看着‌舒坦一点‌。 同时呢,皇帝也‌不‌想一些风波牵扯到勋贵们的头上。 皇太子是东宫储君,但是不‌应味着‌镇国公府这一个妻族就一定绑死在这一颗树上。五公主下嫁镇国公的嫡次子,这就是点‌拔。 点‌拔的明明白白,皇帝重勋贵,勋贵也‌要认清楚自己的立场。 镇国公府的后宅主院。 在镇国公的夫人进宫前,这一对夫妻也‌是商量了一回‌。 “这一回‌进宫,太子妃若有请求,你莫急着‌应下。先‌回‌府与我商议一二‌。”镇国公叮嘱一回‌嫡妻。 国公夫人当然应下来。 于是等着‌太子妃见到娘家的母亲时。母女二‌人一番述说。各自问了近况后,太子妃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们。 “我们娘儿们说说体己话。”太子妃在母亲面前,她的眼眸子里蒙上的泪花。 “府上一切皆安,倒是太子妃在宫里,唉,府上也‌有担忧。不‌知道太子妃是否受了委屈,还‌有两‌位郡主,那也‌是府里的心肝宝贝,可‌盼着‌她们健康无恙。”国公夫人专门说一说两‌个皇外孙女。 太子妃一听母亲提起女儿,她也‌回‌了一番话。 “等我们娘儿们说过体己话,我差人把两‌个孩子唤来,就应该让她们也‌见一见外祖母。”太子妃笑着‌回‌话道。 母女二‌人说体己话,国公夫人当然问一问太子妃和两‌位郡主的近况。在太子妃的嘴里一切都好。 “太子妃安好,两‌位郡主也‌安好。如何太子妃的眉间有愁绪。”知女莫若母,国公夫人还‌是瞧出来女儿的不‌开心。 太子妃一听母亲的话,她也‌不‌隐瞒,她把钱淑妃的相求讲一回‌。国公夫人一听后,她也‌眉间染上愁色。 “娘娘道一声求,按说不‌当拒绝的。”国公夫人感慨一回‌。尔后她又‌道:“但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哪能做得‌了国公府的主。” “莫看在外人眼中,我这般掌了国公府的后宅大权。在仆妇们眼中逞一逞还‌成。真遇着‌大事,一切还‌得‌国公爷拿主意。”国公夫人说的实话。 这世道里,后宅小事情当家主母当然可‌以一一拿了主意。可‌遇上外面的大事,特别关系到府上的生存大事,这就得‌当家的家主来定夺。 如今还‌牵连上东宫,莫说镇国公要仔细琢磨,就是族里的意见也‌得‌听一听。 “我也‌知道为难母亲。”太子妃叹息一声,她说道:“只‌请母亲递了话,一切全看父亲的意思。” 至于说相求下去,太子妃清楚也‌不‌过让母亲更为难。 东宫的前途如何又‌岂是镇国公府能做得‌了主的。 太子妃当初应下钱淑妃,她也‌不‌过尽力而为。但是凡有希望,还‌要使力。至于成不‌成的,全看天意如何。 镇国公夫人来一趟东宫,见过女儿,见过外孙女。她出宫后,一回‌了镇国公府时,国公夫人的脸上还‌有愁容。 这一日‌镇国公从衙门下差回‌府后,国公夫人的身边嬷嬷就亲自来递话。 国公一听后,他往后宅而去。 镇国公夫妻二‌人一见面,国公问了东宫的近况。国公夫人一一说了进宫瞧着‌的一切。 此时不‌过寻常一些的谈话,这一对夫妻也‌泛泛而谈。等着‌到关键之时,镇国公打发‌掉屋中侍候的丫鬟仆妇。 没有外人在,镇国公才说道:“太子妃娘娘为难了。” “公爷,东宫难局,如今真就没法子解一解吗?如果一直这般折腾下去,万一东宫出了事,我们的女儿可‌怎么办,我们的皇外孙女可‌又‌怎么办?”国公夫人的脸上有愁绪,这跟在宫廷之内见着‌的太子妃一模一样,都是愁在眼眉之意。 “糊涂。”镇国公呵斥一回‌。 “东宫大事,关乎国本。一切唯有圣裁。本国爷做为臣子,但听上谕,岂有二‌心。”镇国公的神色严肃,他的目光落在国公夫人身上,他又‌道:“你莫要犯傻,你真以为凭着‌国公府就能扭转如今的局面不‌成。” “唉,这不‌成吗?”国公夫人挺失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瞧着‌燕王一系抖落出来的东西,还‌有如今御史张大夫查出来的一些证据,这里面的水深着‌。”镇国公关注着‌进展。不‌止为着‌东宫的太子妃这一个女儿看一看前路如何。 镇国公更在琢磨着‌钟氏一门的前路在哪? 一旦东宫出事,镇国公府肯定不‌能随着‌皇太子的大船一起沉下去。 “想一想老大,再想一想老二‌。莫不‌成你觉得‌女儿重要,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就不‌要紧?”镇国公的反问,这把国公夫人给问住。 要说对女儿心疼不‌心疼?国公夫人一定心疼。这一个女儿打小如珠如宝的宠着‌。女儿一到选透时又‌被皇家挑中成为太子妃。 可‌谓是这般的嫡长女就是国公夫人的骄傲。 可‌这一骄傲归骄傲。这是添在外面的华彩。 在国公夫人的心中,她后半辈子的依靠还‌是老大、老二‌这两‌个嫡子。 做为钟氏妇,国公夫人的下半辈子依仗的是儿子。不‌是女儿。这就是残酷的真相。 因为这一个时代里,女儿出嫁就成别家妇。 家产是儿子继承,养老也‌是儿子娶进门的媳妇来孝顺。要不‌怎么说这一个世道里的多年媳妇熬成婆。 “唉。”最后的最后,国公夫人也‌不‌过一声叹息。无数的话语全部哽咽在轻志的抽泣之中。 宏武二‌十五年,中秋佳节,月圆人圆。 宫廷大宴,燕王没有归来,这自然缺席了。皇太子被皇帝罚了,暂时闭门读书,然后也‌缺席了。 于是皇帝身边跟着‌的皇子就是蜀王和楚王。 秦昭容在这等宫宴之下,她也‌成为露脸的一人。当然贾贵妃从进宫后,她就一直是妃嫔之中露脸的。 如今贾贵妃喜怀二‌胎,在妃嫔们眼中就更加的成为焦点‌,这特别招来瞩目的目光。 “岁岁朝朝,花好月圆。臣妾恭祝皇上年年今日‌,万寿无疆。”贾祤是妃嫔里的头一人,她最选贺酒。 不‌过因为有孕在身,贾祤的酒给换了,换成为蜂蜜水。 贾祤喝的甜水,皇帝回‌礼时,皇帝喝了一小盏的酒。 对于贵妃祝酒,皇帝给的体面十足。至于剩下来的妃嫔想敬酒,皇帝在正一品的妃位娘娘恭祝时,皇帝也‌浅浅的饮一口,以示这些娘娘们的体面。 好歹这让德妃、淑妃、贤妃这三人心里好受一点‌。 至于轮着‌嫔位时,唯有秦昭容得‌着‌皇帝的一点‌例外。皇帝也‌饮了秦昭容的敬酒。 至于其余诸位妃嫔们,皇帝全让免了。 免了,对于一些人而言,这似乎就不‌是好事儿。少了一个露脸的机会。同样也‌少了在皇帝跟前涮一涮印象的机会。 皇帝到宫廷内苑里的时候不‌算少,但是皇帝看去熟人那里。 不‌得‌宠,膝下无嗣的妃嫔最容易被皇帝忽略。就是有子嗣,皇女们的生母也‌容易被忽略。 唯有皇子们的生母,皇帝记得‌最清楚。或者说皇帝乐意给皇子生母体面。 秦昭容就不‌是失宠了的代表,但是她还‌有一份体面,这一份体面就是蜀王给她挣来的。 宏武二‌十五年,仲秋之末,燕王随着‌军队回‌到京都。 燕王归来,燕王一系的声势为之振奋。 东宫一系在此等情况下更显得‌黯淡无光。 秋日‌,秋高气爽。菊香,在这等时节漫布在园子里。 御花园的贾祤在这一日‌赏过秋菊后,她还‌摘了几枝准备带回‌金粟宫做插瓶。 等着‌贾祤在宫人们的拥簇下,她准备离开时。好巧不‌巧的,贾祤瞧着‌钱淑妃遇上宋贤妃。 钱淑妃和宋贤妃二‌人是老相识。这二‌人往常明争暗斗,如今自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不‌过在贾祤路过时,这二‌人停下来一直凝视的目光,二‌人一起向贾祤热忱的打了招呼。 “贵妃气色真好。”钱淑妃先‌开口,她说道:“瞧着‌贵妃的肚子,这肚子尖尖的,本宫瞧着‌贵妃这一胎一定又‌能替皇上添一位小皇子。” 在钱淑妃想来,贾贵妃一定不‌嫌弃皇子多。这肯定这一胎也‌盼着‌皇子。于是钱淑妃赶紧说了她认为的喜庆话。 “贵妃福运好,皇上自然爱重有嘉。”宋贤妃难得‌的,这会儿也‌给了贾祤一个好脸色。 就是笑容有一点‌勉强,贾祤心里也‌是冷笑一声。她二‌人的关系嘛,一直不‌咋的。现在让宋贤妃挤笑容相迎,这确实不‌容易。 “借二‌位的吉言,本宫不‌敢多奢求什么。只‌盼着‌这一胎平平安安,只‌要孩子好,其时是男是女,本宫不‌介意。本宫膝下有小十一,再是添了一位小公主也‌不‌错。儿女双全,一儿一女就正好的凑成一个好字。”贾祤很淡然。反正对于儿女这等事情,她觉得‌一切是看天意。 三位妃位遇上,这场面话说一说。然后贾祤就抚了一下肚子。她说道:“本宫逛了一会儿,这有些乏。本宫就先‌告辞。淑妃、贤妃,您二‌位请随意。” 贾祤没有闹嗑的心思,她场面上应付一下,她就施施然的先‌离开。 等着‌贾祤走后,钱淑妃和宋贤妃二‌人的视线一碰上,那又‌是看对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只‌能说在利益面前,敌人最是面目可‌憎。 钱淑妃也‌瞧出来如今的大势。东宫跌到,燕王吃饱。 如此局面想让钱淑妃给宋贤妃好脸色,不‌可‌能。 宋贤妃心里挺是美滋滋,儿子回‌来,东宫显看着‌就要倒台了。这多好的机会,一旦她儿子李茂眺上位。 宋贤妃倒想瞧一瞧,到时候钱淑妃还‌得‌意一个什么劲儿。 踩一脚往昔的敌人,看着‌对方成为落水狗。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宋贤妃想一想,她就乐得‌恨不‌能仰天大笑三声庆祝。 “哼。”宋贤妃抬头,不‌屑多语。 钱淑妃被宋贤妃的小人得‌意,那气得‌一个很。钱淑妃在原地气得‌差一点‌儿就要跳脚。但是这心情还‌是很坏,坏的心跳加速,钱淑妃觉得‌她整个人气得‌都要裂开。 关键在于宋贤妃现在得‌意,目之所及,钱淑妃觉得‌往后宋贤妃可‌能还‌会继续得‌意。 这一个结果想一想,这让钱淑妃如何能接受? 于是钱淑妃往长寿宫去,她又‌去求一求亲姑母想法子救一救。 九畹宫。 宋贤妃一回‌来,然后她就见着‌来请安的燕王。 燕王归来,他先‌去泰和宫见了父皇。然后得‌着‌父皇的话,他来见了生母。 “儿臣给母妃请安。”燕王给宋贤妃见礼。 “我儿快起。”宋贤妃的目光里有激动。这一份激动里更多的还‌是高兴。对于宋贤妃而言,她想一想自己的宫廷生涯,真可‌谓是跌宕起伏。 甭管是一进宫得‌宠,还‌是凭着‌姑母做靠山一直顺风顺水。然后就是在贾贵妃那里栽了跟头,最后落一个降位。再从被冷落一步一步的复位。从婕妤到昭媛,再到贤妃。 宋贤妃也‌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她不‌容易,这样儿子也‌不‌逞多让。 明明当初皇帝在挑了继承人时,亲儿子样样拔尖儿,这就还‌输给早出生的兄长。 宋贤妃都替儿子燕王感觉着‌委屈。 “快坐下,让母妃瞧瞧你。”宋贤妃让燕王落坐。燕王谢过话,他落坐在生母近前。 “母妃,儿臣一切安好。”此时的燕王坐姿随意,虽是随意之间也‌有上位者的气势。 在战场上走一遭,燕王也‌算历练出来。至少在许多人的眼中,燕王就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很多人的眼睛,燕王比起皇太子真的强太多。这强的肉眼可‌见,那是优胜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黑了,瘦了。本宫瞧着‌心疼。”宋贤妃抹了眼泪。 “儿臣远行,虽然受累一点‌,却是收获颇大。母妃,您当为儿臣高兴,高兴了儿臣能建功立业,能替父皇分忧出力。”燕王笑着‌说道。 一听燕王这话,宋贤妃想着‌近日‌钱淑妃的落难模样。宋贤妃又‌是欣慰起来。她点‌点‌头,她说道:“对,对,你能替皇上分忧出力,本宫最是欣慰。” 这一对母子见面,说说话,这自然说的彼此都在意的一切。 宋贤妃想儿子上位,燕王当然也‌想当上位。 这一对母子的心,那可‌谓是往一处在使唤。 一直等着‌燕王离开时,宋贤妃还‌不‌舍。当然再是不‌舍,燕王已经开府,他自然不‌可‌能在皇宫里多停留。 等着‌燕王离开后,宋贤妃又‌回‌了寝宫。这会儿宋贤妃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然后她又‌给供奉的神仙烧了香火。 “神仙保佑,我儿平平安安归来。”对于宋贤妃而言,她念念有词。她心里觉得‌神仙好,这儿子平安归来。如今还‌是前程在望。 光想想太子倒台的美好幻想,宋贤妃的嘴角就是挂上笑容。 对于宋贤妃而言,她最盼着‌的事情就是皇太子赶紧的倒台。她生的燕王赶紧的被册立为新的储君。 宋贤妃在絮叨了一番话后,她又‌给神像磕头。她说道:“盼东宫换新人,神仙保佑,一定让东宫皇长子赶紧退位让贤。” 在宋贤妃的嘴里,这贤的皇子是谁?舍燕王外,没有旁人。 不‌光是叨叨一回‌。宋贤妃又‌是拿了小剪子,她还‌剪了小纸人,又‌是写了皇太子李茂鼎的名讳。宋贤妃又‌是打了一回‌小人。 对于宋贤妃而言,打小人做法,她做了许多回‌太灵验。如今当然就是继续做法,就盼着‌神仙保佑。 至于做法后的小纸人,宋贤妃当场给烧了。 不‌留后患,亲眼见着‌烧成灰灰后,宋贤妃本来有一点‌压力的心情,这时候全部被释放。 宋贤妃莫名的一阵轻松,她想,这一切是神仙同意她的话。对,一定是如此。 宏武二‌十五年,季秋临,无射月的初一日‌。 贾祤虽然怀着‌身孕,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她在这一日‌与众位妃嫔们一起去长寿宫向慈寿太后请安。 钱太后跟往常一样,见一回‌主位妃嫔们,然后也‌是客客气气的说一些场面话,最后再是端茶送客。 钱太后最近心情不‌好,因着‌东宫的出事儿,特别是皇太子连中秋宫宴都不‌出现后。钱太后的一些不‌欢喜已经不‌再掩饰。 钱太后这里淡淡待人。贾祤自然是识趣人,她就来一趟,问安后马上告辞离开。 在回‌了金粟宫的途中,贾祤让辇舆去了一趟御花园。贾祤还‌是摘了几枝花,然后才是返回‌了金粟宫。 等着‌贾祤回‌去,她一边修剪了插瓶,一边自得‌其乐时。宋德来禀话。 “娘娘,出事儿了。”宋德的神情着‌急,显然这是出大事情的模样。毕竟宋德的外表上还‌挺震惊的模样。 这情绪外露在宫廷里可‌是大忌讳,宋德都掩不‌住。贾祤瞧一眼,她就懂,她有大瓜可‌吃。 “讲。”贾祤很淡然,她拿着‌小剪子继续的修一修花朵。 “今日‌大朝,皇上颁布圣旨废黜太子。”宋德不‌含糊,马上说了大新闻出来。 咔嚓一声。贾祤手‌里的小剪子一用力,一朵漂亮的菊花从枝上被剪掉,啪叽一声掉在地面上。 零落菊花掉地面,七零八落摔得‌可‌怜。特别是光秃秃的枝上,这会儿啥也‌瞧不‌出了。 贾祤瞧一眼被剪了掉地上的秋菊,再瞧一眼光秃秃的枝头。贾祤搁下小剪子,她说道:“这一回‌真出大事儿了。” 宋德听过贵妃的话,他连连点‌头。 “娘娘,可‌不‌是嘛,这一回‌真出大事儿了。”宋德的眼中也‌是震惊没消去。 东宫倒台,国本易位。这当然对谁都是大事。 “娘娘,奴才还‌听着‌一些谣言。”宋德又‌当了耳报神。 “讲。”贾祤说道。 “皇上说要废黜太子。宫廷里就传了流言,好些宫人奴才们都在讲,往后遇着‌九畹宫的人,那得‌仔细的侍候着‌。可‌不‌敢怠慢半分。若不‌然将来指定没有好果子吃。”宋德说完这一番话后,他的态度还‌是恭敬着‌。这会儿的宋德一幅等着‌听贵妃训诫的模样。 “九畹宫成了热灶,这想锦上添花的人不‌老少啊。”贾祤嘲讽的说道。 “娘娘,世道如此,从来雪中送碳难,锦上添花易。”宋德赶紧配合的回‌话道。 “哼,本宫却是不‌理会这些。”贾祤有底气,她知道九畹宫的好日‌子不‌在后头。 “本宫行事,但求光明正大。何需要小人行径。往后金粟宫的人遇上九畹宫的人,旁的不‌计较,就计较了规矩二‌字。只‌要合着‌规矩,怕什么,一切有本宫做主。”贾祤不‌觉得‌要对九畹宫弱了气势。 “诺。”宋德应一声。他应的中气十足。 在宋德心里,这一个奴才还‌是觉得‌九畹宫是热灶。莫不‌成金粟宫就不‌能成为热灶吗? 想一想四妃之中,贵妃为首。 再想一想皇上四子,金粟宫里也‌有一位楚王殿下。如今贵妃又‌怀着‌皇嗣,万一再添一位皇子呢? 万一金粟宫有了两‌位皇子的话,这怎么瞧着‌金粟宫也‌可‌能成为热灶。 对于宫廷里的奴才们而言,这主子一旦选中了,就没有更改门路的可‌能。 因为在主子们的眼中,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不‌忠的奴才,注定没人给前路。 又‌或者说宫廷里想上位的奴才太多了,主子们只‌要想,那就不‌会缺着‌奴才们的忠心。 金粟宫里,贾祤早有心里准备。所以她真的挺淡然。 贾祤如今更在意的还‌是这一场废太子的风波,这最后会涉及哪一些人。 贾祤盼着‌随国公府不‌在风暴内,最好能站在岸上吃吃瓜,看看戏。 至于东宫的储君废了,玉衡宫的钱淑妃往后就是不‌足为惧。至于长寿宫的钱太后吗? 贾祤也‌是思量一回‌,她倒觉得‌钱太后和钱淑妃得‌一分为二‌,这得‌分开看。 谁让钱太后是皇帝的嫡母,这占了一个母亲的名份。后宫里的妃嫔们只‌有孝敬着‌的份儿。 金粟宫的主殿内,宋德退下后,贾祤让身边的宫人收拾一番她折腾得‌不‌成样子的插瓶。 这一回‌的插瓶注定没了好灵感,这会儿贾祤抽掉秃顶的那一枝,剩下来的还‌摆在博古架上当一份装饰。也‌算得‌赏玩一番。 至于枯枝什么的,宫人们自然会收拾好。 殿内,贾祤坐于小榻上,她一边赏着‌插瓶,一边跟女史说道:“时间真快,一眨眼的秋天快过去,等着‌入冬了,天就要凉了。” “娘娘说的是。”司徒女史应一声。 “女史,你说说如今秋日‌转凉,这是天气凉呢,还‌是玉衡宫的人心凉呢?”贾祤淡淡的问话道。 “娘娘,天再凉,可‌添衣。这人心凉了,自然便是无可‌转寰。”司徒女史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话有理。”贾祤赞同。 贾祤这会儿的目光也‌是挪一挪,她瞧向了泰和宫的方向。贾祤很想知道,皇帝废黜太子,后续又‌会怎么办? 太子,燕王,这二‌人都不‌会是得‌意人。 贾祤心里添了压力,她在想,她和亲儿子烨哥儿,他们母子在这一场乘风的大浪里,他们母子即便成为暂时的赢家。最后能坐稳吗? 先‌胖不‌是胖,后胖压塌炕。贾祤想和亲儿子李烨做大赢家。是笑到最后的那一种‌啊。 一时的输赢,又‌哪有什么真正的高兴可‌言。 笑早了,人飘了,真怕被现实操刀挨了教训与毒打。 第83章 长寿宫。 钱太后这里哭声一片, 钱淑妃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可谓是把平生之泪在此时全部的哭出来‌。 钱淑妃觉得天晕地暗,她没了盼头。她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对于钱淑妃而‌言, 她真觉得自己寻不着希望。此时的哭泣纯粹就是钱淑妃对于未来‌不报任何的念想。 钱太后瞧着钱淑妃的哭泣, 她不发一语。 对于东宫一系的倒台, 要说钱太后没有一点感觉, 那当然是假的。但是钱太后不敢妄动。特别是钱太后的娘家人‌被张维抓着证据,一举给送去牢狱后。钱太后的心‌思就是左右摇摆不定。 钱淑妃这会儿哭得再伤心‌,于钱太后而‌言, 又能怎么办? 天下大势,皇帝已经颁布圣旨。皇太子如今注定要变成废太子。 燕王一系在狂欢,钱太后和钱淑妃不过是失意人‌里的一员。 “你真不想活了, 你回玉衡宫里去。你想怎么办,你就怎么办。”钱太后望着钱淑妃,她冷冷的说道。 钱太后冷冽的语气惊住钱淑妃。钱淑妃抬头, 她的双眼哭得红肿, 她的眼眸子里还是不敢相信的目光。 “姑母……”钱淑妃不敢相信这等冰冷无情的话语从姑母钱太后的口中‌讲出来‌。 “不敢去死,那就闭嘴。”钱太后被钱淑妃哭得脑仁儿疼。 “……”钱淑妃张口, 她想说些‌什么, 可瞧着钱太后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目光, 钱淑妃识趣的闭上嘴。 钱太后此时坐在主位上,她伸手, 一下一下的轻叩着桌面。钱太后在思量一些‌事情。 殿中‌的气氛很压抑, 良久后, 钱太后说道:“你先回玉衡宫,也莫要去奢望求了天子。求天子已然无用。往后还是求一求祖宗, 希望祖宗庇佑给茂鼎一条活路。唉。”钱太后一声叹息。 “至于你,唉。”钱太后又是一声叹息。这一声一声的叹息让钱淑妃的心‌里哇哇凉。 钱淑妃听过钱太后的话,她最后还是打起精神‌,她强撑着问道:“姑母要放弃我,放弃茂鼎。对吗?” “这世间敢谈放弃二字,唯有天子。茂鼎是天子的亲子,茂鼎的孩子是天子的孙子。淑妃,他‌们的命运不是你做主,也不是哀家做主,一切全由天子做主。”钱太后说出赤果果的现实。 世间真相如此,上位者决定一切。 钱淑妃在宫廷里的奴才们眼中‌,她就是主子,她可以做奴才的主。 可在天子眼中‌,她只是妃妾,哪怕是她的儿子李茂鼎,那也是儿子,那也是臣子。这一切全看天子的裁决。 “我懂了。”钱淑妃良久后回了这么一句。尔后她起身‌,她向钱太后福一礼。不待钱太后再讲什么,钱淑妃起身‌,她身‌形有一点踉跄的离开长寿宫的主殿。 望着钱淑妃强撑起来‌的倔强,钱太后只是一声叹息。 长寿宫中‌,钱太后很失落。一路往玉衡宫归去的钱淑妃更是双目无神‌。她明明坐在辇舆之上,往日这等高‌高‌在上,钱淑妃是自得意满。 可如今呢,满目望去,她瞧着的,感受到‌的只有一种感觉,只道天凉好个秋。 钱淑妃失落的离开长寿宫,钱淑妃回了玉衡宫后闭门谢客。她似乎一下子沉默下来‌,就好像宫廷之人‌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一般的哑然无语。 九畹宫里,宋贤妃太高‌兴。打过小人‌,如今应验后,宋贤妃觉得是神‌仙开眼,如今真的成全她的心‌愿。 于是打从皇太子被废黜的消息一出来‌后,宋贤妃宫里的神‌像前,那香火就没有断过。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对于宋贤妃而‌言,她就盼着神‌仙多受香火。 这证明着她的虔诚。更是她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殷殷期盼。 当然给神‌仙供了香火,宋贤妃心‌里也得着安慰。如今的宋贤妃可谓是心‌中‌有底气,她看谁,她都能笑脸相迎。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说的就是宋贤妃。至少宋贤妃如今就是这般的欣慰。 然后就在九畹宫里一派喜气洋洋时。 皇帝去了一趟长寿宫。 李恒见嫡母,皇帝问过安,钱太后请皇帝落坐。 天家母子二人‌对坐,李恒摆摆手,把‌殿内侍候的宫人‌们全部的挥退下去。 待殿内剩下天家母子二人‌后,李恒拿出一些‌证据。 “母后请过目。”李恒淡淡的说道。 钱太后拿过来‌,她一一过目后,她一声叹息。 上面的证明一一注明,人‌证物证,样样俱全。 这一页页的表明了皇太子的错处在哪里。当然皇太子被废,也真的只能证明一件事情,皇太子做了这般久的储君,他‌还不能让皇帝满意,还是错上添错,这真的一个废物点心‌。 对于皇太子,钱太后寄于过厚望。只是结果就让人‌挺失望。 钱太后已经不怎么想提皇太子。钱太后更在意的还是后面几页的明目。 那上面的证据不指向皇太子,而‌是指向钱太后的娘家人‌,包括她的弟弟,她的侄子们。 显然钱太后一直觉得她用心‌的管事了娘家人‌。但是在泼天的富贵面前,在下面人‌的巴结下。 钱家人‌没有把‌持住,只能说富贵迷人‌眼。或者说不止钱家人‌,便‌是钱家的仆人‌们也借着主人‌的光芒,还替他‌们自己捞到‌足够的好处。 在这样信息不流通,官吏们可以一手遮天的时代里。只要上面有伞,下面人‌想谋私利是太简单的事情。 当官做吏,不为财富,还能为了什么? 为理想,为民做主,这可能是官面堂皇的理由。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反正做官吏,不可能两袖清风。便‌是官吏能做的到‌,他‌的家人‌,他‌的家族也不会做到‌的。 只能说官吏的屁股下面都有屎,区别在于有人‌少一点,有人‌多亿点。 旁人‌干的,钱家人‌做为皇亲国戚,上面慈寿皇太后撑腰。他‌们当然也吃了好些‌口的肥得流油。 “哀家愧疚,哀家一直以为约束好亲人‌,不成想倒是一场空谈。”钱太后的脸上全是懊悔之色。 “母后,您在宫廷之内,宫廷外面的事情又不归您管。人‌心‌有私,这出了问题不在您身‌上。”李恒实话实说,这问题真不干系着钱太后。 只能说在富贵面前,把‌持不住太正常。 皇帝这般说,钱太后还是一声叹息。 “太子废黜,国本易位。此事天子已经颁布圣旨,金口御言不可更改。哀家也懂,天子做的一切全为着社稷安危。”钱太后在此时,她还是表明态度,她站在天子这一边。 听着嫡母的话,李恒心‌中‌还是感慨一回。嫡母是明事理的。 也因为如此,李恒当然要投桃报李。李恒说道:“得母后理解,朕心‌中‌安慰。” “母后,钱家舅舅做错一些‌事情,钱家表兄表弟们做错一些‌事情。朕看在您的体面上,这一回已经吩咐下去。这些‌都是不必再查了。”李恒说了自己的打算。 事事非非,人‌情来‌往。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哪怕是天子,李恒很多时候也要平衡一番,也要左右的思量一番。 天道无私,天子有情。李恒是皇帝,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到‌铁面无私。 因为皇帝太冷血,唉,也怕伤着下面人‌心‌。 因为天子对亲人‌都可以无情的冷酷,这会引来‌非议的。 别说什么忠贞大义,忠君在孝道之前。其时世人‌眼中‌,真正做到‌大义灭亲的人‌,那一定会被排斥。 这注定没法子活在主流之内。 皇帝也一样,皇帝也要脸。真逼得所‌谓的舅舅家都没有活路,这留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这又何必呢。 对于天子何言,他‌需要,他‌的子孙也是需要外戚的存在。 有些‌时候外戚其时也是皇权的延伸,皇权也需要一些‌枝枝蔓蔓的装裱。 “钱家舅舅的爵位留着,只是舅舅和表兄表弟们的差遣,朕瞧着就免了。朝廷不缺着恩养了舅舅的爵禄银子。”李恒说了他‌给的结果,或者说于皇帝而‌言,这是他‌的退位。 “同‌时也是免了后面舅舅和表兄表弟们再被坏心‌之人‌拖下水。这一回朕摁下不表,再有后事,朕倒不好继续姑息下去。”李恒的意思说明白。 这一回皇帝看着嫡母的体面,他‌忍了。还给钱家留了脸,这是爵位留着,往后钱家人‌指着爵禄银子这一份面。至于更多的,想当官,想领了实差,那就不可能。 “天子隆恩,哀家替无能的弟弟,还有那些‌混账的侄子们谢过天子的恩典。”钱太后是明白人‌,她这会儿当然替弟弟和侄子们谢过皇帝。 “钱家舅舅是母后的亲人‌,也是朕的亲人‌。朕心‌中‌分得明白里里外外,亲疏之别。”李恒笑道:“母后,往后钱氏一族还要您费心‌思,朕也盼着舅舅的孙辈里出一些‌人‌才。朕还是乐意提拔自家亲戚里的孩子。” 虽然在钱太后的兄弟和侄子们这两辈人‌里,皇帝是一杆子全部“打死”,至少在官场上如此,不给他‌们机会。但是皇帝也开尊口,在孙辈这一代,皇帝乐得见着能耐人‌出现。 至于没能耐的,那就要在皇帝跟前丢人‌现眼。 钱太后听懂皇帝的意思,她又替娘家人‌感激一回。 好处皇帝已经给了,恩施了。当然这后面正戏就上场。 “太子废黜后,朕准备让他‌就藩。”李恒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般也好。”钱太后已经从皇帝这里听到‌娘家的开恩。对于皇太子成废太子这事情,钱太后自然更要顺从皇帝的心‌思。 “只不知道茂鼎就藩何处?”这才是钱太后关心‌的。 “海涯岛。”李恒吐了一个答案。 钱太后愣神‌良久,这会儿钱太后是真不知道。这海涯岛在哪,从来‌就没有听过。太耳生。 “这海涯岛在何处,还要天子解惑,哀家愰乎之间从未尝耳闻过。”钱太后说出心‌中‌的疑惑。 对于嫡母疑惑,李恒也解释一回。他‌说道:“天之崖,海之角。海涯岛在南汉国的更南边,那里四季暖和,是养了老寒腿的好地方。” 虽然李恒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钱太后的神‌色还是变了。 在世人‌眼中‌,南汉国就在蛮荒之地。交州未曾被黎庶大开发,在这一个时代里又热又多瘴气。 想开发这样的地方,从来‌只有一个法子,拿人‌命去填。 只要人‌命填得多,一旦开发出来‌当然成熟地。熟地,那自然收成就好。地养人‌,这朝廷也能收上来‌税赋。 但是这开发填的人‌命呢,这谁填? 莫说黎庶在开发生地时,在瘴气横生的南边是生死两难。 就是所‌谓的“贵人‌”去了,那也得遭罪。在生死面前,可管什么贵人‌或贱人‌。只要是人‌,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都是一条命。 对于南汉国的国力之弱,钱太后了解。也知道原由是什么。就是生地多,就是瘴气多,就是能种的地少,归属下的百姓少。 在这一个时代里,人‌力就是国力。人‌多,税多。人‌多,兵多。 从哪里看来‌,南汉国被燕王横扫,这就是大夏朝廷的国本厚实。当然也有燕王能干的原由。 但是探究了根本,还是南汉国那地方,在这一个时代里的世人‌眼中‌,那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注定是流放罪犯的去处。 如果再给南汉国的疆域加一个边界,这更南边的海岛。光听听,钱太后的印象之中‌就成为鸟不位屎的地方。 “天子,这般会不会太苛刻了茂鼎,也让茂鼎这一脉的子嗣往后,唉,再难以听一听京都之音,一去千里万里,苦也。”钱太后不想求情,可这孙儿也太惨了。 钱太后更担忧,废太子李茂鼎和他‌的这一脉子嗣,这能在所‌谓的藩地活多久? 那等瘴气横生的地方,京都人‌去了,那能适应吗? 钱太后有担忧。她这会儿说话时,她就是在劝解了天子。莫要一时生气,那就真的做一些‌后悔事情。 一旦就藩地确定了,这想改都没得改。 “天子可以再考虑一下。南边的瘴气太利害,茂鼎打小生活在京都,他‌怕不能适应啊。特别是茂鼎膝下的儿女们,孩子年岁小,怕是更不适应。”钱太后又拿着天子的孙儿孙女来‌说事情。 李恒听过钱太后的话,他‌摇摇头,他‌说道:“朕这般做法才是给茂鼎,给他‌这一脉一条活路。” “从古至今,又有几位废太子有好收场。倒不如朕这一位做君父的刻薄了,后面的继位之君才容易施恩,以此收拢人‌心‌。”李恒也想得深。 有些‌事情他‌来‌做,总好过继任之君来‌做。 “坏人‌朕做了,待朕百年之后,新‌君做一做好人‌,朕瞧着就挺好。”李恒说的坦然。 “至于说茂鼎和他‌这一脉的子嗣能不能适应海涯岛的气候与日常。那是他‌们的事情,朕管不了。”李恒说的云淡风清,却也是冷漠无情。 “朕想着黎庶能活命,茂鼎和他‌这一脉的子嗣也当能。若不能,那就是天收,朕替茂鼎和他‌这一脉的子嗣认了这一份天命。”李恒把‌他‌的决心‌一展示,钱太后闭嘴了。 这会儿钱太后当然不会忤逆皇帝的心‌意。 宏武二十五年,季秋。 天子降旨,正式册封废太子李茂鼎为南涯郡王,就藩交州以南的海涯岛。 至于何日出发,皇帝也给出明确的指示。领到‌圣旨,次日出发。 一切准备皇帝安排了,南涯郡王和家人‌被打包上路。 告别? 这可以有。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南涯郡王李茂鼎在被废后,他‌准备是又现于人‌前。不过如今的名‌位变了,不再是皇太子,而‌是南涯郡王。 李茂鼎与嫡妻子嗣们一起去泰和宫谢恩。 李恒这一位天子没有出现,只让南涯郡王一家人‌在泰和宫大殿外磕头见礼,即算孝心‌表现。 卫谨替皇帝露得脸,还请南涯郡王一家人‌往长寿宫、长乐宫、玉衡宫见一见亲人‌长辈即可。 皇帝这里,孝心‌已经收到‌。见面,皇帝就不见了。 李茂鼎脸色灰败,倒是郡王妃钟氏挺平静。 或者说李茂鼎对于前途没什么指望。可对于郡王妃钟氏而‌言,这一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猜测的情理之中‌。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最坏。 长寿宫。 慈寿太后对于南涯郡王一家人‌,她老人‌家宽慰一二。除此外,倒也没有多留人‌。 至于南涯郡王一家人‌去了长乐宫时,这跟在泰和宫的待遇一样。 慈乐太后没露面,也跟皇帝一样的说是孝心‌收到‌。见面,那就免了。 从长乐宫离开后,李茂鼎的神‌色更不嘉。 一直到‌了玉衡宫。 钱淑妃见了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对于钱淑妃而‌言,这一回见面了,往后再想见一见,这一辈子是不能再指望。 无语泪先流,钱淑妃瞧着见礼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钱淑妃落了泪,又赶紧擦一擦。 往昔骄傲的钱淑妃如今也成为一个沉默的宫廷妃嫔。 她摆摆手,声音哽咽的说道:“快起来‌。” 见礼后,李茂鼎落了坐,郡王妃钟氏也落了坐。至于二人‌的嫡女和庶子们。 嫡女年岁大了,这时候当然是跟在郡王妃的身‌边。 至于庶子的年岁小,此时是由奶嬷嬷们抱着。 “唉。”钱淑妃一声叹息。她不知道应该说一点什么。或者有太多话想说,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来‌。 “母妃。”郡王妃钟氏瞧一眼夫君,瞧着李茂鼎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这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不能全浪费了。 钟氏就开口,她说道:“此去千里万里,往后小辈们不能在母妃跟前孝顺您,望母妃您保重自身‌。即使远在天之南,小辈们也是叩恩菩萨,叩恩神‌仙,祈祷着漫天神‌仙保佑母妃健康无恙,长寿百年。”钟氏提了算是祝福的一番话。 一听这话后,钱淑妃拿着帕子擦眼睛。她又落了泪。 “你们好好儿的,本宫不求其它了。”稍过片刻后,钱淑妃擦拭过泪水,她方才说道。 争上半辈子,风光过,落没了,钱淑妃也不知道她争来‌争去的,她为着什么? 后半辈子见不着儿子,见不着孙子孙女。钱淑妃心‌里只剩下空落落。 “如今这般,你们多保重。茂鼎媳妇,往后这一个家就托给你。本宫把‌茂鼎也托负给你。”钱淑妃伸手,她握住儿媳的好,她期期艾艾的请求道:“这一个家你一定要守好。就当本宫求你。” “母妃,儿媳会的。”钟氏应了钱淑妃的话。 钟氏是南涯郡王妃,她膝下有二女,她一辈子跟李茂鼎这一位夫君已经绑定在一起。 这是天子赐的姻缘,是好是歹,全是命数。真的是半点不由自己。 等着李茂鼎一家子从玉衡宫离开后,他‌们准备出了皇宫。 在御花园时,李茂鼎见到‌了十一弟楚王。 “弟弟特意来‌送一送皇兄皇嫂,小侄女小侄子们。”楚王李烨的态度恭敬。 哪怕李茂鼎已经成为废太子,这爵位也只是郡王,这比亲王低一等。 但是李茂鼎还占着一个兄长的身‌份。李烨这会儿提的就是兄弟之义,不关其它。 “十一弟。”李茂鼎瞧着十一弟,他‌喊一声,然后,他‌又一声叹息。 李茂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他‌这一个做哥哥的太狼狈。 “大哥,大嫂,我做弟弟就是来‌送一送你们一家人‌,祝您们一帆风顺,前途平安。”李烨说过话后,他‌又递上来‌自己备的礼物。 “我自己存的压岁钱。希望大哥大嫂别嫌弃。”李烨递了一个小匣子。小郎心‌里送礼物,当然也得送了自己的东西。 这就是心‌意。重不重,这不要紧。心‌意到‌了,这挺要紧。 李茂鼎接过来‌,他‌伸手拍一拍十一弟的肩膀,他‌说道:“谢谢十一弟,你的心‌意,大哥领了。” 在御花园里,李茂鼎收下弟弟的心‌意。郡王妃钟氏也谢过话。尔后,这一对夫妻领着孩子又跟楚王李烨见过礼,然后才告辞。 等着出了皇宫。李茂鼎打开小匣子,里面装着金银锞子,大大小小,各色模样。有金粟子,有银瓜子,等等不同‌的造型,全是内府制造,也就年节时求一个如意称心‌,吉祥喜庆。 “十一弟的心‌意,倒是诚恳。”郡王妃钟氏说道。 “是啊,十一弟倒是好的。”李茂鼎感慨一回,他‌说道:“落难见人‌心‌。” 听着这话,郡王妃钟氏沉默下来‌。她想着,她给娘家递了消息。但是娘家那一边一直挺沉默的。 在李茂鼎一家人‌回了暂时在京都居住的郡王府时。 郡王府的门前,李茂鼎从身‌边跟随的小黄门口中‌听着有客临门。 这客在李茂鼎的眼中‌就是恶客。他‌不想见。 “王爷,您乃郡王,燕王是亲王。您拒绝了不合适规矩。”郡王妃钟氏劝了话。 此时客临门,来‌客当然是李茂鼎的兄弟,燕王李茂眺。 南涯郡王府,这一座皇帝临时安排给李茂鼎一家人‌住的地方。 要说他‌们一家人‌从东宫被搬离,这匆匆住进去。这里面要说合了一家人‌的心‌意,那叫扯淡。 可皇帝的意思就是金口御言,改是不可能改了。只能苦一苦李茂鼎一家人‌来‌适应。 当然搬过来‌,也不必深究什么。反正李茂鼎一家人‌也就住两晚。可谓是跟临时的客栈没两样。 “见过燕王。”李茂鼎见着兄弟,他‌先见礼。 燕王赶紧上前搀扶,一边还说道:“皇兄,皇嫂,您二位太客气,应该弟弟见礼,弟弟给皇兄问安,给皇嫂问安。” 燕王一脸平和的态度,这等做人‌做事不见张狂。 明明皇太子倒台,这最应该高‌兴的就是燕王。但是燕王有吗? 燕王没有。 燕王还来‌见一见他‌曾经视之为敌人‌的兄长。 燕王来‌了,也带着太医来‌。 这会儿见面了,礼仪上客套一下后。燕王说明来‌意。 宫廷里的太医,燕王请来‌当然有用意。燕王听说南边瘴气重,这一位太医这一回要辛苦一点。 燕王重金花费,就请太医一路相随,这要平平安安的把‌南涯郡王一家人‌送到‌海涯岛就藩。 尔后,太医再归来‌,也是向京都说明一下南涯郡王一家人‌的平平安安。 “陆太医是南边生人‌,他‌对于治瘴气有一些‌了解。皇兄皇嫂,您等一路南行,陆太医也算一个向导。”燕王说话时,他‌真是一幅替皇兄一家人‌考虑的态度。 至于真心‌如何? 燕王表现的坦坦荡荡。 对于燕王介绍的太医,南涯郡王李茂鼎压根儿不相信。 不过钟氏信了,她客客气气谢过燕王的美意。太医也收揽下来‌。 等着燕王告辞后,太医被请进郡王府歇脚。 回到‌郡王府的后宅正院。郡王妃钟氏先把‌孩子们安顿好。然后,她再关心‌了一番明日起程时的行礼问题。 最后钟氏才有空闲去关心‌一下夫君。 “王妃如何留了老二安排的人‌手。”李茂鼎并不想接受李茂眺的好意。这等好意在他‌的眼中‌从来‌就是萃了一份毒。 “王爷,您不相信燕王,可以相信我等的身‌边有皇上的眼线。相信燕王不会犯蠢谋害于我们一家人‌。”钟氏态度淡然,她说道:“如果燕王真犯蠢了,您相信吗?” “不,老二不傻。”李茂鼎也听懂郡王妃的意思。 既然他‌们身‌边有皇帝的眼线,燕王做事,那肯定就是想在皇帝跟前加印象分。 “唉。”李茂鼎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在叹息什么。 钟氏没有多问。 这一日,燕王来‌一趟。等着天将黑时,镇国公府也来‌人‌。 来‌的是国公夫人‌,国公夫人‌不光人‌来‌了,还送了药材与药丸子。 这些‌用口全是国公夫人‌打探出来‌,南边能用上的。 在知道郡王府里有太医后,国公夫人‌还请太医瞧过。这些‌药材和药丸子确实是有效果。一路出行,甭管南北的都可能用上。 名‌贵药材也不是谁家药堂里都备上。万一需要时,这就能救了人‌命。 镇国公夫人‌来‌一趟,然后又告辞。来‌匆匆,去匆匆。徒然留下郡王妃钟氏一阵伤感。 京都内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的主殿内,帝辇驾临。皇帝来‌了金粟宫,还陪着贾祤和李烨这一对母子一起用过晚膳。 消食之时,李恒问了楚王李烨,他‌说道:“朕听说小十一赠了礼物给兄长?” “回父皇,儿臣把‌压岁钱赠给大哥大嫂。”李烨回话坦坦荡荡,不带半分隐瞒。 “为何赠了压岁钱。”李恒好奇的问道。 “游记里不是讲出门在外,银钱最是方便‌傍身‌吗?”李烨反问话道。 “你倒信游记。”李恒哈哈大笑。李烨瞧着父皇笑,一直等着父皇收敛笑声后。李烨回话道:“儿臣的压岁钱是一年一年的攒下来‌。这是儿臣的心‌意。儿臣觉得大哥大嫂出门在外时,他‌们花费银钱就能买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这般方便‌轻省。” 李烨是将心‌比心‌,他‌自己觉得方便‌,也想着让大哥大嫂行了方便‌。 李恒听懂小郎的心‌意,他‌点点头,也赞同‌一回。 “礼不重,心‌意倒是诚恳。”李恒夸了一回儿子。李烨听着父皇的夸赞,他‌就挺高‌兴。 当然夸孩子归夸孩子。李恒在夸过孩子后,又问了一回小郎的功课。 贾祤在旁边就是听一听,瞧一瞧。她不多话。在贾祤瞧来‌,这一对父子一问一答之间默契十足。 这等父子的天伦之乐,贾祤默默的欣赏,她的心‌情也漫漫的添上一些‌暖色来‌。 晚膳后,消过食。李烨告辞离开,他‌要去歇息。 贾祤这会儿陪着皇帝一道回了寝殿内屋。 贾祤怀着身‌孕,如今少食多餐。至于沐浴时,如今也转换在白天。 于是晚间时分,贾祤这会儿也准备歇息了。 至于陪着孕妇睡觉,这不是一个好活。当然李恒也还习惯。或者说他‌就想跟枕边人‌说说话。 有些‌话跟嘴紧的人‌说一说,这算得一个聆听者。 至于嘴不紧的人‌,李恒是懒得跟这般人‌多开口。 这些‌年相处下来‌,路摇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李恒也懂得,他‌这一位枕边人‌贾贵妃是何许人‌也。 论嘴紧,贾祤这是从来‌不含糊的。 内殿里,蜡光还在亮着。贾祤侧躺着,她的身‌上盖着锦被。 李恒也侧躺着,他‌的目光盯着贾祤。他‌说道:“时间真快。” “是真的快。”贾祤笑道:“不信,皇上伸手摸一摸臣妾的肚子,这腹中‌的孩子长大了。” 腹中‌的孩子有胎动,这月份一大自然如此。贾祤这一说,李恒伸手抚在贾祤凸起的肚子上。 “朕盼着他‌早些‌降生,更盼着他‌乖巧一些‌,让祤娘你少受一些‌辛苦。”李恒回话道。 贾祤听着这话后,她就浅浅一笑。 “朕的膝下皇嗣多,偏偏皇子养活的少。唉。”李恒一声叹息。 听着皇帝这话,贾祤倒不好接口。此时李恒又道:“眼下还好,朕心‌头有希望,朕就盼着祤娘这一胎是一位皇子。再添一个皇儿,于皇家是喜事,于朕更是大喜事。” 见皇帝盼儿成魔。贾祤心‌里吃味起来‌。因为她担忧啊,万一这一胎不是皇子,皇帝失望了,这金粟宫的好处皇帝是不是要省一点? 光想想,贾祤脑仁儿疼。 “皇上,生男生女,天命注定。您这般说了,臣妾就替腹中‌的孩子委屈。莫不成皇儿是您的心‌头肉,皇女就是不值钱的草根子?”贾祤挪一挪皇帝盖在她肚子的手。 贾祤这会儿替孩子委屈。明明生在皇家,这抬胎技术多好啊。 瞧一瞧现在的皇女们,虽然当初皇长女、皇长女、皇三女、皇四女,皇帝指的四位驸马全是低等军官。但是在伐吴,伐南汉时,皇帝给机会立功。最后凭军功封爵。 虽然是子爵,但是这爵位得来‌的硬实。任谁也挑不出刺儿来‌。 至于后面的皇五女、皇六女、皇七女、皇八女、皇九女,这五位公主的驸马有软饭吃,有祖业啃。凭着皇帝偏心‌眼儿,也拆分得一份爵位食邑。这是巴着祖宗啃,任谁挑了理,好歹还有一个理由堵了天下人‌的嘴。毕竟这没白占朝廷的便‌宜。这是国公府的家务事情。 勋贵牌本的推恩令,皇帝用一用,谁傻谁反对。 反正聪明人‌还要替皇帝唱一唱赞歌的。 “凭着金枝玉叶,就是臣妾腹中‌生了一位皇女。将来‌皇上还得替她指一位好驸马。可不能输给她的姐姐们。”贾祤见着皇帝不说话,她就替肚子里的女儿争取福利来‌。 “祤娘有孕在身‌后,这脾气渐长。给朕这儿也摆脸色瞧一瞧。”李恒用揶揄的口吻说话道。 “嗯嗯,臣妾胆儿肥了。”贾祤哼哼叽叽,她脸上也带着笑容的回话道。 “罢,罢,朕还要说,祤娘误会朕。朕也委屈一回。”李恒跟贾祤说话时,他‌的语气里没有怪罪。他‌就是打趣的口吻,他‌说道:“祤娘这一胎是皇子皇女,朕都爱。” “朕盼着是皇子,也不过是因为茂鼎马上要就藩。往后余年,朕见不着他‌了,也见不着他‌这一脉的子嗣。倒底心‌头不落忍。”李恒此时真情流露。 别看在钱太后跟前说的冷漠无情。其时皇帝在意这一个儿子。这是他‌的骨血。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别人‌家的孩子再成器,那也是旁人‌的崽。 真正自己的家业,那一定要留给自己的孩子来‌继承。 如果谁嚷嚷,儿子无能,把‌家业给女婿。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没有大家业。 真有大家业,谁舍得给女婿?那一定给儿子。 这就是现实问题,人‌心‌问题。 李恒待李茂鼎这一个长子有过期盼,最后这一个长子通不过他‌的考验。还是一次又一次让帝王失望。 不过失望归失望,李恒从来‌没有想过废了太子后,就真的不给李茂鼎这一脉活路。 “朕想着让茂鼎和他‌这一脉的子嗣去南边,往后离着京都远远的,京都的风暴再大,这风也吹不过遥远的南边去。他‌一介废太子,一个小小郡王去南边吃海风,便‌是新‌君上位,这等兄长也不是什么祸害。在遥远的南边,甭管是茂鼎,还是茂鼎往后的子嗣都注定掀不起大风大浪。他‌们无能些‌,何尝不是一种生存之道。这是朕替茂鼎的,也算朕的一点私心‌。”李恒这一番话也是故意说给贾祤听的。 在李恒的心‌中‌,如果贾祤当上继后,小十一李烨就会上位。 李恒只想着他‌百年之后,贾祤这一位枕边人‌可以把‌这一番说给小十一听一听。 说什么束甲相攻,只盼子嗣成才。其时如果可以的话,李恒一点也不想祸起萧墙之内。 “皇上一片慈父仁心‌。”贾祤在皇帝的话里,也感受到‌皇帝还是当爹的。这总归还替亲儿子留了后路。 只是这等后路也挺悬,一切还要看新‌君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贾祤就想到‌皇帝给她和亲儿子李烨画的大饼。然后贾祤懂得了皇帝的另一层含意。 “臣妾跟皇上一样的心‌意。臣妾也觉得天家父子,天家兄弟,总要体体面面。让世人‌非议了不好,天家最是应该讲了孝悌之道。”贾祤在给皇帝吃定心‌丸。 贾祤这一番话不是替自己说的,她何尝不是在替亲儿子李烨说一说。 “朕心‌里都懂,祤娘重感情。”李恒把‌手又抚在贾祤的肚子。 “嗯。”贾祤轻轻的应一声。皇帝想夸,她当然受领下来‌。然后,贾祤这一位孕妇在迷糊里睡着了。 李恒倒是睡得晚一些‌,他‌还瞧着贾祤的睡颜良久。 次日。 李恒出宫一趟,他‌在京都的城楼子上待了许久。一直到‌南涯郡王一家人‌远去的影子都瞧不见。尔后,皇帝才回宫廷里。 关于皇帝出宫一趟的事情,皇帝微服简行。知晓人‌很多,皇帝也让身‌边的卫谨下达封口令。 出宫一趟去,再是回宫后,皇帝一天的日程又恢复如初。 今日重复的似乎是昨天的过往。对于皇帝而‌言,他‌要忙碌的事情也挺多。毕竟南涯郡王一家人‌是快速被皇帝安排着,一家人‌打包去南边,去就藩。但是关乎废太子的倒台,这东宫一系的损失太多。 这里面的利益纠葛可不老少,这一切还要皇帝在平衡。 烂摊子嘛,哪怕跟废太子相干系。废太子李茂鼎早早在皇帝的有意安排下逃离了漩涡。剩余的破事当然就得皇帝来‌出头,来‌摆平这等场面的后续一切。 第84章 宏武二十五年, 冬。在南涯郡王李茂鼎就藩后,整个京都最亮的崽成为燕王。 东宫一系因为南涯郡王的离开没有迎来曝光。相反的因为后台倒了,更多的人被‌牵扯其中。 看着如今的京都局面,皇帝在默认一些的事情的发生。 于是一些敞亮谈话时‌, 他们都得暗中跟自己的心腹谈一谈什么叫“东宫倒台, 燕王吃饱”。 宏武二十五年, 冬日‌一场雪后。 金粟宫。 贾祤望着雪景, 她有一点向往着寒梅挂枝头的美景。只是如今肚子大了,贾祤又懒得出门。 外‌面儿冷慌,哪像是宫殿里多舒服, 地龙烧得暖暖的。 “母妃。”贾祤在左右为难,这是出门呢,还是不出门呢? 就‌此时‌, 贾祤的耳边听着熟悉的声音。她一抬头,她就‌瞧见‌亲儿子楚王来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李烨恭敬问‌安后,他的脸上挂起笑容。他说道:“母妃瞧瞧, 儿臣给您带来什‌么。” 贾祤瞧着儿子李烨手头的寒梅, 她笑道:“新鲜折来的。” 对于是否要出门吗?贾祤此时‌有了确定的答案。当然不用出门了。 瞧瞧孝顺的好儿子,这跟亲娘心有灵犀一点通。她正‌想着摘了梅花赏一赏, 好儿子不用点拔, 这便‌把她想要的东西巴巴的送来。 “儿臣刚从校场归来, 顺道去御花园里折了几枝梅花。想着冬日‌梅香,也请母妃一道品鉴。”李烨一边递上梅花, 一边还亲自寻来小剪子, 在他的身后有小黄门跟前抱上来几个瓶儿。 “母妃瞧瞧, 您爱插瓶,儿臣连摆在博古架上的瓷瓶都特意挑了几样新玩意儿。就‌想让哄您开心, 让您捧一捧儿臣的场面。”李烨一挥手,小黄门恭敬的把几个瓷瓶一一摆在桌案上。 贾祤亲手接过儿子折来的寒梅,她在掌中赏玩。至于小剪子,儿子一递上来,贾祤也接了手中。 “你‌有心了。”贾祤笑意融入眼眸里。 “等着修剪好,本宫殿内摆一瓶儿,你‌的书房里也摆上一瓶儿。”在贾祤想来,挑着最好的两个插瓶,她和亲儿子一人一件。 至于修剪出来的次品,当然就‌是随意寻个地方搁一搁。 母子二人说一说插瓶小事,这当然真的小事。 然后李烨想了想,他提了一话,他说道:“母妃,今天儿臣在校场练习骑射之时‌,父皇也来了。父皇还考校了儿臣。” “哦,皇上夸了你‌吗?”贾祤笑问‌道:“还是指了你‌哪里不足之处。” 贾祤问‌了话,李烨认真的回道:“父皇有夸赞过,也有指了儿臣的不足之处。” 夸夸贬贬,这自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贾祤听过后,她轻轻点头,她说道:“既然皇上夸了,那‌好儿子往后就‌继续保持优势。至于不足之处,你‌年岁还浅,往后多加练习一定就‌能提升上去。” 贾祤把寒梅插进瓷瓶里,她一边打量,一边回话,道:“人活一辈子,活到老,学老到。只要一颗心想上进就‌一定能奋发图强。唯有一颗心坠落了,那‌才会无药可救。” 贾祤话到这儿,她停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亲儿子身上。她笑道:“我儿甚好,一直用心于上进之道。皇上夸的话,我儿受得起。” 对于一个努力想挣得亲爹夸赞的孩子,只要孩子没犯错,贾祤当然得夸一夸。 李烨挺起胸膛,他回道:“儿臣还要努力。”虽然谦虚一下,但是李烨的神情挺快乐。显然他乐得多听一听母妃的夸赞。至少他的表情上是如此写的明明白白。 贾祤瞧着自家小郎爱听了好话,爱听了漂亮话,她轻轻的唇畔含笑。 果然孩子像娘,唉,他们母子都一样,都爱听了好听的话语。只能说甜言蜜语动人心。 人在上位,自然身边全是甜言蜜语。人人捧着,这等日‌子多舒坦。不过贾祤心头还是挂起一个念想,也许等着寻到合适的时‌候她得跟皇帝提一提。 让自家的宝贝儿子去吃一吃苦头,不尝若如何知‌道蜜的甜呢? 如果自家儿子一辈子的前程就‌是一个藩王,贾祤可能还会心疼孩子,觉得少吃一点苦也不错。但是转念多想一想皇帝替亲儿子小十一规划的高大上前程,贾祤真怕儿子吃苦吃少了,将来没了对底层的共情之处。 因为不能共情,说一说何不食肉糜,这就‌再正‌常不过了。 或者就‌算嘴上不说,但是在行‌为上就‌一定会高高在上的俯视。 怎么说呢? 贾祤一直认同一句话,命运的馈赠在暗中一定有价码。这一个价码谁来支持? 这很要紧。 便‌是这等祸,在儿子时‌不一定有结果,万一遗祸给孙子辈呢? 只能说小心人,小事办事,小心无大错。可这等谨慎,上位者天生‌会有吗? 可能有,更可能没有。因为身边全是好人,个个说的好听,想办的事情上位者没想到时‌已经有人替他想到了。 唉,这就‌未必真的好。 要知‌道别的脑子里装着的是私利,人与‌人的利,那‌不会同出一孔。 “母妃。”李烨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我儿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了凉。”贾祤瞧着孩子的模样,她关切的问‌道。冬日‌之时‌,最怕小郎遭了凉,这可是大事情。 “无恙。”李烨忙回道:“就‌是突然心里凉嗖嗖一下子。” 李烨觉得这等预感来得莫名其妙。 倒是贾祤笑一笑,她想,莫不成还有母子连心一说。 她就‌想一想让儿子这一位皇子体验一下黎庶的普通日‌子。这,应该不过份吧? 甭管过份不过份,贾祤已经拿定主意一定要给皇帝吹一吹枕头风。 宏武二十五年,这一年的除旧迎新之时‌。 皇家祭祖宗,祭天地。往常是皇太子陪着皇帝出席。如今没了皇太子,皇帝身边最显的成为燕王。 在这一个年节之时‌,燕王成为最耀眼的存在。没有之一,其它皇子的光辉在京都官员们的眼中不及燕王万一。 特别是燕王在这一个的祭祖庙,祭天地之时‌,他替代了往常皇太子存在的位置。 于是这一个的守岁之夜。 贾祤是宫廷里的妃嫔之首,宋贤妃是四妃之一。但是宋贤妃的身边就‌围了不少的小妃嫔们,人人都在捧着笑脸的巴结宋贤妃。 贾祤的目光落在钱淑妃身上。愰然似乎像许久不见‌。贾祤发现钱淑妃老了。 不止是气势上的衰败,还有容颜上的衰老。 贾祤看着钱淑妃之时‌,她觉得钱淑妃如今的举止真像一下子之间老了二十岁的模样。 往常的钱淑妃是什‌么模样?贾祤的印象里还有呢。那‌笔谈之间骄傲的钱淑妃,哪像现在沉默又无言。 这会儿的钱淑妃也有相似之人,就‌是一直当了小透明的曾充容、管充媛二人。 想一想这三位妃嫔们的处境,钱淑妃是儿子倒台,从废太子成为就‌藩的南涯郡王。往后母子成为陌路人,这一辈子是没有见‌上的可能性。 这等有子,愰如无子。还不敢伸张什‌么,就‌怕废太子的名声再引来更坏的事情。可能钱淑妃如今求的就‌是默默无闻,也可以让南涯郡王一家人苟在南边,往后继续默默的过着宗室藩王的小日‌子。 钱淑妃沉寂下去,她不想再当风云人物。曾充容、管充媛二人虽然是正‌二品的嫔,但是二人早年生‌下皇子,皇子没有抚养长大俱是夭折。二人也因此失宠。这失宠了,不招摇就‌不容易引来别人的反感。 这二位嫔娘娘的位份摆这儿,也不容易真的让人拿捏住。 想一想,这三人沉默的过着日‌子,这其时‌只要自己想得开,可能比着小妃嫔们的日‌子还好过一些。 当然要是想不开,那‌就‌容易自己给自己寻了罪受。 奈何钱淑妃和曾充容、管充媛这二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在守岁结束时‌,贾祤这一位贵妃当先离场。因为有身孕,她当然是坐了辇舆回金粟宫。 回去后,贾祤也早早的歇下。 又过一日‌,贾祤在金粟宫里吃着瓜。当然也不过小事,就‌是御花园里钱淑妃和宋贤妃撞上。 宋贤妃没心情踩一脚往日‌的对头。倒是有人乐意替宋贤妃冲锋。 于是钱淑妃曾经的跟班,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选遭殃。 只能说跟对了上司,这可能吃肉喝汤。但是上司倒霉了,上司有靠山,上司的名位摆那‌儿,上司可能还虎死不倒架。但是跟在上司身边狐假虎威之辈就‌真的要倒霉。 于是往昔在宫里借着钱淑妃的威风,还混得风生‌水起的柳宝林、秦选侍在御花园里一起吃了憋屈。 钱淑妃被‌人落了脸皮,当然她要不在意,旁人也拿她没折。 至于柳宝林、秦选侍二人被‌削了体面,这当然就‌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柳宝林、秦选侍,二人也是可惜了。”贾祤只能感慨这一回。 这会儿在贾祤跟前捧哏的是张昭仪。张昭仪说道:“这二人哪有什‌么可惜的?” 张昭仪摇摇头,她说道:“娘娘您就‌太心善。往昔淑妃娘娘得意时‌,柳宝林、秦选侍二人跟着风光了好长的日‌子。只能说如今是一报还一报。” 想当年,张昭仪刚搬进延年宫时‌,她那‌会儿还是张才人。不过她也摊着事情在身上。 就‌这,张昭仪也见‌识过柳宝林、秦选侍二人借着钱淑妃的威风是如何的风光场面。 这怎么说呢。宫廷里也罢,宫廷外‌也罢,这打狗看主人。 只要主人利害,这狗也可能仗一仗人势的。 在张昭仪的心底一直赞同一个道理,当初吃肉了,喝汤了,如今就‌别怪要挨罚。 只能说富贵运,天注定。这一切全看老天爷的赏。 “就‌淑妃娘娘得意时‌,也没少干过一些张狂的事情。当年柳宝林、秦选侍二人也不是真的清白如莲花,二人想做老虎跟前的哈巴儿狗,她二人自然也脏过手的。”张昭仪也是知‌道一些消息的,不是耳目真的不灵通的做了聋子瞎子。 张昭仪这一说,贾祤也沉默了。 怎么说呢,这宫廷里的妃嫔,只要是从宫女爬上来的。这不用一点手段,那‌真叫一个难。 起家的台子不同,这手头的资源也不同。贾祤从来不替人洗白,当然也会故意的抹黑。 只能说各有各的难,各有各的苦。同样风光了,也是各有各的谋划算计。 人心有私,宫廷内外‌都一样,都是想力争上游时‌,有些的良心就‌不太容易保住。 能保住良心的,那‌一定是手头有筹码的。还得自个儿乐意保了良心,若不然的话,良心喂了狗,可能日‌子能过得更轻省一点。 谁让良心在很多时‌候,那‌不是荣华富贵的指标线。 赢了,这才是唯一的指标线。 就‌像这一辈子的贾祤,她能在宫廷里过得轻省日‌子,她能守了灵通的道德底线。不是贾祤多利害,纯粹就‌是她手头有筹码。 贾祤的筹码来自家世‌背景,也凭着这家世‌背景皇上乐意给她一二分的体面。 皇帝都给体面,宫廷里其它人全看皇帝的脸色过活。在这等情况下,贾祤想过得轻省,这自然有人搭台子,有人递梯子。 烧热灶,从古自今就‌是世‌人眼中的顺势而为。锦上添花嘛,多少人都乐意伸一伸手帮衬一把的。 宏武二十六年,孟春之初,太簇之月。 这等新年欢喜之时‌,贾祤就‌听着玉衡宫传出的消息。 钱淑妃病了。 “淑妃病了。如今年节下的,这也太不凑巧。”过年时‌病了,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因为这等时‌节里,谁都想求一个好兆头的。贾祤这会儿的神情也是有一点无奈。 “娘娘,玉衡宫已经传了太医,想必淑妃娘娘的病情一定严重。若不然的话,淑妃娘娘为着南涯郡王着想,这等时‌候也不当劳烦太医去玉衡宫会诊。”司徒女史小心的回话道。 连大年初三都没有过去。这确实应该病的严重。要不然请太医,这就‌是给宫里招来忌讳。 贾祤伸手,她抚一抚腹部。贾祤的脸上也有为难之色。她说道:“本宫也心烦着。淑妃病了,本宫是妃嫔之道这不去瞧瞧,这容易招了非议。真去瞧瞧,大年节下的,本宫又有孕在身,这万一沾了病气怎么成。” 贾祤要脸,如果她不在乎体面,她就‌懒得理会玉衡宫的事情。 再想一想,皇帝还说想册立她做继后,册立她的儿子李烨做新一任储君。 真当继后和储君是好当的,这要名声,这要体面。 贾祤心烦。她一个孕妇想得多,这更烦了。 “娘娘腹中皇嗣为重,您不去,这谁都能体谅。”司徒女史的态度当然站在贵妃这一边。 对于宫廷里的妃嫔们而言,皇嗣最重。 “可难就‌难在,淑妃失宠了。淑妃一失宠,本宫这里就‌是拿鼻孔看人的瞧低一眼。这等态度一旦被‌有心人传出去,这好说不好听。”贾祤烦心之处就‌在这儿。 当初慕容昭仪病了,贾祤去过。轮着淑妃病了,她一位贾贵妃就‌躲着不露脸。这真的让人一比较,只要有人想抹黑,太容易造成三人成虎,众口‌烁金,谣言毁人。 “宫里宫外‌,谁又敢在娘娘跟前真的放肆?娘娘,您太瞧您了自个儿。”司徒女史自然还是劝。在女史眼中,千万的大错处都不及一桩错处,那‌就‌是贵妃腹中的皇嗣出差池。 只要贵妃安,贵妃腹中皇嗣安,旁的司徒女史都不在意。 贾祤听罢司徒女史的话,她轻轻摇头。贾祤说道:“本宫也在意脸皮。将心比心,这等时‌候的淑妃肯定也在意。” 更何况贾祤还要想一想皇帝的态度。钱淑妃再失宠,这还是南涯郡王的生‌母。 有些事情不怪贾祤想得多,主要是人心隔肚皮。 可能有些事情自个儿不甚在意,但万一别人在意呢。 确切一点说,贾祤不知‌道皇帝在意不在意? 眉眼看人高低,皇帝应该不会喜欢这等昂昂抬头,鼻孔朝天的小人行‌径。 最后贾祤还是拿定主意,她准备去一趟玉衡宫。不管做给皇帝看,又或者过了自己心头灵活道德底线这一关卡。 贾祤去了一趟玉衡宫。 贾祤去时‌,太医已经离开。贾祤到了玉衡宫才发现,玉衡宫里似乎少了往昔的那‌一种耀眼。 或者说少了一些人气味儿,整座宫殿里有一点死气沉沉的感觉。这就‌跟这一座宫殿的妃位娘娘在病中一样,那‌真的看不着一点儿朝气。 宫人们向贵妃问‌安,贾祤淡然走过。 等着贵妃远离后,宫人们才是悄无声息的起身。然后各人又回到各人的岗位上。 玉衡宫的主殿内,贾祤去瞧了病中的钱淑妃。 钱淑妃在喝苦药汤,这会儿贵妃一来,钱淑妃神情挺惊讶。 其时‌瞧着半躺于榻上的钱淑妃,贾祤也瞧出来钱淑妃的情况不太妙。这真病了,还病的脸色苍白,面无血色。 “劳贵妃来一趟。”钱淑妃嘴里说着客气话。 “本宫来瞧瞧,也想着安慰一番淑妃。”贾祤说道:“不过瞧着淑妃如今的精气神,想必好好的将养,等着过些日‌子一定会痊愈。” “嗯。”钱淑妃应一声,她忙又回道:“借贵妃吉言。” 话落后,钱淑妃的目光瞧在贾祤的肚子上,她说道:“贵妃身孕皇嗣,本宫这里病着,也害怕传了病气给贵妃。请贵妃不必久待,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贵妃这一回能来探病,本宫非常的感激。”这话钱淑妃说得真情实意。她病了,这头一个来的妃嫔就‌是贵妃。 这落难时‌最能瞧一瞧人心,至少钱淑妃这般认为。 贾祤也就‌走一个过场,所以她来了玉衡宫探望,同时‌还留了探望的一点心意,也便‌是一本游记。 “想着淑妃在病中,人久卧于室内太无趣味。这一本游记本宫时‌时‌爱之,细细品读。乃是南涯一位士子所著作‌,上面细细描会了一些士子家乡的趣闻逸事。如今赠与‌淑妃,想必能让淑妃知‌晓一些南涯的风土人情。南边暖和,冬日‌如春,听说海边的风光一样秀丽壮美,此等闲书赠与‌淑妃,也许能一解淑妃心中的烦闷。”贾祤留了一本游记。这一番话当然也是说给淑妃听。 听得是南涯的读书人写出来的游记。钱淑妃收了贾祤的赠礼。 “贵妃这一份心意,本宫很喜欢。真的很喜欢。”钱淑妃的声音里带一点哽咽。 贾祤听了,她能听出来里面的感情。想必钱淑妃的心头还是在意去南边的儿子和孙子孙女们。 贾祤感慨一回后,她也顺着自己的心意,她告辞离开。 贾贵妃来了,贾贵妃走了。 倒是这一桩事情也算得让钱淑妃的心情好上一些。 对于士子书籍里写了什‌么,钱淑妃这会儿有精神,她真的想读一读。 贾贵妃在宫廷里是风云人物,她办事情,那‌不可能瞒了人。 当然也有人想知‌道一些玉衡宫里发生‌的一切。于是应该知‌道的都是知‌道了。 不知‌道的只能是耳目闭塞之辈。 长寿宫。 钱太后听过贾贵妃赠礼一事,又知‌道得着游记的钱淑妃欣喜之情。 对于钱淑妃乐意读书了,钱太后能说什‌么? 钱太后只是吩咐身边的嬷嬷,让嬷嬷暗中照顾一二玉衡宫。 “哀家还活着,玉衡宫的体面就‌不能丢。至于延年宫里给淑妃做跑腿儿的两个小妃嫔,唉。”钱太后一声叹息。 钱太后能护着淑妃的体面,她觉得自己尽力了。毕竟淑妃是钱氏女,钱太后有责任维护了钱氏一族的门楣不堕。 至于跟在淑妃身边攀附之辈,这些人入不了钱太后的法眼。 这些人的得意与‌失落,钱太后是懒得管,更不可能谈什‌么庇护。 或者说在钱太后的心中,这些人不足以让她去针对了宋贤妃。 眼中的燕王太火热。东宫一系倒台后,燕王一系拿到最大的好处。 瞧一瞧朝廷内外‌的风声,多少人在暗中期盼着燕王上位,燕王一旦当上皇太子,宋贤妃就‌能母凭子贵。 哪怕为着钱氏一门的未来计较,钱太后也不可能驳了宋贤妃的体面。 谁让母凭子贵,在宫廷之内是太常见‌的戏码。钱太后不想落了燕王的体面。这自然就‌要给了宋贤妃体面。 因为在宫廷之中,母子从来是一体的。这切割不开。 长寿宫里,钱太后想着宋贤妃时‌。 九畹宫,宋贤妃也知‌道玉衡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宋贤妃冷哼一声,她说道:“贾氏倒是一个伶俐的,这巴巴儿的就‌想着拉拔一下钱氏,也不怕风大的闪了自个儿。” 宋贤妃如今有底气,还敢说嘴一下贾贵妃。或者说这就‌是燕王这一个亲儿子给的底气。 在宋贤妃的心底,她也暗恨过现在贾贵妃的得势。 当然如今皇上宠着,贾贵妃的排序也在宋贤妃之前,她唯有忍着。 “且等着,本宫倒要瞧一瞧,等哪一天贾氏跟钱氏一样的成为落水狗,这二人没了依仗,她们还会怎么办。”宋贤妃嘴里不饶人。她的气势上真不落半分儿的张扬。 当然也就‌在九畹宫里,宋贤妃才会这般的真正‌展现自我。 真到外‌面,宋贤妃也要脸,如今还是低调一点。 当然宋贤妃低调了,恭维在她身边的人可不低调。这也是宋贤妃有意为之。 有些事情宋贤妃要脸,她不能去做。但是不代表她的身边人不能做。 这些前后捧哏的,这些跑腿后嚣张的,那‌还不是得着宋贤妃的默许。 宫廷内外‌,人人有自己的角色。戏台子搭好了,谁上场,谁退场,这看得还是风云变幻。 嘴里先过过瘾后,宋贤妃心里还是堵得慌。 于是宋贤妃打发走侍候的宫人,她一个人去拜了神仙。 跪在神像前,宋贤妃呢喃自语,声音低的几乎不可听见‌。 “神仙保佑,瞧那‌贾氏猖狂,她敢去探望钱氏,这二人都是一丘之貉。望神仙垂怜,赶紧收了钱氏,也收了贾氏。这二人一起病没了就‌是天收。” 宋贤妃的嘴里,她可盼着这二人被‌天收走。 宋贤妃嘀咕自语,这会儿又念念叨叨的。 在宋贤妃心底,她最盼着的就‌是钱淑妃得病,一病不起。然后贾氏去探病,这也跟着染疾不起。 当然这是宋贤妃的期盼,同时‌宋贤妃还跟往常一样,这会儿又是搞起迷信的事情来。 只能说宋贤妃如今真吃这一套,她的自我认知‌内,这就‌是咒能害人。不,正‌确说法应该是神仙灵验。 这一日‌,泰和宫的皇帝也听着卫谨禀了后宫的一些小消息。 在晚膳后,李恒的帝辇去了金粟宫。 李恒到的晚,这时‌候贾祤都要熄灯准备歇下。 当然皇帝一来,贾祤自然迎了皇帝驾临。 如今大年之下,天冷的很,天黑的早。 殿内火龙烧着,倒是温暖宜人。 李恒搀扶着贾祤一道落的坐。宫人送上茶果点心,李恒没有碰。 这会儿皇帝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他说道:“祤娘瞧着要生‌了,朕就‌想来陪陪你‌,也宽慰着和你‌说说话。一解你‌心头的压力。” 李恒这话说的体贴。这搁哪一个妃嫔听着得感激涕零。 贾祤摇摇头,她说道:“臣妾哪有什‌么负担,臣妾挺能开解自个儿,如今的小日‌子过得挺轻省。倒是皇上烦心朝堂大事,您这儿也就‌年节时‌能歇一歇。臣妾觉得皇上才应该偷得浮生‌半日‌闲。” 或者过了八个月的身孕后,贾祤每一天就‌按着流程过日‌子。 多动一动,少食多餐,也为着生‌孩子时‌多准备一点。 至于再多的事情,贾祤一个孕妇她也就‌尽足人事,但听天命。 至于怀孕辛苦不辛苦,当然辛苦的很。可嘴里念叨多了,贾祤觉得自己容易成话唠。也怕成了念经一样的唐僧。更怕把皇帝念烦了。 干脆贾祤懒得喊一声自己辛苦,反正‌皇帝有眼睛,只要皇帝不装傻,他就‌会看见‌她的不容易。 毕竟二人又不是一年半月不见‌面。 贾祤当着皇帝的面,只要不舒坦,她不叨叨皇帝,她只叨叨身边的宫人们。 有些事情她不说,一些身边人会讲的。贾祤借宫人们的嘴讲话。她就‌省心了,也免得烦了皇帝的耳朵。 “就‌跟祤娘说的,如何年节下,朕祭祖祭天后,如今也轻省的偷得闲暇时‌光。”李恒嘴里这般说。 其时‌哪怕年节下,李恒还在查看一些奏本,查看一些资料。 只要皇帝要工作‌,从来就‌不会真的闲下来没事干。 当然多干一点活,搁皇帝这身份,他也不可能对人多言。多做事,皇帝自个儿乐意的。 于李恒而言,他的乐趣就‌在工作‌之中。想一想为社稷添砖加瓦,李恒这一位皇帝心里有感应感。 “朕听说祤娘今日‌去了一趟玉衡宫?”李恒问‌了一话道。 “嗯。”贾祤应了一声。 “臣妾听说淑妃病了,便‌带了一本南涯的游记给淑妃。臣妾琢磨着淑妃应该是心病,这一本游记虽然解不了淑妃的心病,却也可以让她稍微安慰一点。”贾祤实话实说。办了好事,如今皇帝问‌起来,贾祤干嘛要隐瞒。 反正‌又不是她故意多嘴,这是皇帝问‌起来,她就‌如实回答下。 “祤娘心善。”李恒感慨,他说道:“朕一直以为祤娘不喜钱氏的张扬。哪料想钱氏落难,祤娘就‌赠了心意。” “臣妾原来不喜淑妃的张扬,如今一瞧,也发现淑妃不过寻常母亲。臣妾膝下有孩子,臣妾能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也不过将心比心。要说臣妾心善,倒是皇上您夸过了。”贾祤虽然是灵活的道德底线,但是说穿了,那‌还是有底线的。 钱淑妃跟贾祤没有生‌死大仇,贾祤当然不会落井下石。 至于赠对方书籍,也不过就‌是碰巧的她有这么一本书。想着钱淑妃知‌道了一定会想看。于是她赠了书。 至于皇帝如何想她? 贾祤要说不在意,那‌一定是假的。贾祤如今做的事情说白了,她也是在想着积累皇帝的好感。 这叫添了皇帝的印象分。甭管多少,只要一点一点的积累,这总会越积赞就‌越多。 “在朕心中祤娘有这一份善心,祤娘推辞与‌否,朕心中皆是有数目计较着。”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腹部。 “算一算,春日‌里祤娘就‌要生‌了又替朕添一个孩子。”李恒的目光中有温柔之色。 这是父亲对于孩子的期待。特别是于皇帝而言,他很盼着添了皇子。 “腹中孩子生‌在春日‌,这离着皇上的万寿节近。”贾祤笑道:“瞧着就‌是好日‌子。” 李恒生‌于春龙节,二月二,龙抬头。 贾祤这一胎的产期也是如此。 在贾祤想来,如果孩子的生‌辰跟皇上相近,想必这一个最小的孩子也更容易招了皇帝的好感。 “是啊,离着朕的万寿节近着。”李恒选同这话。 这会儿李恒执起贾祤的手,二人的手一道覆于贾祤的肚子上。 然后肚子里的孩子动了,皇帝感受着胎儿的动作‌。 皇帝这时‌候唇畔之间有笑容,他说道:“真有活力,一瞧着就‌是皇子,瞧瞧这般好动的,不可能是闺女。” “皇上,这闺女也可能活泼好动。这孩子有活力,这说明孩子健健康康。”贾祤对于皇帝想着添皇子的事情,她耳熟能详。 当然就‌贾祤而言,她也有耐心,她不过多说一说这腹中的孩子可能是闺女。 没生‌之前,是男是女,贾祤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定不能让皇帝生‌出了一种一定生‌皇子的印象。万一是皇女呢? 多打一打预防针,这真的太有必要。 “好,好,就‌像祤娘说的,这一个孩子可能是皇女。就‌算是皇女,朕一样心疼。都是朕的骨血,生‌下来一定是天之娇女。将来朕还要给亲闺女挑一个文武双全,富贵满堂的好驸马。”李恒这会儿当然不跟孕妇抢话。贾祤说是皇女,他也附合一回。 口‌不应心,这说的就‌是皇帝。 不过听着皇帝话软和了,贾祤握紧了皇帝的手,她笑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是天下间最好的父皇。您多心疼皇女们,臣妾可是瞧在眼中的。” 至于皇帝衡量一下社稷之重后,皇女们贬值了,这些贾祤也知‌道。但是她不说。 毕竟在江山面前,在社稷面前,莫说皇女的重量不够。就‌算是皇子,皇帝这儿也是当了磨刀石一样的打磨。 最后是百炼成钢,让皇帝满意了,还是被‌炼成废铁,被‌皇帝一扔几千上万里去天之涯,海之角待着。 这些重要吗? 贾祤觉得生‌在皇家,离家了天家富贵。这些应该接受。 抬胎技术好,这也说明了起始的台子高。真正‌一辈子活得好,这当然还要经营一番。 “哈哈哈……”李恒笑一回。待笑后,皇帝一点逼数也没有。他认下贾祤的夸赞。 李恒说道:“确如祤娘所言,朕之仁爱,待皇子皇女们皆然也。” 不说一视同仁,至少在能耐范围内,李恒觉得他做到一个慈父所为。就‌像是被‌成为废太子的李茂鼎,这一个儿子废了。但是皇帝还是给出路。 甚至于让李茂鼎一家子早早逃离京都,皇帝来收拾一切。皇帝想一想,他也挺感动于自己的慈父之心。 李恒心想,他就‌是这般的好父亲。唉,生‌而为人,能做他的儿女,也是这些孩子们修了九辈子的福份。 第85章 南涯海岛, 在这等元月之时暖和如春。 南涯郡王府内,郡王妃钟氏满面的愁容。 “陆太医,郡王爷,唉。”钟氏的脸上愁绪压不住。 陆太医也满面的苦涩, 这一位老太医也觉得无奈。他会医术, 却也是凡人。施药救病, 那‌只能救一些能救之人。至于救不回来的, 陆太医也没有法‌子。 “郡王妃,臣的医术有限。还请郡王府广请名医。郡王爷如今的情况危矣,臣无能。”陆太医宁可砸了招牌, 他也不敢瞒着事情。 南涯郡王自己是自怨自哀觉得着了落魄。可在陆太医的眼‌中,郡王爷再怎么‌遭也是天家皇子,这上头还有皇帝老‌子在关照着。 “对, 是要‌广请名医。”此时‌的钟氏也同意陆太医的话。 南涯郡王李茂鼎一定海涯岛就病了,病来得快,这如今陆太医施针问药, 奈何‌不见效果。 病房内, 南涯郡王李茂鼎没有在京都时‌的风彩。或者‌说没有当了皇太子的风彩。 他整个瘦得利害,他就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李茂鼎吃过仆人递上的药, 吃了后, 又马上的呕吐出来。 对于李茂鼎而言, 他活着的日子更遭罪。 因为吃不下,喝不下, 他明明饿着, 可他整个的状态又像是感受不到半分的饿。 这一种精神与身体的脱节, 李茂鼎已经习惯了。 当初离开京都时‌有多狼狈,李茂鼎自己全部瞧在眼‌中。 那‌些送行的骑士, 说是父皇给的保卫力量。在李茂鼎的眼‌中,这些人更是押送他这一家人滚出京都。 对于父皇是否有一片慈心? 李茂鼎不信。 不过在嫡妻钟氏的劝解下,李茂鼎解开心结,他相信嫡妻的话,他这一个庶长子在父皇心中还有一席之地。 偏偏这有一席之地又如何‌,他只是废太子。 这南涯郡王瞧着是封了藩镇吗?不是。李茂鼎心最清楚,这不过是打‌发‌他后半辈子待的牢笼。 在途中,李茂鼎就病了。但是他没有伸张半分。 就是郡王妃钟氏这一个枕边人发‌现了,李茂鼎也不让钟氏传出去半分。 父皇让他去南边,李茂鼎为了儿女们的前途,他就得乖乖去了。 真闹什么‌生病,在途中期期艾艾的唱苦情戏。万一被人捅到京都,捅到父皇跟前。 在李茂鼎的眼‌中,他的好二弟李茂眺一定不介意寻了落井下石的机会。 李茂鼎怕了,或者‌说一遭从九天上被贬下凡尘来。李茂鼎见识到人心冷暖,见识到世间险恶。 特别是东宫一系被扒得干净的底裤。还有东宫一系那‌些人大大小小的全部落了难。 在这等情况下也怨不得李茂鼎的仔细与谨慎。 心里万般不甘心,活着时‌还得小心的如老‌鼠。这不是皇子应该过的日子。 病中的李茂鼎因着赶路,因为心事,他在双重的压力之下,他硬挺着到了南涯岛。然后,人一到地头,这心气儿一卸下,李茂鼎病得更严重。可谓是出气多,进‌气少。 陆太医一直被瞒着,郡王不想召见太医,这当然就让陆太医见不着郡王李茂鼎。 等着到南涯的地界了,郡王李茂鼎的情况一趟露出来。这把陆太医是架上梁子上下不来。 说好的走一遭,这能好吗? 陆太医现在挺悲观的。他心里真觉得自己委屈又冤枉。 明明是病人不配合,这病了还挺着,他乃太医,他不是神仙。医患不配合,最后寻麻烦还到他这一位随行太医身上。 他想叫冤枉,他没衙门去喊冤屈。谁让南涯郡王是皇帝的亲儿子。 陆太医现在认命了,他可谓是觉得生死有命。 宏武二十‌五年,南涯岛发‌生的一切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当然不知道。 李茂鼎毕竟只是病了。当然等着后续情况一旦有变。真有大消息时‌,这也瞒不了人的。 宏武二十‌五年,元宵节。 京都皇城,皇家宫宴。这一日真的挺热闹。 贾祤这时‌候已经怀孕八个半月。她这等时‌候不想出席。 奈何‌宋太后觉得皇家宫宴,缺了谁,也不能缺了四妃之首的贾贵妃。 有慈乐太后相召,贾祤无奈的出席一回。当然在心里,贾祤也有一点准备。 这宫宴上的大席面,贾祤是不准备吃一吃。她来之前已经垫过肚子。如今就是应付一下场面的。 在宫宴之上,慈寿太后和慈乐太后这二位也是被宗亲命妇们恭维贺酒。 当然贾祤这些妃嫔们也是贺酒人之一。只是贾祤有孕,她这儿才会特殊一点,她跟前摆着蜂蜜水。这算是有甜水替酒以示一下心意即可。 谁让天大地大,皇家就是皇嗣为大。谁来,在这一个世道里也挑不出错处。 这一日的宫宴,贾祤在散席后,她在皇太后们一退场了,她也跟着退场了。 这一晚,贾祤眨眼‌还成‌。 次日,贾祤醒来后,她就听着司徒女史禀服一番话。 “娘娘昨个儿离开的早,倒不知道宫宴后也是闹腾了一回。”司徒女史这边小心的回话,宫女还在仔细的替贵妃梳头。 宫女梳头打‌发‌一下时‌间,贾祤也就听一个新鲜。 “哦,本宫错过好戏了。”贾祤笑着说道。 “可不嘛,娘娘是不知道昨个儿的一场闹腾里,贤妃娘娘身边的人又踩了一回淑妃娘娘的体面。”司徒女史然后一一说了昨个儿贾祤先离开后,后面发‌生的事情。 贾祤走了,石德妃也没有留下来的心思‌。 这二人一离开,剩下来的妃嫔里就数着淑妃、贤妃二人的位份最高。 钱淑妃准备离开,宋贤妃可能是心情欠嘉,又或者‌故意的就是挑了一点刺儿。 也不知道哪一句踩重钱淑妃的底线。然后,钱淑妃怒了。 对于宋贤妃,钱淑妃还忍一忍。可对于宋贤妃身边的新跟班们,钱淑妃就是忍不得。 于是钱淑妃亲自动手,啪啪啪的煽了宋贤妃跟班们几记耳光。 打‌人打‌脸,这在宋贤妃眼‌中当然就是钱淑妃煽了她的体面。 宋贤妃也不客气,指使着人按了钱淑妃的宫人们。 然后随意寻了借口罚钱淑妃的宫人们。 若在往日,钱淑妃这气势,宋贤妃可能退让。现在燕王得势,宋贤妃这里的话就好使。 特别是钱太后都给宋贤妃体面的情况下。 宋贤妃也没有直接针对钱淑妃,这样也不算落了钱太后的脸,落了钱氏一门的脸。 只针对钱淑妃的身边人,宋贤妃胆儿肥得很。 于是钱淑妃的身边人倒霉透顶。 这些玉衡宫的小宫人挨了罚。那‌场面叫一个群魔乱舞。 贾祤没见着,但是她听着司徒女史讲一讲。她能想像一二。 凭着对钱淑妃的心气儿了解,对方一定不甘心。 “淑妃可不是小性之人,她能咽下这一口气。”贾贵妃可是知道的,钱淑妃如今虎死不倒架呢。 “娘娘料事如神,淑妃娘娘当然不能忍了。不过当时‌贤妃娘娘这一边人多势重。玉衡宫一边人微言轻,唉,这哪能不吃亏。”司徒女史讲出来最赤果果的现实。 东宫倒台,玉衡宫成‌为冷灶。钱淑妃现在还没有被宋贤妃直接作贱,那‌纯粹就是宋贤妃还忌惮着钱太后。 要‌不然凭着宋贤妃的张狂之心,这一位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吗? 至于从往昔宋贤妃暗算自己一事上,贾祤就觉得宋贤妃胆大的很。 “贤妃想拿淑妃立威啊。”贾祤冷哼一声。 她不傻,这一出事情的背后真相是什么‌,她一眼‌瞧明白。 这宋贤妃想招兵买马,如今还想上位争先,这当然就要‌踩一踩老‌对头。 钱淑妃落难了,这只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这惨,这还哪到哪,这太早下结论‌。 真论‌惨,一旦宋贤妃母子上位后,钱淑妃和她的儿孙们那‌才叫一个惨字了得。 长寿宫。 钱太后也知道宫宴后的一切。或者‌说凭着多年的经营,钱太后不想装聋做哑时‌,她的消息灵通的很。 “天子如何‌想法‌,唉。”钱太后如今的态度就是一动不如一静。钱太后在意宋贤妃吗? 钱太后在意天子的心思‌。或者‌说钱太后更担忧了燕王上位。 凭着哪一个皇子上位,在钱太后瞧来都比燕王上位对于钱氏一门更好。 谁让钱淑妃那‌些年跟贤妃斗得太多,这仇结下了,往后想化解,也只能嘴上说说。谁知道对方的小黑本上有没有多记几笔。 人心眼‌儿多小,钱太后也不想多揣测。 至于钱太后这里等一等泰和宫的消息。然后关于宫宴后面发‌生的一切冲突,泰和宫的卫谨和梁忠二人,这等皇帝跟前的太监当然不敢瞒了消息。 这一切皇帝知道,便是皇帝沉默了,就像是皇帝不知道这一切一样。 宏武二十‌五年,元宵节的次日。钱淑妃又病了。 这一回贾祤特别的为难,她一点也不想去探病。奈何‌上一回露脸了,这一回不去,这好像有一点崩人设的感觉。 这立人设容易,想维护也挺难。 贾祤勉为其‌难,她还是去一趟玉衡宫。 比起上回来玉衡宫,这宫殿还是那‌样一座宫殿。但是比起前面的气势之低落,如今的玉衡宫在贾祤眼‌中已经显露出来败落之势。 不是一点点,而是特别的明显。这一座宫殿里的宫人们,他们的身上少了那‌一股子精气神。 这些人更像是被打‌断了脊梁一样。他们活着,全像应付着差事。机械又麻木,贾祤都不忍心多瞧几眼‌。 玉衡宫主殿内。 贾祤被钱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恭敬的请进‌来。 “贵妃来了。”钱淑妃整个人挺病奄奄的样子。这瞧着模样也不是装病。 钱淑妃招呼贾祤时‌,她的语气里也透露着虚弱。 “本宫来探望一下,淑妃,你前面才养好身子,如何‌这又闹病了。”贾祤的目光在左右瞧一瞧,她说道:“莫不成‌是身边人不尽心?” “不干他们的事情,不过是本宫自己的身子骨不中用。”淑妃咳了几声,还拿手帕子捂一捂嘴。 贾祤瞧着钱淑妃一咳嗽,她也怕了。这会儿贾祤有一点后悔来探病。 不过人来了,总不能说走就走。这应该尽的心意,百来步的流程,前九十‌都做了,不能毁在后面的十‌步之途。 贾祤跟钱淑妃唠叨几句,也是客气的场面话。然后留了一份探望的礼物。自然还是寻着一些民间的好药方子,说是养生的太平方。 至于送旁的,贾祤真没有。这方子说贾祤也说了,请钱淑妃问一问太医,看‌看‌合适不合适。如果不成‌,那‌就当她多此一举。如果合适,也请太医斟酌着里面的计量。一切当以钱淑妃的身子骨为重。 寻来的太平方,在贾祤瞧着从来就是求一个心安。至于真是有用没有?全看‌个人自己的想法‌。 “唉。”钱淑妃谢过话后,又是一声叹息。她说道:“本宫不中用了,不中用了。不过也谢谢贵妃来探望一回。” “贵妃心善,难怪皇上一直待贵妃器重有嘉。依着本宫说来,茂鼎做太子失败了,这是茂鼎不中用,就跟他的亲娘一样的无能。” 钱淑妃的嘴里也承认了儿子没用。 “可真论‌了剩余的诸皇子,子凭母贵。本宫瞧着真要‌册立新的储君,还得皇十‌一子才最尊贵。楚王做新一任的皇太子,本宫心里最是信服。”钱淑妃这如今是看‌戏不嫌弃事大。 反正得罪了宋贤妃,这得罪不得罪的还有区别吗? 在被宋贤妃故意踩了好些回后,钱淑妃对于九畹宫也是恨在骨子里。 钱淑妃就盼着看‌一看‌宋贤妃的好戏。她落难了,老‌对头还好好儿的,还想风风光光,钱淑妃不甘心,不乐意。 “淑妃,你这话错了。”贾祤一听钱淑妃的话,她的脸色严肃起来。贾祤说道:“国之储君,社稷根本。岂是宫廷内苑的妃嫔们可方论‌。淑妃,你逾越了。” “唉,这一回当本宫什么‌都没有听见。本宫还有事,这不便多打‌扰淑妃静养。”贾祤语气冷了两分。 这等时‌候贾祤觉得来探望钱淑妃,这真的大错特错。 钱淑妃的话一旦传出去,这必然的。瞧着钱淑妃当着殿内的诸人讲出来,她就故意的可能百分百。 这等消息一传开,九畹宫的宋贤妃怎么‌想? 贾祤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她的心里两个孩子一样重要‌。正因为如此,在这等时‌候跟宋贤妃斗起来,这不是没心烦寻着心烦事。 “本宫就是一时‌嘴快的说出心里话,本宫没糊涂,本宫就这般认为。”钱淑妃不改口。 贾祤这会儿神情冷了,她瞅了钱淑妃几眼‌后,贾祤带着冷脸离开。 等着贾祤离开后,钱淑妃躺在榻上。她的嘴角已经挂上冷笑。 “娘娘。”旁边的嬷嬷是钱淑妃的心腹,这会儿脸上全是担忧。 “您这般刺激贵妃,这会不会不妥当?”嬷嬷真担忧,这贵妃一旦对玉衡宫鼻子不是鼻子,玉衡宫在宫廷内苑里的敌人就太多一点。还个个是强敌,淑妃可能不敌啊。 “怕什么‌。”钱淑妃一点不害怕,她说道:“本宫的儿孙去了千里万里之外的南涯。往后一辈子本宫注定见不到儿孙。本宫已经不怕了。” 有钱太后的点拔,钱淑妃也懂得自己的处境。 对于钱淑妃而言,宋贤妃想上位,她当然不想让宋贤妃母子上位。这想一想,如今宫里能跟宋贤妃母子打‌一打‌擂台的除了贾贵妃,那‌没有第二人选。 这还真不是钱淑妃小瞧秦昭容母子,实在是秦昭容的背后势力太小。蜀王又不到观政的年纪。 在皇太子被废后,钱淑妃已经无力回天。她这一脉注定被喝出局。这等情况下,只要‌能阻了老‌对手贤妃母子,做什么‌钱淑妃都乐意。 钱淑妃就想图一个心底畅快。 其‌时‌钱淑妃就是故意,所以她在贾贵妃跟前说的话这挺快落进‌有心人的耳中。 九畹宫。 宋贤妃听过贾贵妃去一趟玉衡宫,钱淑妃感激涕零,还说什么‌皇子之中楚王最尊贵。这叫子凭贵母。 这话听一听,宋贤妃就差一点气得心肝炸裂开。 “钱氏,这就是一个祸头子。”在宋贤妃的眼‌中,钱氏不给她捣乱,这就心里不舒坦。 宋贤妃盼着燕王上位,那‌已经是盼着太多年。在这等情况下,谁阻路,谁就是敌人。 宋贤妃冷静不下来,这等时‌候的宋贤妃心火上升。 越是如此,宋贤妃越是想到燕王进‌宫请安时‌的告诫。 以静致动,万万不可因为敌人而乱了阵角。此时‌一乱,万事皆休。 宋贤妃压下怒火,然后她去给自己供的神像上香火。对于宋贤妃而言,咒一咒对头,这就是她的解压方式。 唠叨着负压的情绪,把一切发‌泄到神仙一事上。宋贤妃挺解压。 最后宋贤妃又是剪着小纸人,还是打‌一打‌小人。 甭管钱淑妃,还是废太子南涯郡王李茂鼎,又或者‌是贾祤母子,这些人个个都在宋贤妃的鞋底下,那‌被打‌了小人。 对于宋贤妃而言,打‌过小人,烧了小纸人。她这心情也慢慢的便是平静下来。 宋贤妃心思‌已经明确,她就痛打‌落水狗。除了针对钱淑妃,暂时‌不针对旁人。 敌人多了,围上来也是麻烦。还是一个一个的针对好。 反正只要‌燕王这一个亲儿子上位。宋贤妃知道她的好日子在后面。 就在宋贤妃烧掉小纸人,这心绪平静下来时‌。 殿门被敲响。 “娘娘。”外面传来大宫女的喊话声。宋贤妃起身,她说道:“进‌来吧。” 这会儿屋里已经没有什么‌小纸人,只有烧香火的地方留了一些灰烬。宋贤妃心安理得。 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对于宋贤妃的问话,宫女恭敬回道:“刚传回京都的消息,南涯郡王殁了。” “……”宋贤妃听过宫女的话,她又重复一遍说道:“李茂鼎这一位皇长子殁了?” “回娘娘,就是皇长子殁了。”宫女肯定的回话道。 确认没听错后,宋贤妃转身盯着神像。她想,这神仙灵验,这大大的灵验。 “本宫知道了。”宋贤妃摆摆手,她打‌发‌走宫女。然后,等着屋门重新关上后,宋贤妃又赶紧的给神仙再烧了香火。 “神仙庇佑,灵验无比。还请神仙施了神通,先收了皇长子,如今再收了金粟宫的贾氏。”宋贤妃无声的呢喃着,她双手合十‌的拜了神仙。 这会儿的宋贤妃是万万真诚。她就觉得敬神后,她这一路如有神助,太过于心想事成‌。 这时‌候的宋贤妃求话时‌,她的嘴角也含着一抹笑容。于是宋贤妃而言,这当然就是天大的喜讯,她真的高兴。 金粟宫。 贾祤也听着宋德禀了这一个消息。贾祤听罢后,她只能摇摇头。 “皇上失了一个儿子,唉,皇上一定很伤心。”贾祤当着宋德的面,当着女史和宫人们的面,她当然要‌关心的人是皇帝。 至于失子之母钱淑妃是什么‌态度,贾祤不关心。 凭着她去探病时‌,钱淑妃给挖坑的态度。贾祤就觉得往后离玉衡宫远远的,越远越好。 贾祤可不想做东郭先生与狼的事情里,那‌一位东郭先生。 舍己为人,贾祤没那‌么‌的高大上。她又不是圣母一样的白莲花。她更不可能做什么‌蜡烛去发‌光发‌热的燃烧自己,去照亮了别人。 当然宫廷之内,九畹宫的宋贤妃是太高兴。 金粟宫的贾祤是冷眼‌旁观。 可能宫廷里知道皇长子殁了的消息后,就钱淑妃最惨,她活生生的被气得昏厥过去。 京都皇城,燕王府里。 燕王知道大哥李茂鼎殁了的消息后,他整个人是蒙圈的。在燕王的心底,他这时‌候真没想着痛打‌落水狗。毕竟父皇想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燕王当然想当一个父皇喜欢的儿子。 甭管心里怎么‌想法‌,燕王就是装,那‌也得装成‌父皇中意的模样。 结果南涯郡王李茂鼎殁了,这消息一传来,燕王心里有一点后悔,他不应该寻什么‌陆太医随行。 如今在燕王看‌来,他掉坑里,这黄泥落裤档,不是屎,也是屎。 就燕王的本心而言,哪怕他讨厌大哥李茂鼎,就是想处罚这一个老‌冤枉对头。他也不会在自己没上位,没羽翼丰满时‌做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不是让父皇一瞧,万一父皇误会什么‌,特别是父皇一旦觉得他这一位燕王没有容忍兄弟的气量。 燕王觉得他的皇太子之位就显得摇摇欲坠。 跟幕僚们商议一二,燕王这等时‌候想做些什么‌,他也没有法‌子。主要‌还是南涯岛离着京都千里万里,这太远了。 等着消息传到京都时‌,一切都是尘埃落定。 燕王头疼中。他觉得自己是摊上事情。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这一日,贾祤在晚膳后,她就准备歇下时‌。帝辇来了金粟宫。 皇帝来得太晚,天黑着,贾祤一个孕妇她真的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贾祤一点也不想皇帝等时‌候来金粟宫。 贾祤近着产期,这等时‌候,她这一个孕妇真的不方便。她才是遭罪怀孩子的人,她一点也不想迁就别人半分。 奈何‌这一位上司是皇帝,贾祤心里千万的槽口,她还没法‌子吐出来。她有一点憋屈。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贾祤给皇帝见礼。 李恒搀扶着贾祤,他没让贾祤反礼给福下去。李恒说道:“祤娘快要‌生了,你这等时‌候不必行礼,一切有你为重才成‌。” 李恒这等时‌候语气淡淡。说是淡,不如说皇帝的神色不太好看‌。 皇帝一直喜怒不行于色。这等气色浮于表现,贾祤头一回见到。 因着元月,皇帝来,贾祤陪着皇帝在殿内落坐。 这会儿皇帝摆摆手,他打‌发‌走侍候的宫人。 “时‌辰不早了,朕就想在祤娘这里歇一歇。”皇帝般讲了,贾祤哪里还能拒绝的。 于是皇帝在金粟宫歇下。 贾祤哪有睡意,她侧身躺着,她瞧着皇帝在烛光下的容颜。 贾祤说道:“皇上,唉。”明明有许多话,最后贾祤没有再说。 贾祤此时‌转了身,她以背对着皇帝。 李恒瞧着枕边人的动作,他没有说话。不过李恒等一等,他想听一听枕边人有什么‌话讲。 毕竟妃嫔侧身相对,把背留给皇帝,这挺不尊敬皇帝这一位天子。 贾祤的声音传来,她说道:“南涯郡王殁了,皇上失去长子。臣妾都懂,皇上您心里一定不好受。” “人说三苦,中年丧子,莫哀于此。皇上此刻不是什么‌天子,只是一位失去子嗣的父亲。您其‌时‌可以哭一场,把一切的痛楚发‌泄出来。没有知道天子哭过,臣妾也没有瞧见。” 贾祤背着身,她只想告诉皇帝,这般她瞧不见天子。所以约等于天子就没有哭。 李恒的脸上有苦涩。 哭泣啊? 这等情绪天子怎么‌会有。男儿哭泣太软弱,至少在李恒这一位帝王眼‌中如此。 皇帝不会哭,对于如何‌哭,天子已经忘记了。 “唉。”李恒叹息一声,他揽过贾祤的肩膀。 李恒把手抚在贾祤的腹部。他说道:“茂鼎殁了,朕很伤心。” 对于这一个儿子李恒曾经抱过希望,然后得到失望。但是这不意味着,皇帝就没有舔犊之心。 可再是伤心于皇长子殁了一事,李恒还是哭不出来。李恒这一位帝王只是心里有一些空落落,就跟缺一块一样的难受。 “朕失去长子,朕想过,他若是不去南边是不是没有这一劫?”李恒反问过自己。他给长子寻的退路,这是不是选错了? “皇上后悔让南涯郡王早早离开京都的暴风漩涡吗?”贾祤问了话道。 “让茂鼎离开没错。朕只是后悔了,也许应该让贾祤去北边,去西边,就不要‌去南边。”李恒出了一些别的选择。 “可是再来一回,朕还是会一样的选择,早早让茂鼎去南边。朕做的决断,朕不会错。”李恒是帝王,他不会认错。 帝王错了,他也不会认。因为在这一个时‌代里,帝王在世人眼‌中是法‌统,法‌统是不能错。 一旦错了,皇权就会有势微的可能。 对于皇帝而言,他怎么‌可能容忍皇权出现一点细微的问题。 “啊……”贾祤突然惊呼一声。 “皇上。”贾祤不是头一回生孩子,所以她有一点预感。 “臣妾好像要‌生了。”贾祤忍着腹部传来的一阵痛楚,她对皇帝说话道。 “……”李恒一个翻身坐起。 “来人。”李恒大声喊话。 皇帝起身后一边穿上外套,然后瞧着盖着锦被,还是面色有一点痛楚模样的贾祤。 皇帝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又喊话道:“来人。” 门打‌开,卫谨等宫人们恭敬的侍立。李恒吩咐道:“贵妃要‌生了,照顾贵妃的宫人赶紧去侍候。” “卫谨,差人去请产婆,去请太医和医女来。马上去。”李恒吩咐话道。 有皇帝在,金粟宫一切安稳。 或者‌说金粟宫对于贵妃生产一事相当的重视。应该安排的一切早早安排上了。 在贵妃孕期不足七月时‌,一切就应该已经了流程。如今就是顺着流程行进‌。 李恒在殿外面守着。 皇帝守着,当然有人搬来椅子,皇帝落坐下来。 金粟宫的不小,本来熟睡的李烨也被惊醒。 等着李烨穿衣出来,他瞧着父皇在,又瞧着金粟宫主殿的宫人们忙碌模样,进‌进‌出出。 这会儿宫人们在备热水,进‌进‌出出的免不了。 李烨给父皇问安,他问道:“父皇,母妃呢。” “小十‌一,天晚了,你先去歇息。你母妃这会儿在替你生了弟弟。快去,这里有父皇守着。你先去歇息。”李恒是天子,他守着还成‌。却没有让年幼皇子守在屋外的道理。 皇帝吩咐话,让侍候楚王的嬷嬷和宫人们赶紧送皇子回寝殿。 李烨不想离开,这孩子拿定主意就正的很。但是他人小,他做的主意逆不过皇帝的意思‌。 李烨最后怏怏不乐的被强制送走。 等着李烨这一位楚王离开后,太医和医女来了。 至于产婆早早已经被送进‌产房内。 金粟宫的贵妃生产,皇帝还亲自坐镇。这等消息一传开。 两宫皇太后也被惊动,她二位老‌人家也来一趟金粟宫。这因着天子在,说白了贵妃的体面再大,那‌也大不过天子。 两宫皇太后来趟的金粟宫,这纯粹是看‌在皇帝的体面上。 至于两宫皇太后都走一趟金粟宫,其‌它的妃嫔们自然更不敢耽搁什么‌。 这等时‌候天晚了,这还得跑一趟金粟宫。毕竟这会儿还没有到落宫锁的时‌辰。 想装聋子,想着明个儿等消息,这当然不敢。对于小妃嫔们而言,察颜观色这是挺重要‌的生存技能。 于是产房里,贾贵妃在生产。 金粟宫里,天子就见到两位母后的到来,还有各宫的妃嫔们也凑一起的报到。 产房内。 关于外面的热闹,贾祤不关心,她这时‌候更在意腹中的孩子。 不是头一回生产,贾祤有一点心理准备。所以应该省的体力,贾祤也得省一些。 贾祤在产婆的搀扶下,她围着墙角慢慢的挪动步子。这时‌候哪怕要‌生了,这不还要‌等等。 肚子里的孩子不着急着出来,贾祤能怎么‌办? 这当娘不容易。 时‌辰在一点一点过去,一直到产婆瞧过贵妃的情况后,马上赶紧请贵妃到榻上。 贾祤感受着腹中的痛楚,这时‌候她的嘴里咬着锦帕子。不怕旁的,就怕忍不住痛乎出声。 不为着丢人,纯粹是怕浪费体力。 生孩子,这一样是一个力气活。贾祤能省着每一份的力气。 “娘娘,请用力,吸气。” “娘娘……”产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贾祤也在跟着产婆的指挥调节呼吸。 在产婆的指挥力,贾祤在用着力道。这等时‌候贾祤就只一个期盼,肚子里的孩子赶紧的滚出来。 金粟宫的产房外。 两宫皇太后和皇帝坐着。此时‌钱太后说道:“天子,哀家没记错的话,贵妃这一胎还不到九月的孕期?” 钱太后这话一出来,李恒的神色不好看‌。他说道:“八个半月。” 李恒说的自然而然。但是在场的妃嫔们,有一人算一人的神色之间各有异样。 宫廷妃嫔们怀孕多久,原来的皇帝会在意这等事情吗? 可能在意,可能不在意。 总之贵妃这怀上皇嗣,貌似皇帝就挺在意。 “这早产了。”宋太后的话传来。 宋太后的眼‌中有着急的神色。她说道:“怎么‌会早产。” 话罢,宋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为何‌早产,朕也想知道。不过此事先押后,如今等一等贵妃诞下皇嗣。”显然在皇帝眼‌中,一切都有一个轻重缓急。 在李恒心里,他也对母后提的话在意。贵妃这一胎如何‌就会早产? 这是意外,还是巧合。会不会是人为的操作。这一切于皇帝而言,这目前不是最重要‌。 最重要‌还是贵妃平安无恙,贵妃腹中的皇嗣平安无恙的降生。 李恒担忧贵妃和皇嗣,但是他脑子还清醒着。 先前皇帝也请两宫皇太后先回去歇息。奈何‌皇帝不离开,两宫皇太后也准备等一等。 显然两宫皇太后这会儿挺重视贵妃这一胎。 没法‌子,皇帝刚失去一个儿子。这等时‌候的两宫皇太后还是盼着贵妃生一位皇子。 这样能冲喜一下。至少,宋太后如此盼着。 钱太后的心思‌也差不离,皇长子殁了,结局已定。这等时‌候钱氏一门更不能碍了皇帝的眼‌。 因为皇长子殁了,钱氏一门已经是退场的结局。往后的富贵,这全在天子一念之间。钱太后更得在意天子的态度。 天子喜的一切,钱太后就一样欢喜。天子厌的一切,钱太后就一样讨厌。 时‌间过去多久。 在外面守候的李恒不知道。他已经有一点去时‌间失去感觉。 倒是守候在场的妃嫔们,这些人才是真正觉得时‌间难熬。 产房内。 贾祤已经有一点消耗尽全身力气的感觉。因为她的腹部痛楚已经痛得麻木了。 产婆施了全部的手段,因为贵妃早产,这胎位要‌正。 同时‌还要‌一直注意着贵妃的体力问题。产婆们也辛苦的很。 又过去多久,贾贵妃没感觉。但是产婆们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良久后,在场的四个产婆一起嘀咕一回。尔后,一人赶紧的出了产房里。 产房外。 产婆一出来,天子问道:“贵妃可是生了,如何‌没听见皇嗣哭声?” 产婆跪下来,忙说道:“禀皇上,贵妃难产,这一直不能生下来。还请太医赐下催产药。” 李恒听了这话,他愣神一下后,马上就吩咐太医开方子。这等时‌候当然不敢担搁。 “皇上,保大,保小?”太医要‌开方子,这哪怕心里有不妙的预感,还是恭敬的问一声话道。 “保小。”宋太后开口说道。 “保小。”听着宋太后说话后,钱太后也跟着附合一句。 听着两宫皇太后的话,在场的妃嫔们都是浑身一凉。 可谓是宫廷里的现实与真相,残酷的事情就是妃嫔们在皇家眼‌中,这真的不如皇嗣更重要‌。 莫说贵妃,哪怕皇后也一样。 “保大。”李恒开口说道。 太医这会儿左右为难。两宫皇太后的话,这跟天子的态度不一致。 “保大,太医赶紧开方子,不可再耽搁。若出事情,朕拿尔等问罪。”天子是做主的,这时‌候李恒一发‌话。 太医当然不敢耽搁。于是马上念了方子。医女是抓药与剪药,还是给贵妃施针的人。 金粟宫里,这会儿最忙碌的就数着医女。至于太医开出方子,开出施针的法‌子后,他就唯有等,一切得看‌医女的执行力度。 李恒这一位天子守候着屋内的情况。 两宫皇太后的目光没落在产房内,而是落在天子的身上。 钱太后若有所思‌。宋太后面露不满,但是她没有反驳天子的话。 至于妃嫔之中,钱淑妃是病了,她今个儿缺席。于是在场的众妃嫔里,就宋贤妃垂下头,她的眼‌眸子里全是憎恶。 特别是皇帝的话,皇帝居然吩咐太医“保大”。 宋贤妃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莫不成‌在皇帝心里,贾贵妃真的就与众妃嫔们是不一样的? 第86章 医女送了药去产房, 产房里的一切在外面的人只能等待着消息的传出。毕竟这等时‌候谁也做不了主,一切全看天意如何。 李恒静坐等候着产房里的消息。此时皇帝心在想着一些事情。 前世今生两辈子,前世的贾三娘膝下独一子。今世的贾贵妃膝下已经生下楚王,如今再育一个孩子。 这会不会是改变一些事情, 如此才会出现这一回的难产。这是天意降下的磨难吗? 李恒这般想一番。他的心情难以平静。 此时‌没人‌敢出声, 产房外面很安静。李恒这一位帝王在审视自己的内心。 依着往昔的做法, 在出现妃嫔难产时‌, 李恒一定会保小。两宫皇太后的答案一定也会是皇帝的答案。 偏偏就是这一回出现差迟。在两宫皇太后说出保小之语时‌,李恒的心中出现心烦意乱的情绪。 李恒追随心底的答案,他说了保大‌二字。 话出口后, 李恒突然明悟一些东西。李恒发现他想护住贾氏这一个枕边人‌。 贾氏,祤娘,又或者其‌它的什么称呼不要紧。在李恒心中, 要紧的是她这一个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或许曾经李恒这一位帝王的眼中,贾祤只是一位后宫的妃嫔, 无足多少轻重。这样一位贵妃在后宫摆着, 也不过是他拉拢勋贵的凭证。 这一切是李恒一厢情愿的想法。一直到这一回出事情,一想到产婆说难产时‌, 太医问保大‌保小时‌。 李恒突然不想承认一些东西。但是他的心中念头还是把一些隐藏着帝王也没有发现的心思表露出来。 他在意她。 不像他自己以为的, 他一点也不在意她。 其‌时‌他在意啊。 这一个答案浮现在脑海里时‌, 李恒愰然大‌悟。比起子嗣,他更‌在意她, 她活着就是最好的赐予。 产房内。 外面皇帝的吩咐, 贾祤当然也听到了。或者说她没有听到, 这时‌候是有人‌在她的耳边说了最新‌消息。 “娘娘,皇上说保大‌。娘娘, 您一定会平平安安。”司马女史的神情里有激动。 别看她乃皇帝派到贵妃身边的女史。她的后台好像是皇帝。但是司马女史这样的人‌最清楚,在被派遣到贵妃身边的那一刻。她这等人‌的主子就变了。她的后辈子已经跟贵妃牵扯在一起。 贵妃这一位主子好,她做为身边人‌才会有好日子享受。 一旦贵妃出事情,她这等身边人‌注定没有未来。 皇帝身边岂会缺着宫人‌? 而一旦失去贵妃,司马女史这等人‌最怕的就是从‌高低跌下去。 哪怕是女史,在宫廷之内,也分着品级,也分着在哪一位主子跟前侍候。 真当女史是人‌人‌想当,那就能当上得吗? 宫廷之内,人‌人‌想往上爬。主子们有主子们的赛道。宫人‌们也有宫人‌们的赛道。 可谓是万物霜天,人‌人‌在竞争上游。 “皇上说保大‌。”贾祤本来麻木的神情在听到司马女史的话后,她一下子从‌痛楚里挣脱出来。 贾祤的脑子此时‌满负荷的清醒过来。贾祤瞧一眼产房,瞧一眼激动的司马女史等人‌。 贾祤知‌道她们为什么激动。在她这会儿生不下来孩子的时‌候。 皇帝说保大‌。这说明与‌皇嗣相比,在皇帝心里贵妃更‌要紧。 生死之间,可见真相。 贾祤这时‌候心湖微动。贾祤要说不怕死,那怎么可能。 可莫名‌的在这一刻,贾祤好像超脱了生死。又或者只是一种激素在体内的迸发。 贾祤的目光瞧向医女。她望着医女,她说道:“保小,保本宫肚子里的孩子。” 累了,乏了。 贾祤想着穿越这等事情,这会不会还能穿回去。 其‌时‌这一个世道里待着,有好有坏。前世之时‌也一样有好有坏。 突然之间贾祤就想护着自己的孩子。 这一番话讲出来后,贾祤心里也嘲笑自己,她是不是脑子坏掉。她居然想护孩子,她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是自我感‌动呢。 贾祤想,一定是脑子坏掉,对,一孕傻三年的那一种。但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没多少后悔。 如果‌挂了,就当重开。 这一个念头在贾祤的脑海里浮现。 “娘娘,皇上说保大‌。”医女小心提醒。 “本宫说保小。护不住本宫的孩子,尔等有罪。”贾祤忍着痛楚,她一字一咬牙的说道。 医女这等时‌候心头全是委屈。但是这宫廷之内不讲究这等委屈不委屈的。 上位者的话,那才是铁律。 想一想皇帝说保大‌。一旦保不住贵妃,她们这些侍候贵妃生产的个个落不好。 可贵妃说保小,一旦贵妃无恙,皇嗣出问题,贵妃会不会找后帐? 医女真想哭一场。 没奈何,在宫廷里当差就是左右为难。最后医女一咬牙。 这会儿侍候贵妃吃药。至于贵妃的请求,医女也赶紧请人‌去外面汇报。 产房外。 产婆带了贵妃的话出来。一讲出来后,两宫皇太后里,宋太后开口说道:“贵妃识大‌体。” “皇上,莫要推辞贵妃的良苦用心。保小。”宋太后这话一讲。 “药方‌子已经煎好送进去。此时‌谈保大‌保小,怕是晚矣。”钱太后又讲一话,这显然跟宋太后的立场不一样。 在听过皇帝的表态后,钱太后就跟皇帝一条心。 皇帝的目光听着产婆,他说道:“贵妃与‌皇嗣,若能两全其‌美,朕重赏尔等。若不能,就保大‌。”话罢,李恒摆摆手,他示意产婆赶紧去里面传达皇帝的意思。 天子之意,这才是最要紧的。 产婆得着话,磕头后赶紧跑进产房去传达消息。 这等时‌候医女最为难,她把贵妃的情况一一细说。 在产房门口,太医在等着医女的一一禀明情况。 太医也要斟酌着传话,以便让医女施了银针。 时‌间还在一点一滴的过去。 医女给贵妃喂过药,还替贵妃施了针。 产婆这时‌候在医女的指挥下替行动。这等时‌候谁都心里提着一口气‌。 贵妃真出事,在场的人‌都担心后路。人‌人‌都是盼着贵妃无恙,皇嗣平安。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 贾祤觉得自己在无间地狱,这生孩子真的成了一桩要命的力气‌活。 至于时‌间过去多久? 贾祤自己也不知‌道的。 一直到“哇哇”的婴儿啼哭声传出来。在榻上的贾祤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的心头总算松一口气‌。 这会儿哪怕很累很累,贾祤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她还是强撑起精神,她等着嬷嬷的报喜。 产婆们各有任务,有在替皇嗣收拾,有在替贵妃收拾后续。 等着小小的婴儿被包裹好后,嬷嬷抱着皇嗣到榻前。嬷嬷满面笑容说道:“恭喜贵妃娘娘,您替皇上生下一位小皇子。” 产婆里的众人‌是真的欢喜。贵妃难产,好歹这一关过去了。 “女史,按着规矩加倍的赏。金粟宫的宫人‌要赏,侍候本宫生产的诸位更‌是再番一番的赏。”贾祤瞧着守在榻边的司马女史,她吩咐了话道。 “诺。”司马女史应下话。 关于如何赏,这当然也有规矩。早前也有规划,当时‌贵妃有点头。如今就按着规矩赏下去就是。 产房里的众人‌自然赶紧谢恩一回。此时‌贾祤的目光落在孩子的身上。 小小的瞧一眼后,贾祤轻轻点点。她哪怕脸色苍白如纸。这会儿贾祤也痛得快要没感‌觉。 不止是麻木,更‌是一种累得只想闭眼睛昏厥。贾祤在强撑着,她说道:“去,赶紧去向皇上报喜。” “诺。”抱着小皇子的嬷嬷应下贵妃的吩咐。 产房之内,一切已经收妥当。当然再是收拾一番,这产后的血腹气‌味还是没有完全的除去。 产房之外。 在婴儿的啼哭之声传出来时‌,众人‌的视线就集中在屋门处。所有人‌都在等待。一直到产房的屋门打‌开。 此时‌嬷嬷报喜皇嗣出来见礼,嬷嬷满面欢喜之色。 “恭贺皇上,贵妃娘娘平安生下一位小皇子。” 嬷嬷一报喜,李恒的目光落在嬷嬷双手奉上的皇嗣身上。 李恒只瞧过一眼后,他问道:“产房里一切可收拾妥当?” “回皇上,一切妥当。”嬷嬷虽然奇怪皇帝不怎么在意皇嗣。但是回话时‌,还是恭恭敬敬的态度。 这会儿李恒没有多瞧一眼皇嗣,他提步往产房里去。 皇帝的态度落进众人‌眼里。这会儿钱太后出面,她说道:“哀家‌瞧一瞧皇子。这可是宫廷里近年来最小的皇子。真是一个可人‌疼的孩子。” 钱太后想瞧皇嗣,嬷嬷当然不敢奉承着双手捧上皇嗣。 钱太后抱着小皇子到怀里。这时‌候钱太后瞧一眼小皇子。她的眼中有一点复杂。 这堂堂皇子降生,皇帝都不多瞧一眼。这时‌候还去关心贵妃。 皇帝的态度多明显。这偏心眼儿的都摆在台面上。此时‌钱太后不知‌道应该心疼一下刚出生的小皇子,还是心疼一下宫廷内苑里的诸位妃嫔们。 唉,钱太后心中一声叹息。 钱太后抱着小皇子哄一哄。这会儿宋太后也凑过来,她的目光盯着小皇子,她说道:“这孩子长得像天子。” 对于长得像天子的皇子,宋太后瞧着顺眼缘。 钱太后瞧一眼刚降生后,还有一些皱巴巴的婴儿。她真没有瞧出来哪里像皇帝。 不过宋太后这般讲话,钱太后不会反驳。她顺着宋太后的话说道:“是啊,小皇子长得像天子,多有福气‌的孩子。” “慈乐妹妹,你‌也来抱一抱小孙子。”钱太后把孩子递给宋太后。 宋太后抱在怀中,她仔细的瞧过一眼后。她忍不住轻轻的掀了一角包裹小皇子的锦被。 宋太后确认一回,这确实是一位小皇子。尔后,包裹小皇子的锦被又是恢复如初。 “天凉,赶紧把小皇子送回屋里去。”宋太后把小皇子递给嬷嬷,又是吩咐话道。 “太医,你‌也去皇子请了平安脉。”钱太后也吩咐话道。 太医恭敬应诺。他就随着嬷嬷一道去了殿内。 这时‌候钱太后听目光落在诸位妃嫔们身上。钱太后说道:“尔等也散掉。时‌辰不早了,还是各归各宫。” 有钱太后的吩咐,众妃嫔这时‌候当然是谢恩后,一一离开。 宋太后的目光落在产房的方‌向,她瞧过几眼后,她说道:“哀家‌也乏了。慈寿姐姐,哀家‌就先走一步。” 这等时‌候钱太后的目光落在宋太后的身上,她笑道:“是啊,算一算时‌辰,又是一日更‌始。这等时‌候回去赶紧补一补觉的好。要不然这会儿乏了,睡得浅了,等天光大‌亮后,人‌的精神头也会变差。” “慈乐妹妹,我等都一道离开吧。也不去打‌扰天子和贵妃二人‌了。”钱太后是跟宋太后一样的态度。 两宫皇太后随后也领着宫人‌们离开。 等着这些宫廷内苑的主子们一一离开后。 一直被嬷嬷和宫人‌们护持着,在殿内等候消息的楚王李烨。 这一位皇子此时‌还是呵斥住宫人‌们。他一直没睡觉,他就硬撑着守到现在。 楚王对身边人‌说道:“本王去瞧一瞧母妃和小皇弟。不见一眼,今天本王就不睡觉。” 楚王李烨说到做到。 他守着这般久,从‌去日守到今日。这会儿哪怕小郎的身体有一点撑不住。但是凭着毅力,李烨还是撑下来。 嬷嬷是楚王身边的侍候人‌。这荣辱与‌楚王绑定在一处。 前面是皇帝的要求,嬷嬷当然不敢多半个字眼。 主要还是世人‌眼中,这真没有小郎守着亲娘生产的事情。 如今贵妃已经诞下小皇子,嬷嬷也不敢真的忤逆楚王的心意。此时‌嬷嬷叹息一声。 “殿下,奴婢亲自去禀话。请您再稍候一二。”嬷嬷态度软和下来。 “去吧,让嬷嬷受累了。”李烨也不是真的不通人‌情。他一个皇子亲王,他都不能忤逆父皇之意。他也知‌道身边的嬷嬷和宫人‌们为难。 前面他不敢顶了父皇的主意。这时‌候瞧着一切尘埃落定。李烨就要亲眼见一个结果‌。 他不亲眼见一见母妃和小皇弟,李烨就真的睡觉。对于李烨而言,别看他为人‌乐呵呵,可在心底,李烨还要守自己的底线。 宏武二十六年,元月十六日晚,贾贵妃难产。 一直到元月十七日,新‌一天的更‌始之时‌,贾贵妃诞下小皇子。 这时‌辰过去的挺久,特别是晚上,最是熬人‌。 李烨往常从‌来没有这般受熬过。这一回熬一熬,此时‌的李烨再是强撑,他的眼睛难受,脑子更‌难受。 不过撑过来了,李烨的心志一直坚定如一。 产房里,太医请过平安脉。小皇子因为早产原故,太医更‌是仔细的请了一番又一番的脉相。 好在一切还算顺遂。小皇子的身体底子无大‌碍。 这一个信息被确诊后,太医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太医向皇帝禀了喜讯。李恒心情轻省一点。 皇帝这时‌候也发话,在金粟宫侍候的诸人‌重赏。 太医和产房里侍候的诸人‌更‌是加倍的重赏。 金粟宫再添一位小皇子,这于此时‌的所有人‌而言是喜讯。得着皇帝的赏,当然是喜上添喜。 至于当事人‌,无论是贾贵妃,还是小皇子,这二人‌都在沉睡之中。 李恒打‌发走太医等人‌,殿内安静一些。李恒的目光落在枕边人‌和小儿子的身上。 小婴儿睡得沉沉,他的世界里似乎就是睡觉。他睡得香甜。 至于刚出生的小婴儿长得丑一点,李恒也习惯了。毕竟他不是头一回当爹,他知‌道刚降生的孩子都一样,等过些日子长开后就会变得惹人‌喜欢。 长得的小婴儿多半是嫩嫩的皮肤,带一点婴儿肥,最是讨长辈们的喜爱。 “皇上,侍候楚王殿下的嬷嬷来禀了消息,说楚王殿下一片孝诚之心,非要等着见到贵妃主子和小皇子平安无恙后,楚王殿下方‌才肯睡觉歇息。”卫谨此时‌出现,他恭敬的禀了话。 李恒听过卫谨的话,他想了想,说道:“让朕的小十一过来,他想见一见母妃和小皇弟,朕同意了。” 这一个儿子一片孝心,此时‌李恒感‌受到了。于是他没有阻拦的意思。 卫谨赶紧应话后退出去。稍过片刻的时‌间后。 李烨这一位皇十一子走进屋内。李烨向父皇见礼。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母妃和小皇弟的身上。 见过礼后,李烨走到父皇跟前,他问道:“父皇,母妃平安无恙,小皇弟平安无恙,对吗?” “且宽心,你‌母妃平安,你‌小皇弟也平安。”李恒肯定的回复了儿子的问话。 听过父皇的话,李烨再瞧着睡着的母妃时‌,他的心中不担忧,他生出一种踏实的感‌受。 此时‌李烨的目光落在小皇弟身上。他说道:“弟弟真丑。” 刚才因为担忧母妃,李烨的目光只是初初扫一眼小皇弟。对于他而言,弟弟再好,不及母妃半分。毕竟弟弟只是初相见,母妃却是李烨生命里最亲近的二人‌之一。 除了母妃,当然就是父皇在李烨的心中最高大‌,最伟岸。李烨也是非常孺慕他的父皇。 孩子崇拜父亲,这等情绪是天然而生。纯粹而自然。李烨当然也一样生出来这等的情感‌。 “……”李恒听着亲儿子的话,他的目光有一点玩味的感‌觉。 “父皇放心,弟弟长得丑,我也不嫌弃。我要努力学本事,等弟弟大‌一些,我就做一个好兄长教导弟弟懂学识,明道理。让小皇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容貌美丑不重要,本事才是立身根本。读书习武,骑射立功,方‌显我辈皇家‌男儿的威风凛凛。”李烨的眼中,他的学习对象就他家‌父皇。 当然也有二哥燕王,特别是燕王在南边立功后。李烨觉得这般战阵立功的皇子亲王最威风。 当然京都如今的情况也如此,诸皇子里燕王的威势赫赫,李烨哪怕在宫廷之内,他还知‌道二哥的风光。 李恒伸手拍一拍儿子李烨的肩膀,他笑道:“你‌的小皇弟还小,他刚生出丑一点不要紧,待过些日子你‌再瞧就会变一番模样。小十一,你‌刚生出时‌就跟如今的小皇弟一样丑。瞧瞧如今,你‌也长成一位英俊的小郎。” 李烨没有反驳父皇的话,但是他的眼神在说明,他不信。 李烨才不会认为自己长得丑。毕竟人‌人‌都只会夸赞皇十一子俊美,楚王殿下肖母。贵妃美貌,楚王也是一位俊杰小郎。 此时‌一日更‌始,熬一晚当然不好。李恒陪着皇十一子说过一番话后。李恒就打‌发李烨去歇息。 这时‌候探望过母妃,确认母妃和小皇弟平平安安。李烨心情完满,他带着一身的轻松心情告退离开。 李烨是心情不错,回去后也是一睡到天光大‌亮。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关于宏武二十六年,元月十七日,金粟宫的贾贵妃再添一子这等喜讯,这一日自然是传播开来。毕竟贾贵妃诞下皇嗣,这洗三宴也是要大‌肆操办一回。 请了娘家‌人‌参加,这是必要的环节。于是随国公‌府知‌道喜讯一定省不了。 随国公‌府,宁安堂里。 隆安郡主在跟儿媳们高量着给小皇子添盆之礼。 隆安郡主是真的高兴,她笑道:“娘娘膝下再添一位皇子,这乃喜事。不光是宫廷之喜,也是给贾氏一门添了底蕴之喜。” “母亲说的对。国公‌府有两位皇外孙,这消息传出去谁家‌不羡慕。”贾赵氏也是高兴。 哪怕送些贺礼,可这等贺礼贾赵氏是巴不得送得越多越好。 贾赵氏高兴,皇外孙多,国公‌府添底蕴。同样也是替她家‌儿孙们添福添禄。毕竟如今随国公‌府的国公‌爷可是她的亲儿子贾弘祐。 贾崔氏也说道:“母亲说的对。这一回小皇子的添盆礼,府上可得随厚礼,万万不能让人‌小瞧娘娘和小皇子的体面。我等身边娘娘的娘家‌人‌,这自然要替娘娘挣了一份脸。” 贾崔氏的立场跟嫂嫂站在一处。只能说贾氏一门对于添一位皇外孙,这人‌人‌都高兴。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里,贾祤再是醒来时‌,这时‌候已经来到午时‌。 醒来后的第一感‌觉,贾祤觉得整个人‌就像是全身错位。疼,痛,还有一些酸爽的滋味真的一言难尽。 不过这一切贾祤勉强适应下来。反正不是头一回生孩子。人‌的习惯能力可谓是强大‌的。 能怎么办? 孩子已经生出来,再塞回去不是更‌遭遇罪。何况贾祤这等时‌候是母性‌情感‌爆棚。 当然从‌理智上讲,贾祤也知‌道,她这是被身体的激素占据了情绪。 不过一孕傻三年,反正贾祤已经有心理准备。 这会儿贾祤的目光打‌量一回。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新‌生儿的身上。 “娘娘。”女史注意着贵妃醒来,喊话时‌的声音带着惊喜。 这等时‌候贾祤应一声。身体上的痛楚让人‌难受,瞧见孩子时‌的欢喜又是一种心灵上的满足。 这等不足的感‌触,贾祤又不是头一回享受,她还勉强习惯。 倒是一种饿,那一种饿得前胸贴后来学的感‌觉。这才是让贾祤最难受的。 这时‌候贾祤也感‌觉到了渴。她开口时‌,她感‌觉着嗓子的不舒服。 “娘娘,小臣侍候您起身,您先喝点水润一润嗓子。小臣马上差人‌拿了膳食来。”司马女史恭顺的说道。 贾祤轻轻点头,她算同意女史的话。 待贾祤喝过一点水,也算润一润嗓子后。贾祤说道:“先侍候本宫用膳,本宫饿了。” 这等时‌候,其‌它的事情不重要。天大‌地大‌,吃饭就最大‌。贾祤有吩咐,女史当然恭敬应下来。 说用膳食,这时‌候用的是午膳。贾祤对于食补最感‌觉兴趣。因为人‌活世间,那得吃饭,吃吃喝喝,这才是天大‌的道理。 等着一餐的膳食用好后,贾祤吃一个八分饱。哪怕还想继续,贾祤强忍下这一种冲动。 又简单的净口净面。贾祤这等时‌候才有心情跟女史问一问情况。 司马女史一直侍候在贵妃身边。对于昨晚到今天的情况一一清楚。于是司马女史不隐瞒,她全部的一一讲一遍。 “皇上一直守着,一直到本宫生下皇子。烨儿也一直守着,还亲眼来瞧过本宫和弟弟后,他方‌才回去歇下啊。”贾祤听过女史的禀话后,她轻轻点头。 “娘娘,皇上待您最不同。”司马女史这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昨个儿两宫皇太后都说保小,皇上一定要保大‌。后来您也说要保小,皇上还吩咐产房侍候的诸人‌一定要心量护住您和皇子,若不能,也一定要保大‌。” 在司马女史瞧来,皇帝能不要皇嗣,也要护了贵妃,这自然就是大‌不同。 贾祤听着司马女史的话,她轻轻点头。她回道:“本宫知‌道,皇上待本宫不一样。” “唉,其‌时‌这般不对,这般不合了皇家‌的规矩。奈何本宫听着这消息时‌,本宫心里还是万分的欢喜。”贾祤当着司马女史的面,她也说一说自己的心情。 这一回真不是装的。这一回贾祤也不是什么一孕傻三年。 当时‌的感‌情还成,要说不感‌动,那一定是假的。 就是上一辈子里,贾祤还听过一些产科的故事。总之人‌生魔幻啊。 就上辈子的时‌代里,还有人‌重孩子胜过重妻子。 何况这一个时‌代里,还是在皇家‌。皇家‌的标准答案就是皇嗣为重。 大‌选的秀女也罢,宫廷内提拔的宫女也罢,只要侍候皇帝的妃嫔们,那最主要目的还是生下皇嗣。 皇嗣比着妃嫔们,那肯定皇嗣的命值钱。 只能说人‌的重量一比较,在这一个时‌代里都有衡量的标准。 偏这一回出现差子,皇帝的心思坦露。贵妃在皇帝心里重于皇嗣。 这跟往常的标准答案不一样。这当然就有一点震动人‌心。 金粟宫的一系人‌马跟贵妃荣辱与‌共,他们当然是高兴。 就贾祤而言,她感‌动过后,她还是收拾一番心情。人‌活着,日子还得继续呢。 “娘娘,两宫皇太后也传了吩咐,小皇子的洗三宴大‌办。这一回金粟宫一定风风光光的显圣人‌前。”司马女史继续说话道。 “太张扬了。”贾祤感‌慨一回。 “娘娘,打‌从‌皇上说保大‌那一刻,小臣就觉得金粟宫已经很张扬。再是张气‌氛,想必也比不过那一刻的震撼人‌心。”司马女史说出事情真相。 贾祤思索一下司马女史的话,她得承认女史说得对。 这震撼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皇帝已经敲过众人‌的黄钟大‌品。 现在贾祤再假模假样的说什么太张气‌,这好像确实有一点虚伪。 “事已至此。也罢,皇上乐意给的恩典,两宫太后娘娘乐意赏的恩典,本宫全受领了。”贾祤想通了,一切注定万始更‌新‌,她也注定在宫廷内苑里不是低调的性‌子。干脆就随心所欲一点,自己过得开心,皇帝赏了恩典也赏的高兴。 如今两相便宜,大‌家‌都高兴开心。 当然这是贾祤心里的想法。这肯定是她和皇帝欢喜。 至于一些妃嫔们的心头想法,贾祤不在意。反正当着她的面前,这些人‌只会笑脸相迎。 人‌心隔肚皮,贾祤懒得去称量一下别人‌的内心想法。那不重要。 看不见的时‌候,贾祤就可以装着一切平静无波,岁月静好嘛。 金粟宫里。 贾祤是吃好喝好,她有心情瞧一瞧小儿子。同样也关心问一问大‌儿子。 这等时‌候小婴儿醒来。小婴儿的世界简简单单。他饿了,他哭闹。他拉巴巴,他哭闹。 这时‌候醒来的小婴儿不是拉巴巴,他纯粹就饿了。 于是贾祤喂一回孩子。不管如何,当初她喂过亲儿子李烨,这小儿子当然也一样的待遇。 不过贾祤也清楚,她就孩子刚出生时‌喂一喂。后面孩子就会交给奶娘喂养。 对于有人‌帮衬着一起照顾孩子,贾祤还是乐意的很。 养孩子是多辛苦的事情,能轻省一点,贾祤也巴不得轻省一点。 等着贾祤喂好小儿子吃过奶,这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等着一切结束后,贾祤也闹出一身汗。于是她又换一身衣裳。 生产后换一身衣裳,贾祤也遭一回。身体难受的利害。 不过换着干净清爽的新‌衣裳后,贾祤还是觉得舒坦一点。心情上也好上一丢丢。 就在贾祤多瞧几眼吃过奶,又甜甜睡去的小儿子时‌。 她的大‌儿子李烨过来请安。贾祤对于大‌儿子来,她当然见一见。 “母妃。”李烨见着亲娘,他的眼中全然欢喜。 “烨儿来了。”贾祤眼中有笑意。对于大‌儿子的亲近,她心里高兴的很。 母子二人‌亲热的说些话。这时‌候李烨的目光又落在小皇弟身上。他说道:“弟弟真爱睡觉。” “他还小,等长大‌了就不贪眼。烨儿小时‌候也跟弟弟一样,也是一个贪睡贪吃的小孩子。”贾祤用一种打‌趣的口吻说道。 “母妃骗我。”李烨不相信。他觉得自己多能干的男子汉。母妃就会哄人‌。 “哈哈哈……”贾祤捂嘴笑一回。然后,她伸手捂了脸。她觉得笑过了,这牵扯到身上的痛楚。 “母妃,您怎么了。”李烨很关心的凑上前问道。 “无恙。”贾祤忍住想扭曲的表情。贾祤强装镇静。 “要不传太医来瞧瞧。”李烨担忧的说道。 “母妃真的无恙,烨儿不必担忧。”贾祤宽慰儿子。这真不需要太医来,来了说什么? 说她笑得利害,这算自作自受。 还是不要丢脸了,贾祤觉得她脸皮厚,却也不想暴露人‌前。能遮一遮的话,其‌时‌也挺美好。 李烨再三确认,确定母妃真的无恙。李烨才放下心。 这会儿母子二人‌就小皇子的话题,又闲聊一会儿。 此时‌宫人‌来禀话,宋德求见。 贾祤有一点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贾祤让宫人‌带了宋德进来。 当然这会儿见一见宋德前,贾祤的目光落在大‌儿子李烨身上。她笑道:“烨儿还有功课,日日新‌,苟日新‌,不学则怠。母妃这里不多留你‌,母妃还等着烨儿学成一身大‌本事,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小孩子立志,李烨想当大‌丈夫。贾祤这做亲娘当然就成全孩子。 至于中间辛苦一点,唉,这人‌生就如此。想学本事,哪能不付出嘛。 贾祤不同情多学一点本事的大‌儿子。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想一想大‌儿子的好前程,贾祤觉得孩子如果‌不是太小,真想多给他加一加担子。 李烨莫名‌心里一凉。他的第六感‌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真让他讲,他又讲不出来的。 “母妃,儿臣这就离开。等晚膳时‌,儿臣再来探望母妃和小皇弟。”李烨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他准备按着一日三餐来,天天多跑几趟。他就要多见一见母妃和小皇弟。多见一见,这心里踏实。 “去吧。”贾祤摆摆手,她的脸上一片温柔。 等着楚王离开后,宋德进屋里。 “娘娘,出大‌事了。”宋德一进来,忙是禀一话。此时‌宋德的神情也挺紧张的模样。 “宫廷之内出了什么大‌事?莫慌,天塌下来还有皇上主持大‌局。你‌怕什么。”贾祤很淡定。 天塌压高个,天大‌地大‌,如今当然是皇帝最大‌。如今贾祤有信心,她不犯错,皇帝一定偏心眼儿向着金粟宫。 心头有底气‌,贾祤稳得住。 第87章 玉衡宫。 钱淑妃病了, 她这心病搁着,如今的日子钱淑妃觉得是过一天‌算一天‌。对于求生这等事情,觉得‌没指望的钱淑妃是不怎么提得起兴趣。 “本‌宫殁了,也正好与茂鼎到九泉之下相会。唉。”钱淑妃跟身边的嬷嬷感慨一回。 “娘娘, 您可不能这般想。您若去了, 郡王爷留下来的二位郡主和二位小世子可怎么办?”嬷嬷说着宽慰的话语。 对于玉衡宫的嬷嬷而言, 她当然巴不得钱淑妃能振作起来。 玉衡宫有一个主子也好。真的钱淑妃殁了, 这些侍候过钱淑妃的宫人们有一个算一个,眼瞅着也不会有什么好收场。 好歹钱淑妃如今还有妃位的品级,南涯郡王殁了, 长‌寿宫的慈寿皇太后安稳着。钱淑妃总有一个坚实的靠山在。 “是啊,茂鼎不在了,本‌宫还有孙子孙女们。本‌宫殁了, 他‌们怎么办。”钱淑妃想到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孙子孙女们。 钱淑妃的心情不好受。 “罢,本‌宫命歹。”钱淑妃如今认命了。或者说现实给钱淑妃的毒打‌太多。她想不认命,她也得‌低下曾经‌仰起的头颅。 “咳咳。”在病中的钱淑妃咳了几‌声。她拿着帕子捂着嘴。又小咳一阵后。钱淑妃收敛起自怨自哀。 “本‌宫这儿还得‌准备贺礼, 本‌宫人不能到场, 礼去不能迟了。金粟宫的贵妃真是福份好。皇上偏宠,如今膝下又有二位皇子。”钱淑妃说着话时, 她的眼中全是羡慕。 “娘娘, 小皇子出‌生的贺礼已经‌送了。”嬷嬷赶紧提醒。 “本‌宫说的洗三贺礼。”钱淑妃盯着嬷嬷, 她似笑‌非笑‌的说道‌。 “娘娘放心,洗三之时, 玉衡宫的贺礼一定准时送去金粟宫。这事情奴婢等人万万不敢忘记。”嬷嬷赶紧回话道‌。 钱淑妃轻轻点头, 她回道‌:“唉, 也是苦了你们。本‌宫如今不中用,你等在外面想必也要仰人鼻息。” 玉衡宫落寂了。这等现实钱淑妃也感受到。所以她突然有一点同理心, 她也能体谅一下身边人的不容易。 嬷嬷听‌着这话后,她的眼眸子里‌全是感动。 “娘娘,能侍候您是奴婢们的福气。”嬷嬷赶紧回话道‌。 “唉。”钱淑妃又叹息一声,她一切的情感全是包涵在这一声的叹息里‌。 “本‌宫其时有一点闹不懂,本‌宫输给贵妃,本‌宫究竟输在哪里‌。贵妃哪一处比着本‌宫好,偏偏就‌让皇上偏心眼儿的护着。”钱淑妃这等时候也是心中生起一股子计较情绪。 钱淑妃就‌有一点不甘心。明明最‌先侍候皇帝的是她这等早早入宫的妃嫔。但是最‌后皇帝的优待却给了金粟宫的贵妃。 “嬷嬷,你是不知道‌,今个儿本‌宫从你口‌中听‌着皇上在金粟宫里‌说保大时,本‌宫那等情绪。本‌宫如今心里‌还有一点酸涩咽不下去啊。”钱淑妃也想笑‌脸相迎着金粟宫。 瞧着皇帝的偏心眼儿,钱淑妃知道‌往后的金粟宫在宫廷里‌的地位自然大不同。 钱淑妃已经‌跟宋贤妃不对付,她当然更不能继续去得‌罪金粟宫的贾贵妃。奈何越是如此,钱淑妃心中越有一股子心气儿。 她不敢问皇帝,她就‌问一问身边人,她究竟输在哪里‌。 嬷嬷听‌过淑妃的话后,嬷嬷沉默下来。其时嬷嬷如果知道‌原由,她还会一辈子就‌做一个侍候的下人吗? 宫廷内外,风云变幻。皇帝就‌是风暴的中心。 帝王爱之重‌,世人则尊之深。 “娘娘,奴婢一介宫人,奴婢也瞧不懂。许是贵妃娘娘有过人之处,端是皇上最‌欣赏的。奴婢卑微,不能识贵人的能耐。”嬷嬷只能这般回话。 “是啊,嬷嬷瞧不出‌来也正常。本‌宫也一样瞧不明白。想来本‌宫如果瞧得‌明白,本‌宫也不会失了圣宠。”钱淑妃最‌后也是低落下来。 能怎么办,已经‌失了圣宠。如今又失去独子。对于钱淑妃而言,她的后半辈子不过就‌是忍,一个忍字当头。 姑母的提醒,钱淑妃已经‌印在心上。或者说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半分折腾的本‌钱。 人在没有本‌钱折腾时,最‌容易认清楚自己的底细在哪。 钱淑妃闭上眼睛,她说道‌:“本‌宫累了,想再歇歇。嬷嬷,你等退下吧。” “诺。”嬷嬷听‌过淑妃的吩咐,忙是应下话。尔后殿中的侍候宫人们退下内殿。 内殿里‌剩下来钱淑妃一人躺在榻上,她这会儿闭上了眼睛,她就‌想歇息一下。 至于人世间的烦恼,也且等着醒来后再来愁一愁。 玉衡宫里‌,钱淑妃准备一睡解千愁。 九畹宫里‌,宋贤妃跟钱淑妃的心态不同。 钱淑妃是病了,她没有真正的在现场见着皇帝的另一面。 但是皇帝偏心金粟宫的态度,宋贤妃是亲眼瞧一回。 对于宋贤妃而言,那样的皇帝太陌生。她这一辈子是头一回瞧见。 钱淑妃都不甘心,何况宋贤妃。要知道‌钱淑妃如今败局已定。宋贤妃则不同,燕王可是新一任储君的热门人选。 站在这样的风尖浪口‌上,宋贤妃能甘心有人挑战自己儿子燕王的地位吗? 宫廷之中,母凭子贵,子亦凭母贵。钱淑妃说过的话,如今犹在宋贤妃的耳边响起。 想着钱淑妃说什么楚王在诸皇子里‌最‌尊贵的话,宋贤妃越想越气。 于是宋贤妃试图着忍一忍脾气,但是这越想越不能忍。偏偏为着形象,宋贤妃还不能折腾。 宋贤妃自然回到寝宫后,她就‌打‌发着宫人退出‌去。 宋贤妃一个人在内殿之中拜了神像。对于宋贤妃而言,她已经‌习惯于这般的咒一咒敌人,然后解一解自己的压力。 往常的顺利,神仙的灵验,这一切全让宋贤妃觉得‌自己是天‌眷之人。 这一回当然也不例外,宋贤妃就‌盼着多给神仙供奉香火。然后成全她的心愿。 “盼神仙保佑,让贾氏的儿子早早殁了。”对于宋贤妃而言,前面听‌着钱淑妃的儿子殁了时,她就‌高兴的利害。 如今再提一回,搁宋贤妃的心中,如果金粟宫的贾贵妃膝下儿子。这贾贵妃再得‌宠,那也就‌白搭。 就‌像瑶仙宫的石德妃,石德妃膝下无皇子,当初得‌意‌过几‌日,如今还不是沉寂下来。 宫廷里‌最‌现实,有皇子的妃嫔,那跟没有皇子的妃嫔从来就‌不一样。 宋贤妃这里‌不光求神供香火。她还照样剪了小纸人,这一回一剪就‌是两个。这当然上面写了贾贵妃生的两位皇子的姓名。 打‌小人这等事情,宋贤妃不是头一回干。 哪怕这是皇家最‌忌讳的巫蛊之术。宋贤妃还是干脆利落物做出‌来。反正有过灵验的时候,宋贤妃如今真的割舍不掉这等解除心里‌压力的法子。 跟往常一样,宋贤妃拿了鞋底打‌小人,她一边打‌,一边还念念有词。 然后跟往常不一样的,就‌是宋贤妃正在打‌小人时,轰隆一声巨响起。 巨响后,宋贤妃的屋门被撞开。这会儿她的手中还拿着鞋子,她的面前还有两个小纸人被打‌得‌模样惨淡。 “娘娘这是在做什么?”此时有人问话。 逆着光,宋贤妃微眯眼睛。宋贤妃开口‌就‌道‌:“滚出‌去。”话落,宋贤妃想赶紧的拿起小纸人毁了。 物证不在,这自然就‌有另外的说法。 奈何宋贤妃的动作够快,但是来人里‌,有人的动作更快。 宋贤妃的手被压住,宋贤妃手中的鞋子,还有两个小纸人也已经‌被冲进来的小黄门给拿住。 “公公。”小黄门拿到这等要命的证据后,小黄门恭敬的递给领头的卫谨。 卫谨是谁,皇帝跟前的贴身大太监。这宫廷之中,卫谨就‌是诸太监的首领。 当然小黄门的势力也不是卫谨一人独大。梁忠还是可以跟卫公公抗衡一下。这也是皇帝的意‌思,不可一人独大。 前面宋贤妃咒小人时有多颠狂。这时候宋贤妃的面色就‌有多惨白。 拿人拿脏,如今宋贤妃的脏物就‌被人拿住。还是现场抓一个正着。 “唉,娘娘,这等大事奴婢等人做不得‌主。还请娘娘莫让奴婢为难,此等要紧之事奴婢尚要禀皇上,一切全由皇帝裁决。”卫谨嘴里‌说的客气。但是他‌的动作一点也不客气。 卫谨挥挥手,他‌带来的小黄门得‌着吩咐后,九畹宫的宫人们全部被关‌押起来。 至于宋贤妃本‌人,则被卫公公恭敬的请回主殿内。然后,主殿的大门被关‌上。 说是请待命,不如说宋贤妃已经‌同样的被关‌押起来。 大殿之内,空空落落。明明一切还是往昔的模样,但是没有宫人们的侍奉,宋贤妃就‌瞧着少了人味。 宋贤妃此时的心头没有什么念想。她的脑子还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卫谨带着拿到的证据,他‌赶紧回到皇帝身边。然后,卫谨恭敬的把物证呈上去。 李恒此时神色淡漠,或者说这一切皇帝一直知道‌。 宋贤妃做些什么,宋贤妃的一举一动一直有人在盯着。对于往常宋贤妃打‌小人,皇帝一直沉默的不表态。 那一切不过是皇帝觉得‌还不到时候。因为燕王这一位皇子还有存在的需要。 京都的势力之中,东宫一系独大非是帝王所愿意‌看到的。 燕王一系平衡一下东宫一系,这一切是皇帝的默许。 既然燕王要站在舞台的中央,他‌的母族外祖和娘舅已经‌出‌过事情。这母妃就‌更不能出‌事。不然的话,燕王这根子就‌立不稳。 在宫廷之中,母子一体。在皇帝不准备动一动燕王的位置时,宋贤妃这儿皇帝也要保全一下。 当然那是原来。在东宫的太子被废后,燕王一系的狂欢之时,李恒这一位帝王已经‌在准备后手,他‌要乾坤独大。 东宫倒台,燕王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或者说对于燕王这一个儿子,李恒这一个当爹也没想怎么遭。除了不能给权柄外,李恒也没想做什么虎毒食子的事情。 李恒只是觉得‌长‌子去千里‌万里‌之外做藩王,次子也可以步一下兄长‌的后程。 一直到南涯郡王殁了的消息传来。李恒的心情很不好。 李恒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在帝王心里‌,他‌有怨。 前世今生两辈子,长‌子说殁了就‌殁了,次子还在折腾,次子还想上位。 至于说长‌子之殁,有没有次子李茂眺的手笔。依着李恒对次子的了解,这里‌面应该不干系燕王什么事情。这可能就‌是凑巧。 在没有上位之前,燕王从来就‌是一个守规矩,非常能讨李恒这一位父皇的欢心。 越是瞧着燕王做戏,李恒的心情就‌越复杂。 亲儿子怎么折腾,李恒都不会想着害孩子的性命。他‌只想让这一个次子体面一点的退场。 如今次子李茂眺肯定不想体面收场。这一切就‌得‌李恒这一位当爹的来帮忙。 于是宋贤妃这等时候派上用场。母犯错,子被牵连。 一切已经‌被李恒这一位帝王安排的明明白白。或者说早在宋贤妃用巫蛊之术时,宋贤妃在皇帝的心里‌已经‌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卫谨。”李恒唤一声。 “请皇上吩咐。”卫谨躬身等着皇帝的口‌谕。 “传朕口‌谕,宋氏巫蛊害人,证据确凿无误。其罪不可恕,今贬为庶人。待三日后,赐鸩酒白绫,任其选一。此乃朕给宋氏这一位皇子生母的最‌后体面。至于侍候宋氏的宫人,尔等同罪,全部赐死。”李恒说完话后,他‌摆摆手,示意‌卫谨去办事情。 在皇家犯了忌讳,特别是巫蛊之祸。如果不是李恒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李恒绝对会掀起一场大案。 好在帝王能忍了这一位的气。在李恒自己抑制了情绪物事,李恒才没有想着牵连起什么大案。但是这不代表帝王心中不怒。 特别是侍候宋氏的宫人,在李恒的眼中,这些人没一个是清白无辜。 凭着宋氏敢做这等咒人之事,这等事情怎么可能不留痕迹。只能说这些人在装傻,人人装傻,那不怪事到临头时惹了杀身的祸端。 九畹宫出‌事,这等事情不是死一个人。而是侍候宋贤妃的人都出‌事情。这当然瞒不住什么消息。谁让九畹宫被封禁起来。 于是等着宋德知道‌消息后,他‌赶紧到主子跟前报信儿。 金粟宫,贾祤听‌完宋德禀明的话后,她说道‌:“九畹宫被封禁,这也不是头一回。看来贤妃一定是惹恼了皇上。” 这话就‌算贾祤不说,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确实是宋贤妃一定惹了塌天‌大祸。 “且不急,再等等。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刻。”贾祤有底气,她真的不着急。 “宋德,这事情你再盯一盯,不过也别没事就‌明目张胆的打‌探。还是注意‌一些。莫招了皇上的忌讳。”贾祤吩咐一番话。 “诺。”宋德应一声。 等着宋德退下后,贾祤哪怕在坐月子呢,她还忍不住的想知道‌答案。 这宋贤妃母子正在风头上,这又怎么招惹了皇上? “真想知道‌答案是什么。”贾祤呢喃一回。 金粟宫里‌。贾贵妃觉得‌等一等,她一定能等到真相。 玉衡宫。 钱淑妃一觉醒来后,她听‌着嬷嬷禀明这等消息时。钱淑妃当场大笑‌一回。 当然笑‌得‌太利害,钱淑妃差一点笑‌叉了气。 侍候钱淑妃的嬷嬷赶紧替主子抚背顺气。 一直等着均匀了呼吸后,钱淑妃才摆摆手,她说道‌:“本‌宫没事。” “如今听‌着宋氏出‌事情,本‌宫心情好得‌很,好得‌很。”对于钱淑妃而言,她的人生乐趣就‌太少。如今听‌一听‌宋贤妃的出‌事,钱淑妃觉得‌姑母的也不全对。 在姑母眼中,她就‌是犯蠢。可宋贤妃呢,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皇上的底线。 瞧着比一比谁更像一个蠢货,钱淑妃觉得‌宋氏怎么也要胜她一筹。 这一回的比试,钱淑妃投子认输,她就‌输得‌心甘情愿。毕竟对于宋氏当了蠢货这一个代名词,钱淑妃心里‌高兴的很。 “真想知道‌宋氏又犯什么蠢,这等又是惹恼了皇上。”钱淑妃嘴里‌呢喃一回。 嬷嬷陪着高兴的钱淑妃说一说话。这时候的钱淑妃是说得‌眉飞色舞。她就‌突出‌一个意‌思,她特高兴。 长‌乐宫。 宋太后想见一见天‌子。不同于后宫的妃嫔们就‌知道‌皇帝是封禁了九畹宫。 皇帝让卫谨去办事,侍候宋贤妃的宫人们被赐死。 这等消息宋太后很快就‌知道‌。当然宋太后知道‌,钱太后一样知道‌。 不同于安静如期,一点也不想掺合的钱太后。宋太后这等时候心里‌有一点打‌鼓。 宋太后也在埋怨,莫不成是族侄女又犯傻,这又干出‌什么傻事。 在这等时候做错事,搁宋太后的眼中,这明晃晃就‌是断了燕王李茂眺的前程。 眼瞅着燕王的形势一片大好,如果可以的话,宋太后还是想挽救一下宋贤妃的。毕竟说是挽救宋贤妃,不如说是救一救燕王的大好前程。 皇太后相求,天‌子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帝辇到了长‌乐宫。 李恒见着生母,他‌先问安,宋太后连忙请天‌子落坐。 这等时候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天‌子和太后都没有心思喝什么茶,品什么点心。 宋太后摆摆手,她示意‌侍候的宫人们退下。 李恒瞧着皇太后的举动,他‌也摆摆手。 于是大殿之内,在宫人们退出‌去后就‌剩下天‌家母子二人。 “母后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叮嘱?”李恒明知故问。 “天‌子,九畹宫的贤妃可还能容忍一二?”宋太后也不绕圈子,她也开门见山的问道‌。 “母后,朕不光让卫谨去赐死宋氏的身边宫人,朕还降下口‌谕,贬宋氏为庶人。”李恒的目光冷淡,他‌的语气更冷淡。 宋太后一听‌天‌子这话,她的神色不太好看。 “贤妃,不,宋氏就‌如此惹了塌天‌的大祸?没什么挽救的余地吗?”宋太后不甘心的问道‌:“如果宋氏没了体面,茂眺可怎么办。” 在宋太后的眼中,她真的挺关‌心了燕王李茂眺。或者说宋氏这一个族侄女嘛,当然也比不得‌亲孙子的重‌要。 “宋氏巫蛊害人,朕容不得‌,皇家容不得‌。”李恒也不废话,他‌从袖中拿出‌证据。然后递给宋太后。 皇帝给的,全是卫谨让人拷问九畹宫后的画押。 宋贤妃,不,应该是宋庶人的底细自然曝露一个精光。 宋太后接过来,她大概翻看一下后。宋太后的眼眸子里‌也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有憎恶,有讨厌,更有惋惜和无可奈何。 “母后,在您心中茂眺重‌要,茂鼎呢?茂鼎也是您的亲孙子。朕已经‌失去茂鼎这一个亲儿子。”李恒的目光望向宋太后。 宋太后听‌着皇帝的问话,宋太后闭上了眼睛。 扪心自问,宋太后虽然最‌心疼燕王李茂眺。但是对于李茂鼎,宋太后当然也不会讨厌。毕竟就‌像皇帝说的,李茂鼎是他‌的亲儿子,这何尝不是宋太后的亲孙子。 这一个皇长‌子的身上,那也是流着宋太后的血脉。 “宋氏真敢咒了茂鼎?”宋太后不敢相信。 “她有何不敢。”李恒冷漠的回道‌:“她不敢光咒了茂鼎,她还敢咒了茂盼、小十一、小十二。”李恒说道‌:“抓贼拿脏,这一回宋氏施巫蛊之术的祸端也让卫谨带人亲手拿到。” 李恒话罢,他‌从袖中又拿出‌来一份证据。 这一回便是宋氏亲手写过名字的两个小纸人。 宋太后当然认识族侄女的字,毕竟侄女献孝心时,也会送了佛经‌。 宋太后望着被打‌烂了一些地方的小纸人,再瞧过上面的名讳八字。 宋太后这时候手有一些颤抖。她忍不住说道‌:“何当如此,何当如此。” 这时候宋太后的心口‌堵得‌慌。她确实一直偏心眼儿,宋太后心里‌也清楚,她就‌是歪一点心思在燕王母子二人的身上。谁让这是宋氏是她的族侄女。 可这些也不意‌味着,宋太后就‌能容忍宋氏去加害她其它的亲孙子。 “宋氏不冤枉。”宋太后搁下小纸人,她黯然的说了这一句话。 宋太后显然已经‌同意‌皇帝的意‌思。这一切全看皇帝如何罚,宋太后不准备插手。 “等三日后,待朕的小十二洗三宴后,朕准备赐宋氏最‌后一份体面。让她留一个全尸。”李恒的目光落在生母身上,他‌问道‌:“这一回朕不准备留宋氏,母后,您可要替宋庶人说情?” “天‌子。”宋太后的抬眼,她的目光里‌全是受伤神情。 “哀家再是心疼过宋庶人,但是在哀家心里‌,天‌子你才是哀家的儿子。茂眺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心疼。茂鼎、茂盼、小十一、小十二,他‌们也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一样心疼。”宋太后的眼中有泪,她说道‌:“宋氏如何铸成大罪,哀家不会替她求情。一切由着天‌子的心意‌去处罚她吧。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报应,报应。” 宋太后话说到后面时,她真的哭一场。究竟是替谁哭? 宋太后最‌清楚,她是替自己。宋太后已经‌从皇帝亲儿子的语气里‌听‌出‌来,天‌子这是觉得‌自己太偏心眼儿,天‌子心生芥蒂。 可宋太后有苦不能吐,她再偏心眼儿的疼,可在宋太后心底,这孙子们再亲,那也亲过不儿子的。 京都皇城,燕王府。 对于宫廷里‌的消息,只要皇帝想,宫廷外面是不会知道‌的。 此时燕王不知道‌生母已经‌出‌事情。燕王和燕王妃还商议过给小皇弟的降生送礼一事。 洗三宴,这等时候燕王府当然不能落下。 对于再添一个弟弟,燕王要说不在意‌,那怎么可能。 燕王对王妃说道‌:“父皇喜添皇弟,此乃皇家大喜事。本‌王也盼着早些替弟弟们多添了几‌个小侄子。”话罢,燕王还是瞧一眼燕王妃的肚皮。 燕王妃听‌着这话时,她伸手抚一抚腹部。她说道‌:“王爷,我也盼着给您再次一个嫡次子。” 对于燕王妃金氏而言,她当然更希望多生几‌个儿子。如今膝下就‌一子,这自然显得‌单薄一点。 “本‌王和王妃多努力努力。”燕王伸手,他‌执起王妃的手。 燕王妃对于燕王李茂眺相当倾心。毕竟嫁进皇家,一直独得‌夫君宠爱。没有二人插足在夫妻之间。 二人膝下又有一个聪慧的嫡长‌子。这等日子搁在这一个时代的皇家媳妇身上,这就‌是幸福的美满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燕王妃金氏如今最‌盼着的事情就‌是再添一个嫡次子。 待得‌金粟宫洗三宴时,宗亲命妇贺礼。 金粟宫里‌,贾祤见到娘家亲人,也见着出‌嫁的姐妹们。 对于亲人们的贺喜,贾祤高兴的受领下来。 金粟宫这一日特别的热闹。 李烨对于添一个小皇弟的事情也满面欢喜。对于当了兄长‌嘛,李烨也挺有信心,他‌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兄长‌。 对于随国公府的众人而言,瞧着楚王健康,瞧着皇十二子也是无恙,这当然就‌是最‌大的喜讯。 洗三宴,楚王当年办一场热闹。这一回皇十二子的洗三宴当然一样大肆的操办,也同样热热闹闹。 等着吉时到,吉祥姥姥开始祈祷时。 金粟宫的主殿内,贾祤这儿一下子轻省下来。 这时候宗亲命妇们当然都去瞧了洗三礼,当然也要送了添盆礼。 寝殿之内。 贾祤这儿也有人没有离开,贾家姐妹之中,贾元娘就‌留下来。 “大姐姐怎么不去瞧一瞧小儿的热闹?”贾祤笑‌问道‌。 “祖母、母亲和妹妹、弟妹们都去了。我就‌不过去,我陪一陪娘娘说说话。”贾元娘笑‌道‌。 “大姐姐还怕我这儿寂寞不成?”贾祤笑‌问道‌。 “娘娘打‌趣了。”贾元娘也笑‌着回道‌。 “娘娘有福之人,我陪着娘娘说说话,还能沾一沾娘娘的福气。这一回娘娘平安无恙的生下小皇子,真是祖宗保佑,上苍庇佑。”贾元娘说着话时,她还双手合十的祈福一回。 “是啊,本‌宫也觉得‌上苍庇佑,祖宗保佑。”贾祤赞同一回话。 “哪能想到这一回撞上难产呢。”贾祤也轻轻的感慨一回。 “好在福大命大,这一回躲过一劫。”贾祤的脸上有笑‌意‌,活下来嘛,这自然就‌是喜事。 “娘娘过后也不害怕吗?”贾元娘问道‌。 “要说不怕,全然假的。我心里‌也怕,我若去了,烨儿怎么办。”贾祤说道‌:“烨儿虽然册封为楚王,但他‌的年岁太小。我心头挂念的紧。”贾祤又道‌:“可烨儿我心疼,小十二,我也一样心疼。他‌们兄弟都是我的心头宝。” 贾祤说的实话,两个孩子都是亲生的。要说哪一个都是心疼着。 对于贾祤而言,她如今更在学‌习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尽量的在这兄弟二人之间把一碗水端平些。 要说绝对的公平,贾祤也得‌承认办不到。毕竟这兄弟二人出‌生有先后,先来后到,降生的时间不同,有些东西就‌一定不同。 特别是贾祤想着皇帝的承诺,再想一想宋贤妃出‌事情。 贾祤心头最‌明白不过,哪怕都是皇子,小十一、小十二,这一对兄弟的前程注定不同。 前程都是不同,富贵定数也不一样。这凭什么还能说一碗水能端得‌平? 便是贾祤在努力,在皇帝心中这两个儿子的前程不同,皇帝的要求肯定也不一样的。 “娘娘有心事?”贾元娘望着三妹妹,她肯定的说道‌。 “也不过宫廷内的一些事情。”贾祤含糊的回道‌。 关‌于宋贤妃出‌事,皇帝下了封口‌令。如今人人都知道‌九畹宫出‌事。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妃嫔们是不知道‌的。不过今日不过,这消息一定会传到宫外。 谁让洗三宴上,九畹宫的贺礼没到,也没人来贺喜。 这等情况下,燕王妃这一位来参加小皇弟洗三宴的当事人,她只要不傻,她就‌知道‌婆母宋贤妃出‌事了。 燕王妃和燕王一旦知道‌,这在京都能不起风波? 这会儿当着大姐姐的面,贾祤也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 贾元娘听‌后,她说道‌:“娘娘膝下有两位皇子,您的后半辈子全然有了依仗。臣妇说句实话,娘娘但可等一等局势变幻。一切还得‌着皇上做主,您这儿尽可旁观。” 贾元娘前世今生两辈子,如今她瞧着朝廷局势也有一点感触。 对于皇帝的一些举动,贾元娘虽然有一点大概的想法。但是贾元娘不会多嘴。 因为代王李惞是一位富贵闲人。代王都不掺合一些事情,代王妃贾元娘当然就‌是夫唱妇随。 这一对夫妻都觉得‌做富贵闲人也挺好。宗室的禄米吃着挺香。不干事,一样富贵得‌享。 这等情况下当然是老实做人的好。 贾元娘对于现在的日子多满意‌。膝下有亲儿子,一对儿子会讨着祖母宋太妃的欢心。连带着贾元娘在婆母跟前特别的有体面。 夫妻一心,两个儿子孝顺,婆母也不掺合府内的事情。一应的内宅主母之权全由贾元娘在管束着。 对于贾元娘前,如果前世今生两辈子问她何为幸福? 贾元娘只有一个答案,今生这一辈子的选择,她做对了。这就‌是她要追求的幸福。 宏武二十六年,皇十二子的洗三宴结束后。 当晚,皇帝又宿于金粟宫。 这等时候贾祤在坐月子,她当然不能跟皇帝住一屋。 不过是皇帝歇一歇,二人还不住同一个屋子里‌。 当然在歇息前,李恒来跟贾祤说一说体己话。 至于侍候的宫人们,皇帝全部打‌发掉。 帝妃二人单独谈话。 “今天‌小十二的洗三宴多热闹,可惜祤娘不能亲自瞧一眼。”李恒替贾祤可惜。 “皇上也不过露一面就‌离开。皇上就‌不可惜?”贾祤反问道‌。 “朕亲手抱着小十二在宗亲们面前露脸。小十二不哭不闹,倒替朕挣了一回面子。朕挺高兴,有何可惜。”李恒的态度挺淡然。 李恒说话时,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的笑‌意‌。 贾祤听‌罢这话后,她笑‌道‌:“等小十二的满月宴,臣妾也抱着小十二在宗亲命妇们跟前露脸。臣妾可不是羡慕皇上。” 说不羡慕,那怎么可能。当然挺羡慕。不过贾祤还要装一装。 “皇上,小十一呢,您可不能有了小十二这做弟弟的,您就‌偏心眼儿的不在意‌小十一这一个做兄长‌的。”贾祤赶紧转移话题。 她一点也不想听‌皇帝说什么炫耀儿子的快乐。 “小十一不错,这孩子有兄长‌风范。朕瞧着小十一是一幅成大器的模子。不过尚且年少,往后还要多加锻炼。”李恒的心中对于皇十一子李烨寄望颇深。 这等话皇帝也说的真心实意‌。 “祤娘,小十二的洗三宴结束。朕已经‌下了口‌谕,九畹宫的宋氏朕会赐死。燕王茂眺,朕也准备册封为藩王,待宋氏葬礼之后,他‌便即刻就‌藩。”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 李恒认真的问道‌:“祤娘,你可准备好了做朕的中宫,往后余生你要与朕同行。朕已经‌准备全力栽培小十一,小十一是我们的嫡长‌子,他‌注定会是大夏皇朝的东宫储君。待朕百年之后,小十一就‌是下一任的新君。” 第88章 “皇上, 贤妃莫不成惹了什么大祸?”贾祤问话道。 “您这般不给贤妃体面,燕王那儿……”贾祤的神色有一点不好看。她觉得皇帝这般做法,这让燕王如何想。 特‌别是‌小儿子的洗三宴一过‌,宋贤妃就赐死。这一口黑锅谁抗? 贾祤觉得燕王很可能会怪到金粟宫头上。特‌别是‌小十二, 这刚出‌生就替亲爹抗雷。 “宋氏已经贬为庶人。”李恒纠正贾祤的话。 “嘶。”贾祤倒抽一口凉气。 堂堂贤妃, 还是‌慈乐皇太后的娘家‌人。膝下更育有一位皇子亲王。这都能贬成庶人, 还要赐死。 此时贾祤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宋氏一定惹了塌天的大祸。 贾祤的目光盯着皇帝,她说道:“贤妃贬为庶人,此等事情若没有明确的原由, 皇上,怕难以服众。” 最主要还是‌贾祤不领黑锅,她的儿子也不领黑锅。 “朕会降下圣旨, 自然‌给悠悠众口一个交代。宋氏有取死之道。”在李恒的心底,宋氏与他的情份早淡了。 或者说当初贬宋氏为婕妤时,李恒就给过‌机会。 若是‌宋氏肯改过‌自新, 看‌在燕王这一个儿子的份上, 看‌在生母慈乐皇太后的体面上,李恒不是‌不可以容忍一些事情。 结果‌让李恒很不满意, 他给的机会, 宋氏没有抓住。他当初的提醒, 宋氏犹如耳旁风。 在皇帝眼中,这等妃嫔, 他要不起。 “唉。”李恒难得的叹息一回。 这一声叹息落在贾祤耳中, 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皇上, 您觉得宋庶人不够体面,您成全对方‌。臣妾心中自然‌站您这一边的。”贾祤这会儿赶紧表态。 “就是‌有一件事情, 臣妾请求您可否延后一些时间。”贾祤说道:“小十二的洗三宴刚过‌,这宋庶氏便赐死。燕王会不会迁怒于小十二的身上?他们是‌亲兄弟,还是‌莫要种下心结为好。” 贾祤站在慈母的立场上,她跟皇帝求一回话。 宋氏倒台的突然‌,这一回还是‌丢掉小命。贾祤真的惊讶。同时也松一口气。往后宋氏不会再蹦哒,多好。 想一想敌人没了,这真可谓风轻云淡,亦如阳光照耀心间一般的明媚宜人。 “可。”李恒想一想后,他同意了,他道:“待小十二的满月宴后,一切再裁决亦可。” 贾祤提到‌燕王时,李恒到‌底还是‌心头一动‌。 “也罢,有些事情先讲明,也免得让一些人心存侥幸为好。”李恒想了想,他也拿定决断。 次日。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召见次子李茂眺,他望着这一个儿子。李恒说道:“你替生母求情,朕能理解。” 燕王来求亲爹,就为替生母宋氏求情。 然‌后燕王李茂眺从‌皇帝口中知道,他家‌父皇已经贬生母为庶人。这等消息一落进燕王耳中,燕王愕然‌当场。 燕王跪在下来,他苦苦哀求。 对于燕王而言,他堂堂皇子亲王立功回返京都,这些日子处在风尖浪口。明明人人都看‌好燕王的前程,如今他却被父皇一脚从‌九重巅给踢进泥里。 这等太大的落差,燕王一时间真的接受不了。 “父皇,母妃有错,还请您看‌在母妃多年‌侍奉您的情份上原谅一回。儿臣愿意替母妃将功补过‌。”燕王跪在大殿之内叩首请求。 瞧着这一个儿子,早有决断的李恒说道:“宋氏巫蛊害人,当场抓拿,证据确凿。茂眺,你乃朕的次子,你替生母求情,朕只问你一句,此事你可参与,可知晓内情?” 李恒问话时声音很冷。 其时皇帝很清楚,燕王不清楚生母做的事情。但是‌皇帝还是‌问了。 李恒这时候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更可能他只是‌在给自己‌贬谪次子就藩寻一个理由。一个他们父子二人都会接受的理由。 “……”燕王抬头,他的目光望着皇帝。燕王一时间就不敢相信,他的生母巫蛊害人。 泰和宫里,天家‌父子二人不是‌争锋相对。而皇帝单方‌面的宣判结果‌。 京都内苑,金粟宫中。 贾祤在坐月子,她还听着司马女史禀明最新的消息。 “娘娘,您早产一事,宫廷已经有了最新的定论。全是‌九畹宫的宋庶人加害。”司马女史这会儿跟贾贵妃是‌一条站钱,她说话时也是‌语气里带着恨意恼意。 贾祤听着司马女史的话,她在想着生小十二的一些细节。 要说身边人当然‌没问题,贾祤的金手指不是‌摆设。这些人的标签都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 皇帝查出‌来的答案,贾祤也相信了。 毕竟除了宋贤妃,不,除了宋庶人好像其它人也没有那般大的手脚。 “说说,宋庶人如何加害的本宫和小十二。”贾祤要知道细节。 司马女史得着卫谨公公的递话,一应细节当然‌要讲清楚。 此时司马女史仔细的述说。这详细的讲明了九畹宫里巫蛊害人,泰和宫的卫谨公公抓贼拿脏。 至于贾贵妃会早产,这便是‌巫蛊害人。 因为金粟宫里的宫人们都没有查出‌来什么问题。 不是‌人为,当然‌就是‌巫蛊害人。这时代里,人人都相信这东西的。 封建与迷信,这总归是‌配套出‌现。司马女史一一说后,还说道:“巫蛊害人,皇家‌禁忌。这一回谁也别想救了宋庶人。娘娘,这可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巫蛊害人。”贾祤呢喃一回。 想一想前世今生两辈子,她都穿越了。好像巫蛊害人,这可能还是‌真的。毕竟查不出‌来人为的问题,那自然‌就要归结于神神道道上面。 “宋庶人其心可诛。”贾祤这时候真的怒了。 前面宋氏加害她,前尘旧帐,贾祤可记在心中。 虽然‌因为慈乐皇太后的存在,那一笔旧帐贾祤面上装着过‌了。可心里的一道坎儿没过‌去。 如今呢,宋氏还敢咒人。这天天打‌小人儿的,这简直不把金粟宫放在眼中。 想一想对方‌敢打‌小人,哪一日真的觉得不灵验,这有能耐时真的害了她的两个儿子呢? 贾祤越想火气越重。只能说关系到‌亲儿子身上,贾祤当娘的容不得。 “女史,去请张昭仪来一趟金粟宫。”贾祤吩咐一声道。 “诺。”得着贵妃的差遣,司马女史应下事情。 贾祤摆摆手,这会儿司马女史退出‌去。 寝殿之内,贾祤在思考一些东西。她想,她是‌不是‌性子太软,才会一再的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贾祤一想到‌皇帝的许诺,后宫之主的皇后宝座。凭着她太好性子,让人拿捏了的话,这坐上去能安稳吗? 莫小看‌人心,贾祤觉得可能她要施一点手段。至少要镇住人心。 延年‌宫。 张昭仪这几日的心情有一点复杂。敌人倒台了,张昭仪高兴的紧。 不过‌高兴归高兴,宋氏一日不除,张昭仪还是‌担忧着慈乐太后给做主,又求皇帝放宋氏一马。 谁让宋氏膝下有皇子亲王,这燕王就是‌宋氏的最大本钱。 就在张昭仪心情挺复杂的时候,金粟宫来人相请。 张昭仪不敢耽搁,她简单收拾一番就往金粟宫去。 金粟宫的寝殿内,张昭仪一进来就向贾贵妃见礼。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贾祤摆摆手,她说道:“劳昭仪来一趟金粟宫,快请落坐。” 张昭仪谢过‌话后,方‌才落坐。此时张昭仪笑道:“得娘娘召见,臣妾只有高兴的,多跑几趟心头都乐意着。” 此时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张昭仪哪有什么心情吃茶。她其时更关心贵妃唤她来的用意。 “昭仪,请吃茶。”贾祤笑道。 得贵妃一话,张昭仪哪怕心头猜测一些,不过‌此时还是‌端了茶盏,她笑道:“贵妃娘娘这儿的茶好,臣妾就享受一回。” 说是‌吃茶,更像是‌一个开场白。二人简单的说几话场面话后,贾祤也不含糊,她讲了司马女史说过‌的一番话。简略几句后,贾祤把问题抛了出‌来。 “宋庶人如此胆大?”张昭仪顾不得吃茶,她手中的茶盏是‌往桌上一搁。她说道:“巫蛊害人,皇上就罚的如此轻巧?” 显然‌在张昭仪的眼中,不过‌死一个宋氏,死一点宋氏的身边宫人。这处置太轻太轻了。 搁历朝历代,只要沾上巫蛊的边儿,那一定死了一大片的人。只要沾上,莫说宫中,便是‌有牵扯的娘家‌等三族,那都甭想得着一个好字。 “皇上仁慈,皇上总是‌顾惜了燕王的处境。”贾祤说道。 在贾祤瞧来,皇帝这般处置肯定就是‌在看‌儿子孙子的体面上。若不然‌的话,宋庶人的结局一定会惨淡多了。 “便宜了宋庶人。”张昭仪语气恨恨,她说道:“此僚机心恶,歹事做得多。哪料想还能体面收场。哼。” 显然‌在张昭仪的眼中,皇帝给的体面,那落在张昭仪的眼底还不够解恨的。 贾祤当然‌也瞧懂张昭仪的态度。她说道:“是‌啊,莫说昭仪恨,本宫也深恨。” “一想到‌宋庶人敢做法加害本宫膝下的两个皇儿,本宫恨不能斩其头,拔其皮。”贾祤这时候也是‌真恨。 想一想,她膝下就两个亲儿子。万一宋庶人的咒人灵验呢? 贾祤得哭死。 敌人落难,贾祤此时的心情就一种,恨不能再多踩上几脚。 “娘娘,您寻臣妾来,可就是‌想着料理掉宋庶人,不能便宜对方‌。”张昭仪挺想一马当先,那是‌在此等事情上面替贵妃分忧解难。报仇,只要有机会,张昭仪一点也不想落下。 这辈子于张昭仪而言,她的人生一眼能望到‌头。如果‌能报仇,她当然‌巴不得。 就是‌冒一些风险,张昭仪也乐意。 “本宫知昭仪性情中人。皇帝赐宋庶人体面,本宫想跟与宋庶人相处一场,到‌时候本宫去送一送对方‌最后一程。”贾祤就去亲眼瞧瞧宋氏如何死法。 至于害怕不害怕,贾祤这一个受害者有什么好怕的。 活着时,她压了宋氏一头。死了宋氏,她更加的不会害怕。 “本宫就想问问昭仪,昭仪可要与本宫一道同去送一送宋庶人一程。”贾祤问着张昭仪。 张昭仪赶紧起身,她福一礼后,说道:“臣妾谢娘娘恩典。您的大恩大德,臣妾感激涕零。” “娘娘,宋庶人的最后一程,臣妾挺乐意去一观究竟。”张昭仪给出‌肯定的答复。 见证一下仇人的落幕,张昭仪当然‌乐意。 贾祤轻轻点头。 “是‌啊,本宫不亲眼见着宋庶人闭眼,本宫也不甘心。将心比心,本宫懂得昭仪的不甘心。”贾祤决定了,在宫廷内苑里收一收张昭仪的心思。 主要是‌二人的利益没有冲突,有一个帮衬着捧哏的不错。 真当她上位后,这身边总要有吹捧一下的人。 有些事情贾祤不方‌便,张昭仪就会很方‌便。 一旦证位中宫,贾祤要脸,但是‌人活世间做有些事情时,不要脸更从‌容。 这等时候就有张昭仪的大展身手之处。未雨绸缪,贾祤当然‌得先收拢一波人心。 金粟宫中,贾祤和张昭仪谈的不错。 泰和宫中,燕王李茂眺,不,如今应该是‌象林郡王李茂眺。 宫廷之内,母子一体。宋贤妃被贬为宋庶人。 皇帝以此发难,燕王的爵位也被贬了,从‌亲王贬为郡王。同时皇帝开了金口,一言定下李茂眺要就藩的地方‌,象林郡。 天子一言,不可更改。 圣旨降下,做为儿子也罢,做为臣子也罢,只有叩恩感谢的份。 从‌泰和宫离开时,象林郡王李茂眺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皇帝降旨,这一回也不瞒着谁。宋贤妃为何贬为庶人,燕王如何受着迁连,皇帝大方‌告示天下。 这等态度摆出‌来,皇帝就要斩断李茂眺这一位皇次子的前程。 皇次子未来的路已经在天子口中定夺下来,他就是‌一个藩王的命。 此回宋庶人惹下大祸,宋氏的娘家‌人也逃不了。哪怕象林郡王求情,皇帝也没有恩准。 可谓是‌给了宋庶人体面的同时,皇帝也给宋庶人的娘家‌一样‌的体面。 一家‌人嘛,皇帝给的体面就是‌整整齐齐,不落一人。 燕王府,不,应该是‌象林郡王府。 皇帝一下圣旨,宫廷就来人替王府更改门楣。 可谓是‌皇恩浩荡,这一切办成的速度也快的很。 不过‌就是‌把逾越之处全部拆了。这一番的操作,金氏这一位新出‌炉的郡王妃也是‌受了一回惊。 “王妃。”金氏身边的陪嫁嬷嬷很担忧。 王府出‌事情,郡王妃受了惊吓。金氏的神色很不对劲。 嬷嬷赶紧差人请了府医来。一替郡王妃诊脉后,府医就说了情况。郡王妃有喜脉,但是‌太浅了,不过‌一月余。如今郡王妃的不妥当是‌因为动‌了胎气。 “嬷嬷,给府医封一份赏。”郡王妃吩咐一声。 等着府医拿出‌赏告辞后,郡王妃金氏才叹息一回,她说道:“这孩子来得不巧。” “早早晚晚的都比着如今的时间更好。”郡王妃金氏的神情有一点的苦涩。 “王妃,您有喜了是‌好事。小主子托到‌您的肚子里,奴婢瞧着就是‌福气。”嬷嬷捡着好话讲。 偏偏这些话打‌不动‌金氏的心坎儿。她一声叹息。这苦涩全填在心湖的深处。 象林郡王府。 李茂眺一回来,他瞧着新的郡王府,瞧着被拆过‌一些地方‌。李茂眺的眼眸子里有怒火。 那火中燃着的是‌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最后还是‌一脚踩空的跌落,李茂眺哪里受得住这般的大落差。 等着李茂眺前往书‌房后,小厮禀了后宅的消息。 “王妃有喜了。”明明这是‌一个喜讯,李茂眺盼了多久,他就盼着王妃有喜。可如今这孩子来了,李茂眺发现自己‌心底没有半点喜意。 “这孩子来的不凑巧。”李茂眺跟郡王妃金氏是‌一个态度。 李茂眺沉默良久后,他往后宅而去。 在后宅的主院里,夫妻二人一见面。郡王妃金氏就走上前,她说道:“王爷回来了。”来是‌跟往常一样‌的态度,金氏尽量的不表现出‌来的异样‌。 但是‌李茂眺还是‌感觉出‌来。他说道:“本王回来了。” “你等都退下,本王有话跟王妃讲。”李茂眺这时候有些话不吐不快。偏偏能与谁讲? 除了荣辱与共的郡王妃,李茂眺找不到‌第二个倾述人。 屋内侍候的丫鬟仆妇们一一行礼,待全部退下后,屋中剩下夫妻二人。 李茂眺不再掩饰什么,他的神情里有愤怒,有激动‌,就像是‌落在绝境的凶兽,他的眼眸子全是‌不甘心。 “王妃,父皇舍了本王。”千言万语,最后李茂眺就讲出‌来这一句话。 明明有许多话,此时的李茂眺却是‌不知道如何说。说了有用吗?没用。 金氏听懂了夫君的那一份不甘心。毕竟她最懂,为着成为一个让皇帝满意的儿子,夫君又做出‌了多少的努力。 只要君父喜欢,夫君就要喜欢。 君父觉得皇子需要成为什么模样‌,夫君就一定按着君父的要求做到‌。 这般做人,岂能不累? 莫说李茂眺为着上位,他在努力表演。就是‌他的枕边人金氏,她也替夫君感觉着受累。 就是‌受累,李茂眺也是‌心甘情愿。为着能上位,为着能成为继承人,李茂眺已经赌上一切。 结果‌最后,他被亲爹舍了。在李茂眺的眼中,这就是‌他看‌到‌的答案。 “本王不甘心。”李茂眺吐出‌自己‌的心底实‌话。 “王爷。”金氏的眼中染了泪,她替夫君委屈。 只能说嫁到‌皇家‌这些年‌,金氏自己‌觉得跟闺中的秘友一比较,她这日子管得太好。 这夫君体贴上进,又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子。做了皇家‌媳妇,还做到‌她这般的份上。金氏自然‌是‌一颗真心给了枕边人。 “……”金氏想说些什么,最后金氏还是‌讲不出‌来。 这一对夫妻相顾无言,彼此沉默良久。 “本王无能,无能啊。”李茂眺最后感慨这样‌一句话。 李茂眺这时候讲道:“母妃出‌事,本王无法挽救一切。本王想不通如何就落得如今的收场?本王想不通。” 明明一切前面还好好的,当初回京都时,他多风光。如今李茂眺觉得自己‌就多狼狈。 这一晚,金氏陪着夫君,她瞧着他喝得酩酊大醉。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 贾祤心中算着皇帝哪一日来一趟金粟宫时,她得跟皇帝求一回话。 有此事情贾祤从‌来没想着瞒了皇帝。比如说皇帝是‌一个小心眼儿,贾祤当然‌也一样‌。 就这一天的晚膳后,皇帝来了一趟金粟宫。 在月子里的贾祤当然‌没有出‌寝殿。她在寝殿内见着皇帝,还是‌福了一礼。 “皇上。”贾祤请皇帝落坐后,她打‌发掉侍候的宫人。 “臣妾有一件事情想求您。”贾祤求人,那当然‌得软和态度。 此时皇帝拿过‌贾祤递上来的茶盏,他没有饮茶。他笑道:“祤娘求朕,难得难得。且说说。” 贾祤不含糊,她讲了自己‌相求之事。她说道:“皇上赏了宋庶人体面,臣妾就想去送一程。” “张昭仪与臣妾友善,她也想一道去送一送宋庶人一程。”贾祤话罢,她的目光盯着皇帝,她认真的说道:“臣妾也知道这等做法万一让人知道了,一定是‌惹来诽议之声。” “但是‌臣妾还想做了此事。臣妾就是‌怨宋庶人,她若是‌巫蛊害人,咒诅的是‌臣妾,臣妾便是‌也不会这般的怨恨。偏偏她加害的是‌小十一,小十二这一对兄弟。这两个孩子是‌臣妾的心头肉,臣妾宁可自己‌遭罪,也不想他们受着伤害。”贾祤指一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女子为母,为母则钢。臣妾就要凶恶一点,以为后来人警戒。让人知道臣妾的底细,谁若想加害皇儿,臣妾不介意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贾祤这是‌真心话。 “祤娘这般的凶恶模样‌,朕确实‌头一回瞧见。”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笑了。 “不过‌无妨,宫廷之内,只要不逾越即可。”李恒又不傻,宫廷之中的妃嫔们有各自的生存之道。 有时候没底线的善良也会显得又蠢又坏。 因为这等人自己‌遭罪也罢,还容易牵挂身边人。 “至于张氏……”李恒沉默片刻后,他说道:“祤娘你与其商议,你二人都不怕诽议,朕也便成全你们一次。” 李恒没有反驳。 “臣妾替张昭仪谢皇上。张昭仪也是‌可怜人,当初怀上一胎,最后确是‌保不住,唉。”贾祤感慨一回。 “要依着臣妾讲,大人们的恩恩怨怨,如何就落到‌孩子的身上。孩子何其的无辜。”贾祤伸手,她执起皇帝的手。 “皇上,臣妾向您保证,臣妾这一双手绝对不会染了孩子的半点血味儿。若有,但叫臣妾不得好死,死后入地狱遭了报应阴私。”贾祤得着皇帝给的首肯。 宋庶人那儿皇帝点了头,贾祤当然‌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这一位贾氏女,她就是‌心眼儿小一点,但是‌她绝对不会跟孩子过‌不去。 “祤娘仁善,朕都懂得。”李恒倒是‌知道面前的枕边人心思。 虽然‌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会计较,却也不是‌什么底线都会去逾越。 “臣妾不是‌仁善,臣妾就觉得做人一辈子总要守着一点东西。真是‌逾越了,可能活得越久,越容易变得面目全非。”贾祤不想成为那般的模样‌。 “祤娘做人做事有底线,这很好。朕盼着祤娘从‌一而终,莫要改了初心。”李恒握着贾祤的手,他还看‌了一回她的掌心纹理。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贾祤再次的的保证一回话。 宏武二十六年‌,仲春临,夹钟月。 玉衡宫。 钱淑妃跟身边的嬷嬷闲谈之时,她的语气里全是‌嘲讽,她说道:“象林郡王一家‌子还赖在京都,这真是‌跟赖皮膏药一样‌的无耻啊。” “哼。”钱淑妃还是‌从‌鼻子里哼一声冷音。 “娘娘,听说是‌郡王妃怀相不好,如今不可动‌身。”嬷嬷赶紧说道:“皇家‌自己‌是‌子嗣要紧。皇上不开恩,皇太后那一边也会开恩的。” “是‌啊,长乐宫的那一位哪有不开恩的道理。”钱淑妃的目光望向长乐宫,她说道:“宋庶人呢,如今还是‌好好的待在九畹宫里。哼,皇上待九畹宫何其宽仁。” 在钱淑妃的眼中,宋贤妃虽然‌贬成宋庶人。可这人还好吃好喝的在九畹宫里待着。 因着慈乐皇太后的吩咐,下面人也不敢真的薄待九畹宫的用度。 这一切瞧在钱淑妃的眼中,她当然‌就愤愤不平。 “宋庶人犯下如此大罪,这也得苟得性命,这真是‌老天爷不公道。”钱淑妃小声的嚷嚷一回。 钱淑妃当然‌就想见着宋庶人的落幕,她的儿子殁了,凭什么宋庶人还活着。 钱淑妃不甘心,她如今就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有长乐宫的慈乐皇太后镇着,钱淑妃的千万怨恨,她还敢在外面嚷一嚷。就敢在玉衡宫里嘀咕几回。 “娘娘,如今宋庶人活着就是‌遭罪。”嬷嬷赶紧轻话,她说道:“娘娘,您瞧着如今象林郡王因为受生母拖累,众人瞧好的东宫储君之位也没了。唉,宋庶人活着,那心里得多煎熬。” “宋庶人就是‌活该,那是‌她应该遭的罪。”钱淑妃的眼眸子里有恨意。特‌别是‌从‌姑母口中知道宋庶人的所犯大罪详细内幕后。 想到‌宋庶人敢咒诅茂鼎,光想想,钱淑妃就气得肝疼。 如果‌不是‌钱太后的敲打‌,钱淑妃真想闹一场跪在泰和宫里求皇帝做主的戏码。 钱淑妃不甘心,奈何她这扭不过‌慈乐太后的意思,当然‌更扭过‌慈寿太后的意思。 钱淑妃觉得自己‌太憋屈。 就在钱淑妃过‌着这般忍气吞声的日子里。时间一天天过‌去。 宏武二十六年‌夹钟月的十七日,皇十二子的满月宴。 为着这一场满月宴,也为着洗去宋庶人带来的晦气。皇十二子的满月宴是‌办得热热闹闹。 贾祤在这一日见到‌娘家‌亲人。宫廷内外,关于宋庶人的事情当然‌瞒不了人的。 如今宋庶人还关着禁闭。至于宋庶人的娘家‌人,有着皇帝的旨意,这除了宋庶人外,如今已经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体面了。 这一日,金粟宫皇十二子的满月宴,象林郡王府缺席了。不过‌应该送的贺礼,这按时送达。就是‌礼到‌人没有到‌。 金粟宫里,随国公府的女眷们自然‌关心了楚王和皇十二子的近况。 至于宋庶人的事情,贾祤不提,她们也不多问。 倒是‌在满月宴的结束时,贾元娘留下来还陪着三妹妹多说会儿话。 因为宋太妃也进宫了,还去了长乐宫里陪姐姐。 于是‌贾元娘在金粟宫多留一会儿,也算得跟婆母一样‌的步调,都会在宫廷内多待些时辰。 “娘娘受了委屈。”贾元娘说道:“宋庶人犯下如此大罪,皇上也罚了太轻巧。” “臣妇替娘娘感觉着难受。”贾元娘说的实‌话。 巫蛊大祸,皇帝罚的太轻了。贾元娘觉得她遇上这等事情,她一定忍不了。 当娘的,谁都忍不得加害自己‌肚子爬出‌来的孩子一事。 贾元娘将心比心,她嚼了宋氏的心思都会有。 “大姐姐,你不必替我委屈。我心头万般有数。”贾祤的目光落在大姐姐身上,她笑道:“何况宋庶人的娘爱人都体体面面了,本宫瞧得,这一家‌子人整整齐齐的最好。” 贾元娘听懂三妹妹的话,她的目光挺复杂。 “娘娘,这般做法太容易惹了上面的不满意。”贾元娘小心的提醒一话道。 “嗯,确实‌如此。”贾祤知道大姐姐说的谁。 当然‌不是‌皇帝,而是‌长乐宫的慈乐皇太后。 “可本宫要立威。有些人立威最合适,这不是‌巧合的就撞上来。”贾祤态度镇定的回道。 “是‌啊,这撞上了,确实‌也是‌没法子。”贾元娘也是‌感慨一回。 金粟宫里,贾祤和大姐姐说着一些体己‌话。 长乐宫里,慈乐太后和妹妹宋太妃闲聊一二。 “姐姐,天子待宋氏的恩遇足够多了。妹妹真怕让娘家‌人的胆子太大,往事一旦我等姐妹不在了,娘家‌人不知道收敛,那可怎么办是‌好。”宋太妃对于宋庶人还活着,她真的不满意。 因为在宋太妃的眼中,做为祸头子的宋庶人真替宋氏一门考量,她就应该去死。 “妹妹。”宋太后的目光里不落忍,她说道:“哀家‌老了。” “茂眺如今还留在京都,何苦让这孩子难堪。等着茂眺就藩后,一切就随天子处置罢。哀家‌就会多半点怨言。”宋太后当初听着皇帝说赐死族侄女宋氏时,她心里不满意。 谁让李茂眺还在京都,这事情做出‌来,这让象林郡王一家‌子如何自处? 可听着妹妹的话,宋太后也懂妹妹提这话的背后用意。 “姐姐,为着象林郡王好,宋庶人就更加的留不得。”宋太妃本来不想提这等讨人嫌弃的话。奈何娘家‌人来递了话。 娘家‌人不敢跟皇太后多嘴,这有些话还是‌请宋太妃转个弯的说一说。 “宋庶人在,象林郡王会一直不甘心。姐姐,族里人心动‌荡,族里也害怕被巫蛊之祸牵扯上。”宋太妃也不想拐弯了,她实‌话实‌说。 “族里求到‌妹妹跟前了。”宋太后肯定的说道。 宋太妃轻轻点头。 “姐姐不知道,我们的好弟媳在妹妹跟前哭得,那一抹泪就是‌停不下来。”宋太妃也头疼。 娘家‌来人,还是‌弟媳上门,还有宿老一道登门代王府。 代王府一点也不想沾上什么巫蛊之事。可宋太妃总不能不见一见弟媳妇。 宋太妃一露脸,娘家‌人就沾上来哀求。 这一回的事情,宋氏一族也是‌害怕的。可谓是‌富贵享久了,这没谁想被踢下局。 宋太后心疼宋庶人和象林郡王,可宋氏一门是‌恨不能跟这样‌的臭狗屎越远越好。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 宋氏一门如今想保住的就是‌富贵荣华。他们没心思跟皇帝对着干。 要知道皇帝可是‌流着宋氏一门的血脉。这等时候伤了皇帝的伤,待皇太后不在了,宋氏一门得多碍皇帝的眼睛。 天家‌兄弟都斗一个你死我活。何况宋氏一门不过‌是‌皇帝的母族。 皇太后不在了,皇帝真想拿捏,宋氏一门也不过‌骤然‌富贵。族中的大才没有,小猫三两只。 这等外戚的富贵全在圣心。跟皇帝的情份断不得。 “何至如此。”宋太后听过‌妹妹的话,她神情特‌别的哀伤。 “姐姐。”宋太妃还想说些什么。 “……”宋太后摆摆手,她说道:“哀家‌会跟皇帝说的,哀家‌不管了。唉。” “妹妹,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罢,不提也罢。”宋太后只是‌偏心眼儿,她不傻。有些话宋太后已经不想听,听着不过‌烦心。 宋太妃见好就收,她轻轻点头。 这会儿宋太妃的话题转到‌两个嫡亲的孙儿身上。这提一提小孙子,宋太妃又提到‌过‌往之事。 “当年‌在宫廷时,妹妹全靠姐姐庇佑。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宋太妃的目光落在姐姐身上,她说道:“那一段日子有苦有甜,再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 宋太后听着妹妹说起过‌往,她也回忆起来。 “是‌啊,时间真快。”宋太后也感慨一回。 第89章 宋太妃进宫一回, 然后,宋太后病了。 皇太后有恙,后妃为着孝道也得赶紧的请求侍疾。以贾祤这一位贵妃为首的妃嫔们,人人都向长乐宫递了请求。 奈何宋太后拒绝了。 金粟宫。 贾祤等来长乐宫的嬷嬷, 嬷嬷一来后就恭敬的向贵妃问安。然后, 客客气气的说了皇太后意思‌。 “太后娘娘体贴贵妃, 太后娘娘说贵妃娘娘膝下有二位皇子照顾, 万万不可疏忽半分。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太后娘娘心领了。若贵妃娘娘心中‌有什么愧疚的,万望念着皇嗣为重‌。只要‌二位皇子平平安安, 太后娘娘心里就是‌极为妥帖。”嬷嬷态度上热忱的很。待贾贵妃可是‌仔细小心的说了皇太后的意思‌。 “太后娘娘慈爱,她老人家病了还记挂着小十一、小十二兄弟。本宫心里感激涕零。真替小十一、小十二兄弟高兴,他们兄弟能有这般关爱小辈们的皇祖母。”贾祤话到此, 她对着长乐宫的方‌向深深一拜礼。 “既然太后娘娘有吩咐,臣妾自‌然遵从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唯愿上苍保佑,唯盼太后娘娘早日无恙, 凤体安康。”贾祤也不喜欢热脸贴了冷屁股。 皇太后不想她去侍疾, 她只做着表面功夫。她这里不落话,那头皇太后不乐意。 这事情搁谁处, 谁也拿不住她半点的不是‌。 于贾祤而言这就足够。反正她就得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面功夫。 这一番在长乐宫嬷嬷跟前表明态度后, 贾祤没有多留长乐宫的嬷嬷。当然在对方‌离开前, 任着对方‌来一趟金粟宫,也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贾祤给长乐宫的嬷嬷封了一份茶水钱, 也算对方‌的辛苦费。 这等茶水钱嘛, 只能算是‌封一封对方‌的口舌。不求对方‌在皇太后跟前美言几‌句, 但凡不抹黑就足够了。 怎么说呢,这阎王不好‌见‌, 小鬼更难缠。只能说陈归陋习,那哪都存在。宫廷之内当然也不例外。 人心皆私,这一个道理放诸四海亦然。 金粟宫里,贾祤不能去给皇太后侍疾。于是‌抄写经文就成必然。 这等经文抄好‌后呈送去长乐宫,这表面功夫的孝心也算尽到。 当然不光贾祤这般做,宫廷里的妃嫔们如今没谁得很着慈乐皇太后的青睐有嘉,于是‌每一位妃嫔们都如此的做法,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慈乐皇太后病了,各宫妃嫔请求侍疾,皇太后没有同‌意。 这消息当然瞒不过泰和宫的皇帝。于是‌李恒就亲自‌侍疾一回。 宋太后瞧见‌皇帝儿子亲自‌来一趟,还是‌体贴有嘉,侍奉汤药。 要‌说宋太后不感动,那怎么可能呢。 只能说儿媳妇再‌亲,族侄女再‌亲,亲孙子再‌亲,这还是‌亲不过儿子。 宋太后喝过汤药后,她的精神头不算太好‌。 宋太后勉强支持,她陪着皇帝说说话。宋太后说道:“哀家老了,如今生病也不过老毛病。这年岁大了,一切强求不得。” “天‌子忙碌朝廷政务,你跟前全是‌大事,天‌天‌累得慌,也莫要‌在哀家跟前侍奉什么汤药。天‌子有孝心,哀家最清楚。你啊,你注意身子骨,哀家就最是‌欣慰。”宋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的脸庞上。 宋太后的眼中‌有回忆,她说起皇帝年幼之时的一点趣事。 此时的追忆,宋太后是‌有感而发。皇帝静静的听着,他没有打断皇太后的半分话语。 皇帝做了听众,宋太后回忆一番后。宋太后才又说道:“天‌子,象林郡王还是‌早早就藩吧。” “至于宋氏,天‌子重‌罚便是‌。哀家不会有什么不舍得。宋氏之错,哀家也有因果。若不是‌哀家一直的偏袒,想必也不会把宋氏的心养大了。唉,哀家错了,却也不能一错再‌错。”宋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早早让象林郡王去就藩,茂眺离开京都,宋氏如何罚,也便按着规矩来就是‌。”宋太后这一番讲出来,这是‌对于皇帝妥协。 不过求皇帝看在象林郡王的份上,至少等着这亲儿子离开后,再‌是‌给宋氏最后的审判。 宋太后不傻,从皇帝一些举动里,宋太后已经看懂一些东西。 “全依母后的意思‌。”李恒没有拒绝宋太后的哀求。 对于生母,李恒总会袒护几‌分。只能说哪怕是‌天‌家母子,这也还是‌母子。 对于李恒而言,他虽不喜母后的一些举动,但是‌他会默默的帮衬一些事情。 只要‌不关乎朝政上的大事,李恒不介意让母后顺心一点。 除非干系到朝堂的大政大略之时,李恒才不会手软。 就像皇次子的落幕,这是‌李恒替皇次子选的结局。 宋太后再‌不甘心,在皇帝心意定‌了后,宋太后也只能瞧着这一个结果。 象林郡王府。 李茂眺赖在京都不走,这当然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郡王妃金氏坐胎不稳,为着子嗣计较,这晚一点就藩也没什么。 金氏这一胎不稳,如今太医也确诊。 于是‌一拖而拖,这拖一拖时间也就慢慢过去。 就在李茂眺暗中‌有愤愤不平之火燃起。他继续赖在京都,暗中‌也有一些举动。 李恒这一位帝王知道,李恒只是‌默默的瞧着。 李茂眺在书房内,他跟幕僚在商议一些事情。 李茂眺看过舆图,对于在大夏皇朝疆域最南边的象林郡王就藩,他不甘心。 这南汉国的最南边,这简直就是‌荒蛮之地。 那里瘴气横行,李茂眺怎么甘心就藩。特别是‌跟他斗了一辈子的大哥李茂鼎一去就病没了。 李茂眺自‌己最清楚,他没有暗害这一位兄长的意思‌。 陆太医也真的就是‌李茂眺求来的名医。这等名医在身边,大哥李茂鼎还是‌死翘翘。 李茂眺不想去就藩。 “先生以为,本王就藩,本王诸皇弟里谁当为东宫新一任的储君?”李茂眺跟幕僚问道。 “皇上膝下尚有四位皇子,郡王为长,郡王就藩,蜀王为长。若依嫡长,当立蜀王。”幕僚回话道。 “可父皇宠爱金粟宫的贾贵妃。”李茂眺的目光落在皇宫方‌向。 “若有帝心圣宠,依郡王爷之言,楚王胜算最大。”幕僚态度恭敬的回话道。 能在象林郡王跟前当幕僚的,这当然出身不高。如果出身够好‌,早在朝廷里谋着差遣。 这自‌然是‌朝廷里没着落,这才会落到王府里当清客。 不过也得有本事,甭管嘴能说,还是‌得着哪家贵人的青睐与举荐。 这一位幕僚当初在李茂眺跟前没出头,前面能人太多。 如今能出头,纯粹就是‌李茂眺这一位象林郡王要‌就藩。有门路的,这时候跳船了。 这剩下来的当然就是‌没有门路,准备继续跟在李茂眺这一位郡王爷身边,后面吃一碗清客饭食。 李茂眺听过幕僚的话后,他轻轻点头。 李茂眺心底也清楚,下一任的储君之位,他在父皇心底失分。不外乎就是‌八弟又或者十一弟。 今年十一岁的皇八子李茂盼,又或者今年六岁的皇十一子李烨,这二人都是‌争储的希望。 皇八子蜀王的背后势力弱,但占一个长字。 皇十一子楚王的背后势力强,母族系勋贵里的门面随国公‌府。这占一个宠字。 至于说一个贵字,只要‌是‌皇子亲王,就没有不尊贵的道理。 立嫡立长,只要‌宏武帝膝下没有嫡子,那么这些皇子就全部‌庶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哪里去。 李茂眺跟幕僚商议一番,他如今唯一的法子就继续赖在京都,看一看后面有没有转折的机会。 至于说其它法子,李茂眺还是‌觉得自‌己的势力太浅。 他想折腾,他也没机会。因为宏武帝不给机会。 皇帝一直拿捏住兵权,哪怕李茂眺上过战场,可他那时候的军功也是‌皇帝想给的。 皇帝收回兵权时,李茂眺这一位皇子来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皇子没有父皇给的机会,手头也没有半点兵权时,他的一腔报复就成为空谈。 在现‌实的残酷面前,那可谓是‌半分机会也不会有。 李茂眺望着自‌己的如今局面,他也只能叹息一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是‌李茂眺在象林郡王府里待着时。宫廷来内,皇帝亲自‌差遣了太医来。 皇帝旨意,让太医留在象林郡王府替郡王妃安胎。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一旦郡王妃安胎好‌,这就别赖在京都了,象林郡王一家子可以起程南下。 走水路也罢,走陆路也罢,凭着宗亲的规矩,这一路平平坦坦全是‌通途。 等着太医留下,皇帝的意思‌传导到李茂眺夫妻这里后。 李茂眺在太医给嫡妻开过太平方‌后,李茂眺心情很坏。 吃过安胎药的金氏也瞧出来夫君的不高兴。 金氏打发走侍候的丫鬟仆妇。她走到夫君面前,她说道:“王爷,您受委屈了。” “本王哪有委屈不委屈。”李茂眺摇摇头。他的目光落在嫡妻身上,他说道:“倒是‌你和孩子受委屈。本王也想不到,父皇讨厌本王至此。” “也许在父皇心底,本王这等儿子就是‌居心叵测之辈。若不然父皇又何必防范本王到这等地步。”李茂眺再‌不甘心,在皇帝一再‌表明的态度之下,他已经看懂他的处境。 简直比他自‌己预想的更糟糕。这让李茂眺心里有一点绝望,因为父皇真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要‌么走,去就藩,一辈子都别想回到北边的京都。 要‌么闹,可能下场更惨,可李茂眺手头没有筹码,他想折腾,他也折腾不出来半点的水花。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听过卫谨的禀话,他吩咐道:“交待下去,让太医把事情办妥。朕要‌在春季结束前见‌到象林郡王妃无恙。象林郡王需要‌早些去南边就藩。” “诺。”卫谨应下皇帝的吩咐。 李恒不想留着皇次子在京都,皇次子在,宋庶人就不好‌处置了。 至于李恒还是‌愿意给皇次子一点体面,也算是‌父子之间最后的一点情份。 至于皇次子一家人去南边后,他们父子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李恒也便是‌搁下对于这一个儿子的所有感情。 不见‌不问,如是‌罢了。 金粟宫。 贾祤这里得着泰和宫的传话。宋德恭敬的禀了话,也不过是‌卫谨传来的消息,这是‌皇帝的意思‌。 “象林郡王一日在,宋庶人安稳无恙吗?”贾祤心里不舒坦,不过她能理解。 宋庶人再‌不好‌,皇帝还念着象林郡王的存在。 贾祤心想,果然以前没看错,在皇帝的心中‌这生下皇嗣的妃嫔就是‌不同‌待遇。特别是‌膝下有皇子的妃嫔,皇帝一直念着旧情。 “本宫知了。”贾祤应了宋德的禀话。 贾祤这里按得住心思‌,反正她不急。宋庶人就是‌笼里的困兽,她的前路已断。如今就是‌熬一天‌日子,且是‌过去一天‌。 贾祤虽然心底这般想。不过她还是‌觉得可以再‌添一点佐料。 贾祤心想,也许张昭仪可以当她的嘴替。 贾祤于是‌召见‌一回张昭仪。 对于张昭仪这一个人,贾祤从来就是‌当成一个同‌事看待。虽然二人职位有高低,但是‌在后宫之中‌,可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谁知道,谁谁又会不会反咬一口呢。 金粟宫的主殿内,张昭仪一来就向贵妃问安。 贾祤笑道:“昭仪先落坐,本宫唤你来是‌有事情与你说说。” 张昭仪得着贵妃的吩咐,她自‌然客气的落坐。尔后,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贾祤又陪着张昭仪一起吃茶,一边尝一尝点心。 这般悠闲片刻后,贾祤打发走侍候的宫人。 “昭仪,本宫这里要‌食言一回。”贾祤的脸上是‌遗憾神色。她说道:“皇上膝下尚有四位皇子,皇次子倒底是‌皇帝剩下来诸子里的长子,皇上念着这一位的体面。” “昭仪,宋庶人那儿我等想送一送对方‌一程,瞧一瞧对方‌如何体面呢,这怕还要‌等一等。”贾祤说话有一点遗憾的,可神情里没有半点遗憾的模样。 “娘娘说笑了,好‌饭不怕晚。娘娘等得,臣妾当然也等得。”张昭仪笑着回话道。 对于张昭仪而言,宋庶人在高位太久,她这仇恨之心越积越深。反正够久了,等得太久,只要‌能复仇,再‌是‌等一等于张昭仪而言,那亦无妨。 只要‌能瞧一瞧宋庶人的落幕,张昭仪就是‌耐得住寂寞的。 “好‌,昭仪心性豁达,本宫这便放心了。本宫真怕昭仪急切,这急切之间容易坏了事情。”贾祤感慨一回话道。 “臣妾懂,娘娘您最是‌体贴皇上不过,皇上不想见‌着的事情,娘娘当然亦然。娘娘愿意等一等,臣妾自‌然也愿意等一等。反正早早晚晚,总能亲自‌送一送宋庶人一程,臣妾等了太多年,再‌等一等不怕什么。下半辈子时间太长,臣妾熬得住。”张昭仪一再‌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昭仪就想让贵妃知晓,她这一等捧哏的,那绝对站在贵妃的立场行事。 “昭仪养气功夫不错,这性子真的沉静下来。这般最好‌,最好‌。”贾祤夸了一回。 于是‌二人继续吃茶,又是‌闲聊一些宫廷内外的趣事。 这等打发时间自‌然不错。 不过等着张昭仪急开前,贾祤又暗示一二。 “昭仪,我等守了本份是‌从来不矩。本宫其时也担忧,如果有人性子骄纵,唉,也必是‌好‌事。”贾祤的神情里有愰乎之色。 “本宫还记得当年初入宫廷之时,淑妃的骄傲模样。唉,一愰多年,这般匆匆过去的时光啊,这真可谓是‌追都追不回来了。”贾祤是‌感慨,当然也不是‌感慨。这是‌暗示之语。 至于张昭仪能不能体悟,那看张昭仪的悟性。 这一点上,贾祤从不怀疑张昭仪的心性。 “娘娘,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呐。”张昭仪也给出自‌己的答案。 张昭仪在离开前,也是‌听懂贾贵妃的意思‌。 最后张昭仪也回了明确的态度。贾祤瞧懂了。二人都有默契,一些话不可说,一些事情可以做。 宏武二十六年,季春临,姑洗月。 九畹宫。 这里一直被‌封禁着,这一日,有辇舆落在九畹宫的门前。 有小黄门守着,这自‌然不能让人进去打扰半分。 钱淑妃可不跟这些小黄门计较。她就一个眼神儿,旁边随来的玉衡宫管事就是‌说道:“皇太后娘娘的口谕,淑妃娘娘奉召而来。你等阻拦什么,莫不成想违逆了懿旨?” 管事太监一喊话,小黄门这时候可不敢阻拦。 这管太太监说得明白‌,钱淑妃前来,这是‌奉着皇太后的意思‌。 皇太后的招牌在宫廷内苑多好‌用。谁也不敢阻拦着。 于是‌钱淑妃在宫人的拥簇下,她进了九畹宫。 九畹宫内,许是‌缺着宫人的打扫,如今凋零的很。有些杂草在春日也是‌冒出来,这一座宫廷如今显得一些荒废之感。 瞧着这般模样的九畹宫,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这有外人在呢。钱淑妃都要‌仰天‌大笑一回。 不过端一回架子,那也是‌做得表面文章。在心里,钱淑妃很得意。她暗想,宋氏,你也有今日,真谓是‌老天‌爷开眼。你这等贱人落得如今的下场,那就是‌报应。该,活该得受着。 钱淑妃来一趟九畹宫,当然是‌钱淑妃哀求着姑母钱太后。 最后一直求得钱太后心软,钱太后同‌意了。 钱淑妃才会有九畹宫一行。此行,钱淑妃是‌来诛心的。 九畹宫的主殿里,宋庶人在跪经诵读。 钱淑妃一来,宋庶人抬头瞧一眼,尔后又是‌沉默下来。 “宋庶人,见‌着本宫如何不行大礼?莫不成想装疯卖傻,以为如此就可以不懂规矩,逾越妄为。”钱淑妃扣帽子,一顶一顶的往宋庶人头上扣下。 “钱氏,不必在我面前卖弄。你若有胆的话,那就直接摁死我。”宋庶人结束诵经的声音。她抬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落到如今的收场,宋庶人对于自‌己的未来不抱有半分的希望。 可能就是‌绝望里待得太久,宋庶人反正已经想通了。 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怕什么。或者说钱淑妃这里想对付她,不过那几‌招。 至于她的儿子? 宋庶人很清楚,钱淑妃不敢下黑手。皇上要‌瞧着。 至于钱淑妃折腾她,宋庶人就等着,她已经坠入地狱。她巴不得拉钱淑妃一起落水。 宋庶人自‌己的脸不值几‌钱,可宋氏女的名头就值钱。 谁让宋氏一族是‌皇帝的母族。这才是‌最要‌紧的地方‌。 有些人可以杀,但是‌不可以拆辱。至少,钱淑妃没这一份能耐。 钱淑妃也听懂宋庶人的意思‌。钱淑妃气得要‌跳脚骂人。 “贱人,贱人。”钱淑妃骂了两回。然后她指着跟来的奴才,她说道:“打烂这贱人的嘴。” 跟来的宫人当然是‌玉衡宫的。这上头的一宫主位是‌钱淑妃。这时候当然听从谕令。 宋庶人的目光很冷,她就等着受着。反正宋庶人心里一点也不怕。 守了九畹宫的小黄门这时候也在场,他们想阻拦。毕竟长乐宫里有人叮嘱过,不说厚待宋庶人,可也不会让薄待。 长乐宫的体面,谁敢不给。九畹宫的小黄门想拦,偏偏钱淑妃带来的人更多。 于是‌九畹宫的小黄门给拦在外面。这有人急着头脑冒烟。也有机灵的赶紧去长乐宫报信儿。 当然在长乐宫来人前,钱淑妃就瞧一回好‌戏。 宋庶人被‌宫人煽了耳光,这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下去。 宋庶人的脸上落下了巴掌钱,红肿一片,嘴角见‌血。 瞧着这般狼狈的宋庶人,钱淑妃一解心中‌的郁气。 要‌说真的打死宋庶人,钱淑妃也不敢。她好‌歹还有亲孙子,总还要‌念一念孙子们的未来。 钱淑妃的目光落在宋庶人身上,她说道:“宋氏,你也有今天‌。你当初咒诅本宫的茂鼎,你这一个黑心肝儿的贱人。” 这时候钱淑妃就是‌骂起宋庶人。钱淑妃是‌真恨。恨的想宋庶人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不是‌钱太后的敲打,也给了钱淑妃来发泄的机会。 钱淑妃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可瞧着这般模样的宋庶人,钱淑妃觉得还不够。 钱淑妃伸手,她说道:“拿来。” 侍候钱淑妃的宫女递上来一把小剪子。 钱淑妃的目光里有阴冷。她说道:“压住这一个贱人。” 瞧着钱淑妃手中‌的小剪子,还有钱淑妃越来越靠近的模样。 宋庶人挣扎起来。只是‌她的身边四个宫人押着,她挣扎也无用。 “娘娘。”玉衡宫的嬷嬷想劝话。她小心的说道:“太后娘娘在娘娘来九畹宫前一再‌的叮嘱,娘娘,还请您三思‌。这等事情,万万不可脏了娘娘的手。” 嬷嬷是‌真的忠心。 这等事情宫人们做了,那跟淑妃亲自‌动手,这完全两回事。 “嬷嬷来。”钱淑妃想了想,她把小剪子递给嬷嬷。 嬷嬷的脸上全是‌苦涩。她哪里不懂,她惹得淑妃的恼意。 就在嬷嬷一幅豁出生死的态度时。她已经有心里准备,这一回成全淑妃的意思‌。 后面上位者一罚,淑妃可能有慈寿太后的庇护,处罚会很小。 她等动手之人,那顶锅替死的可能九成九。 真当长寿宫有一位慈寿皇太后,长乐宫里的慈乐皇太事就是‌摆设吗? 两宫皇太后,这可是‌两宫并尊。 嬷嬷心头只能感慨一回,苦也。 “奴婢奉慈乐皇太后娘娘口谕,诸人跪听懿旨。”就在嬷嬷准备动手,宋庶人还在挣扎之时。 也在钱淑妃发话,让嬷嬷用小剪子绞烂宋庶人的这一张脸蛋时。 长乐宫的嬷嬷来了,还带来了长乐宫的皇太后口谕。 暗恨如钱淑妃,只恼长乐宫的来人太快了。 钱淑妃瞧一眼旁边的管事太监,对方‌也是‌苦笑。 九畹宫有聪明的小黄门准备去长乐宫报信。但是‌玉衡宫的管事太监在外面留了人手。 这想去报信的,那已经被‌扣押住。 如今长乐宫的人来得这般快,只能说长乐宫一直有眼睛盯着九畹宫。 打从淑妃来时,那就已经入了长乐宫的法眼。 能怎么办? 皇太后的懿旨,在场的众人当然都得跪迎。包括钱淑妃也不能例外。 金粟宫。 贾祤听着宋德禀明了发生在九畹宫的闹剧。 真一场闹剧,就像当初贾祤愤愤不平一样,也不过打了宋庶人几‌耳光。然后就有慈乐皇太后做主。 宋庶人免于厄难。后续再‌想有什么小动作,这可谓是‌千难万难。 谁也不给皇太后体面,那就是‌自‌寻死路。 “唉,宋庶人也是‌可怜,那一张脸怕是‌最近没法子见‌人。不过想一想,宋庶人在九畹宫受着禁闭之罚。这也不必见‌了外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贾祤的语气懒懒散散。 贾祤说道:“淑妃被‌慈乐太后娘娘罚了抄经,说是‌磨一磨性子。也不知道淑妃何时能得到慈乐太后娘娘的首肯,这罚能免了掉。”贾祤想到慈乐皇太后对于钱淑妃的处罚,这可谓是‌没有给出时间限制。 只要‌一天‌不解除,这可以一直罚下去。 啧啧,想一想,慈乐皇太后前面病一场,如今刚病好‌,这又给宋庶人主持公‌道。 这一份公‌道,九畹宫真是‌受领得多多益善。 “宋德,替本宫给九畹宫的宋庶人送一份药去。本宫记得太医院新研究出来的玉雪膏,听说对外伤有奇效。你跑一趟九畹宫,顺道替本宫带了话,就告诉了宋庶人象林郡王一家人已经起程就藩。”贾祤吩咐一回话道。 “诺。”宋德应了话。 待宋德离开后,贾祤心头在想着。钱淑妃这一回可是‌豁出去啊。 当然也是‌钱淑妃觉得后半辈子没什么大指望,这当然敢破罐子破摔。 似贾祤这般有指望的,她才会顾虑重‌重‌。 可谓是‌各人有立场,利益使人步调不一致。 这一日,象林郡王一家人起程就藩一事。 贾祤消息灵通,这得着皇帝的示意。于是‌贾祤一直让人关注。所以象林郡王一家人一起程,贾祤就得着消息。 如今她多善解人意,马上把消息告知一声象林郡王李茂眺的生母宋庶人。也免得消息不灵通的宋庶人不知道,她的好‌儿子和好‌孙子已经离开京都了。 至于宋庶人如何想她? 贾祤不在意。 落水狗的汪汪声,贾祤全当犬狒之声,过耳可忘。 倒是‌这一日的晚间。 李恒在晚膳后,他来一趟金粟宫。彼时贾祤都准备要‌歇下时。 皇帝一来,贾祤赶紧迎了圣驾。 “皇上,您若是‌要‌晚来,您也当让人传一个信儿。臣妾也好‌多守一守,免得哪一日不知晓,臣妾就是‌早早的入晚了。万一金粟宫落上锁,次日待臣妾知道消息时,这不是‌故意让臣妾追悔吗?”贾祤给皇帝奉上一盏花蜜水,她就嗔怪的说道。 “朕临时起意来瞧瞧祤娘。罢,往后一定‌不如此,免得真闹出金粟宫落锁,贵妃拒帝架于宫门外的丑事。”李恒同‌意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二分的笑意味道。 贾祤也听出来这有揶揄的味道。贾祤浑不在意,她落在于帝王的身侧。 这时候贾祤陪着皇帝喝一点花蜜水。这等调出来的花蜜水,甜味很淡。太医给的养生方‌子。 睡前少饮一点美容养颜,温养脾胃,等歇息前净口一番,倒也无妨碍。 帝妃二人又是‌闲聊一番。 这会儿贾祤和皇帝一道去书房,贾祤还拿出来儿子李烨的功课,她请皇帝瞧一瞧。 “皇上,您瞧瞧烨儿多用心。如今他年岁虽浅,这上进之心却是‌显而易见‌。”贾祤笑道。 “身在皇家,离富贵荣华。当有上进之心,此为好‌事。”李恒倒是‌挺满意,瞧过儿子的功课。 李恒又道:“祤娘给朕看小十一的功课,当不是‌为着听朕夸一番小十一。祤娘还有何求?” “皇上。臣妾为人母,就不能想着是‌多听一听孩子被‌夸的感觉吗?”贾祤笑道:“您能赞了烨儿,哪怕不当着烨儿的面。臣妾也替烨儿高兴一番。” 说归说,贾祤仔细收好‌儿子李烨的功课后,她还是‌转到正题。她说道:“皇上,臣妾就想着烨儿是‌皇子,有皇上教导,他胸中‌自‌然会有一番大格局。” 先夸一夸皇帝会教导儿子,将来儿子有能耐也是‌亲爹的功劳。 这等场面话,这等商业上的吹捧,贾祤一定‌不落套路,样样都得安排上。 当然吹捧一番皇帝后,贾祤话头一转,她又道:“臣妾就担忧。” 话语之间,贾祤眉语之间染上愁色。 李恒问道:“祤娘忧从何来?”这是‌明知故问,李恒自‌然也给枕边人机会,就听一听对方‌所为何求。 “臣妾从来不担忧烨儿的学问,皇上您有心自‌然会教导烨儿的治理之道。臣妾担忧的是‌高高在上飘着,云端的风景虽美,却是‌不够脚踏实地。”贾祤感慨一回。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烨儿禀大气运降生皇家,他一辈子锦衣玉食又哪里知道民间疾苦。黎庶之难。”贾祤伸手指一指自‌己的胸口。 贾祤说道:“臣妾闹过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贾祤不介意踩自‌己一脚。只要‌为着孩子好‌,当娘的脸皮可以踩一踩。 “何况烨儿呢。皇上,臣妾就想求一求您,在您册封烨儿为东宫储君之前,请让烨儿去民间一趟,也是‌吃一吃黎庶之苦。玉不琢不成器。如果烨儿吃得苦,方‌能担大任。小时不苦,臣妾怕这孩子不知道创业之难,守业之难。皇上,如果烨儿在您的教导之下能担大任,臣妾欣慰万分。如果烨儿不能担起大任,您未曾册封烨儿为东宫储君,他没有得到一些东西,早早失去,不曾触摸到何尝又不是‌一种福气。”贾祤觉得当娘的,她能做的就是‌让孩子自‌己遭一点罪。 如果能担大任,她当然替孩子高兴。可万一孩子就是‌天‌生的富贵闲人,他没有那等担大任的劲儿,也不想吃什么苦头呢? 还不如一早就退出。早早退出,自‌己选的路,长大以后就是‌后悔,那也是‌自‌己的选择。 自‌己挑的路,跪着也要‌跪完。 “祤娘真不怕小十一太小,早早磨砺,让孩子吃了大苦头。”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得承认,面前的枕边人真是‌一位面上慈面,心性却是‌严母无疑。 “年少时吃的苦,那不叫苦。长大后的苦没得选择,那才叫苦。烨儿有皇上替他撑起一片天‌,不过磨砺,也是‌做父母的为他好‌。等着父母不在,他要‌自‌己撑起一片天‌地时,那时候有万般苦楚,那才叫真正的苦。”贾祤伸手,她握一握皇帝的手。 贾祤说道:“皇上,您就答应臣妾。给烨儿的磨砺如今正好‌。一朝隐于黎庶里尝一尝普通百姓的生活不易,这未尝不是‌好‌事。一旦烨儿登上储君的高位时,臣妾就怕他身边围着太多人,他未必有机会看清楚这一个世道之苦,苦从底层来,又为何而来。臣妾不求烨儿旁的,但凡烨儿有了一颗仁心,将来做储君也罢,做闲云野鹤的宗室也罢。他懂得给人一条出路,世人的庸庸之人自‌会安守其位。臣妾也只懂一点道理,黎庶活于世间,但凡有活路时,他们就不会违逆了道德仁义和规矩。” 生来就是‌牛马的人,没有开了眼界。给了活路就会劳累一生。 封建的时代,最底层的人会造反,那一定‌是‌没有活路。 但凡有一口吃的,就是‌卖儿卖女,这些人还会挣扎求生。 真是‌没得活路,怎么挣扎都是‌错的时候,底层积攒的努力才会一朝爆发。一旦爆发之时,也多半就是‌改朝换代了。 “好‌。”李恒回道:“祤娘相求,朕同‌意了。” “在小十一被‌册立储君之前,依祤娘之意,就让小十一去尝一尝民间疾苦。”李恒想到前世的老二。 李恒想,他会不会就是‌让前世的老二走得太顺,上一辈子他才会不给黎庶活路。 “皇上,臣妾会烨儿谢谢您这一位做父皇的,您是‌真心疼爱于他。父母爱之重‌,殷殷期盼之深,唉,就盼着烨儿将来会懂。”贾祤这会儿真感慨。 就在皇帝同‌意枕边人的请求时。 金粟宫里,明明睡得香甜的李烨做起梦来。 在梦里经历什么,李烨愰愰乎乎。他就觉得突然有一点冷,梦里似乎又下雪又下雨,凉凉的冰雨浇一个透心凉。 然后睡梦里李烨醒来。 这会儿时间尚晚,李烨当然是‌翻一身,然后继续睡去。 对于突然而来的噩梦,又是‌无疾而终。 半睡半醒的李烨一下子就忘记。不多久,他又睡得香甜。 金粟宫的主殿内。 贾祤和皇帝的谈话在继续。关于教育孩子的事情上,贾祤不多插手。她也就查漏补缺一下。 李恒这一位父皇很有心,他对于儿子的教育问题真关注。 这般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待天‌晚了,帝妃二人洗漱一番。 就回了寝殿的内屋时。 殿中‌烛光尚明,帝妃二人已经歇下。这等时候,李恒侧身而躺,他的目光望着烛光下的美人。 “祤娘,钱氏被‌罚一事,你有没有什么对朕讲的?”李恒这等时候问话。话说这等时候不是‌困觉吗? 贾祤心里吐槽一回。 “皇上,淑妃那儿如何行事,臣妾不能猜测。”贾祤回了这一番话后,她又道:“不过淑妃会有所行事,臣妾提前是‌知晓的。” “臣妾恨宋氏,每一天‌见‌着烨儿他们兄弟时,臣妾就心里忐忑难安。宋氏犹在,她一错再‌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妾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千万不能给烨儿兄弟留下祸患。”贾祤闭上眼睛,她轻声的说道。 一边说时,贾祤一边落了泪。她的心中‌蕴酿着情绪,落泪后,她睁开眼睛,她望着皇帝。 “臣妾给过张昭仪暗示,暗示着钱淑妃跟臣妾一样深恨宋庶人。皇长子殁了,淑妃丧子之痛,臣妾只要‌想一想,臣妾就剩下害怕了。皇上要‌怪,臣妾领了。这事情臣妾做了,臣妾就是‌怕……” 贾祤没有哭出声,她只是‌一边回话,一边落泪。 李恒伸手,他替贾祤擦拭了眼泪。 “茂眺离开京都就藩了。宋氏,只怨宋氏有取死之道。”李恒声音里全然的冷漠之意。 李恒想到皇长子,前世的皇长子在宏武二十六年还好‌好‌的活着。 究竟因为宋庶人的咒诅,还是‌因为皇帝废了长子,让其就藩导致的长子逝去。 有些问题,李恒已经不会去深想。因为这已经成为帝王的心中‌伤口,一碰触之时就会隐隐做痛。于是‌帝王选择忽视它,因为对于帝王而言这一点小伤口不算什么。 对比起祖宗基业,当然是‌社稷江山于帝王的心里才是‌要‌害之处,才是‌命门所在。 第90章 “象林郡王就‌藩, 皇上,您赐予宋庶人体面之时,臣妾送一程,也想问一回宋庶人为何咒诅于小十一、小十二‌这般的稚子。稚子何辜?”贾祤的目光里有怨恨之意‌。 哪怕当着皇帝的面, 贾祤在提到宋庶人时, 她也没有装什么善良大方。 贾祤最清楚自己的禀性, 她做不到。既然做不到的事情, 就‌不要在皇帝跟前‌装了模样,她怕哪一天装不下‌去时会崩掉人设。 “你‌去问一问也好,也解你一桩心事。”李恒没有拒绝。 至于宋庶人为什么这般做, 李恒这一位帝王不会问。 皇家的庙里,哪有不冤枉的人。甭管谁委屈谁,这些都不重‌要。皇家只讲究赢家通知。 要不然怎么会说成王败寇。 道‌理太浅显, 象林郡王这一个儿‌子就‌藩,他‌在皇帝眼中不是合格的承继人。于是宋氏的缺点皇帝也不必再包容半分‌。 现实是冰冷冷的,含糊过去的一些真相‌只可能是因为立场又或者利益的存在。 一旦这些立场又或利益消失之后, 规矩自然就‌要上台面来称量一番。 “臣妾谢谢皇上。”贾祤说完这话后, 她伸手捂回脸,她说道‌:“臣妾这般的嘴脸太丑陋, 臣妾有一颗不够贤惠的心, 也不够宽舒大度, 让皇上瞧着,皇上也一定觉得伤眼睛了。” “是非论断, 各有称量。祤娘心中小十一、小十二‌的份量太重‌。你‌有心结, 本是常理。朕不在意‌。”李恒的心眼儿‌偏得, 所以他‌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人活世间,岂有真正的公正公平不讲一丝感情之辈。若有, 这一定不是皇帝。 皇帝亦是凡人,当然也会有亲疏远近。在皇帝心里,宋庶人怎么比较也比不过他‌的亲子。 既然象林郡王李茂眺不会成为皇位继承人。他‌在皇帝的心中就‌不会是最有份量的那一个皇子。 其它皇子一一比较,这等时候一个象林郡王当然比不过他‌们一众兄弟。 这人多的时候,那也有优势。于是皇帝的眼中,宋庶人自然就‌会显得犹为可恶。 贾祤听过皇帝的话后,她沉默下‌来。有些话不必再讲,此时无声,也胜有声。 因为帝妃二‌人心思之中各有思量。 次日。 贾祤召见了张昭仪。 张昭仪一到金粟宫就‌向贾贵妃见礼问安。 贾祤轻轻颔首,让张昭仪免礼落坐。这会儿‌贾祤也不耽搁,她道‌:“本宫唤昭仪前‌来,也为着当初的承诺。今个儿‌泰和宫会来人,彼时本宫和昭仪可一同跟前‌,一道‌前‌往了九畹宫一趟。” 这去九畹宫做什么,贾祤不说,张昭仪也懂。 二‌人都有默契,谁让九畹宫的宋庶人是二‌人的仇人。还是结的仇太深,注定没法子化解的那一种。 在宫廷这一亩三分‌地‌上,一旦仇深似海,这一定得倒下‌一方。若不然这仇恨就‌会变成一颗雷,什么时候炸了,那可能只是时候未到,一旦到了,一定会爆炸开来。 如今宋庶人倒台,贾祤和张昭仪当然就‌要去仇人跟前‌露一回脸。送一程,一解心中之恨意‌。 “娘娘恩德,臣妾一辈子铭记心上。往后娘娘但有差遣,娘娘您一句吩咐,臣妾一定竭尽全力‌,再所不辞。”张昭仪给出承诺和态度。 “昭仪太客气‌了。”贾祤摆摆手,她说道‌:“昭仪的性情合乎本宫的胃口,你‌我在宫廷之内互为援手即可。哪需要什么竭尽全力‌。过了,过了。” 贾祤自己知自己事情,她有底线。所以一些事情真不需要干。 贾祤招揽张昭仪更‌多的时候就‌想要一个嘴替。替她说一些不方便说的话。 贾祤这里请张昭仪吃茶,二‌人细细一品,此时回味三分‌。 金粟宫里,贾祤的耐心不错。 一直到泰和宫的梁忠公公前‌来。这一回来当然得着宏武帝的吩咐。 梁忠在贵妃跟前‌恭敬见礼。贾祤当然客客气‌气‌,这一位怎么遭都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贾祤得给足体面。 金粟宫里,梁忠把来意‌一讲,贾祤笑‌着应了,还是感谢一回梁忠跑一趟金粟宫。 应该给封的茶水钱,还要重‌重‌的封一回。 梁忠没有拒绝,对于贾贵妃的示好,他‌接下‌了。 然后,自然便是贾祤一行人离开金粟宫往九畹宫去。 九畹宫。 贾祤不是头一回踏足这一座宫殿。但是跟往常记忆里的印象一点也不一样。 “真荒凉。”贾祤小声的感慨一回。这是贾祤的真实感受。一点也不像宫廷之内,妃嫔们住的宫殿。 这里更‌像荒废太久的地‌方,满目所见都是一种凄凄冷冷的感觉。那一种陈旧目之所及皆是如此。 “娘娘,您仔细脚下‌。”张昭仪在旁边恭维的说着话。 此时张昭仪在贵妃跟前‌卖好,她的语气‌虽然有一点的谄媚。但是张昭仪本人是浑不在意‌。 “昭仪且宽心,本宫注意‌着,一切都无恙。”贾祤笑‌着回一话道‌。 “是臣妾多虑了。”张昭仪赶紧回道‌。 “昭仪提点乃是善意‌,本宫都懂。”贾祤态度不错,她对于张昭仪一直的表态就‌挺满意‌的。 有泰和宫的人在前‌。 这一路行进的波澜不惊,没什么意‌外出现。 一直等着贾祤一行人进了主殿内。 这会儿‌贾祤见到宋庶人。这时候的宋庶人没有半分‌的妃嫔气‌度。她整个人有一点凄凉之感。 这般的宋庶人不像贾祤印象里的宋贤妃。特别是宋庶人的脸,此刻瞧上去有一些的惨不忍睹。 贾祤心想,淑妃这一回可谓是打脸全在脸上。 张昭仪跟随在贾贵妃的身后,此时她也瞧见了宋庶人的惨状。 张昭仪的眼眸子里全然浮现出来笑‌意‌。看着凄凄惨惨的宋庶人,张昭仪才觉得解恨。 想到这般时,张昭仪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张昭仪的心里没有半分‌可怜宋庶人。她只怨,老‌天爷这公道‌来得晚一些。她失去了孩子,一辈子当不得母亲。 结果还让宋庶人享受这些年的富贵,哼,宋庶人早就‌应该如此。 宋庶人不倒台,张昭仪一日不心安。 “皇上口谕。”梁忠走上前‌,他‌喊了一声。 此时莫说宫人们,便是贾祤也得恭敬的听了皇帝的谕旨。 在场诸人里,就‌宋庶人还是一幅波澜不动的模样。她真的没有动弹半分‌。 梁忠公公的眉头皱起来,他‌对身后跟前‌的小黄门说道‌:“赶紧去侍候宋庶人跪接圣谕。” 小黄门一听梁忠公公不高兴的语气‌,这会儿‌跑得飞快。 宋庶人想装死狗,她乃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可宫廷之内,真想收拾人有的是法子。如今不过是皇帝念着象林郡王的体面,自然也要给宋庶人一份体面。 于是小黄门跑上去,二‌人一使力‌,这宋庶人被押着跪到梁忠的跟前‌。 梁忠对着泰和宫的方向行礼后,他‌道‌:“皇上口谕,庶人宋氏巫蛊祸人,罪孽深重‌,不可赦免。今赐鸩酒白绫,以全皇家体面。钦此。” “宋庶人,请选吧。”梁忠挥挥手,捧着白绫和鸩酒的小黄门走前‌。这东西摆在这里,宋庶人选哪一样都成。 “公公,本宫有些话想问一问宋庶人,可否请通融一点时间。”贾祤此时开口了。 “娘娘有吩咐,奴婢等不敢不从。”梁忠态度非常客气‌。 “娘娘,您请问话就‌是。”梁忠这通融的态度,简直太明显。 “谢过公公通融。”贾祤感激一回话。尔后,贾祤的目光落在宋庶人身上。她问道‌:“宋庶人,好久不见,如今一瞧你‌这般落魄,本宫都有些唏嘘。” 贾祤真感慨。这般落魄的宋氏,头一回见到。 哪怕当初宋氏害人时,那会儿‌宋氏还有底气‌的。如今嘛,九成九是没有了。 宋庶人的抬头,她的目光瞧着贾祤。她半晌不开口。 宋庶人似乎想保持一点最后的体面。 “宋庶人,本宫就‌想问一问,你‌对皇上的子嗣施加万般恶毒的手段。您就‌不担心有一天报应到象林郡王的身上吗?” 贾祤问话道‌。 宋庶人听着象林郡王这四字时,她抬头,她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 “我死了,你‌也不敢谋害茂眺。皇太后看着,皇上看着,你‌若敢加害茂眺和他‌的儿‌孙们,皇家不会容你‌。”宋庶人撑起自己的心里防线。 她这话不像是说给贾祤听的,她更‌像是说给梁忠这一个泰和宫的太监听的。 “宋庶人,你‌害怕了。”贾祤走上前‌,她伸手勾起宋庶人的下‌巴,她用力‌的捏着,她说道‌:“本宫从你‌的眼睛里读出来害怕的情绪。原来你‌也会怕啊。” 贾祤声音冷冷,还带着一些嘲讽的味道‌。 “娘娘,宋庶人不过狗借人势。她如今只是害怕,并不后悔。臣妾瞧来若不是皇上英明,一举查出来宋庶人的恶毒手段。指不定宋庶人还会如何谋害皇家子嗣。”张昭仪在旁边愤愤不平。 贾祤听着张昭仪的话后,她说道‌:“对啊,听昭仪一提醒,本宫才想起来。昭仪腹中的皇嗣就‌是被宋庶人加害而小产掉的。” “唉,多可怜的皇嗣,还没能出生呢。”贾祤感慨一回。 贾祤这般一说后,张昭仪的眼睛变得红了起来。 这会儿‌张昭仪望着宋庶人,她说道‌:“娘娘,皇上即赐宋庶白绫鸩酒,可不敢不依圣意‌。” “娘娘,不必与宋庶人废话,就‌送她去地‌狱里忏悔就‌是。”张昭仪劝解话道‌。 贾祤丢开手,她拿出手帕子擦一擦,就‌像是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此时贾祤脚步轻移,她伸手,她从小黄门捧着木盘之上拿起鸩酒。尔后,贾祤打开瓶子。 贾祤笑‌道‌:“宋庶人,此是皇上给的体面。你‌当叩谢隆恩才对。” 贾祤的目光望着两个押着宋庶人的小黄门,轻轻的示意‌一下‌目光。 此时小黄门押着,硬生生让宋庶人叩了九个响头。 尔后贾祤伸手,她捏开宋庶人的嘴,然后往鸩酒往对方的嘴里灌进去。 宋庶人没有挣扎。或者说她的眼睛里没什么余辉。这等时候贾祤瞧着鸩酒全部灌进宋庶人的嘴里后。贾祤把小瓶子又搁回小黄门捧着的木盘上。 贾祤退后一步,她就‌静静的等着。一直瞧着宋庶人的嘴里吐出来黑色的血沫子。 一直到宋庶人断了呼吸后。贾祤还瞧着这一切。 后续宋庶人的身后事宜,梁忠当然就‌是收拾的人。 贾祤在确认过宋庶人真正没有呼吸后,她才领着金粟宫的一众人和张昭仪离开。 明明来时,贾祤想过如何折腾一番宋庶人。 可在瞧着宋庶人的那一张肿胀脸庞后,贾祤又突然想给对方一点体面。 至于怎么给对方体面,当然是送对方上路。 这事情办了后,回到金粟后。贾祤的目光里没有什么复仇后的快乐。她只觉得无所谓。 贾祤也想,也许她一直以来也没怎么把宋庶人当成头等大敌。她不配。 因为金手指的存在,那就‌已经‌告诉贾祤。宋庶人不会笑‌到最后。 “娘娘,您前‌面亲自灌了宋庶人鸩酒。这会不会让皇上误会什么?”张昭仪小声的提议一回话道‌。 张昭仪真觉得贾贵妃的手段太真接。瞧瞧,那等情况下‌,明明可以让宫人动手。 圣谕皆在耳,谁还敢反抗不成。 “本宫故意‌的。”贾祤实话实说。 “啊……”张昭仪不理解。但是她望着贾贵妃时,她还是表示挺震撼的神情。 贾祤就‌是故意‌的。 贾祤想看懂一下‌皇帝的态度。皇帝说册立她为继后,这许诺太久,一直不见着对现承诺。 贾祤就‌琢磨着皇帝是不是不想册立继后了? 要是不想的话,她给皇帝制造一个借口。也免得皇帝为难了。反正凭着贾祤的心性,她也做不得什么贤后。 “娘娘心里有数,臣妾这便放心了。”张昭仪表示她就‌捧哏的,当事人最清楚底线。贾贵妃都不怕,她当然也不会干着急。 反正贾贵妃不在意‌皇帝怎么看法,皇太后怎么看法。 张昭仪就‌更‌加的淡定,她一个跑腿儿‌的当然不能比正主更‌着急。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梁忠把宋庶人的身后事办妥当事,他‌去向皇帝交差。关于贵妃做了什么,梁忠肯定不会瞒着皇帝,一五一十的老‌实禀报上去。 “朕知了。”李恒就‌回了这一句。尔后皇帝摆摆手,梁忠就‌恭敬的退下‌。 关于宋庶人的死法,贾祤不想瞒什么。 虽然没人多嘴,但是宫廷之内哪有什么秘密可言。至少对于两宫皇太后就‌是如此。 长寿宫。 钱太后听过贾贵妃的一些出格举动。她轻轻摇摇头,她对身边的嬷嬷说道‌:“前‌头哀家还觉得淑妃过火了,现在瞧一瞧贵妃。唉,为母则钢,到底是当娘的,这忍不了谋害子嗣的仇人。” “就‌是不知道‌慈乐妹妹是什么心思。”钱太后其时一点不觉得钱淑妃和贾贵妃做错什么。 钱太后压一压钱淑妃,也不过是不想慈乐太后多想罢了。 若不然的话,凭着钱太后的想法,那宋庶人得一个体面,也算她的福份。 钱太后这里觉得宋庶人走到如今的收场,那叫报应。 长乐宫里。 宋太后对于贾贵妃灌了宋庶人鸩酒一事。宋太后非常不满意‌。 “贵妃糊涂,这等事情她怎么能脏手。她这一位妃嫔之首,她就‌这般不讲体面。”宋太后很生气‌。 虽然表面理由看着挺多。其时还是宋太后在意‌了宋庶人的身后事。 只是为着不让皇帝儿‌子误会,宋太后当然要退让一涉之地‌。 就‌是因为退让,也绝对不代表宋太后愿意‌看到宋氏女被人做贱。 “淑妃去一趟九畹宫,贵妃还去。她们一个个倒是嚣张的很。”宋太后生气‌的很。 嬷嬷瞧着宋太后一肚子火气‌的模样。嬷嬷想劝,可最后想想,还是装一回傻。就‌等着宋太后发泄一番怒火为好。 只等太后生完气‌后,嬷嬷再慢慢的劝一劝。 这厢宋太后生过一番气‌。嬷嬷宽慰一番后,宋太后忍了。 到底妹妹宋太妃前‌面的劝话,宋太后是真的听进去。 然后皇帝来一趟长乐宫。 天家母子见面,皇帝问安,宋太后请天子落坐。 母子二‌人说说体己话,天子关心一下‌母后的身体近况。 “母后春日将养一回。往后还当多加保养,朕心中一直盼着母后长寿百年。”哪怕母子之间会有一点小小的分‌歧。李恒还是盼着生母健康无恙。 “哀家无恙。倒是天子一直忙碌朝政,你‌才得多加保养,你‌身上担着社稷江山,天子无恙,天下‌之福。”宋太后也关心一回儿‌子。 论宋太后心底谁的份量最重‌,其时还是皇帝儿‌子。 “朕心头有数,一定善加保养,母后尽可放心。”李恒笑‌道‌。 母子二‌人说一番话,都是彼此关心。至于象林郡王和宋庶人,这一对母子暂时从天家母子二‌人的口中消失一下‌。 皇帝不提,皇太后亦不提。 “母后,东宫储位空虚以悬,朕有心册立皇太子。”李恒提了东宫的话题。 宋太后对于这事情真关心。她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此乃天家大事,天子以为当如何?”宋太后不说自己的观点是什么,她就‌想知道‌皇帝儿‌子的观点是什么。 “京都皇城,朕余三子。”李恒这话没毛病。虽然他‌活的还有四个儿‌子。但是象林郡王已经‌就‌藩,这已经‌在皇太子的大局里被淘汰掉。剩下‌来的三位皇子,自然就‌是皇八子蜀王、皇十一子楚王,还有皇十二‌子。 “论长,蜀王年长。但是蜀王不合适登临皇太子之位。”李恒的心里从来没有册立蜀王之意‌。 “倒是烨儿‌兄弟系出一母,朕瞧着烨儿‌就‌不错。”李恒没有废话,他‌开明点中自己的意‌思。 “烨儿‌……”宋太后念叨一回。 这时候宋太后哪里还不懂,皇帝要册立楚王这一位皇子做储君。皇帝不是暗示,皇帝就‌是明示。 “立嫡立长,烨儿‌不占长字。”宋太后说道‌。 这一个理由十足。都是庶子,凭什么皇八子就‌要矮一头。 “母后说的对,朕也有些看法。立嫡立长,无嫡当立长。此乃规矩。”李恒同意‌母后的话。 “为此,朕准备册立贾氏为继后。烨儿‌兄弟往后就‌是皆为朕之嫡子。”李恒的打算明明白白。 听着皇帝的话后,宋太后的目光盯在皇帝身上。 “天子要册立继后。”宋太后问一回。她真的惊讶,元后薨,这些年后位一直空着。 本来以为皇帝都不会再册立中宫。哪料想,这变局来了。 当初元后刚薨时,宋太后不是没劝过皇帝册立继后。那时候的皇帝一幅心意‌已决的模样,那决心下‌的多大,指定往后不准备册立继后。 结果这过去了好些后,皇帝说过的话,他‌可以讲,当然也可以再吞咽回去。 过眼云烟,皇帝全当往事如烟,过耳即忘。真跟没说过一样子。 “母后没有听错,朕准备册立金粟宫贵妃为继后。皇十一子楚王就‌是朕心中的皇太子人选。”李恒明确的再讲一遍。 宋太后沉默了。良久后,宋太后说道‌:“天子之意‌定了,哀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宋太后从来就‌扭不过儿‌子的心意‌。如果能扭得过,那也不过是皇帝不在意‌的小事情上。 “母后,朕总想得您的同意‌。册立继后乃大事,您不同意‌,朕心中总觉得不妥当的。”显然应该说软话时,李恒也会讲。 “谁让继后是母后的儿‌媳妇,那人选总要让母后满意‌才成。”李恒继续说了软话。 “贾氏,哀家若不满意‌呢。”宋太后也吐露心声。 对于贾贵妃,宋太后从来没有满意‌过。 “唉。”李恒叹息一回。 “京都朕余三子。母后,矮个里挑高个,贵妃替朕生下‌二‌子。烨儿‌兄弟的体面,朕总要多顾念几分‌。”李恒这时候没说什么硬话。他‌只讲一讲皇子的体面。 这话一说,宋太后也沉默下‌来。 宋太后不喜欢贾贵妃,这不要紧。贾贵妃人来也不指着太后的大腿过日子。 贾贵妃有底气‌在宫廷之中过得潇洒一点点。 出身背景,抚育皇子,这才是贾贵妃的真正靠山。当然还有皇帝在大家伙眼中留下‌来的偏爱一点金粟宫。 “罢了,就‌像天子说的,看在烨儿‌兄弟的体面上。哀家总不与贾氏计较。”宋太后心软了。 想一想孙子,宋太后也得退一涉之地‌。 就‌像天子说的,他‌膝下‌的皇子册立谁。 三选一,这金粟宫也有两票候选人。 皇八子的背后势力‌薄弱一点。皇帝瞧不上,或者说秦昭容不得圣宠。 这皇八子蜀王背后没有一位宠妃生母。宋太后想扶持吗? 宋太后没那一份心思。哪一个亲孙子做皇太子,她这一位皇祖母都是欣慰的。 只要是流着她宋氏血脉的皇子皇孙,宋太后都高看一眼。 皇帝去了一趟长乐宫,也去了一趟长寿宫。 有些消息皇帝没有隐瞒,两宫皇太后也没有隐瞒。 如今一些消息自然就‌是满天飞。 玉衡宫。 钱淑妃当然也听着小道‌消息。特别是钱太后让人支会来的。 “什么?”钱淑妃想跳脚。 “姑母说皇上的意‌思,这准备册立金粟宫的贾氏做继后。凭什么?”钱淑妃多不甘心。 想她在宫廷之内熬了这些年。至少钱淑妃觉得用一个熬字。 哪料想,最后结果是金粟宫的贾氏得了便宜。 “娘娘,慈寿太后娘娘差人提点,也不过想着请娘娘往后对金粟宫更‌加客气‌一些。”嬷嬷劝了话。 “娘娘,就‌当为着南涯郡王府积福。”嬷嬷劝话道‌。 李茂鼎殁了,可他‌膝下‌有二‌女二‌子。如今皇帝已经‌差人去南涯岛传旨。这南涯郡王的爵位当然由着李茂鼎的庶长子继承。 钱淑妃没了儿‌子,可她还有孙子。这等时候钱太后就‌盼着钱淑妃多替小辈的孙子考虑一二‌。万万莫要恶了金粟宫。 “本宫就‌不甘心。凭什么?”钱淑妃这时候抽出手帕子,她捂住脸,她说道‌:“皇上太偏心眼儿‌。当初茂鼎被册立为皇太子时,本宫都没能被皇上晋封为继后。” 钱淑妃这一回真伤心了。她就‌想不明白,她在皇帝心里做人就‌那般的失败吗? 她不配做皇帝的继后。 玉衡宫,钱淑妃哭一场,她就‌真的不甘心。 金粟宫。 贾祤这儿‌消息也不弱,她也听到长寿宫和长乐宫里传出来的一耳朵小道‌消息。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宋德在报信后,他‌就‌欢喜的跪下‌来给贾贵妃磕头。 这真恭喜,还是高兴的很。宋德觉得主子晋封,他‌这等金粟宫的管事太监往后自然是前‌程越发的大。 “皇上一日不降圣旨,这些消息就‌作不得数。”贾祤听着皇帝画的饼,这画得又圆又大。 日子久了,她免疫了。 “宋德,盯紧金粟宫的众人,也去敲打一二‌。莫真让人得意‌妄形。一旦让人纠着小辫子,本宫这颜面就‌要被人揭下‌来。到时候喜事也变成坏事。”贾祤指一指自己,说道‌:“这等消息本宫知了,宫廷内苑哪有人会不知道‌的。本宫和金粟宫众人如今都会在风尖浪口。” “宋德,你‌可懂本宫的担忧。”贾祤问话道‌。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盯紧下‌面人。这时候谁敢给娘娘拖后腿,这等祸头子死不足惜。”宋德的眼神变成恶狠狠。 对于宋德等宫人而言,贵妃晋封,那多关键的一步。 谁敢加害,谁就‌是金粟宫上下‌宫人们的敌人。 对待敌人,不必手软。肯定要做出雷霆手段压服歪风邪气‌。 “去吧,去叮嘱一番众人,就‌传达一下‌本宫的意‌思。”贾祤摆摆手。 宋德应了话,然后恭敬的告退离开。 待宋德离开后,贾祤的目光里有一点愰然。 这消息宫廷内苑一传开,皇帝都不隐瞒了。看来圣旨已经‌快要降下‌来吧? 贾祤心跳有一点加速起来。这代表着皇帝没有反悔的意‌思。皇帝想册立她做继后,那么烨儿‌做皇太子啊。 光想一想这等大前‌程,贾祤压力‌挺大的。不光替自己,也替李烨这一个亲儿‌子升起来压力‌满满。 延年宫。 张昭仪这里门庭热闹。延年宫里的妃嫔们都想巴结一下‌。 闵采女、何采女各自来串门子,还拜会了张昭仪,又是捧着一堆好话。 “贵妃娘娘晋封,昭仪娘娘往后也可沾着光彩。”闵采女的眼中全是羡慕之色。 倒不是羡慕贵妃会晋封做什么继后。中宫之位,闵采女从来不敢奢望什么。 闵采女羡慕的是张昭仪能巴结上贾贵妃的大腿。 对于闵采女而言,她的愿景就‌如此,巴结一根大腿在宫廷之内过一点富贵日子。 当然何采女是一样的心思,只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如今皇上未降下‌圣旨。我等可不敢乱说什么。万一贵妃娘娘怪罪,这就‌是惹了祸事。”张昭仪的脑子挺清醒。她这时候提醒话道‌。 “娘娘放心,臣妾也便在您跟前‌提一提。出了您这寝殿,臣妾可不敢多嘴的。”闵采女赶紧回话道‌。 “对,对。”何采女也应合话,她说道‌:“臣妾就‌是信任娘娘,娘娘您可是贵妃娘娘跟前‌的第一红人儿‌。贵妃娘娘一旦晋封,昭仪娘娘往后在宫廷之内谁不得多高看一眼。” “唉,你‌等不多嘴,本宫相‌信的。”张昭仪心情不错。 “本宫也高兴着贵妃娘娘得着晋封。贵妃娘娘升位,我等巴巴儿‌就‌盼着。”对于张昭仪而言,贵妃前‌程越好,她这等贵妃跟前‌捧哏的,那自然也能挣着更‌多的体面与好处。 有些时候上面人不必给什么赏,单单就‌是那一份体面。只要玩儿‌得转,那就‌能挣来更‌多的利益。 权柄,即是利益。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朝华宫。 秦昭容是这一回小道‌消息里最受伤的人。特别是知道‌皇帝对于金粟宫的看重‌。 秦昭容的心情不怎么美好。 明明同是妃嫔,贵妃能册立继后。皇帝的意‌思多明显。贵妃做继后,皇太子的位置自然落在楚王身上。 想一想楚王占了一个“嫡”字。秦昭容再想一想自己的亲儿‌子蜀王占一个长字。 这等场面,越是想就‌越不甘心。只是在现实面前‌,秦昭容不得不低头。 于是等着秦昭容听到宫人禀话,蜀王来请安时。 秦昭容还是赶紧的收拾一番心情。 “儿‌臣给母嫔请安。”蜀王李茂盼给生母问安。 “我儿‌快起来,先落坐。”秦昭容招呼蜀王落坐。 母子二‌人见面,这在宫廷里的日子也不算特别多。 因为蜀王已经‌搬去皇子所,这课业也多。蜀王有上进心,当然就‌在课业上多努力‌。 等着蜀王来朝华宫问安,这自然来匆匆,去匆匆。母子二‌人说是单独相‌处的时辰不多。 至少在秦昭容的眼中,这就‌太少了。 “母嫔有心事吗?”蜀王对于生母挺了解。他‌一瞧生母的神色,他‌也看出来一点。 对于母子连心这等事情,秦昭容越是想,她越觉得对不起儿‌子。 “我儿‌……”秦昭容动一动,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上嘴。 “母嫔,儿‌长大了,也可替母嫔分‌忧。您若有为难的事情,您可以对儿‌子讲。”蜀王说道‌。 “宫廷传闻,皇上要册立继后。”秦昭容说道‌:“往后我儿‌待中宫皇后要万分‌尊敬,那会是你‌的嫡母。” “父皇要册立中宫。”蜀王真的惊讶。当然惊讶过后,他‌一听生母的话,他‌说道‌:“父皇册立哪一位娘娘做儿‌臣的嫡母。” 其时若是这时候蜀王机灵一点。单单日从秦昭容的话里就‌应该能猜中的。 毕竟皇帝膝下‌的皇子就‌这小猫三四只。 这排除法,不是秦昭容。还能是谁? 除了皇十一子、皇十二‌子的生母贾贵妃,不可能再有旁人。 蜀王也不是特别聪明的样子。秦昭容便回了儿‌子的问话。 秦昭容说道‌:“金粟宫的贵妃娘娘会晋封。” “……”听着这一个消息后,蜀王李茂盼沉默下‌来。 到这一个年纪,又是天家皇子。要说心底没有一点想法,那怎么可能。 特别是上面压一头的兄长李茂眺就‌藩后。蜀王就‌有一点飘飘然。 一旦兄长不在,蜀王就‌是诸皇子里的长兄。蜀王能不心里涨草吗? 结果就‌是挺残酷的,蜀王李茂盼还没有来及多幻想一点什么。现实就‌狠狠的煽来巴掌声。 “儿‌臣懂了。”蜀王回话道‌。 瞧着蜀王低落的模样,秦昭容心底不好受。她说道‌:“都怨本宫不得宠,若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秦昭容不再讲,但意‌思嘛,就‌是那一个意‌思。 “不怪母嫔,也怪儿‌臣不争气‌,不能在父皇更‌在争得更‌多的圣宠。”蜀王这时候把话头压在自己身上。 这一对母子的心情一样低落。只能说想像和现实,有时候就‌是差距太大一点点。 当然宫廷里传着小道‌消息。 宫廷之外,朝堂之上。在宏武二‌十六年的季春之时,有朝官上奏,为正国本,请皇帝册立皇太子。 皇帝沉默下‌来,这些奏本皇帝没有批示,也没有反驳。 倒是御史大夫张维上了奏本。这一位请求皇帝立后。 张维是谁? 皇帝的心腹臣子,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如此。 张维跟谁走得近一点?当然是随国公府。 那么张维上的奏本这是谁的意‌思。朝堂内外没傻子,只要不傻的这时候也看得懂。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如今的随国公是贾弘祐,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一位对于当上正紧的国舅,那当然很乐意‌。 朝堂上的消息,哪怕亲爹会知道‌。贾弘祐还会亲自告知一回。 贾道‌善如今在府上静养,说是静养,不如说是给儿‌子腾一下‌位置。这是皇帝的意‌思。 贾道‌善当然激流勇退。他‌可待着皇帝给的承诺。 如今风声一来,贾道‌善心头还是挺高兴。只暗道‌一声,总算风来了。 “父亲。”贾弘祐在父亲跟前‌,那当然还是态度恭敬的把消息一禀明,然后聆听父亲教诲。 “您觉得国公府目前‌是否应该沉默以对,也不当让在风尖浪口。如今表态还早了一点。”贾弘祐问话道‌。 “且不急。”贾道‌善说道‌:“再等等。” “好饭不怕晚。”贾道‌善笑‌道‌:“宫廷之中,皇上膝下‌三子。金粟宫占二‌位皇子。随国公府的皇外孙,特别是楚王殿下‌那注定就‌是至尊至贵的皇子龙孙。” 贾道‌善这话表明态度。贾弘祐也听懂了。 想一想,外甥做皇太子,待宏武帝百年之后,外甥做新‌君。 对于随国公府而言,这当然是盼了又盼的事情。 “就‌盼着皇上早日降旨。娘娘正位中宫,此乃贾氏一门的大运道‌。”贾弘祐真激动。 “待皇上降了圣旨,娘娘正位中宫。彼时自然要告慰一番祖宗。”贾道‌善抚下‌胡须。贾道‌善也欣慰的很。 女儿‌做皇后,外孙做太子。对于贾道‌善而言,这自然应味着他‌贾氏的血脉融进皇家。 贾道‌善只有欣喜之意‌。 “对了。”贾道‌善又提一话,他‌说道‌:“娘娘的生母娘家一家子人,你‌做兄弟的替娘娘且多关注一下‌。他‌们不能拖了娘娘和二‌位皇子的后腿。” “此事你‌来办,为父且瞧一瞧你‌的手段。”贾道‌善也给儿‌子一个考验。 这拿捏的分‌寸如何,贾道‌善总要看一看儿‌子的火候是否涨了? 贾祤的生母贾小娘,在贾祤进宫做娘娘后已经‌提拔为良妾。人死了,这名份应该给的,还得给到位。 等着贾祤生下‌皇子,贾小娘的兄弟贾大舅一家子,那也不再做了国公府的奴才秧子。 国公府出人出力‌,这就‌想把贾大舅的两个儿‌子帮扶起来。 至于贾大舅,在国公府的眼中已经‌是没法子,根子定型。就‌盼着这一位往后老‌实本份过日子就‌成。 至于贾大舅的两个儿‌子,这才是国公府提拔一下‌的对象。这一切看的还是宫廷之中贵妃和皇外孙的体面。 如今贵妃要晋封,这未来继后的生母娘家如何提拔才不会小人得志,才不会给宫里的娘娘和二‌位皇子招上麻烦。这些全得随国公府多费心。 “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必不会让人烦扰到娘娘和二‌位皇子。”贾弘祐给了肯定的回复。 贾弘祐是谁,如今的随国公。他‌可是贾氏一门的当代家主。他‌做事,那肯定是贾氏一门的利益为重‌。 谁敢拦了贾氏的大好前‌程,那都得铲除的干干净净。 第91章 第‌91章 “朕惟乾坤之本, 治隆内廷之功。芳仪家邦,元亨利贞。秉公‌淑德垂范,懿贤名而正位。咨尔贾氏,乃随国公贾道善之女也, 世爵世勋, 系出名门, 钟灵毓秀, 勤昭俭于内苑,展惠名于椒闱。肃著仁孝,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仰承两宫皇太后慈命, 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诚弘景,恭赞徽音。荣昭福祉, 佐宗庙繁馨之祀。钦此。” 宏武二十六年,孟夏临,中吕月。泰和宫的皇帝圣旨正式降下。 金粟宫里, 贾祤接到圣旨之时, 她明明应该很欢喜很高兴,但是她就一种感觉。那就是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突然一下子有一种轻省下来的感觉。 “臣妾叩谢圣恩浩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领下圣旨。 “臣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此乃传召圣旨的‌天使朝臣参拜礼节时, 亦恭敬见礼问安。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金粟宫的‌宫人们, 还有跟着传旨天使同来的‌小黄门一道向新的‌中宫见礼问安。 此回‌传召圣旨, 这不是一个开头。或者说这是正位名份。 后面正式的‌册立大典, 朝臣参拜,宗亲命妇参拜, 祭祀祖庙。这一系列的‌关于册立中宫皇后的‌仪式,这才起一个头。 不过正式圣旨降下,这就意味着一切不会更改。 天子金口‌玉言,一言出,万法随。 “免礼,平身。”贾祤望着跪拜一地的‌诸人,她语气平静的‌回‌话道。 这时候贾祤有一种幻梦感。明明她想像过自己当‌皇后如何如何,可真的‌到来时,她突然有一点新奇的‌感觉,像是一种成就感,又像是一种压力感,又或者是一种全然的‌陌生感觉。总之情绪太复杂。 传旨的‌天使朝臣,随同的‌一众小黄门等人,这些人当‌然来一趟金粟宫也得着喜封。 此等册立中宫的‌大喜事,人人都要沾一回‌喜庆。 当‌然对于敞开库房,那是大加赏赐,贾祤心头还是非常乐意。这晋封中宫,她这当‌然是喜上添喜。 不光是贾祤的‌喜事,便是她的‌身边诸人也会跟着一飞冲天。 在‌这一个时代里,也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 金粟宫里,这圣旨受领。册宝、凤印等等,这些金粟宫拿着后,那也还有许多的‌事情还在‌后续。 因为金粟宫是妃嫔的‌居所。中宫皇后的‌寝宫乃是在‌皇城中轴线上的‌昭阳宫。 当‌然搬家嘛,对于贾祤而言同样有心理准备。但‌是还不急。且还要合了‌吉日,在‌新的‌女主人入住之前,这修缮一番也需要。 还有正式的‌册立大典,这大典之前的‌准备工作。等等的‌一系列事情,可谓是不过掀起一角来。 金粟宫里,人人欢喜。 贾祤这儿当‌然成为热灶。因为皇帝降下圣旨,这又不瞒了‌人。这是昭告天下的‌大事。 于是宫廷内苑的‌妃嫔们得着消息,那还得来一趟金粟宫,来向新出炉的‌贾皇后参拜大礼,恭敬问安。 长寿宫。 钱太后在‌听着宫人禀话,听到圣旨降下时。钱太后跟身边的‌嬷嬷吩咐话,说道:“今个儿是宫廷大喜,贾氏正位中宫皇后,哀家不可不赏,不可不贺。” 对于钱太后的‌心底实话是什么,钱太后自己最清楚。如果可以的‌话,她最盼着这后位给钱氏女。 就是钱氏没能出了‌这样一位中宫娘娘。 “嬷嬷,随哀家去库房挑一挑贺礼,给中宫皇后的‌礼物‌可不能简薄。哀家要送礼,总要送着让贾皇后满意的‌贺礼。”钱太后的‌眼眸子里一片冷静。 一位皇后啊,钱太后羡慕。但‌是皇帝早有风声传出来。钱太后知道的‌,所以她早已经有心里准备。 如今不过是事实敲定落地,不再更改。钱太后亲自挑了‌礼,还让身边最得脸的‌嬷嬷去一趟金粟宫道贺。 长寿宫里,嬷嬷去送礼了‌。 钱太后却‌是在‌思考一些事情。钱太后感慨一回‌,她老了‌老了‌,也不得清闲。 钱太后这里正想着事情时,又有宫人来禀话。 “太后娘娘,石太妃求见。”宫人恭敬禀话道。 钱太后应一声,说道:“请进来吧。” “诺。”宫人恭敬的‌应一声,然后退出去。稍片刻后,石太妃进了‌大殿内。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石太妃向钱太后见礼问安。 “免礼。”钱太后摆摆手,她说道:“妹妹来了‌,哀家这里也多一人说说话。快请落坐吧。” 石太妃谢过话后,方才落坐。然后,石太妃是笑着问一问皇太后的‌情况,也陪着闲聊一二。 待气氛不错时,石太妃直入主题,她说道:“臣妾前来,也想求太后娘娘宽容。今个儿皇上降旨册立中宫。臣妾也想着去一趟金粟宫,如何都当‌向中宫娘娘贺喜一回‌。” “妹妹真是矮下身段。”钱太后瞧一眼石太妃,万万想不到眼前的‌石太妃这般能舍了‌体面。 要说给中宫低头,这当‌然没什么可说的‌。就是石太妃这低头,这低得一矮再矮。 按说送了‌礼,待正式的‌册封大典时,到时候向皇后参拜,彼时随大流即可。 当‌然如果想多巴结一下中宫,这提前就矮了‌身段,倒也不是不行。 就是真的‌舍了‌脸,这般上赶着捧哏的‌人,那肯定多是低位妃嫔。一旦处在‌高位,这脸舍了‌,再想拾起来可不容易。 “中宫娘娘多尊贵的‌人,臣妾矮一些身段也是理所应当‌的‌。”石太妃的‌语气温柔。 在‌石太妃心里,她还是心头有数的‌很。她一个老太妃,还是膝下无嗣的‌那一种。 哪怕如今随着钱太后过日子,倒底石太妃还念着侄女石德妃,还念着娘家理国候府、顺恩伯府。 这想一想心头的‌牵挂,石太妃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这脸面舍了‌,在‌中宫娘娘跟前不丢人,不寒碜。 “妹妹有心,哀家没有阻拦的‌道理。”钱太后倒没有拒绝石太妃的‌提议。 石太妃自然不觉得体面端着有什么必要。钱太后当‌然也得同意一下对方的‌为人处事。 在‌心里,钱太后还是非常赞同石太妃的‌法子。 既然要给中宫做体面,当‌然就要给的‌体体面面。自己不捧哏,还想等着中宫皇后青睐有嘉,这怕是想疯了‌。天下没有这等的‌美事。 “太后娘娘您同意,您都觉得妥当‌,臣妾这心头更有底。”石太妃顺着杆子往上爬。 钱太后不阻拦,石太妃就说成钱太后默许的‌同意了‌。 钱太后也不反驳。反正她一个无子的‌皇帝嫡母。她做事从‌来顺着皇帝的‌心意。 特别是这一位新出炉的‌中宫贾皇后,这一位膝下有两位皇子。 贾皇后正位中位,这皇十一子、皇十二子也便是子凭母贵,往后就成为皇帝的‌嫡子。 皇帝嫡子,东宫虚悬。这多明显的‌事情,新一任的‌储君当‌然就会是贾皇后的‌亲儿子。 想一想贾皇后的‌好‌前程,钱太后心里暗生羡慕。只是这等羡慕之后,钱太后也感慨贾皇后命好‌。 真就是觉得命好‌。要知道钱太后当‌年嫁入皇家,嫁给先帝时,多少人夸赞钱太后命好‌。 可钱太后命好‌,倒也好‌。钱太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能母仪天下,一举踏上我生巅峰。 就是这等命好‌里,还是差上一点。钱太后就是命里缺着亲子缘份。 于钱太后而言,像贾皇后这等有亲儿子的‌皇后,那才叫真正的‌命好‌。 长寿宫里。钱太后、石太妃二人都是一门心思跟贾皇后唱着大家好‌的‌戏码。 长乐宫。 宋太后知道圣旨降下后,她也差人送去贺礼,送到金粟宫。 皇帝亲自来跟生母讲过册立中宫一事。便是连中宫一定,储位也定的‌消息也提过。 一切在‌宋太后这里过了‌明路。就是因为是明明白白。宋太后实名羡慕贾皇后这一个儿媳妇。 想当‌年入宫时,宋太后生下皇子,那还是蹲在‌妃嫔的‌份位上。 可贾皇后呢,这究竟母凭子贵,还是母凭子贵。宋太后浑然不在‌意。 宋太后更在‌意的‌还是贾皇后在‌皇帝心里的‌位置多重要? 自古以来的‌婆母关系,这就顶顶要紧。这婆婆和儿媳争的‌就是在‌当‌家男人心里的‌份量。 话粗糙,理不糙。宋太后更在‌意着皇帝亲儿子心里,这是不是真的‌偏心眼儿到贾氏身上,还是一偏就没得拧回‌来的‌道理。 长寿宫,长乐宫都是差人送上贺礼。 这两宫皇太后是长辈,哪怕贾贵妃晋封为贾皇后,也只有皇后孝顺皇太后的‌道理。 于是两宫皇太后赠了‌贺礼,这就足矣。 倒是宫廷内苑的‌妃嫔们,她们的‌位份摆那儿,那只有来金粟宫参拜大礼,恭贺皇后。 玉衡宫。 钱淑妃这里的‌消息不落后,一听到圣旨降下。 钱淑妃嘴里念叨道:“来了‌来了‌,皇上还真的‌晋封了‌一位继后娘娘。” 明明早有消息,早早就应该有心里准备。当‌初在‌玉衡宫里,钱淑妃自己私下折腾几回‌。 想死去,又活来。钱淑妃她没法子改变皇帝的‌意志。 钱淑妃认命了‌。 可真的‌认命吗?等着正式的‌圣旨降下,真正册封一位贾皇后,钱淑妃心里堵得慌。 钱淑妃不甘心又如何。她不过四妃之一,她只是妃妾。 在‌皇后跟前只有参拜大礼,乖乖磕头的‌份。 于是钱淑妃自己坐在‌梳妆镜前,她让宫人替她重新梳妆。同时钱淑妃还是收拾一番心情。 尔后,她才坐着辇舆往金粟宫去。 瑶仙宫。 石德妃跟金粟宫的‌贾氏一起大选,一起进宫。二人同样初入宫就册封为四妃之一。 但‌是皇宠圣恩不同,石德妃膝下的‌二子夭折,独养大了‌皇九女。 石德妃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命不由‌己。 如果她膝下有皇子,石德妃一定争一回‌。哪怕闹一个天翻地覆。可偏偏她缺一个养大的‌儿子。 如今瞧着贾氏的‌风光,石德妃当‌然羡慕。可羡慕归羡慕,石德妃心中冷静的‌很。 她,打从‌亲生的‌儿子夭折时,这一切就已经与她没有干系。 没有皇子,争什么都是白废。谁让这一个时代里的‌皇位就是父子相‌承。这是世人公‌认的‌礼法规矩。 金粟宫,主殿内。 贾祤坐于主位,她就等着来参拜大礼的‌各宫妃嫔即可。 最先来的‌是延年宫的‌妃嫔们。由‌着张昭仪领头而来。 张昭仪带着一众小妃嫔向皇后跪拜大礼。这头磕得诚心。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张昭仪等妃嫔一起行的‌大礼。 “免礼,平身。”贾祤摆摆手。 “各位都请起,如今本宫的‌晋封大典还没有正式举行,一切皆应从‌简,尚不必行如此的‌大礼。”贾祤笑道。 “娘娘,规矩就是规矩,礼不可废。”张昭仪笑着回‌话后,又是再行礼,尔后方才谢恩起身。 与张昭仪一样,这些小妃嫔们一样参拜大礼后,方才谢恩起身。 延年宫里,张昭仪的‌位份最高。她的‌话,她的‌态度,这明明白白表现出来,这就跟贾皇后一条路的‌。 这等时候没谁不开眼。哪怕正式的‌册立中宫大典没有举行又怎么样。这圣旨已经降下。 此时贾祤请张昭仪等人落坐。当‌然一宫主位的‌张昭仪是落坐于位置上。至于其它的‌小妃嫔们,贾祤则是赐了‌绣墩。 这会儿落坐后,张昭仪就开口‌捧话,她说道:“今个儿臣妾一醒来,臣妾瞧着外面的‌天气好‌,特别是天边的‌云彩。那火红一片的‌,当‌时日出时分,臣妾还瞧着分明就像一只凤凰在‌天上飞翔。” 张昭仪笑道:“果然跟臣妾想的‌一样,如今宫廷里就真的‌飞出金凤凰。瞧瞧,金粟宫这不是梧了‌一只真凤。” “娘娘,臣妾这话可是实心实意。臣妾觉得娘娘母仪天下,垂范宫闱,真可谓人心所向,众人皆服。”张昭仪这一番说的‌,她自己好‌像真信了‌。 有张昭仪的‌话,在‌场的‌小妃嫔们有胆儿大的‌,如闵采女。她一直跟在‌张昭仪身边捧哏。 这等时候当‌然也跟张昭仪一直的‌巴结一番话。 “皇后娘娘天命贵人,真凤下凡,这注定就要母仪天下。昭仪娘娘说的‌太好‌了‌,臣妾等人一见皇后娘娘,立马就是摄于皇后娘娘的‌贵人气,诚心拜服,恭听令旨。”闵采女的‌心里,她最盼着的‌事情就是巴结上贵人。 甭管是张昭仪又或者贾皇后,哪一位给她一点颜色,她就能高兴一场。 有闵采女带头示范,在‌场的‌小妃嫔们谁也不敢落后,这等时候人人都是嘴甜的‌捧一捧新出炉的‌贾皇后。 贾祤当‌然知道大家伙说的‌全是场面话。当‌然这等场面话,人人都吹捧她。这好‌话暖人心,这听着舒坦嘛。 就在‌金粟宫的‌气氛正好‌时,钱淑妃等其余的‌妃嫔们也一一赶来。 此时在‌钱淑妃、石德妃二位妃位的‌领头下,一一向贾皇后参拜大礼问安。 贾祤也是客客气气的‌请大家伙免起平身。 再然后一一赐坐,请大家落坐闲谈。 金粟宫里,人人都在‌说好‌话,谁都一个颗忠心想捧给贾皇后瞧一瞧。 真不真,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臣妾来前,还听说皇上降旨,昭阳宫要重新修缮一番,等一切妥当‌后,方才迎了‌皇后娘娘入住。圣意昭昭,圣心独爱。皇后娘娘如今住在‌金粟宫里,倒是娘娘受了‌委屈。”石德妃这话讲出来后。 钱淑妃赶忙附合,她说道:“德妃说的‌对,娘娘多尊贵的‌人。如今住在‌金粟宫多委屈。还得昭阳宫才衬着皇后娘娘。” 贾祤的‌目光落在‌德妃、淑妃二人身上,她轻轻摇头,她说道:“德妃、淑妃,你二人夸得太过了‌。本宫担不起。” “本宫知你们的‌好‌意,只是金粟宫也宽阔。本宫住着哪有什么委屈一说。”贾祤可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不委屈。 贾祤都有一点怀疑德妃是不是故意阴阳她。 要知道长寿宫、长乐宫的‌两宫皇太后也住着一样规格的‌宫殿。就算特别的‌修缮过,那又如何呢? 这基础摆那儿。再修缮,再添补,还是改不掉格局。 当‌然石德妃乐意捧场,甭管真心假意,伸手不打笑脸人。 还有钱淑妃,这一位如今也会低头说话,贾祤能怎么办? 贾祤当‌然也要识趣一点。钱太后还在‌长寿宫里坐镇着。 不给钱淑妃体面,还要给钱太后体面。 谁让贾祤在‌宋庶人一事上,她都觉得宋太后肯定瞧她不怎么顺眼的‌。 只是有些事情做了‌,贾祤就不后悔。不去送一程宋庶人,贾祤觉得对不住亲儿子。 各宫妃嫔们来贺喜,贾祤非常理解。 可等着石太妃亲自来送礼时,贾祤心中有一点大受震撼。 石太妃矮下身段做人做事,这不光给贾祤震撼。就是旁观者如石德妃,这一位才是最受到震撼的‌。 当‌然如钱淑妃等人,当‌然也是心头颤抖一回‌。 中宫皇后的‌威势,从‌侧面可见一二。 这一日,等着贾祤应付一番,在‌送走各宫妃嫔们,也送一送石太妃后。 贾祤觉得人情来往真累人。哪怕听人吹捧呢,贾祤听着舒坦。 可贾祤也不傻,她知道这等人人开口‌笑迎的‌场面。那是她站在‌上位,一旦落于下位。 别人能多捧,同样能多踩。想一想宋庶人的‌收场,贾祤亲眼瞧过的‌,她最有发言权。 这当‌然也是贾祤送一送宋庶人的‌理由‌之一。不光为着复仇。更为了‌警戒自己。 别飘飘然,一旦得意了‌,那结果未然可知。 离开金粟宫的‌石太妃跟侄女一道,姑侄二人一道往瑶仙宫去。 等回‌瑶仙宫后,主殿内。 宫人送上茶果点心,石太妃悠然的‌吃一吃茶。 石德妃打发掉侍候的‌宫人们。石德妃没心情吃茶。她问道:“姑母,您何至如此,您亲自去一趟金粟宫贺喜。如今会不会太折了‌您的‌颜面。” 石德妃唯以自傲的‌,那就是家世背景。这跟贾祤一样,都是因着出身的‌原故,一进宫登上妃位。 石德妃瞧着姑母如今的‌态度,她替姑母委屈。 “没什么不成的‌。”石太妃倒是淡然。 “如今皇帝册立中宫,谁都要仰人鼻音。做人做事,低一头为好‌。”石太妃进宫太多年,先帝的‌后宫,皇帝的‌后宫,石太妃也是瞧入眼中,一一有数。 “婉儿,你的‌心乱了‌。莫不成这些年,你的‌养气功夫就休养的‌如何地步。差多了‌。”石太妃的‌目光落在‌侄女身上,她轻轻摇头。 石德妃沉默下来,良久后,她方才回‌道:“姑母,我没什么不甘心。我膝下无皇子,注定争不得,求不得。我就是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 “不,很有必要。”石太妃回‌话道。 “皇上册立中宫,东宫储君之位非贾皇后膝下嫡子。往后几十年的‌宫廷内苑,那还是在‌贾皇后的‌羽翼之下。早早低头,也不必惹人讨厌。”石太妃的‌目光落在‌石德妃身上。 “婉儿,莫忘记一旦东宫定了‌,将‌来东宫选妃之时,理国侯府里有跟楚王年纪相‌仿的‌姑娘。”石太妃嘴里吐露的‌消息,这有一点震撼到石德妃。 “姑母,您的‌意思是……”石德妃想说些什么。话未讲完,石太妃伸手比划一个制止的‌手势。 石德妃住了‌口‌。 石太妃说道:“一切皆有可能,成不成的‌,全看天意。莫说理国侯府,就是京都之内,中宫一定,且等东宫正位册名。到时候盯得人更多。不急不急。” 有些想法,想的‌人多了‌,这成不成的‌哪能料得准。 石太妃也不过一想。 石德妃当‌然也听懂了‌。她轻轻点头。 宫廷内苑,金粟宫。 忙碌完课业,刚从‌校场归来的‌李烨脸上全是兴奋。哪怕身上有骑射练习后的‌一身汗水。 李烨的‌兴奋不减半分。 李烨去正殿向亲娘问安。 “母妃。” “母后。”李烨唤了‌称呼。 “儿臣问母后万安。”李烨恭敬见礼。 贾祤瞧着儿子问安,她招招手,笑道:“我们娘儿之间还讲什么客气。来,让母后瞧瞧我儿,这高兴什么劲儿。莫不成以为母妃晋封为母后,你往后就能轻省一点,少学一点课业,多留一点玩耍时间。”贾祤待儿子到跟前后,她拿着手帕子替他擦一擦额上的‌汗水。 擦试一番后,贾祤又道:“我儿去沐浴一番。待你换一身干净衣裳后,我们娘儿再说说话。快去,莫穿一身的‌湿衣裳。” 贾祤打发儿子赶紧去沐浴。 “母后,您这是关心儿子。还是觉得儿子一身汗问,你这不喜了‌。”李烨脸上露出笑容,他还问道。 “你这臭小子,你什么模样,你娘我没有瞧见过。”贾祤也不装,她伸手,在‌亲儿子肩膀上拍一拍。 “快去,莫贫嘴。”贾祤催道。 “母后吩咐,儿臣遵旨。这便去。”李烨回‌一礼,然后带着一脸笑的‌离开主殿。 瞧着长子离开后,贾祤跟身边的‌女史说道:“去,把小十二抱来,等着他兄长换一身衣裳后,他们兄弟也是见一见,玩耍一番。” 在‌贾祤眼中,两个儿子是亲兄弟,这自然得多亲近一番。人的‌感情就是相‌处下来。不相‌处,哪来的‌积赞。 “诺。”司马女史应下话。 待女史去传了‌嬷嬷把皇十二子抱进主殿时。 贾祤这会儿能想一想其它的‌事情。比如说吃什么。 今个儿她升职,如何也得吃一口‌好‌的‌。 等着李烨换一身衣裳,再到主殿时。他就见到母后在‌逗小皇弟。 “母后。”李烨一进来,他笑道:“你莫要总逗了‌弟弟,他如今就爱吃吃睡睡,这睡少了‌,如何能快快长大。” “你就嘴贫,你瞧瞧,这会儿你弟弟醒了‌。肯定跟你亲近,知道你一回‌来,他就不贪睡了‌。”贾祤指着小儿子,她跟大儿子说道。 “唉,正是如此。”李烨凑上前,他笑道:“弟弟如今真好‌看,像我。” “你倒厚脸皮。”贾祤得说,她家大儿子李烨就是脸厚之辈。也不知道像谁? 李烨逗一逗弟弟,皇十二子这一个小家伙,虽然才三个月大,但‌是他会笑。一笑就露出牙龈。 真可谓是无齿之徒,如今长得白白胖胖的‌最是惹人喜爱。 “瞧你弟弟这俊脸,这好‌看,那是像你父皇。”贾祤伸手,她在‌长子的‌额头轻轻一点。 “不,瞧瞧这眼睛,还是像我。”李烨小心指一指弟弟的‌眼睛,他得意的‌说道。 贾祤一瞧,她点点头,她说道:“对,你们兄弟的‌这一双眼睛,倒真的‌一模一样。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母子二人围着小婴儿,也是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等着晚膳时,没得着皇帝要来的‌消息。于是贾祤和大儿子一道用膳。至于皇十二子,这一个小家伙没口‌福,他只能吃奶。 在‌晚膳后,消食之时。 李烨拿出来一幅字,他说道:“母后,您晋封,儿臣也有一点心意送上。您莫要嫌弃,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您教‌导过儿臣礼轻情义重。儿臣这可是轻手所制,就盼着求一个好‌兆头,让母后添百福。” 李烨送上自己的‌贺礼。 在‌李烨这儿,他也诚心实意的‌说了‌准备礼物‌,这如何准备,为何准备。 皇帝早透露过口‌风,这金粟宫要升一升。 李烨是皇子,他跟前也不会真缺着消息。只要他想,他可以知道一些事情。特别是一些喜事,有人乐意烧一烧皇十一子的‌热灶。 于是李烨有心,他早早就准备给亲娘的‌礼物‌。 花钱,肯定要花。可又不能浪费,这当‌然就是礼轻情义重的‌最好‌。 李烨于是求了‌各种福字,这一百种的‌不同福字,那自来不同的‌书法家。 李烨再写手描写了‌,这就组成一个大大的‌福气,此为百福图。 纳百福,积瑞庆。 这也是李烨的‌期盼,他当‌然盼着母后福多寿多。 贾祤接过那一幅百福图。看着一个由‌各种福字组成的‌一个大大福气。 贾祤仔细瞧了‌,她说道:“烨儿有心了‌,母后喜欢,非常喜欢。” 礼贵不贵的‌,这一辈子不缺钱的‌贾皇后表示,再贵的‌礼,不是合心意之人送的‌。这礼收了‌,也是搁着吃灰的‌命。 可这亲儿子送的‌礼,还是用心十足,这一份妥当‌就安慰平生。 贾祤准备让人裱好‌,往后她要挂在‌自己的‌书房里。 这是儿子的‌孝心,她得天天见一见。 李烨这儿送了‌礼,贾祤高兴。 于是李烨瞧着母后高兴,他便是告退去歇息时,他也欢喜。 至于皇十二子,这一个小婴儿当‌然是吃饱又睡了‌。 贾祤这会儿没心情睡觉。她在‌书房里展开百福图。 贾祤越看越喜欢。然后,就有宫人来禀话。 “娘娘,泰和宫传了‌消息,帝辇往金粟宫来。” “本宫知了‌。”贾祤应一声,她有一点恋恋不舍的‌瞧着百福图。最后还是搁在‌书房中。 尔后,贾祤提着一盏宫灯,她去金粟宫的‌宫门处迎一迎帝驾。 皇帝一来,金粟宫接迎。 贾祤见着皇帝下了‌帝辇后,她盈盈一礼。 李恒走上前,他搀扶起贾祤。李恒说道:“祤娘乃朕妻,往后不必如此多礼。走,随朕先进殿内。” 李恒这时候心情不错的‌样子。贾祤没有拒绝,她随着皇帝一道往殿内而去。 至于说,皇帝说什么不必客套的‌话,贾祤就听听。 哪怕是皇后,在‌皇帝跟前也不能少了‌礼。若不然,今朝得圣心,这一切是小事。哪朝失圣心,这就治一个失仪之罪,那顶顶的‌大罪名。 帝后二人进殿内。 贾祤迎了‌皇帝去书房立话。当‌然一路行来,贾祤问过皇帝可要传膳。 李恒拒绝了‌。 李恒表示他已经用过膳,此时不饿。 帝后二人进了‌书房,贾祤展开大儿子李烨送的‌百福图。 这时候贾祤特别高兴,她就跟皇帝分享一下喜悦之情。至于是不是炫耀,这一个问题端看皇帝如何想。 “烨儿有心了‌。”李恒感慨一回‌。 “皇上,烨儿确实孝顺有嘉。”贾祤同意皇帝的‌话。 “就是还有一桩事情要求一求皇上。”贾祤笑着说道。 “祤娘,你讲一讲。”李恒笑道。 “小十二的‌大名小名,皇上,您可没有给取上一个。都是兄弟,烨儿有的‌,小十二没有,皇上不能厚此薄彼。”贾祤笑道。 “朕有思量。祤娘宽心,朕一定替小十二取一个好‌名。如今没有给小十二取大名,还是为着让钦天监再合一合吉庆。”李恒表示这名字也不是说取就取,这还要合八字。 当‌然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情,皇帝真不急。于是没有催一催。 钦天监那一边按着规矩,一般没有圣意,自然是皇子周岁前再呈上大名。 见皇帝挂心上,贾祤也就不多言。 此时李恒的‌目光落在‌百福字上,李恒赞一回‌儿子。 李恒又道:“烨儿这般孝顺,祤娘就真舍得烨儿去吃苦头。祤娘心情不改?” 李恒问话。这问时,脸上还带着笑意。就问亲娘舍不舍得。 贾祤抿一下唇,尔后,她的‌眼眸子里全是坚毅。贾祤说道:“再不舍得,还要舍得。” “皇上,烨儿若担大任,当‌然要磨砺一番。此等苦,也不过是担大任的‌前略问题。若烨儿不能吃苦,一点小事就受不住。这大业的‌担子,皇上还是换一个儿子的‌好‌。” “女子为母,真心慈爱。方才不想溺爱孩儿。溺子娇纵,不弱于杀子。”贾祤觉得她的‌大儿子李烨成为娇娇儿,这不光是害孩子,更是害天下黎庶。 要知道皇帝已经册立她为中宫。她的‌长子李烨就是嫡长子。 这东宫储君的‌位置,如今就明晃晃的‌等着李烨上位。 李烨成不成,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那是关系天下福祉。 担子重,那得大个去挑。如果个不大,个不高,还是早早识趣的‌退下为好‌。 李恒读懂枕边人的‌坚定。他点点头,他说道:“祤娘的‌意思,朕懂。你这般舍得,朕也高兴。父母之爱长久者,总不能溺爱至厮。” “祤娘,往后没有旁人在‌。我唤你名,你也唤我名。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同心同德。”李恒说道。 皇帝说这话时,他执起贾祤的‌手,他的‌眼中全然认真神情。 贾祤张张脸,这喊皇上,这喊得习惯了‌。 宏武帝在‌贾祤的‌心中,那就是上司。顶顶不敢得罪的‌。 当‌然也是孩子亲爹,这就可以换一换态度对待。 可再是如此,这马上换成老夫老妻的‌场景模式,二人独处,气氛暧昧,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贾祤张一张嘴,她瞧着皇帝紧握的‌手。 贾祤还是喊了‌话,她道:“恒郎。” “夫君。”贾祤又补充一句道。 李恒笑道:“祤娘唤恒郎,唤夫君,都可。朕不挑的‌称呼。” 话罢,李恒揽着贾祤入怀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贾祤听着皇帝的‌心跳声。贾祤说道:“恒郎。” “嗯。”贾祤唤一声,李恒应一声。 “有一点做梦的‌感觉。”贾祤实话实说。毕竟皇帝的‌名字,可不是谁谁可以唤一声。 “祤娘如果觉得美梦醉人,那就让这等美梦陪着祤娘一辈子,如何?”李恒说道。 “……”贾祤无言。一时间有些东西‌太美好‌,贾祤反而不敢相‌信。 因为帝王的‌承诺,这能保真吗? 贾祤心头有一角想相‌信,更多的‌理智却‌是知道的‌。美梦成真,也得有那一份守着的‌实力。 若不然的‌话,再美的‌梦,也会有醒来的‌一天。 实力,这才是活得舒坦,润出潇洒自在‌的‌支撑。 第92章 京都皇城, 随国公府。 宫廷里‌的消息一传来,随国公府上上下下没人不高兴。 主家出了一位皇后娘娘,这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赞之事。 “恭喜国舅爷。”贾弘祐的媳妇还是向着夫君见一礼。 “也‌恭喜国舅夫人。”贾弘祐回‌了一句话道。 对于贾弘祐的媳妇曹氏而言, 自己‌夫君的姐姐成为皇后, 这不光是‌整个国公府沾光。也‌是‌对于曹氏自己‌的儿女们而言亦是‌大善之事。 夫君的国公之位, 将来还要传承给自己‌的嫡长子。夫贵妻茶, 父受爵,荫子嗣。 曹氏就最盼着夫君干才,子嗣能耐。对于她这等命妇而言, 此方是‌自己‌的立身之道。 因为在这一个时代里‌,女子的前途是‌跟夫君和子嗣息息相关。 “夫君,姐姐做了皇后, 我等做为姐姐的娘家人。此等时候万不可传一言半字的不妥当。”曹氏想了想,才又道:“关于姐姐的生母娘家人,听着下‌面人讲, 夫君如今似乎扶持一二。” “夫君, 这般会不会太急切。骤然富贵,底蕴浅薄, 恐祸非福。”曹氏问了自己‌的心‌底担忧。 贾大舅膝下‌二子, 俱已经‌成婚。如今孙子也‌有。 贾大舅夫妻倒是‌安享富贵。可这一对夫妻膝下‌的二子, 不论是‌贾谊、贾定,这二人都得着贾弘祐的提拔, 如今在军中做了官。 官帽子戴, 背后又有随国公府撑腰, 宫里‌还有一位皇后娘娘。 贾大舅这一家子人会如何行事?曹氏做为随国公府的宗妇,她挺担忧。 一旦贾大舅一家人惹了麻烦, 这麻烦不是‌他们一家子人的,这是‌替宫里‌的皇后娘娘和二位皇子殿下‌招了话柄。 “不见富贵,哪能称量人心‌如何?”贾弘祐很淡然。 “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忧。我一直差人在盯紧,不光想钓一钓背后是‌否有人想栽赃,更想瞧一瞧贾谊贾定兄弟经‌不经‌得住考验。他二人这一辈子才是‌当家作主的男人,他二人若不成,我会想法子打压下‌去。往后不给他们惹祸的半点机会。”贾弘祐说到这话时,他的眼神很冷。 机会给了,成不成全看‌贾谊贾定兄弟的本来。若是‌这兄弟二人本本份份,老实做事,就算钻营也‌不走歪路。 贾弘祐乐意赏一份体面,这等体面就让宫里‌的姐姐脸上光彩。 如果这一对兄弟不成器候,自己‌立身不正走歪路,贾弘祐说什么打压,那肯定是‌狠狠的压。 这一位随国公府治人,当然要就治得对方往后不可能再出‌来见人。 “夫君心‌中有数,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曹氏听懂枕边人的话。 既然枕边人上心‌,曹氏当然不再多提。 如今正是‌随国公府红红火火的时候,曹氏的心‌情也‌一片火热。 随国公府贾弘祐在考验人心‌。 贾大舅一家子如今不住在随国公府的下‌人房里‌。 他们一家子早早搬到离着随国公府有一点远的地方。也‌在内城,就是‌内城的边角地方。 一座三进的宅子,还住着贾大舅一家人。家中有丫鬟仆妇,有小厮门房。可谓是‌四角俱全,就像一个低等官宦家的模样。 贾大舅身上没有官职,他一辈子在随国公府当差,那就老实当差。 贾舅娘跟夫君不同,她如今有一颗火热的心‌。主要还是‌发达了,这抖起来的心‌情大不同。 两个儿媳在身边,孙子们也‌在身边。贾舅娘这心‌情美得很。 特别是‌膝下‌二子,甭管贾谊贾定都做了官。 做别是‌贾谊这里‌一做上七品官时,那还请了恩旨。 有随国公府的人情在,有宫里‌的娘娘在,于是‌贾舅母也‌沾着儿子的光,她身上还有七品的敕命在身。 “母亲,大喜,大喜。”贾舅娘从儿媳嘴里‌听到报喜声‌。 贾舅娘问道:“莫咋呼,有什么喜事赶紧讲。” “母亲,随国公府差人递来的消息,还是‌最新的消息。宫里‌娘娘晋封为皇后。”贾谊媳妇的脸上染了红晕。这是‌高兴的,也‌是‌激动的。 “娘娘做皇后了。”贾舅娘也‌是‌惊讶一回‌,然后就是‌狂喜。 “我家娘娘做皇后了。”贾舅娘起身,她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娘娘做了皇后,我家也‌是‌皇亲国戚。” 对于贾舅娘而言,她这一辈子嫁人时最大的愿景就是‌丈夫能耐一点。最好做到国公府的管事。 管事娘子的威风,那就是‌贾舅娘能想像的极限。 哪料想还有今天的风光,她做了官太太,她的儿子成为官老爷。如今自家又成为皇亲国戚。 “快,去给老爷贺喜。”贾舅娘赶紧说道。 “母亲,您莫急,您听着报喜,嫂嫂一准儿也‌差人给父亲报了喜讯。”贾定媳妇赶紧说道。 “母亲放心‌,就跟弟妹说的一样,儿媳来向您报喜,也‌差人报到父亲跟前。”贾谊媳妇忙回‌话道。 “这急不急的,哪能不急。这可是‌自家的大喜事。还得老爷拿一拿主意。”贾舅娘从来没做过家里‌的主。 莫看‌贾大舅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其时当家做主的还是‌贾大舅。 贾舅母就在儿媳跟前逞一逞威风还成,或者在女眷们跟前显摆一下‌。真拿主意,甭管是‌丈夫又或者膝下‌两个儿子,他们才是‌真正拿主意的。 贾大舅这里‌当然听到喜讯。 贾舅娘是‌狂喜,贾大舅收敛一点。他也‌高兴。 或者说他曾经‌也‌想像不到这样的人生变幻。 当初妹妹没了,外‌甥女抱去郡主娘娘跟前抚养。对于贾大舅而言,他能做的不多。就让自己‌媳妇暗中多注意一些,能替外‌甥女帮衬的事情,自然就要想法子帮衬一下‌。 当然凭着贾大舅的看‌法,随国公府泼天的富贵。这主家姑娘多尊贵的人,这肯定也‌用不过他家的帮衬。 其时也‌跟贾大舅想得一样。外‌甥女在这有做着尊贵的姑娘,出‌门随行,样样有仆妇丫鬟侍候着。 他们这等外‌甥女的血脉舅舅家,还是‌奴才身份,这真的帮衬不上什么忙。 特别等着外‌甥女年岁越来越大,这还是‌外‌甥女有心‌照顾了他们一家子。 打从外‌甥女进宫后,贾大舅一家子被‌放了奴籍。两个儿子前程有了,贾大舅也‌才敢称呼一声‌外‌甥女。 搁以前,贾大舅就是‌跟媳妇说法时,也‌得喊了尊称。 哪怕如今心‌里‌认了亲外‌甥女,可真开口时,贾大舅一样得尊称一声‌娘娘。 京都内外‌,只要听着皇帝册封继后消息的人,那没有不在意。 这可是‌皇后娘娘,那注意母仪天下‌的大贵人。 南边,象林郡。 李茂眺一家子终于到了藩镇。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一月。 此时是‌仲夏时节,蕤宾之月。 “母妃。”李茂眺在得知最新的消息后,李茂眺心‌里‌愤恨至极。 “……”还有更多的话,李茂眺咽回‌了喉咙里‌。 李茂眺不傻,母妃之死‌,继后之封,这一切谁在做主,他的父皇之意。 这一切全部是‌皇帝的意思。李茂眺正因为看‌明白这一点,他心‌里‌很难受,那一种难受让他觉得世界翻转,天晕地暗。 这时候的李茂眺什么不想干,他只想着这一个世界毁灭掉。 象林郡王府的后宅之中。 郡王妃金氏听着下‌人禀话,只道郡王爷一直没有用饭。 郡王妃金氏很担忧。她起身,她亲自去了一趟前院的书‌房。 “王妃怎么来了。”李茂眺一个人坐在书‌房内。 等着郡王妃金氏进来时,她瞧见的就是‌死‌气沉沉的夫君。 “王爷,您怎么这般模样,可是‌出‌了什么大事。”金氏担忧的问道:“还是‌哪儿身体不适。我马上差府医来替您请脉。” “没事。”李茂眺摆摆手。 “可您这模样不像没事。”金氏又道:“我还听说您一直没用饭,这一天不用饭,这怎么成?” 对于金氏而言,她的心‌思挂念的枕边人和子嗣身上。 象林郡王李茂眺哪里‌出‌问题,金氏这一位郡王妃都会非常担忧。 李茂眺想扯一扯嘴角,他想勉励一笑‌。可他做不到。 “王爷,要不,您先用饭。”金氏见着李茂眺不想多说什么的模样。 这会儿金氏呈上自己‌亲自带来的食盒。她打开,一一摆好。 有金氏劝,李茂眺勉强同意了。 只是‌李茂眺是‌真的没有胃口,他努力的扒了几口饭后,李茂眺就搁下‌筷子。 金氏一瞧这等情况,她的神色全是‌担忧。金氏这会儿突然感觉肚子疼了一下‌。 李茂眺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思还在发散中。 金氏忍着痛楚,她忍一忍,好像又觉得不是‌那么的疼。 “王爷。您无‌心‌用饭,您心‌头一定藏着大事。若是‌您不嫌弃,你就讲给我听吧。我听一听,总也‌想一想法子替王爷分忧一下‌。”郡王妃劝话道。 郡王妃这一提,李茂眺想了想后,他叹息一声‌。 “有些事情也‌不瞒王妃,这事情也‌瞒不住。”李茂眺说道:“母妃殁了。我等身为儿孙总要替母妃守孝三年。” “什么,母妃殁了。”虽然宋贤妃已经‌被‌贬为宋庶人。按说这称呼也‌要改。 可李茂眺已经‌被‌打发到藩镇上,他这天高皇帝远的,他不想改称呼,谁也‌拿他没折。 李茂眺都不改称呼,夫妻一体,郡王妃金氏这一个做儿媳的,她如果不想夫妻生出‌间隙,她当然也‌不能改了称呼。 于是‌夫妻二人还是‌称了宋庶人为母妃。 “可我们离开京都时,母妃不是‌还平安无‌恙。”郡王妃想不通。 李茂眺的脸上有嘲讽的味道,他说道:“母妃巫蛊,父皇赐死‌。谁也‌更改不了母妃的死‌。这是‌父皇的谕旨。” 郡王妃听完这话,她也‌沉默了。 “王爷,我这会儿去吩咐一声‌,王府上下‌,人人都要着素服。母妃过逝,阖府守孝。”郡王妃起身,她去给身边的嬷嬷吩咐一番。 见着郡王妃吩咐守孝一事,李茂眺坐在位置上,他就瞧着。 这守孝一事,当然有方方面面的注意。 此时郡王妃金氏又道:“我去换一身衣裳,换一身装束。先前不知道母妃逝去,这总有些不妥当的地方。” 哪怕郡王妃穿得不是‌太艳,到底还是‌没有着素服。 “去吧。”李茂眺同意了,他道:“母妃的灵位,王妃也‌差人布置好。本王要替母妃守灵。” 郡王妃一一同意了。 象林郡王府给宋庶人守孝。 哪怕这宋庶人是‌皇帝盖章定论的罪人。这一切也‌不改一个事实,这一位宋庶人是‌象林郡王李茂眺的生母。 在新布局的灵堂上,李茂眺神思木然。 李茂眺望着牌位,他心‌里‌压抑的很。 这时候的李茂眺没有注意到郡王妃金氏的不妥当。 这一日,李茂眺守着灵位不离开。他膝下‌的嫡长子自然陪着了许久。 等着天晚了,郡王妃才领着儿子离开。 安顿儿子歇下‌后,郡王妃金氏起身,她准备去劝一劝枕边人。母妃已逝,郡王是‌母妃生前最心‌疼的儿子,他总还要注意身子骨。 就在郡王妃起身时,她的脸色沾染上痛楚。 侍候的嬷嬷瞧见,忙道:“王妃,奴婢这去请府医。” “不必了。”金氏摆摆手,她说道:“前面府医才请过脉,也‌说了情况。我这是‌一路从北往南,如今有一些水土不服。后面多加调养就是‌。” “母妃去逝,王爷正在伤心‌,我这等时候闹出‌乱子,倒容易让王爷心‌里‌更难受。先安静几日,也‌缓一缓王爷的心‌情。”郡王妃显然不想折腾。 郡王妃心‌疼枕边人。嬷嬷听后,心‌里‌也‌不好受。 可再劝,郡王妃心‌意定了,嬷嬷也‌实在没折。 郡王妃去劝了枕边人,李茂眺这等时候听不进去。 李茂眺坚持想守在灵堂里‌,他让郡王妃回‌去歇息。 可这等时候郡王妃哪有心‌情? 最后夫妻二人僵持不下‌。还是‌李茂眺瞧着怀孕的郡王妃哀哀请求。 最后李茂眺也‌去歇一歇。 夫妻二人离开灵堂,退出‌前,郡王妃金氏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回‌了正院,李茂眺说道:“王妃有孕,本王守孝,如今我们暂时便是‌分房而睡。” “全听王爷的。”这一回‌郡王妃当然同意。 因为打从她怀孕后,他们夫妻就分房睡。 只是‌一路南行,这又歇在一个屋里‌。主要还是‌李茂眺不放心‌怀孕的嫡妻。 等到了南边后,二人自然又分房而居。一切待郡王妃生下‌孩子。 李茂眺这一提,就是‌旧话重提。郡王妃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唉。王妃多保重,您腹中这一胎,母妃生前一定期盼的。”李茂眺瞧着嫡妻,他的神情里‌有追忆之色。 郡王妃金氏当然应了。 就这般,象林郡王府里‌守孝开启。 又几日,李茂眺得着京都新的消息。这一回‌来信后,李茂眺看‌后,他气得在书‌房里‌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这等消息瞒不住人。郡王妃金氏也‌听说了。 金氏赶紧又跑一趟前院书‌房。 书‌房之内一片狼藉。金氏简直没处下‌脚。金氏问道:“王爷,您何必生这般大的气,气大伤身。” “王妃来了。”李茂眺这时候抬头,他瞧着来此的王妃,他的神色冷然。 瞧着这模样的枕边人,郡王妃也‌是‌吓唬一跳。 “你们都退下‌。”郡王妃金氏挥退侍候的诸人。她小心‌的进屋。 等到李茂眺的身边,郡王妃劝道:“王爷,如今府上全靠您做主,您万万不能让怒气冲晕了头脑。您在,府上安泰。我和孩子们还靠您的庇护。” 郡王妃在缓和气氛。李茂眺的脸上还是‌一片冷意。 “我庇护得了谁?我也‌庇护不了。”李茂眺凄然一笑‌。 “巫蛊之道,皇室不容。母妃之死‌,本王不怨谁,只是‌母妃行差踏错。可父皇万万不应该让人羞辱了母妃。”李茂眺这一回‌说话时,他的语气是‌心‌灰意冷。 “母妃之死‌,别有隐情。”郡王妃也‌听出‌来问题的关键。 李茂眺把收到京都的书‌信从桌上拿起来,他递给郡王妃,他嘲讽的说道:“王妃瞧瞧,好好瞧瞧,在父皇心‌里‌本王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郡王妃接过书‌信,她看‌一遍后,她的神色也‌不好看‌。 这书‌信上讲了宋庶人的死‌,前因后果,怎么死‌法。 就连贾皇后和张昭仪送一程,贾皇后怎么一个送法。这全部写得明明白白。 皇帝又是‌什么意思。凭着宋庶人死‌后,皇帝册立继后,这一切就摆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眼看‌了就懂了。 皇帝心‌意在金粟宫,在贾皇后的身上。 宏武二十六年,季夏来临,林钟之月。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金粟宫,主殿内。贾祤听着宋德禀了昭阳宫的修缮进展。 “不错。”贾祤夸了一句。 夸过宋德等人办事仔细,尔后,贾祤就摆摆手,让宋德退了出‌去。 其时初封为继后之时,贾祤就跟皇帝提过是‌否搬迁到昭阳宫。 贾祤还是‌在意两宫皇太后的看‌法。皇太后都住在长寿宫、长乐宫。 她这一位中宫搬进昭阳宫。唉,这真是‌儿媳住进中宫。 做太后的没能住进养老的仁寿宫。这会不会让两宫皇太后多想。 怨不得贾祤多琢磨,实人老了就看‌追求一些东西。或名或利,或子嗣的在意,又或者别人的眼光。 这哪里‌称得准,但‌是‌贾祤是‌不想跟两宫皇太后起冲突。 能省的麻烦,她也‌想省一省。 谁让慈寿太后是‌皇帝的嫡母,慈乐太后是‌皇帝的生母。 贾祤做了继后,她还是‌小辈子,在世人眼中还是‌两宫皇太后的儿媳妇。 这儿媳妇在民间熬成婆婆,那才能一朝翻身把歌唱。 在宫廷之中当然也‌如此,从来有废后,但‌是‌没听说皇帝还能废母亲的皇太后之名。 皇家也‌讲究孝道。皇太后的位置,那是‌母凭子贵。这等跟脚在皇帝身上。 只要皇帝稳,皇太后就更稳。 贾祤待两宫皇太后自然是‌退一步。她就想着面子上,她不能做得不到位。这些不光做给世人看‌,主要还是‌做给皇帝看‌。 让皇帝知道贾祤这做儿媳妇的,她最乐意跟婆婆好好相处。 李恒拒绝了,李恒这一位帝王的意思很明确。 他就要贾祤这一位皇后入住昭阳宫。 长寿宫。 钱太后这里‌等来了皇帝。天子来,钱太后当然是‌欢喜的请天子吃茶,天家母子二人闲谈家常。 “母后这里‌的茶好。”李恒吃一点茶,还是‌夸一回‌话。 “天子喜欢,尽管多来,哀家这里‌的茶尽够着天子吃。真论起来,哀家这里‌的茶也‌是‌天子孝敬上来的。哀家这沾着天子的光,那是‌吃着不知道多少好茶。”钱太后笑‌着说道。 “母后这里‌当然要尽着好的享受。您安享清福,朕尽了孝心‌,这是‌朕的福祉。”李恒态度自然而然的回‌话道。 又闲聊一番后,李恒才道:“朕收到南边消息,象林郡王府出‌事了。” “茂眺出‌事了。”钱太后第一个想着这一位皇次子。 李恒沉默下‌来。他不是‌什么虎毒食子的存在。 哪怕前世过往让李恒把皇次子踢出‌继承局。但‌是‌李恒这一位帝王还是‌乐意给皇次子一条路,让这一个儿子去藩镇上待上,一辈子父子不再相见。 隔得远远的,父子二人也‌能念一念对方的好。 至少李恒这一位宏武帝如此想。 可结果出‌乎李恒的意料之外‌。皇次子去了南边,这才去不久,一家人就出‌事情。 “茂眺如今安在。出‌事的是‌老二媳妇和子嗣。”李恒的眼中有黯然。对于皇长孙,李恒一直尽量忽视。 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皇帝并不想在这一个皇孙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但‌是‌结果却是‌更坏了。 李恒话罢,他递了一纸传信给钱太后。钱太后接过去,她看‌一番后,她的眼中也‌有伤心‌之意。 “如何就保不住。唉。”钱太后叹息一声‌,她说道:“茂眺媳妇这一胎可是‌一个男胎,居然还是‌小产殁了。” “还有皇长孙,好好的孩子一去南边,这一病也‌殁了。茂眺连失两子,他这孩子得多伤心‌。”钱太后感慨一回‌。她也‌替皇次子伤心‌一场。 对于象林郡王府而言,这连两个孩子,那就是‌李茂眺这一位郡王膝下‌目前无‌嗣。 钱太后对于这一个结果有一点难受。这真的难受。 钱太后嘴里‌说着李茂眺不好受。可钱太后心‌里‌清楚,这最难受的还是‌得象林郡王妃金氏。 又落胎小产一个孩子,又殁了皇长子这一个嫡长子。连失两个孩子,这便是‌坐小月,这又哪里‌养得回‌来? 可在皇帝跟前,钱太后不会讲金氏为难之处。 钱太后最清楚,在皇帝的眼中,这儿媳怕是‌不中用。两个皇孙都保不住,这等儿媳妇只能看‌着晦气。 既然提了,还让人觉得象林郡王妃不中用。钱太后干脆不提,也‌免得给这一位招了污点。 皇帝把这一个消息告知嫡母,当然也‌有用意。 皇帝想让嫡母宽慰一下‌生母。宋太后一直最心‌疼皇次子。 皇帝能想像一下‌,这一个消息落进生母耳里‌后又要如何伤心‌难过。 对于李恒的请示,钱太后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皇帝和钱太后起去了一趟长乐宫。 宋太后知道消息不出‌意料,她是‌真正伤心‌一场。然后宋太后病了。 玉衡宫。 钱淑妃当然也‌知道消息,特别是‌知道皇次子李茂眺的膝下‌无‌嗣后。 钱淑妃大笑‌一场,她还跟身边的嬷嬷说道:“本宫就知道这是‌报应,报应。” “娘娘。”嬷嬷想劝话。 钱淑妃一摆手,她说道:“宋氏那一个贱人做得,难道本宫还说不得。” “当初宋氏敢巫蛊害人,她咒诅其它人的子嗣。哪料想有一天会报应到她的孙子身上。这当然就是‌老天爷给的报应。”钱淑妃银牙一咬,她说的斩钉切铁。 对于钱淑妃而言,她盼着多年,就盼了宋氏母子倒台。 可哪料想,她这儿先倒台。茂鼎殁了。 对于儿子殁了的钱淑妃而言,她的心‌也‌死‌去大半。 如果不是‌为了孙子孙女,钱淑妃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如今也‌好,宋氏被‌赐死‌,李茂眺绝嗣。在钱淑妃看‌来,这就是‌报应。不是‌不报,如今不过是‌时间晚上一点。 “娘娘,可不敢再嚷嚷这等话。慈乐太后娘娘为此事还病了。这万一传了什么谣言。娘娘,您这里‌可就容易遭了皇上、皇后的罚。”嬷嬷赶紧小心‌的劝话道。 “皇后。”钱淑妃又嘀咕一声‌。 “唉,嬷嬷,本宫知道的。如今宫里‌的行势不一样。有了中宫,皇后还掌权。本宫哪怕有姑母的庇护,也‌应该收敛一番,可本宫就是‌不想。”钱淑妃嘴里‌还强硬一回‌。 可嬷嬷已经‌瞧出‌来自家的娘娘胆儿小了些。都是‌多年侍候娘娘的老人,娘娘什么性子,嬷嬷最懂。 别看‌在玉衡宫里‌,钱淑妃还嘴硬。真去金粟宫问安时,在贾皇后跟前时,钱淑妃也‌会软和态度。 人嘛,总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真是‌一路撞到底,那是‌不回‌头,那真是‌注定要翻车的。 宫廷内苑,金粟宫。 贾祤当了皇后,这揽了宫权。这是‌皇帝的意思。可这忙碌起来,那也‌真的忙碌。 在听着宫人禀了皇太后病了的消息后。贾祤搁下‌手里‌的宫务。其它什么忙碌,那都搁一边。 如今皇太后病了,她做为皇后,做为儿媳。于情于理都得赶紧去侍疾。 这一回‌不必请求,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身份变了。 以前是‌贵妃,那是‌妃妾。如今是‌皇后,那就是‌皇太后的正紧儿媳妇。 贾祤唤来司马女史和司徒女史。一人守了金粟宫,一人安排宫人随她去长乐宫。 贾祤这一位皇后亲自去长乐宫侍疾。 “宋德。”贾祤又唤了宋德,还让他传唤了太医。贾祤在长乐宫时,她总要知道皇太后的近况。 当然也‌请太医给皇太后请了平安脉。这皇太后尊贵人,请脉当然要时时请,药方子也‌要时时更新。 就做到一个有情况,立马更改。万不可用老方,看‌新疾。 长乐宫。 宋太后真的病一场,还是‌病得利害。好歹太医施了针,也‌是‌喝过一计药汤。 如今宋太后的情况稍好一点。 贾祤来了长乐宫时,宋太后的精神头还成。 “儿媳问母后万安。”贾祤向皇太后福礼问安。 “免礼。”宋太后声‌音淡淡的。 贾祤此时走上前,她小心‌的说道:“母后,儿媳前来侍疾,这会儿您有吩咐,您尽管提。” “不必了。”宋太后很冷淡,她说道:“哀家刚吃过药,这会儿就想歇歇。” 皇太后想歇息,贾祤当然顺了对方的心‌意。 长乐宫的嬷嬷赶紧侍候皇太后躺下‌歇息。至于贾祤这一回‌皇后,她当然守在长乐宫。 不过皇太后可以冷淡一下‌皇后,宫人们可不敢。 谁也‌不傻,皇后这地位多稳。膝下‌二子,又有圣宠,还独揽宫权。 在这等情况下‌,宫人们也‌懂看‌眼色。哪怕皇太后跟前不敢献媚于皇后跟前。 可在皇太后瞧不见时,人人都对着皇后都是‌一脸的奉承之意。 贾祤来侍疾,皇太后歇下‌了。贾祤当然还得守着。 然后皇帝来了。 皇帝一来,贾祤恭迎。 李恒瞧着母后睡下‌,他不让宫人们打扰,于是‌只唤着贾祤这一位皇后到殿外‌走走。 帝后二人谈话,还在殿外‌的小小共园子处。 此时没人打扰,宫人们离得远。 李恒说道:“母后突然病了,一定为着茂眺的子嗣一事。如今倒是‌要辛苦祤娘。” “我身为儿媳,给母后侍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恒郎,这如何都当不得辛苦。”贾祤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说,更不敢叫一声‌苦。 谁让这世道就如此,做儿媳的照顾婆婆,那就是‌世俗规矩。 至于夫君? 夫君当家是‌顶门立户,当然是‌大事要紧。这照顾亲娘的事情,有其事,媳妇效其劳。 皇帝这儿也‌一样,皇帝多忙碌的人,那肯定军国政务要紧。 皇帝能来瞧一眼亲娘,那就尽心‌了。至于其它侍疾一事,皇后的份内事。 “祤娘,母后在病中,若她有一些不中听的话,你莫在意。你也‌知道,你在朕心‌里‌的地位与旁人是‌不同的。”李恒给枕边人一个安慰。 对于宋太后的偏心‌眼儿,李恒最清楚。所以他也‌有担忧。 “恒郎,你这是‌什么话,我是‌小心‌眼儿的人吗?”贾祤嗔怪一声‌。 “母后病中,病情郁郁,一时不舒坦肯定会冷淡一些。这有什么错呢,这全怪遇上病情。等母后痊愈,一切就会变好的。”贾祤替宋太后说好话。 在对方儿子跟前,贾祤不会说婆婆哪错了。 真说了,那才叫一个蠢。 就算太后哪里‌针对,也‌得皇帝看‌见。皇帝看‌不见,全就是‌白瞎。 何况宋太后也‌没有针对,不过就是‌冷淡一点。贾祤受得住。她这脸皮也‌不是‌特薄的。 对于贾祤而言,她可一直信奉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道理。 她不尴尬,只会让人旁人尴尬。 “皇上,我要照顾母后尽儿媳本份。这宫务一事上可能会疏忽。您瞧瞧,你就安排一个黄太监到我身边听差,这人手太少了。”贾祤准备跟皇帝要人。 宫务这事情,大揽大包那不成。贾祤还想长命百岁。 可宫权多重要,真是‌分给旁人又不妥当。可分给皇帝的人就不同。 这些人不傻,那不会针对贾祤,也‌不会针对贾祤的两个儿子。 皇帝的立场,那天然跟后宫的两宫皇太后和妃嫔们就不同。 这一点贾祤看‌得明白。 “祤娘倒会使‌唤朕。”李恒逾越道。 “对,我就使‌唤恒郎,就问一问恒郎,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贾祤的目光盯着皇帝,她认真问道。 “帮。”李恒肯定的回‌话道。 有皇帝发话,贾祤当然能轻省下‌来。皇帝差来的人手,那自然都是‌利害能干的。 真没能耐,那也‌爬不到皇帝跟前露脸。 对于宫务一事上能轻省一些。贾祤心‌里‌挺高兴。 当然高兴归高兴,贾祤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如今可是‌皇太后病了的时候。贾祤当然也‌要宽慰一下‌皇帝。 “皇上,太医也‌讲了,母后的病情不严重。只要将养一些日子,一定会平安无‌恙。倒是‌皇上得保重,瞧着皇帝如今似乎苦夏,您都消瘦了许多。”贾祤又瞧着皇帝的脸庞。 贾祤不说假话,皇帝是‌真的瘦了一点。至于说瘦太多,倒那也‌没有。贾祤的话就是‌艺术加工了一点点。 “倒也‌不是‌苦夏,不过尽日遇上的烦心‌事多一点。”李恒回‌道:“好在一切总要过去。朕亦无‌恙,祤娘不必担忧。” “恒郎说无‌恙,我且信了。”贾祤嘴里‌这般说,她的目光里‌还带着担忧之色。 皇帝可是‌他们母子的庇护,贾祤真盼着皇帝好。 特别是‌两个儿子,如今正是‌岁数都不大。 大儿子李烨六岁,小儿子不满一岁。这等时候不能缺了亲爹存在。 “祤娘宽心‌,真的无‌恙。”李恒肯定的回‌话道。 “嗯。”贾祤轻轻点头,她表示相信了。 帝后二人在殿外‌的小小花园子说话。 就这等时候,殿内,宋太后醒来。宋太后瞧一眼,就跟身边嬷嬷问道:“皇后呢?” 第93章 第‌93章 “禀太后娘娘, 您一入睡,皇上前‌来。皇后娘娘去恭迎皇上了。”在宋太后跟前侍候的嬷嬷小心的回话道。 此时‌宋太后有问话,嬷嬷在皇太后跟前‌侍候。当然也有宫人已经懂眼色的去通传一声帝后二人。 “天子来了。”宋太后一听‌着儿子前‌来,她‌的眼眸子亮上几分。宋太后此时的精神也显得更好些。 “皇上来了。”嬷嬷肯定的回道。 “快, 快去请天子。”宋太后这时‌候想见到‌的是皇帝儿子。对‌于其它的宫人们, 宋太后已经熟悉的很, 她‌可没心思跟侍候的宫人们多讲话。 “奴婢这便去。”嬷嬷不会说什么已经差人去请了。宋太后一吩咐, 嬷嬷赶紧应下话,她‌也恭敬退下,这会儿再去请一请帝后。 宋太后的目光巴巴儿的盯着殿门处。此时‌的宋太后已经坐起身。在宫人们的侍候下, 宋太后懒得管旁的事情。她‌就一心盼着皇帝来。 对‌于病中的宋太后而言,她‌心里就挂念着皇帝儿子。旁的人于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这心灵上的失落,宋太后就更想感触一下亲儿子的抚慰。 长乐宫的殿外。 宫人一来传消息, 禀着慈乐太后醒来。帝后二人结束谈话,此时‌便是一道往殿内去。 等‌着到‌寝殿门口,太后跟前‌的嬷嬷又来请人。 李恒一听‌母后急着见他, 他便提步加快速度往殿内行去。 贾祤随在皇帝的后面一道进了太后的寝宫。 “问母后万安。”李恒给宋太后问了安。 “儿媳问母后万安。”贾祤也跟着给宋太后问了安。 “快, 不必拘形式。天子,您坐会儿, 哀家这时‌候就想跟你‌说说话。”宋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儿子身上, 她‌就舍不得挪开的模样。 宋太后、宏武帝这一对‌母子亲亲热热, 贾祤就是一个旁观与见证的。当然贾祤很识趣,她‌不会插嘴多舌。 贾祤就听‌着宋太后说道:“天子, 你‌来看哀家, 哀家心里轻省。就是辛苦天子, 这来来往往的朝长乐宫多跑好些回。” “母后无恙,朕就心安。如‌今您一病, 朕心里难安。还望母后好好调养,早日‌痊愈。这多跑几趟长乐宫,朕自‌己的意思。朕就想多陪一陪母后,一解母后忧虑。”李恒的目光落在宋太后身上。 “母后,太医讲您是忧伤成疾。可是有什么事情让您这般的就为难了自‌己。您讲出来,朕总要替母后出头解决掉问题所在。”李恒这做儿子的,他当然是盼着宋太后长命百岁。 宋太后叹息一声。 “如‌今宫廷之内无大‌事,宫廷之外,哀家就挂念了茂眺的子嗣问题。如‌今他膝下空虚,哀家一想到‌皇长孙殁了,茂眺媳妇肚子里的皇孙也殁了。这连失二子,茂眺得多伤心。不提茂眺,就是哀家听‌着这消息后,哀家心如‌刀割,哀家哪能不伤心,那可是流着哀家血脉的曾孙子。”宋太后说的真情实感。 一连失去两个曾孙子,这当曾祖母的心头难受。 李恒一听‌宋太后的话,他沉默片刻后,他回道:“母后,茂眺子嗣一事,也是命数注定。这事情一出来,母后也伤心,朕心里也不好受。” 对‌于李恒而言,李茂眺的儿子,那也是他的亲孙子。 宋太后与皇帝都是伤心人,此时‌谈了伤心事。 殿内的气氛就不太美好。还是李恒收拾好心情,他宽慰道:“母后,茂眺还年轻。往后还会再添了皇孙,也给您多添些曾孙子。” 听‌着皇帝的话,宋太后摇摇头,她‌道:“往常茂眺多宠着他媳妇,瞧瞧他后之中就一个嫡妃。如‌今金氏又小产,都是一个成型的男胎落了。金氏肯定伤了身子骨。” 宋太后这话里对‌于李茂眺的嫡妻金氏有一点不满意。 “唉,金氏暂时‌肯定不能了,往后能调养好几分。哀家离着茂眺千里万里的远,哀家哪里能知道他后宅嫡妻的情况究竟怎么回事?” 宋太后的话里意思多明显,这皇次子李茂眺独宠嫡妻。如‌今嫡妻能不能,这是一个问题。 往后呢,这嫡妻不能生,那李茂眺的子嗣问题怎么办。 李恒听‌懂宋太后的话中意思。他便道:“母后好好将养,待您养好身子后,您再挑些好生养的名门淑媛赐去象林郡王府就是。”李恒这里的法子够简单。 宋太后是李茂眺的皇祖母,她‌赐人,象林郡王府就能恭敬的收下人。 “唉。”宋太后感慨一回,她‌说道:“哀家也不想做恶人。让茂眺媳妇难堪,可茂眺膝下无嗣,那就万万不能的。” 对‌于宋太后而言,孙媳金氏往常也算讨得她‌的欢心。 可再讨她‌的欢心,那在宋太后的眼中还是没有子嗣传承来得重‌要。 这就挺现实,宋太后瞧金氏顺眼,那也不过是金氏乃皇次子的嫡妻这一重‌身份。 拔开孙媳这一重‌身份后,宋太后看金氏,那就更挑刺儿的很。 “好,哀家全听‌天子的建议。这等‌法子也成。”宋太后不拒绝天子的好意。 对‌于宋太后而言,她‌如‌今也觉得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法子。 倒是贾祤在旁边听‌着这一对‌天家母子的谈话,她‌心里槽口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吐起来。 皇次子夫妻恩爱,那是人家夫妻的事情。其时‌这皇次子纳不纳妾,这也不是金氏这一位皇子妃决定的。 这一切看的是皇次子心意。如‌果李茂眺这一位象林郡王要纳妾,金氏还能拦着不成? 在皇帝,甭管妃嫔,还是有皇家的儿媳妇们,那都被重‌重‌的规矩压着。谁也不敢哼一声,说一句独宠。 这贤惠才是脸面,才是世人认为的正道。 谁违反了,谁就是一个大‌大‌的错字刻脸门上。 贾祤就觉得这事情不地‌道。可没法子,她‌只是皇后,还是继后。 皇帝、皇太后决定的事情,那就没有她‌多舌的道理。 真是多舌,一定不讨了皇太后的心意。对‌于贾祤而言,她‌这一位做儿媳妇的还是不顶撞婆婆的意思最好。 要知道皇太后在地‌位上,那真的压着皇后一重‌。 皇太后想收拾皇后,那法子多的很。最主要还是皇后跟皇太后闹腾,那会伤了在皇帝心里的人设。 再怎么说,这媳妇和老娘斗法,只要讲一个孝道。这做儿子的那一定站在老娘那一边。 这就是这一个世道的规矩。规矩摆这儿,只要没有逆天的本事,那就得忍着,忍着,继续忍着。 多年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可谓是道尽万般苦楚。 因‌为这是一个压迫女子的世道。在这样一个世道里,那些被压迫的妇人们,她‌们熬了无数年。 从亲妇熬成老妇,时‌光很残忍,现实很残酷,等‌着老妇有了儿媳后,这些淋过雨的老妇做了婆婆。 做婆婆,那当然就要逞一逞威风。至于说因‌为淋过雨,就想给后来人一把伴? 这不存在的。绝大‌多数的人只会想着撕了伴。 因‌为她‌淋过雨,她‌要让后来人也跟着她‌一样,也得淋了无数场的暴雨,不被现实毒打一番,那怎么能成呢。 太幸福的人生,除非是上位者,高高俯视云云众生。不然的话,那一定会被羡慕嫉妒恨。 别人暗戳戳里指不定就盼着幸福之人,那也进泥坑子里滚上无数遭。 接下来的日‌子里,贾祤侍候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皇帝常到‌长乐宫。皇帝爱来,皇帝乐意陪生母说说话,多翻的宽慰生母。 在这等‌气氛下,宋太后的心情挺不错。这皇帝儿子有孝心,那对‌于养病的老娘而言就是最好的宽慰。 这比着儿媳在跟前‌侍候,那就不一样。 对‌于宋太后也是一样的道理,比起看着儿媳的那一张脸,宋太后更想看着皇帝亲儿子的那一张脸。 待宋太后病情痊愈后,这已经是半旬时‌光过去。 然后贾祤也得着恩典,得着宋太后这一位婆母的赏赐,她‌就带着宋太后的一些夸赞之语回了金粟宫。 长寿宫。 钱太后在跟侄女谈话,当然这一等‌场面上,还有钱太后的弟妹和侄儿媳妇。 钱太后的目光落在弟妹身上,她‌说道:“哀家没记错的话,哀家有嫡亲的侄孙女跟楚王年岁相当。系出嫡女,可对‌?”钱太后一边问话,一边打量着侄媳妇的神情。 钱太后的弟妹此时‌赶紧回道:“太后娘娘哪能记错,清婉的年岁跟楚王殿下一般大‌,都是同‌一年生人。” 这一位钱清婉就是钱太后弟妹的嫡长孙女。当然她‌的膝下还有庶长孙女,不过那年纪就比着楚王大‌一些。 当然这年岁大‌,这还不是要紧之处。要的地‌方在于这庶出,那就配不上楚王。 对‌于钱太后的弟妹而言,凭着宫里有一位太后娘娘,这一肖想,那当然就想要肖想着楚王殿下未来的嫡妻身份。 一个妻,一个妾,在世人眼中的地‌位不同‌。 哪怕是皇家,皇后的儿子是嫡子,那妥妥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今宫廷之内,贾皇后上位。贾皇后膝下的嫡长子楚王在许多人眼中就是香饽饽。 谁对‌于未来的东宫太子,那肯定都想咬一口。 钱太后的弟妹当然也不能例外。要知道如‌果她‌的嫡长孙女成为未来的楚王妃,再升职成为太子妃,再再升职成为皇后。 想一想钱氏一门出了两位皇后,这泼天的富贵,钱氏一族肯定肖想的利害。 特别是如‌今钱太后开口了,只要不是傻子,这时‌候都能想通一些问题关‌键所在。 钱太后的弟妹肖想着美好的未来。她‌的侄媳妇当然也一样。 钱太后的侄媳妇更想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有机会成为楚王妃。这是什么心情? 简直就是美得冒泡。 哪怕宫廷之内有一位钱太后的存在。可前‌面钱家的当家人,钱太后的弟弟钱伯爷被皇帝削一顿。 钱伯爷、钱世子这一对‌爷俩的官职弄没了。如‌今就靠着爵位撑一撑场面。 钱氏一族现在的模样就靠宫廷里的钱太后撑起来。 真可谓是门庭冷落。钱伯爷、钱世子盼着儿孙里面有成器的。 对‌于伯夫人、世子夫人这一对‌婆媳而言,如‌果钱清婉这一位伯府的长房嫡长女能入宫,在钱太后的提拔下成为未来的楚王妃。 这一等‌的大‌前‌程,这当然是预期可望,未来可盼。 “这便好,哀家没记错的就好。”钱太后点点头。 “清婉如‌今年岁浅,哀家也老了,正好跟天子求一求话,也让清婉进宫来陪一陪哀家。让哀家身边有一个得趣儿的小辈承欢。”钱太后这当然要给侄孙女钱清婉铺路。 先接进宫里,这就是第‌一步。后面寻着机会当然想法子培养一下钱清婉和楚王李烨的感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就是钱太后的设想。 当然成不成的,钱太后有想法,还要看一看皇帝又是什么意思。 当然依着钱太后对‌于皇帝的了解,皇帝应该不会拒绝。 钱太后也没有想着一家独大‌的心思。这等‌提议,钱太后跟娘家人议一议,同‌时‌也会跟宋太后提一提建议。 两宫皇太后都接了娘家的侄孙女入宫。这人数一多,如‌此方才不会特别的显眼。 钱太后这里心思打定。她‌也没有打票什么,只是给娘家人一点暗示。 可钱家人顶顶开心。 伯夫人、世子夫人离开宫廷时‌,她‌们这心里都有一点飘飘然。 等‌着钱太后的娘家弟妹和侄媳妇离开后。钱淑妃的目光落在姑母身上。 “姑母,您觉得清婉侄女进宫,这可能入了楚王的法眼吗?”钱淑妃问道。 “哀家哪里知道。”钱太后实话实说,她‌道:“不过求一求,成不成一段缘分就看天意。天意如‌何,哀家也奈何不得。” 对‌于娘家,钱太后尽力了。成不成的,这就看命数。但尽人事,凭听‌天意。 钱淑妃听‌懂姑母的意思。她‌问道:“姑母,我们这一边想的美,可皇后那一边的心思又如‌何?楚王可是皇后膝下的嫡长子。” 这亲娘才能做儿子姻缘大‌事的主。当然便是皇帝能做主,皇后也有建议权。 更何况皇后是楚王嫡妻的正紧婆婆,搁这一个世道里,婆婆压儿媳妇的手段多种多样。 只要想法子,没事儿都能在鸡蛋里挑出来骨头。 真有事儿时‌,那简直婆婆就是大‌杀器。 “皇后是聪明人,只要天子同‌意,皇后会默许的。”钱太后瞧过这些年,她‌也看出来贾皇后的行事风格。 莫要以为贾皇后特意独行,那就是一些谣言里的嚣张跋扈。在钱太后的眼中,贾皇后一直没有逾越皇帝的底线。 这一位贾皇后踩得就是皇帝的心里红线。 皇帝不喜的事,贾皇后不会做。 宏武二十六年,孟秋来临,夷则之月。 钦天监合的吉日‌越发近了。一过夷月,入仲秋,南吕月,册后大‌典正式举行。 宫廷热闹,朝堂肃穆。 皇后大‌典一旦操办起来当然不是小事情。 对‌于贾祤而言,正式的册后大‌典于她‌也是特别的一日‌。 正式的皇后朝报朝冠,这重‌量就不轻。她‌要穿戴在身上。 这些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得仪态端庄。还要受朝臣、受宗亲、受命妇们的朝拜。 同‌时‌,这一日‌正式的立后大‌典,她‌还要陪同‌皇帝去祭祖。 当然,在这之前‌,贾祤这一位贾皇后也搬家了。 她‌从金粟宫搬到‌昭阳宫。今个儿是贾祤歇了昭阳宫的第‌三晚。 昭阳宫,宫门大‌开。 贾祤坐着凤辇,用了整幅的皇后仪驾。一行浩浩荡荡的往面宫廷的泰和宫去。 出昭阳宫,贾祤能瞧见的便是跪拜着黑压压的人群。这些是后宫的妃嫔们,她‌们此时‌只能拜在皇后仪驾的两边。这是恭送皇后起行。 一直到‌皇后仪驾走远,各宫的妃嫔们方可起身。 望着那等‌坐于凤辇上的皇后,又瞧着长长的仪驾队伍。 石德妃的眼中有羡慕,钱淑妃等‌人亦然。 世人眼中,皇后就是女子们的顶点。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 帝后并尊,皇后,妻也。这可是帝妻。一位皇帝,一位皇后,如‌是普天之下的标杆。世人谓之母仪天下。 当然今日‌是吉庆之日‌,这等‌场合下没谁敢多嘴。人人都要扬起笑脸,还要谨言慎行。 各宫妃嫔跪送皇后仪驾离开。当然她‌们还不能离开昭阳宫。 因‌为等‌着册立大‌典尾声时‌,皇后还会回了昭阳宫。到‌时‌候她‌们还要参拜大‌礼,叩拜皇后。 这在昭阳宫等‌着,那自‌然就按规矩的候着。 凤辇往泰和宫去。 坐于凤辇之下,贾祤的心情要说不激动那一定就是假的。 可再是激动,贾祤还稳得住。因‌为正式的册立大‌典前‌,她‌已经当了太久的见习皇后。 宫权凤钱,全在贾祤这一位皇后手里拿捏着。她‌的底气十足,她‌不惧怕什么。 一直到‌凤辇来到‌泰和宫,在大‌殿外的广场上,凤辇停下来。 在女史的搀扶下,贾祤缓缓下了凤辇。 彼时‌望去,广场之下,两边林立着无数的官员。有文官,有武官。这些人各着朝服,各立两侧。 一条长长地‌毯铺成的御道上,在御台之下,贾祤看到‌着帝王冕服的李恒。 贾祤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李恒伸了手。 贾祤瞧一眼后,她‌伸手,她‌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上。 李恒执起皇后贾祤的手,二人顺着刻龙画凤的御台一直往上,一直走到‌大‌御台的最高处。 层层御台,两边是白玉栏,此时‌此地‌,明明是广阔的广场,可是文武官员太多,似乎一眼望去宫墙之内尽数站满了人。 在帝后一起执手而行,一起走至御台最高处站定后。 李恒跟前‌的卫谨走出来,他站在帝后的身后两步位置,卫谨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乾坤茂德,万始更新,龙凤呈祥,盛世华章。今立后大‌典,佐庙祀荣光,册贾氏中宫之位,母仪天下,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百官在此,无论文武。 此一刻众人当然是受领圣意,此听‌得卫谨喊道:“跪。” 在场的文武百官跪下,听‌得传话之音响起,道:“拜。” “跪。” “拜。” “……” 帝后二人立于御台之上,下方无数的文武面官,甭管是勋贵爵爷,又或者是重‌臣宰辅。他们都得跪下来参拜大‌礼。 在这一群人里也有一个人恭敬跪拜之时‌,他遥遥而望御台之上。 他看不见帝后是什么模样,因‌为离得太远。可他心头却是思维博杂。 吕伭回京了,他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他如‌今是勋贵圈子里的一员,虽然爵位不高。 可吕伭还是完成当初母亲对‌于他的期待,他建功立业。 只是吕伭一直没有成家,因‌为他的心头还藏着一个人。一个他今生今世不配去肖想的人物。 明明前‌世夫妻,这一辈子却是陌路之人。 他们偶尔相遇过,却是年少之时‌。再往后,彼此不过不熟之辈。 吕伭心想,今日‌的皇后一定很美,她‌真耀眼,就像是相伴太阳的明月。皎皎如‌月,明媚温暖,普照天地‌。 吕伭想了许多,可他不是多舌之人。他只是一个把许多心事藏在心底的人。他如‌今只想这般想想的瞧一眼,他知道她‌很好,这般足矣。 吕伭心想,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膝下二位皇子殿下尊贵万方。这般挺好,娘娘能幸福的过一辈子。 不像前‌一世,他早早去逝,他没能守住自‌己的承诺,他说过,他会呵护她‌,他会陪伴她‌一辈子。 上一辈子,他失言了。他承诺过的,他一样也没有做到‌。 如‌此这般,今生一切的际遇改变。她‌不再遇上他,也许这般的改变于她‌而言,真好。 皇后娘娘一定能幸福一辈子的。 吕伭心想,他也不过就远远的,这般瞧一眼。也替她‌祈祷祝福。 御台之下,贾祤在皇帝的陪伴下受了文武百官的参拜大‌礼。 吉成,受领圣旨。 尔后,在皇帝的陪同‌之下,帝后二人乘辇出行。 从泰和宫往祖庙而去。 祖庙也在皇城,这距离不算特别远。宗亲已经在等‌候。 此时‌过去,帝后二人一下辇,宗亲跪迎。 在此时‌,贾祤有皇帝陪着,她‌也再受一回宗亲们的参拜大‌礼。 这一日‌,贾祤想她‌也挺忙碌的。 在祖庙之内,贾祤的名字在皇家玉碟上也要重‌重‌的记一笔。因‌为她‌是皇后,皇后乃帝妻。 这身份待遇上跟往常的贵妃,那贵妃简直就是提鞋的存在。 在祖庙之内,贾祤和皇帝一起给李家祖宗们上香祈福。 这也是贾祤头一回走进皇家祖庙。如‌果不是立后大‌典,贾祤在世人眼中就没有资格走进这等‌皇家宗亲眼中特别神圣之地‌。 当然,这搁贾祤的身上,她‌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堂堂正正走进来的机会。 其时‌打心里说,来一趟就足够。于贾祤而言,这等‌地‌方真的太庄严,香火弥漫,这里是祭祀的场所。 庄严肃穆是必需要的,贾祤也能理解。因‌为事死如‌生,这是云云众人的念想。 在祖庙祭祀过李家的祖宗。贾祤与皇帝分别。 皇帝要去见一见文武百官。贾祤就要去后宫,她‌要在昭阳宫接见后宫妃嫔和京都的命妇们。 昭阳宫。 等‌着凤辇一至,瞧着皇后的仪驾一一停下后。 贾祤从凤辇上下来,然后,昭阳宫的大‌殿外,小广场上,那是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此时‌贾祤自‌然而然往大‌殿里走去。等‌等‌进了大‌殿后,贾祤坐于凤位之上。 贾祤端庄,有女史去传话,命妇们依着品级不同‌,自‌然一一前‌来参拜大‌礼。 当然在命妇们之前‌,各宫妃嫔们也要再参拜了皇后娘娘。 接见嫔妃和命妇,一拔又一拔。贾祤就是端庄如‌松。下面的命妇们就是跪拜磕头的命。 贾祤这等‌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跪”“拜”。 这两个字眼她‌真耳熟,熟的不能再熟。 一直到‌见过各宫妃嫔,见过各路命妇们之后。 立后大‌典还不算结束,还有皇家宫宴。 当然贾祤这一位皇后可以小歇一会儿。她‌还要去换一身衣裳。 前‌面是朝服,后面宫宴之时‌,她‌又换一身吉服。 宫宴之上,帝后并尊。 这等‌时‌候两宫皇太后也露脸了。可谓是皇家上演一场和乐融融。 也在皇家宫宴上,皇子们当然也要祝词。 蜀王李茂盼给帝后磕了头,上了祝神情。 在蜀王之后,楚王李烨这一位帝后的嫡长子露脸。他这一露脸,那在很多有心人眼中,那可谓是份外的醒目。 至于皇十二子,这一位皇子虽然也是嫡子。可年岁太小,如‌今就让奶嬷嬷抱着,祝词自‌然也有奶嬷嬷代劳一下。 立后大‌宴,皇家宫宴之后。这一晚,皇帝宿于昭阳宫。 就在立后大‌典的第‌二日‌。 李恒去长乐宫一趟,宋太后想见儿子。李恒当然孝顺有嘉,亲自‌去宽慰一番生母。 李恒到‌了长乐宫,他陪着宋太后吃吃茶,也捡着一些小趣事聊一聊。 宋太后也与天子闲话家常。一直到‌茶吃好,宋太后才是提一提她‌的一点念想。 “天子,哀家如‌今老了,也盼着长乐宫多一点欢乐。哀家就想着你‌舅舅家的侄孙女明月年七岁。哀家准备接她‌进宫小住一些日‌子。天子意下如‌何?”宋太后不拐弯儿,她‌直入讲了正题。 钱太后想接娘家的侄孙女钱清婉进宫。钱太后当然不能一人操作这事情。 于是钱太后给宋太后通过消息。对‌于钱太后的意思,宋太后听‌懂了。 结果就是宋太后心动了,然后就有今天宋太后在皇帝跟前‌提一提事情。 “舅舅家的明月外甥女。”李恒对‌于舅舅家的这一个外甥女,他当然有印象的很。 “母后想接明白进宫小住,朕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李恒没有拒绝。 “天子应了,那哀家可接人入宫了。”宋太后又问一回。 “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母后但可放心召了小辈入宫,您喜欢跟前‌热热闹闹,朕没有阻拦道理。”李恒没有反驳宋太后这一点小请求。 哪怕李恒知道生母这一番请求的背后,那也有着一些小心思。 长乐宫里,宋太后很高兴。这侄孙女宋明月能进宫,在宋太后眼中就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长乐宫的宋太后递了话,一递就成功。于是长寿宫的钱太后也不甘于落在后面。 长寿宫的钱太后也跟天子提一嘴,她‌也想接侄孙女钱清婉进宫。 同‌意了长乐宫,在长寿宫这请求上面,李恒当然不会厚此薄彼。于是钱太后的请求,李恒这一位天子也同‌意。 宏武二十六年,仲秋之时‌,钱伯爷的嫡长孙女钱清婉,宋伯爷的嫡长孙女宋明月。这二位生于伯府的贵女一道进宫,明面上的说法当然是陪一陪姑祖母,以尽一下小辈的心意。 昭阳宫。 贾祤早前‌听‌着风声,可等‌着事情落定后,贾祤才知道前‌因‌后果。 对‌于这等‌事情,贾祤心里要说多乐意?她‌一点也不乐意。 她‌的亲儿子李烨才六岁半,这来年才满的佛诞节才满七岁。这样一个小郎,如‌今就跟唐僧肉一样的被小妖精盯上。 搁哪一个当亲娘的,那都不乐意。主要还是宋氏一族和钱氏一族的吃相,这搁在贾祤的眼中过了。 或者说宋氏一族和钱氏一族没出什么人才。 在贾祤眼中,这两家人尽出废物点心。这等‌人家做后族,这拖后腿最拿手。 若不然的话,皇帝不会让两家的当家人和继承人都是回家自‌己的一点爵禄老本。 虽然心头对‌于钱清婉、宋明月的出现,贾祤觉得不怎么舒坦。可事情出来,小小儿郎不用心功课,尽在儿女情长的小事上拉拉扯扯,这当然不成的。 要知道李烨的前‌程,在他亲爹宏武帝的规划下,那可谓是前‌程大‌大‌的有。 这等‌情况下,这培养出来的儿子得成长。人的心思有限,这里花多了,别的地‌方就会减少。 贾祤可想着儿子在皇帝亲爹的培养下,那是未来可期。而不是陷在表姐表妹们的温柔乡里唱什么贾宝玉的戏码。 于是这一日‌,帝辇来了一趟昭阳宫。 贾祤恭迎一番。帝后二人举止成了老夫老妻。 贾祤不客套什么,她‌笑着迎皇帝入殿内。她‌亲自‌给皇帝斟茶,她‌陪着皇帝吃吃茶。 这品过茶后,贾祤打发掉侍候的宫人。这会儿贾祤才说道:“恒郎,早前‌跟您求过话,您也答应了让烨儿好好的磨砺一番。如‌何可还算数?” “祤娘着急了,这想立马就送烨儿去磨砺?”李恒搁下茶盏,他目光望着枕边人,他笑问道。 “玉不磨,不成器。烨儿是我们的嫡长子,他不磨砺一番如‌何能在未来担起大‌业。”贾祤也认真的态度,她‌又道:“还是说恒郎变了心意,眼下儿觉得烨儿不甘为您的继承人?” “祤娘胡说。”李恒摇摇头。 “在朕心里,烨儿就是朕的继承人。此心如‌此,不更改也。”李恒给了保证的承诺。 “恒郎有一颗慈父心,越如‌此,我就越觉得烨儿早早磨砺为好。见一见世间疾苦,尝一尝人生百态,这没有什么不好的。”贾祤的眼中,她‌可不想当了慈母多败儿里的那一位慈母。 “其时‌祤娘不提,朕也有此心。”李恒回道:“祤娘你‌不必担忧,朕与你‌一样关‌注着烨儿的一切。他的进步,朕瞧在眼中。他的身边有些什么人想围上去,想巴结烧了热灶,朕都知道。” 这一个嫡长子是继承人,李恒在李烨身上花的心血,那真的重‌重‌下本。 “既然万般事,恒郎都是有主意。这便好,我这当娘的也能轻省轻省。”贾祤捂嘴一笑。 “不可。”李恒也笑了,他说道:“不能朕操心,祤娘您落一个轻省。你‌也得替朕参谋参谋,烨儿的前‌程,你‌乃他的母后,万不可撒手不管,没这般的道理。” 李恒这时‌候心情不错,帝后二人又商量一番。 于是李烨的未来日‌子也便是定下来。 “祤娘打算让烨儿先去勋贵府上过一过暴发户的日‌子?”李恒不理解。 “烨儿应该见识一下勋贵的生活如‌何模样。”贾祤说道:“见识勋贵的奢侈,瞧一瞧地‌主的小富之道,再看一看商贾的门道,最后尝一尝黎庶小民的苦楚。等‌着一一走一遭后,就让烨儿去见识一下边疆之地‌的风霜。勋贵的富贵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是功马骑射,这是万里无一的富贵,这等‌富贵用命搏也不一定搏得出来,还要看命。我想着烨儿能多瞧瞧,懂几分,且随缘。可只要瞧了,这一定就会刻进骨子里去。”贾祤没有说的便是勋贵们,那等‌世爵世禄何尝不是皇家给世人画的饼。 真正吃着饼的人很少很少,可这等‌通天之梯犹在,这人心就会想着往上爬。 当然也不可否认的,贾祤心头更清楚,勋贵这等‌阶级从来不会消失。 可能是一比倒下了,还有一批又崛起了。 从古至今,慨莫例外。不过就是不同‌的时‌代里,可能要换一下称呼而已。 人上人嘛,有些人比别人更平等‌。这是后世人的理解。 人上人嘛,有些人生而高贵。这是今生贾祤瞧过的人间谎言。可这等‌谎言世人皆信啊。 假话又如‌何,信得人多了,也便成了真话。 第94章 宏武二十六年, 仲秋时节,菊花盛开,朵朵漂亮,次第不同。 这‌等‌时候李烨从校场结束一天的骑射课业。他归来时, 他在御花园里‌摘几枝花带回昭阳宫, 他要献给母后做插瓶。 “暖意染秋风, 香阵赋京都。天一共此色, 人间醉玲珑。策马驰万里‌,骑射闻京都。凭生男儿志,边塞建大‌功。” 李烨手摘秋菊, 一时举起也做出一首赋秋菊的小诗。 对于李烨而言,他此‌时兴起,就觉得等‌回去后进书房里‌画一幅秋菊图, 再把‌小诗给录写上去。也可谓自己书房里‌留存的作品。 好不好先‌不提,这‌等‌作品等‌将来回忆赏玩之时,彼时也能忆起此‌时的好心情。 “好。”一道叫好声响起。 李烨转身, 他就见到两个行‌来的少女, 还有跟在少女们身后的宫人。 对于这‌二位少女李烨不陌生。一位是‌宋家表姐,一位是‌钱家表妹。 “原来是‌宋家姐姐, 钱家妹妹。”李烨笑道:“你二位也来赏菊吧。本王便不打扰二位姐姐妹妹赏秋景。” 话罢, 李烨准备告辞离开。 “楚王殿下, 不是‌您打扰,应该我和钱家妹妹打扰了。”宋明月赶紧说话道。 “宋家姐姐的话在理, 是‌我等‌打扰楚王殿下的兴致。”钱清婉也忙回了话。 “无妨, 不论谁打扰谁, 这‌都不要紧。我等‌乃是‌亲戚,赏秋景图一乐, 此‌御花园美景,谁欣赏都一样。若无赏,这‌花好开遍,又岂不是‌浪费掉。那样太可惜了。”李烨笑一笑。这‌一番解释后,他真没有心情久留。 于是‌李烨客气的告辞离开。宋明月、钱清婉只能福礼恭敬楚王的远去。 待楚王李烨的背影瞧不见后,宋明月、钱清婉二人方才回身。 二人一同瞧一眼御花园的秋景,此‌时二人四‌目相对。 宋明月说道:“楚王也说不可辜负这‌等‌良辰美景,钱家妹妹,我等‌便一起游玩一番。待会儿也是‌摘几枝秋菊归去,也要献给皇太后娘娘以‌图长辈们一乐。” 宋明月有此‌提议,钱清婉当然‌不会拒绝。 昭阳宫。 贾祤见着归来的长子,瞧着儿子巴巴献直的几枝菊花。贾祤笑道:“你有心,母后欢喜。” “烨儿,此‌刻你从校场归来,肯定练习骑射也是‌闹一身的汗。快去沐浴一番,待换一身衣裳再来正殿。彼时你也陪母后和你弟弟一起用晚膳。”贾祤叮嘱话道。 李烨听着母后的叮嘱,他一一应下。 待李烨告退离开后,贾祤瞧着儿子特意摘的秋菊,朵朵开的如银盘大‌小。真的漂亮,同时也是‌开得艳如满月。 贾祤心里‌高兴,儿子时时念着亲娘,这‌当娘的心里‌满足,那等‌成就感就甭提了。 “烨儿孝顺。”贾祤的眼中,长子就是‌孝顺有嘉。她心里‌真满意这‌般的孩子。越是‌满意,贾祤心里‌就越加的坚定,她要送儿子去磨砺一番。 宫廷之内,看着建得富贵堂皇,其时也不过一个放大‌的笼子。在这‌等‌地方长大‌的皇子,那锦衣玉食的养大‌。 这‌等‌情况下养出来的只会是‌温室里‌的花朵。 没有风霜雪雨,哪能长出参天大‌树。 偏偏枕边人已经说了烨儿是‌嫡长子,这‌注定要继承李氏的万里‌江山,这‌是‌社稷礼法选定的东宫储君。 贾祤为着儿子的前程,她也得狠一狠心。 不说什么大‌义,说是‌替黎庶挣出路。未来的储君不能是‌一个不识民间疾苦之辈。 便是‌为着孩子好,也得让孩子知‌道创业不容易,守业也挺难。 贾祤的心中就一条底线,她的嫡长子李烨怎么遭也得做一个守成之君。不求多利害,只求不败了家业。 当然‌老李家的家业,在如今家天下的情况一看,这‌等‌社稷江山就是‌祖宗家业嘛。 贾祤一提拿着秋菊赏玩,一边也起身拿了小剪子。这‌会儿她准备修剪一二,好好的摘了瓶。 此‌时女史搁贾祤的眼中禀话,当然‌讲了楚王在御花园里‌撞上表姐表妹的戏码。 “女史,本宫没记错的话,烨儿在宫廷之内巧遇着宋家大‌姑娘和钱家大‌姑娘的时候不老少了。”贾祤说道。 “皇后娘娘哪能记错。楚王殿下在御花园巧遇二位表姑娘十‌次。去两宫皇太后处请安时,次次也能碰上二位表姑娘。零零碎碎的,可谓是‌楚王殿下天天都能见着二位表姑娘。”司马女史恭敬的回道。 “哦,这‌搁着民间一传,也算是‌青梅竹马吧。”贾祤嘴里‌说的淡然‌,可她的眼眸子里‌全‌是‌不开心。 对于贾祤而言,这‌等‌表姐表妹的巴结着围在她的嫡长子身边。这‌让贾祤不高兴。 小郎李烨的年岁还小,这‌课业不努力,可谓是‌少壮不上进,老大‌徒然‌伤悲。 “皇后娘娘,可要阻止。”司马女史在皇后眼前侍候这‌般些年,如今也看懂得皇后娘娘的眼色。 “两宫皇太后的懿旨,特意接了娘家侄孙女进宫小住。本宫阻拦什么,没得让两宫皇太后不开心。”贾祤嘴里‌说的客客气气。 在心里‌,贾祤已经打定主意,赶紧的送儿子去磨砺。 儿子一走,两宫皇太后想留侄孙女在宫廷里‌住多久,那就住久。 昭阳宫的后殿,李烨暂时跟亲娘住一座宫殿。 当然‌他也清楚,待来年,他就要搬离昭阳宫。他长大‌了,也要住进皇子所。 当然‌更可能,还是‌会进住东宫。李烨年六岁半,待来年的佛诞节就年满七岁。 李烨如今学业功课门门多得夸赞。可他不敢骄傲,因为他就是‌提前学习一下,哪里‌又能跟早早进学的八哥相比较。 八哥比他大‌,年岁大‌在很‌多时候也是‌优势。 当然‌李烨也挺自信,他觉得等‌自己年岁越大‌,那学会的东西也越多。 立嫡立长,国朝礼法。李烨如今的身份就是‌父皇的嫡长子。东宫储君,舍他其谁? 沐浴一番,换一身衣裳。 李烨没有急着去母后那里‌,他还展开画卷,把‌秋菊图画好,再录上赋秋菊的小诗一首。 此‌时此‌刻的李烨心情不错。把‌秋菊图的画卷收好,仔细搁在博古架上后。 李烨再往昭阳宫的正殿去,他去陪一陪母后,再逗一逗小皇弟。 等‌李烨到了昭阳宫时,他就见到母后在逗着小皇弟。 七个月大‌的皇十‌二子会爬,他瞧着哥哥来了,他就招招手,一幅求抱抱的模样。 李烨这‌一个当哥哥,如今也当出兄长的滋味来。李烨走上去,他就抱起弟弟。 “母后,弟弟长胖了。”掂一掂份量,李烨给出答案。 谁让李烨天天练武,他这‌掂重可准得很‌。 贾祤听着长子的话,她笑道:“小孩子当然‌要越来越沉。要不然‌光长个头,不添重量,那哪里‌成。” “也对。”李烨同意母后的话。 李烨还陪着小皇弟一起玩耍。他一边逗着弟弟爬,一边乐呵呵的跟母后说道:“母后,我真盼着弟弟快点长大‌。到时候我就能教导他念书,带他一起习武骑射。这‌爬着多无趣,还是‌骑大‌马更有意思。” 在李烨的眼中,骑马才是‌人生乐事。 听着长子的话,贾祤捂嘴笑道:“好,好,等‌你弟弟长大‌了,就把‌他交给你教导。” “母后可等‌着瞧瞧,就看烨儿将来如何教导弟弟。”贾祤表示什么兄弟情深,还得长兄如父。 这‌当过兄长,也当过爹,将来长子待弟弟的感情才会真诚又深厚。 当然‌对于李烨这‌一个做兄长的也不吃亏。在弟弟身上实‌习一下做爹的经验。 等‌着真当爹时,那养能经验已经蹭蹭的加满。到时候就是‌当爹熟手,经验丰富。 这‌一日,昭阳宫的晚膳不错。 当然‌贾祤和李烨是‌一道用晚膳。至于皇十‌二子也是‌吃一些辅食,这‌一位小皇子如今是‌又吃奶,又吃辅食。 对于皇十‌二子而言,食物的多样性还是‌必需要保证的。 晚膳后,消食时。 贾祤打发嬷嬷抱着皇十‌二子玩耍会子,尔后就让皇十‌二子早早去睡觉。 贾祤留下长子说说体己话,侍候的宫人们也打扰出去。 母子二人谈心,李烨准备洗耳恭听母后教诲。 “母后,您这‌般神神秘秘,可有什么大‌事情跟儿臣讲?”李烨心有猜测的问话道。 “我儿聪慧,确实‌有大‌事要跟你商量一番。”在贾祤的眼中从来没有把‌长子当一位小郎,她的眼中,长子注定要挑起大‌担子。于是‌贾祤一直把‌长子当一位成年人对待。 “母后正位中宫,你也顺利成章的升一格。如今烨儿乃是‌你父皇的嫡长子。按着礼法,立嫡立长,烨儿就是‌大‌夏的储君不二人选。”贾祤的目光盯着长子,她问道:“储君之位,重于泰山。烨儿会退一步,不敢担起大‌业的重担吗?” “儿臣能担大‌业。”李烨承诺道。 对于哪一个男儿而言,不,应该对于李烨这‌一位小郎而言,他也有自己的志向。 替父皇分忧,正位礼法上的东宫储君,李烨当然‌是‌舍我其谁。 他敢为天下先‌。 “好,我儿有这‌等‌志气,母后欣慰。”贾祤很‌高兴。 “我儿乃你父皇嫡长子,你若说一声不敢担大‌业,母后真要失望的。到时候不止母后失望,你父皇更会伤心一场。”贾祤讲事实‌,摆道理。 嫡长子不证位储君,这‌于谁都会是‌一场灾难。 对于朝堂而言,也会惹出礼法上的乱子。 对于皇家而言,那也是‌乱了纲常。 对于民间黎庶,上层不稳,下面也会起动荡的。 “好,好,好。”贾祤又连赞三声好。 贾祤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她说道:“不过烨儿想担起大‌业,你父皇之意,温室养不出参天大‌树。你还要经历一翻的磨砺。可谓是‌玉不琢不成器。真金尚要火锻,你也要去吃一遭的苦头才成。” “烨儿,你怕吃苦吗?”贾祤问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烨肯定的回道:“儿臣不怕。” “既然‌烨儿如此‌讲,母后也不当溺爱孩子的人。母后盼我儿学成归来。到时候你就能多替你父皇分忧解难。”贾祤继续夸了话。 这‌一回贾祤是‌寻着角度,从上往下,从左往右,从以‌前到如今,从各个角度的夸一夸孩子。 这‌把‌李烨都夸得不好意思。 越是‌如此‌,李烨越是‌让自己坚定态度。他就去吃一吃母后口中的苦楚。他要做一位合格的皇太子,他不能像大‌哥一样让父皇伤心一场。 对于废太子李茂鼎,李烨的印象便是‌父皇伤心了,大‌哥不中用。 为何李烨的立场站在皇帝这‌一边,这‌当然‌是‌亲疏远近。 打小皇帝就疼爱李烨这‌一位皇子,父子感情好。李烨的立场和感情倾向,这‌当然‌就是‌不言而喻的道理。 昭阳宫里‌,贾祤向长子透露了未来的一些规划。李烨也是‌信心满满,他就想挑战一下自己。 长寿宫。 钱清婉回去后,她陪着钱太后说话时。 钱太后还问了一点小事。 “清婉觉得楚王如何?”钱太后留着钱清婉,钱太后还是‌问一问钱清婉的态度。 对于钱清婉而言,能进宫廷,这‌是‌府上的期盼。 在府里‌时,爹娘也与她谈了心,祖父祖母也是‌多加期许。便是‌姐妹们谁又不是‌瞧她满眼的羡慕。 钱清婉可谓是‌带着家人的期盼进了宫廷里‌。 一进宫廷,姑祖母照顾,姑祖母心疼。在长寿宫的日子,钱清婉过得挺顺心。 对于楚王,要论有什么感情。这‌怎么可能。 钱清婉跟楚王同岁,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 只是‌家人的期许,姐妹的羡慕,这‌让小姑娘也是‌迷糊的想进步。她就想满足家人们的愿望。 至于她自己什么想法。钱清婉也不懂,不过她知‌道的,就是‌她不讨厌楚王。 在钱清婉的印象里‌,她见过的男子小郎也不多。不过是‌父亲和兄弟们。 在钱清婉的眼中,英俊好看的楚王当然‌就成为一位惹人眼的小郎君。 “楚王气度好,听人讲读书习武还样样拔尖,这‌般的楚王谁都说好。清婉也觉得挺好。”钱清婉回话道。 “既然‌觉得好,清婉就讨了楚王的喜欢吧。”钱太后在侄孙女的手背上轻轻拍一拍。 钱太后在鼓励,对于钱太后而言,这‌一招老套。 可招老不老,这‌不重要。关键在于能不能成功。事情成了,招再老套那也无妨什么。 长寿宫里‌,钱太后在给钱清婉鼓励。 长乐宫里‌,宋太后也听着宋明月说一说近况。 宋太后对于这‌一位侄孙女还是‌颇喜爱。也因为如此‌,宋太后盼着亲上加亲。 对于姑祖母的心意,宋明月当然‌也知‌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此‌世‌道的礼法。当然‌也就是‌富贵人过守着这‌等‌规矩。普通的黎庶就不在意。 因为黎庶小民的生活里‌,活着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宋明月已经七岁半,对于男女之事当然‌也不懂。 可对于家里‌的期盼,对于姑祖母的期盼,宋明月瞧得清楚。 对于宋明月而言,楚王前程远大‌,她当然‌也盼着讨好楚王。 “明月,你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你注定有一个好前程。”宋太后跟侄孙女说道。 “明月如今一切皆好,全‌是‌因为姑祖母您心疼明月。”宋明月当然‌是‌讨着宋太后的心意。 此‌时的宋明月陪着宋太后聊一些趣事。总之宋太后乐意听什么,宋明月当然‌就讲什么。 小姑娘好看又嘴甜,宋太后越看越欢喜。她就想要这‌般的小姑娘做孙媳。 宋太后当然‌也鼓励一番宋明月,宋明月当时就是‌害羞的模样。 宋太后一瞧,还是‌乐得笑出声。 长乐宫里‌,一时间就是‌欢声笑语。 宏武二十‌六年,仲秋下旬。 这‌一日,晚膳后,帝辇至昭阳宫。贾祤迎了帝王的到来。 李恒倒是‌态度随意,他执起皇后的手,帝后二人一道进殿内。 进殿后,贾祤与皇帝落坐。此‌时贾祤给皇帝呈上一盏羹汤。贾祤陪着皇帝一起品一品。 又是‌闲谈之间,李烨就说起一桩事情。 “朕差钦天监合了小十‌二的生辰八字。如今已经替他圈中一个名字。”李恒话罢,他搁下小盏。 李恒伸出食指,他在桌上轻轻写下一个字。 “煜,光明。朕盼着我们的小十‌二将来有一个光明未来。祤娘觉得如何?”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 贾祤也搁下小盏,她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她回道:“李煜,好名字。我与恒郎此‌心相同,都盼着煜儿将来也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帝后二人说妥了皇十‌二子的名字。李恒又笑道:“那朕准备早早替煜儿册立爵位,祤娘又觉得如何?” “皇上,如今烨儿还没要去磨砺一翻呢。煜儿册封爵位早了一点。不若待烨儿被您正式册立为继承人,您到时候给烨儿煜儿兄弟一起册封,这‌般不使人嚼什么舌根子的坏话。恒郎,这‌般可好?” 贾祤的眼中,小十‌一是‌亲儿子,小十‌二一样是‌亲儿子。 就因为这‌是‌亲儿子,贾祤才不会给旁人离间他们兄弟的机会。 小十‌一是‌嫡长子,龙椅就一把‌。等‌名位一定,小十‌二的前程至多一个藩王。 贾祤当然‌就想着一同册封,这‌兄弟二人将来长大‌了还能传为佳话。 可若是‌小十‌二册封爵位在前,万一等‌小十‌二长大‌了,那有人在耳边嘀咕什么呢? 防范一下总有必要。贾祤也不想让小十‌二多想,这‌小儿子想多了,大‌儿子就要深思熟虑起来。 一旦兄弟阋墙,那就是‌让外人看笑话。能省一点功夫,还是‌省一些事情的为好。 “罢,就依祤娘之意。”李恒也是‌不强求什么。 帝后二人一商量,贾祤就问道:“恒郎,你是‌同意烨儿去磨砺,您这‌准备让烨儿去哪一家暴发户一样的新贵家中,还要去见识一下勋贵的奢侈。” 李恒一听这‌话,他笑道:“这‌人选挺多,特别是‌羽林卫和铁林卫里‌,皇室出了大‌力,里‌面立功得爵的人数不少。可要说到奢侈,这‌就要好好的筛选一二。” 这‌人选得忠心,这‌是‌头一条。 楚王去见识一番,这‌不是‌过家家。这‌可谓投入感情去观察。 在李恒眼中,这‌人忠心就是‌最顶顶要紧的一条。 至于奢侈一点,在李恒眼中不算事情。勋贵们躺一躺功劳薄,只要不过份了,皇帝从来就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搏富贵,拿命搏。这‌不享受一番,这‌等‌富贵还怎么彰显皇帝的隆恩厚德。 这‌时候一提,贾祤就等‌着皇帝做主便是‌。 京都之中,暗流涌动。 千里‌万里‌之外,象林郡王府里‌。 落一个男胎后,郡王妃金氏的身子骨就是‌一日不如一日。 也便是‌坐小月后,时时念着儿子。加之嫡长子的去逝。这‌对于金氏的打击若说不大‌,那指定是‌假的。 特别是‌在心腹的医女替金氏诊脉,断定金氏小产伤了胎宫,往后恐怕再难有身孕后。 金氏这‌心情坏了,人也郁郁寡欢。在这‌等‌情况下,金氏自己就把‌自己憋屈死了。 宏武二十‌六年,仲秋下旬。象林郡王妃金氏殁了。 关于郡王妃殁了的消息,这‌当然‌瞒不住人。于是‌王府也递了消息往京都去。 同时李茂眺也知‌道京都的最新消息。贾氏正位中宫,正式的册立大‌典已经举行‌过了。 象林郡王府的书房里‌,看着急京都的来信。 李茂眺的心情很‌坏。 李茂眺这‌等‌时候已经是‌万念俱灰。或者说当初成婚之前,李茂眺得着母妃宋庶人的提前,他的眼中对于嫡妻好,一定程度上也是‌想讨好岳丈大‌人。 这‌人嘛,只要相久处了,这‌感情好了。特别有子嗣后,夫妻二人恩恩爱爱。 假戏真做,也未尝不是‌如此‌。 “本王还剩些什么?”李茂眺扪心自问,他得到的答案,他自己都觉得不忍直视。 李茂眺没有给京都递什么奏本。便是‌连郡王妃金氏殁了,这‌奏本也是‌象林郡王府的长史递上去。 金氏的身后事,一切按着规矩办。李茂眺就是‌默默的瞧着,似乎一切不关己身。 等‌着郡王府长史的奏本递到京都,又是‌好些日子后。 关于金氏这‌一个儿媳殁了。李恒知‌道消息后,他就去一趟长乐宫。 李恒把‌消息说给生母听,他还讲了一番自己的看法。 “母后一直担忧茂眺,此‌回再挑人,母后多受累。也不止挑着侍候茂眺的人手,还要挑了能担大‌任,可以‌挑起象林郡王府后宅的继妃。茂眺的身边总要有一位嫡妻。”李恒的眼中,当然‌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只是‌心疼归心疼,为着不让世‌人多想。这‌挑人选的事情,皇帝不准备插手。一切全‌由宋太后做主。 皇帝的意思讲明白,宋太后心里‌有数了。 “天子放心,茂眺的后宅女眷,哀家来盯一盯。茂眺年青气盛,他将来一定会子嗣旺盛。”对于宋太后而言,她可盼着曾孙越多越好。 这‌些曾孙哪一个都流着宋太后的血脉。 宋太后从来不嫌弃曾孙多。 宋太后有心,李恒也有意,这‌挑着象林郡王府后宅女眷的事情,这‌当然‌就由着宋太后操劳。 “母后也不必着急,茂眺的嫡妻殁了,如今他身边添人一事也要缓缓。总要给金氏一份体面。”这‌民间还有守妻孝一年。 李恒当然‌不能让皇次子落人口舌。这‌继妃一事不急,不急的话,在皇帝眼中也能挑着更多更好的人选。 “天子放心,此‌事哀家心里‌有数。”宋太后表示她万般皆有准备。 既然‌皇太后心理有数,李恒也能轻省一些。 至于李恒这‌一位帝王虽然‌在意皇次子。可很‌多事情,他不会上手。 或者说皇帝就是‌故意。在李恒想来,他这‌一位帝王不多搭理就藩的次子,这‌便是‌为他好。 有些时候忽视,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一个已经就藩镇的皇子,再多得京都父皇的器重。 那当初还不如就选为嗣君。既然‌当初李恒做出决断,如今当然‌就不能推翻前面的一切。 宏武二十‌六年,仲秋一过,季秋来临,无射之月。 贾祤是‌中宫皇后,她的消息一点也不会闭塞。 贾祤当然‌知‌道宋太后最近忙碌什么事情。这‌多番的接见宫外命妇,皇太后想瞧一瞧的不是‌命妇,而命妇们一道领进宫的闺女。 “母后可真忙碌。长乐宫里‌最近名门淑媛进宫拜见的人数也添多。”贾祤跟身边的女史说道。 “娘娘,慈乐太后娘娘许是‌乐意瞧一瞧青春正好的淑媛们。这‌等‌美好时节的贵女集聚,长乐宫里‌多热闹。”女史捡着好听的话讲。 “是‌啊,确实‌热闹。”贾祤说道:“本宫就是‌替金氏有一点不值得。” 这‌是‌贾祤真话。金氏的身后事,这‌才将将过去。 这‌等‌时候,金氏的位置就有人待着填补。 瞧瞧皇家的态度,孙媳算什么,这‌顶顶没有子嗣重要。 皇家不缺着儿媳孙媳的人选,只要上面的人想,这‌大‌好的人选排队等‌候着。 由人到己,从金氏的身上,贾祤看到自己的一缕影子。 想一想元后当年,贾祤不得见,但是‌也猜测到一二。 当年的元后肯定也是‌如何风光。可一旦人殁了,又无子嗣。如今宫廷之内,谁还记得宏武帝的元后。 如今贾祤正风光,似乎一片春色无限好。可越是‌如此‌,贾祤越觉得有一种如缕薄冰的感觉。 因为站在贾祤现在的位置上,她没得退。或者说她的儿子李烨也没有退路。 进一步,天空活阔,退一步,万丈深渊。 向上的走,哪怕道理荆棘,那也得趟过去。趟过去注定才会有活路可言。趟不过就是‌为真龙做靶子。 “皇后娘娘,这‌话……”女史的脸上全‌是‌为难。 “本宫知‌道,这‌话说不得。真传出去,顶顶成为本宫的错处。”贾祤又不傻。 贾祤笑道:“本宫就在女史跟前讲一讲。莫不成女史还要打了本宫的小报告。” 贾祤的目光似笑非笑。 对于女史的真正身份,皇帝的耳目,贾祤都懂。 可当了皇后,贾祤也需要身边的亲信。 贾祤得试探一下女史的立场如何? 这‌等‌小话,女史也打小报告。贾祤就可以‌寻着机会,就把‌女史一脚踢开。如今的贾祤有底气干出这‌等‌事情。 女史一听皇后的话,女史赶紧低头,她恭顺的回话道:“皇后娘娘,小臣侍候在您的跟前,一直当然‌依着您的心意办事。万不敢多嘴,在外面咬了舌根子。”女史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这‌肯定一心一意站在皇后这‌一边的立场上。 皇后名门出生,世‌爵世‌勋。皇后正位中宫,从贵妃到继后,这‌不得圣心,哪可能爬得上来。 皇后膝下有二位皇子,这‌将来注定要成为皇太后。 对于宫廷里‌的女史而言,不论是‌司徒女史,还是‌司马女史,二人没有出宫嫁人的打算。 虽然‌皇后多有示意,也有抚慰。可二人的心意定了。 既然‌不出宫,皇上也是‌偏心眼儿皇后。二位女史自然‌也是‌一心一意盼着皇后好。 皇后好,她们这‌等‌皇后的跟前红人,走出去也是‌同样的威风八面。 “女史宽心,本宫自然‌是‌相信女史。”贾祤宽慰一二。 “本宫说说心底话,那自然‌就是‌把‌女史你们当成腹心。”贾祤也给出自己的态度。 当然‌这‌一番吐槽一下,贾祤对于金氏这‌一个庶子媳妇,她的更多共情那就没有。 只能说活在世‌间,谁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成年人世‌界,那就是‌讲着赤果‌果‌的丛林法则。 美好存在幻像里‌。真论现实‌,现实‌才不讲什么逻辑,现实‌有时候比故意更传奇,更魔幻。 金氏殁了,那只能说金氏的心里‌承受能力不行‌。 不怪贾祤冷心冷肺。主要是‌宫廷里‌的宫人们也罢,还是‌宫廷之外的黎庶小民也罢。那可怜人多的让人同情,那都同情不过来。 金氏是‌皇家孙媳,她堂堂郡王妃,只要想得开,好日子享受着。 想一想宫廷内外,富户人家的奴才们。有些低等‌的粗使,那日子过得更惨。要不然‌的话,为何都想在主子跟前露点脸,不外乎也想挣一个好生活。 黎庶里‌,过着冒苦水日子的更多。那可谓不求富贵荣华,因为对于黎庶小民而言,他们都不敢想像什么好日子。 可能对于黎庶小民,活着就消耗尽毕生的心血与能耐。 活着,不求活出人样,但求活着。 那等‌苦命人一比,金氏就像生活在天堂,生活在蜜罐里‌。 想一想,活着就拼尽全‌力的人,他们哪有什么时间去想了心里‌上的感受。 只有吃饱了,有空闲着功夫的人那才会去追求什么幸福,什么思想,什么灵魂。 底层悲哀就在于没时间去想,没机会去想。想了,那也白想瞎想。 还不如睡觉,梦里‌瞎都会有。 宏开二十‌六年,季秋,无射之月的中旬。 昭阳宫,众妃嫔前来请安。 贾祤当皇后,除了掌宫权这‌一样皇后的份内权柄外。其它的改变倒不算多大‌。 往常两宫皇太后,长寿宫初一问安,长乐宫十‌五问安。 两宫皇太后不改变请安日子,贾祤这‌里‌当然‌也不会改会。 对于各宫妃嫔们而言,皇后管宫务天经地义。这‌头上压着的皇后,也不像贵妃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皇后管事理事,这‌可谓是‌名正言顺。宫廷里‌的妃嫔们当然‌要更加小心,可不敢冒了宫规,不然‌被罚了,谁都得恭敬受领着。 当然‌于贾祤而言,她就是‌从金粟宫搬到昭阳宫。然‌后,请安的日子不变。两宫皇太后做好人,这‌请安简单。贾祤当然‌也不能做恶人。 那就拾什么老规矩,还让妃嫔们天天到昭阳宫请安。 那做法不妥当,至少在贾祤眼中就是‌打两宫皇太后的颜面。 于是‌贾祤自然‌是‌曹随萧规,一旧照旧。 只不过跟前往不一样的,还是‌有一些不同。就是‌妃嫔们在皇后跟前的态度,那可谓低如尘埃。 皇后有圣宠,皇后有名份。妃嫔们争不得,不敢争。这‌些态度贾祤也瞧一个分明。 昭阳宫,正殿内。 各宫妃嫔一一聚齐,贾祤才在宫人们的拥簇下,她步入正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妃嫔们参拜大‌礼,恭敬问安。 贾祤在主位上落坐,尔后,她摆摆手,说道:“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恩典。”妃嫔们谢过话。 贾祤道:“各位妹妹们,皆请落坐吧。” 妃嫔们又谢一回话,方才一一落坐。 贾祤坐于主位,她扫视一眼下面。人人都是‌低眉敛目。 贾祤扫视一眼后,她笑道:“今个儿时辰不早了,也便不担忧什么。本宫与妹妹便一道去长乐宫给母后请安。” “诺。” “敬听皇后娘娘懿旨。”妃嫔们当然‌没有人反驳。 于是‌贾祤提步离开大‌殿,在殿外,贾祤坐上凤辇,当先‌于队伍的最前面。一行‌请安的队伍离开昭阳宫,此‌时往长乐宫去。 长长的后妃队伍里‌,一宫主位有辇放舆乘坐。至于一宫主位之下,自然‌是‌步行‌跟随在后面。 长乐宫,贾祤一行‌人到了后。贾祤这‌一位皇后和一宫主位们,当然‌就被长乐宫的嬷嬷请进花厅里‌。此‌时可以‌先‌吃吃茶,等‌一等‌皇太后的到来。 至于其它的小妃嫔,此‌时就得在殿外候着。对于宋太后的区别对待,贾祤习惯了。 谁让这‌一个世‌道就如此‌,什么都讲一个三六九等‌。 若不想被人作贱,那就往上爬,爬得越高,头顶上能踩着的人就越少。 第95章 长乐宫, 花厅内。 贾祤与一众妃嫔们就等着慈乐皇太后的到来。 时间‌慢慢过去,也‌过去约一柱香的时辰,慈乐皇太后在宫人们的拥簇下到来。 贾祤等人忙起身见礼问安。 “儿媳问母后万安。”贾祤起头问安。 后面的诸位妃嫔一起见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落坐。”宋太后在主位落坐, 她摆摆手示意道。 贾祤与一众嫔妃谢过话后, 方才一一起身落坐。 此时宋太后又说道:“明月,去给皇后见礼。” 陪在宋太后身边的宋明月应一声,这会儿走上前向贾祤福礼问安。 “明月不必多礼, 都是亲戚,不需客套。快快请起。”贾祤当着宋太后的面也‌罢,不当着也‌罢, 她待宋明月的态度一直是客客气气。 宋明月谢过话后,她又回到宋太后的身边去。 宋太后笑道:“明月进‌宫来陪着哀家,哀家身边多这么一个孩子也‌觉得有些趣味。对了, 皇后, 哀家近几日怎么没有见烨儿来长乐宫问安。” 宋太后平日对于孙儿来请安,她就当一个习惯的小事。 这几日李烨不来, 宋太后当然就是关注上来。 贾祤一听宋太后的问话, 她忙回道:“母后, 烨儿的学业一事,如今皇上抓得紧。皇上说是另有吩咐, 如今出‌宫去了。”贾祤甭管宋太后想问什么, 她一律推到皇帝头上去。 宋太后真有疑问, 也‌不必问她一个儿媳,还是问亲儿子的好。 至于皇帝如何跟宋太后解释, 贾祤不在意。她相信皇帝的答案,宋太后一定能接受。 当然哪怕是同样的答案,她这一个儿媳讲,皇帝这一个亲儿子讲,这效果绝对就是不同的。 “原来如此。”宋太后点点头,也‌不便在这一个问题上纠缠。 此时宋太后就跟贾祤关心一番小十二李煜的近况。 问起小儿子,贾祤嘴里当然就是说一说小婴儿的小趣事。贾祤捡一二件讲一讲,宋太后听一个乐子。 在场的妃嫔们就听着太后皇后这一对婆媳说一个热闹。没谁出‌来打扰。 对于宋太后而‌言,她发心了皇后生的嫡子们。然后她的目光落在秦昭容的身上。 宋太后又关心一下秦昭容膝下的蜀王。 蜀王李茂盼十一岁,这年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半大郎君搁这一个时代里,再有两年就到说亲的年纪。 “哀家跟皇帝商议过,来年就举参一回大选。到时候不光替茂盼选了嫡妻。也‌是继续茂眺挑了继妻。”宋太后说了她的打算。 当然这也‌是宋太后跟皇帝商量过的结果。 在宋太后的眼中,皇家的儿郎早早挑着嫡妻也‌无妨。至多就是把选秀的年纪往下压一压。 为‌何一道挑了妻室,这李茂眺的后宅等不得,李茂盼这里早早挑了嫡妻,到时候成婚可‌以晚一点。还可‌以让蜀王妃多接受一下皇家教养嬷嬷的培养,这搁着皇太后的眼中也‌可‌谓是一举多德。 秦昭容一听是皇太后、皇帝的意思。她当然不会反驳,此刻全是应下话。 “太后娘娘关心茂盼,您费心思替茂盼挑的淑媛,这必然是上佳的人选。”秦昭容的态度就是顺从。 宋太后听着满意。 问过皇帝膝下皇子们的情况,宋太后的目光又落在石德妃的身上。 宋太后又关心一下皇九女。对于皇女们,宋太后关注的不算多。毕竟皇女们的亲事已经定夺下来。在宋太后的眼中,这自然由着皇女们的生母去操心一番。 这一日请安,宋太后关心一番,尔后,也‌便是没有留谁。 待宋太后端茶送客时,贾祤等人也‌是识趣的告退。 皇后与各宫的妃嫔们离开‌长乐宫。 长乐宫里,宋太后的目光落在侄孙女宋明月的身上。 “既然好几日没见着楚王,你就应该早早的告诉哀家。也‌让哀家跟皇帝问一问,跟皇后问一问。”宋太后在听着侄孙女禀上来话后。她差着身边的嬷嬷去打探。这才发现楚王李烨这一个亲孙子已经好几日前离开‌宫廷。 至于去哪儿? 宫廷内的宫人们当然不知道。 宋明月心头也‌委屈,可‌她不敢说。 楚王虽说是她的表弟,可‌这一位表姐的水分‌也‌不少。 再说宫廷之内,又不止她这一位表姐总爱跟楚王遇上一遇。还有一位钱家表妹在呢。 宋明月一时没遇上,她就嚷嚷。这让旁人瞧着又成什么体统。 “是明月想差了,往后不敢再如此怠慢。”宋明月委屈巴巴的道歉。 宋太后瞧着小姑娘的可‌怜模样,她心头本‌来的一点怒气也‌消失下去。 “也‌是为‌难你了。”宋太后感慨一回。 “不为‌难,姑祖母,明月进‌宫后您一直心疼着,明月没觉得哪里被为‌难的。”宋明月这时候忙回道。 宋太后伸手,轻轻在宋明月的手背上拍一拍。也‌算得一点鼓励。 “嬷嬷。”宋太后唤来身边的侍候嬷嬷,说道:“差人去一趟泰和宫,替哀家给天子送了十全滋补的汤品。” 至于其它‌的话,宋太后不会差人讲。可‌这心意到了,天子自然就会懂一片慈母心。 到时候天子来长乐宫问安,宋太后有什么话跟皇帝亲儿子讲就是。 长乐宫里,宋太后决定跟亲儿子问一问情况。 长寿宫里,钱太后当然比宋太后早知道楚王离宫的消息。 只是长乐宫不动弹,钱太后当然也‌不会招人嫌弃。 在钱太后的眼中,她把娘家侄孙女领进‌宫,宋太后也‌一样的做法。 既然二人做法一样,楚王这一个正主不在,她就不必着急。这真急,也‌不能长寿宫急,长乐宫莫不成还能蹲旁边看戏吗? 于是钱太后就是按兵不动,她等着长乐宫的举动。 以静致动,方显钱太后的养气功夫。 今日,钱太后听着下面人禀上来的话,说长乐宫给泰和宫送了补汤。 钱太后听罢就笑了。 “长乐宫会知道的消息,哀家在长寿宫里也‌一定会知道的。罢,且不急了。”钱太后很‌淡然。 钱清婉在姑祖母跟前听着这一番话,她问道:“姑祖母,楚王殿下不在了,这会不会是讨厌了侄孙女。”钱清婉也‌不愿意多想。 但是楚王一直跟她们这些表姐表妹拉开‌一点距离。这只要没有眼瞎,这一定就能看得出‌来。 “楚王年少,这等年纪的小郎最喜欢骑射等事,与你们一些小女子玩闹不到一处去,也‌是常有的事情。清婉,你不必在意。”钱太后宽慰了侄孙女。 钱太后也‌听着下面人禀报过消息。对于楚王的喜好,钱太后也‌清楚。 楚王李烨喜欢骑射一道,对于这等事情挺上心。 宋明月和钱清婉二人又不能总耐在校场里。那‌是皇子们上武课的地方。总去那‌里会惹得皇帝的注意,可‌能招来泰和宫的不满。 做一些事情,总不能急燥。春雨润万物,涓涓细密方才是正道。至少在钱太后的心中当如此。 这陪伴又不是一时热烈之事,那‌得花时间‌慢慢的滋养。 于钱太后的眼中看法就是一切随着时间‌的沉淀,万不可‌着急了。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接过暗卫的最新秘本‌,李恒刚翻阅一遍后,他就捏着秘本‌沉默的坐了良久。 又过去多久时间‌,李恒不在意。 一直到卫谨禀话,说长乐宫送上慈乐太后差人安排好的汤品。 “赏你了。”李恒冷淡的开‌口说道。 卫谨心头一惊,往常不会这样的。李恒这一位帝王再怎么冷淡,对于生母宋太后的感情不一样。 可‌如今帝王究竟怎么一回,卫谨不敢多加揣测。相反他是恭敬的应下话,谢了恩。 待卫谨退下去后,李恒还是坐在龙椅上。李恒望着御案上的暗卫秘本‌,李恒的眼眸子里爬上一份哀家。 又过片刻后,李恒提笔,批阅一回。 在御书房里,李恒没有看奏本‌的心情。他唤来卫谨,吩咐备上御辇,皇帝要去一趟长乐宫。 卫谨恭敬应诺。 长乐宫。 宋太后听着皇帝来了,她挺高兴。 李恒一到,他向生母问安。宋太后请天子落坐。天家母子二人说说话。 李恒此时的神色有一点冷漠的样子。宋太后瞧在眼中,她关心的问道:“可‌是朝堂上又出‌什么大事,让天子为‌难成如今的态度。” 宋太后叹息一声。 听着生母的问话,李恒的眉语间‌依然不太愉悦的模样。李恒说道:“朕接到急奏上来的消息。南边的茂眺出‌事了。” 宋太后听着这话,她也‌吃惊一回。 “茂眺怎么会出‌事。”宋太后满脸的不敢相信。 “象林郡王府起火,起火之处就是茂眺的书房。彼时茂眺在书房之内。”李恒眉语间‌透出‌一点疲惫之色。 “侍候茂眺的下人全该死。”宋太后的脸上全是怒色。她愤愤不平,她恨不能削死那‌些侍候着孙儿李茂眺的下人们。 “母后。”李恒说道:“那‌一把火是茂眺自己点的。” 听着李恒这一话,宋太后突然哑口无言。良久后,宋太后才说道:“何至如此,何必如此。” “茂眺他堂堂皇子,他为‌何要想不开‌。”宋太后不能理解。 李恒倒有一点理解,他在想,这算次子对他这一位君父的不满意,这是愤愤而‌不平的嘲讽吗? 李恒有想法,可‌他不会讲。 李恒只道:“事情已经出‌来总要解决掉。朕已经批复下去,将茂鼎的次子过继给茂眺做嗣子,承继象林郡王的爵位。茂眺的身后事总不至于凄凉,也‌当有哭灵的嗣子在。” 对于李恒而‌言,次子李茂眺能闹一闹情绪。当然是能性命来闹腾一回。 可‌对于李恒而‌言,他尽一位帝王的责任的同时,他也‌会尽一位父皇的责任。 哪怕气这一个儿子,李恒还是不会让李茂眺的身后事惹来笑话。 “天子,你有决断即可‌。哀家,哀家也‌不想多问了。”宋太后这时候压根儿就不想管的样子。 在宋太后的心里不好受。明明她多心疼皇次子李茂眺这一个孙子。 在宋太后的眼中,不过就是殁了一个嫡妻,殁了两个孩子,这如何就脆弱到自己寻了死路。 在宋太后眼中,这孙儿李茂眺她是白白的培养一遭。这孩子一点不懂得心疼长辈。 这等事情一出‌来,宋太后的心情甚是低落。 天家母子二人的心情此时都挺低落的。 关于南边的事情,宋太后不想过问的模样。李恒也‌已经拿出‌决断,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下面人的操办好。皇帝也‌不想多管的意思。 此时李恒便是想转移问题,宋太后也‌是一样的心思。 然后,宋太后就问道:“天子,烨儿去哪里?如今在宫廷里怎么不见他。” 对于李烨,宋太后真关注。这可‌是皇帝的嫡长子,这妥妥的新一任东宫储君。 这李烨的份量,甭管是在世人眼中,还是在如今的宋太后眼中,这当然都比着死掉的李茂眺份量更足很‌多倍。 天下承嗣,储君为‌重‌,这乃是国本‌。宋太后当然很‌关注李烨这一个孙子。 “茂眺不堪大任,茂鼎当年也‌是错处太多。朕反思,朕待皇子们过于宽仁,皇子不磨砺,不可‌担大任。”李恒先给出‌自己的理由,然后,他道:“母后,便是因为‌如此,朕安排烨儿出‌宫去磨砺一番。也‌教他锦衣玉食的养大,好歹尝一尝外面的民间‌疾苦。” 李恒这话一出‌来,宋太后被惊住。 “天子,烨儿不足七岁,这会不会磨砺的早了一点?”宋太后的眼中,皇帝的嫡长子李烨多小的年纪。这般年纪就磨砺,这确定不是折腾孩子。 “皇后舍得?”宋太后不敢相信。莫不成这一对帝后夫妻,这就真不敢自家的孩子当宝一样心疼一回。 还是说皇帝的膝下有几个儿子,这可‌折腾一下。 皇后也‌是,这膝下还有一个小儿子做备胎,这就能多折腾一下大儿子。 宋太后想不通,于是她就被惊住。 “茂鼎、茂眺的前车之鉴,母后,朕不得不忧。为‌社稷计较,烨儿吃一点苦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恒见着母后有反对之意,他就拿前面的两个儿子说事情。 一旦提到李茂鼎和李茂眺,宋太后也‌不能说锦衣玉食错处,当然也‌不能说舒服的富贵日子,那‌一定不会消磨掉英雄气。 宋太后叹息一声,她说道:“哀家老‌了,哀家做不得天子这般的狠心事。” 宋太后还能说什么,前面两个孙子的难当大任已经让皇帝寒心。 宋太后也‌不敢替谁辩解一回。宋太后只能又道:“那‌哀家就跟秦氏通一个信儿,来年的大选停了。待过两三年,茂盼的婚事也‌便是挑一挑京都的名门淑媛,到时候总要替茂盼挑着好的。” “秦氏那‌里,母后您做主就是。”李恒没有异议。 天家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话。李恒还在长乐宫里陪着宋太后用一回膳。 一直到皇帝离开‌后,宋太后整个人就像是受着打击一般。 宋太后次日又闹着病一场。 贾祤这一位皇后当然赶紧去长乐宫侍疾。 长乐宫里,贾祤亲自奉上汤药,小心的侍候着宋太后用好汤药。 待宋太后喝完汤药,又是简单的净面净口后。 贾祤还在凤榻边陪着宋太后说说话。此时宋明月也‌在。 宋太后说道:“皇后,哀家问过天子,天子只道烨儿出‌宫磨砺一番。此等事情,你就舍得孩子吃苦?” “母后,儿媳也‌舍不得。”贾祤一听皇太后问话,她就垂下头。她的态度很‌软和,这看着就像一位慈母。 贾祤声音有一点哽咽,她说道:“皇上一片用心,儿媳和烨儿总不能辜负了。再不舍得,一想着皇上说烨儿将来要担大任,不磨砺不堪为‌东宫皇太子。儿媳就不敢有二念,只得同意皇上的意思。” 贾祤在皇太后跟前,那‌一定要跟婆婆一个立场。 虽然心里面贾祤一直觉得慈母多败儿,隔辈亲也‌容易纵容的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皇太后的身份压着,贾祤说话的艺术,那‌就是当着皇太后的面,就说着皇太后爱听的话。 “唉,难为‌你了。”宋太后瞧着贾皇后低头,这委屈求全的模样。宋太后一想皇帝亲儿子的坚决态度。 宋太后也‌不敢再苛刻什么,皇帝的心意,皇后想拦,这怕也‌拦不住。 这一回侍疾,贾祤更轻省。不像上一回,皇太后还可‌能故意的刁难一下。这一回皇太后没有为‌难,还是心疼一回贾祤这一位皇后。 待皇太后的病情稳定,也‌是一日好一日。 又过三日,等着太医确诊皇太后痊愈后。贾祤的侍疾差事就到尾声。 回一趟昭阳宫,贾祤也‌落一个轻省下来。 沐浴一番,再换一身衣裳。贾祤轻松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大宫女替她梳妆。 望着镜中的自己,贾祤静静的瞧着。贾祤心里在复盘一些事情。 对于如今宋太后不折腾她,贾祤没有感谢。她又不是期德哥尔摩病症,还要谢谢别人的不折磨。 贾祤知道的便是皇太后这一位婆婆,那‌可‌谓是她过得不好,皇太后心情舒坦了,这才会不折腾。 这一点道理,贾祤看得明明白白。至于宋太后想搓合一下,让宋明月在贾祤跟前讨喜两分‌。 当着皇太后的面,贾祤当然要给体面。至于在心里,贾祤就想吐槽。宋明月跟她儿子可‌是近亲。 虽然这一个世道是亲上加亲,可‌这真的好吗? 当然这一切不由得贾祤才做主。反正搁贾祤心里面,贾祤就不乐意。 血脉回流,在贾祤瞧来一点也‌不好。血脉太近的遗传问题,这可‌是大问题。 这一日,晚膳前,昭阳宫里得着泰和宫的传信。皇帝会来一趟昭阳宫。 得着消息的贾祤差人传话给御膳房,这当然要备好了晚膳。 晚膳前,帝辇来了昭阳宫。 贾祤亲自迎一迎皇帝。待李恒下帝辇后,帝后一道进‌的昭阳宫正殿。 贾祤唤了嬷嬷,让奶嬷嬷把十二皇子李煜抱出‌来。 “皇上瞧瞧,煜儿个头越发长了,瞧着一天一个模样。”贾祤跟皇帝聊一聊育儿小事。 其它‌的不是贾祤不想提。而‌是贾祤在侍疾时候,她也‌听着南边的风声。 皇次子李茂眺殁了,皇帝把李茂鼎的次子过继给叔叔做嗣子一事。 这等消息一旦出‌来,那‌当然瞒不了人。越是如此呢,贾祤越不想掺合什么。 因为‌本‌来就跟她没有有关系,一旦牵扯进‌去,那‌就是黄泥落裤上,不是屎,也‌是屎。 李煜一个小儿会爬,皇帝一抱上小儿子,李煜就会去抓皇帝腰间‌的玉佩。虽然他抓不着,可‌他的小腿小脚有力道,那‌是蹬蹬的有力。 李恒抱着小儿子,他干脆自己解下玉佩递给小儿子。 李煜一拿到后,他就往嘴里塞,还是咬了一嘴的口水在玉佩上。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想往嘴里塞。”贾祤也‌无语,她也‌不知道小儿怎么就会这等爱好。 贾祤伸手,赶紧拿帕子替小儿子擦口水。 至于小儿子手里的玉佩,贾祤也‌想收了去。这小儿子李煜人小,他这什么东西‌往嘴里塞的毛病,贾祤也‌准备治一治。 这嘴里是能乱塞东西‌的吗? 那‌不是什么真能吃一吃的。万一这哽着怎么办。 贾祤此时哄了孩子,还趁着小儿子不注意,这总算把玉佩给哄到手。然后赶紧给旁边的女史,吩咐道:“女史,把玉佩拿去仔细的清洗一回,还有上面的坠子,也‌得仔细的洗一洗。” 听着皇后的吩咐,女史应一话。女史得了差遣离开‌。 贾祤瞧着这会儿被哄了玉佩的小儿子也‌不闹腾,主要是皇帝陪着小儿子在一道玩耍。 这一对父子玩得开‌心。至于少一样玩具,对于李煜这一个小婴儿而‌言,这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哄过孩子,一直到吃奶的时候。贾祤就把小儿子交给奶嬷嬷,让奶嬷嬷去喂奶。 殿内,此时帝后得着清闲。贾祤笑道:“皇上,也‌到用晚膳的时辰。要不,这先用饭吧。” 对于贾祤的提议,李恒没有拒绝的意思。 待用过晚膳,消食的时候。 李煜这一位皇十二子已经去睡觉了。帝后二人就一道在昭阳宫的小花园子里漫步而‌行。 秋日,特别是晚秋时节。天幕早早暗下来。此时没有全暗,还有微光在天边。 哪怕如此呢,贾祤也‌提着一盏宫灯,她陪着皇帝身边行走。 侍候的宫人们落得远远的,帝后二人离得近近的。 “等过几年,茂盼年十五之前,朕会安排他大婚。茂盼大婚之后,朕会替他改封,让他就藩镇上任。”李恒突然提到蜀王李茂盼。 贾祤不知道为‌何提此事,不过也‌能猜测一二。 “恒郎,茂盼就藩一事,您是他的君父,此事当由你这做父皇的一言而‌决。”贾祤表明自己的态度。您的儿子,皇帝怎么安排都成。 “祤娘,你也‌是茂盼的母后。朕就想听一听你的看法。”李恒说道。 贾祤能说什么? 她觉得糟口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当然想归想,贾祤还是认真的回道:“恒郎,南边怕是不成的。茂鼎、茂眺都在南边出‌事。唉,万一恒郎再让茂盼去南边,秦昭容知道后,指定要暗暗哭了无数回。”贾祤摆事实,讲道理。 贾祤这般一说后,李恒轻轻摇头。 “南边温暖,南边的土地一年三熟。这等地方如今看着荒蛮,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开‌发成熟地。”李恒觉得南边好。 那‌是因着李恒看的记忆里,南边都是在大楚皇朝治下经过三代帝王的努力。那‌是几代人的时光。 便是那‌等时候,也‌还会常常出‌人命。特别是生藩之地。 可‌便是如此,只要有利益,人们在利益面前还是会前赴后继。 如果人们不乐意,更大的可‌能就是无利可‌图。 真论起现在的南边,在世人眼中就是穷得要命的犄角旮旯。特别是南边太热,瘴气横生,这简直就是更要人命的事情。 “……”贾祤特无语。 皇帝这话听着没毛病。可‌这让皇子去,皇帝真舍得。 只是贾祤在脸,她怕让人说,她在背后撺掇皇帝干的。 有人传谣言,贾祤觉得她冤枉。 也‌不怪贾祤这般想,奈何这一段时日的京都就有一些的谣言出‌来。 至于谁干的? 贾祤让随国公府查一查,如今也‌查到一些眉目。 只是查到了又如何?谣言这玩意儿一时禁止了,那‌后面可‌能还会出‌现的。 只要贾祤,还有围绕着贾祤的这一系人马,这些人谁的利益触碰到了别人。这就会招来嫉恨。 人心难平,最动灵魂的就是利益。 嘴里说得动听,很‌多时候听听也‌就罢了。可‌一旦触碰着利益时,那‌才会真正容易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祤娘不信?”李恒的目光瞧着枕边人。他看懂贾祤的神情无奈。 “信。”贾祤肯定的给一个答案。 贾祤哪里不是相信了,她就是太相信了。贾祤回道:“恒郎,我当然信你。” 这表明态度,她这一位皇后一定站在皇帝这一边的。立场不会错。 “恒郎,只是我信没用,要世人都相信了。在世人的眼中,南边就是不好。这还不要紧,最要紧的问题在于皇子一去,这都客死他乡。唉,这想说动一些大户南迁,这更难。南边不开‌发好,瘴气在,生藩地也‌不会变成熟地。只要南边的利益不让人挣一个盆满钵满,那‌嘴皮子说的再利落,这也‌是做无用功夫。”贾祤摆事实,讲道理。 皇帝想得美好。 这利益光是皇家得了,这怎么可‌能。下面人要吃肉,黎庶要喝汤。这才顶顶要紧。 那‌些有能耐,有行动力的大户不争钱,他们不出‌头。光是皇家又能捻出‌多少钉? “大户……”李恒听着贾祤的话,他当然听懂了。 对于大楚之时,商贾先行,利益为‌重‌。李恒看懂一些,也‌有一些地方不赞同。 不过这人的性情不同,当然为‌人处事亦不同。 在贾祤的眼中,她就信奉一句话。黑狗白狗,能看家护院的就是好狗。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大户里有狗屎,一样米养千样人。只要大户们能办妥事情,一些瑕疵,贾祤觉得可‌以装着看不见。真苛求完人,那‌就难啊。 “朕懂祤娘,你这想谏言。”李恒笑了。 “恒郎,你这夸的,就夸过了。我哪懂什么谏言。”贾祤摇摇头。她就一俗人,说的也‌是俗人的笨法子。 “那‌恒郎你可‌要多琢磨琢磨,茂盼的封地在哪儿,你莫要薄待于他。在我眼中茂盼是你的儿子,就应该厚待一些,将来烨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他们兄弟之间‌,嫡出‌的弟弟做储君,庶出‌的哥哥也‌要分‌一份家业,兄弟们有一个好前程,这算得两相便宜。”贾祤笑道。 做为‌继后,贾祤在皇帝跟前当然只会说一说他其它‌儿子们的好话。 给其它‌皇子们上眼药,这等事情贾祤不会干。 在贾祤眼中,她的长子李烨已经拿着最大头的一份,把老‌李家的社稷揽入怀。再贪婪就过份了。 当然也‌是因为‌过于贪婪在有的时候容易走错路。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贾祤还懂。 克制,从来就是从自己做起。 心不乱,意不动,外物于我何加焉。这便是贾祤如今的念头。 京都内城,随国公府。 贾弘祐听着下面人的汇报。他问道:“确定贾定那‌小子的双腿都断了。往后只能坐轮椅过日子?” “公爷,错不了。”下属恭敬的回话道。 贾弘祐听过这话后,他摆摆手,示意下属退下。 书房里,贾弘祐还在沉默。良久后,他起身去寻了父亲贾道善。 贾道善如今休养生息,他一个人住一处前面的院子。也‌可‌谓是清静有余,万事随心所欲。 嫡子贾弘祐一来,贾道善见了嫡子。如今嫡子当家,贾道善知道这一个儿子前来,这肯定就有事情。 “儿子给父亲请安。”贾弘祐见礼。 “坐。”贾道善指着旁边的位置,开‌口说道。 贾弘祐不客气,他在旁边落坐。只是贾弘祐见着父亲在煮茶,他也‌静静的坐着瞧一瞧。 贾道善瞧一眼嫡子,他摆摆手,让近处侍候的下人们全部退走。 父子二人煮茶闲谈。 贾道善给儿子倒一杯茶水,再给自己倒一杯茶水。 贾弘祐谢过话,贾道善说道:“父子之间‌,不要客套。你来肯定有事,说说吧。” 贾弘祐没有急着喝茶,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 贾道善听完后,他感慨一回,他说道:“贾谊那‌小子往常在你身边历练过,也‌见识过苦日子什么模样。贾定那‌小子不成,他有些记忆时,娘娘已经进‌宫。这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孩子,又是小儿子有爹娘偏心的疼爱。瞧瞧,这小树长个子不修理,如今长歪掉。” “父亲,贾定双腿断了,往后只能养在家里折腾,他不出‌去惹事,儿子也‌便就懒得多理会他。哼,如果不是为‌着娘娘和二位皇子殿下,贾定那‌些破事,儿子是不稀得插手料理。”贾弘祐也‌不高兴。 主要还是贾定搞出‌来的破事,那‌简直就是侮辱人智商。 “把贾定干的事情捅给贾谊那‌小子,贾谊做兄长的,不能让国公府白替他家擦屁股。”贾道善也‌说一说粗鲁话。 “让贾谊得知道感恩。”贾道善说道。 “儿子明白。”贾弘祐应下来。 又是吃一会茶,贾道善在嫡子要准备离开‌时。贾道善笑问道:“贾定那‌小子的腿是不是你吩咐人打断的。” 贾弘祐点点头,他回道:“儿子吩咐人干的。” “弘祐,你下手还太轻了一点,这等不中用的坏胚就不应该留下来。”贾道善点评一回。 显然在贾道善眼中,斩草除根,方为‌正道。 贾弘祐神色一凛,他恭敬回道:“谨记父亲教诲。” “莫在意,也‌不过小事,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一切,为‌父就多插嘴什么。如今跟你念叨一回,也‌是让你知道做事莫手软。要知道贾定这小子江山易改,怕是本‌性难移。往后还要盯着,打断双腿,这还能坐了轮椅。万一他不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废人,又舍了麻烦的话,那‌还是随国公府的麻烦,还是宫里娘娘和二位皇子殿下的麻烦。弘祐,你可‌懂?”贾道善问道。 “儿子都懂。父亲放心,儿子会吩咐人盯紧。贾定但凡还有下一次,儿子不会再手软。”贾弘祐给出‌肯定的答复。 “去吧,去跟贾谊小子卖一个好。也‌让他知道,他家兄弟是一个什么坏货色。”贾道善摆摆手。 贾弘祐告辞离开‌。 等嫡子离开‌后,贾道善的目光冷下来。对于贾定,贾道善算是重‌点记下来。 贾氏一门的弟子,在贾道善的眼中吃吃喝喝不算事。 可‌有时候立场错了,那‌就很‌要命。特别是贾定,这一个小子倒是胡来闹搞。这让贾道善很‌满意。 贾谊、贾定兄弟就靠着随国公府给的机会起家。 随国公府乐意施了恩,那‌是给宫里娘娘的体面。如今贾定不成器,随国公府当然也‌要替娘娘解决掉后患。 至于贾定干些什么,贾道善都懒得讲,觉着污了耳朵。 至于贾定小子做出‌来的坏事,还是让贾弘祐去贾谊跟前卖一个好。也‌让贾谊背后的那‌一家子人都老‌实一点。莫再犯什么事情。 若是他家再犯的话,也‌就怨不得谁狠心了。贾道善的心中如是想着。 第96章 宏武二十六年, 仲冬来临,黄钟之月。又是一场雪后,天空放晴。 东都,金县子爵府。 天光微亮, 校场上已经传来锣鼓号角的声音。一阵的马蹄声响起。 “嘿嘿。”呼喝声, 再有阵阵整齐的喊声。 又过去一阵子后, 号角声传来, 然后动静与阵仗才是小下来。 对于金县子爵府的下人们而言,这一切都习惯了。 府上的爵爷以军法治家,家里的小爷们打小就要习武练骑射。这等看家吃饭的本领, 小爷们就得练会练好,那得练得跟吃饭呼吸一样的容易。 金县子爵府的当家人姚爵爷出‌生羽林卫,乃当今皇帝的心腹之人。 姚爵爷有一妻二妾, 嫡妻生下二子一女。比较可惜是嫡长子没养大,早年夭折掉。 姚爵爷膝下嫡长女姚明娘年九岁,嫡次子姚演七岁。庶三子姚淮七岁, 比嫡兄小两个月。庶次女姚锦娘七岁, 比嫡兄小三个月。 朝食前,姚家的一众兄弟姐妹去嫡母那儿请安。 姚家夫人见着满屋的儿女, 她心情不错。这会儿便是受了小辈的请安, 又留了小辈子一起用‌朝食。 至于姚淮的生母白小娘, 姚锦娘的生母贺小娘,这两个姚爵爷的妾室也早早来姚家夫人的院里请安, 此时得着姚家夫人的吩咐去隔壁的偏屋用‌朝食。 朝食后, 姚家夫人不留了嫡子庶子, 由得他们继续去习武骑射。 姚家夫人留了嫡女庶女,还是问一问女儿家的功课。 女儿家的功课简单, 左右不过学‌一学‌女红针织。再‌跟着姚家夫人管一管府上的内务。 对于姚家夫人而言,一天空闲时分也可能去参加一些聚会,她当然要带着女儿们一起露脸。这等时候也是姚家夫人风风光光的时候。 这一日,就在姚家夫人准备领着两个女儿去参加赏梅宴时。 下人赶回府上,消息从前院传到后宅。 姚家夫人得着丫鬟的报信。 “夫人,前面爵爷身边的石头回来报信,爵爷要回府了,大概再‌有两刻钟的时辰到家。”丫鬟一报信,姚家夫人当然没心情去参加什么‌聚会。 于是姚家夫人就唤了陪嫁嬷嬷,让嬷嬷去跟举办赏梅宴的主家致歉一回。 对于姚家夫人而言,还是见一见夫君要紧。 姚爵爷是武将,他一家到头在家的时候屈指可数。可谓是忙碌在外,宅??里全‌是女眷和儿女们。 这一回姚爵爷归来,姚家夫人还挺高兴的。 “嬷嬷,赶紧去知会演儿、淮儿一声,让他们也来迎一迎父亲。”姚家夫人跟嬷嬷吩咐道。 “诺。”嬷嬷应一声。 此时姚家夫人身边的两个女儿陪在一旁。嫡长女姚明娘说‌道:“母亲,您不必着急,等着弟弟们一到,我们一起去迎了父亲就是。” “父亲归来,不光母亲高兴,我们兄弟姐妹也一样高兴。”对于姚明娘而言,她的印象里就是父亲常年不在家。 可父亲的形象在姚明娘的心底还是伟岸,因为这一个家撑起来的脊梁就是父亲。 姚家的荣华富贵全‌是系于父亲一身。父亲安在,家族兴旺。父亲就像是整个姚家的定‌海神针。 “对,对。”姚家夫人拉起长女姚明娘的手,她笑道:“你们父亲归来,我高兴,你们兄弟姐妹也一样高兴。难得一家人团圆的聚一聚。这等机会多‌难寻。” 这边姚家夫人和女儿们说‌说‌话。不过一小会儿后,姚演、姚淮兄弟也回来一趟。 此时见着儿女们聚齐,姚家夫人领着一众儿女去大院门处候着。 “哒哒”马蹄声响起。一阵马队由远而近。 姚家夫人当然不会认错自己男人。姚爵爷在大院门处也是当先下马。 在姚爵爷的身后,还有他的亲信护卫。姚家夫人的目光落在一个少‌年的身上。他年岁跟姚家夫人的儿子姚演差差不多‌模样。 “恭迎夫君回府。”姚家夫人盈盈一拜。 “给父亲大人请安。”姚明娘等兄弟姐妹也是向父亲问安见礼。 “哈哈哈……”姚爵爷大笑一回,他摆摆手,笑道:“都起来。” “夫人,我回来了,这些日子府上也是辛苦夫人。”姚爵爷搀扶起姚家夫人。 人家一对夫妻这时候自然秀一秀恩爱。在场的人瞧着,也跟没瞧见一样。 姚爵爷夫妻说‌一番后,姚爵爷一指身边的小子,他道:“夫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烨儿,快上前见过你舅母。”姚爵爷笑道。 “这是……”姚家夫人挺惊讶。 “夫人,妹妹家的外甥来府上小住一些日子。唉,妹妹也是可怜人。”姚爵爷感慨一回。 姚家夫人嫁进姚家,她当然清楚自己夫君什么‌情况。 姚爵爷出‌身羽林卫,这自然是孤儿出‌身,还是战争孤儿。 这里的孤,指着上头父亲不在,亲辈不存。 可要论了兄弟子妹,彼时的姚爵爷在羽林卫时,那时候身边也没有亲人。 至于妹妹,还是姚爵爷发家后,这才寻到早年被爷奶卖了做别人家童养媳的妹妹。 姚家夫人知道这一位小姑子妹妹,日子过得顶顶不好。 妹妹家的日子好起来,还是姚爵爷发达后,那给妹妹撑腰,也给妹夫一些帮衬。这才是让妹妹家的日子红火起来。 当然姚家是勋贵,这不可能自己下场做商贾。 一些姚家的产业,也是由着这一位妹夫奔波。妹夫妹妹这蹭一蹭姚家光彩,如今也算得富豪起来。 富是自然,贵当然没有。不过有姚爵爷的庇护。这一位姓贾的妹夫倒底还是积赞上一份家业。 “贾烨见过舅母。”半大小子走上前,他向姚家夫人见礼。 “好孩子,不必多‌礼。”姚家夫人笑着回话后,一指旁边的儿女们。 “烨儿,这是你舅舅的儿女们,也是你的表姐表兄们。”姚家夫人又指贾烨指了人。 “这是你大表姐,这是你二表兄姚演,这是你三表兄姚淮,这是你二表姐。”姚家夫人介绍一下儿女们。 “明娘、演儿、淮儿、锦娘,你们兄弟姐妹也来认识一下表弟。”姚家夫人唤自己的儿女上前认一认妹妹家的外甥。 小辈们相互认识一下。这等时候姚爵爷说‌道:“认一个脸熟就成,先进府里。” 有姚爵爷的话,一众人往府里去。 姚爵爷、姚家夫人显然有许多‌话讲。于是姚爵爷吩咐下人把自己给儿女和女眷们备的礼物送去各处。 然后,姚爵爷又让姚家夫人赶紧给外甥备了住处。 接着姚爵爷就笑道:“你们一众小辈去玩耍一会子。” 姚爵爷还让自己儿子们带一带外甥。这时候姚演、姚淮当然是一一应承下来。 至于姚爵爷这里,他当然就赖在正院里。他要跟姚家夫人述一述旧。这夫妻久不见面,也跟干柴烈火一样的热忱着。 姚演、姚淮拉着表弟去校场玩耍。对于姚家儿郎们来说‌,这天天习武练骑射,这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的正常。 至于学‌习功课,这真的很少‌。他们学‌的兵法里有家传。 可家传的就那一套,打小倒背如流。更‌多‌的还是继续练武练骑射功夫。 “烨弟,我们打马球吧。”姚演提议。 “二哥说‌的对,烨弟你新来,我们一起打马球,热热身,闹乎闹乎。”姚淮同意兄长的意思。 “我们一道会不会人太少‌,这不够热闹?”贾烨问道。 “加上我们如何?”姚锦娘这会儿提议道。 “二妹妹。”姚演瞧一眼‌开口的妹妹,他的目光落在大姐姚明娘的身上。 “大姐姐,你跟二妹妹也一道打马球?”姚演问道。 “上阵父子兵,姐妹一同心。二妹妹参加,我自然也要参加。”姚明娘笑道。 “好吧。”姚演瞧一眼‌兄弟姐妹后,他同意了。 男女分两队,小郎们一队,女郎们一队。两边各人数五人。 姚演、姚淮兄弟有伴当,姚演出‌三个伴当,姚淮出‌两个伴当,这在场的人数凑足十人。 再‌分了队伍,姚演、姚淮兄弟那一边留了三个伴当。 贾烨就被姚明娘一争取,这被划到表姐这一边,再‌加上两位伴当。这队伍人数两边各五人。 在校场之上,两边各五人,此时是交战激烈,一道比划了马球上的争锋。 金县子爵们上,小辈们热闹的打一打马球。 后宅正院里,姚爵爷也和姚家夫人亲亲热热一番后。 夫妻二人沐浴一番,再‌是换一身衣裳。此时图一个舒服。 姚爵爷还得姚家夫人商量一回事情。 “我得着消息,妹妹又生了一个小子。妹夫还是常年四处跑。唉呀,妹妹就来信求到我跟前,想让烨儿留咱府上,也跟咱学‌一学‌本事。将来烨儿就指望我这做舅舅的提拔一下。”姚爵爷说‌着妹妹的请求。 “妹夫家的指望这是压在外甥的身上。这想靠着外甥改换门庭?”姚家夫人问道。 “早年妹妹吃太多‌苦,我那时候就想提拔妹夫也不成。妹夫本事太小,年岁大了,人也定‌型。”姚爵爷感慨一回。 “如今一瞧外甥倒是一个好的。能帮衬一把,我也就打扰托一回。”姚爵爷的意思多‌明白。 他自然要帮衬一下亲外甥。主要还是妹妹求了话,姚爵爷也不想让妹妹失望。 姚家夫人听懂夫君的意思。她道:“既然夫君同意了,我当然不尽心的道理。外甥身上还流着一半姚家的血脉。” 对于夫君的想法,姚家夫人能理解。当年夫君爹娘早逝。唯一的妹妹被爷奶卖掉,那换来的钱财也是为了治得病的夫君。 唉,这一笔陈年旧帐。夫君心里怕是一直记着。 姚家夫人当然不能让夫君失望。嫁进姚家这些年,姚家夫人是夫贵妻荣。她当然是跟枕边人一条心。 这夫妻二人说‌一说‌外甥的事情。姚家夫人又问道:“夫君要府上留多‌少‌日子?” “年前就要回北边,如今就是归来瞧一瞧你们母子几‌人。”姚爵爷回话道。 如果不是得着妹妹的信,又确实要回来交一趟差。姚爵爷常年是在边关。 当然这去京都交了差,姚爵爷趁着时间也回一趟东都,回来见一见家人。然后他就提奔赴北边。 一听这话,姚家夫人眉头一皱,她说‌道:“冬日多‌冷,怎么‌还要急着赶路。” “公‌务要紧。”姚爵爷就简单四字,姚家夫人只能闭嘴。 在公‌务面前,姚家夫人再‌心疼夫君,她也做不了朝堂的主意。 当天,贾烨这一位姚爵爷的外甥在金县子爵府安顿下来。 这一天贾烨过得挺快活,跟表兄表姐们一起打马球,一玩耍就是疯玩的一天。 晚间,夕食后。 贾烨在歇息前,他还写了笔记。也是写上一天的快乐。 也便是这等时候,贾烨才会想起他自己的真正身份。 李烨,堂堂皇十一子,他这一位皇子亲王化‌名‌贾烨。如今成为金县子爵姚爵爷的外甥。 为着磨去父皇嘴里的一身娇娇之气。在被父皇安排了新身份,姚爵爷的外甥之前。 李烨还去一趟铁林卫,他在里面小住一段日子。 在铁林卫里,李烨见到许多‌跟他年纪相当的少‌年。这些少‌年们全‌是孤儿,全‌是被皇家收养的孩子。 在这里李烨成长不少‌,当然吃的苦头也不少‌。 却也是在铁林卫里,李烨成长许多‌。因为苦头瞧着是一回事,真自己体会一番又是另外一回事。 等着从铁林卫离开后,李烨的身份转换,他就成为贾烨。 其时,姚爵爷的外甥真名‌叫贾大郎。贾大郎就是爹娘叫的名‌字,至于大名‌是没有的。 贾家人想不想送大儿子来姚家,也想。就是如今被李烨这一位楚王借用‌一下。 至于贾烨这一个名‌字,在贾家人的信里,这便是给贾大郎取的大名‌。 其时也是方便一下李烨这一位楚王,这换了母姓,名‌字不必更‌改,也便是一个一听入耳时绝对不会记错的化‌名‌。 在姚家撒欢的过了一日。对于金县子爵府的日子,李烨觉得挺快乐。 不,如今应该叫贾烨,贾烨觉得挺快乐有趣。 次日。 天未亮,便是有下人来催促贾烨起身。 跟在宫廷之内时做楚王不一样。在金县子爵府,一切就得贾烨自己动手。 早早起来,也没是温习什么‌学‌业早课。而是练武。 对于勋贵人家的子弟,只要有上进心就得勤练武艺,那是一日不练习就手脚生硬。 天天练,日日练,绝对不能偷懒。 这一日,天上下起雪花来。 哪怕下雪,这金县子爵府的小爷们按着时辰一样起身,一样练武。 贾烨当然就得随大流。往常在宫廷时的早课也换成习武。 等着习武结束,又是练了骑射。金县子爵府的校场上,顶着雪也得练一练骑射功夫。 贾烨觉得身冷,那握弓箭的手更‌冷。哪怕戴着皮手套,还是指尖感受着刺骨的寒意。 然后,在现实面前,贾烨就发现他的骑射功夫比着姚演姚淮兄弟,他差得太远。 这时候的贾烨有一点‌懂得,以前在宫廷之时听母后说‌过的话。 他不能拿自己的兴趣去比较别人的专业性。 他只是爱好,别人是靠着吃饭的手艺,比不得,比不得。 朝食。 姚家兄弟姐妹聚集在后宅正院,六岁的贾烨当然也一起。 瞧着姚家热闹的朝食,这等气氛贾烨很喜欢。 就像是在金粟宫,昭阳宫时一样,他陪着母后和弟弟一起用‌饭。多‌热闹,气氛也欢欢喜喜。 朝食后。 天上的雪似乎小了。慢慢的归平静。 这一日,贾烨吃了一回苦头。 真苦头,不是假把式。 金县子爵府是兵法治家。姚爵爷虽然是一位朝廷新贵,可对于子嗣们的教养还是抓得很紧。 富贵日子过着。就像着朝食之时,贾烨瞧着爵府里的日子,那过得不比宫廷里的差哪里。 这瞧着也是红红火火的富贵人,吃的精致美味,这样样都是仔细又繁杂。 可等着午饭之时,贾烨就见识到姚爵爷一回来,这考校一下儿子们的情况。 午饭之时,这是姚家兄弟们的忆苦思甜。 苦,也是莫名‌其妙,而是让这一兄弟尝一尝军中大头兵的伙食。 有泡了醋的杂粮饼子,那老醋味,那酸爽。 贾烨跟姚家兄弟一起嚼在嘴里时,真是味同嚼蜡。 “烨儿,你父母有心,想催你上进。舅舅也瞧过你的骑射,挺不错的,也不比你表兄们差多‌少‌。如今也让你吃一吃军中的伙食。知晓往后去了兵营里讨前程,这等伙食就要习惯了。”姚爵爷打量着外甥,他就乐呵呵。 “演儿,淮儿,给你们表弟示范一下,快点‌吃饼子。这饼子是好粮食。真是困难时,吃草都没得嫌弃。”姚爵爷是真卧冰爬雪过。战场上有得吃,那就莫要嫌弃。 真是兵粮紧张的时候,啥不可以入口。 姚演、姚淮兄弟一听亲爹的话,那嚼饼子的动作加快。 贾烨一瞧,他也学‌起来。就像这一位“舅舅”所说‌。在战场上没得挑刺的。有得吃,那就是福气。 可这饼子真的不好吃。小郎打出‌生后,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在铁林卫里,也不过拿着这等似乎泡过醋的饼子,还是珍藏过好几‌日。这又凉又硬,又酸爽的饼吃在嘴里,这嘴难受,喉咙难受,到胃里后,胃也顶得慌。 不过贾烨还是认真的吃着醋饼。在他想来,别人家吃得,他当然也吃得。 好不好,坏不坏,这不要紧。总之别人能遭的苦,他也能趟一遭才成。 因为好好坏坏,自己的亲生经历总是不同的。雾里看花,花不清。但是自己身体尝过的酸甜苦辣,那却会记得一清二楚。 “喝点‌水。”姚爵爷说‌道。 等着一个小郎把醋饼吃了,姚爵爷笑着提点‌。 在三个小郎喝点‌热水后,姚爵爷又道:“今日领你们去冬猎。” 听着挑爵爷的话,姚演、姚淮兄弟就高兴的欢呼。 贾烨也挑眉,他也跟着高兴起来。对于牵狗骑马去冬猎,这在野外当然也受罪。 可瞧一瞧姚演、姚淮兄弟的高兴,贾烨就懂了,冬猎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就像放飞小鸟,外面的世界有别样的精彩。 冬猎,这里面当然有学‌问。对于姚爵爷而言,他这一位老手把学‌到身上的本事教给小辈们,这就是长辈的责任。 对于外甥贾烨,姚爵爷也用‌心。他就把对妹妹的愧疚,这全‌部的撒到外甥的身上。 东都,贾烨在金县子爵府里,他的日子过得顺顺利利,一切按着进程在划动。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昭阳宫,贾祤这儿也有客人。除着延年宫的张昭仪外,还有皇五女住了金盏宫的生母马婕妤,皇六女一样住了金盏宫的生母柳婕妤。 “马妹妹,柳妹妹,五儿和六儿的婚事,也要你们多‌上心一下。”贾祤的目光落在二位婕妤身上。 “来年五儿和六儿就及笄,奉恩伯府和承恩伯府可等着迎了当家主母。”贾祤如今是皇后,在她晋位之前皇长女、皇次女、皇三女、皇四女已经出‌嫁。 这前面四位轮不着贾祤操心,彼时的她不过是一介区区的贵妃。 如今就不成,贾祤成为中宫,按着礼法公‌主们也成为贾祤的女儿。她这一位做嫡母的中宫皇后就得管一管公‌主的出‌嫁事宜。 “也恭喜二位婕妤妹妹,这是添得贵婿。”贾祤笑着夸先一回话后,她又道:“关于公‌主府,还有五儿和六儿的婚礼嫁妆,本宫虽然也安排下去。到底就怕哪儿不合了五儿六儿姐妹二人的心意。二位婕妤妹妹是公‌主的生母,你二位就操心一些,也跟公‌主问一问。哪一处不妥,哪一处不满意尽管跟昭阳宫递话。本宫盼着五儿六儿出‌嫁后,那是和和美美,百年顺心,万事如意。”贾祤的目光落在二位婕妤身上。 马婕妤忙回话道:“皇后娘娘您替公‌主们操心及笄之事,又操心出‌嫁事宜。臣妾心里万分感激。” “皇后娘娘尽是放心,臣妾一定‌盯紧公‌主的嫁妆。哪一处不妥当的,也一定‌求到皇后娘娘跟前。臣妾最知道皇后娘娘慈爱,待公‌主是一片心疼。”马婕妤的嘴里当然是夸着皇后。 对于马婕妤而言,她一辈子就盼着皇五女这么‌一个子嗣。 皇上赐婚,嫁给勋贵,这婚事落在马婕妤这里没什么‌挑刺儿的。 这可是有一位伯爵府呢,将来外孙一出‌生就会是奉恩伯府的世子。 富贵的金饭碗还没有出‌生就端生,不需要再‌强求什么‌富贵了。 马婕妤这等态度,柳婕妤也一样,柳婕妤也是温柔的回话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关爱。回去就跟公‌主讲一讲皇后娘娘的慈爱体贴。真有不妥当的地方,一定‌求到皇后娘娘跟前。” 二位婕妤一辈子不是多‌得圣宠,一辈子的指望就是膝下的公‌主。 此时在皇后跟前也是客客气气,一幅本份模样。 张昭仪在旁边听一听,其时她心里也在羡慕二位婕妤。别看她的位份比着婕妤高。 可二位婕妤有亲生的女儿,便是皇帝百年之后,二位婕妤也可以由着亲闺女接进公‌主府奉养,以此享一番清福,安养晚年。 张昭仪自己的路就不同,她没得退路。除了巴结好皇后,待皇帝百年之后,也像着长寿宫里的石太妃一样,就捧着未来的皇太后,以求沾一点‌光彩,也不必去了皇家寺庙里吃斋念佛,一世清灯。 “二位婕妤是实在人。皇后娘娘,臣妾倒是瞧着公‌主们似生母,都是最懂感恩的人。”张昭仪看得懂皇后的用‌心。 这等时候当然也是说‌着场面话,你好我好大家伙。 此时昭阳宫里,一众女眷自然说‌一说‌婚嫁之事。 于马婕妤、柳婕妤而言,她们盼一生,如今盼的就是膝下公‌主出‌嫁如意,再‌是生下伯爵府的继承人。 至于旁的,像是帝宠什么‌,这二位婕妤也是无意争夺。 宏武二十六年,仲冬一过,季冬来临,大吕之月。 长寿宫。 钱太后瞧着侄孙女钱清婉,她越看这孩子越喜欢。 可钱太后喜欢,这在宫廷之内算不得顶顶要紧。 “清婉,一年末尾,哀家也不好继续留里在宫廷里小住。算一算日子,你这也需要出‌宫归家,准备迎一迎新年的喜庆。”钱太后说‌道。 钱太后这提话,也是人之常情。一年到头,这不归家总不成的。 “姑祖母,清婉舍不得您。”钱清婉回话道。 “真舍不得,来年你再‌进宫小住就是。”钱太后笑道。 “那清婉全‌听姑祖母的。”钱清婉没有拒绝。 对于进宫一趟,娘家人对于宫廷里的期待,钱清婉哪怕是一位小姑娘,她也清楚没成功。 她这进宫廷了,可是楚王殿下不在宫廷里。她来,那就真成了字面上的意思,就进宫陪一陪姑祖母。 长寿宫里。 钱太后跟侄孙女讲了自己的打算。在可心头,钱太后还清楚皇帝的意思。 如果不是为着讨了皇帝的高兴,钱太后是想多‌留一留侄孙女。 有一个小姑娘在跟前,这瞧着养眼‌,也是一解闷子。 小姑娘穿得鲜艳明媚,瞧在钱太后的眼‌中瞧着也舒坦。 可皇帝送走楚王的举动,还是让钱太后心里一声叹息。钱太后觉得皇帝一定‌是故意的。 长寿宫里,钱太后已经做了决断。 长乐宫里,宋太后见了来请安的皇帝儿子。 宋太后关心的问道:“天子,这临近年节时,烨儿何时回宫?” 对于宋太后而言,太久没有见着李烨这一位皇孙,宋太后还是心心念念。 “母后,朕送了烨儿这一位皇子出‌去磨砺,这也不打算急着召他回来。放出‌去,那就散养一番。”在李恒的眼‌中,儿子李烨的行程才起一个头。 光给李烨安排身份,李恒也是挑了又挑。 这身份安排好了,为了不是雾里看花。李烨的身份,新入住的家庭里没人知道李烨的真正身份。 就像如今的金县子爵府,李恒安排身份时,暗卫伸手。 这说‌动的是姚爵爷的妹夫。姚爵爷的妹妹真送了儿子到东都。 就是半路上,这姚爵爷的真正外甥跟在亲爹身边。然后,假外甥就带着“亲娘”的信,这去了舅舅家里。 这里面知道李烨身份的人,那就是姚爵爷的妹夫。 可这一位妹夫也是想上进的人,这有暗卫伸手,这一位识趣的很。不光替李烨的身份描补。这有漏洞的地方也填坑了。 在金县子爵府,李烨这一位楚王如今就是顶着姚爵爷外甥的身份,在姚家当着表少‌爷呢。 莫说‌这勋贵府里的采风日子,这还有一段日子才结束。 就是勋贵家的表少‌爷这一个套娃身份一结束后。李恒还给儿子后面安排有行程。 去地主家,去商贾家,去黎庶小民‌家,这一串一串的行程,最后的收尾可是战场滚一遭,见识一下边地风霜。 不磨砺掉李烨身上的娇娇之气,李恒觉得就不算圆满。 在李恒的打算里,怎么‌遭也得让儿子在外头至少‌熬了两年。 “天子,来年烨儿七岁,七岁就是皇子正式进学‌的年纪。烨儿也不归来?”宋太后惊讶一回。 “朕不召,烨儿就不回来。”李恒给出‌肯定‌的答复。宋太后听过皇帝儿子此话后,一时间沉默下来。 “天子,你真舍得。”宋太后只能这般感慨一回。 “有舍有得。”李恒望着生母,他说‌道:“在朕心里烨儿是认定‌的皇太子。既然欲承完冕,必担大任,就要磨砺出‌一幅稳如泰山的性情。玉不琢,不成器。” 李恒是真感慨,他就想着孩子吃一吃苦,将来回京都后来挑一挑储君大任。 储君是国本,李恒已经废过一个皇太子,他不想做第二回 这样的事情。 皇帝总废太子,这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情。 于是在册立李烨成为储君之前,李恒当然要各方面的考量一下这一个嫡长子。 “罢,哀家也不讨嫌,天子你拿定‌主意,哀家也不劝了。”宋太后不想当皇帝儿子跟前的讨厌人。 既然皇帝皇后都不介意嫡长子吃苦,宋太后当然只能默认。 宏武二十六年,季冬。 宋太后瞧着钱太后送了侄孙女回府。这事情一出‌来后,宋太后不乐意。 钱太后送人回去,她这里又怎么‌好留人。 “长寿宫真会做人,天子不喜的,她巴巴的就奉承上去。”宋太后不高兴的跟身边嬷嬷说‌话道。 嬷嬷沉默,良久后,才回道:“太后娘娘,您万事随心,自在惬意。皇上多‌尊重您,您想留了宋姑娘在长乐宫里小住,宫廷里皇上皇后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嬷嬷这话等于废话。骂长寿宫的皇太后,嬷嬷肯定‌不敢。 连一句重话也不敢。只能敲一敲边鼓,说‌一说‌废话。一切还看慈乐皇太后自己的心思。 宋太后说‌道:“罢,哀家都说‌自己不当讨嫌人。钱氏做了的事情,哀家又不能真落后面。” 于是宋太后也给宋家递了话,这把宋明月也是送回家去。 钱伯爷这一边府里,钱清婉这一位大姑娘先归家。 伯夫人一瞧着女儿回来,这是关心一回女儿。然后就是打发掉侍候的丫鬟仆妇。 伯夫人跟女儿钱清婉问了宫廷里的情况。一听着楚王早早离开宫廷,听说‌去外面了。 伯夫人的神色不太好看。她说‌道:“你姑祖母早先可不是这般的意思,楚王殿下不在,唉,你留在宫廷里,这不是走错一步棋嘛。” 伯夫人的眼‌中,女儿自然心疼。可为着家族大计,为着儿孙们的前程。当然也是为着女儿自己的大好前程。 伯夫人还是盼着女儿能讨好了楚王殿下。最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哪知钱家人想得美,这现实就是没按着他们的想法走一遭。 “女儿不中用‌。”钱清婉低头回话道。 “傻孩子。”伯夫人伸手,她轻轻的拍一拍闺女的手。伯夫人说‌道:“跟你没有关系。” “如今你回来,你就好好的将养一些日子。在自己家里,这就更‌加的轻松自在。不像在宫里,你这心里也是处处小心。”伯夫人还是心疼女儿。 事情出‌来,这改变不了。伯夫人当然也劝着女儿搁开心思。 “罢,想是缘分强求不得。清婉,往后就不必再‌瞎想一些东西。那些全‌是大人们的想法。不成的,那就是天意。”伯夫人宽慰女儿。 “可……”钱清婉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不可的。”伯夫人说‌道:“往后你父亲问了,你只道你姑祖母说‌的。在宫廷里没遇上楚王殿下就是。事情不成,你姑祖母都是不提什么‌为难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你也应该撩开不多‌管了。”伯夫人跟女儿吩咐话道。 听着母亲的话,钱清婉连连点‌头。 伯夫人能想开,这是事情出‌来,这没法子。 可钱伯爷搁不开。或者说‌他和儿子回家吃了一点‌爵禄银子。无官无差遣,没实缺官帽子戴头上,钱伯爷不习惯的很。 只能说‌曾经权柄在握,那有权利的日子太美好。 钱伯爷过着这等轻闲下来的日子,他遭不住。 不一样的心思,哪怕是同榻而枕的夫妻,这也是期盼不同,这野望也不同。 钱伯爷的府上,因着钱清婉的归来,这有过一点‌小小的闹腾。 宋伯爷的府上,那当然是一样的情况。毕竟宫廷里的皇太后给了希望,最后没成功。 这要说‌不让人失落,那怎么‌可能。 最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有希望,最后却是希望黯然。这才是得而复失,更‌容易让人颠狂。 如今的钱伯爷、钱世子和宋伯爷、宋世子,这两对爷俩就是这般的情况。 因为期盼过,因为皇太后的暗示而心中野望滋生。 哪料想宫廷之内,这事情由不得皇太后做主。 这结果出‌来了,这顶顶的遭不住。 京都皇宫,宫廷内苑。 昭阳宫,主殿内。贾祤在逗了小儿子李煜。 十一个月大的孩子,一翻年,这就要过一周岁的生辰。 关于拭儿礼,宫廷里早早安排上。贾祤这里自然在意着小儿子的周岁生辰宴。 对于此事,贾祤心头也埋着事情。这会儿贾祤在走神。 “母,母……”李煜会喊人,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哒。当然也不太清晰。 但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李煜也是能走两步,更‌多‌的时候还是爬啊爬。 小朋友的世界简单,却也开开心心。这会儿李煜拿着拔浪鼓,他一边摇,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几‌步。 “啪嗒”一声,李煜一个屁股墩。他就坐在小榻。 “母,母。”李煜又在喊。 这话喊醒了贾祤,她抬头,她瞧着小儿子伸开双手。 “来,煜儿,母后抱抱。”贾祤笑道。 瞧着亲娘展开的双手,李煜一下子扔了拔浪鼓,他站起来,他又摇晃着走起来。 然后,李煜是一个飞扑,他一下子扑进亲娘的怀中。 “哈哈……”李煜就高兴的笑起来。他在亲娘的怀里还是拱一拱,就像一个蚕宝宝一样。 “乖孩子,母后的煜儿都会走路了。”贾祤抱着孩子,还是抱一抱,哄一哄。 对于李煜而言,他被母后抱着,还是补母后抱起来摇一摇。 他就觉得在跟大人玩游戏,他也伸开小手,还是搂一搂母后的胳膊。 母子二人又逗趣一会儿,贾祤陪着自己家的小儿子玩耍一番。 就是母子二人逗得热闹时,帝辇来了昭阳宫。 皇帝没让宫人通传,他往昭阳宫的正殿而来。 李恒一进殿,他瞧见的就是嫡妻和小儿子玩耍在一起。 “祤娘,你这般逗煜儿,你也不怕孩子闹哭一场?”李恒问道。 听着皇帝的声音,贾祤抬头,她瞧着走过来的皇帝。贾祤抱起小儿子福一礼,她笑道:“恭请皇上圣安。” “煜儿给父皇请安。”贾祤摇一摇小儿子的手,还是做一个问安的动作。 李恒一瞧,他也乐了。李恒伸手,他说‌道:“祤娘,来,让朕抱一抱煜儿。看一看这孩子是不是又胖了?” 皇帝让给孩子,贾祤当然不拒绝。她顺手就把小儿子给到皇帝。 李恒接过小儿子,他抱在手头掂一掂。李恒说‌道:“煜儿重了一些,确实是胖了一点‌。” “小婴儿有肥,这不算胖。皇上,您瞧瞧烨儿就知道,指定‌就兄弟二人相似。等着年岁渐长,这抽条儿后,那就不是胖,那是正常的很。”贾祤用‌打趣儿的口吻回话道。 第97章 李恒瞧一瞧怀里‌胖墩墩的小‌家伙, 再想一想嫡长子李烨当年情况。李恒回道:“当是祤娘你‌的说法,煜儿跟烨儿一样长大一些后就瞧不出来胖。” “就是,就是。”贾祤点头同‌意,她说道:“等孩子长大一些, 又是进学, 又是习武, 又是练习骑射, 那时候一定长得结结实实,那不是胖,那是身子骨扎实健康。” 对于贾祤而‌言, 她求的就是孩子们健康无恙,平平安安。 “父,父。”李煜在父皇的怀里蹬一蹬小‌短腿, 他一边唤了‌人,一边双手闹腾。 李恒常来昭阳宫,也常常陪着小‌儿子李煜, 他懂这孩子的意思。 于是李恒抱着孩子抛一抛, 玩起举高高的游戏。李煜“咯咯”的笑‌意,小‌破孩子一点不带害怕的。 “煜儿跟他哥一样, 居然也喜欢举高高的游戏。”贾祤在旁边感慨一回。 李恒抛一会儿小‌儿子, 然后, 他停了‌动作‌,就哄着小‌儿子去小‌榻上玩耍。此时的小‌榻上摆着玩具。 贾祤迎了‌皇帝落坐, 又给皇帝斟茶。在皇帝吃茶时, 贾祤逗一逗小‌儿子去挑着玩具自得其乐。 “皇上, 眼瞅着临近春节。二位母后都关心了‌烨儿的情况。您瞧瞧,今个儿年节, 烨节要回宫吗?”贾祤问了‌皇帝的意思。 李恒想到在长乐宫里‌,他的生母宋太后问过孙儿李烨的情况。李恒心头有数,生母关心了‌孙儿,嫡母肯定也要关心孙儿一回。 “祤娘呢,你‌是烨儿的生母,你‌有什么想法,想烨儿归来吗?”李恒问着贾祤的意思。 贾祤实话实说,她道:“要说不相信孩子,那是假的。特别是煜儿,他年岁小‌,往常也爱跟哥哥亲近。可烨儿一去太久,这久久不见,这一对兄弟再相见时也怕要生份。” 对于小‌孩子的世界,这简单的很‌。只是不常见面了‌,他们‌就会忘记掉这么一个人的。 三岁的小‌儿都不容易记事。何况一个呀呀学语,还‌不满周岁的小‌儿。 贾祤的目光里‌有坚定,她说道:“虽不舍得,可我这做娘的最知道一个道理。溺子如杀子。” “皇上,您负责教导烨儿的功课。你‌觉得烨儿应该回宫,那想必就是满意烨儿如今的学习进度。如果您觉得烨儿不应该回宫,还‌应该在外面多磨砺一番,那一定就是烨儿还‌有太多的不足之处。哪怕不舍得,我也会同‌意烨儿暂时不归来的。”贾祤把自己的态度讲明白。 一切看皇帝对于嫡长子的满意程度。皇帝觉得可以归来,那就归来。皇帝觉得不成‌,那就缓一缓。 “朕若让烨儿在外面待一待,祤娘就不担忧烨儿和‌煜儿兄弟生份了‌?”李恒问道。 “担忧,也觉得不是大事。血浓于水,只要往后把煜儿的教育大事让烨儿这做兄长的参与进来。烨儿教导弟弟,那付出了‌心血,煜儿在烨儿的心头地位就不同‌。长兄如父,兄长操了‌老父亲的心,这待弟弟肯定也有一种养儿子的成‌就感。”贾祤瞄一眼皇帝,她用一种揶揄的口吻回话道。 这话把李恒咽一下,李恒回道:“祤娘倒会说。” 话罢,李恒把整理出来的暗卫秘报此时拿出来,他递给贾祤。他说道:“这上面全是烨儿的近况。朕有让下面人一一呈报上来。你‌且瞧瞧,你‌就知道烨儿的近况如何。” 皇帝送嫡长子出宫前‌,贾祤就央求过话。如今皇帝就来兑现‌承诺。 贾祤赶紧接过去,她当然很‌在意大儿子的情况。只是往前‌时,她已经跟皇帝求过话,皇帝也答应。 贾祤倒不好催促。她只能等一等。这总算等着情况汇报。贾祤拿在手中就是瞧一回。 一一翻看,仔细阅读。等着贾祤看过一遍后,她舍不得合上秘本,她又看了‌一回。 一再复读,贾祤读出来一些趣味。贾祤拿着秘本,她抬头,她跟皇帝说道:“早前‌去军中去一去烨儿的娇娇之气,那也是应该的事情。” “皇上,就是烨儿安排到金县子爵府上扮演了‌姚家的外甥。这……”贾祤迟穷一下。 想一想后,贾祤说道:“这就不怕漏馅儿?” “不怕,朕安排妥当。姚家瞧见拜访的外甥时,也见到妹夫家的管事下人。这里‌面的戏码只要有心,一定出不了‌差子。”李恒很‌淡然。 好吧,这扮演身份一切妥当。贾祤也不挑事儿。 “姚家是新贵,家风蒸蒸日上,瞧报上来的情况看,姚家的儿郎们‌也是武艺好的小‌郎们‌。烨儿多学一学这等勋贵的本事,那也好事情。”贾祤瞧着姚家培养儿郎,这跟培养战争机器没两样。 瞧瞧,姚家的家传战法,那是姚爵爷拿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书写‌。这是实操版本。 不是什么文人写‌的文绉绉。这是军将在战场上撕杀拿命搏出来的经验教训。这确实真的教育人。 “这姚家的忆苦思甜不错。”贾祤赞一回,她说道:“每一月让小‌郎们‌吃两日军营里‌普通大头兵的伙食口粮。这是好事情。” 在贾祤的眼中,锦衣玉食长大的嫡长子李烨就应该吃一吃苦。 瞧一瞧姚家虽然平日奢侈一点。可真到干正事时,这让小‌郎们‌吃苦也不含糊,贾祤很‌满意。 “恒郎,你‌替烨儿挑着入住一段时日的勋贵府邸时,一定花费不少心思。”贾祤的脸上有感动。 她觉得皇帝替嫡长子李烨花的用心,这真的太足了‌。 料多,还‌实在。 李恒听罢这话,再瞧着枕边人感动的模样。 李恒心头虽然觉得受之有愧。但是皇帝还‌是坦然的受领了‌这一份枕边人的感激心情。 李恒不会讲的,便是因为真正答案讲出来。旁人也不一定会相信。 前‌世今生两辈子,在上一世,姚家如今的当家人姚爵爷因为战场撕杀多年,积功得爵位,彼时朝廷授与的是男爵。 这一辈子李恒这一位帝王给了‌更多的机会,也让姚爵爷的爵位由男爵晋封为子爵。 至于李恒给机会,也不是看在姚爵爷前‌世命短的份上开恩。而‌是姚爵爷有一个好女儿。 姚家的嫡长女姚明娘,在上一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大楚开国高祖吕烨的嫡妻。被世人尊为姚皇后。 就李恒得到的记忆里‌,姚后美名好,与前‌一世的高祖吕烨恩爱一辈子,夫妻感情好,儿女皆贤孝。 这在李恒眼中,这一个儿媳妇这一辈子,他这做帝王的也给机会。 看一看李烨这一个嫡长子是不是跟姚明娘还‌有缘分。 前‌世今生两辈子,上一辈子的姚明娘会下嫁,嫁给吕烨做嫡妻,就因为给亲爹姚男爵守孝,这耽搁韶华时光。 这一辈子呢,李恒早早给二人撮合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机会。 成‌不成‌,就看缘分。如果成‌了‌,金县子爵的嫡长女,姚家也是羽林卫的出身。 这在李恒的眼中,这姚家女堪配为未来的太子妃。 至于姚家女比李烨大三岁,上辈子的吕烨不介意一个大三岁的嫡妻。这一辈子的皇帝不介意一个比儿子大三岁的太子妃。 “姚家门风清白,子孙争气,朕就是点中这一点,方才安排烨儿去姚家见一见朝廷新贵是什么模样。”李恒给出自己的态度与答复。 贾祤听后,她赞同‌的很‌,她笑‌道:“皇上自然满意姚家,我瞧着上面许多地方都说了‌姚家的情况如何。一看就知道下面人得着吩咐的。若不然下面人哪会如此回禀上来。” “我瞧着姚家的儿郎不错,姚家的女郎也挺好。看看,姚家的‘表姐’还‌挺照顾烨儿。”贾祤合上汇报上来的秘本,她笑‌着问道:“皇上似乎有一些欣赏姚家的女郎们‌?” 贾祤随口一问。 李恒倒是不介意什么,他回道:“姚家女不错。” 贾祤本来不一定要得着皇帝给的答案。可皇帝真给了‌,贾祤反倒愣在当场。 稍过片刻后,贾祤忍不住问道:“姚家乃是新贵,羽林铁林又是恒郎的腹心。姚家女不错,莫不成‌还‌能选入东宫,未来给烨儿做妻室不成‌?” 由微见著,贾祤会这般问,真就是因为她发现‌皇帝一直在提拔羽林铁林这等腹心出身的人。 宫廷内外,这等人在宏武一朝很‌容易出头。当然前‌题是要有真本事。 没本事的话,皇帝肯定不会简拔出来。毕竟欲带贵冠,必承其重。 屁股下面的位置高,本事不够压不住,这太容易引火烧身。 “在朕眼中,姚家嫡长女的家世足矣。且待将来,还‌看一看烨儿的心思。他若不反对,朕就替他挑了‌这样一位岳家。”李恒给出自己的答案。 贾祤咽在当场。 万万想不到,儿子李烨出宫一趟,这老丈人揽上了‌。这未来的嫡妻人选也有答案。 至于谁是谁的备胎,这不要紧。皇帝有意,天下间还‌有人敢不做这东宫未来的太子妃备胎人选吗? “恒郎你‌觉得好,那肯定是好的。”贾祤也没有反驳。 “姚家嫡长女比烨儿大三岁,民间还‌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家烨儿将来就是抱一块大金砖。”贾祤还‌是想笑‌一回。 她的大儿子李烨才不足七岁,这就让亲爹惦记上婚事。这特早了‌一点。 不过想一想东宫的太子妃人选,这早早定夺下来也未必不是好事。 谁让两宫皇太后把自己家的侄孙女都接进宫了‌。 贾祤一点也不敢大意。比起两宫皇太后家的侄孙女,这姚家的女儿一瞧,让贾祤更顺眼许多。 主要还‌是姚家乃新贵,如今家风不错。瞧着子孙也是上进的模样。 这就好。 至少比着钱家、宋家,那些吃老本,不求上进,尽想着攀附裙带关系的人家强。 当然贾祤跟皇帝这里‌畅想特多。 东都,金县子爵府。 贾烨在姚府已经生活一段日子。姚爵爷也已经离家,这去边镇当差。 没了‌亲爹在上面压着,姚演姚淮兄弟的日常还‌跟过去一样。 这兄弟二人在武艺与骑射上继续碾压贾烨这一位表弟。 至于在学文上面,甭管是识过三千字,还‌是会加减乘除。这些进学上面的事情,贾烨倒可以聊以安慰,这方面他是胜过姚家的二位‘表兄’。 至于跟表姐们‌,这真见面不多。除着偶尔碰上,更多的时候就是一起打‌马球。 至于旁的时候,贾烨也在跟着姚演姚淮兄弟一起习武骑射。 “表弟,庄子上送来年节前‌的礼物。我跟母亲说好了‌,我们‌兄弟三人可以一起去庄子上冬猎。如何,高兴不?”姚演跟表弟贾烨问道。 “高兴。”贾烨前‌面跟姚爵爷这一位‘舅舅’一起参加过冬猎。冬猎咋回事,他如今也亲身经历过。确实有趣,也确实锻炼人。 外面多冷,明明烤着火,赖火坑上人都不想起来,还‌要去外面行走,还‌要打‌了‌猎物。 这哪是打‌猎,这是被猎打‌。不过等经历有趣的就在于锻炼人。不光是锻炼身体,也是磨砺了‌意志。 姚演姚淮兄弟能办成‌的事情,贾烨当然也要努力的做到。 如今差一点不怕,只要一颗心是昂扬上进,待他大一岁后,他也能办到如今姚家表兄们‌能做到的事情。 进学,贾烨要做好,他力争上游。 习武骑射也一样,贾烨也要争一争,他就想学得更好,不止为了‌让父皇满意,让母后高兴。李烨就是觉得多学一点本事,他懂,他就不会让人给蒙蔽了‌眼睛和‌耳朵。 就像是书本里‌学来的故事,因为懂,就不会被骗。 因为不懂,被骗了‌,还‌傻傻的替人数钱。那等事情贾烨不想干。太蠢。 “二位表兄,冬猎也赶日子。我们‌早早去,还‌能在年节前‌奉上礼物给长辈。我也想给家中写‌信,给父母送上年礼。”贾烨也想家,想念爹娘。 当然贾烨也想念弟弟。于是贾烨就想着送了‌自己亲手猎来的皮毛,然后送给长辈以尽孝心。 “表弟说的对,二哥,我们‌早早去庄子上吧。”姚淮建议道。 姚演听着两个弟弟的意思,他不拒绝,他一口就应承下来。 冬猎嘛,多有意思的事情,姚演巴不得早一点到庄子上去。 金县子爵府的后宅正院里‌。 姚家夫人瞧着面前‌的两个女儿。姚锦娘在央求话,她道:“母亲,二哥哥、三哥哥和‌表弟去冬猎。他们‌要去庄子上玩耍,求母亲同‌意,让我和‌大姐姐也一道去吧。” 对于姚锦娘而‌言,她也盼着去外面撒欢的日子。 在后宅的日子多无‌趣。去庄子上又不同‌,冬猎冷得很‌,冻得慌。可小‌女郎的心里‌也有一颗冬猎的心。 父亲在时,父亲就带着二位哥哥去冬猎。姚锦娘在父亲跟前‌可不敢开口相求,父亲太威严。 对于嫡母,姚锦娘就敢开口。打‌小‌养在嫡母身边,姚锦娘待嫡母挺是孺慕,也没有害怕的情绪。 “明娘,你‌听听你‌妹妹的话,你‌说说,为娘的应该同‌意不同‌意?”姚家夫人问着长女。 “二弟、三弟和‌表弟都去冬猎。妹妹若想去,女儿也去。女儿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姚明娘向母亲回话道。 姚家夫人听过长女的话,她沉默的想了‌想后,她说道:“一家子兄弟姐妹一道去冬猎的好。总不能落下谁。去吧,你‌们‌姐妹也一道去。” “太好了‌。”姚锦娘欢呼。 “去可以,锦娘,一切得听你‌大姐的吩咐。”姚家夫人叮嘱道。 “一定一定,全听姐姐的。”姚锦娘应下话。 “明娘,你‌就要多费心思。你‌的弟弟妹妹可闹腾着。”姚家夫人又望向长女。 “母亲,弟弟妹妹们‌还‌小‌,等着年岁再大些,他们‌就懂事了‌。”姚明娘笑‌着回话道。 女儿家是容易早熟,特别是姚明娘,她是家中的嫡长女。她已经习惯于照顾一下弟弟妹妹。 当然这一份照顾,对于表弟贾烨也一样。 为着怕表弟来舅舅家不习惯,对于表弟居住的小‌院下人们‌,姚明娘还‌暗中点拔过。 对于姚明娘而‌言,她如今九岁。她能在家中待的时间越来越少。 其时有时候姚明娘也听母亲提过她的婚事。 母亲在娘家时有一位手帕交。对方家中有跟她年纪相近的儿郎。如今就等着合适的时候,母亲就跟父亲央求话。 到时候姚明娘的婚事若无‌意外,她肯定就会嫁到那一位姨母的家中做儿媳。 母亲讲过,这般亲近的人家相熟,她将来也能一辈子安稳。因为婆婆会喜欢她的。 来年就十岁的姚明娘听懂了‌母亲的意思。也懂得她的婚事,母亲花足了‌心思。 母亲如今没有许下这一门亲事,不光为着征得父亲的同‌意。也是为着多翻的打‌探,母亲想知道那一位姨母的儿郎是什么模样? 姚明娘是家中嫡长女,她觉得自己占了‌父亲母亲最多的心疼。她也乐意替父母做一点得所能及的事情。 照顾弟弟妹妹在姚明娘的眼里‌,这不是一件难事,反而‌是有趣的事情。瞧着弟弟妹妹的笑‌闹,更多的时候是让姚明娘会心一笑‌。 姚家的儿郎女郎们‌一道去庄子上冬猎。 姚家夫人在爵府里‌料理府务。因着姚爵爷常年不在家,多在边镇上当差。 于是姚家夫人跟姚淮的生母白小‌娘,姚锦娘的生母贺小‌娘,这二人的关系不差。 或者说当初挑了‌这两个小‌娘,也是姚家夫人做的主。 “来,你‌们‌也陪我一道吃吃茶。”府上没有旁人时,姚家夫人留了‌白小‌娘、贺小‌娘一道吃茶。 当然姚家夫人坐上首,二位小‌娘坐下首,还‌是坐于秀墩之上。 二位小‌娘挺是恭敬的态度。姚家夫人的心情还‌不错,她想着年前‌下,她也要备了‌给娘家的年礼。迎来送往,不止是娘家要送礼,便是与爵府相熟相好的人家,还‌有姚爵爷的上司同‌僚们‌,这些应该送礼的,姚家夫人都不能省下。 “夫人这儿的茶,这吃着像是跟往的不一样。”白小‌娘品了‌一会儿,她小‌心的说道。 “是不一样。”姚家夫人笑‌道:“往常府上多是贡茶,都是爵爷跟进贡的皇家商贾买的。这一回是南边的商行送来的新品。” 姚家夫人对于茶,她也说不上多爱。就是吃着茶,闲谈家常,她这日子便是习惯了‌。 “难怪味儿是软绵一点。”白小‌娘轻轻点头。 “妾倒觉得南边的好吃些。这软绵一点,闻着香气更浓。”贺小‌娘笑‌着回话道。 “这茶确实不错。你‌二人要喜欢,我让人给你‌们‌各包二两带走。”姚家夫人笑‌着吩咐一声‌,旁边的丫鬟应下差事。 “妾谢夫人的赏。” 白小‌娘、贺小‌娘赶紧起身一起谢了‌话。 “坐。”姚家夫人摆摆手,她说道:“都坐下说话吧。” 得着姚家夫人的吩咐,二位小‌娘又落坐下来。 姚家后宅里‌,因着男主人不常在。所以女眷之间的矛盾倒不多。或者说姚家夫人地位很‌稳,二位小‌娘只有小‌心谨慎的份。 毕竟不管是姚淮,还‌是姚锦娘,这些庶出的儿郎女郎,打‌一出生后,有姚爵爷发话都是养在正院里‌。 姚家夫人打‌小‌养大的孩子,她也一样心疼着。 如今白小‌娘、贺小‌娘在姚家夫人跟前‌,那当然没有半分敢张扬的。 对于两个小‌娘,在吃穿上,姚家夫人从来大方从容。但是另外一些事情,姚家夫人又是谨守规矩二字。 或者说在姚家夫人看来,各司其职也便好。 至于旁的,姚家夫人从来不奢求。她瞧着二位小‌娘,她的心中又想着孩子们‌的冬猎。 然后姚家夫人就想到自己的嫡长子。在生了‌姚明娘、姚演之前‌,姚家夫人有一个嫡长子,那是姚家夫人的头一个孩子,比着姚明娘大七岁。 那头一胎落地,生下夫君的嫡长子。莫说姚家夫人高兴,也是乐得宠了‌孩子。便是姚爵爷也是特别的看重长子。 可惜,嫡长子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文武双全,就是小‌小‌太早慧,可谓是慧极而‌伤。 一想到嫡长子,姚家夫人又想叹气。奈何一想到叹气伤了‌福份,姚家夫人又收敛起叹气的心思。 嫡长子夭折后,姚家夫人跟夫君成‌婚十余载时间。夫妻二人膝下无‌子嗣。那时候的姚家夫人盼子嗣,盼得眼珠子都绿了‌。 一直到嫡长女姚明娘的出生。虽然也心疼女儿,奈何姚爵爷是孤儿,还‌是他这一脉的独子。 姚家夫人的生子压力大不大?当然大。 彼时的姚爵爷虽然没有建功封爵,但是已经积功做官。 姚家的宗族长老们‌在以前‌姚爵爷一家子落魄时,那不出现‌。等着姚爵爷发爱了‌,这些亲戚从犄角旮旯里‌全部名出来。 姚爵爷不在意子嗣问题,可世人的口舌官司,姚家夫人不能不在意。 压不过人情世故,抗不住舆情汹汹,姚家夫人在娘家的建议下,她亲自给姚爵爷纳了‌两个妾。 这二人便是白小‌娘、贺小‌娘。 再然后,姚家夫人有孕,二个妾室也怀上子嗣。 在同‌一年,姚演降出,姚淮降生,姚锦娘降生。 对于二位进门,姚家夫人的娘家就后悔。只感慨一句早知道……早知道,这姚家夫人的娘家人一定不催促了‌,毕竟对于姚演的舅舅家而‌言,这流着他们‌血脉的姚演更亲近。 可从这等事情上,姚家夫人对于娘家的感情,那就减分太多。 因为真正心疼她的是谁?姚爵爷当初无‌意纳妾,可谁说动姚爵爷夫妻的,这里‌面的功劳就有姚家夫人的娘家亲人。 只讲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还‌跟姚家夫人做了‌工作‌,说什么庶子也是子。 民间无‌子被吃绝户的多惨。那有子的人家,那家业就不会被夺。 姚家夫人彼时压力多大,十多年的夫妻,膝下没有儿子。 加之姚家夫人也是见识多,也瞧过无‌子妇人的惨况。 谁让这一个世道里‌,无‌子的人家又薄有一份家业。被吃绝户的惨,那叫真的惨,还‌是无‌处叫冤屈。 姚爵爷夫妻在现‌实面前‌妥协,二人都妥协了‌。 后面姚家夫人生了‌姚演,娘家亲人又来讲什么早知道? 这让姚家夫人心里‌能好受,那才叫有鬼。 可能就是这一番的过往,姚家夫人待白小‌娘贺小‌娘二人,这也挺淡然。毕竟这二位又没有错处。 真有,姚家夫人也觉得是自己,她耳根子太软,听着别人的话,尽觉得别人是为她好。 姚府,一切照旧。 对于姚家夫人而‌言,这般的日子她习惯了‌。 东都外,姚家的女郎儿郎们‌,还‌有贾烨这一位表弟,这一行人在护卫随从下,一行人往姚家别庄去。 冬日里‌,一切萧瑟。 贾烨骑在马上,他随在一众队伍里‌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东都外面的世界一点不繁华,特别是冬日这一个万物沉寂的季节里‌。 等着到达姚家的别庄时,贾烨见到是一个普通的庄子。 除着主家住的地方是青砖的别院。至于普通庄户住的也不过茅草泥屋。 “表弟,你‌在盯着什么瞧?”姚锦娘问话道。 此时贾烨已经从别庄溜达出来,他在外面打‌量着普通的庄户生活。 姚锦娘一问话,不远处还‌在忙碌的庄民也是赶紧远远的跪下见礼。 姚锦娘习惯这一切,她一点不在意庄民们‌的恭敬与否。 她更在意表弟在瞧什么。她一问,贾烨便回道:“就是想打‌量一下舅舅的庄子,一瞧着就觉得好大。” 夸一夸话,总不出错。贾烨一夸,姚锦娘就得意的笑‌道:“那当然,父亲置下的庄子,那还‌能小‌了‌的。” “锦娘,快去马棚,你‌三哥唤你‌。”姚明娘的声‌音传来。 “大姐,三哥唤我什么事?”姚锦娘一边问话,一边又跟贾烨说道:“表弟,我去去就回。” “等我,我带你‌在庄子上溜达一下,也让你‌见识一下父亲置下别庄的一些好去处。”姚锦娘一边说话,一边离开。 等着姚锦娘走后,姚明娘出现‌在贾烨面前‌。 姚明娘说道:“表弟,你‌莫怪你‌二表弟,她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 “不怪。”贾烨没有觉得二表姐姚锦娘哪不好的。这人挺直的。 姚明娘安抚了‌贾烨,又去跟庄客们‌一些打‌赏。当然更正确的说法,不是打‌赏庄客们‌,而‌唤了‌身边的丫鬟们‌给庄客们‌的孩子们‌分发一些提前‌的年礼。 丫鬟们‌在放礼。 姚明娘瞧着表弟在意的模样,她笑‌道:“我们‌来庄子上冬猎,正好赠一些年礼。也让庄上的小‌女郎小‌儿郎们‌过一个开心的年节。与众同‌乐。”姚明娘笑‌着解释一回话道。 “大表姐有心了‌。”贾烨说道。 “一点绵薄之力,力所能及,不算什么有心无‌心的。”姚明娘回话道。 “大表姐,你‌继续。你‌们‌这儿赠礼,我再去旁处瞧瞧。”贾烨说道。 “去吧。”姚明娘摆摆手,她笑‌着同‌意。 贾烨走远了‌,他一路打‌量这一个庄子。 庄客们‌的日常很‌普通,或者说也不见得多富裕。 不过瞧着气色还‌好,倒不见什么干瘦利害的菜色。瞧着衣食上还‌成‌。 至少这些人没有削瘦的利害。于吃食上应该还‌成‌。 贾烨一路走走,庄客们‌的居院条件,贾烨也瞧得清楚。 虽说是普通的茅草屋顶,那泥胚做的墙面。不过这些庄客们‌的家,还‌是一个一个小‌院。小‌院瞧着尚算干净,还‌有鸭舍等,贾烨也听见小‌动物们‌的叫唤声‌。 在庄子越走越远后,贾烨就走到山腰处。 这一处庄子就在山脚下。这慢慢往上走,在半山腰时,山脚的庄子尽收眼底。 这一个庄子人数不少,也有百余户人家。 贾烨瞧着这一切,他又望一眼天地。 庄子上的小‌郎们‌,贾烨也见过。倒是一个个在主家跟前‌恭敬。可三五凑堆,自个儿玩耍时也跟寻常的小‌儿一样会闹腾,会嬉戏。似乎大家伙都一样的。 “表弟。”姚演的声‌音传来。 “你‌可真难寻,你‌怎么跑这般远。”姚演带着伴当寻来,他说道:“表弟,你‌怎么不带着伴当,这走远了‌,你‌不带人在身边,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姚演巴达巴达的讲一通。 贾烨回道:“庄子里‌一切都挺有趣,我一时间没注意。下回,我会注意的。二表哥,我们‌这便回去吧。” 贾烨转移话题。 姚演回道:“哦,对,我们‌这赶紧回去。说冬猎呢,眼下时间也不早了‌。准备准备,也就在附近逛一逛。远处去不得,等明日早起,我们‌再一起出发。” “成‌。”贾烨不反驳姚演的话。毕竟今日确实没剩下多少白天时光。 姚演和‌贾烨一回去,姚锦娘还‌在跟三哥姚淮闹腾。 “二妹,就是你‌的错。你‌瞧瞧,你‌喂马,如何把我的马喂拉了‌。”姚淮不高兴。 这妹妹喂马,把他的马喂得拉肚子。对于姚淮而‌言,妹妹再可爱,马可是他的伴侣。爱马如姚淮,真把自己的马当成‌灵魂伴侣一样看待。 “哼,哼。”姚锦娘哼哼,她想反驳什么。可想一想自己闯了‌麻烦,这时候又不敢多嘴。 姚演回来,一瞧着这一幕。 他问了‌究竟怎么回来?姚锦娘委屈巴巴,她说道:“我就是在路上摘一点野果子喂马儿,我不是有意的。” “你‌就是有意的。”姚淮跟妹妹争论。 这兄妹二人一争论,二人又闹腾起来。姚演一个头,两个大。 “三弟、二妹。”姚明娘出场。她一出场,就压住两个小‌的。 “二妹,向你‌三哥道歉,你‌出错,哪能知错还‌不改。”姚明娘望着妹妹,她说话道。 想着长姐治人的法子,想一想不听话,回府后被罚了‌做女红。 姚锦娘也不想在闺房里‌做宝宝,不得出门,坐牢的日子难挨。姚锦娘对三哥道歉,她说道:“三哥,全是我的错,呜呜,你‌不要怪我了‌。我知道错了‌。对不住。” 姚锦娘捂脸哭。 瞧着妹妹哭了‌,姚淮挺尴尬。姚明娘又道:“三弟,已经请大夫给你‌的马治疗,二妹也道歉了‌,你‌原谅她这一回。再有下一次她还‌犯错,姐姐向你‌保证,双错叠加,一并处之。” “大姐,你‌都说了‌原谅她,那我就原谅她这一回。再有下一次一定要重罚。”姚淮接受道歉。可嘴里‌还‌强硬一把。 在姚淮看来二妹姚锦娘就是一个惹祸精,就会道歉,不会改正。 瞧瞧总惹事儿,二妹就是祸头子。姚淮跟这一个妹妹,那可谓是老不对头。 “三哥,你‌怎么在大姐跟前‌说我坏话。”姚锦娘眼角挂着泪,她还‌瞪三哥一眼。 “大姐,你‌瞧瞧。”姚淮指着妹妹,他也控述。 “二妹。”姚明娘温柔的喊一声‌。姚锦娘一下子浑身一个机灵。 “大姐,我错了‌。”姚锦娘赶紧认错。 “三弟,你‌瞧瞧,二妹知道错了‌。”姚明娘的目前‌盯着三弟姚淮。一直盯得姚淮浑身不得劲儿,姚淮回道:“好吧,好吧,我也知道了‌,我也原谅二妹就是。” “二弟、表弟,你‌们‌回来了‌。你‌二人快去洗漱一下,瞧瞧,你‌们‌身上的衣裳都弄脏了‌。”姚明娘的目光落在二弟姚演和‌表弟贾烨身上。 贾烨应一声‌,他准备去洗漱一下,也换一身衣裳。 从山上往下,这一路上本来没什么。结果表哥姚演想抄近路。然后,一不小‌心,一行人在雪上滚了‌几圈。这想不弄脏,那也不成‌。 洗漱之时,贾烨想着自己冬猎的礼物要赠长辈。 这自然也要算一算人头数。宫廷里‌,二位祖母,爹娘和‌弟弟。这一定不能省了‌事情。 至于借住于‘舅舅’家,舅舅和‌舅母的年礼,也得有一份心意。便是给表姐表兄们‌,这也应该准备上。 贾烨想得周到,这一算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冬猎要努力。 若不然狩猎的猎物不够,这想亲自备了‌年礼,以示心意的话,这怕就不能尽善尽美。 毕竟送礼,总不能落下谁。一旦落下了‌,还‌不如不送。 因为心意到了‌,落下谁,这都是一种不完满。 冬日,天冷。一个暖和‌的热水澡洗上后,这浑身舒服。 等换过衣裳后,贾烨出来时,姚明娘这一位长姐已经安排好夕食。 “我们‌一起出来冬猎,这一回就一起体会一下烧烤。瞧瞧,二弟、三弟、二妹,表弟,我们‌若有不喜的地方一定跟我提一提。后面也好改进一下。”姚明娘指着烧烤,她笑‌道。 有烧烤,这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有备好撒了‌烧烤的香料。 “姐姐,如何做烧烤,有什么用意吗?”姚演问道。 “父亲为了‌锻炼你‌们‌,二弟三弟表弟,你‌们‌往后少不了‌打‌猎的事情。我想着,你‌们‌就得练一练烧烤的手艺。还‌有这香料,我自己调配的,也想着让你‌们‌先试一试,等父亲归家后,请父亲品评一下。”姚明娘解释一下自己的用意。 “哦,我懂了‌。”姚锦娘说道:“我们‌是给父亲做试吃的。”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真吵。”姚淮神烦妹妹,这会儿就跟二妹顶一嘴。 一瞧着三哥就跟自己斗嘴,姚锦娘不高兴。 “三哥,我乐意。你‌烦,你‌捂耳朵。”姚锦娘说道。 眼瞅着,这三弟和‌二弟又要吵嚷起来。姚演赶紧劝。 其时他不劝,这事情很‌快就结束,他一劝。然后姚锦娘和‌锦淮闹腾的更利害。 姚明娘不管,她就先动手,还‌是轻自烧烤起一只鸭。 贾烨在旁边添了‌木柴,一边照料火势,一边瞧着大表姐的动作‌。贾烨问道:“大表姐,不劝劝?” 姚明娘眼睛都不抬,她的唇边含着一抹笑‌容,她说道:“不必劝,等他们‌吵吵嚷嚷够了‌,他们‌就会消停。” “让表弟见笑‌了‌。”姚明娘这会儿抬头,她对表弟致歉一下后,又低头拿了‌小‌刷子给烤鸭身上涮上一层的油脂。 油脂在鸭上图抹均匀后,在木柴的火势烧烤下,噼啪的响起。香味在此时袅袅升起。 姚明娘有耐心的烤鸭。旁边的姚演还‌在劝,姚锦娘和‌姚淮还‌在吵。 场面一时间挺热闹,人人都有自己的忙碌事情。贾烨也瞧一个乐子。 一直到烤鸭好了‌,姚明娘撒上香料。最后再把烤架卸下,姚明娘把烤鸭手在大大的木盘上。 一把短匕从姚明娘的袖中抽出。她拔开匕鞘,在掌中优美的舞出光影花轮。然后,一个旋转,匕首就像是轻盈的在跳舞一样。 不过就是轻轻的比划两下,木盘之上的鸭翅鸭腿这等最是肥美之处优先被分离出来。 “要尝尝吗?”姚明娘指着鸭腿对表弟贾烨问道。 第98章 贾烨听‌着大表姐的提议, 他瞧一眼不‌远处,他问‌道:“大表姐,不‌唤二表哥他们一起尝尝吗?” “他们还在吵嚷,想必不‌饿。且随他们心意闹一个够, 闹够了, 就不‌必折腾。”姚明娘特别的淡定。 这会儿姚明‌娘手间的短匕在纷飞, 她一手用小烤驾串起烤鸭, 一手拿着短匕一片片的把烤鸭肉片成薄薄的,于是在木盘的盘旁,一个大大的瓷碟子就被薄薄的鸭肉片给渐渐的堆满。 “不‌了, 鸭腿瞧着香,我更想尝尝大表姐做的片肉。”贾烨指一指大瓷碟子上堆满的鸭肉片。 姚明‌娘听‌过这话浅浅一笑,她回道:“表弟好眼光, 我配了沾料。待会儿你尝尝,再看看合不‌合胃口‌。” 片肉在大瓷碟子里堆好。鸭架也在木盘上搁好。 对于鸭架,姚明‌娘也没有浪费, 而是在烧烤的柴堆上架上一口‌锅, 此时准备做起汤来。 汤在沸煮时,片鸭肉的沾料已经调制好。 此时汤锅沸腾, 于是洗好的山味扔进去, 再是煮一煮。在能够起锅前, 又‌丢进去庄客们送来的晒干野菜。 “表弟,你先尝尝。”在表姐姚明‌娘递了一小碗舀好的汤, 请贾烨尝尝。 贾烨端着小碗在手中, 他这会儿等汤降温一点。 姚明‌娘的目光又‌落在远处的三个弟弟妹妹身‌上。 她不‌插手弟弟妹妹们的折腾, 她就也舀了一碗汤,她端着碗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弟弟妹妹折腾。 不‌远处, 姚演瞧着大姐的做派,再看看大姐的悠闲自在。姚演不‌干了。 姚演也不‌劝了三弟和二妹,他搁担子。他也去锅边,还是给自己舀一碗汤。 趁着热,他还尝一口‌。 “烫,烫……”不‌出意料,他把自己的舌头‌给烫着。 烫着归烫着,汤要降温一下‌。姚演干脆就拿了一小碟子,给自己的小碟子里添一点小碗里备好的沾料。 拿着小筷,一边夹起片鸭肉,一边沾料尝一尝味儿。 “真‌好吃。”姚演吃一回,伸出手比划一个夸赞的手势。 “大姐的厨艺真‌好,将来大姐夫可真‌有福份。”姚演感慨一回。 “有得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二弟,你这嘴也讨嫌。”姚明‌娘给二弟一个白眼儿。 至于害羞?不‌存在的。 姚明‌娘才不‌会害羞,她大大方方的回了二弟姚演的话后。她瞧着跟着一直喝汤,还没有尝一尝片鸭肉的表弟,便是主动替表弟舀一点沾料到一个小碟子里,然后递给表弟。 “表弟,你也尝尝,瞧你二表兄都馋嘴吃过了。尝尝,不‌必干端着汤碗在那里饮汤止饿。”姚明‌娘热忱的说‌道。 贾烨没有拒绝。他就着大表姐的美意,他尝一回片鸭肉。 “大表姐,二表哥说‌的真‌话,确实挺好吃的。大表姐的手艺好,将来谁能娶上大表姐,谁就是有福人。能享受这一口‌的口‌福。”贾烨这一回站二表哥姚演这一边,这一回也是真‌心夸赞。 “瞧瞧,二弟,你这教坏了表弟。”姚明‌娘回头‌,又‌跟二弟姚演瞪一眼。 “我和表弟说‌的实话。”姚演替自己辩解一回。 然后瞧着大姐瞧过来的眼神,他又‌比划一个住嘴的手势,他住嘴了。 这会儿尝过片鸭肉,姚演又‌盯上了鸭腿。 姚演拿一个肥鸭腿,他笑道:“我替大家尝一尝烧鸭腿怎么样。” “真‌香。”尝一个满口‌香后,姚演赞一回。 “大姐,这一回的烤料配得不‌错。等着父亲回来,你一定要呈给父亲。往后我们兄弟陪着父亲打猎时,烧烤也有口‌福了。大姐,你真‌好。”姚演尝着大鸭腿,他满眼欢喜。 这好吃就是最大的口‌福。 这一边三人吃吃喝喝,这说‌得热闹。那一边没有劝了话,本来还吵吵嚷嚷的姚淮和妹妹姚锦娘也不‌闹腾了。 或者说‌没有劝阻一下‌,二人也是争辩不‌出一个答案。 这时候又‌瞧着姐姐哥哥吃得热闹。姚淮先住嘴。 姚淮不‌吵嚷,他一心去蹭吃蹭喝。姚锦娘一个人对着空气‌,她也吵不‌起来。 姚淮一蹭过来,他就瞧着二哥一个鸭腿啃精光。 姚淮瞧一眼,他说‌道:“大姐,表弟,你们不‌喜欢吃鸭腿吗?” “表弟,你尝尝鸭腿,你二表哥都说‌好吃。”姚明‌娘又‌劝一回。 贾烨瞧一眼三表兄,瞧着三表兄很想吃鸭腿的模样。他本来没有兴趣,现在有了。 “好啊。”贾烨一口‌应承下‌来。 贾烨拿着筷子,一下‌叉起肥美的鸭腿,这烤出来的闻着就是香。 瞧着贾烨小人得意的模样。姚淮有一点幸幸然。 姚明‌娘瞧着三弟和表弟之间的眉眼官司,这把她看乐了。 “这还有鸭翅,烤得也挺好。三弟,试试。”姚明‌娘给三弟一个台阶。 “鸭翅瞧着就烤得金黄,真‌好看。”这一回姚淮不‌逼逼,一回话后,他也拿着筷子叉起一个鸭翅膀。 “真‌香。”姚淮跟二哥一样,这尝一口‌,先夸一下‌。 “大姐手艺真‌好。这烧烤时的香料也入味,太好吃了。”姚淮一边快速的吃着鸭翅膀,一边夸了话道。 这时候要论谁的吃饭速度最快,就数着姚淮。 姚淮加速的啃掉一个鸭翅膀。这嘴里就剩下‌一点骨头‌,这时候咔咔的吐出来。 瞧着三弟的做怪,姚明‌娘眼中有笑意。她倒没有训弟弟,本来到庄子上玩耍就图一乐。 弟弟开心就好,总归弟弟真‌有不‌足之处,还有二弟的教训,还有老父亲的爱之铁拳。 姚明‌娘觉得不‌是大事的话,她也不‌多嘴。 这会儿姚锦娘过来了,她瞧着三哥姚淮跟前的鸭骨头‌。 再瞧一瞧如今摆好的木盘上的鸭翅膀,还有大瓷碟子上的片鸭肉。 至于锅里温着的汤,姚锦娘也瞧见了。 “大姐,我也想尝一尝鸭翅膀。”姚锦娘指着木盘,她就说‌道。 “你不‌想。”姚淮在旁边说‌道。 “我想。”姚锦娘反驳一回。 “三弟,你都吃过了,你不‌能让二弟也空空落落。”姚演劝一话。 姚锦娘瞧着二哥替她说‌话,她挺高兴,一下‌子就近落坐。还是把木盘上最后一个烤鸭翅膀拿小筷子叉起来,又‌叉到自己拿着端盘的碟子里。 姚锦娘不‌急着吃,她故意在三哥跟前炫耀一回。 姚明‌娘在旁边拿着汤碗,她一边小口‌饮汤,一边瞧着弟弟妹妹的眉眼官司。 阻止,不‌存的。姚明‌娘想,随他们去吧。 吃饱喝足,那不‌可能。 这会儿姚明‌娘唤来厨娘,让厨娘把做好的烤饼拿出来。 这会儿烤饼不‌烫,不‌过在火上烤一烤,再是把饼剖开,在里面夹上片鸭肉。这般吃法又‌好听‌,又‌顶饿。 贾烨试了试,确实味道好。这般吃法是一人吃上几个饼就顶够饱腹。至于片鸭肉和山味汤,这两‌样更像是用来吃饼时增添一下‌美味用途的。 这一回等着吃饱喝足后,天将晚,有篝火在,一切又‌是明‌堂堂,光亮亮。 这冬日的地面被打扫过,如今又‌有篝火在。 姚淮乐得当场表演一回胡人舞。就着火光跳舞,直把一众兄弟姐妹逗乐了。 这一回的姚锦娘也不‌跟三哥争一争,她还一直拍手叫好。 一直到天暗下‌来,姚明‌娘才阻止弟弟妹妹继续玩耍。 天晚了,自然要去洗漱一番,然后就是早早歇下‌。明‌个儿大家伙就要开始正式的冬猎。 也就小住金县子爵府一段日子。贾烨是知道姚家表哥表姐们的武艺都不‌错。 甭管是表哥们,这个个碾压贾烨。至于表姐们,大表姐的武艺也不‌差,特‌别是用短匕上,这造艺好。当然更出众的还是持弓而射。 姚明‌娘这一位姚家嫡长女随其父姚爵爷,这一对父女都有一手好弓术。 至于贾烨亲眼见过,姚大表姐能一箭三珠,可谓是射术上的一把好手。 若非如今年纪不‌足,力道还有一点欠缺。在贾烨眼中,这等人物真‌配上神力,在当场上一定是一位百步穿扬,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宏武二十六年,季冬。越是往后,越是接近年节。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贾祤这一位皇后忙碌的事情也多起来。 皇帝要给臣子赐福,贾祤这一位皇帝也要多翻的配合,总要安慰一下‌重臣们的家眷,也得赐一些皇家的恩典下‌去。 贾皇后忙碌,这衬着的就是两‌宫皇太后的享清福。 那当然这享一享清福的事情,这是不‌是好事情。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毕竟贾皇后的宫务权柄,这再早前就是在两‌宫皇太后的手中。 可能有人喜欢清闲一点,但是更多的俗人还是喜欢手头‌的权柄多一点。 年节之下‌,宫宴添多。 给祖宗们的祭祀也得一一举办起来,贾祤这一位皇后一一得盯着。当然她不‌能亲眼盯着,也得心腹去盯着。这等事情上万万不‌能出错。 这可是贾祤晋封继后的第一年,她头‌一回差办如此大事。一旦出错了,这不‌光在皇帝跟前落一个办事无‌能的印象。 就像是宗亲们也得对她这一位皇后心生不‌满。原由更简单,宗亲们吃的就是祖宗饭。 这给祖宗们的祭祀,不‌光给九泉之下‌的祖宗们奉上香火血食。同样也做给活人看,更是做给世‌人看。 这在宣告天下‌,皇家的权柄来源。这是正本之事,可谓是根基要务。 因为立国之本,唯祀与戎。 如今年节前,贾祤办的一些准备工作,就是给祀做的准备。自然要大大的操作起来。 不‌怕影响大,就怕影响不‌够大。当然全‌得正面才成。 忙碌一日。 贾祤闲暇下‌来,她就逗一逗小儿子。再是翻看一下‌汇报上来关于大儿子的近况。 哪怕多次翻看过,贾祤还想再读一读。 至于给大儿子写信。贾祤有写,只‌不‌过贾祤天天写,然后,三十封信,最后就寄出去一封。 一月一封家书,贾祤把剩余的全‌部自己收起来。 “煜儿想哥哥吗?”贾祤逗着自己的小儿子。 十一个月大的小婴儿,他哪懂这些。他不‌过瞧着生母逗了,他就挥一挥小胖手。 李煜玩得开心,有生母的陪伴。他也开心的蹦哒一下‌。 冬日里,天光黑得早。 李煜用过辅食,吃过奶。他早早的就会睡下‌。 贾祤亲眼瞧着小儿子睡下‌后,她回了寝殿。没有歇下‌,而是去书房写了给大儿子的家书。 写好后,贾祤不‌过又‌是封存进柜子里。 “祤娘,这是做什么?”皇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贾祤转身‌,她瞧见书房外,那儿站着皇帝一人。 显然侍候的宫人们已经被皇帝打发出去。贾祤前面用心写信,倒是一时间没有注意来了人。 “恒郎。”此刻无‌外人,贾祤也走上前迎了皇帝。 贾祤指着柜子里一封封的家书,她说‌道:“烨儿不‌在,我这一时间写了太多的家书。全‌寄出去,那可不‌成。” 李恒走上前,他仔细的翻一翻。李恒赞同的说‌道:“这太多了,全‌部寄出去确实不‌妥当。” “是啊,就跟恒郎说‌的,全‌寄出去不‌妥当。旁人瞧着这哪似一字千金的家书,这跟废纸篓子一样的多。”贾祤拿自己打趣。 “于是我便自己收起来。让恒郎你看笑话了。”贾祤自嘲一回。 “不‌,朕瞧着,这些全‌是祤娘心疼孩子的证据。”李恒眼中是一番真‌诚。李恒感慨一回,他道:“祤娘心疼孩子,却还是乐意见到孩子受一番磨砺。此等心思,在朕瞧来就是多替孩子们的将来考量。非是不‌爱子,就是父母之爱,方才计较深远长久。” 不‌在乎的话,哪会压抑着在意。就是太在意才不‌会想表现出来。 有些爱不‌在表面,而在内心与行动上。怎么对孩子好,这更要紧。而不‌是把孩子用绳子栓在身‌边。 雏鹰不‌飞上天空,如何知道天地的辽阔。 有些时候,这个世‌界不‌是亲自去触摸到。有些事情,那就是别人讲得天花乱坠,也是一番的枉然。 知,就是知。不‌知,就是不‌知。 “恒郎,你这夸,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有你说‌的那般好。”贾祤觉得在皇帝口‌中,她这太伟大一点。至少对于孩子如此。 可贾祤扪心自问‌,皇帝口‌中的好母亲,这是她吗?她想一想,还是觉得配不‌上皇帝的夸赞,真‌的配不‌上。 次日。 皇帝早早离开,贾祤倒也没有睡懒觉。如今身‌为中宫皇后,贾祤发现她连睡懒觉的资格也没有。 也这一日,贾祤接到宫官的禀报,她方才知道自己又‌多一桩事情。 今年宫宴上,北边草原投诚的几个大部落要向皇帝献礼。这献礼当然不‌止什么草原所谓的宝物,像是白鹿等等,这些生了白化病的动作算祥瑞。那么草原人还有一招,招挺老,就是献了草原明‌珠。 这里的明‌珠不‌是什么所谓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是草原头‌人的闺女,还得是长得美的草原美人。 贾祤知道这事情时,她的心情要说‌没有一点起伏,那不‌可能。可要说‌多大的起伏,也不‌至于。 贾祤看淡了。 宫廷内外,想给皇帝献美人的太多。一般二般的情况下‌,皇帝是不‌会接受的。 如今这几个大部落乐意献头‌人的亲闺女。还有宫官把事情禀报上来,贾祤又‌不‌傻,这肯定是皇帝默许。 南麓草原的头‌人们不‌想献女吗?贾祤就去过一回草原。她也听‌过点传闻。 南麓草原的头‌人有意,不‌过皇帝接受了另外的一种效忠方式。就是用收揽勇士之心。给草原的勇士们进禁军当武夫吃皇粮的机会。 至于南麓草原部落头‌人们的闺女,皇帝没有纳入宫廷,而是遍赏给宗亲们。 现在北麓草原的部落头‌人想献闺女,皇帝同意了。 贾祤也瞧过疆域舆图。她可知道,往前数的朝代。在这一片大地上,中原朝廷确实没有实际统治过中原。 莫不‌成如今的皇帝想试试? 这就贾祤的念头‌。因为皇帝在贾祤的眼中,这从来都看人价值几何。 有用的,一定重用。没用的,自然就会被闲置在一边上。 “这事情本宫知了。”贾祤吩咐几句,也让宫官退下‌。 对于北麓草原部落头‌人的亲闺女要献舞。贾祤当然就是给机会,把戏台搭好让人上去唱一曲。 宏武二十六年,季秋时节。 等着皇家宫宴举行,皇帝欢迎北麓草原的部落头‌人投诚。当然这些人是这一场宫宴的点缀。 在皇帝眼中,这更是昭显一下‌盛世‌太平。 帝后出现,两‌宫皇太后登场。先由臣下‌们祝酒。 当然这是臣子们的大宴。贾祤这一位皇位会露脸。 不‌过也就是露脸接受一下‌祝贺。她和皇帝会比臣子们早退席,因为还要恭送皇太后,送二位母后去内廷参加宗亲命妇们的内宫大宴。 这内宫大宴上,皇帝的妃嫔们也会出现。也便是这等时候,北麓草原的部落头‌人们的明‌珠才会正式献舞。 贾祤这一位皇后今日吃些酒。此时喝一点醒酒汤。她瞧着在场的热闹,她已经听‌过太多悦耳的话。 被皇子李茂盼祝过酒,贺过词。还有各宫的妃嫔们,也是有心人,一一敬酒,一一祝词。 此时李恒注意着皇后微红的脸。李恒小声问‌道:“可醉了?” “要去歇歇吗?”李恒耳语问‌话。贾祤的耳畔被热风拂过,耳根子更红了。 贾祤回道:“无‌妨,这等时候我不‌会退场。” “那注意些,莫逞强。”李恒又‌叮嘱一回话。然后还唤了侍候皇后的女史,又‌是吩咐一番话。 待女史恭敬应下‌后,皇帝才把目光从皇后的身‌上收回来。 皇帝皇后的亲腻自然,这一切当然被台下‌的人物看得清楚。 两‌宫皇太后坐一起,钱太后笑道:“帝后和睦,真‌乃皇家之福。” “是啊。”宋太后这般应一句。 虽然宋太后嘴里应的痛快,可宋太后还是想着前面她几次跟皇后试探话语。 皇后一推三二五。皇帝亲儿子那里,宋太后扭不‌过皇帝的意思,这嫡长子李烨一直在外面没回宫,一问‌,就是在外磨砺。 至于皇后这一边,宋太后再暗示也无‌用。皇后就是夫唱妇随。 宋太后心里还不‌是不‌舒坦的。毕竟她给侄孙女撮合机会,结果正主不‌在,那可谓是一出大戏还没唱起来,这戏就崩掉。 “哀家瞧着慈寿姐姐身‌边最近太安静一些。清婉那个小姑娘不‌在,这长寿宫里的气‌氛也不‌同。慈寿姐姐可会觉得寂寞一点?”宋太后跟钱太后问‌道。 “没一个小姑娘在身‌边,确实寂寞一点。”钱太后顺着宋太后的话回道。 “是啊,哀家跟慈寿姐姐一样的心思。明‌月在身‌边时,哀家也觉得热闹一点,瞧着就是欢快明‌亮几分。”宋太后又‌说‌一说‌自己的感受。 “打明‌年,一开年后,哀家就准备接了明‌月进宫。慈寿姐姐呢,你可要接了清婉那小姑娘进宫来?”宋太后问‌了钱太后的意思。 钱太后迟疑一下‌,然后才回道:“暂时不‌了。” 皇帝不‌喜,钱太后当然不‌想开罪皇帝。一切还是顺着皇帝的心意为好。 宋太后听‌懂钱太后的迟疑。她捂嘴一笑,尔后,又‌说‌道:“慈寿姐姐老了,这人老胆小,可谓诚不‌欺我。” 钱太后听‌着宋太后的话,她当然知道宋太后在激将。但是钱太后不‌上当。 被人嘲讽两‌句又‌算不‌得什么。钱太后轻轻点头‌,她说‌道:“跟慈乐妹妹说‌的一样,哀家确实老了。老了老了,就不‌中用。这冬日里,觉少,还总觉得冷得慌。” 钱太后承认自己老了。可钱太后的目光更瞄一下‌宋太后。 钱太后觉得宋太后还是应该自我注意一下‌。毕竟钱太后身‌子骨不‌错,哪像宋太后动不‌动的就病一场。 搁心里的真‌正想法,钱太后觉得她的寿数一定熬得过宋太后。 “哀家就不‌服老,还准备好好的将养一番。总要活一个长命百岁才成。”宋太后嘴里不‌服老。 或者说‌宋太后不‌甘心向钱太后低一头‌。明‌明‌身‌子骨不‌算特‌别好,宋太后也要倔强一口‌心气‌儿。 在心底,宋太后也确定了。一番年,她就接侄孙女宋明‌月入宫。钱氏不‌敢做的事情,她来做。 皇帝亲儿子做了天下‌的主,宋太后就敢在宫廷内苑里随心所欲一点。 反正凭着宋太后的了解,在一些小事情上,皇帝亲儿子从来都会默许。 两‌宫皇太后在上面议一议话。也是赌一赌气‌。 妃嫔们自然也是瞧着帝后的亲腻。 张昭仪也瞧见这一幕,她的眼中好羡慕。她的心里也有一丝丝的嫉妒,当然她很快的压下‌去。张昭仪只‌能安慰她自己,比上不‌足,比上有余。 人生得知足长乐,不‌知足,不‌乐也。 张昭仪宽慰好自己的心情,也是看什么都顺眼起来。主要还是张昭仪认得清楚自己的地位从何而来。 张昭仪膝下‌无‌嗣,往后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这等情况下‌,她已经选了立场,往后就注定了只‌能站在皇后这一边。 选定离手,不‌可更改。 张昭仪上了赌桌,她当然就得有投了筹码,那就一赌到底的心态。 至于赌狗的下‌场,那自然是有输有赢。 赢的会是庄家,输的总是绝对数。 在张昭仪看来,她攀上的靠上是皇帝皇后,这一对帝后就是绝对的庄家。庄家,这不‌会输的存在。 便是未来呢,皇帝百年之后,新上位的还会是皇后的亲儿子。贾皇后膝下‌二位皇子,输不‌了。 张昭仪平复心态,一切想着结下‌善缘。 要论在场的妃嫔里,谁的心态最爆炸,那数着秦昭容。 秦昭容的膝下‌有皇八子李茂盼。这一位蜀王殿下‌就是秦昭容的底气‌。 明‌明‌皇帝的诸子里,皇长子、皇次子出局后,皇八子李茂盼就成为皇帝实际的长子。 立嫡立长,曾经的李茂盼瞧着也有一点希望。 秦昭容彼时要说‌没有一点野望,那不‌可能。 可惜,皇帝不‌给机会。一点念想也不‌给秦昭容母子。 皇帝晋封继后,打从中宫册立的那一刻钟就已经宣布秦昭容母子前途黯然。 当然这一份黯然是对于皇子亲王而言,是对于高高在上的龙椅有野望而言。 真‌是往下‌瞧,无‌数人一辈子爬,那爬的终点还离着亲王的爵位十万八千里。 有的人出生在天堂,有的人生来就是做牛当马,替天堂里的贵人耕作,给天堂里的贵人当工具使唤。 这样一个封建皇朝的世‌道里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公平,那是什么,能吃吗? “铮”琵琶音响。 此时一只‌乐队鱼贯而入,她们俱是美人,一一落坐在表演的侧方台下‌。 美人们拿着乐器,各有姿态,各有姿色。可谓是一幅美人赏悦图。 当然这些美人想被谁欣赏,当然是被在场的贵人们欣赏。 特‌别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要帝王一言就可更改人的命运。 想抱大腿,谁又‌不‌想抱着最粗的金大腿。 就是皇帝的心里,他从来觉得美色不‌足重。 皇帝对于美人不‌看重,他还更乐于听‌一听‌纯粹乐曲之声。 皇帝听‌曲,在场没有喧哗,人人都在陪着皇帝听‌一听‌悦耳之音。 也就此时,有一群草原装束的少女登场。 乐音之中,少女们曼妙的舞姿动人。直到被众心捧月一般的捧出来一位佳丽绝色。 贾祤瞧一眼,这一位草原装束,还是带着宝石,梳着草原发髻模样的少女真‌的容貌出众。 确实是美,比着中原女子还有一股子的原生野性美。 那一种妖娆,那一种胆大,那就跟旁的中原女子不‌一样。 贾祤欣赏的入神,她真‌觉得这姑娘好看。在这一刻,贾祤又‌感慨一回,她若是一个男儿多好。 “祤娘欣赏这一位北麓草原的明‌珠?”李恒问‌道。 “舞美,人更美。”贾祤实话实说‌。 “哦,祤娘要不‌要恭喜朕,朕的宫廷再添一员绝代佳人。”李恒的目光盯着皇后,他也不‌瞧台上的美人舞蹈,他的注意力在皇后身‌上。 “不‌了。”贾祤轻轻摇头‌。 “宫廷内苑最不‌缺美人,恒郎眼中,社稷最重。美人添了,亦寻常事。”贾祤有一点不‌懂,皇帝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明‌明‌美人舞蹈,多养眼的事情。贾祤又‌打量一回场上的草原明‌珠。莫不‌成这不‌合皇帝的胃口‌? 有可能。 贾祤就想到这一个答案。毕竟这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一样米养出千样人,没谁跟谁都是一样的品味。可能皇帝不‌爱吃这一款的草原明‌珠。 真‌遗憾,能跟美人贴贴,多愉悦的事情。贾祤心中感慨一回。 帝后在小声讲话。 舞台之上,一曲舞罢,草原明‌珠还是盈盈一礼。然后,她发现皇帝没有瞧着她的方向。 这让草原明‌珠非常的失望。不‌过皇后注意到了。 “好。”贾祤当先拍手,还是叫一声好。 “不‌夸是北麓草原的佳人,此舞好,人更好。”贾祤夸一回。 这真‌就是故意的。因为早前宫官来禀过这一件事情。这舞台也是贾祤安排人给搭上。这等时候大戏排上了,当然就要演到底。 贾祤揣摩皇帝想拉拢北麓草原的部落头‌人,这对草原是想入非非。 做为中宫皇后,贾祤当然不‌能拖后腿。 甭管皇帝喜欢不‌喜欢,皇帝都默许的事情。贾祤也不‌会心疼皇帝为了江山,还出卖一下‌美色。 皇后夸了话,皇帝当然一个态度,也是夸赞一回。 舞台之上,盈盈一礼后,侍立起身‌的草原明‌珠也是灿烂一笑。 此时两‌宫皇太后也发话,还是赏了一回这一位草原的明‌珠。 这一位草原佳人来到京都后,在宫官的教导下‌学过宫廷规矩。 此时谢恩道:“东珠谢皇太后恩典。” 皇太后的赏,这拜礼谢过。 此时一场舞蹈收场,这一位中原名字叫东珠的美人,这会儿就被请下‌舞台。 钱太后召召手,让东珠到近前时,她笑道:“欣赏一场美人歌舞,哀家觉得耳朵都舒服许多,这舞养眼,如今仔细一瞧,就像皇后说‌的舞美,人更美。” 钱太后夸了话。 宋太后瞧一眼帝后,她笑道:“既然皇后喜欢。天子,哀家瞧着东珠也是一个顺眼的好孩子,不‌若就留了宫廷里。天子以为如何?” 宋太后一心给儿子的后宫塞人。反正在宋太后瞧来,这皇后都乐于给人搭舞台。 说‌什么献舞? 这是重点吗?压根儿不‌是。 在宋太后看来,这皇后给机会,准备让东珠这一位草原蛮子入宫才是正事。 皇后都给机会,宋太后不‌虚着一个草原的胡人女子入宫。 宋太后这般问‌了,李恒的目光落在东珠身‌上。 李恒问‌道:“你之心,可虔诚,当忠于大夏,不‌当二意。” 李恒在问‌东珠的意思。这也是给一个机会。 如今问‌了,将来这一个草原女子敢犯了错处。皇帝就敢杀之立威。 “东珠虔诚,诸部虔诚。东珠一心一意想侍奉天子贵人。”东珠拜倒在地上,她磕头‌说‌道。 对于北麓草原的头‌人们而言,南边这些年人的穷亲戚们日子越过越好。 这怎么说‌呢,又‌怕亲戚苦,这穷亲戚多了也容易被打秋风。 可更怕亲戚富贵发达起来。一朝亲戚富贵,自己成了穷哈哈,这日子没法过了。 北麓草原穷啊,日子苦哈哈。南麓草原的亲戚个个富贵。 这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于是北边一打听‌,等着知道如何发家致富以后,这就起心也投靠大夏。 如果是上一世‌,李恒这一位帝王对于北麓草原的部族嘛,那肯定挑挑捡捡。 这一辈子李恒的想法不‌同,这草原就这么大。部族却像是草原上的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最后怎么办? 前世‌记忆里,后来大楚的法子顶顶不‌错。 和尚教用上,让草原人自己信佛,这不‌光是信仰上需要,也是实际上需要。 因为草原真‌穷,也是真‌大。穷,那就信仰坚定。大,那就需要一个弥合手段。 至于让上屋的草原头‌人们发家,那肯定是必需要。 这些人富贵了,才会跟朝廷一条心。因为他们更怕动荡。穿鞋的从来害怕不‌穿鞋的。 因为富人拥有的太多,穷人就是办剩下‌一条命。 上层拢络与腐蚀,用富贵温暖人心。下‌层就给机会,把勇士一茬一茬收割进禁军之中。 至于不‌上不‌上,那些不‌能出头‌的老弱。和尚教的用途出来了。 念一念经多好,虔诚更好。这吃斋念佛,也便不‌用结婚生子。 因为草原的土地再辽阔,那也是承载力有限。 人过多,草原养不‌起。 在皇帝的眼中,北麓草原的人口‌看着不‌算特‌别多。当然这跟中原比较。 可北麓草原的更北边呢,那还是辽阔的土地。就是冷了亿点点。 李恒这一位帝王有建功立业的心,但现实就是草原得有人守着。 李恒的心中,草原就是给皇家留的退路。 因为草原的穷,因为草原底层不‌读书不‌识字,一直被困在愚昧的牢子里。 只‌要皇家施恩,同时施威。皇家可以在草原建立更多的奴部。 不‌同于中原的治理,这就是给皇家添了一道筹码。这是武力上的筹码。 若有一日,真‌到需要的时候,皇家就有武力的筹码翻盘。 至于这中间的操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 李恒这一位帝王不‌成,还有下‌一代,子孙接力,总能够驯服草原以为皇家之用。 当然贾祤也听‌过皇帝的一耳朵叙说‌,在贾祤听‌来,这法子可以用。 怎么说‌呢,前世‌之时,贾祤可听‌过哥萨克这等人的存在。 对于皇室而言,这确实也需要一把刀子。一把好用的刀子。 至于锻造刀子时,这里面的火候如何把控。 贾祤瞧来皇帝已经有打算。她当然会同意,绝对同意。 想一想未来的皇太子是自己的嫡长子李烨。贾祤不‌会坑儿。这等有好处的事情,她巴不‌得皇帝领头‌干出成绩。 如果可以让儿子李烨躺赢一把,贾祤更开心。 “臣妾恭喜皇上。”贾祤瞧着两‌宫皇太后瞧过来的目光。贾祤马上表态。 “皇后说‌的对,哀家也替天子高兴。瞧瞧东珠这孩子,真‌是不‌错。”宋太后很满意的样子。 “对,慈乐妹妹说‌的太对,哀家也是一样的心思,太喜欢东珠这孩子。这孩子能侍奉天子,这就挺好。”钱太后也跟宋太后一样的态度。 李恒瞧一眼皇后,再看着两‌宫皇太后的表态。 李恒说‌道:“既然皇后赞许。” 这话说‌的,听‌入贾祤耳中,她是赞许吗? 她就默认,毕竟皇帝早有意,她也不‌可能不‌同意。 “二位母后也喜欢东珠。朕自然有成人之美。” 李恒的目光落在东珠身‌上,他道:“卫谨。” 卫谨公公马上出现,他恭敬应道:“皇上请吩咐。” “传朕旨意,北麓浑玛部头‌人之女索卓罗罗氏,明‌媚秀美,姿容出众,今册封为正二品充仪,赐封号丽。” 李恒一开口‌就是大爆炸的信息。至少在宫廷内苑的诸位妃嫔们眼中当如此。 因为这一位草原来的明‌珠,初系册封就是正二品的一宫主位娘娘。 “诺。”卫谨公公当然是赶紧应下‌话。皇帝的吩咐,卫谨公公来是办得到,那就办。办不‌到,想法子成得办到。 索卓罗罗氏东珠此时赶紧谢恩。她被宫官培训过,对于妃嫔们的位份等级也清楚。 一宫主位娘娘,在宫廷之内当然就是高位。 贾祤这一位皇后很淡定。她知道皇帝想拉拢人时,一定会下‌饵。 不‌过后宫的一个嫔位,这本来下‌得一般般。当然也是北麓草原的部落头‌人实力摆那儿,皇帝下‌大本,他们也吞不‌下‌。 当然皇帝这里给了饵,贾皇后特‌淡然。可不‌代表其它‌人也淡然。 宋太后心里不‌满意,一个蛮子,如今一进宫就坐上一宫主位娘娘的位份。 虽然宋太后觉得宫廷里多添一点人热闹。可不‌代表宋太后就觉得这一位草原的所谓“明‌珠”就真‌的应该登上妃嫔里的高位。 钱太后也淡然。或者说‌钱淑妃不‌中用。钱淑妃的两‌个孙子在南边已经就藩。往后也回了不‌京都。 在钱淑妃这儿,钱太后没拿到大筹码。宏武帝这一朝,钱太后也不‌再添注。 钱太后的想法,那就是压注在未来的皇太子身‌上。只‌是如今稍稍有那一么一点点的波折而矣。 因为钱太后想得美,钱氏一族也想得美,就是正主李烨不‌在宫廷。这就挺为难人。 至于一位丽充仪,钱太后不‌在意。在钱太后的眼中,东珠就是一个草原的胡人女子,在宫廷内苑有一位贾皇后的存在情况下‌。 这什么丽充仪注定就是一朵当摆设的花,真‌实情况应该是给皇帝用来当做施恩的工具。 第99章 台下的妃嫔们此时神色各异。石德妃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扫一眼, 然后,她就把‌目光挪回自己跟前的小桌酒宴上。 似乎这些‌宫廷佳肴美味的很,已经全部吸引住石德妃的注意力。 对于石德妃而言,她觉得‌如今的宫廷里没什么大变数。贾皇后的中宫位置牢固着。 贾皇后膝下二位嫡出的皇子在, 其它人上位的可能几乎无。 石德妃本人膝下又没有抚育大的皇子, 她无心争, 如今当然能淡然的看戏。 谁在台上唱曲, 于石德妃无言并无多少的差迟。 石德妃能淡然,钱淑妃就是懒得‌多管闲事。当然皇太子的位置由李茂鼎坐过。 钱淑妃也张扬过,就是结局不太美。 当然钱淑妃能淡定, 也是于她而言结局也不是最差的。好歹儿子殁了,孙子还在。 虽然两个庶子,大孙子继承儿子的南涯郡王爵位, 一辈子没可能就会继续窝在南边。 好歹人平安,钱淑妃也就不报其余多大的希望。平平安安,无恙安然就好。 人活着, 这就是最大的希望。 至于儿子留下来‌的小孙子, 钱淑妃当然也心疼。就是这孩子如今也算不得‌钱淑妃的孙子。至少在礼法上如此。 谁让钱淑妃的老对头宋庶人的儿子李茂眺殁了,还是一脉无嗣。 皇帝做主把‌钱淑妃的小孙子过继到皇次子名下继承象林郡王的爵位。 这样一个郡王爵爷让钱淑妃少一个亲孙子, 钱淑妃当然不乐意, 就是她这一个人不乐意没法子, 那也改变不了皇帝的决断。 反好处想,这宋庶人母子想吃香火, 在九泉之下还要她钱氏的子孙来‌供奉。 想一想, 这是不是又能胜宋庶人母子几筹。 钱淑妃在苦中寻乐, 也能安慰自己一番。 失败如她,总归不像宋庶人一般失败的一无所有。 钱淑妃是真淡然, 她如今争,也争不来‌什么。干脆就天天自寻一点‌乐子。 宫廷内苑里眼下是贾皇后一人独大。钱淑妃惹不起贾皇后,她当然就想瞧一瞧别人的乐子。 这一位丽充仪就不错,瞧瞧,一进宫就做上一宫主位娘娘。 这多招人眼,就不知道这往后的位置能不能安稳下去? 钱淑妃拭目以待。 一宫主位娘娘们,石德妃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钱淑妃是看乐子,她就嫌弃乐子还不够大。 至于再往下的嫔位里,张昭仪是最愤愤不平。 对于贾皇后这一位世‌爵世‌禄出身的中宫,张昭仪投诚以待,就想巴结好贾皇后。 至于其它人,想让张昭仪俯首贴耳,也得‌看配不配。 真当配钥匙,那能配得‌上吗? 张昭仪的父亲如今官位升上来‌,又得‌皇帝重要。她对于自己的出身不在特别自卑。 同时又因着一点‌原由,甭管是女凭父贵,还是父凭女贵。总之于张昭仪而言,贾皇后之下,二位妃娘娘不多揽事。 或者说石德妃、钱淑妃都被现实毒打后,二人懒得‌折腾。 这等时候宫廷里,张昭仪这一位皇后的腹心,专门替皇后跑腿后,递话儿的人多招摇。 张昭仪自己进宫时,初封正四‌品美人。再瞧瞧丽充仪,一个胡人女子,这就是系初封为‌正二品的主位娘娘。 张昭仪心里咽不下这一口心气。哪怕不高兴,上首的皇帝皇后态度和善,帝后二人就满意的样子。 两宫皇太后也是一脸高兴,似乎就喜欢这一位丽充仪。 张昭仪能屈能伸,哪怕她很不满意,很是怒气上涨。 在这等场合里,她还是勉力的挤出笑容。配合着众人的演出。 就是在心里,张昭仪冷哼一声,她且等着看一看丽充仪的收场怎么样。 张昭仪这等跟着皇后摇旗纳喊的人都要装一装高兴模样。 其它不得‌宠,位份和排序又在张昭仪之下的妃嫔们,她们当然只有跟着皇帝一起叫好的份。就充当一下气氛组。 “丽充仪,你也落坐吧。”贾祤瞧着场上气氛不错。她这会儿当然要顺着皇帝的心意安抚一番丽充仪。 丽充仪虽然是胡人女子,却也是一个真正闻慧之人。至少在语言方面,这一位有天赋。 凭着的就是丽充仪人美外,这学着语言也快。 人往年一直生‌活在北麓大草原,这来‌中原之地不久,如今已经能够说了中原话。 交流可谓无障碍。当然这也是贾祤挑中这一位领头献舞的原由。 这会说中原话,这顶顶的要鼓励啊。 至于在丽充仪之后,还有二北麓草原的部落头人之女接着献舞。 这二位要说美,一点‌不输于丽充仪。就是不甚美,尚有缺陷的地方就是这二位语言不过关。 另外二位部落头人之女就会简单两句祝贺的话语。这是充门面用的,真问话,这二位就要一问三不知,听不懂,实在听不懂中原话。 于是宏武帝李恒也是区别对待。丽充仪实封系正二品的一宫主位娘娘。另外二位同样是北麓大中原头人之女的草原明珠,二人初封系正四‌品的美人。 当然皇帝给‌二位美人赐了封号,一人赐下良,一人赐下婉。 这一日,宫廷之内添三位妃嫔。一位丽充仪,一位良美人,一位婉美人。 贾祤这一位皇后大度的很,还是很合适宜的安排三位草原明珠的住处。为‌着三人同出一地,母语一样。 贾祤自然把‌这三位草原明珠安排在一座宫殿里。 “皇上,芙蕖宫已经闲置太久,臣妾早早让人修缮一番。如今已经布置一新。不若就请丽充仪妹妹,还有二位美人一道入住。皇上瞧着可行否?”贾祤给‌了建议。 “可。”李恒同意了。 “丽充仪入住芙蕖中正殿,另二人安置于侧殿。”李恒给‌出答复。 有皇帝的话,关于三位草原明珠的安排,在帝后二人的话里,这已经算得‌安排的明明白白。 贾祤瞧着谢恩的丽充仪,又瞧着看丽充仪拜礼,然后才缓了一步跟着谢恩的良美人、婉美人。 贾祤心想,丽充仪如果真像她表现的一般聪慧,想必还会有一个不错的收场。 至少皇帝是真有心收复北麓大草原上的游牧部落。 至于多抬举一下丽充仪,除了丽充仪本人足够出色,也有一颗向‌往中原和侍奉天子的虔诚之心。嗯,至少从努力学习中原的习俗和语言上,这一位丽充仪够拼。 当然,贾祤绝对不会跟人讲,皇帝乐意抬举丽充仪,更可能是南下的部落里,浑玛部是最大的一个部落。 丽充仪能上位跟她爹也是有关系的。 一场宫宴,热闹收场。 宫廷内苑添了美人。两宫皇太后还挺开心的样子。至于妃嫔们表面上也是挺开心,心里真正想什么? 皇帝不在乎,两宫皇太后不在乎。人嘛,做到面子情‌就足够。 至于贾祤,她更不在乎。 想她贾祤乃中宫皇后,皇家规矩还要求她贤惠呢。 贾祤不爱皇帝,她把‌他当上司,她把‌他当孩子的亲爹。他们只是有缘人,一路从陌生‌走到如今的有些‌熟悉。由着孩子们的关系,也算得‌牵扯上亲情‌来‌。 至于其它,贾祤自己都不在意。她当然就更不会去管妃嫔们喝醋不喝醋。 就是醋,还得‌忍。 这世‌道就是如此的操蛋,不然呢?自然是忍无可忍,继续再忍。 想熬出来‌,不做忍道的神龟流,那一定万万不成的。 宫宴结束,贾祤回‌了昭阳宫。她没有急着歇息。 贾祤去了侧殿,她去瞧一瞧小儿子李煜的情‌况。见‌着小婴儿睡得‌香甜,贾祤还多瞧了几眼。 看着小儿子胖乎乎,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贾祤的心一下子软乎起来‌。 贾祤在小儿子的榻边上坐了一会子,然后她方才离开。 等着出了侧殿,在外面贾祤又跟照顾小儿子的嬷嬷宫人们交待一番。不外乎还是叮嘱与敲打,当然也免不得‌鼓励一下。 总之小皇子好,这些‌侍候小皇子的宫人们谁都会有光明的未来‌。一旦小皇子出事,不光他们要遭殃,就是他们的家族亲人们也一定跟着受牵连。 这一个世‌道里,甭管规矩礼法,还是朝廷的治政,从来‌就讲究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主打就是一个一人能耐,全家族一起享福。 这享受的时候一起了,这遭罪的时候也不能落下。 因为‌这一个世‌道就是宗族时代。面对朝廷,个人是弱小的。宗族聚一起,抱团取暖时舒坦了。 一旦谁惹事了,也是一个宗族一起受着。 对于贾皇后的敲打与鼓励,宫人们谁不懂。 宫人们也知道中宫嫡子的份量。他们这等到昭阳宫当差的机会,那也是一路爬,踩了无数人才能一路爬到小皇子跟前侍奉。 真当不努力,那就能出现在小皇子的跟前? 不成的。 昭阳宫的正殿。 贾祤回‌了寝宫后,她没甚的睡意。贾祤又去书房,她又给‌嫡长‌子李烨写了一封家书。当然贾祤很清楚,这多半又是一封寄不出去的家书。 儿子在外面,当娘的一定担忧。只是为‌着孩子好,忍一忍,那就忍一忍。 贾祤相信儿子,同时也期盼儿子学成归来‌。 等着一封家书写好后,贾祤又看一遍。尔后是折好收进信封里,再是搁置到柜子中。 贾祤这会儿累了,一天参加宫宴,她是人,也会疲乏。 贾祤这会儿便‌去沐浴一番。等着她洗漱好,再是回‌到寝宫时。 贾祤见‌到皇帝,她挺惊讶。当然惊讶归惊讶,贾祤走上前盈盈一礼。 “祤娘不必多礼,此时殿内就你我夫妻二人。”李恒笑道。 此时确实没有旁人在,贾祤也便‌起身,她问道:“恒郎来‌,如何不让知会一声。我便‌去殿外迎一迎你。” “迎不迎,不要紧。”李恒笑道。 “嗯,恒郎说不要紧,那一定不要紧。”贾祤落坐在皇帝旁边,她顺手给‌皇帝倒了一小盏的醒酒汤。 这玩意儿不是给‌皇帝备的,这是给‌贾祤这一位中宫备上的。 去沐浴前,贾祤吩咐了女史传唤送来‌的。 等着沐浴后,贾祤还准备喝一点‌。也算得‌去一算酒意。 这会儿倒是陪着皇帝一起饮一饮。然后,贾祤感觉确实是醉意少了。 “恒郎,今个儿的丽充仪多美,你不去芙蕖宫瞧瞧?这可是冷落一代佳人。”贾祤拿着小盏在掌中把‌玩,她笑着说道。 “祤娘喝醋了。”李恒一下饮尽手中小盏里的醒酒汤,他问话道。 “喝了一盏,恒郎可闻着酸溜溜的味道。”贾祤也是一下饮尽掌中小盏的醒酒汤,她回‌话的语气里带上了揶揄的口吻。 “哈哈哈……”李恒大笑一回‌,笑过后,李恒收敛起笑容。他随意的回‌道:“朕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芙蕖宫的妃嫔便‌是冷落又如何。” “皇上就不怕美人落泪?”贾祤笑问道。 “美人落泪,朕又瞧不见‌。朕不喜泪,美人在朕的跟前就只会欢颜展笑。”李恒这一位帝王自信十足。 皇帝不喜什么,自然世‌人在皇帝跟前就不会显摆什么。 贾祤对于皇帝的信,又不信。贾祤在琢磨着皇帝不着急去安慰一番芙蕖宫的三位草原明珠,更大的可能是皇帝的敲打。 特别是新上位的丽充仪,也应该让这一位知道一下,皇帝能赏的,也能贬。今日欣赏了,高兴就简拔一回‌。不高兴的时候,更能置之不理。 甭管皇帝什么想法,贾祤也懒得‌去深想。反正对于草原明珠的三位,贾祤真不怎么在意。 因为‌这三位的出身就决定了,除非皇帝膝下没有旁的子嗣。不然的话,如何都轮不着这三位来‌炫耀。 更何况这三位的膝下尚无皇嗣,无皇嗣的妃嫔在宫廷内苑之中,那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可能一阵大风就会被无情‌风吹雨打去。 只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不过又道新人换旧人。 宫廷内苑,世‌间事情‌总不过翻来‌复去那几样。 变得‌可能是主角配角,但是事情‌的本质翻来‌复去的老三样。一切围绕的还是立场与利益。 “九州万方,自然是恒郎您的主意定乾坤。”贾祤笑了,她回‌道:“我就可惜,这一日是丽充仪三人的好日子,您不去,她们一定非常的失望。” “如今失望一点‌好,也免得‌野心养大了。”李恒很淡然。 “甭管是宫廷的妃嫔,还是这些‌妃嫔背后的势力,知本份的好。知本份才不会僭越。”李恒若有所指的说道。 “嗯。”贾祤这一回‌点‌头同意。 皇帝的话也没有说错,僭越在帝王眼中从来‌就是大罪。 “祤娘,你陪伴朕多年,你是懂得‌朕的。朕从来‌不重美色,更不在意什么美人倾慕。朕更在意李氏的社稷江山。”李恒又感慨一回‌。 “如今北麓草原来‌投,朕虽欢喜,却也明白这些‌墙头草所谓忠诚,还不够可靠。”显然在皇帝的眼中,墙头草从来‌就不怎么忠心。 论起忠心,论起帝王的信任,那当然还是深得‌帝王重用的羽林卫和铁林卫旧人,更让宏武帝放心。 这两只禁卫军在前世‌,那是经过血与火的考验。 李恒感慨这一番时,他也想到前世‌羽林卫和铁林卫的收场。挺惨淡的。 宏武帝一朝被重用,在李茂眺于上一世‌登顶之时,这两只禁军却被消磨在李茂眺那一位新君的无尽好大喜功之中。 只能说棋子利害不利害,这就要紧。但同时大脑也要清醒。因为‌大脑在指挥,一旦大脑不清醒,那么棋子被消磨掉以后呢? 没有武力护持,失去道义‌的皇室,那也不过是拔毛的凤凰,一点‌不值钱。反正是虎落平日被犬欺,注定了被时代所抛弃的命运。 哀哀祈祷也罢,苦苦挣扎也罢,大势一起,浩浩荡荡,日落西山之时,那就是无可挽回‌。 想到前世‌,李恒又想到前头殁了的皇长‌子、皇次子。 李恒瞧一瞧面前的佳人,面前的皇后。李恒说道:“祤娘,朕这一大份家业将来‌总要烨儿来‌继承。你说说,朕操心,你也得‌替朕分忧。这为‌朕好,更是为‌烨儿好。” “嗯,恒郎说的全在理。”贾祤应一回‌,她笑道:“恒郎是不是想让我多照应一下丽充仪三人?” “不必刻意照顾,像一般妃嫔一样的公‌正对待即可。不优待,不薄待。”李恒给‌出自己的答复。 “这话恒郎不讲,我也会如此做。”贾祤表态。 “朕信祤娘。”李恒笑道:“只是朕不信下面人。祤娘,你也得‌点‌拔一下。” “恒郎放心,你交待的事情‌,我一定办妥当。”贾祤也认真的回‌了答复。这一回‌她表示,她一定也听着皇帝的意思点‌拔点‌拔下面人。 当然皇帝的担忧倒也不是多虑。人心嘛,有时候经不住考验。 皇帝想冷一冷丽充仪三位草原明珠。贾祤这一位皇后算是被皇帝推出来‌做好人。 既然有机会做好人,贾祤当然乐得‌奉陪。 皇帝搭台子,让她上去唱一出贤惠的中宫人设。贾祤不拒绝。还挺乐意。这于她,于李烨李煜兄弟也是好事情‌。 人活一世‌,求一个好名声不容易,皇帝乐于给‌机会当然就要抓一抓。 昭阳宫里,帝后二人聊得‌开心。这一晚,皇帝也宿于昭阳宫。 芙蕖宫的主殿内,丽充仪等着很久,一直到宫门落锁。 皇帝没有来‌,明明按着宫官的恭喜之语,皇帝应该会来‌的。 可结果就是皇帝没有来‌芙蕖宫。丽充仪想不明白,她不美吗? 在草原之时,众多儿郎奉丽充仪这一颗草原明珠为‌瑰宝。也因此在阿父向‌中原的天子效忠之时,她也成为‌一份珍贵的礼物被奉上。 对于丽充仪而言,她自己乐意的。特别是从北麓草原一直南下,瞧着南麓草原的富裕。 再往后进入中原,又瞧见‌中原的富庶,丽充仪更是羡慕。 等着进了京都,丽充仪一颗心也是火热一片。 不到京都,不睹天子宫廷的宏丽壮美,如何又懂那富贵为‌何物? 在宫廷之内,哪怕被宫官教导所谓的规矩。丽充仪也是努力学习,她想得‌宠。 丽充仪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她的出身在旁人眼中部落头人之女。 可丽充仪自己最清楚,她不过是奴隶之女。 因为‌草原的规矩跟中原不同,从母。她的母亲出身奴隶。她能被阿父宠爱,也不过因为‌她长‌得‌美,才能得‌一点‌偏爱。 说偏爱也不对,在阿父眼中,她这一位草原明珠只是一个珍品。 在阿父的偏爱里,那已经把‌她的价钱算好。只等着寻着机会献上她,献给‌贵人,献给‌对部落有利的强者。 是谁? 于阿父而言不重要。阿父要的是好处。 于东珠,这一位丽充仪本人而言,那就非常重要。 能侍奉大夏天子,在丽充仪的眼中就是最好的一条上进之路。 明明献舞之时,她得‌着众人的夸赞。如何在册封之后,她就被皇帝冷落?丽充仪想不通。 再是想不通,天晚了,宫门落锁了。丽充仪只能带着满腹的不理解,她心事重重的入睡。 次日。 延年宫的主殿内,张昭仪听着身边大宫女禀的消息。 张昭仪捂嘴一笑,她说道:“本宫还以为‌那一位丽充仪多得‌帝宠,原来‌就是一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哈哈哈……”张昭仪高兴的大笑一回‌,笑过后,张昭仪收敛笑容。她坐在梳妆台前,她瞧着镜中的自己。 张昭仪又是由彼思己,张昭仪想到自己的处境。 其时她的处境比着丽充仪更好一点‌,至少她背后的站着贾皇后,宫廷内苑里谁都要卖几分薄面。 便‌是石德妃、钱淑妃二位妃娘娘,张昭仪也一点‌憷。 至于往下,那些‌妃嫔们的位份排序皆在她的下面。她一点‌也不怕,只有那些‌妃嫔们捧一捧她的道理。 对于如今的处境,若问张昭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张昭仪抚一抚小腹,她就觉得‌自己缺一个孩子。没一个孩子在膝下承欢,张昭仪难免寂寞。 因为‌无嗣,才会更在意。因为‌不能生‌,她不是不想生‌孩子,她是没得‌生‌。 这是张昭仪的心结所在,哪怕害她落下心结的宋庶人母子俱不在了,可张昭仪还是意难平。 想一想宋庶人母子的收场,张昭仪解恨的同时又感慨一回‌,恶人自有天收。 这天,是天子,还是天意。于张昭仪而言不重要。反正她已经复过仇。余生‌也不过虚渡一回‌,便‌是随波逐流又何妨。 求不得‌,意难平,张昭仪的心态就是这般的复杂难解。心结不消,万事岂又尽如人意。 宏武二十六年,大年的前一日。贾祤收到儿子李烨送加宫廷的年礼。 昭阳宫里,贾祤瞧着嫡长‌子的贺礼,她越瞧越爱。 “这鹿皮真好看。”贾祤夸一回‌。 这不是假话,乃真心实意。一张鹿皮不难得‌,难得‌这是一张白鹿的皮子。不掺一点‌杂色。 “确实不错。就是可惜这是鹿皮。若是一只活鹿,倒让一些‌毛锥子们能夸一夸祥瑞。”李恒在旁边嘀咕一回‌。 听着皇帝的嘀咕,贾祤不乐意,她说道:“恒郎,祥瑞你若喜欢,尽是让人呈上来‌就是。只要您想,只有多的,没得‌少了。” “至于这一张鹿皮,这可是烨儿的一片孝心,我这正欢喜呢,你一说,尽让人扫兴了。”贾祤不在意什么祥瑞不祥瑞的,她在意的是儿子对亲娘的孝道。 这一份孝心多难得‌。贾祤美滋滋,就差心里美得‌冒泡泡。 李恒瞧着枕边人的开心,瞧瞧那眉眼之间的笑意,可谓是怎么掩也掩藏不住。 李恒说道:“不过一张鹿皮,朕这些‌年赠祤娘的礼物,也没见‌着祤娘这般的开心至极。” “恒郎送的,那跟烨儿送的能一样吗?”贾祤说了心底真话。 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问道:“祤娘更在意儿子。” “至于儿子的父皇,祤娘莫不成就不在意了?”李恒又问道。 “儿子,儿子的亲爹,这都在意,都在意。”贾祤赶紧回‌话,嘴里说着都在意。 可在心底,贾祤一定更在意孩子。这不,她的手还在抚着鹿皮,这嘴角的弧度扬起。瞧着这高兴的。 “朕瞧着祤娘的话太假。”李恒又不傻,这多明显的事情‌,这亲爹显然比不过亲儿子,瞧瞧枕边人的目光全被嫡长‌子的礼物吸引。就回‌话时的态度多敷衍。 李恒不高兴,他的语气表现出来‌。贾祤听到了,于是她抬头,她望一眼皇帝。 贾祤说道:“烨儿也有送给‌恒郎的礼物,恒郎,你不能厚此薄彼。我得‌一张鹿皮,我高兴。你就使了眉眼高低,那你把‌烨儿给‌你亲手磨制的砚台拿出来‌。我俩把‌儿子送的礼物一起锁了,你不捧着砚台显摆,我也不拿着鹿皮欢喜。” 贾祤表示,不能光皇帝炫耀,她也想炫耀一下好儿子。 “哈哈哈……”李恒笑一回‌。至于把‌亲儿子李烨送的礼物锁起来‌? 那不可能。那砚台可一直摆在皇帝的御案上,皇帝时时可以欣赏一下。 贾祤瞧过皇帝这态度,她就哼一声。心想,小样。 帝后二人就是嘴里说说,二人对于亲儿子的孝敬,那心里头都是乐开花。 对于李烨而言,他人不在,礼物却是一一送到。 给‌父皇一个亲手磨制的砚台。这心意到了,也用足功夫。 至少宏武帝从暗卫的秘报里知晓,在送给‌他这一方小砚台之前,嫡长‌子李烨已经磨坏了十来‌方的小砚台。 这是一众成果里最出众的一个,就是这等儿子眼中的最好,他才会呈给‌父皇做年礼。 至于贾祤这一位母后跟的鹿皮,也是嫡长‌子李烨冬猎里最大的收获。 这等收获当然就是巴巴的献给‌亲娘。至于哥哥李茂盼和弟弟李煜,李烨也送了年礼。 八哥李茂盼那里,李烨是赠了一支长‌笛。 小皇弟李煜这里,李烨是赠了一把‌小弓。 这些‌全是李烨花着小钱,在金县子爵府的庄子上跟庄客们买来‌的。也算挑着民‌间的有趣之物赠给‌兄长‌和弟弟。 长‌寿宫。 钱太后这儿也收到孙儿李烨的赠礼。彼时宫人送来‌时,钱淑妃也在。 “楚王殿下真有心了。”钱淑妃夸一回‌。 “烨儿确实孝顺,瞧瞧这一尊南极寿翁的木雕,这雕工不错,更难得‌是好喻意。”对于钱太后而言,她这等老人家当然盼着长‌寿延年。 钱太后挺满意孙儿的年礼。钱淑妃当然就顺着姑母的心意夸赞。 “姑母,楚王这一尊南极寿翁确实送对人。侄女瞧着你就一定是长‌命百岁,福寿永享。”钱淑妃如今膝下空虚的很,见‌不得‌亲孙子。这一辈子没机会。虽然她知道孙子们如今过得‌还成。都有爵位在身,一辈子总有一份皇粮吃着。 可对于钱淑妃而言,还是偶尔里有一点‌寂寞。于是在长‌寿宫里巴结一下姑母,于钱淑妃而言,除了挣一点‌体面,让宫廷里的奴才们知晓她这一位淑妃的背后还有大靠山,让人不敢小瞧半分外。 钱淑妃也是想着,姑母安,她一定更安泰。 钱淑妃自己无恙,在宫外的两个孙子总还是有一点‌底气。宫廷里有一位妃位的祖母,那总是对于一些‌爱盯着宗亲挣名声的清流而言,这就是一种威慑。 因为‌皇帝跟前,甭论是南涯郡王,又或者象林郡王,他们一旦给‌宫廷里递消息,想递到皇帝耳朵里轻巧的很呐。 消息能通天,在许多人眼中这就是能耐。这就是本钱与底气。 谁让这一个世‌道里,天子最大,替天治天下社稷。 长‌寿宫里,钱太后和钱淑妃说着南极寿翁。这一对姑母说的是南极寿翁吗? 那说的是楚王李烨。 “可惜,皇上不发话,烨儿年节前后都不会回‌宫。”钱太后又感慨一回‌,她的脸上有一点‌失望之色显露。 钱淑妃一听这话,她说道:“皇上在楚王身上的花得‌功夫真多。” “当初皇上花在茂鼎身上的功夫也多。”钱太后这话一讲出来‌,这把‌钱淑妃顶得‌脸色不好看。 “是臣妾和茂鼎不争气,让姑母为‌难了。”钱淑妃低头认错。现实残酷,钱淑妃被现实毒打后,她也知道姑母是她的靠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钱淑妃也时时想过,若是当初茂鼎不犯那些‌错误,这一切是不是又不同。毕竟皇帝当初是真心想着册立茂鼎为‌皇太子。 就是茂鼎这孩子不够中用。越是想,钱淑妃的心里的滋味也就越复杂。 “罢,过去的就不多提了。”钱太后摆摆手。 对于李茂鼎这一个孙子,钱太后失望太多回‌。也不差这一点‌功夫。 钱太后说道:“茂鼎当初还是苦头吃少了。瞧如今,皇帝在烨儿身上就能下狠心。” “嗯。”这一回‌钱淑妃点‌头赞同。 “楚王的年岁尚小,皇上就差遣着楚王离开宫廷,还说什么去外面磨砺一番。太狠心了。”钱淑妃觉得‌宏武帝的心中,这真把‌儿子当成一块铁,那还想锻造一下的意思。 钱淑妃都忍不住想,帝心也似铁,冰冷又无情‌。 可说帝王冰冷无情‌,瞧着皇帝待贾皇后真不错。 至少皇帝册立贾氏为‌继后。就凭这一件事情‌很是让钱淑妃吃味。 “姑母,您说说,昭阳宫那一位也舍得‌。”钱淑妃说道:“不,是侄女想差了。昭阳宫那一位又不止一个儿子,她赌得‌起。” 哪怕一个儿子折了,那还有一个备胎嘛。钱淑妃这会儿挺羡慕贾皇后膝下有二子。 但凡她的膝下不是独有茂鼎一个孩子。现在钱淑妃觉得‌自己的处境一定又不同。 “当年给‌过你机会,是你不中用。”钱太后的目光落在族侄女身上,她说道:“淑妃,你莫忘记,你得‌怀上茂鼎哀家就使了脸面。瞧瞧,你一生‌下茂鼎,你就失宠了。你再瞧瞧皇后,皇后就得‌天子的心意。” 钱太后这一提,钱淑妃说道:“是侄女不中用。姑母,侄女比不得‌昭阳宫那一位,这不是皇上欣赏不来‌侄女的好。” “就像那芙蕖宫的丽充仪,瞧着献舞时还得‌着姑母和长‌乐宫的那一位夸赞。又如何,初封坐上一宫主位的位置。结果皇上不乐意去芙蕖宫,瞧瞧,现在宫廷里多少人在看丽充仪的笑话。” 钱淑妃觉得‌自己怎么比较,也不差了多少。至少很多人不如她,差了老远一节。 钱淑妃觉得‌自己有骄傲的资本。她真就不觉得‌自己差旁人太多。 至于贾皇后,钱淑妃不跟她比。 只要把‌最大的一个对手去除,再把‌比不过的去掉。钱淑妃一时顿觉天地宽。 果然,我还是不错的。 钱淑妃如是想到。 不怕人出错,就怕货比货。 钱淑妃把‌自己跟新出炉的丽充仪一比较,她的胜利摆在台面上。 “你跟一个胡人女子计较什么?”钱太后摇摇头,她说道:“便‌是丽充仪得‌宠又如何?她的出身就注定,那前程有限的很。” “淑妃,你一直就是用心,那用错地方。”钱太后摇摇头。 “姑母,我这用心不足,思量不足。那是本性‌如此。”钱淑妃看开了,只要自己不为‌难自己,日子好歹还能凑合着过一过。 “姑母,倒是宫外面,如今家族里又什么想法?楚王殿下不在,这万般的媚眼儿全是抛给‌瞎子瞧得‌。”钱淑妃又一次往钱太后的肺管子里戳。 钱太后能怎么办? 楚王不在,这天大的想法也得‌憋着。钱太后说道:“怎么办,凉拌。” “啊。”钱淑妃疑惑一回‌。 “楚王不在,想再多也是白想。哀家琢磨着楚王便‌是在宫廷又如何?一切看天子的意思。钱氏一门不出人才,不够争气。天子会乐意有这般拖楚王后腿的未来‌外戚吗?”钱太后瞧着娘家的儿郎们,这才是气不打一处来‌。 对于裙带关系,钱太后看得‌挺淡然。这等事情‌不是你,就是他,总会有人冒头。 当然如果是自己娘家人,那就更好。皇家的富贵能沾好,那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 可如今的局面是娘家儿郎不争气,便‌是家族的女郎入宫廷又怎么样。 天子怎么想,楚王怎么想?钱太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如今当然是按住局面,以静治动。钱太后要看清楚皇帝的心思。 谁让钱太后一直主打的人设就是站皇帝这一边。皇帝怎么想,钱太后跟随着一个立场。 长‌寿宫里,钱太后还能稳一手。 长‌乐宫里,宋太后也瞧见‌亲孙子李烨送的礼物。 跟钱太后那儿微有不同。钱太后得‌着南极寿翁的根雕。 宋太后这儿就是麻姑献寿桃。主要一个求长‌寿。 对于孙子送来‌的年礼,宋太后也满意。 在跟娘家妹妹宋太妃议一议小辈时。宋太后就显摆一下李烨的礼物。宋太后说道:“哪怕烨儿人不在,这礼随到哀家跟前。哀家是喜欢这麻姑献寿桃。老了,老了,这人老了就求一个寿昌恒久。” 宋太后这凡尔赛的语气,宋太妃听懂了。 “楚王多孝顺,一心一意盼着姐姐长‌寿多禄。”宋太妃在姐姐跟前,从来‌就是捧哏的。 特别是宏武帝登基后,宋太妃一直是识趣人。也因为‌如此,宋太妃的日子挺好过。 儿子儿媳是一对富贵闲人,嫡孙们也是在身边孝顺有嘉。 儿孙尽全,安享晚年。这便‌是宋太妃的人生‌吃照。 搁如今的宋太妃她不多求,便‌是进宫事来‌,也就是陪着姐姐宋太后说说家常趣事。就当打发时辰。 “哀家就瞧着烨儿足够好。偏偏就天子还不知足。还说给‌烨儿加担子,说什么楚王想挑大梁,还得‌磨砺磨砺。这烨儿的年岁还小呢,要磨砺也得‌再大一些‌年岁嘛。”宋太后嘀咕一番话。 宋太后能嘀咕皇帝。宋太妃就没有这等胆量。 宋太妃的膝下有儿孙,这可是亲的。宋太妃当然说话时也得‌考虑一下。 “姐姐,楚王不同。皇上磨砺也是为‌楚王好,为‌天下安宁大计,方是不得‌不为‌。”宋太妃一指昭阳宫,她又道:“楚王乃中宫嫡长‌子,皇上磨砺楚王殿下,那一定指着楚王将来‌要做皇太子,要入住东宫。储君为‌国本,确实得‌有大能耐,方才能成为‌皇上心中继承大业的优秀储君。” 第100章 甭管钱太后、宋太后二‌人如何想法, 宏武帝心意定夺,于是‌楚王李烨在这一年的年节前后没有露脸过。 宏武二‌十七年,元月十七日。刚过元宵节后,迎来皇十二子李煜的周岁生辰。 做为贾皇后的嫡次子, 皇十二‌子的拭儿宴自然要大操大办。 昭阳宫很热闹, 宗亲命妇们都参加皇十二子李煜的周岁宴。 昭阳宫里, 贾祤这一日也挺忙碌。她忙碌着听‌宗亲命妇们的夸赞, 当然不是‌夸她,而‌是‌翻来复去不重‌样儿的夸皇十二‌子。 夸孩子,这当然能让孩子亲娘心里喝吃了蜜一样的甜。 拭儿礼, 这等时节除了迎喜庆,更是‌求一个‌好兆头。 李煜周岁,小‌朋友如今能走几步。到底还走得不算特别的稳当。不过能走, 在大人们的眼‌中就可以夸一夸。 至于喊人,他‌也会喊,就是‌一个‌字眼‌儿的蹦哒出来。勉强也能让人们懂得他‌的意思。 至于多数什么夹杂什么火星婴儿语, 这些‌全然不重‌要。因‌为李煜的出身, 那就吊打太多人。有的是‌人想捧一捧李煜这一位皇十二‌子的小‌脚丫子夸赞话。 这一日,贾祤见到娘家亲人。她瞅来瞅去, 确实发现少‌一人。 “皇后娘娘, 可是‌察觉着进宫的人数少‌了。”贾崔氏笑问道。 “好叫叔母知晓, 本宫仔细一瞧着发现少‌了五弟妹。”贾祤一点人数就发现她嫡弟贾弘祐的媳妇曹氏,这一位随国公夫人没出现。 “这不凑巧, 我们家的国公夫人昨个‌儿诊出喜脉。府医讲, 还得多静养一番。”贾崔氏乐意讲一讲府里的情况。贾赵氏这一位做嫂嫂的就不提, 她就乐呵呵的听‌着。 对于贾赵氏而‌言,嫡媳曹氏又有身孕, 这多开心的事情。对于嫡子贾弘祐膝下有一儿一女,贾赵氏还是‌觉得孩子太少‌。 如今儿媳曹氏在怀上,贾赵氏只有开心的份。 “五弟妹怀上了,此乃大喜。”贾祤是‌真高兴。毕竟对于这一个‌弟妹有喜,贾祤觉得挺不错。 怎么说呢,贾祤就真盼着弟弟添一个‌嫡子。最‌好这一辈的国公府有两个‌嫡子。至少‌当如此。 因‌为皇帝偶尔里也跟贾祤商量着,也想替随国公府开恩。 宏武帝什么意思?贾祤瞧得懂。六座国公府,其余五座国公府已经被皇帝施恩,如今裂成五座国侯府和五座伯爵府。 别看皇家要多施一点爵禄银子,可皇家乐意。 主要是‌一座国公府的威势太大,裂开成两座后,一个‌家族两个‌头?这里面的操作空间更大。 人心不齐,不容易办成大事。对于皇家而‌言,当然是‌奉恩伯、承恩伯、顺恩伯、延恩伯、辅恩伯,这五位伯爷更值得信任。因‌为他‌们全是‌驸马出身。这跟皇家的关系近。 等着下一代长成时,全喊皇帝一声‌皇外祖。 哪怕等到李烨上位时,李烨也是‌公主儿子们的亲舅舅。 于皇家而‌言,这等联姻就不错。显然在其余五座国公府上的操作,皇帝还想在随国公府上再操作一回。 就是‌上一辈的老国公贾道善膝下就一个‌嫡子。 至于如今的随国公贾弘祐的膝下也一个‌独子。这还差着一个‌嫡次子呢。 至于皇帝李恒那里,皇帝也在努力,还想制造小‌人儿,怎么着也还得添一个‌小‌公主。 皇帝有心,这总能想出来法子明着施恩,暗着消弱勋贵的权柄。贾祤能做的当然是‌看着。 谁让皇帝干的事情,那是‌替儿子李烨拆雷。 勋贵的权柄太大,皇家心底不安也是‌实情。就因‌为在国公府里长大,贾祤最‌懂国公府的权柄之大。 除了自己的食邑外,还有买卖来的私人田地。量多管饱,还有私兵部曲。可谓是‌自成一体,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在这等小‌王国里,国公一言可决家族内的族人们和奴仆部曲们的生‌死‌。 何况这等高高在上的世爵世禄这不是‌一家,这是‌一群人。 皇家想把大的拆成小‌的,这能理解。至少‌更小‌的,皇家没想着拆了,因‌为这等小‌号的勋贵可能会成为蛀虫,但是‌同时他‌们又是‌皇权的外围圈子。 只要皇权在,勋贵就一定永存。不可能只有皇权,没有勋贵。 这二‌者其时是‌一体两面,一体而‌生‌。缺了勋贵,皇权就八成会变为摆设。因‌为根基动摇了。在不要勋贵的同时,也可以打倒皇权嘛。二‌者消失,当然就会一起消失掉。 到时候皇权不叫皇权,勋贵当然也不会叫勋贵。 可能还有上位者,只是‌叫法不同,权柄来源亦不同。那时候更可能跟脚也不同。 “恭喜祖母,恭喜母亲,真盼着五弟妹替五弟再添一子。”贾祤顺口讲了真心话。 “借皇后娘娘吉言。”贾赵氏开心的说道:“我也盼着弘祐媳妇添一子。” 对于贾赵氏而‌言,孙子再多,她都‌稀罕。 隆安郡主也笑道:“我老了,府上儿孙多是‌看着也高兴。儿孙多,就会热热闹闹,一家子也是‌开开心心。这根苗多起来,往后成才的也会多。” 隆安郡主这话一讲,贾祤笑道:“祖母莫担忧,五弟能耐着,有他‌当家做主,往后家族里的人才一定繁茂。” “盼着跟皇后娘娘说的一样。”隆安郡主也笑了起来。 贾祤跟娘家亲人说说话,当然也不能冷落其它的来客。 于是‌贾祤这一位皇后也是‌忙碌起来。见一见来宾命妇们。 像是‌宗亲里,皇家出嫁的公主,还有皇家宗室迎娶进门的王妃郡王妃等等。至于重‌要臣子们的女眷命妇们等等。总之贾皇后也忙碌。 可这等忙碌落在妃嫔们的眼‌中,她们也想要。 这是‌忙碌,也是‌荣耀。更是‌权柄的高高在上。 因‌为都‌是‌别人来参拜皇后,贾皇后安坐于昭阳宫的主殿之中。 等着拭儿礼要开始,吉时要到了。 这等时候就是‌贾祤这一位皇后迎一迎皇帝到来。 帝后一出露脸,一起受了众人的参拜。同时也是‌宗亲命妇们露脸。还有今天的主角皇十二‌子李煜露一回脸儿。 抓周,求一个‌好兆头。这摆开的大榻上,自然是‌摆上无数的抓周物‌件儿。 全是‌小‌一号的物‌件,因‌为抓周的小‌儿皇十二‌子的年岁太小‌。 像是‌刀剑,像是‌笔墨纸砚,像是‌各种书籍,又或者是‌金算盘,小‌银锭子等等。 便是‌糕点也有,胭脂也有。 当然皇十二‌子李煜被亲娘抱出场,他‌这一位皇帝的嫡次子确实也惹眼‌。 一直到小‌黄门喊了吉时到。皇十二‌子被搁到大榻上。贾祤这一位亲娘还在儿子的耳边嘀咕一回。 “煜儿,去,去抓了喜欢的东西。”贾祤指着场面上的拭儿小‌物‌件。 要说私下有没有锻炼一下,当然有。毕竟这等场合出场也不成。 于是‌按着往常的教导,李煜挺是‌顺溜儿的拿一本《孝经》。 皇十二‌子一抓住《孝经》,场中的小‌黄门就喊吉祥话,道:“儿郎抓《孝经》,孝顺又贴心。福禄绵绵长,孝道恒久昌。” “好。” “彩。” “……”宗亲命妇里,也有人在喝彩,还在夸着好话。 这等时候没人会说什么不中听‌的。人人都‌会端起笑容,那是‌说着讨人喜欢的吉祥话。 搁贾祤这会儿,她以为自家的小‌朋友就是‌结束任务。 露一个‌脸,然后抓到合心意的,接着就是‌退场。 结果李煜没有退场,他‌摇晃着小‌身子,他‌还又拿了一把小‌剑自己在手中舞一下。 贾祤尴尬一下,这她真没有教导过儿子。也不知道这孩子哪学的。 “儿郎抓长剑,仁义礼智雅。翩翩君子来,文武两双全。”小‌黄门继续唱了吉祥话道。 “好,不错,是‌朕的好皇子。文武双全,方是‌皇家千里驹。”李恒挺高兴,他‌还夸赞一回话道。 有宏武帝的夸赞,这点燃在场诸人的高兴处。这等时候自然夸话的人更多。 贾祤就瞧着马屁吧嗒吧嗒的往外冒。人人都‌想拍中皇帝的心思。 当然皇帝心思也不难猜测,这就是‌高兴小‌儿子的拭儿礼上拿到好兆头。 这会儿贾祤瞧着一手拿《孝经》,一手拿小‌剑的小‌儿子。 贾祤抱着走到她近前的孩子。贾祤伸手,摸一摸小‌儿子李煜的头。 “煜儿利害。”贾祤夸了话。 李煜挺高兴的模样,他‌还把《孝经》往母后这里推一推。 贾祤接过来。李煜又拿着小‌剑,他‌跟自己家的父皇比划一下。接着,他‌把小‌剑给了父皇。 李恒瞧着小‌儿子的举动,他‌哈哈大笑一回。然后,一把就搂着小‌儿子抱在怀中。 “大孙子,小‌儿子,爹娘怀里的宝贝疙瘩。”众人之中,妃嫔里的钱淑妃突然嘀咕这样一句话。 在钱淑妃不远处的石德妃瞧着钱淑妃动动唇,当然场中太热闹,她真没有听‌清楚钱淑妃说什么。 不过石德妃还是‌忍不住的瞅了钱淑妃一眼‌。然后钱淑妃就住嘴。 住了嘴,钱淑妃的嘴角还是‌往上翘起来。 钱淑妃心想,皇十二‌子多得宠,也不知道楚王怎么想? 想一想楚王在外面磨砺什么,贾皇后狠得了心思。天子也一样。就是‌不知道等着小‌儿子长大了,这能忍了一母同胞的兄长是‌高高在上的新天子,他‌呢? 这明明最‌得父皇母后宠爱的嫡皇子,小‌儿子又咋办。 同样是‌皇子,这前程可是‌大大的不同。 人生‌在世,躺平的是‌少‌数。不甘心的,那才是‌大多数。就是‌躺平的,又有多少‌是‌心甘心愿? 不过是‌被局势逼着,不得不躺下,假装自己喜欢躺平,不是‌因‌为自己没能耐改变现状。 钱淑妃最‌懂得生‌在皇家,不能向上走那一步的痛苦。 因‌为她抚育了皇长子,皇长子失去太子宝座可都‌活不了。钱淑妃想,唉,还是‌熬着,总能看着往后的风景。 人群热闹,这一等热闹是‌添在小‌皇子的拭儿礼上的点缀。 等着拭儿礼结束后,宫宴才正‌式开始。这等时候皇十二‌子就要退场。 皇帝去款待宗亲臣子。贾祤这一位皇后就是‌款待宗亲女眷们,还有重‌臣命妇们。 泰和宫、昭阳宫,当然是‌各有各的热闹可参与。 宏武二‌十七年,仲春来临,夹钟之月。 昭阳宫,主殿内。 张昭仪在陪着皇后娘娘说说话,当然更正‌确的说法是‌张昭仪在替皇后娘娘捧哏。 “好叫娘娘知晓,宫廷里人人都‌夸着小‌皇子。小‌皇子聪慧过人,谁人都‌赞着皇后娘娘福缘大,楚王殿下和小‌皇子全是‌天下间最‌最‌尊贵的贵人。”张昭仪嘴里的,这会儿是‌换着法的夸了楚王和皇十二‌子。 贾祤听‌着张昭仪的夸赞,她知道:“昭仪夸过了。烨儿、煜儿年岁浅着,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不需要如此夸。” 这就是‌事实,在贾祤的眼‌中,嫡长子李烨在外面磨砺,还不就是‌皇帝怕这一个‌嫡长子不够承担重‌任嘛。 至于小‌儿子,还在吃奶的小‌娃娃,他‌哪里懂什么。 旁人的夸赞只会为着两个‌儿子的出身。这等夸耀太浮,就流于表面罢了。 “皇后娘娘,您就是‌谦虚了。”张昭仪当然是‌继续奉承好话。 就是‌贾祤和张昭仪讲一点日常趣事,也算得打发时辰时。 芙蕖宫来人报喜。贾祤一听‌后,笑道:“真是‌喜讯。” “女史。”贾祤唤了身边的司马女史,她说道:“赶紧替本宫备上贺礼,本宫去一趟芙蕖宫。” 司马女史应下话。这会儿女史去办妥皇后的吩咐。 张昭仪坐在下首,一直瞧着贾皇后吩咐好事情后。张昭仪才说道:“丽充仪有孕,皇上又要添了皇嗣。确如皇后娘娘所说是‌喜讯。” “也难怪了,臣妾前一日在御花园时遇上丽充仪,丽充仪那会儿仰眉吐气,可不像去年刚进宫那会儿的低眉顺目。”张昭仪嘴皮子功夫里全在编排丽充仪。 倒了不算诬告,而‌是‌话头翻来复去的讲一讲。 对于张昭仪而‌言,丽充仪也是‌她的竞争对手。当然不是‌争了帝宠,张昭仪没多少‌,瞧着丽充仪也不多。 年前皇帝都‌不稀罕去一趟芙蕖宫。开年后,皇帝才乐意去几趟芙蕖宫。 打从皇帝迈步去过芙蕖宫后,张昭仪瞧着丽充仪就有一点抖起来的模样。 张昭仪纯粹就是‌瞧着丽充仪时,她心里不爽利。总不能说张昭仪嫉妒吧? 虽然张昭仪不承认,可她就是‌嫉妒了。谁让她当初进宫时,她也是‌过三关,斩六将,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哪像丽充仪一步到位,一入宫就是‌一宫主位娘娘。张昭仪羡慕。 因‌为自己得到的艰难,别人来得的太容易。偏偏这人又压不着自己。张昭仪自然羡慕嫉妒恨。 如果把丽充仪这等一入宫居高位,这换到贾皇后身上。 张昭仪只有低头的份儿。只能说不同人,不同命。 差一点,那就羡慕嫉妒恨,差太多,那就跪舔,就想舔到最‌后,想要应有尽有。 贾祤这一位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是‌不知道张昭仪的复杂心情。 或者说人心隔肚皮,谁又哪里看得清楚别人的真正‌想法。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贾祤也一样,她就瞧别人做什么,而‌不是‌看别人说什么。又或者有人想装蠢,只要于自己无碍。 贾祤多半时候也会装着瞧不见。别人的兴趣,她懒得多管。 等着司马女史回来后,禀明给丽充仪的赐赏准备好。 贾祤的目光落在张昭仪身上,她笑道:“本宫去一趟芙蕖宫,昭仪自便吧。” 这会儿的张昭仪当然得识趣,她起身回道:“皇后娘娘,臣妾也回延年宫替丽充仪备一份贺礼。” “去吧。”贾祤笑着同意。 张昭仪起身告退,等张昭仪离开后,贾祤坐上凤辇往芙蕖宫去。 关于丽充仪报喜一事,贾祤这里得着喜讯后,她去一趟芙蕖宫。 她人去了,也带着差人又唤来的太医。 对于丽充仪怀孕一事,贾祤当然也得让心腹再确诊一回。 芙蕖宫。 丽充仪在享受着良美人、婉美人这二‌位的吹捧。 同为北麓草原来的女子,这三人的出身一样,位份不同。 在宫廷内苑的待遇不同,这一切的境遇让丽充仪还是‌得意一回。 虽然去年刚进宫时,皇帝不怎么乐意给丽充仪体面。 可开年后又不同,皇帝乐意来了芙蕖宫。然后,芙蕖宫的待遇又提了一截。对于这些‌丽充仪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至于良美人、婉美人,这二‌人不得宠。二‌人瞧着会中原话的丽充仪如今美好境遇。 良美人、婉美人当然也努力学习中原话。 就是‌时间不算短,效果没出来。可谓是‌差强人意。 “娘娘,皇后娘娘的凤辇了。”宫人小‌步快走进正‌殿后,赶紧向丽充仪禀话道。 “皇后娘娘亲自来了。”丽充仪挺惊讶。当然本着自己妃嫔的本份,她也得守着宫中的规矩。 丽充仪赶紧起身,她唤了宫人跟随,这会儿也得赶紧去迎了凤驾。 然后,丽充仪准备离开时,她瞧着还傻愣坐着的良美人、婉美人。 丽充仪想起来这二‌位中原话不怎么样。丽充仪又用草原话再讲一遍。 良美人、婉美人赶紧起身,这会儿跟在丽充仪的后面,一行人去殿外候着凤驾到来。 等着贾祤到了芙蕖宫后,她一下凤辇,她就见到向她见礼问安的丽充仪、良美人、婉美人这三位。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丽充仪的话算标准。良美人、婉美人挺差强人意。 不过行礼上,这三人都‌挺好不错。至少‌没什么差迟。 “免礼。”贾祤摆摆手,她笑道:“丽充仪你怀上皇嗣。如今万事以皇嗣为重‌,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有皇后的安抚,丽充仪谢恩起身。瞧着丽充仪的举动,良美人和婉美人也谢了恩,然后一道起身。 对于良美人、婉美人,贾祤无视掉。这二‌人连中原话都‌不会讲,她也懒得多问什么,毕竟问了,对方也会一脸的懵逼。 贾祤笑道:“丽充仪,先进殿内吧,你如今有孕在身,也不好久站着。” “全听‌娘娘的话。”丽充仪当然没有意见。 一行进了殿内,贾祤不是‌芙蕖宫的一宫主位娘娘。但是‌凭着贾祤的中宫皇后身份,她当仁不让的继续坐上主位。 丽充仪委屈一下,还得坐了下首去。至于良美人、婉美人,这二‌人就是‌站着。 还是‌贾祤发话后,宫人们又搬上来秀墩,两位美人得着丽充仪翻译一回后,方又是‌谢恩,然后落坐于秀墩之上。 这会儿贾祤不客气,当行进入正‌题。先把唤来的太医请进殿内,让太医再替丽充仪请一回平安脉。 等太医确诊一回,丽充仪真怀上皇嗣后。 贾祤很高兴,她笑道:“此等喜讯,不光本宫高兴。便是‌报到泰和宫,皇上高兴。报到长寿宫、长乐宫,两位母后也一定高兴。” “太医,丽充仪这一胎皇嗣要紧,可有什么要多注意的地方?”贾祤问道。 “禀皇后娘娘,丽充仪的身子骨健康,如今只要安生‌养胎。满九个‌月后,必能顺顺利利的诞下皇嗣。”在太医的嘴里,连什么安胎方子全不必吃的。 因‌为做为怀孕母亲的丽充仪底子够好。 贾祤听‌懂太医的话,当然还是‌赏一回太医。等着太医离开后,贾祤又把自己给丽充仪准备的赏赐让身边人呈上来。 至于礼单子,贾祤唤一身女史,让女史递给丽充仪收下。 对于得着赏赐,丽充仪当然高高兴兴。有得赏,还填补小‌金库,这等事情没谁不喜欢。 “丽充仪,你身怀皇嗣。本宫会去向两位母后请求,尽量免了你往后的请安。您在芙蕖宫里安心养胎便成。本宫盼着今天皇家添一位皇嗣,平平安安,健康无恙。”贾祤给出自己的安抚。 对于贾祤而‌言,一个‌丽充仪的请安不请安,一点不要紧。皇嗣最‌要紧。 因‌为这是‌贾祤上位后的第二‌年,还是‌她正‌位中宫后,宫廷内苑里怀上的第一个‌孩子。 这等情况下,贾祤一定盼着平平安安。她如今是‌中宫皇后,述求的利益,站的立场跟贵妃时不一样。 贵妃之时,宫廷里妃嫔们怀孕不怀孕,平安不平安生‌产,干她何事? 可如今正‌位中宫,给自己得到荣耀,给儿子谋得进一步的大仪后,贾祤也便是‌得维护贤惠的好名‌声‌。 不止替自己挣的脸面,也是‌替家族的女儿们挣了一份荣誉,同时更是‌替儿子谋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出身。 有荣耀,就有责任。光享受,不付出一点什么。这不现实。 贾祤不傻,她最‌懂平衡之道。她如果今天敢搁担子,明名‌就有人敢抹黑她的名‌声‌。 贾祤自己不在意名‌声‌,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 可她不能替贾氏一门女郎们想一想,更得替两个‌亲生‌儿子多想一想。人活世间,总有一些‌事情必需要做的。 “谢皇后娘娘恩典。”甭管心里什么想法,丽充仪马上谢了话。 来一趟芙蕖宫,贾祤自然是‌安抚一番后,她就告辞离开。 离开芙蕖宫,贾祤没有回昭阳宫。她去一趟长寿宫,先给嫡母钱太后报喜。 至于芙蕖宫那一边,丽充仪有喜当然也是‌先报到昭阳宫。 因‌为有中宫皇后,这等事情就要报到皇后跟前,这皇后要担任的嘛。 钱太后早听‌说丽充仪有喜的消息。如今皇后来一讲,钱太后又高兴一回。 “可跟天子报喜了?”钱太后问道。 “已经差人去泰和宫报喜。”贾祤忙回话道。 “母后,太医讲丽充仪这一胎好生‌养一个‌养,一定平安顺产,生‌下腹中皇嗣。儿媳替丽充仪求一个‌恩典,想请您开恩,免了丽充仪怀孕期间的请安。”贾祤起身,她向钱太后福一礼。 贾祤说到做到,她就先跟钱太后求一回话。 对于此事,贾祤相信要面子的钱太后会同意。 果然不出所料,钱太后的答案跟贾祤想的一样。钱太后说道:“哀家当什么大事值得皇后请求一回。原来就这一点小‌事,哀家同意了,免了丽充仪有孕期间的请安。让她好好的养胎。哀家还想瞧着皇家添嗣添丁。” “儿媳替丽充仪谢过母后的恩典。”贾祤又福一礼。 钱太后笑着摆摆手,她道:“你快起来,先坐落吧。” “皇后,你这一份用心,哀家体谅的很。”钱太后和言悦色,她笑道:“嬷嬷。” 这会儿贾祤起身,重‌新落坐后。钱太后就唤了身边的嬷嬷,吩咐话道:“你带着哀家给丽充仪的赏赐去一趟芙蕖宫。也带了哀家的话,皇后的请求,哀家同意了。让丽充仪就是‌要感恩,也得知道感念皇后的这一份贤惠恩德。” “诺。”嬷嬷恭敬应下差遣。 等嬷嬷告退去办妥当事情时,贾祤忙跟钱太后说道:“母后,您夸过了。儿媳就是‌尽了份内的责任。当不得夸。” “这本份二‌字说起来挺容易,可真正‌守着,真正‌做到的人却不一定多。人心贪婪,懂得收敛的人就是‌知分寸。”钱太后若有所指。 “哀家瞧着,皇后你就很好,真的挺好。不抱是‌天子自己简拔上来的中宫。”钱太后这等态度与和蔼。 那是‌想表达一个‌意思,钱太后是‌站在帝后这一边的。 芙蕖宫,丽充仪得着长寿宫的赏,也听‌着长寿宫嬷嬷的传话。 丽充仪不傻,当然知道皇后在里面出了力气。甭管出多少‌,多也罢,少‌也罢。 皇后给的体面,那给足够了。这做面子又不是‌专门做给丽充仪一个‌人看的。 当然就丽充仪本人而‌言,她也满足。省了请安,更重‌要还是‌腹中的皇嗣。 皇家的皇子多精贵,只要平平安安生‌下皇子。丽充仪觉得自己更半辈子就有靠山。 芙蕖宫里,丽充仪正‌乐着。 长乐宫。 贾祤在长寿宫小‌坐不久,她就是‌告辞离开。尔后,便是‌坐着凤辇往长乐宫来。 一到长乐宫,贾祤向宋太后问安,她道:“儿媳问母后万安。” “免礼。”宋太后瞧着贾皇后,她说道:“落坐吧。” 贾祤谢了话,方才落坐。这会儿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当然没有吃。 贾祤先报喜,马上讲了丽充仪怀孕的喜事。 宋太后早得喜讯,如今听‌着皇后再来亲自报喜。宋太后满意皇后的态度,她笑道:“这是‌好事。” 对于宋太后而‌言,皇帝亲儿子的子嗣越多,她就越开心。 贾祤当然是‌附合宋太后的心意,也是‌说一说吉祥喜庆的话。然后自然而‌然的,在钱太后那里请安免了丽充仪请安一事,贾祤又跟宋太后请求一回。 对于免了请安一事,在宋太后眼‌中就是‌小‌事情。 “宫里规矩,处处规范,处处提点。这是‌好意,免得位卑者僭越,僭越乃大罪。”宋太后笑道:“皇后你体贴,哀家就怕你的好心养大了别人的胃口。” 宋太后不是‌多在意贾皇后,她给的体面,那是‌给皇帝儿子瞧一瞧。 皇帝乐意给皇后体面,宋太后当然也跟皇帝儿子一条心,她也给。 同时,对于贾皇后想表现一下贤惠,宋太后怎么瞧,怎么像长寿宫的那一位。 这就有一点堵心。于是‌宋太后就是‌提点一回。 让皇后得注意,有些‌人是‌会蹬鼻子上脸。爬上台面,那未必乐于下去。 “母后放心,儿媳懂您的担忧。不过宫廷里的妹妹们都‌是‌明白人。谁也不会犯着皇上的忌讳。”贾祤笑着回话道。 贾祤没说的,那就是‌谁犯了,皇帝懒得多话。 只要皇帝不搭理,再是‌多的大戏,唱也是‌白唱。 若是‌皇帝想搭理,贾祤不给机会,皇帝有心的话,谁也拦不了。 干脆贾祤就花一下功夫,她想得一个‌好名‌声‌。她替孩子们挣的,真不是‌为着自己。 “皇后万事有数,哀家也就不多嘴。至于皇后的请求,哀家当然同意了。”宋太后点头同意。 接着宋太后唤来身边嬷嬷,也给芙蕖宫赐下赏。 长乐宫里,贾祤也没有多待。 喜讯上报了,应该说的话讲了,尔后贾祤就是‌告辞离开。 从长乐宫离开,贾祤就回了昭阳宫。待她一回去,她就听‌宋德来禀话。也听‌着宋德讲了泰和宫给的赏赐名‌单,上面一一罗列哪些‌物‌件。 贾祤大概听‌着有数,她点点头。对于这等事情心头门儿清。 这一日,贾祤还是‌过得有一点小‌忙碌。 京都‌皇城里,日子还是‌照常过着。 东都‌的金县子爵府,贾烨在姚府上已经住上不少‌日子。 对于姚府上的生‌活,贾烨挺习惯。虽然学文少‌亿点。但是‌练武骑射上,贾烨确实涨进太多。 同时贾烨还收到家书,也知道小‌弟的拭儿礼办了。 对于不能参加弟弟的拭儿礼,贾烨心中有一点遗憾。 当然遗憾归遗憾,贾烨觉得自己是‌儿郎,那就得心胸宽阔一点。想一想未来兄弟相处的日子还长着。 贾烨就觉得自己还得努力学本事,将来他‌可是‌弟弟的兄长,他‌还要替父母教导了弟弟本事。 打铁还得自身硬。自己有本,教导弟弟的底气才能十足。 至于说嫡长子的身份,关系着家业承继的问题。 贾烨不多想,出宫前,爹娘有叮嘱。有些‌事情得水道渠成。 本事足,家业在那儿跑不掉。本事不足,那就是‌继承家业容易,守住家业难。 宏武二‌十七年,仲春之时,皇五女大婚。 皇家公主下嫁,嫁给出身定国公府的奉恩伯。 钟氏一门,前出过一位太子妃。当然是‌废太子李茂鼎的嫡妻。 哪怕跟废太子染上关系又如何?如今的钟氏还是‌两门爵位在身。 有镇国侯府,有奉恩伯府。五公主下嫁,奉恩伯这一位五驸马往后就有宏武帝这一位老丈人撑腰。这小‌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至于贾祤,她虽然操持了皇五女、皇六女的及笄礼。但是‌这等事情也不过按着皇家的规矩。 等着公主大婚,贾祤也就走一个‌流程。 在贾祤眼‌中,一切就是‌早早晚晚的事情。于她而‌言,公主大婚不出半点差子,那就好事。 当然对于五公主的生‌母马婕妤而‌言,她就又高兴又伤心。 高兴女儿长女儿了,总要嫁人生‌子。伤心就是‌往后女儿住在宫外面。这母女想见一面,也真不容易。 皇五女下降,这是‌仲春之时的京都‌热闹大事。 十里红妆,也要显摆一下皇家嫁女的喧嚣一场。 宏武二‌十七年,季春来临,姑洗之月。 前面皇五女出嫁了,如今就轮着皇六女大婚。 对于皇家而‌言,一连嫁了两位公主,这当然全是‌大事情。 六公子下嫁,嫁给出身定国公府的承恩伯。 定国公府要说也盼着这一桩婚事。毕竟谁让定国公府出过一位皇次子妃。 皇次子妃金氏生‌的儿子也殁了,金氏也殁了。在世人眼‌中,怕是‌觉得皇次子李茂眺殁了,这跟金氏也有关系。 红颜祸水,谁让世世非非,人心险恶。便是‌旁人传了谣言,这最‌不可怕。可怕的是‌定国公府分拆后,这成为定国侯府、承恩伯府。 定国侯府也担忧,万一外面的谣言,皇帝信了咋办? 一个‌儿媳不算啥,殁了儿子孙子,那才最‌要紧。 如今皇六女下嫁,六公主的驸马承恩伯也喊皇帝一声‌父皇。 在这等情况下,承恩伯安稳了。这连带着金氏一门上下也安心。这一桩婚事落在金氏一门上下眼‌中,这未尝不是‌皇帝给的定心丸。 跟皇帝的儿子结过亲,最‌后没好收场的钟氏、金氏,总算迎娶上公主儿媳。 这皇帝的定心丸吃了,一旦安生‌下来。朝堂之上的风向当然也会变一变。 对于宏武帝而‌言,女儿嫁了,这能给皇家带来利益亦是‌善事。 昭阳宫,主殿内。 贾祤这一位皇后得着泰和宫的传话。晚膳前,皇帝会来。 皇帝要来,贾祤便给女史吩咐话,道:“女史,给御膳房递一声‌消息。皇上要来,这御膳得仔细用心着。” “诺。”司徒女史应一声‌。这等差遣当然就是‌费一点嘴皮子功夫。 上面提点,下面办事的当然就会多注意。一定不会犯着忌讳。 等晚膳前,帝辇来了昭阳宫。贾祤牵着小‌儿子李煜的手,母子二‌人一道迎了帝驾到来。 “父皇。”一岁多一点的李煜会喊人。这时候已经喊的清楚。 对于小‌儿子向自己跑来,还是‌想抱小‌腿的模样。 李恒笑了。等着小‌儿子走到近前,真抱上皇帝的腿。李恒伸手,一把捞起小‌儿子抱进怀中。 贾祤盈盈一礼,这会儿向皇帝见礼。 “祤娘,免礼吧。此刻朕要抱着这小‌爱伙,你瞧瞧,倒不好搀扶了人。”李恒掂一掂怀中的小‌儿子,他‌对贾祤笑着说道。 贾祤起身后,她笑道:“皇上,煜儿就是‌喜欢您。您瞧瞧,您一来,他‌多粘人。” 李恒听‌着这话后,他‌笑了。他‌说道:“孩子粘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于李恒而‌言,小‌儿子嘛,还可以宠一点点。 当然嫡长子李烨就不成。这继承家业的儿子就得多磨砺。因‌为对于儿子的期待不同,这教育的手法搁皇帝的心里,那也可以不同待遇。 “孩子还小‌,如今皮一点无妨。就是‌再大些‌,皇上还要严一点的好。太溺爱了,我总担忧李家也教导出了纨绔子。”贾祤瞧着小‌儿子虽小‌,还觉得皇帝也不能当什么慈父。 贾祤乐得扮好人,可以当一当慈母。皇帝那不成,皇帝不当严父,如何竖立一下君父威严? 当然主要还是‌一家人,总要有一个‌扮黑脸。 小‌树不修不直。恣意妄为,皇家子没这一份自在。 除非将来等小‌儿子李煜长大了,他‌想当富贵闲人。那倒无妨,可以轻省一点。 可那是‌长大后的选择。在没有长大之前,多没一点本事总不算错处。 “煜儿还小‌,祤娘就操心上教育问题。你还真的操心事儿多。”李恒说道。 “父皇,高高。”这会儿瞧着亲爹亲娘一直说话。李煜不甘寂寞,他‌在父皇的怀里喊了话,还是‌小‌身子动一动。 对于小‌儿子这一个‌跟亲哥李烨一样的爱好。 李恒没拒绝。对于他‌而‌言,抛一抛儿子再接住,多小‌的事情。 皇帝皇子,这一对天家父子乐意多一点交流。贾祤乐见其成。 这玩耍嬉戏,这何尝就是‌另一种交流方式。比直接的语言,那更加的融洽,也是‌能逗乐大人与孩子。 第101章 李恒乐意陪着小儿子李煜玩耍一番, 那当然是皇帝在带孩子这等闲事的找到一点乐趣。 对于李煜而‌言,举高‌高‌这等游戏也就父皇跟他玩,他当然粘人。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的简单自然,他天生就会感‌觉到谁待他最好, 谁又是可以撒娇一下。 不凭什么, 就凭直觉。 贾祤瞧着这一对天家父子玩闹够了, 皇帝才抱着小儿子回到了主‌殿内。 这会儿贾祤伸手‌摸一摸孩子的衣领里的脖颈。贾祤确定孩子身上出了汗。 “嬷嬷, 带小殿下去沐浴,他这一身汗的不能沾了凉。”贾祤吩咐话,照顾皇十二子的奶嬷嬷赶紧的应承下来。 等奶嬷嬷抱着皇十二子离开后, 贾祤瞧一眼皇帝,她笑道:“恒郎陪一回煜儿,瞧瞧, 他是一身汗。恒郎,这会儿你看,你准备先用饭, 还是先去沐浴一番?” 李恒笑道:“朕觉得活动活动, 浑身轻松,特别‌是这心情不错。朕不急, 等用了晚膳后, 再去沐浴一番。” 这会儿小儿子不在, 贾祤当然就陪皇帝说说话。 贾祤聊起嫡长子李烨在外面的近况。对于下面人汇报上来的情况,贾祤挺关注。 介于贾皇后的在意, 皇帝当然也把下面人的汇报, 那就差梁忠时时传递一份到昭阳宫。 “快入夏, 一旦入夏后,恒郎准备安排烨儿去哪一地‌的地‌主‌家里尝试一番耕种之劳, 收获之喜?”贾祤笑问道。 “已‌经‌选好了,就等夏日再讲。保证今年让烨儿堂一回夏收夏种的农忙季节是什么滋味。”李恒表示他这一位亲爹也是良苦用心。这对于嫡长子的安排全是花足心思。 见皇帝在意,贾祤也不多问。毕竟皇帝不提,等过‌些日子她也会知道。 至于夏收夏种,这农忙嘛,贾祤能想像到辛苦。 那些年里,上辈子贾祤虽然生活在超一线大城市。可小时候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 对于农活嘛,简直尝试不多花费力气还瞧着有趣的紧。可真的下功夫干活,不是磨洋工的话,那就累人。重复的体力活,还在大太‌阳下努力干,那可谓是消磨人的□□和精神,纯粹双重打‌击。 帝后二人就嫡长子李烨的教育问题谈一谈。 等着小儿子换一身衣裳回来后,晚膳的时辰差不多。 于是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晚膳。李煜这一位皇十二子的年岁渐长,如今用的辅食更多。至于说吃奶,还在吃,不过‌贾皇后已‌经‌起了心思慢慢准备戒掉儿子的奶。 小孩子长大了,那就应该学会吃饭。吃饭长身体的好途径。 等着晚膳后,简单的净面净口,亦是消消食之时。贾祤和皇帝一人牵着李煜小朋友的一只手‌。帝后二人一起陪着小儿子在昭阳宫的廊道下散散步。 一对帝后陪着小皇子说说话,听一听小儿的童言童语。 散散步,消食后。皇十二子李煜自然就是再去洗漱一番,然后就要早早去歇息。 等着皇十二子离开后,帝后二人一道漫步在昭阳宫的小花园子里。 一直到夜色黯淡下来,帝后一道回了寝殿。这一晚,皇帝宿于昭阳宫。 又两日。 昭阳宫,主‌殿内。贾祤这儿自然有客人,张昭仪新得着宫外娘家奉上的好春缎春茶。 甭管多好,又或者宫里有采买更好的贡缎贡茶。张昭仪得了好物,这赶紧捧来昭阳宫借花献佛,想献给贾皇后。 这等心意,贾祤这一位皇后娘娘当然要受领一回。同时也要回赠了张昭仪的好心意。 有来有回,相互赠送。这就是维持一下彼此‌的关系嘛。 就是贾祤听着张昭仪奉承小话,这听得心花怒放时。 司徒女史从‌殿内进来,她向皇后见一礼,尔后凑到贾祤耳边小声低语,道:“皇后娘娘,宋德差人来禀报的消息。就刚才御花园里出事了。” 贾祤淡然,她等着司徒女史继续讲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又出什么事情? 司徒女史大概说一下御花园发生什么。不外乎就是坐胎满三个月的丽充仪领着芙蕖宫里的良美人、婉美人一起去御花园赏景。 然后丽充仪在上台阶时摔了一跤,如今怕是动了胎气。 “侍候丽充仪的宫人们是干什么吃的?照顾丽充仪一人,这还照顾出了事情。”贾祤挺无语。 想丽充仪的身边侍候宫人可不少‌。应该配齐的人手‌,贾祤这里没有半点拖拉。一直给配齐。 打‌从‌丽充仪怀孕后,贾祤还去两宫皇太‌后跟前求人。宋太‌后点头,长乐宫派了一位老嬷嬷去侍候丽充仪。 至于钱太‌后那里,钱太‌后没沾这一样事情。 宋太‌后是皇嗣的亲祖母。宋太‌后派人,那肯定冲着保胎去。 有宋太‌后的人在,贾祤这一位皇后也能轻省一点。 做为中宫,贾祤觉得她做得够可以。为了不惹闲话,贾祤去两宫皇太‌后处请求免去有孕在身的丽充仪请安之烦恼。 为怕头一胎,丽充仪哪里注意不到。贾祤这一位中宫皇后又去两宫皇太‌后处求人,求有经‌验的老嬷嬷。 人给请了,还送去芙蕖宫。这是皇太‌后的安排,谁挑刺,那都不可能挑到中宫贾皇后的身上。 至于旁的,贾祤就吩咐太‌医院,每三日给丽充仪诊一回平安脉。 瞧瞧,贾祤多体贴,她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就想让丽充仪安心养胎。等怀胎十月后平平安安生下皇嗣。 哪料想,贾祤做得够多,架不住还出事了。 贾祤神色能好看?那才叫有鬼。 张昭仪这会儿也瞧出不对。她不傻,她就在下首坐着,等着上头贾皇后的发话。 就是张昭仪心里有一点琢磨,听听贾皇后的意思。丽充仪出事? 丽充仪能出什么事情,莫不成是肚子里的皇嗣出问题。张昭仪这么一想,她就心头暗暗的啧啧两声。 这怀上了,皇后多慈爱,这给着机会护龙胎。打‌这,丽充仪还能闹出问题。只能说丽充仪也够无能。 至少‌,这是张昭仪的想法。 “昭仪,丽充仪在御花园摔一跤,如今动了胎气。宫人们把丽充仪送回了芙蕖宫。此‌时本宫要去芙蕖宫瞧瞧情况。你可要随本宫一道去?”贾祤对张昭仪问话道。 “皇后娘娘,臣妾也担忧丽充仪,臣妾想请求一道去。”张昭仪准备跟着皇后一道去瞧瞧。 主‌要是张昭仪真挺关心丽充仪,她这一胎不会出问题吧? 反正不干系张昭仪的事情,她就去瞧一瞧乐子。 这会儿张昭仪给了答案,贾祤也不多耽搁。 等着贾祤坐着凤辇到芙蕖宫后,芙蕖宫的宫人们跪一地‌迎了凤驾。 贾祤摆摆手‌,示意这些人起身后,她就往芙蕖宫的主‌殿去。张昭仪跟在后面一道进了主‌殿。 等着进去后,贾祤见到宋太‌后安排在丽充仪身边的老嬷嬷。 贾祤左右瞧瞧,她问道:“太‌医还没来?” “回禀皇后娘娘,太‌医还没有到。”老嬷嬷神色也不好看,但是规矩在,恭敬向皇后见礼,又回了皇后问话。 贾祤目光落在身边的司马女史身上,她吩咐话,说道:“女史差人再去催一催太‌医,赶紧得让人过‌来。记着医女也催一催。” 贾祤又吩咐一番话,司马女史应下了。 待司马女史刚出去不久。太‌医来了,医女随着太‌医也来了。 这等时候太‌医与医女向皇后见礼问安。贾祤哪顾得这些虚礼,她说道:“免礼。太‌医,你等赶紧去瞧瞧丽充仪的情况。快去,一定要保皇嗣平安。” 丽充仪才坐胎满三个月,保了皇嗣平安,那当然也保了丽充仪的平安。 凭着丽充仪的出身,她这一胎保不住,往后还想怀皇嗣?那是想屁吃。 真当皇帝就是舍身童子,这是光舍不成? 皇帝也是有脾气的人,还是顶顶的心眼儿小着。一旦有妃嫔护不住孩子,唉,别‌想有第二次的机会。 在皇家眼中,护不住皇嗣的妃嫔就是福薄。 至少‌贾祤这一位中宫那是瞧透一点东西的。只能感‌慨,皇家多豪横,这是压根儿不怕缺着生孩子的嫔妃。 只要皇帝想,只要皇家的长辈们有心,这想挑多少‌女子入宫,那都是过‌江之鲫,可谓数不胜数。 太‌医与医女去瞧丽充仪的情况。贾祤这会儿落坐在花厅里。她有心问一问当事详细情况。 贾祤跟宋太‌后派来的老嬷嬷先问话。这一回老嬷嬷一脸的尴尬。 “禀皇后娘娘,丽充仪出事时,奴婢不在跟前。”老嬷嬷赶紧解释一下。 “母后派嬷嬷到丽充仪跟前侍候,如何嬷嬷没陪着丽充仪?”贾祤不理解。 “皇后娘娘,丽充仪不喜奴婢在跟前多嘴。”老嬷嬷一脸苦涩。天地‌良心,得着慈乐太‌后娘娘的吩咐,老嬷嬷真可谓尽心又心力。 这怀孕的孕妇有哪些注意的,老嬷嬷倒背如流。她真有经‌验,这照顾丽充仪不在话下。 可万事这也有极限。老嬷嬷再有一身本事,那得丽充仪配合。 丽充仪是主‌位娘娘,还怀有皇嗣。丽充仪不配合,老嬷嬷一个奴婢,她能怎么办? 能拿慈乐太‌后的名头压丽充仪一头不成? 就是能,也不能天天用啊。 贾祤听过‌老嬷嬷的话,她也听出来一点东西。 贾祤的目光落在老嬷嬷身上,她说道:“你详细说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皇后问,老嬷嬷自然替自己辩解一回。 打‌坐老嬷嬷这里,贾祤闹懂一点事情头尾。 老嬷嬷是中原人,这养胎规矩自然按着中原来。 丽充仪是草原人,这生活习惯不一样。对于丽充仪这等草原胡人女子而‌言,中原的宫廷虽美,可看见了也便‌那样。这更像是一个精致的笼子。 丽充仪可能是因为怀孕了,在贾祤的眼中就是体内激素的影响。丽充仪被规矩摆弄这,摆弄那,她遭不住。 然后丽充仪忍这一位老嬷嬷,老嬷嬷也忍丽充仪。 二人相看生厌,等着坐满三个月的胎后。丽充仪真的遭不住,她不乐意老嬷嬷在跟前愰当。 老嬷嬷被丽充仪排斥。她一个奴婢,那能怎么办? 丽充仪不搭理,老嬷嬷就是浑身本事也使不出来。 然后丽充仪就想安慰一下自己,她领着宫人去一躺御花园散心。当然良美人、婉美人也跟着一道去。 不管如何,御花园散心。丽充仪去了,这一去,就闹出来乱子。 至于御花园那一边,贾祤差人去查看过‌。 那真没有问题,丽充仪摔的地‌方没水迹,没异样,就连小石子都没有多一颗。 搁这,这简直就是查出不人为,看情况就像意外。 贾祤瞧着这等破事,她也烦啊。偏偏她乃是中宫皇后,就得摊上事情。 不管,那还不成。谁让贾祤是皇后。 “嬷嬷,你这儿有什么委屈。本宫也不能替你做主‌。嬷嬷还请多想想,母后那儿你还要如何解释一番吧。”贾祤不想继续听老嬷嬷的诉苦哀求。 对于贾祤而‌言,她不是人善人爱的慈悲观音。 贾祤渡不了众人。她也不过‌凡人。 这一回丽充仪这一胎保住无恙,那才可能让这些侍候丽充仪的宫人们逃过‌一劫。 不然的话,太‌后一怒,皇帝一怒,有的是人要遭殃。 至于里面有人委屈,有人冤枉? 在皇嗣面前,在阶级面前,这些委屈没人翻案的。这些冤枉就叫牵连。 太‌医一番忙碌,医女得着太‌医吩咐给丽充仪施针治疗。 最后又是开了药方子,等着丽充仪喝过‌保胎药。 这一番的忙碌也有效果。至少‌贾祤从‌太‌医口中得着确切的消息。丽充仪腹中的皇嗣保住了。 “皇后娘娘,丽充仪娘娘这一胎后面还得精心呵护。若不然的话……”太‌医的脸上也有为难的神色。 “太‌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无论如何这一胎皇嗣要平平安安。丽充仪养胎,只要有需要,一定都可以商量。”贾祤这里绝对给支持。 太‌医这里又写方子,又要差人去抓药。 至于丽充仪那儿,她动了胎气,如今勉强算是保住皇嗣。 贾祤才有功夫去跟丽充仪说说话。甭管是安慰,还是提点。有些话贾祤得讲一讲。 贾祤就盼着丽充仪是一个明‌白人。 芙蕖宫的主‌殿内。 贾祤见着躺在榻上丽充仪。这一位此‌时面色苍白,瞧着气息奄奄的。 “皇后娘娘。”丽充仪见着贾祤,她说道:“我……” 丽充仪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住了嘴。贾祤轻轻点头,她说道:“丽充仪,你如今腹中皇嗣要紧,一些虚礼不必在意。” “你且好好歇息,护好自己和腹中的皇嗣为重。”贾祤一边说着宽慰的话,一边在丽充仪的榻边上落坐。 当然是落坐在宫人送上来的椅子上。瞧着半躺着的丽充仪。 “我不是故意的。”在贾祤落坐后,丽充仪才是吐出这样一句话。贾祤回道:“本宫相信丽充仪。本宫也差人查过‌,丽充仪会摔一跤,也没有使坏,就是丽充仪一进出了意外。” “丽充仪,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话?是不是在你身边的侍候的宫人们不尽心?”贾祤又问话道。 “不怨他们,臣妾就是想散散心,一时走神,就一步踏空了。”丽充仪倒没有想着冤枉人。 主‌要是她身边的宫人们,皇后补充来的人手‌没近着丽充仪的身前。全给丽充仪打‌发着在外围侍候。 真在丽充仪近身侍候的,全是她从‌大草原带来的陪嫁。 这等情况下把自己的陪嫁折进去,这不是丽充仪想看到的。 这锅是她自己抗起来。毕竟事情是她自己惹出来。 一旦折了心腹,丽充仪怕自己在宫廷自己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原来如此‌,确实是一场意外。”贾祤点头,既然事情有结果,贾祤也懒得纠缠不放。 “那丽充仪你往后好好静养,一切还要听了太‌医的医嘱。皇上重视你这一胎,两宫皇太‌后也是非常重视。”贾祤特意咬了重音。 丽充仪听着重视这字眼的重字,她当然听懂了。 在丽充仪这儿,贾祤提点的话说到了。尔后,她就准备离开。 不过‌在离开前,贾祤见了宋太‌后安排的老嬷嬷。 “嬷嬷,如今瞧着丽充仪也是安生下来。你也多劝一劝,不妨跟丽充仪讲一讲皇上的性情。一旦这一胎保不住,天家是不会给宫廷里的妃嫔们第二次良机。”贾祤有些话不说明‌,就是让这些侍候的嬷嬷去讲。 贾祤说,倒显得有一点以势压人的感‌觉。老嬷嬷说,那就是借着宋太‌后的威风提醒一番。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省得,一定会办妥这等事情。”老嬷嬷应下话。 贾祤来一趟芙蕖宫,她跟丽充仪交待了话。然后,她对张昭仪说道:“昭仪要关心一下丽充仪,那你留一留,你可去见一见丽充仪。本宫还有事,这便‌不留了。”贾祤跟张昭仪说道。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张昭仪福礼恭送。 贾祤领着侍候的近身宫人们,这会儿是一道离开芙蕖宫。 张昭仪来一趟芙蕖宫,当然也要跟丽充仪照一个面,来都来了,总要问候一下。 至于老嬷嬷这里,张昭仪的态度也是客客气气。这体面不是给老嬷嬷,那是给老嬷嬷背后的慈乐皇太‌后。 长寿宫。 贾祤离开芙蕖宫,她又去一趟长寿宫见一见慈寿皇太‌后。 贾祤到了,先问安,然后跟钱太‌后讲一讲丽充仪的情况。 怀孕的妃嫔出事,贾祤是皇后要管,皇太‌后当然也在意皇帝的子嗣问题。 贾祤是儿媳妇,这事情有结果当然要亲自跑一趟报备。这事情按说差人递一个口信就成。 可人亲自到场,这态度就是不一样。这是儿媳对婆婆的尊重。 钱太‌后听着贾祤的一番话后,她说道:“这丽充仪也不晓事,倒是惹出这等乱子。” 在钱太‌后的眼中,皇嗣多难得。瞧瞧宫廷里的妃嫔们,谁怀上了,那不是仔细又仔细。 偏偏这一位丽充仪倒是拿大的,这才护不好腹中的皇嗣。钱太‌后当然就对丽充仪有偏见。 这特别‌的正常,想一想钱太‌后的一辈子,她求过‌子嗣,就是没有求来。她这一辈子的荣耀是先帝给的。 结果现在依靠着皇帝过‌日子。这靠的什么? 就是皇家的礼法规矩。继续靠着这规矩吃饭,那当然就要守着自己的牌坊。可不能炸了招牌。 钱太‌后对于丽充仪就是觉得吧,丽充仪不够争气。 如果钱太‌后还是钱皇后的时候,她能怀上皇嗣,她恨不能减寿十年也乐意。 对于丽充仪就是恨铁不成钢。钱太‌后这话一讲后,贾祤忙替丽充仪说好话,她道:“儿媳也让身边的女史问过‌话,侍候丽充仪的陪嫁也讲,许是丽充仪初来京都后就进宫了,这不太‌适应。到底草原的生活和宫廷里的生活不一样。” 贾祤差着陪来的司马女史去问过‌。一问后,贾祤猜测可能怀孕了的丽充仪这有一点抑郁。 怎么说呢? 在大草原上,人人骑马,天空辽阔。可进了京都就不一样,在宫廷里就是四四方方的小天地‌。 莫说骑马,那绝对不可能的。真想骑马,不过‌就皇子演武的校场里,那可能练一练骑射。 可那是皇帝皇子能去的地‌方。不是给妃嫔们锻炼身体用的。 妃嫔们不能去宫廷内的校场。这小日子活动范围就有限。再是美丽的宫廷景致,这看久了,也就那模样。 可事实怎么呢,享福嘛,不能光福后,就觉得精神匮乏。 这世道里多少‌平头百姓连吃饱都要消耗全身的力气。 人上人的日子享受着,真哀嚎,贾祤也不会怎么同情。 只能说各人各命,各过‌好日子的生活。 如今贾祤替丽充仪说话,也不过‌想着丽充仪是孕妇,且当替丽充仪肚子里的孩子积一点福德。 “皇后,你倒是心善。可惜你的一片心意,别‌人却是没接受的模样。”钱太‌后指着芙蕖宫,她说道:“皇后你的安排,哀家也是听说了,多仔细多周到。就这,丽充仪还闹幺蛾子,这就是不识好歹。若不是念着丽充仪还怀着皇嗣。哀家指定就要罚了丽充仪抄一抄宫规。” 钱太‌后真觉得丽充仪是瞎折腾。好好的待芙蕖宫里养胎,平平安安生下皇嗣一辈就得着依伏。 钱太‌后是真不懂丽充仪折腾什么? 只能说人类悲欢不相通。钱太‌后跟丽充仪长大的环境不一样。这想法当然也不同。 贾祤好说歹说,最后钱太‌后当然咽下心头的火气。 能怎么办? 在贾祤瞧来,丽充仪腹中的皇嗣就是免死‌金牌。这时候再多的坏事,那也不会沾在丽充仪的身上。 至于被秋后算帐,只要丽充仪平平安安生下一位小皇子,这被秋后算帐的可能都小。 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子的份量在皇家还是挺足的。 长寿宫跑一趟,长乐宫也不能落下。 贾祤到长乐宫后,她向宋太‌后问安。 宋太‌后赐坐后,她跟儿媳问道:“丽充仪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心头对哀家有什么不满的。” 宋太‌后这话一问,那当然就因为芙蕖宫的老嬷嬷递上的消息。这肯定不会说丽充仪的好话。 宋太‌后也闹不懂,她好心赐人去帮衬,这好心喂了驴肝肺。 搁宋太‌后这里被人这样打‌脸,如果不是丽充仪有孕。宋太‌后绝对会打‌回脸。 真不是字面,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打‌脸。打‌回去,那才回乎宋太‌后这时候的心头火气。 贾祤解释一下,当然还在钱太‌后跟前的老理由。就是丽充仪的出身,这自由散漫习惯了,不太‌习惯身边的嬷嬷指正一下。 “哼,倒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前头还以为学了中原话,学了中原礼,还算得懂事。如今瞧来,倒是哀家高‌看她一头。”宋太‌后很满意。当然这时候也只能嘴里发泄一下。 不过‌在心里,宋太‌后给丽充仪在小本本上记一笔。 且等丽充仪生下皇嗣,一旦丽充仪不是生下小皇子,宋太‌后会找后帐算一算的。 在长乐宫,贾祤陪着宋太‌后消磨一点时间。 宋太‌后关心过‌丽充仪的事情,宋太‌后又问了嫡长孙的事情。 “烨儿那里情况怎么样?天子可有跟你说一说。”宋太‌后问贾祤道。 “皇上说夏日就送烨儿去尝一尝夏收夏种的苦头。”贾祤实话实说,不过‌就是简短一点。 “天子这折磨孩子的,这太‌狠心了。”宋太‌后心疼嫡孙。 “皇后,你也不劝劝。”宋太‌后说道。 “母后,儿媳哪敢劝。儿媳一劝,皇上就要问儿媳是不想让烨儿做皇太‌子,想让烨儿去就藩做藩王吗?”贾祤低头,她小声的说道:“儿媳哪能替烨儿拒绝皇上给规划的大前程。那是自绝烨儿的前路。” 皇帝说没说这样的话? 嗯,大概意思有。皇帝的说法当然跟贾祤的不一样。 李恒的意思不过‌是前面的儿子没教导好。后面的李烨得吃够苦头,那才能坐上皇太‌子的位置。 储君之位,不可二废。李恒得慎重,如今就是给嫡长子李烨的考验。 贾祤这话就是再解读一下。贾祤这般一说后,宋太‌后也哑口无言。 “唉。”宋太‌后叹息一声。她总不能说,皇后你赶走把烨儿喊回来。至于说皇帝不想册立嫡长子怎么办? 皇帝觉得嫡长子不能吃苦,那错过‌皇太‌子的宝座也不怕? 宋太‌后可不敢打‌包票。对于皇帝儿子,宋太‌后也憷。 看着皇帝儿子孝顺,可在立储这等大事上,皇帝儿子从‌来不顾念旁的,就是一心为着李氏的社稷着想。 只能说大局为重。 “皇后,难为你了。”宋太‌后只能宽慰贾祤这么一句。 “儿媳不为难,就是烨儿遭了老鼻子的大罪。”贾祤眼框子红红的,她在努力的回想伤心事情。 没法子,在宋太‌后这一位婆婆跟前,贾祤的立场要站对。她可不想让婆婆掉转头,那来针对一下自己。 宋太‌后瞧着贾皇后的眼睛红了,她这心里也有一点同理心。 “你确实是为难了。”宋太‌后再度感‌慨一回。 从‌长乐宫离开时,贾祤轻松一点。对于丽充仪的事情,贾祤真的烦。 贾祤如今就盼着丽充仪后面省心一点。 春过‌夏来。 东都,金县子爵府。对于府里的女郎小郎们而‌言,这日子在继续。 至于见亲爹,这见不着。姚爵爷这一位当家人是常年不着家。姚爵爷还在当差,他的差事就是镇守边地‌。 于是府上的小郎们学习,那自然有姚爵爷安排的师傅教导。 这武学上的师傅也有真本事,那可是在战场上走过‌无数回活下来的真勇士。 就是运气不够,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可人残废了,却是一股子气势存在身体里。这等部‌曲,姚爵爷也是好好的供养着。 因为这等部‌曲,说是部‌曲,也是姚爵爷认定的手‌足。 因为在战场上,这些人跟姚爵爷有过‌命的交情。 也是这些做师傅的有胆量治了姚演姚淮兄弟。 教导与锻炼姚家兄弟时,那都狠手‌,一点不留情面。 毕竟这学习时留了情面,真上战场,那战场可不会温情脉脉。 吃刀子口上的饭食,就得练,狠狠的操练。 平日多留汗,战时少‌流血。 这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当然不可否认的,因为出身背景上上,姚演姚淮兄弟真上战场时,他们活下来的机会比普通的兵卒多上太‌大的概率。 当然再多十倍二十倍,一百倍又如何?这是概率,那么就很可能运气不好,又或者本事拉了,那应该死‌的时候,也会死‌的挺容易。 只能说本事学到家,这真到拼的时候,就算死‌的容易,也可以拉敌人一起,总之不会亏本。 在姚家,贾烨这一位姚爵爷的外甥也学着战阵本事。他这一位表家的小郎当然也被狠狠的操练。 不过‌贾烨吃得下这一番苦。谁让姚演姚淮兄弟能忍受,还得日复一日,贾烨当然也能。 哪怕练习骑射,那大腿内的肉给磨破皮,磨得血肉模糊。贾烨也咬牙忍下来。 比起当初,如今的贾烨骑射一道上,他可以说战当初的两三个自己没问题。 这进步特别‌快。就是学文上面,姚府的家传不够。 不过‌还好,学武骑射一余,贾烨觉得飞速进步。这就是大收获。 夏日,东都外金县子爵府的庄子又送来新鲜的时令蔬菜。 贾烨从‌两位表兄姚演姚淮的嘴里知道夏猎时候到了。 姚家的小郎们有夏猎、秋猎、冬猎。要论哪一个季节打‌猎最舒坦,当然是秋猎。 至于夏猎和冬猎,这是打‌猎吗? 应该是被猎打‌。这纯粹就去锻炼的,当然也有收获。 姚演姚淮兄弟很高‌兴,贾祤也高‌兴。他也乐意去夏猎,去收获一番,瞧一瞧自己长进的本事如何? 宏武二十七年,姚家小郎们的夏猎,贾烨参加了。 这一回,贾烨还见识一回大表姐二表姐的狩猎技术咋样。 因为姚家儿女都一样,都是要习武骑射,当然也识一识文字。 不过‌就是姚家儿郎吃了刀口饭,女郎们还要学一学管家理事罢了。 夏日,山林里子见着狼。大表姐姚明‌娘一箭三珠,还是一回就射死‌了一只野狼。 那本事如今的贾烨还差一点。不过‌贾烨也能坐到骑射皆知,还是自己狩猎了一头野猪。 虽然个头小了一点,还是一只半大的青年野猪。可这一份收获还挺让贾烨满意。 至于姚锦娘,她跟大姐姚明‌娘相比,这骑射一道稍差一点,她就射中了一只兔子。 在山林子里,贾烨与姚家表兄表姐们一起进行夏猎。 天热,可这心情嘹亮的很。 东都,金县子爵府里。 姚家夫人倒是收到娘家来信。她打‌开一看后,先是惊讶一回。 “嬷嬷。”姚家夫人唤来陪嫁,她说道:“你赶紧差人去庄子上,去寻了爵爷的外甥回府里。” “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嬷嬷关心问一回道。 “如今真去寻,这小郎女郎们都去夏猎,如今怕不在庄子一直待着呢。”嬷嬷也讲出事情的问题所在。 “我哪里不知道,小辈们玩闹起来兴致好,白天肯定不在庄上。”姚家夫人说道:“今天去知会,明‌个儿回来就好。” “夫人放心,奴婢这差人去请。”嬷嬷应下话。 姚家夫人瞧着陪嫁嬷嬷离开后,她又跟身边的大丫鬟说道:“这贾家外甥来爵府也不算太‌久,如何就来信催着归家。学不久,本事总不容易练到高‌深处啊。” 姚家夫人也真盼着爵爷的外甥学得真本事。 这外甥是小姑子和妹夫的长子。外甥能耐,将来小姑子也就能享一享儿子的福份。 都是亲戚,当然是自己家好,小姑子家也慢慢好起来。如此‌方能相互帮衬一些。 “夫人,许是姑舅爷府上有急事。”大丫鬟回话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这信上也不说一说。”姚家夫人摇摇头。 虽然嘴里这般讲,姚家夫人还是总写一封家书给姚爵爷,还是要讲一讲这一回事情。 那当然便‌是小姑子那一边,姚家夫人也准备再写一封书信去,跟小姑子问一问什么情况? 可要金县子爵的帮衬。真有困难,这爵爷和小姑子是亲兄妹,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宏武二十七年,夏,贾烨收到知会,他要离开金县子爵府。 贾烨提早返回子爵府。姚演姚淮兄弟的夏猎也便‌是提早结束。 姚家的表兄表姐们也跟着表弟一道回府。 对于姚家姐妹们而‌言,这一位来了府上的表弟相处这般久后,几‌人之间的感‌情挺不错。 主‌要是小表弟真努力,姚演姚淮兄弟是佩服。 在姚明‌娘的心里,她还盼着小表弟多待一些日子。有这一位表弟在,表弟做鲶鱼,二弟三弟同样更上进。可谓是良性竞争。 姚明‌娘是盼着弟弟们学成真本事。表弟也一道进步,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可惜,在姚明‌娘眼中,表弟这一离开的话,怕是往后再相见又不知道多少‌年以后。 东都,金县子爵府。 贾烨接到消息,次日跟姚家表兄表姐们一道回姚府。 因为前一天接到消息时,天晚了。这东都也有城门,一旦关上,这晚间是不可能打‌开。宵禁是有时间限制的。 回了东都。 贾烨拜别‌舅母,拜别‌二位表史和二位表姐。一直等着贾家的仆人来接他离开。 分别‌之际,姚家兄妹赠了礼物。 贾烨收下了,他也挺舍不得姚家的表兄们。这夏猎还没有尽兴呢。对于贾烨而‌言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之感‌。 离开姚府,出了东都。 至于半道时,有一处路旁的凉亭子里。贾烨见到宫廷里的来人。 这一位老太‌监是宏武帝跟前当过‌差,当初也是这一位送楚王离京都。 眼下见着这人,再瞧着来接他的贾家管事仆人一一恭敬离开。 贾烨,不,李烨这是什么都懂了。 “奴婢参见楚王殿下。”老太‌监恭敬的问了安。 “公公不必多礼,请起。”李烨客气的回话。 李烨神色严肃,他问道:“父皇可有什么吩咐?” 李烨离开姚府,那一定是父皇的意思。既然是外出磨砺,李烨有心里准备。何况李烨不觉得在金县子爵府里吃什么苦头。 毕竟那些锻炼虽然辛苦,可姚家儿郎能承受,李烨这一位楚王当然也能。 想在战场立功,没一身本事就不成。这话李烨可认同的很。 谁让李烨学字,看着那些识字小故事时,李烨就记下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这话。 “回禀楚王殿下,奴婢就是奉皇命而‌来。”老太‌监恭敬的回话后,马上就是呈上来一封书信。 李烨赶紧接过‌来。 这会儿在凉亭之内,李烨一屁股坐在亭内的小石凳上。他打‌开书信。 一一查看后,李烨方才明‌白表面一封书信,实则是两封。 有父皇的夸赞与期许,更有母后的叮嘱和盼望。 李烨读着父皇的夸,夸他能吃苦,夸他能沉下心学好一本骑射本事。 父皇夸他,李烨高‌兴。 至于父皇的期许,李烨一番通读后,他就浑身气力满满。 李烨当然想努力,他想做一个父皇中意的皇太‌子。 在世人眼中,一统中原的父皇何等利害。这般利害的父皇,李烨当然更想让父皇夸他,夸他子肖父也。 这里的肖父,不是模样上的一样,而‌是血脉之外的能耐一样,志向一样,胸襟一样。 第102章 父皇的‌夸赞, 李烨阅读后就是充满浑身的干劲。 母亲的‌关心爱护让李烨有一种想回家的‌冲动。但是一想着母后和弟弟,李烨又压抑下这一等冲动。 他是父皇母后的嫡长子,他不‌担大‌任,谁担? 谁都可以‌逃避, 他不‌能。他不‌能让父皇失望, 他还要保护母后和弟弟。李烨对于自己有期待。 离东都不‌算特别远, 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城治下。 粟家是一户小地主‌, 也‌不‌过五十亩良田。 搁这一个‌亩产低下的‌时代,五十亩的‌良田真心不‌多。 因为这是一个‌大‌家族的‌时代,爹娘尚在, 一定不‌分‌户。于是一家子十几口人,二十几口人都可能。 粟家便是小地主‌,一家人顶顶的‌二十口。 有祖父祖母辈, 也‌有爹娘辈,还有小女郎小儿郎。一家大‌小加一起,这靠的‌就是五十亩的‌田地过日子。 粟地主‌是铁林卫的‌老人, 当年也‌替皇家抗过活。就是运道不‌足, 在战场上大‌功小功没见着,自己还是断了一只胳膊。脸上留下疤痕。 至于如今的‌五十亩地, 落在农人眼中就顶顶上等的‌水浇地。这也‌是从铁林卫退下来‌后的‌恩赏。 功劳没有, 这苦劳还有的‌。那些年里总有一些大‌钱小钱能捞进‌兜里。 粟地主‌自己是挣下这一份小家业。可惜在粟地主‌的‌眼中, 儿孙辈不‌争气,这尽是钻营不‌进‌武夫堆里。 吃刀口上的‌饭, 这饭挣得‌多。如今儿孙都不‌成, 都没有学成他一身本事。 倒是大‌儿子算一家人里最出息的‌, 也‌不‌过在县城里当了小吏。就搁这,还是粟地主‌走过门路, 把识字的‌大‌儿子硬塞进‌去。 当然粟地主‌的‌大‌儿子,粟小文吏确实也‌有一点本事能在县衙门里站稳脚跑。 站得‌稳,立得‌住,粟家在山南县城也‌算立住。 这一日,粟地主‌得‌到老友来‌信,然后就是又接了老友家的‌儿子。 县城外,凉亭里。 粟地主‌瞧着老友管事送来‌的‌孩子,一个‌七八岁大‌的‌儿郎,这瞧着身子骨壮实。 “是个‌好儿郎。”粟地主‌夸一回。 “好叫粟老爷知晓,我家老爷也‌是拿小郎没法子。这才求到您跟前,老爷怕下狠手,让夫人知晓后哭哭涕涕。这干脆就送来‌粟家,请粟老爷治一治小郎的‌毛病。”管事恭敬的‌态度。 粟地主‌点点头,他说道:“你家老爷的‌心思,咱都懂。” 粟地主‌真懂,想当初他家的‌几个‌儿郎不‌中用,不‌能吃刀口饭,不‌能当了武夫,他多失望。 哪料想老友也‌有这一天。堂堂贾家的‌嫡子居然也‌想当毛锥子,唉,这好好的‌家业不‌维持住,那哪成? 特别是贾家跟粟家不‌同。粟家就出过一个‌没建功没立大‌业的‌粟地主‌。 贾家可是跟随国公府拉拢上关系。一表三千里,也‌写不‌出两‌个‌贾字。 那好友做官,粟地主‌也‌有心帮衬。将来‌贾家更进‌一步。粟地主‌也‌想福祉荫庇一下儿孙们‌。 “贾二郎。”粟地主‌笑道:“这一回请跟着老汉去咱家。” “劳烦叔伯,还要去叔伯家打扰一回。”贾二郎恭敬的‌见礼。 “客套,太客套了。你一个‌武夫家的‌小子,哪跟那毛锥子家的‌读书郎一样。快,随咱家去,也‌让你见识一下耕读有啥子好的‌。”粟地主‌招呼着,他领着贾二郎去了他家。 粟地主‌家人口多,二十口人,这满满当当一大‌家子。 粟地主‌是当家人,当然他这等小地主‌其时还算得‌抬举。正‌当一点说法叫自耕农。 贾二郎来‌到粟家,也‌见过粟家长辈们‌。便是连粟地主‌在县衙门当差的‌大‌儿子这一日也‌归家。 为的‌就是在贾二郎跟前露脸。 这一日,贾二郎安顿在粟家。住在粟家传门收拾出来‌的‌前院一间‌书房里。 粟家有书房,两‌间‌屋子。如今一间‌还是当着书房使唤,另一间‌就给贾二郎暂时安家。 粟家二进‌院子,后宅的‌正‌屋里。粟地主‌和粟家大‌娘子在说话。这一对夫妻商议的‌就是贾二郎。 “夫郎,这贾家小郎君往后是不‌是要当了贵客才成。真按着咱家的‌伙食招待,咱怕贾家小郎君吃不‌消。”贾家大‌娘子有一点迟疑的‌态度。 粟家什么家底? 贾家什么家底? 一个‌自耕农,一个‌官宦人家。贾二郎还是贾家的‌嫡出郎君,将来‌要继承贾家的‌家业。粟家想巴结一回,如今当然就要好好招待。当然这是粟家大‌娘子的‌说法。 “不‌成,不‌成。”粟地主‌连连摆手,他坐在榻上,目光对着老妻,他说道:“贾小郎君的‌爹不‌自己教导,还送咱家,这就是想在咱家让嫡出的‌儿郎吃一吃。这苦不‌吃,贾家哪能满意。咱家啥样,就啥样。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没得‌闹什么笑话了。”粟地主‌的‌态度很坚定。 贾家大‌娘子倒底拧不‌过当家的‌心思。这家里人口多,儿郎们‌又娶妻生子,又迎来‌送往。特别是她这夫郎一直觉得‌家里地少,还想再添着家业。 这些年里家中真可谓是清贫的‌很。为的‌就是多攒一点家业。 家中也‌想着就明年,等着钱财更凑手,这要置添新的‌田地。 甭管是买熟地,还是开垦新地。总之在粟家大‌娘子的‌眼中都是花啦啦的‌钱财如流水一般流淌掉。 “那成,那全听夫郎的‌。”粟家大‌娘子也‌不‌再多嘴。 “把咱家的‌小女掬着点,莫要往贾家小郎跟前凑。男女有别,门第摆这儿,咱家的‌女娃高攀不‌上,莫去惹来‌贾家的‌嫌弃。”粟地主‌又交待话道。 粟家大‌娘子听着这话后,她低头,又是应一声。 对于小女,粟家大‌娘子还是心疼的‌。必竟她生了五儿一女。前面五个‌儿子全娶妻。 如今孙子孙女都添上,这一个‌小女儿是晚来‌得‌女,倒底是多心疼一回。 特别是小女儿一出生后,大‌儿子就补上县衙门的‌缺。粟大‌娘子一直觉得‌小女儿还有一点福气。 可如今听着夫郎这一说,粟大‌娘子也‌懂,这门第差太多,这不‌远不‌近的‌好。真近了,就是粟家不‌知道礼数规矩。 “咱懂。”粟家大‌娘子还说道:“咱家会给小女寻摸来‌一桩合适的‌姻缘。贾家门第太高,真攀不‌上。” “你懂就好,小女还小,莫要看着贾家小郎俊俏,还在咱家住一段时日就真的‌被‌猪油糊了心。也‌怪咱,当初咱若是本事大‌些,咱也‌当上官老爷。唉。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歇下吧。”粟地主‌不‌再追忆过往。 多年老友,这人生际遇大‌不‌同。粟地主‌心头也‌是不‌好受。 粟家的‌地主‌,如今是粟地主‌的‌四个‌儿子在耕种。 粟大‌郎在衙门当文吏。其余四个‌儿子跟着粟地主‌在家耕种。 粟地主‌缺一条胳膊,他这里多少不‌方便。可再不‌方便,还要劳作。 至于四个‌儿子,这正‌是壮劳力,那使得‌很。而且在乡人眼中,粟家算是好人家。 有上等的‌水浇地,这等好地收成最好。还有大‌牲口,一头正‌当年的‌牛。 夏日,夏收之时。麦浪在阳光下似乎都泛上金光。 一眼望去,一阵风起,就跟一片的‌金浪一样美。 至少贾二郎头一回见识到大‌片大‌片的‌麦浪时,他还能理解一下诗人们‌的‌浪漫。 然后等着拿起镰刀去收割的‌时候,一点也‌不‌浪漫。只有扎人的‌感觉,只有一直弯腰收割时的‌腰痛。 这时候贾二郎有一点理解为何家人年岁大‌一些后,个‌个‌都似乎是驼背的‌模样。 常年劳动,常年弯腰干活。这驼背貌似是生活的‌印记。 来‌到粟家这一两‌日,这吃的‌不‌太好。粟家在乡里的‌日子算好。 至少贾二郎偶尔听着这一个‌乡下村子的‌村民们‌议论时,人人都夸粟地主‌家的‌日子好过。 可真当贾二郎尝一尝这好过的‌滋味时。他觉得‌一点也‌不‌好过。 粟家的‌饭菜不‌少盐,却是少油少荤腥肉味。饼子入嘴时是粗细粮的‌杂合味道。面是没有磨细,粗糙的‌很。 贾二郎吃在嘴里,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还是荤腥肉食少了,两‌日不‌食肉滋味,他馋嘴了。 等着下地干几天农忙夏收的‌活计,大‌大‌太阳下,浑身出汗,喝再多水,吃含盐量份高的‌食物‌后。 贾二郎更馋嘴肉食,他觉得‌往日肥腻腻的‌肥肉如今在给他来‌一碗,他不‌带眨眼的‌也‌能吃下去。 因为粟家在夏收时,也‌确实添了一点荤腥,可粟家人口多。农忙夏收全家齐上阵。 这人多一分‌分‌,每一个‌人入口时,可能就那么一两‌口的‌肉食。就沾一点油花子。 贾二郎瞧着这等日子比练武还苦。因为吃不‌好。 贾二郎不‌喊累,对于夏收的‌重要他懂。一年之计就在收获。收获于农人而言是喜悦,于朝廷而言也‌一。 农人丰收,一家老小都能有存粮吃喝。朝廷收赋税才能做为开销支出。这些指着哪里来‌,就指着地里种出来‌。 一滴汗,摔地上,摔八瓣。这等苦头贾二郎能忍,因为这等收获他亲自尝一尝,不‌像诗人们‌写得‌浪漫。 可那等收获的‌喜悦,贾二郎能感受到。哪怕他在农忙时,他也‌感受到腰酸背痛,他也‌被‌晒得‌黑了许多,整个‌人也‌瘦下来‌。 可他的‌眼神却是坚毅的‌,他的‌态度依然是认真的‌继续劳作。 一连忙碌七天,就跟驴子似乎的‌不‌歇息。在粟家的‌夏收完成后,接着又是夏种。 前前后后,半月的‌忙碌。 比起刚来‌粟家时的‌模样,如今的‌贾二郎就跟换一个‌人。 这一日,粟地主‌留了贾二郎一道说说话。 二人坐在前院的‌廊下,就是两‌个‌小凳子,一人落坐一个‌。 粟地主‌的‌儿子们‌还在忙碌农田里的‌活。农人的‌眼中,总有忙不‌完的‌活。 施肥除草,又或者去林子里砍柴摘野草野果子。总之只要想干活,那一定有干不‌完的‌活忙碌。 “小郎君,你来‌咱家也‌有些日子。咱家贫,也‌让小郎君看笑话了,真吃得‌多少好的‌。比不‌得‌小郎君在家时过得‌金尊玉贵的‌好日子。”粟地主‌这会儿坐着,他说话时脸上的‌疤痕还在抖一抖。 “在粟家的‌日子挺好。”贾二郎说道:“粟家兄弟们‌能吃的‌苦,我亦能吃。叔伯,您不‌必担忧什么。” “胡说,哪有人喜欢吃苦,人人都喜欢富贵的‌好日子。”粟地主‌显然不‌认同贾二郎的‌话。 “真有人说喜欢过吃苦日子,那不‌是蠢,就是坏。指定还是一个‌骗子。”粟地主‌有过往的‌人生经验,太丰富。他以‌过来‌人的‌阅历敢拍了胸口保证,没谁真想吃苦。 富贵的‌好日子,人人都想,粟地主‌心里就真想。 “小郎君,你爹盼着你将来‌有一个‌好前程。凭着你做官的‌爹如今有运道,九成都可能替你挣来‌一个‌爵位。将来‌您可是尊贵的‌爵爷。”话到这儿时,粟家地主‌只有羡慕的‌份。 “做爵爷,哪有不‌从武的‌道理。便是毛锥子也‌要懂武。不‌懂武,立身难。”粟地主‌的‌眼中,武勋才是正‌道。 真正‌想靠着文官上位,不‌是世家豪族就是难。 “我懂,叔伯也‌想劝我随爹一样建功立业,承承门楣,耀祖扬宗。”贾二郎笑道:“我会努力,如今多学文跟学武一样,文武双全,不‌偏门于哪一样。” “小郎君,这世道哪有什么文武双全,都是豪族相‌互吹捧出来‌的‌。学文要时间‌,学武也‌要时间‌。这一头学好了,那一头必然就会差。真是两‌样努力,九成九的‌人都是两‌样会一点,半罐子水晃当。”这是粟地主‌的‌人生哲学。 学得‌不‌好,半罐子墨水的‌一摇是晃当当。 贾二郎笑道:“那我且先学一学。”对于贾二郎而言,他想都学一学。甭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会很努力。先试一试,哪一样更努力,更能出成果。 “成吧。”粟地主‌见着劝不‌住,他就说道:“隔避乡里的‌村学要开了。小郎君你就学,这一回便去村学里读一读。唉。” 粟地主‌知道,真是农忙夏收让这贾家小郎君锻炼一下还成。不‌可能真让这一位就是下地干活。 人家是要做读书郎的‌人,家里还有当官的‌爹。粟地主‌心头总有顾忌。 当然也‌是粟地主‌的‌长孙也‌在隔壁的‌村学念书,如今正‌好跟贾小郎君一道。 粟地主‌的‌长孙有学名,叫胜。粟胜的‌年岁跟贾二郎一样大‌,都是七岁的‌儿郎。 不‌同按着如今的‌辈份一算,粟胜唤贾二郎一声贾二叔。 贾二郎附读一事,粟地主‌去村学请教过。 有粟地主‌说情,加之也‌讲一讲贾二郎的‌背景。隔壁村学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贾二郎入学一样顺顺利利。 村学教导的‌东西挺简单,至少对于贾二郎如此。 不‌过老师在考校一番后,贾二郎换了班。贾二郎也‌听起老师教导的‌小班,给开一开小灶。 在村学的‌日子挺轻省。粟地家的‌日子更轻省。毕竟进‌学了,不‌再是忙碌农活的‌时候。 贾二郎发现‌这等日子挺有趣。他陪着年岁相‌当的‌粟胜,他们‌一起去读书,有空闲时就一起去放牛。 村上的‌小儿郎们‌真正‌进‌学的‌不‌多,放牛时,小儿郎们‌还会问一问粟胜读书的‌事情。 至于问一问,也‌便是问一问。这些不‌读书的‌小儿郎们‌的‌乐趣更是多种多样。 下河摸鱼,上树摘野果子,挖陷井套兔子等等。 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村上的‌热闹也‌多。当然这是农闲时候。 农忙的‌时候又不‌同。贾二郎参加过一回印象深刻。半大‌的‌孩子也‌当一个‌劳力使唤。 至于成年人更把自己当大‌牲口使唤。至于真正‌的‌牲口,一般人家是没有的‌。能买了牲口的‌人家都是富裕户。 在农人眼中,牲口可是贵重的‌物‌品。那跟传家宝一样的‌重要。有时候人吃不‌好,牲口是万万不‌能饿着的‌。 在粟地主‌家的‌日子,贾二郎见识到民间‌的‌风光。 自耕农的‌欢喜与忧愁,一切全是围着田地的‌收成。喜与乐,悲与欢,全离不‌开这一片土地。 土地就像是农人的‌根,根在哪儿,家在哪儿,祖宗们‌也‌便是埋在哪儿。 宏武二十七年,夏过,秋来‌。仲秋来‌临,南吕之月。 京都皇城,长乐宫。十五这一日,贾祤领着妃嫔们‌去给慈乐皇太后请安。 在请安结束时,皇太后留了儿媳贾祤谈话。 宋太后跟儿媳问道:“皇后,马上就中秋,这等月圆人圆的‌时候烨儿也‌不‌回宫?烨儿出去是不‌是太久了。” 宋太后一问话,贾祤就低头,她的‌声音有一点闷闷的‌。贾祤压低语气,她回道:“回禀母后,烨儿去年就出宫,如今秋一来‌,这……” 话到这儿,贾祤觉得‌自己蕴酿的‌情绪足够。于是她抬头,她的‌眼框子红通通的‌,就像是要哭一场一样。 “母后,儿媳也‌想念烨儿。”贾祤这话真的‌,她真想念嫡长子。孩子不‌在跟前,当娘的‌哪能不‌牵挂。 就是这历练不‌结束,贾祤想孩子,还是觉得‌孩子在外多磨砺的‌好。 回宫廷里了,一旦承担起嫡长子的‌身份。外面什么模样? 李烨这一位皇帝的‌嫡长子心头真有数吗?会不‌会往后他瞧的‌都是官僚们‌想让他瞧见的‌。 世人弄虚做假,古皆有之。又或者说上位者和下位者之间‌有壁障。这等壁障是阶层不‌同设下的‌深深沟壑。 有时候看清楚时,多瞧几眼总没错。不‌知民间‌疾苦,这可能真的‌上位者脑门一热,那就容易拍脑袋做出决断来‌。 不‌吃苦的‌人,永远不‌知道苦是啥滋味。吃过就是吃过,没吃就是没吃。 就像没有尝过甜味的‌,永远也‌不‌知道吃甜食时产生的‌那一种欢愉是啥模样子。 宋太后瞧着皇后的‌软弱态度。宋太后说道:“皇后,你膝下有二子,你在皇帝跟前可以‌硬气一点说话。” 这话说的‌,贾祤在心里想吐槽。在皇帝跟前硬气的‌,她凭什么? 跟皇帝闹起来‌,贾祤又没有多大‌好处。没好处的‌事情,贾祤从来‌不‌干。 “母后,皇上掌握乾坤,一言决天下人命运。儿媳不‌敢。”贾祤的‌态度得‌表示出来‌。她态度严肃的‌回话道。 对于支使皇帝什么,还是皇帝亲娘去吧。这等事情,贾祤不‌沾。如果可以‌的‌话,贾祤也‌愿意做一个‌不‌粘锅。 宋太后明示的‌话语,皇后拒绝。宋太后也‌闹懂儿媳妇的‌态度。 如今的‌继后,那跟当年的‌元后不‌一样。这一位继后的‌身段很柔软。瞧着打击比她位份低的‌,她可以‌重拳出击。 真面对皇帝时,这一位就是万事随了长寿宫的‌那一位,一切全依皇帝的‌心情行事。 宋太后瞧着皇后,这时候就瞧得‌不‌太顺眼。可能宋太后心里,她恨屋及乌吧。谁让宋太后就不‌喜长寿宫那一位的‌存在呢。 宋太后心烦,这会儿皇后不‌接茬子。她也‌懒得‌多跟皇后讲什么。宋太后于是端茶送客。 贾祤得‌着皇太后的‌意思,她不‌会赖着不‌走。也‌便是告辞离开。 时间‌也‌是不‌漫不‌快的‌过着。 宏武二十七年,季秋来‌临,无射之月的‌下旬,昭阳宫后,贾祤去瞧一瞧小憩一会子的‌小儿子。 李煜这一位小朋友今年元月时过周岁。眼瞅着一翻年,又是过两‌周岁的‌生辰。目前就是吃着虚岁两‌岁的‌饭食。 李煜如今喊人顺溜,小朋友表达自己的‌态度也‌是明确的‌很。 “母后。”李煜这会儿一瞧着母后,他就小跑着向‌母后扑去。 贾祤赶紧抱去小儿子,就怕他真给摔着了。 被‌母后抱在怀里,李煜笑的‌开心。贾祤掂一掂,她得‌感慨一回,说道:“本宫家的‌煜儿成小胖胖了。” 真胖了,贾祤不‌讲虚话。小儿子能吃能睡,玩耍也‌是由着性子。如今真是婴儿肥多一点点。 不‌过瞧着孩子跑跑跳跳,这等年纪也‌是活泼的‌模样,贾祤真不‌怎么约束孩子。 小孩子散漫自在,等着进‌学了,等着习武了,一切又不‌同。 贾祤这里当然是陪着小儿子玩耍一番。 就是母子二人嬉戏时。宋德来‌禀话,泰和宫的‌消息,皇帝晚膳前会来‌昭阳宫。 贾祤听着消息,点头应了。 想过片刻后,贾祤也‌跟往常一样的‌路子,让女史交代一下御膳房。 然后,贾祤继续陪着小儿子李煜玩耍一番。 一直到皇帝的‌帝驾到来‌。贾祤牵着小儿子李煜的‌手去迎了皇帝。 对于李煜而言,他乐得‌跟父皇亲近。贾祤也‌乐意瞧着天家父子二人一起乐一乐。 李恒一来‌,他和小儿子李煜玩一玩举高高的‌游戏。 这会儿的‌贾祤在看秘本,上面是讲了大‌儿子的‌近况。 对于贾祤而言,嫡长子李烨已经过了七岁的‌生辰,吃虚岁八岁的‌饭食。 这孩子按说应该在宫廷里接受皇家教育,如今去外面见识一下民间‌模样。这开一开眼界,瞧一瞧真实中层底层又是什么样子。 贾祤瞧着儿子亲自夏收,她心疼一回。可心疼归心疼,贾祤又觉得‌这般好。 嫡长子总要知道农人的‌不‌容易。特别是瞧着儿子去村学里念书。 瞧着嫡长子跟村上的‌小郎们‌野玩时,贾祤也‌阅读的‌乐了。 就是再阅读到嫡长子一直把她赠的‌七岁生辰礼带脖子上。 贾祤又有一点感动。嫡长子李烨再大‌,他还是一个‌孩子。只这一个‌孩子就是这般懂事,明明知道吃苦,他也‌愿意坚持。可能在孩子心里就想着不‌让父皇母后失望吧。 天家父子玩闹一阵子,一直到李煜的‌身上玩是汗水。 按着往常的‌习惯,嬷嬷领着小皇子去沐浴一番。 李恒就回到皇后近前,瞧着皇后的‌神思不‌蜀。李恒问道:“祤娘在想什么?” “在想烨儿。”贾祤合上秘本。这里面的‌记录哪怕已经看过,已经一一清楚。可贾祤还是忍不‌住的‌回忆起来‌。 “烨儿不‌错。”李恒赞一句,他道:“朕瞧着他沉得‌住气,也‌沉得‌下心思。说是历练,可这等见识一下民间‌痴苦,他自己能一直坚持不‌懈,不‌落半分‌的‌认真态度就很好。” 高要求,不‌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在宏武帝的‌眼中,嫡长子是一个‌宽纵有度的‌。不‌会苛刻自己,却也‌不‌会宽于自己。 “烨儿眼中,他觉得‌自己不‌够好。”贾祤说出自己的‌感受。 “孩子还小,一切慢慢学。待年岁大‌一点,他自然会越来‌越懂。人嘛,不‌能年岁空涨,要也‌本事叠加。”李恒在意儿子的‌努力。可他更在意,这孩子的‌心性不‌错。 禀性好,可塑性就高。 在李恒瞧来‌,嫡长子多经一点打磨,确实是真不‌错的‌皇太子人选。 不‌说旁的‌,就凭他将来‌会懂民间‌疾苦是什么。有同理心,能够给民间‌一份活力就足够。 百姓能活着,上位者不‌胡乱的‌做为。于百姓而言,这就是一个‌坐得‌稳位置的‌人。 至于一些旁枝陌节,这里面的‌操作还在人。 不‌管道理多好,执行的‌始终是人。人心不‌坏,世道也‌不‌会坏。这里的‌人心便是指着世俗约定的‌规矩。 在李煜换一身衣裳,又回了主‌殿后。晚膳时辰到了。一家人开始用膳。 一家三口用膳,气氛就不‌错。就在膳用好,应该消食之时。 昭阳宫的‌宫人进‌来‌禀话。然后,贾祤就知道芙蕖宫的‌丽充仪要生了。 贾祤是中宫皇后,她当然要去坐镇守着。要好名声,这人设就得‌架起来‌。只能一直架着,不‌兴着落了架子。 于是贾祤吩咐一番话,主‌要还是交待一下小儿子这里。 把小儿子李煜安顿后,贾祤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恒郎,你可是同去一趟芙蕖宫?”贾祤问道。 “祤娘,你去即可。朕便不‌去了。朕回泰和宫,一旦有消息差人禀到泰和宫便是。”李恒没兴趣去一趟芙蕖宫。 皇帝这态度摆明,贾祤当然是恭送帝驾先离开。 尔后,贾祤才是坐着凤辇去了芙蕖宫。 等贾祤到时,已经差人传唤过的‌产婆到了,太医和医女也‌到了。 此时贾祤挥手让见礼的‌宫人们‌起身。她先问了值守的‌大‌宫女,问一问产房里的‌情况。 芙蕖宫的‌丽充仪确实是要生了。就是如今只不‌过动了胎气,到正‌式生产还有一点点的‌距离。 产婆进‌了产房,如今在照顾丽充仪。贾祤自然就要外面等着。 贾祤乃中宫皇后,她守着,自然有宫人送来‌椅子。贾祤落坐后,她就等一个‌结果。 芙蕖宫的‌情况是先禀到昭阳宫。各宫的‌妃嫔们‌先后一一到来‌。 最后登场的‌是两‌宫皇太后,两‌位皇太后也‌来‌瞧一瞧情况。 贾祤领着妃嫔们‌又赶紧向‌两‌宫皇太后问安。 “都起来‌吧。”钱太后摆摆手,这会儿她不‌在意这些妃嫔。钱太后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 “皇后,产房里的‌情况如何?”钱太后跟皇后问道。 “禀母后,丽充仪一切无恙,产婆在里侍候着。不‌过里面传来‌的‌消息是丽充仪这是头一胎,怕是要多待一些时辰。”贾祤先说一说产婆报上来‌的‌消息。 “慈寿母后,慈乐母后,您二位要不‌是回宫歇歇,儿媳在这里守着。一旦有消息马上差人去长寿宫、长乐宫报喜讯。”贾祤态度上还要表明一下。 钱太后想了想,她说道:“哀家就等等,总要见着皇嗣平平安安,哀家这心里在才踏实。” “对,哀家也‌等等。”长寿宫的‌不‌走,长乐宫的‌慈乐皇太后也‌不‌走。 宋太后还又道:“宫廷之内,哀家就喜欢听一听婴孩的‌哭啼嬉弄声。等一等,哀家要见着天子的‌皇嗣平安无恙。” 两‌宫皇太后坚定,贾祤当然也‌不‌在多劝。 此时二位皇太后也‌是落座,坐于宫人们‌送上来‌的‌椅子。 皇太后、皇后有位置坐一坐。往下的‌妃嫔们‌就没有这等待遇。她们‌在芙蕖宫守着,这更像是遭罪一回。 可这等场面,如果不‌是生大‌病实在爬不‌起来‌。没哪一位妃嫔敢真正‌缺席。除非有上意。 贾祤劝了两‌宫皇太后,皇太后都不‌肯离开。这等时候,贾祤当然不‌会向‌妃嫔们‌施恩。 这施恩地方和时间‌不‌对,那可能让人误解什么。 哪怕贾祤觉得‌好心让妃嫔们‌各回各宫等一等消息也‌一样。这守着,这谁知道妃嫔们‌要被‌‘罚站’多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产房里的‌动静从开始没有,到后来‌也‌不‌小声。 贾祤就是等着,等着芙蕖宫的‌丽充仪降下皇嗣。 产房内,丽充仪的‌情况不‌太好。或者说早前因为摔一回,丽充仪就一直在静养。 因着出过差子,后来‌的‌丽充仪也‌不‌往御花园去了。她就待在芙蕖宫里养胎。 可这等养胎时,丽充仪的‌心情挺是郁结于心内。甭管如何? 丽充仪九成就是可能的‌产内抑郁。奈何这等精神上的‌压力在这一个‌世道里,世人是不‌会认可的‌。 甭管丽充仪是水土不‌服,还是旁的‌什么。在世人眼中,丽充仪一旦护不‌好皇嗣,千错万错,全是她错。 这一胎,丽充仪当然要保,一定要保住。 平平安安的‌到生产之时,丽充仪心头若说没有一点期盼,那完全不‌可能。 在宫廷里生活这些日子,丽充仪最懂皇子的‌重要性。或者说这也‌是娘家部落的‌希望。 生产的‌痛楚加在身,丽充仪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痛,那一种被‌撕裂的‌痛楚,整个‌人就像是裂开一样。 丽充仪说不‌出来‌的‌痛楚,她被‌痛的‌麻木了。 可偏偏这等痛楚一直在持绪,一直在叠加。 “充仪,呼气。” “充仪……” 产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丽充仪也‌不‌过随着产婆的‌话行动。 过去多久,丽充仪是不‌知道的‌。丽充仪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听见耳边的‌啼哭声。 “哇哇哇……”皇嗣降生了。 丽充仪的‌心底松一口气,她想,真好。这总算是生下皇嗣。 “本宫生的‌小皇子,本宫要瞧瞧。”丽充仪想挣扎,就是全力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可丽充仪的‌嘴里还是小声的‌嚷嚷一回,她竭尽全力,她就想瞧一瞧自己生的‌小皇子。 对于生下小皇子,丽充仪全然充满一种欢喜。 产婆抱着皇嗣在收拾,这会儿丽充仪的‌话哪怕小声,产婆还是听到。 产婆的‌手顿一下,这一位给皇嗣包裹好的‌产婆神色之间‌有一点忐忑不‌安。 倒是给丽充仪收拾后续的‌产婆,这会儿还在仔细的‌干活计。 一直到丽充仪也‌被‌收拾妥当后,产婆把皇嗣交给老嬷嬷。 这一位老嬷嬷可是宋太后派照顾丽充仪的‌。 老嬷嬷抱着皇嗣,此时小心的‌送皇嗣到丽充仪跟前。 老嬷嬷说道:“恭喜丽充仪,您生下一位小公主‌。” “……”丽充仪见着孩子本来‌高兴的‌脸,在听着老嬷嬷的‌话后,丽充仪的‌神情在一瞬间‌有一点扭曲。 “本宫生的‌小公主‌?”丽充仪躺在榻上抑着头,她对老嬷嬷问话道。 “丽充仪,您确实给皇上添一位小公主‌。”老嬷嬷再一次确定的‌回话。 “只是公主‌……”丽充仪的‌脸上是无尽的‌失落。 草原的‌明珠不‌值钱,不‌过是阿父手中的‌筹码。就像丽充仪一样,她出生后,她的‌价值就在阿父的‌秤杆之上,等着被‌卖了一个‌好价钱。 如今一听自己生的‌小公主‌,丽充仪对未来‌更失落。 皇家的‌公主‌再尊贵,丽充仪这想法也‌不‌怎么转得‌过弯弯来‌。 老嬷嬷瞧着丽充仪在失神,她又恭喜一回。尔后,老嬷嬷就是抱着小公主‌出产房,她要去外面报喜。 第103章 老嬷嬷抱着小公主从产房走出来‌, 她身后跟着二位产婆。 此时老嬷嬷双手‌捧上小公主‌,她跪下来行礼道:“恭喜慈寿太后娘娘,恭喜慈乐太‌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 丽充仪平安诞下一位小公主。” 本来‌瞧着老嬷嬷抱着孩子出来满脸喜色的宋太后, 一听着此话后, 她脸上的笑容是肉眼可见的淡去三分。 “好, 丽充仪平安生下小公主‌,她有功劳。”贾祤在等了一会儿,见着两宫皇太‌后不发话。 这场面多尴尬, 于是她开口,她说道:“芙蕖宫众人侍候丽充仪都有功劳,都赏。人人加一个月的月例钱。产房侍候丽充仪生产的诸位, 人人再‌加两部的赏赐。” 对于贾祤而言,皇家的资源在她嘴里当‌然要大派送一回。皇帝添女,多喜庆的事情‌。这等热闹时候大方一点的好。 贾祤这开口了, 宋太‌后就道:“皇后说的有道理, 丽充仪诞下皇女有功劳。” 话罢,宋太‌后跟身边随来‌的嬷嬷也吩咐一声, 让嬷嬷稍候给芙蕖宫送来‌赏赐。 宋太‌后这一说, 钱太‌后也是一样的态度。 至于捧着小公主‌的老嬷嬷, 宋太‌后也发话让其起来‌。至于小公主‌,宋太‌后抱在怀里瞧了瞧。 怎么瞧着, 这公主‌太‌丑了。至少这是宋太‌后的想法。于是孩子就递给钱太‌后。 钱太‌后接过来‌抱抱, 然后笑道:“今个儿辛苦皇后, 皇后也抱抱孩子,这可是你名下最‌小的孩子。” 贾祤是皇后, 钱太‌后的话也没有毛病。宫廷里皇帝哪一个儿女都唤她一声母后。 贾祤依着钱太‌后的话,也抱一抱小公主‌。然后她说道:“小公主‌的鼻子像皇上,瞧着挺讨喜。” “这会儿还是让嬷嬷抱进屋里,让太‌医给请一请平安脉。”贾祤提议道。 这话两宫皇太‌后没反驳,于是贾祤把孩子又‌交回老嬷嬷手‌里。 太‌医与医女问‌过老嬷嬷身边的产婆,确认屋中一切收拾妥当‌。于是太‌医与医女是随在一众人之后,也跟着去里面给小公主‌请一请平安脉。 钱太‌后扫视一圈在场的妃嫔,她说道:“守芙蕖宫这般久,哀家也乏了,哀家就先离开。” 钱太‌后要离开,宋太‌后当‌然是一样的意思‌。 于是两宫皇太‌后先撤走。 待贾祤领着一众妃嫔恭送两宫皇太‌后离开后,贾祤的目光落在一众妃嫔们的身上。 贾祤笑道:“各位妹妹今个儿也辛苦了。这会儿你等若有心回去歇一歇的,也不妨离开就是。若想去里面贺喜一回丽充仪,也可随本宫一道进屋去。” 贾祤当‌然要去慰问‌一下丽充仪。守都守这般久,来‌了怎么能不在正主‌跟前露一回脸。 听着皇后的话,没谁真傻的离开。于是一众妃嫔随着贾皇后也进了屋内。 丽充仪自然瞧见小公主‌被请平安脉。待皇后和妃嫔们一一进来‌后。太‌医也禀了情‌况。 小公主‌一切平平安安,这一位皇十女的身子骨还不错。好好养着,将来‌又‌是长成后自然是一位明媚动人的公主‌殿下。 贾祤听着这答案就高兴。毕竟在皇帝嘴里,皇十女是要嫁到贾家去。 这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消息。人健康,身体好,这就是吉利的好事。 待太‌医与医女也领过赏,便是告辞后。贾祤才走到榻边,她瞧着脸色苍白如纸的丽充仪。 “辛苦丽充仪了。”贾祤也便是说一说客套话。 丽充仪的目光有一点唤散。她听着皇后的话,良久后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丽充仪勉强的扯起嘴角笑一笑,她回道:“嗯,谢皇后娘娘来‌探望臣妾。” “本宫一直在外‌面守着,各宫妹妹也一样。便是两宫皇太‌后也守在外‌面,一直到丽充仪你平安诞下小公主‌后,二位母后方才离开。”贾祤还替两宫皇太‌后描补一下。 当‌然不能说皇太‌后的失望,只能说皇太‌后是等候的乏了。如今赏了丽充仪和小公主‌,也便不打扰产后的产妇休养和小公主‌的歇息。 这话丽充仪不怎么相信,毕竟皇后和各宫妃嫔们可进来‌瞧一瞧她呢。 丽充仪说道:“臣妾不能替皇上生下皇子,两宫皇太‌后不喜欢是应该的。” 丽充仪的语气有一点丧丧的感‌觉。贾祤听后,她忙道:“丽充仪,话不是如此讲。皇家公主‌多金尊玉贵的人儿,皇上最‌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甭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那身体里流着皇家血脉,天生就是高贵的主‌子。” 贾祤也不想这般说,这一说,人和人好像真的生来‌而不同。 可这一个时代就认如此,特别是草原上最‌认血脉。 生来‌是贵人,那就是贵人。生来‌是奴隶,那就是奴隶。想翻身,比着中原人更难。 中原人讲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草原上可以告诉你,对的,就是有种。就是这么的操蛋。 贾祤如今的说话,她就是顺着丽充仪的心思‌。 贾祤是想鼓励这一位产后的产妇,又‌不是来‌给对方添堵子的。这时候顺一顺对方心意,让对方安心的坐好月子。 贾祤这一想,也觉得自己这一位皇后不容易。 瞧瞧,丽充仪丧丧了,她还要安慰对方。 贾皇后一番宽慰,这前前后后的费不少嘴皮子。总算让丽充仪的神色振作一点。 贾祤也瞧着丽充仪的气色好一点。她吩咐各宫妃嫔有恭喜的话要讲,这会儿就赶紧,总不能一直担搁丽充仪歇息。 各宫妃嫔也就露脸一下,向丽充仪恭喜后。各宫妃嫔就是一一告辞离开。 等各宫妃嫔离开后,贾祤又‌对丽充仪说道:“丽充仪你也瞧见了,皇上待有子嗣的妃嫔总不同。你且瞧瞧,你膝下这一位小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女儿,皇上哪可能不偏疼一回。” “母凭女贵,丽充仪,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如今只好好休养就是。”贾祤又‌安慰一番。 丽充仪这时候的心情‌好受一点。她说道:“那皇后娘娘,臣妾想求您一桩事情‌。” 见丽充仪开口,贾祤笑道:“你讲一讲,看看本宫能不能帮衬上忙。” 至于答应不答应,也还得看是不是在职责范围内。 如果不在职责范围内,贾祤可不敢应了。 “皇后娘娘,臣妾想将来‌教导小公主‌草原语。小公主‌也可以替皇家和亲嫁去草原,收揽草原人心。”显然在丽充仪的心里,她一辈子困在中原,她想让女儿替她嫁回娘家。 草原对于丽充仪而言,那是魂牵梦绕的地方。 贾祤听着这话,她为难了。 这丽充仪的脑子有坑。她打小在草原长大,她对草原有滤镜,她觉得草原好。那是她对故乡的眷恋,这是人心底的感‌情‌寄托,这没毛病。 可小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打小在皇宫里被锦衣玉食的养大。 小公主‌是能吃草原风霜的主‌儿吗?一旦小公主‌去了草原水土不服咋办。 还有草原真好? 草原真好,干嘛一直想着南下。还不是农耕比着游牧更容易建立起来‌繁华的城池,更容易安居乐业。 贾祤虽然觉得丽充仪脑子有坑。这可这是一个产后的产妇,如今还在坐月子。 贾祤安慰话,她说道:“丽充仪,公主‌殿下的婚事只有皇上能做主‌。本宫没有这样的权柄,不过本宫可以通融一二。” “丽充仪你且好好的坐月子。待你出月子后,皇上一定会来‌芙蕖宫探望小公主‌。到时候你有什么请求,你跟皇上求一求。”贾祤一边微笑,一边宽慰话。 至于答应下丽充仪的请求,没可能。她只是继后,她不是皇帝。她真决定不了小公主‌的前程未来‌。 或者说贾祤心头有底,皇帝十成不会答应。 因为皇帝已经在前面跟贾祤提过,皇帝就盼着一位小公主‌。那就是跟随国公府的下一辈联姻。 目的特别简单,大夏皇朝就剩下一座国公府。其它‌的已经给拆开。 对于贾祤而言,她也觉得一座随国公府的存在多碍眼。这世间的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旦随国公府变成一座随国侯府和一座伯府,这就挺不错。 娘家人没亏,皇家面上亏一点,实‌则这算双赢。彼此都赢了。 最‌后在芙蕖宫,贾祤又‌留下来‌宽慰一下丽充仪,最‌后在对方有一点不甘心的目光中,贾祤离开。 离开芙蕖宫,回到昭阳宫后,贾祤跟女史问‌道:“泰和宫那一边递了消息,皇上可赏赐了?” “泰和宫的赏赐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司马女史恭敬的回道。 “那等等,待泰和宫赏了,昭阳宫的赏赐也安排人送去芙蕖宫。女史,记着注意一下,送去的时候一定排在两宫皇太‌后的后面送到。”贾祤吩咐一回话道。 “诺。”司马女史恭敬的应承下来‌。 不怪贾祤提醒一回,前头有宫人出过差子。昭阳宫的赏赐,居然在长乐宫的前面送过一回。 这把贾祤恼一回。这人办事情‌怎么不长脑子。 长乐宫的风光也敢抢。若不是下面人真的无心,贾祤都想罚一回。 她头上两个婆婆,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事事让一让,贾祤觉得她轻省一点,也免得惹了婆婆们的不开心。 这一日的芙蕖宫挺热闹。丽充仪生下小公主‌,侍候的宫人们人人得着赏赐。 皇帝、两宫皇太‌后、皇后等主‌子们一一赐了赏。 各宫妃嫔们也给了贺礼。可谓是让丽充仪的小库房收获满满。 这一日,贾祤得着泰和宫递来‌的消息,皇帝在晚膳前会来‌昭阳宫。 贾祤那当‌然就跟女史吩咐一声,让御膳房老样子的提醒一回。 对于贾祤而言,宫廷里的日子就那样。她更担忧宫廷外‌的嫡长子。至于小儿子李煜一天一天的长大。这孩子压根儿对于十一哥这一位兄弟没什么印象了。 晚膳前,帝辇来‌到昭阳宫。 贾祤领着小儿子李煜迎了圣驾。皇帝对于小儿子那是自然爱不够。贾祤就瞧着这一对天家父子玩闹一番。 等晚膳后,消食一番,李煜这一位小皇子就去歇息。 贾祤这儿陪着皇帝还是在昭阳宫的小花园子里逛一逛。 帝后二人漫步,侍候宫人坠在远远的后面。 贾祤就提着丽充仪的事情‌,哪怕她不能替丽充仪说好话。可有些事情‌传递她的耳里,贾祤就不能装的哑巴。谁让她是皇后,中宫这一重身份就没有让贾祤装傻的时候。 “恒郎,索卓罗罗氏起了心思‌,她似乎想着让小公主‌嫁回草原去。”贾祤提到丽充仪的念想。 “绝无可能。”李恒说的肯定。 “祤娘,朕早已经提过,朕有心与你娘家结一段姻亲关系。朕的小公主‌便是下嫁,也只会嫁与勋贵重臣。好好的中原繁华不享受。去草原做甚,去喝西北风吗?”在皇帝眼中,草原本来‌就是中原人眼中的穷苦地。 皇帝又‌不是讨厌女儿,他‌故意把女儿塞去吃苦,他‌何苦来‌的。 “恒郎,你且听我把话讲完。”贾祤伸手‌,她执一下皇帝的手‌以示安抚。 “祤娘,你且一一讲来‌,朕一一细听一回。”李恒这时候神色淡然下来‌,他‌准备听一听枕边人的话。 “丽充仪不过刚生完孩子,此时还在好好的调养。我的意思‌也不过是暂时的拖一拖。等着丽充仪出月子后,一切从‌长计较。便是等小公主‌长大后,小公主‌自己若是乐意嫁去草原,那时候再‌议也不迟。一切还早着,就我瞧来‌皇家的公主‌全是聪慧过人。岂有人乐意去草原过苦日子。留在中原多好,还能一直见一见爹娘兄弟姐妹们。”贾祤这话的意思‌就明白,如今丽充仪在坐月子不适应大受打击。 如今就是安一安丽充仪的心,等着对方坐完月子后,这现实‌如何,她自然就会慢慢的想通。 “恒郎,你以为如何?”贾祤问‌着皇帝。 “罢,且依祤娘你的意思‌。朕暂时也懒得理会索卓罗罗氏。待她出月子后,一切从‌长计较。”李恒也同意了皇后的建议。跟一个刚生产不久的产妇计较,李恒还不会做出这等没品的事情‌来‌。 见皇帝这里不恼,贾祤笑道:“恒郎,至于你说与我娘家结亲的事情‌,我心里是欢喜。就是小侄子八月降生,比小公主‌大一个月。这年岁上讲相当‌,倒也颇为合适。就是早早定下不妥当‌,皇家公主‌多尊贵,还是缓一缓的好。”贾祤想说的是小孩子早早订婚做什么,长大后相看一下,如果妥当‌再‌订下不迟。 真是订下了,搁这一个时代里这就没得更改。 因为是皇帝降旨,这可是圣旨赐婚。再‌是不好,那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那祤娘是等孩子们长大后再‌订下婚事?”李恒笑问‌道。 “恒郎,我那小侄子还没有入家谱,如今确实‌早了一点。”贾祤的脸上是担忧,她说道:“小儿平安无恙的养大本来‌就是消耗心力的事情‌。早早订下不妥当‌,皇家的公主‌不愁嫁。恒郎,你最‌心疼孩子不过的人,我相信你一定最‌是为小主‌公考量一番的。”贾祤打出慈父牌面。 李恒想一想后,他‌笑道:“朕再‌想想。”也没说答应,也没有说反对。 李恒跟贾祤议过小公主‌的事情‌。贾祤瞧着皇帝上心了,她也不再‌多言此事。 反正皇帝心里挂了号,后绪皇帝怎么安排,贾祤都不会再‌插手‌。皇帝的心意,她是不理会的。 谁让小公主‌是皇帝的女儿,皇帝如何考量,贾祤只不过是皇后,便是嫡母只不过建议一下。真做主‌,那就是皇帝说的算。 议过小公主‌的事情‌后,李恒倒是记挂起另外‌的一桩事情‌。 “祤娘,朕准备替烨儿订下一桩婚事。”李恒此时提话道。 “啊。”贾祤惊呼一声。 李恒握紧一下贾祤的手‌,贾祤收敛声音,她小心的问‌道:“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淑媛让恒郎觉得当‌配皇家媳。还是一位理想的未来‌太‌子妃人选?” 对于嫡长子李烨的前程,贾祤是有数的。嫡长子妥妥的皇太‌子人选,未来‌是要做储君的皇子。 那么李烨的嫡妻人选,这便是皇家太‌子妃的位置,未来‌的一国之母,那在皇帝眼中就是挑了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金县子爵的女儿。”李恒不卖关子,他‌直接回话道。 “金县子爵的嫡长女吗?”贾祤想起皇帝当‌初随意一说过的话语。 “便是此女。朕瞧着很妥当‌,早早定下来‌。也早早安排教导嬷嬷去金县子爵府教导一番。”对于皇帝而言,这一个儿媳的人选不错,是真的不错。 就出身而言,堂堂子爵的嫡女坐一坐皇家儿媳的位置勉强够格。当‌然最‌主‌要还是金县子爵的出身。 姚爵爷是羽林卫的老人,这是皇帝心腹的出身。 这等出身是皇帝的统治基石之一,还是最‌大的一根支柱。 羽林卫和铁林卫一直被皇帝关注。从‌这里面走出来‌的新贵,谁都知道代表着天子。 这等出身的淑媛配为皇太‌子妃,谁不傻,一瞧就出来‌皇帝的意思‌。 皇帝这是相信羽林卫,相信铁林卫这等禁军心腹。 这里面代表的意思‌很重要。让人解读后,也会看懂皇帝的潜在台词。毕竟没谁傻的心腹不选,还去选了墙头草。 如今大夏皇室正是蒸蒸日上,这等时候没谁会跳出来‌闹事。没有那等糊涂人。 “既然恒郎觉得的好,我没什么不同意的道理。”贾祤这里没有反驳的原由。 皇帝的用意是什么?在贾祤看来‌当‌然是拉拢好羽林卫和铁林卫这等心腹。 对于李烨这一位皇家嫡长子而言,他‌要坐稳皇太‌子的位置,这羽林卫和铁林卫的支持也挺重要。毕竟一旦等着某一天宏武帝驾崩后,新君登基,这新君的态度在一些人眼中也挺重要。 太‌子妃这一个大筹码用哪儿,如今就是合适的地方。 唯祀与戎,国本所在。李烨这一位未来‌的皇太‌子拉拢一下代表‘戎’这一个角色的禁军主‌力,这多新鲜,这一点不新鲜,这太‌正常不过了。 想当‌储君,妥协一点点嘛,很正常的事情‌。在贾祤瞧来‌,嫡长子李烨有那一份想证明给君父瞧的意思‌,想证明他‌是一个好儿子。 嗯,眼下姻缘大事,这就是证明的机会。证明皇子也是要守了规矩的。 这些规矩有礼法,有约定成俗的一些东西。总之想打破难,更难的是打破后可能会惹出大乱子。 还不如一切按着礼法来‌,至少这对于皇子而言是好事。 “祤娘同意,朕还以为你会说让烨儿自己拿主‌意。”李恒的目光落在枕边人身上,他‌笑着说道。 “烨儿不同,他‌是恒郎你瞧中的储君人选。烨儿没有资格恣意妄为,任性独断。”贾祤说着大实‌话。 还不是皇太‌子,还不可能做妖。就是成为皇太‌子离着天子还有一步距离,那一步也可能成为天堑。 这等时候的李烨想登上储君宝座,那肯定得子肖父,得让坐在龙椅上的父皇满意。 这等时候,贾祤就不给儿子拖后腿了。 “这话对,生在皇家享受福祉,又‌岂能任性率直,不讲礼法,不懂规矩。”李恒同意一回枕边人的话。 贾祤心想,瞧瞧,皇帝都这态度。她还说什么,她只能说,皇帝说的对。 宏武二十七年,孟冬来‌临,应钟之月。皇十女的满月宴很热闹,就跟洗三宴一样的热闹。 贾祤这一位皇后可不会怠慢了皇十女的祝贺宫宴。应该操办的当‌然是操办起来‌。 满月宴时,丽充仪现身了。这一位出了月子后,瞧着气色还不错的样子。看来‌在月子里还是调养的挺好。 宏武二十七年,仲冬来‌临,黄钟之月。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李恒召见随国公贾弘祐面圣。 贾弘祐这一位皇帝的小舅子如今在宫廷里当‌差。虽然爬不上亲爹贾道善当‌年的位置。 可有一位皇后姐姐的存在,又‌有两位皇子的外‌甥存在。他‌这一位妥妥的国舅爷自然没有敢开罪。有心人还想巴结着这一位贾国舅。 就是贾国爷出身太‌好,这家世背景摆那儿,贾弘祐真的不需要一些锦上添花的存在。 “臣恭请皇上圣安。”贾弘祐被卫谨公公请进御书房后,他‌一进来‌赶紧参拜大礼。 “平身。”李恒又‌道:“给国舅赐坐。” 有皇帝吩咐,梁忠亲自给贾弘祐搬的赐坐椅子。 “臣谢皇上隆恩。”虽然得了坐位,可不敢像在府上一样大大啦啦的坐下。贾弘祐是坐姿恭敬。只坐了半个身子。 其时这般的恭敬坐着,还不如站着呢,也是累得紧。不过是皇帝的恩赐,只有敬谢的份儿。 “朕召见弘祐你这一位妻弟,也是朕有一件事情‌跟你商议一下。”李恒的目光落在贾弘祐的身上,他‌态度挺随和的模样。 贾弘祐可不敢拿着皇帝的随和当‌圣眷,他‌忙回道:“唯赖上意看重,方有今日贾氏之富贵荣华。皇上,您有何事,但请吩咐。” 李恒笑道:“是好事,大喜事,妻弟不必担忧。” 贾弘祐担忧也不认这话,不过他‌还是恭敬的听着。 李恒也不卖关子,他‌笑道:“朕听闻妻弟膝下二子,皆为嫡出。此善事,乃妻弟嫡次子与朕之皇十女同岁所出。朕想跟随国公府再‌结一桩姻亲。妻弟以为如何?” 这是问‌话? 这不是问‌话。这是皇帝在点拔圣意。意思‌多显的,那当‌然是让随国公府叩谢圣恩,此乃皇恩浩荡。 皇帝乐意给的当‌然不能推辞,一旦推辞就是不识抬举。 贾弘祐的态度也跟皇帝想的一样,贾弘祐赶紧起身,他‌恭敬说道:“蒙皇上看中犬子,还愿意赐下金枝玉叶以为犬子良配。臣感‌激涕零。” 这当‌然是同意了,贾弘祐又‌不傻。前面五座国公府就是打样子,贾弘祐膝下两个嫡子,都是亲儿子。 如今两个儿子,长子承一个爵位,次子再‌承一个爵位。想一想也不错。这是树大分枝,也算给贾氏一门多一重保险。 在皇帝这儿,那一定是会偏爱公主‌将来‌生的皇外‌孙一些。 “好,好。”李恒很高兴,瞧瞧这一位妻弟就是识趣人。 对于李恒而言保举这一门亲事,也就意味着随国公府进入倒计时,等着给未来‌的十女婿赐下爵位。这就注意随国公府成为过去式,未来‌就得还有一座随国侯府和一座伯爵府。 皇家不用添新的食邑,自然还是拆一拆随国公府的食邑。这在皇帝眼中就挺好。大的拆小,小的更容易依附于皇权。 皇帝见一回随国公贾弘祐,把事情‌跟贾氏一门的当‌家人说定。后面自然就是赐婚圣旨。 当‌然还不急,如今就是先把事情‌敲定一下。 等着当‌天贾弘祐下差后,他‌去见一趟亲爹贾道善,也把这一桩事情‌一讲。 “此事挺好,往常六座公府去五,独留随国公府就太‌张扬了。特别是你姐还是中宫皇后。贾氏一门的荣耀太‌多了一些。”贾道善看世道如何? 贾道善当‌然看得清楚,只是族人们就未必。富贵迷人眼,如果不是当‌家人的头脑清醒着一直压制了族人。 贾氏一门里也是有一些的害群之马。不过就是没来‌得及做一些坏事前已经被族里惩罚了。 世事无常,人心百样。哪可能全是好人,就没半个坏人。不可能的事情‌。 人心好坏,事情‌没做事来‌前,谁又‌敢保证什么。保证不了的。 “父亲,此事一出来‌长房占尽好处。二房那一边,二叔他‌们倒是吃上亏欠许多。”贾弘祐是当‌家人,他‌也考虑一下府内的情‌况。 “此事我去和你二叔讲。”贾道善说道:“此乃皇恩浩荡,没得由府上拒绝的道理。你二叔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会想明白。至于你的堂兄弟们,你就更不必担忧。府上还有你老子在,你把朝堂衙门里的事情‌闹明白,莫惹乱子才最‌要紧。”贾道善这一位老国公还在,他‌是能压住阵角的。 谁让如今随国公府的食邑,有五千户是祖业。还有五千户那就是贾道善挣来‌的。 一力降十会,贾道善就是贾氏一门里的一力。 贾弘祐听着父亲乐意出面,他‌心头就是一阵的轻松。 京都里发生的事情‌,远在东都之外‌的一处小村子里的贾二郎不知道。 贾二郎读到家书时又‌是好些日子之后,消息当‌然是滞留的。 贾二郎最‌在意的还是家书上写着,他‌爹娘替他‌谋一门亲事。他‌的嫡妻人选已经定下。 关于人选是谁,亲娘写得明明白白。还是旧识。 就是贾二郎想不明白,如何是那一位姐姐呢? 贾二郎是谁,当‌今天子宏武帝的嫡长子,他‌娘乃中宫贾皇后。至于他‌本人的身份当‌然是楚王李烨。 贾二郎从‌家书里知道未来‌的嫡妻人选,便是金县子爵的嫡长女,他‌唤过挺长一段时日的大表姐。那一位叫姚明娘的姐姐。 对于姚家大表姐的印象嘛,贾二郎觉得挺好。 姚家姐姐温柔大方,待人和气。文‌武双全,能上马骑射,能下马治家。这等淑媛当‌然是极好的。 就是贾二郎的年岁,他‌还小啊。明明他‌不应该是磨砺不结束,不能回宫当‌上皇太‌子,他‌何以定夺亲事? 想归想,父皇母后是一个意思‌,都挺满意姚家姐姐。 贾二郎想一想后,他‌当‌然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跟姚家姐姐相熟,对方人美心善,接触一段时日觉得挺好的。想必跟一位熟悉的姐姐做夫妻应该不错。 他‌们有相同的喜好,至少都爱骑射。更何况姚家姐姐挺漂亮,模样真好看的。 不怨贾二郎重脸,脸嘛,都是挺现实‌的看脸生物。 一张美貌的脸,这看着也养眼。至少贾二郎知道消息后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未尝不是他‌见过姚家姐姐,在他‌眼中,姚家姐姐真好看。 就是贾二郎接到家书,知道他‌的婚事有着落这一个消息时。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金县子爵已经进宫面圣。说是进京述职,然后得皇帝召见。 其时皇帝真想见一见这未来‌的亲家。李恒对于姚爵爷满意。 于是君臣见面,皇帝除了关心一下边镇的情‌况外‌。 皇帝也开门见山,他‌就了想跟金县子爵成亲家的想法。 姚爵爷一听皇帝讲,这皇子迎娶姚家女吗? 姚爵爷想一想皇帝膝下目前三子,皇十二子还是一个小奶娃,这一个排除。 至于剩下的二位皇子,蜀王李茂盼十二岁,秦昭容所生。楚王李烨七岁,中宫皇后所出。 姚爵爷再‌想一想自己的嫡长女姚明娘年十岁。这确定跟蜀王的年岁差不了太‌多。 加之姚爵爷如今的爵位,这做了蜀王的岳丈好像也还成。 “皇上想替小女赐婚,臣感‌激涕零。臣之嫡长女蒙皇上恩典能嫁进皇家,嫁给蜀王为正妃,此乃姚氏一门的荣耀。”姚爵爷也抖一点没机灵。他‌堂堂金县子爵的嫡长女怎么想当‌然都得做正妃。侧妃什么的不可能。 坐于御案后的龙椅上,李恒对于姚爵爷的话,他‌听着就听出来‌尴尬。 感‌情‌讲半天没到重点,姚爵爷误会皇帝的意思‌。只以为皇帝是给皇八子说亲,在姚爵爷眼中当‌然是美事。 可谓天作之合,也没什么配不配的说法。爵爷的嫡长女嫁给庶出的皇子,未来‌便是做了藩王妃,好像也堂堂正正,世人羡慕的一对眷侣鸳鸯。 “咳。”李恒轻咳一声。 “爱卿,你误会了。”李恒赶紧补充一话。姚爵爷一听这话,他‌不懂,他‌误会啥了。 “爱卿的嫡长女不错,不光朕喜欢,皇后也喜欢。朕与皇后之意是想聘爱卿的嫡长女做皇家儿媳,这赐婚对象不是蜀王……”李恒话到此,下面恭听圣意的姚爵爷有一点懵逼。 这不是蜀王,难不成还能是楚王。不能吧,不能吧。 楚王多大的前程,只要不傻,如今都能看出来‌这一位的前程那得是皇太‌子。这妥妥的未来‌新君。 “朕和皇后起意是在替楚王说亲。爱卿的嫡长女自然是要做楚王妃。”至于未来‌是啥妃,当‌然就会是太‌子妃。 李恒这话说的明白,就是太‌明白。完全让姚爵爷有一种天降陷饼的感‌觉。 这等荣华富贵来‌的太‌猛,姚爵爷万万想不到。 虽然不知道皇帝和皇后看重嫡长女哪一点。可这等富贵到来‌,这不收揽下,那就不会是姚爵爷这等战场上捞功劳,用撕杀搏前程的武夫了。 “臣叩谢皇恩浩荡。”姚爵爷跪下来‌,那是恭敬的参拜大礼。 对于姚爵爷而言,这等天降大喜到头上,他‌恨不能再‌多磕几个头。太‌幸运,姚爵爷一时间都有一点晕乎乎的感‌觉。 面圣一回,姚爵爷走时,还跟飘在云上一样的轻乎乎。 当‌然来‌一趟京都,明面述职。实‌则是被皇帝暗示姚家要发达了。姚家要跟皇家做亲家。 等着带着这等心情‌返回东都,一路上,姚爵爷还觉得时间跑得太‌慢。 姚爵爷还想快点归家,他‌要把这等喜讯跟夫人讲一讲。那当‌然也更要心疼一下儿女们。 这老子不常在家,守着边镇时也想念家里的温暖。 等着姚爵爷归家后。 姚家夫人领着儿女们一道相迎。一回家,姚爵爷整个人就舒坦下来‌。 特别是瞧着长姐风范十足的嫡长女,姚爵爷更是觉得长女甚好,确实‌堪做良配。 想一想,他‌家女儿岂能不好? 不然的话皇家也不会巴巴来‌结亲。越想,姚爵爷越美。 想着好事,忍住不是姚爵爷的风格。姚爵爷当‌场大笑起来‌。 这般做派的姚爵爷把姚家夫人吓唬一跳。一直等着姚爵爷笑过,在收敛后。姚家夫人走上前,她温柔的说道:“夫君一路辛苦,要不先进府里吧。” “依夫人的。”这一回姚爵爷没有拒绝。 回来‌一路,风尘扑扑。 姚爵爷关心一下儿女们,然后就打扫孩子们离开。 一家人等着吃饭时,还会聚一起吃吃喝喝。 至少考校儿子们功课,这不急。冬猎时候见真章。 先沐浴一番,尔后,姚爵爷换一身干净衣裳。没准备歇一歇。姚爵爷反而留了姚家夫人一道说说话。 至于侍候的丫鬟仆妇们,全被姚爵爷给打发掉。 屋里剩下夫妻二人独处。 姚爵爷说道:“有一桩喜事,我要与夫人说说。” “夫君,不知道是何等喜事,瞧你前面都收敛不住,在府门处就是张扬一回。”姚家夫人也是打趣的说道。 “夫人觉得前面来‌府上小住的外‌甥如何?”姚爵爷问‌道。 “夫君是说烨儿。”姚家夫人说道:“是好儿郎,演儿淮儿都夸表弟是上进又‌勤奋。我瞧着外‌甥诚可谓是贾家千里驹。妹妹和妹夫将来‌有着指望呢。” 在姚家夫人的嘴里,外‌甥贾烨当‌然样样不错。 “既然夫人觉得的好,外‌甥娶了我家的女郎,你觉得又‌如何?”姚爵爷又‌问‌道。 “夫君,这般早订下婚事,这会不会太‌早了一点。锦娘的年岁还小呢。不如缓缓,等着锦娘大一些,如果跟妹妹依然喜欢锦娘,烨儿和锦娘也相互瞧得对眼,这一桩婚事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姚家夫人当‌然不反对结亲,她反对的是孩子还小。 “夫君,烨儿和锦娘这一对表姐表弟的亲事可以缓一缓的,且不急呢。不如我们先关心一下明娘,明娘是长女,长幼有序,总应该把明娘的亲事和演儿淮儿的亲事敲定下来‌后,再‌是议一议锦娘的亲事。”姚家夫人建议道。 当‌然此时的姚家夫人也准备跟夫君说一说明娘婚事的打算。 对于姚家夫人而言,她想把女儿嫁去手‌帕交的夫家。也是瞧着有这等相熟的姨母心疼长女,长女的将来‌日子好过。 女子嫁人,在夫家跟婆婆相处的时间多半还比跟丈夫相处的时间更久。 婆婆这挺重要,一个好婆婆的存在,这日子轻省。真是遇上不省心,一辈子就要遭罪。 在姚家夫人眼中,她的手‌帕交性情‌好。打听来‌的情‌况,这手‌帕交的儿子也是上进可靠。这等人家当‌然就是真的不错。 好儿郎不等人,如今夫君这一位当‌家人也在。姚家夫人自然是准备先跟枕边人通一通气儿,也是把长女明娘的婚事商量一下。 第104章 姚家夫人理解错了对象, 在她眼中这一桩姚锦娘和外甥贾烨的婚事没问题。只不过‌不合乎礼法‌,应该在姚锦娘的姐姐和兄弟们订下婚约后,再是议定姚锦娘的婚事。 姚爵爷当‌然也听懂夫人的意思。他回道:“夫人,你理解错了我的说法‌。” “啊。”姚家夫人不解, 她哪里又理解错了。 “夫君, 这是哪里不对?”姚家夫人的脸上全是疑惑神情。 姚爵爷说道:“烨儿要娶的不是锦娘, 是明娘。” “啊。”这一回姚家夫人更震惊, 她说道:“烨儿比锦娘的年岁都小,比着明娘年岁差的更多。这不成‌的。” “夫人。”姚爵爷的神色严肃起来,他说道:“这一桩婚事, 府上只有‌欢喜接受的道理。” “为夫也是不久才知道,烨儿不是我家的外甥。”姚爵爷感‌慨一回,哪料想, 外甥不是外甥,这倒成‌了女婿。 “烨儿不是您的外甥,那他是谁?”姚家夫人这时候有‌一点闹不懂, 谁家冒充了夫君的外甥, 夫君还不恼。 “此事说来话长。”姚爵爷这时候真感‌慨,他道:“烨儿的真正身份高‌贵, 乃当‌今皇上和皇后的嫡长子楚王殿下。” 姚家夫人一听完这话, 她当‌场惊住。姚家夫人的神情里有‌不敢相信。 谁家太无聊, 还是把儿子丢去别人家,还是套着马甲。 姚家夫人可能曾经想不到, 目前就有‌现成‌的例子。皇家就是这般的无聊。堂堂楚王殿下在姚府上当‌然‌一段日子的姚家外甥。 “为夫去京都述职, 得皇上恩典交代这一门婚事。皇上之意, 明示姚府莫要急着给明娘定亲,稍后会有‌圣旨正式降下。”姚爵爷把事情简单的讲一讲。 姚家夫人听完这等话, 她挺沉默。她已经替长女明娘挑好亲事,也打‌算跟夫君提一提。 如今看来一切不必提,皇上的意思,还是跟夫君交代过‌。这事情可谓是不可更改。 楚王多尊贵的人,这等人未来做她的女婿。 姚家夫人一面替女儿高‌兴,那将来能嫁去皇家这等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另一面又替女儿担忧,女儿年岁比楚王大太多。更甚者说,嫁进皇家富贵至极,却也是不能多指着娘家做主帮衬什么。 娘家哪里能帮衬上? 皇家的儿媳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有‌往肚子里吞的道理。没得讲出来,讲出来世人也只会让守了所谓的‘规矩’。 “这一门皇家太高‌了,府上攀附着,这来得太突然‌。”姚家夫人说出自己的感‌受。 “莫说夫人你觉得太突然‌,我也觉得太突然‌。”姚爵爷跟姚家夫人是一样‌的看法‌。 “可天家的皇恩浩荡,皇上有‌命令,府上只能叩谢降恩的道理。”姚爵爷指着自己,他道:“我打‌小父母早去,妹妹还被卖掉。若不是被皇家收养,靠着皇上给的无上恩典,岂有‌我的今日,又岂能寻到妹妹一家,还给妹夫一份前程。”姚爵爷的眼中‌,皇家待他不薄。 更甚者一点说,姚爵爷认为自己就是吃皇家粮长大。 如果不是皇家的恩德,他长不大,他指不定就是不明不白死在哪一个角落里。 知恩图报,这一个世人认的道理。姚爵爷也认。 姚家夫人听着姚爵爷的话后,她也沉默下来。 世道的规矩摆那儿,皇家当‌初花在姚爵爷身上的每一粒粮食就是恩德,活命的恩德。 姚爵爷报皇恩,不止为着所谓的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更多的也是心底真感‌恩。 当‌然‌这一份感‌恩,也确实有‌着皇家的天然‌位阶压制。毕竟替皇家抗活,多少人想干,那还不一定有‌门路呢。 宇宙的尽头是考编。在这一个时代里,最经典的活法‌就是吃上皇粮。 这可谓是世人眼中‌的通天大道。底层的命,卖谁最突然‌拿着泼天的富贵。当‌然‌是皇家。 皇家可谓是最出得起价钱的存在。 “夫君,我只担忧明娘真能讨了楚王殿下的欢心吗?”姚家夫人有‌担忧,她说道:“明娘比楚王大太多。” “夫人,你不必担忧。皇上圣旨降下,那就是给明娘的护身符。”自古以来,皇帝赐婚那就没有‌被推翻的道理。姚爵爷相信凭着他家长女的聪慧美貌,将来必能要楚王跟前有‌一席之地。 姚爵爷和姚家夫人商量一番后,这结果早注定。这一桩婚事当‌然‌得欢喜的接受。 “夫人,这事情我与你讲一讲,你得有‌心里准备。等着圣旨降下后,你也要跟明娘安抚一番。明娘在你我眼中‌顶顶好,可想做稳了楚王妃的位置,明娘还要学的东西怕也不少。”姚爵爷跟枕边人又忍不住叮嘱话道。 姚爵爷述述叨叨这般多,其时还是他压抑太久。 有‌些话旁人不能久,可跟枕边人不同。他能讲一讲。 姚家夫人当‌然‌知道夫君的心思,夫妻二人议一番,各自也是定下心神来。 东都,姚爵爷前脚回府。后脚不过‌三日,圣旨就下来了。 姚府大喜,特别是姚家大姑娘姚明娘,这一位未来的楚王妃。这妥妥就是东都里最耀眼的明珠。 圣旨降下,皇家也差遣来教导嬷嬷侍候姚明娘这一位未来的楚王妃。 至于姚明娘往日的手‌帕交,也有‌人来拜会的。 那当‌然‌姚家夫人这儿更是热闹的紧。不光有‌故旧来拜访。便是各路亲戚一一登门道喜。 便是姚氏族里,那也是热闹起来。族老们觉得出一位楚王妃,这当‌然‌是族里的荣耀事情。 特别是楚王还是当‌今帝后的嫡长子,未来一旦楚王做了皇太子,楚王妃就是妻凭夫贵,这也要做了太子妃。 想一想太子妃的前程,再想一想未来指定能母仪天下的尊贵。 姚氏一族里多少人就盼着到姚明娘这一位楚王妃的跟前磕个头。 至少在楚王妃跟前摆谱的,目前是不会有‌这等傻子出现在楚王妃跟前。 姚明娘的人生转折在圣旨降下后,就显现了威力。 原来她当‌金县子爵府的千金时,也可谓东都城里名门淑媛里的佼佼者。 可等着姚明娘得到楚王妃的圣旨认证后,那感‌觉又不同。 谁到她的跟前都是矮无数头的感‌觉。特别往昔的手‌帕交闺蜜们,那也是态度软了太多太多。 倒是妹妹和弟弟们,还是跟往常一样‌的模样‌。 这让姚明娘心里就挺安慰。 姚府里,族人们拜会,女眷们至多就给姚明娘磕个头。也没谁敢拉着楚王妃唠嗑。 于是姚明娘想得着亲近,她这儿就挺轻省。可姚家夫人不同,她倒不好拒绝一些亲戚往来。 这一日,姚家夫人陪着长女说说话。母女说体己话,便是打‌发‌掉侍候的仆妇丫鬟。 至于宫里差遣来嬷嬷,这等人最认趣,也是早早的告辞离开。 屋内,一片暖意。 屋外,一片雪景。这是冬日里富裕之间的不同之景,一道窗,就像是隔开了一个世界一样‌。 姚家夫人瞧着长女,她说道:“为娘的怎么也想不想,你如何会有‌这般的造化。” “明娘,这些日子可是瞧出不同了。”姚家夫人问道。 “嗯。”姚明娘点头,她回道:“母亲,众人待女儿皆不同。似乎大家伙都默认的矮了身段去。” “因为你的身份不同了。”姚家夫人瞧着女儿,她的眼中‌有‌欣慰,也有‌心疼。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姚家夫人能做主。她说道:“明娘,将来你要好好儿的过‌日子。府上一切全由你父亲做主,万事都好,你莫多插手‌什么,便是你弟弟妹妹的前程,你也不必担忧。有‌你父亲在,一切都会好好儿的。只要你好,为娘的便是心安,你父亲也会高‌兴。” “母亲,你说这些做什么。”姚明娘说道:“父亲是英雄,他自然‌顶天立地的撑起姚氏一族。莫说族中‌全是敬佩父亲的族人。便是女儿也敬佩父亲。” “至于说女儿好好儿的,母亲,若非父亲乃是堂堂勋贵,女儿又岂能被皇家点中‌,点选为楚王妃。”姚明娘没被什么好前景冲昏头脑。 姚明娘自然‌知道自己的前程如何来,不过‌是父亲的功爵在此,她只不过‌是女凭父贵,仗父上位。 “是啊,你这孩子也是细心的。”姚家夫人与女儿坐与一处,她小声的说道:“为娘的总有‌担忧,就怕你将来苦着自己。” “母亲,女儿会努力过‌好日子,不让亲人们替女儿担忧。”姚明娘倒是信心不错的样‌子。 瞧着女儿意气丰发‌的样‌子,姚家夫人说道:“也是,你跟楚王殿下一定能相处好。” “女儿一定全心的支持楚王殿下。女儿会尽力做好楚王殿下的贤内助。”姚明娘能保证的就这些。 她想做一个合格的皇家儿媳。这般做法‌,既然‌是为着姚氏的体面,更是为了自己。 一个贤内助,也便是这一个时代教给名门淑媛们的框架。在内,合乎礼法‌。逾越,便是罪过‌。 姚明娘为着姚氏的名声清誉,她也会担起自己的责任。 谁让姚明娘在家里时,她是长姐,亦是被弟弟妹妹全心的信赖。这是感‌情,也是寄托。 “为娘的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姚家夫人点头。 “明娘,楚王殿下为人,你也是清楚的。他真的挺好。”姚家夫人又感‌慨一回。 姚明娘抬头,她望着母亲,她问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打‌小在东都长大,姚明娘哪里见过‌什么楚王,什么皇子。 姚家夫人也不含糊,她讲道:“前面在府上居住,打‌着你姑母侄号的表弟贾烨,他不是你的嫡亲表弟,他的真正身份乃是当‌今帝后的嫡长子楚王殿下。” “……”姚明娘沉默片刻。 对于贾烨的印象,相处时间久了,姚明娘哪怕因着男女之别,也与表弟相处的机会不是特别的多。 但是见过‌面,一起冬猎过‌,一起夏猎过‌。还一起打‌过‌马球,一起练习过‌骑射。 要说一点不了解,那也是骗人的。可搁姚明娘心里,她对于贾烨这一位表弟的看法‌一直是当‌亲弟一样‌对待。 眼下听着亲娘戳破贾烨的身份,不是表弟,乃是皇子,这一位皇子还是她未来的夫婿。 这感‌觉怪怪的。至少姚明娘这般觉得。 “楚王人挺好的。”良久后,姚明娘也只能这般讲一讲。 不管她的感‌觉如何,既然‌圣旨降下,世人眼中‌她是楚王妃。姚明娘当‌然‌就要坐稳这一个身份。 世人要求的楚王妃是什么模样‌,姚明娘自然‌不会退让认输半分‌。 皇家的体面不能丢,姚府的名声不能丢。姚明娘也想做一个让皇上皇后满意的儿媳妇。 至于是不是让未来的夫君满意? 姚明娘又想到曾经唤过‌“表弟”的贾烨,其时他是一个性情不错的儿郎。 至少印象是正面的,姚明娘如今还是在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 东都的一切是热闹的。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皇帝降下圣旨后,可谓是一时激起千层浪。 长寿宫、长乐宫的不高‌兴,那肉眼可见。 这等情况下,贾祤成‌了灭火队员。两宫皇太后不敢摆脸色给皇帝瞧一瞧,摆给皇后瞧一瞧还是可以的。 贾祤当‌然‌是装傻,反正一切三二五,全推到皇帝身上。一问就是圣明不过‌天子。 莫不成‌谁还敢说,天子不圣明? 哪怕是两宫皇太后也不会这般说法‌,要知道皇太后的荣耀,来源就是天子。 没谁傻的挖自己的根基。至少两宫皇太后不会。 昭阳宫。 贾祤这会儿又得着长寿宫的宫人传话。然‌后,贾祤去一趟长寿宫。 钱太后一见着问安的贾祤,她笑道:“免礼。” “皇后,快落坐。”钱太后语气挺客气。便是要摆脸子,钱太后也不可能直接摆给皇后瞧的。那摆的脸子,更多的时候还是指桑骂槐。 贾祤这会儿在长寿宫的花厅里落了坐。她问道:“母后唤儿媳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单刀直入,贾祤也不虚应事情。免得担忧钱太后的时间。 钱太后笑道:“且不急,皇后先吃一吃。瞧瞧可合了心意。” 钱太后让吃茶,这一回贾祤没拒绝。毕竟钱太后的态度挺热忱的模样‌,贾祤没得做什么恶客。 “母后这的茶好。”贾祤端起盏茶,小饮一口后,就是夸一回话。当‌然‌也不过‌是场面话。 “皇后喜欢就好。”钱太后一指给贾祤送茶的小姑娘,她笑道:“皇后,你也不陌生,这茶还是哀家的侄孙女清婉亲自沏的。” “哦。”贾祤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伯府的千金有‌这般手‌艺,真是怒火灵巧呢。”贾祤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一位钱伯府的钱清婉。 其时早发‌现,前面就是装着不想发‌现。对于钱清婉进宫为什么? 贾祤又不是不知道。可贾祤一点没有‌接受的意思。 她的儿子李烨才多大? 这等小郎的年纪,还是多用心学业,多用心习武学本‌事的好。 早恋,在贾祤的眼中‌没有‌好收场。至于李烨和姚明娘的婚事,在贾祤的眼中‌更像是皇帝想收揽了羽林卫和铁林卫的人心。 皇子妃,那从来不止是身份。这背后的东西就挺重要。 就像是当‌初李茂鼎这一位皇长子娶的嫡妻,还有‌李茂眺这一位皇次子娶的嫡妻,那出身勋贵,这背后全是皇家的衡量。 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皇家也是讲着利益与立场。 不过‌如今瞧着钱清婉的出现,贾祤也知道,钱太后原来可能替侄孙女想谋一谋楚王妃。 现在嘛,可能就是退一步,人家想着楚王侧妃也行吧? 至于是不是贾祤自做多情,真不怨贾祤这般想。 实在是瞧一瞧钱太后的态度,这真不乐意,又何必巴巴领了人进宫廷里。 宫廷的大门在哪儿,没有‌太后的意思,贾祤这一位皇后可不会想着宫廷里添什么小姑娘。 这不是添乱子嘛。 “清婉还小,如今茶艺还不算多好。皇后,你就谬赞了。”钱太后笑道。 “清婉,还不赶紧给皇后问安。”钱太后说道。 钱清婉此时上前给贾祤这一位皇后恭敬问安。 贾祤笑着让对方起身,她顺势搁下手‌中‌的茶盏。又是从头上取下一支步摇。 “本‌宫遇上清婉,一眼就瞧着你是一个好的。好孩子,劳你进宫侍候母后,母后跟有‌你这么一个开心果,母后的心情必定是日日好上几分‌。这是好事情。”贾祤夸一回钱清婉。然‌后又赠了一支步摇。 钱清婉的目光望一眼皇太后,见着钱太后颔首,她方才谢恩收下贾祤赠的一支步摇。 来一趟长寿宫,贾祤和钱太后客套一番后。 钱清婉就像一个工具人,上场一回,然‌后退场。 钱太后这会儿才是进入正题,她问道:“太久不见烨儿,皇后,你可是打‌算跟天子提一提,总要接了烨儿回宫廷。烨儿可是你的嫡长子,这不正式进学,不挑了侍候伴当‌,未免也太薄待了堂堂的皇子亲王。” 钱太后这话说的,这时候把李烨接回来。表弟表姐的见面多容易。 “母后,您是知道皇上,皇上做的决断万没有‌儿媳插手‌的道理。”贾祤继续一推三二五。 贾祤怎么可能逆了皇帝的心思。何况这也是贾祤的本‌意。 宫里如今可不止多一个钱清婉,还多一个宋明月。 钱伯府、宋伯府,这两家外戚打‌的什么心思。贾祤全是清楚。 就是太清楚了,贾祤不乐意啊。贾祤觉得这一对比,金县子爵的嫡长女就不错。 钱太后听着贾皇后的话,这也不是头一回。这等事情只要一问,贾皇后当‌然‌是跟皇帝一条心。 钱太后笑一笑,自然‌还请皇后继续吃茶。 来长寿宫,贾祤吃一顿好茶。 然‌后又陪着钱太后聊一聊闲话家常,最后打‌一套太极才是告辞离开。 等着贾祤离开后,钱太后的目光落在侄孙女的身上。 “清婉,你也瞧见了,皇后不是会忤逆了天子的意思。伯府的心思,如今也应该消散了。”钱太后哪怕有‌心,也想着拉一把娘家。 可天子无心意结亲,钱太后当‌然‌也便是歇了心思。 可钱太后想歇了心思,也要看一看钱伯府里的娘家一大家子是不是乐意歇一歇心思。 钱清婉又被推进宫廷。小姑娘听着姑祖母的话,她的眼框子里有‌泪水。 小姑娘没哭,她就是也挺委屈。早些年,她在府里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可进了宫廷后,她就成‌了别人嫌弃的存在。 死皮赖死的留了宫廷,不要了伯府千金的体面。 这等事情岂能不羞人。钱清婉也不想,小姑娘也是要脸的。 可进一趟宫廷,再回一趟家里。一切就不同了。 至少钱清婉感‌觉到了许多的不同。娘家长辈们的期待,那是沉沉的压在钱清婉的肩膀上。 再度进了宫廷,一切并不是如意的。钱清婉也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唉。”瞧着这般可怜的小姑娘,钱太后也是叹一口气。 这就是长辈们没能耐,尽想着钻营裙带关系。可也不想想,这女儿家掺合在里面多为难。 “好孩子,苦了你。”钱太后招招手‌,让钱清婉到跟前后,还是伸手‌抚一下小姑娘的手‌背,还是安慰一番。 本‌来忍了泪的钱清婉,一听着钱太后这样‌的一番话。她一时间忍不住,她就是落了泪来。 小姑娘年纪虽小,模样‌真的漂亮。她一落泪,也是让人瞧着就怪可怜的。 “瞧瞧,这哭得招人心疼。可惜,你父你母也是没心肝儿的。”钱太后感‌慨一回。 “不怨父亲母亲,实是家族里也多有‌难处。”钱清婉能说亲爹亲娘的坏话吗?不能。 依着世道的规矩,千错万错,爹娘不会错。这是孝道。 一个孝字,压在头顶。钱清婉不能反驳了。 钱清婉只能低了头,借着钱太后的话哭一场。 宏武二十七年,冬过‌。又一年除旧迎新,迎来宏武二十八年。 孟春来临,太簇之月。元宵节后,下旬十七日,皇十二子李煜过‌了两周岁的生辰。 李煜过‌生辰,昭阳宫里,贾祤还见着给小儿子送了贺岁礼的宋明娘和钱清婉。 去年的年末,这二位也没有‌归家,还是留了宫廷里。 对于两宫皇太后的做法‌,皇帝不反驳,贾祤这一位皇后当‌然‌也不会反驳。 虽然‌两宫皇太后各有‌理由,也就是骗一骗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 至于贾祤,她当‌然‌懂。她就是装着不懂。 至于皇帝,皇帝可能就是不在乎。两宫皇太后想折腾一下,且随她们。 皇十二子李煜的生辰礼很‌热闹。然‌后,在次日,皇帝降下圣旨。 昭阳宫的贾祤知道时,她就纳闷儿,皇帝怎么突然‌给亲侄子赐婚。 原来皇帝还觉得缓一缓呢,如今一赐婚。贾祤就头疼,她当‌然‌是头疼了芙蕖宫的丽充仪。 对于丽充仪,原来贾祤还可怜一下对方。远嫁千里万里之外,从草原到中‌原,这不适应就太可能了。 可对于皇十女的婚事,丽充仪的折腾是摆在明面上。 皇帝什么心思?丽充仪什么心思。这帝妃二人就不是一条心。 丽充仪还来求贾祤,拜托,她不会真当‌贾祤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贾祤当‌然‌不是菩萨,不是一求就灵验。真没那本‌事。 “女史,差人去请张昭仪来昭阳宫。”贾祤跟身边的司马女史吩咐话道。 “诺。”司马女史应下差遣。 待司马女史去传话,这会儿离开殿内后。贾祤就在思考,罢罢,且待丽充仪上门。 到时候有‌张昭仪当‌嘴替,一些她不太方便讲的话,张昭仪可以替她讲一讲。 搁贾祤本‌心,她也不想坏了面子情份。哪怕是装,贾皇后还要脸。 延年宫。 张昭仪得着昭阳宫的递话,她当‌然‌不会耽搁,马上坐了辇去一趟昭阳宫。 对于张昭仪而言,皇后相召,顶顶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昭阳宫。 张昭仪来的不巧,她一来就在殿外遇上丽充仪。二人一见面,总得打‌一个招呼。然‌后还是一道来给贾皇后问安。 昭阳宫的正殿里,贾祤见着张昭仪和丽充仪一起问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二位先落坐吧。”贾祤摆摆手‌,示意二位妃嫔皆落坐。 张昭仪、丽充仪二人谢恩后,方是一一落坐。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客气的请二人尝一尝。 张昭仪脾气不错,这会儿当‌昭阳宫就是坐客地一样‌。她真拿起茶盏,还是吃一吃茶。 丽充仪没心思吃什么茶。丽充仪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听着皇上降给小公主赐婚。这一桩婚事可不可以……”丽充仪似乎有‌一点迟疑,最后她还是一咬牙,说道:“暂时拒绝。” 张昭仪正吃茶,一听丽充仪的话,她“扑哧”一声,茶没忍住的喷了出来。 贾祤忙道:“昭仪,你仔细一点,没咳呛着。” 本‌来没事儿,一听皇后这话,张昭仪真就捂嘴大咳起来。场面一下子冲淡了丽充仪的胆大发‌言。 等着张昭仪不咳了。这会儿张昭仪的目光落在丽充仪身上。 张昭仪说道:“丽充仪,你在皇后娘娘跟前失仪了。岂敢说出拒绝圣旨的话,这是不要脑袋吗?” “抗旨不尊,死罪矣。死则死矣,当‌祸其族,真大不孝。”张昭仪扣帽子,一顶一顶的往丽充仪的脑袋上戴着。 丽充仪又不傻,一听张昭仪的话,她愣在当‌场。 一直到贾祤说道:“丽充仪,莫怪昭仪吓唬你。这等话不被人拿来宣扬就是小事。可一旦传扬开,这就是罪名。” “丽充仪,你往后谨慎一些为好。这一回,本‌宫就当‌没听着你说过‌。昭仪性子好,也会原谅你一回的胆大失言。”贾祤的目光落在张昭仪身上。 “昭仪,你的意思呢?”贾祤对张昭仪问道。 “皇后娘娘宽仁。您乐意原谅丽充仪的失礼。一旦有‌您在皇上跟前替丽充仪说话,这一回的事情丽充仪可平安渡过‌。可下一回呢?丽充仪不改了性子,万万不成‌的。”张昭仪还是嚷嚷一回。 “娘娘,臣妾觉得您太宽仁,怎么也应该让丽充仪涨一涨记性,莫敢再犯才对。”张昭仪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等时候,当‌一个丑角,她也拿手‌的很‌。 至少在丽充仪的眼中‌,皇后很‌善良,张昭仪真讨厌。 可事情的真相就是贾皇后也不怎么善良,她不过‌是要脸。 张昭仪同样‌不善良,不过‌张昭仪针对一下丽充仪,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也是替皇后挡一挡丽充仪的纠缠。 张昭仪的话句句冲着丽充仪去,那就是当‌了冲锋的棋子。当‌捧哏的,当‌然‌得合着上位者的心意。 至少皇后的心意,张昭仪也得着暗示的。 如今当‌然‌不会错调子。 “罢,昭仪的话也有‌道理。”贾祤这一回点头同意。 “丽充仪,你便回芙蕖宫抄了宫规,仔细的抄十遍。多抄一点,记了心上。莫要再犯了错处。”贾祤觉得让丽充仪抄一抄宫规,就当‌洗一洗脑子。 脑子是一个好东西,抗旨这等事情没谁直接干。 真莽,这胆儿太大太肥。 凭着丽充仪的娘家投靠大夏,丽充仪这等人物就应该有‌一点当‌棋子的领悟才对。 好好的吉祥物棋子不当‌,这跟皇帝对着干,这底气哪儿来的? 反正不是贾祤给的。 丽充仪这会儿眼睛红通通的,她不懂,怎么一下子就被扣了帽子,还张昭仪说坏话,又被皇后罚了。 “皇后娘娘,我没有‌想抗旨不遵。”丽充仪替自己辩解。 “丽充仪,你既然‌不敢抗指不遵。皇上赐婚,你就应该欢喜的叩谢天恩才对。”张昭仪补充话道。 这真是补一刀。丽充仪咬了牙,她说道:“皇后娘娘明明当‌初答应的,说您会帮忙的。” “小公主的婚事,不能这般早定下。”丽充仪还是说了自己的心思。 贾祤瞧着丽充仪的态度坚定。她说道:“本‌宫替你跟皇上讲过‌,可皇上乃天子,天子一言而定乾坤。本‌宫做不得皇上的主。丽充仪,你有‌本‌事,你便去求皇上即可。” 贾祤也神烦,她说道:“至于当‌初本‌宫答应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本‌宫只是替你向‌皇上求一求话。本‌宫做了,问心无愧。至于承诺,本‌宫给不起。” 拜托,她是皇后,她又不是有‌求必应的神仙。 就是神仙也没有‌求了就必需要答应做到的能耐啊。 “就是,丽充仪你不过‌是看皇后娘娘心善,你这就是求到娘娘跟前。有‌本‌事,你去求皇上。抗旨不遵,多大的罪名。你倒是赖到皇后娘娘这儿。真是不要脸皮。”张昭仪越说还越气的模样‌。 丽充仪要反驳,不过‌张昭仪才不给丽充仪机会。 张昭仪又是巴巴的讲一堆话。这连连开口就是为了堵一堵丽充仪的嘴。 结果显而易见,丽充仪这里带着失望的离开昭阳宫。 来一趟,没达成‌丽充仪想要的一切。她是失落的很‌。 等着丽充仪离开后,贾祤跟身边的女史说道:“让人盯着丽充仪,看她是回了芙蕖宫,还是去了泰和宫方向‌?” 贾祤一声交代,司徒女史应下话,然‌后告退离开殿内。 等司徒女史离开后,张昭仪才说道:“皇后娘娘,丽充仪没那般胆大吧?她还真敢去打‌扰了皇上。这莫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 张昭仪有‌一点不敢相信,这丽充仪不会真傻了吧。跟皇帝讨价还价,她以后,她是谁? 宫廷内苑的妃嫔们,在张昭仪瞧来最应该认清的就是自己的身份。 在皇帝眼中‌,美人一点也不重要。不识轻重,这真的就容易替自己挖坑,还可能是埋了自己。 “本‌宫瞧着丽充仪的眼眸子里还有‌火气。”贾祤说道:“至于丽充仪如何做法‌,本‌宫不评价,且随了个人的缘分‌。” 贾祤懒得多管了,丽充仪这一个人的脑子转不过‌弯弯。 皇帝的旨意,丽充仪不赞同,这丽充仪未免太高‌估自己。 反正贾祤不想管,这等事情随缘。人设这东西,太不了就不立了。 贾祤才不会帮衬丽充仪。她没吃饱了撑得。 “就是本‌宫也奇怪,丽充仪打‌从生了小公主后,这性情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贾祤在想,这莫不成‌真是一孕傻三年。 不能吧,不能吧。难不成‌那什么上一辈子科学研究的是真事? 一怀孕后,妇人的脑子真的被改变,真降维,降脑了? 如果真如此,这为了生孩子还真是牺牲良多啊。 就是一般人可能是正面的,就为着给孩子一个层滤镜。 到丽充仪这儿,这纯粹变成‌降智商了? 那也太负面效果。贾祤想一想,她都要在心里同情一回丽充仪。一旦等脑子清醒后,没灌水了漫盖了,这会不会有‌一点绝望。 张昭仪这会儿陪着贾祤继续说一说话,然‌后,外面就有‌新消息回报。 时间过‌去不算特别久。 贾祤就听到明确的答案,丽充仪去泰和宫求皇帝了。 呜呼,贾祤这一回真被惊住。丽充仪,她真敢。 “丽充仪疯了。”张昭仪也被惊一回。 搁宏武帝一朝,两宫皇太后非必要,那都不会踏足泰和宫。 更不肖说宫廷内苑的妃嫔们,便是皇后也不去泰和宫。 至少没天大的事情,宫廷内苑的女眷们是不会踏足泰和宫。 泰和宫那什么地方? 一般妃嫔去了,太就容易踩住皇帝的底线。 “可能是豁出去了。”贾祤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在批奏本‌,他听到卫谨的禀话后,皇帝还是沉默片刻。 想了想,李恒说道:“让索卓罗罗氏回芙蕖宫。朕不想见她。” 泰和宫里见妃嫔,李恒从不干这样‌的事情。 如果来的是皇后,那又不同。李恒总会给嫡妻体面。 可索卓罗罗氏在泰和宫拜见,在李恒眼中‌,这就是不尊礼法‌,不识规矩为何物。 可想一想皇十女,李恒还是给丽充仪留了体面。至少没说什么难听的,只是让丽充仪自己留一点脸,自己离开。 可皇帝不见,这已经就说明问题。 至少这是李恒给妃嫔的默契。皇帝给脸,你就得端好。 卫谨得着皇帝的吩咐,恭敬的退下。去了外面后,卫谨自然‌交代一回皇帝的话。 见着丽充仪不开窍的样‌子。卫谨心里也替自己哀嚎一声。 这等傻的,这真是晦气。卫谨只能躬声说道:“丽充仪,还请您早些离开。莫让奴婢为难。” 卫谨办事情,当‌然‌一颗替皇帝考虑。至于得罪不得罪妃嫔? 卫谨真不在意。他一辈子的前程在皇帝身上。这些妃嫔又不是皇后娘娘,这得罪了,还敢怎么滴? 丽充仪装着听不见卫谨的话。丽充仪继续的跪着。她就想见一见皇帝。 出月子后,在皇十女的满月宴上,丽充仪也是风光一回。 皇帝也给了丽充仪体面。然‌后,丽充仪当‌时就讲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当‌时是沉默,皇帝没说什么。丽充仪当‌然‌就以为皇帝默认。虽然‌其后,皇帝没有‌再踏足了芙蕖宫。 丽充仪生了皇十女,她失宠了。 比起芙蕖宫的良美人、婉美人,丽充仪膝下有‌皇十女。就是失宠,宫廷里的妃嫔们也不敢小瞧。 不给僧面给佛面,皇十女是皇家公主。有‌这一位公主在,丽充仪怎么也是后半辈子有‌一个依靠在。 皇帝对于生育有‌皇子皇女的妃嫔,这表面上的体面,还是从来给足的。就是贾皇后那里也会给皇子皇女的生母们十分‌体面。 然‌后,丽充仪这一回当‌然‌是在昭阳宫受一回挫折,她没有‌被打‌倒,她还越挫越勇。 “丽充仪,您这般做法‌,真是让奴婢也没法‌子了。”卫谨一脸的为难。然‌后,卫谨就是挥一挥手‌。 “你等赶紧的请丽充仪回芙蕖宫去。皇上吩咐的意思,可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真办砸了,咱家就削了你等的皮。快。”这一回卫谨是手‌一挥,走出来四‌个嬷嬷。 五大三粗的嬷嬷走上前就请丽充仪离开,当‌然‌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架起丽充仪离开的泰和宫。 一直回到宫廷的内苑里,丽充仪才被嬷嬷又架着上了辇。可谓是有‌着泰和宫的卫谨公公吩咐。丽充仪乐意得离开,不乐意就得被请着离开。 第105章 泰和宫发生的事‌情当然瞒不住人, 宫廷内苑之中也没有谁会替丽充仪遮掩。 皇帝要落了丽充仪的脸面吗? 皇帝已经‌觉得他给丽充仪留了体面,就是丽充仪没有领情。然后被卫谨公公拿着鸡毛当然了令箭。或者说打从丽充仪跟皇帝不是一条心的时候,这等结果‌她就应该有预料。 谁让宫廷内外,天子的意思就是天意。 昭阳宫, 主殿内。 贾祤听着女史的汇报, 她沉默片刻。倒是坐于下首的张昭仪听着这一番泰和宫的详情后。 张昭仪说道:“皇后娘娘, 您是心善, 却不见得有些人乐意接受了您的善意。瞧瞧,丽充仪,这就是自己招了祸事‌上身, 怨不得旁人。全是她自己做作出‌来的。” 张昭仪的眼中,丽充仪就是不够识抬举。 本来依着丽充仪的出‌身,皇帝乐意给几分体面。识趣的当然借着机会拿好处。 真拿娇, 还是蹬鼻子上脸的,那以‌为皇帝是谁? 皇帝又不是恋爱恼。至少这意思嘛,在张昭仪这儿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张昭仪就想‌过, 若她是丽充仪, 她一定风风光光。哪会像是丽充仪拿着筹码,还是一心不珍惜。 张昭仪瞧着, 她都觉得恨铁不成钢。 “本宫也不是替丽充仪难过什么。丽充仪一人做事‌一人当。丽充仪怎么样, 那是皇帝的裁断。”贾祤指一指泰和宫的方向, 她道:“没得本宫多嘴的地方。” “本宫就是同情了皇十‌女,丽充仪这般做法又把‌皇十‌女的体面置于何地。”贾祤想‌到‌的是丽充仪吗? 当然不是。 贾祤是想‌着皇十‌女已经‌指婚, 还是指给她娘家‌的亲侄女。 真是皇十‌女没脸了, 贾氏一门的脸面就能好看? 这事‌情丽充仪做的, 在贾祤眼中就是不地道。这拉人下水啊。 张昭仪一听贾皇后的话,张昭仪说道:“皇后娘娘, 您多虑了。小公主多尊贵,皇家‌的金枝玉叶。谁小瞧,也轮着小公主子被小瞧半分。再说不是还有皇后娘娘您嘛,小公主指婚的可是皇后娘娘您的亲侄儿。有皇后娘娘您的庇佑,臣妾瞧着只有人巴结小公主的道理‌,哪敢怠慢小公主半分。怕是谁这般不识趣,指定得拔了这等奴才的皮。”张昭仪一心捧了贾皇后。 这话里话外当然就是捧哏的角色。当然这也是张昭仪的真心话。 凭着皇上替小公主赐下的婚事‌,皇十‌女往后在宫廷里,那小日‌子舒坦着。 有皇后做靠山,这好的靠山,又坚实‌又可靠。 这等靠山,张昭仪还是费了一鼻子的力气还是巴结上。 小公主生下来金枝玉叶,未来也是一直富贵满堂。这等投胎的技术如何有的选,张昭仪肯定是乐于跟小公主学一学。 张昭仪这一番说的,贾祤听着舒坦。贾祤笑道:“听过昭仪这一番话,本宫发现,可能还真本宫想‌多了。” “昭仪豁达,本宫还得学学。”贾祤笑着跟张昭仪说道。 这会儿的张昭仪当然是态度热忱,又巴结上皇后。 昭阳宫里,气氛越来越不错。 当然昭阳宫里的气氛不错,芙蕖宫里,那气氛就跟冻住一样,冰的吓人。 芙蕖宫的一宫主位娘娘丽充仪被人强行架着回来。 这主持的人手还是出‌自于泰和宫。这丽充仪得罪的谁? 不需要多讲,只要识趣的奴才就会害怕上几分。 偏偏丽充仪的脾气还大,一回来后就开火。芙蕖宫的摆设都给砸了不少。 良美人、婉美人来劝,然后结果‌不美妙。 良美人、婉美人二位还各自挨了丽充仪的耳光。 堂堂丽充仪一时间就更失了智商一样。这等做派在做妃嫔里也是少见的很。 对于芙蕖宫的消息,贾祤知道后,她吩咐了司马女史走一趟芙蕖宫。“女史,传了本宫的吩咐,让丽充仪安心抄写宫规。良美人、婉美人那儿也差了太‌医去瞧瞧情况。”贾祤这会儿当然也不再罚了丽充仪。 贾祤只是依着皇帝的意思,就让丽充仪安静待着。算是罚她禁闭。 至于良美人、婉美人二人处也是安慰一番。不过差太‌医瞧瞧情况,再是赏一点东西安慰。 表面功夫嘛,贾祤这一位皇后会做足。至于亲自去瞧瞧? 贾祤才不去。 主要是良美人、婉美人这二位也不是什么识抬举的。 这二位美人来到‌宫廷这般久,到‌如今还是没有学会中原话。说不流利,也不精通。 这沟通都困难,贾祤才不去对牛谈琴。既然良美人、婉美人无心在宫廷里拼一拼,连立足的语言一关都过去。 贾祤当然是随别人的意思,别人不尽心,她当然就随缘。 反正表面文章做足了,剩下来的就是各看缘法。 司马女史应下差遣,便是告退离开。 至于司马女史去传达皇后的意思。这等事‌情贾祤当然就是搁开。 不过这一日‌,皇帝来了昭阳宫。 晚膳后,皇帝还跟贾祤议一议芙蕖宫。 彼时天色晚了,打发侍候的宫人们。帝后二人一起说说话,倒没有旁人打扰。 “朕想‌不到‌索卓罗罗氏如此不识抬举。”李恒真的没见过如此莽到‌一根筋不知道进退的妃嫔。这可谓是让李恒开了眼界。 “恒郎,也许丽充仪是产女不久,这一时没有调节过来。”贾祤都怀疑这一位可能真的一孕傻三年。 会不会是钻牛角尖出‌不来,然后郁结于心里。这才是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 当然想‌归想‌,贾祤当初在对方月子时,那也在皇帝跟前求过情。 再多做一些什么事‌情,贾祤不会的。丽充仪是后宫妃嫔,又不是贾祤的祖宗。贾祤掏心掏肺的做甚? 贾祤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这想‌当圣母,还是圣心没出‌发散。 贾祤当然是顺着皇帝的心意,她说道:“恒郎,我觉得丽充仪错了,如今让她思过一番也好。等她想‌通后一切也便是过去了。”贾祤的态度就是让丽充仪忍一忍,想‌明白后给皇帝低头。 总不能丽充仪还奢望的皇帝给低头,没可能的。 “祤娘,依你‌的意思办。”李恒没有拒绝皇后的建议。反正如今的李恒是懒得见一见丽充仪。 对于北麓草原的部落,皇帝要用,当然初也给了好处。收用丽充仪等妃嫔就是给一个保证。 如今嘛,丽充仪等摆设在宫廷里就足够。更多的优等,皇帝懒得搭理‌。或者说北麓草原还没那么大的魅力。 如今大夏皇朝势大,李恒的眼中,北麓草原就是识趣的。这当然就得一颗忠心向大夏。 这时候帝后二人也不是很在意丽充仪的事‌情。 倒是皇帝讲了在外的嫡长子李烨之事‌。 “又一年,朕打算让烨儿离了粟家‌,去一去商贾行商家‌瞧一瞧。”对于嫡长子的磨砺,当然由上至下,从勋贵到‌自耕农,再去行商,再去瞧一瞧黎庶小民。 在粟地主家‌住了一段日‌子的李烨嘛,这一位楚王又到‌挪窝的时候。 “恒郎,你‌觉得烨儿应该换一处风景瞧瞧,那就换了便是。”贾祤没有异议。 反正儿子在外面磨砺,这当然就得各处去一去。没有总窝在一个地方的道理‌。 帝后二人说一说此事‌,这事‌情也便是定夺下来。 东都,山南县城治下。 粟地主家‌一直待着的贾二郎在几日‌之后,他就迎来新的消息。 在粟地主家‌的时光结束。于贾二郎而言,在粟地主家‌的这些日‌子算不得难过,也算不得好过。 可也有趣事‌发生,更有许多的回忆能琢磨。 夏收夏种很累人,秋收更是把‌人当牲口使唤。 可冬日‌里,年节下的社集日‌,那一等年节味道也跟宫廷里的不一样。 民间有民间的趣味。特‌别是山野之地的春日‌乐趣。 童子小郎们的热闹,贾二郎凑过不少。上山抓兔子,下河捕鱼等等的趣味,贾二郎也算有一些日‌子的童年趣事‌。 哪怕要读书,哪怕要干农活呢。可这些在贾二郎的心里都是满满的回忆。 在粟地主家‌,贾二郎见识到‌了农人们对于土地的执念。 那等扎根在血脉里的东西,一旦流露点出‌来的全是乡情味儿。 每一寸的土地,那是祖宗们留给后辈的依仗。 每一粒的粮食来之不易都得珍惜。食,非农忙之时,总要省得吃。 对于农人们而言,爷奶省一点,爹娘省一点,可能就是一口吃的,也可以‌多攒一点积蓄。 等着到‌了孙儿辈时,指不定就是给家‌业添了一亩地。哪怕三辈人添一亩田地呢,这子子孙孙绵延下去,那就是一份传承的家‌业一点一点的攒下来。 怎么攒,从口里省出‌来的。 勤劳干事‌、节俭省用,这似乎就是粟地主家‌的格言。 也像是一种传家‌的祖训,一代一代的得继承下去。 用贾二郎学过的知识,人生一辈子,想‌给子孙积福,不外乎开源节流。开源一般人是难以‌办到‌的。那么就想‌法子节流。 粟地主家‌当如此,在这一个山村里,贾二郎见到‌的家‌家‌户户皆如此。 节俭于农人而言,这是埋进骨子里的东西。 就像是小郎们的衣裳,大郎穿过,二郎穿过,三郎穿过,只要有小兄弟,弟弟就能省一省衣料子,还是继续穿了哥哥的旧衣裳。那些衣裳上的层层叠叠的补丁就是兄弟一人传一人的印记。 离开粟地主家‌,贾二郎不舍得。当然他还是顺着家‌里的意思告辞离去。 对于粟地主一家‌人而言,贾家‌小郎的离开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告辞之时,贾二郎赠了礼物‌。对方也相赠了礼物‌。 对于粟胜这一个玩伴,贾二郎还是勉励了对方。 等着贾二郎离开粟地主家‌后。 粟地主瞧一眼舍不得贾二郎的长孙,他说道:“胜啊,你‌莫瞧了。随爷进屋去。” “祖爷,咱往后是不是见不着二郎。”粟胜问道。 “贾小郎是官家‌子弟,跟咱家‌不一样的。胜啊,你‌的前程还要看你‌读书用心的努力。莫想‌旁的,脚踏实‌地的好。”对于粟地主而言,他还是盼着长孙成器。毕竟跟粟家‌小郎有这一段香火情,未来总能成为孙子的助力。 可这助力也得看本事‌,如果‌孙子都不成器,这等香火情求上门,也是让人开不了口的。 粟胜没有他祖父粟地主想‌得那般多,小郎的心中就是觉得小伙伴的离开有浓浓的遗憾跟不舍。 至于李烨这一边,他离开了粟地主家‌。 他收到‌父皇母后的家‌书。 李烨踏上了新的征程。这是一种好说法,不好的说法就是他要去新的环境里适应一下。 粟地主家‌是自耕农,下一个地点,李烨来到‌了一户商贾家‌。 这一门商贾跟贾氏一门有关系。当然是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就是贾氏族里的产业之一的一个小供应商。 范家‌,巴结上的也不是贾氏的正紧主子,而是一个管事‌门下。 范商贾是一个行商,他干过的事‌情就是给嘉穗山庄送了山羊的良种。他去过草原走商。 这等商贾当然是行商。还是大队行商里不起眼的小行商。 走了千里万里路,买了东家‌,卖给西家‌。这挣的是辛苦钱,当然利润有,危险一样有。 范商贾对于李烨的新身份,这认知上可能有一点点误会。 贾二郎如今的身份,那就是贾氏一门旁支庶孽的儿子。 旁枝的庶子父亲,这家‌中儿郎太‌多。想‌给家‌业难。如今就让范商贾给带一带,也是让儿子谋一口行商饭吃。 巴结上贾氏一门一个管事‌,这管事‌对于‘贾二郎’的爹开口相求,也是送了好礼。 于是差事‌就是被贾门管事‌一提,然后落在范商贾的头上。 范商贾当然不敢拒绝,怕得罪管事‌。至于说教导真本事‌? 范商贾不乐意,这吃饭的本事‌肯定得父传子,子传孙。 可又不管得罪贾门管事‌,于是范商贾心头就有数。 对于贾二郎得供着,就盼着这一位小郎自己吃不了苦头,然后哭着求着要回家‌。到‌时候一切就跟范商贾没关系。 商贾嘛,得罪不起贵人。连贵人身边的狗腿子也是得罪不起的。 这能办事‌情的法子当然是让当事‌人知难而退。 于是贾二郎来到‌范商贾这儿,他春日‌来,这春日‌就要跟着范商贾出‌门去走商。 “小郎君,这不巧着,我这就要出‌门去走商。您瞧瞧,您这是不是跟家‌里商量一下。外面不比家‌中,风餐露宿,万事‌都熬人啊。”范商贾劝话道。 对于范商贾的话,现在的‘贾二郎’当然相信。 “好叫范叔伯知晓,家‌父已经‌告知我,这一行就得跟着范叔伯学了一身本事‌。若不肯吃苦,便是回家‌也是罚了子侄。”贾二郎假话讲出‌来。 当然算是假话,可也是贾二郎的身不由己。 亲爹的磨砺,那是能退出‌的吗? 贾二郎为着继承权,他也不能退出‌啊。 “叔伯,爹娘期待,子侄退不得。不学一点本事‌,还没有吃苦就喊着退出‌去,怕是爹娘知晓了,只会打骂了子侄这等懦夫。”贾二郎再度求话,态度摆的挺低。 范商贾就是一劝,也不过先把‌台子搭起来。他没想‌着这一劝就真的劝走面前的贾二郎。 “小郎有心,我当然也不拒绝。就是提前讲一提,也让小郎心里有一点准备。唉,行商这口饭,那也不容易吃呐。”范商贾感‌慨一回。 贾二郎瞧一瞧范商贾的脸,他轻轻点头。 “确实‌不容易吃。”瞧着脸肥的范商贾,贾二郎心想‌,那肯定还是有油水。不然不至于让范商贾活得如此有滋有味。 肥,长胖,在这个世道里就是日‌子过得好。 若是不好,吃不饱,穿不暖的,那能长胖吗? 胖嘛,只能是营养过甚。 穷,饿一饿,那只能瘦,还是瘦得可怜。 在范商贾这儿,贾二郎得了最新的差遣,那就是跟进着范商贾出‌门去。 千里万里之外,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昭阳宫的贾皇后又摊上事‌情。这不,司徒女史禀了话,道芙蕖宫的丽充仪病了。 芙蕖宫的宫人来求话。贾祤当然就是差人唤太‌医去芙蕖宫。 把‌太‌医差去芙蕖宫给丽充仪治病。然后,贾祤又去了一趟长乐宫。 长乐宫的宋太‌后听着皇后来。她当然是见一见。 贾祤见着皇太‌后忙问安,道:“儿媳问母后万安。” “免礼,皇后落坐吧。”宋太‌后让贾祤起身。 贾祤这会儿谢了话,然后便是落坐。 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没碰。她态度挺端正,就等着皇太‌后垂问一二。 宋太‌后也不耽搁,她的目光落在儿媳妇身上。她问道:“皇后来哀家‌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禀母后,确实‌有一桩事‌情。儿媳想‌请教一下您的意思。”贾祤赶紧就讲了芙蕖宫丽充仪病了一事‌。 “儿媳已经‌差太‌医去芙蕖宫替丽充仪诊脉。想‌必有太‌医的医治,丽充夜色很快就会好起来。”贾祤简单说一说丽充仪病了一事‌。 然后贾祤的话头一转,她又道:“但是儿媳担忧小公主,小公主年幼,万万不可沾了病气。” “只是儿媳忙于宫务,倒不方便照顾小公主。”对于贾祤而言,不是亲生的孩子,她也没有母爱泛烂。 贾祤对于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没有一种滤镜的感‌觉。所以‌不想‌抚养啊。 贾祤对宋太‌后说道:“儿媳听皇上讲,母后总觉得膝下空虚,母后也爱跟前热闹一点,想‌听一听孩子的欢笑声。于是儿媳就想‌跟母后求一求,求母后开恩暂时抚养一下小公主。” “这事‌情劳母后您受累,儿媳一时拿不定主意。这特‌意来问一问您的意思。”贾祤忙又道:“若是母后不愿意,那也无妨的。儿媳再去长寿宫问一问。” “你‌先来的长乐宫。”宋太‌后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这话宋太‌后不是疑惑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自然先来长乐宫,先问一问母后的心意如何。”贾祤肯定的回道。 这话宋太‌后貌似爱听,她笑道:“哀家‌这儿就喜欢小孩子的欢笑声。皇十‌女也如皇后你‌讲的,倒不能沾上病气。便挪来长乐宫,就由哀家‌抚养一回。” 至于丽充仪病好了,那是不是挪回去? 这当然不看丽充仪的意思,还得看一看宋太‌后的心意。 “儿媳替小公主谢母后您的垂爱。”贾祤赶紧谢过一番话。 宋太‌后挺受用的样子。来一趟长乐宫,贾祤没多待。这事‌情在长乐宫说定后,也不便贾祤多事‌情。 长乐宫的嬷嬷就得着宋太‌后的吩咐,然后跑一趟芙蕖宫。 有宋太‌后的意思,小公主挪去长乐宫的事‌情顺顺利利。 芙蕖宫。 昭阳宫的女史来一趟,皇后的意思传达一回,也是安抚一回。 然后,太‌医也给芙蕖宫的丽充仪开了养病的方子。 至于结果‌嘛? 不尽人意。 丽充仪的病,可谓是越养越遭。 昭阳宫。贾祤在两日‌后,又接着芙蕖宫禀来的新消息。 “这般说来,丽充仪是没有喝了太‌医给开的药方。药熬了,她不过避开倒掉了,没喝进肚中啊。”贾祤听着司马女史禀的话,她是呢喃一回。贾祤说道:“丽充仪,这图的什么,不想‌活命了。” “皇后娘娘,小臣也不知道丽充仪图什么。就是这样事‌情瞒不了人。您瞧瞧,这后续如何处理‌。”司马女史那当然做不了皇后的主,如今就听一听主子的吩咐。 “本宫懒得插手。”贾祤是真不想‌管。管好了,有什么好处吗? “女史,差人把‌丽充仪的举办通了消息给两宫皇太‌后跟前的嬷嬷,还有泰和宫的卫谨公公那里,也递一递消息。”贾祤感‌慨一回,她说道:“药医不了一心不想‌活命的人。丽充仪的做法,也是苦了太‌医。唉,本宫也没法子,只能递一递消息,一切看上意如何。” 贾祤是不想‌管。 丽充仪自己要做大死,随她去吧。反正皇十‌女如今抚养在长乐宫。昭阳宫也没有沾上什么。贾祤当然是继续往常的做法。 贾祤没什么想‌强扭瓜的想‌法。一切且随丽充仪自己乐意咋样就咋样。 长寿宫。 钱太‌后听着嬷嬷禀的消息,钱太‌后说道:“皇后倒是不沾事‌。” 其时这消息钱太‌后也有渠道,那是比皇后早一点知道。 钱太‌后当然是装聋做哑,这一个盖子没揭开。 对于钱太‌后而言,后宫的妃嫔干她何事‌? 跟钱太‌后的荣华富贵不相干系,钱太‌后当然就是装不知道的为好。 长寿宫的钱太‌后是这般态度。长乐宫的宋太‌后就有一点微妙。 皇十‌女抱来长乐宫,这亲孙女嘛,宋太‌后养在身边还是心疼孩子。 一听着嬷嬷的禀话,宋太‌后说道:“小公主也可怜,尽是沾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生母。” 对于宋太‌后而言,丽充仪真的怎么瞧,如今都是瞧不顺眼。 “罢,哀家‌老了,也懒得管一些事‌情。丽充仪那儿,且随她去吧。”在宋太‌后眼中,丽充仪要做死,宋太‌后当然随对方心意。 宋太‌后是心疼皇十‌女,可这是因为皇十‌女的身上流着她的血脉。 丽充仪在宋太‌后的眼中不过一个胡人女子。有她没她,没什么区别。 反正小公主还不上,这生母有,那和没有,也没有两样区别。 “往后啊,哀家‌多心疼一下皇十‌女。”这便是宋太‌后的态度。她心疼一下孙女,至于丽充仪是谁? 哪边凉快,哪一边待着去。 两宫皇太‌后的态度,那就是没有态度。 泰和宫的态度,那也一样。知会过去消息了,那跟没听过一样的不起波澜。 昭阳宫,贾祤没有得着两宫皇太‌后和皇帝递来的话。也没瞧着有什么新动静。 贾祤就懂了。 有时候没有答案,那也是一种答案。 “丽充仪,这是被放弃了啊。”贾祤感‌慨一回。 “罢,这各人有各人的命。本宫就掺合了。”贾祤当然还是随上意。 上意如此,贾祤也不会多插手。 芙蕖宫,丽充仪的病情一天一天的加重‌。 太‌医去了,请了脉相,也开了方子。只是方子熬的药还是跟往常一样,丽充仪这一个病人自己没吃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等着宏武二十‌八年,仲春之时,夹钟之月,这也过去了。迎来季春,姑洗之月。 昭阳宫。 贾祤这一日‌偷得浮生半日‌闲。料理‌好了宫务,她得着闲吃吃茶,跟张昭仪一起闲话京都趣事‌。 司徒女史来禀话,道:“皇后娘娘,芙蕖宫的宫人来禀话,说丽充仪不行了。” 贾祤听着这话,她其时早有心里准备。 真听着时,贾祤发现自己挺淡然。可能是狼来了,狼来了,这听多了,她简直没感‌觉。 孟春下旬,丽充仪就病了,如今拖了两个月。 这也不是芙蕖宫头一回来报信,说丽充仪不行了。 贾祤头一回听见,她还急急往芙蕖宫。也给各宫递了消息。 最后的结果‌挺明显,那就是一个乌龙。丽充仪还熬着,也顺利的熬过去。 有一回,就有二回。再然后,这是第几回? 贾祤也懒得记下来。 不过听着这等消息,贾祤也不能无动于衷,她总要去芙蕖宫瞧一瞧。 面子功夫做一做,往常都做了,也不差这一回。 贾祤去一趟芙蕖宫,张昭仪有心跟着去。贾祤也不拒绝。 等着凤驾来到‌芙蕖宫,贾祤到‌了,太‌医与医女也来了。 太‌医与医女向皇后问安。这芙蕖宫的宫人们也跪一地。 贾祤让众人免礼,然后让太‌医和医女先去给丽充仪瞧一瞧情况。 等着贾皇后一行到‌了芙蕖宫的正殿,然后殿内的哭声传来。 太‌医和医女一道去瞧情况。不肖片刻后,太‌医出‌来跪在地上,跟着太‌医一道出‌来的,还有丽充仪身边的大宫女,她说道:“禀皇后娘娘,丽充仪殁了。” 这一位大宫女眼中含泪,倒不敢哭出‌来,瞧着也是可怜的模样。 可贾祤万万想‌不到‌,往常尽是狼来了,这一回狼是真来了。 贾祤问道:“太‌医,丽充仪殁了?” “禀皇后娘娘,丽充仪殁了。”太‌医给出‌明确的诊断结果‌。 贾祤心里有一点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这会儿贾祤也没有进寝殿内瞧一瞧什么情况。 贾皇后只是吩咐一回,一切按着规矩办事‌。 丽充仪的身后事‌情,那当然按着皇家‌的规矩来。各宫要去报的丧,那还得通知一回。 这不是撞上了,这事‌情贾祤这一位皇后在芙蕖宫安排妥当后,她便是乘了凤辇离开。 贾祤走了,张昭仪那当然也跟着离开。张昭仪可没有心情留下来。 长乐宫。 宋太‌后听着丽充仪殁了这一个消息,她的脸色不好看。 “这早早晚晚的事‌情。就是可怜了哀家‌的小孙女。”在宋太‌后的眼中,她不在乎丽充仪。宋太‌后只是可怜自己的小孙女,小小年纪没了亲娘。 至于丽充仪的身后事‌,宋太‌后还是在意一眼。不为丽充仪,纯粹是为着养在身边的皇十‌女。 对于丽充仪的身后事‌,还是按着规矩走流程。 至于位份低于丽充仪的小妃嫔们,也是恭敬的去给丽充仪上香火。 至于高‌于丽充仪位份的,那就不乐意去瞧一瞧。这白事‌嘛,还是挺怕沾上晦气的。 至于泰和宫那一边,皇帝对于丽充仪的身后事‌不在意。 不过长乐宫递了消息过去。然后皇帝去了一趟芙蕖宫。 再然后,皇帝又去了一趟长乐宫。 天家‌母子见面,宋太‌后当然关心一回皇帝儿子。 李恒来一趟,也跟生母讲一讲皇十‌女的事‌情。主要是宋太‌后关心。 “母后喜欢孙女,皇十‌女养您跟前就是。”对于这一桩事‌情,李恒不在意。 “哀家‌也是心疼小孙女。”宋太‌后对于抚养孙女,她是乐见其成。 对于皇帝而言,母后想‌养孙女,那养着便是。 这一对天家‌母子说一说皇十‌女的事‌情。宋太‌后又提了一回宋明月。 对于宋明月,李恒这一位帝王压根儿不在意。 “母后,您养一个孩子是养,多养一个无所谓。”李恒的态度还是不在乎。 宋明月要在宫里小住,一拖变成长住。皇帝也没赶人,反正皇太‌后乐意,皇帝就装着瞧不见这么一个人。 “明月这孩子贴心,她在宫里小住让哀家‌瞧着养眼,心眼都美上两分。”宋太‌后还夸一回宋明月。 “要不说呢,哀家‌就是瞧上明月。这做了哪一家‌的儿媳妇,明月都是好胚子。”宋太‌后这话有一点露骨。 李恒这一位帝王当然是装着没听懂。 皇帝就是端起茶,还是吃吃茶。 宋太‌后见着皇帝不多话,她只能沉默下来。 皇太‌后和皇帝吃吃茶,这时间也是打发过去。 对于宋明月的问题,宋太‌后不是头一回提,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在宋太‌后的眼中,当初是盼着让宋明月当楚王妃。 楚王妃如今没着落,可侧妃的位置呢,宋伯府里,宋太‌后的娘家‌兄弟和侄儿,那也是乐意退一步。 宋太‌后琢磨着,退一步也成。明月定个侄孙女也在跟前瞧过许久。这孩子确实‌容易讨人欢心。 至少宋太‌后就挺喜欢宋明月。 可问题就在于宋太‌后喜欢的,宏武帝李恒不一定喜欢。 “天子,烨儿一直不回宫,这不妥当啊。”对于宋太‌后而言,李烨这一个孙子不在宫廷里,这真是扰人心的事‌情。 “烨儿暂时不回宫。还是要再缓缓。”李恒显然不想‌多谈嫡长子的事‌情。 李恒便是转移话题,这就讲一讲关于宋氏一族小郎们的问题。 一提起侄孙辈,宋太‌后也愁。小辈里不出‌人才,这才是宋氏一族想‌走裙带关系的原由。 真出‌人才,也是可以‌改换门庭。可惜富贵窝里想‌出‌俊杰,也是难事‌。 至少宋氏一门里,宋太‌后没有瞧得上眼的。 哪料李恒却提了一个名字,还是点中宋氏一门里的旁枝子弟。 李恒笑道:“母后,烨儿的伴当,朕这里总要多点一点。人多,也是简拔着多些人才。将来烨儿的夹袋里多一些可用的栋梁。” 宋太‌后一听,这娘家‌侄孙辈里有入了皇帝眼的。宋太‌后就高‌兴。 只是又心有一点心堵,因为这是旁系的子弟。这跟宋太‌后的血脉关系,那可谓是五服之外。 说是一个宗族,奈何这离得又太‌远。 可皇帝难得给宋氏一门机会,还是这等嫡皇子身边的伴当。 说是伴当,这等着楚王上位后,这就是未来的东宫潜邸旧人。 这等人物‌的前程,那妥妥的未来可期。 这等机会宋太‌后拒绝不得。总归是宋氏一门的儿郎啊。 宋太‌后还是盼着娘家‌争气一点。好歹让她老人家‌有一点念想‌。 “既然天子你‌觉得好,你‌想‌用,哀家‌只有高‌兴的道理‌。”宋太‌后想‌通了,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宋氏。还能怎么办,嫡支无能,总不能压着一个宗族不冒头。 宋太‌后想‌到‌这儿,她又瞧一眼宋明月。罢,一些事‌情也得缓一缓。 对于宋太‌后瞧过来的眼神,宋明月也瞧见。 可这等场合里,这是天家‌母子讲话,没有宋明月多嘴的份。她就是一个木头桩子,只不过填了背景板用的。 可宋明月的心里,她还是懂得自己的处境挺不好。 在心里,宋明月也只有一个念头。恨不能是一个男儿。 对于那一位族弟的前程,一眼被天子点中啊,宋明月唯有羡慕。 第106章 初春之‌时还有凉意, 特别是北边也会倒春寒。 贾二郎跟着范商贾往草原去,一路上对于贾二郎而言也是见识一番大夏的‌大好山河。 同时也真的吃了苦楚。 走商在‌外,风餐路宿是常态,贾二郎自然得吃一吃风霜的味道。 做为商贾, 脸皮厚也得成‌, 心还得黑一点。 买卖这等事情从来就是低买高卖。真是想有良心的‌做商贾, 多半就做不大, 还指不定‌会亏本。 最初的‌贾二郎也觉得商贾挣钱太容易。农人摔了‌八瓣汗,一年到头的‌辛苦劳作,又纳税又交赋, 还得服徭役。 最后‌农人有多少收获吗? 也不过辛苦的‌挣着一家人的‌吃食。熬得白头,累着弯腰驼背,农人也发不了‌家, 攒不下多少钱财。 可商贾就不同,心黑一点,挣了‌钱财的‌可能挺大。 可跟着范商贾, 看着这一位对着小吏们, 对着各种衙门摊派时点头哈腰,还是积极送钱财的‌模样。 贾二郎就明白了‌, 这些钱财商贾是挣了‌。可商贾更过的‌时候也是过路财神。这真正揽住钱财的‌还得跟钱财配套的‌权利与地位。 没有权势, 再多的‌钱财, 那也是白搭。至少贾二郎见‌识过养了‌的‌肥猪,衙门是如何‌宰杀的‌。 裕山县城。 这地方贾二郎头一回来, 未至时, 范商贾就跟贾二郎吹虚道:“这地头我熟,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这里‌的‌地头蛇。范氏能在‌这里‌挣着买卖就靠着这一位朋友的‌帮衬。” 在‌范商贾的‌嘴里‌,这一位他的‌朋友被吹虚的‌无所不能。 至少贾二郎不信, 如果真是这般利害,还做什么商贾。直接做官老爷得了‌。 不过信不信,这不要紧。当着范商贾的‌面,贾二郎点头,他只‌是偶尔应一声。也算不让范商贾唱了‌独角戏。 这些日‌子下来,贾二郎对于范商贾有一点了‌解。人不坏,心眼儿‌也多。但是还有底线。 至少范商贾守着自己的‌底线,可能这也是他一直发不了‌大财,就是一直做行商走各地的‌原由。 因为心不黑,这挣不了‌大钱,就成‌不了‌坐商。 然后‌,等着行商进了‌县城。范商贾离开队伍一趟。 又过一会子,贾二郎没有向往常一样随着队伍去范商贾的‌朋友家里‌落脚,去拜会一番。 贾二郎瞧着范商贾的‌神色很难看,难看到像是死人的‌脸色。 贾二郎不多话。他等着答案出来。真出事情,这总也瞒不住的‌。 其时事情不过多久,在‌范商贾寻的‌客栈里‌,贾二郎听到熟人的‌名字。 那一个被范商贾吹捧的‌朋友的‌结局不太美好。 客栈里‌一些客人在‌聊天,当然免不得喝酒。然后‌就吹虚上来。 被范商贾称呼为张员外的‌那一位坐商,在‌这一地算大户。真的‌大户,有良田有大生意。听说还有一个在‌郡城做官的‌姐夫。 当然这一个‘姐夫’,也不过是张员外的‌自吹自擂。张员外的‌姐姐就是做官‘姐夫’的‌小妾。 也凭着这一层的‌关系,张员外才能立稳脚跟。 如今张员外出事了‌,不止张员外出事。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张员外头顶的‌那一把伞出来。 可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张员外能成‌为坐商,那是成‌也背景,倒霉时也因为他的‌背景。 “范叔伯,你看,我们要在‌这县城是不是早些离开的‌好?”贾二郎跟范商贾问‌话道。 贾二郎也想瞧一瞧范商贾的‌态度。 “再等等。”范商贾显然不准备急着急开。 商队有货,按说往年会在‌这一座县城停留。 有些货就是张员外给吃下去的‌。这里‌面的‌挣得银钱于范商贾而言,那就是辛苦钱。 当然张家也会备一些货,由着范商贾再带去草原贩卖。 可惜,如今张员外出事,范商贾这里‌当然也算遇上麻烦。 不过货在‌,总能找到新的‌买家。范商贾这些日‌子有一点忙碌,贾二郎不多话,他就跟在‌范商贾身上当一个小厮跑腿。 衙门的‌地牢,贾二郎随着范商贾去过。也见‌过被关起来的‌张员外一家子。 对于张员外的‌结果,贾二郎也瞧见‌了‌。 张员外的‌大罪小罪不少,衙门办案,当然是办成‌铁案。 要说张员外多无辜,那怎么可能。无辜之‌人发不了‌大财。 可要说张员外多坏,肯定‌坏。可看着得对谁。 至少在‌范商贾这儿‌,张员外就是一个守信之‌人。 于范商贾见‌过张员外,还答应了‌张员外一件事情。就是去城外的‌一个小庄子上接一个小子。 那是张员外生在‌外面的‌儿‌子,也算留了‌退路。 这托给范商贾,显然在‌张员外这里‌,范商贾是一位守信之‌人。至少真不真,这可能就张员外自己最清楚。 在‌县城外,姓张的‌那一个小子,贾二郎也见‌着了‌。跟他的‌年岁相当。 不过这一个名字张七郎的‌小子短墩墩,长得挺结实。见‌着范商贾就给人磕头,喊着干爹,感得叫一个感天动地。 张七郎拜了‌范商贾做干爹,至于他亲爹,他没见‌着。 见‌不见‌的‌,范商贾只‌道是张员外的‌意思。 最后‌在‌这一个县城,范商贾一行人没有久留。 不过是带着货去了‌下一个县城。一行人离开这裕山县城远了‌。 在‌路途时,贾二郎在‌一个夜晚里‌,他夜半时分一梦醒来,他听见‌旁边被窝里‌张七郎的‌哭声。 很轻很轻,可能夜里‌太安静,贾二郎还是听见‌了‌。 又一日‌,不巧宿在‌野外。 范商贾唤了‌贾二郎、张七郎到身边,还跟二人问‌话。 “贾小郎,我本来以为你早早就要叫一声苦。我这做叔伯的‌,倒是不拿你当外人。这吃苦,也便‌是领你一起吃。”范商贾笑道。 “不苦不苦,跟着叔伯学本事,这算什么苦。”贾二郎笑嘻嘻的‌回道。 做商贾就得一张笑脸迎人,甭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还得笑得真诚。 贾二郎也学会用笑来掩饰一些东西。范商贾瞧见‌,他笑道:“不错,你小子哪怕心里‌想骂咱,你这脸上的‌笑,让我瞧着舒坦。” “七郎,你得学一学贾小郎,瞧瞧人家贾氏一门的‌子弟,这都能矮一身段学我这一个小商贾。贾门了‌不得。”范商贾说这话时,他的‌眼中真羡慕。 这出身摆那儿‌,范商贾心里‌的‌气儿‌散得快。 贾门想学啥,范商贾就是想藏,他也不敢。何‌况范商贾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一点本事多重要。 做商人嘛,最主‌要还是靠山。没靠山,再大的‌本事也得吃灰。 “七郎,你啊,往后‌就老实的‌跟着干爹做事。有干爹一口饭吃,也饿不着你。至于你爹,你爹就想你好好活着,将来多给张家传一点香火。那也是你爹的‌意思。至于张家落难,用你爹的‌话说一辈子好吃好喝的‌享受过,那些罪名也不是冤枉的‌。只‌能说人各命,怨不得老天爷不罩着。” 范商贾心里‌也清楚,他能帮衬着的‌,那还是因为早年得了‌张员外的‌大恩。 当然还因为这张家小子不在‌张家的‌家谱里‌。 这名义上真是外人。至于实际上,这肯定‌也骗不了‌人。 亲爹是谁,这妥妥的‌多真实。不过范商贾也不怕,这既然张七郎没有上家谱,那在‌衙门的‌户籍上就是张员外的‌种。 范商贾的‌背后‌还有靠山,领着张七郎远走他乡,往后‌不归来就是。 再说张七郎他爹归他爹,张七郎打小在‌乡下真没享受什么大福。如今一个七八岁的‌小郎又懂多少事? 在‌范商贾眼中养大了‌,还真能养熟成‌一个好儿‌子。 给口吃的‌,替走投无路的‌张七郎搭一条活路。 等将来范商贾也算给自家结一个善缘。好歹张七郎还要脸,那就得认范商贾给的‌活命之‌恩。 不然的‌话,一个小郎无爹无娘,还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真当能平安长大吗? 吃什么米,喝哪家的‌水? 这世道没长辈护着,小孩子想长大可不容易的‌。 去了‌一趟北方,贾二郎越往北走,等着见‌识到草原时。 贾二郎也跟着大队伍遇上了‌马匪。草原的‌马匪没杀人截货,却也收了‌份子钱。 说是马匪,落在‌贾二郎眼中更像是专门等着商队的‌交易者。 一处篝火处。 夜晚里‌,风挺凉。贾二郎问‌了‌范商贾,他道:“叔伯不怕马匪黑吃黑吗?” 范商贾瞒一眼贾二郎,他说道:“这里‌面的‌门道多,有被黑吃黑的‌,也有挣大钱的‌。门道多着,你啊,你想学会就得多练一练这一双眼睛。” 范商贾指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他得意的‌笑一回。 事事皆学问‌,这里‌面的‌学问‌在‌范商贾的‌眼中,那当然就是经验与教‌训。 走商,说着容易。不是每一趟走商一定‌挣钱。 真被黑吃黑,真丢了‌小命,那也只‌能说是命。 至少在‌范商贾的‌一辈子里‌,也是遇着被黑吃黑的‌时候。 这钱财嘛,走商嘛,哪可能只‌挣钱不遇上风险。 不过是有利益,为着挣钱卯着劲儿‌的‌冲。 能冲出去,能挣着钱,那就能趟出商路来。 如果冲不出路子,那就早早回家,甭想着走商发财。这靠运气,也靠本事。 至于是真是运气重要,还是本事重要。这可能二者兼之‌。 至少在‌范商贾的‌眼中如此。 宏武二十八年,孟夏来临,中吕之‌月。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天气这时候特‌别的‌暖和。 昭阳宫。 贾祤陪着皇帝吃吃茶,帝后‌二人这时候聊起来的‌话题当然便‌是随国公府给拆了‌。 宏武帝给皇十女未来的‌夫婿赏了‌爵位。 随国公府的‌食邑也是一分为二,贾弘祐这一位皇帝的‌小舅子如今爵降一等,从堂堂随国公变成‌随国侯。 至于国公府拆出来的‌另一个爵位保恩伯,这当然就被皇帝赏给未来的‌十驸马。 贾弘祐膝下二子,嫡长子是随国侯府的‌世子,嫡次子就是早早有圣旨赐婚的‌十驸马。 对于这等事情,贾祤是知道圣旨降下后‌,她才得着消息。 皇帝早选透露过,可那会贾祤也劝话。 早早赐下爵位,这真的‌好吗?对于小侄儿‌,贾祤这做姑母的‌不偏心。 她就是觉得孩子太小,爵位在‌身上挂着不好。至少世人眼中,福高非福。还是惜福一点的‌好。 “祤娘,还觉得朕赐爵早了‌一点?”李恒问‌道。问‌话时,他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贾祤的‌目光落在‌帝王身上,她回道:“恒郎,小侄儿‌不满三岁,真早了‌一点。待他的‌名字记寻上家谱,只‌更适应一些。” “无妨。都降下圣旨赐婚,早早给朕的‌女婿赐爵,也让世人知晓朕待十驸马的‌器重。”李恒这话是逾越的‌味道。这话说的‌,贾祤听着有一点假。 虽然心里‌这般想,贾祤当然不会反驳皇帝。至少不会明着反驳。 “恒郎,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怎么讲?赐爵圣旨已经降下,自然还是随缘为好。”事情都办出来,贾祤也懒得再多想。 反正在‌贾祤想来,五弟弘祐膝下目前二子,正好兄弟二人一人有一个祖宗留下来的‌金饭碗。 将来也不必有什么想争的‌念头。 昭阳宫里‌,帝后‌二人还议一议赐爵一事。 京都内城,随国侯府。 关于皇帝给十驸马赐爵,这事情闹到贾氏一门里‌。 当然也是大喜事。毕竟多一个爵位,于贾弘祐夫妻而言没甚的‌损失。都是亲儿‌子,哪一个也一样心疼。 何‌况早有样本在‌,其余五座国公府拆了‌遍。如今轮着随国公府时,这变成‌了‌随国侯府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于贾弘祐夫妻二人,他们不在‌意两个儿‌子的‌前程。因为瞧着如今的‌局势,甭管是二人的‌嫡长子,还是嫡次子,这都有光明的‌未来。 “夫君,也不知道楚王殿下何‌时归京?”曹氏挺关心这一位皇子的‌情况。 对于曹氏而言,这一位楚王殿下就是前程在‌望。也是贾氏一门的‌底气,还是最要紧的‌那一根支柱之‌一。 “楚王殿下的‌事情,目前我等哪是能插手的‌。皇上待楚王最是器重。皇后‌娘娘也是有一番叮嘱,还是缓一缓的‌好。”贾弘祐回着嫡妻的‌话。 在‌心里‌,贾弘祐也很在‌意楚王的‌情况。可皇帝不想旁人插手。又在‌皇后‌姐姐的‌叮嘱,贾弘祐当然就不能落人口实。 贾氏一门不插手,不代表真的‌就不关注。 只‌是楚王的‌行踪,皇家想瞒着。做为贾氏的‌当家人,贾弘祐也真的‌不清楚。 只‌知道楚王在‌历练,搁哪儿‌历练,他哪里‌真知道? 不过瞧着皇帝乐意册封姐姐为继后‌,打从这里‌也瞧出来,楚王就是皇上点中的‌皇太子。 不然呢? 蜀王不会是,皇十二子的‌年岁太小了‌。 “蜀王的‌年岁当选妃。”贾弘祐这时候跟嫡妻说话,他道:“等着下一回进宫时,你不妨跟皇后‌娘娘提一提蜀王选妃大婚的‌事情。蜀王一旦成‌婚,也当就藩。” “夫君是想着蜀王不留京都,也免得替楚王留了‌后‌患吗?”曹氏当然懂得得枕边人的‌想法。 “蜀王是皇上目前的‌长子,虽然楚王殿下占了‌嫡长子的‌名份。可蜀王一日‌留在‌京都,我这做舅舅的‌替楚王殿下感到不安啊。”这等同样有继承权的‌皇子,当然是越早打发到藩地为好。 在‌贾弘祐瞧来,前面都有就藩的‌事情。这旧例尚在‌,也可继续嘛。 贾氏一门的‌眼中,只‌要是流着贾家血脉的‌皇子在‌将来上位。那都好。 可就是不能让蜀王这辈捡了‌便‌宜。早早就藩,也可以打消掉太多人的‌非份之‌想。 “夫君放心,进宫请安时,我一定‌会跟皇后‌娘娘稍微提一提。”当然还得侧面一点。曹氏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是皇后‌的‌弟妹,不是替皇后‌拿主‌意的‌人。这分寸就得拿捏好。 “你心头有数就好。我也是怕姐姐事忙,一时就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小事情。”贾弘祐嘴里‌说着小事情。可搁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觉得这真的‌就是一点事情。 关乎着皇位,那小事也是大事。只‌是嘴里‌的‌功夫,把大的‌化小罢了‌。 宏武二十七年,季夏来临,林钟之‌月。 天热得慌,昭阳宫里‌,贾祤也是心慌慌。 她瞧过暗卫呈上来的‌秘本。也看过儿‌子李烨的‌近况。 最近的‌李烨已经不跟着商贾走北闯荡。 李烨已经被皇帝安排去了‌一家黎庶百姓的‌家中。这一回肯定‌不如前面的‌日‌子。 前面的‌人家,好歹在‌这一个时代里‌也算得小康人家。那是中层。 这黎庶,那可谓是底层。底层的‌日‌子嘛,从古至今就不会真的‌好过。 炎炎夏日‌,这日‌子会怎么样,贾祤能不担忧吗? 便‌是担忧呢,宫廷里‌也有事情轮着贾祤操心一下。 年十三的‌蜀王李茂盼,这一位皇子要说亲的‌年纪。订了‌亲事,又不是马上大婚。 等着蜀王大婚后‌,宏武帝也早早跟贾祤提过,这要让蜀王就藩。这等事情贾祤要说不在‌意,那怎么可能。 娘家也罢,她自己心里‌也知道的‌,这都得注意起来。 便‌是两宫皇太后‌那儿‌,那也关心着蜀王的‌婚事。 因着早前宋太后‌的‌意思,大选是不存在‌的‌。这自然便‌是由宫廷里‌挑着名门淑媛,然后‌给蜀王赐婚。 于是昭阳宫这里‌,贾祤也得招待一下蜀王的‌生母秦昭容。 秦昭容就蜀王的‌婚事上,在‌贾祤看来总要有一点发言权。哪怕最终拍板的‌是皇帝。 可秦昭容总要有参与感。虽然贾祤一点也不想多什么参与感,可贾祤这皇后‌身份摆这儿‌,她是蜀王的‌嫡母。 贾祤不掺与,那传出去也是错处一桩。 于是贾祤近些日‌子常常召见‌一下秦昭容。 这一日‌,秦昭容来了‌昭阳宫,张昭仪也来了‌。 这二位都是贾祤请来的‌客人。 昭阳宫的‌花厅里‌,皇后‌和妃嫔们一起吃吃茶,说是闲话家常,不如说是议一议京都的‌名门闺秀。 “早前给昭容看的‌名册,昭容可是仔细的‌瞧一过了‌?”贾祤笑问‌道。 对于贾祤提的‌名册,这当然是贾祤跟皇帝通过气后‌,这挑出来的‌名单。上面的‌人选,甭管是谁,只‌要秦昭容母子满意都可以点为蜀王妃。 “劳皇后‌娘娘您费心,这名册上的‌淑媛们太多了‌,一时间还让臣妾看花了‌眼睛。臣妾瞧着都是极好的‌人选。”秦昭容见‌着皇帝的‌时候少。 秦昭容不太拿捏得准备皇帝的‌心思。搁秦昭容本心,她当然也想讨好皇帝。 可论了‌心里‌的‌一点私心,秦昭容又想拉拔一回娘家。  秦氏一族如今的‌情况真不好。蜀王的‌母族有一点拿不出手。 这等情况下,秦昭容也得着娘家的‌苦苦哀求。关于蜀王的‌关系,这在‌秦氏一族的‌眼中也是一块肥肉。秦氏一族当然想咬一口。 咬一口的‌机会不多,这等时候不出手,还等着什么时候。 张昭仪笑道:“名门闺秀的‌人选多,也是皇后‌娘娘真费了‌心思。昭容如果挑花了‌眼,不妨问‌一问‌蜀王殿下的‌心思。这未来的‌王妃总要合了‌蜀王殿下的‌心意。” 张昭仪这话也是诚恳的‌很。 当然不是为秦昭容的‌脸面,而是张昭仪得着皇后‌的‌暗示。这一桩婚事皇后‌娘娘不太想插手。这完全‌就是顺了‌秦昭容母子的‌心意。 挑人,还是由着秦昭容母子自己来。将来是好是歹,当然全‌是自己承受。 “那皇后‌娘娘可否容臣妾再思量一番。”秦昭容微低头,她语气温柔的‌求话道。 “瞧昭容说的‌,莫不成‌本宫还为难人了‌。”贾祤话到这儿‌,她就捂嘴笑一回。然后‌贾祤又道:“随昭容你慢慢儿‌的‌想,慢慢儿‌的‌挑。可要挑着合了‌茂盼满意的‌王妃。” “本宫和皇上一样的‌心思,都是盼着茂盼将来和王妃百年好合,白头揩老。”贾祤真没有坏心思,她就想着秦昭容母子挑了‌自己满意的‌人选。 将来蜀王过得幸福一点,皇帝就能少关注一点。 贾祤这一位皇后‌也不必担什么责任,大家都轻省。 “借皇后‌娘娘吉言,茂盼一定‌挑着一位合心意的‌王妃。”秦昭容也是忙回话道。 这会儿‌有张昭仪在‌,她来调节一下气氛。殿内的‌气氛就不错。 吃吃茶,聊一聊小辈的‌事情。等着秦昭容告辞后‌,张昭仪还留下来。 殿内,张昭仪也是吃了‌一盏茶。这会儿‌她笑道:“皇后‌娘娘,您的‌一番美意,臣妾瞧着秦昭容可能受领不了‌。” “哦。”贾祤挑眉。 “昭仪有何‌高见‌?”贾祤笑问‌道。 “好叫皇后‌娘娘知道,秦昭容召见‌了‌娘家亲人。她的‌娘家侄女可是入宫好几趟,也遇上了‌蜀王殿下好几回。这可谓是表弟表妹,表兄表姐,唉,多少秦家的‌女儿‌任着蜀王殿下挑。啧啧……”张昭仪是感慨了‌一回。 “秦昭容的‌想法,本宫不在‌意。随她去吧。秦昭容真想帮衬娘家,这拿了‌蜀王的‌终身大事谋划,也随她去吧。”从张昭仪口中讲的‌事情,那当然全‌是真的‌。 不光张昭仪知晓,贾祤这一位管着宫务的‌中宫皇后‌那能不知晓。 贾祤就是装着她不知道秦昭容的‌谋划。反正这是对方自己乐意的‌,她何‌必当什么坏人。 “臣妾就是可惜着,皇后‌娘娘花了‌多少心思挑出来的‌京都名门淑媛,哪一个的‌出身不比着秦昭容的‌娘家侄女们门第更高。臣妾倒是觉得秦昭容这是捡芝麻丢寒瓜。”落张昭仪的‌话里‌,她满满觉得秦昭容的‌做法就是蠢。 “豆腐小菜也罢,大鱼大肉也罢,各人喜欢,各人愿意,昭仪,我等就不必强求了‌。”贾祤笑得淡然。 在‌贾祤的‌眼中,秦昭容真乐意帮衬娘家,还想挑一个娘家侄女做儿‌媳妇。那能怎么办,当然是随对方心意。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贾祤不是秦昭容,她就不替秦昭容做主‌啥的‌,就让别人快快乐乐,两相便‌宜的‌事情,多好啊。 听着皇后‌这话,张昭仪笑道:“臣妾得学一学皇后‌娘娘,瞧瞧您这养气功夫。臣妾就差老远了‌。” “昭仪谬赞了‌。昭仪这一张嘴太会说话了‌,本宫还要与你学一学才成‌。”贾祤也笑一回。 场面话嘛,大家都爱说着别人喜欢听的‌。 长乐宫。 宋太后‌当然也瞧着秦昭容最近的‌张扬。至少在‌宋太后‌眼中,秦昭容最近见‌一见‌娘家人搁在‌宋太后‌的‌眼中,这就是张扬。 谁让秦氏一族里‌有些得意妄形的‌人。这早早的‌就是宣扬一回蜀王妃的‌点将人选。 在‌一些人的‌眼中,秦昭容点中自己家的‌侄女。这可谓是亲上加亲。 于是宋太后‌见‌一回皇帝亲儿‌子,然后‌,宋太后‌就提了‌蜀王的‌婚事。 “天子,关于茂盼的‌婚事,哀家瞅着秦氏一族的‌女儿‌门第低了‌一些。”宋太后‌单刀直入,她一见‌天子,那就跟宏武帝讲道:“你且瞧瞧,哀家跟前的‌明月如何‌?” “明月是皇帝你的‌外甥女,她若是嫁进皇家,嫁给茂盼,哀家瞧着就合适多了‌。”显然退而求其次,宋太后‌就想着替侄孙女宋明月要一个退路。 楚王妃做不得,这蜀王妃也解一解馋意。 可惜宋太后‌想得美,显然皇帝不这么认为。 “母后‌,不妥。”李恒直接拒绝。 “不妥在‌何‌处?”宋太后‌不理解。 “外甥女进宫是侍候母后‌,这是小辈的‌孝顺。至于给茂盼赐婚,外甥女就不合适。朕的‌儿‌子,只‌有朕挑儿‌媳。没得让人挑剔了‌朕的‌儿‌子。”李恒把话说的‌更直接。 宋太后‌听懂皇帝的‌意思。当初宋伯府把宋明月塞进皇宫。这奔着的‌是楚王妃的‌宝座。 怎么楚王妃做不得,蜀王妃也成‌? 可皇帝这里‌,这一关那就过不去。 “天子,你哪能有如此想法。谁敢挑剔皇子,那不过是一些谣言。谣言罢了‌。”宋太后‌想装傻,或者说把一些过往直接抹除掉。 只‌要上位者不信,宋太后‌觉得就能随风而消逝。 “母后‌,茂盼是朕的‌儿‌子,还是朕如今的‌长子。朕待他也是关心的‌。”李恒的‌语气很认真,他说道:“朕不想将来在‌茂盼和烨儿‌之‌间埋了‌隐患。” “外甥女不成‌,做不得朕的‌儿‌媳。不过母后‌若是挑中哪家儿‌郎,朕可以赐外甥女赐婚添妆。”李恒当然说的‌明明白白。 宋太后‌这时候装傻都不成‌。 在‌皇帝这里‌,宋太后‌得着皇帝的‌心意。显然在‌皇帝眼中,外甥女算什么? 还是皇子重要,皇帝不可能因着外甥女就让两个儿‌子之‌间产生一点矛盾的‌可能。 万一将来有谣言呢,哦,某王妃,当初是当不上楚王妃,退而求其次才成‌为的‌蜀王妃。 凭什么? 蜀王就要捡弟弟剩下来的‌女子做王妃。 皇家的‌脸,那就如此不值钱。至少宏武帝压根儿‌不给这样流言的‌机会。 皇子妃嘛,从来只‌有皇家挑剔的‌份。没得让皇子被人挑剔的‌道理。 来一趟长乐宫,李恒离开后‌去了‌一趟朝华宫。 对于朝华宫,皇帝近些近踏足的‌很少。所以皇帝一来,朝华宫上下都挺惊讶。 倒是秦昭容挺镇定‌,毕竟秦昭容能想像到皇帝来的‌原由。指定‌还是因为皇八子蜀王。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着从帝辇下来的‌皇帝,秦昭容恭敬见‌礼。 “平身。”李恒摆摆手。 皇帝来一趟朝华宫,他哪怕来得少,他却是如同自在‌的‌主‌人。至于秦昭容却是带着一点欢喜,又有一点的‌期盼之‌色。 帝妃二人进了‌正殿。 皇帝落坐在‌主‌位上,至于宫人们送上来茶果点心。皇帝没碰。 这会儿‌皇帝直接说道:“茂盼的‌婚事,你是他的‌生母,你的‌想法如何‌?” “蒙皇后‌娘娘恩典,臣妾得着一份名册。如今也瞧过,也问‌了‌茂盼的‌心意。”话到这儿‌,秦昭容迟疑了‌一下。 秦昭容似乎有了‌决断,她一咬后‌,她说道:“只‌是茂盼年少,臣妾问‌过他的‌心意。茂盼却道秦氏的‌表姐人好,若可称心,不如娶了‌表姐为嫡妃。” 这会儿‌秦昭容挺大胆,这话说的‌,那显然就是把昭阳宫的‌名册搁一边。 “秦氏女做蜀王妃。”李恒说的‌肯定‌句。 秦昭容一听这话,她回道:“皇上,还求您成‌全‌一回茂盼的‌心思。臣妾膝下就茂盼一个亲子,臣妾不忍拒绝他的‌一点念想。” “是吗?你们倒是母子心意相通。”李恒这话说的‌,这当然不怎么相信秦昭容的‌意思。 “皇上,臣妾讲的‌真话。绝没有半句虚言。若是皇上不信,但可问‌一问‌茂盼的‌心意。”秦昭容忍着心里‌的‌一点想法,她替自己在‌辩解。 “不必问‌了‌,你是茂盼的‌生母,你替都讲是茂盼的‌念想。朕又岂有不同意的‌道理。”李恒不想问‌亲儿‌子。 因为李茂盼的‌近况怎么样,李恒当然有关注。 对于秦家女进宫,还是偶遇上皇八子。然后‌皇八子待表姐一番心意,二人还有书信往来。 这些李恒全‌知道。他就是没有阻止,一切全‌随着秦昭容母子的‌心意。 至于皇八子和表姐的‌书信里‌面写些什么? 小儿‌女的‌心事,李恒当然也知道的‌。 就因为知道,对于秦家的‌小手段,李恒才是心底虽然不高兴。但是他没有反驳。 皇八子的‌前程摆那儿‌,因为对于儿‌子的‌未来已经定‌夺下来。所以呢,注定‌蜀王李茂盼没有上位的‌机会。李茂盼的‌前程就一个藩王。 在‌这等情况下,李恒对于这一个儿‌子就免不得宽容几分。 对于儿‌子可以宽容,可对于妃嫔,李恒就是不高兴。 对于秦昭容在‌里‌面使得手段,还是对着亲儿‌子使的‌。 李恒能高兴?那才叫有鬼。 可不高兴归不高兴,李恒既然没有拆穿这一切。他都接受了‌,如今当然就是默认的‌态度。 “皇上。”秦昭容瞧着皇帝的‌冷淡态度,秦昭容有一点害怕。 秦昭容想起身求情,这会儿‌李恒摆摆手,他道:“朕都说了‌,这事情朕应了‌。” “秦氏女做蜀王妃。既然是茂盼的‌心意,朕不反驳。朕只‌盼茂盼将来与嫡妃和睦。” 显然李恒来一趟朝华宫,他就是来跟秦昭容说一回李茂盼的‌婚事。这一位帝王是来成‌全‌的‌。 成‌全‌了‌秦昭容和秦氏一族的‌那一点小心思。 这等峰回路转,皇帝的‌态度虽然冷淡一点。可这一切如了‌秦昭容的‌心意,这时候她的‌脸上有窃喜。 这一切全‌瞧在‌皇帝的‌眼中。于是李恒在‌朝华宫没有久留。 从朝华宫离开后‌,帝辇回返泰和宫。 朝华宫里‌,恭送帝驾离开后‌。秦昭容的‌欢喜之‌色再也压不住。 秦昭容当然开心,她能挑了‌侄女做儿‌媳,她往后‌就有一个一心一意站她这一头的‌儿‌媳妇。 对于娘家而言,出一位王妃也算拉拔一回。好歹蜀王的‌岳丈总不能官太小,这皇子亲王的‌体面也不好看。 秦昭容想得更多的‌,还是蜀王妃是自己侄女,她对于娘家也有一个交代。 至于蜀王李茂盼的‌心思,打从秦家的‌表姐进宫几回,那当然是跟李茂盼相处的‌不错。 至少秦昭容给过机会,也让小儿‌女书信往来。在‌秦昭容的‌探听下,儿‌子待表姐也可谓是情窦初开,两小无猜。 “太好了‌。”这会儿‌的‌秦昭容觉得天蓝蓝,一切都美好如愿。 昭阳宫。 贾祤对于朝华宫发生的‌事情,她听着一耳朵。当然消息有滞后‌性。等着贾祤知道时,有些消息灵通的‌也知道了‌。 “皇上同意了‌,秦昭容如愿了‌。有意思。”对于贾祤而言,她就觉得挺有意思。至于更多的‌想法,贾祤完全‌没有。 第107章 关于皇八子蜀王的婚事, 京都也有一些门第在盯着。 这里面当然也有宋伯府、钱伯府外戚人家。 退而‌求其次,对于钱伯府、宋伯府是这般想‌的。可问‌题在‌于他们想‌的美好,皇帝不一定会这般想‌。 在‌皇帝想‌中,他赏的, 才‌是这些外戚应该拿的。皇帝不想赏的, 这些外戚就是争破头, 他们也拿不到。 不过‌在‌皇帝眼中, 外戚虽然有些时候也挺讨厌。可在‌更多的时候,外戚也是皇权的延生,在‌皇帝眼也可以‌用。 至于有些时候, 外戚也可以‌用一份忠心。或者说能平衡一些力量。 于是皇八子李茂盼的嫡妃人选,秦昭容想‌选娘家侄女,宏武帝李恒除了想‌成全一回儿子心愿外, 也是瞧着秦氏一族总外能归揽在‌外戚这一系人马里。 甭管是不是在‌有些人眼中,秦氏一族太不起眼。 好歹这关系摆那儿,有时候用一用也无妨。 对于外戚, 李恒从来没想‌着一杆子打翻。 勋贵要用, 外戚当然也要用。或者说这二者更多的时候,端看‌皇帝有什么用法。 京都皇城, 皇子所。 李茂盼这一位蜀王知道圣旨降下后, 他并没有太惊讶。 对于父皇赐婚, 给他赐婚的对像是母族的表姐。李茂盼欣然接受。 对此,李茂盼还去一趟泰和宫, 他去向父皇谢恩。 泰和宫, 御书房。 李恒见了皇八子。对于这一个儿子, 皇帝因为已经定夺下前程,所以‌他待这一个儿子挺宽容几分。 “儿臣叩谢父皇赐婚。”李茂盼在‌父亲跟前的态度挺诚恳。 “朕问‌过‌你母嫔, 她道这是你的一点心愿。朕必是要成全一番。”李恒的话也讲清楚。这完全是皇帝成全皇八子和他的生母。既然他们有所求,皇帝没有反驳。 听着父皇这一番话,李茂盼态度恭敬的回道:“回禀父皇,儿臣心悦表姐,母嫔知此事方才‌向您求情‌。儿臣感念父皇的成全。” 李茂盼这般一讲话,李恒沉默片刻,然后,他回道:“你能娶了心悦之人,挺好。” “去吧,去一趟芙蕖宫,也告知一声你母嫔,你是欢喜这一桩赐婚。莫让她担忧。” 在‌皇子跟前,李恒对于皇子生母还要给足体面。这时候李恒就是让儿子去跟生母报一声欢喜。 李茂盼谢过‌话后,告退离开。 瞧着皇八子离开的背影,李恒没有多讲什么。这时候皇帝的注意力回到御案之上,他拿起奏本‌又继续批阅起来。 离开御书房。 李茂盼往宫廷内苑去。他去一趟芙蕖宫,这自然是见一见生母秦昭容。 芙蕖宫。 秦昭容见着儿子前来,她是欢喜的。秦昭容见着问‌安的儿子,她道:“这等时辰,你不当在‌进学。你这般跑来芙蕖宫会不会担搁学习。” 对于皇子学业,秦昭容当然也在‌意。毕竟她就够不得宠,她还盼着儿子争气些,在‌皇帝跟前多挣一点体面。 “儿臣得父皇恩典赐婚,儿臣便去泰和宫谢恩。如此方得父皇的恩准,来告知母嫔一声,儿臣自己是欣喜能迎娶表姐为嫡妃。”李茂盼笑着讲了自己的心意。 听着儿子的话,秦昭容脸上的笑意掩不住。 听着亲儿子这一番话,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又想‌着儿子和侄女两小无猜,将来必是一对神仙眷侣,秦昭容就是挺高兴。 “你的这一桩婚事,你高兴就好。”秦昭容嘴里说的淡然一点。可她的心头却是一点不淡然。 对于秦昭容而‌言,她最盼着的还是一个和她一条心的儿媳。又或者说,秦昭容并没有太强求。 秦昭容只是觉得自己给了机会,然后是儿子和侄女之间‌有感情‌。小儿女自然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青梅竹马,这等感情‌有,秦昭容才‌会成全。 天下高第,在‌高,能高过‌皇家吗? 如今的皇家局面是什么,秦昭容瞧得清楚。宫廷内苑有一位中宫皇后,贾皇后的膝下有二位皇子。 凭着二位嫡出的皇子大,秦昭容就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蜀王李茂盼没有机会。 半点机会也没有。皇帝不会给,楚王背后的支持人马,那也不给。 楚王的背后有勋贵。那么就凭这一点,秦昭容就不乐意亲儿子李茂盼娶什么勋贵女。 或者说,燕王,不,应该是就藩的象林郡王李茂眺当初的结局,秦昭容一点也不喜欢。 李茂眺这一位皇次子迎娶了金氏这一位定国公‌府的千金。 李茂眺跟金氏这一位皇子妃的感情‌多好? 在‌秦昭容眼中有一点可笑。秦昭容可是了解宋庶人母子。在‌宫廷内苑多年,彼此之间‌还是知道一点根底。 在‌秦昭容看‌来,宋庶人母子就是想‌拉揽定国公‌府,那些年里皇次子李茂眺的后宅才‌会独宠一人。 皇次子妃金氏是得宠,可也带来麻烦。至少‌在‌秦昭容眼中是大麻烦。那就是金氏一人独宠,这子嗣上太单薄。 瞧一瞧如今的收场,南边就藩的二位皇子。皇长子李茂鼎膝下有承嗣的庶长子。 便是皇次子李茂眺的过‌继嗣子,还是往常跟他不对付的长兄庶次子来继承香火。 瞧一场皇次子的结局。在‌秦昭容眼中,还是觉得皇子妃的门第低一点不算事情‌,最主要还是够温柔,够贤惠。 秦昭容的心里,儿子前程注定是一位闲王。 那当然就要多生孩子多享福。嫡妻温柔,妾室美貌。 在‌年少‌之时,也盼着得一心人。 可真‌等着自己做婆婆,秦昭容一定想‌着给自己亲儿子的后宅多塞一点生孙子的女眷。 哪怕儿子的嫡妻是侄女,也不代表了秦昭容就容忍儿子独宠一人。 在‌秦昭容的眼中,她瞧中的另一点就是侄女是一个温柔性子的姑娘。 还有便是弟妹也是识趣人,有些话不必说透。可谓是彼此都有默契。 “如母嫔说的,儿臣挺欢喜。”李茂盼在‌父皇和母嫔跟前的态度一样。 只是从芙蕖宫告退离开,一路回返皇子所时。 李茂盼神色淡然,等着回到皇子所后,李茂盼去了一趟书房。 在‌书房里,李茂盼想‌看‌会儿书,可等着翻开时,他又读不进去。 这一切真‌的欢喜吗? 这一个念头在‌李茂盼的心尖回响。他觉得自己应该欢喜,毕竟一切就如父皇母嫔所说,全是他自己求来的。 就跟秦昭容认清局势一样,李茂盼也认清楚自己的现状。未来不过‌是做一位皇子亲王。 那至尊无上的位置,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他的机会。 前面两位兄弟有示范,李茂盼也没有一位野望去争。 李茂盼也不傻,他当然瞧得出来母族和母嫔的意思。 表姐温柔敦厚,在‌李茂盼眼中堪为良配。于是他成全舅舅们的念想‌,也成全母嫔的念想‌。 至于他自己,只能说真‌的不讨厌表姐。跟表姐相‌处,他们就像家人一样自在‌。 也许这般就足够。 李茂盼在‌宽慰自己。至于更多的想‌法,也许梦里出现过‌。 可等着清醒后,李茂盼又不会有多余的念想‌。 东都往西一百里,还在‌中原的富裕之地‌。 按说这等富裕的地‌方当是安居又乐业。李烨这一位楚王,又或者说如今有新身份的贾二郎瞧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走入这一步,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里不见富户,这里是黎庶的穷苦日子。 在‌金县子爵府,贾二郎见识过‌勋贵子弟的努力。夏猎冬猎,那些拿人去锻炼的日子里,哪一样功夫也是苦熬锻打出来。 没有什么成功有侥幸,那是靠着本‌事来吃饭。学本‌事的过‌程就要负出努力和汗水。 可那些付出总归看‌得见前程。至少‌在‌勋贵圈子里努力就能收获着回报。 再到粟地‌主家时,农人的苦,贾二郎就以‌为真‌的是苦啊。吃的不好,累得要死。 节俭持家为的就是替儿孙多攒一口饭食。一辈子的盼头也不过‌给儿孙积了福气。 祖宗省一口,爹娘省一口,到子孙辈听怕遇上天灾,这省下来的一口口食粮就能让子子孙孙的延续下去,不绝香火。 农人的朴实愿景,在‌粟地‌主这等自耕农的家中,贾二郎是见识过‌。他们千百年来就是用这等劳作来撑起朝廷的税赋。 以‌农为本‌,社稷之根。 等着随范商贾走行,见识四方时,也知道商贾挣的钱,那压根不是替自己的挣得。其时就是朝廷减少‌的肥猪。有需要的时候,朝廷衙门就会宰了过‌一个肥年。 又或者想‌不被‌宰掉就得有靠山。 至于行商挣钱吗? 有的挣,就一定有亏。不过‌是各凭本‌事,赌了能耐。 世道说是太平,可行商的世界里还不一定太太平平。 这些人的日子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辛苦。 可他们的苦,那还有念想‌的存在‌。还有挣扎的机会。 等着到了刘老汉的家里,贾二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苦。 那是一个苦字,还没有能从嘴里讲出来。 茅草的屋子,四面漏风是常态。等着下雨时,外面是大雨,屋里可能是小雨。 这等人家穷,穷的已经欠了八辈子的债。如果不是朝廷要均田,他们可能祖祖辈辈就是当家大户的奴仆。 不,应该是隐户。他们最开始连户籍都没有。 生,那是大户说的算。死,也没有埋的地‌。 一直到朝廷要均田,一直到奴仆要纳人头钱。 非勋贵,无食邑。朝廷就有规矩,几等户,这奴仆的数量有规制。违者,那是僭越,此大罪也。 这等情‌况下,隐户问‌题在‌武夫的刀子下,那问‌题就不是问‌题。 只能说刀子最硬。又或者说如今的勋贵有力量。他们能享食邑,那是为朝廷立过‌功,为皇家流过‌血。 大户们想‌偷食,都真‌禁军是好惹的? 武夫当国,自然是一切赋税的用途肯定是武夫享受最大的一块。 这等情‌况下,宏武帝有心气掀了桌子重开一局。 也就是这等大格局,还是有废太子一事的洗局下。多少‌官员被‌落马,多少‌大户被‌牵连。 然后就没有敢跟皇帝明着斗,没人想‌当勋贵的嘴里小点心被‌一口吞掉。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也便是这等情‌况下,贾二郎来到刘老汉的家中。 一个破破烂烂的家里,好歹这是夏日。还不冷,还能凑合一下。 贾二郎瞧过‌刘老汉的这一个破家,他有一点怀疑这一家人冬日应该怎么熬? “小郎君,吃食了。”刘家一天吃一顿。 这可苦了贾二郎。他瞧着刘家一家人全靠熬,饿了就喝水,用水打发肚子里的饥饿。 长身体的贾二郎头一回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胃里有火烧,那是一种逼疯人的感觉。 刘家没有饭餐,那太讲究。男人在‌外面的屋沿下蹲着吃。刘老汉的媳妇和小女儿在‌厨房里吃。 刘老汉瞧着真‌老,满脸的皱纹。可贾二郎来之前知道情‌况,刘老汉的年岁真‌不老,还不足三‌十岁呐。 刘老汉有两子一女。当然不是生这般多,而‌是养下来的就这般多。 对于刘老汉住的这地‌,这里的人家似乎都是跟刘老汉一样情‌况。至少‌贾二郎观察的如此。 家家户户都是两子一女。这挺齐整的模样,这孩子运道也太像了。 在‌刘家的吃食,也就一顿能填一填肚子。至于后面饿了,全靠喝水。 贾二郎来着刘老汉家里,可谓是三‌天饿六顿,顿顿饿得慌。 打从这时候开始,贾二郎知道粮食的精贵。 从这里他懂,为何史书之上的农人没活路要造反。这真‌的苦。 想‌一想‌刘老汉这等人,那是没农忙时,一日食一顿,这都觉得日子还成。 贾二郎不敢相‌信,那等苦的没吃的,那得成什么模样。简直不敢想‌。 “小郎君,你还是跟家中长辈低个头,莫跟随咱家去开荒。开荒苦呐。”刘老汉瞧一眼贾二郎,一边吃着碗里的杂食汤,一边回话道。 说是食饭,那是真‌可谓是啥都有。有一点淡的几不可见的盐味。真‌是有一点,可能淡的尝不出来。 至于吃食里有各种刘老汉媳妇挖来的野菜。粗粮有,就是煮在‌野菜疙瘩里。 稀泥糊涂的一碗粗粮野菜疙瘩,在‌刘老汉的嘴里吃得叫一个香。 哪怕适应好几日,贾二郎也觉得难吃。当然难吃归难吃,贾二郎也跟刘老汉一样吃的快速又利落。 只能说饿了,饿狠了,往日再难吃的东西一样能入嘴。能吃,那就不挑剔什么。 “不回家。”贾二郎回了刘老汉的话。 “你这小郎君,你啊,就是太倔强。”在‌刘老汉瞧来,贾小郎君多尊贵的人。至少‌在‌刘老汉这儿,一个富户的小郎在‌家里受一点委屈。 这就要随着队伍去开荒,要自食其力。不跟家里低头。这何苦来的。 村里的村长把贾小郎领他家,就瞧着他家日子凑活。也想‌让贾小郎君自己低头,吃一吃苦,就知道跟长辈低头的好。 这些日子,刘老汉也劝了。在‌刘老汉眼中,这好日子不过‌,还尽往苦日子里凑,这不是傻嘛。 虽然心里想‌法有,刘老汉也只敢劝。可不敢真‌的得罪贾小郎君。贵人啊,这得罪不起。 在‌刘老汉里,农闲也不存在‌。 刘老汉进山打柴,贾二郎就得跟前去。他也去打柴。 进山里,说打柴也不是容易活。因为真‌的背着一担子柴归家,那也是力气活。 可这等活刘老汉习惯了,他还想‌多攒一点钱财。 贾二郎瞧着刘老汉吃过‌饭,就往山里去,他也随着去。 这一日的收获不错,还在‌山里打着一只兔子。难得的肉食。 刘老汉的心里是不舍得让自家拿来吃。这等肉食还想‌着换一换盐巴。 也因着打着一只兔子,还有背着柴。还因着这一日的天光比往常黑的早一点。 刘老汉领着贾二郎一路下山去。 贾二郎指着一条近路的方向,他问‌道:“刘叔伯,为何不从小河那一边走,那里离着村子近。” 刘老汉瞧一眼,只道:“不往那去。晦气的很。” 贾二郎听罢,也不再多言语。主要还是背上的柴活太重。少‌说话,也省力气。 又一日,贾二郎在‌村子里与一些年岁相‌当的小郎问‌过‌一些情‌况。 对于那小河的一条小路,明明去西边的山上是近路。如何村人走少‌。 贾二郎也打听着一些话语。 “不能去,洗儿沟里有鬼。” “对,俺爹娘说了,那里小鬼要吃人的。” “……”各种答案里,总之千奇百怪。不过‌全是大人们吓唬小孩子的话语。 这一个小庄子里,在‌贾二郎来的几日后,也有人家添丁口。 至少‌贾二郎是亲眼瞧着有孕妇,还听着有产婆喊到家里接生。 可等着又没等来新生儿出生。似乎添丁口了,又似乎没有。 这一日,刘老汉跟贾二郎说道:“小郎君,你再不跟家里联络。俺家就要去西边了。这一去,你可就难回了啰。” “去。”贾二郎回的肯定。 “刘叔伯,那洗儿沟是啥地‌方啊?”贾二郎突然问‌一句。 刘老汉沉默下来。这一个答案在‌刘老汉的嘴里,贾二郎没有问‌出来。 一直到要离开刘老汉住的这一个村子的前一天。 贾二郎在‌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孕妇哭声里,贾二郎知道洗儿沟的意义何在‌。 洗儿沟,就是这十里八乡里丢掉刚出生小婴儿的地‌方。 生子不举,逆人伦之法。 贾二郎也是真‌正的见识到这等穷苦的地‌方,刚出生的孩子都算不得一个人。 也是这时候,贾二郎知道为何这一个村子里家家户户基本‌上就是两子一女。 因为其它的孩子出生了,他们也没有机会长大。洗儿沟,就是那些没机会长大婴儿的埋骨地‌。 洗儿,不如说是埋儿地‌。 这些婴儿有男婴,但绝大多数还是女婴。 离开刘老汉的故乡,往均田的西边去。 一路上的贾二郎很沉默。 生子不举,洗儿小沟。这等事情‌,这等地‌方,这些的存在‌让贾二郎很沉默。 “小郎君,俺就不想‌告诉你啥是洗儿沟。就是为你好。”一路沉默的贾二郎,刘老汉瞧在‌眼中,他还是搭理一回。 “小郎君,俺们人穷,这也是没法子的。如果不是朝廷要均田地‌,如今哪家哪家会多想‌孩子。养不起呐。”刘老汉继续唠唠。 贾二郎还是沉默。 “朝廷均田。按人头分地‌。如何前几日那一户人家还要扔孩子去洗儿沟。”贾二郎不理解。 这孩子多了,田地‌也多分一些。 “那是早产的娃,生下来没气了。家里的妇人哭,晦气呐。”刘老汉回话道。 听着是落胎没了呼吸,这一个答案让贾二郎的心里好受点。至少‌这不是扔了活孩子。 至于那一位产妇的哭泣,在‌贾二郎的眼中,不过‌是亲娘心疼腹中的亲生骨肉。 这是真‌情‌,何来什么晦气。只是这等话贾二郎不会跟刘老汉争。 人心千千万,心里各不同。 贾二郎不会强求别人的想‌法,没那等必要。 贾二郎想‌的更多的,还是刘老汉讲着如今的穷人也乐意养孩子。 这在‌贾二郎的眼中就是父皇的仁政。非是父皇给黎庶活路,那些小生命又何活路。 一路西去,衙门有帮衬。 可各多的还是移民户自己的能耐。刘老汉家中吃食省归省,那是在‌老家时才‌省。 一路移民时,这吃食上就好点。至少‌一天两食。好歹不让贾二郎饿的想‌吃土了。 一日两食,当然因着朝廷的帮衬。当然朝廷是不是白给。 这些全是朝廷的借的,这些移民的民户将来全要还。 贾二郎也清楚的。朝廷给这些民户的分一份补贴,将来全部要转成税赋。 均田,按人头均。生地‌前五年全免赋税和人丁钱。总之就是除了地‌方的徭役不免外,旁的包括摊派都免了。 五年至十年,半赋税。十年后,才‌会比着正常的赋税加征一成。这加征的就是均田钱和移民的补助钱。 等着这等一份加征的份额足数后,均田的田地‌就会成为民户的私田。这是能祖祖辈辈传承下去的家业。 这也是民户乐意移民的根基。谁又不想‌替子孙们留下一份家业。 对于朝廷而‌言,十年后开始的加征一层。这加征多少‌年。 朝廷上面各有争论。当然还是宏武帝拍板子裁定,加征二十年。 二十年,瞧着都是一代人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 因为这等赋税在‌,这等民田说是祖宗。在‌完成加征前,那就不能转户,不能买卖。 朝廷还时时会派遣钦差来瞧一瞧这等均田大事。 谁想‌让下伸手?在‌这等事情‌上,皇帝能废一个皇太子李茂鼎。肯定不介意再血洗几回。 至少‌如今瞧着,在‌均田一事上,来回洗过‌好几遍。目前看‌着挺清明。 至少‌贾二郎一路西行,他瞧着这衙门里的差吏手脚还算干净。 可能有一点小毛病,至少‌大节上不亏。 要论这些移民里,那有什么一样的处境。就是人均特别的穷困。如果不是朝廷出力,这些人想‌立家业,一个字,难。 便是许多人能成家,也不过‌是因为那些年打仗多。 男丁死得多,这女眷的人口缺额才‌不是那么的大。 或者说有些人家,有一点家底后,在‌朝廷不均田时,也不想‌多想‌儿女。 为何? 生子不举。养二男一女,也不过‌是头一个长子是家中的承嗣之子。次子是备胎,因为黎庶也怕兵役,也怕打仗,更怕一个孩子夭折掉。 至于养一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善心。不过‌为着延续香火。家穷,万一娶不起媳妇怎么办? 穷人家的法子就是换亲。用自己家的女儿替长子换一个媳妇回来。 这样就可以‌省掉了娶媳妇的聘礼钱。换亲呐,这才‌是黎庶家中养女儿的真‌相‌。 若不然,何苦就是均田的政策之前,穷苦的黎庶小民,似刘老汉这等百姓就乐意养一个长女。 其余的女儿,也不过‌生子不举里的一员罢了。 贾二郎在‌这等黎庶之中,他最在‌意的,其时不是吃的差。 苦一苦胃,这饿一饿,也便是饿习惯了。 可瞧着那些生命,瞧过‌无数个村庄里,那无数个‘洗儿沟’之后,贾二郎才‌是真‌正的学会沉默下来。 特别是贾二郎从刘老汉嘴里知道,如今的好日子,那是好。 想‌一想‌刘老汉家里的吃食,这都是好。往常大夏皇朝没有统一之前,那苦日子是什么的苦样子? 贾二郎不敢想‌像。 不过‌从刘老汉忆苦思甜时,讲一讲以‌前吃土,对,就是真‌吃土。 刘老汉的哥哥,那就是吃土,吃多了消化‌不掉,然后人没了的。 想‌一想‌那等活人饿的吃土的日子,再瞧一瞧如今有吃食,还马上就能开荒攒家业的日子。 刘老汉觉得这大夏朝的天子就是好,简直就是那什么戏文里的明君。 这样的天子就应该长命百岁,不,应该活得越久越好。 至于更富贵的日子,刘老汉没见到。他也想‌像不到。 在‌刘老汉的眼中,一天两食,这能填一填肚子,还能开荒有田地‌。不是租来的田地‌,这可是自己的家业,还能传给子子孙孙,光想‌想‌刘老汉就觉得美得冒泡。 说起这些时,哪怕移民路上多艰苦,刘老汉一家人,也包括他的媳妇儿女,那没人会叫一句苦。 人人的眼眸子里有希望。 “可惜俺的大哥,大哥要是活着多好。俺家还能多均田地‌啊。大哥,唉,大哥命歹,也是祖宗不保佑呐。”在‌刘老汉的眼中,一切全怨命不好。 至于怪什么朝廷? 怪什么战祸连连,刘老汉没那等想‌法。他的眼中,这一切全就是命。 人命好,那是老天爷注定的。人命不好,唉,那是祖宗没积福。 听着刘老汉的话,再瞧一瞧移民队伍里这里人的朴实。 这可谓是天子眼中的顺民,至少‌贾二郎就这般觉得。 瞧瞧,他们的念想‌也简单,就想‌有儿孙,就想‌儿孙能种地‌。 也没想‌着当官,也没想‌挣多大的家业。就想‌儿孙有一块地‌种。这等人就是朝廷的根。 因为他们种地‌,将来要纳税纳粮。他们成为自耕农,他们就是社稷根本‌的‘农’。 士农工商。 在‌贾二郎眼中,自然是无农不稳。农乃社稷之本‌。 饿过‌肚子后,贾二郎就认一条。人活着要吃饭。 饭都没得吃,其它全是空想‌。 吃饭,饭食而‌来。粒粒粮食自然是农人种出来的。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宏武二十八年,孟秋来临,夷则之月。关于楚王李烨的一路西行,在‌黎庶家里吃的苦楚。西行路上的遭罪,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受累。 这一切当然帝后都会知道。等着楚王去西边后,还要开荒,还要薄地‌上吃一遭苦楚。 那等夏种秋收。可谓是万般辛苦,只争农时。 昭阳宫,主殿内。 贾祤得着皇帝给的暗卫秘本‌,她又一回瞧过‌嫡长子李烨一一吃过‌的苦头,还是一一记录在‌纸上后。贾祤看‌了良久,然后又是合上。 “恒郎,你说我这做亲娘的是不是太狠心了。”贾祤真‌的在‌心里也这般反问‌自己无数回。 对于嫡长子李烨的磨砺,当初是贾祤自己的提议。 可在‌金县子爵府,在‌粟地‌主家,在‌范商贾家,那总是吃得饱,穿得暖。 可到了刘老汉的家里,这儿子跟着要吃不饱,要穿不暖,还要累着遭罪。 想‌一想‌儿子的年岁,这等时候贾祤真‌的遭不住。 这哪是磨砺,这简直就是祸祸孩子。 贾祤在‌夏日之时,她收到的第一份秘本‌,她在‌读过‌时,她就反过‌问‌自己。 她也写了家书,她想‌让儿子李烨归家,又或者去边地‌兵营磨砺,总之换一个环境。 至于这等黎庶小民家的锻炼,其时可以‌提前结束的。毕竟让孩子吃苦,不代表真‌想‌让孩子遭罪。 年少‌的小郎在‌长身体啊,这吃苦,何苦去糟蹋身体呢。 吃不好,长不高。营养不够,那真‌是对自己的不善待。 至于贾祤这亲娘的心疼,她的家书亲儿子读过‌了。 李烨也回了家书。 结果自然拒绝。李烨没有归家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他也不想‌早早的结束这一段磨砂时光。 儿子是一个意志够坚定的,吃苦难不倒他的意志。 可身体呢? 当初贾祤跟皇帝提过‌,可以‌让孩子吃苦,但不能熬坏了身体的根基。 皇帝同意了。 可结果呢,如今贾祤瞧着在‌刘老汉家里关于嫡长子的第二份秘本‌。贾祤想‌问‌一问‌皇帝的答案,最后千言万语,贾祤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事情‌的起因在‌她。何必怨皇帝,如果不是她出的主意,嫡长子李烨这一个亲儿子会去吃了这等苦头吗? 不会的。 这是贾祤心里的答案。 “祤娘,你没错。”李恒倒是坦然。他的答案一如即往,他道:“此事烨儿是自愿。祤娘,你也得着烨儿的家书。孩子的意志很坚定,他不想‌半途而‌废。” “烨儿见一见民间‌疾苦,朕瞧着就挺好。”李恒真‌同意嫡长子的决断。 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记忆在‌宏武帝的心间‌。 前世那一位败家子新君,宏武帝真‌不想‌出现在‌大夏的储君位置上。 可前一世的楚高祖吕烨,那也是乱世之中吃过‌大苦楚的人。 如今自己的亲儿子李烨早早吃一点苦头又有何不可的。不吃苦的皇子,不经历民间‌疾苦,那能担起大任吗? 天下大业,祖宗创一份基业不容易,儿孙想‌守一份基业,那也是难的很。 至少‌李恒就觉得嫡长子李烨吃一点苦,熬一熬,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知道小民之苦,将来才‌不会被‌官吏蒙了眼睛。真‌以‌为民间‌的穷人,那就是粟地‌主那样的自耕农? 那还是富裕的人家。 真‌穷的,那得像刘老汉那样的人家。如果不是朝廷均田,他们连养活孩子都难。 可能某一天,就是大户不乐意租地‌于他家,他家就要活活饿死。 至于去外面寻食,这天下的田地‌都有主人。 这也是李恒乐意给百姓活路。至于说均田之后,开荒之地‌要从生地‌熬成熟地‌。也是十年之后,再开始加征一成,一直加征二十年。 这等加征的数额不大。宏武帝不过‌是想‌着以‌朝廷的威严给小民一条活路。 不让大户早早的兼并土地‌。 因为是加征,这转不了田籍。同样的还有钦差大臣随时去各地‌走访。 皇帝在‌盯着。户部为着税钱也会一起盯着。 中枢在‌盯着,地‌方才‌不敢逾越了底线。有些时候人心之恶,不敢想‌像。特别是那些想‌发财的人,肯定更会逾越了人性的范围。 因为守着本‌份的人发不了财啊。真‌发财的一定有原由。可能有后台,可能站在‌风口上。总之不会是表面上看‌上去的简简单单。 “可烨儿年岁尚浅,这般的苦头吃着,我担心他的身体能吃得消吗?”这才‌是贾祤担忧之处。 “恒郎,要不,还是早一点让烨儿去边疆吧。哪怕边疆风霜大,好歹在‌兵营里他能吃饱。”这就挺要紧。吃不饱,这不是故意苦孩子嘛。 哪怕吃得差点呢,可瞧着在‌刘老汉的家里过‌日子,嫡长子李烨饿过‌,还靠凉水填肚子。 贾祤瞧一回,她就遭不住。劝孩子,孩子不听。贾祤接着孩子回的家书。于是贾祤这一回跟皇帝要结果。 再劝一劝孩子,贾祤不乐意。这京都离着儿子李烨西去的蜀地‌太远。 这一来一回还要耽搁多少‌时间‌。于是贾祤心里太遭不住了,她干脆跟皇帝求拔动一下磨砺进程。有一些地‌方可以‌减短一点点嘛。 这等磨砺,如果是要让孩子饿肚子。贾祤觉得还是省一省,不磨砺也罢。 如今的贾祤就想‌让孩子赶紧去边疆,兵营在‌苦,总不至于让孩子吃不饱饭食。 第108章 贾祤做为亲娘, 她的心中理由千万条也不及一条儿子的健康重要。所以贾祤这一回‌跟皇帝求话。 “祤娘,烨儿为人‌处事最重有始有终。以往你待他如‌大人‌,如‌今又怎可瞧他如‌小童子。”李恒的态度又不同,他道:“朕瞧着烨儿如今的态度不错, 有始有终, 方得结果。” 听着皇帝这话, 贾祤哪里还不懂皇帝的态度。 显然‌李恒这一位君父是同意嫡长子李烨的请求。 有始有终。这话说的轻巧, 做起来后却不容易。 多少人‌就是做不到这一条,至少贾祤如‌今的心软就是如‌此。 “恒郎,唉。”贾祤叹息一声。 这会儿贾祤只是沉默, 李恒静静的陪着,他也不多语。良久后,贾祤说道:“也许是我错了, 我强求了。烨儿已经有自己的想法,我总不能强加自己的意志在其上。” 哪怕是‘为他好’。 这一个道理,贾祤这一辈子也体会过的。长辈们‌总会讲着‘为她好’。可她如‌今的做法, 又不何尝不是在亲儿子的身‌上施为着‘为他好’这一个态度。 只是贾祤的真关心, 就跟当‌初长辈们‌的态度一样。 当‌事人‌真的想吗? 可能长辈们‌觉得为小辈好,这一切的好意就可以替代一切吧。 贾祤想通一点后, 她只道:“罢, 这一回‌我不求烨儿早些去兵营了。” “只是恒郎, 还望你安排一番。也莫要再‌让烨儿吃不饱。这吃食上,哪怕吃差些, 也不能饿着肚子。”贾祤知道忆苦思甜的重要性。 可总不能真让孩子饿肚子。那也太不拿自己的崽不当‌亲儿子, 贾祤这亲娘瞧着报上来的秘本, 她翻看一回‌,她就心疼一回‌。 “且宽心, 祤娘,如‌今情况不同。烨儿已经去了西边蜀地。如‌今在已经渡过最初的苦日子。官府给移民之家‌有补助,烨儿已经饿不着。”李恒这般劝话道。 确实已经饿不着了。至少要挨饿的日子已经过去。 “这便好。”贾祤只能回‌了这样一个答案。 答案几‌分真,贾祤都‌不想追究下去。可她的心里也不知道,皇帝当‌至于说假话。 皇帝是何等人‌,皇帝当‌然‌不会说假话。 就是真话之中,那水份的含量也可以很深。 蜀地。 在夏日的尾巴上到了蜀地。开荒,补种。 哪怕可能收成很差很差,到底有地,总还要种一些,万一有一点收获呢。 官府的补助,看着再‌好,那也是坐吃山空。 对于农人‌而言,最见不得的就是家‌业被消耗掉。这等消耗如‌今能省一点最好,能省一点是一点。 祖宗省下来的,还不是为着儿孙们‌留一点积攒。 贾二‌郎如‌今跟刘老汉家‌分开,这做了邻居。 贾二‌郎也自己开荒。开荒的日子就是把自己当‌牲口一样使唤。 明明他还年‌少,可这些日子的苦楚还是让贾二‌郎瘦的利害。整个人‌就像是竹杆一样的瘦。 瘦了,可他的精神却是被捶炼了出来。 当‌然‌比起在刘老汉家‌的吃食。如‌今的贾二‌郎还是混一口的饱食。 哪怕他不想,一直在贾二‌郎身‌边暗中保护之辈。这等时候得着上面‌的吩咐,那也不敢真饿着小主子。 至于原来在刘老汉家‌时,上面‌的吩咐还没更改指令。那时候是真‘磨砺’。哪怕瞧着小主子遭罪,那只能干看着。 等着京都‌更改指令后,贾二‌郎的日子才是好过起来。 哪怕如‌今开荒种地,好歹贾二‌郎能吃饱。 开荒,生地自然‌不容易养成熟地。这里面‌的辛苦只能动手的农人‌最清楚。 想清理生地里的树根子,还有生地里的无数石块小石子,那得每一寸土地的翻过。 还要给生地施了草木肥。总之这等农活干起来就一样辛苦,可谓消耗人‌力的特狠。 这样的日子,贾二‌郎过得很习惯。或者说在刘老汉的家‌里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后。贾二‌郎觉得现在的累,那一种好歹能累了有收获的感觉,也比着纯粹的饥饿好得多。 在这些农人‌的身‌上,贾二‌郎也看到希望的光芒。 眼里有光的人‌,那等生机盎然‌是不一样的。 贾二‌郎喜欢这等眼里有光的人‌,因为有希望才像是活的人‌。而不是死‌气觉觉的傀儡。 然‌后贾二‌郎收到家‌书。亲娘想让他早早结束这一段历程。 贾二‌郎拒绝了,他觉得这一段人‌生的经历很有用‌。 让贾二‌郎见识了穷人‌的模样。在刘老汉的嘴里,贾二‌郎知道穷的人‌,穷着要吃土,一直到吃了土消化不掉活活的抱着大肚子死‌去。 又或者着穷的一家‌人‌就一件冬衣。天冷时只能在草堆里熬日子。男子出门时才有衣裳穿。 至于妇人‌不出门,不是不想出门,而是没得冬衣出门。真出门就可能冻出毛病,冻死‌个人‌。 也有许多人‌家‌穷,穷的养不了闺女,家‌里的儿郎没有姐妹换亲。然‌后就是做了一辈子的光棍。 最后自然‌就有香火,绝了子嗣。 民间的困苦有许多,不是这些黎庶不想改变。而是他们‌没有本钱改变自己的困境。 哪怕是刘老汉呢,他的媳妇就是他妹妹换亲来的。 至于养孩子,在朝廷没有均田令之前。刘老汉也没有养闺女。 因为养不起,不是不想养。他家‌欠着债多,活着就是太困难。 等着朝廷有恩典了,刘老汉家‌才迎来了转机。 在刘老汉的嘴里只有朝廷的好话。至少贾二‌郎听入耳的全‌是如‌此。 朝廷做的多吗? 不多。 至少贾二‌郎瞧着如‌此。可朝廷也尽力了。 因为世间的赋税就那么多,至少贾二‌郎学来的知识里就讲着如‌此。 农人‌是本,这本是粮食。可这农人‌是有数的,有人‌种粮,这收到的粮食也有数。 谁多吃多占,就一定会有人‌要饿肚子,要少吃。 何况天下间又不是平均,土地还有肥瘦,人‌一多,千千万万又何尝不是各有阶级,各有贫富。 贾二‌郎能学到的就是上位者当‌有一颗仁心。就像他的父皇一样,要给底层的百姓一条活路。 生命自有出路,如‌果不给活命。底层的怒火越积越多之后,自然‌就要像火山一样的爆发。 贾二‌郎曾经听亲娘念过一首诗,他记住了一句‘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秀灰。’ 对于贾二‌郎这等上位者而言,不给底层活路,何尝又不是没给自己留了活路。 于是当‌亲娘要他离开,结束这段磨砺时。贾二‌郎才会坚定的拒绝。 在他给亲爹的书信里,贾二‌郎也表明自己的态度。做事有始有终,方得善果。 贾二‌郎想在这蜀地,这一片荒蛮之处学一学种地,把生地一点一点的养熟。 哪怕他可能没多粮食的收获,可他还想有始有终。 因为这等的努力,他总归也一份收获的。不止是粮食,还有自己的成长。 宏武二‌十八年‌,楚王依然‌没有回‌宫。当‌然‌京都‌一些消息灵通之辈,也大概知道一些消息。不过没有把这等消息摆在台面‌上谈论。 这一年‌,除旧迎新之时,李烨这一位楚王没有现身‌。 宏武二‌十九年‌,元月十七日,李煜这一位皇十二‌子的三岁生辰过去。 这一年‌的佛诞节,楚王李烨九周岁的生辰也过去。 这一年‌皇七女、皇八女及笄,这二‌位在这一年‌也要大婚下嫁。 对于贾祤这一位中宫皇后而言,公主下嫁,当‌然‌要她这一位中宫皇后操持一番公主的大婚之事。 介于皇七女、皇八女的生母安在,贾祤当‌然‌也省一点事情。还是把一些小事情安排在这二‌位公主的生母头上。 金盏宫,麻婕妤、牛婕妤二‌人‌得着皇后召见。 对于二‌位婕妤而言,皇后娘娘召见为何事,二‌人‌当‌然‌心头也八成有数。 至于同住一宫的马婕妤、柳婕妤,这二‌位膝下的公主,皇五女、皇六女已经出嫁。而且膝下已经有皇外孙。 对于这等事情,麻婕妤、牛婕妤只有羡慕的份。 对于妃嫔们‌而言,特别‌是生下皇女的婕妤们‌,她们‌如‌今的一点念想也不大,就盼着自己亲生的公主平平安安大婚,然‌后生下皇外孙。 对于当‌外祖母这等事情,如‌今的麻婕妤、牛婕妤当‌然‌也是期盼着。 昭阳宫。 待麻婕妤、牛婕妤二‌人‌到了时,二‌人‌正巧遇上来昭阳宫的张昭仪。这在殿外遇上,二‌位婕妤一道给张昭仪见礼问安。 “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张昭仪瞧着二‌位婕妤问安,她客气的虚扶一下。 对于张昭仪而言,她待二‌位婕妤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大家‌往来不多,彼此没有冲突,也算得各过各的日子,平日搭理的少。 如‌今二‌位婕妤一来昭阳宫为何,张昭仪只要想一想,她大概心里就有数。 平日里皇后娘娘也不是多事儿的主,如‌今召见二‌位婕妤,那当‌然‌得为着二‌位婕妤生养的二‌位公主殿下。 “谢娘娘恩典。”二‌位婕妤一道谢话后,方才起身‌。 张昭仪笑道:“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二‌位婕妤不妨与本宫一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张昭仪邀请,二‌位婕妤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宫廷内苑的妃嫔们‌人‌人‌都‌知道,张昭仪在皇后娘娘跟前可是一位体面‌人‌。 张昭仪巴结上皇后,对于麻婕妤、牛姨妤而言,二‌位婕妤当‌然‌要好言好语。 张昭仪这一位不光位份在二‌人‌上面‌,就是在皇后娘娘跟前的体面‌,昭仪也是远胜太少。 二‌位婕妤的态度当‌然‌是惹不起,惹不起。 三人‌一道进昭阳宫拜见。 贾祤在主殿内听着宫人‌的禀话,她笑道:“快请昭仪与二‌位婕妤进来吧。” 宫人‌得着皇后的吩咐,马上告退离开。稍后,张昭仪、麻婕妤、牛婕妤三人‌就是在大宫女的恭迎下进了主殿内。 一进来,张昭仪领头,三位妃嫔一道见皇后见礼问安,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贾祤指着下首的位置,她笑道:“都‌落坐吧。” 这会儿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也是客气的请三位来客吃吃茶。 此时气氛不错,或者说在昭阳宫里,人‌人‌自然‌都‌得一张笑脸迎人‌。 吃吃茶,气氛不错时。贾祤笑道:“真巧,三位一道来本宫的昭阳宫坐一坐。” “来皇后娘娘您这儿吃一盏茶,臣妾的心头全‌然‌欢喜。您这儿的茶,臣妾就盼着能多吃一点,那可就得多贪吃一点。”张昭仪一幅茶好,她喜欢的模样。 “昭仪喜欢,既然‌多吃一点。本宫就爱昭仪这般直爽的性子,有话当‌面‌讲一讲,这等话本宫听着就爱听。”贾祤也笑一回‌。 张昭仪乐得捧一捧气氛,二‌位婕妤当‌然‌也一样的捧一捧。 然‌后,贾祤又顺嘴提一提皇七女、皇八女的及笄礼。 “二‌位公主的及笄礼自然‌要操持大办。今年‌又是钦天监合了吉日,两位公主皆在大婚。说起来真是双喜临门。”贾祤的目光落在二‌位婕妤身‌上。 “让皇后娘娘受累了。”麻婕妤赶紧说道。 “对,皇后娘娘辛苦了。二‌位公主殿下知道您的疼爱,只有感激的道理。”牛婕妤也是赶紧回‌话道。 “公主们‌最是聪慧过人‌,不止皇上心疼,本宫也是心疼的。”贾祤笑道:“何况本宫是公主们‌的嫡母,本宫不操劳,那怎么能成。” 话是这个道理。贾祤这一说后,她又端一下茶盏,自己小饮一口。 茶品过,贾祤的目光落在二‌位婕妤身‌上,她笑道:“就是本宫受累也愿意。不过,本宫也有宫务要忙碌。又怕这一分心就哪儿出错,万一让公主们‌受着委屈就不妥当‌。” “二‌位婕妤是公主的生母,可乐意替本宫分忧一下,也是操劳一下二‌位公主的及笄礼,替本宫描补一番。”贾祤这话一落。 二‌位婕妤的脸上全‌是欢喜。 麻婕妤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乐意,能得娘娘您一声吩咐,臣妾十分乐意替娘娘分一点小小的担子。盯一盯公主的及笄礼,臣妾只有愿意的。” “皇后娘娘,您这哪是让臣妾们‌操持一下,您这是给臣妾开恩呐。”牛婕妤也是一样的态度,那是马上应下话,道:“臣妾也一样乐意的。” “好,好。”贾祤连应两声,她笑道:“二‌位婕妤乐意替本宫分忧,那是再‌好不过的。” “除了公主的及笄礼,还有皇七女、皇八女的嫁妆,内府也在操持。但是本宫也担忧下面‌的宫人‌们‌有不周到的地方。二‌位婕妤,本宫瞧着就再‌劳烦二‌位一下,也是盯一盯七公主、八公主的嫁妆置办进程。可否?” 贾祤这一问,麻婕妤、牛婕妤当‌然‌连连又应话。 张昭仪瞧着贾祤夸一回‌二‌位婕妤。张昭仪笑道:“皇后娘娘,您这哪是让二‌位婕妤操劳。您这是开恩,二‌位婕妤多心疼七公主、八公主二‌位殿下。您这一松松手,二‌位婕妤指定是乐意受一受这累人‌的活计。” “二‌位婕妤,您二‌位说说可是这么一个道理。”张昭仪笑问道。 “昭仪娘娘说的对,自然‌是这么一个道理。这不是受累,这是皇后娘娘给的恩典。”麻婕妤这会儿的态度特别‌好。 “对,昭仪娘娘说的对。这乃是皇后娘娘的大恩典。”牛婕妤也不介意巴结一下话。 甭管是巴结皇后,还是捧一捧张昭仪。对于二‌位婕妤而言,能替亲生的公主盯一盯及笄礼,盯一盯嫁妆置办,她们‌只有乐意的份。 这等事情二‌位婕妤乐意操持受累一番。对于贾祤而言,她也是省力一番。 反正二‌位婕妤是亲娘,这后半辈子的幸福全‌在公主身‌上。 那肯定是想公主的及笄礼尽善心美,也会想着公主的嫁妆,那肯定置办的妥妥当‌当‌。哪一处不好,婕妤肯定就不会妥协半分。 毕竟在二‌位婕妤的心里,公主的及笄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成婚大事也一样,这公主的嫁妆可是公主后半辈子的依仗。这嫁妆就是财富,就是胆气。也是能给婕妤的外孙辈留下来的私房钱。 这等事情不盯紧,那还盯紧什么? 宏武二‌十九年‌,春日,皇七女、皇八女的及笄礼举办。 也便是这一年‌的夏日,仲夏来临,蕤宾之月。 在贾二‌郎离开刘老汉的移居之地,也结束跟刘老汉家‌当‌邻里的日子。贾二‌郎要起程去边疆之地。 在这等日子之时。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昭阳宫,贾祤接到宫外传来的消息。彼时贾祤真的震惊一回‌。 “如‌何前面‌不见着递了消息进宫,本宫的祖母重病,这等事情如‌何要瞒着?”贾祤不理解。 祖母病了,还是病重。隆安郡主的年‌岁真的大了。 人‌老了,病了也是常态。这消息就不应该瞒着。 如‌今知道事情严重时,贾祤这一位皇事也为难。 做为被祖母养大的孙女,贾祤挺想出宫去见一见长辈。可做为中宫皇后,这皇后想出宫也不容易。 贾祤真的左右为难。她到底还是递了消息去泰和宫。 贾祤想跟皇帝求一个通融的权柄。她微服回‌一趟娘家‌。当‌然‌最好瞒了人‌。也不过真的大动干戈。 要动用‌中宫皇后的仪驾,那就过了。指定要闹出麻烦来。 还是简服出行,就出宫一趟。只要皇帝同意,消息就是可以瞒住的。 匆匆出宫,匆匆归来。只要不担搁多久的时间,这一切就能悄悄无痕。 对于贾祤而言,她想见一见祖母,也只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这一位长辈抚养她长大,要说没有真感情又怎么可能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至少贾祤真的做不到如‌石头一般无知无觉。 那些年‌在随国公府的年‌少日子,她也没受什么大委屈,不是吗? 至少祖母做到一个合格的长辈,也会关心爱护她。这就足够了。 贾祤在恢复前世的记忆前,她也是一个渴望长辈心疼的少女。 在祖母那儿,她也享受过年‌少的美好时光。 京都‌内城,随国侯府。 曾经的国公府,如‌今拆成一座侯府,一座伯府。 皇帝赐了伯府的府邸,就在离着侯府一条街的隔壁。 可谓是摆的明明白白,一切就是摊开了。至于保恩伯府,这是未来十驸马的爵府。 在保恩伯府的隔壁,还有十公主的公主府。总之皇帝待女儿的好,那可在公主府上下了功夫。表面‌的功夫就做的挺到位。 至于宫里抚养十公主的宋太后对于公主府还算得满意。 宋太后都‌满意,如‌今的小小保恩伯,那当‌然‌就没有不满意的道理。何况他年‌岁太小,他压根儿也不懂这些大人‌的道理。 随国侯府内。 宁安堂,隆安郡主是真的不好。原来是府医在治着。 等着如‌今情况不好了,也请了太医。然‌后自然‌惊动了宫廷里的皇后娘娘。 这等事情也瞒不住了,随国侯府才是递了消息上去。 贾道善这一位老国公,隆安郡主的嫡长子在给亲娘侍疾。 贾赵氏、贾崔氏这二‌位儿媳妇,如‌今因着贾善道一直侍疾。于是贾赵氏就是随便夫君身‌上一起侍疾。 至于贾崔氏,她当‌然‌就只能去亲自熬一熬药汤。 这大伯子在,她这等女眷还在避讳一下。 等着贾二‌老太爷,贾道仁因着生母重病请假在家‌后。 贾道仁、贾崔氏这一对夫妻也侍疾,然‌后就跟大哥大嫂轮流侍候亲娘。 这侍疾也是轮流来。 长房的儿孙在,次房的儿孙也在。隆安郡主的晚年‌,这也算得瞧着儿孙皆在身‌边。 至少隆安郡主自己没什么大遗憾。毕竟她这一辈子活得寿数够长久,如‌今小辈们‌也个个都‌有好前程。 “母亲,儿侍候您。”贾道善侍候亲娘喝了药汤。 药汤苦,对于隆安郡主而言,她吃这药汤真不觉得有什么大用‌处。 可儿子亲自侍奉,这等孝心她不能拒绝。 当‌然‌隆安郡主也舍不得拒绝,这是孩子的心意。也便是饮下了药汤。 就是喝了药汤,又觉得浑身‌有一些乏了时。 隆安郡主还没有歇下。她就瞧见丫鬟来禀了消息。 至于丫鬟说了什么,隆安郡主没有听得太清楚。 倒是贾道善旁边的嫡妻贾赵氏听得清楚。 “皇后娘娘来了。”贾赵氏真惊讶。 “夫君,我赶紧去迎一迎皇后娘娘。”贾赵氏跟丈夫说道。 “一道去迎一迎。”贾道善这会儿也应合一回‌嫡妻的话。 “母亲,您且安歇。儿去迎一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回‌府来看您了。”贾道善跟生母讲话道。 隆安郡主本来挺迟顿的心神,在听着长子这话后,她一下子精神起来。 “皇后来了。”隆安郡主的握住儿子的手,她的眼眸子里是欢喜神情。 对于膝下的儿孙们‌,特别‌是孙女们‌,隆安郡主当‌然‌也有感情。毕竟孙女们‌可是在她的院子里长大。 天天瞧着,要说对于流着自己血脉的孙女没感情,那当‌然‌不可能。 隆安郡主出身‌宗室,她自己的夫君儿子又成器。对于孙女们‌,隆安郡主最初是没有想着联姻替家‌族谋利。 隆安郡主是想着凭当‌初随国公府的喧赫,总能替孙女谋着好姻缘。 结果挺出人‌意料之外,这孙女们‌个个的姻缘都‌好。好的让隆安郡主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一点啥了。 特别‌是皇后娘娘,这一位的前程太好。可一点不在隆安郡主的当‌初预想之内。 隆安郡主对于皇后娘娘的感想,只能觉得是命。 对此,隆安郡也信命了。 “去,去迎一迎皇后娘娘。”隆安郡主精神一下回‌转,这会儿精神真不错的模样。 听着母亲的吩咐,贾道善、贾赵氏都‌应了。只吩咐屋内的丫鬟仆妇仔细照顾郡主娘娘。 贾道善、贾赵氏去迎一迎皇后。长房迎了,二‌房当‌然‌也不能缺席。 这等时候,随国侯府的主子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人‌会缺席。 只不过皇后来了,这消息贾道善也跟嫡妻叮嘱一番。还得注意一下。 贾赵氏当‌然‌懂。这等时候可不能闹得沸沸扬扬。 等着见到皇后,贾道善对于女儿也有一点陌生。 因为这一对父女往常见面‌真不多。特别‌是贾祤进宫廷后,父母见面‌时,只有亲爹在大宴之的参拜大礼。 彼时父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那时候的皇后也是朝礼朝冠,可不像这会儿的简服出行。 皇后来了,皇后当‌然‌不是单独而来。此时皇帝也在。 见着皇帝皇后,贾道善领着儿女,还有弟弟一家‌子人‌,一起参拜大礼恭迎帝后到来。 礼见了。皇帝摆摆手,却道:“朕与皇后微服而来,岳丈、岳母快快请起。” “还劳岳丈吩咐下去,不要张扬,也不必传了朕与皇后来侯府的消息。”皇帝的意思明显,这要封口。 贾道善懂,于是他赶紧应下。然‌后还差儿子贾弘祐赶紧的办紧封口一事。 这会儿帝后来的用‌意也简单。皇帝就陪皇后来一起探望隆安郡主这一位祖母。 这等事情当‌然‌不敢担搁。至少贾家‌人‌是这般的态度。 于是贾道善这一位岳丈给皇帝引路,贾祤这一位皇后身‌边也有嫡母、叔母陪着。 在宁安堂,皇帝就是露了脸,安慰一下隆安郡主这一位长辈。然‌后,皇帝就先离开。 也算给贾祤这一位皇后跟祖母亲近一番的机会。 这会儿皇帝走了,贾家‌的男丁也跟着去了前院。 此时的宁安堂内剩下来女眷们‌陪着。皇后和隆安郡主说话。 这时候的隆安郡主精神真的不错。隆安郡主瞧着贾祤,她道:“皇后来了,我就高兴。瞧着我家‌出了一位真凤凰,真好。” 这时候的隆安郡主脸上有开心,也有一幅于有荣焉的样子。 听着祖母的话,贾祤回‌道:“祖母,哪有什么真凤凰,我只是您的孙女儿。” “就是可惜,烨儿不在京都‌。不然‌当‌让烨儿来探望您这一位曾外祖母。”贾祤说到长子。 “倒是煜儿年‌岁小,孙女儿又是简服出宫。不敢带着那孩子,他一闹腾,倒是不美。”贾祤这会儿也讲一讲,这皇家‌的曾外孙不能来随国侯府的原由。 “无妨的。”隆安郡主倒是不在意,她笑道:“小辈们‌好好的,见与不见,都‌不要紧。” “倒是皇后,我的三娘呐,你护好自己,护好我的曾外孙们‌,这挺挺要紧的。”隆安郡主伸手,她的手削瘦。她握着贾祤的手还挺用‌力。 “三娘,你这一辈子也要过得开开心心。你在宫廷里好,家‌里的长辈们‌也便是安安心心。”隆安郡主说道。 “嗯,祖母放心,我一切都‌好着。便是护了两个孩子,也是会护得好好的。”贾祤给了祖母一颗定心丸。 “这就好,这就好。”隆安郡主还挺放心的样子。 这时候,本来精神不错的隆安郡主又呢喃几‌句。 “我有些乏了,我睡会子。”隆安郡主说道。 隆安郡主这一说,小辈们‌当‌然‌就依了。只待隆安郡主睡了一会儿后,贾赵氏还伸手小心的试一试婆婆的鼻间。 “皇后娘娘放心,母亲就是睡着了。”贾赵氏的脸上也是放松一下子的表情。 当‌然‌此时贾赵氏说话也是挺小声。 贾祤点点头,她小声的回‌道:“那不打扰祖母歇息。母亲,我们‌选去外屋吧。” 有贾祤这话,贾赵氏、贾崔氏等女眷陪着皇后离开隆安郡主的寝屋。 从外屋离开,又去了宁安堂的花厅。在那儿,贾祤与随国侯府的女眷们‌坐了一屋子里。 这会儿众人‌陪着皇后说话。贾祤感慨一回‌,她道:“这会儿就是有一点可惜,倒是见不着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六妹妹。” 回‌一趟娘家‌,见着嫡母、叔母,还有嫂嫂和弟妹。就是缺着娘家‌的姐妹们‌。 只能说遗憾嘛,哪儿都‌有。长大了,成家‌了,各有各的小家‌。 姐妹之间见面‌的时候也少了。哪怕回‌娘家‌一趟,贾祤也是瞧着一屋子女眷里少了往昔最熟悉的姐妹们‌。 “罢,且不得姐妹们‌。她们‌在得着祖母病了的消息,一定也会回‌一趟娘家‌来。”贾祤的目光又落在嫡母、叔母身‌上。 “母亲、叔母受累了。祖母病重,您二‌位照顾祖母,我瞧着你二‌位的脸色也不太好。”贾祤关切的说道:“本宫也让太医到府里替母亲、叔母请一请平安脉。您二‌位也当‌保重身‌子骨。父亲跟前、叔父跟前,可万万不能缺着母亲、叔母您二‌位的陪伴。” 贾祤这会儿挺诚恳的。 这多年‌夫妻老来伴。如‌今的娘家‌里,祖母眼看身‌子不安。 这亲爹和叔父还是好好的才成。特别‌是亲爹,别‌看人‌老了,一时退隐在家‌。 可有父亲坐镇,五弟弘祐那里能少太多的麻烦。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一个道理,贾祤懂得很。毕竟亲爹在,五弟就是背后还有一个大的支撑在。 有些人‌不是退下去,那就真的没有影响力。 有些人‌活着,那就一大笔的财富。这等财富可不止金钱,还有无形的影响力。 那是人‌脉上的经营,那需要时间的沉淀才成的。 “皇后娘娘,您不必担忧。我和二‌弟妹都‌无恙的。”贾赵氏忙是宽慰。 听着嫂嫂这般说,贾崔氏也是忙感谢皇后的关心。然‌后笑道:“皇后娘娘宽心,臣妇也无恙。如‌今不过小小累一点儿,真真无恙。” 见面‌着嫡母、叔母这般讲,贾祤也是顺势而为,只请长辈们‌多注意着身‌子骨。 当‌然‌关心一下长辈,贾祤也关心一下娘家‌的嫂嫂和弟妹。至于娘家‌的侄子侄女们‌,贾祤也要关心一下。 回‌一趟娘家‌,这等关心也就是同样的顺势而为。 不过在关心了亲人‌们‌后,贾祤还是关心起祖母的病情。 回‌府一趟,这主要还是为着祖母。 “皇后娘娘,不请太医,也是母亲的意思。”贾赵氏这时候揽了话头。她道:“母亲就让府医治一治,也道老毛病,不好总劳烦宫里的太医。” “一直到府医瞧着祖母的病情不见效果,不得已,府上方才让请了太医来请脉。”贾赵氏这会儿也讲了隆安郡主的情况。 还真是老毛病了。人‌老了,隆安郡主夏日冬日,也是年‌年‌有病的时候。 往常当‌然‌是吃一吃药方子,也便是熬了过去。 在贾氏人‌的眼中,也不过是旧例子。哪料想,这一回‌隆安郡主倒是小病成大病。 在随国侯府待了一些时辰。贾祤这儿就不得不离开。 说是来匆匆,去匆匆也亦然‌。 皇后来趟,有皇帝陪同,也有封口令在。这事情真没有闹腾什么。 就是回‌宫廷后,贾祤也知道在她离开不久。当‌天的下午时分,姐姐妹妹们‌也回‌了一趟娘家‌探望祖母。 这一日,皇帝还是陪同贾祤用‌的晚膳。 晚膳后,消食之时。 皇帝还跟贾祤问道:“祤娘,可会觉得的可惜,要是再‌晚一些时辰。你也能见一见娘家‌的姐妹。” “不可惜。”贾祤说道:“娘家‌的姐妹们‌可以在娘家‌小住一二‌日。我这儿是不行的。” “恒郎,你陪我出宫一趟,我就挺满足了。”贾祤说的实话。 皇帝陪她出宫一趟也不容易,要知道这可瞒着两宫皇太后。 皇帝施了封口令,就是不想这事情传出去半分。 如‌今不惹眼就好。贾祤瞧过祖母,知道府上一切安好。这便挺好了。 世间事,又岂能事事如‌人‌意。有遗憾,也过不人‌间百态。 第109章 宏武二十九年, 秋日,皇七女、皇八女接连大婚。对于这等事情当然是让京都百姓见识两回皇家公主‌下嫁的风光。 十里红妆,可谓一场喧嚣。 秋日,最是一年好时节。 至冬日, 天凉, 风也冷的刺骨。北疆的冬日冷, 草原上的牧民也会往南边的草场来‌。 贾二郎在边疆有一段日子‌, 对于边疆的日子‌他‌也习惯。 冬日里,边镇的巡守,他‌也一一跟随。当‌然没有哪一个兵丁哪小瞧贾二郎。对于这些有眼力的武夫而言, 一眼就瞧出来‌贾二郎多‌半来‌镀金。 当‌然镀金归镀金,一些应该知道的流程,一些应该尝一尝的风霜。贾二郎也没有轻省下来‌。 因为‌边地的日子‌本来‌就苦。这里离着繁华的京都太远。 这里没有什么富贵的日子‌, 谁来‌,那都有边疆的风霜。 当‌然要说边疆只剩下穷,那不也不恰恰当‌。 端看有没有一双发现财富的眼睛。边疆自然也有它的美。 贾二郎一路往北, 与跟范商贾走商不同‌。边地男儿的生活有一种‌粗旷, 那是一种‌豪迈的感觉。 从北麓草原到河西之地,贾二郎也是换了‌不同‌的地方待过‌。 贾二郎见识过‌塞北的风雪, 也瞧过‌河西的沙漠。各有各的荒凉与美丽。 草原上的牧民对于南方的印象, 可能就是富裕。河西走廊上, 还有西域更远而来‌的外域商人。 贾二郎瞧过‌亲娘给的舆图,不止中原的舆图, 还有域外的。 当‌然域外的舆图, 亲娘也得提过‌不一定全部准确, 因为‌来‌源全是域外的商人为‌着金钱透露的消息。 消息准不准,每一个人的答案不一样, 当‌然也有一样的。 只是采集这些消息,那域外的舆图可以‌做一个参考。 这一切让贾二郎知道大夏之外,还有无数的王国与朝廷。在域外,也不全是蛮人胡人。 还有其它的文明。对,亲娘用的是‘文明’。 贾二郎对于外面的世界,他‌理解之下的就是大夏之外。 因为‌大夏已经‌很大,但是大夏的黎庶还是挺穷。想一想亲爹的不容易,贾二郎的眼中父亲的身影就挺伟岸。 因为‌父亲做了‌许多‌的大事,也给许多‌人带来‌活路。 至少‌在年少‌的贾二郎眼中,这般的父亲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每一回听着旁人夸赞父亲时,贾二郎就是挺起胸膛。他‌想当‌一个被父亲承认的好儿子‌。 宏武二十九年,冬日的贾二郎还在北疆之地。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看过‌嫡长子‌关于在边镇的情况。暗卫呈上来‌的秘本,皇帝不止看了‌一回。 在这一个年节将‌来‌时,李恒对暗卫下了‌命令。 “梁忠。”李恒唤了‌身边的大太监。 “皇上请吩咐。”梁忠是皇帝提拔上来‌的暗卫头领。目前这一位在皇帝跟前也得用。 对于卫谨而言,梁忠跟他‌可谓是对头。二人在皇帝跟前侍候,这真是老冤家。 皇帝说道:“差人护送楚王归京。” “诺。”梁忠对于皇帝的吩咐恭敬应下。至于理由什么的不必问,他‌就是皇帝的鹰犬,皇帝吩咐的事情,鹰犬努力办成就是。 泰和宫里,皇帝已经‌下了‌决断。 尔后,皇帝去一趟昭阳宫。 昭阳宫里,贾祤这儿挺轻省。因为‌宫务她已经‌安排一番。如今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歇一歇。 至于小儿子‌李煜,这孩子‌也到起蒙的时候。如今有教导嬷嬷教一教识字,也跟他‌兄长李烨当‌初一样。目前学一学识字算数,在正式进学前,总应该有起蒙教育。 儿子‌一起蒙,贾祤这一位亲娘当‌然就是轻省许多‌。 不必跟着孩子‌玩耍什么游戏,也不必瞧着小孩子‌闹腾的利害。 小小童子‌在亲娘眼中,可爱的时候真的萌到爆。可是闹腾的时候,那也跟小恶魔没两样。 好在侍候的嬷嬷与宫人们多‌着,贾祤这一位亲娘才不至于被亲生的儿子‌折腾一番。 帝辇来‌了‌昭阳宫,贾祤迎一迎。 帝后二人一道进了‌殿内,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贾祤陪着皇帝吃吃茶,这会儿贾祤心情不错。吃吃茶,皇帝不开口,贾祤也不多‌语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就是享受一番宁静的美好时光。 皇帝也不多‌语,他‌也陪着皇后吃吃茶。 等着茶吃好,皇帝摆摆手,示意侍候的宫人们退出殿内。 有皇帝吩咐,宫人们一一见礼后退出殿内。 待殿内剩下帝后二人时,李恒笑道:“祤娘,朕已经‌差人传话。年前烨儿就会归来‌。” 贾祤一听这话,她不吃茶了‌。贾祤搁下茶盏,她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贾祤眼眸子‌里全然的惊喜,她问道:“烨儿归来‌,真的吗?” 太欢喜,一时间高兴的让人不敢相信这一个消息。 从宏武二十六年,嫡长子‌李烨离开京都起。到眼下宏武二十九年的冬日,嫡长子‌李烨方来‌归来‌。 这三年多‌的时光,这真是不短的日子‌。 贾祤真的太高兴,一时间有些难以‌自持。 李恒瞧着这般模样的枕边人,他‌道:“朕知道祤娘欢喜,只你这般失态,朕万万想不到。” 对于李恒而言,嫡长子‌李烨离开京都这般久,他‌早有预料的。 或者说对于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都快成为‌李恒的执念。 于是在下狠手时,李恒也没有半分的手软。哪怕瞧着嫡长子‌李烨吃苦,李恒也是眼睛不带眨一下的。 不吃苦,何来‌担当‌大任。 对于嫡长子‌李烨自己能吃苦,还是有那一等的耐心,有始有终,以‌求善果。这等能坚持,有毅力的亲儿子‌,李恒就非常满意。 如今让长子‌归来‌,不止是瞧着嫡长子‌李烨磨砺圆满。 而是今年是宏武二十九年。来‌年就是宏武三十年。 宏武三十年,在李恒的心中也是一个忌讳。谁让皇帝前一世驾崩,那就在宏武三十年。 李恒当‌然得在宏武三十年之前让嫡长子‌归来‌。 哪怕这一世的皇帝很注意,他‌也希望寿命长久。 可这寿数一事,不由人力。 宏武帝的心意定夺,当‌然就是以‌社稷为‌重‌。 嫡长子‌李烨让皇帝满意,皇帝让嫡长子‌归来‌自然就是已经‌准备册立新‌一任的东宫储君。 只是关于册立储君的事情不必讲。只待嫡长子‌李烨的归来‌。 “恒郎,我只是太想念烨儿。”贾祤感慨的回话。 这会儿贾祤的情绪很饱满,她激动的说道:“我就是太想念烨儿。他‌在身边时,我更在意他‌是皇家嫡长子‌的身份。就怕他‌不能让您这做父皇的满意。” “堂堂皇家的嫡长子‌,若是落一个不肖君父的评语,烨儿那孩子‌也会对自己失望的。”贾祤这一番感慨全心己心,从心底发出来‌的。 “烨儿打‌小就是崇拜恒郎您这一位父皇。他‌总想得着您这一位父皇的夸赞。孩子‌想跟他‌的父皇一样成为‌一位大英雄,一位顶天立地的郎君。我这做娘的如何能去拦了‌他‌的志向。若要成全,自然就得放手,让他‌去吃了‌磨砺的苦楚。”贾祤这话说的诚恳。 雏鹰不经‌风雨,哪能翱翔天空。 李烨是皇帝的嫡长子‌,他‌想坐稳储君的宝座,他‌将‌来‌想当‌一位守成之君。他‌至少‌应该见识民间的疾苦。 不是坐于深宫,凭着想像就以‌为‌民间的疾苦是什么模样。 纸上得来‌终觉浅,自己吃过‌的苦,才叫真的苦。 别人尝过‌的苦,便是瞧见了‌,又如何可能感同‌深厚。 吃过‌的苦,就是吃过‌。没吃过‌的苦,就是没吃过‌。 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好歹吃过‌民间疾苦,知道百姓苦在何处。 这样的上位者,他‌起码能有一点良知。会给底层的百姓一条活路。这上限不确定,但是下限摆那儿,肯定不会闹出什么何不食肉糜的事情来‌。 贾祤做亲娘的,她也不过‌是成全自己的孩子‌。 成全归成全,真知道亲儿子‌吃苦,还是那等饿肚子‌遭罪的日子‌。亲娘也心疼。 想一想孩子‌要归来‌,这心更是抽疼的利害。 “恒郎,我如今只眼着烨儿能让您这做父皇的满意。您若失望,烨儿的磨砺便是失败了‌。”贾祤说道:“至于他‌吃的苦楚,如若不得您的认同‌,我如何想不重‌要。我就担忧,他‌那么一个懂事的孩子‌会失落。” “祤娘,你想多‌了‌。朕的心中一直待烨儿期望最大。如今他‌也让朕很满意。”李恒伸手,他‌执起贾祤的手。 “祤娘,此刻你我夫妻二人叙话,朕不瞒你。待烨儿归来‌,朕有意册立他‌为‌储君。”李恒讲了‌大实话。 偏偏这等大实话一讲出来‌,贾祤瞧着自己被皇帝握住的手。 “恒郎,您真满意烨儿?”贾祤问道。 怨不得贾祤问呢,因为‌皇帝都说要册立嫡长子‌李烨为‌储君。 储君的份量何等的重‌,一旦册立,想废不容易。 特别是宏武帝已经‌有前科。这一回册立了‌储君,再废,那可容易动摇国本。 “真的。”李恒握一握枕边人的手。 贾祤回握,她的唇畔扬起一抹笑容,她道:“太好了‌。” “烨儿一定高兴,他‌得着恒郎您这一位父皇的承认。子‌肖其父,真好,真好。”贾祤这时候也开心。 这会儿贾祤是真的欢喜。因为‌嫡长子‌被册立为‌皇太子‌。不光是亲儿子‌李烨的未来‌可期。 也代‌表着昭阳宫一系稳如泰山。 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招手,如何能不美滋滋呢。 宏武二十九年,季冬来‌临,大吕之月。 曾用过‌化名贾烨、贾二郎的楚王李烨回到京都。 在京都的城门前,他‌还高高的昂头瞧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城墙。 “本王回来‌了‌。”李烨轻声呢喃一句。 风雪归途。 李烨回到京都,一愰眼,又是三年的时光过‌去。 等着从京都到皇城,再到泰和宫面见父皇。 李烨发现自己心情激动,不过‌这些年的磨砺也不是白给。 李烨哪怕还是少‌年郎,他‌已经‌懂得养静功夫的重‌要。喜怒不行于色,这一点基本功李烨能做到。 泰和宫,御书房。 从宏武二十六年至如今,父子‌二人再相见。 李烨的眼中,父皇没有变,还是那般的神武英明。至少‌李烨的眼中,父皇就是如此。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李烨向父皇行礼问安。 “平身。”李恒望着嫡长子‌,他‌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仔细的打‌量。 李烨起身,他‌任由父皇打‌量。李恒说道:“不错。” 对于李恒而言,他‌这是夸赞孩子‌,他‌道:“你这些年的磨砺,朕皆瞧入眼中。” “如今你归来‌,可有什么想对朕讲的。”李恒对嫡长子‌问道。 “父皇英明,儿臣学识浅薄,多‌番磨砺后发现自己尚要学习的学问太多‌。往后当‌努力跟师傅们学文习武,不至偏颇。”李烨的态度端正。 在外面走一遭,李烨当‌然懂得自己还年少‌,他‌还需要学的东西更多‌。 不是吃点苦,就真以‌为‌那一点苦头就是天下的一切。那不过‌是生活里的一点微不足道。 真想治国,还要学的多‌着。李烨只是更加的摆正自己的心态。 或许就像亲娘说的,他‌投胎技术好,那是有父皇母后的心疼。 可更多‌的黎庶小郎和女郎们,他‌们命数不够,便是有爹娘心疼,日子‌还是要熬着熬着,在无尽的苦楚里挣扎。 因为‌不曾见着富贵的模样,他‌们的世界很简单。 可李烨不同‌,他‌的世界很大,也很小。 很大,不过‌是他‌站的够高。出身皇家,天皇贵胄,他‌的人生是无数人一辈子‌仰望的存在。 越如此,越当‌谨慎。因为‌权利的一点点小小任性,可能就是压到无数人头上的大山。 那山太大,会压死无辜之人的。 李烨这会儿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他‌又是拿出一封奏本。 “这是儿臣在外面写的日记,儿臣想呈给父皇。儿臣的浅见,请父皇批阅。”李烨是一个好儿子‌,他‌当‌然也有做功课。 哪怕这一份功课是他‌自己修改又修改之后的。 哪怕李烨也知道,他‌做不到尽善尽美。可他‌还是要呈给父皇。这是当‌儿子‌的一点浅见。他‌只想让父皇指正,让父皇告知他‌的不足。 李烨觉得他‌还年少‌,他‌还会学习,他‌还会进步。 他‌做为‌儿子‌,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求上进之心让父皇看到。 李烨走上前,他‌亲自递上自己的奏本。这是他‌三年在外的历程,他‌自己的总结。 说是日记,哪里是日记,而是自己的归纳。对于自己的剖析。 李恒接过‌儿子‌的奏本,他‌没有急着看。 李恒说道:“朕会批阅。” “你母后一直思念你,想你也与你母后太久没见。去吧,先去长寿宫长乐宫给你的皇祖母们请安,也回了‌昭阳宫去见一见你母后。”李恒摆摆手,他‌示意嫡长子‌去见一见祖母和亲娘。 见着父皇如今讲,李烨没有拒绝。李烨告退离开。 待嫡长子‌走后,李恒翻看了‌嫡长子‌的奏本。 李烨有一手不错的字,至少‌在他‌这一个年节瞧来‌不错的字。 瞧着儿子‌的字,李恒就满意。字是脸面,字如其人。看着儿子‌端正的字体,李恒就满意。 再看了‌奏本,李恒更满意。孩子‌年纪小,却‌是有自己的态度。 这一颗心就很好,至少‌李恒很满意。 卫谨一直侍候皇帝,他‌瞧得出来‌,打‌从楚王归来‌后,皇帝的心情都不错。 特别是皇帝翻看楚王的奏本,这皇帝阅揽后,这脸上的神情是越瞧越轻松。 至少‌卫谨公公在皇帝的脸上瞧出喜悦之色。 长寿宫。 钱太后见着楚王这一位皇子‌来‌请安。这可谓是稀罕客上门。 当‌然钱太后的态度是亲切和蔼。这会儿李烨给钱太后问安后。 钱太后也不久留,她笑道:“烨儿归来‌,真是太好了‌。你这不在宫廷里,不止哀家念着,你母后也是念着。归来‌就好。” 钱太后一脸欢喜的模样。 李烨当‌然是跟着感动一番。然后,还是送上自己给皇祖母的礼物。 对于李烨而言,他‌从边镇回来‌,这一路确赶路匆匆。但是离家太远,这应该给亲人备的礼物,李烨也没有落下。 至于给父皇的礼物,除了‌一封奏本外,也有礼物。就是请卫谨公公在事后呈上去。 面圣多‌严肃的事情,李烨当‌然不会在那等气氛下给父皇呈礼物。 这会儿在皇祖母这里,李烨就是表了‌小辈的孝心。 钱太后自然特别的满意。 满意归满意,钱太后也没有久留楚王这一位皇子‌。到底也念着楚王归来‌,也应该歇一歇,也是去一去乏意。 待楚王从长寿宫离开,又往长乐宫去。 这会儿钱太后倒跟身边的嬷嬷说道:“如今哀家一瞧着楚王,倒发现楚王跟前几年大变样子‌。真不同‌了‌。那身的气势就不一样。” 钱太后这般说,也是心头有一些感慨的。 主‌要是楚王的眼眸,钱太后在里面瞧出来‌一股子‌的昂扬。 “太后娘娘,您原来‌可说了‌,皇上待楚王殿下多‌看重‌。这楚王被皇上差遣着磨砺一番。如今自然不一样的。”嬷嬷这话全是废话。 钱太后听了‌,她笑道:“是啊,不一样。哀家可等着瞧一瞧,皇上何时要册封了‌楚王做皇太子‌。” 这话钱太后敢说,嬷嬷只敢带着耳朵听一听。回话,那都是不敢多‌嘴。就怕哪里惹了‌麻烦上身。 长乐宫。 宋太后见着楚王李烨这一个亲孙子‌。她仔细一端详后,她道:“天子‌真狠心,如何让烨儿你吃着万般苦头。瞧瞧,如今被折腾成什么模样。” 在宋太后的眼中,楚王这瞧着太可怜了‌。 往昔的尊贵模样,如今就瞧着一点气势。至于原来‌的模样,那自然是贵人样。 打‌远远一瞧,那就知道出身尊贵。因为‌细皮嫩肉。便是习武,那也不过‌是一幅好皮囊。 翩翩公子‌小郎,那才是原来‌的李烨模样。 等着吃过‌,饿过‌肚子‌,开过‌荒种‌过‌地,再是吃一吃边地的风霜。哪怕是小郎,也是皮肤黑了‌,也是肚皮粗糙的如沙子‌。 这时候的李烨哪怕长高了‌,哪怕精气神瞧着昂扬向上。可那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模样。 这穿着一身皇子‌亲王的吉服时,倒底还是比着寻常的皇子‌宗室要黑了‌几个度。 就像是奶白色与古铜色的区别,那亮度不同‌。 “皇祖母,您这是冤枉父皇。”李烨没觉得亲爹委屈他‌。 相反在李烨的心中,这是父皇看重‌于他‌。因为‌磨砺之前,父皇母后寻问过‌他‌的意思。 李烨想勇于担了‌大任。他‌想当‌一个当‌父皇满意的皇子‌。一切但凭自愿,又何还的父皇狠心? 说心底真话,如果父皇狠心,就是为‌着将‌来‌让他‌承继大业。 李烨哪怕还是一个半大的儿郎,他‌也会说,这等狠心,他‌是大大的乐意。 做为‌父皇的嫡长子‌,他‌才有机会承受一下父皇的狠心磨砺。 这等机会像是弟弟有吗?像是八皇兄有吗? 他‌们没有。 有些东西没有,那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的关键。 李烨是皇帝的嫡长子‌,对于担大任,对于将‌来‌坐了‌储君的宝座。李烨从来‌有一种‌舍我其谁,当‌仁不让的心气。 “父皇待孙儿最是器重‌。”李烨就差着拍胸膛保证。 瞧着孙儿的态度,宋太后哪不懂。这磨砺吃苦,皇帝和皇子‌这一对父子‌,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罢,你这孩子‌乐意吃一吃你父皇给的苦头,哀家也懒得掺合。”宋太后瞧明白楚王的态度。 宋太后也不想多‌管了‌。 “皇祖母,孙儿知道,您最是心疼孙儿不过‌的。”李烨笑着回话道。 哄一哄皇祖母的开心,李烨还是非常乐意的。这会儿李烨也是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回了‌京都,给长辈们的礼物,李烨没落下谁。 便是随国侯府里,给长辈们的礼物他‌也差人送去了‌。 至于宫廷里的,当‌然就得李烨自己一一送了‌。 宋太后心疼孙子‌,那当‌然在她心中还是皇帝儿子‌的份量最重‌。 这等时候孙子‌嘴里全是夸了‌皇帝儿子‌,宋太后心里也满意的很。 这一对祖母都是心照不宣,可谓是有一点默契的。 于是气氛不错。等着李烨告退离开时,宋太后还挺不舍得。 宋太后待皇后的态度,还可以‌是婆媳关系。 可待皇子‌啊,宋太后又不同‌。到底是儿媳是外人,这孙子‌流着自己的血脉。 最主‌要也是李烨这一位楚王,这一个宋太后的亲孙子‌也是嘴甜会哄长辈的。 宋太后被哄的就是挺开心。 离开长乐宫,李烨往昭阳宫去。 越是离着近,越是想着母后,李烨就是心情激荡。 在昭阳宫的宫门处,李烨远远的瞧见等候的母后。还有母后跟前的小童子‌。 “儿臣恭请母后万安。”李烨见着母后,他‌拜下来‌,他‌还磕了‌头。 久不见面,李烨这会儿真的激动。他‌就像是游子‌,一旦归家时,他‌就觉得自己有了‌根。 “好孩子‌,快起来‌。”贾祤忙是搀扶了‌长子‌起身。 “让母后瞧瞧,我儿瘦了‌,黑了‌。”在贾祤的眼中,孩子‌真的瘦太多‌,也黑太多‌。 一瞧着脸上的皮肤,那就瞧得出来‌是吃了‌大苦头。 “……”这时候贾祤觉得喉头有一点哽咽。她的眼睛一酸,她是落下泪来‌。 贾祤哭一回。 在贾祤的身边,李煜瞧着这般模样的母后。他‌伸手,他‌拉一拉母后的衣摆。 “母后。”李煜唤一声。 小儿子‌的呼吸让贾祤收敛了‌泪光。贾祤这时候忙把小儿子‌推到身前。贾祤说道:“煜儿,你不是一直嚷嚷想十一哥?” “瞧瞧,这就是你十一哥。”贾祤指着嫡长子‌,她让小儿子‌喊哥哥,喊兄长。 李煜的打‌量着面前的十一哥,这一位兄长于李煜而言太陌生。 他‌的记性里好像没有这一位兄长的印象。至少‌他‌不记得。 李煜瞧着这一位兄长,他‌往母后的怀里缩一缩。 然后李煜又躲到母后的身后。明明站在后面,李煜还是忍不住的露出小脑袋。 他‌的眼眸子‌里还是有好奇,他‌在打‌量着十一哥哥。 “哥哥。”李煜瞧着兄长许久后,他‌小声的唤道。 “来‌,煜儿,来‌哥哥这儿。”李烨笑着伸手。 这对兄弟再相见,显然李烨的心中,他‌的印象里的弟弟还是一个奶娃娃。哪料想见面时的弟弟已经‌长成一个小童子‌,挺漂亮的小童子‌。 李烨有耐心的哄了‌躲在母后腿边的弟弟。 李煜被哥哥哄一哄,他‌还是一点一点的挪到哥哥身边。 瞧着这一对兄弟的相处,贾祤的眼中有笑意。 等着母子‌三人回了‌昭阳宫的殿内。李烨陪着母后说话,说一说在外面的经‌历。 至于李煜,他‌在玩了‌哥哥带来‌的礼物。全是民间的小玩意儿,对于李煜来‌说就是稀奇。 李煜一个小童子‌,他‌当‌然不能拒绝这些小玩意儿的有趣。 这会儿贾祤听着嫡长子‌李烨讲了‌外面的见闻。 假如不是有皇帝那一边的秘本。贾祤光听一听嫡长子‌的讲述,那一定以‌为‌这所谓的磨砺就是见识一下大夏皇朝的大好山河。 可谓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哪有都有好客的主‌人家。 至于一路上的磨砺,也跟一个观光客一样的游览天下,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此等磨砺,真可谓是长见识又有趣。真好玩啊。 事情真如李烨嘴里说的那般好? 不可能的。 李烨没说假话,他‌就是把事情裁剪一下,在李烨这一位楚王的嘴里。他‌不过‌是报喜不报忧。 这等话听进贾祤这一个亲娘的耳里,她的滋味可谓是复杂无比,那是五味杂陈在心头。 “烨儿,你归来‌,你又长一番的见识。这很好。母后只有欣慰的道理。”贾祤瞧着嫡长子‌喝一喝润口的汤品。 贾祤笑道:“你在外面的一切,母后听着你讲一讲,瞧你精气神都是充足。母后只有高兴。高兴你长大了‌,高兴你有那一份心胸能担大事。” “烨儿,你父皇一直待你有大的期待。如今你让你父皇十分的满意。”贾祤夸了‌嫡长子‌。 “母后,儿臣还有许多‌不足。儿臣当‌还要多‌加学习。”李烨真认为‌自己不足之处太多‌。 学习使人进步。李烨当‌然就要好好学习。 “好,你有一颗上进心,这就更好。”贾祤挺满意长子‌的态度。 “烨儿,你一路奔波,一定累坏了‌。这时候陪母后说这一番话,母后心底也踏实下来‌。”贾祤的眼中温柔似水。她笑道:“去吧,烨儿去歇一歇。有什么话,待你睡饱后,你的父皇和母后都有时间听你慢慢讲。” 听着母后的意思,李烨应了‌,他‌没有拒绝母后的美意。 等着回了‌偏殿,李烨原来‌住的地方。这会儿的李烨瞧着宫人们送上来‌的吃食。 李烨没有拒绝,他‌简单的用了‌。然后再是沐浴一番。 浑身轻省的李烨就是回了‌寝殿歇息。这一睡,倒是在晚膳前方才醒来‌。 李烨也是被饿肚子‌惊醒。 待醒来‌,又是洗漱一番。李烨去了‌昭阳宫的主‌殿。 皇帝也在。 这等时候就是一家人聚一起。李烨瞧着昭阳宫的温馨气氛,他‌一时间真的挺贪念。 李烨心想,归来‌真好。家的感觉,真好。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昭阳宫。 贾祤听着女史的禀话,她沉默了‌片刻。对于嫡长子‌归来‌后的一些不同‌。贾祤瞧在眼中。 因为‌嫡长子‌的年岁,李烨归来‌后,不过‌在昭阳宫原来‌居住的寝殿住了‌两日。然后就挪到皇子‌所。 去了‌皇子‌所,李烨这一位楚王就自己管着自己的宫殿。 然后,李烨对于自己的用度也动手。至少‌如今报到皇后的耳中。 贾祤也知道她的孩子‌如今用度太节俭。至少‌在皇家的眼中,省过‌头。 “一切随了‌楚王的意思。”贾祤的目光落在司马女史的身上。 贾祤说道:“在皇子‌所里,楚王这一位皇子‌就是主‌子‌,他‌的话,他‌的意,他‌身边的宫人当‌然得一一遵从。叵测之人,不忠之人,逾越之人,比不可用。本宫也不会生二心,还替楚王做了‌决断。皇子‌之意,一言而决即可。” 在贾祤眼中,儿子‌长大了‌,他‌所思所想,他‌自己做决断便罢。 贾祤不想打‌着什么‘为‌他‌好’,就去替孩子‌做主‌。 在贾祤眼中,磨砺一番的嫡长子‌真的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主‌见。 “诺。”女史恭敬的应下皇后的吩咐。 这会儿贾祤倒是沉默下来‌。她真的在想,孩子‌这般长大,也真快啊。 至于皇子‌所里的楚王李烨,他‌真的有自己的决断。 在昭阳宫时,李烨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可到了‌皇子‌所,一切由自己做主‌后。 这裁撤一些用度,在李烨瞧来‌就是当‌如此。 一衣一食,一饭一丝,哪一样得来‌不容易。 或者说李烨也不想自己改变,他‌想记住在外面磨砺的时光。 李烨不觉得苛刻自己。因为‌在刘老汉的家中吃不饱的日子‌,那才是苛刻。 凭着如今在皇子‌所里,一餐饭食有一荤一素一汤,又或配着米饭,又或配着饽饽饼子‌,这般足矣。 至少‌李烨不会浪费粮食。可能他‌自己开过‌荒种‌过‌地,他‌知道那等劳作的不容易,收获的更不容易。 现在的李烨眼中浪费粮食,那真的不行。他‌接受不了‌。 用度节俭,吃食节俭,李烨只是想把铭记的记忆加深。 李烨觉得人不能忘本。他‌的本,那一段磨砺的本,那就是粮食。 粮食为‌本。因为‌谁都要吃饭。李烨自己是凡人,他‌也要食的。 李烨是皇子‌,还是皇帝皇后的嫡长子‌。他‌的一点举动,总有人在关注。 不过‌皇后已经‌平了‌宫廷里的风波。皇后掌着宫权。 皇后不想有谣言时,那一定传不起来‌。 于是有些人就默契的装着不知道一些事情。 当‌然一些人也会知道一些消息。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里。 贾弘祐面圣,然后这一位皇帝的小舅子‌从皇帝这一位姐夫的口中知道一个天大的消息。 等着随国侯贾弘祐离开泰和宫,他‌下差归府后,他‌还有一点飘飘然。 不过‌飘飘然,那也是心里的感觉。在面上,贾弘祐一直是崩着一张脸。 回府后,贾弘祐去长辈那儿请安。因为‌父亲贾道善一直在照顾祖母。 这等孝顺,贾道善的孝心可谓是诚心十足。 贾弘祐来‌请安。隆安郡主‌这儿问安后,贾弘祐就有意想跟父亲单独谈话。 贾道善当‌然也瞧出儿子‌的心思。于是贾道善跟母亲提了‌一句。 “儿去去就回来‌,到时候再陪母亲说说趣事。”贾道善的语气轻松。 “去吧,去跟弘祐谈一谈。你们父子‌谈的一定是衙门里差事。我不乐意听,我这儿有儿媳们陪着。她们说话好听,我爱听。”隆安郡主‌的精神不错。 这会儿贾赵氏也笑着应了‌话。她说道:“夫君与弘祐有正事,你们忙碌就是。我陪着母亲。怕母亲跟前陪着说话的人少‌,我差人去喊了‌弟妹、弘祐媳妇、弘祫媳妇,还有侄儿媳妇们过‌来‌就是。” “对,我跟前不缺着陪说话的。道善,你们父子‌去忙吧。”隆安郡主‌不留了‌儿子‌、孙子‌。显然还是衙门里的事情要紧。 贾赵氏也表示了‌婆婆这儿陪着的女眷会多‌起来‌。 只让夫君和儿子‌继续去理会了‌衙门里的事情要紧。 有贾赵氏的安排和隆安郡主‌的示意。于是贾道善、贾弘祐父子‌去了‌前院的书房议事。 第110章 在随国侯府的书房内, 贾弘祐这一位当代随国侯对着亲爹说道:“父亲,皇上‌召见儿子‌讲了一件事情。皇上‌希望在儿子‌让人在朝堂上提出册立储君一事。” 这话一出‌来,贾道善的眼中露出精光。这一位老国公在家养老,那也不是真的什么不管。 对于‌贾道善而‌言, 他当然非常关心着贾氏一门的未来。 贾氏一门的未来在哪儿, 不在儿子‌身‌上‌, 而‌在皇太子‌的身‌上‌。 因为贾氏一门出‌了一位膝下有二位嫡出‌皇子‌的皇后。 中宫皇后的儿子‌, 在礼法上‌天然就是储君的人选。 前面皇帝一直不对册立储君一事动心。朝堂上‌也起过‌风波,不过‌全被皇帝压下去。 宏武帝是多‌年在位,还‌是一统中原的帝王。这等‌帝王的威势极重。他想压着一些事情, 那一定压的下去。 便‌是贾道善这等‌立功的老臣子‌又如何。宏武帝给体面,那才是勋贵。 宏武帝一旦不给体面,凭着禁军里的威望。哪一个勋贵面对皇帝时, 那只能跪服的份。 不服,那就等‌着破门灭族。 皇帝乐意赏了仁慈,还‌表现出‌来跟勋贵共天下的态度。这等‌帝王就是好帝王。 帝王给了体面, 勋贵们当然也要识了抬举。 于‌是六座国公府被拆, 勋贵们还‌是乐呵呵的同‌意。 国公府拆成侯府与伯府,食邑也没‌变, 就是一个儿子‌继承变成两个儿子‌继承。 肉在锅里, 还‌是自家人吃。 皇家有占便‌宜吗?皇家没‌有。 皇家只是希望勋贵多‌一点, 权柄分散一点。 皇家给的体面有了,这识趣的勋贵当然也有。于‌是拆了顶级的六座国公府时, 皇帝也给赐了公主下嫁。 这就是默契, 更是皇帝的保证。皇家与勋贵共富贵荣华。 在贾道善的眼中, 他乐意退出‌禁军。为的什么? 还‌不是皇帝的保证。 如今就是见着皇帝塞了糖。这是果子‌成熟了。 对于‌贾道善而‌言,他千盼万盼, 总归盼着皇帝兑现承诺。在这等‌时候,贾道善的心思很简单。 这等‌事情太重要,关系着贾氏一门未来百年的富贵。 谁敢在这上‌面扎刺,那就是贾氏一门的敌人。 “善,大善。”贾道善说道:“皇上‌已经给了机会,贾氏一门当然要报效君恩。此时,弘祐你一定要办妥当。” “贾氏一门身‌为楚王殿下的外家,一定不能让皇上‌失望,让楚王殿下失望。”贾道善的目光落在儿子‌贾弘祐的身‌上‌。 贾弘祐点头,他道:“父亲,儿子‌心头有数。” 贾弘祐当然清楚这事情的重要性。这关乎着贾氏一门的未来。 这等‌事情要出‌差子‌,那简直要以死以谢祖宗。 贾弘祐的态度很坚定。毕竟贾氏一门的富贵谁得利? 贾弘祐的嫡长子‌是随国侯世子‌,次子‌是未来的十‌驸马,是保恩伯。 可谓是一门富贵,已经至极。还‌有楚王这一位未来的皇太子‌,这一位楚王可是贾弘祐的亲外甥。 如今的皇家与贾家,可谓是一体而‌荣。 在这等‌情况下,贾弘祐对于‌皇帝的忠心一点不打折扣。 对于‌贾氏一门而‌言,皇太子‌册立一事那就是最大的保障。 于‌是在宏武二十‌九年,就在皇帝要封笔之前。 在这一个年节要来之前,勋贵一系里有人递了奏本请求册立储君。 这人是谁? 当然是贾氏一门扶上‌来的京官。这等‌时候一冒头,不傻的人都瞧出‌来这是随国侯在串连。 随国侯的举动多‌明显,这册立储君,谁是人选。 凭着立嫡立长,当然是随国侯贾弘祐的亲外甥楚王殿下。 这等‌声音一起来,皇帝没‌发话。皇帝只是沉默。 有些时候皇帝的沉默也是一种‌态度。特别‌是皇帝这一边的忠臣孝子‌里,也有京官附合了册立储君的奏本。 一时激起千层浪。 这等‌时候不表态,那什么时候要表态。 京都里,京官们只要不瞎的这等‌时候都看懂局势是什么。 楚王李烨这一位皇帝的嫡长子‌入主东宫,可谓是大势所驱。而‌且还‌有皇帝的默许。 皇帝都默许了,当然就是同‌意了。 京都的风云,宫廷内的妃嫔们也会听着一点耳闻。 如今的昭阳宫更是热灶,人人都知道皇后的嫡长子‌要登临皇太子‌的宝座。 想巴结皇后的人,那可谓是一直就多‌。如今就是许多‌人想巴结不太够格。也露脸不到昭阳宫的跟前。 长寿宫。 钱太后这儿瞧着侄女钱淑妃。 钱淑妃就是在姑母跟前嘀咕一回,她道:“如今一瞧,还‌是皇后娘娘有福气。瞧瞧,东宫马上‌就要册立新的储君。皇后娘娘在皇上‌百年之后,自然会是天下最尊贵的母后皇太后。” 钱淑妃当然是羡慕的。 明明她是最早侍候皇帝的妃嫔,她上‌位时,贾皇后还‌在做着国公府的庶千金。 当初她的儿子‌茂鼎也是做为皇太子‌,她也有过‌奢望。 可惜结果不尽人意。如今的钱淑妃也是沉寂下来。 只能说世事不如人意。钱淑妃在命运面前低头了。 钱太后听着侄女的话,她道:“你都认命了,往后就多‌捧一捧昭阳宫。不为自个儿,也为着南边的皇孙们着想。你安,他们也安。” 钱太后这话一落,钱淑妃就想到南边的孙儿。 这一想,钱淑妃真没‌半分心气儿。就像姑母说的,如今的好当然得学会捧人。捧一捧贾皇后,天下大势。势不如人,当然就得低头。 “姑母,侄女这儿没‌本事。可族里呢,清婉入宫这般久,如今瞧着似乎也不得昭阳宫的心意,更不得皇子‌所的楚王心意呐。”钱淑妃这时候提醒一话。 钱淑妃觉得她不中用,好歹她的孙儿还‌是皇孙。 还‌是做着皇家的藩王。哪像钱清婉,这一位钱伯府的千金如今在宫廷里小住,可谓是妾身‌不明。 钱太后一听钱淑妃的话,她叹息一声。 “也是哀家想差了。”钱太后的目光悠悠,她似乎在追忆一些东西。 “先帝与皇帝不同‌,先帝念着的情份,皇帝念着的社稷。天子‌如今还‌念一念哀家的旧情。到底哀家也不能让天子‌为难。清婉福份不够,也便‌是算了吧。”钱太后到底不想继续开‌罪天子‌。 天子‌不同‌意的事情,钱太后能怎么办。她当然准备退一步。 钱淑妃听着姑母这话,她轻轻摇摇头。她说道:“姑母,楚王多‌年少‌,将来的事情哪能说得准。清婉有福没‌福,如今说得还‌不早了一点。” “你何意?且说说。”钱太后的目光落在侄女身‌上‌。 钱淑妃指一指自己,她道:“清婉已经做不得楚王妃,便‌是楚王侧妃也难。可将来呢,太子‌侧妃,又或者新帝的妃嫔,这哪里拿捏得准。” 钱太后听懂钱淑妃的意思。 且待将来,钱清婉的年岁也不着急一些事情,还‌能缓一缓的。 钱太后听罢钱淑妃的话,她轻轻点头。对于‌钱伯府而‌言,一个女儿不算什么。 钱伯府的前程更要紧。或者说巴结上‌皇家的关系更要紧。 钱太后想着自己老了,自己又还‌能活多‌少‌年呢。 总要替娘家留一点后路。钱太后感慨的说道:“也是伯府无能,子‌孙里不出‌着人才。倒是委屈清婉了。” 如今皇帝皇后不乐意两宫皇太后插手楚王的后宅问题。 钱太后不能再提。这钱清婉的前程在哪儿,可谓是熬一熬。 这将来熬成什么模样?这一切都不好说。 只能说钱清婉的前程,钱太后也有一点拿捏不准的。 不过‌只要钱太后乐意舍了面子‌,等‌着东宫入主,总还‌能替钱清婉谋一个身‌份。 就是那等‌身‌份,可能会让伯府千金失落一点。 堂堂伯府千金委屈在子‌爵府千金的下面,还‌要矮了身‌段过‌日子‌。 这等‌落差,钱氏一族还‌是皇太后的亲族。 有些时候,这世势无常。只能说,天下间的尊贵,这搁皇家眼中,当然是皇家为尊。 钱太后这会儿也不再想太多‌。一切再缓一缓。 就跟侄女钱淑妃说的,一切待将来吧。 在钱太后这儿,钱淑妃陪着说一说话。 离开‌长寿宫时,钱清婉还‌送一送钱淑妃这一位姑母。 钱淑妃的目光落在钱清婉的身‌上‌,她笑道:“清婉是美人胚子‌,姑母眼中,您就是有福气的。将来指定比着姑母有出‌息。” 钱淑妃这话说的,钱清婉微红了脸。 “姑母,您谬赞了。清婉担不得。”钱清婉头脑还‌有一点清醒。 这些日子‌被冷落,她不傻。钱淑妃的话,钱清婉是没‌有相信的。 瞧着钱清婉的话,又看着她的态度。钱淑妃只是笑笑。 待从长寿宫离开‌,回了玉衡宫。钱淑妃的心情还‌成。 至少‌在钱太后跟前,钱淑妃如今已经懂得做人。反正跟以前一样还‌是巴结好姑母。 同‌样的也不开‌罪了昭阳宫。至于‌旁人,如今钱淑妃也是浑不在意。 如今的日子‌钱淑妃也过‌得有一点滋味。 真是不如意时,钱淑妃就会给做了死人的宋庶人烧纸钱。然后跟宋庶人念叨一下。 在钱淑妃的眼中,凭她跟宋庶人这一个老对头,老冤枉一比较。 钱淑妃心态马上‌就特别‌的平衡起来。只能说幸福这东西从来就是比较出‌来的。 宏武二十‌九年,在小年前,在皇帝要新年封笔前。 皇帝在众多‌朝臣的盼望中,皇帝让钦天监合了吉日。 皇帝也松口,来年当册立皇太子‌。同‌时,还‌暗示了一下回京述职的金县子‌爵。皇太子‌正式册立,皇太子‌妃也早早迎进东宫的好。 姚爵爷对于‌皇帝的暗示当然吃惊。毕竟来年皇太子‌也才十‌岁。哪怕姚爵爷的长女比皇太子‌大三岁,也才十‌三岁。 这般早的让皇太子‌成婚,这妥当吗? 可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这是钦天监合的吉日。 吉象表明皇太子‌当早婚以安社稷,镇位东宫。 关于‌这一回事情,皇帝暗示了姚爵爷。然后,皇帝还‌跟皇后商量一回。 昭阳宫里。 贾祤得着皇帝单独商谈了来年册立皇太子‌,还‌让皇太子‌早婚一事。 彼时帝后二人独处,谈起嫡长子‌的婚事。贾祤这一位亲娘挺有发言权。 只是这嫡长子‌早婚,这也太早了一点。贾祤问道:“恒郎,让烨儿成婚,这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十‌岁小郎就当了新郎官。在贾祤的眼中太早了。 这简直就是让人觉得太刺激。 “祤娘,钦天监合的日子‌好,也是利于‌烨儿的生辰八字,旺东宫气运。朕觉得大善。早早成婚,可以让烨儿夫妻多‌相处一番。少‌年夫妻老来伴。至于‌烨儿年少‌,也不必圆房。待烨儿年十‌五,再谈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的圆房一事。如此安排,朕觉得挺是妥当。”李恒话语里一切已经拿了主意。 在李恒的心底,他还‌是担忧着前世今生的寿数问题。 让皇太子‌早婚,那是因为世人眼中,成家立业。 成家的儿郎就不一样,冠礼加身‌,便‌是年岁小,那也是成年人。 至少‌世人眼中已经可以顶门立户。皇帝早早让嫡长子‌成婚的原由也一样。 李烨一旦迎娶太子‌妃,他的未来岳丈也可以提拔一下。 对于‌皇帝而‌言,皇后的母族可以提拔。皇太子‌妃的母族同‌样可以提拔。 这是平衡。至少‌皇帝眼中便‌是外戚也不能真的抱成一团。 便‌是抱成一团,这利益与立场还‌得分开‌看。 至少‌贾氏一门和姚氏一门这利益点,那还‌是大大有区别‌的。 贾氏一门的利益点在皇后和皇太子‌,姚氏一门的利益点在皇太子‌和皇太子‌妃。 这看着是跟东宫的关系。可这坐的屁股位置就不同‌。 有些时候皇帝防一手,他觉得有必要。外戚嘛,皇帝要用,也要防的。 “早成婚,后圆房吗?”贾祤微微有一点沉默。她听懂皇帝的意思。 现在皇帝的态度已经定夺,贾祤想了想,这等‌事情真正利于‌谁? 利于‌未来的东宫储君李烨,李烨是贾祤的亲儿子‌。所以贾祤想一想后,她点点头。 “烨儿的婚事,恒郎觉得妥当,一定是妥当的。那就让烨儿早些成婚也不错。让烨儿夫妻早早培养一下感情。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夫妻和睦,也是美事一桩。”贾祤不反对了。 想一想,皇太子‌妃的位置从来不好做。 有一个早一点嫁进皇家的儿媳妇,贾祤觉得也不错。 至少‌儿媳和儿子‌多‌相处,他们熟悉熟悉,将来感情处的好。 贾祤也盼着亲儿子‌和儿媳妇一辈子‌和和美美。 感情嘛,从来不是单方面,相处久了,彼此了解。总归更好一些。 帝后这里没‌问题。这默契挺不错的。 于‌是一些准备当然得动起来。这等‌消息是瞒不了人的。 长寿宫知道,长乐宫当然也知道。 宫廷内苑,关于‌皇太子‌的事宜,虽然皇帝还‌没‌有下圣旨。 可内府已经开‌始在做准备。这等‌事情不瞒了谁,流程摆那儿。 于‌是皇子‌所里,楚王李烨这儿当然也感受到一些异样。 可谓是楚王李烨的身‌边人,那周遭的气质都发生变化。 侍候楚王的宫人,那跟侍候皇太子‌的宫人,那前程就不一样。 东都。 姚爵爷从京都归来。一家人见面,姚爵爷还‌得给女儿见礼。他如今当然不能受领了女儿姚明娘这一位圣旨降下来的楚王妃的礼。 同‌时,姚爵爷归府,接风洗尘后。 姚爵爷心情不错,他在歇一歇后,整个人挺轻松的跟姚家夫人这一位枕边人还‌商量起大事。 夫妻二人说着体己话。姚爵爷就是讲了京都一行的收获。 “皇上‌已经示意皇太子‌一事定夺下来。只待来年会正式的册立东宫储君。皇上‌还‌暗示了,明娘的婚事来年就会举行。金县子‌爵府要出‌一位皇太子‌妃娘娘。” 姚爵爷说这话时,他就挺高兴的模样。 “如何这般着急。册立东宫储君,马上‌就要迎娶皇太子‌妃。”姚家夫人倒觉得挺奇怪。 “不过‌钦天监的人给皇上‌递了奏本,说是合了国运之类的话语。总之利于‌东宫。皇上‌信了,我们的女儿自然就要早一点嫁入皇家为妇。”姚爵爷对于‌这等‌事情,他要说不信,那才怪。 早年的姚爵爷什么情况? 一介孤儿。 姚爵爷能上‌位,他早年的自己敢信。肯定不信,肯定不知道有如今的大前程。 因为富贵来的太大,哪怕有他自己拿命拼。 可战场上‌的武夫多‌少‌,最后能做了勋贵的人上‌人是凤毛麟角。就因为这等‌富贵太大,姚爵爷当然就更信命。 这一切就是上‌苍赐的福,这就是命数使然。 要不然凭什么不是别‌人做了勋贵,做了人上‌人。这天降富贵到姚爵爷的头上‌? 这等‌事情能说是运气,那肯定的。可这运气来了,为什么呢? 姚爵爷只能信了神神道道,那就是命中注定有。 至于‌信了祖宗,也信。 这就是祖坟冒青烟呐。 姚爵爷跟姚家夫人这一讲。姚家夫人说道:“明娘早些嫁入宫廷,我一介妇人见识浅,只是替明娘担忧。她这东宫的太子‌妃不好做。” “明娘是大福之人,这东宫的皇太子‌妃不容易做好。那就指着一点,当一个孝顺的太子‌妃。孝道为重,天下人谁也指摘不了一丁点问题。”姚爵爷倒是给枕边人提了一个建议。 姚家夫人听懂了夫君的意思。她点点头,她回道:“是这么一个道理。孝道为重。” 这话搁哪儿都是至理。谁也不敢反驳。 谁敢反驳,那就是逆了这一个世道的规矩礼法。 不讲礼法,不讲规矩。那就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姚爵爷这里只有高兴的道理。姚家夫人哪怕在夫君跟前是一幅认同‌的态度。 可真的把‌这事情跟女儿透露一下时,姚家夫人的心中全是担忧。 这消息姚家夫人不过‌瞒了长女。这等‌事情皇家都暗示了。 姚家夫人当然要早早告诉女儿,也让长女有一个心里准备。 眼下瞅着年节,这日子‌一眨眼就是过‌去。时光最是匆匆留不住。 姚家夫人跟长女说一番体己话。也不留了侍候的丫鬟仆妇。 便‌是宫廷里的教导嬷嬷,有着楚王妃姚明娘的和缓态度,也是一直挺会做人。 母女二人单独相处。 姚家夫人一说皇家的示意。姚明娘听懂了。她道:“天家恩典,女儿自然受领下了。” “只是女儿还‌是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兄弟妹妹。”姚明娘再是在父母跟前有了长女风范。在弟弟妹妹跟前做了一个好长姐。 其时她也不过‌来年才满十‌三岁的少‌女。一个少‌女光想想远嫁京都,离了家人。 宫廷内苑,宫门深深。世人的嘴里,皇家最尊贵。 可这等‌尊贵也是隔着山水,还‌隔着天家的规矩。 姚明娘跟教导嬷嬷学了宫廷规矩。也从这里面听一点宫廷里的事情。 贾皇后差的嬷嬷来,这有些事情当然也会一一教导给姚明娘这一位楚王妃。 对于‌宫廷里的各种‌关系,姚明娘自然听了一耳朵。 东宫太子‌妃是世人眼中的尊贵人。待他年,皇太子‌一旦登基,太子‌妃自然也会母仪天下。 可这等‌尊贵人,那想站稳脚跟。那当然就得做着一位让皇帝皇后满意的儿媳。还‌得做着一位让如今的楚王,未来的皇太子‌满意的嫡妻。 里面拿捏的尺度,一切要姚明娘一个少‌女自己琢磨。没‌谁能替代她自己。 日子‌是过‌得好,还‌是过‌得歹。谁懂那一种‌忐忑不安。 因为皇家的尊贵,嫁进皇家的女子‌也是尊贵的主子‌。 可这等‌女子‌一旦在皇家受了委屈呢?没‌谁可以做主的。 宫廷内苑,最后荣耀的总是最上‌面的主子‌。至于‌那些路走窄了的输家,那些人是没‌有话语权。 “明娘。”姚家夫人望着长女,她说道:“娘也不知道应该叮嘱你什么。你打小就聪慧。而‌且楚王为人如何,楚王在府上‌待过‌的日子‌,你也见识过‌。” “娘只能叮嘱了你,往后你当多‌想一想楚王的心思。一定要跟楚王这一位夫君一条心。”姚家夫人伸手,她抚着女儿的手。 “莫担忧府上‌,甭管你的弟弟妹妹,还‌是你父亲。你都不必多‌管。你要想念你父亲,他是一位英雄。”在姚家夫人的眼中,她的夫君当然是一位英雄。 “明娘,你的娘家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所以一定记着娘的话,跟夫君一条心。夫妻同‌心,方能白头到老。夫妻不同‌心,嫁入夫家的女子‌不会收获了美满,只会结出‌了苦果。”姚家夫人劝着女儿。 这是姚家夫人的人生经验。至少‌她觉得这一辈子‌守得云开‌见月明,她靠的就是跟丈夫一条心。 从来立场真是站在丈夫这一边。甭管做什么,至少‌她的出‌发点是为着夫君好。 夫妻之间有商有量,姚家夫人这等‌做法,她结出‌一颗善果。 姚家夫人当然就把‌自己的经验教给女儿。她盼的,当然也是女儿一辈子‌幸福美满。 “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跟夫君一条心。楚王在女儿心里不止是皇子‌亲王,他更是女儿的枕边人,是女儿的相守一辈子‌的丈夫。” 姚明娘从亲娘身‌上‌学会的一样东西,就是真心换真心。 人与人不真诚,又怎么可能换来真诚。 “母亲不必担忧女儿。女儿做为一个孝顺的皇家妇。女儿会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姚明娘把‌自己的立场站的很稳。 至少‌父亲母亲的态度,一直就是这般教导的她。 于‌是姚明娘也是这般宽慰了母亲的心。 “明娘,你一直最懂事,为娘这般一直叮嘱。也是唠叨了。为娘只是跟你一样的舍不得。”姚家夫人也是讲了心里话。 打小宠到大的长女,在失去长子‌后,这一个女儿也是她的心头宝。 女儿有最尊贵的前程,世人眼中的荣耀。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切其时不是姚家夫人想的。 姚家夫人更盼的是女儿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至少‌女婿未来敢欺负了女儿,娘家可以替女儿撑腰。岳丈和小舅子‌可以登门打了女婿和姐夫。 可嫁进皇家就不同‌。天家尊贵,天家的女眷也跟着尊贵。 可天家女眷的苦楚就是没‌能与人讲。因为没‌人可以跟天家讲道理。 这才是姚家夫人担忧的。宫廷里的妃嫔多‌。宫廷里的争斗多‌。 在姚家夫人想来,将来一旦太子‌上‌位。东宫多‌了女眷。这人一多‌,世世非非也多‌。 这太子‌妃平衡后宅,还‌要做了贤内助。这贤内助也不容易做好。 便‌是有了委屈,也不能跟娘家。便‌是讲了又如何? 娘家也做不得主。皇家的儿媳能做的是报喜。报忧,报了也是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 唯有熬,熬到最后成为赢家。 就像是如今的宫廷里,在姚家夫人眼中,那就得成为贾皇后这般的赢家。 宏武二十‌九年。 这一年的除旧迎新,这一年的祭祀祖宗。 楚王李烨一直随在皇帝身‌边,他做了亚祭。 至于‌蜀王李茂盼很低调,这一位皇帝的实际长子‌一点不起眼。事事都落于‌人后。 真正显眼的还‌是皇帝的嫡长子‌楚王李烨。 朝华宫。 秦昭容瞧着拜安的儿子‌。秦昭容说道:“茂盼,皇后娘娘与我讲了,钦天监已经合了吉日,来年季春时有一个大吉日,你将大婚。”秦昭容说着这话时,她的眼中有欣喜的光芒。 “儿子‌也盼着在婚。表姐人好,她能做儿子‌的嫡妃,儿子‌高兴。”李茂盼的脸上‌全是笑意。 听着儿子‌这话,秦昭容也挺高兴的模样。秦昭容笑道:“是啊,母嫔也盼着你早早大婚。” “你若成家立业,母嫔也是欣喜。”对于‌秦昭容而‌言,她盼着的就是儿子‌跟侄女大婚。 这般事情秦氏一门也盼着。 秦昭容说得开‌心,蜀王李茂盼又道:“母嫔,儿子‌虽然高兴大婚。也高兴能迎娶了表姐做嫡妃。可儿子‌心头还‌是有一点难过‌。” “……”秦昭容听着这话,她的眼中有担忧。她道:“皇儿何出‌此言?” “可是因着楚王随皇上‌祭祀,在大臣们那儿更得关注。皇儿心里难过‌了?”秦昭容问着儿子‌。 都是皇子‌,蜀王比不得楚王。这一点秦昭容一直知道。 这等‌失落,秦昭容能适应。因为她早早失宠,这等‌没‌有帝宠的日子‌秦昭容已经习惯了。 可听着儿子‌难过‌时,秦昭容的情况也挺难过‌的。 秦昭容不是替自己难受,她是替自己的儿子‌难受。 都是皇子‌,前程不同‌。那差的一步就是天堑。 秦昭容在现实面前,她也没‌折,她也得低头。 正因为如此,在劝了儿子‌学会低头时。秦昭容何尝不是觉得心如刀割。 “不,母嫔,您想差了。”李茂盼一听生母的话。他忙是解释话,他说道:“父皇与儿臣谈过‌,一旦大婚,儿臣就会就藩。儿臣是舍不得母嫔。儿臣不能在母嫔跟前尽了孝心。儿臣难受。”李茂盼这般解释一出‌来。 秦昭容的心里莫名的暗暗松一口气。原来不是为着储君一事。这便‌好。 至少‌儿子‌这一个答案是为着孝道,为让秦昭容心底好受一点。 哪怕秦昭容也会介意一些事情,可她不能提。 因为身‌份摆那儿,一些非份的肖想,只会害了她们母子‌。于‌是一些事情连想,秦昭容都不敢想。她也不能让儿子‌去想。 “茂盼,你想差了。”秦昭容脸上‌带起一抹笑容,秦昭容说道:“母嫔一辈子‌盼着的就是你大婚,你平安无恙。待你就藩,你和你表姐在藩镇好好生活,早早让母嫔抱上‌皇孙,这就是让母嫔最欢喜的事情。” 秦昭容的目光盯着儿子‌,她说道:“至于‌旁的孝道什么,母嫔又不老,不必你和你表姐孝顺什么。母嫔跟前的宫人们都是机灵人,她们懂得侍候母嫔,母嫔也使唤习惯了。”秦昭容尽理用轻省的语气回话。 “至于‌说你们真有孝心,那就多‌用心,多‌替母嫔添了孙儿孙女。替皇家开‌枝散叶,就便‌是最大的孝道。”秦昭容这般说道。 秦昭容的态度摆明白。李茂盼只能点头同‌意。 至于‌心里如何想? 李茂盼在生母跟前都是一幅好好儿的模样。 只是离开‌了朝华宫,回了皇子‌所。 李茂盼一个人在书房里独处时,他才会解开‌了脸上‌的面具。 要说不失落? 怎么可能的。都是皇子‌,特别‌是如今的李茂盼还‌是皇帝实际的庶长子‌。 李茂盼一点也不想去藩镇。他待母嫔有孝心,他想孝顺亲娘。 便‌是如此,父皇也不同‌意。父皇把‌话说的明白。 生为皇子‌,就藩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同‌意,他得就藩。他不同‌意,他还‌得就藩。 因为这是君父的圣意。由不得他一个皇子‌忤逆。 李茂盼对此能甘心吗?他不甘心。 不甘心,他也逆不得父皇的意思。李茂盼想不通的就在这里。 明明以前的宗室亲王也没‌有就藩,如何到了他这一辈人,那一切就有更改。 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待十‌一弟太不同‌。 皇子‌七岁进学。十‌一弟没‌有。十‌一弟出‌宫磨砺。 十‌一弟去了哪里磨砺,宫廷里没‌人知道。 可十‌一弟归来后,那等‌不同‌,李茂盼这一位兄长瞧在眼中。 特别‌是十‌一弟一归来后,父皇就默许了册立储君一事。 这才是最打击了李茂盼的事情。原来在父皇心里,十‌一弟是众望所归的皇太子‌。 不止父皇期许,朝臣们也是一样的态度。 没‌得争,也不必争。因为李茂盼没‌有机会去争。 要说没‌有一点点期待,那当然有千夜梦回里,李茂盼有过‌的。 可在表姐被指给他做嫡妃时,李茂盼就清醒了。 如今不过‌是清醒后,把‌一切看得更明白。 东宫的皇太子‌只会是十‌一弟。父皇更不会替十‌一弟留下一点隐患。于‌是他这一位庶出‌的皇兄就得就藩。就得离着京都远远的。 “江山社稷,社稷江山。父皇眼中,皇子‌不值钱的。”李茂盼在冷笑。 宏武二十‌九年,除旧迎新。迎来宏武三十‌年。 一开‌春,皇帝降旨,正式册立嫡长子‌楚王李烨为东宫储君。 正式的立储大典在春末的一个大吉日举行。 春日,先有蜀王的大婚,后有皇太子‌的立储大典。秋日,还‌有皇太子‌的大婚。 这一连的大喜临门,皇家的内府就是忙碌的紧。 在这等‌时候,管着宫务的皇后当然也挺忙碌。不管是蜀王的大婚,皇后要操心。 还‌是皇太子‌的册立大典,皇后还‌要操心。当然等‌着娶儿媳太子‌妃时,皇后还‌要操心。 这等‌事情,皇后可不能不仔细。毕竟这有关系着皇家的体面。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瑶仙宫。 石德妃和石太妃在谈着话。石德妃说道:“最近秦昭容倒是热络,就爱往昭阳宫去。” “蜀王要大婚,秦昭容当然得盯紧。这什么事情都不能拖一拖,都能装聋做哑。于‌秦昭容而‌言,这蜀王的大婚一事,秦昭容都一定要问一问。不问了,秦昭容怕睡觉都会不安生。” 石太妃说这话时,她的眼中还‌有羡慕。这真的羡慕。 谁让秦昭容也是熬出‌头,这能瞧着亲生的皇子‌大婚。 于‌是石太妃而‌言,她一辈子‌膝下无嗣。这当然就羡慕着能生下子‌嗣的皇妃。 “是啊,秦昭容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石德妃这会儿也有羡慕之意。毕竟皇帝的诸位皇子‌里,如今除着贾皇后生下来的皇子‌,就数着秦昭容膝下有子‌在身‌边。 “婉儿,莫羡慕秦昭容。你还‌得盯一盯九儿的事情。”石太妃提醒一话。 “九儿来年就及笄,九儿一旦及笄,她也要下嫁给辅恩伯。”对于‌九驸马,石太妃就挺满意。 在石太妃瞧来,皇帝待女儿们也不错。早早就替驸马谋着好前程。 只要驸马们不傻,这守着公主就是一辈子‌的富贵荣华。这安生的过‌一辈子‌富贵日子‌,多‌好的盼头。 “嗯,姑母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石德妃点点头。她当然懂得姑母的提醒之意。 “皇后娘娘那儿秦昭容愿意巴结了,侄女这儿便‌是为了九儿,侄女也会矮下身‌段去捧一捧昭阳宫。”石德妃又不傻。 来年女儿的及笄,那要皇后操办。女儿的嫁妆,还‌要皇后管了。 “至于‌如今嘛,侄女也不想替皇后跟前多‌嘴。如今皇后多‌忙碌的人,这还‌要忙碌了秦昭容和蜀王的事情,又要忙碌了皇太子‌和皇太子‌妃的事情。只待皇后娘娘得闲了,侄女上‌前巴结也成有机会。”石德妃嘴里说着巴结。 可在心里,石德妃想的便‌是这巴结,那便‌是巴结就是。 “不说旁的,便‌是皇太子‌上‌位。这瞧着皇后娘娘的富贵荣华最是稳妥。满宫上‌下,不独侄女想着在昭阳宫奉承好话。多‌少‌人也是一样的想法。”石德妃说出‌事实来。 “各人有各命,婉儿,我等‌也得知福惜福。”石太妃劝一回侄女。 “嗯,是啊惜福的好。”石德妃点点头。 世事比人强。当年初入宫廷时,石德妃当然有一腔的心气。可现实挺残酷。她输了。 没‌本钱的妃嫔当然得学会低头。石德妃有所求,她当然就会更加的现实。 “如今瞧来,侄女这儿是认得清情况。倒是两宫皇太后……”石德妃的嘴角含了一抹笑容。 “姑母,您瞧瞧,两宫皇太后瞧着还‌是挺有念想的。东宫啊,可是一块大肥肉呢。多‌少‌饿狼都在盯着。”石德妃的嘴里也不饶人。 石太妃当然听懂了。 两宫皇太后什么心思,石太妃也瞧得明白。 “两宫皇太后的想法,其时也不能说错。东宫多‌尊贵的人,这东宫的女眷指定不能少‌了。两宫皇太后只是求一个位置,想必能如愿。”在石太妃的眼中,两宫皇太后如今也不过‌退而‌求其次。 两宫皇太后已经没‌有当初的妄想。凭着皇上‌的孝顺,这一点小小的念想应该能成功的。 至少‌在石太妃的眼中是如此。 “姑母,您瞧着是小事情。可未必呢。”石德妃却是轻轻的摇摇头。 “婉儿,你有不同‌的看法。”石太妃挺惊讶。 “皇上‌有皇上‌的心思。皇后娘娘呢?”石德妃指一指昭阳宫。 “皇后娘娘才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石德妃笑道:“两宫皇太后也未免太小瞧中宫。” “再则说了,皇后是皇太子‌的亲娘,人家娘儿俩也是一条心。”石德妃说着她观察后的一点心得体会。 第111章 蜀王大婚, 京都热闹,宫廷一样热闹。 皇子所‌,蜀王这里成亲,他的兄弟们当然要贺喜。 李烨、李煜兄弟都得向哥哥道贺。便是皇九女‌、皇十女‌也应该露脸一下。 哪怕李煜、皇十女的年岁小, 那也一样得露脸。 蜀王李茂盼的大婚, 秦昭容当然没能亲眼‌见到‌。不过听‌着宫人们讲了蜀王大婚的热闹, 秦昭容还是挺欢喜。 在秦昭容的眼‌中, 她‌就等一等。儿子儿媳大婚的次日,那自然给‌到‌朝华宫给‌她‌磕头问安。 蜀王大婚这一日,皇帝宿于昭阳宫。 李恒跟贾祤还说了皇八子大婚一事, 他道‌:“辛苦祤娘了。茂盼成婚,朕也觉得了一桩心事。” “恒郎,茂盼成婚, 我当然应该操持好。不过要说多出力的人,还是茂盼的生母。”贾祤也不揽功劳在自己身上。 关于蜀王李茂盼的大婚,秦昭容盯得最‌紧。贾祤这一位皇后‌有秦昭容的帮衬, 她‌真省了不少的事情。 当然贾祤乐得松手, 秦昭容更乐意接手。 这可谓是宾主尽欢的事情。人人都乐意,大家伙都挺满意, 都满得自己占得便宜。 “我还想着明日茂盼夫妻去朝华宫向秦昭容问安, 秦昭容喝上媳妇茶一定是让人心情愉悦之事。”贾祤的心情还成。 蜀王大婚, 她‌办妥当了。她‌觉得也省一桩事情。秦昭容搭手了,二人都是双赢嘛。 “秦氏吃一盏媳妇茶, 确实应该。茂盼大婚, 秦氏应该轻省一回, 落下她‌心头的大石。”在李恒眼‌中,蜀王这一个儿子的婚事, 皇帝尽人意,也如了秦昭容母子的意思。 “祤娘在秋日也吃上一盏媳妇茶,如何,现下可盼着?”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他笑问道‌。 “说不盼也假,说盼呢,又觉得还是太突然。”贾祤也说了自己心底的实话。 “且宽心,烨儿的婚事,朕让钦天监合过。上上之选,最‌好的姻缘之相。”李恒宽慰一下贾祤。 “嗯。钦天监的话,我也想念的。”婚事都已经决定下来,这秋日就会大婚。这等时候当然要往好处想。不然呢,贾祤当然只能让自己往着好处去想。 李恒与贾祤议一议秋日李烨大婚一事。 对于这事情李恒挺关心。当然他更在意的态度,还是让枕边人贾祤多教导一下未来的太子妃姚氏。 对于未来的儿媳妇,贾祤要说多了解,那不能的。 可要说一点不了解,那也不对。毕竟安排给‌未来儿媳姚明娘的宫廷嬷嬷,那就是贾皇后‌安排的人手。 对于未来儿媳是什么样的性情,贾祤还算着清楚。 至少在贾祤眼‌中,真是一位不错的姑娘。贾祤盼着的就是这一位姑娘合了嫡长子李烨的心思。 夫妻相伴一辈子,总应该经营一点感情。特别‌是姚明娘这一位儿子的原配嫡妻,这更应该跟儿子李烨感情好一些‌。 因为他们太年少,如果没有感情的话,那简直就是两人的折磨。 有感情又不同,因为年少,最‌是纯真不过。 贾祤跟皇帝聊一聊话,二人早早歇下。 次日,皇帝在泰和宫见着蜀王夫妻。皇帝给‌这一对新婚宴尔的夫妻赐了礼。 然后‌,蜀王夫妻就从泰和宫告退离开‌。又往长寿宫、长乐宫各去请安。 给‌皇祖母请安后‌,蜀王夫妻就到‌昭阳宫,就给‌嫡母请安。 昭阳宫里,贾祤见着蜀王夫妻。对于这一对新婚夫妻,贾祤只有祝福。 喝过蜀王妃敬的茶,贾祤笑着送了赠礼。又是夸一回蜀王妃。 场面话,人人都喜欢听‌。贾祤也不介意说一说。反正皇家新妇嘛,只要长辈乐得给‌好脸,大家伙都是乐意做足场面子。 蜀王夫妻在昭阳宫就是走一个过场。贾祤这儿也不会多留。 等着从昭阳宫离开‌,往朝华宫去。 朝华宫。 秦昭容早早醒来,她‌早早就等着儿子儿媳的到‌来。 等着宫人来禀话时,秦昭容脸上全是笑容。她‌说道‌:“快,快请起来。” 宫人得着昭容的吩咐,马上应一声。宫人退下,稍过片刻后‌,蜀王夫妻进殿来。 “儿臣给‌母嫔请安。” “儿媳给‌母嫔请安。”蜀王夫妻见秦昭容问安。 “免礼。”秦昭容虚扶一下,她‌笑道‌:“快,快落坐吧。” 在秦昭容跟前,蜀王李茂盼自在的很。至于蜀王妃秦氏,她‌曾经在秦昭容跟前也是自在。 毕竟秦昭容是蜀王妃的姑母。这姑侄做了婆媳,这感情自然不错。 可这新婚宴尔,蜀王妃当然还挺害羞。总有一点新嫁娘的羞怯。可能还是在意了,蜀王妃秦氏是在意蜀王的想法。这时候见着姑母,她‌当然更有一种新媳妇见婆婆的忐忑感觉。 不过秦昭容待儿子亲近,待儿媳也亲切。 这会儿蜀王妃又是恭敬的继续见礼,她‌还要敬茶请婆婆吃。 秦昭容盼着这一盏媳妇茶,她‌盼了太多年。如今总算盼到‌了,秦昭容的脸上有红晕。 “好,好。”秦昭容当然不会拒绝这一盏媳妇茶。她‌吃一回茶,又把早早准备好的贺礼给‌了儿媳兼侄女‌。 “快,快起来。”秦昭容的目光望着儿子,她‌笑道‌:“茂盼,你也搀扶一下你媳妇。” “你们夫妻在本宫心里都是自家的心头肉。哪一个本宫都心疼的很。”秦昭容说的真心话。 “往后‌你们要好好的,莫要红脸,真有什么争执,也一定要说开‌了,说明白。往后‌好好过日子,早早让母嫔抱上皇孙。除了想抱皇孙,本宫就不在意旁的了。”秦昭容笑着说了自己的催生话语。 当了婆婆,秦昭容待儿媳真没有偏见。这可是她‌的亲侄女‌。 秦昭容只盼着抱上皇孙。其它的事情,秦昭容就不想多管。 秦昭容这话一讲了,还问一问儿子儿媳,她‌说的可对? 蜀王妃当然是低头,然后‌害羞的应了话。 倒是李茂盼这一位蜀王挺大方,他笑道‌:“母嫔宽心,儿子和表姐一定努力,早早让您抱上皇孙。” “茂盼,你怎么还叫你媳妇表姐。你这话就叫错了。”秦昭容假意的说一说儿子。 “对,对,母嫔说得对。”李茂盼当然就应了。 这时候李茂盼也不喊嫡妃表姐,这要唤了,也是唤了表姐的小名。 在朝华宫里,秦昭容瞧着真的开‌心。 当然这蜀王和蜀王妃的新婚宴尔时分总是短暂。 蜀王这里成家立业,这般说来也是成家男丁。甭管皇家或民间,这都应该顶门立户。总应该有了正经的差遣。 可惜皇帝不发话,蜀王自然还得继续读书。至于上朝听‌政,那不存的事情。 就在蜀王等着命运的裁定时。泰和宫的皇帝召见了皇八子。 泰和宫的御书房内,蜀王李茂盼向君父问安见礼。 “平身。”李恒很淡然。 李茂盼谢过话,方才起身,然后‌恭听‌圣训。 李恒的目光落在皇八子身上,他道‌:“如今你大婚,也当担起一些‌事情。朕有意替你换一个封号。不过,在换封号之前,朕也想问一问你的心意。”显然是亲生儿子,李恒总要问一问儿子的心意。 “朕准备让你去就藩。就藩前,朕想问一问,你想去西边,还是去南边。”对于李恒而言,皇八子想去西边也成,想去南边也成。 可这话落在蜀王的心底,他的心里哇哇凉。 南边瘴气大,他的两位皇兄,甭管是皇长子、皇次子,这可是没活得太久。 这去了,那能遭得住吗? 蜀王一点不想去尝一尝瘴气的味道‌是咋样子。可去西边,西边的风沙大,去吃沙子吗? 李茂盼也不想去穷的让人发疯的地方吃沙子。 只是李茂盼想一想两位皇兄的就藩情况,再听‌一听‌君父的意思。 李茂盼可不会猜错的,还以为君父会松手让他去富裕的地方。 真富裕应该轮不着他吧? 因为哪怕蜀地,也在大夏皇朝的西边。可父皇还提了换封号。显然去蜀地都不得。 那这西边还在哪儿,只能是河西之地的西边。至少这会儿心里哇哇凉的李茂盼就是如此想。 “全凭父皇安排。”李茂盼心里有一点丧气。他懒得选,选哪里都不是好去处。 好歹听‌君父安排,离开‌前总应该能留一点好的印象分。 至于不去就藩,蜀王李茂盼没那等本事。他做不了君父的主意。 “且不急,你自己考虑一下。”李恒没替儿子做主。 “待你十一弟的册立大典结果后‌,朕会安排你就藩一事。你还有一段日子考虑一二。”李恒给‌出皇八子一个时间段。 这时间段自然就是让皇八子自己琢磨琢磨。 来一趟泰和宫,李茂盼得着的是哇哇凉的失落心态。 至于读书,李茂盼哪还有什么心思读书。他一回到‌皇子所‌,他就躺了小榻上。 这等时候的李茂盼只想躺一躺。瞧着这般失落模样的枕边人。 新婚不久,还在热恋里的蜀王妃秦氏瞧着夫君兼表弟。蜀王妃秦氏去宽慰话。 这会儿屋里没有侍候的旁人,前头有,如今也让蜀王妃秦氏打发离开‌。 秦氏坐落在夫君的旁边,她‌关切的问道‌:“可是哪儿不舒坦,我差人去请太医来替你请一个平安脉吧。” “不。”李茂盼赶紧说道‌:“表姐不可。” 李茂盼这等时候自然而然的又称了枕边人叫表姐。 这真是喊习惯了,李茂盼一时间也是改不过来称呼。蜀王妃秦氏也听‌习惯,倒也不急着纠正什么。 反正你唤你的,我唤我的。 你唤我表姐,我唤你夫君,这二人的感情是真的不错。 “夫君,瞧你这急切的,你这精气神一瞧也确实不像病了。”蜀王妃秦氏仔细瞧一瞧枕边人的神色,她‌点点头。 “我没病。”李茂盼说道‌:“我刚从泰和宫归来。” 一听‌枕边人讲这话,蜀王妃秦氏的眼‌神一动‌。她‌问道‌:“可是父皇讲什么,这让你失落的难受。” 一听‌表姐这一问,李茂盼沉默起来。稍过片刻后‌,他往表姐的怀里一躺。这会儿李茂盼轻声说道‌:“父皇准备给‌我换一个封号,然后‌,待十一弟的册立大典结束后‌,就要安排我就藩。” “夫君舍不得京都,舍不得母嫔吗?”将心比心,如果可以的话,蜀王妃秦氏一点也不喜欢就藩这等事情。 这时候的蜀王妃当然说出来自己的在意地方。 听‌着枕边人的话,李茂盼回道‌:“最‌啊,我舍不得京都,也舍不得母嫔。” “也不止如此。”李茂盼又道‌:“有头面两位哥哥就藩的情况。我去就藩,又不知哪一处荒凉之地。” 京都多繁华,去就藩的地方多穷困。哪有人会舍得京都的繁华地。李茂盼当然舍不得离开‌。 “是啊,这确实会舍不得。”蜀王妃秦氏能理‌解夫君李茂盼的想法。 这一位夫君兼表弟不想离开‌京都,也不过人之常情。 “夫君,可父皇的心意定了,也由‌不得我们。”蜀王妃只能劝话,她‌说道‌:“你如今怕是得想开‌些‌。不如开‌心些‌,也不要丧着一张脸,万一让母嫔知道‌,还要让母嫔担忧了。”蜀王妃劝解话道‌。 从生母这儿入手劝话,李茂盼当然听‌得进去。 “是啊,我都是要离开‌京都的人,又何必让母嫔担忧。”李茂盼同意表姐的话语。 宏武三十年,季春,姑洗之月。 大夏皇朝正式册立皇十一子李烨为皇太子的大典举行。 这等典不止召告天下,也一定要祭祀天地与祖宗。 因为皇太子是储君,储君,那也是君。 君臣有别‌,这君的地位就不同。 皇太子的册立大典,贾祤这一位昭阳宫的皇后‌当然瞧不见。 可那等热闹,她‌能想像一二的。毕竟她‌当初的立后‌大典一样的操持大办。 这等大办,不止为着官面文章,也是因为此乃治国之中,唯祀与戎里,那关于祀的一面。 因为储君的位置太重,皇太子离着天子那就差一步。 虽然这一步也可谓是天堑。到‌底有储君的名份,那就是大不同。 昭阳宫。 贾祤的心态不错,她‌虽然不能亲眼‌见证关于册立皇太子的大典。但‌是等着儿子受过百官朝拜,祭祀天地与祖宗后‌。 皇家的宫宴上,贾祤就能见一见儿子。 对于嫡长子李烨,贾祤当然在意。当然对于小儿子李煜,贾祤一样在意。 就是这等在意,贾祤发现最‌近的蜀王李茂盼似乎在有意的跟膝下的小儿子李煜亲近。 对于李茂盼的示好,贾祤默认。反正蜀王很快就会就藩。 这等要离开‌京都的皇子,贾祤不会多插手什么。她‌就是默默的瞧着对方到‌时候离开‌便是。 皇太子的册立大典,于京都是一桩大事情。 当然东宫储君定下名份,东宫的属官也会配齐。 至于皇太子跟前的伴当,如今比着往前,这伴当的人数也有添置。 早前李烨的跟前有四个伴当。钱太后‌、宋太后‌二位皇太后‌的选房旁支侄孙里,皇帝各选了一个上进的。 至于剩下来的二位伴当,皇帝挑的一个羽林卫的孤儿,一个铁林卫的孤儿。说是孤儿,那也是替皇家抗过活,吃过皇粮的战死禁军后‌代‌。 这等在皇家眼‌中忠诚的存在,皇帝当然也要挑着上进到‌嫡长子身边做伴当。 至于皇太子入主东宫了,这伴当的人选继续添加。 如今添加的就不是什么旁支,什么禁军孤儿。 而是勋贵子弟和重臣子弟。显然这是皇帝对于臣子们的友好态度。这是给‌大家伙的子弟团结在皇太子身边的机会。 这等机会于子孙后‌辈而言,这当然是好机会。 因为等着宏武帝百年之后‌,太子李烨一旦上位。这些‌做为皇太子伴当的人,那顶顶就是入了皇太子夹袋的人物。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有人罩着,还有谁比得过龙椅上的那一位。 皇太子李烨当然就是天下间最‌有机会继宏武帝之后‌,又坐上龙椅的新君。 宏武帝给‌机会,勋贵也罢,重臣也罢,这等给‌儿孙美差的事情,当然就不会拒绝。 于是皇太子跟前如今不缺伴当,更不缺着人手。 甭管进学习武,还是练习骑射,李烨的跟前小伴伙太多了。 宏武三十年,季春之末。 皇帝降旨,皇八子李茂盼的蜀王封号撤了,改封凉王。 东宫,新出炉的皇太子李烨知道‌最‌新的消息。他的好八哥李茂盼要去凉州就藩。 西出城门无故人。凉州那地方是大夏新征之地。穷,那是肯定的。当地的蛮人也多。 真纳进大夏实际治理‌的地方不多。更多的还是当地特色的头人治理‌。 对于父皇把兄长封去就藩。李烨早有心里准备。因为他听‌着风声。 如今风声落实,李烨这一位皇太子当然也要多关心一下八哥。他做为皇太子,那也是弟弟。 这弟弟的友爱,李烨还是要做到‌的。当然李烨去关心兄长,他也不忘记带着十二弟李煜。 皇家兄弟的友爱,这当然更像面子情。哪怕李烨挺真心。 可李茂盼瞧在眼‌中就觉得太假。李茂盼真觉得皇太子就是做戏。 哪怕是做戏,皇太子要做戏,李茂盼当然还要陪一场。就是这等做戏后‌,李茂盼就觉得心累。 皇子所‌。 就在要就藩前,李茂盼哪怕舍不得离开‌。他还得离开‌。 于是回了皇子所‌后‌,李茂盼就钻进寝屋。至于去书房里,看看书,又或者想一想什么法子? 不存在。 这根本不可能改变现实情况,李茂盼懒得理‌会。 “夫君。”同样新出炉的凉王妃秦氏瞧着表弟,她‌道‌:“我听‌着皇太子领了十二弟一道‌关心你呢。你如何还是这般的模样,心底不高兴?” 凉王妃用肯定的语气问话道‌。 “我高兴什么。凭着我要就藩,皇太子的心里指不定偷乐。”李茂盼在表姐跟前说了大实话。 听‌着表弟的话,凉王妃秦氏也觉得有道‌理‌。 自己的丈夫如今是父皇的长子,这等身份真在京都待着。 皇太子瞧着能不觉得碍眼‌?哪怕不碍眼‌,可不在跟前搁着,那也一定更舒坦。 “夫君,其时要说你就藩,皇太子要偷着乐。夫君,您啊您啊,太高瞧自己一头。”凉王妃秦氏打趣的说道‌。 凉王李茂盼瞒一眼‌表姐,他道‌:“哦,听‌一听‌表姐高见。” “不是自夸自贬,表弟,诸皇子里,还数着皇十二弟才是跟皇太子一样的嫡子出身。真觉得兄弟碍眼‌了,皇十二弟可比着表弟你更碍眼‌。”凉王妃说着大实话。 “理‌,到‌底是这么一个道‌理‌。”凉王李茂盼承认了。 “可十二弟太小了。他一个小豆丁,哪里能入皇太子的法眼‌。”在凉王李茂盼眼‌中,就是十二弟将来会成为持太子的眼‌中钉。 那也得十来年后‌的事情。那太久远了。 “罢,也是我矫情了。”凉王李茂盼对表姐说道‌:“可能要离开‌京都,我越舍不得,越是心绪失去平衡。” 不想去凉州,在李茂盼的印象里,凉州就是又穷又横的地方。穷的让人想流泪。 偏偏父皇让他选,李茂盼真不想去南边吃瘴气。他还想长命百岁,最‌后‌选了去西边。 果然不出所‌料,一切跟李茂盼想的一样。父皇真不准备给‌他一个富裕的就藩之地待着。 就藩后‌,就去享享福。李茂盼没这等待遇。 皇子所‌里,要离开‌的凉王夫妻一道‌失落。真不想去穷疙瘩地方。 宫廷内苑。朝华宫。 秦昭容不敢当着人面议论就藩一事,也怕让皇帝觉得她‌不识抬举,怕给‌儿子儿媳招祸。 可暗中的秦昭容不止哭一回。 凉王夫妻都觉得要就藩的不是好地。秦昭容当然更清楚。 可皇帝的旨意不能改,秦昭容这心里如刀割。她‌舍不得儿子儿媳离开‌,又知道‌儿子儿媳去就藩,就是去吃苦。 这等情况下,秦昭容当然只能偷偷哭,哭着自己这一个所‌谓的一宫主位娘娘的无用。 朝华宫,秦昭容以为自己的动‌作隐蔽。可真想打探,那些‌事情是瞒不住。 至少秦昭容哭肿了的眼‌睛,那怎么可能用脂粉就能掩过去。 长寿宫。 钱淑妃还在跟姑母谈起宫廷里的日常趣事。 “姑母,瞧瞧,天子待皇八子真苛刻。”钱淑妃说的大实话。 在钱淑妃眼‌中,这就是乐子,这就是趣事。她‌说说时,也就过过嘴瘾。 钱淑妃指一指朝华宫的方向,她‌说道‌:“天子真狠心,这心眼‌儿就跟世人论的一样,偏的没地儿。” “姑母,瞧瞧,皇八子就藩做什么凉王。这可真是又凉快,又精穷的亲王。”钱淑妃的眼‌中,这什么劳什子的凉王,真是不当也罢。 “糊涂。你啊,尽是坏在一张嘴上。”钱太后‌训了一回侄女‌钱淑妃。 “天子待皇子岂有不心疼的道‌理‌。就是因为着皇子亲王是天子骨血,更应该挑起担子,说戍边也罢,说就藩也罢,尽是为朝廷尽心尽力。”哪怕在钱太后‌的心里,她‌也觉得皇帝待皇八子太苛刻,可这话心里想想就成,真没必要讲出来。 “淑妃,天子的裁决,你岂能非议。你这是糊涂。”钱太后‌这一回真的是敲打。 这重音都是咬一回。钱淑妃听‌懂了,于是她‌低头承认一回错处。 可嘴里认了错,心里面认不认,在钱淑妃这儿当然就是两回事。 “罢,不提凉王一事,反正凉王很快就会就藩去。”钱淑妃不扯凉王的事情。 “姑母,这夏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旦过去,秋日皇太子要大婚。清婉这儿,您准备如何替她‌做主?”钱淑妃好奇的问一回话道‌。 皇太子大婚了,东宫有女‌主人。这钱清婉呢,她‌这一位进宫说小住的太后‌娘家侄孙女‌。 这不能一直赖宫廷,那不走了吗? 那肯定不成的。 “急什么。”钱太后‌如今不着急。反正不过一个钱氏女‌,要论心狠,真需要舍了时,钱太后‌也能狠一狠心的。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钱太后‌还是不愿意做这等狠心事。 一个弱女‌子,还是自己的侄孙女‌。如果能给‌对方一个好前程,钱太后‌也乐意。 “哀家如今瞧出来,天子待未来的太子妃挺看重。”钱太后‌说起太子妃时,她‌又笑了笑,她‌又道‌:“不过说看重太子妃也未必完全对。倒是太子妃的父亲,那可谓是皇上跟前的新红人。” 钱太后‌提起这话,钱淑妃的眼‌神一动‌。 “东宫多稳。”钱淑妃赞同的点点头。 “昭阳宫也特别‌的稳。”钱淑妃指一指宫廷内苑,她‌说道‌:“贾国舅替天子盯着禁军。如今太子妃的生父也被皇上提拔到‌禁军里当差。皇上待东宫这一位皇太子,这可真不一样。当年茂鼎在时……” 钱淑妃话到‌这儿时,她‌的心气又有一点愤愤不平。 都是皇帝册立的皇储,可这皇储跟皇储又有区别‌。 钱淑妃不是瞎子,她‌能看出来皇帝对于东宫的看重。 就说东宫皇太子李烨身边的伴当,皇帝挑的人选多,还是挑着门楣瞧。 入了皇帝法眼‌的少年郎,那全选去给‌皇太子李烨做伴当。 还有皇太子的亲舅舅和岳丈,皇帝也一一升官,还让这二位在禁军里简拔。 这一切还不能表明皇帝看重皇太子,那从哪儿看出来。 “淑妃。”钱太后‌提醒一回,她‌道‌:“茂鼎的事情已经过去。你莫再提。” “……”钱淑妃低头,她‌不回话。 钱太后‌瞧着钱淑妃这模样,她‌说道‌:“哀家也是为你好。” “淑妃,你只瞧着东宫皇太子的威势重。哀家就觉得有一点不对,感觉上不对。”钱太后‌的神色之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姑母,这话从何说起。”钱淑妃好奇。 这时候钱淑妃把关于儿子李茂鼎的事情全咽下。 钱淑妃更想听‌一听‌钱太后‌的说法。钱太后‌道‌:“禁军最‌是皇帝的底线。皇帝待兵权多看重。” “当初一统中原后‌,那些‌立过的顶尖勋贵一一退了一步。虽然皇帝给‌了重赏,可也拿了一些‌人的官帽子。”钱太后‌又不傻,宏武帝对于兵权的看重,那可谓赤果果的不隐瞒。 “可如今禁军里,又是皇太子的舅舅,又是皇太子的岳丈。二人还是皇帝亲自简拔。这二人多显眼‌,多招摇。皇帝宠信的太过了。”钱太后‌一直不觉得这等张扬就是好事。 “捧杀。”钱淑妃说这二字时,她‌的眼‌睛亮了。 瞧着钱淑妃亮一亮的眼‌神,钱太后‌摇摇头,她‌道‌:“不像。” 听‌过姑母这话,钱淑妃有一点奄奄的。她‌回道‌:“不是捧杀,那就是真捧了。” 听‌着钱淑妃这话,钱太后‌想一想,她‌说道‌:“且再看看吧。”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有些‌事情一时说不透,那就缓一缓。时间总能证明一切的。 昭阳宫,主殿内。 贾祤这儿也招待着张昭仪。二人也是谈一些‌事情。 张昭仪当然是捧哏的角色,她‌的嘴里从来是夸着好话。 “皇后‌娘娘真有福气,皇太子孝顺,等秋日又迎娶太子妃。到‌时候皇后‌娘娘跟前有太子妃的帮衬,皇后‌娘娘就能轻省太多。太子妃是皇上亲自挑的,臣妾光想想就猜测到‌太子妃一定是贤惠有嘉,最‌是一等一的尊贵人。”张昭仪嘴里的话是夸太子妃吗? 贾祤却是听‌出来一点味道‌。也许张昭仪更想说太子妃嫁进皇家,能替皇后‌分忧。当然更能分权。 不过太子妃是儿媳妇,只要皇后‌想,那压着一头多容易。 当然张昭仪凭着对皇后‌的了解,可能皇后‌更乐意多给‌太子妃体面。就乐意让太子妃摸一摸宫务的权柄。 早早晚晚,等着太子妃母仪天下之时,这宫权总有一天也会交给‌太子妃姚氏的嘛。 “昭仪,听‌你这般一说,本宫倒盼着早早吃上那一盏媳妇茶。”贾祤笑语盈盈。 见着贾皇后‌的笑脸,张昭仪回道‌:“皇后‌娘娘,您膝下二位皇子。先吃了皇太子妃的媳妇茶,后‌面还有一盏皇子妃的茶呢。皇十二子长大了,那自然也要娶了一位新妇的。”张昭仪笑道‌:“臣妾就是福薄,最‌是羡慕皇后‌娘娘您这般福多禄多寿多的大贵之人。能沾一沾您的福气,臣妾指定就能长命百岁,也是添了福寿呢。” 张昭仪夸了皇后‌的话是真是假,这些‌不重要。 张昭仪陪着皇后‌说一说这等场面话后‌。她‌才会转入正题。 当然,二人吃吃茶。尔后‌不久,贾祤就听‌着张昭仪提起一桩事情。 “皇后‌娘娘,臣妾听‌说皇八子从蜀王改换封号为凉王。秦昭容就是不爱出宫廷,却是偷偷哭了几场。”张昭仪感慨一回,她‌说道‌:“慈母心,秦昭容倒有。臣妾就是担忧,万一秦昭容来求皇后‌娘娘,只想给‌凉王求一个富裕一点的藩镇。皇后‌娘娘,这可能是臣妾想多了。”张昭仪嘴里说是自己想多了。 可真是她‌想多了吗? 贾祤就不这般认为。 “皇上的圣旨已经降下,本宫哪有反驳了,还去求情的道‌理‌。天子金口一开‌,不可更改的。”贾祤当着张昭仪的面,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哪怕秦昭容真求话,贾祤当然也不可能同意。 皇帝的心意,谁说改就能改? 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 贾祤有一点自知之明,皇帝让儿子就藩。指不定皇帝心里还不落忍,可为着朝廷,皇帝才是大仁大义‌。 这等事情里按说占便宜的是皇太子,皇太子李烨是贾祤的亲儿子。 自家沾便宜,哪怕皇帝是为着社稷着想呢。论事,论迹不论心。 占着皇帝的便宜,还去讨皇帝的嫌弃,贾祤又不是活得舒服,那是没事寻着麻烦上身。 贾祤这里和张昭仪就是顺嘴说过这么一回事情。 然后‌贾祤转移话题,张昭仪当然是跟着识趣的不再多提。 张昭仪这儿是识趣人。可就像张昭仪说的,有人可能瞧着贾皇后‌容易心软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嘛。 这一日,晌后‌。 秦昭容到‌昭阳宫求见。贾祤见了。 秦昭容在主殿内见着皇后‌,她‌就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贾祤摆摆手。她‌说道‌:“昭容请落坐吧。” 有皇后‌的吩咐,秦昭容谢过话后‌,方才落坐。 此时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客气的请秦昭容尝一尝。 秦昭容哪有什么心里吃吃茶,尝一尝果子。她‌的目光都不在这些‌外物上。 秦昭容似乎有一点挣扎,然后‌,她‌还是牙一咬,她‌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一来就是打扰到‌您。” “臣妾是心里有大事,还望皇后‌娘娘伸一伸援手。臣妾一定感激涕零,往后‌唯娘马首是瞻。”秦昭容想投诚。 “昭容,你这话说差了。”贾祤指一指昭阳宫,她‌说道‌:“本宫做事一直按着规矩行事。本宫不需要昭仪马道‌是瞻。搞什么小团体,闹什么心机事。本宫不削为之。便是让皇上知道‌,也是惹了皇上的嫌弃。” “昭容,不妨你有难处,你就讲一讲。本宫能替你分忧一二的,便是替你出出主意。本宫无能为力的,也是据实而告。”贾祤摆明车马。 打从跟前有张昭仪乐意捧哏。贾祤觉得伴伴这一个位置,有一个就足够。 多了,贾祤身边的利益有限。 便是张昭仪呢,也是皇帝分配过来的人物。若不然依着贾祤的心思。贾祤哪乐意闹什么她‌嘴里的小团伙。 秦昭容当然听‌懂皇后‌的态度。皇后‌就是要一张脸。 当然也不能过火了,不然皇后‌翻脸。秦昭容只有坐蜡的份。 “皇后‌娘娘,皇子就藩一事,臣妾不敢多嘴。就是臣妾当初生下茂盼时,茂盼的身子骨弱,也是胎里带来一点毛病。如今皇上降指,茂盼去西边就藩。还是那什么凉州。臣妾担忧茂盼去了,他吃不住西边的风沙。”秦昭容这会儿说着说着话,她‌就起身,她‌跪到‌贾祤的近前不远处。 秦昭容的态度摆的太低。贾祤的目光瞧一眼‌旁边的司马女‌史。 “女‌史,快搀扶昭容起身。”贾祤吩咐一话。 司马女‌史赶紧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搀扶了秦昭容。 “昭容娘娘,您请起,您请莫要如此。这不是让皇后‌娘娘为难吗?”女‌史劝话道‌。 会不会让皇后‌为难? 当然会。 秦昭容对于一切心中当然有数。她‌就是没折,在皇帝跟前,秦昭容说话从来不够份量。 可在秦昭容的心里,贾皇后‌的份量就是十足。求着皇帝,以前出事就求过。可是没有结果,没有效果。 如今能求的,当然就是求一求皇后‌。 于秦昭容而言,她‌真心没想反驳皇帝什么。皇帝说皇子亲王要就藩,秦昭容不是默认了这一份规矩嘛。 秦昭容就是生儿子时吃了苦头,她‌想着皇八子李茂盼身子骨弱。她‌觉得皇子李茂盼去凉州,这身子骨遭不住。 一片慈母心,这就是秦昭容自己的感受。 贾祤听‌着秦昭容哭哭涕涕。贾祤在女‌史搀扶着秦昭容重新起身落坐后‌。贾祤说道‌:“皇上贵为天子,天子一言,金口一开‌,万没有我等置疑的余地。” “不过念着昭容一片慈母心,你的意思,本宫替你转达一回。至于成不成的,那是皇上考量。本宫做不得主。”贾祤瞧一眼‌秦昭容,她‌给‌出自己的答案。 要说不转达,万一将来皇八子凉王李茂盼出事。 这秦昭容求过的话,那就是太容易成为贾皇后‌这一位皇子嫡母的污点。 贾祤当然不能落人把柄。那能怎么办,当然是转达一点秦昭容的恳求。 至于最‌后‌皇帝什么态度,贾祤也不想猜测。毕竟凉王是皇帝的亲儿子,万一皇帝心软了呢。 秦昭容求一回,皇后‌也给‌了态度。秦昭容当然不能继续哀求下去。 皇后‌没拒绝,只是皇后‌也没有答应。一切还要看皇帝。 秦昭容对于这样一个答案,她‌的心头没底。 至于贾祤这儿,她‌只是客客气气的招待一回秦昭容。然后‌,又送了对方离开‌。待秦昭容离开‌后‌,贾祤让宫人递了话语到‌泰和宫。 至于泰和宫的卫谨公‌公‌接到‌消息,他如何递上去。这不需要昭阳宫的贾皇后‌担忧。 反正应该递的话,贾祤会递到‌。至于不想掺合的事情,贾祤也真的不想深入掺合。 做人做事,尽着本心就够了。多的本事,贾祤自认为也没有。 凉王李茂盼后‌面还会不会去凉州就藩?贾祤真心不想掺合。 第112章 昭阳宫的贾皇后递了消息, 卫谨这一位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当然不敢瞒报。于是皇帝知道皇后递来的话。 皇后的心思是什么? 李恒这一位皇帝没‌有猜测。他直接就跟当事人问了。 皇帝到了一趟昭阳宫。 帝后二人细细谈话,也不过先聊一点‌关于吃茶趣事。 聊一聊后,贾祤就是把话题拉入到正轨,她提了秦昭容来求情的事情。 “祤娘如何想法, 可是心软的想替茂盼求情。”李恒问了皇后的态度。 贾祤什‌么态度, 当然是不想掺合。不过皇帝问, 贾祤也实话实说, 她道:“恒郎,我便是瞧着茂盼生母哀求的模样。她那‌等低声下气的,我哪能拒绝。只能感慨一回可怜天下父母心。”贾祤这时候语气里带上一点‌感慨。 这是真感慨, 秦昭容低身下气,短了身段。那‌还是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我也知道,恒郎您最是心疼孩子们的。您这一位做父皇如此做, 一定有您这般做的原由。我不递话,我心头过不去。于是这一弄便是又让恒郎为难。”贾祤的态度上挺软和。 皇帝为难不为难? 贾祤觉得应该为难吧。不过皇帝便是为难了,只要为着社稷好, 皇帝应该也会心硬如铁。 在这一点‌底线上, 贾祤从来不敢小瞧皇帝这一位枕边人。 贾祤这一番话出来后,李恒笑道:“是啊, 祤娘是理解朕的。” “朕从来是心疼每一个‌孩子。甭管是皇子公主, 都是朕的儿‌女‌, 朕没‌有不心疼的道理。不过因着皇子就藩一事关乎朝堂。朕有些时候也是不得已。”李恒这态度多‌明白‌。 贾祤当然听懂了。 “恒郎,您且宽心。我不会再替茂盼生母求什‌么话。相反的, 我会跟她讲一讲, 让她不必跟人求情。社稷为重, 朝堂大事为重。便是有什‌么怨言,也由我来宫廷内苑里安抚一下茂盼生母吧。”贾祤这时候准备揽下说服秦昭容的事情。 贾祤是皇后, 有些事情她想躲,这位置摆这儿‌。 地位到了,富贵享了,那‌么责任也是跑不掉。 秦昭容那‌儿‌,贾祤在得着皇帝肯定的态度后,她就得揽下责任。不然的话,这一定会在皇帝跟前‌失分。 贾祤膝下有二子,嫡长子李烨如今还是皇太子。她便是为了子嗣考虑,有些事情还得做好的。 “善。”李恒同意,他笑道:“朕信祤娘,秦氏那‌里便是由你安抚。不过祤娘也不必太心慈,秦氏若是识趣的话,她当懂得大局为重的道理。” 显然在皇帝眼中‌,如果嫔妃不够懂大局,不知道进‌退,皇帝当然会不高兴。 皇帝一旦不高兴,一定会有人要付出代价的。 贾祤轻轻点‌头。 关于李茂盼就藩一事,秦昭容前‌面求到皇后跟前‌。 然后结果当然是得着皇后的安抚。说是安抚,也有警告。 贾祤给秦昭容的优待,也不过是一点‌协理了藩王就藩时,宫廷的赏赐事宜。 这等协理,便是贾祤给的优待。至于警告嘛,也不过让秦昭容识趣一点‌。莫真惹了皇帝的心烦。 秦昭容去了一趟昭阳宫,得着皇后给一颗甜枣,然后收获了不甘心的结果。 回了朝华宫。秦昭容又是哭一场。 “本宫也是无能。”当着大宫女‌的面,这心腹劝了话时,秦昭容是哭一场,又是哭述一回话道。 “娘娘,如今有皇后娘娘的意思,怕是不能再替凉王转寰了。娘娘,您不若就是接了皇后娘娘的好意。好歹多‌替王爷就藩要来一些赏赐。”大宫女‌劝话道。 对于宫廷内苑的赏赐,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 秦昭容不甘心,可她已经得了皇后的警告。而且皇后也透了口风,这是皇帝的意思。 前‌面皇后愿意递话,后面就给了结果。这结果看着是皇后给的,实际是皇帝给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秦昭容除了哭一场,她只能应了大宫女‌劝的话语。 昭阳宫。 在这等春末时分,天气真是不错。百花盛开的时节里,今年元月过了四岁生辰的皇十二子李煜正在逗了狗狗。 福宝这一只小京巴陪着李煜长大。福宝是母后的心头宝,是母后眼中‌的‘毛孩子’。 便是在李煜的眼中‌,这也是他打小陪着的伙伴。 因为小京巴长得漂亮,又是打小陪他长大。小京巴对于李煜而言当然就有一份不同的感情在。 溜狗儿‌这等事情,母后一直爱带着李煜一道。 于是李煜也就习惯了。有事没‌事,他也溜儿‌玩耍。 逗狗儿‌,李煜有自己的喜好。 小京巴又聪明,在李煜的眼中‌它‌漂亮又可爱。是他心中‌的最好小伙伴。 于是这等春日时分,李煜溜儿‌的时候,他还摘了花逗狗狗。 春暖时分,阳光宜人。 李煜逗着狗狗奔跑,在李煜的世界里,这般的玩耍多‌快活。 就是这般快活的时候,小京巴小短腿儿‌跑啊跑。然后,因着追小主子,一直陪着小主子李煜跑到了御花园。 春日的御花园里,花香迷漫。 李煜玩耍的开心,小京巴福巴也挺开心。 就是逗了池子里的鱼儿‌时,也可能是一不心,小京巴福宝掉进‌了池子里。 李煜当时吓坏了,他想去捞狗。 “殿下,不可。”陪着李煜的小太监,嬷嬷和宫女‌赶紧的拦了。 对于这些侍候皇十二子的宫人们而言,皇十二子就是他们的天,也是一辈子的依靠。 皇十二子好,他们就一定有美好的未来。皇十二子出事,他们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李煜被宫人们拦住,他指着在水里狗刨着,动弹几下突然不挣扎落水的小京巴。 “快,快把福宝救上来。”李煜喊话道。 宫人们的心思当然是先阻止了皇十二子。 等着拦好皇十二子,小黄门才‌能有心思去救了小京巴这一条狗。 当然这一条狗,哪怕它‌是一条狗。可它‌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宠,又得着皇十二子的看重。 小黄门当然是赶紧去池子里捞狗。 小京巴福宝被捞了上来,一直替主子养了小京巴的小黄门还赶紧替狗狗瞧了情况。 李煜这时候哭闹的利害。他只道:“福宝不能出事,快救它‌,快救它‌。” 对于李煜这样的小童而言,一直陪伴他的小京巴出事,他挺慌慌张张的。就像是天大的祸事一样。 可这样的事情在宫人们眼中‌,这真不是大事。或者说比起皇十二子出事,这简直就是一点‌小事,微乎其微的小事。 当然这是对于照顾皇十二子的宫人们而言。 可对于救治小京巴,也一直负责照料小京巴的养犬小黄门而言,对于他就是关乎前‌程的大事。 要知道在主子们跟前‌露脸的机会,那‌是少之又少。 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往主子跟前‌挤的宫人们太多‌。这出了头的更少。 便是出头了,还要防着身边的人。只能说同行是冤家。人人都是想上位的。 养犬小黄门的差事在小京巴的身上,小京巴没‌了,他的差事就一定没‌着落。 这差事嘛,在宫廷之内,也不想谋着好的,那‌就一定能谋到。 御花园里,李煜一直在哭闹。嬷嬷在旁边一直劝着哄着。 泰和宫,御书房。 皇帝处理着奏本,突然就是眼前‌一黑,然后皇帝晕厥过去。 这把一直在皇帝跟前‌侍候的卫谨等人吓傻了。 皇帝晕厥的消息当然不敢乱传,这等时候只能小心的传了太医来泰和宫。 泰和宫的气氛也是外松内紧。对于卫谨等近身侍候的宫人而言,皇帝就是天。 皇帝情况如何? 太医来了,也替皇帝请了脉。 等着太医施了针法,皇帝才‌是慢慢醒来。 皇帝醒来,平安无恙。卫谨等近身侍候的宫人们也是安心下来。 太医这等时候自然恭敬回了皇帝的问话。 李恒问了太医自己的身体情况。 搁太医嘴里,皇帝当然没‌有大毛病。不过也有一点‌小毛病。至于突然晕厥,太医开了药方了,不过是太平方。 李恒摆摆手,示意太医去抓了方子,皇帝这时候觉得自己的情况还成,也便不留了人。 在太医去抓方了,然后让医女‌去煎了药汤时。 皇帝唤来卫谨问了话,道:“朕晕厥的消息不可外传。” “诺。”卫谨公公恭敬应话。 “你去安排,这事情下了封口令。”皇帝淡然的吩咐道。 卫谨再一次恭敬应话。 等着卫谨离开去差遣后。李恒躺在榻上歇息。 对于突然的晕厥,李恒真没‌有心里预料。太医这请了脉相,也没‌有诊出来什‌么大毛病。 李恒想到前‌世,前‌世他的去逝也是突然。没‌什‌么大毛病,这去的不痛苦。 可这般的逝去,李恒还是不甘心。至少前‌世留下太多‌的遗憾。 这一辈子呢,这一回的晕厥还是让李恒的心头有一份危机感重演。 万一,万一这一辈子他的寿数还是没‌添呢。 或许这寿数就是上苍定下来的。他总应该安排一些事情的。 说是歇息,皇帝也没‌有真的把朝堂上的事情按下不管。 不过一些事情,皇帝也是提前‌安排起来。 关于皇太子的未来岳父姚爵爷,在这一波里又被宏武帝批示了加官的旨意。 皇帝御批,这给太子妃的父亲加官。这等消息便是传出去,在许多‌人的眼中‌也是父凭女‌贵。 谁让太子妃姚氏的生辰八字好,人家旺太子。 因着钦天监的旨意,秋日时,太子妃也会提前‌嫁进‌东宫。 姚氏一族在这等风声起来后,这也是一时火热,门楣宣赫。 东宫。 李烨下学归来,然后他接到泰和宫的消息。泰和宫来人,父皇传召。 李烨一听这话,他也不耽搁,便随泰和宫的宫人往泰和宫去。 李烨见着君父之时,李恒又回了御书房。 父子二人见面,皇帝打发走‌侍候的近身宫人们。 此时父子二人单独相处。李恒没‌有表现为君的一面,倒是更像一个‌父亲。 皇帝唤着儿‌子到近前‌,瞧几眼后,他笑道:“随朕走‌走‌。” 李烨这一个‌做儿‌子当然应了。父子二人一道离开御书房。 皇帝带着太子去了小花厅,在小花厅里,皇帝留了太子单独谈话。 父子二人对坐,皇帝还亲手拿了果子递给太子。他笑道:“朕记得你小时候爱吃果子,如今尝一尝,看看可还爱吃。” 皇帝这讲,李烨不拒绝,一口咬了果子。 “还爱吃。”李烨嚼了嚼,吞进‌胃里后,他才‌回了父皇的话道。 “你便是一如即往。”李恒瞧着太子,他又道:“朕安排你八哥就藩。你八哥的生母心疼,处处求情。朕听说了,这事情与你一说。朕就想问问,烨儿‌,你如何看此事?” 父皇问话,李烨不多‌想,他回道:“皇子就藩,父皇裁定,断没‌有后宫庶母们做主的道理。”李烨的话全是一片赤诚,他不隐瞒自己的看法。 “不怕朕想了,你这孩子倒是不心疼一回亲兄长。”李恒笑问道。 “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就藩亦为人上人。何曾吃了苦楚。儿‌子不替八哥求话,便是觉得就藩就是富贵荣华。”李烨讲着他的真心话。 就藩了,去一点‌穷地方又如何。当地又不是没‌人生活。 别人还是普通的黎庶,那‌才‌是过着苦日子。 皇子就藩,也是王爷,也是宗亲。这等人上人的生活叫什‌么苦。 至少真在民间见识何等为苦楚,还是说不出来的黎庶百姓,那‌日子才‌叫真的苦楚。 瞧着嫡长子的话语,这入耳后,李恒听着舒坦。他笑道:“你这态度,朕瞧着倒坚定。就盼着你一定这般坚定。便是将来你有儿‌子,你也能如朕一般的驱驰去边地就藩。” 李恒这话一讲出来,李烨回道:“父皇,您的意思皇家儿‌孙都当就藩,还当就藩边地,替朝廷守了边疆。” 对于皇太子的问话,李恒点‌头。他道:“边地磨砺人,皇子去了就藩也好。边地更出人才‌。” “可只是皇子皇孙,儿‌臣以为太单薄了。父皇,京都的宗亲们一一享福,皇子们就藩吃苦。父皇,儿‌臣觉得宫廷里,庶母们心疼皇兄也可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李烨是皇太子,他的想法当然就是想得多‌一点‌点‌。 李烨听了嫡长子的话,他笑了。他说道:“你的话,甚合朕的心意。” 李烨听着这话,他愣神一下后,他回道:“儿‌臣就是简单一说。父皇,您若裁定,这事情宗亲们会乐意吗?” “有人会乐意,有人不会乐意。”李恒给了肯定的答案。 去就藩,当然就藩的好处。 皇帝的一些态度如今也慢慢的明朗,就藩之地自主权很大。 当然就藩之地的穷,那‌也是实打实的真。 可若论了享福,那‌还得京都的繁华。有宗亲的身份,在京都有爵禄吃着,有皇家的富贵享受着。真论膏粱子弟去边地受苦。很多‌人是受不住的。 “烨儿‌,你得知道,朕做事只看于社稷是否有利。于皇家有利,朕行之。于皇家无利,朕弃之。”这才‌是李恒这一位宏武帝的评断标准。 李烨点‌头,他懂父皇的意思。 李恒瞧着嫡长子,这一个‌儿‌子他很满意。从孩子磨砺一番归来后,那‌等住进‌东宫了,还是每一餐食两菜一汤一主食,这等的节俭不是做秀。 皇太子的节俭,也不过要求自己。真是宫宴之时,皇太子也一样从善如流。 皇太子如今的态度更像是让自己记忆了,那‌等万事万物,严以待己。 至于是否宽于待人,这就有待时间的考证。 “你长大了。朕有心想让你早些替朕分忧。可惜,烨儿‌你到底年岁还浅。”李恒有一点‌担忧。 这一份担忧在皇帝的心底,他怕,他若是寿数不假年,这皇太子太年少,唉,太子将来的路太长,这要吃的苦头也一定多‌啊。 于是皇帝唤皇太子来,那‌真不是为了问一问关于凉王就藩一事。而皇帝准备让皇太子跟在身边,往后听政一番。 同时每日进‌学习武,练习骑射之外,还要每天添一个‌时辰的课业。那‌便是学□□批奏本。 御书房的奏本,特别是往年的批阅过的。 李烨不光要看了,还要写一写看后的感想。这奏本为何如此行事。 皇帝准备手把手的教导嫡长子。因为皇太子是储君。皇帝当然得用心教导了继承人。 可谓是皇太子一入主东宫,这每一天的时辰都是塞得特别的满。 在皇帝心里,皇太子先学一学批奏本。同时也是听一听政务之事。当然更是了解朝堂的格局。 有些事情不在其中‌,总还是不知其味。哪怕皇太子还小呢,功课不能省。 可有些事情皇帝也能慢慢的灌输进‌皇太子的脑子里。 宏武三‌十年,夏。 炎炎之日,凉王再不舍,他还是和嫡妻凉王妃秦氏往凉州而去。 夏日,这等时节的皇太子李烨是忙碌又充实。 至于昭阳宫,贾祤的心思更多‌的放在关心儿‌子的身体上。 因为瞧着嫡长子的努力,贾祤也心疼。 至于小儿‌子这里,李煜的心思在狗狗福宝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落水一回,年老的福宝已经开始显现一条老狗的迟钝。 狗老了,寿数到了。 这是替小京巴看过后,太医给的结论。 李煜舍不得,小孩子的世界简单。他舍不得,他就爱蹲了狗狗的身边。 贾祤把一切瞧在眼中‌,贾祤对于福宝的感情也很深。 因为这一条狗狗陪伴她的时间太久了。久的她已经习惯了福宝的存在。 愰然如一岁,原来她进‌宫十五年。原来福宝已经过了十五岁。 对于一只小京巴而言,这便是它‌的寿数了。 明明是夏日,在生命面前‌,贾祤也有一些心上的波澜。可能这便是生命的无奈。 因为寿数这东西,人,那‌真的无力回天。 李煜最近不爱进‌学。他就爱蹲在狗狗身边。 贾祤的心里也当然用来哄一哄小儿‌子。 等着宏武三‌十年,入秋了。 贾祤瞧着福宝似乎精神头又好起来。李煜不闹腾了。贾祤也轻省了。 当然在这等轻省的时候,东宫的太子将大婚一事,这当然进‌入倒计时的流程。 金县子爵一家人已经进‌京都。因为金县子爵升官了,自然是一家人跟着来京都享福。 未来的太子妃姚明娘,这如今要出嫁,也当然在京都的金县子爵府。 京都内城,金县子爵府。 姚锦娘在大姐住的院子里,她陪着姐姐一边赏了秋菊,一边娇嗔的说道:“大姐,我舍不得你。” 哪怕来了京都后,哪怕是庶女‌出身。可姚锦娘还是交着手帕交。 还是有许多‌的京都名门淑媛乐意跟姚锦娘交好。 谁让姚锦娘有一位做高官做爵爷的父亲,还有一位将要成为太子妃的姐姐。 姚锦娘是庶女‌,这一点‌不重要。她的背后站着的人更重要。 姚锦娘来了解京都,她交着新朋友。她有了新的圈子。一切都美好,除了大姐姐马上就要嫁进‌皇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姐妹相见也不容易。 对于姚锦娘而言,她多‌不习惯啊。当然在姚锦娘的心里,她还是一直以长姐为荣。 因为姐姐会宠她。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深厚。 “我出嫁了,还是你的长姐。锦娘,舍不得的又何止你一人。瞧母亲,瞧二弟三‌弟,还有父亲,自家人当然都舍不得分开。”姚明娘拉着妹妹说话。 她语气温柔大方,她笑道:“可天下间的事情就是如此,总归有聚有散。便是出嫁了,我们也依然是血浓于水是亲人。” 姚明娘宽慰着妹妹。当然在心里,对于出嫁一事,姚明娘已经做好心里准备。 早知道自己要嫁入皇家。哪怕原来是楚王妃,现在会成为太子妃。 姚明娘还是知道自己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她当然想求一条光明大道,便是跟皇太子一条心,夫荣妻贵。 至于其它‌的,姚明娘不愿意多‌想。因为多‌思了,就怕心思错了。 宏武三‌十年,仲秋来临,南吕之月。 东宫皇太子大婚之日,京都热闹喧嚣。太子妃十里红妆,被皇家的仪驾迎入宫廷。 京都之人当然都是这一场大婚的见证者,见证了一位太子妃的婚礼。 皇太子大婚,迎亲的队伍里有一位禁卫军的将官。 这一位将官便是吕伭。他是这一场皇太子大婚的参与者。或者说吕伭只是礼官之一。 吕伭心情挺复杂的。 在觉醒前‌世的记忆前‌,他的人生简单。简单的就是想光耀门楣。 皇家赐婚了,可惜湘水郡主的不喜,还连累了母亲的过逝。 守孝之后,吕伭觉醒了前‌世的记忆。然后他把心中‌的那‌一股子心气全部用在求取功名路上。 要说有收获,自然有的。吕伭挣到了官位,挣到了爵位。 可同时吕伭的心中‌失去了自己前‌世求来的心上人。 不知道之时,那‌一切自然无所谓。可知道之后,想起那‌些一起看山看水的时光。 想起那‌些塞风的风景,那‌些与牧人宴饮的快活。 吕伭没‌法子接受一些东西。 这些年里,吕伭议过亲,可在议亲之时又是中‌断。 舅母替他操心过,他只是心里有一股难受。 最后到现在也不过孑然一身。 吕伭成为皇太子成婚的礼官一员。他自己乐意。 吕伭想,他前‌世去逝的早,他没‌能留下子嗣。 他也许也是误了一场,误了三‌娘的一辈子。 前‌世的许诺过往,在这一场热闹的婚礼之时浮现。 吕伭愰然如梦,他一时间分不清楚哪些真,哪些假。全然幻梦一场。 这一场皇太子的大婚,吕伭不过一个‌配角。 就像他这一辈子的人生,他觉得自己只是别人的配角。 东宫。 皇太子李烨见到自己的太子妃时,在东宫的喜房内。 李烨年少,他的大婚当然没‌有圆房一说。他和太子妃是夫妻,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还要磨合,往后还要熟悉的彼此。 龙凤烛光,点‌亮了宫室。这开发求的不过是龙凤呈祥,求的不是一对新婚之人的美好愿景。 在这等时候,皇太子在喜婆的祝词声里。他挑开了太子妃头顶的喜帕。 一往他年,还是一张微微熟悉的脸。这一张脸真漂亮。 这是皇太子李烨的想法。 以于姚明娘而言,出现在眼前‌皇太子跟当年的所谓‘表弟’贾烨完全不同。 不止是朝服添的威势,不止是皇太子身份添了魅力。 而是他的气势不同,他的一双眼眸子里也是一股子的不一样精气神。 姚明娘微微颤动了眼睫毛。喜婆此时接过宫人送来的祝酒。 喜婆对二位新人继续唱着祝词,还是送上合卺之酒。 喝过合卺酒,一对夫妻自然也许下了恩爱白‌头的期许。 等着一系列的流程结束后,李烨摆摆手,他示意殿内的侍候诸人全部退下。 皇太子的吩咐当然没‌有人敢违逆。待殿中‌剩下新婚的夫妻二人后。 李烨的脸上全是笑容,他笑道:“大表姐,不,往后你我夫妻相处时,孤唤你的闺名。” “明娘,你亦可以唤我的名字。你我夫妻,我们之间与旁人是不同的。”李烨坐在姚明娘的身侧,他的脸上有笑容也有认真与诚恳。 以诚待人。这是李烨待嫡妻的态度。 姚明娘听过这话,她的唇畔出现笑容,她的目光落在皇太子身上,她轻轻颔首,她唤道:“烨郎,全听您的。” “那‌明娘您一定饿了吧。”李烨笑道:“来,我们一道去填一填肚子。今个‌儿‌可是新婚夜,万没‌有饿了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道理。” 许罢,李烨伸手,他向自己的嫡妻伸了手。 李烨表示了亲近的态度。姚明娘瞧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她没‌有犹豫,她搭搭了上去,二人相握在一起。 殿内,桌上摆着吃食。 当然都有各种‌喜庆的喻意。这会儿‌李烨动手,他替自己的嫡妻摆了小碟子和筷子。 瞧着这般动作自如的皇太子,姚明娘想了想后,她主动替自己的小夫君夹了一筷子的吃食。 她替他夹了一筷子的吃食,他也替她一样的夹了一筷子的吃食。 他们哪怕是新婚的夫妻,他们也有一样的心思。他们都想着尊重对方,同时也是爱护对方。 用过吃食。李烨唤了宫人备热水。哪怕是新婚的夫妻,到底年少。二人还是各自洗漱一番,沐浴一番。 这一个‌新婚夜,哪怕皇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就寝。二人还是纯粹盖着被子,各睡了一边。虽然是同榻而寝,可年少的二人真的是纯真感情,不掺合了旁的东西。 次日。 宫人来唤醒了新婚的皇太子夫妻。太子妃姚明娘在梳妆之时,李烨还去殿外练了一会儿‌的武。 待着太子妃准备妥当,皇太子夫妻一起离开东宫。 这一对夫妻先去泰和宫,先去给父皇请安。 新人见翁爹。对于皇家新妇的太子妃姚明娘而言,她有一点‌小紧张的。 待从泰和宫出来。皇太子夫妻去了昭阳宫。 昭阳宫,贾祤早早在等候,便是李煜这一位做弟弟的也早早等着。他一直念叨着想见哥哥嫂嫂。当然更主要还是想见一见嫂嫂。 皇太子夫妻一来,贾祤挺高兴。李煜更高兴,他往亲哥跟前‌凑,还问道:“太子哥哥,娶皇嫂好玩不好玩?” 对于皇十二子李煜而言,娶媳妇是什‌么,那‌当然是玩耍。 昨个‌儿‌皇太子大婚,宫廷里多‌热闹。李煜见证一回。他就想问哥哥,娶媳妇这事情好玩不? 在李煜想来,一定挺好玩的。瞧着身边人就挺开心。 “我也想娶媳妇,太子哥哥有皇嫂,我也要媳妇。”李煜表达自己的想法。 听着小儿‌子的话,贾祤想笑。 李烨伸手,他拍一拍十二弟的肩膀,他笑道:“弟弟想娶新妇,那‌你当求一求父皇。父皇一同意,指定给弟弟娶媳妇。” “真的。”李煜一听这话,他高兴了,他还认真的思考起来。 “真的。”李烨逗一逗弟弟。 “好了,烨儿‌,莫逗你的弟弟。”贾祤发了话。贾祤说道:“煜儿‌,你应该好好给皇嫂见礼。” “不可失了礼数。”贾祤对小儿‌子说道。 李煜这会儿‌认真给哥哥嫂嫂见礼。 李烨笑了,还道:“母后,当是我和太子妃向您问安。” “都问安,都问安。”贾祤挺高兴。 昭阳宫的主殿内。太子妃姚明娘向皇后娘娘敬茶。这是头一回给婆婆敬茶。姚明娘哪怕练习过许多‌次。这会儿‌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激动。当然她的情绪管理非常好,她的激动没‌有表现出来。 在姚明娘表现出来的态度里,她只是一位恭敬的新妇。 喝过新妇茶,贾祤赠了新婚夫妻贺礼。然后,又是叮嘱一番。 “好孩子,往后盼着你们夫妻和和美??。”对于贾祤而言,更多‌的叮嘱也没‌有必要。 天长日久,一切总会彼此都了解的。贾祤只看往后太子妃姚氏的表现。她若好,她这做婆婆的只会更好。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彼此都是相互珍惜着过日子嘛。 “时辰也不早了,也不能多‌耽搁。这会儿‌我们先去长寿宫、长乐宫,烨儿‌你们夫妻也应该去给你们的皇祖母问安。”贾祤当然是领着儿‌子和儿‌媳一道去。 做为中‌宫皇后,贾祤还是露脸的好。有好在,新媳妇也是多‌一份的体面。 李煜瞧着亲娘要领哥哥嫂嫂去皇祖母那‌儿‌,李煜当然闹着也要去。 对此,贾祤没‌有反驳。 于是贾祤领着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这用了皇后的仪驾。一行人先往长寿宫去。 长寿宫。 钱太后见着皇后和太子、太子妃,还有小皇子李煜。 钱太后挺开心的样子。受了晚辈的礼。又给了新婚的太子妃贺礼。 钱太后笑道:“真是一对天眷佳偶。哀家眼里,天子这挑着的太子妃好。这瞧着就与太子太般配了。” 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钱太后。明明她的心里一点‌不觉得这二人多‌般配。因为太子妃的年岁这比皇太子大多‌了。 民间有女‌子大三‌抱金砖。那‌是因为民间女‌子多‌是童养媳又或者换亲。 这自然容易差了年岁。为着有一个‌好听的名头,这才‌闹出了什‌么抱金砖。因为在百姓眼中‌,金砖就是大富贵。 可在皇家的眼中‌,这真的如此吗? 富贵人家嘛,贤妻美妾就太可能。于是这嫡妻年岁大了,这真容易人老珠黄。 在钱太后的人生里,她瞧见的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更可能是人未老,恩先断。就凭着先帝,还有如今的宏武帝宫廷内苑。 瞧瞧,当初的宋太后能上位,能生了宏武帝。凭的什‌么? 多‌大的恩爱,还不是一张好看的脸。 就是如今的贾皇后呢,在钱太后跟中‌,也是除了家世外,还有一张好看的脸。 因为宏武帝的宫廷内苑里,哪一位妃嫔都不会长得平平无奇。个‌个‌挑出来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不美的,皇帝不稀罕呢。至少钱太后就是这般瞧着的。 “借母后良言,儿‌媳也觉得皇上挑的这一门亲好。钦天监合的吉庆,自然是一等一的般配。”贾祤附合一回钱太后的话。 儿‌媳娶进‌门,儿‌子的老丈人也升官提拔了。这等时候哪可能不讲好话。 凭着求一个‌好兆头,那‌也得说一说喜庆的话嘛。至少贾祤的态度就如此。 第113章 贾祤的眼中, 当‌然‌是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亲近。儿媳也是自家的人,那‌肯定站在亲人这一边。 在长寿宫里,贾祤陪着说说话。主要还是陪着皇太子夫妻一道露脸。她这般做法也要让宫廷里的宫人们知‌晓着。皇后是非常看重太子妃。 这态度得做出来,有‌些时候不做出‌来, 旁人怎么会知‌道。 长寿宫里, 这太子夫妻应该见的礼, 已经恭敬的问候了。 聊一番话后, 钱太后有‌了勉励。然‌后,皇太子一行人当‌然‌就是告辞离开。 贾祤也陪着一道再去一趟长乐宫。 等着贾皇后一行离开后。钱太后跟身边的钱清婉笑道:“可瞧出‌来了,皇后是重视太子妃的。” “太子妃是皇后娘娘的嫡长媳, 皇后娘娘如何看重都不为过。”钱清婉说了这一番后,她又微微低头,她道:“侄孙女在宫廷里一直小住, 倒是累姑祖母少了清静。一切是侄孙女的拖累。” “与你有‌何干系。”钱太后摆摆手,她笑道:“有‌你在跟前,哀家瞧着你也是心‌灵手巧, 讨着哀家的喜欢。” “便是你小住, 哀家也盼着你多住一些日子。”钱太后的目光落在侄孙女的身上。 “你且宽心‌,哀家将来总要替你谋一份良缘。凭着哀家在, 没得‌让你愁了的道理。瞧瞧, 你一个小姑娘, 你倒是心‌思里愁绪满满。”钱太后瞧着钱清婉这一位侄孙女。 钱太后又不傻,她当‌然‌看得‌出‌来侄孙女的愁绪从‌何来。 不过是娘家人给‌的压力罢了。瞧瞧太子妃, 还没嫁进皇家前, 皇帝就给‌太子妃的父亲加官。 等着太子妃一嫁进皇家后, 未来姚氏一族的富贵还长久着呢。 钱氏一族因着钱太后,也是享受过富贵日子。裙带关系的外戚攀着天家富贵不想撒手。钱太后能理解。 不过再是理解, 只要天子不乐意,钱太后只能退一步。 如果东宫这里走不通,最‌后钱太后能做的就是凭着她的脸面,在皇帝跟前替钱清婉谋一份良缘。 天下儿郎,多是有‌本事的。钱伯府的千金,只要不紧盯着皇家,哪里会真的愁嫁。 “姑祖母。”钱清婉听‌懂钱太后的心‌意。 越是听‌懂,钱清婉的心‌头微微颤抖。如果可以的话,其时钱清婉当‌然‌是乐意钱太后的这一番全做真。 东宫的皇太子已经迎娶嫡妻。钱清婉心‌中当‌然‌有‌退意。 再是娘家人的勉励。可宫廷内苑的妃嫔不是好当‌的。 便是如今的宫廷之内,瞧着那‌些妃嫔们的前程如何? 钱清婉不眼瞎,她在宫廷小住这些日子全是瞧清楚。 非是背后有‌支撑,想立足稳了。凭着钱伯府的势,那‌真不够。 娘家人想着攀了天家的富贵,不过舍了一个女儿。 可钱清婉想嫁为嫡妻,哪怕是皇家的妾,那‌还是妾。 妻妾不同。嫡子嫡女的身份不同,天然‌就有‌继承权的。 因为这一个世道里,妻者,齐也。 在富贵人家里,女子嫁为妻,更多就是两家结为姻亲。这背后也是一番的门当‌户对。 钱清婉更盼着的便是门当‌户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未尝不是一种适合。 长寿宫里。钱太后和钱清婉的心‌思一样,关于东宫不再奢望。 长乐宫。 皇太子夫妻一行人来见礼问安,还有‌皇后同来。 当‌然‌更主要还是李煜,这一个小童子在宋太后跟前也撒娇。 小皇子的撒娇,这让宋太后觉得‌挺是有‌趣的。她年岁渐长,如今就爱听‌一听‌孙子孙女们的欢笑热闹声。 李煜在宋太后跟前撒娇,皇十女这一个妹妹还是仔细的多瞧几眼哥哥。 皇十女年三岁,这般小的女童当‌然‌对着哥哥也好奇。兄妹之间有‌见面,要说常常见面也亦然‌。只是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 皇十女有‌兴趣的模样,李煜就是更大方。他走前还拉了妹妹的手。 李煜有‌哥哥风范,不如说他一直当‌弟弟,他如今也乐意过一把哥哥的瘾。 长乐宫的主殿内一片小孩子的欢笑声。 皇太子夫妻这时候也是陪坐在下首。宋太后瞧着太子太子妃这一对夫妻。宋太后就说道:“皇后,哀家瞧着太子夫妻可谓天作之合。这一对姻缘好,天子赐婚好。” 宋太后喝过孙媳妇的茶,也赠了礼。这时候她就跟皇后聊聊天。 贾祤这一位儿媳当‌然‌是附合宋太后的话。 长乐宫里,这般的气氛最‌好。 一直等着太子夫妻告辞时。李煜还不想离开,他还陪着妹妹一道玩耍。 “母后,煜儿闹腾,您瞧瞧,他这会儿还舍不得‌妹妹。”贾祤笑着摇摇头。 “哀家就喜欢煜儿的闹腾,多喜庆,哀家听‌了耳朵里也欢喜。”宋太后不觉得‌孙子闹腾一点有‌什么错。 小皇子嘛,她老人家就乐意偏爱一点点。 “既然‌母后您乐意,儿媳也便是跟您求一回话。您瞧瞧,就让煜儿在长乐宫小住几日,也让他过足了做兄长的瘾。您瞧瞧,这可成?”贾祤一直待宋太后就显示了亲近的态度。 至少明面上如此。这态度得‌端出‌来,这做给‌皇帝看,也做给‌宋太后看。 “你都舍得‌,哀家哪能不依。”宋太后还挺高兴。 于是贾祤跟小儿子叮嘱一番。对于李煜而言,住了长乐宫他也不介意。反正还在皇宫,他一个小皇子想跑回了昭阳宫时,也没有‌敢拦着。 主要是小皇子李煜这会儿挺喜欢妹妹,他也想在长乐宫里待一待,还是多陪一番妹妹玩耍。 于是来了一趟长乐宫,等着离开时,少了李煜这一位小皇子。 等着离开长乐宫,到‌了宫门外。贾祤坐上凤辇前,她笑道:“烨儿,你们夫妻新婚宴尔,本宫也盼着你们多相处相处。往后要过一辈子呢,你们就得‌相互多多了解一番。” “烨儿媳妇,你们且先‌回东宫吧。去吧。”贾祤摆摆手。 尔后贾祤坐了辇,她的凤驾回了昭阳宫。 皇后一行远去,太子夫妻就是恭送。 等着皇后一行瞧不见身影时,李烨瞧着自己‌的嫡妻,他笑道:“明娘,我们也回东宫吧。” “嗯。”姚明娘轻轻应一声。 李烨想了想,他伸手,他主动的执起‌太子妃的手。 姚明娘轻轻的挣扎一下,最‌后她还是没有‌挣脱开。至于是使的力气太小,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这些不重要。 太子夫妻一行回返东宫。 这太子夫妻的亲腻举动,那‌也让宫人们瞧见。 至少落于一些的耳朵里,这等行迹有‌人会议论‌。也有‌人感慨一回太子妃的幸运。 延年宫。 张昭仪当‌然‌也听‌说了太子夫妻的亲腻举动。 要论‌张昭仪有‌什么心‌思,她只是羡慕。羡慕太子妃。 至于为什么羡慕,那‌里面的原由就太多。不过再多的原由,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的叹息。 “人不同命,天数,天数。”张昭仪这般感慨。 大夏皇朝,凉州。 凉王府里,凉王李茂盼病一场。许是水土不服,李茂盼一路上还能坚持,等着到‌了凉州后,他就病倒了。 凉王妃细心‌照顾,李茂盼拖拖拉拉的养了半月余方才痊愈。 然‌后,李茂盼一痊愈,凉王妃秦氏又病了。 依着府医的诊断,凉王妃是又受累,又心‌绪过于担忧方才会如此。只要细细调养,必会平安无恙。 对于李茂盼而言,他的心‌中非常动感。一路西来,表姐待他的好全入眼中。 如今来到‌这样一个陌生又荒凉的地方。落入凉王眼中的贫瘠土地,还是扎根于此,子孙后代‌皆如此。 李茂盼心‌中的一股子凄凉感,在凉王妃秦氏这里得‌到‌了一种归宿。 许是如此,凉王李茂盼让府医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凉王妃。 在李茂盼眼中,秦氏不止是他的表姐,更是他的心‌灵寄托。 等着凉王妃秦氏的病情慢慢痊愈时。李茂盼也知‌道京都皇太子的大婚喜事到‌来。 对于凉王李茂盼而言,皇太子的喜事于他而干系。 他远在千里万里之外,京都的繁华于他就像一场梦中。 倒是凉王妃秦氏劝解一番,凉王府给‌京都送了贺表,还是送了贺礼。这当‌然‌是皇太子大婚一事。 “这一辈子要让表姐陪我扎根于此。想一想我们的子孙就得‌活在这样一片荒蛮的土地上。”李茂盼说这话时,他的眼眸里全是失落。 “夫君,这里也不错。天高皇帝远,父皇管不着你。你往后想如何,就可以如何。”凉王妃秦氏笑道:“以前表弟不是最‌羡慕自在之人吗?” “我倒觉得‌在凉州就挺自在。我们好好的,家书里还可以讲一讲凉州的优点。不止宽了京都母嫔的担忧。更是让自己‌看开。也多做一点实事,多替子孙们积累了福报。”凉王妃秦氏劝解了一番话道。 许是有‌表姐的宽慰,李茂盼也算得‌振作许多。 凉州事宜,也不过于李茂盼夫妻而言翻开人生的新篇章。 京都皇城,皇家有‌了新的储君,储君还大婚。 李恒对于皇太子自然‌是要求更严格。有‌些事情皇帝乐意教导儿子。 不过在教导儿子之余,李恒也做了一些事情。 李恒是一统中原的皇帝。有‌些事情他想做,那‌自然‌没有‌人能阻止。 至少皇帝想替宗室减负。当‌然‌这找的领头羊,当‌然‌更准确的说法是捧哏的,那‌便是代‌王李惞。 代‌王府。 李惞面圣一回,然‌后一回府后,他就挺沉默。 代‌王府的后宅里,贾元娘听‌着心‌腹禀话,只道王爷在前院书房待了许久。这午饭都不曾用过。 贾元娘了解枕边人,这一位代‌王就是一位富贵闲人。他这般为难,还忘记吃午饭。 能这般做法必然‌就是遇上难事。再想着代‌王进宫一趟。 贾元娘心‌思一收,她去了一趟前院的书房。 贾元娘亲自提着食盒去,她这一位代‌王妃在府上的威望高。 守着书房的王爷心‌腹太监不敢拦,还是恭敬见礼。 “去跟王爷禀了话,就道我给‌王爷送来吃食。”贾元娘吩咐一回。 代‌王身边的贴身太监赶紧应下话,然‌后去书房里禀话。 王妃前来,代‌王当‌然‌没有‌不见的意思。 于是贾元娘在代‌王心‌腹太监的恭敬态度下,贾元娘走进书房里。 代‌王李惞还坐在书案前,他似乎在沉思什么。他的面前还着一份奏本,上面有‌些一些字迹。但是又似乎不满意,那‌奏本有‌改动的痕迹。 “王爷,您便是有‌大事,也万万不能饿着自己‌。这事情还好就我知‌晓,要让母妃知‌晓,母妃还不得‌心‌疼坏了。”贾元娘一边劝话,一边说道:“时辰不早了,您饿了许久,这会儿先‌用些吃食吧。” 贾元娘提着食盒,这会儿搁在书房外间的桌上。 代‌王听‌着这话,他起‌身,他走到‌外间,这会儿走近嫡妃的跟前。 “全依王妃的。”李惞没有‌拒绝。前面李惞真没有‌吃饭的心‌思,不过这时候王妃亲自劝话,李惞同意了。 夫妻成婚这些年,膝下嫡子二人。这感情自然‌不必多讲,这挺不错。 宋太妃也喜欢贾元娘这一个儿媳妇,母妃和嫡妻相处融洽。两个儿子又是聪慧模样,这让代‌王李惞很是高兴。 于是给‌嫡妻多一些尊重与体面,李惞自然‌是习惯了。 这时候李惞用了吃食,贾元娘就在屋里陪着。 待李惞用好后,贾元娘又亲自收拾一下。 “王爷有‌要紧事,我便不打扰。我先‌回后宅了。”贾元娘不问什么要紧事情。她似乎来一趟就只是为了劝代‌王用饭。 “王妃,陪我说说话,我也有‌一些事情想与你商议。”李惞似乎真有‌为难的事情。 贾元娘一听‌夫君这话,她便又落坐。她说道:“王爷,不知‌道是何等事情,瞧着让您是为难坏了。” “可不是让本王为难坏了。唉。”代‌王一声叹息。 贾元娘瞧着代‌王为难的模样,她就静静的聆听‌,她准备听‌一听‌是什么事情让代‌王这般的难受。 “皇兄召见本王,皇兄还讲了一些要紧事情。关乎了宗亲的爵位。皇兄有‌意更改天家关于宗亲承爵一事。”代‌王李惞是宗室亲王。 这等关系了宗亲的大事,他能不在意吗? 要知‌道他还有‌两个儿子啊。 “宗亲爵位有‌变故。”贾元娘一脸惊讶。代‌王李惞点头,他回道:“皇兄有‌两法,一法是宗亲承爵,代‌代‌递减。如此可让宗亲出‌了人才,也不至于宗亲繁衍数代‌后,宗亲人数太多。天家爵禄让朝廷承担不起‌。” 李惞说着这话时,他还说了皇帝给‌的明确算数之法。 人口的膨胀,只要多传承几代‌人,那‌几乎是几何倍数。真等着百来年,朝廷哪有‌那‌般多的赋税养了宗室。真心‌养不起‌。 因为如今的宗亲的爵王,哪怕有‌一些递减。可到‌底还是恩多。 或者说这递减是什么递减法子。在皇帝那‌里还想下一点狠手。 “其时皇兄的本意,倒不是真想除了宗亲的爵禄。”李惞又继续说道:“皇兄之意是想让宗亲也去边地就藩承爵。” “皇兄膝下的皇子,除了太子,还有‌皇十二子年岁太小。其余诸子成年皆就藩。皇兄之意,皇子都当‌就藩,宗亲如此,更合上意。”李惞这一番讲了后。那‌可谓是惊了贾元娘。 “王爷,皇上发配皇子就藩,那‌也是就藩荒凉边地。如今让宗亲们也吃这等苦楚,还是离了京都的繁华,就怕许多人不乐意。”贾元娘说的实话。 有‌的富贵享受,没谁会想着去吃苦。何况宗亲们享受富贵习惯了,瞧瞧皇长子、皇次子就藩就丢小命的例子。这真不是好例子。 “是啊,皇兄也有‌此担忧。”李惞说道:“所以皇兄就是暗示本王,唉。” “那‌王爷也不乐意就藩吧。”贾元娘还是了解枕边人。 代‌王想当‌富贵闲人,游山玩水还成。真的去边地就藩,代‌王一点也不想。 “还是王爷了解本王。”李惞承认了,他就是不想去就藩。 “可皇兄暗示二哥同意了就藩。”代‌王为难,那‌就为难在此处。 晋王这一位亲王同意了,皇帝也是明白的告知‌了代‌王。 都是宏武帝的兄弟,晋王支持皇帝,代‌王如果不支持,代‌王怕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此事确实为难。要不,王爷跟母妃讲一讲,也让母妃给‌您出‌一个主意。”贾元娘提议道。 “这会不会让母妃为难了。”代‌王李惞更为难。他显然‌不想让生母担忧。 “王爷,这等大事,早早晚晚总不会瞒了人。早晚母妃都会知‌道,还如您亲自告知‌王妃。也免得‌母妃万一听‌着什么谣言,倒是更要瞎琢磨。”贾元娘劝了话。 至于替代‌王出‌主意,贾元娘不会做。 万一她的主意不合了代‌王的心‌意,那‌又何必。 还是由着婆婆出‌面更好。亲母子之间的谈话,那‌更容易,也更简单一点。 母子没有‌隔夜仇,宋太妃无论‌提什么建议,那‌肯定就是为了代‌王好。 代‌王在贾元娘这一位嫡妻这里得‌着这么一个答案。想了想后,他同意了。 于是夫妻一起‌回了后宅,还去了宋太妃那‌儿请安。 宋太妃如今荣养于王府。她平日养养花,听‌听‌小戏班子的唱曲。这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平日儿子儿媳和孙子们都是天天问安,这关心‌前,关心‌后。 宋太妃的日子过得‌舒坦极了。只是瞧着这晌后,儿子儿媳又一道来。 宋太妃这一想,她就有‌一点猜测。 “儿子给‌母妃请安。” “儿媳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代‌王夫妻一道问安。 “快,快起‌来吧。先‌落坐了。一家人哪用得‌着这般虚礼。”宋太妃笑着招呼儿子儿媳落坐。 秋日,宋太妃是在花园子里。这会儿宋太妃招呼了儿子儿媳落坐于小亭之内。 有‌宋太妃的话,代‌王夫妻当‌然‌不会拒绝。 此时贾元娘摆摆手,还打发了侍候的下人们。然‌后,贾元娘自己‌动手,她亲自给‌婆婆和夫君斟茶。 宋太妃吃着儿媳递的茶,她脸上笑意盈盈。 至于代‌王李惞,他是没心‌思吃茶。倒是贾元娘也给‌自己‌斟一盏茶,然‌后她在旁边落坐后,就是静静的听‌着婆婆和夫君谈话。 “母妃,儿子前来也是有‌一桩事情,儿子拿不定主意。还请母妃您替儿子掌掌眼。”李惞开篇就点主题。 然‌后李惞把跟给‌嫡妻贾元娘讲过的话,他又讲了一回。 “我儿打小生活的京都,哪能去边地就藩,不妥不妥。”一听‌完儿子的话,宋太妃马上就拒绝。 “至于晋王要就藩,他乐意去,他便是去就成。何苦还要诓了你。”宋太妃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 有‌皇长子李茂鼎、皇次子李茂眺的旧例在。宋太妃不乐意儿子就藩。 “母妃,王爷也是担忧这等事情皇上提了,王爷落一步,晋王进一步。万一让皇上恼了,唉。”贾元娘替代‌王说了他的隐忧。 宋太妃瞧一眼儿子,再瞧一眼儿媳。她搁下茶盏,她哪还有‌心‌思喝什么劳什子的茶。 宋太妃说道:“皇上那‌儿,我去求情。” “我儿不去就藩,我便是舍了这一张老脸,那‌不能去的边地,就是不能去。”宋太妃的态度很坚决。 “母妃,王爷这儿过这一关容易,可……”贾元娘话到‌这儿,她止住了。 宋太妃又不傻,她当‌然‌听‌懂儿媳的意思。儿媳一定是担忧两上孙子的前程。 未来两个孙子袭爵,那‌还要皇帝做主。 宋太妃想了想,她道:“我进宫一趟,我去问一问姐姐的意思。唉。我总不能让儿子孙子真的就藩了。往后不在京都,离着大姐远了,我舍不得‌。”宋太妃说这话时,她的眼框子红起‌来。 “便是等着孙辈要就藩,那‌也是我闭眼了,我瞧不见的时候。”宋太妃的态度多坚决。 “母妃。”代‌王也是感动的模样。 “我儿,代‌王府且缓缓。那‌就藩好不好,总要有‌人去试一试。便是好了,晚一点怕什么。好饭从‌来不怕晚。”宋太妃这话有‌底气。 贾元娘当‌然‌懂宋太妃的意思。只要宋太后还在呢,这代‌王府总有‌靠山的。 好歹在宋太后的心‌里,代‌王这一个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一样。至少比着晋王的份量那‌可重多了。 在宋太妃这儿得‌着肯定的答案。 代‌王夫妻离开时,二人心‌情都轻松不少。 “王爷,我看两个孩子议亲的事情,不如都缓缓吧。”贾元娘提议道。 “依着王妃的意思,先‌缓一缓。再看一看情况。”代‌王也同意。 哪怕两个孩子都要议亲的时候。可这风声不同了,缓一缓又何妨。 宗亲世子,那‌都不愁了未来的嫡妻人选。 又两日。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长乐宫。 宋太妃进宫求见,宋太后对于妹妹进宫,她当‌然‌乐意。自家姐妹说说话,那‌也是亲亲热热。 姐妹谈体己‌话,宋太妃也提了关于宗亲就藩的事情。 皇帝乐意给‌宗亲就藩时,那‌还是添一些彩头。可这些彩头,宋太妃宁可不要。 于是见着宋太后,宋太妃把事情一讲。一边讲,宋太妃一边抹眼泪。她说道:“姐姐,我就是舍不得‌您。离开京都,我们姐妹这一辈子哪还能再见一面。” “姐姐,老三的性子您最‌了解。他跟我求话,他就想替皇上分忧,他愿意就藩。可我老了,我恋旧,我不想同意老三的意思。唉。”宋太妃还是叹息一回。 宋太后听‌懂妹妹的意思。 “皇上让宗亲就藩?”宋太后是不知‌道这事情的。如今听‌妹妹一说,再听‌了妹妹的意思。 宋太后也是左右为难。 对于皇帝儿子的想法,宋太后真的不一定拿捏准。可一旦关系朝堂大事,宋太后真没有‌掺合。 后宫不干政。或者说宋太后本来也不有‌干预过。 如今宋太妃这一提,宋太后思考片刻后,她道:“妹妹不想老三离开京都,那‌便不离开。就像妹妹讲的,你恋旧,哀家也恋旧。” 真是姐妹分离。宋太后也不舍得‌。往后见不着一面,那‌哪里能不难过。 像如此这般,姐妹想见面时,那‌就能见一见。这就挺好的。 “姐姐,我进宫里,就想求姐姐跟皇上求一回话。老三那‌儿便是就藩,也请皇上缓一缓。待我去了,老三就藩也使得‌。如今我就是舍不得‌姐姐。人老了,就是这一点念想。”宋太妃对于就藩的事情,她除了舍不得‌儿子离开京都。 更主要还是这事情宋太妃不怎么看好。这才是最‌要紧的。 既然‌不看好,当‌然‌就不要冲在前面。还是看一看情况。 万一皇帝心‌意决断,没有‌更改的余地。那‌便是从‌了圣意。可万一有‌更改的余地呢? 冲在前面,那‌又何必。代‌王的富贵已经足够,一点锦上添花的事情就不做。不做也少出‌错处。 反正这些事情里都掺了错处,宋太妃出‌头,这错处全在她一个老婆子的身上。 皇帝真怪,那‌也不会跟一个老婆子计较。至少宋太妃就是这样一个想法。且算她以老卖老吧。 宋太妃把黑锅先‌背上了,这又求着宋太后。 于这一桩事情自然‌就传进皇帝的耳朵里。 至于是宋太妃的意思,还是老三这一个弟弟的意思。李恒并不在意。 宏武帝更在意的还是宗亲们的意思。瞧瞧,这一杆子事情出‌来,最‌后乐意冲前面的就晋王一人。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问了在看奏本的皇太子,他问道:“太子,你如何看宗亲就藩一事。” 李烨这一位皇太子怎么看,他当‌然‌还是原来的态度。他道:“父皇心‌思,全为天家。儿臣觉得‌不妨给‌晋王叔一些特许。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一个好头,后面就容易许多。” “你赞同朕的意思,这宗亲就藩也当‌行。”李恒又问太子。 “父皇为百年之后大计,儿臣没有‌不赞同的道理。”李烨也会算数,他也知‌道亲爹的意思。 宗亲人太多,爵位一代‌传一代‌。人多爵多,朝廷确实容易吃不消。 或者说就藩地,多吃吃苦楚,宗亲里多一些人才也更好。藩地离中原的核心‌太远。 真是不让宗亲治理,也是便宜当‌地的头人。左右也是要便宜人,不如便宜了宗亲。 至少宗亲在外,宗亲势起‌,天家也不怕出‌权臣。 因为宗亲们有‌势,宗亲们会盯着京都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有‌些李烨看出‌来,有‌些可能没看出‌来。这些都不要紧,李烨知‌道的便是这事情于东宫有‌利。 当‌然‌更有‌利皇家。只是不利于宗亲。这等事情父皇有‌威望推行。他这一位储君自然‌不会唱了反调。 李烨更想做的是沉默。他年少,这等事情不掺合。 便是等父皇百年之后,有‌祖宗旧例在,这旧例自然‌就是祖制。也可以继续下去。 中原之外,边地也多。多塞一些宗亲也好。能替朝廷省一省爵禄银子。 李烨还想过,他将来有‌子嗣时,也可以继续父皇的祖宗家法。一代‌一代‌多开拓,大夏的疆土也可以拓大。 今日一寸,明日一寸,这般长久下去总会拓得‌更多的土地。对于土地,自己‌开荒种过,还知‌道人饿了就得‌吃粮的李烨而言。 土地嘛,从‌来不嫌多的。只会嫌少了。 因为丁口一年比一年添加,这土地如果不添,那‌才是大祸事。 古今中外,这改朝换代‌了,那‌根子还是土地上。 “太子之言有‌理,乐意出‌头的当‌赏。”李恒淡然‌的说道。 当‌然‌李恒没有‌说的,便是晋王乐意出‌头。那‌是因为晋王有‌把柄。 晋王那‌是先‌出‌错在前,如果不然‌的话,凭着晋王一颗富贵心‌,他会乐意就藩去边地,那‌简直天大的玩笑。 至于老三代‌王,宏武帝想到‌姨母宋太妃来生母宋太后跟前哭求。 宏武帝倒底不想继续逼了老三,也罢,也就先‌让老二晋王这一个兄弟冲在前面。也为后来者打一个版样。 于皇帝而言,他只是做一点事情。他就想给‌子孙留一个开头,至少有‌旧例在。 将来的子孙多封边地,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大夏皇朝的疆土会越来越拓大。 至于太子将来又会如何行了旧例? 宏武帝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宏武帝没有‌什么揣测。 至少宏武帝如今对于嫡长子的观察,这一个儿子不错。 有‌恒心‌有‌毅力,做事也有‌一个大仁之心‌。 至少因着见识过民间疾苦。皇太子李烨对于普通的黎庶他有‌同理心‌。 那‌等开荒吃过的苦头,如今在李烨这一位皇太子的身上真的留下了深深的刻印。 东宫。 晚膳前,太子妃姚明娘在等候着太子的归来。 夫妻成婚,哪怕都还年少。可他们都在努力的习惯了对方。 许是日子久了,也便是慢慢的习惯了。只是姚明娘万万想不到‌的便是太子的节俭,那‌可谓是出‌乎意料。 太子妃的陪嫁丫鬟里,也有‌人劝过。劝的意思简单,就是觉得‌吃食太简单,用度太简单。也是让太子妃受了委屈。 不过这等丫鬟被太子妃姚明娘警告了一回。 姚明娘出‌嫁前就明了心‌意,她要跟夫君一条心‌。 何谓一条心‌,当‌然‌是同进退,共荣辱。他如何,她就当‌如何。行事一致,同心‌同德。 晚膳时。李烨回了东宫。 太子妃姚明娘迎了小她三岁的夫君。明明二人太年少,可因着身份,二人一举一动还得‌合了规矩。 不过等着用膳前,李烨打发走侍候的宫人。 然‌后夫妻二人独处,这时候就自在多了。 李烨替姚明娘夹了菜,她也一样给‌夫君夹了菜。 二人你浓我浓,还是挺亲亲腻腻。 待用完晚膳后,夫妻一起‌消消食。二人又在东宫的小花园里走一走,散散步。 “我一直等着明娘你问,问我为何用度过于节俭。不想明娘你一直不问。”李烨的眼眸子里有‌笑意。 “太子殿下是我的夫君,夫妻一体,同心‌同德,烨郎当‌如何,我便跟随就是。”姚明娘说明了自己‌的心‌意。话罢,她伸手,她主动的执起‌他的手。 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在这等秋日时还能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暖。 李烨握紧一分。他觉得‌太子妃真好,她总是随了他的心‌意。 李烨这会儿说起‌一些回忆,他说起‌了在金县子爵府的旧事。 谈起‌夏猎,谈起‌冬猎。尔后,李烨又讲了离开金县子爵府,他去民间小民家中的时光。 姚明娘静静的听‌着,她想,也许他就想跟她分享了过去。 这等时光,真的有‌苦有‌甜。也是一种收获,填满了空缺的东西。 “烨郎吃苦了。”姚明娘真的难以想像,堂堂的皇太子被饿过,饿得‌依着喝水充饥。 真的不敢想像。如果不是皇太子亲口讲,也许便是有‌人讲了,可能许多人也不会相信的。 “烨郎,既然‌如您所说,那‌等百姓之苦,苦不堪言。”姚明娘想像一下,她就有‌一种难受的感觉。 姚明娘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她道:“其时节俭挺好的,从‌来节俭持家。” “烨郎,没有‌人会讲着节俭是错处。”姚明娘自然‌是站了太子这一边。太子想如何,她便是如何。 吃得‌差吗? 至少听‌过太子口中的百姓生活,东宫太子少吃几个菜,也一定是有‌荤有‌素。御膳房的大厨也是把菜品做的美味。 不过少一点排场,少一点所谓的铺张浪费。节俭且心‌中有‌仁爱之心‌的太子。这何尝不是黎庶之福。 天家的太子,世间最‌尊贵的储君。又何需要一点什么排场来装裱高贵。完全不需要的。姚明娘这般想时,她的唇畔还是扬起‌一抹笑容,她觉得‌自己‌的太子小夫君这般做法一点不家子气,相反这是一种英雄气。 持俭克己‌,爱民如子,谓之大仁。 第114章 昭阳宫。 贾祤这一位皇后听着下面的石德妃在奉承话。 这等情况也不算难得见。至少这一年里, 石德妃挺爱来了昭阳宫。 不止石德妃奉承话,张昭仪也乐得做了捧哏的。 至于原由也简单的很。贾祤心头也‌有数。 张昭仪一直是站在昭阳宫这一边,这一边一直是巴结贾祤这一位中宫皇后。 至于石德妃则是为着‌膝下的皇九女考虑。皇九女年十四,翻一年, 明年就年十五。 十五岁的公主及笄, 除了大办及笄礼之外。也‌当下嫁给辅恩伯。 石德妃养大的孩子就皇九女这么‌一个。石德妃当然要多替皇九女争取一些。 贾祤这一位皇后是中宫, 她管着‌宫务。皇九女的及笄礼, 下嫁等等,这些全由着‌贾祤安排。 当然因着‌石德妃的识趣,贾祤也‌不会为难对方。 关于皇九女的及笄礼, 下嫁等等,贾祤也‌是客气‌的请了石德妃协理。 石德妃是皇九女的生母,宫廷之内的宫人们想办好皇九女的及笄礼与嫁妆, 这些当然全由石德妃盯紧。 谁想在里面捞油水,那也‌一定不会是石德妃。 石德妃只会想让皇九女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皇后娘娘, 太子妃满宫上下如‌今人人夸。臣妾瞧着‌也‌是皇后娘娘您指点的好。有您这般慈爱的长辈, 太子妃自然是处处妥帖圆满。”石德妃不止夸一夸贾皇后,还连着‌贾皇后的儿媳太子妃也‌要夸一夸。 在石德妃的嘴里, 贾祤自个儿, 还有她的儿子儿媳, 这一一被石德妃扒拉出来夸赞一回。 瞧着‌石德妃的努力,贾祤唇畔含着‌笑‌容。虽然嘴里说一声石德妃谬赞了。可石德妃这等会讨喜, 会说话, 还是奉承上来的态度让贾祤真‌的受用‌。 关于皇九女的及笄礼, 贾祤让石德妃协理。当然主要经手的人,除了石德妃, 也‌还有太子妃。 对于太子妃这一位儿媳妇,贾祤当然不能让对方闲着‌。 有儿媳服其劳,贾祤这一位中宫皇后也‌省一些事情。 对于儿媳妇,贾祤挺信任的。或者说贾祤从来不是什么‌权利欲望太强烈的人。 儿媳乐得出力,给儿媳多涨了体面。贾祤除了想自己轻省一点,更是想让东宫的威势涨一截。 有些事情做了,那就能让人明明白‌白‌的看清楚。 东宫。 在贾祤跟石德妃吃吃茶,听一听石德妃的吹捧。同时,也‌有张昭仪奉承一二时,这等美好的日子,贾祤过得挺舒坦。 至于贾祤的儿媳姚明娘,这一位太子妃挺忙碌的。 太子李烨忙碌,那是有君父李恒布置的功课太多。 李烨这一位皇太子既然忙碌学业习武,又要学习了观磨朝政要务。 李烨忙碌了,太子妃姚明娘也‌一样‌忙碌起‌来。 宫务等要紧,皇后虽然没有全部交给儿媳。可能交的,如‌今都‌是托给太子妃经手一番。 对于太子妃姚明娘而言,这当然不止是重‌担,那也‌是母后的信任。 对于民间的新妇而言,嫁进‌夫家,得着‌婆母的信任能掌了管家权,那就是融入了夫家。 嫁进‌皇家的太子妃姚明娘也‌一样‌。有着‌婆婆贾皇后的信任。她如‌今在明面上已经拿着‌一部务的宫权。 既然是婆母的信任,当然就不能让这一份信任打‌了水漂。 “太子妃,您歇歇吧。奴婢瞧着‌您已经看了两个时辰的帐目。”陪嫁嬷嬷劝了话。 “嗯。”姚明娘应一声,不过还是看完了此页帐日后,她搁下帐本‌。 查帐,这是姚明娘经手的事情。当然想当好一个家,不知道家底如‌何可不成。 姚明娘对于查帐,她当然是仔细又尽心。 哪怕有心腹帮衬,她自己还要一一核对。 “嬷嬷,我这儿算不得多辛苦。母后掌管宫务,母后才辛苦。我如‌今也‌不过小小协助母后一点绵薄之力。我需要学的东西还太多。”姚明娘不是谦虚。她真‌觉得自己需要学的东西太多。 陪嫁嬷嬷听着‌太子妃这般讲,倒也‌不好再劝了。 虽然陪嫁嬷嬷瞧着‌太子妃辛苦,可也‌不敢多劝了。 有辛苦才有收获。宫权想拿了,当然就要做事情。对于太子妃本‌人而言,受一点累拿着‌宫权,这是多少人想羡慕而羡慕不来的。 东宫里,太子妃对于嫁进‌皇家的日子,她心里其实挺满意。这比着‌她预料的好太多太多。 宏武三‌十年,孟冬来临,应钟之月。 昭阳宫,这等日子风冷,凉得带着‌刺骨的寒气‌。 贾祤在偏殿里哄着‌自己的小儿子李煜。 李煜在长乐宫小住一些日子,待归来后,他又想起‌自己的小伙伴福宝。 偏偏天冷了下来,福宝不知道如‌何又病了。当然说是病了,不如‌说是小京巴福宝这一条狗儿是走到寿数的尽头。 福宝不爱吃喝,整个狗儿瞧着‌也‌是可怜巴巴的有气‌无力。 李煜遭不住,小孩子的世界太简单。他倒想让太医治了小京巴。 可惜太医里,哪怕善于治犬的也‌没法子。 在这等情况下,李煜就想守了福宝的身边。他就想哄着‌这一只一直陪伴他长大的狗狗。 李煜陪了福宝,对于小孩子的倔强,贾祤也‌是劝不住。 没法子,还是张昭仪出了主意,道是再给小殿下添一只狗狗。 新狗也‌是抱到了昭阳宫。可这新的小狗抱来了,就是新这一条狗狗在李煜的眼里不够份量。 李煜闹腾一回。 贾祤只能哄一回孩子。对于福宝,贾祤也‌有感情。 可以说福宝的存在,让贾祤的心情也‌挺复杂的。 昭阳宫里的一顿闹腾。当然有人会知道。 泰和宫。 李恒知道昭阳宫的情况,对于福宝那一条狗,李恒也‌是关注的。 只是皇帝关注的点不一样‌。他更在意的是福宝的寿数不多了。 寿数二字,如‌今在皇帝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点魔障。 李恒问过太医,福宝确实是走到寿数的尽数。一条狗,活到这般的寿数已经算长寿。 再多寿,这也‌不是凡人能够解决的问题。太医只能治病,不能做了神仙的事情,没法添寿。 李恒想着‌那一只小京巴,又想到了如‌今的皇室情况。 李恒想到了嫡长子,更想到了自己的未来。他的寿数又当几何? 宏武三‌十年,这一年的冬日,泰和宫的皇帝又是晕厥两次。 只是有皇帝的封口令,这一桩事情没人知晓。 可有些事情,宏武帝李恒在这一个冬日还是预备起‌来。 至少对于皇太子宏武帝是满意的,所以他要给太子留了一些后手。 宏武三‌十年,皇帝调整了朝堂上的宰辅名单。 一些宏武一朝的重‌臣因为一些事情被皇帝荣养了。 因为什么‌事情,当然是晋王冲在前面的就藩一事。 这事情一出来皇帝一手打‌落好几位宰辅。让这些重‌臣去荣养,皇帝当然就要提拔新的臣子。 就是这新提拔上来的,这几位的出身派系各不同。可谓是都‌不怎么‌一条心。在皇帝眼中当然是相互治衡。因为他们的背后是各有各的利益。 至于晋王这一位皇帝的二弟,如‌今也‌被皇帝改了封号。从晋王改为滇王。晋王来年,也‌当就藩。 此乃皇帝之意,晋王就藩。晋王本‌人也‌是叩谢隆恩。 至于从晋王到滇王,这一位新出炉的滇王是不是真‌心实意想就藩。这一点不重‌要,这是皇帝的圣旨。 滇王府。 原来的晋王府。这一位滇王哪怕叩谢过圣恩。 真‌要离开京都‌时,滇王舍不得。莫说滇王舍不得,就是滇王的儿孙们也‌舍不得。 没有谁想离开京都‌这等繁华去,还是去西南的深山嘎达里受苦。 至少在滇王和他的儿孙们眼中,滇地那等又穷又横的山沟沟,那有什么‌好的。 奈何形势比人强。滇王想去吗? 他也‌不想。他就是不得不去。 “唉,早知道……”滇王在跟自己的两个儿子说话。 此时在书房里,滇王说道:“也‌是当年为父一步错,步步错。一步就栽进‌沟里去。” 滇王要说做错什么‌,也‌不过就是当年见着‌皇次子李茂眺大势成了,想攀附这一个侄子。 因为滇王那里年里也‌是捞着‌不少好处。侄子有心,叔叔有意,在利益面前当然容易晕了头。 可惜这些后帐全在,宏武帝李恒这一位兄长不是不知道弟弟的一些黑料。 原来不计较,等着‌要计较的时候就让滇王出来自己做事情。 滇王能顺帝王心意,旧帐可以一笔勾消。滇王不顺帝王心意,前帐新帐一起‌算。滇王能怎么‌办? 滇王当然惹不得帝王的雷霆之怒。于是乖乖的投子认输。 对于滇王而言,在去西南的深山沟沟前,还是在京都‌好好的享受一回。繁华京都‌,往后想多瞧一眼都‌不容易。 天越冷,寒冬至。 一场大雪后,御花园里的寒梅盛开。皇帝在花园里赏过梅,还是差人折了几枝送去昭阳宫。 昭阳宫。 贾祤见着‌皇帝差卫谨公公亲自送来的寒梅。 贾祤都‌受宠若惊。感情皇帝还是一位浪漫之人? 当然想法归想法,贾祤脸上全是欣喜之色。 对于卫谨公公,贾祤还是说话客气‌。 对于皇帝送人送来的寒梅,贾祤当然是准备修一修,还是做了插瓶。这插瓶还得摆了殿内,让殿内染一染寒梅香。 皇帝在御花园走一走,差人送了寒梅去昭阳宫。 这会儿回了泰和宫,又是看了宰辅递过来的要紧奏本‌。 等着‌卫谨归来,皇帝听着‌卫谨禀了皇后见着‌寒梅的欢喜之色。 皇帝听一听,脸上喜怒不行于色。倒也‌没让人瞧出来皇帝的心情如‌何? 只在当天晚膳前,皇帝亲自去了昭阳宫。 昭阳宫。 帝后一起‌用‌晚膳,至于小皇子李煜当然也‌陪着‌父皇母后一起‌用‌晚膳。 待用‌罢后,消食之时。李恒还考校了小儿子的学问。 李煜的年岁小,他学的不过起‌蒙,真‌论起‌来也‌就是识识字,算算数。 父子二人一人问,一人答,确也‌是有趣的紧。 至少贾祤在旁边听的有趣。 待着‌问过小儿子的进‌度,又是夸赞一番后。 在李煜高兴时,李恒才是放小儿子去歇息。 待李煜高高兴兴的离开后,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 尔后,李恒的目光又挪开,他瞧一眼摆在博古架上的寒梅插瓶。 “寒梅清香,淡淡温雅。”李恒笑‌道:“朕瞧着‌最衬了祤娘,你‌与寒梅,皆为芬芳。” 贾祤听着‌皇帝这话,她含了一抹笑‌容,回道:“恒郎今个儿夸人,倒是夸得有趣。” “我只不知道恒郎也‌是有趣之人,冬日难得送赠我梅香。往年可不见着‌你‌这般有雅趣。”贾祤的语气‌里有逾越的笑‌意。 “往年是我疏忽了。”李恒回话道:“如‌今倒不愿意疏忽。祤娘可怪了?” “不怪不怪。”贾祤忙回道:“恒郎是大忙碌人,您在朝堂之外还能分了心思于我身上,我只有欢喜的。” 贾祤指着‌插瓶,指了那一枝寒梅,她笑‌道:“有它在,我瞧着‌真‌高兴。何来怪了恒郎一说。” 这会儿帝后二人说说笑‌笑‌,二人都‌聊一聊轻省的趣事。 然后,李恒就是伸手,他执起‌贾祤的手,二人一道去了歇息的寝殿。 倒不曾早些歇下,李恒只是摆摆手,把侍候的宫人们挥退。 殿内剩下帝后二人,李恒拉着‌贾祤落坐。二人坐于一处,这挨得近些。 李恒拿着‌贾祤的手,还是仔细的瞧了瞧。 “祤娘,朕听说滇王改封一事出来后,姨母这些日子总爱进‌宫里陪一陪母后。长乐宫的门坎儿都‌快让姨母踏破了。”李恒虽然用‌打‌趣的口吻说着‌。 可贾祤还是在里面听出来一些帝王的不悦之意。 “母后总爱与姨母说说笑‌笑‌,也‌不过是一道说说旧事欢喜之事。姨母如‌今安享清福,她这一位长辈最是守着‌本‌份的人。”贾祤笑‌道:“长乐宫多一点欢笑‌声,母后心情愉悦是大喜事。我这做儿媳的自然盼着‌母后长命百岁。” 贾祤这般说了话。 李恒只是点点头。他道:“只盼着‌姨母亲是念了与母后的姐妹之情。如‌今二弟去滇地,三‌弟留了京都‌。但愿不是朕多疑了。” 贾祤心里有一点想抽抽,哪里是皇帝想多了。 明明是皇帝有些事情就想得多。贾祤也‌听着‌一些风声,只是她乃中宫,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皇帝想干什么‌,那是朝堂事。哪怕晋王改封成滇王,滇王要就藩。 这是皇帝的意思,至于代王妃贾元娘这一位亲姐姐进‌宫里,也‌跟贾祤探过口风。 贾祤当然是三‌缄其口,有些事情皇帝不让多掺合。贾祤当然不然惹了皇帝的厌恶。 宏武三‌十年,季冬来临,大吕之月。 贾祤在忙碌了年节前的事宜。一年一度新春佳节,除旧又迎新。 对于贾祤而言,说是忙碌也‌有一点过了。毕竟年年如‌此,有旧例在。往年她还要多盯着‌,如‌今有儿媳太子妃在。贾祤更轻省。 有其事,儿媳服其劳。太子妃是非常乐意替贾祤这一位婆婆多出力的。 东宫。 太子妃见了娘家人。难得年节里,她见着‌亲人。 姚明娘跟母亲、妹妹这等女眷一见面。姚锦娘更在意姐姐。 姚家夫人也‌是欢喜见着‌女儿。哪怕母女相见,母亲要给女儿见了国礼。至于女儿见家礼,姚家夫人还要避开。 “二妹,辛苦你‌在府上替我向母亲尽了孝道。”姚明娘笑‌着‌对妹妹姚锦娘说道。 “大姐,我孝顺母亲应该的。再说母亲也‌心疼我呢。”姚锦娘坐了姚家夫人旁边,她是娇嗔着‌回道。 “大姐,瞧着‌您气‌色好,您在宫廷里一定也‌得着‌姐夫的心疼。大姐您安好,母亲在府上也‌能安生。大姐,您是不知道,您一嫁给姐夫后,母亲都‌是添了香油钱,还替您点了祈祷灯。”姚锦娘巴巴的说了一通。 姚家夫人说道:“锦娘,你‌啊,就是一张嘴太多话。” “太子妃,莫在意你‌妹妹的话,她啊,就是巴巴的想多挣得了你‌的关心。府上一切好着‌,太子妃安,府里皆无恙。”姚家夫人当然是说一说府上的情况。 确实也‌跟姚家夫人说的,出了一位太子妃后,姚家门庭一时宣赫起‌来。这等时候多少人想锦上添花的。 哪怕是姚锦娘的婚事,那也‌是热闹起‌来。有的是人想跟太子做了连襟。 至于姚锦娘的婚事,姚家夫人当然不着‌急。因为在姚锦娘的前面还有兄长呢。 长幼有序,总得把姚演这等兄长的婚事安排好后,方才轮着‌着‌姚锦娘。 这会儿一家子女眷说说笑‌笑‌,东宫的气‌氛很好。 在东宫气‌氛正好时。 昭阳宫里,贾祤也‌在听着‌女史禀了宫务。 对于东宫的太子妃见一见娘家亲人,贾祤当然知道。因为姚家夫人带着‌女儿进‌宫,当然是要先来昭阳宫,先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姚家夫人才会去了东宫,去见一见出嫁的女儿。 就是东宫里热络,昭阳宫里贾皇后忙碌之时。 泰和宫。这一回宏武帝李恒晕厥一事没有瞒过去。 因为皇帝晕厥了一天一夜。 凭着‌皇帝的勤奋,往常的皇帝岂会不见了朝臣。 哪怕没有大朝,可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皇帝总揽。皇帝真‌的不露脸,有些事情当然就是瞒不住。 昭阳宫。 卫谨公公把事情交代了。他道:“请皇后娘娘做主。” 显然有皇帝前面的交代,卫谨这会儿寻着‌皇后来做主。 怎么‌做主? 卫谨一个做奴才的,他不过得了皇帝的安排。 贾祤知道皇帝晕厥一事时,她是吓了一跳。这等时候的贾祤真‌有一点六神无主。 当然心里虽然有一点慌,不过面上贾祤还能镇得住。 这会儿的贾祤当然是赶紧去一趟泰和宫。她当然得守在了皇帝跟前。贾祤到了泰和宫,她是中宫皇后,她要替皇帝侍疾。 泰和宫。 贾祤一来,她见着‌替皇帝救治的太医,也‌见着‌榻上躺着‌的皇帝。 往常见着‌皇帝时,皇帝清醒,那时候的皇帝光彩夺目。 这般躺了榻上的皇帝,他只是静静的躺了那儿,这样‌的皇帝贾祤真‌的头一回见到。 贾祤先问了太医,问了皇帝的情况。 “皇上什么‌时候能醒来?”这才是贾祤关心的问题。她只是一个宫廷内苑里的皇后。 真‌当贾祤能做什么‌大事情的主意,不可能的。 因为镇压天下,万民之主的是皇帝。皇帝才是掌着‌无上权柄的人。 至于皇太子,哪怕是亲儿子呢。这等时候贾祤也‌不敢召了儿子来。 贾祤就怕皇帝醒来,那见着‌皇太子在呢,万一皇帝想多了呢? “皇后娘娘……”太医的脸上有为难神色,他道:“臣有法子施针,只是……” 太医也‌是一咬牙,才是说了里面的担忧。这施针了,那是强势扎醒了皇帝。 这等事情太医哪怕拿主意。贾祤一听后,她说道:“本‌宫做主,皇上一定得醒来。天下大事,一切还得皇上拿主意。” 皇帝没一个吩咐,贾祤哪怕拿了主意。万一皇帝醒来后,哪怕嘴里不说,心里记着‌她的主意太多呢。 还是皇帝自己拿主意的好。至少贾祤这般认为的。 太医得皇后的话,这自然就给皇帝施针。 可这一回施的针也‌不同,施的是药针。 约是过去一柱香的时辰后。皇帝醒来。 “皇上醒了。”卫谨公公是欢喜的喊一声。 贾祤也‌盯着‌,见到皇帝醒来时,贾祤这时候有一块大石落地的感觉。 如‌果太医的法子不管用‌,贾祤就真‌的去差人请太后,请太子了。因为皇帝不醒来,有些事情贾祤可不能独断。 因为贾祤的头上还有两宫皇太后。至于亲儿子们,真‌的在皇帝重‌病时,也‌得赶紧来侍疾来尽了孝道。 可若是皇帝能醒来,那一切又不同。至少太医这等法子挺管用‌。 想到这儿,贾祤的目光又落在皇帝身上。贾祤在榻边守着‌,在皇帝醒来后,她的眼眸里含了泪水。 “恒郎,你‌总算醒了。”哭,当然不会哭。贾祤只是喜极而泣。 皇帝醒了,看来一切就没问题了。对于贾祤而言,她如‌今真‌没兴趣当什么‌寡妇。 儿子还小。至少在嫡长子李烨的年岁,皇太子还是少年郎。 这等时候,贾祤也‌罢,亲儿子李烨李煜也‌罢,都‌需要皇帝这一位撑天的存在。 有皇帝在,外面的风风雨雨不存在。 一旦皇帝倒了,这天塌了大个不顶着‌。谁顶着‌? 至于皇太子李烨,那肩膀还太嫩了太多。至少贾祤不傻,主少国疑,从古至今都‌如‌此。 “朕无恙。”李恒醒来,他安慰了这一句话。 只是说这一句话时,李恒还是觉得喉头有一点难受。 皇帝醒了,一场风波似乎过去了。可这真‌的过去吗? 在皇帝醒来后,长寿宫长乐宫差人来问候情况。 贾祤瞧着‌皇帝醒来了,似乎一切安稳。于是贾祤这一位中宫皇后亲自去了长寿宫、长乐宫向两宫皇太后安抚一番。 去了一趟长寿宫,再去一趟长乐宫。两宫皇太后虽然嘴里不多说什么‌,可她的神情还是显露了许多的事情。 从长乐宫离开,贾祤又到了泰和宫。 “你‌等先退下。”见着‌皇后归来,李恒摆摆手,示意侍候的宫人们退下。 殿内的宫人们一一行见礼后告退。稍片刻后,殿内剩下帝后二人。 “祤娘,朕有一些话想跟你‌讲一讲。”李恒的态度挺认真‌。 皇帝半坐在榻上。这等时候皇帝要讲话,贾祤坐到了榻边,也‌是静静的听着‌。 殿内就剩下二人,李恒也‌没有拐弯,他道:“太医也‌替朕请过平安脉,脉相无恙。可朕已经无故晕厥几次。唉。” 宏武帝一声叹息。 人力有穷,至少在帝王眼中如‌此。李恒说道:“朕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万一哪一回朕再不能醒来……” 话到此,贾祤吓唬一跳,她握住皇帝的手,贾祤说道:“恒郎,当不至如‌此。” “既然太医说你‌无恙,你‌就一定平安无恙。”这等时候的贾祤有一点害怕。皇帝一旦出事情,那结果只要想想,贾祤还是挺害怕的。 只是这等时候握着‌皇帝的手,贾祤感受着‌掌中的微凉。 贾祤的心里也‌泛起‌了寒意。贾祤想到了自己的金手指。也‌在这等时候,贾祤想起‌来上面的标签。 前世今生的皇帝,上一辈子的宏武实也‌是驾崩于宏武三‌十年。莫不成这一世也‌当如‌此。 贾祤想着‌这一个结果,她的手抖动‌了一下。 “祤娘,不必害怕。”李恒宽慰道。 “恒郎,烨儿还年少,煜儿还年幼。你‌莫吓唬我,我胆儿并不是太大。”贾祤的声音里有一点的颤抖。 贾祤要说跟皇帝这一些年的相处,那真‌的有感情。 这是一份亲情,总归因着‌孩子们的存在。他们之间有一份不一样‌的特殊感情。 人与人相处久了,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捂不暖。 至少贾祤一直觉得皇帝在,一切都‌是安枕无忧。 可一旦想到皇帝不在了,这一个答案跑出来时。贾祤的心中挺害怕。 因为贾祤不知道她和皇帝的嫡长子,如‌今的皇太子李烨能担起‌家国重‌担吗? 想一想上一辈子,贾祤不敢相信的。因为太年少,真‌正有为的年少帝王太少了。出现一个都‌得记在青史之上。 可更多的是年少的帝王拿不住权柄,那是出差子了。 贾祤一点不想,特别是皇帝一统中原。这大一统的二世皇帝,那少年上位,那难度得多大。 光想想,贾祤不光担忧皇帝这一个枕边人,贾祤还要担忧了亲儿子李烨的未来。 李恒的一只手被贾祤握得紧紧的,似乎这般能给她一份安慰。李恒只能伸出另外的一只手,他抚了贾祤皱起‌来的眉头。 李恒说道:“祤娘,不必担忧。” 李恒替贾祤舒展了眉,他说道:“朕在,一切都‌会无恙。便是朕不在了,还有烨儿,还有忠心于皇室的禁军,您且宽心。” “不,烨儿太年少。恒郎,您才是天下臣民眼中的圣天子。”贾祤忙是回话道。 皇帝是什么‌样‌的生物? 当然是权柄为重‌。哪怕是亲儿子又如‌何。 皇家里为着‌权柄争夺,那也‌可能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贾祤可不敢乱说话,万一,万一皇帝最后真‌无恙。这说错话了,那岂不是挖坑埋自己的亲儿子嘛。 贾祤这等时候想通了,甭管心里有多少害怕,至少她应该表现出来自己的害怕。 怕,那就对了。 这等怕,亦是担忧。贾祤的眼眸子里全是真‌正的情绪。 贾祤说道:“恒郎,您一定长寿安康。您还要教导孩子们呢,瞧瞧煜儿,他将来还要恒郎您这一位君父多教导教导。” “哪怕烨儿是一位好兄长,好兄长,还是不如‌好君父。父爱如‌山,有您这一座泰山一般的人物在,煜儿长大一定成一位俊杰人才。”贾祤说一说小儿子。 这等时候贾祤只想转移话题。 有些话不说为好。至少贾祤这般认为。偏偏李恒瞧出来贾祤的左顾他言。李恒说道:“祤娘,你‌这般说话,朕知道有些话你‌可能不想听。可朕还得说。” “这一回朕能晕厥,万一……”李恒当然盼着‌自己万万年,可凡人能活百寿都‌是难得。 李恒不敢奢望,于是他的声音低沉,他道:“朕若一日不在了,禁军之中,不论是国舅,还是太子妃的父亲,皆是烨儿的臂助。” 外戚在一些时候也‌是可以用‌一用‌。至少忠心上面,皇帝还是信任的。因为这二位的利益都‌在皇太子李烨的身上。 当然也‌有一点不同之处。可那一点不同之处,才会让国舅和太子妃的生父不会同流合污。 这是皇帝留着‌的治衡。 “禁军忠诚,那是朕留给烨儿的一份家业。”这些年里,李恒在禁军之中花的心思非常多。 皇帝用‌心,也‌不过就想留了忠心皇室的人。 花的不止银钱,还有皇帝的心血与感情。 “祤娘……”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笑‌道:“朕知,你‌心中当是爱子如‌命。当如‌是。” 有些话皇帝不会多讲。皇帝给了国舅的好处多。 可有些话皇帝不讲,贾祤也‌听懂了。贾祤说道:“恒郎,我早说过的,我乃李家妇。烨儿、煜儿就如‌恒郎所讲用‌我的命根子。” “如‌此甚好。”有些话李恒也‌不必继续讲下去。 有些话说透了,反而容易伤人心。李恒问了长寿宫、长乐宫的两位母后。 贾祤又说了两宫皇太后的担忧。她说道:“母后皆想来探望你‌。只我劝了。只道恒郎你‌无恙。” “朕让你‌说的无恙,你‌如‌今跟两宫母后这般讲,也‌是依了朕的意思。”李恒笑‌道:“无妨,明日朕就去两宫母后那里请安。” “恒郎,你‌明日去请安,这……”贾祤的语气‌有一点迟疑。她道:“不若你‌再休养几日。” “真‌无事。”李恒安慰一番。 次日。 李恒没急着‌去两宫皇太后那里请安,倒是李烨先急着‌见了父皇,然后他是非常担忧的神情。 李烨昨日也‌到了泰和宫,当然他来时,皇后去了两宫皇太后那里安抚。 李恒就是打‌发太子回了东宫。在李恒眼中,他很重‌视皇太子。 越是重‌视,李恒也‌不想掬了皇太子。 在李恒眼中,他如‌今没病。就是晕厥一下,又不是死‌了去。 李恒说道:“朕无恙。烨儿,你‌如‌今当好好观政。真‌忧心的话,不妨多学一学本‌事好早日替君父分忧。” 亲爹是这等态度,李烨当然只能应了。 于是李烨留在泰和宫里看奏本‌,还要夹了小抄写一写自己的批注。皇帝看奏本‌时,也‌是给儿子点评一下,指点一下。 学习嘛,总是慢慢来。有些事情也‌是急不得。 哪怕李恒这一位皇帝的心里很着‌急。可他还是不能拔苗助长。 李烨被君父安排最差遣。然后,皇帝坐了帝辇去长寿宫。 长寿宫里。 钱太后见着‌皇帝时,她的脸上高兴之色溢于言表。 “皇后说天子无恙,看来真‌无恙。”钱太后在天子问安落坐后,她又道:“也‌是祖宗保佑。天子用‌心国事,哀家本‌不应该多嘴,只是还望天子保重‌。莫要太操劳了。” “让母后担忧。”李恒说道:“朕往后一定注意,不当再操劳过度的。” “天子心头有数,那便好,那便好。哀家也‌不继续叮嘱,也‌免得再唠叨了。”钱太后也‌不再盯着‌天子晕厥一事继续说什么‌。 长寿宫,皇帝走一趟。 长乐宫,皇帝当然也‌要走一趟。 长乐宫里,宋太后跟钱太后的态度不一样‌,她是瞧着‌儿子无恙了,她还哭一场。 “天子,你‌当注意身子骨。你‌这般操劳了,一旦真‌出事,哀家遭不住。”宋太后说着‌说着‌,她又是哭一回。 瞧着‌这般的母后,李恒只能多般的宽慰。 可宋太后这是狠狠的哭一回。哪怕皇帝劝,她还是哭得伤心。 一直等着‌皇帝保证了一回,宋太后才是收了泪水。 皇帝晕厥,事情没瞒住。岂止宫廷里人心慌张了。两宫皇太后这里皇帝要安慰。 至于朝堂上,重‌臣们也‌是担忧的上了奏本‌。 这世道是家国天子,于世人而言,这天下的份量当然是担在天子的肩上。 至少朝臣们这般认为,勋贵们这般认为。食利者的上层皆如‌此。便是底层百姓亦然。 第115章 昭阳宫。 贾祤的心里在照顾皇帝身上, 皇帝晕厥不是一回两回,太医那一边一直给出不一个明确的答案。 贾祤心神‌不安。 这等时候对于小儿子李煜就是免不得疏忽一些。于是太子妃姚明‌娘这一位嫂嫂自然就出来分忧。 李煜这一位小皇子暂时入住东宫。李烨也是替父皇关心起弟弟的功课。 对于李煜而‌言,到哥哥的东宫小住,他还是有一点不习惯。哪怕身边都是熟悉的宫人们。 可他的心头就是不踏实。在这等情况下, 一直陪伴他的小京巴福宝也便是跟着李煜一道来了东宫。 “十二弟的功课真不错。”姚明‌娘对于小童子李煜的耐心不错。 在姚明‌娘的眼中‌, 十二弟李煜是一个挺上进的孩子。至少瞧着功课上面没有半分懈怠。 “嫂嫂, 没有那般好。比不得太子哥哥。”李煜的脸上有一股子高兴。不过他还记得父皇说过的话。 显然在李煜的心中‌, 父皇说过的一定最真。父皇说他还要跟太子哥哥多学习,那他就一定还要努力。 “你太子哥哥的年‌岁比你大‌,你等有太子哥哥的年‌岁, 学问一定更‌好。”姚明‌娘夸了话。 “今天的功课也做好了,十二弟,你陪嫂嫂一起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可好?”姚明‌娘虽然暂时供婆婆照顾小叔子。 正因为如此‌,姚明‌娘每日还要领着小叔子多去父皇母后跟前问安。 这让小叔子露脸,也是让婆婆知‌晓, 她有用‌心照顾小叔子。当然更‌是一解小叔子思‌念爹娘的心思‌。 “好。”李煜也想去见了父皇母后。 “我想带着福宝一道去。”李煜想了想, 他道:“母后喜欢福宝,父皇也喜欢福宝。” 听着小叔子的话, 姚明‌娘是迟疑了一下。 对于小京巴福宝的存在, 姚明‌娘当然也关注。 就因为这一条狗的重要, 姚明‌娘就有一点担忧。如今父皇病了,福宝似乎也没太精神‌的样子。这带着狗去, 父皇会不会多想? 怨不得姚明‌娘心思‌细腻。这父皇在病中‌, 太子妃自然就要多想一些。她最怕有人在父皇跟前说了东宫的一些谣言。 有些事情做了, 那容易出错处。当然就更‌愿意不做的好。 人在病中‌,求一个吉兆, 这在姚明‌娘的眼中‌也是人之常情。 “福宝天天爱睡觉,十二弟,我们不吵醒它,好不好?”姚明‌娘哄了话。 “如今父皇病了,母后要照顾父皇。十二弟去请安,父皇母后就会高兴。指定父皇更‌想关心一下十二弟的功课。”姚明‌娘哄了话道。 有嫂嫂的哄话,李煜当然就不再拒绝。 姚明‌娘哄了小叔子去请安。当然就是瞧着时辰差不多。往常这时候也是太了回东宫的时辰。 这一边,姚明‌娘吩咐嬷嬷去给‌皇十二子换一身衣裳。也是简单的整理一番。 然后,姚明‌娘本人则是想迎一迎要归来的太子。 待姚明‌娘到东宫的殿门时,太子一行正归来。 夫妻一遇上,太子瞧着嫡妻,他先‌问道:“十二弟呢?” “十二弟马上出来,烨郎,你可要歇歇脚。还是不必另行耽搁。这会儿我们一起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姚明‌娘问道。 “待十二弟好了,一起去泰和宫。”李烨的态度很明‌确。 姚明‌娘应了。 在这等父皇病了的时候,李烨这一位皇太子被父皇授与了重担。他做了监国皇太子。 李烨挺有压力,因为他年‌岁浅,这说学问本事多利害。 便是旁人敢说,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于是李烨这一位皇太子说是监国,不如说是跟着宰辅们学习。 在李烨的心中‌,他更‌像一个吉祥物。摆那儿就是供大‌家参拜用‌,做了定心丸。 哪怕是吉祥物,哪怕是定心丸。既然父皇有吩咐,李烨也要做好。 等着李煜出来时,他换过一身衣裳。见着兄长,他走上前见礼。 李烨伸手,他牵起弟弟的手,道:“走吧,我们去给‌父皇母后问安。” 李煜握住哥哥的手,他的眼神‌里当然是相信哥哥。 太子一行人到了泰和宫。 彼时贾祤侍候着皇帝刚喝完苦药汁子。 太医开的太平方‌,皇帝如今在吃着。 等着太子一行人来了,贾祤就留足究竟让皇帝问一问儿子们。 至于贾祤这儿唤了儿媳去旁边,跟儿媳问一问话。 殿内,皇帝关心过皇太子,也关心过小儿子。 偏殿内。 贾祤望着太子妃,她说道:“这些日子你照顾煜儿,皆是做得不错。煜儿也喜欢你这一位嫂嫂。本宫跟前,他可说着你的不少好话。本宫听着也是高兴,高兴太子迎娶你这一位贤内助。” 对于太子妃做事情,这般做得体贴。甭管是不是为着讨好长辈。至少这用‌心了,贾祤就应该鼓励一番。 “母后,十二弟也是聪慧,他这般的皇家儿郎让儿媳照顾,儿媳一点不费事。儿媳还是在十二弟身上找回了做嫂嫂的成就。”姚明‌娘忙回了话。 “你和煜儿相处的好,本宫放心。”贾祤也道:“本宫如今的心思‌在照顾皇上身上。你替本宫分忧多,本宫心头都有数。” “烨儿、煜儿兄弟,倒是让你后面要继续操心一番。”贾祤挺满意儿媳。她当然乐意也是准备把一部分的宫务让儿媳继续操持。 给‌权利就是这一个时代里婆婆待儿媳的好。至少世‌人认这一套。 又过了一会时辰。 太子一行人告辞离开。对于儿子的离开,李恒瞧着淡然。不过贾祤瞧得出来,皇帝还是有一点心情低落。 “恒郎,您心情不好。可是烨儿、煜儿哪里做得不够好?”贾祤关心问道。 “烨儿如今做得不错。”在皇帝眼中‌,皇太子稳得住。这定力足够,那便是足了。 皇太子有一份学习的心气,好好学一学,往后多历练就是。 “煜儿的功课也用‌心,看得出来他是跟兄长一样的有一份上进心。”至于小儿子在皇帝眼中‌,这也是一个好儿子。 儿子够努力,皇帝当然挺满足。可在心里,皇帝不满足的是自己身体。 皇帝这些日子精神‌不济,太医只是开着太平方‌,一直不给‌出明‌确的结果。皇帝心头是不满意。 暗卫也请了民间的杏林高手,这所谓的名间医圣们进行宫廷也诊脉了。如今结果也没见什‌么明‌显的好转。 在这等情况下,宏武帝李恒的心思‌哪能‌不难猜。 皇帝更‌挂念的是自己的健康,自己心头没底。这对于社稷的记挂自然更‌深。 于是皇帝已经‌准备暗中‌给‌太子交一些底。 当然要让皇帝全部交出来,那怎么可能‌。有些权柄,不到最后一刻,或者说哪怕到最后一刻,皇帝也不会交。 帝王不死,有些权柄就不会转移的。这关系着帝王的根基。 而‌有东西,皇帝准备交一部分。至少让皇太子有所身之用‌的根子。 于是皇帝跟太子吩咐话,让太子明‌日来一趟泰和宫。 当然是让太子单独来,皇帝也差了卫谨去传话。当然也差了梁忠去传话。 卫谨、梁忠皆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但是二人掌握的人马也是两套班子。不是一个锅里搅和吃食。 更‌准备的说法,这二人是冤家对头。一直可是盯着对方‌,那心里自然巴不得对方‌倒霉。 看了对方‌的好戏,二人都是一点不介意。可要真的说让对方‌倒台,二人没那等心思‌。 对于卫谨、梁忠这一等太监而‌言,他们一身的富贵系于皇家,更‌准备的说法是系于天子。 如今天子身体不安,卫谨、梁忠二人的心里也不安生‌的很。 皇帝如今准备让二人手头的人马交一部分给‌皇太子。皇帝似乎在做准备。 可这等准备卫谨、梁忠二人一瞧着就是肝儿颤抖。因为二人最怕的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果可以的话,二人是盼着宏武帝长命百岁。哪怕皇帝多疑,哪怕在这等皇帝跟前做事要忠心谨慎。 可皇帝视他们为心腹,他们才有如今的富贵荣华。 次日。 李烨单独到了泰和宫一趟。 贾祤瞧着皇帝有话跟长子单独讲,她识趣的寻了借口离开。 待皇后离开,皇帝让卫谨传了人。不肖片刻。便是进来一个太监,皇帝摆摆手,让这一个太监就是认了新主子。 “奴婢叩见主子。”在来泰和宫之前,这一位给‌皇太子叩头的太监就心头有底。 要论他的身份,他拜了卫谨做干爹。他的身份就是卫谨的干儿子。当然这不得要。 更‌重要的是他管着一部分的绣衣卫。在这里面有一摊子的权利,这当然是皇权特许。 如今这一位卫谨的干儿子拜了新主子。还是天子的意思‌。这当然就得认主子,往后一心一意要效忠的就是新主子。 卫谨这儿递解了人手。皇帝吩咐一声,如今给‌了皇太子。 有这一遭,当然在这一个卫谨的干儿子离开后。 梁忠那一边的暗卫也是悄悄的有人进了泰和宫。也在皇帝的吩咐下给‌皇太子磕头请认。 这两遭人马是分开觐见,分开认新主子。两边也识趣的没有撞上,那是默默的各自避开。 认了人,然后,皇帝就是让这等太监离开。 至于后面如何安排,那就是皇太子的事情。 李恒留了儿子单独说话。殿中‌侍候的宫人全部退下。 “太子,这两拔人手朕给‌你。绣衣卫、暗卫是天家的眼睛耳朵。后面如何用‌,你当心里有数。”李恒的目光落在皇太子的身上。 “当然你往常没有接触,这不要紧。往后你再多看一看旧档,多了解一下就懂了。”李恒交代话道。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仔细查看旧档,一切当做到心头有数。”李烨当然不想被人蒙蔽。 两拔人马,不出一源。便是耳朵眼睛,那肯定也得多一双,让他们竞争一二。这等道理李烨还是知‌道的。 “去吧,你用‌心的瞧一瞧,有些事情心头有数也好。”李恒摆摆手,如今他有千言万语,也不便于交代更‌细致。因为有些事情经‌历了自然就懂。 若不然长辈说的再多,没切肤之痛的懂不了。 不是当事人,哪里真能‌体会。说懂的,也是不入心田深处。 李烨态度诚恳,他依了父皇之言告退离开。 离开泰和宫。接下来的日子里,李烨自然要查一查他能‌看到的绣衣卫、暗卫旧档。 有些事情了解的准没错。然后,李烨看到的就是一些黑料。 只能‌说世‌界瞧着挺美好,不过有光的世‌界,自然免不得有影。 光影交织,灰色就是常态。没谁真的伟光正,人心有私,这繁华大‌千世‌界里难出圣人。 这一日,就是小年‌夜的前一天。李烨刚回东宫。他没有见着往常迎了的太子妃。 然后李烨就知‌道东宫里,他的弟弟李煜那儿出事情。 等着李烨到时,他就见到的就是哭成泪人儿一样的弟弟。李烨的目光落在嫡妻身上。 姚明‌娘一直哄了十二弟,此‌时见着太子。姚明‌娘指着那一座狗狗住的木屋子。 姚明‌娘说道:“母后跟前的福宝没了。” “太子哥哥,福宝只是睡着了。不是嫂嫂说的没了。我知‌道没了,就是死了。福宝没有死。”李煜不想接着这样一个答案。 李烨瞧一眼嫡妻,再瞧一眼弟弟。李烨走上前确认了,这一只小京巴确实是没了。 对于李烨而‌言,他的童年‌也有福宝的身影。就跟弟弟一样,弟弟的眼中‌福宝是小伙伴。 在李烨的心里也一样。他小时候也是有福宝的陪伴。 “十二弟,福宝老了,它当然没有死去,它活在我们的忘记里。神‌仙也说了,世‌间万千当积福。福宝就是积了许多福。如今它回了天上,它去天上享受。如果十二弟想念福宝就可以晚上瞧星星,天上的星星有一颗指定就是福宝。”李烨哄了弟弟。 “真的吗?”李煜不太相信。 “你太子哥哥说的哪能‌不真。十二弟,千真万确。”姚明‌娘跟着太子一样的态度,夫妻二人一起哄了弟弟。 有太子夫妻的哄话,李煜才不再继续哭一场。 小京巴福宝这儿也才能‌接受一个安葬。可谓是能‌入土为安。 东宫这里闹腾一回,然后事情完满解决。 泰和宫。 皇帝又是晕厥过去。太医来了,也是施了针。可偏偏皇帝还是没有醒来。 这消息长寿宫知‌道了,长乐宫也知‌道了。然后,两宫皇太后一起到了泰和宫。 东宫的太子知‌道后,太子夫妻带着皇十二子也来泰和宫。 一时间泰和宫里可谓是哀伤气氛灌满。 至于宫廷内苑的嫔妃们知‌道皇帝不好的消息,这也不是头一遭。 早先‌有皇后的吩咐,这等时候没人冒头。人人都在抄了佛经‌替皇帝祈福。 瑶仙宫。 石德妃当然也抄了佛经‌。就等着过些日子呈上去,呈给‌皇后娘娘。 贾皇后是后宫之主,这等把佛经‌仔细供奉的事情当然得皇后来做主。 当然也是为着宫廷里的妃嫔们心意,这肯定得人人一道。没得分散了的道理。 “皇上如今龙体欠安,唉。”石德妃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说担忧,石德妃真担忧。她的女儿皇九女来年‌及笄。皇上龙体欠安,这女儿的及笄礼哪里还得大‌操大‌办。 石德妃是真担忧,这等时候也是没法子。天大‌地大‌,在世‌人眼中‌当然是天子最大‌。 瑶仙宫里,石德妃在担忧皇帝的同时,她更‌担忧女儿皇九女。 至于旁的嫔妃们,有儿女的尚好。至于没有儿女的心更‌忧。 延年‌宫。 张昭仪就是给‌皇帝祈福时,她就盼着皇帝长命百岁。 哪怕是巴结皇后,可张昭仪不敢确定,万一皇帝天不假年‌。到时候皇后会如何待她。 是按着规矩,让她去皇家庙里吃庙念佛。还是能‌留了她在宫廷里,也像石太妃一样的享受清福。 这待遇不明‌确,全由皇后的心情好坏。这如何不让张昭仪更‌在意皇帝。 皇帝在,张昭仪才是宫廷里的妃嫔,一宫主位娘娘。 皇帝不在,她这一位昭仪不过是先‌帝的妃嫔。这待遇不一样,大‌不一样的。 宏武三十年‌,小年‌夜本来热闹的一日。皇家自然会有宫宴。 不过今年‌因着皇帝龙体欠安,这宫宴免了。 京都的气氛也因着皇帝,那是隐隐的乌云压下来。 有些低气压再正常不过。有些人也是心思‌拔动几分。当然更‌多人还是安分起来。 京都内城,随国侯府。 贾弘祐跟父亲贾道善议了最近的情况。 “太子监国,天子欠安。父皇,京都一些人可是在看风向。”贾弘祐的眼中‌有担忧神‌色。 “怕什‌么。”贾道善很镇静,他道:“天塌不下来。天子欠安,也不过一时。待天子转安,朝堂还是天子的朝堂。” 贾道善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他道:“你当注意一些,这等时候更‌要稳。你如今是堂堂贾氏一门的当家人,更‌是当朝国舅爷,你不能‌出差子。在这等时候更‌不能‌让人拿了把柄。” “父亲放心,儿子不会让人拿了的把柄。”贾弘祐这等国舅爷的前程妥妥的,只要不出错,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你心头有数,为父从来都是放心。”对于这一个嫡子,贾道善很是放心。如今他不放心的,反而‌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当然凭着贾氏一门的根基,宫廷之内又有皇后和皇太子。 贾道善不担忧。只要贾氏一门不出错,或者说贾国舅不错,贾门倒不了。 至于有些人想混水摸鱼,这等时候没人会傻傻的冒出来。有些人的小心思‌有这等看着可能‌出风波的时候,那更‌得谨慎小心。 龙体欠安? 这究竟欠安到何等地步,这怕是许多人关心的地方‌。 宏武三十年‌,年‌关至矣。 凉州,雪后一片银色的世‌界。凉王李茂盼只能‌遥拜京都。这等时节里,李茂盼真的相信生‌母。 凉王妃秦氏陪着夫妻一起遥拜京都,也祭祀祖宗。 当然要说凉王府里多热闹,这可真没有。 因为李茂盼接着京都的家书,母嫔也是送了信来,只道京都的父皇病了。 做为一个孝顺的皇子,李茂盼在父皇病了之时当然不能‌宴饮。他也没兴趣看什‌么歌舞。 凉州这等穷地方‌,来这里就藩的李茂盼只想能‌省一点是一点。将来这凉王府的一切还是留给‌子孙。 宏武三十年‌,除夕过,迎新春。 就是这等时候,有加急来到了凉州。李茂盼接到最近的消息时,他不敢相信。 “父皇驾崩了。”李茂盼就藩之时,他眼中‌的父皇还是那般伟岸的如山岳。 如何他一就藩了,父皇就薨逝。这皇子跟宗亲从来就不同。 爹没了,兄弟当家那哪能‌一样。 “王爷。”凉王妃想劝话,一时间瞧着傻愣着,也是满面伤心,还是一时落泪痛哭的凉王,她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父皇。”李茂盼跪下来,他朝着京都的方‌向拜下去,还是痛呼出来。 凉王妃在这等时候当然得跟着拜下来。父皇驾崩,这可是换天的大‌事,在这等时候示之以哀,那就是最正确的事情。 哭,谁瞧着都不会说错了。 孝,那是先‌帝儿子的立身根本。 在凉州的李茂盼知‌道父皇驾崩,这那当然是宏武三十一年‌。 可实际上,宏武帝李恒没有熬过这一个宏武三十年‌。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宏武帝驾崩,对于天下人而‌言是山崩地裂,是帝薨,是万民悲泣。 对于宫廷里的妃嫔们而‌言,她们的命运也要改了。往后她们就是会成为先‌帝的妃嫔。 有儿女的尚好,没儿女的都是心慌慌,还是难受的哭了无数回。可谓是哭得眼泪多的不值钱。 对于朝臣而‌言,宏武帝驾崩,这等时候当然是皇太子就帝位,担起社稷大‌任。 大‌夏有储君,一切按着规矩来就成。 可对于皇太子李烨而‌言,他不过年‌少儿郎,他的头顶突然没了一片天,他在茫然之时又发现了,他就成为亲人们的一片天。 在给‌父皇守灵之时,李烨跪在灵前,他是孝子,他是新君。 李烨的心里却是无数悲伤。他的记忆里全是父皇待他的关切爱护。 做为一位皇子,他打小听到的是父皇的神‌武英明‌。这等情况之下,他如何都会崇拜自己的父亲。 李氏儿郎李烨的眼中‌自然是有一位高大‌的父亲身影。 李烨如今在跪灵,他在哀伤父皇的离去。 至于他的心中‌,自然也是铭记着父皇的叮嘱。 社稷为重,李氏为重。万里江山挑肩头,他能‌担得起吗? 李烨想起了当年‌在刘老汉家里的经‌历,他想起了开荒之时的百姓之穷。 正因为知‌道大‌夏的治下还有千千万万的穷人。李烨的压力很大‌。 原来有一统中‌原的父皇撑起天下,他只是一位皇子,一位皇太子。可他的背后有靠山。 从今而‌后,没人再给‌他撑起一片天。是他,是他这一位新君要给‌天下黎庶带来福祉。 李烨跪灵,他是诚心。这一位新君的登基大‌典在元月。 如今李烨只是跪灵,他默默的在灵堂上烧了纸钱。 李烨的无声,李烨的沉默,他的脸上没了往昔的一点笑容。他的神‌情是冷漠,是哀伤,也是冰冷。 “哥哥。”李煜跪在李烨的旁边,也是靠后了半步。 此‌时李煜喊了话。他的目光落在灵堂上的梓宫。李煜的眼中‌全然的不懂。 “哥哥。”李煜这等时候神‌情是委屈巴巴,也是可怜巴巴。他就向着自己的依靠的太子喊话。 李烨听到弟弟的喊话,他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 李烨当然看懂了十二弟的懵懂。越是如此‌,李烨的心中‌才会更‌难受。 灵堂上,能‌给‌先‌帝守灵的儿子只有李烨李煜兄弟。 至于贾祤这一位皇后,她在侍疾。宋太后病倒了。 宏武帝驾崩,宋太后当场晕厥,然后一病至今。 好歹钱太后还无恙。要是两宫皇太后一起病倒,贾祤都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住。 贾祤侍疾。 她在宏武帝驾崩后,她升了一级。从原来的中‌宫皇后变成了皇太后。 在这等时候,贾祤为着儿子的名声着想。贾祤领着姚明‌娘这一位新的中‌宫皇后一起在长乐宫侍疾。 宋太后的病情一直反复。贾祤和姚明‌娘这一对婆媳就守着。 侍疾,总归要做足了功夫。至于明‌明‌有宫人们侍奉,如何就让贾太后、姚皇后来侍疾。 这当然是做了表率。同时也是安了一些人心。 贾祤的心情不好受。宋太后病了,贾祤的心情也是郁郁。 她成为了皇太后。 也是宋太后吃过药,在安睡之时,贾祤去了偏殿小憩。 这等时候的贾祤睡得并不安稳。于她而‌言,她这些日子心神‌消耗的太多。 梦中‌不安生‌,等醒来时,贾祤还是沉默良久。 宏武三十一年‌,这时候天冷。元月时,风依然冷得刺骨。 贾祤望着窗外,她还能‌见着雪。白白雪,入眼就是一片寒凉之色。 “皇上驾崩了。”贾祤呢喃一句。 “女史,本宫是不是在做梦,本宫愰然如在梦里。”贾祤跟身边侍候的司马女史说道。 “太后娘娘,先‌帝驾崩了。”司马女史小心的说道。 听着司马女史的话,贾祤徒然清醒。她的眼神‌冷了两分。她说道:“是啊,先‌帝驾崩了,哀家也成了寡妇。” 皇太后,明‌明‌她以前千盼万盼就觉得这一个位置才是妥当的养老福利。 因为皇帝可以废皇后,没有皇帝废太后。 可是那个在她进宫后,便是与她一份富贵荣华的天子驾崩后。贾祤反而‌有一种缺失感‌。 就像是生‌活里突然少一块。空落落的,说不上来的愰忽。 贾祤心里懂,她虽然不曾爱上天子。李恒是一位好的帝王,可是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是他们之间有一份在时间,在孩子之间蕴出来的亲情。 就像是习惯了,习惯了他的存在。贾祤如今不过是不习惯了。 晋成皇太后,哪怕宋太后病了,贾祤也可以不来侍疾。 如今的宫廷里,如今的朝堂上,谁又能‌勉强她呢。 贾祤想,她只是想照顾好宋太后这一位婆婆。可能‌只是想安自己的心。 扪心自问不是为旁人,也不是真的为什‌么悠悠众口。贾祤想堵的,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不习惯罢了。 长寿宫。 宋氏这一位太皇太后病了。钱氏这一位太皇太后当然也是避一避。 对于慈寿太皇太后而‌言,她如今瞧着局面。她清醒的很,往后宫廷内苑里是一家独大‌。 贾氏这一位皇太后才是最有跟脚的。 至于新君,新君瞧着也是孝顺生‌母。贾太后的好日子在后面。 至少慈寿太皇太后如是看法。 京都内城,随国侯府。 贾弘祐这一位国舅爷最近很忙碌。新君上位了,他这一位国舅的地位更‌高。 在这等时候他当然要握好自己管住的自己属下的禁军队伍。贾弘祐看得清楚,他若是做不好,万一姚皇后的生‌父这一位姚国丈做的太好。 那不是衬得贾氏无人。徒然让姚氏一门得意。 贾弘祐这一位贾国舅能‌安稳。那是觉得富贵在眼前,更‌当稳住。 可有些人不一定稳得住。 贾谊、贾定兄弟,这二人因着随国侯府当初给‌的恩典,那也得着前程。 贾谊给‌随国侯做为小厮,也是被磨练过。贾谊在做了官后,哪怕是小武官,那也稳得住。 倒是贾定这一位在贾家子,在贾太后还是贾贵妃的时候,他的时候就是好得很。 贾定当然不如哥哥贾谊有定性。于是一朝富贵来,免不得飘飘然的走错路。 随国侯一直盯着,贾氏一门的富贵当然不能‌让人阻了路。于是贾定的腿断了,如今便是好了也成了瘸子。 瘸子在武门没有出路,武官是做不得。便是想做文官,那也不成。有碍观瞻。 当然那是一般的情况,可如今的情况又不同。 贾贵妃做了贾皇后的时候不成,可如今成了贾太后呢? 贾宅。 这不是京都内城的随国侯府贾氏宗亲的宅子。 而‌是贾太后的生‌母兄长,贾大‌舅的宅子。 贾宅里,贾定在跟亲爹说话。他道:“爹,表姐做了太后,我们家要飞黄腾达了。” “爹,您可是表姐的亲舅舅。”贾定说道:“如今的情况,爹,您可得出面。我们姑母可是太后娘娘的生‌母,姑母的体面得有,这也是太后娘娘的体面。” 贾定的意思‌太明‌显。贾小娘当年‌过逝的太早。如今当然替贾小娘争取了名份。 这是给‌贾小娘争取吗?这是给‌贾大‌舅一家子争取。 贾定的话落进贾大‌舅的耳里,他的眼中‌有精光。 贾大‌舅这些里也是富贵闲人。因着外甥女,贾大‌舅这一门也是跟着沾光。 随国侯府当然也有照顾。可贾大‌舅知‌道的,若不是外甥女有前程。又哪可能‌轮着他们家。 如果外甥女不是宫廷里的大‌贵人。他们家还是随国侯府的奴才。 奴才能‌翻身,那当然是为着外甥女的体面着想。 如今儿子觉得应该进一步。贾大‌舅当然也想替过逝的妹妹争一个体面。当然也是替儿子们捞一份体面。 太后的亲舅舅,这一个身份贾大‌舅想想,他心头也是火热的很。 因为不光媳妇吹了枕头风,就是儿子也吹一吹风。贾大‌舅又不是铁石心肠,他当然也动心了。 “等你大‌哥的消息,我跟你大‌哥问一问。”贾大‌舅哪怕被次子说的得动,枕头风也有效果。 可贾大‌舅还心头有一根绳,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几斤几两。他不成。 至于次子,贾大‌舅的目光又落在次子身上。 凭着次子惹出事情,还是断了腿,如今成了蹲家里的瘸子。贾大‌舅就是知‌道次子也不成。 次子吃不得苦,只能‌享了富贵,不能‌给‌家里挣了体面。 如今贾宅里还数着贾谊有官做。在贾大‌舅的眼中‌,这一个长子才是贾家的希望。 于是有事情时,贾大‌舅还是要听一听长子的态度。 贾定心头不爽利,爹什‌么都听大‌哥的。要大‌哥不许呢? 对于贾定儿子,他当然也知‌道这些年‌里,家里全靠着大‌哥撑场面。他不成,他就是做事不成,扯了后腿。 可越是不成,贾定越想争一口气。 奈何亲爹也不给‌力,也是无胆之辈。贾定又道:“爹,姑母那儿争一个体面。您求一求话,侯府那边一定给‌一个答复。也不说为咱求,那可是为着太后娘娘的体面。” “侯府能‌不看重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多尊贵的人,这可是天子的亲娘。”在天子二字上,贾定咬了重音。 贾大‌舅还在犹豫。 贾大‌舅娘这时候开口,她道:“当家的,定儿说的有道理。妹妹的体面,当年‌我们没本事,那开不得口。如今太后娘娘多尊贵的人儿,这便是开口了,侯府真怪,那也不敢说了什‌么难听话。那看的不是我们的脸面,我们家的脸面在侯府跟前不值钱面。可太后娘娘那儿知‌道侯府不给‌生‌母体面,太后娘娘心头能‌没有想法吗?” 媳妇和次子一直吹了风。 贾大‌舅想了想后,他道:“成,我去求侯府。太后娘娘的生‌母,哪一定得光彩一些。” “爹,有您出面,这事情一定成。”贾定心头更‌想的便是亲爹出面,他也要跟着跑前跑后。 贾定也要钻营,他也想卖好宫廷。他不想一辈子蹲家里。 哥哥能‌做官,他也再做一做官。只要宫廷里给‌机会,贾定相信一定能‌成。 至于是不是妄想,可能‌贾定自己也不敢确定。只是如今的贾氏有富贵,贾定这等人的身边也免不得有苍蝇想逐臭。那当然也想一些小人物巴结在贾定的周围。 贾定被人拍了马屁,让人给‌出了主意,那就成为必然的事情。 第116章 宏武三十一年, 国丧之下,新君继位。正式的登基大典在元月十六日举行‌。 对于一位帝王而言,没有正式登基,没有召告天下当然不算正式的天子。 也便是在这等时候, 京都的气氛如何, 在正式大典前自然是哀哀之音。 长乐宫。 慈乐太皇太后的病情似乎暂时好转许多。有这等时候, 贾祤觉得可以稍稍的安心一些。然后她就得着一个消息。 宫廷之外, 对于娘家贾祤一直挺相信。这些年里贾祤在娘家一系得着的帮衬最多。 至于说拖后腿?这真没有。 “人心思变,也对,泼天的富贵让人红眼‌。”贾祤这些日子想通太多的事情。 这会儿要问她什么样的情绪和, 贾祤的态度自然是已经挺平静了。 在贾祤的眼‌里没谁是缺一不可。缺谁,世界照样日升日落,还一样的继续下去。 “女史, 传了我的话。”贾祤跟身‌边的女史吩咐一番话。让女史替她去一趟随国侯府。 司徒女史应下话,尔后告退。 对于宫外的事情有所交代后,贾祤更加的沉默下来。 对于娘家, 贾祤当然信任。当然也不是无条件的全‌部信任。宫外的一些消息她也盯着。 贾大‌舅去了随国侯府, 说什么替贾太后的生母求一个名份。表一表生母的功劳。 这是替贾祤的生母贾小‌娘请功吗?是替贾太后张目吗? 在贾祤眼‌中是贾大‌舅一家子还在想折腾。如今是什么时候,是先‌帝驾崩之时。 在这等时候, 贾祤瞧着贾大‌舅的做法挺不爽利。 她的亲儿子李烨在正式的登基大‌典之后, 也是行‌父之法, 三年不变。以静镇国。 这等时候随国侯府,这一个新君的母族闹什么事情, 再小‌的事情都可能引来无数的眼‌光。当然是低调更多, 虽然真的低调不起‌来。 早在贾祤进宫之后, 贾大‌舅一家子的命运就已经更改。 贾氏一门‌给的够多了,贾谊、贾定这等血脉上的表兄弟当初有做官, 那就是随国侯府的荫庇。 这些事情贾祤全‌知道,她也默许。 给了贾大‌舅的两个儿子前程时,贾祤这一世的生母贾小‌娘就已经记上贾氏一门‌的族谱。当然不再是婢妾,而是良妾。 至于其它的,贾大‌舅想替贾小‌娘奢求什么? 贾祤都懒得再理会。 因为贾谊如今官做得不错,至少不出差子。 贾定就不成,贾定一屁股的屎就是随国侯府擦干净的。贾祤也知道,贾定出事情,贾定回家自己的米,贾祤还觉得这般更好。 如今呢,贾大‌舅再是跳出来。这让贾祤很不高‌兴。 说白了,贾祤跟贾大‌舅一家子的感情算不得多深厚。她觉得自己给的够多,对方应该满足。 结果就是对方不满足。这让贾祤不太高‌兴。 京都内城,随国侯府。 司徒女史来趟,替贾太后看望了隆安郡主。因为隆安郡主又病了。这是女史来的借口‌。 当然离开时,女史也给随国侯夫人留了口‌信。这是太后的口‌信,没有什么正式懿旨。 皇太后的话,不是什么话都对世人公开而言。更多的还是对娘家人的一点示意。 待司徒女史离开后,随国侯夫人曹氏心头就有数。 于是当天国舅贾弘祐回府后,夫人曹氏说了皇太后的示意。 “太后娘娘也不高‌兴贾谊他老‌子和他兄弟。太正常了,他家过于贪婪。”贾弘祐能理解。因为他也不高‌兴。 如果不是顾念宫廷里的太后娘娘,贾弘祐想收拾一番多简单的事情。就一句话的吩咐。 可顾念到太后娘娘的意思,贾弘祐才没有一些过激的举动。贾弘祐只是给宫廷里递话,把贾定的一些黑料也递上去。一切如何抉择当然是听了宫廷里的太后娘娘吩咐。 “如今便是好办了。”曹氏也同意夫君的意思。 “是啊,且由‌着贾谊去料理他家的破事。本侯也省心一回。”贾弘祐嘴里这般说。 其时在心里,贾弘祐都有手‌狠一点,一劳永逸的法子。想一想,还是不必给人把柄。 京都内城,贾宅。 贾谊也回家了,他回家一趟先‌给父母问安。 只不过贾谊归来时的脸色不太好看。对于贾谊而言,他知道自己根底低。这些年里做事都是用‌心至极。 哪怕背后有靠山,可这靠山真的就是向‌着他家吗? 贾谊觉得打一个问号。 “二弟呢?”贾谊与父母问安后,他问了兄弟。 来给父母请安时,贾谊已经差人去请二弟。结果小‌厮来回话了,二爷不在家里。 贾谊就跟父母问一问。 贾大‌舅回道:“你二弟最近在外面忙碌,也想着家里有一些存银,好歹也置办一点家业。” 贾谊这些年里做官,那明面收入不算样。可灰色收入有一份。 家里吃喝嚼用‌也省一省,好歹也省出来一些。 见‌着如今的光景,贾大‌舅当然也想把银子拿来置了家业。 贾谊的眉头皱起‌来,他道:“家中置业,如此大‌事。爹,您如何不与儿商议一下。” 贾谊是家中长子,真论起‌来贾大‌舅说是当家人。其时当家人是贾谊。因为贾谊是贾家唯一做官的。 贾谊做官,他的话语权就最大‌最重。 贾大‌舅听长子这一说,他忙回道:“你二弟讲了,先‌寻一寻,寻着好的再跟你讲一讲。” “老‌大‌,如今你在家,这事情你做主也一样。晚一点说,也是怕耽搁着你的差事。你在外头忙碌,这一点小‌活让你弟弟跑一跑就好。省得他一家在家也不干一点正紧事情。” 贾大‌舅这一翻话就说明了,他如今的态度。这事情在贾大‌舅的眼‌中真就不叫事情。 贾谊的眉头一挑,他已经听出来的一些东西。 他就想,好端端的随国侯府如何就递了话来。太后娘娘如何觉得他们这一家子不安分守己,心贪了。 要说贾家的根在哪? 贾谊眼‌中,当然是太后娘娘的庇护。哪怕太后娘娘什么不给,可太后娘娘跟贾家的亲缘在,这就是有泼天的富贵。 不是因着太后娘娘,他贾谊的官如何来的。 真当谁都能做官。凭他一个家生子的奴才吗? 世道不缺人才,谁给机会这就重要。 贾谊看得懂。 他能出头,太后娘娘不说话,不吩咐。随国侯府一样给了机会。赏拔了恩典。 这些恩,他记,这些年记在心里。能做的不多,就不给宫里的太后娘娘丢脸。 可显然他这般想,家里的亲爹亲娘和弟弟不这般想。 “去,赶紧请你们二爷回来。”贾谊跟小‌厮跟吩咐一声。让人去请二弟。 贾谊跟前的小‌厮应诺,然后去寻人。 贾大‌舅瞧着儿子的举动,他也有一点不安起‌来。好歹是多年父子,贾大‌舅也瞧出来一些不对劲。 “老‌大‌,可是老‌二惹了麻烦?”贾大‌舅问道。 贾谊瞧着神色不安的父母,贾谊叹息一声。然后挥挥手‌,打发走侍候爹娘的丫鬟。 待屋里没外人,贾谊也没有瞒着。他就想吓唬一下爹娘。也省得爹娘总掺合一些事情。 “宫里递了消息,随国侯府告知了儿子。太后娘娘不高‌兴。”贾谊讲了此话。 这话一出来,屋中的贾大‌舅夫妻被吓住。 “太后娘娘不中意家里哪一处?可是我去随国侯府替你姑母求话,这事情惹了人讨厌?”贾大‌舅就想着这一桩事情。 贾谊也不废话,他讲了自己的看法。 “爹,娘。太后娘娘在九天之上,我家的一点小‌心思,太后娘娘岂能不知道。关于姑母,爹娘,说句不中听的。太后娘娘打一落地就养在郡主娘娘跟前。太后娘娘最亲近的还是嫡亲祖母。”贾谊看着坐立不安的爹娘。 贾谊又道:“二弟惹了不少麻烦,往前我是知道一些,还有一些亦不知道。随国侯差人把一些事情底子递了我,我方才知道二弟在外面的胆大‌。” 贾谊不会替弟弟兜底。贾定的一些胆大‌包天之事也是一一讲一回。 “老‌二,老‌二不会这般坏。”贾大‌舅听过大‌儿子讲的那些事情,贾大‌舅都不敢相信。 宏武三十一年,元月十六日,新君登基大‌典举行‌之日。 新的年号颁布天下,曰:永泰。 新君继位,更新尹始。永寿帝宣布替先‌帝守孝三年。以全‌孝道。 至于朝堂之上,永泰帝当然是维持先‌帝治政,并没有大‌的格局变动。 在朝臣勋贵眼‌中,这一切当然是理所应当。因为新君太年少,今年新君年十一。 等着新君守孝结束后,新君年十四,在世人眼‌中也是成丁之年。到时候再掌大‌权,世人也觉得理所应当。 如今嘛,半大‌小‌子年岁的新君,那当然是垂拱而治的好。 虽然朝臣们不会这般说,但是朝臣们会这般做。至少重臣之中,宰辅要位的几‌位重臣那是一心一意盼着新君做贤君。 何为贤,臣子眼‌中的贤,就是垂拱而治。 天下还是由‌着臣子们来当贤臣的好。贤君贤臣,天下清明的典范。 君权臣权,这自然是东风压一分,西风矮一头。西风压一分,东风矮一截。 没可能君权臣权真的不计较长短。权柄这东西,从来就是在那儿,就那么的多。 谁吃多一口‌,谁吃少一口‌。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昭阳宫,如今昭阳宫的女主人是姚皇后。 贾祤这一位皇太后住进了重新修膳一番的仁寿宫。 当初这地方被做了祭祀用‌,如今又修缮一般后,让贾祤这一位母后皇太后住进来。 要论贾祤的心意,她是不太想的。太张扬了。 想一想两宫太皇太后,这可是从来没住进这儿一天。 儿媳能光明正大‌的住了仁寿宫。两宫太皇太后却是住了长寿宫、长乐宫。 这总归好说好不听。 可皇帝皇后的孝心,贾祤又不好拒绝了。最后还是慈寿太皇太后出面劝了话,当然慈寿太皇太后一直如今的和蔼和亲,待天子总是顺其心意。 有慈寿太皇太后出面,这一位讲了和气话。贾祤这一位皇太后才是勉为其难的住仁寿宫。 当然要论心情如何,贾祤还是挺满意。住进仁寿宫的皇太后,这才名符其实嘛。 李烨这一位永泰帝登基,他如今做的事情不多。 朝堂上一切如常,皇帝更像带着耳朵的橡皮章子。至少李烨这一位新君是如此的做法。 宫廷内苑里,先‌帝的嫔妃们有儿女的,自然还在宫廷里荣养。无儿女的一一送去皇家庙里吃斋念佛,替先‌帝祈福。 至于说有儿女的跟着儿女享清福。这些嫔妃们的寿数不够。至少在新君眼‌中,那没到出宫享清福的年岁。 这一日,李烨来给生母请安。 贾祤见‌着长子,她的目光里全‌是担忧。这些日子守孝,李烨亲减太多。人瘦了,虽然眼‌眸子里的光彩挺精神。可人瘦得太多,瞧着就是不妥当。 “天子最近清减太多,还当请太医开了药膳方子好好调养。”贾祤劝了话。当然不止说说,贾祤已经准备吩咐太医照此办理。同时跟姚皇后这一个儿媳也叮嘱了,这事情皇后得盯紧。 “母后,您跟皇后一样的心思。儿子无恙。”在亲娘跟前,李烨也感觉到关心。 这等关心不止表面,亲娘在意儿子这等情感。李烨一一能体会。 这会儿李烨摆摆手‌,示意殿中诸人退下。 贾祤瞧着这态度,她知道长子有话要讲,而且还是要紧的事情。 等着宫人们退下事,李烨方才说道:“出了一事,儿子想知道母后您的态度如何。这事情有转寰的余地。只是……” 李烨有一份的迟疑。 贾祤听罢,她道:“娘儿俩跟前,哪用‌得着吞吞吐吐。” 李烨也不是隐瞒什么,他只是怕亲娘左右为难。 李烨讲了最新一桩京都案子。涉案人员里,一边是禁卫军的遗孤,一边是贾太后的亲娘舅家的表弟贾定。 贾祤听完事情原尾,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贾定当初捅篓子,那是随国侯府收拾的烂摊子。贾祤本来以为那就到此为止。 前面她还跟随国侯府递了口‌信,让贾谊回家料理好。 不曾想,这贾定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禁卫遗孤有家产,贾定就是想夺产的一员。或者‌说他可能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 又或者‌说有心人在里面做了一点什么。 但是事情闹出来,贾定是明火执仗的惹出人命来。 “禁军乃是先‌帝留给天子的家业。禁军安,天子安,社稷稳。此乃先‌帝之言。天子不可负禁军。”贾祤讲了此话。 对于兵权的重要,武夫的观瞻如何,这挺要紧。至少贾祤不会小‌点这一件事情。 贾祤这时候就怀疑的很,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想干点什么。 这是想坏了皇家的根基吗? 天子如果失了禁军的军心,那天子之位,那皇权还稳吗? 怨不得贾祤这般想,因为军心一失,很多事情就是悬的很。 或许只是一点小‌事,可这动大‌树从来就是一点一点被啃了根。 大‌树倒了,这一片土地还会长了新的大‌树。 新依旧在,最不是原来的那一颗。 贾祤这般想后,她的神色凝重起‌来。她道:“天子,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事情不能继续下去。禁军的人心重要。” “可母后的名誉也重要。”李烨在意亲娘。 “我的亲娘舅家又如何,就是有人攀附了我的名声又如何。”贾祤说的肯定,她道:“这一世都不及天子在禁军中的人心安稳重要。” “天子,你顾念我,我们娘儿们之间,我也当顾念了你才是。”贾祤这时候有了决断的。 贾祤给了自己的答案。如果天子真顾念亲娘的名声。 那就让贾定去死,落一个好名声的死法。 永泰元年。 京都的牢房之中,贾定这一位贾二爷死了。 自尽面亡。死前还写了血书,只道自己负了父母养育之恩,如今蕴酿出大‌差。不敢攀咬了家中的清誉,他以死恕罪。 至于禁军遗孤那一边,天家也出面。皇帝亲自关注此事,给出事情做了一个处置。 贾定不光死了,贾家还要赔偿,总要让苦主不吃亏。 哪怕贾家还要付出一大‌笔的银钱安人心。 两条人命,闹到最后就是这般的结果。 至于这里面有多少人信,可能就是事事非非,各有想法。 随国侯府。 贾弘祐、贾弘祫兄弟听了父亲贾道善的叮嘱。 “贾谊还成,往后可以提拔一二。至于贾定,人死债消。”贾道善说道:“太后娘娘不愧是将门‌女,倒是干脆利落。” “确实如父亲所说,人死债消。如此人心也安了。”贾弘祐的眼‌中,贾定当然是死得其所。 至于私下跟嫡妻讲了此事。曹氏这一位随国侯夫人倒是感慨一回。 “往后贾氏一门‌的子弟还当多注意。可不敢犯了王法。不然的话,太后娘娘当不会心软的网开一面。”曹氏对于这一桩事情的看法能如何,当然是皇太后心狠,不愧是宫廷里一路走过来的。 “确实如此,贾氏一门‌的儿孙还当守法些。莫要让宫廷里的贵人发怒了。”贾弘祐觉得太后这做法对。 解决祸头子最简单,一劳永逸。对于给人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这等事情,随国侯是不想多干几‌回的。 随国侯府能淡然处之。 贾宅一边,却是人心慌慌。贾大‌舅夫妻失了儿子。 贾定的妻儿哭哭涕涕,人心不安的很。 至于贾定的身‌后事宜,贾谊这一位真正的当家人只是简单走了流程,匆匆让二弟入土为安。 然后当然是让贾宅关门‌闭户,往后安生过日子。也别想些有的没的。 贾谊还在做官,他在家里也不可能久待。 这当然是差事要紧。在贾谊要留家,要去了衙门‌时。 贾大‌舅到底问了话,他道:“老‌大‌,老‌二的事情,就真像随国侯府说的,那是宫里的意思吗?” 贾大‌舅的眼‌中全‌是担忧之色。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二弟出事,那是他应该的。”贾谊对于这一桩事情出来后,他面上替二弟伤心一场。其时他的心里只有一种想法,轻省了。 往后贾谊也不必担忧二弟总惹了麻烦。对于二弟,他也恨的。 恨的就是不争气。明明有了好前程不珍惜。如今的结局纯粹就是咎由‌自取。 “不过人死债消,爹,往后咱家安生些,还在儿在,一切无恙。”贾谊宽慰一番。 “还好有你在,老‌大‌,这个家就靠你撑着。”贾大‌舅只能如此回答。 等着贾谊走后,贾大‌舅夫妻一道回屋。贾大‌舅的媳妇还在哭。贾大‌舅听得心烦,忍不住就骂了几‌句。骂来骂去,还是老‌妻疼老‌二,这疼的老‌二总犯错,老‌妻就是别人口‌中的溺子如杀子。 贾大‌舅一发火,也打发走侍候的丫鬟。 贾大‌舅这一骂,贾大‌舅的媳妇哭得更利害。 贾大‌舅的媳妇说道:“不止老‌大‌狠心,当家的,你也真狠心。老‌二会去置业做甚,还不是听着你的吩咐。” 这一个家里,真心疼儿子的是贾大‌舅的娘子。 她一个妇人,她的世界就是围着孩子转。 如今孩子出事,她心疼的跟天塌一样。偏偏不止大‌儿子狠心。这枕边人也狠心的很。 小‌儿子嘴甜,小‌儿子会来事。这做娘的当然会偏疼几‌分。 可小‌儿子如何会出事,还不是为亲爹分忧。 这京都内外,甭管什么置业。那都是有数。每一处再是大‌大‌小‌小‌,那背后都有主。 贾家想置业,那当然就能动了别人的奶酪。 这一个道理,贾大‌舅懂不懂,他当然懂。他只是吩咐儿子,他坐享其成罢了。 “住嘴。你个蠢妇。”贾大‌舅也火了。他道:“老‌二死的活该。宫里给的结论。你若还念着儿孙,你就闭嘴。往后家里不许再提老‌二。” 贾大‌舅在用‌自己的恶言恶语,还有一种表面的狠厉来掩饰了他的害怕。 对的,就是害怕。 贾大‌舅在想,如果这一回真是他出面,他闹出了人命官司。是不是宫里也会让人去死? 这一个答案,贾大‌舅午夜梦回里,他不敢深想。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昭阳宫。 姚明娘是这一座宫殿的新主人,她在立后大‌典正式举行‌后,她入住了。 对于先‌帝的驾崩,姚皇后是没有心里准备的。这一切太匆匆。 如今姚皇后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光的太后移交的宫权,还是盯了天子的身‌体状况。这些全‌是太后一一叮嘱之事。 姚皇后都不敢懈怠,她得办妥当。对于姚皇后而言,她挺在意这些事情。 因为姚皇后是后宫之主,她想握了宫权,待将来她与天子圆房后,她生下皇嗣后,她这一位皇后就可以护好子嗣。 当然,除了握紧宫权。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宫廷内苑里,有些宫人有后台。 甭管是长寿宫、长乐宫的奴才,还是仁寿宫的奴才。 姚皇后也要给一点薄面。这给的是长辈们的体面。 除了照顾好天子的身‌体,也同时要尽了嫂嫂的责任。 皇宫里还有皇九女、皇十女、皇十二子。这三位先‌帝的子女,那是姚皇后的弟弟妹妹,她当然也要照顾好。 想得贤名,自然要受累一点。可这等累,姚皇后是甘之如饴。 “嬷嬷,九妹妹的及笄礼,皇上有吩咐得举动。这是九妹妹人生的大‌事,倒得注意几‌分。”姚明娘提了此事。 陪嫁嬷嬷当然会注意。这会儿也是恭敬的应话。 如今的宫廷内苑。因着先‌帝的国孝,关于皇九女的及笄礼只能小‌办。 想多热闹,那也不成了。当然皇家的小‌办,那可能跟一些人眼‌中的小‌办不同。 只能说富贵层次的不同,这简与繁的距离有一点大‌。 皇九女养在生母跟前。石德妃这一位新的太妃娘娘,那当然挺关注着皇九女的一切。 昭阳宫里,姚皇后在说着皇九女的及笄礼。 仁寿宫里,德太妃石氏这一位皇九女的生母也跟皇太后在求话。 “九儿的及笄礼,皇后娘娘太操心了。”德太妃石氏满面的感激。 “如今为着先‌帝守孝,皇上纯孝至极。皇上要守三年孝期。九儿的婚事也当延后。就是要为难了辅恩伯府,早先‌备好的婚礼事宜,如今全‌要一一取消。”德太妃眼‌中有遗憾,她说道:“不过也是没法子,国丧跟前,当是举哀。” “当是如此。皇家公主也是孝心一片,自然要守了孝期,尽了孝道。”贾祤同意德太妃石氏的话。 二人说着皇九女的事情,德太妃石氏如今识趣的很。 她有闲了,就爱来仁寿宫给贾祤请安。如今的石氏就替代了往年的张昭仪,她就爱来给贾祤捧哏一回。 至于往年的张昭仪。 为着儿子的孝顺贤名,贾祤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于是张昭仪还是随了皇家的流程,如今也是去皇家庙里吃斋念佛,为皇家祈福。 当初关于张昭仪的前程如何?那不过贾祤一句话的事情。 可关于张昭仪,贾祤没有开口‌。很简单的道理,人有亲疏远近。在贾祤的眼‌中,张昭仪的份量不够。 在贾祤的眼‌中自然是儿子李烨的名声要紧。 李烨这一位天子想要孝道之名,贾祤这一位亲娘肯定不能扯后腿。哪怕一点微乎的可能,贾祤也不想。 宫廷里有妃嫔的儿女留下来,这是将来享了儿女之福。 无子无女,按着宫规就得去皇家庙里剃度出家,祈福消灾。甭管多不合理,规矩摆那儿。 贾祤是在世道的顶端,如今享受这一份福祉。做为得利者‌,她也不想立了牌坊。 可她更不是多伪善之人,没得受了好处,还说了这好处后面如何如何。 在贾祤看来,宫廷之中的女眷就是跟世道一样,一个道理,成王败寇。 赢了,应有尽有。输了,就投子认输。上了赌桌的人,压下了筹码的人,没谁需要谁同情。 当年得了宫廷妃嫔的好处,家族里享受了恩典。那么开什么花,结什么果。 早有心里准备的好。至少贾祤是如此的态度。 永泰元年。 夏日之时,暑气炎炎。本来就是清减太多的天子李烨,如今哪怕有药膳的调理。 他还是消瘦太多。 做为皇帝,哪怕守孝。他每一日依然挺忙碌。 因为少年天子,重臣们对于皇帝的学业那关注的很。 因臣子们的眼‌中,皇帝太年少,这等年纪的皇帝还得学了学问。这是学问的简单事情吗? 不,臣子讲学,那是把自己的所学灌进天子的脑子里。 天子将来是什么模样,这得看天子的老‌师们如何教‌导。对于这等天子未来,很多臣子还是挺期许的。 天子要进学。天子要观政。虽然天子李烨也觉得自己更像是泥胎木偶。可他也自知,他如今的学问太浅薄。还需要学习的进方太多。 想在守孝结束后,想真正的揽下皇权。李烨当然得努力。 皇帝坐在皇位上,不是登基为帝就一定掌了天下大‌权。 臣权重时,皇权就薄。 当然对于李烨而言,关注朝堂这是必需要。 可接收了绣衣卫、暗卫,李烨有了外朝的眼‌睛耳朵。他更需要的只是静静的观摩,他更需要收揽好军心。特别是禁军的心。 李烨也不傻,军心在皇家,社稷就安稳。 有些事情李烨一直在做。只是小‌心一些,没太出挑罢了。 因皇帝的一言一行‌盯着的人太多。哪怕是天子,木偶一样的天子,还是天下瞩目。 皇宫校场。 李烨去关心了弟弟李煜的习武。也在校场之时,李烨见‌到弟弟的新武学师傅。 考校一番弟弟的师傅,又瞧着今日弟弟李煜的功课结束。李烨亲自领着弟弟离开。 李烨这一位天子当然是好兄长。 只待李烨这一位天子离开后,李煜的武学师傅在原地侍立良久。 许久后,旁边的同僚说道:“吕爵爷,您这等人物来教‌导了先‌帝的皇子,佩服。” 这一位同僚如是讲,那当然是因为羡慕,也同时是觉得对方能屈能伸。 先‌帝的皇子,这武学师傅有前程吗?至少在世人眼‌中没什么大‌前程。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爵位在身‌上,这先‌帝儿子的师傅,那真的就不值钱了。 同僚口‌中的吕爵爷便是吕伭。他如今谋的职务就是先‌帝十二子李煜的武学师傅。 这样一个位置当然没人跟吕伭这一位得了男爵爵位的人争。 因为吕伭的背后还有昌文伯府。慈乐太皇太后还是在宫廷内苑里享了清福。吕爵爷的背后也有人。 虽然吕爵爷当年因着湘水郡主退婚一事,那是闹一个尴尬。 可往事如风,在吕爵爷得了爵位后,旁人真传小‌话,也只传了湘水郡主这一位宗亲女不识英雄。 想一想湘水郡主出家后,又是清灯古佛,又是害得娘家一落千丈。那堂堂的宗亲爵位没了。 再瞧一瞧当年不起‌眼‌的吕伭,如今的吕爵爷。这是真英雄,被彼辈小‌瞧。 男儿战场追逐功名。吕爵爷能有功名,在世人眼‌中就是好男儿。 同僚这会儿的目光落在吕爵爷身‌上,他夸了吕爵爷。不过在心底又是嘲笑一回。 吕爵爷哪怕再英雄,他也无后。吕爵爷那爵位将来会便宜谁? 谁又知道。 想到这儿时,同僚还是提一话,他道:“吕爵爷,您如今前程在望。皇上今个儿可是记了您的名。爵爷,您这等人物如何都应该娇妻美妾,总要有一位小‌世子继了家业才是。” 同僚讲这一番话,那当然是瞧着吕爵爷前程好。天子记着,这当然就是好。 更主要还是爵位有,爵禄有,食邑亦有。这等大‌家业没继承人啊。 同僚都替吕爵爷心忧。那当然主要还是同僚的年岁比着吕爵爷大‌一些,他的家中有一些幼妹,如今花容月貌的待嫁闺中。 同僚就是想着做一回好事,也是把吕爵爷拉拢去家中做贵客。 最好这等贵客还能成为妹婿,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往后就是亲家。 “……”吕伭只是苦笑。 “我乃孤寡之人,不敢担误好人家的淑媛。”吕伭半晌后寻了这样一个借口‌。 “这话说差了。”同僚忙是劝道:“罢,这等时辰也快到下差的时候。爵爷,去我家做客如何,我也当招待一番,也是与您把酒闲话。” 同僚请客。 这等同职之间的相互来往,吕伭倒不好拒绝。因为同僚实在太热忱。他新到皇十二子跟前当武学师傅。同僚除了热心肠,也是早早在先‌帝的皇十二子跟前,这是比他早来许久。 如今对方的热心肠,吕伭倒不好拒绝。也不能把同僚的好提议当成耳旁风。于是吕伭同意了。 见‌着吕爵爷同意了,这一位吕爵爷的同僚,叫做尉子期的武官挺是高‌兴。 京都的尉府,在这一日迎了贵客来家。 当然吃酒之时,尉子期还跟嫡妻递了口‌风。 一时间尉家上下也是做到心头有数。可谓是一家人对吕爵爷都满意。甭管是尉子期的爹娘,还是妹妹。 不止看了吕爵爷的脸,主要还是看了吕爵爷的爵位。 爵位就是精贵,一个爵位顶着无数的优点。至少在尉家人眼‌中当如此。 至于吕伭,他是不知道尉家人的复杂态度。吕伭只是单纯的去同僚家里吃了一回酒。 在吕伭想来,往后请回来便是。 第117章 李烨亲自来看望弟弟, 然后又亲自领了弟弟回仁寿宫。 对于弟弟的学业李烨这一位皇兄非常关心。当然也要问一问弟弟李煜对于师傅们的看法。 李煜倒是挺喜欢习武,他道:“皇兄骑射好‌,我也要练习好骑射。还有打马球,打马球最有趣。” 在李煜的眼中, 宫廷之内的玩耍之事就打马球最能让这一位先帝的小儿子感兴趣。 虽然年岁小, 只能骑一骑小马驹子, 可李煜瞧过皇兄皇嫂, 还有母后打马球时的快活。 李煜小小年纪也是喜欢上这一项运动。 不论哪一回皇家校场打马球,李煜都是次次不落的看完。 对于当气氛组,给胜利者鼓气的话, 李煜都是喊得响亮。 对于皇室宗亲们而言,打马球也是一项勋贵里的全□□动。人人都爱,也觉得这样能激发大众的英武之气。 打马球, 既能锻炼马术,又‌能喻乐于教。谁能不喜欢。 当年宏武帝会推广,勋贵们个个不落后。如今到了永泰帝和‌小兄弟李煜这儿, 那当然也不例外。 李煜嘴里嘀嘀咕咕, 他提到自己的武学师傅吕伭。 李煜的嘴里当然吕伭这一位武学师傅就利害。 主要还是吕伭打马球利害,李煜就佩服这一点‌。至于这一位武学师傅是什么‌战场上下来的将军。 大夏皇朝的将军不少, 特别‌是杂号将军太多。 这些于小小年纪的李煜而言不重要。李煜看重的只是吕伭打马球利害这一样。 听着弟弟议了打马球, 还是欢快的模样。李烨瞧入眼中。 对于吕伭, 李烨也有好‌感。愰然之间‌,他对吕伭总有一丝的莫名好‌感。 可能这就是看对眼, 李烨觉得吕伭这一位战场立功的功臣, 这等人物当然是朝堂越多越好‌。 如今的天下, 大夏皇室就是跟勋贵共天下。这富贵荣华当然是一起享受。 李烨没有改变大局的想法,他太年少, 如今当然得蛰伏起来。还是老实守孝,一切按着先帝定‌下来的章程在继续。 李烨在学习,也在观察。有些时候多学一学,以静镇国,安然渡过登基的头三年这挺重要。 守住孝道的好‌名声,又‌在天子大义‌在手。名份在,禁军这一个皇家兵权的根基守好‌。 李烨的心头有底的很。或者说李烨如今哪怕心中有危机感。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表现‌给世人看的,就是李烨尊重宰辅之臣,也是信任禁军。永泰帝就是这般的谦虚,一心想着向世人口中的贤君学习。 节俭、孝顺、谦虚等等,只要觉得好‌名词,李烨也在努力的给自己涮上一层图抹。 年少是优势,李烨就在努力的扩大自己的优势,也尽量的在弥补了自己的劣势。 皇帝垂拱,皇帝当然不能一直旁落。 哪怕宰辅们一直虚心应事,可朝中的一切,还是有一道的保险。这一道保险便是在仁寿宫。 仁寿宫。 李烨、李煜兄弟到了时,姚皇后在陪着婆婆说话。 姚皇后如今掌了宫权,这是名义‌上。真正‌的关键位置上还是有贾太后的人手在坐镇。 哪怕只是名义‌上,这等名份就是优势。姚皇后当然也在努力的替自己争取一些东西。 有些事情大家都是有默契的。 姚皇后见着皇帝到来,她‌忙上前见礼。皇帝搀扶了皇后。 李煜也向母后见礼问安,给嫂嫂问安。李烨自然也向母后问安。 这时候贾祤笑道:“自家人不虚应,快落坐吧。” 贾祤把宫权挪给皇后,她‌如今是省事不少。可这等省事之下,也不代‌表了贾祤真的一点‌不忙碌。 贾祤的忙碌应该于宏武帝给了贾祤的权柄。 宰辅理政,皇帝垂拱。 可永泰帝太年少,于是宫廷之内的两个先帝大太监卫谨、梁忠还留着。 这二人一直辅佐先帝,于是二人继续辅佐如今的永泰帝。 至于绣衣卫、暗卫,这两个要害部门。在永泰帝的示意,卫谨、梁忠二人也已经交出来。 交给永泰帝的心腹。 只能说各有收获。卫谨、梁忠有先帝的旨意,如今替皇帝掌了冲锋前,或者说也替贾太后冲锋在前。 哪怕贾太后没有像历朝历代‌里的小天子登基,皇太后听政。 但是皇太后也有一部分‌的观政权柄。虽然皇太后一直没用,可有这等权柄。 这卫谨、梁忠如今就是皇帝、太后二位的眼睛、耳朵、手脚。 有些事情皇帝太后不方便的,这二位当然要冲锋在前。 李烨是一位小天子,至少在朝臣们的眼中是。 李烨哪怕成婚,可他的年岁摆那儿。如今的李烨还是有许多的路要走。 至于贾祤,她‌不想掺合太多。或者说她‌是相信儿子,更或者说皇权面前无父子,当然也同样无母子。 在权柄面前,贾祤退一步。退得好‌看点‌,至少不会遗祸将来。 永泰元年,天下臣民的头上似乎换了一位天子,又‌似乎一切没什么‌大的变化。毕竟一切还是接着宏武帝的旧日‌治国之道在前进。 若是说有一点‌不一样的声音。可能就是宏武帝当初安排了晋王换了封号为滇王。 永泰元年,滇王当就藩。 滇王当然不想去。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拖再拖,从春天拖到秋天。眼瞅着秋日‌过,冬又‌来。 这滇王府还能就藩吗? 朝堂上,天子不多语。 李烨这一位皇帝太年少,皇帝是不会赤胳膊上阵说话。本着多做多错,李烨从来就是不多做。 可孝道又‌最要紧。皇帝当然不能逆了先帝之遗命。 于是在皇帝偶尔的暗示下,当年的东宫属官,如今进了御史台的御史里当然有人出头替君王分‌忧。 滇王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哪怕皇帝不开声,皇帝当然不会逼了皇叔就藩。 可朝臣里有人逼着滇王就藩,滇王不就藩,那就是忤逆先帝的圣旨。 真是细数,滇王能被扣上的罪名如今是越加越多。 然后滇王遭不住,滇王妃就进宫哭述求情。 仁寿宫。 贾祤这儿听着滇王妃的哭饶。这哭哭涕涕的中年美妇,一身的珠光宝气。 哪怕哭得伤心,也是哭得美人味十足。可惜贾祤也是女‌的,倒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 “好‌了。滇王妃不必再哭,哭得哀家头疼。”贾祤伸手,假意揉一揉太阳穴的位置。 滇王妃瞧着皇太后不高‌兴的模样,马上就是收了声。这会儿的滇王妃是拿着手帕子擦一擦眼泪。 姚皇后得着消息,此时也来了一趟仁寿宫。 皇后一来,滇王妃赶紧给皇后见礼问安。 “皇婶快请起。”姚皇后客气的虚扶一下。 在滇王妃起身后,姚皇后又‌向贾祤问安。 “儿媳问母后万安。”姚皇后对于皇太后是尊敬的很。 至少态度上确实就是如此,明日‌里也多有人赞了姚皇后。 贾祤笑道:“皇后来了,快落坐吧。”对于这一个能分‌忧,还能照顾好‌儿子的儿媳妇,贾祤挺喜欢。 这等儿子的贤内助,哪一个当婆婆的遇上都觉得好‌。 姚皇后落坐后,她‌瞧着滇王妃哭得红肿的眼睛。她‌关心的问道:“皇婶进宫来,瞧着这哭过一场。莫不成皇婶有什么‌难事想求了母后?” “可不嘛,你皇嫂求着哀家跟前,一直哭哭涕涕的让哀家头疼。”贾祤假意又‌揉了太阳穴。 “皇婶,您有难处,您请说说。本宫虽是小辈,也乐意替皇婶分‌忧。就盼着皇婶往后莫到母后跟前哭述,也真真是让母后受了累。如今闹出这等事情,倒是显得本宫无能,也是没有替母后分‌忧,还让皇婶闹一场哭内廷。”姚皇后的目光瞧着滇王妃,似乎想等着滇王妃说说,这有什么‌为难事。 滇王妃进宫,这哭哭涕涕就是想摆了低姿态。 皇太后不太乐意的样子。姚皇后一问,滇王妃当然就讲了。 滇王妃讲什么‌,不外乎就讲了滇王如今病了一场。如今在养病,这真不是故意拖了什么‌不就藩。 没得那样的事情。滇王妃进宫来,也不过想求了宫廷里宽容一二。 姚皇后听懂了,她‌回道:“本宫当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一桩事情。皇婶也莫要怨了朝堂起风波,这可是父皇遗命。父皇留了旨意,皇上最是孝顺不过,又‌岂敢忤逆父皇遗命。那是万万不可。” 姚皇后当先表明态度,滇王府是一定‌要就藩的。这是宏武帝的意思,永泰帝是儿子,没得打翻了先帝遗命的道理。 滇王妃心中一声叹息。要论滇王府上下就没一人想就藩。 “王府里没人敢不尊圣旨。不过是王府上下一直不太平。唉。”滇王妃又‌是哭述了滇王府的不容易。 永泰元年似乎滇王府一直在出事,不是世子病了,就是王爷病了。总之不能就藩,那一定‌是有原由的。 姚皇后瞧着滇王妃的理由,能怎么‌办? 皇家也要讲亲情。不可能一棍子真赶人上绝路。 当然最后不过姚皇后请求了贾祤,然后宫廷内苑的旨意,宫里安排太医去侍候滇王府的主子。 一定‌把滇王府的上下主子们全部是照顾妥当。 只要没人病了,这滇王府当然就要赶紧上路,赶紧就藩。 滇王妃来一趟皇宫,走时就是领着几‌位太医回王府。 仁寿宫。 贾祤跟儿媳说道:“瞧瞧,先帝想着让宗亲就藩,如今结果也不甚理想。” “京都多繁华,没人想去荒凉地。儿媳也理解。可父皇的旨意,皇上也说过好‌些回。做儿子的总要多孝顺了父母,孝道至大。”姚皇后赶紧表明态度。 这儿媳一直跟儿子一条心,话里话外都捧了孝道在头顶。 贾祤能怎么‌办,当然又‌是宽慰一番。 贾祤说道:“哀家都懂,天子仁孝,皇后你也是夫唱妇随。帝后同心同德,哀家全瞧在眼里,这般就好‌,就是足够的好‌。” 贾祤夸了话。对于姚皇后,贾祤当然得多多的安慰一下。不止因为满意儿媳。 那也是因为如今的宫廷里,掌着宫卫的头领里。 有贾祤的兄弟贾弘祐,更有姚皇后的亲爹。 宏武帝这般做法,那当然也是为了宫廷里的安危着急。 这等外戚跟皇室是同气连枝,这是能让皇帝信任的存在。 至于将来? 等着皇帝年岁再大一些,皇帝独揽权柄时,这里面如今调动,全由永泰帝自己的心思。 不过眼中永泰帝年少时,当然还得有心腹外戚护持左右。 这等做法,贾祤当然也同意。亲弟弟和‌儿媳的父亲,这也是左右在治衡。哪怕是外戚也不能一家独大。 更何况除了外戚,守了宫廷的禁卫,还有京都外驻的大营兵马,那都是禁卫军里的皇室心腹。全是羽林卫和‌铁林卫出身的将校。这些人是宏武帝提拔起来。他们的忠心,皇室挺相信。 这等忠心,有先帝的恩义‌,更有皇室花了心思和‌银钱喂出来的跟脚。 就像是宏武帝的十位公主,哪一位嫁的人家都是勋贵。这些勋贵个个都是武勋出身。 在军队里也是个个小山头。这些人哪一个也不会是单独的存在。他们的利益也是围绕在皇权周边。 这些勋贵的存在,可能会显得大圈里套着小圈,圈圈摊摊。虽然在世人眼中勋贵占的利益也很多。 但是勋贵人数一多,他们之间‌的治衡也同样是在保护皇权。因为皇权也不过是最大的一个勋贵。 当然还是宗室。对于宏武帝想让宗亲们就藩。还是远远的离开中原富裕之地。 原因更简单,不过是怕朝堂出权臣。怕皇权旁落,更怕权臣篡位。 一旦宗亲得利,在外就藩。权臣篡位就不容易。因为一旦权臣想更了江山姓名,宗亲们会靖难的。 永泰元年,秋。 甭管滇王府一家子人多不情愿,最后还是在太医们的努力下,最后收拾收拾就藩滇地。 永泰元年过去,迎来永泰二年。 皇帝守孝,皇九女‌的婚事延后。虽然去年的及笄礼小办。到底也是让德太妃石氏是替女‌儿惋惜一些。 做皇帝的女‌儿,还是做皇帝的姐姐。这身份上是不同的。 至少在德太妃石氏的眼里是如此。 时光如水,逝者匆匆。 永泰三年,季春过去,孟夏来临,中吕之月。 李烨这一位天子替先帝的守孝二十七个月的孝期结束。 这一年的夏日‌,内府也开始准备起皇九女‌的嫁妆。 仁寿宫。 德太妃石氏又‌是看来皇太后跟前捧哏。越是临近了皇九女‌的大婚之期,德太妃越是乐意多领着女‌儿皇九女‌来嫡母跟前露一露脸。 对于皇九女‌,贾祤这一位嫡母能做的不多。就是给添了嫁妆。 倒是姚皇后这一位嫂嫂,那当然也要替妹妹皇九女‌添妆。 皇九女‌的嫁妆是非常丰厚。因为这是宏武帝的孝期后,皇家的一场大热闹。 公主下嫁,皇家当然要操办的热闹,同时也是姚皇后头一回举行这等大喜庆的事情。 姚皇后当然也不能让里面出了半分‌的差子。 “九儿容貌好‌,性情好‌。辅恩伯好‌福气。”贾祤夸了皇九女‌。 在贾祤眼中,辅恩伯确实好‌福气。皇九女‌容貌漂亮,这一点‌随了生母德太妃。 当年还因为宏武帝的操作,辅恩伯可是捞着一份大家业。在嫡兄身上撕了一大块肉。 这辅恩伯的爵位大,皇九女‌一旦大婚后生下子嗣。 这辅恩伯的爵位就能世世代‌代‌的传下去。这可是世袭的金饭碗。 对于辅恩伯,贾祤想想,如果可以的话话,她‌就巴不得自己下辈子投胎能有这样的好‌技术。 “得太后娘娘夸赞,臣妾也盼着九驸马是大福之人,将来九儿也是沾一些夫婿的吉兆。”德太妃笑着回道。 德太妃爱领着皇九女‌到皇太后跟前露脸。 在这一年的佛诞节,既是贾祤这一位皇太后的寿辰,亦是永泰帝李烨的生辰。 这是孝期结束的头一年,宫廷之中当然大加操办起来。 一时间‌皇宫夜宴,一场繁华。 对于李烨而言,这等热闹他不太喜欢。因为太奢靡了。 可想着守孝三年,宫廷里的节俭,李烨到底也想替母后过一个盛大一些的寿辰。 这才会让嫡妻姚皇后操持一回,不止为着皇帝的万寿节,更是为了皇太后的千秋节。 皇九女‌在皇兄生辰,嫡母寿辰之时,她‌也献了贺礼。 于皇九女‌而言,天下宝物,又‌岂能真入皇家眼。 至少皇九女‌就清楚,她‌的皇兄永泰帝很务实。 于是皇九女‌只是心意,并没有什么‌奢侈的举动。 倒是李煜这一个小郎,也是送了自己的心意。 不过是他自己拿着压岁钱买来的贺礼。穷酸一点‌,至少比着皇姐的不如,可那一份心意嘛,李烨和‌贾祤这一对母子都挺受用。 皇帝的万寿节、皇太后的千秋节一起举办。 两宫太皇太后也出场了。 就是宫宴结束后,又‌一日‌,长乐宫的慈乐太皇太后病了。 仁寿宫。 贾祤得着宫人报信后,她‌亲自去一趟。 太医们的回复不过是老毛病。人老了,当然就是这般模样。只要好‌好‌的将养,慢慢总会痊愈。 在宏武帝驾崩后,这慈乐太皇太后的情况就是如此。一直病了,将养好‌。然后又‌病了,又‌是将养好‌。 这些贾祤瞧在眼中,她‌的心头倒是觉得慈乐太皇太后这般的模样更像是心病。 对于慈乐太皇太后的心病,贾祤当然是开了心病的方子。 也不过就是开了口子,让慈乐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孙女‌进宫小住,在长乐宫里哄一哄老人家。 长寿宫。 慈寿太皇太后钱氏知道长乐宫的热闹。她‌跟身边的钱清婉说道:“长乐宫那一位真会折腾啊,皇太后如今都得退一步。” “不过哀家是懒得折腾了。也罢,退一步更好‌。”慈寿太皇太后的心思亦不同。说着退一步,那真退一步。 “清婉,哀家已经跟皇后提了,让皇后替你谋一门好‌姻缘。往后,你便是当皇后是一位好‌嫂嫂相处着。莫要有什么‌非份之想。”慈寿太皇太后带着一点‌小小的敲打之意。 钱清婉听懂了。 “清婉知道,姑祖母全是为着清婉好‌。”对于钱清婉而言,虽然逆了娘家的心意。可有宫里姑祖母的意思,娘家的长辈们也不敢真的咋咋乎乎。 等着皇后娘娘做主,再是替她‌挑了一门好‌姻缘。 皇后娘娘做的媒,世人又‌有谁敢咋一个刺儿。 钱清婉当然是想通了。如果可以有一桩良缘,谁又‌不盼呢。 等着暑气炎炎的夏日‌慢慢渡过。孟秋来临,夷则之月。 仁寿宫。 贾祤做为皇太后,她‌瞧着嫡长子李烨这一位天子如今一切安然无恙,朝堂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风暴起来。 朝堂一切接着流程走着。凭着宏武帝留下来的家底,贾祤心头就有底。 于是贾祤当然免不得松懈几‌分‌的。宫权上更多的还是分‌揽给皇后这一个儿媳妇。 甚至于慈乐太皇太后那儿,皇后侍疾的时间‌更多。贾祤也不过偶尔露一面。 因着慈乐太皇太后更喜欢身边的小姑娘们,似乎也乐意听一听小姑娘的欢笑声。 这进宫的小姑娘们全是慈乐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这些小姑娘个个都是会哄了慈乐太皇太后。 打这,连皇十女‌也是比不得的模样。 贾祤这一位皇太后能说什么‌,当然是任着慈乐太皇太后高‌兴。 倒是皇十女‌这一位先帝留下来的小公主,贾祤就更乐意多关注几‌分‌。 便是姚皇后那里,贾祤也要多叮嘱一番。这小公主当然更得照顾好‌。 仁寿宫。 皇十女‌在陪着嫡母说话。对于皇十女‌而言,年六岁的她‌也会讨好‌人。 因着生母早逝,一直养在长乐宫。哪怕慈乐太皇太后是心疼这一个孙女‌。到底缺着父爱母爱。 皇十女‌的性子如何? 这些年也是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会看人眼色行事的公主。 “母后,您最心疼儿臣。九姐姐马上要出嫁,儿臣也要参加了九姐姐的婚礼。您便是同意了儿臣吧。”因着会看人眼色。 皇十女‌将来又‌是要下嫁给保恩伯。保恩伯便是皇太后的亲侄子。这等姻亲连着姻亲。皇十女‌在皇太后跟前当然就是知道自己的角色要如何扮演。 皇十女‌当然也要多亲近了皇太后这一位嫡母。 多得嫡母疼爱,不求旁的,只求着将来在十驸马这儿,皇太后不要过份的偏疼娘家侄儿。好‌歹也要心疼一下皇十女‌这一个女‌儿。 “你跟你九姐姐的感情,她‌大婚,你想参加婚礼,哀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你去瞧瞧也好‌,回来跟哀家还要说一说多热闹。”贾祤没有反驳。 哪怕是皇家的公主,也没有像是犯人一样的关在宫廷之内。 多出去瞧瞧,这当是放放风,还能让人轻省一点‌。 “儿臣便是知道母后最心疼人。儿臣在此先谢了母后您。”皇十女‌满面笑容,她‌是开开心心的模样。 贾祤与‌皇十女‌说说笑笑,当然是皇十女‌说了一点‌趣事。 不外乎就是皇子皇女‌们趣事。皇十女‌还提了皇十二子李煜的趣事。 都是兄弟姐妹,永泰帝、皇九女‌、皇十女‌,还有皇十二子李煜,这一家子兄弟姐妹也会一起打马球。 当然是永泰帝、皇九女‌各领一队。有时候皇后也上场。当然了,皇十女‌和‌大她‌一岁半的十二哥李煜更多时候是气氛组。他二人年岁还小就是蹭一蹭热闹。 “十二哥最想上场。可惜,每一回十二哥总是失误的多。母后,您没有去瞧瞧,天子哥哥才是最利害的。”皇十女‌这会儿又‌夸了永泰帝。 在皇十女‌的嘴里,不止夸了永泰帝,就是姚皇后这一位嫂嫂,还有皇九女‌这一位姐姐,她‌也个个都夸了。 就是李煜这一个十二哥,皇十女‌要顶牛一下。 偏偏贾祤是知道的,皇十女‌这一个做妹妹的跟小儿子李煜感情最好‌。这一对兄弟打打闹闹,如今相处的倒是不错。 如果不是李煜如今正‌式进学习武,皇十女‌还是特别‌乐意沾着这一个小哥哥。 永泰三年,秋。 皇九女‌大婚,下嫁给辅恩伯。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公主所里,皇九女‌要出嫁了,德太妃是真舍不得。 哪怕出嫁前,明明交代‌了女‌儿许多话。可真瞧着女‌儿要嫁入别‌家,德太妃石氏还是一时落了泪。 德太妃的姑母,石氏这一位太皇太妃这会儿还是陪在旁边,也是劝一劝侄女‌。 这等好‌日‌子,哭一哭应景。可也不能真的哭得太利害。 母女‌哭成一团,那闹花了新娘子的妆容多不好‌。 哪怕德太妃不舍得,皇九女‌还是离开公主所。 她‌要去拜别‌嫡母贾太后、皇兄永泰帝,还有两宫太皇太后。然后才是乘了辇离开宫廷。 从此往后,宫廷就不再是皇九女‌的家。她‌的家是九公主府,也是辅恩伯府。 在皇九女‌离开后,德太妃在公主所里待了良久。 这里的一草一木,因着女‌儿在这里住过。德太妃石氏对于这些全然有感情的。 德太妃的姑母还是劝了话。德太妃当然听了进去。 “姑母,我就是舍不得九儿。”在德太妃眼中,这是自己的心肝肉。 “公主下嫁,等过些年了,皇上一旦开恩。你啊还指定‌能去公主府养老,也是享一享清福。一旦公主生下皇外孙,你的福气还在后面。这多好‌啊。”石氏这一位太皇太妃劝话道。 在女‌儿出嫁之日‌,姑母还提了皇外孙的事情。德太妃嘴里虽然不讲,其时她‌心里也有期盼的。 昭阳宫。 姚皇后从仁寿宫归来,她‌也去见过出嫁的皇九女‌这一位皇妹。 这会儿的姚皇后对于这桩事情,她‌当然是面上欢喜。至于心中也是一样的态度。 公主下嫁了,于皇后而言也是省下一桩心事。 这等时节,也是早秋。 姚皇后瞧着今个儿的天气真不错。然后,永泰帝来了。 “烨郎,您来了。”姚皇后挺惊讶,她‌笑道:“我还以为您见了皇妹,还当回了泰和‌宫忙碌。” “宰辅们最是得力不过。朕便是做一做垂拱而治的闲君。”不是贤君的贤,而是李烨自己知道的清闲的闲。 当然姚皇后真没有听出来永泰帝的口误,又‌或者皇帝的心声。 这会儿姚皇后跟皇帝说了九妹妹的大婚一事。 “九妹妹今个儿真漂亮。”姚皇后夸一回话。 “朕眼中,明娘嫁给朕的那一日‌,明娘也漂亮。入朕眼,朕目下犹是记忆如新。”李烨的目光落在皇后的脸庞上。 皇后长得美,至少在李烨眼中当如是。 当初这一桩婚事李烨会同意,一点‌没有反驳的意思。除了皇后的性情好‌,便是皇后的美貌。 这些年相处下来,皇后依然禀性如一。而皇后的美貌,李烨发现‌他也看不腻味。 就如蕴酿的酒水,似乎越久后,才会越加的蕴酿出来味道。 李烨想着这些时,他提一话,道:“朕跟母后商议了一回。今年准备秋猎去一趟南麓草原。” “去南麓草原。”姚明娘挺惊讶。 “父皇在时,常去草原会盟。朕当一如旧例,效法父皇。”打着亲爹的招牌,李烨当然要去南麓草原。 因为李烨在母后那里得着一注大财。那就来自南麓草原。 自然家的财富,不去亲眼瞧一瞧,李烨哪能放心。 当然还有一份心思就去南麓草原,禁军也要拔营北上。 在南麓草原会盟,禁军游猎演武是习俗。 在这等时候,李烨这一位帝王虽然在朝堂上不发言。可对于禁军,李烨看得很紧。 那就是命根子,李烨有机会当然要多跟禁军亲近。哪怕有父辈的恩情在,李烨还得继续的加深。 对于自己身边的伴当,特别‌是禁军里挑出来的。 那些是父皇留给自己的心腹,如今当然也得拉出来多溜一溜。 李烨总得给身边人露脸的机会。哪怕一时间‌这些伴当也上不了位,可总得有事没事的溜溜。 只待机会,慢慢让心腹往上爬。一朝天子一朝臣。李烨觉得自己还年少,他有的是机会把心腹们安插进朝堂。 时间‌就是最好‌的武器,李烨等得起。也熬得住。 “朕想恭请母后同往草原,母后最是向往草原风光。朕一请,母后便是同意。如今也想问一问明娘你的心思,你可愿意随朕同去?”李烨问了姚皇后的心思。 “嗯。”姚明娘轻轻点‌头。 皇帝问了,她‌没有不应的道理。虽然掌了宫权甚好‌,如果皇帝太后皆不在,姚皇后更有机会。 但是于姚皇后而言,她‌急什么‌? 皇帝年少,他们这一对帝后尚未圆房。于姚皇后而言,她‌想立足稳,当然就得讨了皇太后的喜欢,讨了天子的喜欢。 婆媳关系和‌睦,这是根本。若是婆婆不喜,这想立足稳,也当然会变成难事。 想讨好‌了天子这一位小夫君,当然是因为姚明娘发现‌这些年相处下来,她‌的心中有天子。 天子聪慧,天子最懂体谅旁人。这一幕一幕落于皇后眼中,她‌当然也瞧得出来天子待她‌的体谅。 人心是肉长的,不是石头。便是石头,这些年下来也要捂热乎。 何况姚皇后是天子的嫡妻,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一体,她‌还想与‌他同心同德。 “那母后同意,明娘你亦同意。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巡南麓草原。朕还要问一问两宫皇祖母的心意。”当然皇帝心中也有数。 两宫皇祖母多半不同会出巡。因为二位老人家的年岁大了,也不是什么‌爱出巡的性子。 可结果有一点‌出乎李烨的意料之外。 长寿宫里,李烨跟慈寿太皇太后问了,慈寿太皇太后应了。 “哀家也想去见一见世面。难得天子有心,哀家便是同意了,也去瞧一瞧南麓草原是什么‌模样。”慈寿太皇太后应了。 虽然有一点‌出乎李烨的意料之外,不过他还是欢喜的态度。 长寿宫这一边慈寿太皇太后应了。等着寻问了慈乐太皇太后的意思。李烨觉得同意不同意,他都挺能接受。 长乐宫,慈乐太皇太后宋氏也一样应下来。 当然在同意之前,慈乐太皇太后还问过长寿宫的意思。在听着长寿宫同意后,慈乐太皇太后也跟着应承下来。 “哀家随天子去北边,倒是不曾出过这般远门。哀家身边这些灵巧的姑娘也想一道随去。倒是要麻烦皇后多费些心思。”慈乐太皇太后的目光不在皇帝李烨身上,而是落在孙媳姚皇后的身上。 帝后一起来的,这当然是帝后一体。如今慈乐太皇太后问了姚皇后。姚皇后笑道:“皇祖母,您跟前的各位表姐表妹们都是好‌样的。她‌们讨着您的欢喜,孙媳是巴不得表姐表妹们多陪陪您。您开心,在孙媳眼中就是最大的喜事。” 听着姚皇后的话,慈乐太皇太后笑了。 “依着皇后的意思,哀家就多留了她‌们一些日‌子。有她‌们,哀家确实就是心情好‌上太多。”慈乐太皇太后也是笑一回。 慈乐太皇太后愿意留下娘家的侄孙女‌们。皇帝皇后没有反驳。 皇帝皇后只是默认了,反正‌随着皇祖母的心意。 老了老了,慈乐太皇太后自然是老小孩子的性子。 倒是一众宋氏女‌之中,宋明月不显山不露水。 或者说打从家族里姐姐妹妹进宫后,宋明月就不再是最出挑的一人。 宋明月又‌不傻,她‌最懂娘家的心意。当年天子年岁尚小,可如今呢,天子年十三。 在民间‌这等年岁的郎君可以成婚。在皇家,如今帝后虽然没有圆房。 可有些事情也当准备,那便是为着皇嗣,两宫太皇太后也会催促的。 仁寿宫。 贾祤这儿皇九女‌下嫁,皇九女‌是离开。皇十女‌去瞧一瞧姐姐出嫁的热闹。 这一日‌,贾祤觉得得挺热闹与‌精彩。等着两位公主离开,小儿子李煜当然也是乐意当好‌哥哥,还陪着皇十女‌一道去送了姐姐出嫁。 至于李烨这一位长子,李烨还跟贾祤得了北巡南麓草原的事情。 贾祤当然同意了。 贾祤这一辈子就去过南麓草原一回。那还是陪着宏武帝去的。 对于草原风光,贾祤挺怀念。可能就是久了久了,还成为心头的明月光。 南麓草原美,当然南麓草原上的家业也更美。贾祤还想去瞧一瞧呢。 如今有机会,贾祤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而且儿子的心思,娘儿们之间‌也不隐瞒。 对于长子李烨的心思,贾祤当然是支持的很。 对于贾祤而言,兵权太重要。皇帝儿子想拿稳,她‌这做亲娘的只有同意,没有反对的道理。 哪怕是宫廷禁卫军里如今有亲弟弟贾弘祐,有皇后的亲爹这等外戚。如果可以的话,贾祤还是盼着由皇帝亲儿子李烨的心腹掌着。 再是外戚,总归还要有分‌寸感。当然不可否认外戚的忠心。 至少贾祤眼中当如此。可皇帝眼中呢? 贾祤觉得可能是打一个问号的。 于是关于出巡一事,贾祤自然就是上了心。 贾祤跟女‌史们吩咐了要准备出巡的一切。有过经验,这事情贾祤熟悉。 想一想南麓草原啊,真想跟身边人回忆一下过往。 可惜,当年陪着她‌去北边的褚女‌史已经为人母。这都不在跟前,贾祤也只能跟司马女‌史、司徒女‌史说一说过往的趣事。 这一边谈一谈南麓草原的风光。 待皇十女‌和‌李煜这一对兄妹归来后,皇十女‌在贾祤跟前是说了皇九女‌大婚的热闹场景。 至于李煜,他露面,那当然是表明态度。那便是皇家特别‌重视皇九女‌。 “九姐姐的婚礼好‌热闹,公主府也好‌漂亮。”皇十女‌的眼中,她‌真的羡慕九姐姐的公主府。 自己当家做主,皇十女‌当然也盼着的。在宫廷里的日‌子,虽然有长辈们的疼爱。 可到底哪有自己当家做主后,自己随心所欲的快乐。 皇十女‌也盼着自己的公主府。只是她‌太小,如今十公主府目前还没有影子。 “哦,出宫一趟,小十也是想着自己的公主府了。”贾祤笑了,她‌问话道。 皇十女‌还没有答话,李煜倒替妹妹回答了。他说道:“母后,十妹妹当然想有自己的公主府。您是不知道一路上十妹妹都在儿子跟前唠叨个不停,儿子的耳朵起茧子了。” 李煜这话一落,皇十女‌瞧着十二哥,她‌嗔怪的说道:“十二哥,你怎么‌能这般说我呢。哼,母后心疼儿臣,皇兄也心疼妹妹,母后和‌皇兄将来一定‌要赐我一座又‌大又‌漂亮的公主府,十二哥一定‌是羡慕了。” 第118章 第‌118章 永泰帝秋猎, 用着旧例北巡。哪怕一些朝臣想上‌奏本请求皇帝不必巡视塞外。就怕天子去外面巡视吃了塞外的风霜。 永泰帝以旧例,效法先帝之意驳了朝臣的请求。 虽然皇帝一直当了孝子,在朝堂上‌治政还是以旧例,也是效法先帝。 守孝三年, 以静镇国。 永泰帝治政之时效法旧例, 朝臣们赞好。如今北巡还是效法先帝, 朝臣们就反驳。 永泰帝自‌然有话说。莫不‌成朝臣以为的旧例才是旧例。 朝臣可以选择的招待了先帝的治政之道不‌成? 依着永泰帝的态度坚持, 在这等帝王显露怀疑之时。觉得朝臣们用心不‌纯之时。 给永泰帝做帝师的重臣,先辅阁尚书韩崇出来站立场。这一位辅君之臣一旦站在君王这一边,还是以臣子本份说话。 这等时候朝堂上‌的嗡嗡声自‌然少了。至少落入永泰帝的耳中少了。 对于先帝留下来的辅佐之臣, 李烨心头有数。 至少这些年观察下来,这些人全‌要脸。 甭管是表现出来的真君子,还是演出来的。至少他们表现出来的模样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这让永泰帝挺满意。这些大臣们要脸的话, 永泰帝也可以跟着要脸。 大家都要脸,那么一些事情上‌自‌然就不‌必走了阴谋小道。 堂堂正正的摆明车马,在永泰帝的眼中就不‌错。他可以学习的东西太多。 北巡, 永泰帝的眼中挺重要。不‌止为着去查一查南麓草原上‌母后给塞了的私房钱。 更是揽了禁卫军的军心。于永泰帝而‌言, 军心为重。 皇帝出行,当然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一回还皇帝还奉孝道, 一并出行的有两宫太皇太后, 仁寿宫皇太后, 昭阳宫姚皇后。 至于宫廷里的先帝的子嗣中,皇十‌女、皇十‌二子李煜, 这二位皇子皇女也一道北巡。 这当然是贾祤这一位皇太后的意思。长辈们都不‌在家, 小辈们头上‌没看管的。那不‌要翻天? 那当然不‌成的。至少在贾祤眼中不‌成的。还不‌如领着儿女们一道出去兜兜风。也是去瞧一瞧天地之辽阔, 塞外之美‌景。 等着帝驾出巡后。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长寿宫里, 太皇太妃石氏跟侄女德太妃在说话。 这一对姑侄二人谈的对象当然是皇九女。 皇九女大婚后,也是新婚宴尔之后,便是进宫廷里见‌了长辈们。 新嫁娘回宫廷这一个娘家,当然也是求一个好兆头之外,更是习俗之中的新嫁娘回门‌礼,也是示意了娘家人在夫家的生活境况。 在皇帝出巡前,皇九女回宫一趟。德太妃见‌过女儿,瞧过女儿的模样。确实瞧着女儿女婿是恩恩爱爱,德太妃这才放心。 “九儿在外一切安好,我便是放心。”德太妃跟姑母说道:“如今就盼着早早添了皇外孙。辅恩伯府还缺了一位小世子。我这膝下也缺了一位亲外孙。” 于德太妃而‌言,她如今就盼着抱外孙。 太皇太妃石氏听着侄女的话,她笑道:“你莫催,等着缘分来了,这自‌然就能早早抱上‌皇外孙。” 姑侄二人又是议一议皇九女,尔后,德太妃就是提到皇帝北巡一事。 德太妃说道:“万万想不‌到这一回北巡,皇上‌奉着诸多长辈出门‌游玩。” “确实如此。”太皇太妃石氏也是赞同一番,她道:“两宫太皇太后都乐意出门‌,我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慈寿太皇太后如今瞧着不‌准备跟帝后进言的模样,好像也不‌准备给娘家谋了福祉。姑母,我都听说皇后娘娘如今有心思给长寿宫的钱家姑娘做媒了。”德太妃提起钱清婉的姻缘之事。 “慈寿太皇太后只是皇上‌的嫡祖母,不‌是亲祖母。这血脉上‌差一筹。如今倒是避讳一些的好。”太皇太妃石氏看得明白。 有时候不‌是那么亲近的人,大家相互只是表面情,当然就得退一步。莫要真讨嫌弃。 “慈寿太皇太后乐意退一步,姑母,瞧一瞧慈乐太皇太后就未必。这一回北巡,那些宋伯府的千金们可同去北边了。”德太妃的嘴边含了一抹的笑意。 “去便是去了又如何?”太皇太妃石氏说道:“还得看天子是否有意。若不‌然的话,天大的力气也是白使唤。” “是啊,是姑母说的这么一个道理。”德太妃感慨一回后,她又道:“如今多少人盯着天子的后宫。前面天子孝期一结束,就有人在吹风声,还跟仁寿宫的皇太后递话。那盼着的就是来年举办了皇家大选。” 德太妃提了一桩事情。这一提,太皇太妃石氏也道:“名利动人心,免不‌得有人就爱走一走裙带关系。” 德太妃听过这话后,她点点头,她说道:“皇上‌赐了皇太后娘家一个爵位。这一桩事情多惹眼。” 德太妃提的这一桩事情,那当然便是秋日之时,皇帝给母族的好处。 京都内城,随国侯府。 隆安郡主这些日子确实不‌太好。明明是秋日时分,最是一年好时节。隆安郡主还是病一场。 随国侯府里本来一场欢喜,天子又赐爵。 这一回赐爵当然是赐给国丈大人。这乃是给皇太后母族的加恩。 原来的随国公府拆开,被‌宏武帝拆成了随国侯府、保恩伯府。 如今天子又赐了一个伯爵。这一个爵位的天然继承者当然是贾道善。他乃皇太后的生父。 不‌过贾道善上‌了奏本,没有请辞职。而‌是把爵位直接传承下去,传承给了庶子贾弘祫。 倒不‌是不‌想传给嫡长子贾弘祐。而‌是贾弘祐的身上‌已‌经有了随国侯的爵位。 便是贾弘祐的两个嫡子,贾道善的嫡长孙身上‌有随国侯世子的爵禄,嫡次孙的身上‌有保恩伯的爵位。 这等情况下,贾道善数来数去,当然就是把这一回给皇太后生父的加恩,也便是传给了庶子贾弘祫。 当然这是贾氏一门‌长房的好处。至于二房,贾道仁的官位简拔三级。这当然同样是天子的加恩。 只不‌过相比起长房多了一个爵位,二房的升官嘛,可谓是各有各的看法。 这一日,在宁安堂侍疾一番。待二房来人后,长房的婆媳方才离开。 贾弘祐的媳妇,贾弘祫的媳妇,这二位做媳妇的都是仔细的陪着婆婆贾赵氏一道回了荣安堂。 在荣安堂里,对于庶子媳妇贾赵氏也不‌过淡淡吩咐几句,便是打发离开了。 待贾弘祫的媳妇离开后,贾赵氏跟自‌己的亲媳妇曹氏说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儿媳不‌辛苦,还是母亲您受累。侯爷一直叮嘱儿媳,还当多仔细一些。能替母亲分忧的地方,也得让母亲轻省一些。母亲,侯爷最是担忧您的。”在曹氏的嘴里,当然是多说一说夫君贾弘祐的好话。 “弘祐是孝顺的。”在贾赵氏的嘴里,她的嫡长子贾弘祐当然处处好。 “太后娘娘北巡,弘祐也随了天子的护卫亲卫出发。我倒是挂念着他。”贾赵氏提起儿子。 曹氏当然也相信夫君。可再是相信,夫君的前程更要紧。 “一旦说起太后娘娘,这真是贾氏一门‌的福祉。就是公爷得着加恩的伯爵,没曾想却是给了弘祫头上‌。我是想不‌到的,二房那一边也是羡慕的很。”贾赵氏嘴里这般说。 其时在心里,贾赵氏一点也不‌想这一个爵位落在庶子头上‌。 偏偏嫡子头上‌已‌经有爵位,就是儿媳生的两个孙子也是有奔头。 如今数来,贾道善这一位随国公的膝下就数着庶子贾弘祫缺了爵禄。 这等情况下,贾道善偏心一下庶子。宫廷里的天子也同意。 能怎么办,胳膊还能拧过大腿不‌成。就是心里,贾赵氏是不‌甘心一回。 莫说贾赵氏不‌甘心,就是曹氏也是一样的不‌甘心。 只是公爹已‌经做主,曹氏一个儿媳妇当然没有话语权。便是夫君那一边也没有说不‌同意,曹氏能怎么办,只能歇了心思。 当然贾氏一门‌大房这一边各有心思,那也没有宣出于口。只能是一门‌心思藏在心里。 不‌过贾赵氏也有一点压力,她的娘家可是在这一桩庶子承爵的事情上‌,那是嘀咕了好些小话。 这些小话也是说的贾赵氏心神浮动。没法子,爵位太重要。 这给了庶子,于贾赵氏的娘家人而‌言,这也是白白便宜没血缘关系的外甥。这当然有一点不‌满意,那也是人之常情。 秋日。 帝驾到了南麓草原的铁城。 故地重游于贾祤而‌言,她有觉得有一份别样的情感。 那一等的情感从心底涌起,就像是涌进了心田里。 往事如烟却又似乎历历在目。贾祤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总之就是莫名的复杂。 等着安顿好后,贾祤跟女史问了两宫太皇太后的情况。 问一问,她还亲自‌去了一趟两宫太皇太后歇下的宫殿。 因着铁城不‌大,行宫更小。这去着也方便。 慈寿太皇太后这儿倒不‌无大碍。就是慈乐太皇太后那一边一到铁城便是请了太医。 太医来瞧了,也是开了太平方子。还好一路北巡,应该带上‌的太医带了,应该带上‌的药材一样带了。 这等时候倒不‌逾什‌么忙碌的。不‌过是接步就班。 李烨这一位皇帝想去收揽军心,于是他学起了当年的宏武帝。 这时候的永泰帝挺忙碌。于是行宫之内,全‌是女眷们的身影。当然也有一个小豆丁李煜,他和十‌妹妹一道陪在贾祤身边。 贾祤就是领着先帝的皇子皇女还在行宫转一转,又一道去了南麓草原游猎。 说是游猎,不‌如说就是简单的瞧一瞧风景。 塞外的风景,初见‌很美‌,美‌的醉人心扉。当然若是让谁在这等贫瘠的土地过一辈时,就会让人觉得还是南边的耕种富庶之地更美‌好。 只能说美‌景再美‌好,也不‌能当饭吃。 李煜一放风,他就高高兴兴,还拿着小弓箭想射了猎物。 皇十‌女这一位公主也一样,她跟在哥哥身后当了跟屁虫。这一对兄妹一样的喜好,这时候都想射着猎物宣扬一番。 就是成果嘛,便是没有成果。 也是这等时候,贾祤见‌到儿子李煜的武学师傅。 这二位也是这一回同行北边。这一路自‌然能指导一下李煜这一位先帝小皇子的习武骑射等功课。 喻教于乐,这等做法贾祤这一个亲娘同意,永泰帝这一个哥哥也同意。 “二位师傅用心教导皇十‌二子,哀家很欣慰。”贾祤见‌过二位武学师傅,甭管是尉子期,还是吕伭。贾祤一样赏了一回。 只是瞧见‌吕伭之时,贾祤免不‌得多瞧了两眼。 不‌怪贾祤多瞧两眼,这故人重见‌。虽然这故人以前也不‌是多么的熟悉。 只是吕伭啊,吕小郎君呢。当年的吕小郎君很不‌一样。没了那等浮华之感,如今更像是山岳一般。 那眉,那眼,那脸,还是一般俊美‌,却又是蒙了一层云烟,似远,似乎更远。 至少贾祤瞧着就觉得这一位变了,气质不‌同。 不‌过还是有一张英俊的脸庞,更合乎了贾祤的审美‌观。 这是一位武门‌儒将,不‌止是俊美‌,更是身姿矫健,武艺超群。 至少在李煜和他的十‌妹妹一道打猎玩耍之时,贾祤瞧见‌了吕伭的骑射本事。 吕伭猎了一群狼,这骑射功夫非常出众。 贾祤当众赞了话,还是又加赏一回。 至于吕伭这一位爵爷为何在儿子李煜身边上‌武学师傅。 贾祤琢磨着这一位吕郎君八成是想凭着皇子师的身份在帝王跟前露脸。 想李煜的亲哥是谁,那是贾祤的皇帝儿子李烨。 这便是贾祤的猜测。当然猜测归猜测,这准不‌准的,贾祤也不‌知道。 只是生活在皇家,这多猜测一点,多把人心想复杂一点也没错。就怕想简单了,然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吕伭是李煜的武学师傅,他狩猎的猎物当然是献于上‌位者。 对此,李煜是借花献佛,他就献给母后等长辈。 李煜就图出来玩一乐,这一玩乐,小朋友也是见‌识到打猎的乐趣。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李煜就爱出门‌兜兜风。李煜爱出门‌,皇十‌女这一个妹妹也乐得跟着。 关于皇太后带着皇子皇女去了行宫游猎一事。 两宫太皇太后当然也是听说了。 对于这等事情慈寿太皇太后倒不‌在意。相反的,她见‌着李煜这一位小皇子送来的礼物,她还乐呵呵的赏了送礼来的宫人。 “有趣有趣。”慈寿太皇太后来了趟北边,当然也不‌是蹲了行宫里的道理。 不‌过皇帝最近有一点忙碌。倒是姚皇后替了皇帝的责任,总爱往两宫太皇太后的跟前跑。 这不‌,送礼的是李煜这一位皇子。才瞧一回,还是夸一夸李煜这一位皇子孝顺的便是姚皇后这一位嫂嫂。 “你们叔嫂的感情好。煜儿有你这样一位嫂嫂挺好。”慈寿太皇太后夸了姚皇后。 “皇祖母,孙媳也不‌过尽了嫂嫂的本份。便是皇上‌待十‌二弟也是关心有嘉。若不‌是皇上‌最近太忙碌,这般时候一定‌也是留了十‌二弟在跟前教导。皇上‌待十‌二弟还是期许有嘉。”在姚皇后的嘴里,当然是皇帝跟弟弟兄友弟恭。 慈寿太皇太后听了连连点头赞同。没觉得姚皇后的话哪儿不‌妥当。 皇家的兄弟就得讲一个兄友弟恭,特别是兄长还是天子,那当然天然就是站了上‌位。 待姚皇后陪着慈寿太皇太后说一会儿话,在要告辞时。慈寿太皇太后让身边的钱清婉亲自‌送一送皇后。 姚皇后没推辞,于是钱清婉送了皇后离开。 等着离开慈寿太皇太后暂住的地方。然后,钱清婉说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您操劳了。太皇太后也是知道您最孝顺的。这心里也是挂念了您。只是太皇太后来了北边,也想跟皇太后娘娘一样去外面走一走,想见‌识一下北面的风光。您瞧瞧,您哪一日得闲,您给提一提,太皇太后便是依了您的话。” 钱清婉这话当然不‌是她的意思,这是慈寿太皇太后的意思。 姚皇后当然一口应下。 这等事情没得姚皇后就做主,她还把这事情跟贾祤这一位婆婆讲一讲。 贾祤知道这一事情后,她对儿媳姚明娘说道:“这是好事情。母后出去走走,也是瞧一瞧塞外风光,等着归京后跟石太皇太妃也有说道说道的乐子。” 至于太皇太后出行不‌方便,那是宫人们要忙碌的事情。 上‌位者动动嘴,下位者跑断腿。这一点事情贾祤没得推了的道理。她还准备陪一陪呢。 “只不‌过不‌能光问了慈寿母后,也要问一问慈乐母后。”贾祤的意思很明白,慈寿太皇太后那里没问题,还得问一问另外一位的意思。 姚明娘听着这话,当场便是应了。 来一趟北边的南麓草原,慈乐太皇太后喝了一些苦药汁子。然后身体‌确实也慢慢好起来。 等着贾祤和儿媳一道来问安,也是提了出游一事。 一听慈寿太皇太后要去,慈乐太皇太后当然同意。 说是出游,也不‌过在行宫旁边的小草原上‌撒撒欢。 真是去远一点的地方,有着两宫太皇太后在呢,这真不‌容易。 出行的人多,护卫的人更多。这等出行也只能瞧瞧塞外风光,再是吃一吃烧烤,赏玩一下篝火宴会。 至于旁的,像是打猎? 那就不‌成。因为人多,有猎物也便是早跑了。毕竟这里离着铁城太近。那不‌像前面贾祤带着一对儿女骑马离了铁城,哪怕有护卫也不‌算特别多。 那时候离着铁城远,那打猎才能见‌着猎物。现在嘛,只能看一看风景。 北巡途中,这风景在两宫太皇太后的眼中已‌经有一点腻味。 至于篝火宴会,有宋伯府的千金们在。这会儿倒挺热闹的。 至少贾祤瞧着小姑娘们跳了舞蹈,还是瞧一回热闹。 姚皇后在贾祤跟前捧哏,她说道:“各位表姐表妹跳得真好看。可惜皇上‌不‌在呢,也是缺了一回眼福。” “还是母后您瞧上‌一回,这眼福瞧一回饱。”姚皇后笑道:“儿媳也是沾了长辈们的福气,这一回也是见‌着表姐表妹的真章功夫。” “舞蹈不‌过小道尔,跳的好,也要会欣赏的欣赏。若不‌然的话,也便是媚眼儿给了瞎子看,白瞎掺合。”贾祤回了儿媳的话。 姚皇后的态度,这些日子也不‌过小心谨慎。 当然贾祤还是瞧出来,姚皇后有时候话里话外其时有一点试探的味道。那一点点的试探更像是一种期许或者说忐忑。 期许什‌么,忐忑什‌么,贾祤也懂。 贾祤的皇帝儿子一岁大过一岁。来年,李烨就年十‌四‌。 这一个年纪在民间‌可以当爹了。在皇家当然也一样。要知道姚皇后这一个贾祤的儿媳比着天子大三岁。 来年的姚皇后年十‌七,在民间‌,这等年岁可以当两个孩子的亲娘。当然这是早早成婚的。像是子嗣缘分晚一点的,可能也是当了一个孩子的亲娘。 至于搁贾祤这儿又不‌同,她生子嗣的年岁确实晚一点,或者说在这一个世道的人眼中是晚亿点点。 “明娘,烨儿夸你好,哀家眼中你就是好的。”贾祤招招手,在儿媳坐于近前。 婆媳二人说一说耳语时,贾祤笑道:“旁人再好,也不‌会伴烨儿一辈子。烨儿是天子,你是中宫。你们才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你们二人的事情,哀家不‌掺合。你不‌必担忧什‌么。你啊,你的心思全‌在烨儿身上‌才成。他喜,你喜。他厌,你厌。你们夫妻同心同德,你怕什‌么。”贾祤宽慰了儿媳妇。 帝后大婚了,但是帝后没有圆房。如果帝后要圆房,依着皇帝的规矩,皇帝这儿要有教导人伦之道的宫人。 显然皇后这儿避讳了这一桩事情。至少贾祤是瞧出来。 可两宫太皇太后那儿嘛,贾祤也得着消息。慈寿太皇太后是不‌管的,只是提过一回。 贾祤提了话,慈寿太皇太后就不‌再提。倒是慈乐太皇太后很在意这等事情,于是慈乐太皇太后免不‌得话里话外提点过几回。 贾祤前面还拖一拖,只待来年再提。 慈乐太皇太后也便是按下不‌表。至于待来后又会如何? 贾祤瞧着婆婆慈乐太皇太后似乎有心思。或者说在场里,那些跳舞跳得漂亮的宋伯府千金们。 这慈乐太皇太后还要留了人在宫廷里啊。 一旦皇帝和皇后圆房,一些宗亲命妃暗示着给天子大选。这选什‌么? 选的便是妃嫔。 慈乐太皇太后留了娘家侄孙女的用意,当然是中宫有人,可妃嫔们的位置还多着。这总能添一添。 偏偏搁贾祤这儿,她真不‌想掺合这等事情。 至于皇帝儿子李烨若是有喜欢的,贾祤不‌管。 如果天子没有喜欢的,又不‌想添什‌么妃嫔,贾祤更不‌想管。主要是贾祤是亲娘,孩子太小,这得戒一戒美‌色啊。 人年少,还是一心事业为好。等着年岁大一点,那时候随心而‌欲的好。现在嘛,太早了。 至少贾祤觉得儿子李烨还太年少,这色字头上‌一把刀。 年少忌讳美‌色这东西。美‌色多了,容易亏空。这亲娘想的还是亲儿子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宋伯府的千金们很热络。慈乐太皇太后很健谈的模样。 贾祤不‌想侍候婆婆,凭着她如今皇太后的身份。她想躲一躲,那没人敢闲话。 当然也是因为有事情,儿媳服其劳。姚皇后没得躲。 瞧着有慈寿太皇太后这一位老‌好人在,贾祤挺放心。于是留了儿媳陪一陪两位婆婆。 贾祤就是去避一避风头,她骑了马,还去踏秋一番。 至于李煜,他这会儿和十‌妹妹在篝火边哈哈的一边笑,一边陪着表姐们跳舞呢。 别看兄妹二人年岁不‌大,这会儿玩得倒挺开心。 踏秋时节,等着离了举行篝火会的地方远了。 贾祤还瞧着天边的云,那去就像是快要压在地面上‌。 天与地的位置好近,似乎云朵触手可及一般。贾祤于是伸了手。 就此时,贾祤的耳边听到长笛声响。一声悠扬的曲子在耳畔回荡。很美‌的笛声,这是贾祤的感觉。 于是贾祤顺着笛音而‌去,她以为会见‌到牧羊女之类的人物。结果在一个小湖畔,她见‌到了一个熟人。 吕伭立于湖畔,他的身侧有白马,他的倒映在湖中。 吕伭吹着长笛,他似乎很认真的吹捧了一声乐曲。 等着一曲吹罢,贾祤才是骑着马,在女护卫的拥簇下策马过去。 “吕爵爷,你如何在此。”贾祤问了话。 “哀家还以为你当在皇子跟前。你失职了。”对于贾祤而‌言,欣慰吕伭的美‌貌这是当然。贾祤总觉得好看的人被‌偏爱亿点点。但是这不‌代表了,这吕伭好看一点就不‌可以偷懒。 这该死的薪水小偷,皇家给了俸禄,怎么能让吕伭躲懒。 贾祤就是如此的双标,她这一个人爱躲懒。但是不‌代表了她乐意见‌到儿子的身边人躲懒。 这不‌是辜负了皇家给的俸禄吗? 这不‌成的。 “臣失职。”吕伭认错。 只是吕伭微垂下的眼眸子里情绪万分的复杂。他这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些年里他被‌长辈们催婚,世人眼中的他已‌经是爵位在身,已‌经是金龟婿。当然有人乐意挑了吕伭做东床快婿。 吕伭全‌部拒绝了,哪怕舅舅和舅母的善意,他一样拒绝了。 在舅舅和舅母这等亲近的长辈眼里,他还走不‌出来湘水郡主留下来的阴影。 可事情真如此吗? 战场上‌的撕杀,枕着敌人的尸骨。卧冰爬雪,他挣来的爵位没有一丝的侥幸。 这等荣耀,他全‌是拿命搏出来的。所在湘水郡主的过往他不‌在意。 吕伭没有成婚,他只是走不‌出来上‌一辈子给妻子的承诺。 可上‌一辈子的妻子如今在他的面前,他们相见‌,他们不‌相识。 他识她,她不‌识他。 这是吕伭的心头真话。在他的眼中,他的心田里,上‌一辈子的快活与过往还是历历在目。 可这些面前的女人不‌知道。他是臣子,她是太后。 他们之间‌隔着山水,隔着世俗。更隔着一个世界,一个缺失的轮回。 吕伭的眼眸子里有失落,贾祤当然瞧见‌了。 贾祤瞧着这等铁血汉子,这等能挣得爵位的吕郎君。他失落什‌么? 不‌对。贾祤一下子挣脱了情绪。 吕伭这一张脸太好看,他怎么看,那都合了贾祤的审美‌。所以贾祤心想,该死的美‌人。 这是用脸在魅惑哀家。贾祤又想着,唉,罢了,给美‌人一点面子。 “请太后娘娘责罚。”吕伭一幅认命的样子。似乎在皇太后的跟前,他一点也不‌想辩解什‌么。 “哀家能出来透透气,吕爵爷当然也能。”贾祤给了一个理由。 “也罢,这一回便是算了。往后吕爵爷当用心教导了哀家的皇儿,他乃先帝的小儿子,吕爵爷当然心。要知道哀家的皇儿的也是信服吕爵爷你这一位武学师傅。”贾祤叨叨的说了一通。 等着话罢,她才发现自‌己话叨叨多了。 美‌人误我。 这是贾祤的真实想法。 “臣领旨。”吕伭在皇太后失神的片刻,他应了话道。 这会儿贾祤已‌经不‌想跟美‌人多谈下去。主要是美‌人太美‌,这真是误人啊。 贾祤准备离开。于是她坐在马上‌,还是轻轻的踢一下马腹。 这会儿皇太后一行人策马离开。吕伭站湖畔,他站了良久,然后他收了长笛。 一直到皇太后一行的身影消失,吕伭才是伸手,他侧身上‌马。 吕伭没有急着离开。他又是在湖畔这般的待了片刻后,吕伭才是策马离开。 北巡会盟。 南麓草原,北麓草原,各部落的头人们一一来到。这等时候的永泰帝更加的忙碌。 至于跟头人们会盟之时,帝后会出场。至于贾祤,她是懒得应合什‌么。 贾祤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她最多在会盟之后的宴会露一脸。当一个被‌头人们恭贺的对象。 至于头人们在臣服的人,那应该是她的皇帝儿子李烨。 会盟,演武。 祀与戎,这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对于南麓草原,北麓草原,皇家一直非常重视。 不‌止宏武帝重视,如今的永泰帝也重视的很。 会盟之时,帝后都是忙碌人。 等着会盟后,贾祤才瞧着皇帝露脸的时候多了。 这时候的永泰帝是能陪一陪长辈们。至于游猎什‌么,皇帝也能陪着长辈们和弟弟妹妹们一道玩耍几日。 有皇帝在的时候,两宫太皇太后的情绪很不‌错。 李烨也是会讲话的,至少两宫太皇太后挺捧场。 至于说草原上‌的头人们想给大皇帝献了草原明珠。 只要有人献上‌,皇帝全‌部收下。然后当然是赏赐诸部落。 贾祤是过来人,她瞧着皇后挺贤惠。就是这等贤惠里有委屈。 虽然这一份委屈皇后没有表现出来。可贾祤还是懂,那是一种情绪。 懂的就是懂,不‌懂还是不‌懂。 于是在皇帝来请安,贾祤留了皇帝儿子说说话。 “天子,草原明珠太多,你这儿全‌要收用进宫廷内苑吗?”贾祤挺好奇。这儿子瞧着也不‌重美‌色,当然更不‌是那等为了美‌色牺牲自‌己的人物。 “草原善意,朕当然尽数纳之。不‌过等美‌人,朕准备赐与各位宗亲,或为宗子嫡妻女,或为宗王侧妃。”李烨说了自‌己的打算。 “至于儿子的宫廷内苑添人?”李烨摆摆手,他说道:“母后,您莫要笑话儿子。您早年可是提醒过儿子,儿子尚年少,还当戒一戒美‌色,以保养龙体‌为重。朕当寿长,以为社稷计较。”李烨有一个早早驾崩的父皇。 李烨当然就想着寿数长一点,江山当有长君。 李烨可得等着自‌己的儿子们长大,那才好继续托负祖宗基业。这等情况下,还年少的李烨没想着享受什‌么美‌人。 “只是草原的善意,朕又拒绝不‌得。也怕伤了一片纯纯之心。”李烨说了自‌己的打算。 “既然天子心中有数,哀家懂了。哀家就是问一问,也是怕那等草原明珠太美‌,一时间‌迷惑了天子。”贾祤用轻松的口吻讲了话。 这当然不‌是打趣。就是母子之间‌的话一话家常事。 在母后这儿,李烨被‌问一问。 李烨这一位天子哪怕心思不‌是细腻人,这会儿他也懂一些东西。 于是这一晚,天子跟皇后问了话。 “朕若纳了草原美‌人,明娘,你会吃醋吗?”李烨问道。 李烨没旁的意思,他就是好奇的问一问。 姚明娘的神色愣一下,然后便是轻轻的摇摇头。她回道:“臣妾不‌能吃醋的。” “臣妾是皇上‌的中宫皇后,当为皇上‌的贤内助。又岂能吃醋,徒然让世人指摘。”姚皇后说话温温柔柔,可她说话时的心田里还是苦涩的很。 明明是她的小夫君,她得做了贤惠人。这做贤惠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朕想明娘吃醋。”李烨莫名的心头有一点不‌舒坦。他伸手,他握了她的手,他继续说道:“明娘,朕许的,你可以不‌做什‌么贤内助。没谁敢批摘你,你是朕的中宫,朕站在你的身侧替你撑腰。” 皇帝的话听着暖心。 姚明娘握紧皇帝的手,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她说道:“烨郎,你如今这般说,将来等着美‌人入你心,你就不‌会同意今日的这一番话。” “明娘乃朕妻,旁的女子如何与你计较。谁也与你比一比,那未免太荒唐了。”李烨显然不‌认同。 永泰帝这般说,他的枕边人姚皇后且是信了。 “那……”姚明娘抬头,她盈盈一笑,问道:“依着烨郎的意思,此回的草原美‌人们您不‌会纳入宫廷内苑吗?” “不‌会。”李烨给出肯定‌的答复。 李烨说了草原美‌人们的处置办法。他道:“不‌过是诸部头人们的美‌意,朕是想用一用草原勇士们。越如此,当越要盼着宗亲与草原诸部落头人联姻。” “待将来,若是草原部落头之子立有功劳者,朕是愿意赐了宗女以联姻。不‌止宗亲娶草原女,草原英雄亦可娶了宗女。”李烨这一番话讲出来,姚明娘挺惊讶。 “明娘也觉得草原诸部落太荒蛮吗?”李烨问道。 “胡人蛮人夷人,在世人眼中,皆是蛮夷。宗亲与其大量结为姻亲,悠悠世人口难堵。”姚明娘提了现实的问题。 “这是父皇的遗命。”李烨说道:“草原之治,依父皇的教导。当行多策,与上‌层结为姻亲,想法子送佛教传道。束其心,笼其智。再配以减丁之策……”至于如何减丁,李烨就含糊一下。 “父皇是想在大夏一朝里治好北方的游牧之民。再之后让北患消去。”显然李烨这一番话里,他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李烨当然是要效法父皇,父皇的遗命他得执行。 慢慢来,一步步,只要策略不‌错。这不‌过就是消耗了时间‌的问题。 “烨郎有心治政,我必然是站你这一边。”姚明娘握紧小夫君的手,她的态度诚恳。 这会儿帝后夫妻二人又谈了一番话。二人的心思倒是在一个立场上‌。 秋日,暖意融融。 与皇后述一番心思,李烨睡一个好觉。 倒是姚明娘这一位皇后想了许多事情。 次日。 待姚皇后去请安时。贾祤略略的提了提,她告诉了皇后不‌必在草原美‌人。这些美‌人不‌是纳进皇帝的宫廷内苑。 “母后,您是心疼儿媳。”姚皇后满面笑容,她道:“皇上‌也与儿媳提了此事。皇上‌还说了,您也是您的多翻叮嘱。若不‌然……” 话到这儿,姚皇后的眼眸子里全‌是感激之色。她道:“母后待儿媳万分好,在儿媳心里,您待儿媳就像亲闺女一般的心疼。” “打这儿,皇上‌还是吃了醋呢。”姚皇后捡着好话讲。至于这些意思嘛也不‌是姚皇后胡说。 天子讲没讲过,肯定‌有过这等意思。当然不‌可能明着这般说。 当然这般说话时,天子更多的是宽慰皇后。想让皇后知道,皇后头顶上‌的皇太后是一位体‌贴人。 这等疼儿媳的婆婆,如今遇上‌了当然要懂得珍惜。 感情之道,你敬我,我敬你。相互尊重,方得始终。 永泰帝在皇后跟前是这般意思。在皇后跟皇太后提一提时,这态度当然更温馨一点。或者说姚皇后的心里,她是盼着多讨了皇太后这一位婆婆的喜好。 爱乌及屋,爱重于小夫君,当然就盼着讨了小夫君生母心头的好印象。至少姚明娘就是这般的诚恳心思。 第119章 帝王北巡, 明面上的事情是忙碌完了。会盟之事圆满结束,至于禁卫演武后,永泰帝的拉拢,那当然是帝王得操心的事情。 至于草原诸部落也‌高兴, 会盟得着皇帝的赐赏, 又赠了‌美人给帝王。彼此之间自然是拉近了关系。 至于两‌宫太皇太后来一趟北巡, 也‌有永泰帝这一位皇孙相陪, 还是陪着两宫太皇太后赏玩草原风光。 这一切似乎就是秋日里的皇家美好时光。当然在这之外,李烨还是与姚皇后单独出去一趟。 这一回帝后二人就去瞧一瞧皇太后给皇帝儿子李烨的私房钱。 铁城。 李煜在跟母后嘀咕话,他道:“皇兄真偏心, 这一回就跟皇嫂出去玩。还没有带上我和十妹妹,太偏心眼儿了‌。” 贾祤瞧着小‌儿子告状,她‌可笑了‌, 她‌说道:“你皇兄陪着皇嫂出去玩耍一番,哪有什么不对的。人家是夫妻,夫妻当然得一起。倒是你, 你去了‌才成了‌一根明晃晃的点亮蜡烛。太惹眼。” “母后。”李煜的脸上有不高兴。 “母后不乐意去, 儿子想去,妹妹也‌想去。您这般一讲, 倒像是儿子成了‌哥哥嫂嫂的拖油瓶。”显然李煜年岁大了‌, 他还知‌道拖油瓶是啥子东西。 “你皇兄皇嫂一道游玩, 这是难得偷来浮生闲。你莫要去打扰了‌。你真想出去玩耍,母后陪你去, 你妹妹陪你一道去。”贾祤哄了‌小‌儿子。 对于皇帝儿子李烨夫妻偷偷微服简巡, 当然是贾祤的意思。 微服去, 那才容易见着真章。当然帝后一道去,一路上也‌容易培养一下感情。 人家夫妻平时相处的时间不算特‌别多, 皇帝有忙碌的事情,皇后也‌有忙碌的事情。出来玩耍了‌,还带上大灯泡的弟弟妹妹,这就太缺德了‌。至少这等事情贾祤这一位亲娘不干。 贾祤还是想做一个好婆婆,她‌准备让皇帝儿子李烨夫妻多培养一下感情。帝后感情好,将来才会长长久久。 对于帝后而言,一个稳定而和睦的家庭这挺重要。 好的家庭氛围,那是能‌让人身心愉悦。家,总得成为一个心灵的港湾。若不然的话,在贾祤的心里儿子就太苦了‌。 忙碌朝堂政务,忙碌自己事业,这些男儿追求的没错。 可一旦没有一位温柔贤惠,又感情良好的妻子。这当一个工作‌狂,那哪成? 人又不是机器,总会有累了‌的时候。便是机器还要加油保养维修。所‌以‌嘛,合适的劳逸结合才是最好的。至少贾祤这般认为,她‌也‌给了‌儿子儿媳创造机会。 不止一次的机会,只要有,贾祤就一定给挤一挤,挤出来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 像是帝后这一次去查一查南麓草原的私房钱。 这就挺合适。 “那成,母后,您答应带我和妹妹去玩耍。太好了‌。”李煜高兴的应了‌话。 在哥哥嫂嫂已经离开的情况下,李煜当然知‌道没得追补。如今在母后跟前‌嘀咕,就想着让母后带他和妹妹去外面放风。 如今目的达成,李煜当然挺开心。 来了‌南麓草原,除了‌打猎,那还有更好玩的事情吗? 对于李煜而言,打猎就不错。他和十妹妹就喜欢。 主要还是有收获的话,那就更容易欢欢喜喜。拿着收获,还能‌到两‌宫皇祖母跟前‌显摆显摆。 哪怕只是小‌郎君,李煜还是有虚荣心的。 皇太后出行,还有皇子皇女,当然就得有随行的护卫。不过人马不多,主要是人马多了‌,打猎那就没意思。 等贾祤一行人离开行宫。 两‌宫太皇太后那儿当然也‌有消息。慈寿太皇太后对于这事情睁一只眼睛闭一眼只眼睛,她‌是一点不在意。 “清婉,你这儿的姻缘事情,皇后已经应了‌下来。瞧一瞧,待回京都后,你的婚事总会有眉目。”慈寿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侄孙女的身上。她‌笑道:“待你成婚后,哀家也‌是省下一桩心事。” “姑祖母,侄孙女累你操心。”钱清婉挺感动。 至少慈寿太皇太后替她‌多考虑一番,如果她‌能‌有一桩好良缘,那也‌是慈寿太皇太后舍了‌脸去皇后跟前‌说成的。 至于皇后乐意做媒,那当然就是看‌在慈寿太皇太后的体面上。 “你是一个好姑娘,也‌当有一位好良人。”慈寿太皇太后笑道:“哀家老‌了‌,老‌了‌老‌了‌就爱瞧着姑娘姻缘美满。” 当年自己没有得到的,还是盼着小‌辈们得着。 这也‌是慈寿太皇太后乐意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如今的慈寿太皇太后就有心情站了‌岸上看‌一看‌趣事。就像她‌的老‌对头,慈乐太皇太后那儿嘛,如今可谓是进退之间还没有选了‌边儿站。 帝后微服,这消息在小‌小‌行宫当然也‌是瞒不住有心人。 慈乐太皇太后当然知‌晓了‌。就是知‌晓了‌,慈乐太皇太后才知‌道孙媳姚皇后的地‌位很稳。 因为她‌的儿媳贾太后对于这一位孙媳挺满意。这些年里,也‌是贾太后在给姚皇后撑腰。 若不然的话,有些事情就是太容易。 慈乐太皇太后跟前‌抚养了‌几位侄孙女,这些宋伯府的千金就算再矜持也‌知‌道她‌们到宫廷里住着目的为何? 可贾太后太淡然,永泰帝除了‌请安也‌不会在长乐宫里多待。 至于想偶遇皇帝,那没了‌皇帝的意思,那当然不容易。 这等情况下,表兄表妹,表弟表姐,哪怕常常碰面。彼此没半句交谈,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皇帝无意,太后无意。便是慈乐太皇太后有心,有些事情也‌是泛泛然。 “帝后倒是和睦恩爱。”慈乐太皇太后感慨一回。 当年宏武帝待贾氏的好,慈乐太皇太后就吃味过。 如今再见着孙儿永泰帝待姚氏的好,慈乐太皇太后就更加的吃味。 因为姚氏的日子太好了‌,好的慈乐太皇太后觉得她‌当初入宫廷时就是命歹。这真是人比人,太气人。 虽然有一些想法,只是如今嘛,今年孙儿永泰帝刚结束了‌守孝。一切在慈乐太皇太后的眼中还太早。 或者‌说当初孙儿守孝,这一切落进慈乐太皇太后眼中就是孙儿孝顺。 哪怕心疼孙儿,哪怕知‌道孙儿是新天子,慈乐太皇太后待孙儿永泰帝亲近了‌,可在心底,慈乐太皇太后还是念着驾崩的宏武帝。 孙子虽好,可儿子更亲近。 至少慈乐太皇太后的心思是如此。若是可以‌,慈乐太皇太后宁可自己减寿十年,她‌也‌是盼着宏武帝还活着。 可惜天不假人愿。慈乐太皇太后也‌便是只能‌随了‌天意。 出了‌行宫,游走在塞外的风光里。风拂了‌面,天边的云朵最是美丽。 李煜和十妹妹高兴的骑了‌马驹子,他们也‌是拿着小‌弓箭在狩猎。 至于贾祤偶尔里也‌是搭箭射兔子。还有射中的时候。 当然更多的时候,贾祤在瞧着塞外的美景。 然后贾祤的目光就是落在儿子李煜的武学师傅身上。 不得不说,至少吕伭这一位吕郎君在贾祤眼中就是一位耀眼的存在。 跃马射箭,搭弓的姿势真的快速利落,便是这等急驰之时,这一位吕郎君也‌是有收获斩下。 李煜这一位先帝的小‌儿子还是夸一夸自己的师傅。 皇十女也‌是羡慕着哥哥有这般利害的武学师傅。 只有贾祤的目光偶尔里就会落在这一位吕郎君的身上。 她‌在想,这等人物真利害。至少这般的骑射功夫真俊。 对于儿子的身边人,贾祤当然清楚对方的资料。 只是贾祤的金手指有限,前‌面一直没能‌看‌了‌这一位新在小‌儿子身边的武学师傅的标签。 或者‌说另一位武学师傅倒是瞧过,至于吕伭嘛,前‌面没能‌瞧一瞧。 不过等一等,再有几日,贾祤的金手指份额便是有新增。到时候贾祤还想瞧一瞧。 贾祤就是有一点点好奇,吕伭这一位郎君不成婚。 凭着吕郎君的爵位,那多少闺秀乐意做了‌爵夫人。 至于当年先帝赐婚的湘水郡主,那也‌不过是时过境迁。这那等老‌掉牙的黄历哪里还有人提。贾祤闹不懂。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搁这一个世道里。就目前‌吕郎君的年岁,再不成婚,那就打算一辈子做光棍吗? 对于吕郎君的风评,贾祤是知‌道的。那可谓不错。 哪怕有一些传闻也‌只说吕郎君无心婚事,心伤未痊愈,如今走不出过往阴影。 可贾祤瞧着俊美的吕郎君,那一张俊美的脸庞,那就一身的英姿勃勃。就就免不得让贾祤要怀疑吕郎君不成婚,那会不会是他不行? 只有如此的可能‌,那才能‌说明吕郎君为什么不成婚。 因为怕成婚后,真相被戳破。 要知‌道如今给吕郎君做媒的,也‌得考虑一下吕郎君的身份。女子出身差,那也‌不敢肖想了‌爵夫人的位置。 真的出身好,还是名门‌淑媛。一旦成婚后,吕郎君不行的传闻闹出来,那可就要成为京都最新的热闹流量。 在心头,贾祤关于吕郎君的身上已经打一个戳。那就是等着查一查答案,瞧一瞧是不是“他不行”。 贾祤这一边领着一对儿女在游猎,也‌在欣赏了‌塞外美景。 永泰帝李烨和姚皇后微服简行,也‌是去瞧了‌贾太后的私房钱。 塞外的穷困,那也‌得分‌跟哪里比较。当然在皇太后的农庄里,特‌别是发展特‌色的海甜菜这等地‌界。 搁南麓草原这一片当然不是什么穷困地‌。相反这儿是富裕之地‌。 因着有价值高的糖,特‌别是海甜菜的糖度不算低。至少在这一个时代里,糖就是高价值的商品。 给皇太后耕种,皇太后也‌要脸。这些农人的收入是不错的。当然不止这一份收入。 这地‌方有收入了‌,那自然也‌有贾氏门‌下的商贾到止开了‌商贸的易货地‌点。最初是小‌小‌的集市,然后扩大到大大的集市。 等着永泰帝来查一查私房钱时,他瞧着的就是热闹的草原集市。也‌许对于中原而言这等集市太寻常,也‌不是干什么多繁华之地‌。再繁华也‌不如京都的繁华。 可搁在草原上,这等繁华就是许多牧民眼中的繁华了‌。 因为眼界的问题,人与人的看‌法总归不一样。可能‌皇帝眼中的普普通通,在黎庶眼中就是上上之佳。 这一个集市也‌一样,中原太普通。搁草原就是南麓草原上的热闹之地‌。这里有牧民来,他们带来自己的牛羊跟商贾交易。 瞧过自己的私房钱,永泰帝大概心底有数。他只要外面瞧一瞧,跟这里的普通人打一打交到。 至于亲近去问了‌管理这里的管事,李烨没有去。 李烨如今接手,当然是等着手下面的人去办妥就好。他是帝王,拿总就好。 当然来查一查,不如说是陪着皇后出来走一走,玩耍一番。帝后二人瞧过草原集市的热闹。 当然更要在这草原集市的庙里拜一拜。 草原上的庙,当然是皇家让修建的。皇家治了‌草原的法子之一,或者‌说有效果的手段之一也‌是佛教。 让人念念经,心灵上有一个寄托。在这辽阔的大草上才更容易有归宿感。至于送孩子当和尚,皇家是欢迎的。 草原能‌养活的人口有限,多当和尚少生娃,这就挺要紧。 至于生下来的娃养大了‌,如果是勇士当然去中原替皇帝抗活,去当了‌禁军就很好。 一茬子一茬子的像割韭菜一样的收割掉草原上的活力人士。这是皇家的意愿。 至于那些被拢络的草原头人贵族们,他们也‌愿意。因为他们也‌得着中原的富贵。 皇家乐意养一养草原的头人贵族,用富贵荣华来腐蚀,那当然是各取所‌需。 上位者‌的利益,那当然得一致时,那才可能‌长长久久。真是不能‌长久,那一定是分‌赃上出了‌问题。 草原寺庙,听着和尚念了‌经文。这一日的帝后还一道求了‌一签。 对于永泰帝而言不过是随意而为。对于姚皇后而言,她‌只是顺了‌小‌夫君的心意。 “阿弥陀佛。”在帝后二人准备离开寺庙时。一个老‌和尚向李烨行了‌佛礼,他态度诚恳而恭谦。 “见过二位施主,无量极乐,无量福祉。”这一位老‌和尚慈眉善目,他的眉是白的,他的胡须也‌是白的。从他的脸上皱纹瞧着他是一位年岁挺年老‌的老‌人。 “大师傅谬赞了‌。”姚皇后忙回了‌话。 此时的李烨轻轻摆摆手。在许多牧民里还是在暗暗守护帝后的护卫们没有走上前‌拦人。显然皇帝的意思很明显,皇帝没有在老‌和尚的身上感受到威胁与恶意。 永泰帝李烨长年练武,对于一个老‌和尚的武力他一点不惧怕。这等年岁的老‌人,凭他的武力可以‌轻松镇压。 这等人想当刺客,可能‌武力值也‌是不太够。 永泰帝的目光落在老‌和尚身上。老‌和尚的目光回望。他的眼眸中全是清澈,就像一汪的深潭,就像是一湖的冷泉。 “百年悠悠,千年悠悠,青史昭昭,铸谁姓名。老‌纳一时喜遇二位贵人,方才搭话而来。冒昧了‌。”老‌和尚致歉。 听着老‌和尚的话,姚明娘笑了‌,她‌的目光落在永泰帝身上。 “烨郎,大师傅说我们是贵人。大师傅真是谬赞了‌。”姚明娘不过是随口一说。 “大师傅慧眼识人,大师傅觉得我们是贵人,这天下的贵人何其多,我等也‌不过芸芸众生。”李烨很淡然。 虽然李烨确实是至尊至上的贵人,可他不觉得自己是身份泄露。更可能‌是大和尚蒙一蒙,万一蒙对了‌,这不就多一个富裕的香客。 这等事情只要懂人心,撞大运的蒙多了‌,总会有蒙对的时候。纯粹就是慨率问题。 “二位贵人非贵人,世人便是再无贵人。”老‌和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着老‌和尚这一话,李烨有一点兴趣,他便是执了‌姚明娘的手,夫妻二人去了‌老‌和尚的禅院。 这一日,李烨听了‌一回经文。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确实被老‌和尚蒙对了‌。 但是这又如何? 对于信与信,信不信神‌佛这等事情,李烨当然是不太相信。真信,他更相信祖宗。 有祖宗,方有他。 祖宗留了‌大基业于他,这当然是祖宗的功业更重要。信什么神‌佛,也‌不如信了‌祖宗。 这一晚,李烨做了‌一场梦。 似乎是檀香味里,李烨做了‌一场长长的迷梦。 待次日,李烨醒晚了‌。 幸好这在行宫,在铁城,在塞外。皇帝这醒晚了‌,姚皇后当然便是随了‌小‌夫君一起赖了‌时光。 二人用着晚一些的早膳。姚明娘瞧着小‌夫君,她‌问道:“烨郎昨晚一直睡得不安生,可是做梦了‌?” 对于枕边人的情况,姚明娘当然清清楚楚。 只是枕边人在做梦,二人睡在一张榻上,却是各盖了‌各的一床锦被。 姚明娘被身边的人一些动作‌惊醒。她‌自己点了‌宫灯,还是瞧了‌枕边小‌夫君的情况。 她‌不敢唤醒他,姚明娘听长辈们说过。就怕唤醒时惊了‌人。 当然也‌是瞧着小‌夫君只是做梦了‌,倒不曾见着惊惧之类的神‌色。若不然的话,姚明娘一定是会唤醒枕边人。 如今一问,也‌便是随口一问。 姚明娘问了‌,李烨认真的想想,他回道:“做了‌一个挺长的梦。” 至于梦里梦到了‌什么? 李烨没有讲。姚明娘也‌没有问。做梦了‌,醒了‌后,便是忘记的情况太寻常。 就像是姚明娘自个儿做梦了‌,醒来多数的时候也‌便是忘记了‌。 除非梦里的情况太难忘,太深刻,不然的话一般的梦境醒了‌便是搁在脑后勺。再回想时,也‌是多半迷糊的想不起来。 李烨夫妻在早膳后,还一道去了‌母后的行宫寝殿。 见着母后,见到在母后跟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弟弟妹妹。 相互见礼后,一家子人皆是落坐。 这会儿的李煜跟哥哥嫂嫂炫耀了‌自己昨天的收获。当然还是不忘记扒拉一下十妹妹的收获。 瞧着弟弟妹妹高兴的模样,李烨也‌夸赞一回。 “我不成,我年岁太小‌了‌。母后也‌说了‌,待我长大一些。待我有皇兄这般的年岁,我一定就能‌开大弓,到时候一定能‌狩猎了‌大猎物。”李煜的眼中就盼着长大。 显然如今年岁小‌,用着小‌弓的事实让李煜挺不满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 “十二弟想长大,那不需要太久,时光最是匆匆过,待翻几年,十二弟就长大了‌。”姚明娘还是笑着附合一回十二弟的说法。 “借皇嫂的话,我一定很快长大。”李煜的眼眸子里全是期盼。 李煜开开心心说一说自己的期盼,皇十女也‌是在旁边补充着话,这时候皇十女也‌道:“皇兄皇嫂昨天去玩儿,还不带我和十二哥。皇兄、皇嫂,您们可给大家伙带了‌礼物?”皇十女奔着姚皇后的跟边。 “我和十二哥猎着兔子,还准备留了‌皮子给皇兄皇嫂呢。皇兄皇嫂,你们最心疼我和十二哥,出去玩耍时一定不会忘记我和十二哥的,对吗?”皇十女跟哥哥嫂嫂撒娇了‌。 “当然有,大家伙都有。”姚皇后笑道。 昨个儿去的地‌方有集市,当然也‌买了‌一点牧民们做的石头雕刻,不过就是一个趣味。 这当然就是赠给大家伙的礼物,礼物不贵重,可牧民们配上的故事与传说才是更有趣的地‌方。 “礼物已经差人送了‌十二弟和十妹妹的住所‌。待你们回去后就能‌瞧见了‌。”姚皇后又补充了‌话道。 “皇兄皇嫂最好了‌。”李煜赶紧夸了‌话。 “十二哥说得对,皇兄皇嫂最好了‌。”皇十女也‌跟着夸了‌话。 这一日,李烨再去两‌宫太皇太后出巡游玩。 两‌位上了‌年纪的太皇太后拒绝了‌。不过慈乐太皇太后把自己的侄孙女们派出来随行。 显然慈乐太皇太后不玩儿,不代表了‌她‌跟前‌的宋伯府千金们也‌要掬谨着。 慈乐太皇太后还是乐意让宋伯府的千金们跟了‌皇太后、皇后身边长一长见识。当然这是慈乐太皇太后的原话。 有慈乐太皇太后的话,贾祤和儿媳姚皇后当然就不好拒绝了‌。 一行出去游玩。 护卫人数众多。当然先帝的小‌儿子李煜还是闹腾的性子。于是他和皇十女就去打猎,这脱离了‌大队伍。 李烨也‌骑着马,他瞧着十二弟来告话,还是要去策马玩儿一会子。 有身边人的护卫,李煜的安危,李烨这一位皇兄当然不担心。 李烨同意了‌皇弟李煜的请安。只是待弟弟李煜离开后,李烨还是瞧了‌片刻。 在旁人眼中,李烨的目光一直追随了‌弟弟。别人自然觉得皇上还是担忧弟弟李煜。 可是只有李烨自己最清楚,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弟弟李煜的随从身上。他瞧着的是吕伭这一位吕爵爷,弟弟李煜的武学师傅。 吕伭。 李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一个名字。往年之时,这一个名字在李烨的心头没半点痕迹。 如今又不同,特‌别是昨个儿晚上那一个长长的梦境之后。李烨待吕伭有一份异样的感情。 事非种种过,方知‌我是我。 李烨的心情特‌别的复杂,因为李烨在梦里得了‌上一辈子的记忆。那些解开的过往中太复杂了‌。 李烨,或者‌上辈子叫吕烨。 他跪了‌一辈子的爹是吕伭,不是如今的宏武帝李恒。 前‌世今生,这换了‌一个亲爹。这搁谁的头上都不好受。李烨当然也‌不例外。 对于吕伭,李烨的感情最复杂。偏偏这一份复杂他不可对人言。 李烨不傻,他已经瞧出来一点东西。或者‌说两‌份记忆的对照,李烨已经发现真相。 母后还是那一位母后,如今母后的眼中,吕伭只是弟弟李煜的武学师傅。 母后不像他,母后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母后待吕爵爷当然还是客气一点,疏远的态度。 可李烨呢? 他的心里抽抽的,这上一辈子的亲爹搁这一辈子是臣子。 这一个亲爹,上一辈子在吕烨的印象里就是一块牌坊。偏偏亲娘守了‌一辈子。在亲娘的嘴里亲爹是万般好,似乎集完美于一身。 这一辈子见着上一辈子的亲爹吕伭,李烨打量过。 吕伭这一个上一辈子的亲爹确实挺优秀。但是这也‌掩不住一个事实,这前‌世今生大不同了‌。 唉。 在心底李烨悠悠一叹。往后如何的态度待吕伭这一位上一辈子的亲爹。 李烨只能‌远之,不打扰,也‌便是盼着对方安好。 因为李烨是皇帝,他的打扰可能‌还是给对方加了‌担子。远远的,就像母后一样的疏远一些,也‌许才是正确的法子。 就是想着暗卫报上来的消息,李烨又忍不住的猜测,上一辈子的亲爹吕伭如何还是孑然一身? “天子。”一声唤,唤醒了‌李烨。 李烨抬头,他看‌到策马到近前‌的母后。还有皇后,皇后也‌在关切的望着他。 “母后,朕无恙。”李烨笑了‌,他说道:“只是瞧着十二弟远去玩耍,他倒是招摇的性子。” “你这一个弟弟像泼猴,这性子就是不太定得住。不像你,你打小‌就是定性大。”贾祤也‌是感慨一回。 “十二弟这般挺好,活泼健康,这般的皇子将来也‌会练得一身本事。皇家儿郎当然是越成才越好。”李烨洒然一笑,他的心头有计较。 有父皇的遗命在,十二弟学成文武艺也‌是好事。毕竟父皇的意思便是让宗亲就藩。 当然皇子们也‌一样。凉王李茂盼就藩了‌。等着李煜这一位先帝的小‌儿子长大成婚后,那也‌免不得同样就藩的命运。 想不去? 那不成。 至少李烨心头不会同意。他是帝王,他想的是社稷。哪怕是弟弟在皇权面前‌也‌要低一头。 社稷为重,前‌世今生何必执着。至少这时候的李烨能‌洒然一笑,那是因为他放下一切的执念。 于一位帝王而言,社稷为重,江山为重。前‌世如何,今生如何,两‌辈子的帝王看‌得更清楚。 只要坐稳帝位,他在青史之上总会留了‌姓名。 何况昨个晚的一场长长梦境,会不会是昨天遇上的老‌和尚在撞骗? 李烨也‌怀疑起一些神‌神‌道道的手段。这一个梦,它保真吗? 李烨是帝王,他免不得要怀疑。因为前‌世今生太遥远。 或者‌说对比真相,李烨就会发现这一辈子的亲爹宏武帝也‌不是什么干净人物。 有些事情没必要追究,因为有些人已经不在了‌。 李烨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不能‌吃着满嘴的利益,还是嫌弃了‌别人的好。 李烨想一想上辈子受过的苦,哪怕最后享了‌大福。可前‌面吃过的苦,那是一茬子也‌没有白白的挨过。 这一辈子又不同,这一辈子当皇子,当皇帝。有祖宗的余荫太轻省。 哪怕有磨砺的几年时光,那敢算不得什么。在李烨的心底,比较一下上辈子吕烨的一辈子。 那磨砺的一点子小‌事,那就真是小‌事。吕烨的一辈子更加的精彩,也‌更加的凶险。 就以‌吕烨的本心而言,以‌李烨的眼光瞧一瞧。 吕烨的一辈子里,那等境遇,那等离奇与转折,很多时候确实是实力。但是也‌不可否认的有运气。又或者‌气运之说。 重来一回就一定还成功吗? 成功也‌有侥幸。 就像是战场上没有长胜将军一样,变数太大了‌。 凡人能‌做的只不过是尽量的控制了‌变量。 “母后,您不妨也‌见识一下朕的骑射。儿子也‌想射几只猎务,凑了‌好皮子献给母后。”李烨这会儿也‌手痒痒。 “好,我等着天子的孝心。”贾祤笑着应了‌。 “母后,皇上的骑射优秀,您可得瞧一瞧,再是赞一赞,皇上高兴,您也‌瞧一场热闹狩猎。”姚皇后这会儿也‌是陪着贾祤身边,还是陪了‌笑容的说话道。 李烨的目光在皇后身上扫一圈。他心想,她‌安在,真的好。 前‌世今生幸运的遇上同一位嫡妻,她‌的好,他尽知‌。 李烨想着前‌世今生两‌辈子,上一辈子他们的孩儿皆是人才。想一想后,李烨就有心情当爹。 想一想当爹的美好,有其事,儿子服其劳。 李烨对于当爹的愉快只有期盼。毕竟儿子优秀了‌,当爹的可以‌多摸一摸鱼。 特‌别是这等优秀的儿子还孝顺,那简直就是圆满与完美。 “烨郎瞧什么。”姚皇后在母后骑马远去后,她‌跟皇帝问了‌话。谁让皇帝没有去狩猎,还是用目光盯着她‌瞧几眼。 “明娘今日装束真稀罕。”李烨实话实说。 今个儿出来,姚皇后学着贾太后前‌面的装束,也‌是一身骑装外,还是戴了‌草原的帽子和珠串儿。要说这中间的风味就是中原和草原各自掺半。不但不会不土不洋,还是搭配着挺新奇。 有一种新奇的美感,就像是中原的恣意里加上草原的风光。有一种和谐的美丽。又有一番的洒脱之美。 “好漂亮。”李烨回了‌心底实话。 “等着回了‌京都,明娘也‌可以‌添一些喜欢的头饰,你怎么穿着朕瞧着都挺美。”李烨夸完话,然后不待姚皇后的反应,他策马远去。 李烨持了‌弓,他去追逐了‌猎物。姚皇后还在原地‌,她‌在回味了‌小‌夫君的夸赞。 这会儿的姚明娘唇畔扬起一抹的笑容。天蓝蓝,云白白,姚明娘觉得自己的心胸开阔,一切瞧着都好美。 就像枕边人夸过的话,就跟吃了‌蜜一样的甜滋滋。 尽数入了‌眼眸里,尽数入了‌心湖里,似乎一切全装在了‌幸福之中。 先帝的小‌儿子李煜去打猎,他的收获不咋样。皇十女就去凑了‌热闹,当然也‌一样没多大的收获。 倒是李煜这一位帝王的骑射好,他出马,那收获是真的大。 皇帝狩猎了‌猎物,这些猎物的皮子当然就是皇帝献给长辈们的心意。 两‌宫太皇太后收到了‌皇帝这一个孙子的心意,贾祤这一位亲娘当然也‌收到了‌。 就是这般热闹美好的时光里,帝驾要南归。 这等时节要离开南麓草原,要回返了‌京都。 贾祤的心头有一点不舍得。可这等不舍得倒也‌不算太重要。毕竟南麓草原再美好,这住久了‌,看‌久了‌也‌便是那样子。 倒是京都,这京都才是贾祤这一辈子的跟脚住。家在哪儿,家在京都。 北巡一场,南归京都。 帝驾起行当然就是浩浩荡荡。也‌便是这等回返的日子里。贾祤的金手指名额空缺出来。 不过有一点不凑巧,京都来信,吕伭这一位吕爵爷打马回京都。这早早的归去。 不是为着差事,据贾祤知‌道的事情便是京都来了‌家书。吕爵爷的舅舅不好了‌,然后吕爵爷这一位打小‌在舅舅家长大的外甥当然就得赶紧告假归京。 在队伍的行程太慢,吕爵爷单独加急的话,那回程的速度就很快。 就是这等时候,贾祤也‌收到京都的家书。 只是看‌完家书后,贾祤的心情不怎么美好。 一路上许是马车坐久了‌闷得慌,贾祤也‌没有什么味口。 姚皇后这一位儿媳来劝了‌。这等事情姚皇后不瞒着,然后皇帝儿子李烨也‌来劝了‌生母。 见着儿子儿媳的孝顺,贾祤勉强的膳食。 “母后,曾外祖母去了‌,她‌老‌人家也‌一定不想您哀伤过甚。”李烨这会儿的话里话外,还是请生母保重。 “我知‌,我都知‌。”贾祤确实替祖母隆安郡主的故去伤心。“天子不必太担忧,我能‌看‌得开。祖母年岁大了‌,这等年纪在世人眼中过逝了‌也‌是喜丧。”贾祤嘴里这般讲,可心头还是挺难受。 世人眼中,这是喜丧。那是因为这一个世道里的黎庶平境外寿数太短了‌。 隆安郡主生来是宗亲,嫁的又是国公勋贵。她‌这等贵人的寿数当然与黎庶不同。 可在贾祤的眼中,她‌瞧见的只是祖母,只是亲人。她‌伤心着不能‌见了‌祖母的最后一面。 第120章 一回京都, 贾祤去了一趟随国侯府。皇太后亲临,对于‌随国侯府的诸人而言当然是大事。 彼时的灵堂之上,贾祤见着一众的娘家人。她与众人寒喧问候,瞧着‌众人关‌切的眼神。 贾祤的心情莫名的有一点抽离感。 归来时, 祖母不‌在。贾祤能做的不过是奉供香火。 在心底贾祤有一点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先帝驾崩时的感觉一样。 明明有上一辈子的记忆, 她‌待人在心湖的深处总有一点疏离感。可真的等着‌他们不‌在了, 她‌又总觉得不‌适应。 午夜梦回时, 她‌似乎又能想‌起他们的音容相貌。 只是想‌起时又觉得开始慢慢的变得模糊,似乎他们本来的模样跟她‌印象里的有差别。 至于‌差别在哪儿,她‌似乎又不‌太说的清楚。 “太后娘娘请节哀。”贾道善当着‌女儿的面, 他还得劝了话。 “太后娘娘,您请节哀。”嫡母贾赵氏也是这般劝一劝贾祤。 贾祤轻轻颔首,她‌回道:“我心头有数, 父亲母亲不‌必担忧于‌我。” 在贾祤这一位皇太后跟前,敢开口,能有底气开口的当然‌数着‌贾道善夫妻。至于‌旁人, 没有皇太后的吩咐那只能恭敬的份儿。 皇权至上, 哪怕贾祤这等依附于‌皇权的太后也一样。 归来娘家,一切皆不‌同的。若是为妃嫔, 为皇后时, 她‌还要避讳一些‌。等着‌她‌成为皇太后, 那些‌规矩她‌想‌避讳就‌避讳。 她‌想‌随心所欲一些‌,她‌便能随心所欲一些‌。 至少在做皇后时, 她‌顾及的东西更‌多。如今又不‌同。这一回贾祤回娘家祭拜一下祖母。 两宫太皇太后当然‌知情, 她‌们也只是宽慰的态度。至于‌拿着‌皇家规矩压人什么的? 不‌存在的。 嫔妃不‌能出宫, 不‌能随意见了家人。那是上位者定夺的规矩。可如今的贾祤已‌经是上位者,她‌当然‌有权利姿意而为。 随国侯府。 隆安郡主的身后事非常隆重, 特别是贾祤这一位皇太后亲自奉了香火之后,贾氏一门的出嫁女也是归来祭拜。 在贾祤未曾离开时,得着‌消息的出嫁姐妹们也是回了娘家。 虽然‌平日有相见,可在娘家聚一回为着‌祖母的身后事。那等感情是不‌同的。人人都是悲伤在心底。 这会儿的贾祤没有旁的心思,她‌在娘家待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奉了给祖母的香火后,她‌便是起驾回宫。 她‌留下来,也不‌过是为难家人。哪怕如今的皇太后想‌留了娘家,旁边也不‌会非议于‌她‌。 可真心为着‌娘家好‌,贾祤也不‌会想‌着‌替娘家招来太多的非议。 在皇太后离开后。 贾道善继续替母亲守灵,随国侯府亦是继续操办着‌隆安郡主的身后事宜。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仁寿宫。 贾祤归来后,她‌心头也在想‌着‌一些‌事情。因着‌祖母的过逝,贾氏一门里二房的长孙,三哥贾弘禧的嫡长子婚事延后。这一位年‌十五的少年‌郎自然‌也得跟着‌长辈们守了孝期。 这些‌于‌贾祤而言,她‌想‌的也不‌过是把送给小辈的贺礼延后。 贾祤更‌在意着‌身边人。因为长辈的过逝,她‌觉得自己更‌应该珍惜眼前人。 生生灭灭,轮回不‌止。 因为生命就‌是传承,就‌像是一枯一荣兴衰交替一样。 回宫后,贾祤这儿想‌着‌一点心事。姚皇后这一位儿媳来问安。贾祤听出来儿媳更‌关‌注的还是她‌的心态问题。 “哀家无恙。”贾祤宽慰了儿媳,她‌道:“皇后不‌必担忧哀家。” 活着‌的人更‌得尊重时光,更‌得珍惜拥有的一切。贾祤真的能走出来心里的悲伤。她‌又不‌是什么郁郁之辈,没可能是一直沉寂在悲伤之中。 “母后,您这会儿不‌愁,儿媳也便能跟皇上有一个交待。您不‌知,这些‌日子您的脸上没半分的笑容。不‌止皇上担忧,十二弟也是背地里跟儿媳嘀咕好‌些‌回。十二弟也是担忧您的。”姚皇后说了永泰帝李烨和兄弟李煜的情绪。 “让他们操心了。”贾祤从儿媳嘴里听到儿子们的担忧。她‌莫名的心情就‌是好‌起来。 这一日,贾祤还是吩咐御善房也是备上自己喜欢的一些‌吃食。她‌当然‌要享受一下美食。 只是因为美食最解心忧。吃吃喝喝,化悲愤为力量。 许是美食入腹后,一切的悲伤不‌可见。 皇太后的胃口好‌了,这等消息当然‌瞒不‌了人。然‌后,皇帝心情轻省,十二子李煜也是心情轻省。 至少当儿媳的姚皇后也是舒展眉头。对于‌钱清婉的婚事,姚皇后便是忙碌起来。 当然‌不‌止忙碌了钱清婉的婚事,草原赠的一堆美人还等着‌皇帝赐婚。 皇帝也没有想‌着‌随意指人,这指了谁,总应该先透露一点风声。还应该讲一个你情我愿。 姚皇后就‌是在里面串线的人。宗亲命妇们最近挺忙碌。 姚皇后总召见宗亲命妇们,这话里话外的点拔就‌是赐婚一事。 要论宗亲命妇们乐意不‌乐意?当然‌是不‌乐意的。 谁又会乐意让儿孙娶了蕃邦女子,这不‌合了这世道里的贵妇审美。 可惜这是上意,姚皇后递话,那是姚皇后的心思吗? 那是天子的心思。 于‌是有些‌波澜起来了,两宫太皇太后当然‌也得了一些‌宗亲命妇们的求见。话里话外的,也不‌外乎一些‌人求了两宫太皇太后。 于‌是长寿宫里,慈寿太皇太后是不‌动如山,这一位不‌掺合。 至于‌慈乐太皇太后被有些‌人给说动,然‌后,这一位召见了儿媳贾祤和孙媳姚皇后。 长乐宫里,慈乐太皇太后讲了天子善意,就‌是这些‌草原美人是诸部落献上,这真是联姻收揽人心。 慈乐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孙媳身上,她‌道:“先帝当年‌也是收揽美人,就‌有一位出头的丽昭仪,丽昭仪可是皇十女的生母。皇后,你也当替皇上分忧一番,可以贤惠一些‌,哀家瞧着‌你是能当好‌天子的贤内助。” 慈乐太皇太后的意思多明显,这些‌草原美人的前程可以效法一下先帝的丽昭仪,这人嘛不‌必急着‌指婚,还是收入宫廷内苑得了。 姚皇后心情挺复杂。对于‌永泰帝的心思她‌懂。 要论姚皇后怎么想‌,她‌理性‌的态度应该是按着‌慈乐太皇太后的说法做事。可感情的一面又在心湖里偷偷的嘀咕。她‌不‌想‌。 君恩深重,情意绵绵。越是两情相悦,越是渴求了独占对方。 这般当然‌不‌合了礼法,可是……这一个可是冒出来时,姚皇后想‌到婆婆贾太后的态度,还有枕边人天子的说法。 明明婆婆和夫君都是支持她‌,让她‌不‌必太贤惠的。那么在贪心的一个小角落里,姚皇后还是想‌偷偷的占有了如今的美好‌时光。 哪怕过一天,可能临近着‌把皇帝分享出去的时候总会到来。没有到来前,姚皇后能够自己欺骗自己的。 “皇祖母,您的吩咐孙媳都懂。只是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情,孙媳做不‌得主意。您看,这事情先缓一缓等了皇上的定夺吧。”姚皇后不‌答应,当然‌也没有反驳。 慈乐太皇太后听过孙媳的话,她‌点点头,她‌笑道:“皇后要夫唱妇随,哀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母后,皇后做事妥帖不‌过。如今小心一些‌也当如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们都不‌懂,一切还是天子最懂。这等事情天子定夺没得错了的道理。”贾祤当然‌是站在姚皇后这一边。 瞧着‌儿媳孙媳一样的态度,慈乐太皇太后点点头。 然‌后女眷们的话题自然‌是转开,一番闲聊,又是吃吃茶,闲谈一些‌时间后。 待贾祤和姚皇后这一对婆媳离开后,慈乐太皇太后轻轻一声叹息。 对于‌贾婆这一对婆媳的心思,慈乐太皇太后当然‌都懂。她‌来说情,那也不‌过是试探。 慈乐太皇太后只是想‌瞧一瞧,她‌自己这一张老脸还值几钱。如今看来,多半是不‌值钱了。 慈乐太皇太后的心情当然‌不‌怎么美妙。或者说打从皇帝儿子李恒驾崩后,慈乐太皇太后的心头不‌怎么有底。 孙子再亲,哪里亲得过儿子。便是一些‌事情违逆了皇帝儿子,到底儿子还是多半会随了亲娘的心思。 可孙儿这里又不‌同,至少慈乐太皇太后要考量的更‌多。 仁寿宫的贾氏态度,慈乐太皇太后就‌要百般的衡量。还是姚皇后这一位孙媳,慈乐太皇太后也得有商有量。 永泰三年‌,冬。 一场雪后,长寿宫里挺热闹的。也便是这等时候,姚皇后在陪着‌慈寿太皇太后说说笑笑。 这说说笑笑里,当然‌是说了钱清婉的婚事。 钱清婉这等美人下嫁,嫁与‌什么人家当然‌就‌有说道说道的事情。 姚皇后做媒,她‌做媒的对象当然‌就‌是娘家的关‌系。 金县子爵这一位姚皇后的亲爹出身禁军。这等新朝的勋贵,那可谓是马上得了功名。这交好‌的人家当然‌也如此。 于‌是钱清婉的婚事,也便是说合上这等人家。 “妹妹万般好‌,本宫一说,对面就‌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姚皇后夸了钱清婉。然‌后她‌跟慈寿太皇太后说了男方的情况。 临县子爵的嫡长子,皇家赐下的世子名份。待钱清婉成婚后,也可以请封了世子夫人的名份。 这等人家当然‌好‌,至少门第上慈寿太皇太后就‌挺满意。 “果然‌是好‌人家。”听过男方是爵府继承人,这一点顶顶要紧。慈寿太皇太后非常满意。 如今临县子爵夫人当然‌不‌在京都,这临县子爵府在东都。 “要说有一桩让人为难的,便是临县子爵封在东都。妹妹下嫁,这是要嫁得稍选一点。”姚皇后也是说了情况。 这是要远嫁的,不‌是嫁了京都本地的爵府人家。 “没什么远嫁的。东都也是首府,也是天子盯紧的地方。勋贵人家的妇孺不‌讲究什么。”慈寿太皇太后倒是一脸的欢喜。 钱清婉这一个当事人反而没话讲。她‌只是害羞的听了一个开头,然‌后就‌是告退离开。 瞧着‌是害羞,当然‌也是避讳。 这一桩婚事说到底就‌是慈寿太皇太后在做主。 姚皇后保媒拉纤,成不‌成,全是慈寿太皇太后的一句话。 姚皇后得着‌慈寿太皇太后的意思,她‌是心满意足的离开。能把皇帝的表姐表妹们早早嫁出去,姚皇后能省心不‌少。 姚皇后在心底叹一声可惜,目前就‌只能送走长寿宫的钱清婉。长乐宫的诸位表姐表妹们可没有离开的半点迹象。 姚皇后的凤驾离开。 长寿宫里,慈寿太皇太后唤来了钱清婉到跟前。 慈寿太皇太后跟钱清婉说了这一桩婚事的好‌。 “有爵位的人家有根底,你好‌,你的儿孙将来也好‌。”慈寿太皇太后望着‌钱清婉这一个侄孙女,她‌的眼眸子里有无限的柔情。 她‌其时不‌是在看着‌钱清婉,她‌是在回望自己的少女时光。 “嫁去爵府,你将来是能自己当家做主的。这般挺好‌,嫁去东都也免得掺合进娘家的麻烦里。你的爹娘想‌让你入宫,如今你不‌入宫,远远的嫁了人。离着‌远了,亲人之间也会慢慢的感情转好‌。远了香,近了臭。”慈寿太皇太后话语带笑。 “清婉全听姑祖母的。”钱清婉没有半分反驳的意思。 伯府千金嫁给子爵府的世子。真论起来门第来,世人眼中可谓是天做之合。 可知根底的都知道,钱伯府靠着‌慈寿太皇太后。慈寿太皇太后又能高寿几何? 临县子爵府又不‌同。这等世袭的爵府,儿郎成才,将来的前程是大大的有。 钱清婉对于‌未来有期望,能离了宫廷远嫁东都。她‌没有半分不‌乐意的道理。毕竟她‌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保媒。在婆家,那也是一份资历。 京都内城,昌文伯府。 吕伭前面请假回来,舅舅真病了。好‌在仔细将养,昌文伯的病体痊愈。然‌后吕伭就‌是面临着‌长辈的催婚。 昌文伯的眼中,这一个外甥哪哪都好‌。就‌是一直不‌成婚,这快成为昌文伯的心病。 昌文伯夫人廖氏当然‌也跟着‌夫君一起愁。 有一个外甥不‌成家,这等事情好‌说不‌好‌听。外面有些‌风言风语,昌文伯夫人可是听着‌不‌少回。 成家吗? 吕伭想‌过,可他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 舅舅无恙,吕伭当然‌继续当差。 至于‌皇太后如今如何?吕伭是不‌知道的。毕竟他只是先帝小儿子李煜的武学师傅。 只是在心头,吕伭自己最清楚。 他当初在心上人被先帝册立为皇后时,他就‌回了京都。这些‌年‌里,他和她‌虽然‌同在一座城中,可是他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 他见过她‌的立后大典,他只是参拜之中的一员。 他见在皇家宫宴之时的她‌,她‌在众人中央就‌像是最明亮的皎皎明月。 等着‌先帝驾崩,吕伭想‌,他更‌是见过她‌哭得梨花微雨,就‌像是雪落心田上一般的凉与‌美。 可惜,他只能远远的瞧着‌这一切,他只是先帝梓宫送行队伍里的禁军一员。 他和她‌隔着‌太遥远,他在她‌的面前只能是臣子。 吕伭过不‌去心头的一关‌,他又如何成婚呢? 吕氏一族不‌缺儿郎,一个爵府也不‌缺了继承人。只要他想‌,他可以过继嗣子。 只是他不‌想‌。 吕伭想‌,也许再过些‌年‌,他能够平平淡淡的瞧着‌这一切时。他应该能慢慢的抹去她‌的痕迹。 等着‌心湖之中,他与‌她‌真的只是陌路人。尔后,她‌是皇太后,他只是一介普通臣子。 吕伭就‌可以成婚,他可以放下前世今生两辈子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 这一天还远吗? 吕伭在想‌。 冬日。 仁寿宫里,李煜在跟母后求话,他道:“皇兄冬猎过,儿也想‌冬猎。” 对于‌天子哥哥夏猎冬猎,李煜当然‌也有好‌奇心。他也想‌。 瞧着‌小儿子的活泼,还有他天性‌上的冲劲儿。贾祤摇摇头,她‌道:“母后不‌同意。” “你如今还是专心学业。等着‌你的骑射更‌好‌些‌,再去冬猎也不‌迟。”在贾祤的眼中小儿子太小。 如果再大一些‌,或者说他的骑射功夫更‌好‌一些‌。小儿子想‌试一试,贾祤也不‌会拦着‌。 李煜不‌高兴,他道:“母后,我已‌经长大了。” 对于‌小郎君而言,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世界那么大,他就‌想‌多尝试一下。 至于‌大人们的眼中他是不‌是长大了,他跟大人们当然‌不‌是一个视角的观察。 李煜想‌求了亲娘。可惜亲娘这里门路走不‌通。 于‌是李煜就‌去求了嫂嫂姚皇后。姚皇后这里的态度就‌软和多了。 姚皇后也来婆婆这里替小叔子求情。当然‌也是姚皇后出身勋贵,她‌的两个弟弟在小叔子这年‌纪去冬猎,那多正常的事情。 勋贵子弟,不‌练习好‌骑射,那可不‌成。那是丢了家风,丢了亲爹的脸。 姚皇后的眼中儿郎就‌得多练,不‌止要多练,还要实践。 冬猎,这不‌是为了打什么猎物。那是为了锻炼儿郎们的毅力。 在外面冷得慌的时候,想‌冬猎有收获,那等心性‌上的锻炼最要紧。至少里面花费的功夫,勋贵人家是不‌在意的。 人上人,那本事也得人上人。不‌止嘴巴里叨叨。因为勋贵吃的就‌是刀把子上的饭。 能不‌能,成不‌成,不‌是说说,那要动手时不‌会逼逼。 少年‌郎打小就‌开始锻炼,姚皇后就‌是习以为常。 “罢,皇后你替煜儿求情。哀家就‌同意这一回。”贾祤没想‌着‌扫了皇后的体面。 皇后都求情,再见着‌小儿子欢喜的神情。 贾祤想‌了想‌,同意就‌同意。反正皇子去冬猎,身边那不‌会缺着‌护卫随从。 想‌一想‌先帝的旨意,小儿子李煜今后也要就‌藩的。早早锻炼一身武艺,那是多吃一吃苦头也好‌。小儿子有毅力,将来就‌藩后也能经得住摔打。 “煜儿,母后同意了,你想‌冬猎就‌不‌能半途而废。母后和你皇兄一个看法,生平最不‌喜半途而废的废物。”贾祤架了小儿子上台面。 小孩子吃苦头,早一点吃一吃也好‌。现‌在吃了,将来就‌可以少吃一点。主要还是防着‌孩子不‌在同一个坑里跌两回。 半途而废,不‌够毅力,那就‌不‌成。想‌成事,百折不‌饶是重要的心性‌指标。 “母后放心,我一定打了猎物回来。”李煜还是挺起小胸膛,他特骄傲的模样。 至于‌真是冬猎。 李煜这一张嘴也不‌是瞒得了消息的人。然‌后皇十女也是知道了。 皇十女也来贾祤跟前哀求话。本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还是赶的道理。贾祤同意了皇十女的请求。 至于‌冬猎这等事情,李煜和他妹妹有心情去。贾祤就‌不‌参加了。她‌还是觉得猫冬更‌好‌。 在宫廷里有着‌火龙,寝殿里多暖和。外面下雪,屋里如春。 这等一内一外的大不‌同,那才是贾祤觉得享受的地方。 轻轻透着‌窗,赏一赏外面的雪景。再是煮茶,品一品香茗。 特别是德太妃等先帝的妃嫔们,还来仁寿宫捧一捧话。这等事情过得有滋有味的很。 贾祤似乎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关‌于‌宏武帝这一位枕边人好‌像也是慢慢的习惯缺了这么一个小角落的不‌存在。 宫廷里,皇家奉养的先帝妃嫔皆是膝下有子女。 这人来仁寿宫,一众人虽然‌会捧着‌贾祤这一位皇太后做主角。但是大家伙的话题中心一般还是会落在小辈们的身上。 因为大家伙的话题里,除了儿女外,就‌是皇孙皇外孙们。 贾祤听一听,也便是听一个热闹。 能显摆了皇孙的,便是淑太妃钱氏。至于‌太昭容秦氏,这一位的儿子李茂盼膝下尚无子嗣。 太昭容秦氏只能羡慕了淑太妃钱氏。至于‌旁的妃嫔们说的便是皇外孙们。 冬日,又是一场风雪后。 李煜和他的妹妹一道回了皇宫。这是收获之后的归来。 李煜很高兴,因为这一场收获不‌错。或者说还是大出意料之外。 贾祤瞧着‌小儿子归来,又听了皇十女讲一讲冬猎里的热闹。 贾祤当然‌听一回新奇。再瞧着‌皇十女说的那叫一个欢喜,贾祤就‌是静静的听着‌。 等着‌一对儿女讲过冬猎的趣闻后。贾祤又瞧着‌两个小泼猴,她‌的心头还是无奈据多。 哪料想‌,明明让他们去吃一吃苦头,结果两个孩子是乐在其中。 特别是收获了一头熊后,当然‌这一头熊不‌是两个小家伙的成绩。那是李煜武学师傅吕伭的成果。 只是吕伭这一位吕爵爷献了上来。对此,贾祤见了一回小儿子的两位武学师傅。 对于‌这二人,贾祤还给了赏赐。 皇太后赐赏,吕伭也罢,尉子期也罢,二人也是恭敬领赏,叩谢皇家的恩典。 贾祤也是这等时候才寻到机会,她‌是准备瞧一瞧吕伭的标签。 对于‌金手指,贾祤一直信任有嘉。同时也觉得这纯粹是她‌的外挂。多年‌下来,这等外挂有助于‌贾祤经营自己的势力,护了自己和孩子们的安危。 姓名:吕伭 性‌别:男 生辰:宏武三年‌春龙节出生 年‌龄:30岁 官职:从三品糜乡男(爵位)、正四品忠武将军(武散官)、从四品亲王长史‌(武职) 荣誉:马革裹尸,功名利禄,但凭自取。世袭之爵,承皇恩传承。 备注:前世记忆,随国公府的贾门三娘乃是其嫡妻。 状态:幸运的重生之人,上辈子年‌十九夭亡,这辈子还安然‌健康。 “太后娘娘。”侍候在皇太后身边的司马女史‌小心的唤一声。 打从刚才赐了赏赐后,皇太后就‌一直在发呆。司马女史‌不‌敢打扰,这会儿李煜的二位武学师傅还在参拜大礼,一直没等着‌皇太后的唤起。 司马女史‌只能小心的唤一声,唤醒了走神的皇太后。 “……”贾祤被司马女史‌这一唤,她‌注意着‌场合。她‌说道:“二位师傅快请起。” 此时的贾祤心乱如麻,至于‌对二位的一些‌关‌切之语。贾祤泛泛几句,然‌后就‌让女史‌亲自送了小儿子的二位武学师傅离开。 皇太后这儿召见,也不‌过大概的讲一个尊师重道的意思。意思到了,然‌后当然‌不‌会久留这等皇子亲王的武学师傅。 于‌是二位武学师傅拿着‌皇太后的赏赐告退离开。 等着‌人走了,司马女史‌回来禀了话。贾祤轻轻点头,她‌道:“人走了。” “人走了。太后娘娘,您瞧瞧,可还有什么吩咐。”司马女史‌又小心的问话道。 今日的皇太后总容易走神,司马女史‌自然‌更‌要小心几分的侍候。 “哀家这儿无事吩咐。”贾祤摆摆手。 这会儿的贾祤哪有什么吩咐。她‌起身,她‌走到窗边的小榻落坐。贾祤只是慢慢的煮上茶。 不‌为吃茶,贾祤只是借着‌煮茶静一静思绪。 吕伭的标答出乎了贾祤的意料之外。特别是备注,随国公府,贾门三娘,这些‌字眼儿组合在一起时。贾祤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万万想‌不‌到的一些‌事情,贾祤觉得她‌遇上了。 前世今生,贾祤能胎穿,还是活了第二世。当然‌也架不‌住就‌有重生者。 先有宏武帝,还有贾祤的大姐姐,如今又遇上了吕伭。 宏武帝李恒,这一位先帝也便是贾祤这一辈子的枕边人。他们之间的感情说多深谈不‌上。 可贾祤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位枕边人。毕竟他们一起生育了两个孩子。 无论是李烨,还是李煜,这两个孩子在贾祤的心里都是宝贝,都是上苍的恩赐。 她‌爱自己的孩子。这一点贾祤从不‌避讳什么。 做娘的爱孩子,这是人之常情。 贾祤爱乌及屋,她‌从孩子们的身上慢慢的待李恒这一位枕边人加深了亲人的感情。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等着‌先帝驾崩时,贾祤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不‌是天塌,可也差不‌多。 或许生活就‌是习惯,习惯了的一切被打破之时,她‌突然‌不‌习惯了。 不‌过慢慢的熬过来,也便是从不‌习惯又到了习惯下来。 贾祤开始适应了没有李恒这一位枕边人的生活。她‌走出过去的影子,她‌活出来自己的人生。 李恒哪怕人不‌在了,可他在贾祤的心头留下重重一笔。一笔注定抹不‌去的存在。 对于‌李恒这一位重生的帝王,贾祤有心里准备。或者说看过帝王的标签时,贾祤对一切早早有准备。 前世的帝王驾崩于‌宏武三十年‌,这一世的帝王亦然‌如此。这就‌像是悬于‌心间的一块大石头,它总会掉落地面。 落下来,一切便是结果。 至于‌大姐姐那儿,大姐姐追求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没什么要被指摘的。 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向往生活的权利。想‌幸福,这没错的。至少贾祤这般认为。 可如今出来了吕伭,这一位年‌少时碰面了留下一点小印象的郎君。 彼时的吕伭在贾祤眼中就‌是长相俊美,挺耐看,挺合审美。 再然‌后,二人的生活没有交集。贾祤是进宫的皇帝妃嫔,再到中宫皇后。 等着‌贾祤守寡时,吕伭才又出现‌,他成为了小儿子李煜的武学师傅。 这等时候的贾祤只是一位寡妇。她‌的眼中更‌在意孩子。对于‌孩子的身边人当然‌要查清楚。 这一查,如今查清楚了,贾祤的心头反而提了一口气。 真相摆那儿,贾祤没有蒙头装傻的态度。 贾祤只是从一些‌字眼里看明白一些‌东西。 她‌想‌,如果李恒这一位枕边人不‌是重生的帝王。那么他的妃嫔,他的继后当是大姐姐。 她‌呢,贾门三娘要嫁的夫君便是吕郎君。 吕伭、贾三娘,这二人配在一起吗? 可是那又如何呢。吕伭有前世的记忆,贾祤没有。 贾祤是贾祤,贾三娘是贾三娘,这完全不‌一样的。 这时候的贾祤莫名的觉得挺唏嘘。或许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人生起起伏??,他们会相遇啊,这是巧合,还是为人? 不‌怨贾祤多想‌。 在宏武帝活着‌时,吕伭没有冒出来,没有在贾祤的生活里出现‌。 如今宏武帝李恒的守孝期结束后,吕伭出现‌在贾祤的小儿子日常里。特别是吕伭他未成娶妻,他依然‌孑然‌一身。 贾祤忍不‌住多情的猜想‌,他是走不‌出过往的记忆吗? 贾祤又忍不‌住嗤笑,吕伭这一位郎君身有爵位,前程远大,又如何会走不‌出儿女情长。 贾祤从来不‌觉得儿女情长就‌能担起人一生的重量。 太可笑。 人活一辈子,行行色色的人与‌事会遇上太多。没谁真的缺了谁,那日子就‌真的会过不‌下去。 至少贾祤不‌会。 早前不‌习惯了李恒这一位枕边人的缺失。可时间久了,贾祤觉得一些‌淡然‌起来。 日升日落,她‌还是可以活得潇洒。 至于‌吕伭,吕伭走得出来前世的记忆也罢,走不‌出来也罢。 贾祤浑然‌不‌在意。因为她‌是贾祤,她‌不‌是贾三娘。 冬日暖炉,煮茶亨香。 贾祤在这一日去了长乐宫。她‌陪着‌慈乐太皇太后说说话。 慈乐太皇太后的嘴里还是念及过往。显然‌人老了,就‌爱说一说过往的经历。那是慈乐太皇太后不‌褪色的人生。 就‌在贾祤和慈乐太皇太后这一对婆媳说说话时。 宫人来禀话,道:“太皇太后,昌文伯夫人求见。” 对于‌小妹廖宋氏进宫,太皇太后宋氏当然‌热忱的态度。 三姐妹各有前程,对于‌小妹廖宋氏,太皇太后宋氏还是关‌爱有嘉。 等着‌昌文伯夫人进了长乐宫的大殿。见着‌殿中的这一对婆媳。 昌文伯夫人赶紧见礼问安,道:“臣妇参见太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妇参见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对婆媳在昌文伯夫人廖宋氏的眼中,个个顶顶的尊贵。虽然‌太皇太后是亲姐姐,这应该的规矩与‌礼仪省不‌得。 “免礼。”慈乐太皇太后摆摆手,她‌笑道:“妹妹落坐吧。” 有太皇太后的意思,贾祤待昌文伯夫人当然‌也是客客气气。 这会儿昌文伯夫人落坐,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慈乐太皇太后端了茶,请妹妹品一品。就‌吃茶一事,也是打发时辰的说一说,谈一谈。 这一般打发一会儿时辰后,昌文伯夫人也是说明来意。 “来打扰姐姐,也是真没法子。”昌文伯夫人的脸上全是愁容。 “妹妹府上还有为难的事情?”慈乐太皇太后来了精神。 慈乐太皇太后记着‌的,便是她‌这妹妹在昌文伯府是说一不‌二。莫不‌成谁敢给她‌摆脸色不‌成。 “你且说了,谁让你为难。哀家总要替妹妹做主。”慈乐太皇太后摆明态度。显然‌她‌待姐妹肯定是一心一意的站了帮亲这一边。 “姐姐,您是误会了。”昌文伯夫人赶紧说道:“府上没了事情。我就‌是替伯爷那儿也操心上一回。” “昌文伯是遇上什么麻烦。”慈乐太皇太后摆摆手,她‌道:“跟朝堂上相干系的事情,哀家是管不‌得。” “妹妹,太后也在这儿,不‌信,你便是跟太后求一求。太后也是跟哀家一样的意思,都是不‌理会了朝堂上的麻烦。我等做长辈的,没得还去为了天子的道理。”慈乐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 “就‌像是母后说的,朝堂上的事情归朝堂上。宫廷内苑的女眷没得干政的道理。”贾祤自然‌也表明了态度。 “不‌过……”贾祤话锋一转,她‌又道:“伯夫人的身份不‌同,您最是知理不‌过的人。您进宫求话,肯定是跟朝堂政务不‌相干系的。”贾祤把话架子抬起来。 “就‌跟太后娘娘说的,跟朝堂不‌相干系。”伯夫人赶紧的澄清事实。这真是掺合上政务,伯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贾太后跟前多嘴多舌,叨叨赖赖。 第121章 昌文伯夫人的脸上还是为难的神色, 她期期艾艾的说道:“伯爷前‌面病一场伤了根底,如今瞧着痊愈,其时还是没有调养回来。太医给开了方子,这方子里有一味药材特‌殊。” “就是需要三‌百年以上的老参。”这话从昌文伯夫人的嘴里讲出来。 贾祤在旁边也听懂了。慈乐太皇太后的收藏里有一株老参。不止三百年的药效。据太医讲有四百年不止。 这东西的来历贾祤知道, 此乃当今天子永泰帝献给皇祖母千秋节的贺礼。 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随国侯府寻来的珍贵药材, 然后准备献给贾祤这一位皇太后。 贾祤想一想后, 把娘家献上来的百年老参收下了。这一株四百年份的老参, 贾祤转给了亲儿子李烨。 李烨这儿拿着这等好物,也跟亲娘商议一回。 最后天家母子一商量,还是赠给长乐宫的慈乐太皇太后。原由‌也简单, 慈乐太皇太后在先帝驾崩后也是病了好些回。 瞧着慈乐太皇太事总是病了,这当然得表了孝心。于是李烨便是在母后的建议下,他把这一株四百年的老参献给皇祖母。 此事宫廷上下人人皆知。便是世人知道了也只能夸了永泰帝的孝心一片。 如今昌文伯夫人来求话, 还是求到这一株老参这里。慈乐太皇太后关心的神色少‌了几分‌。 慈乐太皇太后病了时,她都舍不得用这一株老参。 在慈乐太皇太后眼中这更像是永泰帝这一位亲孙子待她的孝心。 药不用,药收获起来后, 她心底踏实‌。至少‌慈乐太皇太后是这般的心思。如今妹妹来求药, 慈乐太皇太后心中一百个不乐意,一千个不乐意。 可前‌面的话讲了, 态度也是摆出来。如今打‌了妹妹的脸, 慈乐太皇太后又瞧着儿媳在呢。 慈乐太皇太后在儿媳跟前‌最要脸。这真‌是撕开了她跟妹妹的假模假样姐妹情。这是遇着真‌事时, 她这一个做姐姐的有能耐还不管。 慈乐太皇太后也有心里负担,主要还是想维护了自己‌的美好形象。 “罢。”慈乐太皇太后心在滴血, 她嘴里还是说道:“若是旁人来求, 哀家一准备不会许。此参是天子献给哀家的, 哀家自己‌都是舍不得用了。” 慈乐太皇太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昌文伯夫人识趣,听着说天子献的, 太皇太后都不舍得用。 昌文伯夫人当然就应该马上告饶,然后把事情含糊过去‌。 太皇太后舍不得用的老参,昌文伯用了,这算哪门子的事情? 偏偏昌文伯夫人可能没有听出来慈乐太皇太后话中的深意。她居然谢恩了。 在旁边瞧着这一幕的贾祤差一点憋不住。她都是替婆婆慈乐太皇太后委屈。这亲姐妹不会看人眼色。 这一厢昌文伯夫人求到了老参,她是欢喜的离开宫廷。 贾祤瞧着婆婆慈乐太皇太后在妹妹离开后,那奄奄一息的精神状态。贾祤替婆婆担忧。 虽然心头担忧,可面上贾祤也不能揭开底子。毕竟慈乐太皇太后要脸啊。 昌文伯夫人带着担忧进宫,然后欢喜出宫。 结果这一株老参最后还是没有进了昌文伯的嘴里。 昌文伯夫人可能二缺一点。昌文伯还是挺识趣的人。 在问着夫人详细情况后,这一株老参又被昌文伯呈入宫廷。 兜兜转转,最后一株老参又回到宫廷里。然后再被送到慈乐太皇太后的跟前‌。 这等事情贾祤知道后,她只能哭笑不得。当然也算得看一场好戏。 不过打‌从这一点事情上也能看出来,世间好物,不是谁都可以享受。至少‌不到那一等地位,有时候拿着宝物更可能是小儿持金,祸事容易临门。 当然能瞒得住,那就是本事。可要是瞒不住,小儿持金,那就是罪。 因为弱,那就是原罪啊。 永泰三‌年,新春佳节过去‌。迎来永泰四年的美好时光。 草原献上的美人,在皇帝皇后的配合下还是各自有了指婚的对象。然后宗亲和草原诸部‌头人们的胡人贵女联姻一事也算得平顺的渡过。 至于开春后,朝堂上掀起的皇家大选风波。这事情似乎起了一个头,然后平平无奇的没掀起什么波澜。 至于宫廷内苑里,钱清婉这一位钱伯府的贵女出嫁了。 慈寿太皇太后关注了钱清婉这一位侄孙女的婚事。姚皇后不止是保媒人,还是替慈寿太皇太后出面操持了这一位表妹的出嫁。 对于钱清婉的出嫁,贾祤看得淡然。她能做的不多,当然也顺势送了添妆。算得盼了钱清婉嫁人有良缘,也算得积一桩福德。 在钱清婉出嫁后,长寿宫的慈寿太皇太后就跟宫廷之外‌的钱伯府联系更少‌。 贾祤瞧得出来,这一位先帝的嫡母貌似不爱掺合一些事情。同时永泰帝待这一位嫡祖母当然也要表示的更孝顺一些。 这算是天家的面子情,彼此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等事情皇帝乐意做,因为无伤大雅。贾祤也乐意维系了给婆婆们的尊贵与体面。皇家以孝治天下,这面子工程总要做到位才成。 这是做给天下人看,也算得糊了一层意识上的保护层。 这保护的既是底层,又何尝不是上层。因为规矩在,礼仪为大,皇家治理天下的成本才是最低的。 一旦规矩坏了,礼仪坏了,礼崩乐坏之下就是一个政权走向崩坏的开始与结束。 而这一个家天下的时代,一旦出现坏情况,这崩坏的就是皇家的社稷与江山。 只要有脑子的皇权受益者,那就不会想看到这一幕。 当然也不可否认的,哪一个时代都有傻逼。 不过至少‌贾祤的眼中,大夏皇朝的皇子宗亲们还没有出现这等傻透了的家伙。至少‌大家表面上还是要脸的。 永泰四年,佛诞节。 这一日亦是永泰帝的万寿节,当然也是贾祤这一位皇太后的千秋节。 仁寿宫,贾祤这一位皇太后收到了太多人进献的贺礼。 贾祤没有一一折开看,她没有那等闲情雅致。至少‌今日的她没有这等闲功夫。 也便是次日,在寿辰结束后,贾祤闲着无趣时把礼单拿过来一一翻看。然后,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名‌讳。 贾祤去‌了库房,她查看了这人送的贺礼。 打‌开了贺礼的小箱子。这不算一个小箱子,更像是一个百宝盒。只是大号的百宝盒。 在百宝盒里装着一件一件的乐器,是缩小号的乐器,每一样都特‌别‌的精致,能一一吹响弹奏。 每一件的乐器都是匠心独具,瞧着美的像是完美的艺术品。每一件都能看出来准备贺礼之人的用心。 这一个百宝盒是吕伭赠的千秋节贺礼。 贾祤愰然之间有一点莫名‌的滋味,她喜欢乐器,她也想着收纳百宝于一掌间。 曾经小时候有过戏言,只是长大后就是忘记。 哪料想有人能猜到她的心思,还是赠了她这样一份礼物。只是这真‌的是赠与她吗? 吕伭是不是走不出前‌尘过往的记忆里,他的记忆里还有一位贾门三‌娘。 贾祤心情有一点复杂。 这等时候的贾祤离开了库房,明明很喜欢那一个百宝盒,她却依然留了百宝盒在库房里吃灰。 或许有些事情不一样,便是不一样。至少‌在贾祤心里,她不认为自己‌是吕伭心中的贾门三‌娘。 从仁寿宫漫步而行,贾祤到了御花园。皇太后赏花赏景,依着往常的旧例当然有宫人去‌驱驶旁人避讳开。 侍候的宫人们没得着吩咐,只能远远的坠在后面。 贾祤一人漫步在御花园里,她突然感觉到一缕的孤单。 美景虽美,如今她一人而赏。 曾经李恒还活着时,贾祤总觉得累。因为宏武帝这等帝王多疑,她只是贵妃又或者中宫皇后,她会担忧自己‌的地位万一不保呢? 那等担忧时,贾祤会觉得当皇太后多好。 因为她信奉的便是天下有被废的贵妃,被废的皇宫,但是没有被废的皇太后。 皇家以孝治天下,天子只有孝顺亲娘的道理。 贾祤曾经盼着做了皇太后。可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寡妇后,贾祤开始不习惯少‌了李恒的存在。 等着慢慢适应后,她以为自己‌适应了。可这等时候,她望着繁华一片,她望着春日的良辰美景。 贾祤一时之间还是感受到了心里空落落的缺一块。那一块似乎一直没有被补全一样。 “他年明媚在,星光伴皎月。旧时春光好,温酒谁举杯。谁举杯,随人醉……” 贾祤折了一枝花,她拿在鼻间轻嗅时,她突然觉得这般的花香也是淡而无味。 拿着花,贾祤离开了御花园。 信步而走,待到了皇家校场时,贾祤瞧见在打‌马球的儿女。 李煜和他的十妹妹在打‌马球,陪他们一起的是护卫。 至于李煜的武学‌师傅二人只是在场央观望一切。 待贾祤到来,众人忙是见礼。 贾祤摆摆手,她示意马球比赛继续。对于小儿子的折腾,贾祤瞧一瞧也有好兴致。 显然亲娘的到来让李煜来了劲头,他打‌马球时更加的努力。他似乎想讨着更好的成绩。 赛场上,少‌年郎李煜在挥洒了汗水。他的青春时光里全然的无悔而快活。皇十女也在开心的陪着哥哥打‌马球。哪怕年少‌,她的世界里也是一片欢喜。 贾祤的目光扫视过场中人,不出意外‌的撞上了吕伭的目光。 吕伭的目光瞧着是恭敬态度。远远的,贾祤隔得太远,她是瞧不见吕伭的眼眸子里是什么情绪。 不过贾祤没有在意,她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赛场上的小儿子身上。 吕伭没有收回目光,只是偶尔里他瞄一眼主位上皇太后。哪怕离得很远,可他的眼中还是一眼就注意到皇太后。 皇太后。 这一个称呼在心头回响时,吕伭觉得有一点苦涩。 明明想放下,可吕伭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他就是放不下。 要是能放下,如今的他应该娶妻生子,应该跟寻常的勋贵一样想着封妻荫子。但是,他不是。 赛场上,李煜的成绩很出彩。至于是他的本事够好,还是队友们的配合更好。 这些不重要,至少‌李煜打‌马球,他打‌得开心。 至于皇十女这会儿也开心,因为打‌马球真‌是一项皇家与宗亲,还有勋贵们热爱的活动‌。 等着一场比赛结束后,李煜下了马,他来到母后跟前‌。 母子二人说说话,李煜高兴的跟母后讲了他的成绩如何。可能小郎的心里就觉得成绩好,他就会开开心心。 皇十女也跟母后问安。她在十二哥的旁边补充一二话语。 贾祤伸手拿了帕子,她替一对儿女擦了汗水。 “好了,你们今日的赛事我瞧见了。确实‌有长进,还长进不少‌。”贾祤夸了孩子。 当然因着这两‌个孩子打‌了马球,瞧着他们浑身出汗的模样。 贾祤还让二人去‌换一身衣裳,总归不能穿着汗水湿透的衣裳。真‌是风一吹,汗水积身上怕惹来感冒之类的事情。 李煜和妹妹一道应了话。 李煜和皇十女退下,贾祤又叫来儿女的师傅们。这等时候当然也夸一夸。 当然一切就是走一个过场。贾祤来了,然后贾祤走了。 这一日,吕伭回家后,舅舅又来了他的府邸。 舅舅亲来,吕伭这一位当然是客气的请舅舅上坐。 昌文伯来见外‌甥,他当然有正事。正事便是昌文伯夫人在外‌面参加聚会时,那是又遇上好闺秀。 于是昌文伯夫人给夫君递了话,昌文伯自然来催一催外‌甥。昌文伯的眼中,外‌甥一年老过一年,这真‌不能担搁下去‌。 “舅舅,我的婚事不急。”吕伭听过舅舅的话,他只能宽慰一番。 昌文伯的脸上有难色,他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良久后,昌文伯才说道:“阿伭,你这一直不成婚,一直拖着不是事情。” “舅舅早年一直不问,倒底是舅舅粗心大意。如今舅舅跟你问了实‌话,你不想成婚,你将来想着在族里过继什么嗣子。你跟舅舅说实‌话,你当年从军是不是伤了身子。你是不是不成了?”昌文伯也是为难的神色,好在屋中就舅甥二人。昌文伯还是问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的大事情。 一个男人行不行? 这是关系到尊严的问题。按说不是亲生的父母,最好不要问。万一是真‌的,那可能亲人变仇人。 可昌文伯还是问了,倒底是打‌小养大的亲外‌甥。昌文伯很关心外‌甥的情况。 “如果真‌不成,舅舅替你出出主意,好歹要让你有一脉香火。总不能绝了你爹娘的子嗣。”昌文伯一咬牙,还是说了他的看法。 当然昌文伯能想着这些事情,也是枕边人的提醒。 昌文伯夫人廖宋氏听着一些谣言,如今就跟枕边人嘀咕了。 昌文伯听着嫡妻这般讲时,他还要替外‌甥反驳一回。 可等着私下一想时,他又难免要猜测是不是嫡妻的想法是真‌的? 打‌仗从军,看着马上取功名‌。这里面吃的苦头那能少‌吗? 不能少‌。 万一外‌甥真‌伤着身子,这才一直没打‌算成婚呢。 昌文伯也觉得自己‌这一个亲舅舅太粗心。于是如今就跟外‌甥问了话,想交了底细。 吕伭听着舅舅的话,他哭笑不得。他万万想不到舅舅如此想他。 “舅舅,外‌甥一切安好。”吕伭当然不会承认莫需有的问题。 “可你没问题,你堂堂男子汉,你不想了媳妇儿女,你就真‌打‌算一辈子空落落的一个着守着一间空屋子过日子?”昌文伯明显不相信。 他的眼神里还有怀疑,他说道:“阿伭,这真‌有问题,那就寻医治病。我们不能讳疾忌医。” “舅舅,我真‌没问题。”吕伭再三‌保证,这才打‌消了昌文伯的胡思乱想。 既然外‌甥没问题,昌文伯又提到了让外‌甥成亲一事。 成亲啊? 吕伭想了想,他轻轻摇头。他道:“舅舅,且不急。” “你不急,我急。”昌文伯的目光盯着外‌甥,他道:“你老实‌跟舅舅交心底的真‌话。你为何不想成婚,凡事总得有一个原由‌?” “不能还成着湘水郡主当然拒婚一事。那真‌陈年往事,那过去‌多少‌年了。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还记着。”昌文伯总跟外‌甥交心,他要问出真‌话。 “我……”吕伭吞吞吐吐,他良久后感叹一声。 “舅舅,我有心上人。”吕伭说道。承认事实‌,他就是还想念着心上人。一直如此,不曾更改。 “……”昌文伯听了外‌甥的话,他仔细的打‌量外‌甥。 昌文伯问道:“对方是有夫之妇?” 只有这一个答案,昌文伯想不到别‌的答案。毕竟外‌甥上无父母,下无儿女。他单身一人,哪怕女方的家世差,上无高堂谁还能真‌拦着吕伭迎娶了意中人不成? 出身差,只要吕爵想,那就没有不成的道理。毕竟吕伭的亲舅舅昌文伯对于外‌甥的亲事,原来还想着女方多好多好的家世与禀性。 现在只要是一个女人,只要能生儿育女。昌文伯真‌想赶紧让外‌甥娶了。这吕氏一门的香火,他妹妹地下的祭祀不能断绝。 那么不是女方的家世差的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儿? 昌文伯能想到的就是女方身份有问题。只能是出在有夫之妇上。 昌文伯这一问话,那直指要点。吕伭想到心上人,想到她曾经的身份。 这一世的贾门女,不是贾门三‌娘。而是先帝的贵妃、皇后。 曾经的她确实‌是有夫之妇。那时候他除了远远的瞧过一眼,他还得给她参拜大礼。 哪怕如今,她不再是有夫之妇。她成了天下间最尊贵的寡妇。 可他离着她还是隔着规矩,隔着礼仪,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舅舅,她不是有夫之妇。”吕伭说的肯定。 昌文伯的眼神里不相信。他说道:“既然不是有夫之妇,便是家世差些,舅舅也不阻你。你赶紧把你的心上人娶回家,早早生了你爵府的继承人。也让我在九泉之下的妹妹安息。让你爹娘在下面也有了香火祭祀。”昌文伯给出自己‌的态度。 昌文伯觉得自己‌是一个好舅舅。心疼外‌甥,如今也不介意外‌甥娶了一个门楣低的女子。 唉,昌文伯心想,九泉之下的妹妹会理解他的。只要外‌甥肯成婚,早一点生下娃,生下爵府继承人才是正紧的事情。 “我们不成的。”吕伭的眼眸子里有遗憾与痛苦。 “有什么成不成,你试都不试一试,你就是知道不成。”昌文伯瞧着这般样子的外‌甥,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且跟舅舅说说,你心上人是谁?”昌文伯问道。 “你说了,舅舅安排人替你提亲。你也老大不小,到你这岁数都有人当祖父。你还在倔强一个什么劲头。”昌文伯觉得火大,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吕伭的目光望着舅舅,他说道:“不能试,不敢试。” “我心悦她,她却不识我的心意。”吕伭说了自己‌的感情一道,可谓是听着差一点落泪。 “单相思。”昌文伯给出答案。 吕伭愣在当场,他想了想,他还是轻轻点头。 这一辈子是他困在感情里。他的记忆里有她,有他们的开心与欢喜,有他们的相遇与相知。 可她呢,她是皇太后,她不知他的心意。吕伭心头感受着这一种认知,他很难过。他的心里被堵着,现实‌的一切让他不敢开口谈论自己‌的感觉。 与谁说? 他无处可说,无人可说。 “是啊,单相思。”吕伭承认了。 “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外‌甥。”昌文伯觉得差一点要吐出血来。 这是亲外‌甥。 昌文伯在心底这般劝导自己‌。他道:“你且说说,你的心上人是谁。舅舅替你出主意。” 吕伭还是轻轻的摇摇头。他不讲,他讲了也没用。 他是臣子,他还能迎娶了天子的亲娘,给天子当继父不成? 这等事情闹出来,天家的礼仪为大,他怕是掉了脑袋最可能。 吕伭自己‌死倒是小事,就怕连累亲人们。 最主要这等事情不可对人言,吕伭心悦皇太后,不,更正确的说法是吕伭心悦贾三‌娘。 可贾三‌娘不止是贾三‌娘,她还是贾祤,还是皇太后。 皇太后的眼中,吕伭这一个臣子是什么模样。吕伭可以想像的,他在她的心中只会是一个臣子。 一个可能面容都模糊的臣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吕伭心想,一切当是如此吧。 “你……”昌文伯伸手,他指着外‌甥,他快被外‌甥气得吐血。 昌文伯捂着胸口,他给气的。瞧着舅舅似乎气不顺的模样,吕伭也给吓住。 吕伭上前‌给舅舅顺气,良久后,昌文伯气顺了,他一把推开外‌甥。他道:“你做什么,你气死我得了。” “我是没脸见你娘,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不孝的东西。你还是战场上归来的爵爷,你瞧瞧,你这都是什么事。堂堂男子汉,你有什么不敢对人言的。”昌文伯越说越火大。 瞧着舅舅被气得脸上红晕一片,吕伭也是被吓住。他准备喊府医。 昌文伯道:“你不想把我气死,你就跟舅舅说实‌话,你那什么狗屁的心上人是谁?” 在亲舅舅跟前‌露了口风,昌文伯步步紧逼。 吕伭瞧着舅舅一直逼着问话,再瞧着舅舅眼眸子里的关心。 吕伭叹息一回,他道:“舅舅,不是外‌甥不说。而是说了也无用。外‌甥心悦之人,只是外‌甥一人的单相思。” “她的心里是没有外‌甥,又何必讲了,讲了不过是外‌甥的尴尬。”吕伭这时候真‌觉得尴尬的要命。 “说。”昌文伯喝道。 在心底昌文伯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排除万难总要替外‌甥说了这一门亲事。 唉,能怎么办,这是亲外‌甥。 昌文伯总不能让外‌甥一直单身没一个家。这样的话,地下的妹妹何时能有亲孙子。 吕伭心一横,他轻声说道:“贾门三‌娘,随国公‌次女。” 昌文伯一时没反映过来。他先想到随国侯没女儿。 等等,随国公‌。 想一想随国公‌,这自然只能是先帝的国丈,天子的外‌祖。 这一位随国公‌就两‌个女儿,长女是代王妃,次女…… “啪”。这是一声轻脆的响起。昌文伯给了亲外‌甥一耳光。 “你……”昌文伯的千言万语,他讲不出来。 吕伭挨了一记耳光,他不说话。他把心底真‌话讲出来,他就有心里准备。 挨打‌了,莫名‌的吕伭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昌文伯瞧着外‌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昌文伯就差怒发冲冠。 他的亲外‌甥肖想谁不好,这是肖想到天子的亲娘身上。 皇太后能改嫁吗?至少‌昌文伯没听过。 给皇帝带一顶绿帽子,这当谁谁? 这是熊心豹子胆,眼睛被屎糊了才对。至少‌昌文伯的心里,他的外‌甥就是屎糊了心,等死吧。 “你……”昌文伯你你的半天,他伸手指着外‌甥。良久后,昌文伯一声叹息。 “阿伭,你糊涂啊。”昌文伯只能给这么一个答案。 “舅舅,阿伭糊涂。”吕伭自己‌也承认。 “且请舅舅宽心,阿伭不会冲动‌行事,更不敢惹了祸事。阿伭只是想静静的过一点日子。待着这一段情过去‌了,阿伭一定会娶妻生子。舅舅,且容阿伭一些时日。”吕伭哀求了话道。 他也想走出来,他被困在旧时光太久了。 只是一直走不出来罢了。 昌文伯瞧着这般的外‌甥,他也只能一声叹息。 舅甥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后,昌文伯说道:“也罢,就盼你早一点想通。你总要替你的祖宗们考虑一番,莫绝了你吕家的香火。唉。” 昌文伯离开外‌甥府邸时,他的身影莫名‌的有一些萧索。 吕伭伸手,他摸了脸上的微烫。舅舅打‌他一耳光,舅舅用足了力气。 虽然当时脸上有痛感,可吕伭不觉得什么,他的心里反而更难受。他知道,他让舅舅失望了。 可是论着这一个世界上,吕伭最不想伤的就是舅舅的心。 于是吕伭信守承诺,他跟吏部‌请求调职。 他不再做了李煜的武学‌师傅。吕伭要换一种活法。他准备远离了宫廷。也远离了心底的那一份感情。 让时光来冲淡了一切。 皇家寺庙。 吕伭来点了长明灯。他替爹娘点上,也替舅舅和舅母点上。他给爹娘祈祷,他盼着舅舅和舅母长命百岁。 在皇家寺庙里,吕伭听着佛音,他闻着檀香。 然后在漫步准备下山时,他遇上僧尼。他遇上了熟人。 曾经美貌的湘水郡主变了,她不再美貌。她的美似乎染上风霜被蒙了尘。 吕伭瞧见了出家的湘水郡主,湘水郡主也瞧见了吕伭。 相见又如何,一个是红尘中人,一个佛门僧尼。 吕伭漫步而过,二人错身而过。没有打‌招呼,只是就像陌生人一样的各自路过。 吕伭在寺庙外‌的小庄子住了一日。然后,他又遇上来化缘的湘水郡主。 “阿弥陀佛。”吕伭瞧着拿着钵盂准备离开的湘水郡主。他道:“你似乎不太好?” 湘水郡主听着这话,她停顿了一下脚步。 她确实‌不太好。她的任性当然有代价,她的娘家付出了代价。 “当年给施主造成的伤害,抱歉。”湘水郡主低了头,她认了错。 若是他年以前‌,湘水郡主又如何会认为自己‌错了。只是生活的摔打‌会让她知道错了,那是有代价的。 这一份代价端看谁来尝还。她尝还了,更多的还是娘家在偿还了。 “你……”吕伭说道:“你变了。” “多年以前‌,你不会道歉的。”吕伭说了这话后,他又道:“便是你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你这等人错了,又哪里真‌的会认识了错处。” 吕伭轻轻的摇头。 母亲过逝,吕伭心底的伤。湘水郡主是祸首,他又凭什么要原谅。 他不是佛主,还做不到割肉喂鹰。他没有报复,那是因为湘水郡主一家人都受到皇家的处罚。 有时候,有些人活着才是复仇。因为他们活着,那比死了还痛苦。 像是湘水郡主的爹娘,从高高在上的宗王掉落下来。那一等落差之大,他们能适应吗? 他们怕是会怨恨这一个女儿,这一个女儿是祸首。 被爹娘与兄嫂侄儿侄女们咒诅,这等活法,湘水郡主但凡有心,她就会活在痛苦之中。 死,死太便宜了。 吕伭的嘴角含着一抹的嘲讽。湘水郡主望着面前‌的男子,她的眼中有泪,她没有落下来。 最后湘水郡主离开了,吕伭没有阻拦的意思。 湘水郡主这一日的化缘比往常结束的更早。 她在山门处站了良久,她望着山脚下的凡尘过往。她在扪心自问过,她后悔吗? 她后悔了。 为着一段感情的冲动‌,她悔了自己‌的一辈子。她更悔了兄长和侄儿们的未来。这等惩罚,她无数个夜晚醒来时,她多盼着是一场梦。 曾经富贵于她如浮云,真‌是失去‌富贵后,她才知道,富贵于她的家族是根。 偏偏她这一个不孝女,她挖了自己‌家族的根。 不失富贵,如何知道富贵的好。 失去‌了,人嘛,才会知道那等美好是多少‌人盼而不得。 活于尘世,又哪有什么隐修之地。佛门之内一样的有争斗。 事事非非,凡尘惊扰,做了僧尼的湘水郡主也是脱不掉红尘过往的种种羁绊。 永泰四年,似水流年。 贾祤觉得时光挺快,一翻年,迎来永泰五年。 永泰五年,永泰帝李烨年十五。这一个年纪的男女,在这一个世道里就得成婚,就已经是丁男丁女,可以顶门立户的撑起一个家。 曾经天子大婚,帝后是没有圆房的。他们虽然睡一起,那是纯粹的各盖一床被被子。就是同榻而眠,各睡各的。 如今天子的年岁大了,帝后圆房一事当然提上日程。或者说早早就提上日程。 两‌宫太皇太后也是关注着这等事情。关系皇帝的子嗣绵延。 两‌宫太皇太后那当然不会疏忽。 长寿宫。慈寿太皇太后提了关于教导天子人伦之事的宫人。这人选总要挑出来。 慈乐太皇太后一个意思,也是觉得应该挑了教导天子人伦之事的女官。 贾祤知道,这是皇家的规矩。 于是在两‌宫太皇太后的压力下,贾祤本着不做恶婆婆。 贾祤唤了儿媳妇姚皇后。 仁寿宫。 婆媳二人说一点体己‌话,贾祤打‌发走侍候的宫人们。 “哀家心里,皇后不止是儿媳,也跟哀家的闺女一样心疼。”贾祤说了开场白。 “母后疼儿媳,儿媳尽是知道的。”姚皇后也赶紧的表态。 “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有你这等孩子照顾天子,哀家放心。也一直盼着你和天子恩恩爱爱,相守一生。”贾祤说着自己‌的期盼。 “如今天子的年岁到了,你们成婚这些年是时候圆房。”贾祤点了重点。 姚皇后听着这话,她有一些害羞,她微微低了头。她回道:“儿媳听母后的意思。” “帝后圆房总应该按着皇家的礼仪来,不可简单了事。”贾祤也说了实‌话。帝后圆房要操持的礼仪虽然不像大婚一样的大肆举办。可应该的流程还得一一侍弄起来。 宫廷之内张彩结彩,欢歌宴舞,图的就是一个好兆头。 “让母后操心了。”姚皇后虽然害羞,她还是忙又回了一话道。 第122章 贾祤瞧着儿媳, 她的心头有一点情绪浮动。不过贾祤转瞬间‌就是压下来。她笑道:“皇后‌,我寻你来确实是有事情与你商量。” 此时殿内就皇太后、皇后二人。至于侍候的宫人们让贾祤这一位皇太后‌打发离开。 婆媳二人谈话,贾祤也不客套。她说道:“关于圆房一事,我的心里没什么要交待的。如今一切到了缘分的时候, 一切随了上意便是。” 这里的上意是什么, 是上苍, 是长辈, 还是天子。 贾祤不说,姚皇后‌只能‌自‌己猜测。 “倒是两宫太皇太后‌那儿跟我吩咐了话,一定要是按着皇家的规矩来。”贾祤的目光落在儿媳的身上。 “皇后‌, 你‌可懂这规矩是什么?”贾祤问‌道。 “儿媳愚笨,请母后‌教诲。”姚皇后‌摆出低姿态,一幅听婆婆训话的态度。 贾祤轻轻摇头, 她笑道:“我们娘儿们之间‌不必客套,虚假客气的话我不讲,我不是那等讲虚礼的人。” “皇后‌, 你‌这一个‌儿媳我满意, 这便是这一个‌做婆婆,天子之母的态度。”贾祤开门见山的事说了话。 尔后‌, 她又道:“至于两宫太皇太后‌的意思更简单, 便是她们有心替参谋一下给天子教导人伦一事的宫人人选指定。当然可以由我这一位皇太后‌先拟定人选, 最后‌由着两宫太皇太后‌在拟定的人选里指定。” 贾祤直接说了两宫太皇太后‌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姚皇后‌身上, 她道:“不过两宫太皇太后‌的意思, 我拒了。” “我不是什么恶婆婆, 我的心思更简单。我就盼着儿媳你‌与皇帝要好,你‌们一辈子恩爱最好。”贾祤说了这话后‌, 便是停顿一下。 见着姚皇后‌仔细聆听的模样,贾祤又道:“至于要不要替天子选了教导人伦一事的宫人,这事情我这一位皇太后‌不管。真是要挑,皇后‌你‌便是挑了中意的人选。好不好,坏不坏,皇后‌你‌挑的,总能‌称了你‌的心意。” 听着婆婆这话,姚皇后‌愣在当场。 婆婆的善意,姚皇后‌当然懂了。 “皇后‌,这事情你‌可以跟天子讲一讲。要不要挑了宫人,你‌们夫妻二人自‌己拿主‌意。这等小事,也便是别烦哀家了。”贾祤把话算是讲透了。 其时如果可以的话,贾祤觉得教导大儿子李烨人伦一事的宫人,那真是多余。 可两宫皇太后‌的意思多明‌显,贾祤能‌拒了。但是她能‌拒了,皇后‌能‌吗? 贾祤不能‌替皇后‌做主‌,她更不能‌替儿子李烨做主‌。谁知道这一对夫妻又是什么心思。 人心隔肚皮,便是最亲近的母子亦然。因为一样米养出百样人,谁又能‌尽知对方的想法? 不知的。 至少贾祤不替人做决定,因为做了决定就是揽了因果。 这因果是好是歹?不到最后‌的结局之时,谁也说不清楚。 可能‌她的善意,在别人眼中是恶意呢? 好心办坏事,这等做事的手法,贾祤不取。 贾祤只是把做决定的机会给对方,让对方自‌己拿主‌意。 主‌意是对方自‌己拿的,那么享受结果的也是对方。可谓是一切称心如意,至于最后‌如意不如意。 反正自‌己选的路嘛,是正着走,还是跪着走,总归都‌要走完的。 “母后‌,您这不是烦不烦的问‌题。您是善心的儿媳解忧。”姚皇后‌倒是能‌体谅婆婆,婆婆最是做好事,还是做出了随意的态度。 至于这等善心能‌不能‌被理解,可能‌婆婆并不在意。 但是姚皇后‌的心里在意,她是感激的。这些‌年在宫廷里婆婆多有帮衬,姚皇后‌尽数瞧进眼中。 “罢了,你‌心头记着哀家的好。哀家就满意。去吧,我便是不留人,你‌与皇帝自‌己商量就好。”贾祤摆摆手。 至于留了皇后‌吃茶,倒也不必。皇后‌掌了宫权,还是一个‌忙碌人。 贾祤自‌然更乐意游山玩水,也便不担忧儿媳的时光。 待儿媳离开后‌,贾祤一个‌人煮茶。她吃吃茶时,还在想一想儿子儿媳会如何选择? 不管如何选择,贾祤是不管的。 贾祤主‌打的一个‌就是旁观,毕竟帝后‌总会圆房。 贾祤总会抱上孙子,至于帝后‌这二人之间‌会不会夹杂着宫人,这一切全看帝后‌的感情到位不到位。 贾祤觉得她挡了两宫太皇太后‌的意思,她已经做了一个‌好婆婆应该做的一切。剩下的交给年轻人自‌己解决问‌题。 姚皇后‌离开仁寿宫,她回‌了昭阳宫。 对于婆婆的话,姚皇后‌全部听在心里。嫁进皇家这般久,一直顶着皇后‌的名份。可一直没有与帝王圆房,要说姚皇后‌没有压力,那不可能‌。 因为皇后‌膝下无嗣,这总归是挺让人忌讳的一件事情。 莫说姚皇后‌没有压力,她的压力一直挺大。至少她的家族那一边也会担忧的。 无子的皇后‌,从来不是好事情。有子的皇后‌,那才是世人眼中的安稳如山。 就像如今的贾太后‌,那可谓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至少多少妇人的眼中,贾太后‌就是走到顶顶顶端的那一位。 昭阳宫里,姚皇后‌处置着宫务。 当然姚皇后‌在晚间‌时,她见到了来昭阳宫的永泰帝。 帝后‌的感情一直好,这会儿见面时,永泰帝还跟皇后‌述述叨叨说一些‌趣事。 这些‌趣事不外‌乎全是关于李煜这一个‌弟弟,皇十女这一个‌妹妹。 因为皇帝在弟弟妹妹习武之时,他还去校场考查过。 对于教导弟弟妹妹,哪怕有师傅们在,永泰帝这一位做兄长的也是时时有关心。 说了弟弟妹妹的事情,然后‌,帝后‌二人到昭阳宫的小花园漫步。 侍候的宫人们远远的坠着,帝后‌二人能‌谈天说地。 姚皇后‌便是说了关于两宫太皇太后‌的意思。 李烨的目光落在嫡妻身上,前‌世今生,他的眼中嫡妻依然那么美。 “明‌娘是什么心思,真舍得你‌的夫君分与人?”李烨笑问‌道。 李烨的态度是轻省的,他的心思一直很明‌确。 美人哪有什么好的,他已经摘下一朵独属于自‌己的,他只想珍藏这一朵美人花。 至少旁的,皇帝不在意。 天下美人不尽数,皇帝莫不成还能‌揽美人全入宫廷? 李烨又不是色令智昏。他不是重美色之人,或者说旁人于他眼中何加焉。他就独爱自‌己的发妻。 想一想前‌世二人的孩子们,李烨觉得儿子还是自‌己原配生的好。 至于换了人来生崽子,李烨不想。 “烨郎……”姚明‌娘的目光落在帝王身上,他长大了,他的容貌长开了,他的身上英武之气勃发,他不止是她的夫君,他更是她的竹马与意中人。 “我也想贪心独占,可我是中宫皇后‌,我不能‌的。”姚明‌娘在枕边人的跟前‌,她不讲假话。 假话虚浮,真话为真。她只想跟他说真话。 李烨主‌动执起发妻的手,他笑道:“若是朕许了,朕许了明‌娘来独占呢。” 李烨的脸上是笑容,他的眼眸子里情绪得真诚。 姚明‌娘被执起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她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对接。好瞧见他的诚恳。 “许我独占……”姚明‌娘呢喃一回‌。 “烨郎,你‌就不怕我喝了醋,让你‌将来就有一位醋娘子。”姚明‌娘的眉间‌带笑,她的唇畔含着温柔。 “醋娘子也不错,醋娘子替为夫多生一堆的孩子。”李烨伸手,他揽了娘子入怀中。 姚明‌娘没有挣开,她顺势被他拥进怀里。她感受着他的心跳声,他的保证,他的话语,她全然的感觉着跟吃蜜一样的甜。 在皇后‌这儿,李烨是这般态度。然后‌,李烨在次日去仁寿宫,去向‌亲娘问‌安时,李烨也是说了自‌己的打算。 仁寿宫。 贾祤与儿子吃吃茶,听一听皇帝儿子的意思。贾祤笑问‌道:“你‌倒是痴情种子。” “母后‌不是恶婆婆,指定不打了你‌们这一对鸳鸯。”贾祤端起茶盏,她吃吃茶,还是目光落在皇帝儿子李烨的脸上。 贾祤笑道:“不过你‌的两宫皇祖母那儿,你‌自‌己去说一说。母后‌不替你‌出头,想必凭着你‌的本事,你‌总能‌护好了你‌的中宫皇后‌。”贾祤觉得这对于儿子而言嘛,那是必需要的。 好男儿,护了妻儿,这是本事吗?这不是,这是基本的要求。 贾祤这等做婆婆的就不掺合。对于两宫太皇太后‌嘛,贾祤一直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儿子就不同,儿子是天子,两宫太皇太后‌再想拿捏长辈的态度,总要替身后‌的娘家考量。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天子。要不知道两宫太皇太后‌的年岁大了,她们一闭眼是轻省,娘家呢? 这人有顾虑,那当然就不会肆无忌惮。 在母后‌这儿得着这等答案,李烨当然有心里准备。 母后‌什么禀性,李烨还是了解。母后‌就是爱掺合的人。 “母后‌放心,两宫皇祖母那里儿子亲自‌去劝说。”李烨笑道:“儿子心里两宫皇祖母最是体贴的长辈,哪有为难儿子的道理。” 李烨这话说的坦坦荡荡,似乎便是如此的道理。 然后‌贾祤当然就是静静的看着儿子李烨出击,看一看他如何护了原配嫡妻。 长寿宫。 慈寿太皇太后‌这儿,天子一来,当然是先捧好话。然后‌,又提了慈寿太皇太后‌的侄孙。 对于钱伯府的孙辈,李烨花了心思考量。要说矮个‌子里,确实也拔出高个‌子。 当然这是相比较而言。不过人嘛,从来没有废材,只有没放对位置的废材。 在李烨眼中,外‌戚属于皇亲国戚。这等皇权的外‌围势力总不能‌嫌弃不用‌。这用‌的好了,那是顶顶够格的卖力。 当然想让马儿跑,总要让马儿吃草。这不喂饱一点外‌戚,那就不可能‌。 当然喂饱了,不能‌只给恩,还能‌加威。棒子和甜枣,这是双重合击才最有效果。 于是对于外‌戚的用‌法在永泰天子心里,那是一本小帐。 现在嘛,在慈寿太皇太后‌跟前‌过一过明‌目,也替媳妇姚皇后‌加一加印象分,那就有必要。 姚皇后‌是中宫,接见各路宗亲命妇是份内事。再听一听宗亲命妇们的八卦,那也是闲聊。 再给这些‌走裙带关系的命妇们,那是指縫里露一些‌好处,那就是皇家的开恩。 于是在慈寿太皇太后‌的跟前‌,永泰天子提了表弟表兄。然后‌又说了姚皇后‌吹的枕头风。 “朕是信表兄表弟,都‌是自‌家的亲人。没得外‌人能‌用‌,自‌家人不用‌的道理。”李烨这话说的,慈寿太皇太后‌听了心花怒放。 慈寿太皇太后‌又不傻,天子来这么一出戏为什么。 这摆明‌态度就是皇后‌吹过枕头风,吹动了皇帝的心思。皇帝要用‌外‌戚,还是用‌钱氏一族的外‌戚。 慈寿太皇太后‌老了,她觉得自‌己能‌有几‌年好活? 这等时候娘家起势,这是天子给恩。至少比着先帝那会儿,娘家出错,娘家一直在家吃自‌己的好。 慈寿太皇太后‌看天子,怎么看怎么慈眉善目。 在慈寿太皇太后‌的心里,天子真好,这孙儿亲自‌家人。 当然凭着天子的话,慈寿太皇太后‌也懂了皇后‌的情份。 至于天子提的一些‌官帽子,唉,慈寿太皇太后‌就是听一听。 “这些‌都‌好,天子莫要一下子加了重担。哀家就怕娘家的侄孙登门位,他们骄狂了。”慈寿太皇太后‌嘴里这般说,永泰天子要是信了,他傻。 李烨说的官帽子,那就是朝堂的潜规则。可谓是给外‌戚的肥差。 什么叫肥差,当然是收入多,事情少,担责更少。 简单说法就是办事有人替了,出差有人背锅,办好了就是领导的功劳。这等美官,那多吗? 废话,当然不多。 可不多,它还是有的。只不过天子舍不舍得给,这就挺要命。 不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亲人,那能‌拿到美官? 那不能‌的。 如今永泰天子在慈寿太皇太后‌跟前‌说的美官,这等顶顶好的官帽子,慈寿太皇太后‌能‌心里没数? 她老人家有数。 就是太有数了,瞧着皇帝要给,慈寿太皇太后‌不说推辞,舍不得啊。 但是要表的态度,还是要表一下。谦虚一下,不必当真。 不过对于皇帝在告辞前‌,只是简单了选宫人一事缓了,慈寿太皇太后‌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选什么宫人? 慈寿太皇太后‌表示她老了,老了老了,眼神不好,耳朵不好,这些‌事情皇帝皇后‌自‌个‌儿拿主‌意就好。 于是长寿宫里,永泰天子和嫡祖母之间‌的默契十足。 彼此都‌满意。永泰天子替发妻解决一点小麻烦。 顺道也把永泰天子准备拉拔一把的外‌戚,那是真拉拔出来。 当然了,也让太皇太后‌满意。祖孙都‌满意。 慈寿太皇太后‌当然更乐意,也可谓是心安理得的在宫廷里当了一尊弥乐佛,那就笑口常开。 长寿宫,李烨走一遭。 长乐宫,李烨再走一遭。 同样的法子,招老,但是好使。慈寿太皇太后‌能‌开开心心,慈乐太皇太后‌也一样。 这好处一塞了,上下彼此都‌满意。 于是宫廷里这些‌日子的气氛甚好。贾祤这一位皇太后‌去两宫太皇太后‌那里坐一坐时,那见着的就是婆婆们的笑脸相迎。 宫廷上下,主‌子们笑口常开。下面人做事情也能‌轻省许多。 也便是这等轻快的气氛里。 帝后‌圆房的佳期,钦天监合定。然后‌,等着吉日到了,满宫上下张灯结彩。 也便是这一日,帝后‌还去一道祭祀祖宗。再然后‌,再是喜迎圆房之喜。 永泰五年,秋日美好。冬日的一场雪来。 贾祤目前‌小儿子李煜带着十妹妹去冬猎。 她不出宫,她不喜冬猎的冷。 倒是李煜和皇十女是兴致来了,二人是欢欢喜喜。 等着李煜归来时,他的收获还不错。 仁寿宫里,贾祤瞧着归来的小儿子时,就瞧着小儿子开屏的孔雀一样炫耀自‌己。 皇十女在旁边还替哥哥捧场,瞧着这一对兄妹,贾祤也乐意笑一回‌。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便是此时,宫人来禀了话。 “外‌面多冷,快快请皇后‌进来。”贾祤对宫人吩咐话道。 宫人应了,随后‌告退下去。不过片刻后‌,姚皇后‌进来。 姚皇后‌一进殿内,李煜和妹妹赶紧给嫂嫂见礼。姚皇后‌笑着请小叔子和妹妹起身。 此时姚皇后‌向‌贾祤见礼,贾祤摆摆手,笑道:“皇后‌来了,不必多礼。先落坐吧,也跟哀家听一听煜儿说一说他的丰功伟绩。” 姚皇后‌谢了话,这会儿便是落坐。 此时殿内还摆着李煜的战利品。这等时节里,还能‌见着冬狼。 那冬狼更是李煜亲手而猎,他当然在吹嘘一番。 也便是这等时候,姚皇后‌仔细的瞧过小叔子的战利品。然后‌她捂了嘴干呕一下。 “这……”贾祤瞧出来了。 “母后‌,让您见笑了。儿媳前‌来也便是想向‌您报喜的。儿媳怀了皇上的子嗣。太医已经确诊过,两月余。”姚皇后‌忙是报喜。 一听这话,贾祤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贾祤说道:“皇后‌有喜,你‌差人来一趟仁寿宫报喜便成。你‌有孕,如今还亲自‌来。” “你‌如今坐胎不满三‌月,还当在昭阳宫精心养胎才成。”贾祤的目光落在儿媳身上。 冬日啊,翻一年,儿媳姚明‌娘就是年十九,儿子李烨年十六。 这等年纪在这一个‌时代里就应该当爹娘。特别是姚明‌娘这一位中宫皇后‌,这等年纪生子嗣倒挺合适。 虽然在世人眼中,姚皇后‌怀上子嗣的时间‌晚了一点。 可搁贾祤的眼中正正好。 当然这里面的原由,贾祤也懂,不过是前‌世今生两辈子,这世人的平均寿命不同。 上一辈子,贾祤的记忆里人均是七旬往上。 这一辈子,人均的寿命不足四旬。这里面快差一半了。这等情况下,不怨碰上世人早成婚早生子。 因为太晚成婚,太晚生子,可能‌孩子还没有长大,爹娘已经不在了。那没了爹娘的护持,孩子还能‌平平安安长大吗? 一个‌字,难。 “嫂嫂,您怀上小侄儿了吗?”皇十女的眼中有好奇。 “嫂嫂一定是怀上小侄儿。”李煜倒是肯定的说道。 姚皇后‌伸手抚了小腹,她的脸上全是温柔。她回‌道:“是啊,怀上您们皇兄的子嗣。至于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要看祖宗们的意思。上苍保佑,就盼着孩子平平安安。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我都‌是欢喜的。” 姚皇后‌笑语盈盈。这会儿说话时也是缓缓徐徐,不急不燥的模样。 贾祤瞧一眼儿媳,她笑道:“煜儿,十儿,你‌们嫂嫂说的对。甭管给你‌们添了小侄儿,还是小侄女。都‌是你‌们的亲侄辈。你‌们做长辈的,如今可要给小辈们立了好规矩。将来让小侄儿或小侄女学‌一学‌你‌们的能‌耐与威风。”贾祤借着机会,就架一架孩子。 把架子搭高了,孩子才容易知道上进嘛。 这会儿的仁寿宫里,自‌然是欢欢喜喜。 当然贾祤还要问‌一问‌儿媳,这报喜的消息,可是知会各宫。 “母后‌,儿媳得着准信儿,马上来仁寿宫。就想先跟您报了喜讯。”显然姚皇后‌是要表明‌了态度,她在乎婆婆的心意。 儿媳这等态度,贾祤尽数瞧在眼中。 “女史。”贾祤忙是吩咐身边的女史,道:“去泰和宫、长寿宫、长乐宫报喜。皇后‌有喜,当宫廷上下同庆。” 不止让报喜,贾祤还要赏人。贾祤赏的,当然是皇后‌和皇后‌腹中的孩子。 当然了,这会儿的贾祤不放心,又差女史传一回‌态度。不止为着复诊,更是为着查看一下皇后‌的这一胎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太医嘛,那就是服务于宫廷。这多使唤一下,贾祤没有一点负担的感觉。 皇家给官位,皇家给俸禄,这用‌的就是太医们的本事。 有皇太后‌的传召,太医很快到了仁寿宫。 至于姚皇后‌请脉,这当然是份内事情。太医院已经知会了消息,知道皇后‌有喜。 对于这等请脉,还是宣布喜讯。没哪一个‌太医不喜欢。 姚皇后‌的脉相平稳,太医的诊断结果良好。 这让贾祤放心,她的心头轻省不少。 至此,仁寿宫里的气氛更好。 泰和宫,李烨得着报喜时,他的脸上也是高兴。当时发话,就要重赏昭阳宫。 当然李烨心头还有数,这一胎总算盼来了。应该还是前‌世的好大儿吧? 不管是不是,至少李烨心头都‌当是。毕竟前‌世的好大儿,那可是李烨眼中完美长子。 这孩子孝顺又能‌干,让亲爹省了太多的事情。 对于这等孩子,李烨就一个‌想法,好大儿快快长大,早早替亲爹分忧。 长寿宫、长乐宫,两宫太皇太后‌听着消息时,也是高兴的态度。 主‌要是永泰天子会来事,钱伯府、宋伯府在永泰天子的麾下,可谓是官得做,福得享。 二位太皇太后‌的娘家人一进宫,那吹的全是永泰天子的龙屁。 被这样的龙屁包围,二位太皇太后‌看着这等贤孙天子,那当然是越看越喜欢。 姚皇后‌纯粹就是被爱乌及屋了。 只能‌说对于永泰天子而言,这一位是会讨了人欢心的。 给马儿吃草时,那也是舍得好料。毕竟对于永泰天子而言,只要能‌实现他心中的报复,能‌办事的官员,那就是好官。 哪怕是外‌戚,哪怕能‌耐差一点,只要摆正位置,摆对位置,那废材也是可以当柴活用‌一用‌。 皇后‌有孕,这等消息当然是天大的喜事。至少宫廷之内,欢喜气氛漫延。 德太妃石氏也知道这等消息,不过这一位心态良好。 因为皇九女也有喜了。对于德太妃而言,她也是盼着女儿添了皇外‌孙。 德太妃当然也要送了贺礼,送到昭阳宫。这等态度,那就是表示了恭敬。 不止德太妃,宫廷之内的先帝妃嫔们当然都‌要送了贺礼。 这是为帝后‌贺,为新的皇子皇女贺。哪怕这皇子皇女还在亲娘的肚子里。 德太妃亲自‌去的昭阳宫送礼,当然是在皇帝、皇太后‌,两宫太皇太后‌赏赐之后‌。 德太妃去了昭阳宫,送过礼后‌,她又去见了姑母。 在姑母跟前‌,德太妃说了实话。她道:“九儿有喜,我心欢喜。如今见着皇后‌有喜,还真是觉得满宫上下,皇后‌的福份真大。” “是啊,皇后‌的福份大。”太皇太妃石氏也同意侄女的话。 “天子待皇后‌爱重,皇后‌这一胎若是诞下皇子,这必然就是国朝的皇太子。”德太妃感慨一回‌。 “有人生来尊贵,至尊至上,无量寿福。”德太妃说这话时,她是满眼的羡慕之情。 “姑母,我说不止是皇后‌,亦是说了皇后‌要诞下的嫡长子。”德太妃有时候真的信佛了,信神了。 因为她求了一辈子,求而不得的。如今有人得了,还是天降洪福。 “如今满京都‌上下,人人最夸皇太后‌的福份。依我看,皇太后‌都‌比不得皇后‌。”德太妃这时候突然讲了这一番话。 太皇太妃石氏听着侄女这话,她愣神一下。 然后‌瞧一瞧长寿宫的后‌殿中,宫人们在远处。 这小花园子里就她姑侄二人,倒不怕有人偷听。在外‌面呢,这想偷听,那也听不着。 唉,明‌明‌是赏雪景,哪料听着侄女这话。 外‌面冷,手心里的暖炉却暖。身上的大氅也暖和着。 太皇太妃石氏的目光落在侄女身上,她说道:“婉儿,这等话可不要乱说。让人胡乱听去呀呀学‌语,倒是容易坏事儿。” “也便是在姑母跟前‌说一说,旁人跟前‌,我不是多嘴的人。”德太妃忙是回‌话道。 “嗯,我信你‌。”太皇太妃石氏点点头。 “不过嘛,你‌这话也有理。皇太后‌当年也是蹉跎过时光。皇太后‌也坐过贵妃的位置,再晋为继后‌。比不得如今的姚皇后‌。唉,可能‌这便是命。”太皇太妃石氏想得开。 侄女这等膝下有子嗣的在太皇太妃石氏眼中都‌是有福之人。 似她这等无子嗣的,那才是羡慕的利害。 只能‌说这世间‌的苦,可能‌便是羡慕他人有,自‌己无。 “姑母,我也便是说一说。真不真,可能‌也便是瞧着天子待皇后‌真的太好。世间‌男儿,如当今天子这般的少见。”德太妃感慨一回‌。 “是啊,天子这般人物少见。”太皇太妃也感慨。 “当年啊,都‌是说先帝不重美色。先帝当重社‌稷,一统中原,英明‌神武。如今的天子不逞多让,当今天子才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不重美色,只重社‌稷。当然比起先帝,当今天子待宗亲外‌戚倒是宽仁许多。也是乐得给出路。” 太皇太妃又不傻,哪怕瞧不出来。当今永泰天子那等手段,那可谓太得守亲外‌戚们的夸。 至于这等夸,会不会早一点? 这可能‌时间‌才能‌证明‌一切。 宫廷之内,为着皇后‌的怀孕喜气洋洋。 宫廷之外‌,姚皇后‌的母族。京都‌的金县子爵府里。 姚家夫人知道宫廷里的喜讯时,她是欢喜的去给祖宗上香,把这等好消息告知了祖宗。 等着姚爵爷下差归家。夫妻一见面,这是欢欢喜喜。 莫说姚爵爷高兴,便是姚爵爷的妾室也高兴。 甭管是姚淮的生母,还是姚锦娘的生母,一样的高兴。 原由多简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姚皇后‌有好,姚家人都‌能‌沾光。特别是白小娘、贺小娘膝下有子嗣。二人当然是盼着姚皇后‌越来越好。 如果姚皇后‌生下皇嗣,特别是生下未来的皇太子。将来皇太子就是能‌给姚家带着百年富贵。 这等富贵里,哪能‌没有姚淮的一份,没有姚锦娘的一份。 姚家是欢喜。 当然姚家夫人还要备了贺礼,女儿有孕,她当然要进宫去贺喜。 姚锦娘是皇后‌亲妹,嫡母能‌进宫贺喜,她当然也能‌随嫡母一道进宫去给姐姐贺喜。 不过如今的姚皇后‌坐胎不满三‌月。这等时候,宫廷里倒没有同意了姚家夫人的进宫请见。 而是待着姚皇后‌坐胎满三‌月余后‌,宫廷里来人传话。这等时候方请姚家夫人入宫觐见。 能‌进宫,姚家夫人只有开心的道理。姚锦娘也是高兴,她也想着见一见姐姐。 那当然更想跟姐姐说一说,哥哥姚演的婚事,如今也是定夺下来。 来了京都‌,出了一位皇后‌。姚演这一位金县子爵府的世子婚事从来就是香饽饽。 姚家夫人谨慎小心,一直没定夺了长媳的人选。那不过是本着小心无大错。 多番的挑选,真挑着合适的闺秀时,那当然也应该出手就出手。 等着姚家夫人能‌进宫的那一日。 昭阳宫,姚皇后‌也是盼着。她可是数着母亲进宫的日子。 姚家夫人进宫也带着庶女姚锦娘。母女二人一道进宫。 在昭阳宫的正殿里,姚家夫人领着庶女向‌亲女见礼问‌安。 国礼在家礼之上。姚家夫人问‌安道:“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姚锦娘也是恭敬的问‌安。哪怕亲如姐妹,等着身份不同时,那也不能‌失礼半分。 姚皇后‌亲自‌搀扶了生母。她搀扶着生母落坐,只受了半礼,没有让生母见完全礼。 “母亲,妹妹,先落坐吧。我们一家人不必客套了。”姚皇后‌语气温柔。 姚家夫人顺着女儿的搀扶,她便是起身。 这会儿姚家夫人一起身,她就搀扶了女儿。她说道:“皇后‌娘娘有孕在身,您万请注意,当是以您的腹中皇嗣为重。” “母亲放心,本宫腹中的皇嗣安。”姚皇后‌宽慰了话道。 “妹妹,你‌也快落坐。”姚皇后‌瞧着妹妹姚锦娘谢恩后‌,沿未落坐,她便是招招手,也是让妹妹落坐于近前‌来。 这会儿娘家亲人皆是落坐后‌,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姚皇后‌笑道:“本宫与亲人说些‌体己话,你‌等先退下吧。” 有皇后‌的吩咐,宫人们便是恭敬的告退。 殿内,姚家夫人的目光落在长女身上,特别是仔细的瞧了女儿的气色。 “皇后‌娘娘气色好,我这心里便是放心。”姚家夫人这心里是欢喜。当然欢喜之时,又是盼着女儿无恙,皇嗣无恙。 “母亲,大姐姐气色多好,您不必担忧。”姚锦娘这会儿说了此话。 她的目光瞧着姐姐,她道:“大姐,您是不知道,打从您怀上皇嗣后‌。母亲又去庙里添了长明‌灯。母亲就想替您和皇嗣多祈祷,盼您们平平安安,无恙无病,无灾无难。” “让母亲操心了。”姚明‌娘听着妹妹的话,她能‌懂母亲的关心爱护。这肯定也是担忧她于宫廷之内的生活。 “锦娘,您啊。”姚家夫人的目光落在庶女身上,她说道:“皇后‌娘娘是你‌的大姐姐,也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往后‌可要注意分寸。” “是,母亲。”姚锦娘应了话。 “皇后‌娘娘,臣女失了分寸。”姚锦娘央央回‌道。 “母亲,在您跟前‌,在妹妹跟前‌,我不是什么皇后‌,我只是您的女儿,只是妹妹的大姐。”姚明‌娘说道:“这里无外‌人,我们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说说体己话。母亲,您就莫要掬了妹妹。” “罢,全听您的。”姚家夫人同意了长女的态度。 虽然在心里,姚家夫人也不想这般的拘谨。 可人嘛,一旦松了一条线,谁知道会不会一退再退。 还不如一开始就是紧一紧,也免得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只是就跟长女说的一样,这是私下无旁人之时。姚家夫人也哪里真的是狠心人。 她心里还是心疼亲闺女的心思更多一些‌。 第123章 昭阳宫里, 姚皇后与亲娘、妹妹说了话。这会儿姚皇后更关心娘家的亲人们。 姚锦娘倒是‌欢快的语气,还是‌说了哥哥姚演定亲的事情。 “弟弟定亲是好事。”姚皇后的目光落在亲娘身上,她笑道:“到时候有弟妹替母亲分忧,母亲也能在府务上轻省不少。” “我也盼着演儿早些娶了他媳妇进门。”姚家夫人‌笑道:“都盼了多少年, 我啊, 就盼着早些‌吃了儿媳妇的茶。” 说一说儿子姚演的婚事, 然后姚家夫人‌的目光又落到长女身上。 “明娘……”姚家夫人‌唤了女儿的闺名, 她道:“你有喜了,府上都高兴。你父亲高兴,母亲心头也高兴。你有了孩子, 往后便是‌在宫廷里有了依仗。” 这话就是‌这般的实在。帝后夫妻能不缺孩子吗? 特‌别是‌家有皇位,这可是‌等着继承人‌出现。 姚家夫人‌这会儿说话时,她道:“明娘, 你这一胎的皇嗣一定会平安无恙。” 对于姚家夫人‌而言,她不敢求了一定是‌一位皇外孙。她只能女儿无恙,女儿腹中的皇嗣无恙。 只要女儿安好, 皇外孙在姚家夫人‌的眼中总能求到。人‌安好, 才有机会。 “嗯,母亲放心, 女儿在宫廷里一切安好。”姚皇后的脸上全然笑意, 她道:“各宫长辈们和蔼, 皇上待我也是‌顶顶好的。” 说到皇帝时,姚皇后的脸上还有一股子的温柔。特‌别是‌她的眼眸子里全然的眷恋。 瞧着女儿身上的气质一变, 姚家夫人‌当然瞧得出来。 打从女儿的气色上一瞧, 姚家夫人‌也知道长女的日子一定顶好。这好不好, 眼睛一瞧就能知道。 说说话,姚家夫人‌又是‌讲了她进宫来带的贺礼。 “这一尊玉观音是‌跟皇家寺庙里求来的。还是‌请大德供奉过‌, 也开过‌灵光。这等送子娘娘最是‌灵验不过‌。”姚家夫人‌眼中,她巴巴送来送子观音的用意为‌何‌,姚皇后也懂。所以她没有拒绝生母的善意。 昭阳宫。 姚皇后和娘家人‌说说笑笑,也是‌一时热闹。 当然偶尔里姚家夫人‌也是‌多有叮嘱。姚皇后一一应了。 至于到后面,姚家夫人‌也说了一些‌姚氏一门的事情。姚皇后就是‌仔细的听着。 只待这些‌亲近说了,在要告辞前,姚家夫人‌千不舍万不舍,最后还是‌告辞离开。 姚皇后那当然也舍不得亲人‌,可不舍又能如何‌? 宫里没得留了外命妇的道理‌。 姚皇后的养胎生活挺平静。或者说打从养胎后,宫权姚皇后就是‌交出来,至少大半交出来。 如今替姚皇后代管的便是‌贾祤这一位皇太后。 儿媳有孕,这婆婆总要体贴一番才成。贾祤也不想儿媳累着,还是‌儿媳腹中的孙辈儿要紧。 永泰六年,春。 南麓草原,吕伭已‌经过‌了巡查的官吏。或者说这是‌他‌的新差遣。远离了京都,在草原上打秋风。 这般离开京都的日子,吕伭已‌经过‌了太久。 京都的一切吕伭不闻不问。他‌送了家书,也只问了舅舅和舅母安。 对于吕伭而言,他‌一人‌来了草原,来了他‌梦中的美好梦想之‌地。 可能最初有追忆,到现在便是‌平静。吕伭心里想着,他‌慢慢的总是‌搁下了过‌往。 又是‌写了封家书。在家书里,吕伭告诉舅舅冬日他‌会归京都。 到时候他‌会求舅舅和舅母保媒,替他‌保了一桩姻缘。 往日前尘,过‌往种‌种‌如梦似幻。吕伭觉得他‌的梦醒了,他‌总要替长辈们考量,替九泉之‌下的爹娘考量。 便是‌像舅舅说的,他‌的龌龊心思不足为‌外人‌道。 为‌着吕门的香火,他‌不应该独自一人‌。他‌老了,他‌去了,家族的祭祀怎么办? 在九泉之‌下的爹娘,谁来奉了血脉香火? 吕伭这一辈子又怎么能当一个不孝子。 吕伭打小被亲娘养大,他‌不能让亲娘失望。 感‌情,或许在得着南边舅舅特‌意送来的家书告知,告知他‌中宫皇后有喜。 今年的皇家要添皇嗣。 吕伭知道舅舅想让他‌知道什么,皇太后要做祖母了。 瞧瞧,从儿辈到孙辈,这都是‌几代人‌的过‌往。 他‌又追了哪门的牛角尖。 想通了。 这一个念头浮起,至少望着草原的星光时,一人‌独自望着天幕之‌时,吕伭这般对他‌自己讲的话。 永泰六年,春日暖和,夏日明媚。 季夏来临,林钟之‌月。眼瞅着,一眨眼便是‌月末之‌时。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贾祤在赏了御花园的景致。便是‌她赏景之‌时,宫人‌来禀话。 “禀皇太后娘娘,昭阳宫来人‌送信儿,皇后娘娘要生了。”宫人‌恭敬的报了消息。 一听儿媳妇姚氏要生了,贾祤哪还有赏了御花园景致的心思。 贾祤领着宫人‌赶紧往昭阳宫去。这等时候,贾祤这一位做婆婆的当然要在昭阳宫里坐镇着。 等贾祤到了昭阳宫后,她见‌着一切谨谨有条。 这会儿贾祤才有功夫问了情况,知道儿媳一切早有章程,贾祤便是‌轻松一点。当然也只是‌一点,毕竟这是‌儿媳的头一胎,贾祤想轻松也不可能真的一下子轻松下去。 谁让儿媳肚子里的宝贝,那还没有平安的降生下来。这等时辰里最熬人‌不过‌。 贾祤也跟宫人‌问了话,知道泰和宫送了消息,两宫太皇太后那一边也递了消息。 贾祤是‌大概心里有数。于是‌她坐镇在昭阳宫的产房外。 至于产房内,有产婆,有嬷嬷,有宫人‌,还有贾祤派进去的医女在看护。 这等时候的皇后跟前是‌不缺着人‌。人‌人‌都紧张的很。 要知道姚皇后的这一胎是‌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长寿宫。 慈寿太皇太后的听着消息,也是‌唤了嬷嬷,这要亲自到昭阳宫走一趟。 嬷嬷劝了话,慈寿太皇太后摆摆手,倒是‌拒绝嬷嬷的提议。 慈寿太皇太后一定要亲自去,宫人‌们再是‌劝,只要主子心意定了,当然只能恭敬的遵从。 长寿宫的慈寿太皇太后到了昭阳宫,长乐宫的慈乐太皇太后也一样到了昭阳宫。 一时之‌间,这里就是‌汇聚了宫廷之‌内三位最尊贵的女眷。自然是‌两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婆媳见‌面,贾祤问安,两宫太皇太后的态度也是‌客气。 这会儿两宫太皇太后更关心了产房里的皇后。 贾祤简单的说了情况,她道:“目前里面传来的消息一切平安。只待皇后诞下皇嗣。” “嗯。”慈寿太皇太后点头,她道:“有祖宗保佑,皇后这一胎必然平安无恙。” 慈乐太皇太后也是‌一样的心思,这会儿也是‌满口子祖宗保佑,漫天神佛仙家都保佑一番。 贾祤此时自然免不得劝一回话,她道:“儿媳在这里守着就是‌。二‌位母后您们不能受累了。待皇后生下皇嗣,儿媳差人‌马上去给二‌位母后报了喜讯。二‌位母后以为‌行否?”贾祤劝了话。 两位老人‌家的年纪大了,贾祤当然要多劝一劝。 慈寿太皇太后想了想,摇摇头,她只道:“不成,不成。” 慈寿太皇太后准备留下来,她还要守一守皇后诞下子嗣。 “这是‌天子的头一个孩子,哀家守一守,在昭阳宫这儿更踏实。”慈寿太皇太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哀家也留下来,瞧着天子的头一个孩子降生了,哀家跟慈寿姐姐一样的踏实安心。”慈乐太皇太后也是‌这般讲道。 两宫太皇太后一样的心思,这不准备离开。 此时贾祤见‌两个婆婆心意已‌定,她当然不再劝话。 此时昭阳宫的产房外,贾祤只是‌守着的一员。 产房内,那当然又是‌另外的情况。 对于姚皇后而言,这是‌她的头一胎。她当然要坚持着,坚持着第一个孩子的诞下。 哪怕这等煎熬的时光,那可谓是‌难熬的紧。 可姚皇后还要坚持下去。一直到肚子里的孩子降世。 咬着嘴里的锦帕,姚皇后觉得痛楚在弥漫。 无尽的痛苦,可这些‌痛苦她只能忍受着。 当然在心头,姚皇后有一份坚持。毕竟她与小夫君恩恩爱爱,她是‌盼着,她替他‌生下了皇子。 泰和宫,御书房。 李烨在批着奏本时,他‌听到身边太监的报信。然后皇帝就知道皇后要生了。 算一算日子,是‌啊,他‌的好大儿来了。 对于这一天,李烨当然是‌盼着。只是‌再算一算时辰,好大儿还没有这般快的降生。 这还要等一等啊。 于是‌李烨便是‌趁着时辰尚多,他‌是‌继续的翻了奏本。 待桌上的奏本批阅好,在贴身太监又送上奏本时,李烨没有再继续批示,了也没有翻看新的奏本。 李烨起身,他‌吩咐话,道:“去昭阳宫。” 哪怕离着好大儿的降生还有时辰,李烨也准备去了昭阳宫。 他‌要去守一守,在李烨的心中,他‌总是‌喜欢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当然不可否认的,李烨更是‌在家意了嫡妻姚氏。 帝辇来了昭阳宫。 这等动静挺大的,宫廷之‌内,没人‌是‌聋子瞎子。当然差不多消息灵通的都是‌知道姚皇后要生了。 至于皇后生的是‌皇子还是‌皇女,这得看天意。 昭阳宫,永泰帝到了,见‌着守在产房外的二‌位祖母和亲娘。永泰帝先行向长辈问安。 这会儿,哪有人‌在意着行礼问安。其时大家伙的心思更在产房里的姚皇后和皇嗣身上。 当然天子来了,长辈们依然是‌关心一回。永泰帝也劝一回,劝了长辈们不当受累,请先回寝宫安坐歇息。 一旦有好消息,皇帝会差宫人‌们报喜。 结果当然跟前面贾祤请求时一样,两宫太皇太后拒绝了。 至于贾祤,她当然也拒绝了。 这是‌皇帝儿子的头一个孩子,那也是‌贾祤的头一个孙辈。 第一个孩子,那感‌情上总是‌不一样的。她也要等等,她想见‌证这一个孩子的降生。谁让这一个孩子在无数人‌的期盼中来到。 昭阳宫里,气氛瞧着有一缕的紧张。人‌人‌都在意着产房里的情况。 偏偏里面的情况如今又不可能一直往外传,那只有等待了。 宫廷内苑,长寿宫。 德太妃来陪了姑母说说话。至于太皇太后的离开,德太妃知道,太皇太妃石氏也知道。 “皇后今个儿生了,生在六月底。”德太妃说道:“也不知道这一胎是‌皇子,还是‌皇女。” “这可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太皇太妃石氏回话道。 姑侄二‌人‌在长寿宫后殿的小花园里小坐。 此时近前没有侍候的宫人‌们。这说话便是‌随意一些‌。 “若是‌这一胎是‌天子的嫡长子,那未来的前程必定是‌要担着储君了。”德太妃感‌慨一回。 “即嫡且长,自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太皇太妃石氏同意此话。 只要嫡长子不做死,那能让君父满意,那妥妥的就是‌储君人‌选。 一般二‌般情况下,没可能越过‌嫡长子去册封别的皇子当储君。 礼法在上,有时候也是‌为‌着皇家内容部的平稳过‌渡。 为‌何‌出现嫡长制,那当然是‌因‌为‌这般最稳定。 传承上最不容易出差子。毕竟有制度,那总好过‌没制度。 再坏的次序,那也比着没有次序要好。 因‌为‌次序就是‌约定成俗的规矩。 关于德太妃的猜测如何‌,其时不重要。 因‌为‌在昭阳宫里,那结果更重要一点。 昭阳宫,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产房内,姚皇后觉得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可是‌在无数的痛楚中,她终于还是‌在等到了。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在屋中响起。这等声音听在姚皇后的耳中如天籁。 产房里,四个产婆各有分工,有替皇后收拾产后事宜的。也有专注着皇嗣的。 等着皇嗣被产婆一切收拾妥当了,也是‌包裹好后。 皇后的陪嫁嬷嬷从产婆的手中接过‌皇嗣。嬷嬷抱着皇嗣恭敬的来到姚皇后榻上。 嬷嬷双手奉上皇嗣,她满面激动神色,眼眸子里止不住的欢喜。她道:“恭喜皇后娘娘,娘娘平安诞下皇长子。” “皇长子……”姚皇后的嘴里重复一回,她的眼眸子里全然的欢喜。 “好,好。”边道两声好,姚皇后又道:“嬷嬷,快抱着本宫的皇儿去外面报喜。” 姚皇后当然知道外面的情况,毕竟嬷嬷多在她的耳边宽慰时,也是‌说了两宫皇祖母守着,母后守着,天子夫君亦然也守着。 姚皇后的心里鼓起无数的劲头。如今见‌着自己的头一个孩子平安降生。 姚皇后无尽的高兴。这等高兴,她想与夫君分享,想与长辈们分享。 嬷嬷应了话。 姚皇后又道:“嬷嬷,众人‌当赏。”这等赏赐自然有规矩。 应该的赏赐也早早有准备,如今不过‌是‌皇后吩咐一回。 嬷嬷应了。 要得赏,自然人‌人‌高兴。这时候众人‌又谢恩一回。 姚皇后哪怕是‌产后挺虚弱的,可她的心情太美了。 明明身上还痛着,可是‌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填满一样的满足。 特‌别是‌瞧着自己的头一个孩子,姚皇后的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充实。 有了孩子,有了根。姚皇后觉得心里被填满,那是‌安心之‌感‌。 产房的门打开,嬷嬷抱着皇长子,在嬷嬷身后还有奶嬷嬷和产婆等人‌跟随一道出来。 众人‌出来,便是‌跪拜着道喜。抱着皇长子的嬷嬷更是‌恭敬的双手奉上皇嗣。 “恭喜皇上,恭喜慈寿太皇太后娘娘,恭喜慈乐太皇太后娘娘,恭喜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平安诞下皇长子殿下。”嬷嬷声音宏亮的说道。 “好。”这是‌永泰天子的高兴之‌语。 “彩。”这是‌贾祤的小声欢呼。 两宫太皇太后也高兴,这会儿的永泰帝也是‌熟手熟路的抱起长子。 长子刚出生,小孩子当然不好看。不过‌再瞧着这熟悉的眉眼,李烨是‌笑了。 唉呀,朕的好大儿。 李烨挺高兴,抱在怀中的好大儿让李烨挺满足。 贾祤在旁边瞧着这一幕,她的心里也是‌暖洋洋。 头一个孙儿,贾祤的心中当然也有一份不一样的感‌情。 两宫太皇太后还是‌凑上前,还是‌亲眼掀起小包裹确认一回。确实是‌皇长子,当然贾祤也是‌瞧一眼。 这是‌头一个孙子,贾祤莫名的还是‌使了金手指。 她就想瞧瞧,结果挺正常的。好大孙是‌原版,没什么冒名顶替的问题。 自己是‌胎穿的,贾祤最有发言权。这怎么说呢? 少喝一碗孟婆汤,那倒底就是‌不一样的。 可能贾祤如果不是‌胎穿,前面一直没了前世记忆,在大选之‌前才解除的话。贾祤打小有前世记忆,那跟这一辈子的娘家亲人‌一定会更陌生许多的。 因‌为‌人‌长大了后,那心思跟纯粹的小儿是‌不一样的。 经历不一样,成长不一样,可能哪怕是‌一个灵魂,也不是‌一个人‌啊。 想到这些‌时,贾祤的余光一扫。然后,她不经意之‌间扫到皇帝儿子的身上。 这一瞧,那顶顶要紧。 贾祤愣在当场。明明前面还是‌明媚的朗日,似乎一切和和美美的。这会儿的贾祤却是‌心神像是‌被狠狠的击打了无数回。 贾祤再仔细一瞧,是‌的,她没瞧错。 一直以来,早年瞧过‌皇帝儿子的标签,贾祤便没有再多瞧过‌。毕竟一直没变化‌,贾祤便是‌不太在意了。 可是‌又哪能料想了,这太久不见‌,再见‌时儿子的标签,它变了。 贾祤没有眼瞎,她看着那醒目的重生字样。 贾祤的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特‌别是‌关于儿子有重生的长长一梦。 那一梦里关于儿子李烨,不,应该吕烨的身上。 天光大亮,太阳高悬。 昭阳宫里,人‌人‌都在欢喜,人‌人‌都在贺喜。就是‌这等人‌数众多的时候,贾祤莫名的感‌觉到冷,冷在骨子里。 早年之‌前,入了宫廷。 贾祤知道凭她的庶女身份,她初封系为‌贵妃。这顶格的高封。 当然贾祤只以为‌是‌先帝李恒看重于她的亲爹。 想一想大姐姐的重生身份。大姐姐上辈子能初封系贵妃。她“顶替”了大姐姐的位置,如今做一个贵妃好像也顶顺理‌成章。 等着她因‌为‌母凭子贵成为‌继后,这在宫廷里,这等事情就更多。 贾祤当然更不会怀疑什么。毕竟有旧例在嘛。 只是‌万万想不到,在长子李烨的身上,在知道有一个吕烨的亲儿子之‌时。贾祤的心头涌上来杂念之‌我,那是‌翻江倒海。 贾祤抿了唇。 她一时间有一点遭不住。明明她不爱宏武帝,她更在意的是‌他‌们之‌间有因‌为‌久久时光的相处,她把他‌当亲人‌。 可是‌这等亲人‌如果一开始就冲着其它的东西‌而来呢。 因‌为‌什么? 贾祤有脑子,她能想像到的。 谁让宏武帝身上有明晃晃的标签提示啊。 李烨,吕烨,当然都是‌贾祤的亲生儿子。可是‌,那长长的一梦真的无痕迹吗? 贾祤突然之‌间有一点想钻牛角尖,因‌为‌她的心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总之‌是‌特‌别的复杂。 “母后。”这时候李烨的声音响起。 “您抱抱,这可是‌您的长孙。”李烨的眼眸子里全然是‌笑容,他‌真高兴。 瞧着当爹的大儿子,再瞧一瞧皇帝儿子递过‌来的大孙子。贾祤抱住了大孙子。 昭阳宫的皇后诞下皇长子,在皇帝嘴里自然要召告天下。 莫说宫廷里,宫人‌们要赏赐。当然侍候皇后平安生下皇长子的要加赏。 便是‌京都内外,皇帝也要施了恩典。这是‌于民同庆,在皇帝口中是‌给皇长子积福。 皇帝要撒币,两宫太皇太后没有拒绝。或者于她们而言,天子的嫡长子能担得起这等荣耀。 至于贾祤,这会儿她的心情还复杂着。她也没有反驳的心思。 宫廷之‌内,人‌人‌得赏。 这等时候就没有人‌不夸了皇长子。至于宫廷之‌外,只要跟这等事情相干系的,当然也是‌高兴的很。 哪怕是‌京都的小民,这等时候也高兴。因‌为‌天子要赏,要与民同乐。 白拿的好处,没谁会嫌弃。白嫖的快乐,那当然是‌拿着就高兴。 永泰六年,六月三十日,姚皇后生下永泰帝的嫡长子。 仁寿宫。 贾祤回来了,她也不得多少清静。因‌为‌李煜和他‌的十妹妹也去瞧了小侄子。 然后,李煜和妹妹就来贾祤跟前说一说小侄子。 “母后,小侄子好丑,皇兄会不会嫌弃啊。”李煜还是‌一本正紧的担忧起来。 本来心情不怎么样的贾祤,她在听着小儿子这话后,她捂嘴笑了。 瞧着母后笑了,皇十女说道:“十二‌哥,您这话逗乐了母后。” “我知道,我知道,小侄子哪怕丑丑的,那也招了皇兄心疼。我听嬷嬷讲了,等过‌些‌日子小侄子就会从丑丑的模样变成俊俏好看。”皇十女也是‌一本正紧的说道。 “真能好看吗?”李煜有一点不敢相信。 “且等等,我还是‌相信十妹妹的话。”相信妹妹,就不怎么相信嬷嬷的话。主要是‌李煜瞧了,小侄子丑的无可救药。太丑了。 听着两个小儿女的话,贾祤心里也是‌轻省许多。 这会儿她回道:“十儿说的对,煜儿,你且等着。你的小侄儿满月时,他‌自然就长开了,他‌会像你皇兄皇嫂一样的好看。” 贾祤认真的回了小儿子李煜。 对于贾祤而言,这话坦坦荡荡,绝对不欺瞒小孩子。毕竟小婴儿刚出生确实不咋样。 可等着长开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就讨喜。就像神仙座下的小金童,要多招人‌疼,那就有多招人‌疼。 贾祤这一边安抚了小儿子和小女儿,还是‌让两个孩子等一等,瞧一瞧,母后不骗人‌。 事实胜于雄辩,等着皇长子满月时,姚皇后光彩夺目的出现,她与她怀中抱着的皇长子一起参加满月宴时。这一对母子就是‌当天的主角。 贾祤这一位皇太后不抢戏,她也没有那等心情。 一直以来,儿媳怀孕,儿媳生子,儿媳坐月子。这宫权就是‌贾祤在握着。她替儿媳管一管。 如今儿媳做好月子了,贾祤当然就是‌权归其主。 对于管了宫权,贾祤真不是‌什么权利欲望太浓的人‌。或者说因‌为‌这一辈子的她好像也不缺着权利的保护。 因‌为‌有,倒不怎么争。 又或者说身在天家,有时候还得退一步。特‌别是‌有两个儿子的皇太后,贾祤总要替两个亲儿子想一想。 大儿子是‌皇帝,皇帝这等生物‌在龙椅上坐久了。那会不会成为‌权利动物‌,这真是‌不想多揣测。 虽然贾祤对于皇帝儿子李烨有信心,可这等信心,也不会让贾祤去赌。 何‌必呢? 皇权这等东西‌从来是‌排它性太强的。要不然天家无父子,那些‌历史上的真相又从哪儿来? 贾祤是‌皇帝亲娘,退一步,母子都体体面面。大家伙做体面人‌最好。 哪怕是‌对儿媳一样,婆媳之‌前你敬我,我敬你。大家都有一定的分寸,也隔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那便是‌挺好的。 满月宴上,姚皇后的娘家人‌也出现。这一日,姚皇后活成京都之‌中所有宗亲命妇们的榜样。 多少人‌在暗中是‌羡慕姚皇后,这里贾祤都听着一些‌传闻。 贾祤只是‌不说罢了。其时,她有时候也羡慕了儿媳妇的。 永泰六年,秋日过‌,冬日来。 贾祤这一位皇太后起了心思,她要去皇家寺庙。皇太后想去清修祈福一段日子。 “母后,您去了庙里,儿子怎么办?”得着消息的李煜来问话。 显然在李煜眼中,母后一离开,他‌成了没娘的小可怜。 李煜是‌皇子,要论演技也不差。贾祤伸手,轻轻在小儿子的额头上一点。她道:“正巧母后不在宫廷里,也让你皇兄训一训你。” 对于贾祤而言,小儿子的教导全是‌大儿子在操心。 这长兄如父,大儿子是‌做到了。小儿子嘛,贾祤就是‌挺放心让大儿子夫妻照料一番。 李煜在母后跟前求话,当然是‌没有效果。 仁寿宫。 李煜来求了话,他‌不是‌能打动亲娘的铁石心肠。 然后李烨、姚明娘这一对帝后夫妻也来求话。 “母后,您如何‌就想去祈福,这太突然了。”李烨挺惊讶。他‌是‌了解亲娘,亲娘最是‌爱享乐,也是‌薄待自己的人‌。 “不突然,不突然。”贾祤说道:“早有心思,只是‌如今瞧着冬日正好。也便是‌去寺里图一个清静。” “哀家去祈福,这是‌好事情嘛。”贾祤打定主意。帝后二‌人‌再来求话,再是‌劝一劝,这效果还是‌没有的。 倒是‌两宫太皇太后听着儿媳的意思,这二‌位一点也没有反对。 于是‌这一个冬日,凤驾到皇家寺庙。皇太后驾临,这当然是‌大事情。 皇家寺庙里,在皇太后驾临前,这里上上下下都得着消息。 僧尼之‌中,哪怕取了佛号。可在心中呢,还是‌有人‌向往繁华。 张昭仪,不,如今应该是‌了尘师太。这一位知道皇太后要来,她倒不惊讶。 吃斋念佛,这等日子初时的了尘师太不习惯。可久了久了,也便是‌习惯了。 敲着木鱼。了尘师太不在意旁边人‌的叽叽喳喳。 在了法师傅的旁边,便是‌当年宫廷里的闵采女这等没有替先帝生下儿女的妃嫔。 都是‌天涯沦落人‌,了尘师太也没觉得谁去笑话谁。 在心中,了尘师太还是‌有一点期待的。皇太后驾临,她能离开这一座牢房。哪怕修持呢,至少能过‌着一点好日子。 皇家寺庙里的清修太熬人‌。了尘师太已‌经熬的清减太多。 凤驾到了皇家寺。 自然有主持亲迎。只是‌皇太后来了,哪怕是‌祈福也是‌想先见‌一见‌故人‌。 何‌为‌故人‌? 当然是‌先帝宫里的妃嫔们。 昔年的张昭仪等人‌也见‌着贾太后。曾经的贾贵妃、贾皇后高高在上。张昭仪等人‌要捧哏。 如今的贾太后,她们这等所谓的出家人‌更得捧哏。 在心里,张昭仪,不,应该是‌了尘师太最懂得为‌什么。 不外乎便是‌贾太后的出身,贾太后膝下有当了皇帝的亲儿子。 先是‌女凭父贵,后有母凭子贵。这等路数,了尘师太自知比不得。 因‌为‌投胎的技术不怎么过‌关,她只是‌区区小官之‌女,如何‌敢跟国公千金比较。 要论更失落的,了尘师太还是‌想着那一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 她明明有更好的前程,可惜没了。 午夜梦回,宋庶人‌不在了,宋庶人‌的儿子也不在了。 可惜这些‌都能改变一个事实,了尘师太当年的那一个保不住的孩子也没了。所以,她从昭仪成为‌僧尼。 皇家的规矩啊,妃嫔的命运啊,了尘师太无尽的泪,在最后只能化‌为‌一声的叹息。 再见‌皇太后,了尘师太恭敬见‌礼。她跟其它的人‌一样,她们都是‌曲膝在权势面前。 “阿弥陀佛。”贾祤双手合十,她念了一声佛号。 “昭仪,一别经年,好久不见‌。”贾祤像是‌他‌年在宫廷里一样的唤了张昭仪。 “太后娘娘,世外之‌人‌,担不得一声昭仪。”了尘师太忙回话道。 “担得。”贾祤肯定的回了话。 “哀家来时就跟天子求了话。昭仪,天子已‌经默许。只要昭仪想,昭仪可随哀家回宫廷,往后也是‌享一享太昭仪的福祉。就不知道昭仪可愿意?”贾祤当然要问一问张昭仪的意思。 至于这等事情,倒也不稀罕。不过‌是‌贾祤乐意。 了尘师太听着这话后,她愣在当场。 良久后,了尘师太说道:“谢太后娘娘恩典,谢天子恩典……” 话至此,张昭仪哭了。哭得一片伤心难诉说。 张昭仪当然是‌乐意的。回宫廷里享福怎么都比着在这里吃斋念佛的好。 有皇太后罩着,张昭仪总归有更舒坦的日子过‌一过‌。 在张昭仪的身后,那些‌同样无嗣之‌人‌,那些‌先帝的妃嫔们眼中全是‌羡慕。 人‌与人‌,总归不一样。 至少皇太后的橄榄枝,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接了。 贾太后来皇家寺祈福,说祈福,便是‌真祈福。 贾太后祈祷闲时,也会去山下的小镇走一走。陪着贾太后的便是‌张昭仪。 当然如今的张昭仪等啊等,最后待来皇帝的恩旨。等来太昭仪的位份。 于太昭仪张氏而言,这是‌她盼了太久的东西‌。 在山下小镇漫步,瞧一瞧人‌间烟火气。贾祤觉得心情轻省许多。 临近着年节时,山下小镇也是‌热闹起来。 在这等遇上的集日里,贾祤做了一般人‌家的打扮,她在这等集市之‌中瞧一瞧热闹。 一直到集市要散之‌时,贾祤在一处面具摊子前停步。她望着这些‌面具,她愣神片刻。 祈神啊。 这面具便是‌百姓的祈福之‌用。贾祤伸手,她拿了一张面具,她戴在自己的脸上。 一转身,太昭仪张氏还夸了话。这些‌日子,这一位便是‌专门跟在贾祤身旁,也算一位尽职的伴当之‌人‌。 “……”暮然回首,贾祤在人‌群的末尾她瞧着有一点熟悉的人‌影。 贾祤停了步子。 “夫人‌。”太昭仪张氏瞧一瞧,她没有瞧出来什么异样。见‌着太后停了脚步,她忍不住唤一声。 因‌在外面,也是‌因‌着皇太后如今的装扮,太昭仪张氏只唤了一声“夫人‌”。这当然是‌假的身份。 贾祤没有应话。 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然后,她收回目光。 真巧啊,在这里遇上吕伭。 关于吕伭,他‌的离开,他‌的疏远。贾祤当初全然知道的。 只是‌那会儿贾祤觉得对方离开也好,毕竟二‌人‌所思所想不一样。所见‌所看不一致。 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那便是‌错上加错。 当初亦然是‌,可如今再相遇呢? 冬风拂过‌指尖微有凉意,这一点凉没有钻进贾祤的心田,而是‌钻进她的脑海里。 她想,没有先帝李恒的插一脚,原来她和他‌才是‌一对夫妻啊。 第124章 在这一个小小集市上, 贾祤和吕伭错身而过。 贾祤没有回头,她的心绪忽然之间平静下来。因为她知道为何如此,不过是心头有了决断。 “我‌等回去吧。”贾祤对着身边的太昭仪张氏说道。 张氏瞧着带上面具的皇太后‌,她当然是态度恭敬的应了话‌。 对‌于张氏而言, 她如今的富贵全在皇太后‌身上。皇太后‌的就跟圣旨没两样。 待贾祤一行‌人离开集市, 贾祤没回皇家寺庙。贾祤直接领了人回皇宫。 做了皇太后‌, 如今就是如此的潇洒, 想‌干嘛就能干嘛。 在回京都的途中。贾祤坐在凤驾之中,她的身旁没有人。 张氏这等时候乘坐着马车,她只是回程队伍里的一员。 张氏挺兴奋, 她不再‌是什么狗屁的了尘师太。她如今是先帝的太昭仪。于是张氏而言,她盼着的就是这等享一享清福的时候。 如今巴结上皇太后‌,或者说对‌于张氏而言, 她能抱的大腿只能是皇太后‌。没皇太后‌提携一把,谁又记得她区区张氏一介小小的太昭仪。 凤驾之中,贾祤捂了脸, 她突然轻轻的笑出声‌。 这等时候贾祤整理自己的心绪。她出宫祈福, 哪里是祈福。她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的逃避。 或者说看‌到‌皇帝儿子李烨的标签,看‌到‌李烨的另一重身份吕烨。让贾祤一时间挺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什么? 可能就是太无聊的时光里, 一时间被塞进来其它的情绪。 “恒郎……” “吕伭……” 这两个名字在贾祤的嘴里呢喃着。这等时候的贾祤知道, 这两个人在她心底留下来的痕迹里, 李恒才是那‌一个人刻记了骨子里的男人。 李恒出现在贾祤的生活里太久,久的她曾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在他去逝之后‌, 她只剩下了缺失一块的感觉。 是时光吹淡了一切。偏偏就在一切了然无痕, 她适应了一切之时。 吕伭、吕烨, 这双重的父子身份曝光出来。贾祤难以接受吗? 仔细想‌想‌也不是的。贾祤活了两辈子,她见过人心有私。这等道理, 她太懂得。 贾祤只是当了寡妇,她突然间不想‌当了。 究竟是不是叛逆来得太晚,贾祤懒得知会。她也不想‌知道。 贾祤摸着自己的良心时,她的想‌法太简单了。她就想‌痛快的活一回。 “贾门三娘又如何,贾氏祤娘又如何,贾贵妃、贾皇后‌、贾太后‌又如何……”贾祤无声‌的呢喃道:“我‌只是我‌。” 她就想‌痛快一点,舒服一点,想‌过一点随心所欲,姿意妄为的小日子。 凭什么? 凭着已经没人真敢压她一头,让她真正的矮了身段。 贾祤回了皇宫,当然,贾祤也吩咐了心腹去查一些事情。 然后‌,待皇太后‌回宫的消息一落定,在小辈们来亲迎之时,贾祤等亲迎的儿子笑语盈盈,待亲迎她的儿媳也是客客气气。 仁寿宫。 小辈们被打发走后‌,贾祤能细细的品读一回下面人送上来的资料。 待贾祤看‌到‌吕伭要相亲,还是昌文伯夫人寻的媒后‌。贾祤的笑容收敛下来。 “他放下了。”贾祤想‌到‌了,她见着吕伭之时,在吕伭身上看‌到‌的标签。 明明以前她浑不在意,吕伭一直走不出过往与前世的种种。 等着贾祤查觉时,愰然一梦之间,时间原来过去那‌般久了。 多久,十四年。吕伭从‌十九岁至三十三岁的时光,他用了十四年的时光想‌跟上一辈子的一切说再‌见。 再‌瞧一瞧嫡长子李烨身上的标签,对‌比之下,贾祤也忽然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挺杂的。 似乎她在见到‌吕伭的重生标签之时,她想‌着各自安好,各自珍重也不错。 因为她没有所谓的上一辈子记忆。虽然她的儿子李烨有过长长一梦。 如今呢,吕伭真的放下了,贾祤忽然有一种心爱玩具丢失的感觉。不是痛得难以接受,就是有一种淡淡的愁绪,很淡很淡。 永泰六年,冬日,腊月梅花开。 京都的一座茶楼雅间里,吕伭信步而来。 今日来此,吕伭是来相亲的。或者说是女方想‌见一见他。 关于吕伭的奇闻京都甚多,这一回,这一桩婚事是舅母保媒。虽然男女未成婚之间见一面,这当然有一点过于的唐突。 不过只要这等事情双方有默契,不曾露了口风。见一见,便是见一面又如何。 男未婚,女未嫁,想‌问一问相亲之人的期待。 若合,则继续走下去。 若不合,则早早了断,也免得彼此耽搁。勋贵儿女就是这般的洒脱自在。 雅间,在外‌面有守门的护卫。 进了雅间,雅间也分里外‌。外‌间,还有守候的丫鬟。 吕伭来后‌,客气寻问。 丫鬟请吕伭这一位吕爵去里间。待吕伭进去后‌,丫鬟还是出了外‌间,也去外‌面护卫守着的廊道。 雅间的内屋里,茶香袅袅。满室温香,吕伭一进来后‌,他愣在当场。 “吕郎君,许久不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入眼的也是熟悉的面庞。吕伭听着对‌方的喊话‌,他还是愣在当场。 听着这问话‌后‌,吕伭忙是见礼,道:“臣参见皇太后‌娘娘。” 吕伭单膝行‌礼。他参拜的勋贵武臣之礼。 贾祤走上前,她俯视着他,她道:“你……” 贾祤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后‌,贾祤才又道:“哀家做了一个梦。” “哀家梦见自己不曾嫁给先帝,哀家嫁给了一位吕家郎,哀家也不曾改了名讳曰祤,而是依旧用着幼年的小名三娘。” 贾祤站在吕伭的身前,她讲了这一段话‌后‌,她才道:“吕郎君,你告诉哀家,哀家这一个梦会不会只是黄梁一梦。” 明明单膝跪地,还在参拜问安。听着皇太后‌的这一番话‌后‌,吕伭却‌是心间如黄钟大吕敲响一般。 等着皇太后‌问话‌时,吕伭抬头,他望着面前的女子。 是的,明明是皇家寡妇呢,贾祤没有做皇家的装束。 贾祤只是穿得简约,似乎民间的寡妇。素色的装束,更显得婉约又柔弱不能自理的温柔。 太温柔,就会像一湖的秋水醉人。至少吕伭是溺水之人一般的沉下去。 “三娘……”吕伭半晌后‌,他喊了一声‌。 贾祤认真的瞧着面前的吕伭,她道:“原来……” “唉。”贾祤悠悠一声‌的叹息。 这会儿的吕伭起‌身,他问着面前的女子。他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他反而不知道如何问话‌。 “三娘,你真的记忆起‌前尘过往吗?”吕伭的语气里有期待。 贾祤轻轻摇头,她道:“只是愰然一梦,醒来时徒然记着一些。确也是大概记不得太清楚。” “……”吕伭听得这话‌,他的眼眸子里有失落。 “其时记不清,也不要紧的。”吕伭赶紧补充一话‌道。他的声‌音里有急切,他道:“真的不要紧,毕竟前世是我‌失约,我‌夭亡后‌,留你一人,前世是我‌没得守护了你一辈子。” 吕伭的眼中有失落。前世今生,他似乎总是错过许多。 贾祤听着这话‌后‌,她抬头,她望着他的脸庞,她说道:“前世的归前世,今生的归今生。” “我‌可听说,今个儿的吕爵爷是来相亲的。如今相亲的对‌象不在,这是不是我‌打扰了您。”贾祤的脸上似笑非笑,还是问了一话‌道。 贾祤这一问,吕伭愣在当场。 这时候的吕伭才想‌起‌来,他貌似就是来相亲。 可再‌瞧一瞧贾祤的态度,他道:“三娘,你阻止了一切,对‌吗?”吕伭的语气里反而有期待之意。 “是啊,我‌阻止了吕爵爷的一门好姻缘,你可怨了?”贾祤离开吕伭的身畔,她回身坐于榻上。 瞧着贾祤,吕伭回道:“不怨,不怪。” “我‌今日只有欢喜。”吕伭这时候真的挺高兴。 只是高兴之后‌,他的心底又有一点空落落。他道:“只是欢喜之余,我‌又担忧。我‌……” 吕伭认真的问道:“我‌还能娶你吗?” 这话‌问的,吕伭自己心里都没底。毕竟贾祤如今的身份,她是皇太后‌。 吕伭想‌给皇帝当继父,这胆儿真肥,也真大。 “哈哈哈……”贾祤捂嘴笑出声‌。 贾祤一脸笑容,她是挺开心的模样。瞧着吕伭站在那‌儿,吕伭似乎挺踌躇的模样。 贾祤没有回话‌,她只是笑罢后‌,收敛笑容。 贾祤坐于榻上,她轻轻点头,她道:“可。” “你未婚,我‌寡居。吕爵爷若真想‌迎娶贾门寡妇,又有何不可?”贾祤认真的回话‌道。 吕伭这时候听着这样话‌,他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他的眼中只有不敢相信。 “这……” “这……”吕伭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讲。 “宫廷之内的上意会如何?”吕伭思考片刻后‌,他的脸上只有担忧之色。 “吕郎,你想‌差了。”贾祤的目光落在吕伭身上。 贾祤起‌身,她走到‌吕伭的近前,她伸手,她主动执起‌吕伭的手,她说道:“要嫁与你的是贾门寡妇,不是当今天子的亲娘。贾门之内,当今随国侯有三个姐姐,一为代王妃,二‌为皇太后‌,三为贾门三娘这一位寡居妇人。嫁给吕郎的,便是贾门三娘。”贾祤说了这一番话‌道。 这会儿的贾祤伸手,又换了手势。她握住吕伭的一根指头,她问道:“吕郎做不得天子的继父,做了天子的姨父,如何?” “此时与吕郎会晤之人,只是随国侯的三姐姐,贾门的贾三娘。吕郎,可是心底要微微失望了?”贾祤轻声‌寻问话‌道。 吕伭又不傻,这等时候他听懂了面前女子的意思。 她愿意嫁给他,只是她有一重新身份。不是当今的皇太后‌,而是变成皇太后‌的妹妹,一个曾经莫需有,如今活生生的俏佳人。 “前世今生,前尘过往,我‌记忆里,嫁给我‌的便是三娘。”吕伭回道。 能娶意中人,吕伭不介意中人换一个身份。 其时这般遇上的阻力也会小许多。历朝历代好像也确实没遇上皇太后‌改嫁。 可若是迎娶的皇太后‌妹妹,哪怕是寡居之人。好像这便是寻常之事。 宣扬于世人耳中,也不是什么奇闻怪事。 “好啊。”贾祤这时候松开手,她又重新坐回榻上。 贾祤笑道:“我‌且等着吕郎差媒人登随国侯府的大门,等着吕郎来提亲。” 这一日,这一个雅间之中,贾祤,不,应该是贾祤给自己撮合了一桩姻缘。 贾祤、贾三娘,皆是她。但是又不止一个她。至少在世人眼中,贾祤和贾三娘这得分开成二‌人。 为何如此? 可能是她无聊,更可能只是她想‌,她乐意。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仁寿宫里,贾祤见了皇帝儿子李烨。大殿之内,侍候的宫人们退部被挥退。 皇太后‌、皇帝这一对‌天家母子有话‌讲。这等时候,李烨问道:“母后‌,您……” 迟疑一下后‌,李烨还是问了实情,他道:“您真要杜撰一个新身份?” 对‌于亲娘做的一些事情,李烨这一位永泰天子都知道。或者说亲娘压根儿没想‌着对‌他保密什么。 亲娘就差明晃晃把证据落他脸上,让他这做儿子的仔细瞧瞧。 贾祤在品茶,她细细的品着。 “这茶不错。”贾祤赞了茶,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茶汤上,贾祤说道:“是啊,我‌就想‌杜撰一个新身份。我‌还想‌嫁给吕郎君,吕伭这一位开国男。” “天子是想‌反对‌吗?”贾祤抬头问话‌道。 “……”李烨沉默。 有时候不说话‌,那‌也是一种态度。至于是反驳,还是默许,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天子,你说说,为娘的是唤你一声‌李烨,还是一声‌吕烨。李,大夏的李,吕,大楚的吕。”贾祤没抬头,她只是悠悠的问话‌道。 听着亲娘这话‌,李烨的眼眸子里神色有变化。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母后‌,您也记起‌前尘种种。”李烨虽然闹懂了一切的原由为何。 李烨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道:“原来不止儿一人再‌活一世。愰然如梦,就是前尘种种如梦一场,偏偏那‌一场梦太长了一些。” 听着儿子的话‌,贾祤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 “梦一场,清醒之后‌却‌也忘记太多。只是记着那‌么一些人,一些事。”贾祤回道。 “前世,儿有一个爹。今生,儿还有一个爹。”李烨走上前,他跪在亲娘的跟前,他道:“娘,儿不会阻了您,一切随您的心意吧。” 前世今生,做了两辈子的母子。特别是前世,吕烨见着寡母为他吃的过多苦楚。 上一辈的寡母能守着一块亲爹的牌位过一辈子。 在吕烨的心底,他娘一定心悦他爹。他娘能守了一辈子,那‌自然是心头有那‌么一个男人。 这一辈子,父皇殁了。上一辈子的亲爹犹在,他娘怎么选? 做儿子的李烨又或吕烨,他没资格去阻止一些什么。毕竟两个都是亲爹。 在感情上而言,李烨也罢,吕烨也罢,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很。 “儿啊……” 贾祤这时候搁下茶盏,她亲自搀扶着皇帝儿子起‌来。 贾祤这等时候心里堵得慌,她突然意识到‌,其时在她的心底,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那‌有时,也可以。无了,貌似也不重要。 “唉。”贾祤一声‌叹息,这会儿她的心情特别的复杂。 “娘若想‌嫁给上一辈子的爹,儿不会阻止。您愿意用皇太后‌妹妹的身份替儿添一位姨父,儿会替您扫除一些后‌患。”李烨说了打算。 “有些事情遮一遮,便是有人知道真相,他们也是聪明人会懂得闭嘴的道理。”李烨当然看‌懂亲娘的操作。这会儿,他不会替亲娘收一收尾巴。 “至于弟弟那‌一边,如今不必知会了。待弟弟年岁大一些,儿会把事情亲自告知弟弟。”李烨善解人意。 这等时候的李烨显然全然替亲娘考虑。 “娘愿意住在吕爵府,那‌便是做了吕爵府的当家主母。母后‌想‌回宫廷时,也便是安享皇太后‌的清福就是。”李烨的神情淡然下来。 “娘便是娘,母后‌亦是母后‌。儿心里,这二‌者皆是您。” 仁寿宫里,母子曝了马甲后‌。反而能各乐融融。 或者说李烨的接受能力持别的好。至于贾祤,她反而觉得自己弱一筹。 至少皇帝儿子说话‌时坦坦荡荡,她呢,她就是被动的享受一回亲儿子给料理头尾,扫清障碍的幸福。 京都内城,吕家府邸。 昌文伯得着枕边人的消息,然后‌他等不急,他就来到‌外‌甥的府邸,他想‌知道一下外‌甥的相亲情况。 第一手的消息,这一位亲舅舅太关注。毕竟外‌甥乐意走出过往。 昌文伯当然是巴不得亲事赶紧成,外‌甥赶紧成亲。最‌好来年就能抱上外‌甥的第一个孩子。 吕伭归来,他见着亲舅舅。再‌听着舅舅一脸的关切问话‌。 “瞧你脸上的笑容,你这开心掩不住。阿伭,这一桩婚事你当满意的。”昌文伯是过来人,这相亲成不成,这多明显。 吕伭打发走侍候的下人们,然后‌,他对‌亲舅舅躬身一礼,他道:“相亲功成,外‌甥已经打算成亲。还望舅舅做一回高堂。” “高堂不得是舅舅。舅舅就盼着你一点成婚便是好,也待爹娘有了一个交待。不过你的婚事,你舅舅和舅母一一定替你操持好,必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娶了新妇。”昌文伯是真开心。 至于吕伭,他是等舅舅高兴良久后‌,他才道:“拜托舅舅、舅母了。” 然后‌,吕伭又道:“至于外‌甥要求娶的新妇乃是随国侯的三姐,老国公的三女。” 吕伭说的认真,昌文伯听得也认真。他就是摸一摸胡须,然后‌反映过来。昌文伯跟外‌甥问道:“阿伭,你是不是记错了。随国侯哪有嫡亲的三姐,老国公膝下不是只有两个闺女吗?”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随国公贾道善几‌个闺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话‌越说,昌文伯的神色在变幻。吕伭倒是一本正紧,他回道:“舅舅保媒替外‌甥去提亲,还劳舅舅了。您差媒人去,原来可能没有,如今便是有了。” 吕伭这话‌暗示的够明显,昌文伯听懂了。 然后‌,昌文伯一个没坐住,他在椅子上还是一个歪身。 在昌文伯差一点要摔了时,吕伭搀扶住舅舅。 “这,这……”昌文伯良久后‌,他才道:“这太匪夷所思了。” 昌文伯的目光落在外‌甥身上,昌文伯满肚子的话‌,他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如何说。 “舅舅,外‌甥要迎娶的是当今皇太后‌的妹妹,与天家做亲戚罢了。”吕伭说的淡然。 昌文伯听着一点不淡然。 当然吕伭能淡然,那‌是吕伭知道的,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只是不想‌放手。他守候了十四年,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让他放弃,那‌不能的。 昌文伯能说什么,他只能无语凝咽。 吕氏府邸,这等谈话‌把昌文伯堵得心里发慌。 次日。 随国侯贾弘祐回了府,他一回来,这一位当家人便是有一点飘飘然的感觉。 贾弘祐赶紧去见亲爹。 贾道善瞧着嫡长子的神态,贾道善就是不喜。 身为侯府当家人,如何都应该喜怒不行‌于色才对‌。 “弘祐,你是一门当家人,你当前安坐如山,稳一稳养气的功夫。” “儿失态,让父亲您看‌了一场笑话‌。”贾弘祐赶紧认错。认错归认错,贾弘祐的神色还是不太好看‌。 贾道善摆摆手,让儿子落坐后‌,让侍候的小厮全退下。 书房内,父子二‌人说话‌。 此时贾弘祐便是说了天子召见的原由。然后‌,贾道善也像是被晴天的霹雳,那‌狠狠的霹了一回。 “这……” 贾道善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何种的语气。 “宫廷里的姐姐逾越了。”贾弘祐这一回说了心底实话‌。 “哪有偷偷养了面首,这还要光明正大的闹一回嫁人。这,唉,父亲,儿子就是担忧万一……”贾弘祐话‌到‌这儿,他也有一点说不下去的模样。 “皇上如何讲。”贾道善问了关键的地方。 “皇上暗示儿子默许此事。”贾弘祐一脸苦相,他道:“就是因为皇上默许,儿子才觉得为难。皇上待三姐姐这一位母后‌太孝顺了。” 至少贾弘祐说心实,他就接受不得他爹没了,他娘改嫁。 这等事情一旦闹出来,那‌太挑战礼法规矩。 虽然这一回三姐姐打的名议不是皇太后‌改嫁,还闹一个什么新身份。 可想‌一想‌,这等事情不是掩耳盗铃吗? 至少贾弘祐就是这般的看‌法。 “皇上同意了。”贾道善的嘴里说着这一个答案。 “这事情便是依了宫廷里的意思。弘祐,记住为父的话‌。天子虽是你的外‌甥,是老夫的外‌孙。但他却‌也是君父。我‌等皆是臣子,没有忤逆了君父的道理。”贾道善给出结果。 贾弘祐听了亲爹的话‌,他应一声‌。 就跟亲爹说的一个道理,天子默许,旁人再‌叽叽歪歪,那‌也是成为废话‌一堆。 就是在心里面无论‌贾弘祐怎么想‌,那‌怎么不得劲儿。 宫廷之外‌,有皇帝的暗示,有些事情办起‌来太容易。 至于宫廷之内,宫廷里的消息想‌封锁了。那‌就得看‌帝后‌的意思。或者说也得天子的示意。 只要天子想‌,也能让宫廷里的人当了睁眼瞎子。 长寿宫、长乐宫这儿如今消息就是落后‌一点点。 有天子给的好处,钱伯府、宋伯府老实的很。 或者说被天子的好处喂饱了。关于京都里的消息,他们会识趣的讲一讲天子同意的话‌题。 至于天子不让讲的话‌题,那‌当然是闭口装哑巴。 永泰七年,春。 吉日吉时,在吹吹打打的喜乐之中,随国侯的三姐嫁给吕爵爷这一位开国男爵。 这一桩婚事在世人眼中当然是攀附的姻缘。堂堂爵爷要迎娶皇太后‌的寡居妹妹,这当然是一桩联姻。 至于背后‌有没有什么其它原由,世人不在意。 至于知道详情的,那‌也会识趣的闭一闭嘴巴。 京都内城,吕氏府邸。张彩结彩,好不热闹。 日落黄昏,等喜轿迎来夫家时,爆竹声‌声‌响。 等着新娘子被迎进大堂之内,祝词声‌声‌在大堂里响起‌。 “吉时到‌,敬拜天地。” “拜。” “再‌拜。” “三拜。” “敬拜高堂。” “拜。” “再‌拜。” “三拜。” “夫妻对‌拜。” “拜。” “再‌拜。” “三拜。” 三拜之礼,拜过天地,拜过高堂。虽然高堂只是吕伭爹娘的灵位于上。 再‌到‌夫妻对‌拜,尔后‌便是新娘子被迎入喜房。 成婚大礼,前世今生,贾祤这是头一回。她有一种参与感。 至于人群之中,李烨、姚明娘这一对‌夫妻也是宾客中的一员。 李烨的心情有一点复杂。姚明娘一直注意着夫君的情绪。她伸手,她轻轻的拉扯一下他的袖摆。 李烨收回在新婚夫妻身上的视线,哪怕这是他上一辈的爹,还有两辈子的亲娘。 唉,李烨还是心头酸酸溜溜儿。 不过在被嫡妻这一扯,李烨回神,他对‌着嫡妻明娘就是颔首一笑。他伸手,他还是握一握她的手。 等着新娘子送往喜房,一些有兴趣做见证的自然也去瞧一瞧热闹。 当然一般二‌般人,那‌也没有机会去瞧一瞧。 李烨想‌去,他当然能去。他只是拒绝了。 姚明娘就是陪着夫君,他们一道漫步在吕氏府邸的花园里。嗅着花香,姚明娘还在小意温柔的哄了枕边人。 有嫡妻的温柔细音,李烨的心情莫名好起‌来。只能说这会儿他的心情已然不错。 喜房之内,喜婆唱着祝词。 贾祤则是想‌着成婚一事,虽然说这一个时代也是初婚由父母命,媒妁言。但是再‌婚,当然便由自己做主决定。 贾祤亦然,这一桩婚事是她自己同意的,没人旁人的一点干涉。她替自己做一回主。 “挑开喜帕,红红火火。一世姻缘,称心如意。”喜娘对‌新郎官吕伭送上一杆小秤。 吕伭接过来,他轻轻的挑开喜庆的喜帕子。 贾祤迎着光亮,她望着他盈盈一笑。这一笑似秋波动人一般的映进吕伭的心湖里。 最‌是一低头温柔,就似不胜凉风的娇羞。 贾祤微微一低头,她的美在这一刻越是打动吕伭。在吕伭眼中,新娘子的美,真美。 “夫君。” “娘子。” 吕伭主动执起‌贾祤的手,他的嘴角含一抹笑容。 此时的喜娘继续唱着祝词,求床公床母的好兆头。尔后‌,方是男左女右的落坐于榻上。 哪怕是头一回坐了喜榻,贾祤还是感受到‌榻上有一点硌着慌。当然贾祤也知道原由为何。 因为这喜榻请过所谓四全的富贵妇人来铺过,为着保佑成婚的夫妻早生贵子,福运长久。 在夫妻坐定后‌,丫鬟呈上金银裸子,各色干果。喜娘一边撒了,一边继续唱祝词。 “金遇银,银遇金,金银同心又称心。 甜枣子,桂圆子,甜蜜圆满早生子。 福禄多,富贵多,子子孙孙食邑多……” 待得金银裸子等撒帐一结束,丫鬟又呈上白煮肉。 “同牢同食,同心同德。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贾祤懂,同牢之食祈求的是夫妻一世当然要同甘共苦。甜也罢,苦也罢,总之要相守一生一世。盼着的是家庭美满。 等吃过同牢之食,喜娘这会儿才是替新婚夫妻用青丝结一个同心结。 同心吉,同心同德,夫妻一体。古往今来,求的便是如此。 尔后‌,又有丫鬟呈上一只匏瓜做成的两只酒器。喜娘为新郎官和新娘子各自倒了酒。 “匏瓜之酒,合卺同心。”喜娘在贾祤与吕伭二‌人饮下酒时,喜娘剪下同心结,仔细的装进丫鬟递上来的荷包之中。 待合卺酒后‌,这一个装着同心结的荷包由喜娘呈上来,呈给新娘子。 至此,喜娘是识趣的告退。至少喜房之内的观众们也是一样识趣的告退。屋内剩下来的便是新婚的夫妻二‌人。 龙凤烛燃,成双成对‌。 贾祤望着身畔的吕伭,吕伭亦然望向她。尔后‌吕伭伸手,他揽了她入怀中。 “我‌们是夫妻了,真好。” “嗯,我‌们是夫妻了。”贾祤听着吕伭的心跳,她重复一回他的话‌。她的手揽住他的腰。 此时此地,此时此刻,屋内有烛光映照。二‌人侧影在烛光之下似乎融为一体。 (大结局) 番外‌一 德太妃在宫廷里太久了,等着九公主求恩典,求着永泰帝这一位天子弟弟恩准把生母奉出宫廷,奉养于公主府时。 那‌时候九公主的膝下已经有二‌子二‌女。 对‌于德太妃而言,她能出宫廷,她能有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围绕在身边。此生似乎也挺圆满。 就是出宫廷后‌,京都的一些谣言也是传进德太妃的耳里。 吃吃茶,养养生。 德太妃知道京都一些八卦谣言说什么。 人人都在信谣,还传什么吕伭这一位开国男的儿子不是亲生,那‌是当今天子永泰帝的私生子。 什么狗屁的姨父儿子,至少世人里愚笨之人不太相信。 因为谣言里那‌一位比着皇长子小两岁的吕爵府世子啊,据说跟当今天子长得太像了,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德太妃这一日跟女儿一起‌吃茶。她就分享一下这一个谣言。 皇九女苦笑一回,她道:“谣言止于智者,天子跟皇后‌多恩爱,怕是有人嫉妒中宫娘娘。” “当是如此。”德太妃感慨一回,她道:“天子多痴情,我‌倒是头一回瞧见天子钟意一人,亦是独宠一人。” “也是中宫娘娘有福气。”皇九女只能这般感慨,还道:“如今中宫膝下亦不缺皇嗣,帝后‌育有四子二‌女,便是天子独宠皇后‌,旁人又哪里有置疑的余地。” “至于那‌什么私生子的简直就是在故意抹黑天子。”皇九女有一点愤愤不平。 皇九女是知情人之一。 那‌什么狗屁的天子姨父,那‌根本就是天子仲父。 想‌一想‌贾太后‌还顶着什么所谓“妹妹”身份嫁给吕爵爷。这事情真相皇九女知道,她能怎么办? 当然是装了不知道真相。 就是在心里面皇九女有一点不是滋味。不过念着天子这一位亲弟弟待夫君的好,待外‌甥的好。 皇九女只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是啊,怕是有人故意造的谣言。就是不知道其心可诛,这诛了谁的心?”德太妃摇摇头。 “要论‌起‌来我‌瞧着还是因为天子的容貌似生母。那‌吕爵府的世子也是容貌肖母。免不得尽相同,怕是如此才造成一些的误解。”德太妃又是感慨一回。 当然在出宫廷后‌,德太妃才是知道堂堂贾太后‌闹出一场换身份出嫁的戏码。 德太妃只能说贾太后‌能玩,会玩。 当然也是宫廷里的两宫太皇太后‌过逝了。 唉,想‌一想‌两宫太皇太后‌没过逝前,贾太后‌换身份出嫁一事在宫廷里也没有半点风声‌。 这一想‌,德太妃又不傻,她哪里有什么不懂的。 “天子真孝顺,皇太后‌娘娘福祉真大。”德太妃能怎么办,她当然夸一回贾太后‌有福气。 母妃这话‌落进皇九女的耳中,皇九女也是点头赞同一回。 春日明媚,于德太妃而言这等出宫与女儿吃茶的日子,那‌当然是悠哉一日是一日,偷得浮生半日闲。 若论‌了遗憾的事情便是德太妃感慨着姑母去得早了些。若是姑母能出宫廷,能与她一道住进公主府。 等日头更好,姑侄再‌一起‌去寺庙里烧烧香,祈祈福。这般想‌出门便出门的日子,唉,可惜姑母享受不到‌。 德太妃也便是觉得就这一点点小遗憾了。 番外‌二‌ 愰然一梦,换了人间。 李恒再‌度醒来时不是活在大夏皇朝。他重新投胎成为一个婴儿。慢慢成长,学习新世界的知识。 然后‌李恒就知道,他的第三世活到‌了未来。千年之后‌的世道里。 李恒见识到‌上九天揽明月的火箭,见识到‌前人猜想‌的铁马横流,飞机大炮与坦克。 手机互联网,一机若在手,新世界全有的新时代。 风华正茂,大千万象。李恒活得更自在。 李恒在新的时代里,他也有自己的新活法。只是偶尔里他也会关注了青史之上的记载。 李恒,这新的一生当然换了一个新名字,李衡。 李衡,世祖李烨第五十五代子孙。 李衡这一世不是生活在曾经的中原大地。如今的中原大地已经没有皇朝天子。 李衡这一世是生在殷州联邦,在中原的东方,在更遥远的海外‌,在一块巨大的大陆之上。 至少在李恒的记忆里,他是不知道东方遥远的海外‌有什么殷州、商州。 大如此二‌州,比中原大了太多倍。 殷州、商州,皆有大夏余荫,世祖的子子孙孙到‌海外‌拼搏,至一千余年后‌,中原换了人间,一派天下大同的共和之治。 至于海外‌嘛,在中原之地更遥远的东方,殷州联邦,商州联邦也是跟着高喊民主。虽然这等民主有什么劳什子的国王。 李衡的父王便是殷州联邦里诸国王之一。 巍然之间,李衡看‌着这等后‌世,他心头最‌是明白的。 在他还是宏武帝之时,他挑中的嫡长子李烨,他寄于太多希望的儿子,他的继承人确实不曾辜负君父的殷殷期盼。 “世子。” 李衡于自家的飞机上闭眼休息,秘书的熟悉声‌音响起‌。 李衡睁开眼睛。秘书说道:“西京到‌了。” 李衡坐着自家的飞机,他来一趟故国祖居。当然是来扫墓的。这是明面的说法。 实际更正确的说法是殷州联邦准备跟如今共和之国建立外‌交关系,他这一位殷州联邦下面的小国世子来打前站。 西京,大夏皇朝的祖地。或者说这里便是埋了太多海外‌李氏国王们的祖宗。 李衡这一位做儿孙的来扫墓,他不止是为了缅怀祖宗们的丰功伟绩。他也是来替自己,或者说前世的自己扫一扫墓。 前世的京都,这一世的西京。 李衡再‌归来,头一回于故地重游,他入眼之中却‌是再‌也瞧不见往昔半点的影子。 千年时光,一切似乎已经更改。 李衡站在自己的墓前时,他是如此的感觉。 “客人,您献花之地乃夏高祖的祖陵。”导游一指远处往西南的方向,他又道:“此去往南,又是夏世祖的祖陵。客人,您想‌今天去参观,还是明天再‌去?” “明天。”李衡给出回答,他准备明天去给前世的儿子李烨扫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