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桌游》作者：恺撒月 文案 安歌觉得命运总跟他作对。 他喜欢循规蹈矩，却天生只爱同性。 他推崇按部就班，生活却总出意外。 有一天手机上跳出个灰色窗口：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超真实桌游！ 从此将他完美的人生规划毁得粉碎。 桌面游戏变成了现实冒险，输的代价则是性命。 安歌不得不在一次次危机中苦苦挣扎求生，直到他发现了次元墙背后的惊悚秘密…… 越子墨：管他那么多，冲上去怼就是了。 安歌：你给我滚回来！ 靠直觉和运气的暴力踢门攻x靠情报和推理的谨慎剧情受 一半善良小天使一半冷酷中二病的双重人格攻x外表刚强冷漠内里柔软小动物受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悬疑推理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歌 ┃ 配角：越子墨 ┃ 其它：游戏；桌游 第1章 游戏开始 假如有一天，你的手机上突然跳出来一个选择窗口，写着：【你厌倦了无聊的世界和一成不变的生活吗？你想要展开一场异世界大冒险吗？】 仿佛win95时代平凡无奇的灰色窗口，左下的选项框写着：【是】；右下的选项框写着：【否】。 你会怎么选择？ 急！在线……其实不用等答案。 对安歌来说，这根本不构成疑问。 安歌，男，24岁，人类社会学研二生。本月最值得庆贺的事是一生规划已经完成：何时读博、何时就职；何时何地、采取何种手段向家人出柜；何时谈恋爱；选择什么样的恋人……林林总总都有计划，以后需要脚踏实地、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连性取向也不能动摇他这严谨周密的人生路。 所以对他来说，没有比平凡到无聊的宅男生活更美好的日子了。安稳是人生真谛，任何计划外变化都是大敌。 而这两行诡异的、透着强烈中二气息的文字，怎么看都不安好心，一看就是网络小说的开场杀套路。傻乎乎地点了是，就好像和恶魔签订契约。往好了想，从此身不由己、陷入一重又一重危险中；往坏了想，搞不好自己只是个炮灰，点完就翘辫子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作为一个智商高于平均值、情商低于平均值、死硬理性派的人类，这种事当做小说看看就行了，现实里还是敬谢不敏。哪怕这可能只是个莫名其妙入侵安卓系统的病毒，他也丝毫不打算去冒险。 而且他才下载了荒野大镖客2，还想趁着周末痛痛快快玩上一整天，完全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他毫不犹豫在荧幕上一点，选择【否】。 带有【否】的选项框被点亮，灰扑扑的朴实窗口闪了闪消失了，紧接着再度若无其事地霸占了手机界面。 安歌再度点了否，然而窗口仍然固执地留在界面不动。 安歌别无他法，接下来只好选择……关机。 然而关不掉，要不是点了否后那个窗口会消失个一秒左右，他都以为这破安卓死机了。 等他开始研究怎么拆手机电池时，那窗口突然自己消失了，而且这次终于跳出了一个新的窗口，依然灰扑扑其貌不扬，一行黑色的小字写着：【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超真实桌游！】 安歌被黑暗笼罩前，最后的想法是：还讲不讲道理了，抓人也要遵守基本法啊混蛋！ 黑暗之中，安歌失去了对三维的感知，好像沉浸在纯思维的空间里。数据流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在眼前闪过，是非常传统老套、以至于让人连吐槽都无力的表现形式。 黑漆漆的空间里，不断跳动的绿色0和1、还有各种几何图形不断刷屏，瀑布似地滑过，绿色像素渐渐在视野里汇集成了文字—— 【请输入玩家昵称。】 安歌表示拒绝，虽然他多少也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正在生成随机昵称……】 【玩家昵称：娇嫩小花仙】 【是否确认？】 什么鬼？ 安歌黑沉着脸，在不可抗力前终于屈服。他点了点那个悬浮的绿色面板，重新输入游戏里常用的、朴实无华不容易撞车的ID：Clay. 【已确认玩家昵称：Clay】 【正在为Clay匹配新手模组……】 【新手模组匹配成功——】 【模组名称：《吵吵闹闹！点点豆豆的迷宫大冒险哟！》】 【模组类型：迷宫】 【挑战级数：E】 【通关要求：凌晨6:00前逃离迷宫】 【详情请查阅help文件】 【进入模组倒计时：04:59……04:58……】 一看就是九流作者为了凑字数而编造的、莫名其妙的生硬标题。为了凑字数还加了个“哟”，灌水灌得无所不用其极，丧心病狂！ 趁着倒计时，安歌又看了眼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安装了个app，图标是个黑底绿字的二十面骰子，名字叫做“超真实桌游助手”。 点开以后，包括好友、游戏大厅、道具商店等等大部分选项都是灰色的，能够查看的只有个人状态、包裹以及HELP选项。 个人状态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玩家姓名：安歌】 【性别：男】 【年龄：24】 【现用昵称：Clay】 【等级：Level 0】 【可用称号：初心者】 【现有CP（Character Point）：0】 【人物卡：未开启】 包裹打开也是传统RPG的标准模式：一排8个格子可以放置道具，底下格子全上了锁。目测要么是根据等级提升开启更多格子，要么需要氪金购买。 现在八个格子里只有一个格子被占用，显示的是个手机图标。手指移动过去，就浮现出气泡说明：【Clay的超真实手机。只要将手机放置在包裹里，就不会遗失，也不会被抢夺、偷窃或损坏。手机对玩家至关重要，建议一直由包裹保管。】 最后是左下角的HELP选项，点开了更像是个FAQ文档，详细讲解了助手里每个功能如何使用，以及关于超真实桌游的基本介绍。 简单地说，这就是个让玩家身临其境玩桌游的系统，唯一的区别就是，普通玩桌游，角色死亡，玩家不过是退出游戏认输。超真实桌游，角色死亡，玩家也会在现实里死亡。 ……在x点小说里，这完全是无限流标配的开局。 换言之，毫无新意。 安歌摘下腕表，按照文档说明用摄像头扫了一下。手里的腕表消失了，包裹第二个格子里则出现一个简笔画似的腕表图案。 手指触碰图标，也惯例地冒出个气泡说明：【Clay的破旧手表。产于20xx年的西铁城，光动能机芯，误差高达15秒/月。】 安歌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游戏的恶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摸了摸全身的兜，黑屏之前他正准备出门吃午饭，所以随手拿了手机和钱包，眼下干脆将钱包也放进了包裹中。 倒计时结束后，安歌重新脚踏实地，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下行的电梯里。液晶屏里在播放某以瞪眼闻名的影后拍的广告，加上电梯里有人讲电话，有人聊天，狭小空间里确实吵吵嚷嚷的。 电梯停在B03，电梯里挤挤挨挨的人群涌了出去，最后原地有九个人留下来，面面相觑。 六男三女，年龄目测都不超过三十岁，看神色个个懵逼，好像都还没回过神来。 手机发出提示音，九个人不约而同低头看屏幕。 【你参加了某桌游吧举行的线下聚会，度过了愉快的一天。直到深夜，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ID砖家大汤包和ID狂雨の剑两位朋友自告奋勇送大家回家，你和其他想要蹭车的人一起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砖家大汤包的车停在D183，狂雨の剑的车停在G67，你打算蹭谁的车？】 “这样的话，女生都跟我走，再搭一个顺路的男生，其他男生坐狂雨的车。怎么样？”一个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穿着利落的白色休闲西装的女孩子先开口了，她应该就是砖家大汤包，个人气质和ID风格简直南辕北辙。 另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立刻挽住身边男生的手臂，“我要跟翼仔一起走。” 被她叫做翼仔的男孩子很年轻，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一身蓝白色调的卫衣配牛仔裤，很普通的装扮。但胜在个头很高，身姿挺拔，脸部轮廓相当英俊，是走在路上会被星探挖走的程度。 他对着大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那一瞬间仿佛有羽毛翻飞在身旁：“不不不，我服从组织安排。” 温和乖巧，会让人联想到微笑的萨摩耶，就连男性都无法对他产生什么恶感，更别说两眼放光的马尾女了。 顺带一提，根据游戏助手提供的资料，马尾女孩的ID是仙仙，确实也有着足以自信的漂亮面孔和身材，如今对ID为翼仔的男孩展现出来的意图也相当明显……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有人如安歌表现得事不关己，也有人如汤包则很是不屑一顾，撇了撇嘴，指着躲在人群最外面的男人说：“就你吧。” 被她指着的年轻男人畏畏缩缩地抬起头，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衣和灰夹克，过长的刘海遮挡着眼睛，显得很没精神，脸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慌慌张张地答应了：“呃……好、好的。”（ID：流风回雪） 马尾女立刻说：“那我跟翼仔坐狂雨的车。” ID为狂雨の剑的胖子摸了摸下巴：“我们车上两个胖子，你过来挤就六个人了，坐不下。” 她就指着另外一个胖子（ID须佐之男）：“你跟我换！” 她这行为同时激怒了好几个人，眼见要吵起来了，安歌这才开口打断他们：“等一下，这个模组名字里带了迷宫吧？是不是根本没可能上车，就直接在停车场里开启迷宫模式？既然这样，开头就暗示要我们分团，会不会是个陷阱呢？” 【警告：检测到玩家Clay有超游的行为，将作出相应处罚。】 【提示：玩家Clay的头衔初心者生效，免于处罚1/3次。3次后将失去头衔，请玩家Clay引以为鉴。】 安歌抚着额头，暗呼侥幸。虽然之前看过HELP文件里的游戏须知，但毕竟还没习惯，一看到要吵架就下意识忘记身处游戏中了。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提醒很有道理。 “超游是什么……”人群里有女孩子小小声问，那是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第三位女性，ID是尤丽Yuri，个子也小小的，总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警告：检测到玩家尤丽Yuri有超游的行为，将作出相应处罚。】 【提示：玩家尤丽Yuri的头衔初心者生效，免于处罚1/3次。3次后将失去头衔，请玩家尤丽Yuri引以为鉴。】 须佐之男显然比较有经验，没开口，只是晃了晃手机提醒她查看HELP文件。 所谓超游，就是玩家扮演角色的时候，不以角色视角，而是以游戏外的视角和队友进行讨论分析，比如说“我了解这个游戏设计者，他在这个地方安排个NPC肯定是要搞事！”，又或者像Clay那样直接从模组名字预测游戏内容。 抛开这些琐碎的讨论不提，还是翼仔最先行动，他去电梯间出口的提示板看了看，还拿手机拍了一张，冲大家笑着说：“那儿有地下停车场示意图，从这里出发……离G区比较近，要不我们边走边商量，先到狂雨的车旁边了再说？” 仙仙大声附议，他的提议完全没毛病，所以接下来其他人也跟着附议，包括安歌。几个人都过去看了下示意图，准备往G区走去。 只有一个人突然吼了起来：“什么破玩意儿！去他妈的真实桌游，老子没空陪你玩这么弱智的东西！到底谁搞的鬼，给我站出来！看老子不nen死他！” 第2章 如果我有小叮当 【警告：检测到玩家键盘の巨侠有超游的行为，将作出相应处罚。】 【提示：玩家键盘の巨侠的头衔初心者生效，免于处罚1/3次。3次后将失去头衔，请玩家键盘の巨侠引以为鉴。】 自然没人站出来。 以及这位同学你的ID很有个性啊……为了省事以后还是简称键盘侠好了。 这位最先崩溃的玩家看起来年纪比其他人都要大几岁，也许是做了几年社畜反而丧失了适应环境的弹性思维，在这样离奇的遭遇中终于失去理智。 男人冲到电梯跟前拼命按按钮，四部电梯完全没反应。他又冲去安全通道跟前使劲撞门，厚实的大门紧锁，任他咚咚咚地又撞又踢，同样全无动静。 发送到所有人手机上的提示带着种不祥的意味，失去新手保护后会怎样？最糟的那个结果隐隐约约露出威胁的狰狞獠牙，让人不敢去细想。 仿佛一旦细想，就会失去站立在此地的勇气。 到底有人看不过去，在旁边劝他：“键盘侠，你冷静点。我们只要搭上车就能回家了，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你这样大吵大闹……引来警卫什么的就麻烦了啊。” 这是须佐之男，果然是有经验的玩家，完全在场景之内委婉地提出暗示。 “去他妈的警卫，他倒是来啊！来啊！你们神经病啊？一个破提示也拿来当真？这他妈是玩游戏还是被游戏玩儿？”键盘侠继续怒吼，又狠狠踹了一脚安全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停车场里传了老远。 【警告：检测到玩家键盘の巨侠有超游的行为，将作出相应处罚。】 【提示：玩家键盘の巨侠的头衔初心者生效，免于处罚2/3次。3次后将失去头衔，请玩家键盘の巨侠引以为鉴。】 安歌推了推眼镜，冷笑起来：“说得对，谁都不知道提示能不能当真。不过你马上就要失去新手保护了，到时候可以亲身示范给我们看一下就知道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以身试法，加油加油，快点再犯一次。” 【警告：检测到玩家Clay有超游的行为，将作出相应处罚。】 【提示：玩家Clay的头衔初心者生效，免于处罚2/3次。3次后将失去头衔，请玩家Clay引以为鉴。】 键盘侠恶狠狠转过头：“你不也……” 他突然住口，醒悟了过来，只用凶恶的目光瞪着安歌。后者全不当一回事，施施然转身，“都这个点了，我们快走吧。” 一行人陆陆续续照着示意图的指向，往G区走去。 键盘侠阴沉着脸，最终选择和大部队背道而驰。 须佐之男走在最后，见到了忙拉住他：“唉……等等，跟大家一起走不好吗？” 键盘侠甩开他，随便往前指指：“不用了，我有车，我先回去了。” 到底还是学乖了，不再违反规则。 模组内时间00:18分，玩家选择分团行动，一团八人，另一团一人。 开头的一段时间非常沉闷，大家走了一阵子，也许是因为一直没有出现意外，渐渐放松开始彼此交谈。 接着以仙仙一拍手：“呀，大家玩了一整天，都没加好友呢！”为契机，有三个人拿出手机来加好友。 安歌心有点沉，新人模式下，游戏助手的好友模式是未开启状态，而其它通讯app完全无法启动，最多口头上交换一下电话号码、QQ号码之类。所以直接用手机添加好友的行为，则说明仙仙、须佐之男和翼仔三个已经不是新人了。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游戏比他预测的要难？ 翼仔和他们交换了之后，突然跳到安歌面前：“Clay哥把你电话号码也告诉我吧！” 安歌愣了愣，看见男孩因为充满期待而显得水灵灵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报了一串数字。 翼仔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高兴地笑了：“好了，这下记在脑子里了。” 剩下的人也开始交换手机号码，但是那个苍白瘦削的阴沉男（ID:流风回雪）冷眼看着，突然幽幽地开口：“这有什么意义？等出去以后确认谁死了谁活着吗？” 这话太刺耳，汤包先变了脸：“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流风回雪又胆怯地缩起了身子。 没有提示音。 安歌特地取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没有对流风回雪的警告，这说明他这句话并不算超游。 所以……这不仅仅是个单纯闯迷宫的游戏，还会有生命危险。 而游戏里死去的人，在现实里也会死去。 顺带一提，安歌有个“只要在房间里就一定要将手机充电到100%”的强迫症，所以出门的时候电量是满格的。一般来说不需要太久就会跳成99%，但这都过去快半个小时了，电量显示依然是100%，估计直到游戏结束都不会改变。 在诸多坏消息里，这也算是个微不足道的……好消息。 “不过，有点奇怪啊，走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到G区？”翼仔开口了，这种时候就体现出经验丰富者和初心者的区别，掌控时机、推进剧情都水到渠成。 他抬起头，打量柱子上的大写字母I，用拇指捏着下巴做沉思状，“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我们处于K区内。按照示意图，背对电梯时，左前方就是G区，另外正前方是H区，右前方是I区。我们明明是往左转的，为什么不知不觉走到靠右的I区来了？” 安歌想了想，取出钱包。 翼仔连连摆手，表情羞涩：“别别，这种程度的推理，用不着给钱啦~” 安歌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咔一声挑开钱包扣，露出中间环扣套着的纸张和笔，然后在纸上画了个小方块当做电梯，“我大概记得刚才走的路线……” 他还标出了几次转弯时转角车子的特征，只是有一些仍然记忆模糊了，就在旁边打了个问号。因为刚刚出发时，他们只是一群“去取车准备离开”的普通人，拿出本子来画路线显然不合常理，属于超游的行为，所以他只能单纯依靠记忆力。 到现在终于有了契机。 翼仔完全没有觉得尴尬，凑过来看，在两个问号旁边点了点，“这里我记得是辆黑色比亚迪，这边是……也是黑色，丰田或者现代吧？” 安歌补充了信息，撕下来交给其他人传阅，也有人多多少少提供了一点信息，拼凑出了路线。虽然因为停车区域被划分得细碎导致拐角有点多，可是基本上方向是对的。所以问题来了，他们是不知不觉被传送了吗？ 又或者…… 安歌还没想清楚，突然听到尤丽小声说：“你们……有没有听见脚步声？” 汤包先点头：“是有人，估计是键盘侠找不到路，跟过来了。” 她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喊了一声：“键盘侠，是你吗？我们在这儿呢。” 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着女性清脆的声音，微弱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没有人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重新响起，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因为那声音明显比之前大了很多，缓慢地靠近，而且……绝对不是一个人，也不只几个人。 嚓嚓……嚓嚓……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来，仿佛一大群人正走向他们，可是视线所及的停车场依然空空荡荡，见不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活动的物体，连只老鼠都没有。 流风回雪、尤丽和狂雨哆嗦得最厉害，要不是撑着身旁的车，估计已经跌坐地上了。 也不知道谁触发了，还是出故障了，他们身边的一辆车突然响起尖锐的防盗警报声。吓得三人惨叫，狂雨往车底下钻，流风跪坐着瑟瑟发抖，神经质地不知道在念什么，尤丽哇哇地哭嚷着“我要回家”。 一时间兵荒马乱，须佐之男和翼仔忙着拉住乱窜的狂雨，汤包抱着尤丽拼命安抚：“别哭了别哭了，嘘……嘘……”，安歌就去搂住流风的肩膀，一样叫他安静。 都没什么卵用，就见仙仙大美女手起掌落，一耳光抽在尤丽脸上。 啪一声脆响，她下手十分狠，尤丽的眼镜被甩到了地上，半边脸显而易见地红肿起来。 汤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恼怒地盯着仙仙：“你干什么！” 仙仙甩甩抽疼了的手，照例撇撇嘴，“真是麻烦死了。” 她这一巴掌非常有效，哭闹不休的姑娘被抽懵，反而真的安静了。 须佐之男见状叹气：“唉，确实麻烦……翼仔，抓牢他。” 说完左右开弓，噼里啪啦连扇了狂雨十几个耳光。 安歌默然围观，想了想还是掏出了钱包。 当他进入电梯时，原本的衣着就改变了，而且放在兜里的半包纸巾也不见踪影。反倒是存在包裹里的手表跟钱包还能随意取用。 所以将钱包放进包裹，是他至今为止做得最明智的选择。 他用的钱包和普通的不太一样，其实是pocket尺寸的皮质笔记本，附带钱包、钥匙包以及杂物包的功能，被他没事塞得鼓鼓囊囊。 而且他现在轻易从附加的杂物包里取出了一瓶……风油精。 然后分别涂在流风回雪眉心、太阳穴、人中和玉枕穴上。 被这几股凉气一激，流风也总算冷静下来，咬了咬自己大拇指指甲，低声说：“对不起……” 须佐之男乐了：“哟，你这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啥都有！风油精能给我用用吗？” 安歌就递给了他，须佐之男也在额头和太阳穴抹了点，接着突然表情呆住，倒抽口了气。 他瞪着某个方向，低声说：“快跑！” 第3章 第一盒便当 在慌乱的时刻，人类很容易下意识听从指挥，所以须佐之男一说跑，而且当先行动，其他人来不及问，也跟着跑起来。 反应慢点的比如尤丽，也被汤包一把拽着拼命跑起来。汤包这女孩虽然看起来冷漠不好说话，没想到为人却十分仗义。 刺耳的防盗警报不知不觉消失了，但嘈杂的脚步声一直在耳边回荡，开始还有顾虑，后来仿佛是甩开了膀子奋起直追，最后连狂雨都听出来了，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一边颤抖着声音问：“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 这话让安歌觉得后背发凉，尤丽则更是边哭边尖叫，突然加快了速度，竟然一口气跑到了最前面，连须佐之男都超越了。 被留在后面的人下意识察觉到更严重的危机，一个个都加快了脚步。 背后追逐而来的脚步声密集而急促，好像迈不开步子，只能小步小步飞快交换两腿，但听起来，频率已经超过了正常人肢体能够承受的极限。所以仍然比玩家们跑的速度要快，每个人都能听见追逐的东西越来越逼近了。 安歌身为宅男之一，本来就缺乏运动，长时间剧烈奔跑早就超过了八百米测试的程度，渐渐已经觉得两腿沉重，肺部火烧火燎，侧腹更是刀割一样疼痛。耳边大家的喘气声几乎能盖住追逐在背后的脚步声。 要不是被强烈的恐惧感和求生欲同时支撑，他早就放弃了。 尤丽再度被甩到了最后，跟其他人拉开了距离，抽抽噎噎地哭着：“救……救救我……救命！救命！” 安歌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想要转身，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反而拖着他朝前跑去。是翼仔，他抬头瞪了一眼那个男生，后者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笑，死死咬着后槽牙，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在他们身后，汤包已经回过头，试图拉上尤丽一起跑。尤丽却突然两腿一软，整个身子下坠，还死死拽着汤包。 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汤包也慌了，大声喊着“你干什么！放手！” 尤丽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猛地将汤包往后面一拖，自己转到了前方后，又用力推了一下。 汤包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脸色已经一片死灰。 “对不起……”尤丽做了这个口型，转身拼命跑走了。 汤包慌得手足无力，几次挣扎着要爬起来都失败了，而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好像一群人已经追到了紧贴她后背的位置。 【请玩家砖家大汤包进行神秘对抗鉴定。】 【D20=4，对抗失败。】 她连喘气都忘记了，僵直的脖子一点点转动，往身后看去…… 尖叫声在玩家们身后响起来，惨烈得无法想象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嘶吼，那声音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 等安歌回过神的时候，正被人抱在怀里。 那怀抱温暖而宽厚，带着股微微苦涩的干净香气。 有人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和背，小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乖了啊，没事了……” 又是……那个叫翼仔的家伙。 安歌脸色发青地推开他，这次是气的。被比自己小的同性抱在怀里哄，还一口一个乖了没事了，简直……奇耻大辱。 翼仔倒是完全没有介意的样子，看着安歌恢复就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仙仙也没了泡帅哥的心思，扶着一辆车门喘匀了气，侧头看见和大家保持了一点距离躲在旁边喘气的尤丽，走过去又是一耳光。 眼镜再度飞到地上，这次镜片终于摔出了裂痕。 尤丽默默地挨打，周围的人到底心里存着芥蒂，也没人出声制止。 仙仙眼神凌厉，反手又抽了一耳光，接下来左右开弓霹雳啪的地抽耳光，比须佐之男抽狂雨还凶残，仿佛不会觉得手疼。 须佐之男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仙仙的手腕，“差不多得了。” 仙仙两膝一软，跌坐在地上，用涨红的手捂住了嘴，压抑着声音哭起来：“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要到什么时候？” 安歌听得出来，她说的不仅仅是这次的迷宫，而是整个超真实桌游。虽然不是初心者，估计也没有参加过几次模组，心态上还是没有适应，或者说崩溃了。 “那你去死不就好了？”尤丽坐在地上，脸皮浮肿，红白交错，还微微发青。嘴唇也破了，嘴角沾着斑斑血迹，却还歪着嘴冷笑，眼神疯狂，不像个受害者，反而像刚吃了人的怪物。 有那么一瞬间安歌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子，但从小学到研究生，一路念书平平顺顺，现实中遇到最不讲理的人也无非就是为跳广场舞抢占篮球场的大妈、排队挂号硬要插队的大妈、和上了地铁连身子带包占据一长条空座的大妈。而和人当面互怼的情况，也不过是宿舍里彼此争当对方爸爸而已。 这样直白而鲜明，浓烈得仿佛散发着毒气的恶意，安歌见识少了，现在只觉得完全受不了。 仙仙也想不到那个懦弱胆小、全程默默挨打的妹子竟然还有胆子挑衅她，怔住了反应不过来。 安歌就强行转移话题，走过去问须佐之男：“刚刚让大家跑，你是怎么知道的？” 须佐之男这才从懵逼状态回过神，连忙摊开手，露出一直攥在掌心里的风油精：“这个！太神奇了，抹了以后感知也……呃我是说涂了以后特别敏锐，结果就看见有些模糊的阴影正在靠近。厉害了，下次我……呃我是说以后我也随身带一瓶。” 安歌接回来，先放进包裹里查看。 【Clay的独家提神药：第一个想到带风油精进模组的绝对是人才。使用方式：涂抹在头部任意位置。效果：提升10%精神相关的属性，精神相关技能鉴定成功率提升10%，对精神类攻击豁免鉴定成功率提升10%。时效：30分钟。】 安歌就自己涂了，又让剩下的每个人都涂一次，最后只剩下尤丽孤零零地抱着膝盖坐在距离大家远一点的水泥地上。他稍稍犹豫，还是走过去，往她手掌滴了几滴。 仙仙不高兴了：“那个杀人犯，为什么要照顾她？” 狂雨在一边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最毒妇人心！” 仙仙回头瞪他一眼：“闭嘴吧死肥宅。” 狂雨深感受伤地闭上嘴。 稍微休息了一下，周围再度安静下来，趁着这个机会，他们确认了自己的位置，R区。 翼仔取出手机，调出之前拍的停车场示意图，“根据示意图，这个停车场被划分成3行6列，18个区域，编号A-R，但是经过我们的实践，实际上的排列顺序，和示意图并不符合。” 年轻的男孩子微微仰着头，回忆了一下逃跑时的路线，又和大伙儿讨论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基本上是朝着I区西南面跑的，结果跑到了R区。 根据示意图，I区西面分布着A-F区域，而R区正相反，位于I区的东南对角。 可能性有三。 其一，所有人的感知都被蒙蔽了，看见的并不是实际的情况，那么方向、区域号码，可能都是错的。这样的设定已经超过了模组“挑战级数E等”的难度等级，所以排除。后面这句自然只是暗示，没有人说出来。 其二，当他们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可能不知不觉被传送去了另一个区域而不自知。但整整八个人……现在是七个人，都没有察觉到被传送的后遗症，如刹那间的眩晕、周围坐标物的细微变化，这样高深的传送阵，同样超过了应有的挑战难度。排除。 那就只剩最有可能性的其三。在说明之前，安歌先是问：“你们看过一部叫Cube的电影吗？” 翼仔和两个宅男一起举手。 于是由他们负责向没看过的说明，而安歌只负责总结一下重点。 简单来说，就是各种角色被莫名其妙关进了四四方方的房间里，而许许多多房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立方体。这个立方体会像魔方一样随机变换，所以每次通过联接的窗口爬进相邻的房间，都可能不是之前的那一间。 翼仔又举手：“所以，Clay哥认为我们现在遇到的也是类似的情况？这些停车区也会随机变换？这也有道理……我们刚刚就算从车子中间的缝隙钻过去，也没有到达目标区，所以我们如何选择前进路线其实没有影响，有影响的是停车区彼此相邻的位置。这样想就合理了。”安歌突然意识到，这男孩自然而然的叫他哥了，没有半点不自然的地方。 这份自来熟的功力，这样亲切毫无疏离的态度，看得出来是个生活幸福而且被教育得很好的乖孩子。 狂雨两手遮脸，语调凄惨：“不会吧……那不是完蛋了，Cube是无解的。” 安歌决定不去计较他的称呼，只点了点头：“说得对，Cube是无解的，但我们是E……咳一定有解的，所以我估计，这18个停车区要么会按照某种顺序变换，而不是完全随机。要么就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足够的破解线索。对了，另外还有两件事，第一，鉴于我们在行走的时候完全察觉不到空间变化带来的影响，我估计每一次我们所在的停车区不会变动，而另外17个区域会变换。” 他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头，“第二，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追我们，就算只是猜测，我也不想提那个字……（众人纷纷点头，满脸的心有戚戚焉。）总之，摆脱的方法，有可能是逃到四个区以外。虽然刚刚跑了很久，不过我留意过，我们在跑进第五个停车区的时候，声音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安歌突然觉得喉头有点发哽，肌肉下意识紧张，发声也跟着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挑战新领域真是如履薄冰让人忐忑不安，感觉在作死……为方便阅读，统计一下玩家名单吧。以后每次发便当都更新一下。 按年龄排序，咦这么一看是年下攻=-= 键盘の巨侠 男 28 职员 【存活】 砖家大汤包 女 27 职员 【死亡】 须佐之男 男 26 职员 【存活】 狂雨の剑 男 26 职员 【存活】 流风回雪 男 24 职员 【存活】 Clay（安歌） 男 24 学生 【存活】 尤丽Yuri 女 21 学生 【存活】 仙仙 女 20 学生 【存活】 翼仔 男 20 学生 【存活】 第4章 第二盒便当 就算不愿意去想，汤包濒死的惨叫依然在耳边重新回响。不知道遭遇到多么可怕、多么疼痛的事，才会发出那样让人心底发寒的声音。 仅仅回想一下，就恐惧得说不出话了。 而且……如果不是翼仔拉住了他，那么遭遇那一切的人说不定就是安歌自己。 他抬头看了眼翼仔，男孩紧紧抿着嘴，拼命在忍耐着什么似的。但是在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还是努力弯起嘴角笑了笑。这真是个温柔善良的……与其说温柔的萨摩耶，不如说让人联想到了某个已经被用滥了，以至于快让人忘记本质的幻想生物：天使。 其他人估计也回想起来了，好点的脸色惨白，像狂雨の剑和流风回雪，则已经蹲坐在水泥地上，紧紧抱着膝盖，生怕吓到尿出来。而且像约好了似的，没有一个人去看尤丽。 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重，安歌抬起拳头，压在嘴唇上清了清嗓子，继续用镇定的语气说：“当然这些全都只是推测，大家如果有别的想法，我建议边走边讨论，多走几个区域，总会找到更多线索。” 尤丽突然又冷笑起来：“走来走去，又遇上了他们怎么办？” “没人问你的意见杀人犯！”仙仙干脆利落地打断她，“肿成猪头还管不住贱嘴，挨打上瘾是吧？” 尤丽垂下头，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神色晦暗不明。 安歌再一次确认，仙仙是个爱憎分明、性格泼辣的漂亮姑娘，动手和动嘴能力都一流，轻易没人敢招惹。要是翼仔被她泡了，估计会被吃得死死的吧…… 虽然现在想这个未免太不合时宜。 狂雨扯着袖子擦了擦满头满脖子的汗，虽然深秋时节天气转凉，但他满身脂肪相当保暖，加上跑了那么久，如今黑色长袖T恤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不过现在汗水可能更多的冷汗，“其实……说得也有点道理。不断移动遇上危险的几率也更高吧？” “但留在原地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停留在R区有段时间了，标志还是没变，说明Clay的推测至少这一部分是正确的。”须佐之男下意识摆出了福尔摩斯沉思的姿势，单手环胸，一只手悬在半空，就差个烟斗了。 狂雨突然一个响指：“我有办法！我们不是用了风……不是，那什么提神药吗，我觉得我看东西更远了。我可以上去看看。” 他指着身边一辆黑色SUV，其余人觉得可行，他就在不触动警报的前提下小心爬上车前盖，站到车顶上，朝着四周尽量张望，“奇怪……还是应该说果然……？好像看不见写着R之外的柱子，啊不过那里好像——嗯？好像是个人——咦咦咦？？” 狂雨发出了惊恐的吸气声，一时没站稳，从车顶摔了下来。 好在他体格健壮，没怎么受伤坐起来，指着刚刚看的方向：“那边……躺着个人。” 须佐之男把他搀扶起来，说：“过去看看。” Clay和翼仔最先跟上，仙仙也立刻跟在翼仔身边，流风回雪犹犹豫豫走在后头，至于尤丽，没人管她。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缀在其他人后面几米的位置，跟上了队伍。 他们穿过七八排车，依然没走出R区，倒是终于发现了吓到狂雨的是什么东西。 在左右车辆夹着的灰色过道上积着一滩血池，当中躺着具勉强能分辨是人的尸体。 触目所及都是腥红色的，要不是脚上的鞋，根本完全看不出男女，更别说长相。因为整个尸体就好像是人形骨骼外头随意包了层烂肉，连骨头都残缺不全。 头骨破裂，里面空空荡荡像是被吸光的酸奶罐子。一颗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被筋连着垂在右边太阳穴旁边，左边另一颗则不知去向。脸皮自然不存在的，鼻子只有空洞，两排牙齿染满了血，看上去仿佛拙劣的万圣节骷髅头，还在咧嘴嘲笑人那种。 浓烈血腥气也仿佛刚刚被解锁了似的涌进每个人鼻孔里。 耳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呕吐声，以须佐之男为首几乎全员阵亡。 安歌也顾不上别人，习惯性捏着拳头压在嘴唇上，紧皱眉头强忍阵阵涌上咽喉的干呕，仔细打量现场，怕看得不清楚，正打算弯下腰凑近。 一只手突然放在他肩膀上，安歌错愕扭头，看见翼仔担忧的脸，“Clay哥，不要怕。” 安歌气笑了，拍开他的手，“瞎操什么心，吓吐了的那些你怎么不管？” 翼仔也不介意，看见他没事就安心地笑笑，“其实吐出来就好，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谁想习惯这种事啊？！众人听见了在心里哀嚎抗议。 安歌还是强忍着反胃，蹲在血泊边缘仔细打量了一下，“看这身衣服，应该是键盘侠。” 虽然对键盘侠的结局早有猜测，真见到了的时候果然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绕着血泊转了一圈，纠结着需不需要验个尸，照理来说这是灵异解密模组，不是探案推理模组，应该不用纠结于死因和凶手……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尸体颅骨里的一点白色给吸引了视线，乍看本来以为是没被吃干净的脑浆，但细看形状规整，隐隐发亮，不像是残渣。 安歌犹豫了一下，还是鼓不起勇气将手朝头骨里伸，往四周张望想找个趁手的工具。触目所及只有轮胎和金属车身，连个车把都拆不下来。 他回头问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大个子男孩：“你有没有……嗯……那种……就是那种……” 他一时头脑短路，没想好怎么说，翼仔已经连连点头：“有啊有啊。”接着利落地掏手机调出游戏助手的好友界面，随便打开个显示“离线”的头像，发了一个自定义表情，然后献宝似的展示给安歌，“我还有好多！” 屏幕上是嘴角挂着邪魅笑容的香蕉君载歌载舞烤肉串.gif 居然对他有所期待的安歌脸都青了：“你是智商25的傻子吗？” 翼仔小天使歪着脑袋吐舌头：“诶嘿，活跃下气氛嘛。” 还诶嘿~ 你是少女漫画的女主角吗？ 但是不得不说还挺有效的，安歌之前处在一种随时会崩溃的状态，被这小朋友无厘头一闹，积累在神经中的紧张感和阴湿恶心感都减少了许多。 “有没有可以用来夹东西的工具？我想把他脑子里那东西拿出来。” 这时候须佐之男和仙仙也恢复了，靠近时听见安歌这么说，须佐之男眼睛亮了亮，“年轻人你很有想法！” 安歌：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最后还是仙仙取出了一个化妆包，抽出眉笔和粉刷，迟疑着：“碰了尸体……肯定不能再用了……” 翼仔不负众望地出面安抚：“等出去了给你买新的。” 仙仙立刻笑靥如花将两支笔递给安歌，然后转身搂住翼仔手臂：“说话算话哦~你肯定不会挑，到时候我挑好你付钱就行。” 舍不得什么的都是装的，趁机约会才是目的吧。 安歌就倒转了眉笔和粉刷的笔杆当筷子，强忍着不适和恐惧，咬着牙伸进颅骨破洞里。 仿佛触碰到什么的时候，那摊烂肉似的东西突然动了，五根血红糜烂的手指猛地抬起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血肉被指骨挤压得滴滴答答掉进血泊中。 键盘侠那张被啃咬得几乎只剩头骨的脸用力后仰，悬吊着的眼球在额头晃来晃去，瞳孔仿佛针尖似的盯着安歌，咽喉的血洞随着气流嘶嘶作响，使得他说话声音好像爬虫类那样粘稠而阴冷：“你也……逃不了……” 安歌骇然后退，后背撞上某人胸膛时才回过神，先不说背后那个虽然烦人但好像总能起到作用的小天使，其他人也惊讶地看着他。 键盘侠的尸体依然安安静静躺着不动，手腕也并没有疼痛感，刚刚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他从头骨里夹出来的东西在血泊里闪着光，幸运的是“筷子”在手里没掉。翼仔自告奋勇说：“我来吧……” 话音没落安歌已经将那团东西夹起来了。 小小的一团白色毛线球，也就鸽子蛋大小，夹起来的时候，还没凝结的血水全部落回地面，一点没残留。整团线光洁如新，表面泛着银光。 如果用超游的思维去分析，在游戏里，一般邪恶事物的光芒是诡异的绿色、刺目的红色之类，而银色光芒，百分百象征着神圣属性。他放心地用手捏了捏线团，察觉里面好像还有东西，扒拉开找了找，从线团中间抽出一小张纸条。 手机叮叮响着跳出提示：【获得道具：阿里阿德涅的纺线。说明：被抛弃的少女唯一的遗物】 【获得线索6/8：有尸体存在的区域位置恒久固定，不再参与随机变换。】 安歌将说明调出来给其他人都过目，语调也有点激动：“这真是信息量巨大的一条线索，首先证实我刚才的一种猜测，果然停车区会变换位置，而且，‘不再参与随机变换’就意味着‘之前变换位置都是随机的’。” “既然是随机变换位置，那么从概率上来说，我们在抵达出口前需要经过的停车区数量，最多可以达到无穷大，这显然不符合……嗯，怎么说……解谜基本法。那么到目前为止可以确认，这不是一个数学谜题，而是剧情谜题，所以，走出迷宫的关键道具就在于这个。” 他从手机里再次取出毛线球。 作者有话要说：名单更新 键盘の巨侠 男 28 职员 【死亡】 砖家大汤包 女 27 职员 【死亡】 须佐之男 男 26 职员 【存活】 狂雨の剑 男 26 职员 【存活】 流风回雪 男 24 职员 【存活】 Clay（安歌） 男 24 学生 【存活】 尤丽Yuri 女 21 学生 【存活】 仙仙 女 20 学生 【存活】 翼仔 男 20 学生 【存活】 第5章 翼仔的直觉 须佐之男和狂雨の剑突然啊的一声，两人下意识双目对视，异口同声：“米诺斯的迷宫！”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羞涩笑了起来，彼此间很有一种同为ACG御宅族，相逢何必曾相识的默契感。 “哇！”一直被大家刻意忽视的尤丽突然干巴巴拍了几下手，语调毫无起伏地赞叹，“好基友一被子，真是好萌啊——你们以为腐女会这么说吗？死肥宅学什么搞基，恶心死了，你们以为自己是翼仔和Clay吗？” 这话不但人身攻击还挑拨离间，连安歌都有冲动去揍人。 他皱了皱眉才要开口，一侧头就被狂雨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须佐之男拦腰死死抱着狂雨，一叠声劝：“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别计较，别冲动！别打人！” 两个胖子角力，须佐之男抱不住，翼仔也上去拉着狂雨的手臂，两个人都在小声地劝。 还是仙仙走上去，突然抬脚踹向尤丽小腹，“男人不能打女人，我总可以！怎么会有你这么贱的人，啊？没人理的垃圾不会自己找个地方躲着发霉，非要跳出来讨人厌，你妈没教过你怎么当个人？” 尤丽个子小，被踹得跌坐在地，捂住肚子蜷成一团。 安歌伸手：“不是，等等……” 仙仙已经又一脚踢下去，嘭一声闷响。她穿着黑色马丁靴，鞋尖位置还嵌着金属片，看上去就疼得要命，安歌倒抽了口气。 看到仙仙动手，狂雨才停了下来，悻悻推开八爪鱼似的纠缠他的两个人，只是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气氛变得十分僵硬，流风回雪从头到尾没说话，畏畏缩缩地将半个身子藏在一辆灰色轿车后头，存在感几近于零。 仙仙又踢了尤丽一脚才走开，但安歌留意到她偷偷在打量狂雨，好像在担心狂雨还会冲过去动手。安歌突然心里一动。以仙仙的体力和纤细个头，再怎么揍，伤害也有限，要是换成五大三粗、身高一米八腰围一米八的狂雨在盛怒下动手，尤丽恐怕就不只是疼，而是要伤筋动骨了。 安歌不由自主猜测，该不会仙仙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特意抢在狂雨之前打人的？无论仙仙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队友受伤反而拖累我们”的考量，她都不简单。 须佐之男又跟安歌讨了风油精涂抹提神，镇定地开口：“说正事吧。刚刚Clay捡到的那个【阿里阿德涅的纺线】，是出自希腊神话。有人不知道吗？” 流风回雪弱弱地举手。 须佐之男简单地做了总结：“在克里特岛上，米诺斯王建造了一座迷宫，只要走进去的人就再也找不到出口。迷宫深处关押着牛头人弥诺陶洛斯，民众必须每年进献七对童男童女给它。后来忒休斯来了，米诺斯王的公主阿里阿德涅交给他一个线团和一把剑。忒休斯将线的一头系在入口，顺利抵达了迷宫最深处，用那把剑杀死了弥诺陶洛斯，然后依靠线团顺利返回。我这说明虽然偷工减料，不过大致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这个线团相当关键，依靠它我们应该能够离开停车场。” 重点是，有几个人能离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狂雨也缓和了怒气，面部表情还带着点僵硬地点头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Clay你试试看，那东西要怎么用？” 安歌总觉得他还遗漏了什么，皱着眉沉思着，但是在大家期待的目光包围下，还是不得不慢吞吞取出线团，同时想着“错过了什么思考方向”以及“这线团要怎么用”两件事。 因为分神思考，对身边的叽叽喳喳就有点没听进去，所以直到被人捉住了手腕才回过神来，看着手腕上的手发呆。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修剪得圆润整齐的干净指甲像玉雕似的，连骨节和经络的走向都优美无比，是放在微博会被一群妹子尖叫着舔屏的美手。 握着他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一点不疼，反而伴随着掌心温热，有一种被牢牢抓稳了的安心感。 他不禁心头一悸，果然又是翼仔干的好事。 安歌多少有点恼怒于自己竟然轻易被别人影响，只是他一直神色冷淡，外人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他若无其事挣脱，问道：“怎么了？” 翼仔眨了眨他那双清亮狭长的眼睛，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就、就觉得，不大妥。” 仙仙是天然信服他的，“你发现什么了吗？” 翼仔摇头，神色有一种毫无依据的执着，“但是我一向直觉很准，我觉得不妥的事，一定不会是好事。Clay哥，你相信我。”他看向安歌，眼神急切得近似哀求，“就、就稍微等等看，我们再多找到一点线索再说好不好？” 狂雨冷笑：“解密游戏里你扯直觉……” 【警告：检测到玩家狂雨の剑有超游的行为，将作出相应处罚。】 【提示：玩家狂雨の剑的头衔初心者生效，免于处罚1/3次。3次后将失去头衔，请玩家狂雨の剑引以为鉴。】 狂雨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硬生生忍住不敢再开口。 安歌想了想，反手将线团收了起来。 七个人中，流风回雪是被无视的，尤丽是被排挤的，狂雨吓破了胆暂时不敢吱声，仙仙是无条件站帅哥的，所以须佐之男观察了一下形势，只好摊开双手：“好吧，你找到的东西，你说了算。” 安歌解释说：“我有个地方没想通……再多找点线索应该会更安全。” 须佐之男缓缓点头，作为玩家，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再拖下去可能还会死人。而且死去的是谁，则毫无规律。难怪叫做点点豆豆大迷宫，果然点到谁谁倒霉。 Clay虽然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简要精练，一语中的，大家不知不觉开始依赖他。 所以渐渐形成了现在的格局：须佐之男以经验和老大哥姿态成为领队；翼仔以他温和无害的态度成为助手和全队缓冲；但全队的灵魂人物则是Clay，他以理智、冷静和缜密的头脑，为大家提供前进的方向与信心。 安歌顿了顿，脑海中灵光一闪，又补充：“牛头人迷宫的传说里，关键的道具有两样，一是线团，二是那把剑。我认为接下来的线索，要么是告诉我们如何找到剑，要么可以确认这把剑是不存在的……你举手做什么？” 翼仔高高举手，像课堂上提问的优等生：“我有问题，Clay哥为什么会认为杀死牛头人的剑可能不存在呢？” 安歌莞尔一笑：“你猜。” 翼仔果然乖乖听话，交叉双臂皱眉苦思。 几秒钟后就泄气：“太复杂了，猜不出来……” 安歌本来想继续逗他，只可惜场合不对，周围人也眼巴巴等着答案，他只好再掏出手机，调出线团的说明，选择传阅。 进入游戏后，道具说明的气泡底端就多出一个传阅选项。选择以后，就会有全息图像和文字悬浮在手机上方半尺高的空间里，供所有人观看。 他指了指半空那行绿油油的楷体字，“看到没有，【说明：被抛弃的少女唯一的遗物】，唯一的。” 翼仔不甘心地瞪着那行字，“就……这么简单？总觉得……不爽。” 狂雨仿佛模仿一般，也是满脸不甘心地瞪着那行字，“可是……这个线团叫阿里阿德涅的线团，说不定那把剑叫忒休斯之剑，是忒休斯的遗物呢？” “可能性是存在的。”安歌说，“现在情报太少，猜测的成分太多只会让人迷失方向，所以我建议还是多找……” 仙仙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他，那姑娘猛地往后一跳，转身死死抱住了翼仔。 后者露出为难的表情，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推开，只是问她：“怎么了？” 仙仙这次却真的吓到了，惊恐得精致的小脸都扭曲，哆嗦着嘴唇，就差把头埋在翼仔怀里，“尸体……尸体在动！” 安歌毛骨悚然。 却仍然硬着头皮，第一时间扭头去看尸体。 须佐之男干笑着：“呵呵，说什么呢，看错了吧……” 空气里响起了诡异的声音，就好像将布匹从粘稠的液体里撕下来似的。 那具残破的尸体缓缓坐了起来，挂在身上的外衣也从渐渐干涸的血池里剥离，吸饱了鲜血的夹克沉甸甸坠着，像一块用太久的抹布。眼球后头的经络终于承不住重量而断裂，乒乓球似的眼珠子顺着空洞的胸腔滚进了肚子里。 那尸体仿佛不舒服似的，用骨节暴露的手指去肚子里掏他硕果仅存的眼睛。 安歌又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嘈杂细密的脚步声，其他人也听见了，仙仙捂住了嘴，拼命压抑着随时会倾泻而出的呜咽声。 还是翼仔最先判明方向，指着一条路说：“往这边跑！” 大家再次下意识听从指挥，全都往翼仔指的方向跑起来。 安歌跑了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见那具尸体仍然坐在血泊中，用迟钝的动作在肚子里掏来掏去找东西。而那尸体后面，有模糊的人影冒出来，能看出来队列排得整整齐齐，后面的人将手搭在前面人肩膀上，好像小朋友玩的开火车游戏——这大概就是他们步子迈不开的原因。 也许是风油精……不对提神药的效果，他的视力从没这么好过，隔着快上百米的距离，他依然能看见那些“人”形体残缺不全，走过的地方留下蚰蜒似的血迹。一眼扫过去时，并没有特别小的孩子，也没有年纪特别大的，最多不超过40岁。 其中一列领头的人是……虽然脸被啃咬了一半，但从发型、上半截脸的眉眼，以及虽然浸透鲜血变色，但依稀还能辨认款型的衣服判断，安歌认为那个人是汤包。 约莫五六列人群围着键盘侠的尸体打架，最后汤包赢了，抓住一个轮廓凹凸不平的猩红人影，猛地从尸体里抽了出来。 尸骨无力倒伏在地上，键盘侠以死时血肉模糊的凄惨形态，懵懵懂懂站着，两只手前伸，徒劳地抓着空气。 汤包的手吃力地往他肩膀上搭，但是键盘侠个头很高大，她实在够不着，最后索性手指刺穿皮肉，抓住他背后的两根肋骨。 与此同时，汤包所在的那一列队伍，最后一个人松开了手，脱离队伍。仿佛欢欣鼓舞地蹦跳，一边跳，身上的肉块血肉，还有蛆虫什么的也跟着簌簌掉落。 紧接着，那个人突然转头，如同镶嵌在头骨中、浑浊腥黄的眼球往不可思议的各种角度转了转，最后僵直地对着安歌所在的方向停了下来。 安歌隐隐觉得，他和那东西的“视线”对上了。 第6章 翼仔卖萌可耻 安歌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差点跟翼仔撞了满怀，男孩一脸焦虑：“Clay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啊？真糟糕……现在没热水喝。” 这娃脑子里装的啥？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安歌都想朝他后脑呼一巴掌，“没事，刚刚看了点奇怪的东西。少啰嗦快跑！” 他从翼仔身边冲了过去，原本担心把人甩太远了，一回头发现对方好整以暇跟在他身后，明明背后有鬼追，却仍然全身放松的姿态，倒是仍然担忧地看着他：“Clay哥你不跑快点行吗？” 安歌暗暗咬牙，玩命地拔足狂奔，一边在心里发誓，这次活着回去的话，一定！一定要每天跑十公里。 翼仔轻轻松松追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跑。 年轻的男孩手长腿长，力气也很大，这样拖着他，令安歌省了不少力气。 大约穿过了两个停车区，背后的嘈杂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样轻易逃脱，反倒让安歌心生疑惑。 不过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接连跑过了四个停车区，这才慢慢放缓了速度，翼仔说这样对心脏不好，又拖着他走了好一会儿。于是两个人手牵手，散步似地在停车区里穿行。 安歌喘气喘得肺疼，脸色红通通的，一边坚持催动僵硬酸疼的两腿迈步，一边问：“为什么？” 翼仔傻乎乎回头看他，“啊？” 安歌说：“我是说，我们又不认识，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翼仔笑容柔和又养眼，“今天面基之前，我见过你的。” 他这句话回答得十分巧妙，既符合游戏设定，又充满暗示，安歌秒懂，“原来你也读那里……？” 翼仔也听懂了，轻轻点头，“以后电话说。” 安歌点头，心里不是不震惊的。 原来翼仔和他是校友，看年龄应该是本科生……不是大一就是大二。 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听口音也都是本地人，是因为这个奇怪的诅咒分区域的，还是仅限于发生在本地？ 安歌觉得自己现在想太多，当务之急是解谜、脱离迷宫，其它的出去了再说。 想完这些后，他才觉得不对劲，往四周看了看，“等等，其他人呢？” 翼仔苦笑：“跑散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说得直白一点，只有所有人聚在一起，才能最大化发挥牺牲者的作用。 否则分散开的话，根据安歌之前看见的那些“东西”的数量，很可能同时袭击每队人，导致一次性产生复数的死者，而这只会让剩下的幸存者面临更大的危险。 翼仔还在安慰他：“别担心，Clay哥，我们不会分散的。我们往这边走吧？” 他随意指着一个方向。 不愧是只凭借直觉行事的动物派，一点烦恼都没有，无知无畏的样子让人看了好佩服。安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都有点羡慕了。 安歌站着没动，看了看时间。凌晨02:32，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和干渴。 “一直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体力撑不住。”安歌说，虽然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抬头看了看柱子上的字母，他们居然一口气穿到了A区。 翼仔挠了挠头，“那怎么办啊……要不我背你走？我体力好，一点也不累。” 虽然小男生说这话时眨着真诚的双眼，可听在安歌耳中依然充满炫耀和嘲讽的意思。尽管如此，他还是满心不悦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个办法，不过现在还用不着……我是想着可以试试这个。” 他再次取出了阿里阿德涅的纺线。 取出来的一瞬间，犹如沼泽般的幽绿光芒染绿了他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响起了尖细的哭声，短促而压抑。 安歌吓得头皮发麻，强忍着往四周打量，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噼啪响了几声，一根接一根炸裂熄灭。原本还算明亮的空间顿时变得幽暗，普普通通的车子被阴影笼罩，顿时成了仿佛会随时偷袭他们的怪物。 他一时受惊过度，竟然抓着那线团僵直了身子。 翼仔将他抱在怀里，握住他抓着线团的手，说道：“等等，先别收进去，我好像听见一点声音……” 安歌以为他说的是那诡异的哭声，才要开口反驳，那小子居然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嘴唇上。 安歌本来就吓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下差点被他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先别说安歌作为一个天生基佬，男男授受不亲，就算他是个直男，遇上这么暧昧的动作也受不了。 但是翼仔神色专注，就这么静静聆听，然后悄声开口，“是……有人在唱歌。” 安歌闻言，不再跟他计较，而是摊开手，先前的绿光没了踪影，那线团仍然是圣洁清净的银白色。往地上一扔，它就好像活过来一样，朝着某个方向咕噜咕噜滚。 两个人谨慎地跟在后面，走了十几米，安歌终于也听见了一个女性的歌声。简单到近乎粗陋的旋律，歌词倒是越来越清楚地飘进耳中。 听着听着，突然系统提示响起来。 【获得线索3/6：克里特民谣（附全文）】 羊毛白如雪， 纺车细细响。 美丽的公主啊， 她在思慕情郎。 他的笑容像蜂蜜一样甜， 他的金发宛如烈阳， 勇敢的公主啊， 为他背井离乡。 情郎归心似箭， 水手们穿过惊涛骇浪。 哭泣的公主啊， 遗落在孤岛上。 伴随歌声越来越哀婉，滚动的线团渐渐泛起红色，一边滚一边留下血红的轨迹，仿佛正从线和线缠绕的缝隙里汩汩地渗出鲜血来。然而这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依然匀速稳定地滚动着。 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心头，安歌停下了脚步，“等等……既然线索到手，不要再跟着了。” 翼仔却再次拉住他的手，继续追着线团前进，两眼清亮而坚定，“我觉得应该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歌皱眉，还没开口，年轻的男孩子回头对他笑了笑。他笑得太过温暖，仿佛来自天国的救赎，会驱散人心里所有的阴影和悲伤，“你放心，Clay哥，我不只想要活下去，还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我学校附近新开了家网红火锅店，我想带你去尝尝。那家店比海X捞还火爆，每次门口一堆人排队，不过你跟我去不用排队，我有办法。” 安歌知道那家火锅店，就位于距离他宿舍最近的一条步行街。安歌就读的T大全国知名，不过研究生部跟本科部是分开的，彼此相距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安歌偶尔会接受教授的委托给本科生上课，他原本以为可能是那时候遇到过翼仔。 在这么离奇的、超脱现实的诡异情况中，翼仔跟他聊起了烟火气十足的火锅店，反倒给人一种接受现实的真实感。 有人死去是真的，被迫进行奇怪的游戏是真的，有成群的非人的东西搭着火车追杀他们也是真的。 安歌慢慢冷静下来，就发现了破绽。 如果真的是警告，那线团变色渗血也明显得太过刻意，好像劣质恐怖电影里穿插的，单纯为吓人而吓人的镜头。 虽然一般人说不定被唬住就退散了（一般人安歌：=-=），可惜这次遇到了胆大二愣子翼仔。 他们跟在蜿蜒血迹的线团后面，走出了A区，进入新的停车区时，安歌特意看了一眼柱子，B区！从A到B，是凑巧还是因为使用了线团，所以停车区没有变换？ 左手边一辆积了厚厚灰尘，几乎看不出底色的昂克赛拉的雨刷上夹着张纸，翼仔也发现了，不假思索地抽了出来。 【获得线索4/6：穿过大门就安全了】 安歌收回手，假装刚才并没有试图叫他等等，往四周张望了一下，除了车门，什么门也没有。 翼仔甩了甩那张纸条，突然眼前一亮，“对了，电梯门？该不会其实当时要折回去进电梯就成功破解迷宫了？” 安歌没忍住又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他一眼，“你忘了键盘侠拳打脚踢都没把门弄开？” 翼仔一根手指挠挠头，歪脑袋吐舌头：“诶嘿~还真忘了。” 安歌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有人吐舌头。这小子果然还是占了长得好看的便宜，这么一套连环杀送上，安歌顿时觉得招架不住。 可恶，明明动作那么雷，居然觉得好可爱。 可恶，卖萌可耻！ 他转过头不看翼仔卖萌，线团已经快要滚出B区了，接下来如果是C区就好了。 一边这么期待着，一边还是耐心给翼仔分析，“大门和门是不一样的，一栋房子的入口那道门才叫大门，而房子里每个房间的则称之为门。假如是空间足够大的地方，比如，礼堂之类，配套大门的规格也会比寻常门更大，大部分时候还是双扇的。你明白了吗？” 翼仔连连点头，“所以跟这么大的停车场配套的大门，一定是双扇超大规格的！” 安歌叹气，“只能说可能性很高，我跟你说这个的目的，主要是先把不可能的部分排除：车门、电梯门、安全门……不对，那是电门……那是排水口！” 安歌忍无可忍，抓住翼仔好奇心爆棚到处乱指的手指，“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翼仔笑嘻嘻任他握着手指，“我发现Clay哥好严谨啊，真好。” 安歌愣了愣，虽然时机不对，但被人夸奖、而且是准确地指出优点来夸奖总是特别开心的。 他想笑又不好意思，板着脸转过头去了。 线团终于滚到了下一个区域，先前遮挡视线的障碍都消失了。安歌没留意他一直拉着翼仔的手指，现在更下意识抓紧了，提心吊胆地朝柱子上看去，心中一遍遍念着：C区，C区，C区！ 第7章 宝贝你到底是谁 踏过划分停车区的油漆横线，映入眼中的水泥柱子上，果然画着一个大大的C字母。 可是不等安歌高兴，一声女性的尖叫突然传来。 翼仔当机立断，上前两步，打算把线团捡起来。谁知线团好像突然长了眼睛，绕个弯躲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而且加快了速度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滚动。 捡还是不捡？ 安歌还在犹豫，翼仔已经拉着他的手腕追了过去。 映入视野的是纠缠不休的两个人。 狂雨试图把尤丽朝黑暗里推，不干不净地骂着一定会被消音的脏话，“【哔——】你能害人我就不能害你？滚去喂鬼吧【哔——】！” 尤丽不开口，只是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死死抓着他的T恤不肯松手，头发乱糟糟的，神态近似疯狂，两眼阴森森盯着人看，十分瘆人。 线团飞快地从两人身旁滚了过去，在C区的边界停下来，接着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抽出一根线，嗖嗖嗖地织成了像是纱窗一样稀疏的纱网，从天花板连接到地面。 稀疏的网眼上用更密集的线织出了一句话：“把女人留下，就放你们走”。 狂雨哈哈大笑：“看见没有？啊，连游戏都不放过你，快去死吧！” 【警告：检测到玩家狂雨の剑有超游的行为，将作出相应处罚。】 【提示：玩家狂雨の剑的头衔初心者生效，免于处罚1/3次。3次后将失去头衔，请玩家狂雨の剑引以为鉴。】 他比尤丽高出一个半头，力气也大很多，不管尤丽怎么拼命，力气一点点耗光，开始抓不住狂雨的衣服，她渐渐露出惊恐绝望的表情。 衣服从指尖挣脱的时候，她被猛然推开，仿佛一只虫子不由自主地落向白色的网。 而这一瞬间，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及时拽了回来。 安歌和翼仔赶到了。 狂雨很是恼怒，下意识一拳朝安歌脸上抡，“你tm有圣母病？” 安歌从来没跟人打过架，看着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下意识侧头闭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他睁开眼，看见狂雨被翼仔抓着手臂拉到旁边，好声好气地劝着。 正好听见他说：“……Clay哥只是善良。” 而狂雨一脸不以为然。 安歌松开尤丽，说道：“情感的理由是其次的，主要原因是，我觉得这是个陷阱。” 他调出那首克里特民谣来给狂雨看了看，“显而易见，民谣里唱的公主就是阿里阿德涅。” 狂雨皱眉，小心翼翼读了好几遍，因为有安歌的提示这才迟疑地指指第三段，“我对这个神话不太熟，最后这一段也是讲阿里阿德涅吗？” 安歌说是的。 “进入迷宫杀牛的勇士前仆后继，全都给弥诺陶洛斯送了人头，忒休斯凭什么搞特殊？还不是因为被阿里阿德涅公主看上了，靠着公主送的线团和剑才成功的。” 翼仔总结：“软饭男。” 安歌嘴角抽了抽，没理他接着说：“然后他承诺公主，带她回去结婚，阿里阿德涅离开家乡，乘船跟着他走了。这是第二段。然后第三段，忒休斯的船在某个海岛停靠时，他在梦里被神明警告，不能和阿里阿德涅结婚。于是背着公主，连夜开船跑了……” 翼仔继续总结：“还是个人渣。” 安歌：“……你说得很对。” 所以民谣才唱：哭泣的公主啊，遗落在孤岛上。 阿里阿德涅一觉醒来，发现情郎连人带船都不见了，其心情可想而知。 翼仔追问：“那后来呢？” 安歌：“这不重要……不过有一个说法是她太过伤心，找了棵树上吊了。” 翼仔叹息：“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安歌：“还有个说法是后来她和酒神在一起了。” 翼仔兴高采烈拍了下手：“这个好！不值得为人渣自杀。” 狂雨看着他们一搭一唱很是不耐烦：“所以呢？” 安歌摇摇头：“你还没发现吗？对于‘被抛弃’这种事深恶痛绝的阿里阿德涅，她的遗物怎么可能要求别人‘抛弃一个女人’来换取安全？” 明明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但是狂雨还是皱着眉头不高兴，“这也太牵强了，你能保证吗？怎么证明是真的？万一人家想报复社会呢？” 安歌：“……这么猜也有道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辩解了一句，“但是就我所知，希腊神话的观念里，虽然强调复仇，可没主张过报社。赫拉自己婚姻不幸，摊上那么个无节操的老公，干得最多也就只限于报复小三和私生子，她同时还是婚姻幸福的守护神。” 狂雨还不死心，一边恶狠狠瞪着尤丽，一边继续杠精附体：“万一人家不知道呢？” 安歌听懂了，那个“人家”是指的游戏设计者。 虽然不知道这个迷宫游戏是谁设计的，不过肯定有一个设计者。 但是杠到这种程度的话，安歌也没办法和他聊了。 翼仔开头只是左看看右看看，听着他们讨论，见安歌苦笑着推眼镜，就点了点头，“总之不要冒险，我们先离开……” 白色纱网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轻薄的织物牢牢阻拦了那东西，甚至勒出了那东西的形状，是个人的上半身，两只手在纱网束缚下挥舞抓挠，头部则勒出了深陷的眼眶、没有下颚的脸。 鲜血迅速浸透了纱网，似乎还传来细线崩断的声音。 没等他们反映过来，纱网上已经接二连三浮现出各种奇形怪状，使劲拉扯着细线，仿佛随时能够突破这层织物的阻挡朝他们扑来。 尤丽再度尖叫，安歌说：“别管线团了，先逃跑。” 他和翼仔刚迈步，就听见身后再度传来扭打的声音，回过头时发现狂雨拽着尤丽朝纱网跑过去。不管女孩怎么挣扎哭叫，还是被推到了纱网上面，被凸起的数不清的手抓住了。 狂雨阴沉的脸上浮现出狂热的喜悦，然后转身就跑。 安歌紧皱眉头，翼仔也暗暗说了句糟糕，他的直觉生出了相当不妙的预感。 尤丽在碰到纱网的一瞬间就被扑头盖脸地包成了木乃伊，那些在纱网后头企图突破防守的手和头全都不见了。 高悬半空的那行字“把女人留下，就放你们走”也跟着消失。 紧接着出现的是：“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原本只挡着一面的纱网飞快蔓延，将整个停车区包围住。 三个人本想要顺着最近的路线转弯折到临近的停车区，然而纱网比他们快一步延伸，安歌还差一点撞上去，幸好被翼仔眼疾手快地拽住了。 轻薄白纱好像窗帘布一样，看上去脆弱纤细，但是织物表面很快密密麻麻浮现出文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仿佛刷屏似的挤满所有纱网可见的部分。 狂雨满脸汗珠，脸色惨白，两眼发直地瞪着前方，惊恐得只会喃喃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周围全都被包围住了，没路可退。 纱网又突然动了，仍然像有无数的手和脸隔着薄纱往里钻挤。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四面八方都有许许多多的手隔着纱网往里伸，这让他们的活动空间无限缩小。 手和头伸得越来越长，像惨白的鬼影，而往内侧凸起的纱网则拖拽得周围停的车辆都跟着一辆辆翻倒，完全没有任何阻挡的力量存在。他们就好像困在柔软的硅胶箱子里，只要持续往里挤压，迟早会被捏碎。 安歌紧张地思考着，怎么办怎么办？然而他们本来就是被狂雨作死而连累的，在这样超自然的力量之前全无反抗之力，莫非只能寄望于这东西杀了一个两个人后满意撤退？ 狂雨大概也想到了，连滚带爬地离开他们两个人，躲到一辆路虎底下。 然而没料到他那边离背后的纱网更近，无数只手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苍蝇似的一窝蜂地冲过去。重量超过两吨的路虎被轻易扎穿车顶，玩具车一样轻飘飘甩到了对面。其余的手争先恐后抓牢了狂雨。 狂雨努力挣扎，脸都扭曲了，涕泗横流，惊恐万状地啊啊惨叫。 然而惨叫声很快戛然而止。 那些手将那胖子轻松提了起来，往各个方向用力一扯。 血雨在被纱网挤压得窄小的空间里泼溅，扑通一声闷响，是身躯坠地的声音。 纱网后头的手有的抓着手臂，有的抓着小腿，有的抓着大腿，有的抓着头，有的抓着肠子，还有的只抓着块肉，炫耀战利品似的挥舞着。这一面大半都被染成了红色。 而其它三面的手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更加猛烈地扯拽纱网，往里侧探入。 安歌后背冰凉，绝望地看着，无论如何思考都没有生路。 死定了，没办法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第七章就被作者搞死的悲催主角。死了去找作者，每天吓唬他！偷光他的方便面调料包，剃光他的头发！ 因为这份绝望，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正被翼仔紧紧抱在怀里。 而后他听见翼仔突然吼道：“求你了！！求求你！！” 这句话实在突兀和莫名其妙，不像是在和他说话，安歌下意识回头看。 与此同时，翼仔松开了他，并且和他眼神对上了。 映入安歌眼里的，是个陌生人的眼神，冰冷、蔑视、傲慢如俯瞰蝼蚁。 温柔得好像小天使的笑容也不见踪影，虽然也在笑，却充满讥诮的意味，更像是猛兽咧开嘴准备择人而噬。假如他现在伸手掐死自己，安歌也不会觉得突然。 安歌惊得快忘记周围的险境，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苍苍大大的火箭炮=33333= 多发便当少写几个角色比较轻松…… 名单更新 键盘の巨侠 男 28 职员 【死亡】 砖家大汤包 女 27 职员 【死亡】 尤丽Yuri 女 21 学生 【死亡】 狂雨の剑 男 26 职员 【死亡】 须佐之男 男 26 职员 【存活】 流风回雪 男 24 职员 【存活】 Clay（安歌） 男 24 学生 【存活】 仙仙 女 20 学生 【存活】 翼仔 男 20 学生 【存活】 第8章 小天使的另一面 顶着翼仔外表的人没有理他，只哼笑了一声，突然挥出拳头。 炽热刚猛的拳风从他耳边擦过，安歌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他真的看见了那人挥出去的火光。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一样，身后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悲鸣，蛋白质烧焦的臭气盖过了血腥臭味。 安歌回过头，看见白色的纱网被烧穿了一个篮球大的洞，洞后面什么都没有，而那些凭空伸出来抓人的手飞快地往后撤退。 更多火球呼啸着飞出去，轰轰轰地砸在四周的纱网上头。羊毛线编织的纱网在灼热的高温火球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噼里啪啦地烧成了灰烬。 空气里弥漫着焦臭，伴随毛线烧光，尖锐的悲鸣声也渐渐消失，突然之间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残留的冒着烟的织物碎片、成片侧翻的车辆、底朝天的路虎、狂雨四分五裂的肢体，以及远处焦黑的长条状物体，全都留了下来，提醒着安歌他是多么幸运，得以劫后余生。 接连用投篮和掷铁饼的姿势丢了堆火球的年轻男孩，此刻也像是刚刚彻底运动了一场似的活动着四肢，不太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战绩。 安歌迟疑地喊了声：“翼仔？” 那男孩停下动作，慢慢转头朝他看过来。 那双冰冷眼神的眼眸令他生出强烈的恐惧感，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就被对方单手抓住脖子，狠狠往下一掼。 安歌的后背和头猛地撞在车前盖，发出咣的声音。他痛得倒抽口气，急忙抓住手臂，拼了命想拽开。 然而抓住他脖子的手指强有力得像运作良好的机械装置，他的反抗丝毫撼动不了对方。 那男孩扯动嘴角，露出勉强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冰冷的神色仍然充满了轻蔑，“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平时死都不肯放我出来，竟然为了救你来求我。” 掐着脖子的手太过用力，安歌甚至开始缺氧，脸色涨红地挣扎着，勉勉强强挤出几个字，“放……开我……” 那男孩冷笑，眼中透着露骨的杀意，“我偏不如他的愿，去死吧！” 安歌察觉到脖子上的手指更加用力，他眼前发黑，太阳穴的血管一跳一跳地鼓胀，心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惊恐，没被鬼弄死反而被玩家杀死，这算不算游戏事故？？ 他拼了命地挣扎，因为后仰倒在轿车前盖，两脚也跟着自由蹬踹，猛地一下好像踹到了什么软的东西。 脖子上的力度立刻松了，那男孩闷哼一声后退，彻底放开了他。 安歌顾不上观察发生了什么事，喉咙又痛又痒，他离了车前盖就蹲在地上拼命咳嗽，咳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等回过神了急忙警惕往四周打量，发现那男孩身子弓成虾米状蹲在一旁，连嘴唇都是白的。 他隐隐回想起来刚刚踢到了什么位置……还真是，正中红心啊。 好惨，一定很痛很痛很痛，希望没有被他踢爆。 男孩听见动静，委屈巴巴地转头看他，“Clay哥……你没事吧？” 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可怜极了。 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不，要害刚遭受暴击的此刻，似乎也不能称之为正常。 安歌明明死里逃生，却生出了自己才是加害者的愧疚感，但还是保留了几分谨慎，往后退了几步才问：“我没事，你……没事吧？” 翼仔看见他的动作，柔和地笑了笑，也两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别担心，Clay哥，我不会再放他出来了……那招只能用过一次，放出来也没用了。其实刚刚也不会有事，我正跟他争着呢。不过多亏你那一脚，让他提前败退了。” 安歌忍不住又咳嗽几声，嗓音依然暗哑：“抱歉……” 翼仔叹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他盯着安歌脖子上轮廓清晰的通红手指印看，“对不起，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有病……” 男孩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嗓音几乎是颤抖的，卫衣袖子半掩的手也在发抖。 安歌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问道：“解离性人格？” 其实全称后面还跟着障碍或者疾患这样的词，安歌体贴地省略掉了。 翼仔低垂着眼睑不敢和他对视，只是轻轻点头。 安歌又问：“有几个？” 翼仔说：“就他一个。” 还好不是多重人格，一个个冒出来可就麻烦了。 安歌确认这点以后，拍了下翼仔的手臂，“我们过去，我想检查一下那两具尸体。” 他突然转变话题，翼仔有点反应不过来，怔怔地抬起头盯着他没有动。 安歌走了两步，不耐烦回头，皱着眉催促，“我又不是故意踢你的，疼也忍着点，没时间磨蹭了。” 翼仔忙跟上，走路姿势略有点别扭，虽然还在疼，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开心。 安歌就近先检查了狂雨残缺的尸体，结果一无所获。虽然觉得愧疚，但要捡起零碎件拼接到一起这种事，实在是做不到，只好在心里默默为狂雨祷告几句。 然后又检查了尤丽烧焦的尸体，从她嘴里抽出一张纸条。 【获得线索5/6：给西奥斯佩斯的信（附全文）】 亲爱的西奥， 从你失踪到今天正好六年了。 真奇怪，整整六年里，我一直相信你还活着，直到忒休斯成功从迷宫里出来。 忒休斯是个雅典人，虽然有点轻浮，但总的来说是个有趣的男人。 虽然他看起来非常强，比其他进迷宫挑战的勇士强大得多，但对面可是弥诺陶洛斯，每年要吃掉七对童男童女的怪物。为了帮助他，我给了他一团线，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另外，我还把你送的剑借给他了，让他代替我去复仇。 父王说你进去迷宫挑战，我不得不相信是真的。 忒休斯用你的剑杀死了弥诺陶洛斯，亲爱的西奥，直到看见还沾着血的剑，我才终于接受了现实。 也许，六年前你就已经死了，被那个长着巨大牛头的怪物杀死了。 我还拜托忒休斯，如果可能的话，在迷宫里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当初我送给你的石头项链。你还记得吗？我特意刻了你的名字缩写在石头上。可惜迷宫太大了，最后忒休斯什么都没找到。 我亲爱的朋友，我十分想念你。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和忒休斯。因为弥诺陶洛斯被杀死，父王十分生气，今晚我就会乘着忒休斯的船离开，我们会去他的国度举行婚礼。 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和他成为好朋友吧。 你放心，我亲爱的朋友，我还会继续写信给你的。 你的 阿里阿德涅 这真是信息量超级庞大的一条线索。 安歌非常振奋，一般来说，游戏通关有多种方式，如果只是普通地走出迷宫，大约会得到个“普通”的评价。而解决掉迷宫存在的根源，达成完美通关，有可能得到S级评价。 虽然他被卷进来完全非自愿，但事已至此，再去纠结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尽量追求S评价，得到的奖励应该会更好，那么以后生存能力也会更高一些。 他毫不吝惜地和翼仔分享情报，翼仔看过后立刻去汽车侧翻的地方搜索，一边解释：“线索里提到了剑和项链，说不定是在暗示这里有道具。” 安歌说：“虽然行动力强是你的优点，但是请冷静想想，哪有那么……” 简单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翼仔发出欢呼：“找到了！” 然后从一辆byd秦的车底抽出柄带着鞘的短剑，笑嘻嘻地举高高给安歌看，“出去了我要支持国产车！” 亲儿子的待遇也无非如此了。 翼仔毫不犹豫将短剑塞到安歌手里，安歌先放进包裹查看了一下属性。 【西奥斯佩斯的短剑。说明：西奥斯佩斯十二岁时送给阿里阿德涅的礼物。攻击力：1D4+2；附加技：对迷宫之主100%形成致命攻击。】 看完他就取出来扔给翼仔。 翼仔本来想推辞，结果安歌说了一句话：“打架的事就交给你了。” 翼仔深以为然，一边说我会保护好你的，一边收好短剑。 他们没有多做停留，边说已经边离开了C区。 果然失去线团带路后，下一个停车区编号就跳到了M。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毫无目的往前走的状态，只不过那时候还有一大群人，现在却只有安歌和翼仔了。 安歌垮下肩，不知不觉将心声说出口：“走不动了……” 翼仔立刻在他面前弯下腰：“来吧，我背你。” 安歌还在犹豫，突然又听见远处传来人类的吼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有人大吼着边跑边接近了。 第9章 勇者叼飞盘 伴随咚咚咚的脚步声，须佐之男那肥壮的身躯出现在安歌和翼仔的视野里。 须佐之男紧跟在仙仙和流风回雪后头，三个人全都卯足劲在往前跑。 因为他个头最大，所以虽然落在后面，反而却是最显眼的一个。 但他可能是宅久了，十分虚弱，满脸汗水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喘气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脚步已经有点踉跄。 但求生欲驱使下，还是咬着牙拼命迈步。 而在更后面一点，紧追三个人不放的巨大阴影，则是身高超过两米、牛头人身的庞大怪物。 穿着金属盔甲，尖锐的牛角还穿着几个黄铜色的金属环，跑起来哐啷啷地响。两只眼通红充血，一边噢噢噢地吼着，一边挥舞着手里巨大的黑色铁锤。 几乎就在两个人看见的同一时刻，牛头人突然加快速度，举高铁锤狠狠砸下来。 这一下当头砸在须佐之男头顶，鲜血溅开，脆裂的声音像是砸破了椰子壳。 须佐之男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往前爬。 牛头人发狂似的抡起铁锤，接二连三地砸下去。 须佐之男面朝下趴在地上抽搐着，很快连抽搐也消失了。 开始还伴随着骨骼破裂的脆响，到后来就只有湿润粘稠的声音，啪叽啪叽，倒有点像捣年糕似的。 并没有人尖叫。 逃跑的人顾不上回头看，而远处看见的人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但是身后的动静已经足以让他们从心底生出毛骨悚然的恐惧。 仙仙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回头，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流风回雪身躯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支持不住跌倒。 一旦跌倒，他就是下一块年糕。 牛头人接连砸了十几锤，从头到全身都溅满了血肉，愉快地从鼻子里喷气，但它随时都可能结束行动，开始追逐下一个玩家。 安歌全身冰冷，拼命捏着拳头克制呕吐的冲动，并且咬着后槽牙才能勉强发出声音，“翼仔，把剑给我。” 翼仔却一反之前的顺从，并没有动，而是问道：“Clay哥为什么突然要剑？” 安歌焦躁地催促，“快点，没时间了！” 翼仔这才从包裹里取出短剑，但并没有递给安歌，而是扔了剑鞘，单手握住摆了个相当帅气的姿势，对安歌温柔地笑，“现在是攻击的好机会对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Clay哥，你可以更信任我的，这种事直接叫我去做就行了。” 安歌无言以对。 毕竟是赌上性命的真实桌游，就算他有足够的把握，加上短剑有个明显针对牛头人的强大技能：【对迷宫之主100%形成致命攻击】。趁那牛头人捣年糕捣得不亦乐乎去偷袭，成功率应该很高……但并不排除失败死亡的可能性。 他敢自己冒险去挑战，对着翼仔却说不出口。 “虽然可能会死，但请你去攻击试试吧。” 万一害死翼仔，他会做噩梦的。 他只好板着脸回答：“我只是想自己拿成就。” 亲自动手的人，贡献比较多，可能会获得额外的成就、额外的奖励，这个理由相当地充分。 可翼仔根本没信他的邪，只看透真相一样笑着，“Clay哥，你真是……温柔善良的好人。” 不对，这明明是你的人设！还有把你的好人卡收回去！ 翼仔说完就转身，身形隐藏在车辆后头，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停车场的好处，可以有足够的隐蔽物遮挡身形。 仙仙从他面前跑过去了，流风回雪虽然看着时时刻刻都要倒下的样子，最终也坚持也跑过去了。 牛头人的动作慢了下来，铁锤下已经黑红一片，它意犹未尽地砸吧嘴，正打算再捉一个。 翼仔就在这时突然从阴影里冲了出来，身形像低空掠过水平面的天鹅一样迅捷而优美，凌厉如闪电，安歌的眼睛几乎无法追上他的动作。 西奥斯佩斯的短剑，技能发动！ 铅灰色短剑像穿透纸一样轻易地刺穿了金属盔甲，深深扎进弥诺陶洛斯的心脏。深到只留下一个剑柄在外头。 牛头人胸口插着剑柄，愤怒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它又一铁锤抡了下来，却砸了个空。翼仔早有准备，刺中后就放弃了短剑，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车子和车子的空隙中间躲闪。 牛头人的铁锤一下下狠狠砸在车顶，就这么大肆破坏了成排的轿车。砸了好几辆后，警报器终于响了。 之前警报声响起时，似乎是引来了玩着搭火车游戏抓人的那群东西，安歌认为不能久留。 他对着翼仔喊了声“我们快撤！” 然后一左一右拖住眼看就准备躺平的仙仙和流风回雪的手臂，往牛头人所在的反方向撤退。 仙仙半挂安歌身上，一边努力挪动双脚，一边呼哧呼哧喘粗气，“我欠……你的……呼呼……没、没办法……呼……让……让给你……” 安歌一头雾水，不过也没空跟她计较，劝了一句“省点力气吧”。 不知道什么方向就传来了絮絮叨叨的嘈杂低语。 “死……” “迷宫之主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 “终于解脱了……” “怎么出去？” “想要……出去！” “要出去要出去要出去要出去捉住他们捉住他们捉住他们！！！” 流风回雪腿一软，差点拖得安歌也一起摔倒，他嘴唇发白，惊恐得声音尖细而颤抖,手指死死抓着安歌的手臂，“好像是……找替身……” 安歌被抓得疼死了，只好反过来用力拽住他，“管它是什么鬼，不被捉到就行了。” 他们本来就距离停车区分区的油漆线很近，没走几步就能跨过去，安歌却收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现在不能再分团。” 他们这边三个人，翼仔一个人，与其说分团，不如说是“扔下翼仔一个人”。 但是他说得冷静理智，旁人反而没办法反驳。 好在翼仔很快追了上来，笑嘻嘻的模样仿佛正衔着飞盘跑回来向主人邀功的萨摩耶，黑亮蓬松的头发像支楞的耳朵，这样一看，只差条甩来甩去的大尾巴。 “Clay哥你在等我啊好感动啊！” 仙仙捂着抽疼的侧腹，继续怨念，“你……眼里只有……Clay哥！” 翼仔说：“我们还没脱险，省点力气吧。” 然后代替安歌挽着流风回雪，四个人一起跨过油漆线，抵达了下一个停车区。 一路没停，继续往下下个停车区进发，身后叽叽喳喳的吵闹和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听不见了。 【系统提示：迷宫之主死亡，随机变换位置已经停止。】 经历了一系列死亡威胁和惊吓，幸存者们终于露出了喜悦的表情，随机变换一旦停止，要找到出口就很简单了。 总算是……胜利在望！ 翼仔一路小跑，一边抽空将东西塞给安歌，“短剑没了，但是爆了条项链。” 【灰石之心项链，防御+3，闪避+2，幸运+1】 属性非常地……鸡肋，道具名字还是灰色的，实在配不上迷宫之主这个头衔。 安歌又仔细看了一下项链坠，用皮绳系着的一块扁平的灰扑扑的石头，半个手掌大，就算抽象也无法和心形联系起来。 表面打磨粗糙，一边刻着几个扭曲的字母。 安歌辨认了一下，隐约觉得应该是希腊字母，但不会念，分享出来让大家一起看，虽然不怎么抱希望，还是问了句，“有人认识吗？” 想不到流风回雪抬头看了看，迟疑地念：“好像是……Th……eo……” Theo？ 西奥！ 第10章 解谜时间 仿佛思考的灰雾平原上空劈开一道闪电，安歌恍然地说：“我明白了……” 其他人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但安歌摇摇头，“谨慎起见，我们先交流一下情报。你们怎么遇到那个牛头人的？” 仙仙忿忿地说：“还不是那个尤丽……” 安歌跟翼仔一起怔住：“啥？尤丽？？” 仙仙有心事的样子，倒是没注意他们的异常，反而跟流风回雪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心虚似的别开脸，“还、还不是因为她手贱又嘴贱……” 她三言两语讲完了故事。 跟其他人跑散后，仙仙、流风回雪、须佐之男和尤丽走在了一起。 虽说走在一起，但大家有意无意地疏远尤丽，三个人聚集，而和尤丽保持了一点点距离。 尤丽自从被打被骂过以后，一直没怎么说话，其他人也根本不在意她。 但当她路过一辆卡车时（天知道为什么商业区的停车场里会有一辆大货车），突然手贱跑去开货厢门，就把弥诺陶洛斯给放出来了。 魁梧的牛头人一边从缠着他的羊毛线里挣脱，一边往外走，同时吼道：“献上一个女人当祭品，吾辈将放过其他人！” 安歌也和翼仔对视了一眼，“让我猜一下，你们就把尤丽推出去了？” 仙仙皱着眉，似乎又觉得肚子疼了，下意识用手压着侧腹，“我、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害怕啊……” 说到后半句声音小了下去。 “万一他们把我推出去呢？” 安歌缓缓点头，没有开口。 那种情况下，不应该苛责她。 所以安歌没纠结这事，而是冷静地说：“然后我猜，它并没有放过其他人。” “是啊……你们都看见了。”仙仙沮丧点头，流风回雪佝偻身子躲在她身后，简直好像在试图缩到不存在一样。 安歌摸着下巴沉吟，又问了一句，“你们看见弥诺陶洛斯……不对，那个牛头人杀了尤丽没？” 仙仙抬头回忆了一下，“这么一说，当时它直接把尤丽扔进货厢里去了，货厢里堆满了毛线，它之前为了摆脱毛线纠缠，扯了好一会儿呢……要不是须佐之男坚持要把尤丽扔出去，说不定趁着那会儿我们都跑掉了。” 看来尤丽之前对须佐之男和狂雨の剑对冷嘲热讽，对两人造成了出乎意料的伤害…… “等一下！”仙仙也很敏锐，“弥诺陶洛斯不就是牛头人吗，你刚刚干嘛要改口？” 安歌手指下意识抚摸着那个石头项链坠子，回答说：“因为我怀疑，那个牛头人的名字应该是西奥斯佩斯。” “咦？”比起另外两人，还是一起看过信的翼仔反应更快，“阿里阿德涅的青梅竹马？” 安歌点点头，将阿里阿德涅的信分享给一头雾水的另外两人看，同时继续研究那个石头坠子，“而且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看到关于弥诺陶洛斯的任何提示，短剑的技能是杀死迷宫之主，那些鬼魂们口中提到的也只有迷宫之主，另外关于牛头人死亡的提醒，也依然是迷宫之主。这提示隐藏得真深，还好流风回雪懂希腊文，要不然我们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流风回雪听见自己被提到，原本仿佛蜷缩到极限的身子竟然又缩了缩，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其实……我二外学的希腊语……那个，其实，陶洛斯的意思就是牛……” 所以弥诺陶洛斯的意思就是“米诺斯的牛”。 而根据流风回雪所说，西奥则是“神”的意思，西奥斯佩斯则指的是“神之子”。 翼仔也若有所思，“又是神又是牛，那不就是金牛座？其实我就是金牛座的，Clay哥你呢？” 安歌暂时没空理他，而是突然一把抓住翼仔的手臂，眼睛闪亮，“你说得对，金牛座！宙斯曾经变成牛去勾引女神，后来还生了孩子……所以米诺斯的牛，就是神之子！” 谜底解开了。 阿里阿德涅的童年小伙伴西奥斯佩斯，有一天突然失踪了。其实应该是被阿里阿德涅的父亲——米诺斯王给关进了迷宫中。 至于原因……大概和西奥斯佩斯的身世有关。 神话传说里曾经提到过，弥诺陶洛斯是米诺斯王的妃子与神牛所生，被戴了绿帽的王想必十分愤怒。 这部分大概是游戏设计者根据剧情需要调整过了，所以西奥斯佩斯多半是宙斯的孩子，然而因为血统的缘故，估计某个年龄段开始，西奥就渐渐变成了牛头人身的怪物。 然而因为他宙斯之子的身份，米诺斯王不敢杀他，只好一直关着，还每年送活人进迷宫里投喂，然后他就有了“米诺斯的牛”这样浅显而直白的名字。 而那些“找替身”的鬼魂……应该就是多年来被投喂给牛头人的死者吧。 至于为什么要摆出搭火车的造型，安歌觉得很遗憾，推测不出来，大概也是游戏设计者的恶趣味？ 然后，不知内情的阿里阿德涅以为西奥被牛头人杀死了，还帮助忒休斯对付他。 当西奥斯佩斯认出杀死自己的剑是他小时候送给阿里阿德涅的礼物时，也不知道是伤心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仙仙听完安歌的推断，深深叹了口气，“这也太狗血了吧？” 安歌点点头，总结性地说了一句，“所以，我认为，这个迷宫之主，既是弥诺陶洛斯，也是西奥斯佩斯。” 顺带一提，西方人的名字真是太拗口了，念得他想咬舌头。 至于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尤丽…… 安歌将他们遇到的陷阱也说了一下，继续总结，“她可能一开始就混了进来，找机会杀人，并且后来还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遇到考验的时候，能够轻易舍弃她。然而一旦舍弃，反而会受到惩罚。所以她……应该不是人。” 仙仙两手抱头几乎抓狂：“别开玩笑了！所以我揍了一个鬼？？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安歌：“是的，少女，你很勇猛。” 翼仔：“哇仙仙你好厉害！” 仙仙：“啊啊啊啊别再说了好可怕！” ……可能在鬼心里你比较可怕吧。安歌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正吵闹间，安歌里的石头项链坠突然裂开了。 【恭喜玩家Clay破解谜题1/3：迷宫之主的身份之谜！获得奖励：守护之心项链，装备。用途：激活后生成防护能量罩，持续时间10秒。可使用次数：5/5】 【恭喜玩家Clay破解谜题2/3：吵吵闹闹的迷宫鬼大考验！获得奖励：大门钥匙X1，消耗型道具。用途：打开出口。】 安歌稍微期待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关于谜题3/3的提示出现，看来是没能全部破解……他记得线索也没有收集齐，或许是因为没有走遍整个地图的缘故。 翼仔也看见了提示，倒是很安心地问：“看来还有一个谜题没解决，Clay哥，要不要继续？我无所谓的。” 仙仙皱着眉，面部表情纠结，流风回雪更是直接用绝望的眼神哀求地看着他，这俩应该是绝对不想再继续了。如果不是因为游戏规则限制，估计这俩会上手来抢钥匙。 其实安歌也不想，完美通关哪里比得上保命重要。 再说了突然被扔进这个环境里来，作为一个宅男，如今精神和生理都快到极限了。 所以他握住了钥匙，“走吧，我们离开迷宫。” 一瞬间全员振奋。 安歌按照提示，随便在身边找了辆车，用钥匙插进车门锁孔。 仿佛捅破了空气里的薄膜，景色从锁孔开始发生改变，乱七八糟的车辆全都不见了。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宽不超过五米，但长度超过一百米的长廊，尽头是一扇紧紧关闭着的玻璃门，一座雪花石膏的雕像位于走廊中央。 那雕像是个少女的模样，穿着古希腊风格的长裙，波浪卷的长发柔顺披在身后，手里则拿着个话筒。 当然，话筒也是雪花石膏雕的。 等到他们走近了，雕像动了动，两只手握着话筒，伸向四个人，线条柔和的脸上还露出俏皮的笑容，“唱得好才给你们开门哟。” 唱啥…… 安歌天生五音不全，转头看其他人。 流风回雪一如既往缩在最后，仙仙也怂了：“万、万一唱错了有惩罚怎么办？” 只有翼仔勇敢地站了出来，“我来我来！” 他清清嗓子唱了起来：“羊毛白如雪，纺车细细响……” 他将克里特民谣完整地唱了一遍。 男孩的嗓音很好听，但音调就不太敢恭维，安歌觉得……当初听见的，和现在翼仔唱的，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首歌。 他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这个看起来有可能是阿里阿德涅的石雕万一不满意怎么办？ 但翼仔仍然十分认真地、荒腔走板地将整首民谣唱完了，跑调从太阳系跑到了仙女星系。 总觉得……要是音量放大一点，就可以成为音波武器。 安歌仿佛看见石雕额头冒出了十字形的青筋。 然而石雕却可爱地歪了歪头，“唱得太棒了！过去得时候不要拥挤哦，大家要乖乖排队走。” 不愧是石头耳朵…… 安歌松口气，看见走廊尽头的玻璃门缓缓滑开了。 翼仔得到了夸奖十分开心，一把拉住了安歌的手，“好的，我们排队走！” 仙仙嘟囔着：“就四个人排什么队……” 尽管如此还是配合地跟在翼仔和安歌的身后，从石雕旁边走了过去。 石雕咔咔响着转过头，苍白的眼球突然十分诡异地左右晃动了几下，嘴唇开合，语调阴森，“你在说什么呀？明明有好几十个……” 第11章 通关了 “呜……”仙仙飞快地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脸色在灯光下一片惨白。 安歌脑子里轰的一下，后背刷地泛起战栗的森寒。 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那个石雕又说：“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通过门的人数是有限制的哦。要是超过了……全部都要回来哦。”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安歌顾不上去责备一个NPC（或者只能称为道具），大喊一声“快跑！” 走廊里突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虽然不确定数量，但是绝对远远超过了四个人。 仙仙突然又啊的尖叫一声，她的右手臂衣服被抓破，露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有……东西、有东西在抓我！好痛！”她带着哭音尖叫着，跑步的速度倒是丝毫不慢。 眼看着玻璃门越来越近了，安歌觉得一颗心快跳出来，他已经跑到了极限，剧烈呼吸让肺部快要燃烧起来，一双腿超负荷运动得像要断掉，眼里除了门什么都看不见，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衣角却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害他险些摔倒。 然后是流风回雪慌张惊恐，带着哭音的喊声：“救救我……” 安歌迟疑一下，玻璃门就在眼前几步之遥，翼仔和仙仙只要一迈步就能进去了。 翼仔正转头看他，满脸的焦虑和……好像看见他身后什么东西追上来的紧张感。 他咬咬牙，突然转过身去，翼仔着急地大喊：“Clay哥！” 安歌抓住了摔倒在地的流风回雪的手臂，将他拖了起来。 那一瞬间，周围突然起了一阵旋风，好像有大批的东西被抛得砸在走廊墙壁上。 【守护之心项链已激活，可使用次数：4/5】 【防护能量罩遭到攻击……防护能量罩已被破坏】 【守护之心项链已激活，可使用次数：3/5】 【防护能量罩遭到攻击……防护能量罩已被破坏】 …… 这什么破防护罩，鸡蛋壳都比你结实！！ 安歌一边在心里愤怒大喊，爆发出自己都想不到的潜力，拖着流风回雪一起往前飞奔。 嘈杂的尖叫、愤怒的嘶吼、刺耳的哀嚎震荡着鼓膜，令人头皮发麻的冷飕飕无形物体在两个人身边窜来窜去，仿佛下一秒就能扑上来撕开他们的血肉。 流风回雪拼命喘着气，紧紧跟在安歌身后。 然而那扇门却仿佛永远也抵达不了一样遥远。 安歌觉得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手里拽着的人仿佛正跟他较劲一般往后扯拽，他紧咬牙关才坚持没有松手，咬得嘴里都泛出血腥味。 恐惧感慢慢从脚底开始上浮，将他慢慢从脚底到头顶吞没。 【守护之心项链已激活，可使用次数：2/5】 【防护能量罩遭到攻击……防护能量罩已被破坏】 安歌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在他以为要完蛋的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随后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进了大门里。 然后因为猛烈的惯性摔倒了。 被他抓着手腕的流风回雪也跟着摔倒。 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那个雕像明明离得很远，这时候传来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好像就在耳边正常说话一样，“好的，现在只有三个了。” 安歌心里一惊，扭头打量四周。 几乎与此同时，他眼前突然黑了。 【恭喜玩家Clay，《吵吵闹闹！点点豆豆的迷宫大冒险哟！》已通关。撒花～欢呼～喇叭～】 【正在生成评价……请稍候。】 【正在结算奖励……请稍候。】 安歌重新回到了那个仿佛复古电脑游戏里的黑色空间，绿色的字符和几何图形在身边莹莹闪烁着。 他一边看系统结算一边惊疑不定地回忆着。 当那个石雕说“还有三个”的时候，他最后扫了一眼。 翼仔把他拖进门时，他顺势将流风回雪也拖进来了，这就是三个。可问题是仙仙当时也在玻璃门里，就站在门内侧开关的旁边，等他们进门以后，是仙仙负责按下开关关门的。 这么一算就是四个人。 然而为什么那个石雕说还有三个？ 安歌想不通，又仔细看了一下最后的系统结算。 【存活玩家：Clay，翼仔，仙仙，流风回雪】 【死亡玩家：砖家大汤包，键盘の巨侠，尤丽Yuri，狂雨の剑，须佐之男】 等等，尤丽……不是鬼？？ 可是他明明破解谜题了啊。 安歌想不通，连奖励都没心思看，调出最后一项“战报”来看。 所谓的战报，是将玩家们的行动忠实记录下来，并将游戏内幕一并揭穿的一篇文字报告。 安歌看得很快，几分钟就扫完了内容。 大体上没有问题，分团之后的经历也和仙仙所说的一致，至于解谜部分，安歌的推测也基本上都中了。 只除了一些不影响破解的故事细节，比如米诺斯王本来也想放牛头人一马的，但西奥斯佩斯长大后越来越野性难驯，最后伤到了阿里阿德涅，才被关进迷宫里的。 还有比如忒休斯是个专靠骗女人为生的小白脸，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进去迷宫，其实他根本没有能力对付牛头人。之所以说要和阿里阿德涅结婚，也是想着哄得公主高兴了可以不用进迷宫。 没想到公主高兴了反而更期待他进迷宫，成为一个英雄出来才好和她结婚。 而西奥斯佩斯是因为认出了那把剑，以为阿里阿德涅不原谅他，甚至恨他恨到了专门派人进来杀他的程度，这才伤心绝望，自尽而亡。 而关于尤丽的解释是：玩家任务不同。 安歌记下了这一点，看来以后玩家之间要先确认彼此任务是否一致，才能知道这人能不能信任，能不能合作。 ……这就不排除会有玩家反目成仇的情况。 他讨厌和人对抗，也讨厌勾心斗角……安歌感觉到了对未来深深的忧虑。 战报的末尾，有一个黄色的问号，散发着柔和光芒。 【你得到一次本模组相关的提问机会，请问是否使用？】 安歌选择使用，然后毫不犹豫输入：为什么是停车场？ 明明是迷宫，背景还用了希腊神话，然而场地却是个大型停车场，怎么想都很怪异。 结果面板上跳出来：你获得一个彩蛋CG，是否领取？ 安歌：……领取。 然后他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停车场。 开始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幸亏突然想起来系统提示了是CG，于是东张西望。 果然看见两个男孩子朝他走了过来，并且完全没发现他的存在，就这么肩并肩走了过去。 两个应该都是高中生，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校服，剪裁精良。一个娃娃脸稚气未脱，正活泼泼地跟同伴说着什么。 安歌正好听见几句。 “……还是要给玩家设置不同的任务，这样更有对抗性和趣味性。比如‘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之类哈哈哈哈哈。” 他的同伴高半个头，是个相貌称得上俊美的少年，表情有点冷，但眼神落在娃娃脸身上时就会变得很柔和。正吊儿郎当地拎着书包，皱眉说：“你这样瞎搞，一个控制不好就容易把剧情搞得很复杂，整个游戏节奏被打乱，玩家们容易陷在胶着状态里出不来，会失去游戏的乐趣。” 娃娃脸嘿嘿笑着拉住同伴的衣角，“所以才要你帮我嘛……” 两个人最后也没离开停车场，站在一辆车旁边，翻出本子和笔开始边讨论边写写画画。 接着娃娃脸一拍大腿：“嘿嘿，要不就用这个停车场当迷宫吧！” CG到这里就结束了。 安歌目瞪口呆。 他认出了两个人穿的校服，是现实里真实存在的。 不但存在，在长生市还相当有名，长生市民没有不知道的。 百年名校，长生育英。 长生育英有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培养了许许多多出色的人才，高中部的升学率常年霸占全市榜首。 所以两个育英高中的学生搞了个迷宫游戏模组，和安歌现在所经历的这噩梦一样的现实桌游，到底有什么关系？ 安歌发了好一会儿呆，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先放到一边。 然后带着接受现实的无奈心情，开始查看任务奖励。 【恭喜玩家Clay破解谜题3/3：阿里阿德涅最后的圈套！获得奖励：抽奖券x1，消耗型道具。用途：随机抽取道具或装备】 【模组《吵吵闹闹！点点豆豆的迷宫大冒险哟！》休闲难度达成度100%。普通难度已解锁，请在游戏助手里查看。】 休闲难度就要了他半条命，还普通难度，算了吧。 安歌下意识推了推眼镜，他什么时候完成的？ 第12章 网友面基 安歌找了找面板上各个选项，最后在HELP里找到了关于这个模组的补充说明。 【谜题3/3：阿里阿德涅最后的圈套。玩家全程不做出主动抛弃同伴的行为即可破解。可获得奖励：抽奖券一张。】 【此项为支线任务，不完成亦不影响主线。】 原来不影响主线任务。 安歌想，还是冲动了……回忆起来全是后怕。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英雄，其实当时很想甩开流风回雪自己跑的。 只不过之前遇到的两次故弄玄虚，都是“抛弃了同伴反而要被杀”的套路，害他不敢松手。 当然还有内心那一点点良知作祟。 算了，结局好一切就好，反正还得到了抽奖券。 根据小说套路，主角抽奖一般能够抽到逆天法宝的，说不定他也有主角光环呢？ 在开始抽奖前，他先看了一眼最后评价。 【通关评级：S，获得经验与金币增加10%】 【获得经验33点，获得金币11】 【获得阿里阿德涅的纺线。消耗型道具，总长度：100厘米，耗损后每小时恢复1厘米。作用：与非人形生物签订临时契约。】 “阿里阿德涅的纺线”几个字是金色的，说明这是个比较稀有的金色道具。 专门用来跟非人形生物签订契约，而且会自行恢复耗损，稍微小心点就用不完，这难道暗示他以后要走驯兽师路线吗…… 安歌看完就关闭所有奖励说明，准备抽奖了。 桌游的抽奖页面跟一般的转盘不太一样，点击抽奖后出来的是一个绿色线条勾勒的、密密麻麻的表格，分为两页，一页是装备，一页是道具，各自排列着100项。 先选择大类，然后投掷一个百面骰，丢出多少点，就抽中编号为几的那一项奖励。 安歌两大类都浏览量一遍，果断选择了装备。 游戏初期以保命为首要任务，那些功能千奇百怪、用了就没的道具显然不如朴实地增加防御力或者攻击力的装备靠谱。 安歌将出现在手里的百面骰扔了出去，黑底绿光的骰子咕噜噜滚了几圈停下来，朝上的一面标着66。 【恭喜玩家Clay获得编号66的装备：血纹背心。说明：血纹护甲的简化版。龙枪世界的雅灵大巫师用灌注魔法的鲜血纺织成血纹布，再用血纹布裁制成背心。本背心省料不省工，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了强烈的保护意念！防御AC+3，附加技：重伤时额外防御AC+5】 安歌游戏接触不多，很多名词搞不懂，又去HELP里查了下什么是AC。 Attack Challenge，缩写为AC，简单地说就是防御等级，等级越高，越难被敌人打中，也就是“攻击难度”越高。 装备直接送到了他的包裹里，取出来是件工装背心，面料像斜纹针织，厚实而且针脚整齐。另外，它是酒红色的。 安歌默默把它放回包裹里，选择了退出。 眼前黑暗散去，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宿舍门口，还维持着准备拆手机电池的姿势。 他在游戏里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现实却没过去几秒。 正好手机嗡嗡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手机号，安歌直觉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如果不是，他愿意直播吃键盘。 果然接起来后对面传来年轻男孩激动开朗的声音，“Clay哥！！我过来找你了！” 安歌：“你从哪儿过来？校本部？” 翼仔：“嗯！我骑车过来，你等我啊！” 安歌：“共享单车？骑那么远你不怕屁股痛吗？为什么不坐地铁？” 翼仔：“嘿嘿，放心，我骑机车，很快的。” 安歌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在金沙街见面吧，正好我出来吃饭。” 研究生部在城北郊的团结镇，本部在城南片区，金沙街正好位于两者中间的位置，安歌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不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毕竟他现在满肚子的疑问。 翼仔：“诶……不去吃火锅吗？我都跟店里说好了。” 安歌心想小朋友你不怕竖flag我可怕死了，“先留个念想吧，金沙街有个红星酒馆，他家的鸡汁土豆泥相当美味。” 没想到这男孩子好哄得很，立刻开心地说：“好啊好啊，我们去吃鸡汁土豆泥！” 安歌挂了电话，正巧碰上室友回来，“哟，小安子，我正犯愁中午吃什么呢，要不一起？” 安歌横他一眼：“不了，我约了人。” 室友两眼一亮：“谁啊？不会是王靓靓吧？” 安歌：“……想多了，网友面基。” 室友顿时失去兴趣，一个人回屋了。 安歌乘地铁，抵达时间比翼仔晚一些。他老远就看见红星酒馆门口站着个高个儿男孩，斜挎书包，手臂下夹着黑色头盔，穿的是supreme当季的黑底红字限量版卫衣，配深橡木色的亚麻工装裤和一双棕色马丁靴。 他个子高，搞不好有一米九，在南方人中鹤立鸡群的感觉，长得又十分帅气俊朗，还很会穿衣搭配，腿长肩宽，气质出众，站在店门口跟明星站台似的，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个个都在打量他。 本人却没什么自觉，见到安歌出现就两眼一亮，仿佛看见肉骨头的萨摩耶似的，撒着欢地跑了过来，“Clay哥！” 安歌板着脸：“我叫安歌，平安的安，唱歌的歌。” 翼仔愣了愣，顿时笑了，“其实我知道……” 安歌倒是很镇定：“你听过我的课？” 翼仔低头看他，用一个手指挠着头发嘿嘿笑，“是呀，我可是你的迷弟，安老师。我是经管院的，但你的课我去蹭过两三次。” 安歌总共也就帮导师代过三次课而已……上的还是个冷门选修课，叫《文化与社会》。导师让他在大纲范围内自由发挥，他就不客气，从神话传说讲到电竞，从周礼祭祀讲到人工AI，旁征博引，唬得一群大一小朋友一愣一愣的。 竟然意外地好评如潮，导师都想直接把整门课都扔给他上了。 他们才站着聊了几分钟，安歌就已经察觉到周围不下十几道充满狼性的火热视线，让人如芒在背。怎么好像真的有种见网友的羞涩感…… 他低头咳嗽一声，“我们进去说吧。” 翼仔对他言听计从，两个人进了红星酒馆，这是家中西合璧百无禁忌的小饭馆，他们点了两份鸡汁土豆泥，另外点了大盘红烧肉、干锅花菜和铜锅鱼。 等上菜的时候，翼仔先掏出学生证给安歌检查。 怎么跟相亲似的，还要先提交证件验明正身吗…… 尽管如此，安歌还是默默接过来看了。 姓名：越子墨，性别男，经济管理学院管理系2018级，学号XXXXXX…… 他看完递回去的时候，翼仔格外严肃，“Clay哥，你以后千万不能随便对别的玩家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安歌愣了一下，想起来确实如此，小说里都这样。他点点头，“明白了……谢谢你相信我。” 翼仔……越子墨又露出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暖笑容，“我是你迷弟嘛，不过真没想到会遇到你，第一眼看见时吓死我了。唉，可惜我也只是第三次，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会被弄进去，不过Clay哥你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安歌两手捧着马克杯，皱着眉喝热柠檬茶，想了想就问：“你那个——人格，会放火？” 越子墨挠头，“是啊，听说是上次在游戏里吃掉了一个火系恶魔，吸收了它的力量，然后就学会搓火球了。可惜技能不能共享，只有他能用。” 安歌留意到他用的词，“听说？” 越子墨又点头，“嗯，只要我们愿意，是可以互相交流的，但掌控身体的那一方到底做了什么，就没法知道了。也是因为他故意跟我说要杀了你，我才会和他抢身体的……啊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见安歌皱眉，忙着急地说，上半身几乎压在桌子上了，“他绝对不会伤害你的，Clay哥，对这一点，我能百分百保证，你相信我。” 安歌对此表示存疑，“你怎么知道？” 越子墨羞涩地笑了，“毕竟都是我嘛……心底想些什么，彼此还是清楚的。” 鸡汁土豆泥先上来了，两个人开吃。 细腻丝滑的土豆泥里带着浓郁鲜香的鸡汤味，越子墨几口就吃完了，一边赞不绝口一边招来服务员：“追加两份！” 服务员与有荣焉：“客人你真有品味，这可是我们卖得最好的一道菜！” 安歌本来想劝他少吃点，后面还有大盆红烧肉和铜锅鱼。但看到他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块头，还是默默闭嘴继续吃土豆泥。 等服务员走了，安歌忍不住还是问：“真的是吃了个恶魔？” 越子墨交叉双臂沉思，“我估计差不离，他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撒谎。而且那次通关回来后，我总觉得肚子里火辣辣地难受，跟吃了一斤魔鬼椒似的，还便秘了一星期……啊！抱歉！Clay哥，我不是故意的！” 安歌毫不在意，仍然在将土豆泥送进嘴里，“那你那个是……游戏之前还是游戏之后形成的？” 越子墨低下了头，安歌迟疑地放下勺子，“抱歉，我不该问。” 男孩用力摇头，还是重新对安歌笑，“没事的，Clay哥，是游戏之前。我小时候被绑架过，5岁时……那之后就。” “这样啊……平时会不会很麻烦？” 越子墨笑笑，“还好啦，我基本上还是能控制住，同学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不过为了妥当点，我现在也不能住校，在外面一个人住。” 安歌说：“那就好，一个人清静。” 越子墨说：“嘿嘿，那Clay哥有空来玩啊。” 安歌：“好。” 之后气氛就有点凝滞，安歌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不问了。也许是因为越子墨那太过友好的态度，让他不小心失去了边界感。 又也许是因为他……想要多知道关于这个人的事。 但这个事实反而让安歌更加自省。 第13章 翼仔从天而降 服务员送上红烧肉和干锅花菜，两个人又默默开吃。 红烧肉用了根据本地口味改良的做法，减少甜度，炖得软糯膏腴，香气扑鼻，一点也不腻。干锅花菜煸干了水分，表面微微带点虎皮斑纹似的焦糖色，入口也是软中带爽脆，微苦而回甘，辣椒的香气令人胃口大开。 吃了几块肉以后，还是越子墨先开口，“我是一个月前的晚上，和一个朋友过生日，在KTV喝酒唱歌。突然手机跳出来一个奇怪的灰□□面，怎么点都不让取消，然后就被蛮不讲理地拖进去了。” ……原来理智的人还是占多数的，都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拒绝，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然后就是每10天被迫参加一次“超真实的桌游”。 除了第一次游戏时，初心者什么都不知道外，第二次正式游戏，手机会解锁好友功能，并且会给出更详细的说明。 它会告诉玩家，能够参与这样的冒险，是“不可思议的幸运”，比如游戏中获得的技能、道具甚至于金币，可以有限地运用在现实中。 如何“有限”？举个例子，一枚金币在游戏世界足以供三口之家充裕地过上一年好日子，但在现实里，则能兑换100元。 至于两个世界之间的金融体系怎样运作的、兑换率如何确定的……就不得而知了。 安歌总结：“原来你知道的也没比我多多少。” 越子墨像在游戏里一样歪脑袋腼腆笑：“诶嘿～毕竟我也没脱离新人身份……以后一起努力吧！” 这么衰的事，他倒是说得轻松。 不过这么一来，先前那点点尴尬冷凝的气氛消散不见了，两个人开始愉快地交换关于游戏结束后的情报。 越子墨得到的经验和金钱奖励比较少，但他也完成了第三个谜题，得到了抽奖券，当时就使用，抽到一条初级蛮力腰带，作用：装备后力量+2。 撇开超真实桌游系统的危险性不说，这算是西幻类游戏，比如龙与地下城系列里，战士职业比较不错的新手装。 另外，越子墨没有得到额外提问机会，不过他游戏任务要比安歌多一个。除了走出迷宫外，还有一条是存活玩家人数不少于两人，所以他得到的奖励最后也有两件：一件是跟安歌同款的守护之心项链，另一件则是【西奥斯佩斯的短剑】，不过属性比起在迷宫里得到那把有了很大的改变。 说明：西奥斯佩斯十二岁时送给阿里阿德涅的礼物。攻击力：1D6+2；附加技：对非人型怪物伤害额外增加1D4。 作为新手武器还不错。 安歌很是不平衡，到底谁才是主角啊？不过想想对方已经进行了三次游戏，好像又想得通了。 越子墨兴致勃勃地在游戏助手里加了安歌好友，一边跟他说明：“手机在游戏里是无法用来联络的，但在房规没有禁止玩家之间通讯的情况下，可以通过游戏助手好友功能私聊或者组建临时讨论组。” 安歌摆弄着手机，看见好友列表里增加了孤零零的一个翼仔，界面也是386时代的朴实灰色窗口，连头像都没有，懂了：“低配企鹅。” ID闪动，跳出来聊天窗口。 翼仔：要抱抱要亲亲要举高高.jpg 安歌：“……支持图片传送，好像也没那么低配。” 翼仔：小发发献给你.jpg 翼仔：鼻孔猥琐喷气.jpg 翼仔：香蕉君邪魅一笑载歌载舞烤肉串.jpg Clay：= = 一想到对面俊朗高大的年轻男人只会发些猥琐2B的表情包，安歌就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越子墨玩得不亦乐乎，连红烧肉都不吃了，等铜锅鱼上来了才恋恋不舍放下手机，安歌早就不想去看聊天窗口里一大堆猥琐图。 “对了，仙仙叫我们找个时间陪她去买化妆笔，我替你推掉了。我说给个地址，买了给她邮过去，结果被骂了一顿……唉这个就算了。另外，她也是大一生，不过跟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我看她不想说，也就没追问。还有还有，她没拿到第三个谜题的奖励。” 真是蠢直男，不被骂才怪了。 安歌腹诽，仔细听他后面说的信息，一边盛了两碗鱼汤，一碗给越子墨，一碗自己慢慢喝着，“如果这样……我大概有点懂了，阿里阿德涅的陷阱，大概率指的是我们遇到的纺线和仙仙他们遇到的牛头人的考验。活着的人里，只有我俩没有相信那个说辞抛弃同伴。仙仙和流风回雪默认了须佐之男的行为，所以他俩应该都没有拿到奖励。” 那高中生还挺有意思的，设计个游戏还搞极端环境下的人性考验，虽然说手法有些生硬笨拙，但蕴含其中的道德洁癖，借用轻小说的形容词就是“跟风纪委员似的”。 “对了，”安歌说着说着想起来重要的事，“最后你听到雕像说什么没？‘现在只有三个了’，我好像听到这么一句。” 越子墨两眼发亮地捧着碗（Clay哥亲手盛给我的美味鱼汤！），茫然摇摇头，“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你，真是千钧一发，雕像提示说不关门就全部回去，你们差点就被关在门外了。” 安歌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再次跟越子墨确认，通关游戏的玩家的的确确有四个，就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听错了。“那流风回雪，有人能联系上吗？” 越子墨摇摇头，“他好像也是初心者，没有加好友，说不定……” 他欲言又止，安歌却觉得自己懂，又问了句，“你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在游戏里遇到过相同的玩家？” 越子墨继续摇头，“哦不过！我第二次游戏的时候听人说，可以利用一些道具选择模组……那么一群游戏时间同步的玩家，可以利用道具选择同一个模组。等升到六级时，app里的道具屋开张就可以购买了。” 安歌只拿到33点经验，升了一级，现在经验条显示为3/100，距离等级六还有着仿佛马里亚纳海沟那么艰难的距离。 所以暂时也不指望了。 越子墨经过三次游戏历练，现在是Level 3，一样望道具屋兴叹。他忧伤地吃鱼，“要是可以和Clay哥一起冒险就好了……” 安歌深以为然，有个可以信赖的同伴一起面对叵测的危险，当然再好不过。 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已经将越子墨划分到“可以信赖的同伴”里面去了。 两个人吃完饭，越子墨还恋恋不舍，安歌却想起他下载好还没打开过的荒野大镖客2，恍如隔世地念念不忘起来。反正也没啥非面对面才能解决的事，他跟越子墨交换了其它SNS账号后，就各自回学校。 安歌回到宿舍时已经下午四点多，宿舍里空无一人。他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虽然几个小时前才下好游戏，但现在给他的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那么遥远。 电脑启动时，他顺手刷了下微博，正好看见一条被转发了四十多万次的视频。 大体是这么个事件：启东水晶宫商业中心某知名连锁快餐店，一名正在用餐的客人突然大吵大闹，工作人员制止未果无奈报警。客人却突然冲了出去，一直冲到大街上，撞上了快车道一辆跑车，当场死亡。 视频则是那名客人在店里吵闹发疯砸东西被人拍下来了。 如今自媒体发达，虽然真假难辨，但好处是信息传递得比任何时代都迅速。而这一条信息，安歌正好能确认是真的。 他仔细看过视频里那个死者的样貌，的的确确是一开始就砸门、怒骂和擅自分团的那位仁兄，他甚至记得那人ID叫“键盘の巨侠”。 视频里这人连砸东西踢凳子的风格都跟键盘侠一模一样。 快餐店临街，视频最后跟拍到键盘侠冲出大门，之后模模糊糊，似乎是被撞了。 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突然响起来电的音乐声，安歌下意识手一抖，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冷汗，手指抖得抓不住东西。 电话是越子墨打过来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柔和暖，他那么坚定沉着，好像没有任何事可以动摇。 “安哥，”越子墨已经改口了——只是安歌名字微妙，这么叫也不知道是真叫他“哥”还是在直呼其名还是在叫兔子（安哥拉长毛兔），叫歌哥更奇怪，安歌觉得父母给他起这么个名字就是在诅咒他一辈子当不了别人的哥哥——“你……有没有见到微博那个视频？” 安歌说：“刚看见……那个，是键盘侠吧？” “就是他，”越子墨说，苦笑起来，“本来想着不会知道的，就没跟你说，谁知道键盘侠现实里闹了那么大动静……不过看他游戏里那么暴躁，的确也不像会安安分分去死的人。” 安歌都不知道越子墨是没心眼还是残酷了，虽然他差不多也认同，“那其他人也……” 越子墨温柔地说：“安哥，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吗？不要去细想了，没有用。他们在游戏里死去的时候，就已经救不了了。” 安歌觉得自己真没用，还让小自己五六岁的小朋友安慰自己，他慢慢从电脑椅上滑下来，坐在地上尽力把身子蜷成了一团：“你为什么就不怕……” 越子墨估计又在电话那头摸着脑袋傻笑了，“啊？哈哈哈……大概我比较粗神经？虽然怕可是……日子总得过下去啊。” “其实，我有个提议。”越子墨没等安歌开口，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家有套房子正好就在金沙街附近，要不我们搬过去吧？以后还不知道要应付多少麻烦，跟其他人住一起太麻烦了，还不如我们一起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安歌想说我跟你又不熟，但是开不了口。 他好像陷在一个可怕的噩梦里醒不过来，全世界对此一无所知、冷漠对待，和他共同陷在噩梦里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自顾不暇。唯有越子墨，就仿佛他的昵称翼仔一样，背后扇着温柔洁白的羽翼从天而降。 虽然说起来可能很没出息，但安歌从小缺爱，实在是近乎贪婪地渴求着这份温暖。 所以他张口的时候，就一点没客气：“我不会做饭。” 越子墨喜出望外，“你答应了？？太好了！放心吧做饭的事交给我！我厨艺可好了！我可想做饭给你吃了！” 于是安歌在认识越子墨不到6小时（不包括游戏时间）的时候，就决定和他同居了。 虽然说快餐时代的人际关系产生接触和断绝联系都无比快速，但安歌还是觉得，他说不定创造了某种记录。 第14章 全是套路 安歌在一幢阴森的大房子里迷路了。 走廊的灯坏了大半，窗户全被封死，灯光昏黄暗淡、模糊不清，稍微远一点就黑影瞳瞳，一不小心就被看成可疑的人影。安歌不得不借助手机背灯照明。 近乎腐败的破旧地板在脚下咯吱作响，陈旧的墙纸卷边变色，一滩滩干涸液体的痕迹像泼溅一整个走廊的血迹，简直是标准的鬼屋造型。 安歌一直在下楼，一圈又一圈，没有尽头似的，到他几乎要放弃时，才终于抵达了一楼起居室。 玩家们挤挤挨挨，在起居室里或站或坐，看上去有好几十号人，安歌觉得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哪个桌游能够一次容纳这么多人，毕竟每个玩家都会参与其中，会进行各种互动、采取各种行动，而人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有很大局限，人数过多会导致整个游戏进度十分缓慢。 就算超真实桌游不能以常理揣度，但它使用的模组都是现实中存在的，停车场迷宫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难道说是有哪个桌游设计者闲得无聊搞了这么庞大的模组？ 就在看到人群的一瞬间，安歌想了这么多。 然后回过神时，发现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着他。 不知道谁在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昏暗的光线中，几十张或男或女或俊或丑的脸仿佛遇热融化的蜡像似的，眉毛眼睛鼻子嘴都顺着松弛的皮肤往下流淌。 安歌果断后退，关上起居室的门，转身往大门外面跑。 穿过很短的走廊，他在客厅里看见了越子墨，那男孩好像没意识到危险，还在欣赏墙上挂的油画，安歌只看得见他的后脑勺。 他过去抓住越子墨的手臂往外面拽，一边低声说：“玩家们都不对劲……” 越子墨带着笑意问：“怎么了，Clay哥？哪里不对劲了？” 虽然越子墨总说自己粗神经，但这未免也太粗了！安歌有点恼火，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刚刚在起居室那边，看见他们的脸都、都……” “脸怎么了吗？Clay哥？你是说，像这样吗？” 越子墨边说边转过身来，原本俊美的脸上，融化的五官也正慢慢流淌，滴滴答答弄脏了衬衣，鼻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安歌竦然一惊，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不知不觉睡着了，惊醒过来就发现越子墨坐在床边，关切地问：“安哥你醒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安歌还没彻底清醒，所以也没察觉对方突然跑到他房间里来看他睡觉这件事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找眼镜戴上，一边对他说：“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你的脸……” 他戴上眼镜后看清楚了床边人的脸，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越子墨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融化扭曲的五官继续流淌，鼻子已经没了，这次是微笑的嘴掉在了大腿上，依然还在动着，“梦见我的脸怎么了，Clay哥？是像这样吗？” 安歌再一次悚然惊醒。 窗外阳光灿烂，他并没有睡在房间里，而是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摇椅上，身上盖着薄毯。越子墨就坐在离他不远的飘窗一堆抱枕靠垫包围中，捧着pad正读得专心。 他一时有点不敢确认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醒了，扭头看见他睡前看的那本《发现远古文明》好好地跟茶杯一起摆在扶手边的小几上。 他随手翻了翻，每页字迹都清晰无比，可以流畅阅读，这在梦里是做不到的。 他正在确认，突然听见越子墨说：“安哥你醒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安歌顿时脸都白了，“别过来！” 越子墨本来长腿一伸就打算跨过来，闻言立刻乖乖站在原地，关切地问：“难道是……做噩梦了？” “嗯，你等等。”安歌摸到眼镜戴上，硬着头皮去看他的脸。 很好很好，五官都在原本的地方，眉毛浓黑修长，鼻子挺拔俊俏，山根像是细心雕出来打磨到最完美的高度和弧度。 眼睛的形状轮廓清晰而优美，眼神澄澈而温柔，像晴朗夏日的蓝天白云一样叫人心情爽朗。 嘴唇色泽很匀称，形状近似完美，嘴角微微带一点天然上勾的弧度，显得锐利又撩人，现在上扬起来笑着，美好得像被驯服了的猛兽。 就差有条摇来晃去的尾巴了。 安歌还是没放心，“你……捏捏自己的脸。” 越子墨笑嘻嘻凑近了，“你来捏。” 安歌于是真的捏了捏，他的皮肤很好，又滑又有弹性，还好捏到的位置靠近下颌，手指触摸到了硬戳戳的胡茬，要不然他得怀疑这厮激素有问题了。 ……安歌承认他只是嫉妒。 捏过也没变形，安歌这才放下心，“我做噩梦了……” 然后把双重梦境的内容给他讲了一遍。 越子墨已经拉过飘窗上的茶具来冲好茶给他，安歌不懂品茶，只要差不多就觉得很好喝，但看男孩娴熟的动作，还是觉得挺赏心悦目的。 再等捏着建盏杯子喝了一口甘美热茶，顿时觉得从喉咙到内心都被这股热流妥帖地熨烫舒服了。 越子墨看他神态放松，这才说：“安哥，你这梦里全是套路啊，要真都这么走套路就好了。” 安歌呼了口气，掏出手机，“都是预告的错。” 游戏助手前两天发送了关于他要参加的下一个模组的预告，这一次的模组名字是：《死亡直播——在开满玫瑰花的古堡里寻找宝藏》。 与其说是模组名字，不如说是个提供了许多信息的短介绍。 或者说偷懒的介绍，因为预告除了这么个名字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越子墨也收到了同样的预告，就在讨论过“在游戏里遇到同样的玩家的几率低到令人发指”这样的话题之后，他们就在游戏里遇到了。 越子墨高兴得不行，还说莫非是同居的关系？安歌虽然不置可否，但内心里还是很觉得松了口气的。 十天过得很快，安歌都没来得及写完一篇小论文，就到了第二次游戏时间。 他跟越子墨肩并肩坐在客厅里，突然想到，如果这一次他们中有谁失败，那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这个不吉利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没说出来。 越子墨说：“别担心，Clay哥，我会保护你的。” 安歌正觉得奇怪，怎么越子墨改口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座宽敞的大厅里。 诶已经开始了？ 这次好快！都不在那个有许多绿色字符闪烁的黑色空间里让人准备一下吗？ 这是个风格杂糅的西式大厅，从结构看，应该是个舞厅，用希腊风格的毛莨叶雕花雪花石膏柱子围出了屋子中间大部分面积，桌子都摆在柱子后面，大门和上楼的楼梯也都在柱子后面。 大厅那些线条简练而恢弘的拱顶、挑高的窗户有哥特建筑的风格，而墙上的小天使、小动物加上植物枝叶繁花的彩色与金漆浮雕又有着巴洛克式的繁华靡丽。 地面铺着的深蓝底色地毯上则印着星象图，那些日月星辰图案原本应该也是金色的，因为年代久远而褪色发白，呈现出古朴的意味。 能容纳百人的大厅里稀稀落落站着十几个人，安歌虽然也算新人，但就这么扫一眼，也能从表情上判断出哪些人是第一次参加。 有个穿着缀满各种蕾丝蝴蝶结、深蓝色印花连衣裙的女孩一脸兴奋地打量着大厅里的精致雕塑，还有环绕大厅的桌子摆放的嵌着金边的白瓷茶具，捧着脸叫了出来：“哇我这是穿越了吗？这是哪个伯爵夫人举办的茶话会吗？呜哇仆人在哪里？” 没人理她。 不过也没人来得及开口，大家就被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Guten Tag！各位客人日安~人家啊，是大家的节目主持人阿尔弗雷德哟~快点快点~看这里看这里~” 安歌这才注意到，隔着人群，正对大门的另一头，原本垂着厚重的天鹅绒猩红幕布，现在幕布自动拉高，干冰喷涌出了云雾缭绕的效果，露出了彩色灯光闪烁，比周围高出一截、从材质看应该是临时搭建的舞台。 舞台上有个穿着KAB84演出服似的亮晶晶少女，个头不高，扎高的双马尾缠着亮片，眼睑和脸颊刷了闪粉，裙子像漆皮一样反光不说，胸口的桃心填满了水钻，裙摆也贴了许多亮闪闪的彩片。 就连手里的话筒也从头到尾密密麻麻贴着水钻，仿佛施华洛世奇的广告牌似的。 不过除了这上世纪八十年代迪厅风的奇葩装扮之外，这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心形脸蛋粉嫩得像水蜜桃，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显得清纯而甜美。加上纤腰长腿，胸部也很可观，应该是大部分宅男的梦想类型。 尽管如此，还是有包括安歌在内的少数人注意到了细节。 “阿尔弗雷德？这是男性的名字吧？” 美少女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脸颊，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嘻嘻，人家这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呀！” 卧槽…… 没等有人卧槽出口，美少女……不对美少年已经张开五根手指抓了抓自己雄伟可观的胸，继续笑容甜美地施加暴击：“这个当然是垫出来的呀。” 第15章 狼人杀？明明是兔子干的 阿尔弗雷德没给大家消化信息的时间，而是稍稍歪了歪头，马尾上的金银色亮片pikapika地闪。 安歌对此有疑问，为啥卖萌的人都喜欢歪头？他决定有心情时问问越子墨。 阿尔弗雷德则对着话筒继续说：“接下来人家会对本次节目的规则进行说明，事关各位性命，请好好听哟~”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肯买账，有人开始破口大骂：“去尼玛的死娘炮变态！是不是你搞的鬼？快把门打开，老子要出去！” 阿尔弗雷德仍然笑得甜美可爱，慢慢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节目规则第一条，绝对不允许以任何方式攻击主持人，也就是我~无论人身攻击还是语言攻击还是眼神攻击，全、部、都、不、可、以、哟~违反的话会被处以粉红毛茸茸之刑哟~” 破口大骂的是个最多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剪裁精良的涂鸦T恤和棒球外套，发型利落精干，整个看着像个缩小版的某加拿大籍明星。 像是他同伴的人低声劝着：“钱来，算了算了。” 那个ID听起来很暴发户的少年甩开同伴的手，紧皱眉头，满脸不耐烦瞪着舞台，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给脸不要脸啊，去尼玛的粉红毛茸茸，什么jb玩意儿，有病吧你！赶紧的，把门打开！” 阿尔弗雷德哼了一声，“人家最讨厌满口脏话的辣鸡了。” 接着她，不对他做了一套让人目瞪口呆的动作，大概就类似于把动画片里“魔法少女，变身！”的招式搬到现实里来一样。 然后摆出两手比心造型，大喊了一声：“应我的召唤出来吧！粉红恶魔兔，对这个辣鸡施以毛茸茸之刑！” 安歌只觉得浑身恶寒，尴尬得没眼看下去。 接着一只粉红色的兔子啪叽地掉在那个少年头顶，又肥又软，几乎摊成个兔饼。 钱来一把抓着那兔子耳朵拎在半空，“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沙雕魔术？你们什么节目组，尽搞些傻x的东西，你是说拿这玩意儿用刑？吃了会拉肚子的刑吗？” 那兔子依然满脸呆滞，小小的肉垫中间寒光闪闪，竟然伸出了异常锋利的利爪，刷地一下在钱来手腕抓出了血痕。 少年啊地惨叫，松开了抓兔子耳朵的手，震惊地捂住自己皮肉外翻被抓得严重流血的手腕，“这是……什么东西？” 阿尔弗雷德恢复了甜美笑容，“这是粉红毛茸茸之刑呀~” 接二连三的粉红兔子从天花板不知什么地方掉了下来，数量很快超过了十只。其他人下意识地退开让出地方，兔子们则安静地将那少年包围在中间。 钱来彻底慌乱了，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破碎音节，勉强听懂几个词全是脏话。 兔子们咧开嘴，露出尖利的门牙，后腿一蹬，朝着钱来扑了上去，又撕又咬，血花飞溅。 很快那少年就被粉红毛茸茸覆盖住了，像是穿了件奢华的兔毛大衣。他发出惨叫，偶尔拽下一只兔子扔出去，甚至砸在了穿印花连衣裙的姑娘身上，把她也吓得尖叫起来。 好在那些兔子十分自觉，完全没有伤害其他人，而是转过身就蹦跶着重新扑向钱莱。 那少年开头还跑了几步，很快就承受不住跌倒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挣扎打滚。正常体型的兔子们虽然每次撕咬都只能造成很小的伤口，但数量众多，连成片后，殷红的血液成股地流淌，地毯很快成片地濡湿起来。 阿尔弗雷德笑吟吟看着，突然又开口了，“妨碍处刑的人，也会受到粉红毛茸茸的制裁哦~” 这话让两个试图上前救助的人畏怯地收回了脚步。 兔子们动作很快，看似漫长，其实不过几分钟时间，惨叫声消失了，那少年也不再挣扎。只有关节部位偶尔震颤一下，像是被开膛破肚的鱼在神经抽搐。 兔子们接着唰地四散开，成群跑走，跳上舞台，一边在舞台白色地面留下许许多多红色小圆点，一边邀功似的围着阿尔弗雷德蹦蹦跳跳、撒娇蹭蹭。 阿尔弗雷德摸摸其中几只，它们就顺着舞台跑走，跑着跑着便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脸已经被撕咬得无从分辨。 空气里甚至混杂着可疑的臭气，但也可能只是血腥味带来的错觉。 惯例有人呕吐，有人低声抽泣，还有人彻底崩溃，跌跌撞撞跑到大门口用力敲打，惨叫着“救命！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妈妈！！” 这还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 阿尔弗雷德依然笑容甜美，无视台下的骚乱，握着话筒继续讲解，他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吵闹。 “这个节目的名字，叫做死亡直播！有摄像机会全程跟随各位进行拍摄。而客人们的任务有两个。第一，”他竖起一根手指，“城堡的第一任主人，在某处藏了多到不可思议的财富，当然，为了保护这些财富，他也设下了多到不可思议的致命陷阱。几百年来，前来寻宝的人络绎不绝，但全都死了。而各位客人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寻找宝藏。谁找到了就归谁所有，而且，是可以带走的哟~我们节目组绝对不会染指。” “第二，你们当中混进了一个杀手，他每晚都会伺机杀你们中的任意数量的人，直到将寻宝者全部消灭。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杀手！当然啦，对于担任杀手角色的客人来说，你的任务则是杀光其他人~” 人群哗然，阿尔弗雷德嘻嘻一笑，很得意似的，“很有趣、很刺激吧！” 有趣刺激你妹啊！这种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的戏码最恶心最让人反感了，会掉收视率不对点击率的！ 有钱来的前车之鉴，没人敢开口反驳，都沉默以对。 虽然气氛有些冷场，但阿尔弗雷德依然保持了一名偶像应有的职业素养，自顾自地高涨情绪，又以夸张的姿势伸出了三根手指。 “然后！通关有三个条件。第一！找到宝藏；第二！找出杀手；第三！存活到第七天早晨七点正。只要达成任何一条，都算通关成功~当然，最后的评分和奖励就不一样了，跟你们的表现有关。” “而人家我呢~任务则是每天上午十点，像这样召集所有客人开会，公布死亡名单、听取你们的意见来决定谁是杀手并且除掉你们指定的嫌疑人以及——这种破坏规则的捣蛋鬼。” 他又像示威又像炫耀地指着地上的尸体，周围的人本来就离了很远，这时候就下意识往反方向挪得更远了。 “接下来有三分钟自由提问时间，之后你们会领到关于城堡的介绍手册，那上面已经标注了每个人的房间号。客人们请先遵从指示回房间去，录一段自己讲鬼故事的视频。至于这个有什么用？你们很快就能知道了。然后就可以自由活动，午餐时间会通知大家的。请在城堡里自由探索吧~请放心，假如各位遇到了危险，我们工作人员绝~对~不会来救你的。请各位死出新意~死出风格，死出自己的freestyle，为我们的收视率鞠躬尽瘁吧~Mua~爱你们哟~” 阿尔弗雷德最后以一个飞吻结束了介绍。这时候，粉红毛茸茸兔子大军再度从舞台尽头现身，不同的是这次每只兔子背后都背着个摄像头，小红点一亮一亮的正在工作。 它们头顶还顶着个卷轴，迅速跑散，在每个玩家跟前都蹲了一只。 【系统提示：粉红宠物兔向你赠送《蔷薇堡的介绍手册》，是否接受？】 有人战战兢兢问：“如……如果不接受会怎样？” 阿尔弗雷德笑容可掬，“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处以粉红毛茸茸之刑呀~” 问的人是之前劝阻钱来发脾气的男孩，被答案吓得倒抽口气，面无人色地接受了。 安歌自然也选择接受，从兔子头上拿下卷轴先扫了一眼，没什么异常，这才收进包裹然后举手提问：“请问主持人，你刚刚说了寻宝者的任务，那杀手的任务如果完不成呢？” 阿尔弗雷德再度鸡血沸腾，伸出两根手指，“杀手的胜利条件有二！第一条！杀光所有寻宝者~！第二条！顺利存活到第七天早晨七点正~哎呀，对了，还好你提醒我。如果杀手没有被找出来，跟寻宝者一起存活到第七天，那么就算寻宝者任务失败~” 安歌：“失败的话，会……？” 阿尔弗雷德笑嘻嘻：“当然是处以粉红毛茸茸之刑呀~” 也是，不能指望一个NPC能有多少创意。这刑罚大概得从游戏开始贯穿到结尾了。 他接着又问：“那么我们的房间，是强制要求一个人住一间吗？假如我和别人一起住呢？” 阿尔弗雷德捂住脸，竟然有些许羞涩的样子，“诶~你、你好sao啊~这种时候还想和别人啪啪啪！不过呢，我们节目组是很讲道理哒！只要你不介意全程被拍摄，别说两个人啪啪啪，就算七个人啪啪啪也是可以的~不过，人……人家才不会去看监控呢！” 安歌没理他，继续面无表情地问：“照你这么说，杀手作案也会被拍下来？” 阿尔弗雷德怔住，不得不说他颜表情实在是丰富又夸张，去当个谐星一定很有前途：“呜哇~~小哥哥好厉害！这都能想到~对的呀，我们的小兔兔摄像师们可是很、敬、业的~不过不过，客人们想必以前玩过狼人杀？应该知道的吧，作为主持人，是绝~对~不会透露杀手身份的~你们绝~对~绝~对~看不到监控，所以，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先生，放心好了，请愉快地让摄像机拍下你杀人的英姿吧~” 安歌还有问题想问，可惜三分钟已经到了，主要怪这个主持人实在话痨。阿尔弗雷德开始催促大家回房间拍视频，甚至威胁说“不配合拍摄的话要被处以粉红毛茸茸之刑哟~”。 玩家们没有办法，陆陆续续开始上楼。 每个人身边都跟着只身背摄像头的粉红兔，也不知道这个角度能拍到啥，每个人的裤脚吗？ 不过看它们亦步亦趋乖乖跟着被拍摄对象走的样子，不考虑凶残的尖牙利爪的话……还挺有萌宠的样子的。 第16章 不要吃兔子 照着小册子标记，玩家们分散进入了位于城堡主体建筑三、四层的客房。安歌的房间在三层一条走廊的正中，翼仔则去了四楼。 他先绞尽脑汁对着兔子讲了个鬼故事，算是完成了拍摄任务。然后就坐在书桌前翻介绍的小册子。 虽说小册子里说城堡的历史超过七百年了，但客房的布置还是很现代化的。热水、供电一应俱全，浴室里的马桶浴缸都是国际大牌，马桶还带卫洗丽。 这座城堡位于德国巴伐利亚大名鼎鼎的黑森林附近，最初的名字跟第一任主人已无从考证。现在的名字“蔷薇堡”，是源于城堡的第三任主人——威廉斯·冯·科斯拉侯爵为纪念亡妻，在城堡里种了大量的蔷薇花的缘故。 唯一和第一任主人有关的线索，是第一任主人留给侄子的一封信的碎片。 随着翻阅小册子，系统提示也跳了出来。 【给侄子的信1/4】：内容如下。 我亲爱的侄儿： 我自觉已时日无多，（空白）你做个交托。 我别无亲眷，亦无（空白）学生，徒有敌国的财富，（空白）交托你手上。 而根据模糊的背景记录，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虽然继承了城堡，但并没有找到这什么“敌国的财富”，最后穷困潦倒，将城堡低价卖给了科斯拉侯爵。 直到一百四十多年前，科斯拉侯爵的后人家道败落，无力支付维护城堡的高昂费用，再次出售。此后几经易手都没有留下什么值得记录的事件。 而城堡现在的所有者名字叫阿尔弗雷德·冯·韦恩斯坦，从一旁所附的照片确认，的确就是那位女装大佬主持人。 城堡从未经历过大规模改建，结构保持了最初的形态，前几任主人的遗留物也都被妥善保管着。而之所以城堡能够历经七百年风霜还保留原样，最大的功臣则是所谓的“蔷薇守护者”。 虽然小册子用了大量唯美浪漫的辞藻来描绘“蔷薇守护者”的忠贞、执着、隐忍与敬业的守护城堡的行为，但是诸如“他们只在黑夜里出没”、“不老不死亦不变心的仆从”、“若隐若现、苍白而羸弱的身影”之类的描绘，则都指向同一种东西：鬼，或者说，幽灵。 安歌看资料时坐着没动，那只粉红兔子也就安安静静地蹲在房间角落里不吱声，乖巧得让人忘记了它的存在。 等他确认没有更多新情报，收回小册子，这才回想起来。 他朝兔子走去，保持了一点距离，小心翼翼观察着。那兔子除了毛是粉红色、长得特别肥之外，和普通兔子并没有任何区别。 安歌试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喜欢吃胡萝卜吗？多大了？是男是女？” 粉红兔子只是默默眨着红宝石似的眼睛，三瓣嘴动啊动的，一脸和气地看着他，丝毫看不出是个能撕咬猎物、杀死猎人的凶猛怪兽。 安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犯二，而是理直气壮地确认，这兔子不会说人话。 这时他手机又响了，列表里唯一的好友发来了消息。 翼仔：色眯眯.jpg 翼仔：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翼仔：我到你门口啦~小心心.jpg Clay：我转告那只小兔子了，它说它不会开门，叫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翼仔：Clay哥……委屈巴巴.jpg 安歌调戏完，见好就收，去打开了门。 翼仔在门口耷拉着耳朵……不对，是头发还带着湿气，黑亮柔顺地贴着太阳穴。皮肤也微微透着粉红，像是刚洗过澡，用湿润的双眼看着安歌笑，“Clay哥，我刚刚有个发现！” 安歌后退一步，“进来说。” 翼仔有思考的时候喜欢洗澡的习惯，安歌曾经想问他：“人一天能有多少时间洗澡，那你不洗澡的时候会思考吗？” 想想问题有点伤人，还是忍了。 兔子一蹦一蹦跟在翼仔身后，也进了门。 两个人去了会客区的沙发坐着说话，两只兔子也亲亲热热地贴一起蹲在对面，偶尔还彼此蹭蹭。 安歌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性，忍不住多看了兔子几眼，突然被翼仔按住了肩膀。 他怔愣抬头，对上男孩的双眼，后者紧张兮兮：“Clay哥，别冲动！这兔子不能吃！毛色这么怪异，说不定会中毒的。” 安歌哭笑不得扒开他的手，“别瞎扯了，赶紧说正事，你发现什么了？” 翼仔这才放心，取出了介绍手册，拉到最后，指着城堡的平面示意图说：“我刚刚跑去看了一下，这里有个超巨大的蔷薇花做的拱门，但是前后都是平坦草地，我觉得很有问题，值得仔细探索。” 安歌：“宝藏会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翼仔得意一笑：“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就是因为你们想得太多，反而发现不了真相，这种时候还是得依靠我这样以直觉取胜的男人。” 单细胞生物很值得骄傲吗…… 但是想来想去，安歌竟然只能掩面：“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值得搜索的地方还有很多，最后他们决定先将整个城堡都走一遍。 城堡是个回字形结构，有内庭和外庭之分。四个尖角再往外延伸出一条悬空走廊，通向独立的哨兵塔，据说顶层用来警戒，底层则关押犯人。 回字形围出的内庭绿草如茵，中央有一座黑曜石雕像喷泉，雕像的题材有点诡异，是一群头上长角、下半身是偶蹄类的后腿、还长着尾巴的半人半兽生物。彼此推搡、拥抱，捧着酒杯，像是一场狂欢的酒宴。 晶莹的水珠从天空洒落，淋在这些纯黑的雕像上，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翼仔右拳击左掌：“我认识这种生物！叫芳恩！是……嗯……我记得有部电影也讲这个的……对了，芳恩的迷宫！” 安歌还没开口，身后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插话：“是潘恩的迷宫。另外不管芳恩还是潘恩，你应该结合城堡的建筑年代背景去做更靠谱的推测而不是胡乱猜测。” 两个人闻言转过头去，见到一个清瘦的长发女孩站在后面，一脸冷漠，眼神完全专注地落在雕像上。 虽然安歌认为女孩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翼仔被别人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好生气，完全不想保持微笑了怎么办？ 第17章 我的宝贝 翼仔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摸着头笑：“哦是吗？名字好像啊，那芳恩是什么……” 那女孩往前走，通往喷泉的石板路也就一米不到点宽，两个人往旁边让了让，给她腾出地方。 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板着脸继续：“芳恩家纺。” 翼仔咦了一声，仿佛在困惑“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安歌还是忍不住了，“实际上，芳恩——德文里拼作Fauen，是潘恩的追随者，同样是德国民间传说里，森林和田野的守护神。在一些民间作画里，它们的形象和潘恩是一样的。” 那女孩狐疑地皱眉，“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安歌：“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或许是时候扩展一下知识库了。” 两个人之间隐隐有火药味，安歌稍稍怼了一句，就扭头安慰翼仔，“其实你猜测还是挺靠谱的，城堡主人根据本地民间传说里的形象来设计城堡装饰，这么推测合情合理。” 男孩立刻满脸笑容，很开心的样子。 那女孩掏出手机，大概突然想起来平常的搜索引擎用不了，又悻悻收回去，“我现在查不到，你说什么都行咯。” 安歌顿了顿，都快气笑了。 然后他确实笑了，稍微推了推眼镜，“歌德的《浮士德》里就提到过，我看城堡有个很大的图书室，你去找找说不定会有。” 女孩一本正经点头，“我会去找的。” 说完头也不回，继续往前，绕过喷泉走了。 连名字都没和他们交换一下。 经历了这么小小的插曲后，翼仔眼中的崇拜之色更浓了，仿佛冒着小星星，“Clay哥知识好渊博啊。” 安歌叹气：“我也是努力想出来的……话说一般人看见这个雕像，不是都会想到潘恩神，为啥你第一个念头是芳恩？” 翼仔摸头：“其实我不知道啊，就记得那个电影，大概……真是口误吧。” 潘恩只有一只，而芳恩才是成群结队出现的，所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 安歌也走近那雕像，水汽随风飘来，清凉气息让人为之一爽。 他下意识又扶了下眼镜，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说到浮士德，其实那书里还有一种生物的形象是这样的。羊蹄、头上长角、有细长的尾巴，你想到了吗？” 翼仔犹犹豫豫：“恶、恶魔？不过，恶魔是生物吗？” 安歌没回头，只是说：“幻想生物。” 翼仔：“哦！” 不过安歌越想越觉得他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两个人绕着喷泉观察了一圈，走到背面时，翼仔碰了碰他，指着雕像一个地方。 在左下角有两只生物贴合得很紧，正对观众那只的蹄子在背对观众那只生物的腰后交叉，背对观众那只则仿佛正奋力把自己挤进对方里面。 而这两只生物的上下左右，有的生物在跳舞，有的在狂饮，有的两只三只甚至更多凑一起不堪入目。 翼仔迟疑：“这个，难道是在、是在……” “对的，在□□。”安歌确认，“确实不应该是森林守护神，而是恶魔的盛宴。浮士德一心追求知识，曾经因为永远无法感到满足而痛苦，墨菲斯托趁机诱惑他，带他去恶魔们的酒宴狂欢。我记得墨菲斯托有一句台词是，他在酒宴上很开心，所以‘亲一会儿嘴，交一会儿尾’。结果得意忘形，蹄子跟尾巴都藏不住了。” 翼仔噗地笑出来：“简单直白又押韵哈哈哈哈哈哈……” 安歌摸着鼻子，“董先生翻译得好……再说确实是因为简单直白又押韵我才不小心记住了。” 【恭喜玩家Clay发现了群体雕塑：恶魔夜宴，是否要进一步调查？】 废话，系统都提示这里有线索了还能选否吗？ 安歌选了是。 翼仔显然也收到了同样的提示，跟着他一起跨进温泉里，两个人顿时淋成落汤鸡。 好在模组里的季节跟现实不同步，现在绿草如茵蔷薇盛开，大概是初夏的设定，不然两个人得在寒冬里瑟瑟发抖。 超真实桌游跟普通桌游比起来，弊端实在太多。比如这个“进一步调查”的结果，在普通桌游中也就是一句话，外加投个点数判断的事儿；而现在他们不得不真的付诸行动，眼睛都瞪疼了地仔细观察雕像的每寸每分，寻找不对劲的地方。 好在翼仔观察力强，他很快指着雕像上部分偏右的位置，“Clay哥你看，它们好像都在朝这个生物敬酒啊。” 安歌后退几步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散落在恶魔群中端着酒杯的生物，视线如果延长，最后全都能够汇集右上角这一点。 而这一点已经从大地变成了星空，半空也有缩小许多的恶魔浮雕在星空中狂乱跳舞喝酒，其中一个不过三十厘米左右的恶魔端着酒杯，做出喝酒的姿势，只有它的视线跟其它饮酒恶魔不同，并没有看向别处，而是盯着手里的酒杯。 安歌喃喃念出一句，“生命余沥拼一吸。” 翼仔问：“那是什么？也是浮士德里的台词吗？” “嗯，”安歌说，“我也记不清是哪里了，大约是某个配角准备饮毒酒自杀时说的，所谓生命余沥，既暗示他剩余的寿命不多了，又暗示他将饮下足以了结残生的毒药。因为双关的暗示很有意思，所以记住了……” 翼仔嘻嘻笑：“总之Clay哥博闻强记就是了，你最棒了。” 安歌想要板着脸教训他，结果没忍住跟着笑了，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然后上前仰着头，仔细观察那个独特的饮酒恶魔。 大约半个手指大的高脚酒杯周围有明显的刻痕缝隙，似乎可以取下来。 他从包裹里取出一把多用瑞士刀，拿小刀轻轻往里探，小心地往外撬。 这一招果然有用，那块酒杯形状的黑色石头稍稍突出了一点。 这时那恶魔浮雕却突然动了，裂开了嘴露出獠牙，一根尖端分叉的漆黑舌头窜了出来，它说话声音带着嘶嘶的声响，仿佛毒蛇，“不……许……抢走……我的……宝贝……” 安歌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反而埋头加快撬动石头的动作。 电光火石间，那根黑蛇似的舌头被铛地一声砸歪了，翼仔手里握着的朴素短剑十分眼熟，并且动作娴熟地连着剑鞘挥舞着，像敲钉子一样，将从石头上分离了半个身子的恶魔咣咣咣砸了回去。 【西奥斯佩斯的短剑，攻击力：1D6+2，附加技：对非人型怪物伤害额外增加1D4。】 没想到用来替代榔头也一样挺好用的…… 那恶魔愤怒地嘶嘶叫着，还试图脱离附着的石头扑过来攻击，紧接着整座雕像山都开始颤抖，先是饮酒恶魔，再是跳舞恶魔，最后连交尾的恶魔都松开彼此，全都缓缓转过头，看向安歌。 它们嘶嘶地叫着，此起彼伏的嘶嘶声连成令人后背发凉的奏鸣，仿佛蛇群过境。 “不许……抢走……我的……宝贝……” 安歌终于将那块石头撬了下来，也来不及细看立刻扔进包裹里，喊了声“快走！” 两人于是转身发足狂奔，漆黑的恶魔一个接一个从雕像山上脱离，追逐在他们身后。 熟悉的感觉…… 果然又开始逃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安歌：我家这位可是以直觉取胜的男人。 翼仔：两手叉腰.jpg 哼！不过我是什么神兽啊？ 安歌：你觉得呢？ 翼仔：麒麟？白泽？再不然白虎也成……大猫多威风。 安歌：你连恶魔都吃，吃完还便秘，只进不出…… 翼仔：=——= 安歌：貔貅。 翼仔：吐血不止.jpg 第18章 军团出动 恶魔雕像的速度跟普通人差不多，而喷泉距离最近的建筑物只有六七百米的距离，翼仔几步就跑到了安歌前面，随手抓住他手腕拖拽着往前，没多久就从一扇小门里跑进了城堡里。 果然如同他们预料的那样，那些雕像进不了建筑物内部，全都在门外聒噪喊着，虽然表情僵硬，但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仿佛是怒火在燃烧。 玩游戏大概没感觉，但身临其境的安歌稍稍有点心虚，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抢了咕噜宝贝的弗罗多。 没等他俩喘上几口气，门外突然传来尖叫声，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雕像们不再聚集在门口，而是转移目标，紧追在一个瘦小男人背后，反方向离开了。 安歌和翼仔交换了一下视线，都确认了彼此的想法，拉开门重新冲出去。安歌在路边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喊了句：“喂！宝贝不要了吗？” 顺带用力将石头朝着黑漆漆的雕像群扔过去。 大约是砸中了哪只雕像的脑袋，雕像群里传来特别尖锐的叫声，排在末尾的几只雕像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瞪着两人，仿佛刚刚想起来，这才是罪魁祸首，又转过身，一边吼着我的宝贝，一边挥着尖利的爪子冲回来。 翼仔拔出了短剑，简短地喊了声：“退后！” 安歌有自知之明，配合地后撤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顺带捡了更多的石头，抽空往雕像群里扔了好几次。 终于大部分雕像都激怒了，停止追赶那个瘦弱男人，回来找这两个抢了宝贝还不知足，居然拿石头砸石雕的坏人算账。 只有一只不足半米高的小雕像，不知道为什么穷追不舍，就是不肯回头。 不过安歌他们也不顾上那一只了。 翼仔挥着剑也是防守为主，雕像的爪子伸过来时横着一挥，就将几根指头削了下来，锋利得出人意料。 但是在攻击判定里，这一下伤害不过只有两点体力。指头掉在地上，摔成了黑色的碎石子，竟然缓慢滚动，重新聚合在一起，形成完整的断指。估计只要时间足够，就能飞回主人手里，恢复原样。 他边战边退，最后跟安歌再次躲回门里去了。 然而没等他们这次松口气，内庭再次传来尖叫，这次是个女孩子。 恶魔雕像唰地扭头，朝着喷泉对面穿印花裙子的姑娘冲了过去。 翼仔紧追后面窜出门，一剑削下了最大那只雕像的恶魔尾巴…… 安歌也跟着出门，一边大声喊着让那个女孩快躲回建筑物里，一边继续扔石头砸雕像。 同时也在紧张地思考要如何彻底解决掉这群东西。 就这么跟放风筝似的来回拉扯了几次，恶魔雕像不知疲倦也不懂变通，每次都轻易转移目标，又轻易被安歌两人拉回仇恨。 但作为人类的两人却确确实实地疲劳了，短时间内激烈的往返跑，比一直跑要紧张得多，安歌呼呼地喘着气。 小型雕像被干掉了两只，变成散落一地的碎石子，但是依然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重新聚合到一起。 安歌留意到黑色碎石堆里有红色的珠子，趁乱捡起来一颗，为此还挨了好几下爪击，外衣都被抓破了。好在那件防御用的血纹背心起了作用，只除了手臂有几道抓伤外，还算是安然无恙。 但翼仔的情况就很不妙，因为一直在砍杀，他渐渐被雕像给包围了。而且雕像似乎聪明了一点，大部分都拦在他跟建筑物最近的路线上，这逼迫翼仔不得不反方向往内庭空地里逃去。 突然间最大的那只雕像嗷嗷叫了起来，后背上已经多出一支漆黑的箭杆，箭头深深地扎进了背部石块中。只不过虽然射中了，对雕像影响并不大，那只雕像停下来，反手拔掉箭矢随手一扔，就接着朝翼仔追过去了。 安歌忙循着反方向看去，见到一个手持十字弓的女孩站在左前方出入口外，正在上第二支箭。 和她站一起的还有他们之前见过的长发女孩，跟一个长得十分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 物理攻击根本没啥作用，但是现在就把火球术用掉的话，接下来怎么办？ 安歌紧张地咬着指节，视线余光突然暼到一抹粉红。 一只兔子跟在他身边，另一只则在他前面几米位置追着翼仔，不紧不慢地跑着。 安歌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追上那只兔子说：“你这样不行，拍不出什么好画面，全都被雕像挡住了。我帮帮你好了。” 兔子虽然听见了，但是好像完全没听懂，依然不紧不慢跑着，只是偏过脑袋看了看安歌。 安歌从背后温柔小心地抄起兔子，迈开腿追上去，喊着：“翼仔，接住你的摄像师！” 然后全力向前一抛。 半空划出粉红的弧线，朝着雕像群落了下去，翼仔也没反应过来：“啊？” 恶魔雕像却反应过来了，最大的那只雕像被远程攻击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看见有东西过来，不假思索地挥起爪子一拍。 利爪竟然没能划破兔子的皮毛，但也将它拍得啪地一声砸在地面，几乎扁成张兔毛毯。 粉红兔子抬起头，红眼睛从剔透红宝石变成了血红色，并且毫不犹豫地一蹬腿，亮出了尖牙利爪，一口咬住巨大雕像的大腿，再度展开撕咬攻击。 腿上被撕咬得黑色碎石乱飞，雕像愤怒嘶吼着，抓住兔子的头和身体，试图将它撕成两半。 然而兔子的身体却像块粉红色的口香糖似的，被拉扯得拖长变形，就是不开裂。 短短十几秒内，从庭院各个角落都跑出来更多的粉红毛茸茸，跟恶魔雕像混战起来。 依然一心只和雕像撕打，秉持着“谁打我我就咬谁”的原则，对混在雕像群中的异类翼仔看也不看。 翼仔默默绕了下路，避开混战圈往回走，顺带一剑砍翻了只有他膝盖高，追着不依不饶的小雕像。 直到两人进了门，他还在一脸懵逼：“这……也行？” 安歌说：“其实我也只有……最多30%的把握。但是总得试试。” 翼仔小心翼翼看看门外，又看看屋里，他们进入的是间供客人娱乐的游戏室，靠近墙的位置还摆着张巨大的大理石台球桌。这时站着两个男人，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 脚边一只兔子也没有。 ……都、都打架去了。 第19章 人间欢宴 “你这是作弊！作弊！！太过分了怎么可以钻规则的空子！” 阿尔弗雷德站在舞台上两手叉腰，气得小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安歌。 午饭前主持人紧急召集了会议，将剩下的人全都叫回了集会大厅。 原本躺在大厅里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地毯上的血迹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了，所以人群以平均散落的方式站立着。 剩余的十一个玩家里，除了曾经见过的两男一女组合外，另外有一男一女走得比较近，再加上安歌和翼仔也是一眼能看出的搭档。其他人都刻意彼此保持距离，保持独来独往的谨慎姿态。 虽然两个小时前才除掉一个玩家，但气势汹汹的主持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气得跳脚时胸前的伟岸也跟着一颤一颤，完全不像垫出来的。 所以安歌很冷静地应对着，“我翻过所有规则，并没有禁止协助摄像师的条例。再说当时的情况，它身处几十个恶魔雕像外面，根本不可能拍到翼仔在做什么……既然是针对翼仔的直播，不拍他还算数吗？” 粉红兔子们打完了架，又恢复了温顺到近似呆滞的模样，团成一个个肥肥软软的粉红毛团，各自蹲在自己负责的被拍摄者脚边。 摄像头全都健在，摄像师们也是个个全须全尾，连毛都没掉一根。 不过散落大半个庭院的黑色碎石则忠实地反应了先前一场混战的激烈状况，以及证明了这群看似呆笨蠢萌的动物们到底有着多么惊人的战斗力。 所以现在跳脚的人只有阿尔弗雷德：“你这是狡辩！！狡辩！啊真是的，最讨厌你这种玩家了！” 不过他气了一会儿发现无济于事，于是咬牙切齿地放弃了追究责任，“从现在开始追加一条规则！绝~对~不准碰到摄像师，否则处以极刑！” 安歌虽然好奇极刑跟粉红毛茸茸之刑的区别，不过还是先问了重要的问题：“可是，万一是兔子自己扑过来碰到呢？那不是死得冤枉？这样很容易就团灭了。” 阿尔弗雷德没有开口，而是合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钟后换了平静的、郑重的语气：“现在，追加新规则：不能主动触碰粉红兔，否则将受到猩红之刑。请玩家放心，是否属于主动，会在合理范围内进行判定。” 公布之后，他怨念深重地瞅了眼安歌：“之前的行为不再追溯，但是以后有人胆敢再犯，绝对不能放过哼！” 总觉得周围有不友善的目光刺过来，安歌没抬头，默默跟在人群后面移动去了餐厅吃午饭。 餐厅装修得十分豪华，有一张巨大的、能容四十人同时就餐的长方形餐桌，材质是不知名的黑色石头，打磨得光可鉴人。 靠外庭的墙上则是一人高的圆顶窗户跟半人高的油画交叉排列，总共三幅油画。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三幅油画可以拼成一幅完整的油画，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颜色苍白以及灰黑的人体；粉色的、形状怪异的建筑物；还有各种人跟动物、动物跟动物拼接而成的怪物：鸟头人身、兽头鸟身等等奇诡形态。 所以看似庆典一样的盛会，清丽整洁的配色，却依然让观赏者能感受到甚至能影响生理的不适感。 穿印花大裙子的女孩停在油画跟前，再次两眼闪闪发亮：“呜哇……是博施的尘世乐园！不应该是真品吧？仿制的吧？我可以摸吗？” ……你在一个游戏场景里计较什么真品赝品？ 安歌只是在心里默默吐了句槽，就见那女孩摸了下油画，然后露出吓一跳的表情，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有点明白了，也伸手碰了一下，并且示意翼仔也照做。 【尘世乐园1/3：人间界】 【我在人间界欢宴，在天堂里安眠，在地狱中清醒不堪。】 读起来有语病的样子……是什么线索吗？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有人已经坐在桌边准备开动了。绘着精致细腻鸢尾花釉彩、胖乎乎的白瓷茶壶像被一只隐形的手拿在半空，朝自动翻转过来、有着纤细把手的茶杯里倒进了热腾腾的红茶。 细细的水线在半空拉高再落下，精确地注满了茶杯，像是训练有素的管家在操作。 餐桌上堆满了食物，比如装着切片面包、贝果、酥皮面包的藤篮；装着十几种颜色各异但看起来都很美味的果酱和黄油银质架子；堆满馅饼蛋糕或者烤鱼的纯银大餐盘；装着嫩绿生菜叶跟红艳艳石榴籽的超大沙拉盆……全都像被一双双隐形的手托着，挨个送到坐下来的客人跟前任凭取用。 一双刀叉正在切割烤乳猪，将切好的香气四溢烤猪肉放在一个个白瓷小碟子里，小碟子自己悬浮起来，往有人坐的位置落下。 并且放置在餐厅角落的乐器们也自动演奏起来，响起了柔和的室内弦乐。 忽略来客身份和看不见的仆从的话，这堪称一场能令大多数人满意的宴会。 不过很显然没几个人在享受午餐，要么食不甘味，要么碰也不敢碰，只是为了不会显得突兀，所以干巴巴地坐着。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谜题，加上跟雕像折腾了一场也饿了，安歌索性也坐下来用餐，边吃边暗中观察其余九个人。 除了十字弓三人组特别显眼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个年龄约莫在二十后半的男人。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是华人，但五官轮廓更为清晰立体，像个俊美的混血儿。 除了出色的外表，他沉着的气度也格外与众不同，镇定得好像真的只是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对玩家们跟兔子都没有多余的关注，甚至体贴地帮身边的女伴——坐他左手边的是印花裙姑娘——递调料瓶。 翼仔用力抓紧了餐刀，突然低声问：“Clay哥，我跟对面那个，你觉得谁比较帅？” 安歌恍惚间觉得自己穿越回了古代，有人正在问：“我与徐公孰美？” 这当然是个送分题，他立刻回答：“你比他帅多了。” 翼仔很满意地嘴角上翘，几口吃光了牛排，从悬浮的瓶子里挑了草莓汁喝。 又体贴绅士地给安歌倒了一杯，顺带把离得并不远的调料瓶也拿过来放在安歌最方便取用的位置。 安歌隐约察觉到年轻男孩对那个混血男人的竞争意识，觉得很是莫名，问他：“到底怎么了？” 翼仔垂下眼睑，自己表情也有点困惑，“也没什么，就是……他，好像对那个人，很不服气似的，刚刚差点跟我抢起来。” 安歌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那个人不简单，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不能无凭无据就猜那个人是杀手，但假如不幸是这个人，会是个相当难应付的强敌吧。 翼仔听见他说“我们”，立刻又心情好了，笑嘻嘻点点头。 这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用餐完毕，喝着饮料聊着天，有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餐厅。 那个安歌认为应该多留意的男人就在这时候也站起来，用叉子敲了敲手边的高脚香槟杯。 清脆的叮叮声自然而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就开口说话了：“各位，难得聚集在一起，大家不如互相介绍一下，彼此熟悉点，至少可以减少被杀手趁虚而入的机会，对不对？就由我开始吧。我的ID是尤里安，这是我第三次参加游戏。” 可以说他那句“减少被杀手趁虚而入的机会”准确地戳中每个人的痛点，连站起来要走的两人也重新坐下来了。 然后顺着他左边开始，印花连衣裙女孩也自我介绍：“我叫邹言言！语言的言，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游戏，老实说还有点没搞懂怎么回事呢……” 安歌刚留意到一些细节，就看见尤里安也侧头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邹言言脸色立刻又变了，吞吞吐吐地改口：“ID、ID是穷光淡……淡水的淡。” 安歌掩面叹息，虽然说，可能是因为尤里安这个ID实在太有误导性，再加上混血儿的长相配上西式命名也不违和造成了误会。 但居然有人比翼仔更蠢，实在叹为观止……不对，其实仔细一想，翼仔并不蠢，他只是行动力比较足，做的比想的多而已。 有好几个人笑出了声，虽然并不一定是带着善意的。 但是安歌皱起眉，发现一件十分诡异的事。 他正在沉思，一旁翼仔低声问：“Clay哥，你怎么了？” 安歌没抬眼看，只是说：“有点事，不大对劲。” 翼仔说：“什么事不对劲啊？是他们的脸也变成我这样了吗？” 第20章 Clay哥哥讲玄学 安歌惊悚抬头，看见年轻男孩挤眉弄眼的鬼脸，一巴掌糊了上去，“再拿这事开玩笑，我就送你去绝育。” 翼仔抖了抖，顿时老实了，小声解释：“我看你心情沉重的样子……” 安歌说：“我那不是心情沉重！只不过觉得奇怪，她报了本名，可是并没有系统提示超游，这是为什么？” 翼仔说：“很简单呀，说明她的行为没有超游。” 安歌本来想说这不是废话吗？可仔细想想突然回过神来。 虽然不太明白意义何在，不过，这一次的游戏，应该是基于玩家现实里的身份进行的。 安歌一心二用，边想边听其他人自我介绍，因为这个过程是纯粹资料堆砌，也就不一一赘述了。 值得一提的是十字弓三人组的ID十分有趣，他们开头遇到的那个长发女孩看起来高冷知性，然而ID却叫“土生土长小旋风”，令人大跌眼镜。 而和她关系亲密的年轻男人，ID叫“天生天养小白龙”，看着十分像情侣名。 第三名成员，也就是使用十字弓的卷发女孩ID则叫做“自生自灭小卷毛”，而唯一和ID能沾边的大概就是她一头天然卷的头发。 安歌还在好奇三个人的关系，翼仔已经摇头晃脑地下了定论：“修罗场啊……” 一副过来人的感慨模样。 安歌横了他一眼，为了不妨碍在场的人交谈，改成了用游戏助手聊天。 Clay：你很有经验。 翼仔：受惊.jpg 翼仔：我没有我不是别扶缩.jpg 翼仔：我就是见过而已！ Clay：所以是三个彼此认识而且关系很好的人，同时进入了一个模组？ 翼仔：诶对哦……很令人怀疑啊。 Clay：想不出来，先放一边吧。 翼仔：嗯嗯！ 一圈人已经介绍完了，安歌刚好坐尤里安对面，所以是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 等他说自己是第二次参加游戏时，右手边有个女人突然插嘴：“我不信，你把规则玩得很溜嘛，老司机装什么萌新。” 安歌看了她一眼，是个穿着和气质都像女白领的女人，他记得ID是“我要变成奥利奥”，简称奥利奥。 安歌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有个朋友喜欢设计游戏模组，在参与这个桌游之前，我就已经玩过一些类似的，所以对规则方面有点心得，这也算是个……小小的优势吧。” “嘿，那兄弟，你要罩着我们啊。”这次开口的人ID叫“进击的王百万”，就隔着翼仔坐在安歌的右边，满脸堆笑，十分和气。 奥利奥嘀咕了一句：“还不知道谁是杀手，万一就是他呢？还罩你，想得美，杀你还差不多。” 王百万挠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等安歌或者翼仔反驳，尤里安就微笑着说话了，“奥利奥说得没错，现在我们并不知道谁是杀手，所以应该更加谨慎。没有根据的猜测只会带来混乱，冒险者们自己内讧，只会让真正的杀手获益，所以我们必须团结起来。” 对于这一点，安歌也表示赞同，“为什么杀手存在的同时，还要设置一个宝藏的存在？我认为目的就是分裂冒险者们，给杀手创造机会。” 毕竟在超真实桌游里，杀手杀人并不像桌游里那样，主持人说一句“天黑请闭眼，杀手请杀人”后，轻轻松松指一下目标就完事的。 在这个无限还原现实的桌游里，杀人就必须身体力行地去杀。这就意味着，可能留下线索、撞上目击者。同时，需要不在场证据，还有最糟的可能，比如没杀死对方而只是重伤……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困难度简直地狱级别，所以会在另外一些方面进行平衡。 比如晚上只有客房里是安全的、寻找宝藏有陷阱、夜里有鬼魂出没，还必须分辨一下死者到底是死于谋杀还是死于寻宝。 真是无论哪一方都让人心累到头秃。 尤里安也微笑点头，“Clay说得相当一针见血，所以我还有两个提议。第一，既然不限定房间里同时住几个人，我建议同一个房间里最好不少于三人。第二，既然不指认凶手也不会有惩罚，那就不要轻易指认凶手。” 他征询般看向：“Clay你觉得呢？” 安歌也点点头，“尤里安的提议很好，我赞同。” 翼仔没有意见，十字弓三人组也表示赞同：“反正我们本来也是三个人。” 尤里安的提议很快得到了通过——至少明面上没有人反对，于是大家也很快商量好了分组。鉴于目前只有11人，分出三个三人组以后，剩下唯一的二人组，自然就是Clay和翼仔两个人了。 短暂的会议结束，玩家们陆陆续续离开桌前，有的在餐厅里搜索，有的去了外面。 安歌也起身，准备利用下午的时间先把整个城堡都搜索一遍，临走却被尤里安叫住了。 两个人站在窗边，窗外能看见大门外不到一百米处有个巨大的玫瑰花拱门，浓绿的枝叶，深红色花朵开得十分繁茂。 尤里安扶着窗棱，“Clay，你很聪明，如果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不是我就是你。我姑且认为你和我都不是杀手，在利益一致的前提下，想问问你的看法。” 安歌想了想：“我和你看法一致，这是目前……最好的对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先静观其变吧。” 尤里安轻轻点头，和安歌礼貌告别后，也离开了餐厅。姿势优雅绅士，堪称风仪出众。 翼仔站在门口，很是不安的样子，“他威胁你了吗？Clay哥。” 安歌和他一前一后也离开了餐厅，同时将两个人简单的对话告诉了他。 “其实还可以全部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熬到第七天，都不去找宝藏，就不会有人死去。但是，这么做同样找不出谁是杀手，就意味着，到了第七天早晨，除杀手之外的人，全部要被处刑。” 翼仔脚步顿了顿，“所以，分成三人一间房……是为了让大家当诱饵，把杀手引出来？” 安歌说：“是的……所以，可能会有牺牲。” 翼仔默默拉住了安歌的手腕，“Clay哥，你还是太嫩了。” 安歌横了他一眼。 翼仔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笑嘻嘻地黏上来，而是带着点悲伤的神色，安静地说着：“早点习惯吧，极端环境下的人性考验。” 安歌又被小朋友说教了，摇摇头任他拉着手，叹气说：“我曾经见过一段祈祷词这么说：神啊，请保佑我们，使我们免于经受考验。当时无法理解，一般来说不应该是请保佑我们经得起任何考验吗？现在好像有点懂……嗯？” 他停了脚步，有个新的猜测在脑中形成，“先别出去，把所有房间搜一遍。另外，我们分开行动效率会高一点，你搜第一层，我去楼上，搜完在楼梯间碰面，然后接着搜。” 翼仔说：“好，不过搜什么啊？可别说看间就知道了，我真不知道……” 安歌失笑：“哪有那么玄乎，找圣经、十字架、玫瑰念珠……任何有点关系的东西都行。另外有什么看不懂的奇怪的符号啊雕像啊，也都拍个照。” 翼仔不伦不类敬了个美式军礼：“得令！” 说完又忧心忡忡看着他：“Clay哥，你不要相信那个叫尤里安的，他不是个好人。” 安歌板着脸：“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男孩顿时笑得阳光灿烂，干劲十足地在走廊里跑了起来，开始进行搜索。 根据小册子介绍，城堡有七层，包括最顶层小阁楼，总共两百多个房间。不过“对外开放”或者说游戏中能够进入的房间则是八十四个，数字好像没有特别的意义。 其中包括四十四个客房、一个主卧室、主卧室配套的超大独立浴室、三个书房、两个藏书室、六个游戏室、一大三小合计四个餐厅、一个舞厅、四个休息室、两个厨房、一个地下酒窖、十二个储藏室、八个地牢…… 再排除被锁起来的十一个玩家占用客房，剩余搜索房间数为七十三个。 其中一些房间还面积巨大，检查起来十分耗时。 所以到天色擦黑时，他们大约探索完一半左右房间，想找的东西一件都没找到。 翼仔有气无力趴在餐桌上，几乎没胃口吃饭，“一无所获，太失败了……” 安歌翻着记录，轻轻笑了：“不，一无所获这件事，就是最大的收获。” 安歌一开始讲玄学，翼仔就傻眼，更没胃口吃饭了。 第21章 发便当了 鉴于餐厅里人多，安歌没有和他多说，而是草草吃了晚餐后回房间，关上门才开始解释。 “七百年前的欧洲，最流行什么？” 翼仔：“黑死病？吸血鬼？骑士小说？” ……居然还知道骑士小说，小看你了。 安歌已经懒得吐槽了，直接说结论：“那时候的欧洲居民全民信教，城堡位置在布列塔尼地区，当时应该是从国王到平民百姓都信基督的。可是我们搜过储藏室，搜过藏书室和其它那么多房间，却连一件相关用品都没见着，这一点也不正常。” 鉴于介绍手册里强调：“前几任主人的遗留物也都被妥善保管着”，所以经历时间洗礼而全部遗失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翼仔坐在转椅上摸着脖子，“这说明城堡历任主人都不信教？在当时算异类了吧？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安歌掏出了手机，翻找着搜索时拍到的照片，“岂止是不容易，如果这么明目张胆，在黑暗的中世纪，几乎就是等同告诉其他人：快来攻击我吧，我是个堕落之徒。” 他拍到了放在书房和游戏室的几尊恶魔小雕像，以及挂在其它房间里、更多的博施的木版油画。 西罗尼姆斯·博施，生于十五到十六世纪之间的荷兰画家。现在他的作品被分类为超现实主义，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他因为总画这些诡异、离奇、“恐怖感胜于神秘感”的画作，曾经被称为“与恶魔签订契约者”——而这一点，跟浮士德是一样的。 安歌最后说了结论：“我认为这座城堡的第一任主人是浮士德。甚至于……城堡本身就是恶魔建造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城堡里没有任何跟教徒有关的东西。” 翼仔的表情有点呆，几乎跟他身旁的兔子表情一模一样，“恶……恶魔城吗？如果这是恶魔城，按照一般游戏里的设定，宝藏什么的，不就只是个哄骗人类进来送死的骗局吗？” 安歌缓慢地点头，“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冒险者们和杀手不死不休的对立立场、可以带出游戏的巨额财富，无一不是在鼓励玩家们自相残杀。 再加上拼死拼活到最后发现宝藏是假的，这样的设定可以说一脉相承地恶趣味。 整个事件开始从一无所有的黑暗中浮现出隐约的轮廓。 两个人谈着话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女人嚎叫声炸响。好像并不是从鼓膜，而是直接从神经侵入脑中，安歌从来没听过这么令人心底生寒的恐怖声音，不仅仅是因为尖锐刺耳，更重要的是，能感受到其中深深蕴含的怨毒与恶意。 翼仔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Clay哥你不要出去。” 安歌一把拉住他，“等等。” 同时开始解自己的亚麻衬衣扣子。 翼仔一下子脸红了，结结巴巴地：“现、现在不是时候吧？要不等、等我回来……” 安歌忙着脱衣服，没反应过来，将血纹背心脱下来扔给他，“把这个穿上……你刚才说什么？” 翼仔抓到背心时，就读到了装备属性，立刻使劲儿得跟甩一样拼命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他三下五除二把背心套上，抓着手机又叮嘱：“千万别出去，有什么事我们手机联系。” 安歌点点头，将他送出了门。 然后等了一会儿，索性先去洗澡，关掉灯，上了客房里唯一的大床，埋头就睡。 黑暗里十分安静，只有安歌匀称的呼吸声，粉红兔兢兢业业地蹲守着。 也许是白天所受的刺激太多，安歌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翼仔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侧头靠在他肩膀附近，低垂的浓密睫毛像把小小的贵妇蕾丝扇，鼻梁跟嘴唇形状优美如大理石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安歌看了下手机，聊天记录里只有一条。 翼仔：我回来了。 这要么说明翼仔遇到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又或者当时的情景不方便取出手机聊天。 他轻轻摸了摸翼仔的头发，男孩醒了，扑倒安歌压在他身上，“嘤嘤嘤昨晚吓死我了！” 安歌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脑，“发生什么事了？” 翼仔顿了顿：“好多好多鬼……” 苍白、阴冷的影子在走廊里飘荡，尖锐的女人嚎叫后来又响起来一次，威力十分强大，那些影子也被震散，但过了一会儿又慢慢聚集成形。 他中途遇到了同样出来检查的六个人，包括三人组、穷光淡、奥利奥和“喝不完别走”——最后这个就是劝说过钱来的男人。 奥利奥疑心病很重，一会儿怀疑是其他人搞鬼，一会儿又胡乱指认杀手，偏偏又不肯和他们分开，最后翼仔实在受不了，走完一条走廊就回房了。 好在虽然受到一些惊吓，但并没有被攻击，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他们于是再次在餐厅吃早餐，并且为十点钟的聚会做准备。 尤里安已经先坐在餐厅里了，换了身衣服。客房衣柜里有为玩家们准备的换洗服装，十分应景地全是中世纪的服装——蕾丝点缀、造型夸张的丝绸衬衣，绣着金线的天鹅绒外套、修身的紧身长裤之类的。 不得不说尤里安十分适合这类服装，看着就像个天生的贵族，正姿态高雅地坐在餐桌边喝红茶。 见到安歌和翼仔一起进来，他微笑着点头示意，“昨晚睡得还好吧？” 翼仔先一步开口：“谢谢，我们睡得很好。” ……总觉得好像有歧义似的。 安歌也就不和他抢话，跟翼仔肩并肩坐下，餐篮、茶壶、水果盘、蛋糕塔、果酱瓶等等都涌了过来，任他们取用。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这时候邹言言……不对穷光淡过来了。 她也应景地换了符合城堡风格的紫色贵妇裙，圆圆的脸蛋看着还真有几分富豪的模样。 只是神色太过不安，畏畏缩缩地靠过来，完全没有昨天见到帅哥的兴奋跟花痴相。 “那个……你们有看见宋江吗？” 根据昨天的分组，穷光淡、奥利奥两个女孩子和快递宋江一间屋，虽然这样三个人住着比较别扭，但第一，宋江虽然是男人，但反而是三个人里最瘦小的一个，所以不会对两个女孩子造成什么威胁；第二，总不能单独放两个女孩子住一间屋，多个人好照应。 但没想到穷光淡和奥利奥一早醒过来就没见着宋江的踪迹，本来以为他是不是提前跑餐厅来了，可餐厅里也没见着人。 奥利奥根本无所谓，宋江怎么样都和她没关系。但是穷光淡不太放心——毕竟算是一个屋的同伴了。所以到处打听，都没有人见过他。 翼仔徒劳地安慰着她：“别担心，说不定只是自己跑去找宝藏了呢。” 穷光淡努力扯出个十分难看的微笑。 然后，就到了聚会时间。 美少女……不对美少年阿尔弗雷德再度闪亮登上舞台，这次换了一身淡蓝色的短裙，依然pikapika闪亮，双马尾上各扎着一个超级巨大的蓝色渐变条纹蝴蝶结，也是粘满了水钻，能亮瞎氪金狗眼。 他拿着话筒，笑嘻嘻宣布：“第一个！不对第二个死者已经出现了！那就是——锵锵！” 他身后徐徐降下一面巨大的液晶屏，显示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然后渐渐镜头拉近，显示出一张毫无生气的男人的脸。 瞪大的双眼浑浊不堪，面容扭曲、嘴张大得嘴角都有开裂的迹象，他躺在一片草地中，恐惧的神色因为死亡而凝固在了脸上。 第22章 验尸与处刑 是那个ID叫做快递宋江的男人。 穷光淡惊叫了一声，又急忙胆怯地捂住了嘴。肩膀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 奥利奥皱了皱眉，虽然沉着脸，却还是觉得冷似的交叉了双臂。 看见几个小时前还一起吵过架的同伴变成这种样子，就算再自私的人，也难免会生出唇亡齿寒的恐惧感来。 阿尔弗雷德抽出一张蓝色的卡片，“今天早晨9点，负责打扫花园的仆从发现了尸体，位置在古堡西北边树林中。嗯……没有明显外伤。完毕！” 冷场了一会儿，终于尤里安打破沉默：“……死因呢？” 阿尔弗雷德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法医，你可以自己去看呀。” 还带勘探现场的吗…… 一群人商量了几句，全都转移地点，去了西北边小树林。 根据同屋穷光淡和奥利奥的证词，昨晚那声惊嚎之后，她俩决定出门看看，但宋江胆小，而且白天才被恶魔雕像咬伤了腿，所以躲在屋里没出去。 等她们回屋时，宋江还在的，躺在沙发上，跟她们聊过几句。 直到两个人就寝。 所以可以确认，直到晚上11点，宋江还活着的。 十点多，初夏时节阳光高照，将树林中的水汽晒得一干二净。草丛高不过一指，所以尸体躺在上面十分明显，脸呈现一种近似腐败的青灰色，跟恐怖片里的僵尸似的。 穷光淡和王百万最先腿发抖，离得还有五六米就不肯再靠近。 等走到尸体边上时，就只剩下四个人了——安歌、翼仔、尤里安和奥利奥。 尸体有可疑的臭味，手指蜷曲成鸡爪似的缩在胸前，似乎打算抓住胸口的衣服。 近处看更加面目狰狞，眼珠浑浊不堪。 安歌从包裹里取了橡胶手套戴上，硬着头皮去捏了捏尸体的脸，然后顺着往下捏到腿，“尸僵已经扩散到下半身了，死亡时间超过8小时。既然是九点发现的尸体，那么死亡时间有可能在昨晚12点到1点间。” 尤里安也弄了橡胶手套戴上，从尸体旁边半米处捡起来一个金色的藤枝烛台。那个烛台款式安歌也见过，就放在走廊里，当时也上手试过，重量感十足，应该是纯金的。 “这恐怕是……宋江死后爆出来的。”尤里安仔细看了看，随手交给安歌，安歌也检查了一下，再传给翼仔。 总之一群人检查完了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说明也十分简单：纯金古典藤枝烛台，价格昂贵的奢侈品。 玩家死亡随机掉装备，突然又有游戏的气氛了。 但是为什么偏偏掉的是古堡里的纯金摆件呢？ 安歌叹气，“我估计是他偷的。” 死者衣着整齐，外套鞋子一样不少，另外西北树林走出去十几米，就是两米高的围墙，围墙顶端虽然有铁质尖刺，但间隔稀疏，装饰作用远大于实用意义。所以这哥们估计是想趁着半夜三更翻墙逃跑。 逃跑不说，还顺手牵羊拿了古堡里值钱的物品，结果逃没逃出去，连命也搭上了。 “所以杀了他的凶手，应该不是人。”尤里安说，“蔷薇守护者守护着古堡，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小偷。” 安歌赞同，又在翼仔帮助下，将尸体翻个身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外伤。他按了按胸腹后背之类，也没有明显凹陷，“估计是……吓死的。” 奥利奥冷笑：“你们一搭一唱，把锅甩得倒是溜。要不是杀手只有一个人，我真怀疑你们是凶手搭档。” 翼仔冷哼：“谁乐意跟他搭档！” 尤里安微笑附和：“我也有同感。” 换来翼仔怒目相向。 安歌不想和她争辩，摘了手套拎在手里，“谁还有别的意见，都可以说说。” 奥利奥厌恶地扫了眼尸体，到底还是不想自己碰，“确定死亡时间是昨晚12点到1点？” 安歌摇头，“不确定，毕竟我也不是法医，不过是看了几本未必靠谱的侦探小说而已。” 三人组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这时候两个女孩子走近了。安歌留意到她们行动前还被男人拉了一下，很是忌讳胆怯的样子。 这哪儿是小白龙，明明是小白脸。 小旋风跟安歌借了手套，自己也上手捏了捏，小白龙在远处着急得抓耳挠腮，“小风小风……那是个男人！别摸啊！” 小卷毛嗤笑：“切！一坨肉而已，至于吗你？” 小白龙还在叨叨：“可可可、可那是个男人的尸体啊，啊你你你还摸他大腿！” 男人拔高变调的嗓音实在难听得很，周围人都难免露出听不下去的表情，多少都开始好奇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哄得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漂亮姑娘围着他转的。 不过小旋风充耳不闻，仍然淡定地捏了一遍尸体，确认了安歌的猜测，“虽然我也不是职业法医，不过死亡八小时的猜测至少有90%的正确率。” 奥利奥仍然一脸防火防盗防诈骗的表情，“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旋风对着她也没有笑脸，“我又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才说的，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奥利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眼小旋风。 然后转头问翼仔：“你的看法呢？” 翼仔没想到女人间的烽烟弥漫到自己这里来，愣了愣，抚着鼻翼沉思，“嗯……既然他是趁着你们睡着了离开的，那之后几个小时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而且很有可能是鬼魂干的，干嘛非要纠结具体的死亡时间啊？” 奥利奥脸色发青，大概十分后悔自己问了多余的问题。 还是尤里安出来打圆场：“如果没有别的发现，不如我们回去进行讨论了？” 十个人包括开始不敢靠近的几个，也全都凑过来围着尸体看了看——毕竟涉及自身安危的事。 然后一队人加一队兔子又默默返回了舞厅。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从哪儿搞了套卡拉OK唱得正开心，而且唱的还全是流行曲。 玩家们陆续进来时，他正唱到圈圈圈圈圈……走调走到作曲者都不认识，然后干脆利落地关掉了伴奏，“十分钟后开始投票，那么，祝大家好运yeah~” 手机游戏助手里跳出了投票界面，除了十个人的ID之外，还有第十一个选项：弃权。 安歌问：“请问主持人，如果全员弃权会发生什么事？” 阿尔弗雷德笑容可掬地回答：“什么也不会发生哟~但你们确定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找不出杀手也没关系，可以趁机弄死讨厌的人哟~” 顶着甜美清纯的外形说着饱含恶意的话，跟玩笑似的让人觉得缺乏真实感。 但是言语中赤果果的明示却让安歌心中一沉，单单这一句话，就足以毁掉玩家之间脆弱的平衡，他和尤里安努力想要达成的“全员弃权”结果，更是梦幻泡影，不能指望。 最直观的证据就是，穷光淡哈哈大笑：“开什么玩笑，至于吗讨厌就要杀人。”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尤里安则再一次强调了弃权的好处和胡乱投票的坏处，但无非是连累无辜不好、破坏玩家彼此信任感之类，听起来不痛不痒的理由。 所以也没有人回应他。 安歌也没有说话，只低头看手机。 翼仔发来消息：怎么办？我遏制不住想投尤里安一票，尽管他是好人。 Clay：想投就投。 翼仔：？？真的假的？？ Clay：全员弃权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但只会喊点空口号当理由，不是傻白甜就是另有所图。你看他像傻白甜？ 翼仔：好的好的！！那我就投他！ 十分钟过得很快，所有人都投了票，展示凶案现场的屏幕列出了投票结果。 穷光淡 3票 喝不完别走 0票 长大了我要当奥利奥 1票 土生土长小旋风 1票 自生自灭小卷毛 0票 天生天养小白龙 1票 进击的王百万 0票 尤里安 2票 翼仔 0票 Clay 2票 阿尔弗雷德兴高采烈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好的！结果显而易见！穷光淡将被处刑！这次是自业自得之刑！” 穷光淡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拼命摇着头：“为什么……为什么啊……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不是杀手！你们搞错了！” 她转过身往大门口跑去，大门紧闭，她又往楼梯上跑，结果被楼梯上守着的兔子后脚一瞪，整个人狼狈地滚了下来。 贵妇裙成了束缚，她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整理好层层叠叠的繁复裙摆，只能拼了命地哭着、尖叫着。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阿尔弗雷德轻轻柔柔地笑着，仿佛正在对粉丝们致辞：“处刑——开始。” 第23章 小机灵鬼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说话，背后的大屏幕闪了闪，显示出来的是穷光淡坐在客房里的半身像。 年轻女孩一脸神秘地开口了：“这是件真事，我听我舅妈说的。她是哈尔滨人，她小时候有一次，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去河边玩，她跟另一个女孩子为了追蝴蝶，不知不觉顺着河滩跑得太远，天朦朦黑，周围都没有人烟。两个小姑娘吓坏了，闷着头往回走。她们在路上遇到个老太太，穿着青布衫，背着她们在低头挖野菜，可能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头埋得很低。我舅妈不知道为啥觉得很害怕，根本不敢靠近，可她朋友却不觉得，反而走去问老太太，去某某村有没有近路？老太太只絮絮叨叨念着某某村啊，让我想想啊，还是没抬头，窸窸窣窣地摆弄着草丛。因为光线不好，我舅妈开始也没看清楚，后来仔细一看，草丛里有只小红鞋！她急忙拉着朋友想要跑，她朋友还是没反应过来，反而莫名其妙问她，为什么拉我？” “老太太突然哼哼冷笑，说你看见了吧？倏然回头，竟然半边脸是人脸，半边脸是猫脸，嗷地一声扑了过来。我舅妈吓得转身就跑，也不管她朋友了。她朋友慢半拍，被猫脸老太太抓住了，惊声尖叫着。我舅妈也吓哭了，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走了……后来她朋友再也没出现过，朋友的父母报了失踪，但是一直没找到……” 穷光淡讲的是九十年代一个著名的都市恐怖传说，据说有个老太太去买菜时突然死在路上，正巧一只猫从她头上跳过去，老太太死而复生，但是半边脸变成了猫，而且从此后专门以杀小孩为生。 九十年代时，猫脸老太太的传说在哈尔滨一带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政府还专门对此辟过谣。 穷光淡还挺擅长讲故事的，虽然不是什么有新意的鬼故事，但也让听众一阵阵后背发寒。 而他们也很快明白了每个人拍一段讲鬼故事视频的目的所在。 随着屏幕里的讲述，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口站着个干瘪枯瘦的老太太，穿着古色古香的青布衫，脚上是一双黑布鞋，花白的头发盘成发髻。 脸上皱纹和老年斑密布纵横，一双眼睛却又圆又亮，是澄澈的金色，中间长着黑色的瞳仁，跟野猫的眼睛一个模样。 面颊生着细细的绒毛，她看着屋里的人，缓缓咧开嘴笑了，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其中上下四颗犬齿尤为突出尖锐。 她轻轻一迈步，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动的，就已经从大门来到了穷光淡的身边，弯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拖。 枯枝般的手指直接扣进穷光淡的肉里面，裙子的紫色面料上很快扩散开了腥味浓重的痕迹。 穷光淡又痛又恐惧，最后是恐惧占了上风，顾不上疼痛，一边尖叫，一边抬手拼了命地撕打。老太太两只手仍然稳稳扣在她肩肉里，任凭女孩将她发髻都撕扯得凌乱不堪，只看准了机会张口一咬。 令人牙酸的硬物摩擦声响起来，伴随着穷光淡歇斯底里的惨叫，和昨晚那叫声都差不了多少了。 原来所谓的自业自得之刑，就是被自己讲的鬼故事给杀死。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太太一口咬掉了女孩左手半截食指和中指，跟嚼炒蚕豆似的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脚步没停，跟来时一样迅速，将穷光淡拖出了大门。 整个过程十分短暂，视频里的穷光淡故事都没讲完，屏幕又闪了闪，切换成了走廊里的情景。 应该是跟拍兔子的视角，位置十分低，只看得见穷光淡挣扎的两只脚，被强迫拖拽着前行。配套麦克风的采音效果十分好，在穷光淡恐惧至极的尖叫哭喊声里，还能清晰听见衣物摩擦声、鞋底在地板磕碰的声音，以及，时不时响起的啃咬和咀嚼声。 阿尔弗雷德啧了一声：“怎么半路就开吃了，不用打扫走廊啊？” 大半的人都无法维持站姿，或坐或跪或蹲，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很浅。 安歌也觉得心慌无力、膝盖发软，还有些恶心反胃，全靠右手和翼仔的左手紧紧交扣，从掌心的温度汲取着勇气。 眼看着穷光淡被拖到了走廊尽头，阿尔弗雷德关掉屏幕，笑嘻嘻歪头：“最好看的部分是收费内容，不给你们看。” 谢谢，并没有人想要看。 好在阿尔弗雷德也懂见好就收，随便说了几句就宣布解散，这时候也差不多折腾到午饭时间了。 虽然没人还有胃口吃饭，但还是有几个坚持去了餐厅。下午还有事要做，未来还有五天时间必须打起精神应付，补充能量是必须的，不能随心所欲。 这么想的人不少，所以午饭吃得还算又寂静又热闹。热闹是因为除了小白龙和奥利奥，其他人都来吃饭了，寂静是因为没有人说话。 大家就这么沉默着、食不甘味地填饱了肚子，而后各自散去。 安歌还在喝茶时，小旋风和小卷毛走过身边，他听见两个人在商量接下来要搜索的房间，其中好几个都是他们昨天搜查过的。 安歌很快做了决定，扭头叫住她们，“一号和二号储藏室我们昨天也检查过了，我正好做了记录……等等啊……”他从钱包里翻出活页本，将记录了两间储藏室里物品、构造、装饰的清单取出来递给小旋风。 小旋风迟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板着脸准备接，却被小卷毛拦住了，她似笑非笑地说：“干嘛呢小帅哥，你对我们家小风可真好啊，别多想了，我们小风可是有主的。” 安歌说：“别误会，只不过听见你们说准备去检查，想做点互惠互利的交换而已。” 小旋风没等小卷毛再开口，就接过了两页纸，用不甘示弱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倒是挺有自信，就这么确定我不会再你之前找到关键的线索？” 安歌忍不住笑了笑，自信独立而坚强的女孩子，他倒是一点也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欣赏，“就算是竞争关系，我们也可以适当合作一下，反正我也搜过了，就当个参考，可以帮你们提高一点效率。昨天还没谢谢你们，帮我们对付石雕怪物。” 小旋风跟小卷毛对视了一眼，神色柔和了一点，像是忍不住想笑，小卷毛哼了一声，“不客气，既然这样那资料就当是谢礼了，用不着交换情报了。” 安歌：“……” 还可以这样？？ 小旋风看见他吃瘪，终于笑了笑，这是个长得十分清淡的女孩子，板着脸时有些生人勿进，但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她轻轻拍拍小卷毛的手臂，“别欺负人了。”又转头对安歌说：“我们在阁楼发现一副还没画完的油画，画的是玫瑰花，碰一下会有提示。” 小卷毛皱眉：“小风你还真告诉他！” 安歌说了声谢谢，小旋风告别后就拉着一直不满抱怨的同伴走了。 安歌也站起身来，跟翼仔说：“我们走吧，我有个地方想去看看。” 他也客气地和尤里安告别，尤里安忧虑地说：“你真的相信她？这样做太冒险了。” 安歌叹气：“谁让她长得漂亮呢，我忍不住想帮她一点，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情报。” 尤里安似乎被噎住了，大概是太过无言以对，只好默默低头喝茶。 离开餐厅后，翼仔还在沉思，悄声问：“Clay哥，你真觉得她很漂亮吗？所以才帮她？” 安歌默然扫了他一眼：“你没看见尤里安一脸你骗鬼的表情吗？结果还真骗到你这个小机灵鬼了？” 第24章 杀死安歌 翼仔表情纠结，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因为安歌叫得亲昵而高兴，摸着脑袋想了想，“哦……确实，如果找人合作，小旋风还比较可靠。聪明冷静，也不像是会背后捅刀子的人。” 说到这里就更纠结了，“刚刚尤里安说，他不想伤害别人，所以给自己投了一票，我稍稍有点愧疚，如果还有别人投他，那岂不是误伤。” “不可能，”安歌说，一边走上楼梯，“真不想伤害别人，可以选择弃权。而且他总共就得了两票，你投了一票，另一票是我投的。” 翼仔倒吸口气，跟着他窜上楼梯，两眼闪闪发亮，“Clay哥！你也觉得他就是杀手？” 安歌摇摇头，“杀手至今没行动，还不能确认到底是谁。现在我只确认一件事，那个人，绝对不安好心。” 两人说完后已经来到了三楼，翼仔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墙上的油画开始沉思。 这也是另一幅博施油画的一部分，他们昨天检查的时候触碰过，只得到简单至极的说明：【博施的又一幅作品】。 城堡主人显然是很喜欢博施的画，才会在各处挂了不少，走廊这一幅的内容，比起餐厅的则乏善可陈，大概是博施的练习作，只是一片风景，比较不同的是天空涂成了肉粉色，使得画中的树林仿佛被怪兽吞进胃里似的。 翼仔也跟着沉吟，“这么一说，餐厅里的油画有编号的，跟这些都不一样。” 安歌给他科普：“餐厅里那个是博施的代表作，叫尘世乐园，本来就是三联木版油画，原本从左到右，依次画着天堂、人间、地狱。餐厅里那三幅拼起来就是中间最大的人间那一幅。” 提示是这样的： 【尘世乐园1/3：人间界】 【我在人间界欢宴，在天堂里安眠，在地狱中清醒不堪。】 翼仔若有所思一击掌，“我在人间界欢宴，所以人间挂在餐厅里，那天堂里安眠，天堂应该挂卧室？然后……清醒，在哪里最清醒呢？如果是我，那就是在洗澡的时候，挂浴室？” 安歌认为他思考方向是正确的，只是细节上有待商酌，于是翻出记录检查，“主卧我昨天看过，墙上除了壁灯之外别无他物，贴的墙纸据说是二十年前更换的……破坏了会惹怒蔷薇守护者，所以没有动手。” 翼仔摸着下巴，“那……难道安眠的地方是浴室？那间超大浴室跟个小型有游泳池似的，有个很棒的按摩浴缸，睡觉肯定很舒服。” “你干嘛跟浴室杠上了……”安歌哭笑不得，“我觉得得从城堡主人的思路去推测，假设是浮士德，对他来说，哪里适合睡觉，哪里适合清醒？” 翼仔掰着手指，“睡觉当然选择卧室的床……或者客房？那床也太多了……一个个筛选吗？说到清醒，他是个痴迷追求知识的学者，自然搞学问、看书最清醒！” “但是，这里说的是‘清醒不堪’，不堪两个字，似乎带着一种并不乐在其中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有点被迫清醒的意思。” 安歌开始抠字眼，翼仔就抱头蹲在墙脚呻、吟，“哇这么一说感觉复杂得不得了，真是让人脑壳痛。” 安歌默默中断了分析：“总之，阁楼先放一放，去书房跟藏书室都看看吧。” 城堡里总共三个书房两个藏书室，昨天他们检查了两个书房一个藏书室，另外两个在三楼走廊尽头，位置很偏僻。 翼仔自告奋勇走在前面，说是万一遇到陷阱什么的好保护他，虽然安歌认为机关陷阱不会做在这么明面上，但也心领了他的好意。 藏书室没有异常，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书房了。 翼仔依然先他一步进去，一如既往开始四处乱摸，这次居然让他摸出一张床来。 这张单人床藏得非常隐秘，收拢起来时就是个书柜，而且，如果普通人碰那一整列黑色的抽屉拉手，一般只会想到往外拉，然后就会正常地拉出空抽屉来。 然而翼仔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乍看好像只是手痒没处使力了，所以恶作剧似的抓着拉手扳动了几下。 接着安歌就目瞪口呆看着他刷拉往后一拉，从书柜里拖出一张单人床来。 这简直是幸运骰随手一扔就扔出99的奇迹…… 翼仔本人却毫无自觉，只是兴高采烈地坐在床上试垫子的软硬，“弹性不错，挺舒服的，哇这哥们会享受啊，在书房里睡懒觉！” 单人床做得结实而精细，床垫固定在床板上，酒红色天鹅绒包裹的海绵厚实而且弹性十足，不说全新，也有九成新，说是两个月前才装好的也不为过，大概是魔法的力量在维护吧…… 安歌夸了翼仔几句，走近了仔细看。在连结书柜的一头，垫子明显高出很多，像是自带枕头的样子。 他想了想，就躺了上去，后脑刚好放在枕头位置，突出的织物部分熨帖地支撑着脖子。 简直像是量身定做一样完美。 而且大半个头都探入到书柜凹槽里，遮挡了光线，似乎也遮挡了声音，营造了非常适合安眠的宁静幽暗氛围，令人放松。 安歌稍稍一放松，突然头晕目眩，眼前闪过了许多破碎的画面，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深沉无比的惊恐，但下一秒钟，翼仔的声音在耳旁絮絮地盘旋着，“怎么样怎么样？其实我觉得这个设计挺不错的，回去我们也在书房里搞一个吧！” 于是又一次释然，硬着头皮仔细看。 书柜内侧好像比刚刚更黑了，黑色迷雾之外，影影绰绰的影像闪烁着，像是年代久远的破烂摄像机，又像是某人残缺不全的回忆。 他看见覆盖着细细绒毛的膜翼在夜空下扇动，圆满皎洁的银白月亮照耀着黑色的松针林尖梢。 他看见鲜红的血带着热气喷淋在莹莹发亮的雪地，无数的铁叉、镰刀和刀剑伴随火把在密林中起伏挥舞。 他看见衣衫褴褛的农民们甚至打着赤脚，带着满脸愤怒与狂热的无畏，挥舞着农具翻越过山林，往远处孤独伫立的城堡冲去。 随后他甚至听见他们那既蛮荒又真挚、既赤诚又饱含杀意的叫喊声。 他们的嘶吼在山谷、林间此起彼伏，交织回应，仿佛是全世界意志联合起来的怒吼： “杀死浮士德！杀死浮士德！杀死浮士德……” “……杀死安歌！” 第25章 假装很凶 安歌吓得猛一抬头，额头撞上了木柜的板子,嘭地一声巨响，火辣辣的疼痛令他眼前那些幻境全都消失了。 他痛得头晕目眩金星乱飞，从单人床滚落在地板上，抱着头说不出话。 翼仔第一时间就冲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边问边慌慌张张地捧着安歌的脸检查，忧心忡忡地说，"都破皮了……这可怎么办……" 没等安歌想好怎么办，额角传来湿润的热意。被……被舔了 他怔住了，随后一把推开翼仔，"你……不讲卫生!" 翼仔认真地看着他:"舔舔就不疼了，真的，还疼吗" 废话当然还疼。 不过面对男孩澄澈的目光，他迟疑了下，"好、好多了。" 翼仔松口气，这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安歌说他看见了幻象，以及听见了那句有点莫名其妙的吼声: 杀死浮士德。 最后他好像从观看者变成了被卷入其中的受害者，直面着暴徒的杀意与仇恨，仿佛汹涌的人群是冲着他来的，这才会被惊吓到。 翼仔若有所思，松开安歌自己躺了上去，"我也试试。" 安歌担忧地看着他。 过了仿佛有半个小时，但实际上还不到一分钟，男孩毫无动静，只有呼吸平缓绵长。 安歌终于忍不住问:"翼仔" 翼仔:"唔……环境真好，差点睡着了。" 安歌:…… "那你睡吧我走了。" 翼仔忙抬手:"等等等等，Clay哥，我发现了点东西!" 他调出手机的照明电筒，照亮了仰面躺时面对的柜子底部，"这里有幅画，嗯画的颜色干净明亮，有几个没穿衣服的男女……咦!" 他摸了摸画，发现木板是可以活动的，往左右挪了挪，就滑开露出个小暗格来。他往暗格里掏了下，摸出一块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石头，厚度最多半厘米，只有三分之一个巴掌大小。 【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石片，用途不明，唯一品。】 翼仔探出头来，将石头递给安歌，一边说：“这里有提示，Clay哥你要不要再来看看？” 安歌有点犹豫，翼仔微笑着对他伸出手，“别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安歌板着脸：“别闹，我只是觉得拥挤而已。” 翼仔温顺地点头，“没关系啦，来吗？” 他眨巴着清亮柔和的双眼，像憨厚的大型犬一样笑着，假装看不出安歌色厉内荏的伪装。 毕竟是有线索，安歌还是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单人床很窄，他不得不紧贴着男孩的身躯，无法形容的馥郁香气传来，让他觉得更加紧张。 不过很快他就专注于头顶的油画，背灯照耀下，近在咫尺的色彩依然柔和细腻，有肉粉色的建筑物、洁白的人体，在风景优美的湖畔像是进行着什么仪式。 他伸手碰了碰，果然得到了提示。 【尘世乐园2/3：天堂】 【我在天堂里安眠，在人间界欢宴，在地狱中清醒不堪。】 翼仔颇有感慨：“竟然在书房睡觉，那最后一个地方到底会在哪里呢？我押五包辣条，肯定不是浴室。” 放过浴室吧。 安歌叹息，离开了单人床，这才从翼仔手里接过那块石头，想了想又从包裹里取出另外一块酒杯形的黑石头，就是当初从喷泉雕像中好不容易得到的那块。 【形状如酒杯的黑色石片，用途不明，唯一品。】 他将两块石头放一起对比，虽然形状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两者的厚薄是完全一致的。 翼仔也凑在旁边观察，一边喃喃自语，“虽然看不明白能干啥，但是肯定很重要，是……解谜的关键道具吧？” 安歌说：“肯定的，既然是唯一品，多半跟宝藏，或者主线有关……那就麻烦了，如果有人拿到其中一件藏起来，那就没办法破解谜题了。” 翼仔灵机一动，“怪不得你要拉拢小旋风，是觉得她最有可能拿到关键线索，并且最有可能合作？” 安歌点点头，将石头还给翼仔，然而翼仔不收，“给我也没用啊，解谜的事就交给你了！” 安歌：“……不许偷懒！” 翼仔继续眨巴着眼睛看着他，“Clay哥，我相信你。” 安歌败退，将两块石头都收进包裹里，形状不同的两块石头居然被收进同一个格子，这证实了他的一个推测——两块石头是隶属于同一件道具的。大概……收集齐了就能组合出那件道具。 然后说：“如果能找到宝藏，我们平分。” 翼仔笑嘻嘻点头：“好啊好啊，不过宝藏到底存不存在呢？” 安歌：“鬼知道。” 一阵阴风穿过书房，吹得窗帘飘动，乍看似乎是个鬼影在拼命摇头晃脑地表示我也不知道。 安歌觉得有点冷，摸了摸手臂，“这里的线索应该找完了，我们换地方……” 话没说完，敞开的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嘶嚎，无数的尖啸声交织成震耳欲聋的声响，联合起来的动静大得像是个巨人在窗外怒吼。 安歌和翼仔下意识就扑到窗前，正好看见左前方的玫瑰花拱门一端的枝条散开了，数不清的绿色枝条间纠缠着一个挣扎不休的人形，正将那个人往枝条内部拖拽进去。 第26章 侦探先生登场 他们所在的书房位于城堡第三层，就算全力冲刺，抵达楼梯大约十秒，下楼大约二十秒，冲出城堡赶到事发现场大约一分钟，无论如何是赶不上了。 不过是几秒钟时间，那些枝条就已经将人拖拽到了花丛中，茧子似的将人团团包裹。 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安歌看了眼翼仔，两个人还是离开书房，赶去了玫瑰花拱门。 浓绿枝条重新纠缠形成了拱门，但依然能隐约从枝条缝隙中看见内侧包裹着一个男人，偶尔肢体抽搐一下，发出虚弱的声息。 拱门周围零零散散站了三个人，安歌扫了一眼，是奥利奥、喝不完跟尤里安，奥利奥脸色惨白，站不稳似的伸出手想要扶着身旁的木制栅栏，碰上栅栏的前一瞬间，又畏惧地缩回手。 没等安歌开口，尤里安率先发问：“我刚刚在花田另一头，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玫瑰突然攻击王百万？” 奥利奥没开口，还是喝不完抖抖索索地解释，“他……他跑去摘花，说是难得遇到什么罕见的品种。我、我劝过他不要摘的，我劝过……” 喝不完伸手遮住半张脸，难过得说不下去。 想想他也是不容易，劝钱来，钱来不肯听，死了。 劝王百万，王百万还是不肯听，结果又死了。 尤里安又看了奥利奥一眼，“是吗？” 奥利奥两手环胸，右手捏成拳头遮着嘴，怎么看都是吓坏了的自我防御模样，察觉到尤里安的视线，皱起了眉头：“他自己要作死，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懒得劝而已。” 尤里安笑笑：“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 奥利奥干巴巴地回答：“我没事。” 安歌没管他们，而是稍稍凑近了拱门，仔细看那些枝条，翼仔拉着他的手臂，“当心！” “没、没事的，”喝不完别走又说，“我刚刚也碰过，不会有事，你看。” 他真的以身作则，轻轻触碰一朵半开的玫瑰。 果然枝条一动不动，玫瑰花仿佛还很乐在其中的模样，花瓣轻轻晃了晃。 果然是因为摘掉花才会触怒吗？ 安歌也轻轻触碰了一下枝叶。 【这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的玫瑰。我聆听它的呓语，聆听它的狂想，也聆听它的绝望。】 【城堡里的一切，都属于我的玫瑰。】 翼仔有样学样轻轻碰了碰，然后咦了一声，“第一句好像在哪里见过。” 安歌：“小王子的魔改版……这是塞了多少梗在里面，作者不累读者也累了。” 翼仔连连点头：“就是就是，Clay哥说得对！” 尤里安也来到他们身边，如法炮制获得了提示，接着若有所思：“城堡里的一切，都属于我的玫瑰。这么说，城堡的第一任主人，莫非是个女人？” 安歌也皱起眉。 他一直以来的推测方向，都是建立在浮士德是城堡第一任主人的前提下的，而且获得的线索，也隐约指向浮士德相关的方向。 然而现在，这个根基却动摇了。 因为实在难以想象民间传说里，那个穿长袍、戴尖顶帽、有着长长胡须的干瘦老头浮士德博士；那个会因为沉迷海伦的美貌而吃醋的超级直男浮士德博士，被人称作“我的玫瑰”的状况。 简直是想一想都会做噩梦的场景。 他下意识咬着食指关节，思绪陷入迷雾般的混乱当中。 还是翼仔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也不一定啊，就算是个抠脚大汉，在他喜欢的人心目中，也是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呢。” 尤里安迟疑了片刻，才说：“……那这朵玫瑰花，一定散发着奇异的芬芳吧？” 翼仔板着脸：“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尤里安只好自己苦笑。 安歌没搭腔，只是看了下周围，小旋风三人组姗姗来迟，奥利奥、喝不完两人则准备走了，尤里安也礼貌地点点头，干脆利落地离开现场。 而玫瑰花枝缠绕形成的拱门柱内，王百万全无声息，已经气绝身亡了。 他拉了下翼仔，“我们去看看花田吧。” 城堡周围，零零星星散落着几十畦的花田，全都种着一丛一丛茂密的玫瑰花，颜色也是缤纷各异，白色粉红色香槟色黄色橙色，以及各种深深浅浅的红色。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玫瑰花拱门，全是深浅不同的红色玫瑰，像一条巨大的红色火焰横过半空，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艳。 有了王百万的前车之鉴，他们在花田里穿行时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花枝。 没走多远就再次见到了先行离开的“喝不完别走”，他正蹲在田间，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一朵玫瑰。 安歌打了个招呼，等男人抬起头，就开门见山，“我想问你个事，王百万会去摘花，是被人怂恿的吧？” 喝不完一惊，急忙摇头，“不不不，是他自己！我绝对没有！” “不是你，那就是奥利奥了吧？” 喝不完突然沉着脸站起来，“不要胡乱猜测，根本没这种事！”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都不用安歌多说，翼仔就察觉到了，摸着下巴看着喝不完的背影，“原来是这样，这俩恐怕认识……Clay哥你怎么发现的啊？” 安歌说：“好几次了，虽然奥利奥竭力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但是有人死的时候，喝不完总是想要往奥利奥的身边靠近，而奥利奥总是反方向避开。所以我有点怀疑他们是在假装不认识。” 因为原本就认识，所以在这里结成联盟，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包庇对方。 翼仔倒抽口气，“这么说，王百万等于是他俩害死的？” “不是害死。”安歌冷漠地说，“这是谋杀。而且这样一来，还活着的八个人当中，有小旋风三人组，有你和我，另外就是奥利奥跟喝不完。” 落单的人，只剩下尤里安了…… 翼仔表情纠结：“这么说，他可能会有危险？虽然很讨厌那个人，但是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安歌两手揣兜里，不知为什么反而有点兴奋的样子，“你担的什么心啊，他可是自诩为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第27章 翼仔戏精附体 到了晚上，分配房间又发生了一点小小分歧。奥利奥的室友一个不剩，尤里安本来提议让她换房间，这样他、喝不完跟奥利奥三人一间房。 但是奥利奥拒绝了，坚持自己一个人一间，而且反过来又怀疑其他人，最后大家认同的分配结果是：三人组一间房；Clay跟翼仔一间房，其他三个人一人一间。 那之后实际上大家都觉得晚上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了，都在展开行动。而且入夜之后，有的房间似乎会产生变化，不趁夜晚去看是不会得到答案的。 比如那个阁楼里的油画，仍然放置在画架上面，还没有完成。白天看时，内容是玫瑰花丛，许多猩红的花朵开得热烈灿烂，左上角还没有完成，露出底下的白色画布。 安歌晚上再去看时，画中玫瑰花丛里点缀的却不再是花朵，而是一簇簇白骨，花丛根部也露出一个个骷髅头来。 不过提示都是一样的。 【这一切都献给你，我的玫瑰。】 而且油画的背面有一张信笺的碎片。 【给侄子的信4/4】：内容如下。 要羡慕不已的、罕（空白） 我将它藏于住宅（空白） 之后，速来宅中与我 最后一面了。 签名：F 安歌捏着那页纸，和当初跟小册子里拿到的1/4对比，看得出来一个是左上的部分，一个是右下的部分。所以拼不出空白部分的内容。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推断出来，这是署名F的城堡主人写信给侄子，内容大致是准备将他所有的“惊人的财富”交给侄子。 这部分小册子里早有介绍，不过是在重复而已，不应该存在这么多余的线索。 如果只是为了提供城堡第一任主人的名字是F开头的话，也用不着将这封信拆成四张纸。 所以……估计还是得凑齐了才能得知更多情报。 他站在阁楼里对着碎纸片发呆，一只苍白的手突然覆盖在纸片上，嘶嘶的喘息声就在他耳边响起，低温气流掠过，吹拂发稍，冰冷得像能冻结血液，“你有没有……见到……我的主人……？” 安歌垂着眼睑，毫无感情地回答：“没有。” 纸片上一根接一根惨白指头消失了，安歌揉揉起了层鸡皮疙瘩的手臂，离开了阁楼。 他和翼仔分开行动，也是为了提高效率，各自去验证自己的一些推测。所以这时候，翼仔正在城主卧室当中。 然而似乎和他预测的不同，房间里除了特别阴森外，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翼仔给安歌发了消息，正在考虑是进一步搜索还是撤退，卧室门突然打开，奥利奥走了进来，见到他时好像吓了一跳。 翼仔视若无睹，继续摸着下巴盯着卧室里最大的家具看。最大的家具就是那张古董床，足有两米宽，床头雕花繁复的柱子是泛着珠光的白色，铸铁包边，花藤形态的铸铁当中，镶嵌着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和鸽血宝石。 丝绸的床品雪白柔软，像是一团云朵轻轻停驻在奢华大床上，感觉睡上去一定很舒服。 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安眠的天堂，跟地狱扯不上半分钱关系。 他正在发呆时，奥利奥开口了，“你那个同伴，恐怕没安好心，你小心一点。” 翼仔笑了，“哦，这样啊？多谢提醒啊。” 奥利奥迟疑了一下，取出一个细绳绕成的绳圈，“这是我在走廊的柜子脚下面找到的。” 翼仔从她手里拿过来，立刻跳出了提示。 【不明道具，消耗品，未鉴定。所有者：Clay】 他怔住了，“这是……什么？”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才可疑，他没跟你说过？也不知道做什么事，还要瞒着你呢。” 翼仔露出难过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奥利奥嘴角上勾，想笑但忍住了，反而叹了口气，“知道这种事很难过吧，但是，还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对不对？” 翼仔轻轻笑了，可是看在奥利奥眼中，这孩子分明快哭了，还在拼命强忍，“原来是这样……我真傻，我真……傻。” 他深吸口气，“算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其实我刚刚就有个很在意的地方。”他指指床底，古董床的床垫很厚，和地面只有不到十厘米的缝隙，“奥姐你要是有兴趣，就跟我一起试试吧。” 奥利奥摇头，“不，我这人胆小得很，我……在旁边看着吧，万一有什么，我也可以帮你。” 翼仔意兴阑珊地笑笑，“那就拜托你了。” 他趴在地板上，一只手从缝隙里用力挤了进去，奥利奥紧张地看着。 一开始没什么，紧接着翼仔脸色一变，好像被什么东西捉住了手臂朝里扯拽，身体狠狠撞在床边。 “救命！”翼仔惊慌大喊，“有什么东西在拉我……啊啊啊——！” 他惊恐得手忙脚乱，拼命挣扎，好容易扯出一点手臂，下一秒又被狠狠扯回去，不由自主撞到了床。 在反复的拉锯当中，身体和床砰砰撞得响，他惨白脸色回头，朝奥利奥伸手，“奥姐！救救我……救我！” 奥利奥也吓坏了，连退了几步，转过身时膝盖还撞上了矮柜，她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卧室。 等卧室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翼仔的动作突然就静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若无其事从床底收回了手，安然无恙的手中还握着手机，刚刚已经将床底拍摄完毕了。 他一边检查视频，一边为自己的高效率点了个赞，搜索吓唬人两不误，一点没耽误时间。 奥利奥跑走时也忘记将绳圈要回去了。 翼仔起身，看着卧室门，脸色和眼神冰冷，往常温柔的神色荡然无存。 过了片刻，他皱着眉低声说：“闭嘴，蠢货。这种弱鸡，犯不着我们动手。” 然后他收好手机跟绳圈，推开门出去了。 第28章 推倒推倒 安歌在阴森森的白色影子中穿行，深夜的蔷薇堡简直是鬼故事套路大全，而且不分古今中外，大家全都和谐相处。 这一分钟头顶飞过去一只加斯帕，下一分钟角落里蹲着个全身惨白的和服女人在拖腔拖调地数盘子。 再下一分钟安歌又跟个白袍高帽子的影子擦肩而过，而那个影子站在走廊一侧，阴阴地盯着他不放，手里提着模糊的白色棍状物让人联想起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 一声尖嚎再度响起来，回荡在走廊中时，将所有惨白影子都震散了。 没有客房空间的保护，安歌硬生生地承受了这次精神攻击，像是无数根冰锥刺进大脑和内脏，让人一阵阵恶寒。 他小心翼翼扶住墙壁，等待着恶寒和眩晕过去，禁不住一阵阵颤抖。 他也隐隐想起来这是什么攻击了。 在龙与地下城3R版规则里，有个超强大的九级死灵法术（最低等级0最高等级9），叫做“女妖之嚎”。 这是个以音波形式释放的即死法术。如果体质不够强韧或者运气特别不好投骰子失败（或者残忍一点说，被骰子大神抛弃）的话，听见了就会死。 不过在规则中，法术范围只有40英尺，而不像现在他所遭遇的，仿佛充斥整个城堡上下左右上万英尺的空间。 也因此效果也减弱了许多，不过是让人心悸外加两腿打颤，HP最多被扣掉一两点而已。 更像是专门设计来增加夜晚的恶意气氛，让玩家饱受折磨的手段。 所以这个游戏模组的设计者是个抖S吧？ 安歌忍着不适边走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肩膀上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下一分钟身体凌空，被打横抱了起来。 安歌脸都黑了：“放我下来！” 翼仔嘿嘿笑着转移话题：“Clay哥你真轻……要好好吃饭啊。” 安歌：“我当然有好好吃饭……再说我体重很正常，你忘了自己装备了一条力量+2的腰带吗？” 翼仔站住了，掂量似的将臂弯中的安歌托高又放低，“……唔没感觉，回去摘下腰带再试试。” 周围的白色影子渐渐又汇聚过来，有几个睁着空洞的大眼睛，和两只呆呆的兔子一起注视着他们。 安歌都不知道是该紧张、恐惧、尴尬还是发火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具杠铃，呆板地任凭大力士翼仔举高高。 好容易回到了房间，安歌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从翼仔臂弯里跳下来，板着脸说：“来交换情报。” 他先将阁楼里的发现分享给了翼仔，之后翼仔得意万分地掏出手机，给他看在卧室床底下的收获。 安歌才瞄到视频，差点跳起来，两只眼珠子瞪得溜圆：“这……也……行……？？” 翼仔嘚瑟得尾巴都快晃出残影了——如果有的话。“就是这么行！” 视频有点模糊，但是在灯光照耀下还是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床底地板上画着一幅画。 有深色的建筑物、漆黑的人体、奇形怪状的人与鸟兽组合的怪物。 翼仔又调出系统提示和他共享。 【尘世乐园3/3：地狱】 【我在地狱中清醒不堪。】 所以卧室真的就是答案？？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还挺合理：欢宴的人间是在中间的，安眠的天堂是在头顶的，而清醒的地狱在脚下。 还有一样收获是信笺碎片，是集齐三幅画以后得到的奖励。 【给侄子的信3/4】：内容如下。 那是连魔鬼也（空白） 见而惊人的财富， 之中，不可轻易动用。 余不赘言，见信（空白） 会面，这恐怕是我（空白） 安歌将三张碎片沿着撕开的痕迹拼在一起，除了还缺右上部分的2/4，另外三张则神奇地融合成整体。 信的内容如他所料乏善可陈，但背面则出现了红色轮廓。 斜斜地画在信纸背后，红线勾勒出一个大体上算长方形的形状，另一头消失在缺失的信纸位置，另一头则呈圆弧状。朝上的长边则有好几个不规则突起。 安歌仔细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将信纸放在桌上，取出了黑色的石头，那块不规则的石头正好能放在有突起的位置，形状严丝合缝。 酒杯状的则没有找到符合的位置，大约是在缺失的部分。 看起来有点像是……钥匙，缺失的部分则是钥匙头。 “呜哇Clay哥你真厉害！！”翼仔盯着信纸和石头，由衷赞叹，“肯定是钥匙！打开宝库的！终于看见曙光了！” 安歌：“不不不主要是你的功劳……” 他无非是分析了一下情报而已，可这些情报大部分都是靠翼仔发现的。虽然说如果再花几天时间，也能找到更多线索指向他们目前的发现，但有了翼仔这个直觉神准的超级外挂，无疑让他们的寻宝效率提高了很多。 这样一来，他们也能腾出更多精力去应付杀手。 安歌不遗余力夸了翼仔一顿，接着整理完一天的收获，商量了下第二天的行动后，两个人就准备休息了。 安歌才洗漱完出来，就被翼仔拽上了床。 安歌：？？？ 安歌：！！！ 没等他回过神，翼仔翻身，手臂撑着床铺，居高临下俯瞰他，并且随手将被子扯高盖上来，将两个人连头一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本人是个gay，刚刚突然被个虽然很帅但是很傻的直男推倒了，我该怎么办？？在线等，这次挺急的！！ 翼仔毫无自觉地在被窝里打开了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将某个柔软的东西放在安歌手中，同时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不要让兔子听见。” 耳廓又热又痒，甚至热到辣辣地刺痛，难受得不得了。 安歌觉得如同置身蒸笼——也不知道是狭窄密闭的环境热，还是他自己在非正常地发热。 不过他还是察觉到了手里的东西，是绳圈。 他为了捉兔子，而偷偷布置的绳圈…… 原材料当然是上一个模组里得到的稀有道具——阿里阿德涅的纺线，可以和非人形生物签订临时契约。 第一天晚上，他偷偷在被窝里剪了大部分纺线出来做了十个线圈。 考虑到不能主动触碰兔子，所以他一边观察摄像机死角，一边还要瞒着玩家行动，至今为止只成功放置了六个绳圈，减去手里被发现的这个……现在还剩五个。 只要兔子凑巧一只脚踩上去，绳圈就会自动缠在脚上，并且完成临时契约。陷阱是被动触发的，所以严格来说，不算他主动接触兔子，所以……应该，大概，多半，不会被处刑。 安歌仰躺着，干脆手机打字，在私聊频道同翼仔说了自己的计划，并且解释说：“可能会有风险，所以我一个人先尝试下。” 翼仔边看边苦笑，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又找规则漏洞吗……其实不用担心我的。” 作为桌游模组设计者，其实是很欢迎玩家以积极友善的态度寻找规则漏洞的，这个过程相当于游戏内测、又或者更直白地说，程序员debug。当然故意找茬的例外。 更何况如今事关性命大事，安歌自然不遗余力找漏洞，增加手中的筹码。 而且……安歌对于有一点，虽然心怀抗拒，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整个过程挺有趣的。 就连翼仔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用气音说话，湿热的呼吸缠绕在他耳根和脸颊，像是无形的手指在暧昧抚触的这个过程，也是又折腾又有趣，虽然苦恼可又带点甜蜜的。 不过很快……这个体验就变得不那么有趣了。 因为翼仔问他：“有几只兔子上钩了？” 第29章 第二次投票 安歌板着脸不说话，翼仔看他表情就懂了：“哦，一只也没有……” 安歌还想挣扎一下：“本来也只是碰运气的……” 翼仔点头：“哦，确实。” “成功率本来就不能指望……” 翼仔继续点头：“Clay哥说得对。” 安歌一把掀开他，终于从被子里钻出头来，“睡觉！” 翼仔笑嘻嘻躺在一旁，拉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里挠了挠，暗示说：“交给我吧，我去试试。” 安歌已经分不清这厮到底是天生自带撩拨体质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他恶狠狠收回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裹里取出剩下的绳圈，借着被子的遮掩塞到翼仔手里。 此所谓，交托信任。 接着，就到了第三天上午十点，距离最后时限还剩下四天时间，杀手暂时没有暴露任何蛛丝马迹。在集会时，奥利奥看见翼仔跟见了鬼似的。翼仔朝她摆摆手，奥利奥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他。 阿尔弗雷德再度盛装登场，今天穿的是猩红色短裙。蓬蓬袖、大袖摆，胸前蕾丝层层叠叠，花瓣状的裙摆也是层层叠叠堆了怕有十几层，将整个裙型撑成了伞状。 短得露出半截大腿的裙摆则密密匝匝点缀着用闪亮的红黑两色缎子做的、拳头大的玫瑰花，长长的红与黑的缎带垂落下来，阿尔弗雷德修长纤细的两腿包裹着轻薄的黑色长袜，在缎带间若隐若现。 他一头黑亮如同鸦羽的长发今天也垂了下来，只在右耳上方戴了顶蕾丝女帽，帽子上同样缀满精致的玫瑰假花，黑纱半遮半掩面容。 妆容也是走哥特系，肤色冷白，嘴唇深红，冷峻浓烈并存的感觉。 倒有几分像是准备拍经典吸血鬼片的女主角。 阿尔弗雷德抬起右手，戴着黑色丝绸长臂手套的手腕间缠绕着黑色铁链形状的手链，嵌着一圈拇指大的鸽血宝石，在灯光照耀下，仿佛黑暗里一抹血光缠绕。 奢华得近乎绝望。 然后，元气十足的少女偶像的嗓音响了起来，冲破了装扮给人的沉郁感，“今天！是个进步！因为死亡人数翻倍了！干得漂亮，值得表扬！希望各位再接再厉！” 虽然说得很可喜可贺的样子，但所谓的翻倍，不过是1翻倍成了2而已。 伴随阿尔弗雷德的话语，屏幕上一分为二，开始展示凶案现场。 左半边是进击的王百万被困在拱门的枝条中，右半边屏幕则是…… 乍看似乎是刚刚发生过爆炸的实验室，房屋中间是四分五裂的半人高坩埚，乱七八糟的碎片以此为中心，呈辐射状往周围散开。 在靠近门的位置，有个人面朝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高温毁了头发跟大部分衣物，大部分身体也被猛烈的火舌光顾过，烧得惨不忍睹，面目自然也无从分辨。 不过在场的玩家中，唯一缺席的人只有小旋风。 所以就算阿尔弗雷德不介绍，也不会有人判断错误。 之后有人陆续发问。 尤里安：“是否可以确认她死于爆炸中？” 阿尔弗雷德：“大概吧~根据魔仆记录，爆炸时间是深夜十一点四十二分，相当惨烈的事故呢~” 翼仔：“那为什么我们完全没察觉到？” 阿尔弗雷德：“这个实验室是被魔法结界守护着的~为了防止事故波及到城堡~毕竟是连法师们都会忌惮的危险炼金实验室呢~” 安歌：“那这次我们可以去验尸吗？” 阿尔弗雷德又捧着脸，很陶醉似的脸红了：“小哥哥你……又问了不得了的问题呢~答案是不可以全员参加。” 小白龙边哭边吼了出来：“为……为什么！！小风……小风……” 他半跪地上，埋头在小卷毛怀里哭着，小旋风泉下有知，可能未必会感动。 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别了下头发，“当然是因为，在场的各位当中，还有人没发现这个秘密房间的所在呀~老实说她死在这种地方就很给人添麻烦了，这不是白送大家线索吗！可恶程度仅次于某人钻漏洞。” 他边说边瞪了安歌一眼，安歌八风不动任他怒气冲冲拿眼刀剐。 “所以呢~发现了实验室的人，可以申请前往实验室现场验尸~要去的请举手~” 没人举手。 阿尔弗雷德一根手指点着红唇，若有所思：“也对哦，万一这个死者死于他杀，那现在知道实验室的人嫌疑就最大！大家还真机智呢~” 既然不能去验尸，唯一获取情报的来源就只剩视频，众人围了上去，仔细地观察，生怕遗漏线索。 奥利奥没凑热闹，而是站在一旁说：“我建议投Clay。” 人群有一瞬的凝滞，翼仔首先反应过来：“等等，你疯了吗？” 奥利奥脸色都没变，继续说：“理由有三个。第一，他是小旋风除同伴外接触最多的人，如果趁她不备下手杀人，成功率最高。” 翼仔一脸的匪夷所思：“就凭这个？？” 安歌笑了，轻轻按住翼仔的胳膊：“继续。” 奥利奥毫不示弱地看了他一眼，“第二，当初也是他仔细询问了主持人，关于杀手的规则。如果不是杀手，为什么这么关心？” 翼仔气乐了：“强词夺理，杀手赢就是我们输，你能不关心自己怎么样会输？” 奥利奥白了他一眼继续说：“第三……Clay思维缜密、又很擅长推理、对游戏规则的运用超过我们所有人，是……最有可能找到宝藏的人选。” 她夸完之后，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们如果想要找到宝藏，就应该先除掉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句话说出口以后，气氛微妙地改变了。 安歌用力按住暴跳如雷的翼仔，阿尔弗雷德却在这个时候哈哈大笑起来，很开心地啪啪鼓掌，“呜哇~精彩！这个切入点完美极了！本日最佳！好的就这么决定了，来投票吧~” 投票结果很快出来了。 喝不完别走 0票 长大了我要当奥利奥 3票 自生自灭小卷毛 0票 天生天养小白龙 0票 尤里安 0票 翼仔 0票 Clay 4票 阿尔弗雷德兴高采烈，在舞台上又蹦又跳又转圈圈：“处刑！处刑！自业自得之刑！！” 屏幕闪，切换成了安歌坐在客房中，对着镜头讲故事。 他的开场白跟穷光淡如出一辙，更是为即将到来的恐怖刑罚增添了几丝不祥的意味：“这是个真实发生的事件……” 第30章 处刑完毕 视频里的青年在一本正经地讲故事。 “这是个真实发生的事件，我从某个很可靠的途径听说的。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这个故事里用的都是化名。事件发生在2016年，在南方某个沿海城市，一个姓廖的年轻人，跑了许多小区，终于以58万元的价格买到了一套理想的二手房，之后也顺利地和恋人李秀秀结婚。” “房子是高层电梯房，而且位置在滨海小区，是一套带全套装修、南北通透的海景房，性价比十分高。夫妻非常满意，婚后就搬进了这套房子。” “没想到当晚，秀秀突然被惊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幽幽的钢琴声，头顶还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跳舞。但是根据物业记录，他们楼上的屋子已经半年没人住，连水电都停了，怎么会有人半夜一点跳舞？” “秀秀越听越害怕，赶紧推了推丈夫，问丈夫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丈夫睡得迷迷糊糊，说哪有什么声音，你是最近太累了，快睡吧。秀秀煎熬了一晚上，精神很差，但好在两人这就出门度蜜月了，秀秀也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度蜜月期间两人过得很开心，原来听见奇怪声音的烦恼也荡然无存，秀秀开开心心地回家，出了电梯，准备掏钥匙开门，却突然惊叫一声，吓得钥匙都掉在了地上。她哆哆嗦嗦指着家门，深红的防盗门上，赫然出现了两个血手印，鲜血淋漓蜿蜒，看得令人头皮发麻。小廖也吓得不清，拼命将手印擦干净了。然而当天晚上，钢琴声、跳舞的脚步声再度传来，在夫妻俩身边无休无止地回荡着。秀秀哭着躲在丈夫怀里，小声地说是不是……闹鬼？” “小廖实在忍不住了，说我去看看到底哪里传来的声音，然后出门去了。这之后长达十几分钟没有动静，秀秀在黑暗里等着，音乐声没有停，脚步声反而更加嘈杂急躁起来，好像从一个人跳舞变成了一群人争执……秀秀头皮发炸，又很担忧丈夫，鼓起勇气也冲出房门，跑到了楼上，终于见到了。没想到，在楼上看见几个民警正押着一个小伙子，而她的丈夫则正跟警察说着话。” “原来钢琴声和楼上无人房屋里的脚步声，都是这个小伙子搞出来的。他原本做夫妻俩这套房的中介，可以提到10%的佣金，没想到房东偷偷跟小廖做了交易，导致他的佣金泡汤了。小伙子心怀怨恨，在他们门口偷偷藏了录音机，在门板上伪造血手印、楼上的房子也是他做中介，所以等夫妻俩睡着了，他就在楼上蹦跶出声音，以此吓唬新房主。” “小廖对妻子说，你看，哪来的鬼啊，都是这家伙搞的鬼。没想到那小伙子却突然冷笑起来，对两人说，你们住的本来就是凶宅，就算现在没闹鬼，迟早也会闹鬼。” “夫妻俩心头一沉，还想追问，小伙子却不肯说话了。他们虽然解决了这件事，却增添了新的心结。那之后，晚上终于没有钢琴声和头顶脚步声的骚扰了，然而秀秀却听见了新的怪声。” “那声音咕噜噜地响，像谁在煮一锅黏糊糊的孟婆汤。开头没留意时还没什么，等秀秀和小廖注意到以后，这声音仿佛越来越响，从地板下、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们，扰得两人无法安生。” “秀秀想起那小伙子最后留下的话，就去做了一下调查，果然查出来了。原来他们住的这套二手房，真的是闹鬼的凶宅。因为之前有一对情侣租住时，女孩子因为吵架，割腕自杀，男朋友发现后打了急救电话。但是女孩子死意已决，拖着流血不止的手臂，从卧室的窗子跳了下去，当时弄得满屋子都是鲜血，负责打扫的人几乎因此而精神崩溃。据说那之后，这栋楼的住户就会偶尔见到那个女孩子回来，头在跳下去时摔破了，血浆咕噜噜地冒泡响着。有的住户还说，自杀的女孩恋情失败，更加看不惯新婚夫妇感情好。而惹她生气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秀秀正看着资料，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又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她吓得尖叫，跌跌撞撞逃出了房间，说什么也不肯回去，甚至要跟小廖离婚。” 进度条眼看要走到头了，可是舞厅大门还毫无动静。 阿尔弗雷德交叉双臂，皱着眉鼓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玩家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视频里的Clay还在不疾不徐地讲故事：“小廖一怒之下也找房东，以对方涉嫌欺诈的理由要求解除合同、退换房款。房东没办法退了，但觉得很亏，干脆鼓起勇气自己去屋子里住。没想到……新婚夫妻就算走了，自杀的女孩子怒气好像还是没有减少，在房东身边，咕噜噜的诡异声音更加响了。” “房东头皮发炸，坚持不住，也逃了出来。最后孤注一掷，抓了个施工队，想要改改风水。而施工队这一改，就改出问题来了……” Clay顿了顿，翼仔觉得他看出了视频里青年眼中的笑意，“施工队在卫生间里，挖破了排水管道，从里面钻出几条鲇鱼来……原来当初自杀的女孩子还租住房子时，曾买过几条鲇鱼回家做菜，但其中两条，当时不知道怎么逃进了下水道，而且还繁衍成长，生了一窝小鲇鱼。这些大大小小的鲇鱼顺着排水管道到处乱窜，就发出了诡异的、粘稠的咕噜噜声音……” “……最后，一切诡异事件都真相大白。血手印和音乐、跳舞声，是中介搞的鬼；而仿佛无处不在的煮孟婆汤的咕噜声，则是生命力顽强的鲇鱼搞的鬼。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鬼故事……来自XXTV12套的节目——《法律讲堂》。好了，我的鬼故事讲完了。”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什么也没发生。 整个大厅里安静到死寂。 突然，一声短促的“噗哧”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阿尔弗雷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明朗灿烂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回荡在整个大厅。 “哇哈哈哈哈哈……不、不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能……哈哈哈……这样……破解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小哥哥坏人！哈哈哈哈……” 他笑得快岔气，全身的玫瑰花都跟着抖，生动演绎了何为花枝乱颤。 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止住笑，擦着眼角的泪水，虚弱地说：“处刑结束了，解散吧~” 奥利奥尖锐的声音第一个响起来：“什么？！这也行？可……他、他还活着啊！” 阿尔弗雷德两手叉腰：“这叫自业自得之刑，又不叫死刑，谁告诉你处刑就必须死了？” 奥利奥还在一脸懵逼：“可……粉红毛茸茸之刑……” 阿尔弗雷德继续两手叉腰，理不直气也壮：“粉红毛茸茸之刑，另一个名字叫做：被三十只粉红恶魔兔亲亲抱抱十分钟之刑，坚持不下去死掉的话，又不是刑罚的错！哼！” 不，被尖利爪牙撕咬十分钟，死了绝对是刑罚的错。 奥利奥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显得十分难看。 安歌则慢悠悠举手：“请问主持人，既然被投票选为杀手，如今我身份可以公开了吗？” 阿尔弗雷德拿着话筒在掌心里轻轻拍着：“嗯……没错，要公开。Clay小哥哥是平民哟~你们差点杀害无辜哟~” 裙装美少年肆无忌惮地给玩家们添加罪恶感——假如有的话。 之后，就真的解散了。 尤里安慢慢走到安歌身边，“你真厉害，Clay，”他看起来真挚无比地赞叹着，“原来可以这样破解杀局，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安歌说：“我当时也只是觉得，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至少别从我这里再增加恐怖元素。而且这算是……本国特色？” 尤里安表情有点僵。 原来被观众们嘲笑了这么久的“没有鬼的鬼故事”，竟然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这么一说其实可以讲的故事可就多了…… 他拍了两下手，叹道：“精彩精彩，受教受教。对了，”他看了眼跟安歌肩并肩站立的翼仔，“奥利奥的三票，有一票是我投的。我想，明天的投票结果，可能还会是你得票最多。我们合作怎么样？” 第31章 抱头杀 “合作？”安歌迟疑，“上一个跟我合作的是小旋风……” 然后她就—— 尤里安按着额头叹气，“别忙着给我立flag啊。我手头上有些线索，可以跟你们交换一下，而且……不组队还存活的，就只剩我一个了，这点事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们哪怕跟我假装一下呢？” 安歌略微迟疑，看向翼仔。 翼仔温和笑着点点头：“我听Clay哥的。” 安歌就做了决断，对尤里安伸出了手：“那么，合作愉快。” 尤里安也露出了英俊迷人的笑容，和安歌、翼仔分别握手，“合作愉快。” 之后是交换情报时间，他们找了间游戏室，在国际象棋盘桌上面对面坐下，各自在纸上写了十条情报，然后互相交换。 其中大部分是重复的，但他也得到了两条有价值的情报。 第一，在一号藏书室有本玫瑰种植指南，其中藏着信的碎片2/4，也就是安歌现在缺失的那片碎片。 第二，城堡四角有通往四座护卫塔的隐藏暗门，但是其中三扇门都打不开，系统直接提示已封死，唯有东北角的门，系统提示的是：需要地牢钥匙。门上有个钥匙形状的凹槽。 而尤里安也表示，书房里隐藏的床跟天堂画、阁楼里的油画出人意料。 到目前为止大家都还满意，尽管安歌有所隐瞒，比如喷泉里的恶魔雕像到底为什么会追他们、以及卧室里最后一幅油画的情报。 之后他们商议先各自去补充上自己缺失的部分线索，午饭时再一起讨论。 于是尤里安就道别先离开了。 安歌本来也打算离开，却见翼仔坐着没动，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 安歌问他怎么了，想去触碰他的肩膀，还没碰到就被拍开了。 安歌：…… 翼仔如梦初醒，急忙抓住了安歌的手腕：“抱歉，Clay哥，刚刚不是我！” 安歌轻易原谅了他，关切地再问了一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闹腾起来？” 翼仔困惑：“他……要杀了尤里安。” 安歌哦了一声，“理由呢？” 翼仔：“没有理由……” 安歌：“那不行，不准。” 翼仔：委屈巴巴.jpg 看起来跟被禁了一顿肉骨头的萨摩耶一模一样。 “但是，”安歌又补充，“这种反应值得重视，你让他好好想想——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尽量想一想，为什么他对那个人会有这种好像生理性一样的厌恶，或者说，敌意。” 翼仔默默点头，依然拉着安歌的手腕不放，站了起来，“我们去哪里？” 安歌轻轻挣脱，抬起手帮他整理下衣领，“先拿信的碎片，然后去地牢看看。” 他们在藏书室门口遇到了奥利奥，可谓是冤家路窄。 奥利奥在两个人的冷漠视线注视下有点狼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扬起了下巴冷笑：“干什么？要在这里动手吗？要杀了我吗？” 她声音有点大，装得很刻意，安歌反而又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搭在门框上，正好挡住她的去路，“我如果要杀你，你能怎么办？叫喝不完来救你？” 奥利奥哼了一声：“你杀不了我。” 安歌若有所思：“这么肯定吗？原来如此，不是杀手的玩家，不能杀死其他玩家，对吧？看来之前你已经试过了。在谁身上试的？宋江？小旋风？不对，王百万的时候你们已经会利用陷阱借刀杀人了，那应该是宋江。” 奥利奥瘦长的脸上浮现出气恼的神色，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我一句话你就分析这么多……对你这人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安歌继续微笑，又说：“我就当是夸奖了。奉劝你一句，不要太执着于宝藏，否则会后悔的。” 奥利奥慢慢低下头，“我……也不想啊。你不知道，钱来他是我们老板的儿子，我和喝不完负责保护他。现在他死了，我们老板……不是一般人，我跟喝不完就算活着回去，等着我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宝藏，是钱也好神器也好，总归有个保命的手段。所、所以我……” 女人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低下头掩面抽泣，“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安歌松开门框，走进了藏书室，“你本来有很多办法的，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她跟喝不完两人，打算杀光所有人，最后两个人带着宝藏通关。 这个策略从某种程度来说，或许算是最有效的，但也是最危险的。一旦被察觉，就会被全员敌对。 是一个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中风险巨大成功率低得令人发指的愚蠢计划。 奥利奥还在捂着脸低声抽泣，“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安歌诧异地看着她：“计划都失败了，当然知道错了，这还用得特意着说吗？” 奥利奥：…… 她默默掏出纸巾，擦了擦发红的眼睛和鼻子，用柔弱的声音说：“我不会再……这么做了。相信我。” 安歌嗯了一声，注意力早就转移了，从第一排书架开始检查。 翼仔也跟在他身边，“Clay哥你找啥？” 安歌看了眼还杵在藏书室里的奥利奥，“随便看看。” 奥利奥怯怯地：“那、我先走了。” 安歌说：“回见。” 等女人走出去了，翼仔才皱着眉抱怨：“那个人又蠢又坏又贪婪，你不会听了她的遭遇就心软了吧？” 安歌抬手轻轻抽了下他的手臂，“搞错顺序了吧？我只是基于道义劝她一句而已。不听也不关我的事。” 翼仔叹气：“Clay哥你真是……” 安歌没理他，快速浏览了一遍书架，并且在走到尤里安提过的位置时将那本玫瑰种植手册给抽了出来。那本书放在地面往上数的第二排书架中，黑色底烫金字——大概是主人的偏好，藏书大部分都是黑底金字，毫无特色，所以也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果然碰到的时候，系统提示：【我要找到那朵，真正属于我的玫瑰。】 书里夹着信的碎片，他也取出来先单独收好，然后留意到了最底下一排。那排书里，有个不太明显的空隙，最多也就一根手指的厚度。 他拉着翼仔蹲下来，指着那空隙问：“上次我们来搜查时，这里有没有空缺？” 翼仔摇头：“应该是没有的，我别的不行，观察力还是有的，不至于遗漏这么明显的地方。” 安歌相信他。 空隙所在的位置，还留着灰尘的痕迹，就是那种放了很久以后被人拿走留下的痕迹。根据痕迹轮廓，再和其它书一对比，这本书册应该有A4大小。 突然出现和上次检查时不一样的变化，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线索有前置条件，先发现了才能触发这一处，如今这里的书册被别的玩家拿走了。所以单纯靠检查是没用的。 但是安歌才做出这个判断，就看见空隙消失了。 一本暗红得近似黑色的皮质封面书册填进了空隙里。 安歌迟疑地碰了一下，轻易地将书册拿到了手中。 【恭喜玩家Clay获得浮士德日记。】 翼仔见安歌脸色反而更难看了，担忧地摸他的脸，“Clay哥，怎么了？” 安歌叹气，说：“我头疼。” 下一秒钟，他被人按进了温暖的怀中。 第32章 浮士德日记 翼仔将安歌压在了怀里，两只手压着玉枕穴给他轻轻按摩，带着热度的指尖在头皮上轻轻摩挲而过，仿佛有微微的电流略过。 男孩温柔地说：“Clay哥，现在舒服点了吗？” 安歌：……我谢谢你。 毕竟对方是好意，而且按摩手法也挺到位的，他干脆继续让翼仔按着，一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刚刚想问题越想越复杂，所以觉得头疼。” 翼仔哦了一声，还是给他好好地按了几遍，这才松了手。 贤惠得让人想捡回家。 安歌拍了拍手里的薄册子，继续说：“开始看到这里有东西被拿走了，还能理解为这是个隐藏而且独一的线索。问题在于，这本书刷新了，说明跟……那个石头不同，这不是唯一品。而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前置任务，现在却获得了线索，这说明了……” 翼仔啊地叫出来：“怎么会这样？这意味着……有随着时间推动而新增加的线索？所以前天来什么都没发现，今天就不同了？哇那不是得每天搜索一遍所有房间？会累死的！” 安歌点头：“你说得对，如果这么搞，那就是个非常枯燥的寻物游戏，其实没什么意义。” 翼仔挠头：“那是怎么回事？” 安歌没有问答，反而问：“你觉得呢？” 翼仔：“找得太顺利了，反而跟假的似的……总觉得不大对头。” 说得好像之前你找线索就不顺利似的…… 安歌没吐槽他，而是干脆往身后书架一靠，盘腿坐下来开始翻那本小册子，“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过先等我验证一下。” 翼仔说好，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那本暗红的册子很薄，跟会议手册差不多，照理说写不了多少东西。 但是翻开的一瞬间，信息如同洪流般涌了过来。 安歌下意识抓紧了翼仔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因为是他发现的日记，所以这信息只冲他来，翼仔没受到任何影响。 这反而让年轻男孩更加担心，又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怕影响到他，只能这么忧心忡忡地注视着。 过去了一分多钟还没动静，翼仔就沉不住气了，抓着安歌肩膀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直到安歌抽了口冷气：“痛。” 翼仔这才回过神，紧张地问：“没事吧？” 安歌突然觉得有点心酸，抬手拍了拍翼仔的手背，“我没事我没事……你不要总是这么担心，放轻松点。” 翼仔一怔，突然笑开了，“哇平时紧张兮兮的人到底是谁？我居然被反过来安慰了。” 安歌横了他一眼，三言两语总结了刚才获得的信息。 准确地说，他获得的这本应该是浮士德日记·一，编号意味着后续还有二三四不知道多少本，不过这一本就延续了整整一百年。 这就意味着，浮士德至少这一百年里还是活着的。 日记里记载了他最初苦闷于时代的局限，穷尽一己之力也无法追寻到所谓的真理的过程，和遇到墨菲斯托，与他签订契约的经过。 短短几十年里，墨菲斯托就如同民间传闻的一样，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带着浮士德见识了绝顶的权势、财富、力量，然而最后的走向却很是出人意料——浮士德并没有被恶魔所蒙蔽，因此也没有喊出那句流传千古的台词。 这也是让安歌吃惊了许久没回过神的情节展开。 浮士德在日记了也困惑了很久，他一心造福民众，在恶魔的帮助下做了很多努力。治疗瘟疫、发明新工具减轻体力劳动者的负担、推动基建与商业流通，并且把赚来的钱大部分用来建设学校，教化底层人民读书识字算数，也建立了他心心念念的“世界第一图书馆”，收集全世界的珍贵藏书。 这段时间的日记可以说充满了理想主义者所能拥有的全部幸福，浮士德意气飞扬，喜悦和期望充满心头，只是仍然不觉得满足。 ——其实这一点上墨菲斯托犯了个错误，他要一个人类“承认满足”了才能带走灵魂，却不知道野心越大的人，越难得到满足。 安歌吐槽这一点时，翼仔忧心忡忡地插嘴：“那我遇到恶魔岂不是完蛋？我可是很容易满足的。比如跟Clay哥虽然没吃成火锅但吃了鸡汁土豆泥……” 安歌：“你不是遇到过恶魔了吗？还便秘了。” 翼仔掩面：“求别提……” 总而言之，在浮士德以为伟业即将在建成世界第一图书馆后达到顶端、而他也将心甘情愿地赴死的时候，情况急转直下，他反而被当做了异端。 之前种种善行、功绩，都成了异端的证明。 他能治好别人治不好的疾病、他能做出没人想得到的神奇道具、甚至于他提出的商业策略能够奏效——全都是因为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 而可笑的是，这个答案是真的。 尽管他目的高尚，如今却全都成了罪状，就连他全力推动的图书馆建设，也被当做是居心不良，目的是为了协助恶魔统治人间，要收集异端邪说、传播渎神思想。 所以他成了众矢之的、全民公敌，被国王下令全国通缉。 而这就是安歌曾经见过的场景。 漫山遍野的火把，从装备精良的钢铁骑士到赤脚的农民，从拿着刀剑的士兵到拿着剪刀锯子的工匠，人人都被神圣的使命感和高额悬赏所鼓舞着，展开了针对一个人的猎巫运动。 而这座城堡，是恶魔为了保卫浮士德所建设的、最后的防线。 日记终结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浮士德陷入自我怀疑的绝望当中，被无边恶意包围、无处可逃，于是决定自我了断。 日记最后说：这是我临终的遗言，我悔恨无尽、痛苦不堪，甚至对自己的信仰也产生了怀疑。我不配为人，更不配死后上天堂，只希望彻底消失。 愿我的灵魂从此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愿世人彻底遗忘浮士德此人。 安歌说完的时候，翼仔突然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那时候很痛苦吧，真可怜。” 安歌让他抓着，“你太感性了，这样会很辛苦的。” 翼仔略略低头笑了，“嗯，我没事的，毕竟我不是一个人嘛。” 安歌觉得他是一语双关，于外他有安歌作为搭档，于内他有个虽然头疼但起码可以分担情绪的内人格，确实都不是一个人。不愧是小机灵鬼，他跟着笑了笑，继续说：“但是，既然是浮士德日记·一，就说明他没有死，而是继续写了二三四若干本……或者至少也有二。” 翼仔说：“他和墨菲斯托的契约并没有达成，估计恶魔不甘心，阻止了他自我了断？” 安歌还是皱着眉，“可是，按照他们的教义，自杀的人灵魂本身就要下地狱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翼仔说：“Clay哥，这就是你不懂了，自己下地狱，跟墨菲斯托得到他的灵魂是两码事啊。” 安歌还是皱着眉，“这样新的问题又来了。第一，恶魔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个人类的灵魂？把缠着浮士德折腾的时间精力放到别处，一百个灵魂也到手了吧？第二，整整一百年，浮士德都没死，那他怎么会将遗产交给侄子？他的侄子只是个普通人，寿命还没他长。还有第三——”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屋子确实阴冷，还是突然冷起来了，突然有点全身凉飕飕，不过还是继续说，“引导我们找到日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33章 暴走的翼仔 一定是屋子里太阴冷了，安歌说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盘坐的双腿过了这么久也有些麻木，于是撑着毫无温度的地毯站了起来。 他回过头，却发现这次轮到翼仔皱着眉，闭着双眼，好像很头疼的样子，两手紧紧握拳放在膝盖上。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浮现出清晰的青色筋络。 易地而处后，安歌发现，果然这种状况会让人忍不住担忧，弯下腰去按住翼仔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翼仔倏地张开眼，仿佛浮现出一抹冷笑。 安歌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男孩呯地一下，按着肩膀后退，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安歌：…… 有点疼，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格切换竟然这么突然，毫无预兆。 “凭你也想要触碰我，你？一个区区的愚蠢人类？”男孩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将安歌壁咚在书架间。不过鉴于身后不是墙壁而是书架，所以大概应该叫书架咚？ 换成校园恋爱题材的话，大约是十分浪漫、拍成电视剧会被观众一边吐槽老套一边嚷着甜到齁的场景。 然而眼前的主角却是位满口中二台词的小哥，简直是浪漫两个字的强力破坏者，如同小苏打遇到冰箱夹层的顽固污渍一般，将姿势带来的旖旎气氛冲刷得干干净净。 安歌满脑子除了“卧槽太蠢了这么羞耻的台词亏你说得出口！”已经塞不下别的念头了。 然而男孩好像很不满足于他的沉默，一只手贴着他的耳朵按在了书架上，缓缓低垂了头，如果是日系写手，大概会花费大量笔墨来描绘他这个姿势动作的每个细节，来极力突出他的帅气霸道。比如“越子墨·里危险地眯了眼，炽热的视线盯着某人（安歌觉得太过丢人，不愿意在此处带入自己），宛如霸道的头狼在紧盯着只属于自己的猎物。他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捏住了某人的下颌，指腹贴着某人因为紧张而干燥，却依然天生柔软红润的嘴唇轻轻摩挲，似乎在提前试探猎物的滋味。” “之后，越子墨·里用优雅悦耳、宛若恶魔拉动的大提琴的琴弦在魅惑颤响的嗓音，低低地笑了起来，凑近某人（安歌再度拒绝带入！）的耳畔，以嘴唇快要贴在耳廓上的距离开合着，氤氲的热气炙烤着某人，如同甜美的毒药从耳边战栗着传递到全身。他后背发麻地、膝盖发软地、犹如震慑于眼镜王蛇视线而失去行动力的兔子一般，毫无抵抗力地倾听着。” 然而越子墨·里却在这个时候说：“老子跟他不一样，老子最讨厌被人碰了！可恶！” 破坏气氛之鬼！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耽美小说跟现实之间隔着不可逾越令人绝望的次元墙的。 说完可恶没多久，男孩就松开了他，默默转身面壁……面朝另一边书架，垂着头像在反省似的。 安歌小心地碰了碰他，男孩缓缓抬头，又委屈又困惑，“Clay哥……” 还好还好，这是越子墨·表又回来了。 不对，其实一点也不好。 在认识翼仔后，安歌就去翻了翻跟解离型人格障碍有关的论文和案例分析。假如人格转换太过轻易和自然，这表示……病症加重了。 安歌想了想，也顾不上找什么宝藏猜什么谜题了，说：“我们先回去再说，外面始终……不方便。”他冷漠地扫了眼脚边打盹儿的肥兔子，忍住了踢一脚的冲动。 翼仔努力扯出个笑容说：“没、没事的，先把几个疑点理清楚了比较重要。” 安歌牵着他的手走出藏书房，“别拖延，你更重要。” 翼仔突然说不出话来了，默默地跟在青年身边，一直走回了卧室。 你更重要。 有多久……不对，是从来没有过，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 而且不是出于做戏或者故意想让他知道，而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看安歌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就知道了。 而安歌也确实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问题太多了，千头万绪，哪里顾得上。 匆匆回了房间，等兔子也进了门，安歌反手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这才问：“刚刚为什么会突然就？” 翼仔坐在沙发上，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两手放在双腿间，让人想起夹着尾巴的小狗。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你提到那个人，就是给我们情报那个人，不要说他的名字……会稍微好点。好像他对那个人反应更加激烈了，一个不留意就被赶走了。” 安歌没忍住问：“是什么感觉？” 翼仔摸摸后颈：“该怎么说？——突然昏迷？嗯，或者说什么都不知道……睡着了似的，又或者说，像机器狗突然被切断电源吧？” 所以你比喻自己的时候为什么用的是机器狗而不是机器人？是因为内心深处也有自觉吗…… 安歌按捺住吐槽之魂的蠢蠢欲动，仔细想了想，“那你再问问他，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个人。总要有点理由吧？” 翼仔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苦笑摇头，学了一遍越子墨·里的话：“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老子想起他就恶心！顺带一提我也讨厌你，还讨厌那个四眼仔！” 安歌推了推眼镜，交叉双臂，安之若素，“要不，让我来问问吧。” 翼仔犹豫了一下，“我、我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 安歌鼓励说：“怕什么，你不是担保过他不会伤害我。” 翼仔沮丧无比：“现在不那么确定了……这家伙跟疯狗……” 话没说完，他表情又变了。 简直像是温顺的小天使萨摩耶秒变狂暴斗士罗威纳，再次气势汹汹地扑上来，把安歌扑倒在沙发上，哼哼冷笑着：“是你让他问的吧？有本事怎么不敢自己问？嗯？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安歌：…… 什么罗威纳啊，分明是个豹猫。 安歌：“你不是讨厌被人碰吗？全身都被我碰到了哦。” 越子墨·里语塞，下一秒钟怒气冲冲从他身上跳下来，“老子告诉你，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而且在我讨厌的人名单里，现在你排第一！绝对不会改的！” 安歌掩面，虽然第一次见面好像还差点被杀掉，当时明明觉得这个人格相当危险。为什么现在却……奶凶奶凶的。 他坐直了身，清清嗓子，说：“请便，不过既然见面了，我还是问一下吧。” 越子墨·里冷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两腿一叠，搁在茶几上，姿势嚣张无比：“老子凭什么回答你？” 安歌还是没什么表情：“你们——你曾经吞食过一个恶魔对吧？你讨厌那个人，甚至到了要暴走的程度，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越子墨·里的表情再次变了。 第34章 热到滚烫的便当 换成了永远带着人畜无害神情的温柔男孩，刚刚回过神的模样，“咦？咦！Clay哥？” 安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打量他，“为了不回答问题，居然逃掉了。” 翼仔问：“不会吧？Clay哥这么厉害！你问什么了，他居然会逃？” 安歌说：“不告诉你。” 翼仔：委屈巴巴.jpg 安歌：“如果你知道的话，多半会露馅，所以先保密。” 翼仔：蹲墙角画圈圈.jpg 安歌：“……也是为你好。我会在适当的时机跟你解释，好不好？” 翼仔：“好！” 哄好了大男孩，也差不多到了午餐时间，安歌简单地说了下他的猜测：“我们可能被一些假情报误导了。” 他所谓的“假情报”，不是指玩家伪造的线索，而是本就存在于游戏中的干扰项。如果有玩家曾经通关过这个游戏，那么再度进入游戏时，利用这些干扰项来妨碍竞争对手，也是有可能的。 翼仔才要说什么，肚子比他先说话，咕噜地响了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明明早晨吃饱了……” 安歌说：“你还在长身体，不要饿着，走吧先吃饭。” 两人边说边出了门，翼仔不满抱怨：“我十九岁了，已经成年了，是个男人了。长什么身体啊，别拿我当小孩！” 安歌说：“大部分人类在满二十四岁前会一直长个儿。” 翼仔听完，比了下自己的个头，又刻意低头看了眼安歌头顶，嘚瑟之情立刻溢于言表。 安歌又好气又好笑，作势抬脚踢他，没想到这个动作惊动了跟拍翼仔的兔子。安歌踢，翼仔躲，兔子也顺势朝走廊边缘后退。 这就把大半个身子挪到了放置烛台的木柜底下。 安歌没几秒钟收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粉红恶魔兔·二十二已与你签订临时契约，本契约有效期一百年。】 ……哪个星球的“临时”是用世纪当时间单位的？ 附后的还有关于契约有效范围之类说明，密密麻麻刷了十几屏。 安歌边走边一目十行先扫一遍，感觉这个契约也不是很有用，首先就是不能和该生物的首要使命相冲突。 兔子们的首要使命就是跟拍直播，片刻不离被拍摄者左右，所以……捉到翼仔的跟拍兔子，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出来能派上什么用。 安歌一边纠结着一边进入餐厅，今天的午餐是烧烤宴会，餐桌中央赫然放着一整头烤全牛。 烤全牛肚子里塞着头烤全猪，烤全猪肚子里塞着只烤火鸡，烤火鸡肚子里塞着只烤鹌鹑，烤鹌鹑肚子里塞着颗烤圣女果。 被混合香料充分腌制过的烤肉火候恰到好处，颜色棕红鲜亮、外层滋滋冒油，切开的肉柔软多汁，香气浓郁。 配合酸奶、印度奶茶、格瓦斯或者各色果汁享用，简直让人有点乐不思蜀。 安歌左手边坐着尤里安，右边坐着翼仔，小心翼翼跟尤里安斡旋交谈着。 其他人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虽然少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但是有各种餐具忙忙碌碌飘浮送菜，餐厅里倒是一点也不冷清。 不过安歌才吃了几片切好的烤猪颈肉，餐厅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原本就陆续有人进来坐下就餐，不太可能会引人注目。但是这次门打开却没合上，大家不知不觉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门口的是奥利奥，依然穿着中规中矩的灰色白领通勤风套裙，只是和她平常或冷淡或刻薄的表情不同，奥利奥张着嘴，好像努力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迈着僵硬的脚步走进餐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短促响声，渐渐有些焦虑起来。 她的手像是突然僵直了，能抬起的幅度不超过三十度，在身侧胡乱摆动着，仔细看的话勉强能看出来，好像是在指着地面。 最后还是喝不完别走忍不住了，出声问：“奥利奥，你怎么了？” 奥利奥眼睛越瞪越大，嘴也越张越大，沙哑的啊啊声也跟着越来越响。 突然之间，她的身体冒出了青烟。 随后衣裙布料焦黑蜷曲，仿佛被烧焦了似的。奥利奥的身体更是一边冒着烟一边浮现出大片大片的可怖水泡，像是被严重烫伤。 眨眼间，她的皮肤变得血红，又飞快化作焦黑，水泡也跟着膨胀、烧焦，整个人迅速燃烧成一团哔哔啵啵作响的火球。 最先惊叫出声的是小白龙，他最靠近门口，火焰热浪首当其冲。他撞翻了椅子，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餐厅最里面，蹲在一把自顾自伴奏的低音提琴后面瑟瑟发抖。 赤红火焰也不过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其中的燃烧物就慢慢焦炭化，一块块碳的碎块都脱离组织，掉落下来。 火焰熄灭后，奥利奥站过的地方只剩下一堆黑色碳渣。 更诡异的是，这把火焰竟然只作用于奥利奥身上，她所站立的地毯、碰到的门框、周围的桌椅或者装饰物，丝毫没有留下焚烧过的痕迹。 以及新增的烤肉烤焦了的焦糊味。 小白龙已经开始干呕，依然得到了小卷毛无微不至的照料。其他人多多少少好一点，但也都下意识放下了吃烤肉的刀叉，包括安歌在内。 唯二不受影响的就只有翼仔和尤里安了，当其他人全都中止进餐时，尤里安还在慢条斯理将牛肉切丁送嘴里，而翼仔正忙着将仅有的一只烤鹌鹑搬进自己面前的盘子中。 喝不完站起来，僵直得好像和身边的浮雕柱子同化了。 小卷毛暂时放开了小白龙，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问道：“她这是……人体自燃？” 安歌说：“这个城堡中，存在着鬼魂、魔法和炼金术，倒不如推测她是死于某种魔法或者……炼金术装置。” 尤里安终于停止了用餐，文质彬彬地用餐巾在嘴唇上按了按，才开口说：“这么说她应该是中了某种陷阱而死？那刚刚指着地面的动作……是某种暗示吗？” 小卷毛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稍，微微皱着眉：“难道是指……宝藏在地下？” 尤里安转过头，看向喝不完，“她是你朋友，你应该比我们了解她，是这个意思吗？” 喝不完失魂落魄得好像麻木了，迟缓地扭过头看着尤里安，“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尤里安柔和微笑，说的话却一点不柔和：“你跟她伪装太不到位，不如说想让我们没发现反而比较困难。那么，你最后一次见她，有没有听说她要去做什么？” 喝不完默默摇头，“她什么都没说，跟我约定分开搜索，中午碰面再商量……她经常一个人行动，我、我也没多想。但是，”喝不完苦笑，“有一点我比较肯定，她……其实不是愿意分享的人，就算临死也不会突然良心发现，留给活人有价值的情报。” 他说着说着突然自嘲地摇摇头，“虽然说应该尊重……但老实说，我宁可相信她临死前决定多坑别人一把。” 尤里安沉吟，小卷毛已经开口了：“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想要误导我们，让我们相信宝藏在地下……地下室啊埋在地底啊之类的地方？” 奥利奥就这么死在眼前，而这些人还在忙着讨论她的死和宝藏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安歌听不下去了，起身走到那摊黑炭前仔细观察。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滚烫的余韵仍然留存在空气中，微微烧灼着皮肤。 这是……多么惊人的热度。 看到安歌走过去，翼仔也急忙擦擦嘴跟了上来，小声说：“Clay哥，其实我觉得她最后的确在提醒我们。” 安歌说：“嗯，哪怕不是出于善意，而是出于你害死我了我也不让你好过的目的，也是有可能提醒的。” 那么，奥利奥在她生命的最后几秒钟里，究竟想要说什么呢？ 第35章 全员猜谜 翼仔对于猜谜游戏也渐渐有了点兴趣，他蹲在黑渣旁仔细看，摸着下巴说：“有点不对劲……”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一方面可能是好奇，另一方面却是担忧有什么线索被这两个人提前发现了而自己却错失了。 小卷毛拖着试图在低音提琴背后生根发芽的小白龙一起靠近，然后好奇地问：“什么地方不对劲？” 翼仔见安歌点头，这才指着黑渣对周围的玩家们说：“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小卷毛皱眉看了看，“这个量是有点少……” 尤里安：“人体70%以上是水分，这么高温度，水分全部蒸发干了吧，可燃烧物也全部耗尽，剩这么点也正常，骨灰才多少……” 小白龙大概是现场反应最正常的人了，脸色发白地捂住嘴呜咽：“求你别说了……” 要不是被小卷毛拽着，可能又逃掉了。 翼仔说：“咦，这么一说倒是有道理……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没有的东西。” 在场大部分人一脸懵逼，安歌听懂了，补充了一句，“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 周围一堆黑人问号脸，还是小卷毛反应最快，一拍大腿：“啊！我知道了！没掉装备道具！” 尤里安说：“会不会是烧毁了……或者根本没掉？” 安歌刚好也想到这个可能性，正在查询游戏助手的HELP文件：“……帮助文件第十六条正好提到这个事。如果玩家死亡，有30%几率掉落橙色装备或道具，50%几率掉落金色装备或道具，90%几率掉落白色装备或道具，99%几率掉落灰色装备或道具。如果包裹为空，则随机掉落身上已绑定装备。如果是初心者这样包裹空、全身零装备的玩家，则不会掉落任何装备道具。” 他加快语速念完，补充说：“虽然有点啰嗦，但是说得十分详细。所以，首先，不掉装备的那1%可能性可以不用考虑。至于奥利奥是不是全身连包裹都没有任何装备道具……喝不完，你知道吗？” 喝不完迟疑地说：“多半应该是有的，毕竟她比我还多参加一次游戏，这是第四次了。素……咳奥利奥虽然没跟我明说过，但有几次聊天，跟我暗示过她还是有点家底的。虽然是用来威胁我的……” 喝不完说着又苦笑起来。 安歌就继续分析：“所以没东西可掉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了。” 小卷毛听得认真，连连点头，“有道理，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烧毁了呢，毕竟这么高的温度呢。” 尤里安说：“很可能是这样。” 与此同时，安歌说：“也不可能。” 他和尤里安对视了一眼，尤里安略略歪头，一脸困惑，“为什么？” 安歌说：“这样说有点超游……不过好像这次游戏没有规定不允许超游，所以我就放心说了。” 果然，并没有任何系统警告或者提示。 他就安心地继续说：“因为掉装备道具的判定，是发生在玩家死亡判定之后。也就是说，要先确认玩家死亡后，下一个步骤才是判定应该有什么东西掉落。而这场火，在确认玩家死亡后，就彻底熄灭了，和装备掉落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啊……”小卷毛发出若有所思的感叹声，“不知不觉，忘记是个游戏了。” 毕竟是“超真实”的游戏嘛，而且这一场游戏还特别弱化了游戏感，连投骰子都不用，也不用人物卡，纯粹让玩家自己扮演自己融入其中。 结果就是，玩家们不知不觉开始参照现实标准来进行分析和判断，反而将游戏的特征给忘记了。 尤里安也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跟着苦笑起来，叹息着按着额角，“我也上当了。但是，奥利奥没掉装备，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 “不是没掉装备，”安歌纠正他，“是我们没有找到。” 他也觉得接下来的猜测有点匪夷所思，说出来大概会被嘲笑，但是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第二个符合逻辑的可能性，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会不会……奥利奥其实在进入餐厅前就已经死亡了？所以装备道具在这之前就掉落在了别处，又或者……被其他人捡走了。” “但是，不对啊。”小卷毛皱着眉反驳，“如果说一定会有装备道具掉落——我可以这么理解吧？穷光淡、王百万和小风也就算了，他们死亡时尸体没办法观察，可……钱来也没掉啥东西出来啊，难道他也是个穷光蛋，啥都没有？” 安歌看向喝不完：“我听奥利奥说你们也认识钱来，他是否持有道具，你能确认吗？” 喝不完吃了一惊：“她、她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吗？嗯……是持有的。” 小卷毛两手一摊，得意洋洋：“你看，那不是就有个没掉吗？” 安歌：“那么，钱来是被谁杀死的？” 小卷毛：“这还用问吗？兔子啊！”她反应倒是快，“你该不会说……是被兔子捡走了吧？这些可是NPC啊！” 安歌蹲下去，冲着一只粉红兔问：“被处以粉红毛茸茸之刑的人，掉出来的东西，是不是被你们当中的谁捡走了？如果是的话，请你挠挠左边耳朵，如果不是，请你挠挠右边耳朵。”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包围中，粉红兔竟然真的抬起了前爪，嗖嗖嗖将左耳挠得飞快。 小白龙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吓到了，尖叫着缩到餐桌后面。 翼仔抬手遮住了下半边脸，努力遮掩笑容，但是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笑意。 安歌一一看过其他人的表情后，说道：“我能推测的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大家各行其事吧。告辞。” 喝不完急忙说：“等等！我跟你们一起走。” 安歌答应了，接着打开了餐厅大门，迟疑了下还是回头看了眼尤里安。 尤里安苦笑：“我们的同盟……算是破裂了吗？” 安歌笑着说：“怎么会？欢迎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而尤里安显然不希望跟三个人同行，耸了耸肩，“集体行动会让搜查效率降低的，我们迟些再交换情报吧。” 翼仔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安歌及时发现，捏了捏他的手。 三个人出了门，等到穿过整条走廊，走上了楼梯，喝不完看见周围没人了，这才上前低声说：“其实……我、我可能知道是谁害死了奥利奥。” 安歌眯眼，“你这么确定，她是被人害死的？” 第36章 爱如烈焰 喝不完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眼，吞了口唾沫，“嗯，她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就像你们坑王百万那样？”安歌脱口而出，看见喝不完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怕他不肯继续说了，急忙安抚，“哦我随便说说的……这也不怪你。” 喝不完苦笑：“怎么能不怪我……我、唉……” 他叹气完了继续说：“确实有点类似。素晴……就是奥利奥，早上有点兴奋，跟我说，她有了新线索，而且多半跟宝藏有关。因为只有五成的把握，所以打算先去验证一下。” 而早餐之后，喝不完还碰见过她几次，都见她形色匆匆，见到他也只是叫他帮忙去某个地方看看之类——其中还包括了一处魔法阵。 既然说到魔法阵，那么多半是被保护着的炼金术实验室了。 说到这里时他有点尴尬地解释：“虽然……但我们真不是杀手。要不也不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安歌点头：“我知道，所以她支开你之后去了哪里，你也不知道？” 喝不完尴尬：“是不太清楚……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二楼南边的楼梯，她正准备下楼。那时候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 他继续补充，“突然就很兴奋地到处找线索，一点都不像她……所以我猜，应该是有人告诉了她一些情报，把她骗过去的。所以、所以刚刚我不敢说……” 安歌和翼仔对视了一眼，那个“有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安歌问：“多谢你愿意相信我们。不过，如果你想存活到最后，最好是躲在房间里直到第七天，或者，至少晚上不要出来。” 他看喝不完神色还有点挣扎，又强调，“杀手再不行动就没机会了。” 他们说完这些，已经走到了喝不完房间门口，喝不完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进屋了。 安歌也和翼仔回了房间，才一关上门，翼仔就哼了一声：“尤里安那家伙，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但是为什么？安歌想不通。 翼仔说：“Clay哥，你也不要太纠结于合理性，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一种不为了理由，只为了高兴而行动的人。” “快乐犯吗……”安歌喃喃自语，“只是这样吗……” 翼仔点头，“他以坑害人为乐，不是快乐犯是什么？所以……奥利奥多半是死在地牢机关里了。游戏里的地牢机关不是标配吗？” 那是个，陷阱吗？ 安歌脑子里猜测太多，干脆决定去看一眼，叫人意外的是，翼仔也同意了。 为了确认，他们先将另外三个角落先检查了一遍，果然是系统直接提示无法打开。最后，他们抵达了东北角。 走廊尽头是一堵墙，金色和彩釉浮雕描绘着古希腊繁花盛开、男女在花园欢乐嬉戏的场景。两边墙角各站着一具手持宝剑与盾牌的完整银色盔甲。被擦拭得闪闪发亮，几乎能当镜子。 所以安歌差点错过了卡在盔甲护手手腕的银色金属片。 当他碰到那块亮闪闪的银片时，系统提示突然跳了出来：【形状不规则的银色金属片，用途不明，唯一品。玩家我长大了想当奥利奥的遗物。】 这个解说风格似曾相识，安歌皱起了眉。 翼仔接着又在墙壁浮雕的一片葡萄叶子中、一个青年男性浮雕手捧的酒杯里、以及另一具盔甲的护膝里找到了类似的金属片。 它们都是奥利奥的遗物，并且，都是唯一品。 安歌取出最后一片日记碎片，将它们合并在一起，背面的红色线条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轮廓，这确实是一把钥匙，而且——连备注也改变了。 【藏在给侄子的信背面的藏宝图：开启机关的钥匙碎片 5/5】 他们先前找到的两片黑色石头，加上现在找到的四片金属片，竟然是可以合并使用的，甚至于还多出来一块重复的——所谓的“唯一品”，只不过是指它们颜色材质不同，但作用其实是重复的，这不是误导玩家吗？实在是太坑爹了。 按照提示，翼仔将信纸背面朝上放在放置烛台的橱柜顶上，然后将碎片沿着轮廓拼凑。碎片们像磁石一样彼此凑近吸引，拼接的线条消失无踪，最后形成了一把比手掌还略大的，银黑两色的钥匙。 而后，再推动两个盔甲，让他们面朝墙壁，这样浮雕以一种复杂的方式拆解开，各自收缩回四周，露出一扇铁灰色的大门来。 没有锁的痕迹，只有和视线平行的位置有个凹陷进去的钥匙侧面的形状，凹痕的深浅也跟钥匙的厚度一致。 翼仔拿着钥匙说：“好嘞，先试试吧！” 安歌正在怀疑，为什么这个钥匙不是正常的用法，而是要从侧面放置，如果只是为了形状，为什么不设计成六芒星啊章鱼啊之类更有逼格的形状？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翼仔动作利索地把钥匙按到凹槽里去了。 安歌抬手说：“等……” 突然之间，他眼前一片灼热红光。 那几乎是能将皮肤瞬间融化的惊人高温，就连防护项链也在此刻启动，耗尽了最后一次保护场。 防护场连一秒钟都没撑过就破裂，更加惊人的热浪将他吞没，呼吸里滚烫的空气仿佛岩浆灌进了气管，将脆弱的黏膜烧成焦炭。 头发稍全都被烧得卷曲，他咳嗽了起来，焦热中尝到满口如同在沸腾的血腥味。 没有血纹背心保护的位置隐隐烫伤发红，安歌有一瞬间怀疑自己会这样被活活烤熟。而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之后——可怕得好像地狱一样的高温就消失了。 如果不是残留身体的疼痛和热度，那一瞬的遭遇几乎像假的一样。 安歌这才回过神，看见眼前两米处，赤红的人形火焰，呼啦啦的烈焰烧得如火如荼，将颜色更深的火焰从洞开的大门压制回去。 火焰中的人一只手还按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冷笑：“对老子使这招？老子可是火焰的祖宗！” 他往前走一步，那火焰就后退一步，仿佛还带着点畏惧似的颤抖一下。 安歌瞪大眼，几乎把全身的热烫疼痛给忘光了。 人形火焰的头部位置转过来，不耐烦地说：“跟上，又不会真烧到你，怕个球！” 安歌：“……” 不过总不能就这么临阵脱逃，而且目前看来一切都在掌控中，大不了有事翼仔顶着他转身跑。 于是他就真的跟上去了。 第37章 答错了 安歌在一条灼热的地道里前行。 夯实的泥土阶梯和墙壁被烤得几近瓷化了。他的牛津鞋底踩下去也有点软绵绵的，汗水顺着脸颊下滑，滴落。 眼前的火焰在一步步往前推进，虽然完全压制住了那条之前杀死奥利奥的火舌，周围的温度一时间却无法恢复正常。 就在安歌觉得他全身的水分都要变成汗水流走、从而犹豫要不要继续顶着大概堪比撒哈拉沙漠正午时分烈日暴晒时的温度继续前进时，人形火焰突然往前用力挥出一拳。 全身火焰宛如猩红的蜂群倾巢而出，将前方阻碍物吞噬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些许冒着热气的残渣。 火焰全都散去后，这才露出了里头的活人，带着骄矜傲慢的神色注视着被他一拳轰开的大洞，洞的边缘，还隐约留着几块墙砖，以及些许门框存在过的痕迹。 越子墨·里勾着嘴角，用一种越子墨·表绝对不会有的轻蔑、嘲弄的语调说：“现实和虚拟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绝对没有不可战胜的无敌存在。在游戏里，这个地牢的机关只需要DM说是无解的，那就是无解的。但一旦基于现实，那就不行了。”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烧得焦黑只剩半截的墙砖，那块砖被他拍得啪嚓一下掉落在地。 “火焰不会凭空出现，必须有理论基础和物质架构，是元素操控装置？还是因为开门而触发的魔法阵？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不过，就算没破坏我也看不出来，反正无所谓了——重点在于，无论是哪种物质架构，现实的力量都是有上限的，物质的强度也是有上限的。所以，简单来说，只要我强过这个东西就行了。” 越子墨·里拍了拍手上的黑灰，傲慢在此刻反而更像是强烈的自信：“它是冰山，我就烧化它，它是火焰，我就比它更高温，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又谦逊，语气里却是十足的炫耀，像一头刚刚将鳞片打磨得锃亮，尾巴高高翘起，准备出门向同族和伴侣们炫耀的红龙。 但是他说得很对，安歌于是笑了，“你做得很好。”顺带还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穿过焦黑的大洞，继续往深处前进。 越子墨·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安歌走开了，才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阴沉地警告：“我说过，我最讨厌被人碰了，你的脑子是金鱼做的吗？” 安歌毫无诚意地道了歉，走完最后一小段通道，眼前又有一扇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白色小窄门。 他不过轻轻碰了碰，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从那扇门进入后，安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简直像是借物小人闯入了正常人类的世界。这个金色的厅堂，天花板的位置仿佛与天空相连、遥不可及。悬垂的水晶吊灯仿佛点点星光闪烁。 这是个藏书馆。 地面比人高的胡桃木书架排列得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仿佛无边无际。更多的书架则悬浮在空中，书架两端的小翅膀起劲地扇着，不知疲倦。虽然看起来摇摇欲坠，却还是忠实地在原来位置晃晃荡荡，从来没掉下来过。 空中书架往上排列了一层又一层，给人一种如果顺着书架攀登，可以直达天际的错觉。 跟着进来的男孩也跟着努力后仰头，看向书架延伸向遥远的头顶，很困惑地发出了声音，“嗯……总觉得……索然无味？这该不会就是……宝藏吧？” 安歌忍着笑，“浮士德疯狂追求知识，这明明就是对他来说最棒的宝藏了。” 翼仔挠着后脑：“他在信中对侄子说：这是连魔鬼也要羡慕不已的、罕见而惊人的财富。魔鬼难道也是书痴吗，要羡慕巨大的藏书馆，这屋子里的书别看浩浩荡荡一大堆，我一块200T硬盘就装至少十倍……” “哦，那你会看吗？” 翼仔：…… 安歌穿过书架往大厅中央走，一边说：“书本身不是宝藏，甚至于，记载在其中的知识也不能算宝藏。只有正确运用知识，将其化为可以为己所用的力量时，才能称作宝藏。” 然而这样的宝藏，大概真的会令大部分寻宝者愤怒和失望吧？ 至少翼仔现在就很失望。 两人穿过成排的书架，走到大厅中心时，也大体摸清了构造。所有书架都是以大厅中间一个环形接待处为中心，往四周放射性排列的。 接待处一无所有，但是等两个人靠近时，环形桌上方有绿光闪了闪，慢慢形成一点萤火虫大小的亮光，一个机械死板，听不出男女和年龄的声音响起来：“欢迎来到初始藏书馆，我是这座藏书馆的管理中枢，你会是我的新Owner吗？” 翼仔听见了就眼前一亮：“这类游戏我玩过！被召唤出来的战斗使魔啊、英灵啊、付丧神啊什么的为玩家而战斗前，就会这么问的。” 安歌：“严格地说，我们才是被召唤出来的那一方吧？” 翼仔：“细节无所谓啦……” 萤火虫：“很遗憾，我并不会战斗。” 翼仔：…… 怎么吐槽变成双份了。 安歌继续问：“要如何才能成为你的所有者？” 萤火虫：“只需要答对三个问题。不过，一旦进入问答环节，回答出错的下场，就是死。” 安歌想了想，又问：“假如……拒绝回答呢？” 萤火虫：“允许中途退出，但永久失去挑战权。” 翼仔笑了：“还挺善良的设定，那么，请让我先来试试吧。” 安歌：“等等，万一……” 翼仔：“放心吧Clay哥，绝对不会有万一的情况的，是百分百会答不出来。” 安歌：“……为什么这种话也能自信满满地说出来？” 翼仔转头对他继续笑：“再说了，我要个图书馆干啥？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收集情报。” 安歌沉默，然后说：“谢谢。” 翼仔笑眯眯点头：“那记得欠我一顿火锅……不对，加上上次，两顿了。” 安歌也笑了，“好的，两顿。” 然后翼仔像急迫想要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优秀小学生一样高高举起了手：“那么，来问我吧问我吧！” 萤火虫闪了闪，投射出一条细细的射线，在翼仔眉心形成了个小小的绿色光斑，然后开始发问：“我的前任Owner是谁？” 翼仔愣了愣，突然摸出了手机。 萤火虫：“你在做什么？” 翼仔无辜眨巴眼：“没有规定说不可以用手机啊？” 萤火虫：…… 翼仔：！！ 翼仔：为什么它会这么问？难道不是浮士德吗？竟然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Clay：墨菲斯托。 翼仔毫不犹豫开口：“是墨菲斯托。” 绿色光瞬间变成了红色，“回答……错误……” 第38章 有人偷听 不到半秒，萤火虫又接着说：“……才怪！” 光线突然又变回了绿色，闪闪烁烁地在翼仔额头画着小小的圈圈，依然用不男不女不老不幼的机械音平板地说：“已经很久没人答对第一题了，在下稍微有点激动，忍不住开了个小玩笑。” 安歌握紧了拳头，猛砸在接待台的桌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嘭一声，“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问答综艺节目的傻缺主持人吗？这种事也能开玩笑？” 光线继续平静闪烁，嗓音毫无变化：“幽默感是高智商的表现，我……在下既然是起源藏书馆的管理中枢，智商本来就远高于普通人类的平均值。所以，拥有一定程度的幽默感，是完全符合规定的。” “符合你的毛线球啊！”安歌忍了又忍才没说出更过分的话来，“基本的礼仪懂不懂！” 他气得发抖，直到被翼仔轻轻按住了肩膀，男孩用安稳和暖的声音劝着：“Clay哥，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安歌呼吸慢慢平复，心跳也缓和了下来，就听见翼仔温柔笑着，“你这么担心我啊。” 安歌没力气装了，还觉得眼眶发热，闭着眼睛承认了：“吓得半死好吗？” 翼仔轻轻笑着：“都说了我运气好，你不用担心的。” 安歌：“闭嘴！” 萤火虫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而是继续问：“现在，请回答第二个问题，前任Owner，为什么不要我了？” 翼仔挠头，“能不能等我想想……” 萤火虫：“你有一分钟。” 安歌不再说话，皱着眉飞快地打字。 翼仔照本宣科地念：“墨菲斯托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从最初开始，就是为了送人才创造了你。不只是你，这整个城堡都是他为了某人而创造出来的。所以，应该是交接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吧。” 萤火虫的绿光在翼仔额头和前胸来回扫着：“回答正确……但是，在下无法确定，你们现在的行为是否符合规定。” 安歌插话说：“没有规定禁止的行为，都是可行的，这叫法无禁止即可行，也是桌游的基本准则。另外，你可以追加禁止行为，但不能因此对之前的行为进行处罚，这叫法不追溯以往。”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打了几个字：“下个问题放弃。” 果然萤火虫闪了闪：“那么从现在开始，禁止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和他人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翼仔表现得非常配合：“好的，我知道了。” 而安歌也往后退了两步。 萤火虫挑不出毛病，于是继续提问：“那么第三个问题：前任Owner想要将我送人，那么，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翼仔甚至没多等两秒，干脆利落地回答：“我放弃。” 绿色光线倏地消失了，萤火虫光芒暗淡了下去，就连平板的声音中仿佛都能听出失望：“那么，玩家Clay，你是否要回答问题？” 安歌说：“我下次再来。” 那点绿光于是彻底熄灭，半空中空空如也，再没有任何动静。 反而是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急促地越跑越远。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追。 但是藏书馆大厅实在太大，书架众多，等他们穿过小门时，只远远听见过道里传来有人奔跑的回响。 等他们追出地道，返回走廊时，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翼仔皱着眉，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会是谁呢？” “除了尤里安，剩下的三个人谁都有可能，不过也无非是为了宝藏而已，现在的首要任务，是——” 安歌迟疑了一下，翼仔就接着说：“刚刚第二个问题，墨菲斯托想要送的人，只有浮士德了吧？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浮士德！可是……毫无头绪啊。” 安歌问：“对了，钥匙呢？” 翼仔愣了愣，发了下呆，然后从包裹里取出了黑银两色闪闪发光的钥匙，“火喷出来的时候就掉地上了，他捡起来了……说挺好看的。” 这性格怎么也跟龙似的，见到闪闪发亮的东西就要叼回窝。 安歌接过了钥匙，“还好他捡回来了，如果被刚刚那个人拿走就麻烦了。” 翼仔愣住：“诶，这钥匙不是没用了吗？” 安歌说：“钥匙是用来开锁的，都没有用过，怎么可能没用。” 翼仔秒懂：“原来如此！我懂了，不管怎么说先找个锁孔捅一捅！” 安歌：“……讲话不要这么粗俗。” 翼仔一脸呆滞：“啊？” 安歌：“没什么……” 离开走廊前，安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去摸了摸盔甲，“这个……好像是可以移动的。” 翼仔：“……Clay哥你也有犯傻的时候吗？我们不是移动过盔甲才打开门的吗？” 安歌：“我是指可以移动到房间门口当守卫。” 翼仔一脸惊讶，歪着脑袋想了想，“还真是可行……” 没有破坏城堡结构，也没有损坏、盗窃任何装饰物，只是将摆设换个位置，完全在规则范围之内。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翼仔很是沮丧：“Clay哥又卖关子……你欠我多少个答案了。” 安歌握着拳头咳嗽两声，“晚上慢慢和你解释。” 盔甲是安放在一个平台上的，平台底下还有轮子，所以他们才能轻易将盔甲转向面朝墙壁。这时候也能轻松地推着往前走，只是从楼下往楼上搬动时比较费力，不过两人合作，加上有翼仔大力士，稍微花点时间，还是顺利地挪到了房间门口。 不过这么一来，差不多也到了晚间的饭点。除了翼仔又开始肚子饿，安歌也确实有事想和所有人说，所以就先放下寻找浮士德的事，先去了餐厅。 长话短说，晚餐之后，安歌趁所有人都在场，把大家全叫住了。 安歌说：“我已经知道奥利奥怎么出事的了。” 喝不完啊了一声，急忙撑着桌子站起来：“她……是在哪里……是怎么出事的？” 安歌摊开手，将一样东西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果然，所有人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第39章 怂货 餐厅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安歌笑了，说道：“是不是觉得这东西形状很眼熟？只不过颜色和材质都不太相同，所以又有些犹豫？” 除了尤里安之外的人都在满腹疑虑地交换着视线，安歌则大方地把手里的黑色石块扔给桌子对面的喝不完，让他们轮流查看。 喝不完碰过就随手传给了小白龙，手指颤抖得厉害，石头险些掉地上，他脸色惨白地说：“我、我跟奥利奥见到过，只不过是银白色的……是从王百万那里掉出来的。” 小白龙把石头传给小卷毛，小卷毛看过，若有所思点头，“我们拿到的是红色的。” 她取出一把石头扔桌上，总共三块，其中一块也是酒杯形的，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皱着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歌就转过头，看着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动摇的男人说：“恐怕要请这位先生解释一下。” 尤里安缓缓笑了起来，轻轻拍了下手作为赞赏，“因为重复了太多次，不知不觉掉以轻心了。是我的错，不过我实在想不到，你们竟然能活下来，这太不合理了。” 他看安歌和翼仔完全没有试图解释一两句的意思，就自顾自说了下去：“竟然会被破坏掉……你们应该没有这样的实力才对。” 安歌说：“不管你怎么旁敲侧击，我们保命的手段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好了言归正传，尤里安，你应该不是杀手，那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 小白龙：“诶？？怎么可能不是杀手？不是他还能是谁？” 没人理他。 尤里安笑了笑，抬起白瓷杯，让胖乎乎的茶壶飞过来倒满红茶，有滋有味地品了几口，这才说：“难得有人能够破解……不，与其说破解，不如说破坏了宝藏陷阱，就当做纪念，我就告诉各位吧，这个宝藏的秘密。” “这是我第三次进行模组，前两次……有一次我是杀手，还有一次是普通寻宝者，不过，最后都只有我一个人存活。所以对于这个城堡，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理解得更清楚。” 翼仔皱眉：“你这什么狗屎运，竟然连续三次进入同一个模组？我才不相信。” 尤里安微笑：“这当然是有诀窍的。不过，当然也不会告诉你。” 翼仔冷哼了一声。 尤里安就继续：“依照正常流程，要打开那道地牢的门，需要献祭七个人的生命。可惜参与游戏的人总是出意外，两次都凑不齐。这一次……明显也凑不齐了，所以我只是随便练练手，准备下一次再继续尝试而已。” 他用一种微带遗憾，而实际上无所谓的语气感叹着，“只不过……Clay，你们这么搞，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下一次模组有影响。投票都投不死，实在是难应付的对手。” 安歌当做夸奖收下了。 “所以这些钥匙之所以设计成不同的颜色和质地，就是为了哄骗玩家自愿送上门，成为祭品。也因为如此，死者也不能留在现场，否则会引起其他人警惕，所以奥利奥才会出现在餐厅，并且再现死亡瞬间，对不对？” 尤里安轻轻点头，“奥利奥是第一个，你和翼仔原本是第二、第三个。剩下的人当中，大约也能哄到一两个。只可惜前期莫名其妙死太多了，到最后人都凑不齐，真是白做工。” 安歌身后的椅子突然被咣当踢开，翼仔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去，狠狠挥了一拳，正中尤里安面颊，将他连人带座椅揍翻。 男人就算被揍了也不减他英俊优雅的气度，捂着脸露出渗血嘴角的姿势，甚至有几分妖冶。他看着翼仔，突然嘲讽地笑了，“原来是这样……这就有趣了，你现在是因为看不惯我草菅人命所以揍人吗？” 翼仔沉着脸：“我高兴揍就揍了，不需要理由！” 这句话险些让安歌以为越子墨·里又跑出来了。 但是男孩的愤怒单纯又直接，又努力克制着，揍完一拳后并没有变本加厉，这也不是里人格的风格。 只能说萨摩耶也有生气的时候，而这个男人的行为，也确实足以让人愤怒。 尤里安啧啧地咋舌，以缓慢而沉着的姿势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的灰，“不可思议，我本来以为你应该能理解我。” 翼仔冷笑：“你是不是偷偷吃了毒蘑菇，才会产生这种奇妙的幻想。” 尤里安一边揉着脸一边走近了翼仔，“可是，不应该啊，我们不是同类吗？把其他人推进绝望的地狱，这是多么愉悦的、美好的经历啊……” 安歌看见翼仔的拳头再次握紧，一只手轻轻按在他手背上，“我们走吧。” 翼仔的眼神立刻清明，恢复了原本的温暖笑容，他直直地看着尤里安说：“我和你不一样。” 然后两个人和餐厅里其他人告辞，这就走了。 虽然留意到喝不完好像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安歌看过去时，他反而避开了视线。安歌也不勉强他，转身走出了餐厅。 翼仔背对着他，肩膀也垮下来，仿佛觉得无力似的靠在墙上，低声说：“抱歉……Clay哥……” 安歌刚想问怎么了，就见他整个姿势都变了，重新挺直腰杆，回过头来，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餐厅紧闭的大门。 于是安歌还是问了：“怎么了？” 男孩冷冷扫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那个怂货怎么回事，居然逃掉了。” 他们继续往楼上走，安歌顺带将餐厅里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越子墨·里听完就乐了，看了看自己拳头，“有进步啊，怂货敢动拳头了。” 安歌扫了他一眼，“你也很关心他。” 越子墨·里冷哼一声，“老子关心自己有什么不对？”他突然加快脚步，迈开腿跨上楼梯，然后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看着安歌慢慢走上来，“那怂货对来自他人的恶意相当敏感，对他来说，那个装模作样的愉快犯刚刚传递的恶意可是魔王级别的，难怪委屈巴巴地逃跑了。” 安歌就问：“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这样保护他？从……五岁开始？” 男孩从鼻孔里哼笑，半垂眼睑看比他矮的青年走近，“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老子跟你熟到了什么事都能讨论的程度吗？赶紧通关结束吧，老子不想再见那个虚伪的家伙那张只会假笑的丑脸。” 安歌也就跟着笑了，安抚地拍了拍开始暴躁起来的男孩的手臂，继续上楼，“那走吧，还剩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了。” 越子墨·里愣了愣：“你已经有头绪了吗？不对，等一下！你丫又随便碰我！” 第40章 浮士德 安歌没有理睬男孩的例行抱怨，而是一直走上了三楼，进入主卧室中。 “我之前看地牢门外面的浮雕拆解的轨迹，就觉得有点眼熟，后来想起来了……” 安歌边说边走到那张奢华大床的床脚位置，床尾也立着纹路繁复的雕花栏杆。 挡板则是一副巨型的贝壳浮雕，内容是花园一角的景色，布满了精致的葡萄藤、花朵、苔藓各色植物，以及蝴蝶、蜗牛之类昆虫，蝴蝶的触须甚至精细到只有头发丝粗细。 浮雕有近景也有远景，分成好几层，形成了美妙的景深。 所以没有放大镜几乎很难发现，整个浮雕画面里布满了比头发丝还细的裂纹，而且还巧妙地沿着花草轮廓切割开。 安歌试了一下，直接推动是不行的。他回忆了一下浮雕门打开的方式，先尝试两根手指按住了最外层一片葡萄叶，用画弧线的方式转了两下，那片叶子果然顺着一个微妙的弯曲方向，被推进了边框中。 安歌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十分兴奋，于是接着摸索第二片。 他一点点尝试，动作慢效率低，准备找第三片下手时，越子墨·里不耐烦抓住他的手甩开：“你个手残，慢死了，让我来。” 然后用至少快五倍的速度，一片片将繁复的浮雕全部拆解，推进了边框里。 浮雕下面渐渐露出黑色的底板，和底板正中，同样漆黑的锁孔。 明明是好事，可男孩却皱着眉啧了一声：“竟然又被你猜中了。” 安歌微笑着否认：“我可从来不瞎猜，这是结合了现有情报进行的推测，至少有60%把握。不跟某人似的，全凭直觉行动。” 越子墨·里冷哼着反驳：“别把我跟某人混为一谈，我从来不猜。管他什么机关，一火球轰上去就解决了。不行就俩……” 安歌取出了钥匙，“你一个模组只能用一次那个力量吧？现在还能轰吗？” 越子墨·里：“……少啰嗦赶紧开锁！” 安歌忍着笑，已经顺利将钥匙捅进锁孔，轻轻一拧，就听见机关咔咔响的声音。 奢华大床从床尾开始抬高，紧贴墙壁收拢，露出了床底下那副油画的全貌。 比起摇摇晃晃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还是眼前全幅油画比较震撼。然而不等他们细看，油画方砖的一部分下沉，露出了个长宽足有两米的地下入口。 没有阶梯，目测洞口到地面超过三米，没等安歌找到合适的东西当绳子，身旁男孩已经duang地跳了下去。 而且还仰着头不耐烦催促：“赶紧跳啊，磨磨唧唧，小姑娘似的。” 安歌气笑了，难得一次被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所驱使，头脑突然发热就跳了下去。 而实际上在跳下去的瞬间就后悔了…… 以他的运动神经，大概会摔一跤。丢脸事小，扭伤了影响后续行动就…… 然而没等他后悔完，就落进一双坚实的臂弯里，随后被稳稳地放在地上。 而越子墨·里还嫌弃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便宜你了……不过这么轻，你就不能多吃点？” 安歌：同样的话要重复两次好烦！ 尽管如此，还是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你本身力量点数应该就很高，然后还装备着力量+2的腰带。” 越子墨·里哦了一声，突然上前单手环着安歌的腰，将他抱离地面又再次放下，很是满意地点头：“腰带不错。” 安歌：“……不是不喜欢让人碰吗？” 越子墨·里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啰嗦，我这不是找不到别的参照物吗？别说废话了赶紧进去。” 说完带头往地道里走，短短的地道毫无任何动静，安歌也急忙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急忙拉住了男孩，“等等……” 手又被粗鲁甩开，越子墨·里暴躁不已：“你再碰试试！我真会揍你的信不信？等这里的正事做完了！” 安歌：“好的好的对不起，这不是跟你说正事吗？兔子没下来。” 那两只粉红兔子果然只是守在洞口边缘，努力窜来窜去、调整姿势，让摄像头能够尽可能拍到两个人，但就是打死不往下跳。 越子墨·里想了想：“我记得主持人只说过不能妨碍拍摄，可没说还要协助拍摄。再说了我们也不能主动碰兔子，它们不肯下来可怪不了我们。走吧。” 直觉神兽都这么说了，安歌也就不怕了。然后试着召唤了一下签订契约的粉红恶魔兔·二十二，结果跳出了系统提示。 【粉红恶魔兔·二十二十分畏惧地道里的生物，不愿意再靠近半步。】 好吧，于是安歌就追着越子墨继续往里面走。 走了不过五六米，就到了尽头，还是一道门，好在没有锁，一拧门把就打开了。 门里头比地道光线还昏暗，不知道哪儿来的月光照在窗外，在地上投射出支离破碎的银色碎片。 那些银色碎片中间的地板上，坐着个十分细瘦的人影，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却以相当迟缓的动作缓缓转头，神色茫然。 安歌看清他的脸时，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那是张几乎和骷髅没有区别的脸，枯瘦发黑的皮肤脱水似的紧贴着骨骼，使得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而空洞，嘴皮开裂的地方结了黑色的痂，干枯的黑色卷发像杂草似的，稀稀落落披在肩头。 黑色的长袍下露出的手脚也是干瘪如同脱水尸体一样，让人质疑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存活。 他似乎是看见了来人，嘶哑地笑了笑，开口说：“你们……来了……” 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粗粝的砂纸打磨生锈的铁管。 越子墨·里哈地笑出了声，“你谁呀怎么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 这个虽然干瘪得不堪入目，但是却让人觉得还很年轻，甚至某些时候给人一种少年感的男人又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回答说：“你们，都，找到，我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他说话迟缓，而且停顿很多，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连这项技能都已经生疏了。 安歌说：“别理他。你就是浮士德吧？” 越子墨皱着眉走到一边，突然摸出手机恶狠狠戳着，好像在打字。 翼仔：你丫找死！！ 翼仔：什么叫别理他？老子跟你没完！！ 翼仔：走着瞧！ 等表人格看见了估计会哭吧。 男人听见以后却只是笑，然后微微偏着头，继续问：“还，有，呢？” 安歌一时也有点呆滞，还有？还有什么？？ 第41章 矫情怪摩非斯托 安歌张口结舌，紧张得额角冒汗，脑子里天花乱坠般飞舞着无数个画面和词汇。 浮士德空洞无神的灰蒙眼睛里渐渐泛起光彩，“你应该知道的，”他笃定地说，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强烈的期待，“都找到这里来了，你应该知道的。” 安歌在他的期待目光下更加紧张，时刻都濒临宕机，期期艾艾地说：“还……还有……” 越子墨.里哼了一声，“还能有啥？笼中金丝雀？我看你这样最多算个抠脚汉子。” 这几个字对于安歌而言，简直就是扫清迷雾的一道闪电。 那些凌乱得如同呓语的线索，终于被一条细细的丝线穿成了条理有致的瑰丽珠串。 “原来是这样……”安歌喃喃说出了口，单膝着地，伸手碰了碰浮士德的面颊。皮肤又冷又干，有一种近似于黏腻的柔软感，就像……正在快速腐败的花瓣。 “你从来就不曾做过城堡的主人……由始至终都是囚徒。也没有什么第一任主人浮士德，第二任主人纨绔的侄子，更没有什么种玫瑰花的克斯拉侯爵，这些全都是世俗层面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伪装。城堡的主人从来都没有变更过，那就是摩非斯托。除去第一个百年外，他关了你……六百年。” 而那个变态恶魔还文绉绉地咏叹： 【这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玫瑰。我聆听他的呓语，聆听他的狂想，也聆听他的绝望。】 越子墨.里听他解释到这里，顺带嗤笑了一声：“明明是个千年老狐狸，还好意思学小王子装纯情。脸大过仙女星系。” 浮士德只是仰着头，顺着安歌的抚触直起后背，手腕从黑袍宽阔的袖口里露出来，暗红的铁块紧贴着手腕皮肤，像是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看上去沉甸甸的。 月光好像更明亮了。月色下的浮士德似乎也更有生气了一点，枯草似的头发像被濡湿，稍微多了点光泽。 “你答对了，玩家Clay，我应该这么说吧？” 【恭喜玩家Clay完成支线任务：人间与地狱的学者。】 【恭喜玩家翼仔完成支线任务：人间与地狱的学者。】 接下来只需要离开这里，回去起源藏书馆回答三个问题，就可以拿到宝藏，完成50%的进度……不，考虑到剩下的几个人里，杀手很难继续隐瞒身份，整体进度应该推进到80%了才对。 但是安歌却迈不开脚。 浮士德手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脚踝也被暗红色不明材质的镣铐锁住，通过短短的链子和地板相连。 所以他甚至连换个地方待着都做不到。 仿佛只要安歌两人一转身，就会将他遗忘在无人知晓的深渊。 越子墨.里没他想得多，只是一个劲催促：“快走啊！别忘了有个家伙偷听过藏书馆里的问答，搞不好现在也会偷偷跟踪我们。” 安歌心想有道理，好在他对契约宠物下指令不需要面对面，所以迅速调出指令界面，选择让粉红恶魔兔二十二在洞口警戒，如果有人靠近，就露出牙齿把人吓走。吓不走……再说。 接下来才问浮士德：“要怎样才能救你？” 浮士德怔住，一双眼大得格外吓人，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摇摇头：“除非打败摩非斯托……你们做不到的。神殿骑士试过，大主教试过，连梵蒂冈的护教骑士也试过，他们全都失败了……你们只不过是普通人类，根本毫无胜算。” 越子墨.里不高兴了，冷笑两声反驳：“谁说普通人类打不过恶魔？老子不但打败过恶魔，还拿他当菜吃了。菜鸡的眼里就只有菜鸡，视野能不能开阔一点？” 浮士德轻柔地笑：“不不……你们有这想法，我就很高兴了。但是，摩非斯托不是普通的恶魔，他有名字，有人设，有完整的传说，概念清晰，是个有名的大恶魔。这种概念使他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不是驱魔仪式能赶走的级别。送命的人类已经太多了……城堡里的玫瑰花丛下埋的全是尸骸，我……不希望再增加了。” 越子墨.里还是不服气：“管他大恶魔小天使，总要碰到了才知道几斤几两，说来说去那个什么摩托倒是在哪儿？” 浮士德说：“他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 安歌合上眼，虽然看起来一脸纠结，但还是开口说：“我认为……我们已经和他见过了。” 越子墨.里转过头瞪着他，脸腾地红了：“你说什么？该不会说他是玩家之一吧？难道是那个整容混血脸？我就觉得他长相不正常！” 第一人家只是混血，整没整过容未知……多半没有。第二以貌取人是不好的，虽然你这只是借口…… 安歌心里翻滚着吐槽之魂，最后只是开口问：“怎么突然脸红了？” 越子墨.里没回答，一言不发扑通倒地。 安歌扑了上去，碰到的人体热烫惊人，快跟他白天遭遇的焦热地狱一个等级。 浮士德也看见了，思考着说：“这症状……倒是像被恶魔附体的后遗症，必须尽快降温，否则他的身体会受不了，血液会蒸发干，内脏会烧焦。” 他对安歌伸出枯槁双手，“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他拖过来，我有办法拖延一阵子。不过不能拖太久，你快去找冰块，越多越好。”他看着安歌，黝黑的瞳孔像是无底洞一样看不到任何反光，“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来，快点，把他拖过来。” 安歌紧紧握着拳头，心脏狂跳不已，这个行为诡异的NPC，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第42章 运气王翼仔 现实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安歌只咬紧牙关，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把滚烫的人体拖到了浮士德跟前，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警告：“我把他交给你，敢玩什么花样，我……绝对跟你没完！” 浮士德缓缓点头，安歌立刻转过身，狂奔出过道，紧接着又狂奔回来，在房间里找了把椅子拖出去垫脚，费劲地跳了上去。 从三楼跑上四楼没多久，女妖之嚎骤然炸响，安歌猝不及防听见，膝盖一软，整个人摔地上。 然而与此同时，头顶嗖地飞过一支利箭。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好运气。 安歌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人影闪进了转角。 | 他没时间跟那人周旋，转过身继续跑，这次学聪明了开始跑之字，一支箭再度擦身而过，牢牢钉进了走廊墙壁中。 苍白的影子愤怒了，往始作俑者那里涌去，安歌趁机几步到了房间门口，将盔甲一起推进房中。 他飞快打开头盔，将冰箱里的冰块通通倒进盔甲内部，然后从包裹里取出暗红色的珠子，比划了一下，迅速按进盔甲胸口镂空花纹的空隙里。 密合完美，就好像这石头本身就是镶嵌在胸甲上似的。 这是当初驱动恶魔雕像的能源核心，暗红光芒流遍整个盔甲，盔甲微微动了动。 安歌最后再死马当活马医，把阿里阿德涅的纺线扯了一段缠在盔甲手腕上。 【本道具仅对非人形生物有效。】 他叹口气，试着对这个自己动起来的盔甲下令：“跟我走。” 想不到盔甲果然咔咔动了下手脚，从支架上走下来，绕到安歌身后。 安歌十分振奋，对身后的兔子和盔甲同时下令：“出发！先收集冰块，另外当心有杀手放暗箭！” 盔甲举着剑拍拍自己胸膛，兔子动动三瓣嘴，安歌姑且当它们都听懂了，深吸口气，又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接连进入其它三间客房，把冰箱里的冰块，冷饮甚至水果全都搜刮干净扔进盔甲里。这具盔甲密封性相当不错，一点没漏出来，反倒因为小半个身子装满了冰而丝丝冒着寒气。又伴随走动而噼里啪啦哗啦啦响个不停，吵得要死。 安歌挂心翼仔的情况，加上那个杀手没了动静更让人介意……虽然很可能是潜伏时被会动的盔甲吓了一跳而转移了。 所以装了盔甲一半冰块后他决定先送去地道里。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十分正确，他刚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收到了系统提示。 【粉红恶魔兔.二十二正在对试图进入地道的玩家天生天养小白龙进行威吓，效果并不好，小白龙依然进入了地道。】 安歌急忙加快了步伐，带着如同噪音发生器的盔甲冲进了地道。 然而浮士德的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囚徒或者闯入者，而是一堆粉红毛茸茸。 几十只肥软如球的粉红色兔子挨个排排坐，将翼仔的身体团团包围，仔细看的话，每只兔子都在急速动着三瓣嘴，将一缕细得难以辨认的赤红色烟雾吸进嘴里。 而那烟雾的来源也是翼仔身上。虽然全是 过了一会，最靠近翼仔头顶的兔子全身毛色加深，从粉红变成了绯红，像被烫到了似的蹦跶开了，后面的兔子立刻补上空缺位置。 浮士德见到安歌进来，着急地问：“冰块呢？！” 安歌急忙指挥盔甲小心穿过兔子群，两手撑在翼仔身体两侧，然后玩了个倒立。 冰块哗啦啦倒了出来，其中夹杂着饮料罐、冻硬的红毛丹，将翼仔大部分身体都埋住了。 安歌又忙着拨动冰块，将翼仔的手和腿也埋在寒冷冻气的笼罩下。 浮士德这才挥挥手，周围的粉红兔于是挨个蹦跶着散开，慢慢一只一只往外走。 安歌：“你说的有办法拖延就是指这些兔子吗……到底怎么做到的？他们明明很害怕不敢进来。” 浮士德：“是的……虽然它们很害怕，但强烈要求、拼命拜托的话，还是会来帮忙的……冰块可能不够。” 安歌虽然明白他有所隐瞒，此刻也并非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所以只是点点头说：“我再去搞点。” 他刚要动，一直沉默的小白龙终于开口了：“给我等一下！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气死我了！” 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挥舞了下，是根短短的魔杖，造型很是简陋，像是在打磨光滑的白棍子一端安放了个绿色小球。 他怕其他人不识货，又特意说明：“我这可是会放闪电的0级法杖，不想被电就快点回答问题！”！ 安歌：“别怕，他搞不好不会用，会用也瞄不准，瞄准也死不了人。” 小白龙气乐了：“Clay你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别看我平时迷惑你们时一脸没用小白脸的样子……真信了就是傻子了，我这法杖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挥舞着法杖，念念有词地朝前一点，绿色小球的一端射出道小闪电，正中盔甲。 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挥舞了下，是根短短的魔杖，造型很是简陋，像是在打磨光滑的白棍子一端安放了个绿色小球。 他怕其他人不识货，又特意说明：“我这可是会放闪电的0级法杖，不想被电就快点回答问题！”！ 安歌：“别怕，他搞不好不会用，会用也瞄不准，瞄准也死不了人。” 小白龙气乐了：“Clay你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别看我平时迷惑你们时一脸没用小白脸的样子……真信了就是傻子了，我这法杖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挥舞着法杖，念念有词地朝前一点，绿色小球的一端射出道小闪电，正中盔甲。 盔甲过电，毫发无损。但是在这之前，正巧有几只粉红兔子大概好奇心比同族更重一点，爬到了盔甲的后背、脚面和盾牌上面。 强烈电流刹那间贯穿盔甲，兔子们也跟着全身僵硬，扑通扑通从盔甲上面掉了下来。 落地的兔子再度起身时，眼睛变成了血红色，恶狠狠地盯着罪魁祸首——全金属盔甲…… 如果是这样就太小看兔子们了，实际上是全员一致地盯着真正的始作俑者小白龙。 小白龙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说：“我……等等！我……不是故意的……呜哇啊啊啊！！” 兔子根本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齐心协力全扑了上去。 小白龙一边惨叫，一边往过道外跑去，兔子们紧追在后面。 安歌没管这么多，而是带着盔甲重新去收集冰块。和小白龙擦身而过时，被对方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小白龙吃力而凄惨地求救：“救救我……” 安歌挣脱了他，“对不起我没空，”他说，“如果遇到小旋风，我会告诉她来救你。” 他在盔甲帮助下爬上去，身后传来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第43章 浮出水面 安歌之前搜刮了四楼大部分客房里存着的冰块，现在又去三楼搜刮冰块。盔甲将头盔夹在腋下，跟着安歌一路狂奔，安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冷冻柜抽屉一个个抽出来，只要有东西就往里倒。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不住人的房间里冰箱里也塞得这么满，不过考虑到各种恐怖片套路，安歌倒的时候还是会留意下有没有冷冻肉类，万一有的话是绝对要扔掉的。 这么跑了四个房间后，盔甲的速度慢了下来，内部则装着快齐胸的冰块冰袋冷饮冷冻水果之类东西，用开始迟缓的脚步，咚咚地跟着安歌迈步。 安歌估摸着再装更影响速度，决定回地道去。 他命令盔甲去开门，这次门一打开，盔甲就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发出实心铁皮被砸的闷响。 安歌躲在盔甲身后，自己戴上头盔，探出头去往外看。 走廊另一头，一人高的抽象几何雕像背后隐约能看见有人藏匿的轮廓，像个技艺娴熟的猎人安静蛰伏在阴影里。 安歌才探出头，头盔上就挨了一下，连带他也被撞得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 这射手实在神准，但是好在经验不足，不然安歌恐怕早就凉了。 他躲在盔甲后面，摘下全面罩式头盔，发现那一箭深深扎入到护额的铁皮中，这么强劲的力道不逊于子弹，显然是来自一把弩，而且多半是有加成的。 他于是大喊了一声:\"小白龙被兔子围攻，你不去救他吗\" 对面毫无动静，显然相当沉得住气。安歌不仅有些焦急。 他将额头贴在盔甲冰冷的外壁上，不断告诫自己冷静。 \"我没有骗你。我们发现宝藏的时候，需要回答三个问题。在试探的时候，被人偷听到了。我怀疑过是你，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小白龙。而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就藏在主卧的地道里。刚刚我的同伴在地道里出了事，小白龙就来了，带着根闪电法杖威胁我们，然而误伤到了兔子，就来了很多兔子围攻他。快有10分钟了吧，你现在去救他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又等了十几秒，这才小心把头盔举高，伸出盔甲肩膀外面，这次没人攻击了。 他也顾不上再防范，待着盔甲一路狂奔折回过道里。 过道里全是血迹，还有几只兔子没有离开，固执地趴在一具骨架上咯吱咯吱地啃着，骨架上已经没有肉了。 小卷毛跪坐在血泊中，抱着骨架发着呆，十字弓毫无防备地扔在脚边。 安歌明知道这时候应该先对付小卷毛的，至少应该先抢了她的武器。 可是焦虑感折磨得他发疯，完全顾不上任何事。盔甲胸口的红球开始像要断电似的一闪一闪，动作也慢了下来。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着盔甲穿过过道，能量耗尽时，正好摔在翼仔身旁。 浮士德跪在一旁，手按在男孩额头上说:\"还好来得及时，快!\" 安歌就疯狂地从盔甲内部将冰块一堆堆？刨出来堆在翼仔身上。 等抖出最后一块冰将翼仔埋起来，浮士德松开了手，男孩脸色的潮红有了消退的迹象，安歌才察觉两只手疼得钻心。 冻得通红肿胀的两只手被割了不知道多少个伤口，鲜血淋漓得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 十指连心，他疼得弯下腰，将两只手缩在胸前，除了手指抖得厉害，全身动都动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地道里传来喀喇喇——的硬物摩擦声。 安歌等人无路可退，只能任凭那个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小卷毛站在他们面前，一身是血，连脸上也沾满了血，卷发黏在脸颊上，形成诡异的黑色纹路。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她穿着白色卫衣和白色百褶裙，就连及膝袜也是白色的，这让沾染全身的血迹更加刺目。 她左手腋下夹着头骨，手里将锁骨紧抓不放，拖曳着行走时，就发出喀喇喇的响声。右手则仍然提着十字弓，上好弓弦的利箭对准了安歌蓄势待发。 她两眼近似血红，冷漠地在房中扫过，突然咧着嘴笑了，箭尖稳稳下移，改为瞄准翼仔露在冰块外的唯一部位——头部，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问：“听说你有找到宝藏的答案？” 这造型跟什么恐怖高校的杀人魔似的。 安歌试图挡在翼仔面前，才一动就被警告：“千万别动，我准头很好，你也见识过了。” 安歌说：“你这是单发十字弓，以我和你的距离，你没有机会装第二支箭。” 小卷毛继续笑：“呵呵，呵呵，你说得没错。但是呢，在我最佳射程范围里的睡美人，脑袋上一定会中一箭。我刚刚可是连盔甲都扎穿了，你要不要赌一下，睡美人的脑袋有没有比铁皮硬？我很……期待呢。” 安歌感觉不到疼痛了，然而手指却抖得更加严重，他退让地说：“我会把答案都告诉你，不过，你得先把箭挪开，别指着他，瞄准我吧。” 小卷毛啧啧称赞：“居然这么在乎这小哥啊？真是叫人感动呢……等等，你该不是爱上他了吧？基佬什么的，真是恶心死了！” 安歌没理会，只是紧盯着小卷毛，“你不是想要宝藏吗？咱们各退一步，只要把箭挪开，宝藏我让给你。” 小卷毛突然变了脸色：“想都别想！我给你十秒钟时间，不说的话就杀了他！十！” “你不会的，”安歌迅速地说——与此同时小卷毛数：“九！”——安歌毫不理会，吵架似的和她争夺话语权，“你要我同时失去重要的人和宝藏，人财两空痛苦无比。如果先杀了他，你就绝对没办法得到宝藏。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与此同时，小卷毛依然冷酷地倒数，直到数到了一，突然盯着安歌，说：“嘭！” 安歌明知道不会有事，却还是有大约百分之一秒时间心脏揪成一团。 这瞬间变化全都落在小卷毛眼里，她咯咯地笑个不停：“瞧你吓得那傻样。” 安歌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小卷毛笑容消失，露出血红狰狞的眼神，“说得对，我恨死你了！小风死了……小白也死了，都是因为你！我一定要让你也尝到这种滋味！一箭射死太便宜你了！” 安歌皱眉问：“为什么？小白龙是自作自受，至于小旋风……明明是你杀的吧？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也真是隐藏得深，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同伴，真是兵行险招。” “咦？这你也知道？那你也该知道，要不是因为你勾搭小风，他们俩就不会吵架了。全都怪你！”小卷毛皱着眉，“没能提前干掉你实在太可惜了，都怪这头忠犬碍事，到哪儿都跟着，烦死了。” 事实上他们也分开行动过，不过好像被完美错过了。也不知道该夸某人强无敌的幸运值，还是该嘲弄一下敌人的不走运。 “不过目的都被你看穿了，应该怎么办呢？”小卷毛很烦恼地皱着眉，“算了，你去拿宝藏来交换吧。” 第44章 杀手现身 安歌沉着脸，立刻说：“好，我们交换。我这就去拿宝藏，你等我。” 他再一次作势迈步，又被小卷毛喝止：“别靠近，往左走……对，就这样，保持距离。” 安歌言听计从，十分配合，往左挪了几步。小卷毛则继续拖着骨架，朝着安歌的右边移动。 安歌和小卷毛按着固定距离面对面小心翼翼移动，小卷毛的十字弓一直对准翼仔的头。 过道从她身后渐渐暴露出来。 之后，突变陡生。 小卷毛只来得及用视线余光捕捉到一抹粉红闪电，紧接着右手臂传来剧痛，鲜血飙升，她握不住十字弓，啪嗒掉在地上。 安歌冲上去一脚将十字弓踢开，小卷毛愤怒尖叫起来，拼命想要推开安歌。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浮士德也动了，跪在地上，将十字弓拖去离小卷毛更远的地方。 小卷毛更疯狂地怒吼，突然一口咬住安歌的手臂。安歌闷哼一声，脸色惨白，整个右手臂都被鲜血浸透，鲜血淋漓地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流淌。 安歌咬着后槽牙，和小卷毛视线对视，见到她目光中恶毒的光芒。她咬得如此之深，如此之狠，牙齿都磕碰到了臂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然后，她突然露出了不甘心的眼神。 紧接着，安歌眼角余光见到了翼仔。 他举着房间里的雕像，狠狠往小卷毛后脑砸下去。 紧咬手臂的牙关终于松开，安歌全身脱力，摇摇欲坠地往地上跌落。下一秒他就被人牢牢搂紧在怀里，湿透的衣服仍然带着高热的余温。虽然并不是舒适的体验，却是安歌迄今为止最为安心的时刻。 “Clay哥……”翼仔死死抱着他，声音哽咽颤抖，甚至带着委屈巴巴的鼻音。 安歌只放任自己在男孩怀里躺了几秒，就说：“先把她捆起来，武器收缴。” 翼仔小心扶着安歌坐在墙边，找了窗帘收束绳将小卷毛两手反剪身后牢牢捆住。 然后从浮士德手里接过十字弓扔进包裹里。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留意到过道里的兔子，仍然只敢蹲在入口处，兢兢业业地转来转去，让摄像头一直对着他。 “Clay哥，这就是……代价？”翼仔撕开T恤，小心翼翼缠住了安歌手臂上狰狞外翻的伤口。先被系统处罚，又被小卷毛发疯地咬了一顿，手臂的衣袖全被扯烂了，血肉模糊得露出骨头，完全不能用了。 安歌痛得昏昏沉沉，轻轻点头：“强制要求兔子袭击其他玩家，就要承受同样的伤害……嘶……手稳点，这比在你脑袋上开个洞好多了。” 他用完好的左手有气无力拍了下翼仔的脑袋，“我为你做了这些，能抵一顿火锅了吧？” 翼仔垂着头，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继续帮安歌包扎，“哪儿能一顿就打发了，能抵一辈子的火锅。” “说大话前能不能先把眼泪擦擦干？” “嘿嘿……” 浮士德半跪半坐，在一旁注视两个人打情骂俏，两眼黑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翼仔叫他才回过神。 翼仔先是诚恳感谢了他，然后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浮士德眨了眨眼睛，似乎没领会翼仔的意思，“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浮士德。我在学识匮乏的中世纪，穷尽毕生精力收集知识。又戏弄恶魔，与他定下不可能完成的契约，最终受到惩罚，被关押至今。你为什么这么问？” 翼仔眨巴眼睛，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出心里的怪异感，但看浮士德的表情也并没有撒谎。或许是因为浮士德本人也不清楚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局中。 他又接着问：“把杀手扔这儿没事吧？” 浮士德摇头：“没事，她伤害不了我。” 他就转头抱起了安歌，“那我们就回去休息。” 安歌说：“宝藏……” 翼仔说：“不要了。” 安歌皱眉：“我手都废了一只，你跟我说不要了？？” 翼仔沉默片刻，难得强硬一回：“先回去休息一下再说。我没有治疗道具，但是理论上来说，休息房间也带有治愈功能，你现在的情况，至少先回去消个毒。我记得卫生间里有酒精来着……” 想到伤口被酒精焚烧的剧痛，安歌抖了一下，被翼仔抱得更紧。到了过道出口，翼仔手臂受伤无法攀爬，翼仔就先跳出去，用床单将他包起来，再几条床单绑一起，将他拖了出去。 被当做重病患者一样对待，安歌很是不爽，等到翼仔还要再继续抱他走时，就坚决反抗：“我手受了伤，又不是脚受伤，可以自己走。” 翼仔露出忧伤的神色，“Clay哥，让我做吧。” 安歌一秒心软，退让了。 翼仔小心抱起他，往房间走去，一边跟他解释：“都怪我太懦弱了。他用了那个力量，本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就不应该出来的。我却因为那个混血整容脸几句话就动摇逃避，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还连累了你……” 安歌想说不怪你，又觉得这样的安慰太过软弱无力，干脆换了话题：“这点事不用老放在心上，倒是别再说别人整容脸了，不礼貌。” 翼仔果然被带偏，反而因为安歌帮别人说话而不满哼了一声，“五官那么精致，鼻子那么挺拔，肯定是整出来的。” 安歌：“你五官比他好看多了，难道你也是整容出来的？” 翼仔：“哼，我跟他不一样，我是天生丽质！” 安歌：“脸呢？” 翼仔：“脸是什么可以吃吗？” 安歌：“……本来我以为不可以，现在认识你了发现竟然是可以的……” 翼仔（洋洋得意.jpg）：“又长见识了吧！” 安歌：…… 和翼仔说着废话，多少转移了注意力，伤口好像也不怎么疼了。他们很快回了房间，安歌就被翼仔强行扒了衣服，拖到卫生间用酒精狂冲伤口。 安歌快疼哭了，一边挣扎一边大骂：“你智障啊！反正过两天离开模组就能痊愈了，干嘛多此一举！折腾我好玩吗！” 翼仔又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但下手仍然一点不含糊，将安歌手臂夹在腋下，一只手给他拽直，拿着整瓶酒精哗啦啦地倒。“还有两天时间，破伤风怎么办？谁知道那个疯女人啃没啃过什么脏东西。” 安歌痛得没力气笑，伏在男孩结实的后背上一头冷汗，昏昏沉沉地不说话。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翼仔问了句：“Clay哥，你是不是……” 他下意识问：“什么？” 之后没有任何声息，他很快睡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先补完半章…… 再补个小剧场。 翼仔（痴汉脸）：折腾Clay哥不好，但折♂腾Clay哥一定很有趣。 Clay：还是送去绝育吧。 第45章 最终投票 结果安歌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睡得死沉死沉，还是翼仔看时间太晚了，忍痛把他叫醒的。 他在翼仔协助下洗漱完，换上备用的卫衣，赶到餐厅用餐。虽然他觉得一顿早饭不吃没什么关系，但架不住男孩说肚子饿。 右手臂的伤恢复了大半，连被啃掉的肉都长回来了，但还是动不了。翼仔昨天从客房衣柜里找了合适的亚麻衣服，裁成布条消毒后给他包扎妥当，还特意换了几根黑色天鹅绒布条用来挂脖子。 安歌醒来发现时一头黑线，而翼仔给的理由是“这样好看不单调。” 考虑到男孩不知道忙碌了多久才弄好，他最后只好努力克制抽搐的嘴角，说了一句：“是挺好看的，谢谢。” 他们抵达餐厅时，已经九点四十多了。餐厅里空无一人，茶壶茶杯忙忙碌碌，就显得特别孤单。 食物是不能带出餐厅的，所以他们匆匆吃完饭，又赶去了例行集会。 今天阿尔弗雷德穿的是深蓝色缎面的大摆裙，裙摆绣满了日月星辰，奇怪的符号，以及试管烧杯等等花纹。 头上还戴着个尖顶魔法帽，又配了一副黑色圆圆的眼镜，手里的话筒乍看像魔法棒似的。 连鞋子都换成了尖头布鞋，彻头彻尾都是中世纪魔法师的装扮。 整个大厅里挤挤挨挨都是粉红兔子，在安歌两个人进来之前，唯一站着的玩家就只有尤里安。 小卷毛虽然没再被捆着了，但手臂上的伤势看起来比安歌严重得多，只草草地包扎了一下。 她脸色很糟糕，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半跪半坐在地上，连占满血迹的衣服都没换过……几乎是在主动坦白“我昨晚杀过人。” 几乎是在安歌他们进来的同时，十点正，一直安安静静好像雕塑的主持人开口了：“现在公布昨天的死亡名单。” 屏幕上依次放出了奥利奥、小白龙和喝不完的尸体。 奥利奥只剩一堆黑炭，小白龙只剩骨头，而喝不完……只剩半颗头——上半截，齐耳以下全都消失了。 翼仔皱着眉头：“不对啊。” 与此同时，安歌：“不对啊。” 两个人思维同步，翼仔大为振奋，安歌也觉得意外，同时赞赏地点点头：“你先说。” 翼仔受到鼓励，说得特别自信：“喝不完怎么也死了？肯定是哪里不对。” 安歌掩面：“……我为什么会对他有期待的。” 当然这句话他只好藏在心里，转而说：“他肯定偷偷溜出去了呗。另外，问题不在这里，而是主持人今天的画风不对。” 平常总是尽职尽责将偶像这份职业做到100分，总是维持饱满情绪、调动现场气氛的美少女啊不对美少年，今天从一开始就非常安静。 除了必要的冷静解说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词，脸上也没有笑容，像个木偶似的。给人一种说话声音大一点都是浪费能量的感觉。 翼仔猜测说：“也许他今天想换个人设？” 安歌说：“虽然也有可能，但是这很别扭。他的服饰每天更换，性格却从来没有改变过，今天却突然变了……多半是有什么原因的。再观察观察吧。” 于是翼仔就努力盯着主持人不放。 根据主持人的播报，奥利奥是在餐厅被发现的，小白龙是在“浮士德监牢外的过道”，而喝不完则是在“起源藏书馆大厅”。 安歌和翼仔交换了一下视线，同时也留意到尤里安摇了摇头。 看神色似乎是惋惜，而不是在否定什么。 安静的大厅里，渐渐响起了小卷毛的笑声。从低到高、从低哑到高亢，她肩膀抖个不停，开始肆无忌惮放声狂笑。 "你们搞什么鬼啊!啊!明明我才是杀手，结果你们一个个下手比我利索多了，杀手不要面子的啊" 小卷毛垂着头，沾了血块的卷发死沉沉地垂下来，遮住她半边脸，"搞到最后……我唯一杀掉的人，只有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已。" 在场并没有特别怜香惜玉的绅士，全都冷眼看着那个女孩。更何况从立场来看，小卷毛活着，就意味着其他人全军覆没，所以也没有同情她的余地。 她像死去一样没有声息，阿尔弗雷德这才开口了，"请问玩家自生自灭小卷毛，是否确认主动曝光身份" 小卷毛冷笑:"都这样了，我曝不曝光还有什么区别" 阿尔弗雷德对她的质问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继续询问：“是否确认” 小卷毛的视线从凌乱的刘海下面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像是放弃了一样，低垂头说:"确认。" 阿尔弗雷德就继续用冷静平淡的语调说:"那么，处刑开始。" 屏幕切换，变成刚刚进入城堡的小卷毛在讲鬼故事，屏幕里的女孩眼神张扬锐利，笑容咄咄逼人，是个和仙仙不相上下的刁蛮女孩。 跟眼前这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且肮脏不堪的造型判若两人。 她讲的是一个十分老套的鬼故事，伴随结局，就是咔嚓一声脆响，她的头被无形的力量用力扳了一百八十度，整个人无声无息倒下。 如果换成之前的阿尔弗雷德，他应该会十分兴奋地又唱又跳，然而现在却只是平平淡淡地通报:"恭喜各位找出了真正的杀手，从此高枕无忧。你们可以选择立即结束游戏，或者多停留两天，继续寻找宝藏。" 尤里安先开口:"我选择继续。" 翼仔转向安歌:"Clay哥，我们结束游戏吧。" 安歌只是摇头，"先等等。" 他走到尤里安跟前，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口，"还有问题没有解决，喝不完别走，是怎么死的" 翼仔跟在他身后，疑惑地问:"不是死在藏书馆里吗那肯定是答错问题所以死了啊。" 安歌观察着尤里安的神色变化，"喝不完那么谨小慎微一个人，如果不是有九成以上把握，怎么敢去挑战问答题再说了，我们的行动并没有刻意保密，如果喝不完当时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也有可能得知三道题的答案的。那么，这样一来，喝不完的死就很奇怪了。" 尤里安叹气:"你的疑心病还真重，Clay，听说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吗？多思还容易脱发。" 安歌没接他这话茬，而且继续说：“算了，那我就先直接说结论吧，喝不完是被你杀的吧？” 尤里安轻轻鼓掌，“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你怎么猜到的？” 翼仔：“你说什么？！你看中什么了？” 安歌按了下翼仔手臂，“从你和我们交换线索后，我就开始怀疑了。玩家不管多么熟悉模组，也不可能影响到新线索的出现。浮士德日记却因此而出现了……这是只有NPC才可能做到的事。” 尤里安微笑着，两眼闪闪发亮地看着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十足十地显出饶有兴味，“所以呢？你因此得出了什么结论？” 安歌看着他：“你要我说还是自己说？” 尤里安：“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较想听见你用美妙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安歌没理他，扭头跟翼仔说：“我告诉你几条线索，你来猜猜他是谁。” 翼仔连连点头。 于是安歌开始给线索：“首先，他的存在完全就是混乱的。” 翼仔：“原来是这样，他就是那什么摩托！” 安歌：…… 尤里安：…… 阿尔弗雷德：…… 安歌：“我线索还没给，你怎么就猜出来了……” 翼仔人畜无害地摸着后脑：“说到混乱，那不就是恶魔吗？这个模组唯一涉及到的恶魔就只有那什么摩托了。” 尤里安：“是摩非斯托！” 翼仔：“这种小事无所谓了。” 尤里安笑眯眯的脸也难以避免冒出几根青筋，看起来气得不轻。 安歌除了暗爽外，就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清清嗓子继续说：“虽然没啥用了……但还是做个说明吧。我说的混乱，是指他身为玩家，却又带有NPC职能，这种身份定位的混乱。这是第一点。第二，翼仔你对他天然厌恶，甚至反应都有些过激了，像是来自本能一样的敌对感。第三，他曾经对你说，你们是同类。我觉得当时他挨了你一拳后开始说同类，可能是拳头接触时，察觉到了你的另一重身份。” 恶魔对恶魔的感应，总是强于其他种族的，被一问就赌气跑掉的越子墨.里，是尤里安万万想不到的……外挂。 安歌突然感觉到强烈的恐惧和无比的幸运。如果不是靠着翼仔……如果只有他自己，应该早就凉透了。 他问道：“尤……不对，摩非斯托，你到底进入过多少次这个模组了？” 终于得以暴露真实身份的俊美恶魔连最后一丝伪装都褪去了，笑容带着的邪气与恶意，手指轻轻点着手背，“这点小事，谁会去记数？倒是你跟这小子足以自豪，搞不好会成为唯二从我陷阱里逃脱的飞虫。” 安歌却笑了，“这么自信啊？只怕你要失算了。” 摩非斯托检查双臂，他正好站在背对舞台的位置，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好奇地挑高眉，“哦？你难道还有什么底牌？” 第46章 安歌的底牌 翼仔捏紧了拳头，上前一步，挡在安歌前面，说道:"他还有我!" 安歌:"……容我提醒一句，你的底牌已经用掉了。" 翼仔立刻露出沮丧的表情，却还是倔强地说:"可是!Clay哥还有我!" 安歌笑了笑，从背后拍拍他的手臂，轻轻说了句谢谢，就把他拨到自己身边，这才对摩非斯托说:"我的底牌是什么，你回头不就看见了。" 摩非斯托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他转过头去，映入视网膜的是安静立在舞台中央，站姿如同娴静的大家闺秀一样优雅标准的主持人·美少年·伪·阿尔弗雷德·娘。 "这不……可能……"摩非斯托喃喃低语，"你怎么会跑出来了？这么不乖，会被处罚的。" 阿尔弗雷德仿佛感应到众人的视线一样缓缓抬起头，他对摩非斯托近似威胁的话语充耳不闻，反而朝安歌微微一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虽然我跟他不是同类，但也不得不问同样的问题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安歌转向在场唯一一脸懵逼的翼仔，"要不要继续玩猜谜游戏？" 翼仔用力点头。 安歌这次吸取了教训，直接从最关键的线索切入:"粉红兔子除了听从主持人命令外，还听过谁的命令？" 翼仔立刻神色古怪，吞吞吐吐，安歌瞪了他一眼，又补充:"全部兔子。" 翼仔恍然大悟：“浮士德!” 紧接着他又要说什么，但想起之前的事又忍住了，安歌不耐烦:"该说怎么又不说了？" 翼仔犹犹豫豫指着阿尔弗雷德:"所以、所以主持人就是浮士德？为、为什么啊……" 安歌耸肩摊手一脸无辜:"不知道啊，大概他俩的家务事？" 其实还有其他的细节:当王百万被花藤袭击的那次，所有人都触摸了玫瑰拱门，获得了关于魔改版小王子的词条提示。那之后的第二天，阿尔弗雷德换了一身缀满玫瑰花的裙装，简直在赤果果地明示:我就是那朵玫瑰。 另外，在他们见过了浮士德的今天，他又穿上了魔法师的装扮。 几条线索互相验证后，安歌才敢做出这样的判断。 不过对于翼仔来说，推理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启发直觉的关键……所以粉红兔子的线索就足够了。 翼仔又问:"那说了这么多，喝不完到底怎么被他杀死的？先不说又是玩家又是NPC到底合不合理……这游戏里只有杀手和陷阱能杀人啊。" 安歌和主持人一起看向摩非斯托，后者也无辜摊手:"我只是在问答游戏最后添加了个小游戏而已，结果他输了，所以死掉了，这是完全符合规定的。" 安歌问:"什么小游戏？" 摩非斯托笑吟吟回答:"等你来挑战的时候就知道了。" 太狡诈了，而且滴水不漏，想要像对付翼仔一样旁敲侧击多半是没用的。 安歌继续问:"所以，就算选择现在离开，我们也会触发小游戏，然后因游戏失败而死亡，对不对？" 摩非斯托继续笑眯眯摊手:"这也是完全符合规定的，对不对？"最后一句，他是转头问的主持人。 阿尔弗雷德合上眼睛，过了片刻后回答:"模组由人类智慧打造，难免出现矛盾和纰漏，所以允许NPC进行小幅度调整修改。" 安歌叹气:“难怪你欣赏我，而阿尔弗雷德讨厌我，原来因为我们都喜欢钻规则空子。只不过我是从玩家角度，而你是从NPC的角度。” 摩非斯托笑吟吟：“听到你这么说，是我的荣幸。” 翼仔则皱着眉：“可是，不对啊？这样的设置，游戏数据绝对失衡啊，怎么会符合规则？完全不让玩家通关的模组，没有存在的价值。" 安歌附和：“翼仔说得对，而且刚刚这个NPC还暗示，要让仅剩的两个玩家全都通关失败，这也符合规则吗，主持人？” 摩非斯托：“我没……好吧，还真有……”他抹了下脸，微笑着说：“然而你似乎忘了，现在剩下的玩家数量，是三个，而不是两个。所以，这个模组并没有完全不让玩家通过，我作为玩家却通过了模组，这就是证明。” 安歌也笑了，他扶了扶眼镜，品尝着智商碾压对方的愉悦感，“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从你刚刚跟我们承认身为NPC进行种种行为的时候开始，你的身份就不再混乱，而是确定为NPC了。” 摩非斯托耸肩：“可怜的孩子，你是因为面临必死的结局而产生了幻觉吗？这样的垂死挣扎可不像你的风格，你明明如此特别。” 安歌顿了顿，还是产生了好奇心，毕竟被一只恶魔夸奖特别，这样的经历一般遇不到。 所以他忍了忍，还是问：“我怎么个特别法？” 摩非斯托大概以为他是在拖延时间，露出了了然而包容的眼神，笑容也更柔和了，“毕竟我做了这么多杰作，一直没人欣赏也是很寂寞的，所以偶尔会想要留点破绽。对于露出的破绽，也只有你把握得最准确、最迅速。而最后把我，甚至于我的身份都揭穿得这么彻底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他看起来似乎很想上前摸摸安歌的头，但碍于旁边有个护食的主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于是放弃了。 “放心吧，”摩非斯托继续微笑，“我会为你们选择一个华美优雅的死法，比如说，成为虽然微小却任劳任怨工作的地下小生物们栖息与游乐的家园殿堂。” 翼仔嗤笑出声：“这啥？你以为换个说法，蚂蚁的巢穴就会变成华美优雅的东西吗？恶魔都像你这么傻缺？” 摩非斯托斜睨他：“要论傻缺，你没资格说别人吧？” 翼仔眨巴眼：“傻缺说谁呢？” 摩非斯托：“傻缺说……” 他突然醒悟过来，闭嘴冷淡看了翼仔一眼。 这么老套的语言陷阱居然还有人中招，这让翼仔格外乐不可支，他肆无忌惮地哈哈笑着。 安歌也别过头，没能忍住笑了笑，然后清清嗓子继续说：“那么主持人，我们也选择暂时停留。” 他似乎放下了心中重担，轻松地拍了拍翼仔后脑，“走吧，陪我去拿宝藏。” 第47章 搬书小游戏 安歌说完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阿尔弗雷德.浮士德说：“请稍等，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能够胜过摩非斯托。请你也不要冲动……” 安歌回头看了看他，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被囚禁这么久？你的寿命早就超过了人类极限，难道是什么魔法天赋？” 阿尔弗雷德又微微一笑，仿佛综艺节目里被问到核心竞争力的明星，“我确实是……有一点魔法天赋，但如果光凭我的力量，再加上魔药，最多也就可以把寿命延续到两百。让人类活到七百岁这种事，魔法师是做不到的。是恶魔的力量。”他微垂下头，和台下正抬头的尤里安.摩非斯托对视，“或者说，恶魔的诅咒。” “都不对，”尤里安.摩非斯托露出前所未有的柔情目光看着他，“我对你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出于爱。恶魔只能被驱逐、封印，无法被杀死。我将我的生命与你共享，只要我不死，你就会一直活下去。但是相反，如果你死了，我就会立刻消失。浮士德，我们早就无法分开了。” 然而阿尔弗雷德.浮士德对这样深情款款的告白毫无反应，只是收回了视线，说道：“主持人的能量即将耗尽，这将是最后一次集会。请问玩家翼仔和玩家Clay，是否立刻结束游戏？” 安歌按住了翼仔的手臂，看着舞台上的美少年，他的裙摆和裙摆下纤细的双腿已不见踪影。 安歌说：“主持人，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们。但是，我也不会在明知道有办法解救你的时候选择什么也不做就走……我只问一句：如果和你共享生命的恶魔消失，或者死去了，你会怎么样？” 阿尔弗雷德.浮士德愣住了，在消失之前，他脸上浮现出平和的笑容：“会……很满足吧……” 安歌得到了答案，也没有去好奇窥视摩非斯托的脸色，就离开了大厅。 翼仔和他肩并肩走向藏书馆，一边两手伸着懒腰一边感叹：“这也太讽刺了，想尽办法都无法完成的契约，居然是以自己的死为代价才能完成的。” “前提无法成立的伪命题而已，不要太当真，我亲爱的同胞。” “你跟上来做什么？”翼仔连忙揽着安歌的肩膀，两个人避开到了走廊另一边，脸色一沉瞪着他，“还有，谁跟你是同胞！” 摩非斯托两手插兜，安稳地迈开长腿，脸的位置笼罩在阴影里，声音倒是全无变化，“看在多少也算半个同胞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别的同胞比我粗鲁多了，与其往后受千倍痛苦而死，不如干脆利落地死在我手里。” 翼仔冷笑：“死在你手里？你算老几？” 摩非斯托继续优雅微笑：“区区不才，和你比起来姑且算……” 话没说完，他脚下踩到了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 恶魔默然无语低下头，正好和赤红着眼睛怒抬头的兔子对上了视线。 摩非斯托：？？？！！！ 安歌：计划通。 翼仔：^_^ 把被兔子群围攻的摩非斯托扔在身后，安歌两人一路畅通抵达了藏书馆。 翼仔已经弃权，安歌则顺利地回答了三个问题。 只是在回答第二个问题时，略微做了修改：“我猜测当时的变故，是因为浮士德出于绝望而自杀，因此与恶魔的契约关系遭到了破坏。恶魔却不接受被单方面结束关系，将浮士德救了回来，并且强行羁押。这样一来，藏书馆也就送不出去了。” 绿光抖个不停，停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声音：“分析得如同亲历过一样，你该不是作弊了吧？” 安歌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说：“你那边才有人作弊吧？还摆明了要作弊坑人的态度，太无法无天了。” 绿光说：“这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外。那么，通过，然后，第三题……” 第三题的答案很简单，浮士德就被关押在主卧室地底的密室中。 绿光波动变化显得十分明显，“恭喜你，玩家Clay，你已通过宝藏问答……” “恭喜你，玩家Clay，你已进入最终隐藏关卡，名为【藏书整理大作战】，三秒钟后正式开启。” 翼仔：“喂，讲不讲道理？弃权都不让吗？” 摩非斯托充耳不闻，从藏书馆外面走进来。这么短时间里，他已经换了身衣服，之前那套估计被兔子咬得破破烂烂了。 随着他走进来，身边的书架自动后撤，露出了大片空地，又从各个角落飞出些书本，凌乱地垒成一堆。 摩非斯托于是进行说明：“想要继承藏书馆，自然需要具备相关技能。比如说，整理书籍，这个隐藏关卡的目的就是为了考验继承者的基础技能。我会和你轮流收走地上的书籍，每次可以收走的书册数量为1-3本。如果全部书籍顺利收走，就算你获胜，如果还剩下最后一本，那么谁收走最后一本，谁就输了。听明白了吗？” 安歌面无表情点头：“听起来像是我的胜算比较大，总之我要么收走所有的书，要么留给你一本书，都能赢。” 摩非斯托笑着点头，安歌又问：“既然轮流收书，谁先谁后？” 摩非斯托慢条斯理戴上白色手套，还体贴地扔给安歌一双，“老规矩，按各人属性的敏捷值。” 安歌什么也没说，戴上了手套，“开始吧。” 按照两人敏捷值，摩非斯托自然远胜于安歌，当仁不让得到了先手的机会。他弯下腰，随意从书堆里抽了两本书，往身后一扔，两本书的书页哗啦啦地翻动飞舞，盘旋着并排落在接待台上。 随后对安歌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歌却没有动，打量着书堆，过了一会儿扭头和翼仔确认：“总共三十五本书，他刚刚拿走两本，是这样吧？” 翼仔立刻点头：“数字完全正确。” 安歌就笑了：“那么，请问亲爱的NPC，你安排一个我必输的小游戏，这样符合规则吗？” 摩非斯托摊开双手：“虽然说玩游戏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你也不至于这么没自信吧，Clay？都不努力一下就放弃了吗？” 安歌走到接待台旁边，掏出纸笔开始写数字，“这个游戏的诀窍在于，只要确保留给对手的书，数量是4的倍数+1，那就稳赢。” 他在笔记本上写了个简单的式子：4N+1 刚刚摩非斯托拿走两本书，剩下数字变成33，正好是4x8+1。 接下来无论安歌拿走1/2/3本书，剩余32/31/30本，摩非斯托可以通过拿走3/2/1本书，使得剩余书本数量都变成29。 接下来如法炮制，摩非斯托每次都只需要使得剩余书本数量固定-4本，变成25/21/17......也就是只需要维持留给安歌的书本数量为4N+1，那么，最后一本书，绝对会落在安歌手里。 摩非斯托笑吟吟鼓掌：“我以为至少得一两轮之后你才会发现，没想到这么快。” 安歌又垂目算了算，“只要你一直占据先手，就必定可以获胜，而才经历了三次、四次模组的玩家，哪怕所有加值都堆敏捷，也不会比你高……因此，你必定一直占据先手，一直获胜。” 没人管翼仔，直觉神兽翼仔已经被绕晕了，只能蹲在旁边角落里独自发呆。 摩非斯托继续沉稳鼓掌，“都被你看穿了，相当精彩。但是，那有什么用呢？你还是必须将这游戏进行下去。玩家Clay，到你的行动轮了。” 安歌却扔了笔，改成在手机上噼里啪啦输入了一会儿，同时面无表情地说：“我投诉NPC摩非斯托恶意设置不公正游戏规则，严重破坏游戏平衡性。” 摩非斯托：……还有这招！ 第48章 盒中恶魔 “陷入绝境的人类，会疯狂到这样的程度吗？看来我对你也期待过高……”摩非斯托话没说完，不知道从哪里飘落了一点灰烬，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后半段话。 他抬起眼睛，发现那点灰烬是从刘海发梢掉落的。 从刘海开始，越来越多的灰烬开始掉落，开始向他整个人侵蚀。 摩非斯托还是在笑，好像觉得即使是自己遭遇毁灭这样的事也很有趣似的：“这是……怎么做到的？” 【系统提示：玩家Clay的投诉已受理，已检测到本模组的数据失衡，正在进行修复，正在移除多余NPC。】 翼仔也看着系统提示发呆：“为什么一投诉就通过了？他不是……还是玩家吗？” 安歌注视对面的人形渐渐被灰烬笼罩， “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 翼仔神色凝重：“……为什么会跳跃到量子物理……我不问了行不行？” 安歌冷酷地继续：“没那么复杂，只不过这种无法确定的叠加态有点类似于薛定谔的描述。摩非斯托因为这种模糊不清的定位而同时占有玩家和NPC的优势，就好像躲在盒子里的猫，属性不确定，无法被描述，因此无法被锁定。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打开盒子。” 盒子里的恶魔暴露于观察之下时，其属性必定受观察者干涉，且固定为被观察时的状态，这就是观察者效应。 安歌将摩非斯托作为NPC对待，并且摩非斯托也承认了——在这个过程中，摩非斯托藏身的盒子被打开，置于玩家们的观测之下，也被给予了明确的定义。 在安歌解释的过程中，摩非斯托依然在持续灰烬化，修长的四肢末端全都化为细碎的飞灰，在半空扬起呛人的黑烟。 他稍微觉得遗憾地叹了口气：“怎么这样，好歹留双手让我鼓鼓掌啊。这下真是难看，是我大意了，愿赌服输。” 安歌仍然没有动容：“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摩非斯托微笑：“当然有，与其说遗言，不如说遗愿，你们能把浮士德带来吗？” 安歌没说话，多少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翼仔却立刻答应了。 他冲去主卧室，发现浮士德身上的桎梏已经脱落，但也同摩非斯托一样，身体逐渐化为灰烬。 这使他轻得像是一匹布，翼仔很轻松地将他背到了藏书馆。 摩非斯托看见他带着浓厚的灰烬进来时，露出了温柔而缅怀的神色：“这还是你第一次进藏书馆。” 浮士德却只是用一种仿佛置身事外的冷淡语气叹息：“你这是何苦？” 恶魔摩非斯托，原本是凡人无法应付的高等恶魔，但是他跻身局中，便受模组规则制约，再厉害的手段也使不出来。 摩非斯托仍然只是笑，连头顶轮廓也渐渐模糊，灰烬开始侵占他的上半边脸：“你有没有试过种一株玫瑰？在美好的春日清晨种下碧绿的幼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他浇水施肥，拔草除虫。日光太强，为他庇荫遮阳；风雨太大，为他挡风遮雨；直到有一天，他会在枝头开满繁花，那些花朵是如此与众不同，是全世界仅有的，只属于你的玫瑰。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一切辛苦努力都值得。” 所以他为浮士德建立城堡，将所有前来讨伐的人类——从穷人到教士，从工匠到骑士——全都屠杀干净，将他们的尸骨都埋在玫瑰花丛下。 随着年月流逝，下达讨伐令的国王早已成了白骨，恶魔的传说也渐渐消失，前去城堡送死的人也越来越少，一切本该就此为止。 浮士德也不再为无辜的生命白白丧失而痛苦，眼看就能因被遗忘而得到解脱。 然而对于进入平静期的浮士德，摩非斯托却很不满意，甚至于很担心，他认为这是浮士德失去生气与活力的征兆。 所以摩非斯托改造了城堡，放出消息。当时狂信的人越来越少，讨伐恶魔已经没多少吸引力了。所以他修改了故事，添加了关于宝藏的内容，哄骗了数不清的野心家、赌徒、宝藏猎人和异想天开的冒险家们进入城堡送死。 数不清的人类在这里丧命，贡献了他们的贪婪、生命力、绝望与愤怒，为城堡的存续提供能源，也为浮士德漫长乏味的生活提供乐趣。 摩非斯托用他残存的嘴唇说：“浮士德……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别再撒谎了，你只不过为了自己高兴。”浮士德的灰烬化进程要比摩非斯托迟一些，他虚悬半空，两手手肘以下，两腿膝盖以下都不见踪影。对于摩非斯托充满感情的倾诉，他只报以平淡如水的反驳。 没有激情，没有怨恨，甚至没有疲惫，几乎是剥离了所有情绪的，像是学术论文一般的反驳。 “你与我签订契约，而后又与我共享生命，并不是出于什么风花雪月感情，只不过单纯觉得有趣而已。所以我若因一个无辜人类的惨死感到痛苦，你就杀一百个无辜者，我若因花粉过敏而生病，你就种充斥城堡的玫瑰花……” 翼仔：“这么严重的中二病？你们恶魔都这么中二？” 留意到大家投射过来的目光，翼仔做了个给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我闭嘴。” 摩非斯托最后叹息着说：“可是，我亲爱的浮士德，这就是恶魔的爱情啊……” 他已经来不及听见答案，残余的部分迅速化为灰烬，簌簌地掉落满地。 身体还剩大约一半的浮士德转向了安歌：“你真的做到了……” 安歌说：“我也没想到……” 浮士德说：“我也没多少时间了，那我们将游戏进行完毕吧。该你取书了。” 翼仔提高了声线：“你说什么？！必输的游戏，为什么要继续！” 安歌注视着浮士德，他从对方身上出任何恶意，于是弯腰取走一本书。 浮士德果然接着取走3本，余数为29。 经过几轮后，只留给安歌一本书。 安歌毫不犹豫地触碰到了。 【系统提示：游戏结束，NPC浮士德获胜】 【玩家Clay失去获得起源藏书馆的资格】 【玩家Clay得到最后一本书作为安慰奖】 【恭喜玩家Clay通关本模组，接下来进入结算阶段】 【恭喜玩家翼仔通关本模组，接下来进入结算阶段】 安歌和浮士德彼此对视，浮士德说：“再见。” 安歌问：“以后……你还在吗？” 浮士德微笑着摇头，“大概会有新的NPC取代我吧。” 然后，安歌和翼仔就从原地消失了。 浮士德也很快化为灰烬，轻轻落在地板上。 又以地上的灰烬为中心向外扩散，整个藏书馆开始掉落灰烬，紧接着，整个城堡，整个玫瑰园，全都化为飞灰。 安歌稍微整理了一下新获得道具和金钱，以及cp点数，就匆匆退出游戏。 才退出就发现手臂被人牢牢捉住了。 翼仔坐在他身边，两手握住他的右手，捋高了袖子仔细看了又看，一脸悲痛，“都是我不好。” 安歌活动了下完好的右手，顺手揉乱翼仔的头发：“给我打住，这游戏搞得我累死了，我歇会儿，下午去吃火锅。” 翼仔连连点头，跟着他亦步亦趋打算进卧室。 安歌堵在卧室门口：“干嘛？” 翼仔这才停下脚步：“哦，一起睡习惯了……” 安歌笑骂了他一句，转身就倒床上睡死了。 所以他没有发现，年轻的男孩在他门口神色严肃站了好长时间。 特对委办公室里，宽大的办公桌上除了笔电和文件夹外，还见缝插针塞五个烟灰缸，烟头堆满了四个半。 一个胡子拉碴的干瘦男人嘴里叼着烟，捧着平板电脑正在看文件。 翻了几页后，他那黑眼圈厚重的双眼在卷发后面稍稍睁大了一点，仔细阅读起来。 “……042号混沌点被成功破坏。” “实施者是两名新人……” 他快速划拉了几下，将人员名单调了出来。 “安歌和越子墨？我好像在哪儿听过……”男人喃喃自语，懒洋洋地缩在旋转皮椅里两眼望天，接着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烦恼的表情，抓抓乱糟糟的半长卷发，开始打电话：“喂，我亲爱的妹妹……等……不要挂电话！” 第49章 火锅不开心 安歌彻底睡了个饱，醒过来后，才有心情整理之前模组的收获。 他首先就对包裹里多出来的东西发了下呆。 第一件物品取出来拿到手里，是个毛茸茸的垂耳兔坐姿公仔，耳朵跟身子一样长，肚子里有颗粒填充物，沉甸甸的颇有点份量。 通体粉红色，只有左后腿长出一圈细细的白毛，安歌记得那里是阿里阿德涅的纺线缠上去的位置。 唯一的装饰物只有脖子上粉色丝带系着的椭圆形铜牌，现在牌子上空空如也。 【粉红恶魔兔.二十二与你还有一百年临时契约，是否为它命名？】 安歌想了想，“既然排名二十二，就叫老二吧。” 反正也没人指望他有多么出众的起名能力。 铭牌上逐渐浮现出蚀刻的篆体中文：老二，底部还附加了小写的花体字母：The Two。 安歌：“……还自带机翻。” 他将公仔扔在床上，又取出了这次模组唯一的收获——作为安慰奖留给他的书。 那本书和国家地理一样大，厚度则是四倍以上。整本书十分沉重，封面包着棕色皮革，四角镶嵌古铜色金属，哪怕只是无用装饰物，也至少可以当凶器来使用了。 皮革封面则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传统的西幻风格的战士、牧师、法师们正同一头喷火巨龙对峙，脚下踩着如山的金银珠宝。 上头几个大字：《龙与地下城玩家手册4.0》（Player's Hand Book） 看起来就是个小众冷门桌游的规则书而已……安歌在网上搜了一下同名书籍的扫描版，发现它们内容似乎是完全一致的。他手里这本只比普通版本多了个看起来相当高大上的皮革书皮。 但是放在包裹里时，物品说明却是这样的： 【世界的三圣书之一：起源之书。所有的冒险旅程，所有的悲欢离合，所有的王国兴衰，所有的梦想与隐秘的爱，都源自于此。】 书名还是暗金色的…… 这是游戏中装备道具最高级别的颜色，代表他手里的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神器”。 浮士德坚持要和他将搬书游戏进行到底，就是为了让“最后一本书”留在他手里吧。也许是出于谢意，又也许是仅剩的唯一选择。 而“起源藏书馆”从名字也能看出来，整个藏书馆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一本书而建造的。 安歌将手放在书皮上摩挲，皮质细腻，大概是上好的马臀皮，连一点瑕疵都没有，找个这么完美的马屁股可不容易。 但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真实感。 怎么突然就跟小说似的，从天上掉下个金手指？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怎么用，但是既然是神器级别的道具……他们之后的冒险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而这两样东西，就是他在蔷薇堡的全部收获。一件是他自己作弊得到的（兔子），一件是NPC作弊塞给他的（书），来路都不大上得了台面。 至于越子墨……希望他也能够有所收获吧。 安歌边想边打开门，就对上了男孩的双眼。 越子墨反过来坐在一把餐椅上，下巴抵着椅背，就坐在门外几步远的走廊上。 安歌：“……你这幅金毛犬等骨头的造型是干啥？” 越子墨：“肚子饿了在等你鸭……话说为什么是金毛犬？” 男孩换了一身棕色为主调的工装风格，上身是棕黄色粗线毛衣，下面穿着条橡木色的条绒工装裤，收脚盘坐在椅子上还真有点像只棕色大狗。 不过安歌当然是不会告诉他的，于是转移了话题：“突然奇想而已……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越子墨开心摇尾巴：“火锅啊！早就说好的，我已经订好位置了就等你起床了。” 于是他们终于吃到了越子墨心心念念很久的火锅。 也不知道越子墨怎么弄的，这家从来不接受预约、从来爆满、饭点总是排队排成长龙的火锅店居然真给他留了位。 不过好巧不巧，坐下的时候被安歌那位眼光毒辣的室友发现了，一边热情无比叫着小安子一边凑过来和他们拼桌。 室友姓封，叫封晨，是个浓眉大眼个头中等的小伙子，同时是校摄影协会的副会长。这会儿带着两个学妹过来，隔着半个桌子搂着安歌笑容满面：“得救了得救了，小安子最好了，这位是……？” 他们原本坐的是四人卡座，封晨带了人来，两个学妹坐一边，安歌就挪过去和越子墨坐一起，另外让服务员在桌旁加了个凳子给封晨。 安歌被拽得不舒服，随意拍开他的手，一边说：“本部的校友。” 然后为他们互相介绍。 两个学妹则是刚刚加入摄影协会的大二生，一个叫叶颂云，留着黑长直；一个叫孙小雅，剪了利落的齐耳短发，吹得蓬蓬的。 安歌莫名其妙联想到了小旋风和小卷毛，于是坐得十分不自在。 封晨察觉到了，但是想歪了，于是哈哈大笑：“怎么我好像在给你们组织相亲似的。” 两个女孩子也跟着笑：“副会长，你真是好人。” 封晨捂着胸口做痛不欲生状。 安歌跟着尬笑，越子墨没凑热闹，只低头看菜单，又问过各人口味和禁忌，然后叫来服务员点菜，点得滴水不漏，人人满意。 火锅是九宫格的，从激辣麻辣香辣到泰式酸辣再到日式高汤菌菇清汤一应俱全。越子墨点的菜也是荤素俱全，两个女孩十分满意——至于具体是对火锅满意还是对人满意就不确定了——总之都在一个劲夸奖他周到体贴，女朋友会很幸福吧之类的。 越子墨只是下意识看了安歌一眼，然后勉强笑了笑：“我还小，家里人不让谈恋爱。” “哇你都成年了呀，家里还管这么严？” “那你自己怎么想呢？都没有遇到过动心的人吗？” “以前有没有被告白过呀？收到过多少封情书呀？” “哇全部都拒绝了？那些女生有点可怜……” “不过现在好容易考上大学了，难道不应该多享受一下青春吗？” “就是，子墨啊，如果想要谈恋爱的话，就勇敢一点吧！” 诸如此类，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安歌插不上话，默默涮火锅，涮了牛肉涮鸭肠，涮了毛肚涮吊龙，偶尔也分给越子墨一点。 越子墨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生疏而礼貌，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 封晨也插不上话，默默将一整盘肥羊卷倒进超辣锅也没人理他，然后脸色纠结地啃超辣羊肉，安歌看他可怜，给他夹了一只菌菇高汤里煮出来的虾。 好容易吃完火锅，封晨大手一挥：“服务员，结账！” 清秀柔婉的女服务生上前来，笑容可掬：“刚才这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安歌已经分不清谁是谁，总之是两个女孩子抢着说：“哇那怎么好意思，我们AA吧，你微信号多少啊？我转账给你。” 越子墨还是淡淡笑着：“你们是封学长的客人，怎么能AA，如果硬要A，就转账给学长吧。” 封晨就觉得自己挺有面子的，微笑摆摆手：“A什么A，那什么……越子墨，谢谢你啊，下次我请客。” 两个女孩子也笑嘻嘻：“下次我们请客！” 好容易跟三个人道别，安歌眼见着越子墨的脸色就从^_^变成了-_-，忍不住笑着抬手拍拍他后脑，“真好，这么受欢迎。” “哪里好啊……”越子墨哭丧着脸，“累死我了，安哥你居然袖手旁观！要不是因为那是你以前的室友，我早就拖着你走了。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热情得让人吃不消，都不懂矜持吗？” 他毫无自觉，说着让大部分男性听见会忍不住动拳头的抱怨，表情可怜极了。 安歌毫无诚意地安慰了几句，掏出手机果然看见封晨微信里发来消息，也在跟他抱怨：你哪儿找来的学弟！我好容易约到的妹子全被他勾跑了，这几周全白折腾了，靠！ 安歌回：长得帅又不是他的错。 对面秒回：帅就是原罪！！我靠！小雅和小云平时看着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啊，没想到全是装的，我对女人太失望了！掀桌.jpg 紧接着又说：她们跟我要越子墨的微信号……我没有，把你的给她们了。小安子，你看着办吧。忧郁叼烟.jpg 安歌留意到果然有两个陌生账号申请好友，就开口说：“那俩姑娘来加我微信了，估计是想要打听你。” 越子墨立刻说：“千万不要加！” 安歌：“手太快，通过了……” 越子墨叹口气：“算了，那千万不要把我微信号告诉她们！” 安歌：“……你要我来当坏人吗？” 越子墨更加垂头丧气：“那算了……告诉她们吧，大不了我不理就是了。” 安歌心里闷笑，只是边走边低头看两个姑娘表演。 虽然看外表孙小雅更男孩子气一点，叶颂云更内向温柔一点，但微信聊天时倒是察觉不出太大差别。套路也是一样的，先跟安歌客气几句，然后小心翼翼把话题引到了越子墨身上。 安歌看得哈哈大笑：“她们都说你是高冷男神，难以接近不苟言笑，这是谁啊哈哈哈哈哈！” 越子墨洋洋得意抬高下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很多人都这么说我，我跟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也就跟你才啥都说。” 安歌愣了愣，突然想起来越子墨的情况特殊，无论是双重人格还是桌游系统，全都是障碍，不太方便跟别人有太多接触。这样一定很孤独吧…… 他不敢问越子墨，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就愿意和他亲近呢？好像越是在意，反而越害怕知道答案。 他最后只是笑了笑，说：“谢谢你。” 越子墨正好掏手机：“啊？谢什么？” 安歌：“没什么，谢你请吃火锅。” 越子墨皱眉：“不行，这顿有人捣乱，吃得不开心，不算数。” 安歌：“……反正你请客你说了算。” 越子墨将刚刚的不愉快全抛到脑后，又开始笑嘻嘻：“那就明天再……咦，仙仙要请我们吃饭。” 安歌没反应过来：“谁？” 越子墨说：“就是迷宫里遇到那个揍人特别利索的女孩子啊。” 这个总结十分到位，安歌立刻就想起来了。 第50章 奇味可居 想起来了就更觉得无聊，安歌皱着眉：“你桃花也太多了，叫上我干什么，自己去吧。” 越子墨却盯着手机若有所思，最后索性递到了安歌跟前：“她说一定要叫上你，我感觉她有话要跟我们说。” 安歌扫了一眼聊天记录，仙仙用的措辞都很严肃，甚至带着点请求的意味，确实让人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正经事。 他也有点好奇起来了，就和越子墨商量去见一面。 越子墨言听计从，而仙仙很快给了回复，约定两天后在一家叫做奇味可居的私房菜馆见面。 那家店位于长生市中心商业圈最繁华的地段，即使对方有什么企图，也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然后，这两天时间里，越子墨老实上课，安歌老实整理资料。这期间收到了通知，他的导师瞿教授一直在奔走的某个项目的田野调查终于启动了。前往满月岛，调查当地居民据说延续了上千年的某个神秘习俗，仪式进行期间，原本是绝对禁止外人探访的，导师花了几年时间争取才终于得到了机会。 安歌原本也关注了很久，但是如今瞿教授在全系招募参加田野调查的助手，他却犹豫退缩了。 桌游系统像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顶，让他什么都不敢做，明明是生在最好的时代、正在开心念书的学生，却过得像个囚徒似的，被束缚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超真实桌游为什么存在？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选上他？ 这些疑问全都找不到答案，仿佛在无望的黑暗泥沼中挣扎。 越子墨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低落，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安歌不想瞒着他，就跟他说了满月岛田野调查的事。 越子墨听完就笑了：“为什么不敢去申请啊？像平常一样做就行了啊。实际出发是明年六月的事了吧，到时候你肯定已经适应了。安哥，我才完成两次模组的时候，状态比你还糟糕，但是人类这种生物，适应性是很强大的，你要往长远考虑。而且，我相信这种模组冒险总有结束的时候，总不能因为这事耽误自己的学业，那到时候难道回来重读？” 问题在于，冒险是以何种方式结束？ 在所有的故事里，冒险者的结局都只有两个，要么带着满心的疲惫回家，要么死在旅途中。 如果他也死在旅途中，那还有什么必要犯愁什么田野调查、什么学位的事？ 但是看到越子墨对未来满怀期待的眼神，这么晦气的事他也说不出口。 倒是对男孩能这么积极乐观而产生了一丝丝的羡慕嫉妒恨。 不过，他还是得到了鼓励，临出发跟仙仙会面前，将申请的邮件发给了瞿教授。 奇味可居是一家会员制的私房菜馆，老板有钱任性，每天只接待十桌客人，还得提前预约，并且还不接受点菜。 所以安歌也只是久闻其名，没进去过。没想到闹市里别有洞天，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竹园，清澈溪水潺潺从透明地板下流过，将水底的石头冲洗得晶莹发亮，仿佛色彩斑斓的宝石。 越子墨倒是熟门熟路地放外套，安歌好奇看他一眼，越子墨笑笑：“以前跟几个伯父来过，他家做菜特别好吃。” 两人跟着引路的服务生进了包间，仙仙早就等着了。 她今天穿得特别淑女，黑白格子粗花呢的连衣裙，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大波浪的卷发用发箍规矩地收束着，还画了淡妆，像是走错地方的千金大小姐。 这就使得她身边坐着的男人特别像个穷跟班。 那男人很瘦，神色间总有股没睡醒的慵懒气息。胡子虽然剃过了却没剃干净，一头烫成玉米穗的头发草草扎了个马尾，黑色毛衣袖口都脱线了，衣袖上明显还有烟头烫出的焦痕。又像穷跟班又像落拓的艺术家，跟仙仙坐一张桌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仙仙却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对安歌和越子墨点点头，“这是我哥，张鸿，对了我叫张倩，好像还没跟你们说过？” 越子墨哈哈大笑：“绝代双骄的小仙女张倩？难怪你ID叫仙仙，别说还真有点像。” 张倩瞪了他一眼，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别瞎说啊，我什么时候像小仙女一样乱打人了？” 睁眼说瞎话倒是厉害…… 不过越子墨和安歌都很知趣，完全没打算在别人兄长面前告黑状，都坐了下来。 张鸿就和他们热情握手：“我早就想见你们了，听小倩说你们在上次模组里很照顾她，这顿饭也是为了聊表谢意。” 张倩边喝茶边冷哼：“说得好像是你请客似的，就你那点工资，也就够盘拍黄瓜。” 张鸿哈哈笑着，完全不介意，“谁让我是穷公务员呢？我可是你哥，不会连顿饭也不让蹭吧？” 张倩没理她哥，而是转头对越子墨说：“其实我之前就想找你们说说这事，可你不肯见我。” 越子墨也尬笑：“啊，我以为是为了那套化妆笔……什么事啊？” 张倩：“我缺了那套化妆笔没法化妆了！” 越子墨呆愣：“可……你今天化妆了啊，挺漂亮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张倩气得耳朵都红了，转过头去：“蠢直男！” 安歌咳嗽一声，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你刚刚是要说什么事？” 张倩拿胳膊肘顶了一下她哥，张鸿正一脸烟瘾发作的纠结模样，“这家店什么都好……就是居然禁烟，太不科学了，啊？哦！对了，是这样的。” 他难得神色严肃，从裤兜里掏出个黑色的证件放在桌上，皮质外壳上有个枪黑色的金属镶嵌物，像是个打开的羊皮卷轴的样子，卷轴拉开一半，上面陈列的元素包括荆棘、蜡烛、皮鞭、恶魔的尾巴以及镣铐之类。 安歌&越子墨：…… 张鸿低头一看，突然慌慌张张地收了回去：“啊！不对……拿错了拿错了！不好意思。” 他又掏另一边裤兜，取出同样尺寸的黑色证件放在桌上，这次皮质外壳上镶嵌的则是个暗金色的金属徽章，形状是梯形塔盾，盾牌边缘围着一圈五角星，中央并排陈列着一柄染血的长剑和一把枯树枝似的法杖，底部横着一条绶带。 绶带上则写着四个大字：砺剑护国。 张鸿鼓励地说：“打开看。” 证件内贴的照片是个年轻小伙子，留着干练的短发，神采奕奕，完全没有眼前这烟鬼永远睡不醒的懒惰神态，安歌一度怀疑此人拿错了别人的照片。 张鸿：“其实也就稍微P了一下，换了下发型，去掉了黑眼圈和胡子渣什么的。没办法，证件照要求太严格了。” 张倩：“比起照片，我倒是希望你真人也P一下。” 张鸿：“哈欠……好麻烦啊，懒得搞。” 头衔则是：特殊事件应对委员会·情报科·张鸿科长。 安歌：“我其实还有点好奇你另外那个证件是什么……” 越子墨：“看徽章的造型，好像很劲爆的样子。” 张鸿嘿嘿笑，突然有点猥琐：“不急，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他抹了把脸，多少显得正经了些，把话题绕了回来，说道：“其实我们特对委所谓的特殊事件，就是跟超真实桌游现象有关的一切事件和人。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资深玩家……我完成的模组已经有二十一个了。” 安歌和越子墨肃然起敬：“前辈。” 张鸿哈哈笑着，这时候包间外有人敲门，服务生表示要上菜了。 先进来的是个个头高挑的中年男人，张倩忙站起来叫了声：“齐叔叔！” 安歌隐约记得这家店的老板兼大厨就姓齐。 张鸿也上前和男人握手，顺便还用力抱了一下，神色间很是亲厚。 齐老板性情爽朗，又跟安歌和越子墨握手，左看右看，一副长辈相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样子：“不错不错，年轻人很不错啊！一看就有前途，大有可为，大有可为。” 张倩气急败坏：“齐叔叔你想什么呢，是我哥的客人！” 齐老板继续哈哈大笑：“我懂，我懂，小鸿很费心啊。他从小就疼你，现在也这么关心你，一直都是好哥哥。” 张倩却转过头去，眼圈竟然红了。 齐老板却是个大老粗，以为小姑娘害羞，指挥服务生们上完菜，又重点介绍了一下今天才从山里运来的新鲜冬笋和熟成得刚刚好的野猪肉，然后就走了。 气氛一时陷入冷清，张倩的抽泣声就特别清晰。三个男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还是张鸿说：“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哭嘛。” 张倩起身借口说去洗手间，张鸿就默默给两人盛冬瓜玉柱汤，一边习惯性摸了支烟叼着，“让你们见笑了……” 安歌说：“没事，我懂。” 张鸿垂了眼睑笑笑：“我十六岁接触这个系统，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安歌：……骗人，竟然才大我两岁。 越子墨掰着指头算：“等等，不对啊……平均十天一个模组，你玩了十年怎么才二十一个？” 张鸿：“待机时间的间隔跟游戏难度——或者说危险程度呈正比。一般来说，前三到五个模组都是训练新人用的，危险程度不会太高。从第六个模组开始，难度会呈几何级数增加，游戏内时间也会十分漫长。我上一个模组，游戏时间历时一百五十多年，见证了两个王国的兴起和衰落……回到现实时都不习惯了，调整了很久。所以我正跟上头打报告，争取给配上几个心理医生，不然越到后面，玩家的精神越容易出问题。” 他将一支没点燃的香烟在手里捏来捏去几乎散架，“我那时候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也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差点就坚持不下去。还好遇到了前任科长，带我进了特对委，也算是有了目标。不过也因为这样，跟我爸闹翻了。他希望我继承家族事业。我们家做珠宝的，瑾阁听过吧？还有波旁之花，都是我们家的牌子。别看我爸对家里的事老古板，做生意还是很与时俱进的。” 瑾阁是面向五十以上大龄贵妇的高端珠宝国产品牌，波旁之花看名字就知道走的是面向年轻人亲民路线，价格也很亲民，设计款式活泼又前卫，一直是业内广大友商的模（chao）仿（xi）对象，可见做得十分成功。 但是张鸿语调间却只有忧伤，“特对委是个清水衙门，经费少得可怜，最困难的时候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家里人当然不懂为什么我非要做这份工作，我爸因此跟我断绝了关系，打算以后让小倩招赘，留在身边继承家业。我本来觉得这样挺好的，可是没想到连小倩也……我们家就两个孩子，这下子全陷进来了，命运这玩意，真是一团狗屎。唉我也就随便感叹一下，你们别管我，先吃饭先吃饭。” 他边说边若无其事夹菜吃。这时候张倩也回来了，默然无语看着自己兄长边哭成个熊样边啃糖醋排骨还边夸好吃，“我求你当个人！讲点卫生好不好！你这样谁还吃得下！” 总之鸡飞狗跳折腾了一番。 因为信息量太大，安歌和越子墨没太多心思品尝美食，说起来也有点对不住齐老板。不过剩菜不多，而且都被张鸿叫打包了。 他还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自从我考了公务员，就被老爸断绝关系，还断了经济援助。我以前大手大脚惯了没存下几个钱，现在过得可苦了……妹妹啊你能不能多请我吃几顿饭？” 张倩冷哼一声，“做梦呢你！” 然而口气冷硬，手底下却掏出张信用卡，“我的副卡分你一张，小心点用，别被老爸发现了。” 张鸿就差扑上去哭了，被张倩嫌弃推开。 吃完了饭才开始谈正事，张鸿先将两份文件放在清理干净了的桌子上，“其实这次主要是我想找你们谈谈。但关于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需要两位先签一份保密协议。” 张倩补充：“我没兴趣知道，所以没签。” 安歌和越子墨各拿一份文件浏览，是中规中矩的保密协议条款，乍看没有出格的条款。 但仔细看就很不对劲，诸如“对于擅自泄露保密内容的行为，特对委有权进行最大可能的挽救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篡改记忆、消除存在、进行处罚等。”就透露着危险的意味。 安歌问：“你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超真实桌游系统的事？” 张鸿点头。 他继续问：“超真实桌游为什么存在？目的是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被选中？这些问题都能回答？” 越子墨也问：“游戏会进行到什么时候？有没有什么规避的方法？这些能回答吗？” 张鸿：“当然不能。” 安歌&越子墨：…… 他尴尬补充：“虽然大部分不能，但是！我们这么些年的调查也不是白费的，比如目的就能猜测到一点了。反正多知道点也没坏处，保密协议也只是不让你们说出去而已。” 张倩幽幽喝茶：“不知道是谁说过，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 张鸿：“有你这么坑哥哥的吗？” 张倩：“有，就在你眼前。” 张鸿：“……反、反正也只是告诉你们一点我们调查的成果心血，好歹是特对委十几个人辛辛苦苦的工作成果，签个保密协议不过分吧？” 说到后面都有点委屈了。 安歌倒是没怎么纠结，很快签了字，越子墨也签了。 张倩看起来神色有点复杂：“你们还真相信他。” 越子墨笑笑：“我觉得可以相信。” 安歌：“我不是相信谁，只是条款里没有陷阱，而且，确实也想多了解一点自己的处境。” 张鸿很是振奋，“那我们走吧！我带你们去特对委办公室，资料都在那儿。” 张倩就先走了。安歌和越子墨跟着张鸿，坐着一辆仿佛随时会散架，疑似严重超过使用寿命的老旧吉普车，从市中心来到了城西郊区一幢破旧的灰色办公楼。 第51章 特对委 伫立在国道边的五层破楼房外墙灰扑扑的，连电梯都没有。安歌他们跟着上了三楼，分别路过挂着“苗疆古方飞龙神液销售中心”、“成功人生培训基地驻长生市办事处”、和“XXX投资管理中心”牌子的可疑办公室，来到最尽头的305室，上头挂的牌子则是“不老传说美容液销售中心”。 张鸿还提着打包的塑料袋，白色袋子外头用红色正楷字体印着大大的“美味，实惠”——奇味可居不提供打包服务，是齐老板看在跟他关系好的面子上特意吩咐的。装剩菜的塑料饭盒是店员临时跑出去买的，塑料袋则是张鸿自备的。 他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掏钥匙开门，破旧的门锁咔咔作响，再加上他套着件手肘部位都磨得发白的军绿色大衣，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跟整个建筑的破败风格十分搭。 安歌对于特对委“经费欠缺”的事实就有了更加深刻、直观的感受，甚至比他手里的神器——PHB（玩家手册）更加有真实感。 越子墨听说他还住这儿，忍不住说：“我家刚好有套闲置的房子在这附近，要不便宜租给你住吧？” 你家怎么到哪儿都刚好有套房子！你是哪里钻出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张鸿想也不想就摇头：“租不起啊。我住这儿挺好的，你们进来小心点，光线不太好，门口有张桌子。” 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不算大的办公室，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还划分出了会客区：破洞褪色并发黄的人造革沙发围着一张掉漆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盆枯萎了大半的文竹和被烫了不知道多少次，黑得变形的塑料烟灰缸。 然后是产品展示区，两个玻璃柜子里居然真的像模像样放着些瓶瓶罐罐，紫红色的盖子像极了某超市大牌护肤品。 接着是办公区，挤挤挨挨的格子间，竟然能容纳三到四个人的样子。 而且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着票据、文件、甚至还有台十分老旧的台式电脑，看起来真有人在工作，只是今天是周六，所以休息而已。 而张鸿也是这么解释的：“我们是朝九晚五双休制，所以今天他们都不在，要不是周末，我们福利还是不错的，就算偶尔发不出工资，但休假时间还是有保障的。” 安歌干巴巴地夸赞：“那还不错。” 张鸿嘿嘿笑着，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不错，还是在自嘲。他径直穿过了整个办公室，走到最里侧写着“仓库重地，闲人免进”的一扇漆成灰色的铁门跟前。 这次竟然不用钥匙，而是在看似破旧的门框上一拉，拽出个密码输入装置，噼里啪啦输入密码，扫描掌纹，然后凑到门框上扫描虹膜，之后铁门悄无声息陷入墙内消失了。 张鸿先走了进去，笑眯眯回头招呼：“进来吧，这才是我们办公区，外面都是伪装。” 安歌：差点就信了…… 门里的空间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宽阔，楼上楼下四通八达，五层楼全部都被打通了。隐藏在墙壁里的照明装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使得走廊亮如白昼。 偶尔有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匆匆走过，都跟张鸿客气地打着招呼。工作人员都很年轻，难掩好奇地打量着安歌和越子墨，但都全都默契地没有上前来擅自搭话。 张鸿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楼下，从距离判断，安歌认为他们已经位于地下室的位置了。 最后他们停留在一间写着《资料室零零一》的房间跟前，张鸿轻轻一拧门把就打开了，“就是这里了。” 话音才落，房间里就传出一个咏叹调似的朗诵声：“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性命吧！” “停！你是猪吗！是抛弃你的姓名，不是性命！一见面就让喜欢的人抛弃性命，这是哪部三流轻小说里的病娇？你故意的吧？” “病娇怎么了，病娇不挺好的吗？不就是离经叛道了一点而已，我还想当病娇呢。” “就你这幅肥头大耳的尊容，病倒是容易，娇就别做梦了。” “林大勇你什么意思！我尊容怎么了，是谁哭着喊着跪求老子反串朱丽叶的，还嫌弃上了，行行行你行你上，老子不演了！” “小召小召，别走啊，我错了我错了。那不是没办法嘛，我不想要大姐姐当我的朱丽叶嘛，整个特对委也就我俩年龄合适点……” 在资料室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少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门外有人正在围观。 张鸿发出了颇有威严感的一声咳嗽，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他们转过头，看见安歌和越子墨，立刻眼前一亮：“张鸿叔叔带新人回来了？哇好久没见新人加入了，欢迎欢迎！” 张鸿摆摆手，“说了多少次了叫哥哥……我只是带两个外部人员来看资料的，你们干嘛呢，年会节目？” 两个少年鸡啄米一样点头，仍然带着满腔好奇一直打量安歌和越子墨。 安歌也在打量他们，他在模组里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眉宇间完全没有受到游戏系统影响的样子，稚气未脱、笑容满面，和外面背着书包打游戏愁作业的中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张鸿叫他们去别处排练，这才关上门，“快过年了，我们也要开年会，所以排练节目呢。这两个孩子是特对委成立以来遇到的最年轻的玩家了，所以大家都当自己的孩子养，平时就让他们在办公室里玩。” 安歌点点头，已经被资料室里的陈设吸引了。 墙上贴着大量的照片，照片旁边写着许多模组的名称，张鸿介绍说：“这些都是游戏设计者，根据目前统计，玩家们经历的模组，全部来自这四十二名作者。大部分都是中国人。诶说起来也巧，你们破坏的混沌点的编号也是42。” 安歌和越子墨都没听懂：“什么点？” 张鸿一直拎着塑料袋，到现在才放在靠墙的边桌上，然后打开文件柜，抽出一份文件夹递给他们。 “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毕竟玩家们都是些游戏宅，就随便叫了，反正也没人跟我们收版权费。” 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同学。 特对委成立至今已经超过三十年，目前仍然无法追溯桌游系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无法确认是否有结束的时候。资深玩家要么在某个模组里牺牲了，要么突然消失了，完全无法联络上。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观测到混沌点是在十五年前。 虽然还无法确认混沌点出现的原因，但特对委现在已经能够总结出其特征了。 被称为“混沌点”的模组最大的特征就是：玩家在游戏里扮演的是现实中的自己。这容易导致玩家分不清现实和游戏，很多人就是因此而失败的。 “但是，仅仅是这样吗？”越子墨疑惑，“如果只是一种新玩法，你们也不会特意进行观测吧？” 张鸿竖起食指，“聪明。的确是这样，之所以叫它混沌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类模组会产生能够模糊次元边界的力量。你听说过次元墙吗？哦，不过，能走进特对委大门的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越子墨更迷惑了：“可是那不是调侃吗？次元墙……还真的存在？” 张鸿说：“次元墙当然是客观存在的，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反而被人忽略了。屏幕里的纸片老婆再怎么可爱美丽前凸后翘，舔上去都只有电容屏死板的滋味，这就是次元墙。” 越子墨：“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点悲哀……” 张鸿叹气：“谁说不是呢，跨越次元的恋爱是最悲惨、最绝望的了，因为无论你怎么深爱，都注定了永远无法触碰到真正的她。啊我不是要说这个，总之，混沌点模组则会让这种理所当然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怎么说呢？明明该照程式行动的NPC突然满场乱跑，明明只是在屏幕另一边挥舞着电锯的杀人魔，观众一边吓得胆战心惊一边安心地想，还好都是编出来的故事，是假的，现实里不会遇到所以很安全。结果一回头，旁边的观众却正看着你阴阴地笑着，并且举起了手里的电锯——大概这种感觉吧。” 安歌点点头：“有点懂了，那目的是什么？” 越子墨：“我不懂……” 张鸿：“次元墙破裂，虚构的怪物们跑到现实里会怎样？” 越子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我记得哪个论坛讨论过，要真跑出来了，我们所在这个地球被毁灭一百次都不够吧？啊！难道，真的会？？” 张鸿：“也没那么夸张，毕竟从量子物理的角度来说，跨越维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混沌点混淆次元界限，倒有点像是在墙壁上凿出细微的裂缝。” 安歌心里微微一动。 他翻着张鸿递过来的资料，里面有很多混沌点模组的记载，以及相关的分析和猜测，再加上张鸿的解说，让他有了点新的想法。 第52章 抽丝剥茧 他放下手中资料，继续说：“如果按照DND的思路，世界是一个个不同的位面，由强大的晶壁分割开。而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则叫做主物质位面。深渊恶魔们一直在想尽了办法想要入侵主物质位面，但是苦于晶壁坚硬无法穿过，只好利用一些细小的裂缝，将自己的投影放到主物质位面里兴风作浪。” 张鸿若有所思，“对，这个理论还是我提出来的，我认为混沌点是别的位面生物偷渡过来的节点。因为次元界限混淆不清，导致防守薄弱，所以其它位面生物有机可乘。但仅仅是这样还好了，我们还担心这些生物另有企图，比如想让混沌点扩大——或者说裂缝扩大，好放更加强大的存在过来闹事。” 安歌：“听起来跟克苏鲁似的，他们还想要放个古神过来占领世界吗？” 张鸿哈哈大笑：“这可说不好，我们肩上责任重大啊。” 一直默默听着的越子墨问了一句：“这么说，摩非斯托和浮士德都是异界生物吗……？可他们不是民间传说里的摩非斯托和浮士德吗？看起来不像是装的，难道别的位面也有一模一样的传说？” 张鸿说：“有一种恶魔，叫无脸魔。这个名字并不是说它没有脸，而是指它的能力。它会变成你所相信的那个人，而且会根据你记忆提供的资料，把自己完全改造成那个人，甚至于连自己都会相信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从而彻彻底底取代那个人而存在。我们假设，穿过次元裂缝的生物、或者说能量、或者说那个存在，原本谁也不是，因为你们认为它是摩非斯托，于是它就成为了真的摩非斯托。这其实是非常二次元的一种现象——概念先于物质，概念创造了实物。好像有的哲学学派也相信这个，不过这就不是我感兴趣的范畴了。” 越子墨交叉双臂皱着眉：“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总觉得自从认识你，我三观就不断被打碎。” 张鸿继续哈哈大笑：“打碎再重塑，虽然很痛苦，但是却能因此变得更加强大。你应该感谢我。不过说起来，你们也很厉害啊，一般人遇到混沌点，能活到最后就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反将一军把偷渡者消灭了。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过程？” 安歌也没有藏私的想法，他们坐在资料室桌子旁，张鸿打开录音笔。之后由安歌口述、越子墨补充，将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只有两个地方稍微做了修改。一个是被地牢陷阱的烈火偷袭时，他说全靠迷宫里取得的金色道具防护项链起了作用。另一个是越子墨突然昏迷——因为无法解释原因，他索性只说了过程。 好在张鸿毕竟是资深老玩家，对于他们的隐瞒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详细追问了和摩非斯托斗智斗勇的过程、以及浮士德的行为。 然后若有所思转笔：“这么看你们竟然遇到了两个偷渡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偷渡客还是敌对的——我觉得多半是因为模组剧情是这么设定的。毕竟这个模组里只有两个NPC，结果遇到两个偷渡客，所以不得不受主线剧情束缚而对立——你们的运气简直逆天！如果他俩联手，这模组就成玩家杀手了，搞不好裂缝也会越撕越大，古神征服地球指日可待……天呀好可怕！”张鸿自己说着说着惊恐地咬起手指甲来了。 主要是越子墨的运气好。 然而幸运值高达99的越子墨却毫无自觉，反而交叉双臂继续沉思，“可是刚刚听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么感觉……混沌点好像是依附于桌游系统的病毒似的，并不是系统本身自带的啊。” 张鸿笑眯眯点头：“Bingo！被你发现了，确实我们也有人持有这种观点。因为偷渡客也受着系统制约，而且十五年前我们才观测到混沌点的出现，这之前几乎可以断定是没有的。” 所以问题来了……混沌点的出现是因为什么呢？ 张鸿很光棍地摊开手：“不知道，不过我很欢迎你们加入特对委，一起追寻所有时间背后的真相。” 安歌：“我拒绝。” 张鸿：“……等等，不要拒绝得这么快，我们朝九晚五，周末双休，提供食宿，还有定期体检福利，还有年终奖！” 安歌：“工资都发不出来，竟然还有钱发年终奖？” 张鸿：“……只是偶尔啦，偶尔！” 越子墨问：“姑且问一下，年终奖多少啊？” 张鸿伸出一个巴掌。 越子墨：“五万？还行。” 安歌：“怎么可能，最多五千。” 张鸿：“怎么可能，是不分职务，一人五百。” 说完张鸿自己都觉得害羞，揉揉鼻子转移了话题，“总之，我们也是尽力想要为系统的受害者们做点事。而且……”他再次取出了工作证，“这上面写的什么？” 安歌扫一眼读出来：“S.M is my life.” 张鸿脸色一变，触电似地收回工作证，再次换了另一本，“咳咳咳我是说这上面写的什么？” 金属边框围出的绶带上，有四个大字：砺剑护国。 张鸿神色严肃：“桌游系统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夺走了很多无辜的生命。我虽然是受害者，但我至少也想要尽一点绵薄之力，研究清楚它，设法阻止它加害更多的人。为了这个，我想要得到你们的力量。” 安歌：“……说得好像你是主角一样。” 张鸿哈哈大笑：“系统是公平的，在它面前，谁都当不了主角。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团结起来做点什么。我从前科长手里接过的薪火，如果可以一直传递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烧毁系统的烈火吧。” 安歌好奇问：“前任科长吗？他去哪里了？” 张鸿说：“死了啊，半年前死在一个超高难度的模组里了。” 他语调甚至可以称得上轻快，毫无缅怀先人的悲戚，在看见安歌和越子墨露出沉痛表情时，反而笑着拍拍两人肩膀，“对冒险者来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苟利国家生死以……” “打住打住。”安歌制止了他的言论往危险的地方滑去，“我和越子墨都还在念书，至少目前来说，还是想要继续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所以我们不会加入任何组织，不过，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还是有个疑问，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鸿叹气：“我们猜测是跟某个游戏设计者有关。撰写模组，让玩家在自己的想象力中探索冒险，等同创造一个世界。所以我们将十五年前设计出来的模组做了个统计。”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这是观测到混沌点出现的那一年的所有模组，合计七十三个。” 然后抽出另外两页纸：“这是那年以前的所有模组，合计四百一十一个。” “这些就是特对委记载在册的，玩家经历过所有模组了，要说有什么特殊情况，就是那一年之后的所有新模组，一次都没出现在桌游系统里，即使是原本的四十二名游戏设计者写的模组也一样。” 安歌得出结论：“也就是说，这个事件跟模组无关，应该是和人有关。” 张鸿又去文件柜里抽出厚厚三本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是那四十二名游戏设计者的生平资料……那么多年了，三分之一的人都不在人世，剩下的年纪最大的都七十多了，最小的也四十出头了，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你们也看看，说不定角度不同会有新收获。” 越子墨就捧着本简介若有所思地开口了：“我发现……桌游系统影响的好像主要是华语圈子的人，国外很少的样子。” 张鸿说：“的确，玩家们都是用母语进行游戏，很少会出现跨语种的现象。国外的情况，我们也确实不太了解，因为行事低调的缘故，我们甚至没打听到国外官方组织的存在。” “说是行事低调，其实是因为经费有限吧？” 张鸿叹气：“邻省出差都没钱，更别说出国了。不过说来也值得注意，系统受害者有至少一半集中在长生市，其它所有省市加起来也就一半。” 越子墨说：“我刚刚就很在意了，这四十二个游戏设计者里面，有三个都是长生市本地人，另外有五个人因为念书或者工作，也在长生市生活过很长时间。而这其中比较重大的事件包括：第一个是01年父母离异，饱受打击高考失利；第二个是02年下半年出了车祸，留下终生残疾；第三个是02年因病去世了；第四个……大概也算重大事件吧？03年结婚了。” 张鸿沉吟：“这些严格说来，只有结婚的是十五年前，另外三件都超过时间了，十七年、十六年，当然也可能存在特对委检测不及时的可能性，但这个可能性非常低。我们的道具还是很有效的……” 越子墨说：“也可能因为存在一个过渡期，或者说孵化期？做坏事也是需要提前准备的嘛。” 张鸿：“……还真有道理！小哥你脑子很好嘛！我叫人去查查。” 越子墨嘚瑟笑，安歌从他手里接过资料，照着他说的翻了一下，然后愣住了。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第53章 第三次冒险 他看着资料里的照片，虽然年代久远，照片陈旧，像是从学生证上扯下来的，但他靠着学生制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鸿腾地站起来，“什么？谁……袁也？这孩子02年就病死了，死的时候才十九岁，也没什么名气，你在哪里见过？” 安歌就将迷宫彩蛋的事告诉了他：“不说我都快忘了。” 张鸿脸色很精彩：“我知道那个彩蛋……正常来说不是应该问点隐藏关卡、道具装备奖励什么的吗？” 安歌说：“我就是好奇，把迷宫设计成停车场的样子，这不是很奇怪吗？一般来说相当不合理吧？” “确实是不合理，但是……”张鸿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可是但是个啥，纠结地用巴掌搓脸，“居然还有这样的彩蛋啊……” 安歌说：“我当时看见有两个人在停车场里讨论，一个是袁也，另一个同样穿着育英中学的校服，应该是袁也的朋友。所以这个模组的游戏设计者应该算两个人吧？可是我看资料里只有袁也，没有他那个朋友。他那个朋友的情况，要不要查查看？” 张鸿开始激动地摸手机，“这是很珍贵的情报！我今年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去见了你们！来加个好友！这房子里的资料随便看，只是不能带出去，我先去工作了，估计来不及送你们……不过你们想过来看资料或者找我玩都随时欢迎。我先走了。” 这小伙子果然雷厉风行，加完好友，打着电话就大步走了，临走还不忘记带他的打包剩菜。走了老远都能听见他在走廊大吼：“少废话，赶紧滚回来加班！！” 安歌看着越子墨，越子墨突然两眼一亮：“Clay哥……哦安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以后都能顺利通关的好办法！” 安歌说：“我知道你想到什么了。” 越子墨看他的脸色就猜到了一点，不过还是挣扎了一下：“既然特对委都统计出了模组……以后要参加哪个模组，直接查攻略不就好了。” 安歌打开游戏助手，调出刚才查询时的记录给越子墨看。 Q：如果我从游戏外的途径获得了该模组通关攻略，是否可以带入游戏中？ A：可以花费CP点数购买一定的提示，具体耗费点数，依据提示的重要程度、模糊程度以及模组难度、长度不同而异。若是未花费CP点数获得攻略，相关记忆会在进入模组的同一时刻被彻底清除，只有通关之后才能恢复。 他在上个模组手都断了一只，换来的CP点数只有区区的一点，可见这个点数获取之难，与其换那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提示，还不如自己摸索。 所以，想要带着攻略打游戏是不可能的，那不就变成刷装备的无难度副本了。 越子墨看完叹气：“我就知道没这种好事……不过，肚子饿了……” 他们在资料室待了一整个下午，眼看着就快六点了。 安歌合上资料，放回原处，“走，去吃饭。” 那之后的几天时间，只要有空，他们就去资料室待着。有趣的是每次进去特对委办公室的途径都不一样，有时候从三楼老路，有时候从五楼一间“书法教室”，有一次还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进去的。 安歌将所有资料都翻了一遍，所获的信息却很是有限。 作为一个“外人看来不知道你们在干啥”的部门，特对委能够获得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还遭遇过几次解散危机。 甚至还曾经有个小领导出于“亲戚家的女儿不差钱，就是找个地方体验生活，清水衙门也无所谓”的目的，差点塞进来个不相干的正常人。 所以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特对委的工作人员还能努力收集到大量资料，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最大的收获是得知了混沌点的存在，以及玩家们好像存在一种“会感染”的现象。 一旦有人被系统选中，那么他身边的人就有很高的概率也被选中。至于一群朋友一起被选中之类就更常见了。难怪张鸿会那么痛苦，他大概一直在自责，是因为他的缘故，张倩才会被“感染”了吧。 但这种“感染”又不是百分百的，很多玩家即使长期和父母、伴侣同住，也不会感染到对方，所以依然会有很多玩家会保持正常的人际关系往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安歌还是觉得，他搬出来和越子墨同住，也是他今年做的最英明的决定。 这么翻了几天资料后，终于到了安歌的第三次新人模组冒险时间了。这次很可惜，终于和翼仔分开了。 给安歌的模组预告依然只有个名字：《一只特立独行的小红鞋》。 安歌做了实验，翻了模组攻略，还在笔记本上留了提示，然后将pocket本子放进包裹里。 结果才一进那个绿色数字流淌的空间，就收到了提示。 【警告：检测到玩家Clay携带有非法信息，将进行信息屏蔽，通关后方能解除。】 安歌这下使劲想也想不起来刚刚看了什么了。 就算记得翻开文件的手感和味道，记得当时有种想吐槽的心情，但能够回想起攻略的全部内容，就只有“一只小红鞋”几个字而已。 他又悄悄翻开笔记本，果然之前记录的内容也都变成一片空白，信息被屏蔽得十分彻底。 糊弄系统果然不容易，安歌也不失望，本来就只是做实验而已。 然后他开始查阅新提示。 【你是一名Level.4的冒险者，和同伴们经历过几次战斗考验，已经比初出茅庐的菜鸟强上那么一点点了。普通狗头人、普通哥布林不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决定走得更远一点，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这一天，你们来到了一个叫做熊爪村的地方。】 【本次模组开启人物卡，请尽快完成建卡。】 【本次模组只开放人类种族。】 【本次模组正好八人，需要职业互补，请尽快选择你的职业，已被其他玩家选择的职业将不能再选择。】 职业列表跳了出来，是标准的DND4.0规则。基础职业包括以下八个：牧师、战士、圣武士、游侠、盗贼、邪术师、督军和法师。 【注意！本次职业选择将影响到你未来十分漫长的冒险旅程，请结合职业未来发展，谨慎选择，一旦人物卡创建成功则不可更改！】 安歌正想要抢个适合自己的职业，突然看见新的提示跳了出来。 【神器效果发动。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LV0：神器在手，职业无忧。】 【神器效果“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LV0”每次模组正式开始前生效，允许玩家重建一次人物卡。】 安歌目瞪口呆。 他虽然预料到神器会带来很大的帮助，但没想到会是这么逆天的作用，这已经算是跟系统对着干了。上一秒钟系统才提示一旦建卡成功不可更改，下一秒神器就跳出来说我可以让你每个模组更改一次。 虽然很逆天……但好像又很……鸡肋。 除了让他能够体验每个职业的乐趣，以及万一哪次模组职业不平衡时他可以主动进行调整外，似乎没别的用了？不过后面带着LV0的标记，似乎这个效果还可以升级，或许升级后可以有新用法吧。 他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热门职业全被选走了。 督军是领袖人物，战场上发号施令、威风凛凛，超越圣武士成为老大的不二人选，自然第一个被秒选； 圣武士虽然因为督军的出现而失去了天然老大的地位，但依然拥有超高魅力，还拥有圣洁高贵的外表和被众多NPC天然信赖、亲切对待的地位，也早被选走了； 法师虽然在4.0版本里被削弱，但依然是战场上的收割者，杀伤力强大的群体魔法让对手胆战心惊，从来都是玩家挚爱； 盗贼跟邪术师则是中二党的心头好，前者被称为黑暗里的潜行者、不可或缺的“手艺人”，后者有着和恶魔签订契约啊、将远古符咒融入血脉之类听起来就十分中二碉堡的职业特征，造型十分酷炫神秘。 牧师是一个队伍里不可或缺的奶妈，如果人数允许，玩家们甚至想要带上两个，自然也不会被剩下。 于是只剩下普通无特色的战士、总让人觉得很穷的森系游侠。 安歌没有“一旦选定就无法更改”的心理负担，所以倒是很轻松，考虑到包裹里还躺着只粉红兔子，于是选择了更亲近动物的游侠。 四级人物卡也建得中规中矩，照着职业推荐属性加完了加值，就开始选择技能和专长。 游侠有两个发展方向，一个叫远程游侠，顾名思义擅长使用弓箭或者别的投掷类武器从远处进行攻击；一个叫双刀游侠，更加顾名思义，擅长左右手各持一把武器，近距离对敌人进行迅猛而快速的打击。 精灵是天生的弓箭手，而根据玩家手册的推荐，人类更适合做个双刀游侠。 安歌正在思考选择哪些可以更好辅助战斗的专长时，系统又跳出了提示。 【神器效果发动。这不是个问题LV0：神器在手，选择无忧。】 【神器效果“这不是个问题LV0”每次模组正式开始前生效，专长/技能/威能范围每等级+1职业/种族。】 安歌这次更加惊慌了：我KAO！！！这也行？？ DND系统为了游戏平衡，对每个职业、种族都设定了独有的专长和技能。举个简单的例子，人类特有的种族专长“活力四射”，其他种族无法选择；而精灵是天生的弓箭手，特有的种族专长包括行动时天生不受困难地形的影响。这一点其他种族在同等条件下是无法达到的。 再举个例子，比如“威吓”这个技能，可以让玩家在交涉过程中通过高压手段获得想要的结果，但这个技能的职业限制为：战士、圣武士、盗贼、邪术师和督军，其它职业的玩家不能选择。 虽然从信仰之类的角度来说可以合理解释，但从游戏系统的角度来说就是选择受限。 但是这个神器效果却让安歌完全不受限制，想选什么专长/技能/威能，就选什么专长/技能/威能。 不过目前的可选范围是+1，那意味着他在人类游侠之外，还可以多一个种族/职业的选择。 随着等级增加，可选范围目测还会扩大，这意味着迟早整本PHB的列表全都能任安歌随心所欲选择。 虽然以前玩游戏时，他是想过这种好事。但严格来说这种方式是会彻底破坏游戏平衡性的。 不过既然只是他一个人的特权，那破坏的严重程度就还在控制范围内，而且安歌也不是只图高兴不顾后果的人。上一个破坏游戏平衡的NPC的下场还历历在目的情况下，安歌只是吐了下槽就开始考虑如何利用现有优势更好地自保了。 既然可以不受限制，他决定还是做一个远程游侠，不是因为胆小想要避免面对面的战斗，而是看上了远程游侠的机动性。在不知道队友们靠不靠谱的前提下，他就算开溜也要做溜得最快的那个。 又花了几十分钟斟酌技能，以及购买初期装备、药品、道具后，安歌终于完成了人物卡，然后选择提交。 【人物卡审核无误，是否确认提交？提交后无法再更改，请慎重考虑。】 安歌选择确认，而后系统开始了倒计时。 黑暗退去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村子的入口处。村口立着块木牌，用黑炭歪歪斜斜写着“熊爪村”三个字。 附近来往的村民对他们视若无睹，似乎看惯了冒险者的来去。 他的队友们零零落落站在木牌附近，大部分满脸不耐烦。 安歌数了下，加上他也只有六个人，还有两人不见踪影，估计是还在纠结人物卡。 看见安歌出现，焦躁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点，一个穿着链甲的魁梧汉子朝他招手：“来了啊，太好了又到了一个，哎呀你们做个卡真是磨磨蹭蹭得让人受不了。算了算了，来先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这自来熟招呼大家的气势，再加上一身移动铁塔似的链甲，这位就是督军了。 一身皮甲，马尾高高扎在脑后，身体结实得像职业拳击手的女生交叉双臂靠在路边的大树下，不耐烦地踢着脚下的尘土和碎石子，“来一个介绍一个来一个介绍一个，烦不烦啊？要我说干脆不等了，做事那么慢，来了也未必靠谱。” 从她的装扮和背后背着的长剑判断，这位的职业应该是战士。 督军汉子叹气：“我们组成这个团体是有深意的，不应该随便抛弃同伴。”（安歌：估计督军也成功通关过迷宫） “更何况最后两个是盗贼和牧师啊，不等也不行。”估计这句才是真心话。 太阳慢慢西沉，阳光变成了橘红色，最后两个人才出现，还都一脸“完蛋了完蛋了我没搞定”的样子，估计是拖到系统都受不了直接把他们强行送出来了。 其他人已经等得没脾气了，连自我介绍都懒得，战士（女）跟邪术师（女）分别拖着姗姗来迟的牧师和盗贼往村口走，一边不耐烦地抱怨：“你们真是烦死了，要不是进村子必须全员到齐，早就没人等了。浪费别人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懂不懂！” 这之前他们已经试着进村子，可惜被无形的空气墙给拦住了。 牧师倒是乖觉地道歉了：“抱歉抱歉……主要是我考虑到自己身为奶妈的职责，想要尽力做到最好，不知不觉浪费了大家的时间，真的很对不起。” 而盗贼毫无愧疚感，还在慌慌张张地念叨：“糟、糟糕……到最后昏头了，好像忘记选解除陷阱的技能了，等我看一眼、等我看一眼！” 人物卡完成后，没有成为系统面板的一部分，而是成为一件随身道具，不占据额外的包裹格子，可以和任意物品存放在一个格子里，这个设计倒是很贴心。 同时还带有个奇怪的提示：【若遭遇撕卡，则玩家死亡。】 安歌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物卡取出来，小心折叠好了塞进钱包附带的卡包里，再将钱包扔进包裹。 他这么小心翼翼，而这个盗贼却一点没放在心上，慌慌张张取出人物卡查看，还因为被拖着走而差点脱手，看了好几眼才安心塞回了包裹里。 好容易进了村，大家又产生了分歧。有的说应该趁着太阳没落山先去村长家看看有没有任务，顺带还可以受到村长招待，住处也解决了。这是牧师的意见。 有的说应该去酒馆坐着歇会儿，顺便打听消息，然后玩家们再互相介绍一下，彼此熟悉熟悉，早日成为可靠的团队。这是督军的意见。 还有的说先找旅馆住下来，等人等得累死了一身是汗，还吹了一身灰，想要先去洗个澡。这是御姐邪术师的意见。 一群人进了村子，又在村子主干道上吵吵嚷嚷，谁也说服不了谁，督军努力想成为真正的队伍领袖，然而没人鸟他。 眼见太阳渐渐落山，光线昏暗，一旁民宅里都有人开始点蜡烛了，一直沉默的圣武士突然大喊一声：“够了！都给我闭嘴！” 【系统提示：圣武士使用了威吓技能，你意志对抗失败，被迫强制沉默1分钟，除非圣武士允许，无法开口说话。】 似乎是全员都收到了这条消息，大家全都不开口了。 圣武士是个有着凛然美貌的女性，一头黑长直从头盔里垂下来，她摘下了头盔，竟然还戴着眼镜，就好像高中班里最严肃、成绩最好、偏偏长得也挺好看的女班长似的，威严地扫了其余七个玩家一眼。 “既然你们彼此都不服气，非要自己说了算，那就让骰子大神说话吧。接下来每个人投一次二十面骰子，点数最大的那个人说了算。如果有两个以上点数最大的，就接着投，直到只剩一个点数最大的。这样行了吧？” 大家挨个点头，确实这样乱糟糟的争论让人身心俱疲，急需一个解决办法。 骰子是系统自带的，只要召唤就会出来，投完了就消失，非常公开公正公平，一点做不了弊。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安歌点数最大，他扔出了18点。 虽然有人失望，但好歹都遵守了规则，就等着他说话。 但安歌却指了指路边一块指示牌：“酒馆和住宿是同一家店，楼上住宿楼下喝酒。另外，我刚才跟村民打听过了，村长每天晚上会去酒馆喝酒……听说老板娘是个美貌的寡妇，而村长鳏居十年了。” 他忍住了笑容，也努力克制语调里讽刺的意味，但还是说了一句：“所以你们争了半天，要去的其实是同一个地方。” 战士勃然大怒：“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安歌终于笑了：“我刚才说了啊，有人听吗？” 战士无言以对，哼了一声往指示牌提示的酒馆方向气冲冲地大步走去。 这个结果确实是挺讽刺的，剩下的人也不再说话，三三两两也朝酒馆走去。 安歌走在最后，脸色不太好看。 圣武士跟他走在一起，突然开口说：“人类游侠的远程没有优势，不过你选都选了，努力以自保为主吧。战斗时我得挡在前面，也帮不到你，万一遇到了危险，就靠着机动性逃走吧。” 这姑娘几乎说中了安歌所有的小心思，他有点赧然，咳嗽一声说：“我知道，谢谢你。你也要当心。” 圣武士没什么笑容，微微皱着眉看前面的队友们，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 八个人的队伍，群龙无首的混乱，狭小的村庄，职业搭配有冗余，还有撕卡就会死的设定…… 仿佛又是在有意无意地怂恿玩家们自相残杀——把竞争对手杀掉，把多余没用的人杀掉，把不听话的人杀掉。 安歌忍不住又说：“我看督军……刚刚很不高兴的样子。” 圣武士姑娘这次轻轻笑了笑，“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她重新戴上了全面罩的头盔，迈着坚定的步子朝酒馆走去。 酒馆里人声鼎沸，不过老板娘还是为新来的八位冒险者客人找了张大桌子，大家就先坐下完成刚见面就应该做的事——自我介绍。 基本配置是这样的： 牧师男 ID东莞赵子龙（简称赵子龙） 法师女 ID颜凌菲雨（简称小雨） 邪术师女 ID不幸的青鸟（简称青鸟） 督军男 ID勇者义气（简称义气） 圣武士女 ID喵喵拳大师（简称小喵） 游侠男 IDClay（简称Clay） 盗贼 男 ID司空摘桃（简称桃子） 战士女 ID暴走的战车娘（简称阿车） 据说以前互相全都不认识，对此安歌持保留意见。 然后督军义气又开始分配任务：“小喵，你魅力比较高，跟我去见村长吧，Clay，你和桃子就利用市井传闻的技能在酒馆里多打听点消息。其他人随意行动吧，但是希望不要走太远，方便联系。” 青鸟第一个举手反对：“我魅力属性也很高，我也要去。” 义气看似想拒绝，却不知为什么转了念头，笑着说：“带着两个美女去找村长，我挺有艳福啊哈哈哈，走吧走吧。” 他这安排也挺合理的，所以安歌没有反对，跟桃子说了声，就端着装了足有一升麦酒的橡木杯去酒馆里四处走动。 这个模组是个架空世界，但看得出是从西式奇幻模组改编过来的，所以NPC们虽然都是东方面孔，但酒馆里卖的以麦酒为主，还出售少量葡萄酒，但是价格昂贵，不受平民欢迎。村民们衣着也非中非西，很像勇者斗恶龙里的人物的打扮。 不管男女都穿着宽松而长的上衣、方便行动的长裤，腰间用布条缠了几圈绑紧。家境好的则在外面披一件精细绣花的彩色锦缎长袍，比如那个胖乎乎的村长。 安歌使用市井传闻技能，周围的窃窃私语就化作可以分辨的语句传入耳中。 有个大叔在唉声叹气，他的儿子半年前失踪，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多半是没希望了。也不知道是野兽干的，还是村东白云山里的哥布林干的，又或者是偷跑去了村西长虫谷被狗头人抓走了。 另一个大叔也焦虑得不行，他的女儿也失踪了，他央求村长发布了任务，虽然有冒险者接了任务，但最后连冒险者也没回来，这都过去两个月了。 还有人说应该去请求领主帮助，剿灭那些老是绑架年幼村民的人形小怪物们（哥布林+狗头人），另外的人则叹气说，村长早就报告给男爵大人了，但是男爵根本不在意这个小村庄，至今没有派军队来的打算。 以上，是安歌得到的有用情报。 至于那些少年怀春烦恼怎么向心上人表白、老公出轨老婆偷人的悲伤倾诉，安歌则自动忽略了。 打听一圈后，他准备回去跟队友们回合，路过一张双人桌时，又一句话飘进耳中。 “……要不还是找双子神大人祈福试试吧？我听熊皮村的姚货郎说，还是挺灵的。” 紧接着是哐啷一声巨响，原来是美艳的酒馆老板娘将托盘重重地放在那两个低声讨论的人所在的桌子上。 巨大的托盘里有超过十个装满麦酒的橡木杯，可见老板娘臂力惊人，这么砸下去，将那两个窃窃私语的男人吓了一大跳。 老板娘怒火中烧的样子，指着刚刚说去找双子神祈福的干瘦男人破口大骂起来：“巴哈姆特主神在上！你刚刚在说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在我的酒馆里，绝对不允许邪教徒的言论出现，马大祥，你给我滚出去！” 酒馆里瞬间静了下来，人群下意识全都看向了吵闹的源头。 那个干瘦男人很慌张的样子，眼珠子四处乱转：“佩佩婶儿，你别瞎说啊，我什么时候说乌烟瘴气的东西了？谁是邪教徒啊，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不能污蔑我！” 老板娘柳眉倒竖，“你刚刚提那什么脏东西了，呸！说出来都嫌脏了我的嘴！我污蔑你做什么，有本事做你倒是有本事认啊，孬种！你滚不滚？不滚老娘把你拎出去！” 老板娘身形高挑，足有一米七，看年纪四十开外了，身材还是保持相当健美的样子，对付这么个干瘦男人绰绰有余。那男人心虚了，一把抓了外套嘟嘟囔囔什么“泼妇，好男不和女斗”一边往外溜。 才溜一半就被人拦住了，他才要扭头骂人，一看是村长又怂了。 村长笑眯眯：“马小祥，酒钱得留下来。” 他乖乖掏腰包，取出五个铜板，安歌斜眼一瞅，居然还是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方孔圆形铜钱，两面刻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 可是村长却继续笑眯眯：“不够。” 马大祥叫了起来：“村长，我就喝了一杯麦酒！” 村长说：“骂人罚双倍。” 马大祥脸都快皱成苦瓜，却还是乖乖掏钱，这次不敢再作怪，给了钱就飞快低着头溜走了。 村长腆着将军肚慢慢走到老板娘跟前，将十个铜板放到她手里。 老板娘低着头，刚刚的凶狠完全不见踪影，嗓音细细地跟村长道谢：“谢谢你，孔大哥。” 在村长开口前，安歌迅速扭头走了，没继续看下去。 义气和邪术师圣骑士也都回来了，大家决定先住宿，然后找个安静的房间继续开会探讨。 等进了房间，督军义气就先向大家汇报结果：“村长在为村里有好几个小孩失踪的事烦恼不已，他写信向领主求助，但领主根本懒得管找个村子。熊爪村比较穷，而且位于那什么王国……不好意思我把名字忘记了……最偏僻原始的位置，领主也很穷，顾不过来那么多。这是前提。然后他亲戚家的孩子也失踪了，我们明天去找他堂侄，一个叫孔英锐的村民接任务。” 接着盗贼桃子也汇报了村子里从半年前就有小孩陆续失踪的事，还补充：“听说这两年收成不好，他们那个领主男爵还加了税，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估计做了任务也没啥好东西拿。” 这次连义气都忍不住对他侧目了。 战士妹子阿车更是肆无忌惮嘲笑他：“你脑子进水啊？难道奖励不好就不做任务了吗？现在是那种状况吗？行，那你在熊爪村定居得了，当个村民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呢……哦我忘了，村外有狗头人，还有哥布林，你跟巴哈姆特祈祷不被捉走吧。” 盗贼忍耐地沉默了。 安歌没管他们的气氛恶劣，接着汇报：“除了以上那些，我还打听到一件事。” 战士不耐烦地摆手：“我知道我知道，老板娘跟村长上演乡村爱情故事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着呢，这有啥好说的，没意思，我去睡了，明天接任务。” 她居然真的起身走了，嘭一声甩上门，行为往好点说是豪迈不拘小节，往不好了说就是没礼貌没家教，跟个太妹似的。 紧接着邪术师青鸟和盗贼桃子也走了，督军看起来也有点想走，但大家集会用的是他的房间，只好继续坐着，担心地问：“你要说的该不会真是这种八卦吧？” 安歌探口气，揉着额角，对于未来的人际关系感到绝望。但鉴于其他人都还没走，耐心等他后文，他还是继续开口了：“老板娘赶那个人走，是因为那个人在说什么向双子神祈福，老板娘发了火，指责那个人是邪教徒，说那什么双子神是脏东西。虽然目前情报不足，但我希望大家以后留意一下，说不定这什么双子神意味着更多的任务。” 法师妹子小雨一直抱着法杖，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这时候用力点了下头：“嗯，邪神，可能是条主线。” 圣武士小喵也若有所思点头：“看村民反应这么排斥，我们最好也不要直接提这个词，旁敲侧击地打听下就行了。” 牧师赵子龙是个胖子，有点辜负他的ID，一边抹着汗也一边笑嘻嘻赞同：“邪神啊，这是我对头，赞美培罗，我一定纠正他们的错误。” 大家商议总算完毕，然后各自去休息不提。 第二天一早，队友们在一楼集合完毕，简单吃了早餐：牛奶，麦片粥和两片粗糙得难以下咽的黑麦面包。 然后就去找到了孔英锐。 孔英锐住在村东角落的房子里，是个十八岁的壮实青年，面孔被晒得黑里透红，典型的村夫装扮。 安歌一行人找到他时，他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义气说我们是来帮你找妹妹的，立刻就红了眼圈，哽咽着说了一大通感谢的话，然后才开始交代剧情：“三天前小晶——我妹妹叫孔裕晶，背着我跑去后山玩，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后来二伯父——也就是村长还组织大家帮忙找过，最后只找到了一只鞋。” 他一脸悲戚地从屋子里拿出一只红色的小皮鞋来，看着就像小姑娘穿的玛丽珍鞋，十分秀气。 义气接过鞋子，安慰了几句，又接着问：“你妹妹多大了？” 孔英锐回答：“下周就满十四岁了，我警告过她，就是她这个年龄的人最容易被绑架了，她就是不听，唉……” 小喵接着问：“鞋子是在哪儿发现的？” 孔英锐迟疑了一下才说：“白云山半山腰有个山洞……就在洞口。那个山洞……是哥布林的巢穴。没、没人敢进去……” “切，哥布林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这儿有八个人，来支哥布林军队也能给他消灭了。” 战士阿车并没有说大话，对于八个四级玩家来说，HP只有4点的哥布林真的是可以一刀一个，切菜一样切掉，切完连获得经验值都要减半的弱势小怪物。 所以她这么说的时候，孔英锐睁大了惊喜的眼睛：“真……真的吗？你们真的愿意去帮我救妹妹吗？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了！我愿意把房子给你们！我存的钱全都给你们！收成也给你们！冒险者啊！你们真是我的救星！” 牧师哈哈笑着：“别这样，我们也不是为了报酬……” 他话没说完就被几个人接连瞪了，只好讪讪住口。 接下来众人一鼓作气，决定朝后山白云山进发，进洞去打哥布林。 表面看来，似乎是非常简单的流程。 冒险者来到熊爪村，听说村民的妹妹失踪了，只在哥布林巢穴的洞口留下一只小红鞋。 冒险者们前去讨伐哥布林，救回被绑走的小姑娘，获得村民们的感激和报酬，这个模组就结束了。 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安歌忧心忡忡跟在众人身后，圣武士小喵又退了下来，和他一前一后顺着山中的羊肠小道前进。 “这个模组我玩过，”她低声说，“十个DND玩家，至少有七个人入门玩的第一个正规模组都是这个，不过名字是《一只小红鞋》。山洞里有狗头人和哥布林，这两个平时不对付的种族会混居在一起，是因为它们被一只叫做熊哥的兽人给统治了。只要走完山洞迷宫，打败兽人，任务就完成了。” 安歌说：“但这不是《一只小红鞋》，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小红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小喵也轻轻点头，“Clay，虽然我是多管闲事，不过，还是要建议一句，你脱队吧。” 安歌愣了愣，转头看她。 小喵补充说：“当然我不是说真的脱队……山林里是游侠的主场，你完全可以隐匿起来跟我们一起行动。一方面是为了你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我们大家。” 她望向前方，邪术师不知道听了什么笑话，正高声地笑着，整个队伍弥漫着一股春游般的气氛，小喵神色严肃：“这么八个人大咧咧地去讨伐哥布林，我怎么这么不安呢……所以，你隐匿起来，说不定还能作为奇兵，出奇制胜呢。” 安歌点了点头，突然问了句：“为什么我们这样讨论也不算超游？” 小喵笑了，对他眨眨眼：“私下讨论战术是允许的，没有任何限制，不要让其他人听见就不算超游。”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看来他还需要多恶补一下游戏助手FAQ的内容。 他就放慢了脚步，同时提醒说：“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小喵仍然维持向前走的速度，“嗯，我不相信任何人。” 安歌启动技能，峻峭的悬崖在他脚下也像平地一样安稳，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和周围的丛林树藤融为一体，难以被察觉。 不会被任何人轻易发现，这给他一种十分安全的感觉。 只剩七人的队伍暂时还没发现他脱队，反而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嚣。原来走在最前头负责探路的盗贼跟战士干掉了两只哥布林，因为太过容易，所以大家更加放松了。 说起来其实像这种山中丛林地带，让游侠来探路效果应该是好过盗贼的。 但桃子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坚持由他来探路，好像是因为不信任安歌。安歌反而落得轻松，如今也才能得到机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脱队。 他侦查了一下周围，暂时没发现什么危险，平和的山林跟人人自危山雨欲来的熊爪村截然不同，山鸟啁啾，偶尔有松鼠野兔跑过，简直像世外桃源一样静谧惬意。 看见野兔跑过，他突然心中一动，将老二从包裹里掏了出来，放在草地上。 垂耳兔公仔静静地在草地上不动弹，安歌不由汗颜。该不会……它就永远只是个公仔了吧？ 正担心着，兔子突然动了动，一个强烈的意念传来：想、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安歌默然无语，看见粉红兔子激动地动着三瓣嘴，使劲儿嗅香气。他才留意到自己正巧将兔子放在成片的苜蓿上面。 尖牙利爪能杀人的恶魔兔，居然也和普通兔子一样吃草，这个设定反而让人无法接受。 安歌放出允许它随便吃的信号，并且叫它一会儿隐藏行迹跟上来，然后轻轻跳上一株枞树，又一跃而起，轻盈无声地落在另一株枞树上。 这种感觉十分美妙，用现代话说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用古文说就是天人合一，茂密的丛林就是他的手和脚，头顶的飞鸟、脚底的奔兔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他在山林穿行就如同在自家客厅里行走，而那七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会儿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战士妹子照例暴躁地破口大骂，邪术师姐姐放嘲讽，督军义气则依然安抚劝慰，努力收买人心。 安歌正看得有趣，突然，一种强烈的危机和被人窥视的恐惧感当头袭来。 他猝不及防，险些跌下树，中途拽到藤蔓，及时稳住了身形。 他弄出的这点动静也引起了盗贼的注意，全员立刻警惕了起来。 警惕了就好，他多少为队友们感到高兴，然后放缓了呼吸，将身体更多藏进茂密的枝叶中。 桃子走了一会儿没发现异样，中途就被战士不耐烦叫了回去。 而法师也使用了侦测魔法、侦测陷阱两个法术，依然一无所获。 法师使用的法术每天是有数量限制的，就这么浪费两个，安歌都觉得心疼。 但是很快他就顾不上了。 那股强烈的、让人心悸的恐惧感再度袭来。 要被发现了，要被揪出来杀死。 这样的恐惧感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 如果技能不是即时触发并且不需要刻意维持的话，他可能已经恐慌得暴露了。 这种有若实质一般的恐惧感持续了很长时间，安歌只能一动不动躲在树丛里，直到老二扑哧扑哧跑近时才消失。 安歌判断，应该是那个疑心病深重的存在将一切异动都归结到了粉红恶魔兔身上，这才撤走了那个大概是侦测用的法术或者别的什么。 这么一说老二还救了他。 粉红兔子嘴角被草汁染得变了色，吃得神态透着股心满意足。安歌怀疑它比刚刚取出来时还大了一圈。 他下了树，轻轻摸了摸兔子的头，有点犯愁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山间羊肠小道。 兔子亲昵地蹭着他的靴子，而他的队友们已经走得不知去向了。 那个存在不可能不知道有冒险者进山了，但是却毫不在乎，直到他脱队、在丛林中隐藏起来，那个存在才对丛林起了疑心，开始地毯式搜索。 由此可见，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搞不好是在等着他们进山。 安歌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心脏咚咚地跳起来。他突然想起来在酒馆里听到的话。有别的失去孩子的村民也曾经请过冒险者，但是冒险者一去不返了。 白云山的山洞是个陷阱！ 就算熊爪村村民们的焦虑是真的，失去妹妹的孔英锐是真的，那也全都是布置好了的局，引诱冒险者们一步步踏进来送死。 安歌加快脚下的速度，像一阵烟雾在丛林间漂浮，浓绿草丛中时不时有粉红的光一闪而过，是紧跟着主人的粉红兔子老二。 抵达山洞大约花了十几分钟，安歌不知道之前他躲藏那个未知存在的侦查时耽搁了多久，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居然也没追上那几个人。 洞口有几道剑痕，看起来断口还挺新鲜的——安歌也不知道这个感觉从何而来，就是觉得是刚砍出来没多久的，大概是冒险者的直觉？ 他都能想象出战士妹子阿车怒气冲冲对着洞口发脾气的场景来。 还是没赶上。 安歌将斗篷拉高遮住头，盘腿坐在灌木丛中，望着洞口发呆。 到底要不要进去？ 游侠的直觉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兔子也安安静静蹲在一旁啃草，安歌不由自主想，如果直觉神兽翼仔也在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还是站起身，一边拍拍裤子上的草，一边从背后摘下一把短弓，同时调整了下箭囊。 然后，快速取出人物卡过了一遍，又收了回去。 超游地思考的话，既然让人花这么多时间做卡，就不应该会设置马上弄死人的剧情。 不超游地思考的话，游侠别的不行，起码跑路一流啊，只要不傻乎乎自己撞进陷阱里，他的生存率还是很高的。 安歌就拿着短弓走到了洞口，兔子也一拱一拱地跟在他脚边。 安歌突然想起来什么，低头对兔子说：“老二，你先进去侦查一下。” 粉红兔子茫然抬高了脸，对着安歌露出满脸问号：？？？ 世界上有那只兔子是自带侦查技能的？？ 第54章 初次战斗 没有了模组规则的限制，契约宠物对于主人的命令是无法拒绝的。哪怕安歌此刻命令它往火堆里跳，它也必须乖乖服从。 不过话说回来，恶魔兔其实很喜欢在火堆里打滚，相当于人类喜欢泡热水澡的程度。 所以老二也只好蹦跶着跑进洞里。 安歌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洞穴深处传来隆隆的震动声、嗖嗖嗖的飞矢破空声和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安歌：……=-=还好没先进去。 如果七人队伍真的进入洞穴了，那就是他们完全绕过了陷阱——依靠法师的侦测陷阱法术，加上如果陷阱设置有漏洞，这确实是有可能办到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负责解除陷阱的盗贼干什么去了？还是说那个桃子真有这么无能，剩下那么多陷阱没解除成功吗？ 安歌愈发觉得事件在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也更加确认自己脱队是正确的选择。 他正想着，发现有个黑漆漆的东西正往洞外移动，下意识举起了短弓。 那东西终于移动到有光线的地方，原来是被□□渣糊成了黑色的老二。 隔着厚厚的□□渣，安歌似乎也能看清它脸上哀怨的表情。但传递过来的意思却很是乖巧：“安全。” 安歌夸了它几句，从包裹里取出矿工帽戴上。帽子上的头灯是特意订做的，防水防震，还可以调三种亮度，开关是无线遥控，可以夹在衣服上，控制相当方便。 这个帽子还是越子墨去订做的，原本店家不乐意做，嫌利润太低，但地主家的傻儿子一口气订了两百顶，还顺带给特对委每人送了一顶，剩下一百多如今塞在储物间里。 考虑到原版模组《一只小红鞋》的主要情节是在山洞里发生的，而且山洞里没有照明设备，安歌进入游戏时就带了两顶矿工帽，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这一点应该算是超真实版桌游比二次元版桌游更有乐趣的地方。 如果是二次元版桌游，游侠Clay既没有昏暗视觉的种族专长，也不能随意带超越这个背景的奇怪装备（比如矿工帽），等进入了山洞深处，就必须依靠火把或者照明法杖才能视物。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安歌就不得不占用一只手，估计他也就放弃进洞了。 这么一想越子墨真是功不可没，安歌决定多请他吃顿火锅。 这么盘算的时候，他已经让老二带路，慢慢走进了山洞中。 山洞开始平平无奇，越往深处就越宽阔，除了小怪物巢穴惯有的臭味和垃圾外，也慢慢出现更多的狼藉：碎裂的石柱、满地折断的箭矢、烧焦的痕迹、炸碎的石头跟不明设备残渣…… 安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兔子，总觉得好像理解了翼仔每次喜欢冲上去怼的爽快感。 足够冒险者们死个七八次的陷阱，老二完全无视，一路摧枯拉朽全部触发，唯一受到的伤害就是毛被弄脏了而已。安歌学到了新技能：派遣契约宠物，暴力破解陷阱。 往深处走了大约两百米，空气里的臭味越来越浓，安歌不得扯过斗篷角围在脸上。山洞通道也开始变窄，他听见前方有隐约的脚步声靠近。 他启用了一次侦查技能，判定靠近的生物不是人类，那就多半是…… 他才取出一支箭，就看见老二咻地窜进前方黑暗里，随后响起了小动物般的尖叫。 不过几秒钟战斗就结束了。 安歌默默将抽出来的箭矢放回箭囊，走上前去。矿工灯照亮了地面，老二正安安稳稳蹲在一只仰面朝天死得不能再死的绿皮小怪物肚子上，惬意地用后腿挠耳朵。随着一阵猛挠，抖落了许多黑灰。 【你击败了一只哥布林，获得经验值：1；获得铜币：1】 同时老二传来了带点喜悦的意念：“保护！” 虽然很轻松，但安歌好歹想要实战一下，积累经验，免得真遇到危险时手忙脚乱。 于是下达指令：要听从命令进行攻击。 老二有点沮丧的样子，安歌安抚地拍拍它的头，结果沾了一手黑灰。 再往前走了十多米，面前出现了三个洞口。他再次启用侦查技能进行追踪，在最左边的洞口附近发现了多个人类的脚印。 正当他侦查的时候，突然头顶嗖嗖飞过两块石头，接着从洞口阴影里传来“哇啊啊啊啊——”的尖叫，两只狗头人挥舞着短小的半身矛冲了出来。 安歌接连施展快步——后撤和敌人拉开距离；分裂箭——一支箭矢在半空分裂成两支，分别射向相距不超过15英尺的两个敌人。 不仅射中了，箭矢甚至穿透了胸膛。 两只狗头人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尖叫，小小的身体被强劲的箭矢撞得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跌倒在地，彻彻底底死透了。 安歌愣了愣，突然后悔无比。 第一次战斗实在太过紧张，他忍不住动用了现有的攻击力最强大的招式。 分裂箭是“每日招式”，意味着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而且伤害值是【武器伤害值的两倍+敏捷调整值】，他使用短弓伤害值是1D8，武器熟练专长额外增加伤害+2，敏捷调整值是2，这意味着只要命中，分裂箭最少能对两个怪物分别造成6点伤害。 更何况他刚刚八面骰投出了3，所以伤害值达到了10点。 而普通狗头人的HP是2-4点，足够来回杀死两三次了。 最强手段就这么被浪费了，安歌心情十分沉重。 如果这是普通桌游，玩家只需要和朋友们围着一张大桌子坐，吃着火锅唱着歌……不对，喝着饮料吃着零食，事不关己地思考着接下来的战术，甚至让大家等着，去翻翻手册看看人物卡，慢悠悠地做出最好的决策。 但现在是身临其境，除了矿工灯照出的部分区域外周围一片漆黑，冰冷的岩石洞窟深处黑暗重重，他孤立无援，心理上本来压力就大，再加上现代社会的普通老百姓哪有多少机会接触武力冲突？ 所以那两个小怪物带着杀意冲过来时，安歌下意识就使出了全力自保…… 归根结底，还是经验不足。安歌掩面叹息，隐约指望着神器再度发挥作用，如果能把浪费掉的每日招式恢复过来就好了。 ……然后，玩家手册就真的启动了。 【神器效果发动。我就不上我就BB LV.MAX：神器在手，战术无忧。】 【神器效果“我就不上我就BB LV.MAX”提醒您：遭遇战难度极易，根据玩家Clay的等级，运用普通攻击配合遭遇威能即可完美击败敌人。应对策略绝对错误，玩家Clay战斗表现评定为F。】 后面还给出了评定等级表，最高是SSS，最低就是F——分别是SSS/SS/S/A/B/C/D/E/F。 安歌一度产生了将神器分解掉的冲动。 好歹还是按捺住了。 再往山洞深处前进，就冷静了很多，路上渐渐多了些尸体，绿皮小怪物和黑色鳞片小怪物交错躺倒，应该是队友们干的。 有的被拦腰砍成两端，有的被烧成一团难以分辨，有的腹部受了重伤，满肚子内脏爆出来……残肢断臂，满地的尸块，几乎让人没法下脚。 虽然是怪物，但都是人形的，过多堆积的尸体还是让安歌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这种破坏程度，像是杀死之后还要多补上几刀，不把尸体捣烂就不满意似的。 可惜这个模组禁止使用游戏助手进行联络，禁止的程度是连好友列表都打不开。不然安歌肯定会问问小喵，到底是谁做了这些事。那人心理绝对不正常，一定得敬而远之。 经过一处明显是发生了多人遭遇战的地方，安歌又进行了两次侦查，追踪着队友的足迹前进。 但他发现了一件事，这些迷宫似的通道在山腹里穿来穿去，并没有通往什么“迷宫深处”的位置，反而像是……穿透了整座山，来到了对面山腰。 安歌一路上又解决了几个零散的小怪物，老二则又跑向前，触发了几个陷阱。之后一人一兔平平顺顺地抵达了另一边的出口。 出口在悬崖上，悬崖边的树干上还绑着绳子，应该是队友留下的。 安歌试了一下绳子的结实程度，轻巧地攀爬了下去。游侠的技能让他像个熟练的攀岩大师，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兔子则干脆利落地往悬崖下一跳，啪叽摔成了扁扁的兔饼。 然后再慢吞吞地抖抖耳朵，把自己身体从地面扯出来。 安歌更好奇了，这种身体构造，究竟为什么会吃草？吃进去变成什么了？ 落地的老二再度爆发出强烈的意念：想吃！想、想、想吃吃吃吃吃！ 安歌看着它在茂密的青草丛中激动得全身发抖，允许了。 之后他继续追踪。 悬崖下面有几个人休整留下的痕迹，还有一点血迹，估计有人受了点轻伤。 然后他们…… 安歌突然警觉有人靠近，急忙跳到一旁树上隐匿了身形。 过了会儿有个穿着粉红泡泡袖花边裙的少女咚咚咚地跑过来，边跑边尖叫：“呜哇好可爱！粉红色的小兔兔！” 安歌急忙下令让老二赶紧逃跑，老二本来都摆出攻击姿势了，这下只好委委屈屈地后腿一蹬，几下就窜得没影了。 少女追不上兔子，失望地停了下来，“都怪我太激动了，应该偷偷接近它的。” 跟着她身后的少年慢吞吞地走近了，“大惊小怪，不知道是谁恶作剧把兔子染成了粉红色而已，你要是喜欢，改明儿我找药剂师要几瓶染料，找一窝兔子来，挨个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色。” 少女高兴地猛点头：“好呀好呀！” 少年一脸自己给自己挖坑还掉了下去的悔恨。 两个人都稚气未脱，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那少女还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要不是听见少年偶尔叫了她的名字，好像是楚楚还是初初，安歌差点就怀疑这是孔英锐失踪的妹妹了。 两个孩子说着话，从安歌藏身的树下走过去，丝毫没有察觉异常。 “别管兔子了，接着巡逻吧，半个小时后该换班了，我们还没把路线走完。你老这么磨洋工，会被神官骂的。” “知道知道，真啰嗦……对了，今晚的凭依大会，我穿哪条裙子好？樱花色还是桃花色？” “啥？你还有别的裙子？不是只有一条粉红色吗？” “蠢直男！色盲！没有审美的怪物！” “呜……至于吗……” 两个小孩进行着成人感十足的交谈走远了，安歌反而不急着下树了，盘腿坐在树枝上沉思。 果然那两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突然又出现在悬崖底下，少女哼了一声：“我说你想多了吧，真没人。” 少年倒是无所谓笑笑：“小心点总没错。” 少女两手背在身后继续冷哼：“你也太贪心了，今天捉了七个，够用好一阵子了。” 少年叹气：“你太容易满足了，初初。” 这次他们就真的走远了。 安歌揉了揉额头，低声叹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七个人全都被捉了，而且听那两个人的对话，被捉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样子。 第55章 重逢 安歌总结了一下刚刚对白的关键词，除了九成九是他队友七个人的信息外，还有两个关键词。 一个是“神官”，一个是“凭依大会”。 对话记录出现在他的控制面板的提示里，他可以用手指任意点选文字，并选择使用技能。 安歌想了想，选择对这“凭依大会”使用神秘学知识鉴定。 【凭依大会：就你所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聚会。】 他又单独选定“凭依”，再次使用技能。 【凭依：就你所知，这是某些极为偏远的地区居民存在的习俗。他们认为可以通过某些神秘的仪式，让所信仰的神降临在某个指定的凡人身上。但到目前为止，已知的凭依事件全都是装神弄鬼。】 安歌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一个魔法盛行的世界嘲弄别人装神弄鬼，简直太有意思了。 没等他笑完，就看见系统又跳出来提示。 【你认为队友们都被可疑的家伙们捉走了，是否选择去帮助他们？Y/N】 安歌差点下意识就点了N，幸好及时住手。 没想到还真被圣武士妹子给说中了…… 他还是选择了Y，于是系统的任务列表出现了变化。 “主线任务：帮熊爪村村民孔英锐找回失踪的妹妹孔裕晶”的文字下面，增加了一条新的信息。 “支线任务：帮助陷入困境的队友们。” 竟然只是个支线任务，这就意味着……如果一个人实力足够，完全可以放弃队友，独自去完成主线任务。 该说这个系统是自由度极高呢，还是恶意浓烈得都快溢出控制面板呢？ 安歌已经懒得吐槽了， 他侦查了周围一圈，然后沿着刚才少男少女离去的脚印一路追踪过去，经过十多分钟路程，穿过一片树林，他眼前出现了一座小镇。 这小镇看起来和熊爪村完全不同，有着完善的防御城墙，高耸入云，城墙上方和洞开的城门有全副武装的守卫。看起来无论有多少小怪物，都会被击垮在城门外。 但是有一点十分异常，守卫全都是未成年，看年龄最小的八、九岁，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十八岁。最多的则是十三四岁的小孩。 也正好是孔英锐说过，最容易失踪的年龄段。 安歌于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该不会是个只有小孩子存在、并且孩子们还永远长不大的永无岛吧？ 刚刚有这个想法时，他就看见几个成年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了异常。 成年人们虽然有男有女，但都统一剪了仿佛狗啃出来一样丑陋的短发，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袍子，下摆及膝，脚上也都是同款的绑腿草鞋，拎着各种篮子和背篼，一副要去干活的样子。 尤其让人惊讶的是，出城门时，他们竟然都对着守卫的小孩子们点头哈腰，如同卑微的奴隶对着贵族老爷。 突然城门口起了阵骚动，灰色衣袍的成年人们全都跪了下来，额头触地。守卫们也都一手握着武器，单膝下跪。 安歌离得有点远，但是游侠的感官都十分敏锐，努力倾听的话，他能听见那些人都在带着喜悦的心情唤着“神官大人”。 从城门里走出来一列骑士，为首的是个身体包裹在鲜红色披风里的男孩子，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士们则披着黑色披风，同样一个比一个年少，全都是稚气未脱的面孔，完全没有成年人。 安歌在看清楚为首男孩长相的时候，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虽然比平时看起来要年幼了一点，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但那分明就是越子墨！ 一列骑士完全无视跪在路边的人，出了城门后就加快速度，卷起漫天的烟尘往远处去了。 安歌镇定下来，察觉他的手正在颤抖，心脏也砰砰狂跳。 那个为首的男孩子应该就是跪拜的人口中说的神官了，他长得跟翼仔一模一样，这绝对不会是巧合，但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现在也无法确定。 不过因为这个插曲，他还是决定先跟踪神官一行人。 新鲜的马蹄痕迹肉眼都能分辨，甚至不需要动用技能，安歌一路追踪去，中途还遇到了两只落单的哥布林，也顺手解决了。 等那群骑士再次出现在他视野里时，他们正在一条宽阔的河边，呈现半圆形包围着中间的人。 宽阔的披风跟马匹实在妨碍视线，安歌调整了一下位置，最后还是跳到了附近的树上才算看清楚了——顺带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猴子了。 翼仔……不对神官全身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上，红色的披风包裹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那男孩也是头发全湿透了，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哇哇大哭。 而翼仔就温柔地低头安慰着小孩，就好像每次安慰他那样，眉眼间都是让人安心的宁和。 男孩最后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扑进了翼仔怀里。 翼仔将他抱了起来，放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骑士们则分散开来，准备返程的样子。 没等安歌回过神，一发照明弹径直扑面而来，猛然炸开，将他隐匿的身形暴露无遗。 “有刺客！”有少年稚嫩的嗓音大喊着，骑士们猛然一踢马腹，冲进了稀疏的丛林，试图将安歌包围起来。 安歌在树梢间跳跃，原本不怎么担心被骑士们追上的，却突然有白色的网状物从天而降，粘稠地落在他身上。 蛛网术！哪个法师这么凶残往半空扔蛛网术？ 安歌被白□□粘在树干上，强大的粘合力让他的行动速度顿时降低了大半。 然后……就被骑士们捉住了。 安歌被几个小孩们团团包围，一边紧张地思考着，他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逃跑，但对一群未成年人动武……他还需要再鼓起点勇气。 ……而且至少要等落在身上的蛛网术失效才行。 那个神官也跟了上来，下马时又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这才笑着走了过来。 安歌决定无论如何先跟这些NPC进行交涉，保住性命再说。然而游侠并不擅长交涉，他本人也不太擅长，只在拼命想着要怎么开口时，男孩却看着他的眼睛，先开口了。 “Clay哥，”他一如既往微笑着，和暖又温柔，像忠诚守护他的、刚刚从水里钻出来的萨摩耶，“你终于来了。” 安歌怔住了：“真、真的是你？” “是我，我等你很久了。”翼仔带着喜悦的叹息，将安歌紧紧抱在怀里。 第56章 小镇的秘密 安歌没有想到，最后他竟然如此轻易地走进了城门。 他之前设想的种种办法全都用不上了。 翼仔将他送到一幢大房子里就走了，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一路上不断有人来找。 安歌甚至没机会跟他说几句话，只好先进屋内安顿。 三层的大房子非常宽阔，砖瓦结构在整个世界已经算是有钱人的资产，可见翼仔在这里混得相当不错。 安歌在一名看起来不超过十二岁的小姑娘带领下，进入二楼的房间，小姑娘说：“请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拉这个铃。”她又轻轻握了下门口挂着的一根红色绳子。 安歌道了谢，接着说：“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将栗色长发梳成双马尾的小姑娘点点头：“神官大人说，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 安歌整理了一下思路：“我叫Clay，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说：“我叫UU。” 安歌：“优优？” UU：“是U，大写的字母U。我觉得这个念起来很好听，所以拿来当名字了。” 安歌：“……那你以前叫什么？” UU歪着头笑：“以前？什么叫以前？” 安歌觉得她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缺乏这个概念，一时间差点没法组织语言：“就是……时间上来说，今天之前的日子，都叫以前。又或者是，你在叫UU之前……” 他觉得UU完全没有理解他的话，只是好奇而礼貌地听他在说而已，不知不觉没了说下去的动力，转而又问：“那么今天……是几号？” UU说：“今天就是今天啊。” 安歌耐着性子换了个问法：“那今天是什么日子？” UU突然就兴奋了：“今天是凭依大会的日子！叔叔你也会参加吗？” 安歌被那个“叔叔”略微刺痛了一下，但还是捂着受伤胸口继续说：“这要看神官的意思了，凭依大会要做什么啊？” UU迟疑了一下：“大家分工不同，要做的不一样……” 安歌：“那你做什么呢？” UU：“祈祷。” 简直像挤牙膏似的，安歌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继续追问：“向谁？” UU：“当然是向神啊。叔叔，凭依大会是最神圣的仪式，我没有解释的权限，你去问神官好吗？” 叔叔二连击，小女孩很不耐烦的样子，安歌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交涉技能，终于死心败退。 在UU要走的时候，他又问：“UU，神官有没有说我不能外出？” UU嘻嘻笑：“当然没有啊，叔叔是客人，又不是囚犯，只要是允许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去。” 安歌：= =你才是叔叔。 当然这句话他也犯不着跟个小姑娘说，只好心里默默反击了一下。 然后，他当然就出门了。 负责维护这幢屋子的全是些小孩子，年龄最大的应该是负责管家职责，看起来也跟翼仔差不多大，正安排孩子们准备晚宴。 安歌下楼时，管家妹子不说话了，大家全都扭头看着他。 眼神有好奇有不屑有平淡，却没人打算跟他打个招呼。 安歌尴尬地招招手，只有管家妹子略略点头回应，而后扭头去接着安排工作了。 他只好继续下楼，说：“我出去转转。” 管家妹子就提醒说：“5点之前请回来，神官大人会赶回来和你会面的。” 安歌心中一动，点头说好，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这座镇子的名字是卡斯特波鲁，画风跟之前的熊爪村、熊皮村、熊头镇什么的截然不同。 好在建筑、衣着风格都和熊X村系列保持一致，不然安歌要怀疑是不是他们穿过山洞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 他漫无目的顺着街道拐了几个岔路口，决定跟人问路。 他问的第一个是个成年人——镇子里的成年人很少，安歌散步时暗中数了数，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比例差不多是10比1，而且未成年人明显地位更高，衣着更精良，神采飞扬，过得十分幸福的样子。 而成年人们眉目愁苦，头发都跟狗啃过似的，穿着全都是灰扑扑的粗布衣服，款式虽然不尽相同，但困窘穷破的风格是一样的。 安歌问的成年人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谁知他才开口，那青年就跟被蝎子蛰到似的往后一跳，惊慌地转身跑走了。 安歌又试着拦住个年轻女人，这次还没开口，那女人就扭头狂奔逃窜，好像被色情狂追着似的。 整个情况都很奇妙，他更好奇了，这次拦住了个腰间佩剑、身穿有着精致刺绣的墨绿色天鹅绒外套，打扮得像个王子的黑发少年：“对不起，打搅一下，请问酒馆怎么走？” 那少年身边的同伴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的样子，被少年拦下了。他对着安歌微笑：“新面孔，我听说神官大人带了新人回来，就是你吗？” 安歌心想这孩子消息倒是挺灵通，就点了点头，也尽量露出友善的微笑：“我的名字是Clay。” 少年说：“很高兴认识你，Clay，我的名字叫扶苏。” 安歌怔住，为了不节外生枝并没有问关于名字的事，而是同他握了握手。 然后扶苏说：“今天是凭依大会的日子，神官大人太忙了，估计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卡斯特波鲁没有酒馆，如果你想要消遣着喝点东西，可以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在第二个路口左拐，那里有镇里最大的甜品店，他家不仅甜品可口，各色饮料也很好喝，同时还提供桌游和书。” 安歌道了谢，扶苏又说：“还有一点容我冒昧提醒。卡斯特波鲁的居民们并不喜欢外来者，如今全是看在神官大人的份上在忍耐……所以，请为了神官大人好，不要做太出格的事，也……尽量不要和其他人多交谈。” 安歌无法理解，扶苏微笑着补充：“毕竟，今天是重要的凭依大会举办的日子，没人希望出任何意外。” 安歌问：“那明天呢？” 扶苏这次也愣了：“什么？” 他的同伴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催促：“你还要跟他瞎扯到什么时候？我尿急了！” 扶苏就对安歌礼貌地点点头：“好的，那么告辞了。” 等两个少年走开后，安歌也依照扶苏的指路找到了那家最大的甜品店，店头上竖着个大大的草莓蛋糕，厚厚的奶油跟娇艳欲滴的红草莓看起来十分可口。 不过安歌没有吃喝的心思，而是推门走了进去，迎面而来一片喧闹，让安歌几乎错以为自己进了酒馆。 再仔细看时，整个店布局和游戏里的酒馆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无论是消费的客人还是穿梭桌子间送餐的女招待全都是未成年，而客人们摆在桌上的杯子里也完全没有酒精的影子，反而品种丰富——从混合果汁到奶昔、从各种茶到各种奶，颜色绚烂得跟孩子们的蜡笔画似的。 就在安歌走进去打量的时候，酒馆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 客人们全都停下了交谈和游戏，招待们也停止了利落的穿梭，端着托盘站在原地不动了。 所有人齐齐扭头盯着他看。 第57章 打哑谜 安歌被数不清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正打算认怂撤退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一个穿着马甲，头发全部往后梳的少年突然一拍手：“哎呀，这不是神官哥哥今天带回来的新人吗？” 这句话仿佛什么咒语似的，顿时让店里的气氛为之一松。 人们嘻嘻哈哈重新开始喧闹，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安歌身上。那个马甲少年则迎上来，笑眯眯地问：“客官里边请，要喝点什么？” 安歌只能跟着他到了靠角落的单人桌坐下，隐约察觉到少年不愿意他往人堆里凑。 造型古朴的羊皮纸菜单用一个小木架悬挂在桌上，他看了看，大约一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好选了个保险的：“要一杯蜂蜜柠檬水。” 少年一叠声应着，又问他要不要甜品冰淇淋之类，让安歌插不上话，等安歌说不用了，就利落转身走了。这次不愿意跟安歌多说一句废话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安歌单手托腮，沉思着打量酒馆……不对甜品店里的孩子们。 大部分人已经不再关注他，少部分人偶尔会忍不住瞟上一眼，眼神暧昧不明无法判断，但始终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意味。 所以，他们对成年人，是有什么意见吗？ 少年送来了柠檬水，安歌好容易抓到机会，说：“请等一下……” 少年站定了，却笑着说：“不管你想知道什么，请和神官哥哥说，不要再为神官哥哥添麻烦了，拜托你。” 这个说得十分直白，就差撕破脸了…… 安歌已经黔驴技穷，只好独自默默喝完柠檬水。 付账的时候发现游戏金币跟这个镇子的货币不通用，他们使用的是“珍珠”，也不知道是真珍珠还是某个奇特的货币单位。 当安歌尴尬地摸着口袋试图用物品抵债时，马甲少年笑嘻嘻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记在神官哥哥的账上，我会去跟他讨债的。” 话语间跟神官很熟似的，这一点让安歌尤其不爽。 还有一件让人不爽的事是，他就算使用技能偷听其他人对话，也只探听到一些无关痛痒、家长里短的内容。 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是，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是卡斯特波鲁镇的主要居民、决策者和纳税人。 所以最后还是永无岛模式，而他们口中的神官，则担任着类似于彼得潘的角色。 安歌离开了酒馆，忍不住看了眼手机，偏偏是这一次，模组禁止了玩家使用游戏助手的聊天功能。这导致他无法确认那个神官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翼仔。 但是，那个男孩没等安歌开口就叫出了他的ID，神情言语没有丝毫破绽，一如既往的信赖与温柔，安歌已经忍不住要相信他了。 他有些烦恼地顺着路往回走，走着走着却放松了。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不会认错人的，再多接触一下，再多聊一聊。 毕竟玩家莫名其妙变成游戏里的NPC，这种事也太诡异了……难道又是什么张鸿忘记告诉他的混沌点？ 他回到那间大屋子时，神官已经在等他了。 随从们偷偷瞪他，似乎在抱怨他浪费时间，但神官却带着翼仔惯有的笑容，从大厅一角站起来，欢快地摇着尾巴：“Clay哥你回来了！” 安歌呆了呆，多少有点不适应，干咳了一声：“抱歉……” 翼仔……啊不神官笑嘻嘻说：“没关系，是我提前跑回来了，我知道你肯定很多疑问，现在，问吧。” 他牵着安歌的手，重新坐回大厅角落的椅子上，又叫人添了杯茶。 安歌下意识看了下周围不下八个的随从，神官却只是笑笑，不动声色握住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不用担心，说什么都行。” 行你个毛啊！安歌几乎想跳起来抽他，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初心者的头衔，在NPC面前讨论游戏外内容只会被判定为超游。 他在和小喵聊过以后才意识到后怕，赶紧重新查了下游戏助手的FAQ，得知超游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撕卡，死翘翘。一点钻空子的余地都没留。 但是神官只是用信赖的目光注视着他，握着的手也没松开，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就差张口等他喂鸡肉干了…… 安歌只好绞尽脑汁，在游戏设定范围内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神官回答：“跟你分开后，我也经历了很多事、很多冒险……简单地说，我运气很好，差点挂了的时候被神明选中，成为了卡斯特波鲁的神官。” 安歌尝试在脑内翻译了下：“在另一个模组冒险，遇到了危险，但是运气好，不但没挂，还变成了这个模组里的NPC。” 嗯，没毛病。 他又问：“多久了？” 神官就笑，轻轻捏了捏安歌的手：“Clay哥，在这个镇子里，时间的流逝没有任何意义，每一天都是今天，大家只需要关注今天是什么样，今天要做什么就足够了。” 这个部分安歌基本上猜中了。 他沉吟一下，再接着问：“凭依大会是什么？” 神官说：“这是卡斯特波鲁最重要的仪式，当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芒时开始，当满月升到天顶时结束。守护我们的神明会凭依在受选者身上，并借凡人之躯施展神力，保护卡斯特波鲁继续维持平安与富足。” 不等安歌继续问，神官突然侧过身子，握住了他的肩膀，专注地看着他，温柔地说：“Clay哥，你也来参加凭依大会，成为受选者，然后留下来吧。这样我们就又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了。” 安歌想说除开桌游这种不科学的存在外，我们难道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但是他留意到神官用了个又字，心里又是一动：“你的意思难道是……留在这里？” 神官用力点头，两眼闪闪发亮：“然后，不用再担心外面的任何威胁、任何危险，只要在这里，我们就是安全的。” 安歌觉得心里好累，两个人说话都跟打哑谜似的。如果这是NPC，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用担心镇子外面的危险；如果这是翼仔，这句话的意思却可以理解为“不用再担心系统的事”。 如果是后者……难道真要在这个奇幻小镇定居下来吗？安歌觉得这个设想如此疯狂，却如此符合翼仔的思路。 他于是更加抓狂了。 第58章 凭依大会 安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男孩也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点头，但是作为神官，他实在太忙了。 就聊这么几句的功夫，大门口就迈进来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骑士，以不容人阻拦的气势走得步履匆忙，连盔甲也撞得叮当作响，边走上前来边着急地说：“神官大人！祈愿池……” 她留意到安歌在场，突然就住了口，神色间却仍然严肃而焦虑。 年轻男孩只好松开几乎拥抱住安歌的手站了起来，略略叹了口气，转头先对安歌说：“祈愿池又出问题了，我得去看看……Clay哥，你今晚来凭依大会找我吧。” 安歌点点头：“好。” 他干脆地答应了，这让神官眼前一亮，用力抓住安歌的手：“说好了啊，我会派人来接你。” 安歌继续点头：“我等着。” 仿佛因为这件事的顺利进行，带来了更多的工作动力，神官连迈步时都更轻快了几分，“又出了什么问题，你边走边汇报。” 少女骑士利落一点头，齐耳的黑发微微摆动着，跟在神官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八个随从也对安歌略略示意后，跟随在两人后面离开了大厅。 安歌之前还嫌弃人多，现在人全走光了，大厅顿时空空荡荡，连热茶都好像跟着变冷了。 他坐着没动，往后靠着椅背休息，一边又喝了口红茶。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慢吞吞喝了半杯茶，安歌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把老二给忘了…… 他急忙调出控制面板契约宠物的页面。 【你的契约宠物老二在奔跑中，能量剩余15%】 他急忙选择了召回指令，包裹里重新多出了个粉红垂耳兔公仔。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 安歌回了房间，取出公仔，轻轻摸了几下，又扔了回去。 召唤的限制是每天一次，所以今天是不能继续召唤了，只能等明天。 但是对于这个规定，安歌还有个很深的担忧——卡斯特波鲁没有时间概念，只有“今天”，那么用掉的技能，第二天会不会恢复？ 安歌做好了最糟的打算，然后拉了拉那根召唤仆人的绳子。 门很快打开了，进来的还是小萝莉UU，她彬彬有礼地对安歌行了个屈膝礼：“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叔叔？” 有，把叔叔两个字给我去掉！ 安歌木着脸，最后只是说：“我想知道，神官邀请我参加凭依大会，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UU说：“没有，到时候过去就行了。”她顿了顿，视线落在安歌从不离身的匕首和短弓上：“不过，不能带武器。” 安歌点点头，配合地将短弓匕首摘下来，准备一会儿腾出包裹装进去。 他这样识相显然赢得了UU的好感，小女孩居然主动问：“叔叔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安歌就问了：“今天除了我之外，有没有别的外来者？” UU点头：“有的，难道叔叔认识他们吗？” 安歌问：“是不是七个人？嗯……四个女性，三个男性的成年人冒险者队伍？” UU继续点头。 安歌解释了下：“我在路上遇到过他们，聊过几句……他们前进的路线跟我是一样的，只是我路上耽误了一下。他们也要参加凭依大会吗？” UU笑嘻嘻地：“当然了呀！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他们和你的运气真好。” 安歌怔住：“什么……机会？” 谁知UU却突然抿着嘴不回答了，只是歪了歪头：“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NPC能提供的信息也只有这么多了。 安歌还试着问了下他能不能跟那七人见面，UU想了想：“他们好像在义务帮忙准备大会，最好不要去打搅。” 考虑到巡逻的两个孩子曾经提到“捉了七个”，“够用好一阵子”，安歌强烈怀疑他们不是在“义务”帮忙，可能是被迫在做苦力吧。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就不着急去冒险。 安歌考虑清楚后，就安心地等着。 神官效率很高，没多久就派人来了。根据凭依大会的要求，大家都没有用晚餐，来人体贴地给他带了一杯草莓奶昔。 安歌道了谢收下了，没敢喝，包裹又装不下了，只好一直拿手里。 来接他的人跟他还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曾经指路的、衣着华丽得像西幻小说里的王子殿下似的扶苏。 他看安歌不敢喝，微笑着说：“别担心，这就是普通的奶昔，没毒。” 安歌尴尬地笑笑，边喝边走了出去。 门外有一辆马车带着他们一路前行。安歌边跟扶苏闲聊，边留意着车窗外的景色变换。 马车疾驰，窗外夕阳的光芒越来越呈现出浓烈的橘黄色，照得远远近近的建筑物都像笼罩在金色的枷锁里。 最后他们抵达了镇子最西边。 一座小小的山丘被包围在城墙里，凭依大会就在山脚举行。这是个半圆形的广场，无论成年人和小孩子全都聚集在广场上，圆心位置背靠山崖，建造了一座巍峨的白色石雕神殿。 潺潺的清澈溪水顺着砌好的白色石头沟渠流淌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池子里，被广场周围的灯柱照得宛若璀璨的巨大水晶。这大概就是他们之前提到的许愿池。 安歌走下了马车，眺望着从城镇各个角落聚集而来的人群。 这次看着就稍微正常一点，除开衣着的差异，总算是有比较多的成年人出现了。 他们泾渭分明地站成了两个团体，未成年淡定，成年人忐忑不安。 有扶苏引路，他们来到了最靠近水池的位置，有一群白袍的孩子们正在等待他，难得的是，这些孩子居然神色柔和而友善，微笑地看着安歌，“欢迎你，受选者。” 一个白袍的少女托着银盆让安歌洗手洗脸，第二个人送来柔软的毛巾让他擦拭干净，第三个和第四个人一起上前，一人捧着银色的杯子，一人托着细颈的银色弯嘴壶，倒了杯清水请他喝。 刚刚喝了一杯奶昔的安歌实在喝不下了，就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少年们也没说什么，笑吟吟地接过杯子退下了。 安歌留意到周围也有其他成年人被引领着上前，重复着同样的程序，大多数人都将那杯水给喝完了。 喝完清水后，扶苏就对他点点头：“我就在旁边祈祷，祝你一切顺利。” 安歌对他道谢，然后一个白袍的小男孩拉着他的手，牵着他往池子里走去。 安歌愣了愣，发现其他成年人也陆陆续续走进了水池里，人群中赫然混着他的队友们。 太阳早就下山了，一轮满月从云层中露出来，皎洁的月光甚至比地面的灯火更为明亮。 人群里响起了十分美妙的旋律。 是一种没有歌词的哼唱，舒缓得像是夜空下轻风吹拂的海浪。 全体镇民们都开始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低垂着头，闭上双眼，对着神殿虔诚肃立，并且一起哼唱起来。 在震撼人心的大合唱里，神殿两个并列的白色尖顶上突然亮起了两道光芒，一道赤红如火焰，一道幽蓝如海洋。 两道光渐渐汇集交织，但彼此完全不交融，光芒照耀在水池中，映得清澈透明的池水也是一半血红一半碧蓝。 池水是温暖的，像是温泉水流淌进来，一直淹没到安歌的胸口。池子里每个成年人的身边都站着一个白袍的小孩子，这让安歌无法随意行动，只能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扭头四处打量。 小孩子们都在哼唱，成年人们则摆出同样的姿势，但是静静地站着不开口。 七个队友并没有聚集在一起，也都没有佩戴武器，单个单个地散落在池子里各处，好在一个不少。 但是每个人都一脸虔诚垂着头，眼睛也不睁一下。 安歌留意到每个人都是同样虔诚而规矩，这反而让他显得像个异类。 舒缓的歌唱突然高昂起来，安歌忙有样学样微微低头闭眼，但是仍然不安分，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四处看。就发现一群少年手举银色烛台引路，换了一身鲜红底绣金色花纹的华贵长袍的神官缓缓从神殿里走了出来。 近处的人群虔诚弯腰后退，让出一条过道，然后纷纷跪了下去。 这阵势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传播开，除了池子里的人，外面的人通通都跪了下去。 神官一步步走进许愿池里，正好走在两种颜色光芒交界的位置。鲜红的长袍被浸湿了，漂浮在水里的红色无论被什么颜色的光照耀，都像血一样红。 安歌正犯愁这不明所以的仪式要进行到月中天怎么熬时，他左前方十几米外突然起了骚动。 一个年轻男人突然朝着神殿房顶的光源方向伸出了右手，五指张开像鹰爪一样紧绷，用力得手背青筋突起，以至于整只手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但是他的脸色却是惊恐的，甚至于惨叫了起来：“啊——！！救……救命！！” 陪伴他身边的白袍少年紧紧抓住他的左手，而跟着神官下水的几名少年则以难以置信的轻快身法在水中穿行，有的将那男人和其他人隔离开，有的则堵住那男人的嘴、控制他的剧烈挣扎。 白袍很快将那男人遮掩住了，安歌只看得见那只仍然因为太过用力而抖个不停的手露在外面。 白袍的少年男女们神色都是喜悦和慎重的，纷纷带着笑容说：“双子神降临了！双子神降临了！” 神官的声音则清晰而洪亮地回荡在广场上空：“双子神降临了，凭依大会终于开始了！” 第59章 意料之外的别离 上千个少男少女的哼唱声汇集成声浪的洪流，虽然无法和神官那应该是用某种方式放大了的声音相比，却也足以将许愿池里的骚动压下去。 但紧接着，安歌发现和他并排站着右边的男人突然抬起左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仿佛看着一个怪物，左手却甩了甩，不够满意似的，索性握成了拳头，正面砸在他脸上。 安歌几乎听见他鼻骨断裂的声音，鲜血顺着脸颊流淌，男人却一边扭着头惨叫，一边试图用右手去摁住自己的左手。 但他的右手却立刻被陪伴的白袍少女给紧紧抱住了。 少女两眼闪闪发亮，这次吟唱带上了歌词：“接受凭依，待神降临。” 男人怒吼：“松开！” 回应他的是自己左手一记凶残至极的直拳。 他左手还戴着枚镶着灰色石头的戒指，这一拳下去石头刚好砸在眼眶中，他左眼也睁不开了，血糊糊的甚至无法判断是否还完好。 少女却仍然一脸期待和兴奋地唱着：“接受凭依，待神降临。接受凭依，待神降临。接受凭依，待神降临！”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开始合唱这一句歌词。简直如同魔音灌耳，回荡在广场的上空。 安歌在男人开始挣扎时就想要过去，却被他身边的白袍少年给拦住了。少年专注地唱着，只是拦在他的前进路上，用眼神警告他，并且摇了摇头。 在这个过程中，许愿池里越来越多的人陷入这种诡异的混乱中。 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掐到口吐白沫，昏迷着跌到睡眠以下，再也没有浮上来。 有的用手指扣着自己的眼珠，直到将眼球挖了出来，牢牢捏在手心里。 有的莫名其妙彼此攻击、撕打。 剩下没受影响的人吓得不轻，有的转身艰难地穿过池水，想要爬上岸去。 人群中突然走出数十个全副武装的未成年，这些全都是体格特别健壮、不输给成年人的少男少女们，为首的领队正是前去向神官汇报“许愿池出事”的短发少女。 那少女依然高声唱着“接受凭依，待神降临”，然后对其他人做了手势。这些穿着骑士盔甲的少年男女们就迅速分散开，包围了整个许愿池。 并且以手中的木棍作为武器，将所有试图爬上岸的成年人们全都顶回了池子里。 人们哭喊、惨叫、推搡，毫无意义的嘶吼在许愿池上空回荡，就连声音也像被困在囚笼里，在周围的千人大合唱包围下显得微不足道。 安歌在混乱中终于摆脱了那个白袍少年的纠缠，他看不见神官在哪里，却看见御姐邪术师青鸟在水里踉踉跄跄和自己的右手撕打，两只眼睛流着血，完全失去了视力。 他试图穿过人群去救人，却听见小喵突然喊了一声“Clay！！” 一股危机感突然袭来，安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锋利的刀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和银色的残影几乎贴着他头皮擦过。 一条人影从水面下窜了出来，尽管满身湿淋淋的狼狈不堪，但神色却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和邪佞。 是盗贼。 安歌压抑着怒火问：“桃子你在做什么？” 盗贼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扣着一柄小巧的飞刀，弯下腰做出了再次攻击的姿势：“嘿嘿，这还用问吗，蠢货。当然是杀人啊！” 他脚下一蹬，朝着安歌冲来，匕首再度如同毒蛇般刺来。 水的阻力太大，但是安歌启动了游泳技能，勉强再躲开了一次。 然而盗贼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顺着冲势往前，匕首一挥，切开了某人半边脖子。随即又加快步伐，钻进人群之中失去了踪影。 被切开脖子的，是被安歌甩掉，如今不屈不挠追上来的白袍少年。 血瀑喷了出来，染红他半边肩膀，他捂着脖子，鲜血淋漓地滴落进池水里。 少年仍然瞪着安歌，似乎还在气恼于他到处乱跑，嘴唇依然努力开合，断断续续地颂唱：“接受……凭依，待……神……降临。” 少年的神不知道有没有降临，不过他本人已经停止了呼吸，颓然往后倒进了池子里。 其他白袍的未成年们依然奋力抓着自己陪伴那人的手，或是寸步不离守着还没有出现异状的成年人。 但还有很多却不知为什么已经空闲了，就忙着去救助倒在池子里的少年，也有的追盗贼去了。 在整个过程中，他们都坚持在唱着那两句歌词，从不停止。 水池里的骚乱如同一场人间惨剧，还在持续上演。不断有人爬上岸，又被少年骑士们用棍子捅进池子里。有人终于忍不住，怒吼道：“跟我上，和他们拼了！” 竟然真的有几个成人跟着他一起掏出了兵器，那个脾气很坏的战士妹子战车娘也在其中。 为首的短发少女骑士皱了皱眉，突然拔出长剑，甚至快到让人看不清剑刃出鞘。第一个爬上岸的男人胸口飙出了血瀑，又被少年一棍子给捅得跌落进池子里。 短发少女颂唱仍然不停，手里的长剑还带着血迹，她略略将长剑往前一送，剑尖对准了许愿池里的人。 骑士们也都扔了棍子，拔出长剑，意思非常明确：再往岸上爬，杀无赦。 有人退缩了，战车娘突然大吼：“见你的鬼啊！老娘不奉陪了，给我滚！” 她挥舞着双手剑，猛地起跳，靠着惊人的蛮力从水池里跳向岸边，气势汹汹的大剑带着能劈山裂石的气势往下斩劈，骇得首当其冲的两名少年骑士急忙后退避开。 然而几发火球从神殿方向呼啸而来，其中两发先后击中了半空的战士。 战车娘狼狈地跌落在岸边，盔甲也挡不住的魔法火焰将身体大部分烧得焦黑，她凶狠地抬起头，牢牢抓着大剑，单膝着地支撑起身体，然后取了治疗药剂喝下去。 然而不等她喝完，短发少女骑士已经一脚将她踢翻，同时几名骑士一起上前，举起长剑刺了下去。 血花四溅。 暴走的战车娘，死于NPC剑下。 安歌已经渐渐退到了混乱人群最外层，他先前尝试着去制止、或者帮助别人，但是随着局势的失控，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杯水车薪。 只好喊了几声队友的名字，示意他们撤退。 除了不知踪影且莫名发疯的盗贼外，仍然存活的四名队友都接受了他的建议，大家努力从撕打发疯的人群里找到缝隙钻过去，尽量往一处集合。 距离安歌最远的胖牧师行动很是吃力，除了他不擅长游泳外，也因为他个头大，水的阻力更大。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一具浮在水面的尸体，谁知尸体地下突然窜出一道银光。 因为距离很近，那道银光直接钻进了他的咽喉里。 牧师身体颤抖起来，手指试图抓上脖子。近在咫尺的盗贼对着他笑了笑，突然拔出捅进他咽喉的匕首，又是血线飚了出来，染红池水——这个表述实际上已经不太恰当。 被红、蓝光芒照耀，又被反复染红的池水，如今整体都呈现出血红，让整池子的人像是浸泡在血池里似的。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小雨忍不住尖叫，似乎失去了行动的力量，瑟缩在原地哭起来。她个头不高，池水几乎淹没过下巴，眼看着就要被人群推搡到水里去。 小喵则愤怒地喊了一声：“桃子！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盗贼只是嘻嘻一笑，往水面下一钻，又不见了踪影。 小喵咬咬牙，换了方向，朝着小雨艰难地走过去。 督军左右看看，也往小雨所在的方向行进。 安歌于是也转了方向，大家都以小雨为目标努力前进。 水面上漂浮的尸体越来越多，白袍的未成年和穿着各色服饰的成年人的尸体都有，成年人则远多于未成年。 偶尔脚下也能踢到一具，那是穿着重甲不肯脱的类型。 而这些尸体更为盗贼的行动提供了隐蔽的机会。 安歌想到这里，干脆停了下来，随后也启动了隐匿技能和侦查技能。这还是第一次，他对同为玩家的同类起了杀心。 那些仍然在和自己的手搏斗、自残或者伤害别人的，全都成为了背景。 黑色的布景中，安歌作为游侠的感知逐步扩大，如同无形的触须往四周伸展，探查着每一寸空间的异动。 然后，他最先察觉到的却是个熟悉的气息。 “Clay哥，别这样做。” 神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穿过了人群靠近了，将安歌抱在怀里。 安歌任他抱着，充斥心胸的愤怒终于消退了一些。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神官说：“虽然具体不知道，但是看你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无论如何不要去做。如果真的非做不可的话，就让我去吧。” 这是……真的翼仔吧。 安歌怔住了，他无法不这么想。 “会弄脏手，会受到伤害，都没关系，总之必须我替你去，Clay哥。只要我活着，就决不允许你去做。” 虽然不合时宜，但这么坦诚的告白，还是让安歌有点把持不住。 他只好问：“那他呢？”安歌的意思自然是在说越子墨·里。 “他？”神官缓缓笑了，安慰似地轻轻抚着安歌的后背，“放心吧，没有别人了，只要我们留在卡斯特波鲁，就只会有我和你。” 这么厉害吗？连双重人格都给治好了？ 这个不存在于DND规则书中，由游戏设计者原创的所谓“双子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甚至于跟规则对抗？ 安歌觉得一方面难以置信，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这些好事都是真的。 满月终于升到了天顶，翼仔一手搂着安歌，一手从腰间抽出了装饰精美的权杖，当权杖顶端拳头大的白色宝石发出光芒时，神殿尖顶上的红蓝光芒立刻熄灭了。 包围在许愿池周围的骑士们也都收回利剑，后退了几步，混进了人群中。 那犹如浪涛的吟唱也终于停了下来。 骤然安静的广场中，就只剩下了许愿池里残存的人们微弱的呻+吟和哭喊。 更多的白袍少年们跳下水池，将还在撕打的人们一个个分开，将自残的人控制住，全都带上岸，用担架托着、用人搀扶着，全都往神殿的方向行进，然后走了进去。 安歌挣脱了翼仔的手，望着满池子的尸体和零零散散的活人。好在小喵、小雨跟义气三个人还幸存着，因为站的位置比较偏，白袍少年们还没有靠近他们。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都结束的时候，水面再次分开，一道鬼魅般敏捷的影子窜出来，这次攻击的目标是脱去了链甲毫无防护的义气。义气惨叫了一声，那影子只刺中了肩膀，于是抽回匕首又飞快地进行第二次攻击。 就在须臾之间，盗贼的身体突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像是被无形的手往两边狠狠撕扯开。 盗贼的两半身体摇晃了一下，分别从两个方向跌进水里。 义气捂着流血的肩膀，满脸惊魂未定。小雨更是吓到六神无主，只是一味地小声哭。 只有小喵，手里紧紧抓着的，是刚刚扯成两半的人物卡。 神色间呆滞而茫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等到全员上了岸，仿佛从血池地狱重返人间。 安歌急忙走去三个人身边，小喵依然抓着人物卡，两眼眼神呆滞。他从小喵手里抽出人物卡，低声说：“你救了大家，小喵。那个人杀了那么多同伴，他已经疯了。” 小喵像上了发条、运转不灵的旧玩具一样僵硬迟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重复着：“嗯，我……救了大家。” 义气自己包扎着伤口，一边跟着说：“是啊，小喵，多谢你，要不然真是没办法对付那混账……不过，桃子的人物卡怎么在你手里啊？” 小喵还是呆呆看着自己维持抓纸张动作的双手：“刚刚池子里……他取匕首时掉出来的。漂在水面上，我捡到了，本来想之后还给他的……” 安歌还想问他们更多问题，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把她抓起来！”是那个短发少女骑士。 少年骑士们一拥而上，将小喵团团围住，并且打算给她拷上手铐。 圣骑士妹子全程发呆，毫不反抗。 安歌上前一步，将拿手铐的少年一把推开，拦在小喵面前：“住手！你们做什么？” 短发少女看了他一眼，“大叔，别让我们为难。” 大……大叔？！谁是大叔！大叔是谁？看起来没有十七也有十八岁的小姐姐，凭什么叫我大叔？！ 安歌出离愤怒了。 短发少女继续说：“凭依大会结束之后，是禁止杀人的。这位阿姨违反了规则，所以被捕了。请不要妨碍我们执法。” 目测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小喵好像终于回过了神：“什……么……？” 安歌没管这茬，而是据理力争：“那你们也要讲道理吧？明明是对方先出手企图杀人的，她明明是正当防卫，凭什么要被抓？” 短发少女依然面无表情，冷漠的视线在安歌和小喵以及其他人之前来回扫视了几次，终于开口说：“总之也是要进神殿的，那么，请跟我们进入神殿再说吧。” 安歌问：“为什么？” 短发少女停下转身的动作，看着安歌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你这人真有意思，什么事都要追根究底，也难为神官大人了……当然是进入神殿进行最后的仪式，放心吧，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 安歌沉默地看着她，在心中盘算她说话的可信程度。 少女反而笑得更明显了，“看在神官大人的面上，我也不敢撒谎，好了，请跟我们走吧。” 反而是小喵终于恢复了理智，从安歌身后走出来：“我跟你们走。” 义气和小雨也跟着上前两步：“当然要进神殿，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了。” 既然这样，安歌也就从善如流地跟着他们一起进入了神殿。 神殿大厅是用洁白而莹润，像是玉石一样的石头建成的，如今已经有十几个成年人或站或跪站在里面。还有少数几个则被五花大绑，脸色依然惊恐无比。 白袍祭祀们守护在周围，同时也是为监视。 然后，换了一身干爽红袍的神官从里间走出来，坐在大厅里唯一的高背椅上，说道：“恭喜各位成功通过了凭依大会，都已经恢复了吧？” 几个成年人面面相觑，纷纷低头看自己的手，然后惊魂未定地点点头：“这到底是……？” 神官于是解释说：“双子之神凭依到凡人之躯时，正之力与负之力会暂时失去平衡，所以你们会感觉身体仿佛被不同的人主宰。别担心，这只是一时混乱，会恢复的。” “恢复的时间长短也是不一定的，最晚的记录长达三个月，所以……都不用担心。” 大家纷纷露出安心的表情点着头，全都信赖地看着神官。 安歌左右看了看，觉得这些人信赖的眼神……未免太热烈了些。 这个行走的荷尔蒙散播器，总是有着没完没了的桃花，想不到在游戏内也是一样。 迷宫时有仙仙，蔷薇堡时……其实他一直觉得那几个女性玩家对翼仔都私下里格外关注。 如今光明正大被人敬仰，众人的爱慕好像就表现得更加堂而皇之了…… 安歌暗暗叹口气。 然后神官口气一转，“但是，很可惜，没有接受到凭依的人，必须立刻离开卡斯特波鲁。” 所谓没有接收到凭依的人，就是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失控的诡异状况的人，安歌和队友们全都包括在其中。 人群里发出了悲鸣。 “不要！”一个年轻女人立刻叫起来，“不要赶我走，求求你，神官大人！” 她试图冲上去，立刻被白袍祭祀们拦住了，只好哭着哀求：“无论做什么也好，请不要赶我走！” 另外三四个男女也都纷纷点头：“无论做什么都行，请不要赶我走！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神官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又温柔地说：“先别着急，我也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努力和双子之神沟通，好不容易得到了神明的宽容。” “你们可以留下来，”他才这么说，大家立刻兴高采烈，但受过折腾的几个人就有点不太高兴，毕竟他们被那什么凭依搞得死去活来才获得的资格，凭什么这几个人什么罪都没受过也能一样享受特权？ 然而神官接着说：“但是，是有条件的。” “不管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接受！” “我也是！” “我也是！” “为了神官大人！” 大家纷纷表着衷心，而且诡异的是，这些人当中包括了小雨跟义气。 神官微笑着倾听，这期间和安歌几次视线交汇，露出苦笑的神色。等大家的告白告一段落了，他这才接着说：“想必大家也见过那些灰袍苦行者了吧？” 名字倒是非常直白，安歌立刻想起那些穿着灰扑扑衣袍，头发跟狗啃一样的成年人。 人们也纷纷点头，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的身份是灰袍苦行者。 “留在卡斯特波鲁刻苦修行，感动神明，那么就有机会再次参加凭依大会。” 刚刚经历过凭依大会，血腥骚乱留给人的印象正是最深刻的时候，这个条件明显让人迟疑了。 神官看到有人犹豫的神色，于是继续说：“再次参加是自愿的，不参加也可以。” 之后，竟然是勇者义气第一个举起了手：“好！好！请让我成为灰袍苦行者吧！” 其他人有的当机立断，有的略略迟疑，但都陆陆续续表了态，要成为灰袍苦行者。 小雨也咬着手指迟疑了一下，然后跟着举手了。 NPC的选择姑且不论，那是设定好了的。为什么连身为玩家的义气和小雨也跟着凑热闹？！ 安歌震惊地扭头看向两个人，义气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一副不想深谈的样子。 小雨继续咬手指，怯怯地说：“因为……这里安全啊。而且……而且……” 她突然耳根红红地低下头，眼神偷偷摸摸瞄着正侧头和身边白袍祭祀说话的神官。 安歌：？？！！翼仔你这个可耻的蓝颜祸水！ 接下来白袍祭祀们轮流上前来，先将通过考验的几个人带走去了别处，其他人送来了匕首和灰色的粗糙衣袍。 人们就用匕首把自己的头发割成了长短不齐的丑陋模样，然后去临时搭建的更衣室换上灰扑扑的破衣烂衫，并且将换下来的衣物，连同随身的物品——装备、道具、甚至钱袋子，所有东西全部交了出去。 换装完毕后，就有白袍祭祀带着他们离开神殿，说是带他们前去苦行者们集体居住的宿舍。 眼看着义气和小雨也要去割头发了，安歌急忙拉住义气，“等等……” 义气叹了口气，“Clay，别拦我了……我累了，不想这种生活继续下去。而且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无论要我做什么，我再也不离开她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歌只能松手。 接下来，没有通过考验，也不愿意成为苦行者的人，就只有安歌和小喵两个。 他们孤零零站在大厅中央的红地毯上，默默无言地和神官对视。 短发少女骑士这时候则走了进来，对神官欠身行礼，汇报了小喵违反规则的情况，同时她倒是也公正，将安歌辩护的话也都重复了一遍，说道：“鉴于这位阿姨还要被驱离出镇，不能进行拘禁，又罪不至死，因此臣建议对她处以罚款。” 小喵这次听见了阿姨两个字，对少女怒目而视。 神官叹口气：“兰队长的处罚很合理，但是，请不要罚太多款。毕竟……外面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短发少女微微低头：“谨遵法旨。” 然后，小喵就跟着被叫做兰的少女出去交罚款了。 除了寸步不离安静无声可以忽略不计的八人随从外，大厅里就只剩下神官和安歌四目相对。 不等安歌开口，神官就离了座，走近了再度将安歌紧紧抱住。 安歌：……不但成了神官还成了拥抱狂魔吗？ 神官语调低沉而忧虑，却又带着无比的坚定：“Clay哥，别担心，我一定、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第60章 追逐战 神官虽然许下了动人的承诺，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所以安歌和交完罚款的圣武士妹子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城门。 圣武士将齐耳短发别到耳后，镇定地说：“没办法，先找个地方扎营吧。” 安歌赞同，两个人走向他们当时下来的悬崖。安歌一边走一边问：“对了，你们打听到孔裕晶的下落没有？” 少女点了点头，“你记不记得神殿外有个白袍小姑娘，头发上别着个棕色的蝴蝶结发夹？” 安歌仔细回忆了下，“还真有印象，年龄也差不多，她就是孔裕晶？” “是啊，而且看起来，没打算再回家了。” 安歌皱着眉苦笑：“这要怎么跟她哥交待。” 圣武士妹子板着脸：“照实说。”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默然无语往前走着，进入了丛林里，圣武士妹子说：“都后半夜了，别忘林子里深入，就在这儿扎营吧，等天亮了再出发，也没几个小时了。” 安歌停下脚步，总觉得心底深处有种不安的悸动，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 他猜测，也许是丛林深处有夜行性的危险动物，所以带给他这样强烈的不安吧。 于是点了点头，直接用技能点了一堆营火。 两人面朝营火坐着，安歌啃干面包喝清水，坐他斜对面的少女则取出肉脯穿在树枝上烤。 很快浓烈的肉香飘散开了，少女穿了两串肉脯，慷慨地分了一串给安歌。 安歌道了谢，接过肉串。只是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八人组，安歌还担忧了下人太多战力溢出的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灰溜溜撤退，而且只剩孤零零两个人。 这让他委实没有吃肉的胃口。 他将肉脯串拿在手里，忍不住问：“到底为什么……” 那妹子倒是心大，啃肉脯啃得津津有味，“你不趁热吃吗？” 安歌盛情难却，将肉脯举高到嘴边，香料和肉混合的滋味十分治愈人心，也许女班长大人能这么快恢复过来，靠的就是美食的力量。 安歌刚打算张口啃肉脯，突然想起什么，呆住了。 他隐约记起些又陌生又熟悉的碎片。 在村子主干道上的吵闹，第一次摘下头盔的圣武士，女班长一样严肃而凛然的黑长直…… 他放下了肉串，扭头盯住了有着锐利的齐耳短发的少女，叫出了她的名字，“兰。” 少女喝了口水，咽下嘴里的肉脯，坦荡地迎上他的视线，“嗯？怎么了？” 安歌突然后背发凉，他扔了肉串离开营火旁，抓住腰间的短弓，“不对……和我们组队的圣武士不是你。” 被叫做兰的少女坐着没动，咬住最后一片肉脯狠狠一扯，顺便扔了木棍，从下往上看着安歌，这个角度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她吞下肉脯，咧开右边嘴角阴阴地笑了起来，“真是的，这么快就清醒了吗？” 安歌抬起短弓朝她射了一箭，兰侧身闪避，利箭只击中了她的金属护臂，发出剧烈的铛一声响，然后弹开了。 兰咂了下舌：“啧，力道和准头不错……” 话没说完，眼前的游侠青年已经转过身去，飞快地窜进了树林之中。 兰：……果然反派不能话多！ 几名穿着轻甲、拿着弓、弩和短剑的少男少女紧接着出现在她身边，兰抬起手往前一摆，下令道：“追！” 职业同为游侠的少年们立刻朝着安歌消失的方向紧追了过去。 树枝沙沙作响，黑夜的丛林里上演着寂静的追逐战。一方面是技能的对抗——侦查对隐秘，追踪对野外生存，运动对杂技。 另一方面则是头脑的对抗——如何利用地形逃出包围圈，或者正巧相反，如何在茂密的丛林里形成对他的合围之势。 这时候就显示出安歌选择了精灵专长的明智之处了。追他的人全部都是人类种族，而能够无视所有困难地形的精灵专长则使得安歌的行动拥有最小的出错率，速度也因此而提升。 他心无旁骛地在树林中飞快奔跑，哪怕视野里一片幽暗，密密的树干扑面而来，他也能及时避开，而不至于跟蠢兔子一样撞上树干。身后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似的紧咬着不放，虽然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但靠着法师偶尔的蛛网术以及照明术干扰，再加上那些少年到底还是技术高超，安歌反过来也无法摆脱他们。 不过……兔子？ 安歌一跃而起，轻松跨过一个斜坡，稍微拉开了和追兵的距离，然后飞快从包裹里拽出了垂耳兔公仔：“老二快来！想吃还是想攻击都随便你！” 公仔落地，在草地上接连滚了几下，粉红肥兔子一跃而起。 “想先吃！然后想攻击！想全部杀杀杀光杀光杀光！” 安歌咬咬牙，没空跟它讨价还价，“去吧。” 于是老二蹦跶着扑进了最近一处的草丛中，开始如同割草机一般大啃特啃。 安歌：……说先吃就真的先吃！ 他顾不上计较，只是从周围环境判断，他已经快接近当初爬下来的悬崖了。 悬崖高二十米以上，如果足够幸运，绳子还在，那么他需要十五秒左右时间爬上去。 但悬崖光秃秃的，这意味着十五秒内，他将彻底暴露出身形，他跟追兵的距离最多只有六秒，并没有逃出弓箭的射程。 所以长达九秒的时间里，他会成为那群追兵的靶子。 假如运气不好——考虑到他在距离悬崖不远的地方遇到过巡逻兵，这个可能性其实高得多——绳子已经被卡斯特波鲁的人发现并且拆除了，他要徒手爬上去则需要超过两分钟的时间。 这差不多意味着他等同于一个静止着让神箭手们闭着眼也能百发百中的活靶子。 所以他发了狠，又向老二下达指令：“别吃了，先去干扰追兵！” 那边隐约又传来委屈巴巴的情绪，安歌只好接着安抚：“打完这一仗一定让你吃个够。” 就这么一点工夫，眼前的树林已经变得稀疏，他已经接近悬崖底了。 第61章 外援 察觉到兔子接近，安歌突然刹住了脚，转身往左边树丛里冲去。 他跳上一棵树树冠中伸出的粗壮树枝，动作平稳而轻巧，几乎没有晃掉一片树叶。 昏暗光线中，隐约有细微的沙沙声传来，像是什么小型动物在奔跑。安歌抽了支箭架上弓，调动全部感知和技能进行瞄准。 老二突然冲了出来，往发声的地方迅猛一扑。 潜行的少年猝不及防，虽然及时闪开兔扑，却也暴露出了身影。只这一瞬间，安歌的箭呼啸而至，正中他的腹部。 少年痛哼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粉红的影子。 安歌射出一箭后毫不迟疑地一蹬树干，离开了原地。 他的判断相当正确，几乎在他离开的刹那间，原本待的地方背后树干上就突突突插了几支箭。箭势力道强劲，远超他现有的力量，以至于整个金属箭簇都深深埋进了坚硬的树干中。 【游侠鸿卓死亡，你获得经验点200，等级提升至LV5，请及时查看升级数据。】 安歌完全没有时间去看什么数据，他丝毫不停在丛林里转移，仔细倾听着周围丛林传来的异响。两点钟方向有人，四点钟、七点钟、九点钟、十点钟方向都有人…… 合计五人，这些训练有素的NPC已经渐渐要将他包围了。 安歌伸手抓住树干，顺势绕了小半圈转换方向，朝着距离其他人最远、两点钟方向的敌人冲去，一边对老二下了指令。 两点钟方向是个拿着弩的少女游侠，正在快速奔跑的时候，突然背后有劲风袭来，她敏捷地往右一闪，并且立刻往袭击者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噗一声响，金属制的箭矢深深扎进了一只粉红兔子的身体里，带着它往后飞了一段距离，直到撞上树干了才停下来。 血红眼睛的兔子蹦了起来，毫发无伤，撒开腿朝少女游侠冲去。这一次少女游侠早有准备，还是成功地闪避了。 然而在她闪避的路上，一支短箭嗖地钻了出来，像恶毒的虫子咬进了她的大腿。 少女游侠的步伐顿时变得踉跄，紧跟着第二支箭也飞了过来，这次没能瞄准，堪堪从她脸颊擦过。 不过这也足够扰乱她的行动，兔子从背后追上来，一口咬住了少女游侠的肩膀。 惨叫声在丛林里回响，一名少年跟着红了眼睛，大喊着“雪丽！”他停止了追捕，转身冲向惨叫传来的方向。 安歌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将追兵斩尽杀绝的计划。 NPC还剩四个人，但是不排除他们后续还有援军的可能性，纠缠下去对他没有好处。 他下令让老二继续干扰剩下的人，然后冲出了丛林。 一路狂奔到了悬崖底下，他竟然十分幸运，攀爬的绳子仍然留在原地。 同时，因为还不足二十四小时，山洞里的怪物和陷阱都还没刷新，他顺利地通过了山洞，然后，再将老二直接召回，塞进了包裹里。 等到他抵达熊爪村时，天还没亮。安歌身心俱疲，强撑着先回到酒馆，重新要了个客房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时，窗外阳光普照，已经过了中午了。 经历了那么漫长的一天和剧烈的战斗，安歌的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和疲倦，恢复得十分完美。 这倒是帮了大忙了。他下了楼，点了一份香辣口味的烤猪肋排套餐。 非饭点时间店里人很少，除了安歌就只有角落里坐着个老头在默默喝酒。 老板娘送来配了绿叶菜、面包和汤的套餐，没有忙着离开，而是关切地问了句：“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 安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他们……困在某个地方了。” 老板娘欲言又止的神色，安歌看见了，心里突然一动，压低了声音说：“佩佩婶儿，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先保证你听见了不会赶我走。” 老板娘嘴角抽动，慢慢笑了起来，坐在安歌对面：“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邪神的事对吧？” 安歌也看着她友善地笑：“瞒不过您。” 老板娘叹口气，侧头露出回忆的神情：“十六年前，我儿子失踪了。” 老板娘年轻的时候，是个十分厉害的战士，跟几个同伴组队冒险。在这个过程中，她和队长相爱了，两人相约攒够了钱就分行李散伙、然后回老家结婚。 结果竖完flag没多久，队长就在一次战斗中死去了。 而老板娘在悲痛之中发现她已经怀有身孕，所以毅然决定回老家，把恋人的遗腹子生下来。她生了个健康的儿子，越长大眉宇间就越像他父亲的样子，这几乎是老板娘不幸的人生里唯一的慰藉。 然而孩子十岁的时候却突然失踪了。 她发狂似的到处找，动用了她所有人脉，求了数不清的人，勉勉强强查到她儿子失踪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双子神的教徒活动的痕迹。 这是个十分神秘的、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教派，没人知道他们的所在。她探听了很久，却连一个教徒都没有找到过。 但同时她也发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越是孩童失踪案频发的地方，关于双子神的流言就越多。 有人说这个神原本是一对兄弟，因为失去了家人，互相扶持着成长，所以对于遭受苦难的家庭总是特别怜悯。如果家人遇到了困难、或者是生病受伤，只要向双子神祈祷，就能得到帮助。 有人说双子神其实是一尊神，只是具有截然不同的两面，所以喜怒难测、十分难伺候。但是只要献上供奉讨了他欢心，就能得到丰厚的奖赏。不过相反，如果惹怒了他，会被处以灵魂分裂之刑，自己把自己杀死。 安歌边听边吃着，心里微微一沉。一尊具有两副面孔的神，听起来倒像是双重人格。 难道说是暗示什么？ 比如越子墨的双重人格？ 简而言之，老板娘找了很多年，一无所获。而也是因为她的坚持或者说恐吓，熊爪村虽然失踪案频发，但关于双子神的流言一直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要不是安歌特别耳聪目明，恐怕也听不到村民的嘀咕。 说完之后，老板娘擦掉了眼泪，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个小布包放在桌上，层层打开，露出一串皮质手链，由做工粗糙的棕色皮绳编制而成，串着几颗石头打磨出来的珠子和扁平的木牌，圆形和长方形都不太规则。看得出来年代久远，但是保存得十分精心。 “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全是亲手做出来的，瞧这儿，还刻着他的名字呢。这么多年了……我、我还是不愿意放弃，只要看着这手链，就觉得总有一天，扶苏还会回家来的……” 轻轻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安歌压抑着震惊，征求过老板娘意见后忙将那手链拿起来。已经有些发黑的木牌上，用歪斜的笔画刻着： 祝妈妈永远健康快乐。 永远爱你的扶苏。 但是，安歌还是迟疑了。 年龄……不对啊。 第62章 新的任务 安歌还在困惑，拿着手链的那只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小哥……”老板娘的眼睛又湿又红，看起来紧张又胆怯，她迟疑了一下，鼓起莫大勇气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她像是处于无边黑暗之中，隐约似乎见到了烛火，既想要确认真假，又唯恐只是错觉导致期待落空。 那样忐忑紧张的情绪，将安歌也感染了。 安歌下意识摇了摇头，想要抽回手，“没有，我应该是想错了，不可能……” 老板娘抓着他的手不放，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没有关系！错的也没关系，说说看吧，拜托你了。” 安歌迟疑看着她。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成串地滚落，“没事的，请你告诉我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不，百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想要试试看。” 他从没有从谁身上体会过这样深沉的情感，或许可以称之为母爱？安歌的父母则从没有这样感情外露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们总是在忙着吵架吧？ 现在他却从NPC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所能抱有的爱意，真实得让人快要忘记这只是游戏里的NPC。 他还是抽出了手，安抚地将手链交回给老板娘，然后开口了。 “我在一个叫做卡斯特波鲁的小镇里，遇到了个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吧，他说自己叫扶苏，因为名字太过特别，所以我记住了。” 安歌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说：“那个镇子……信奉双子神。而且，其它地方也很奇怪。首先，主要居民都是未成年人；其次，他们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不知道什么是过去和未来，每一天都活在当下。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样，从而影响到居民的年龄；第三……也是我之所以认为不可能的理由。镇民们似乎有个传统，他们所使用的名字，都是成为正式的居民后，自己另外挑选的。所以我见过的那个扶苏，有可能他的名字是后来自己改的。” 老板娘一边擦眼泪一边苦笑：“扶苏他……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我其实也不喜欢，但是这是我丈夫最后的心愿。所以、所以他如果有机会，应该会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吧。” 安歌不置可否地沉默着。他仔细想了想，从超游的层面分析，DM设计的游戏剧情应该是连贯的。那个叫做扶苏的少年，有70%的可能性，就是老板娘失踪已久的儿子，至于年龄名字这些疑点，都会有合理的解释。 但也有30%的可能性，折腾到最后他们发现那个扶苏只是个路人甲——这样的话老板娘的戏份就太重了，还不如改名叫“女战士的悲惨一生”。鉴于玩家们才是主角，所以安歌认为可能性甚至可以减少到20%。 果然不需要他多说什么，老板娘就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就这么决定了。小哥，你同伴都被困在镇子里了吧？要救他们，肯定需要帮手，我陪你一起去！” 安歌：“等……” 老板娘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容：“我当年可是被称为斩裂大地的女魔头呢，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您老也几十年没战斗过了吧？ 安歌还没来得及反驳出口，那个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的老头子突然开口了：“不行，我不同意。” 声音竟然意外地中气十足。 老板娘立刻沉了脸：“这由我自己来决定，父亲。” 老头子慢慢站了起来，“佩佩，别胡闹，你多少年没拿过剑了？自己胡闹也就算了，别连累了年轻人。” 老板娘唰地涨红了脸，咬着牙又说：“您不管孙子……还不准我去找吗？” 老头子走近了，他虽然衣着朴素到不起眼，但腰背挺得很直，有一种久居人上的气度。 但这也掩饰不了老人眉宇和眼神间的忧伤，他也在圆桌边坐下来，沉沉叹了口气：“孩子，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或许我们根本不应该冒这个险，但是，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去试试看。” 老板娘激动得站了起来：“父亲？您的意思是……？” 老头子点了点头：“更何况，这样的毒瘤，怎么能容忍它在我的领地中继续滋长？我的人搜索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难得这次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他对安歌笑了笑，“这要感谢你，勇敢的冒险者。” 安歌却没有得意忘形，谨慎地问：“您就是领主大人？” 老板娘凉凉地说：“没有错，他就是我们的领主，一位不作为的男爵大人。” 老头子叹气：“领地人力有限……一件件事处理起来总需要时间……算了。做不到跟不作为也没什么区别。” 他转而问安歌：“说起来，小哥你叫……哦，Clay是吧？Clay，你能再找到那个叫做卡斯特波鲁的镇子吗？” 安歌说：“我不确定。” 他接着又解释：“穿过白云山的山洞，从悬崖下去，往东北方向走十几分钟就能见到卡斯特波鲁镇了。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好找，我不认为您的部下会几十年毫无线索，所以……那个地方一定是有什么魔法之类遮蔽着，也许是只让特定的人才能进入的。我不敢确定原路返回就能找到它。” 他的坦诚显然赢得了NPC的信赖，老男爵慢慢点着头，然后沉痛地开口说：“我无法对你寻找小镇的过程提供任何帮助……但是，一旦你找到镇子并且成功进入其中，我可以帮你摧毁它！” 老男爵两眼闪闪发亮：怎么样！ 安歌：这块香辣烤猪肋排，用了滋味十分复杂的组合香料进行腌制。我能尝出孜然、花椒、桂叶混合的香气，刺激得人胃口大开。再配上猪肉恰到好处的脂肪和排骨细腻又不失劲道的口感，实在是块不可多得的美味烤肉。 老男爵：你是冒险者还是美食评论家？！ 安歌：所以能不能等我先吃完这块猪排再走剧情…… 尽管如此，他当然已经没有了继续吃饭的胃口，将整套餐具撤下去后，老头小心地从随身的羊皮口袋里取出了一串黄金项链放在他面前。 细细的金色链子连着一个龙爪形状的扣环，龙爪则牢牢抓着块紫色的长菱形水晶一头。老男爵轻轻摩挲了一下水晶表面，顿时整块石头都开始散发出莹莹紫光。 老板娘已经去将大门和窗户全都关上，一步步走回来，颤声说：“父亲……这、这可是……您真的……” 老男爵点了点头，给安歌解释：“这是块龙晶。” 根据老男爵的介绍，龙晶产自群龙诞生的故乡，是整个大陆最优质的魔法水晶，稀少而珍贵，由大法师塔负责管理全部的流通，每一块龙晶都有编号。 而他手里这一块，是家族代代相传的宝物。水晶中恒定了高等传送门法术，而且是双向的。正向使用可以逃命，传送回领主塔的传送阵；反向使用则可以将领主塔传送阵里的人传送到水晶所在处。 无视距离、空间、或者任何的魔法障碍，且可以反复使用。 安歌听完解释就懂了：“所以只要我进入卡斯特波鲁，在镇子里激活水晶，就能开启传送门，将你的军队引入镇子里，然后……将它彻底摧毁。” 老男爵郑重点头：“你也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利用它直接逃走。怎么样，这买卖很合算吧？” 安歌暂时没回答，他在注视着任务清单里多出来的内容。 【支线任务：成为卡斯特波鲁居民。】 【支线任务：摧毁卡斯特波鲁。】 【支线任务：帮老板娘找到儿子。】 全都是支线任务……这意味着全都是可以选择的。 如果翼仔真的在那个镇子里，他可以选择成为卡斯特波鲁的居民留下来，从此远离威胁，犹如一场美好的梦境。 如果不是……他可以选择摧毁镇子，让那些做着过家家酒似的永恒美梦的孩子们清醒过来。 总之丝毫不给他判断的机会，系统也是很狡猾的啊。 安歌接过了老男爵递来的水晶项链，轻轻笑了：“领主大人就这么信任我？” 老头眯眼笑了，看起来跟只经验丰富的千年老狐狸似的，“年轻人，信任这种词，只是说起来好听，是用来收买人心的。我不过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已。” 安歌：“您老真实诚……” 作者有话要说：2.27也就是明天入v啦……争取一口气完结这个模组。这个模组主要是刺激主角走感情线的2333所以大概会很快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333= 对了歪个楼，昨天我一个朋友遇到了网络诈骗，手法那叫个简单粗暴。就是二次元扩列加的好友，突然跑来跟她说，我表姐在医院急着用钱，可是我没办法转账给她，请你帮个忙。我转账给你，你帮我微信转给她吧。 傻姑娘不等收到转账就先给人转了1200，骗子还得寸进尺，又让她转1700，还发了个假的已转账截图给她。假到什么程度？说“你给我卡末尾四位数和名字就行了”。 我们跟她说是骗子，她还不肯信，“不像是骗子啊”，我们说截图是假的，她也不肯信，“看不出ps痕迹啊”…… 总之等后来信的时候已经迟了……报了警但大概率不指望了。 总之重点是，不管骗子手法精妙还是粗糙，大家都要多长个心眼，有同情心是好事，但是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第063章 跳还是不跳 简而言之, 安歌凭借一己之力，在酒馆中将剧情推动了一大截。 和老男爵、以及老板娘商议好了计划后，安歌就出了酒馆往东边走, 打算去找孔英锐汇报任务进程。 才出门老板娘就急匆匆追了上来, 接连塞了几样东西到他手里。 【老板娘的生日礼物：老板娘佩佩的儿子扶苏九岁时亲手做的手链, 寄托着叫人感动的亲子之爱。】 【无名之剑：军用近战武器, 老板娘的亡夫曾经的爱剑。虽然时代久远, 但依然被保养得毫无锈迹。附魔：火焰伤害。】 【轻风祝福的护腕：做工精巧的皮革护腕, 所有职业适用。佩戴效果：敏捷+2，移动速度+2】 老板娘动作利落，直接给他套上了护腕，“手链麻烦你……带去给那个叫扶苏的孩子看看，万一……呢, 对吧？这剑是他爸爸当年从不离身的宝贝, 他跟我吵着要了不知道多少次。他那时候太小，我怕他伤到自己，所以总是不准他碰，现在正巧可以用了, 也要麻烦小哥你带给他……小哥是游侠, 这护腕正好合用, 我留着也是浪费，就送你了。” 护腕的加成简直就是为游侠量身定做的，也算是意外收获，安歌就却之不恭了。 然后, 他检查了一下包裹的空间，将剩下的剧情道具：剑跟手链收进包裹里。这样一来包裹空间就满了，考虑到是DND背景，安歌这次没带钱包，不过风油精还是带了。 风油精几乎算是他的幸运符，他每次都会在包裹里放一瓶，就算用不上，也图个吉利。 现在为了放手链，他取出风油精，随手抹了一点在太阳穴，然后放进衣服胸口的口袋里。 清凉得近乎神清气爽的感觉十分舒适，风油精提升感知的加成效果依然有用，下次做个牧师之类的职业可以涂风油精，提升施法效果。 不知不觉，安歌已经开始适应、甚至于期待起这些脱离现实的冒险了。 得到了奖励，安歌心情也好了点，于是加快步伐去村东找孔英锐。 浩浩荡荡的八人队接任务，现在来的却只有安歌一个人回来汇报任务，这个事实大约也吓到了孔英锐。所以尽管安歌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你妹妹在一个叫卡斯特波鲁的小镇里，不打算回来了。” 孔英锐也仅仅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事实。 然后，这个主线任务竟然就算完成了。 除了获得系统奖励的金币和经验值之外，孔英锐也积极兑现诺言，要将自己的房子和十亩地都交给安歌。考虑到冒险者不会在熊爪村定居，于是他又跑去找村长，想要尽快把房子和地卖掉，给安歌折现。 就这么一直跑来跑去，折腾得满头大汗。 安歌苦笑着想要阻止他，谁知孔英锐还是一意孤行地办完了手续，折价将房子和地卖给了村长，将一小袋金币放到安歌手里。 然后赧然地说：“虽然钱没多少，但、但是，你能再接我一个任务吗？” 安歌问：“先说来听听看，你想做什么？” 孔英锐朴实地搓着手，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吧，都不敢看安歌的眼睛：“我、我想要去那个镇子里找妹妹……能不能、请你带路？” 与此同时，安歌的任务列表里也有了更新： 【主线任务：带孔英锐去卡斯特波鲁。】 安歌将装金币的钱袋抛起来又接住，稀少的金币在袋子里叮叮当当地清脆撞响，他突然就有了种身为奇幻世界居民的真实感了，“看在你卖房卖地的份上，这个任务我接了。” 孔英锐兴奋得搓手速度都加快了：“那、那我们这就走吧！” 安歌拍拍他肩膀：“别着急，我还需要做些准备，你也要准备一下，我们明天早上六点在村口见。” 孔英锐看起来急躁得不行，一直催促着想要马上走，但是安歌完全不接受他的提议，固执得像块油盐不进的石头。 小伙子最后别无他法，只能怨念深重地忍耐到了第二天。 安歌之所以坚持，是因为第一，过了十二点，他才能再召唤兔子。老二已经用行动证明，它是个十分有用的队友。 第二，他还想要去查一些事情。 所以跟孔英锐分开之后，他又跑了一趟后山。 有了护腕的加成，他的奔跑速度得到进一步提升，如果是这时候再对上那群追杀的游侠，安歌有自信能轻易甩掉他们。 他上了后山，没有进山洞，而是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从山体之外绕到了对面。 果然像这样绕过去以后，对面既没有山洞出口，也没有悬崖，而只有绵延往下的丛林和山坡。 所以第二天，他带上孔英锐进山洞前，先往洞里扔了瓶药剂。 瓶子撞到深处的洞壁砸碎了，浓烈的黄色烟雾滚滚涌出，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恶臭。 安歌还在洞口淋了另一种蓝色的药水，它就好像屏障似的阻挡烟雾往洞外涌出，于是一股脑地倒灌进洞穴深处。 尽管如此，他们躲在洞外十多米远的灌木丛中，也依然能闻到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臭气。 安歌还能抵抗，作为农夫职业的孔英锐却已经脸色发白，时刻要昏厥的样子。安歌于是割了两截干净的绷带布，淋上大量风油精，给自己和孔英锐蒙住口鼻，这样缓解了不少。 他才做完这些，就从洞口踉踉跄跄冲出来几个哥布林和狗头人，吱吱喳喳地乱嚷着。 安歌抬起短弓一箭一个，将大部分都干掉了。几乎没有技术难度，就算偶尔跑掉几个漏网之鱼也不足为虑。 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小时，从洞里跑出来的小怪物越来越少，最后他又等了两三分钟，确认不会有怪物出来了，于是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走吧。” 孔英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在安歌身后往洞里走。他看起来虚脱得时刻都可能倒下，不过安歌也没空搀扶他，而是走在前面，保持短弓上弦的态势，提防着还有死守洞中的小怪物。 那些陷阱都已经修复了，位置一模一样，机关也都一模一样，安歌只需要带着农夫避开。 除了这些小麻烦外，他们只在洞里遇到三只小怪物。 然后，他们终于通过了山洞，抵达了悬崖边上。 孔英锐扯下绷带，跌跌撞撞趴在悬崖边上大口喘着气，像是脱水的鱼。 安歌也好不了多少，索性又往手心里倒了几滴风油精，在口鼻位置揉搓了一会儿。 之所以这么折腾，是因为他不想要让老二暴露出来，哪怕只是在一个NPC面前。老二算是他目前的底牌之一，所以一定要藏好。 ……听起来很有歧义就是了，算了这个不管。 之后安歌抬起了头，远处天空……他记得是卡斯特波鲁镇所在的方向，那边的半空中弥漫着奇怪的黑雾。乍看时他以为是起火了，但多看两眼就发现那黑雾形态稳定，仿佛凝固在半空，不扩散也不收缩，跟副画似的。 明明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见到这么奇怪的迹象，莫非这短短一两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异变？还是…… 安歌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涂满风油精的手。 孔英锐趴在一块岩石上，脱力地喘息着：“我、我们要从哪里走？” 安歌暂时放下心中困惑，从行李中抽出了一捆绳子：“就从这里。” 农夫青年连身子都开始发抖，安歌难得多看了他一眼：“你……恐高？” 青年咬着牙：“不不不不……我我我……不不不怕……” 安歌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往下看，我可以把你捆起来再放下去。” 孔英锐纠结地挠了挠头：“会不会太麻烦您？” 安歌野外生存技能也点得很高，没说话，而是用绳子在孔英锐腰间缠了几圈，打了结实的死结，又在悬崖边找了粗壮的树枝，缠上绳子做了个简易轮轴，用力拽了几下确认强度，然后问：“准备好了吗？我这就放你下去了。” 孔英锐羡慕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冒险者会的东西可真多啊，这、这个，我可以学吗？” 安歌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放弃了老家的所有财产，就为了去那个镇子里找妹妹，现在居然有心思学这个？” 孔英锐愣了愣：“找、找到了后，还要过日子啊。” 安歌沉默着注视青年，他知道他不说话板着脸看人的表情十分有威慑力，这是他天生自带的。 农夫小子自然毫无抵抗力，立刻慌乱地干笑起来：“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安歌松开绳子，慢慢站直了：“你表现得好像只要去到镇子就能和妹妹在一起似的，开始我以为只是你想得太简单、盲目自信而已。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孔英锐看起来彻底不知所措，抓着腰间的绳子几乎把身体缩成一团，两眼四处乱瞅，“你……我……那个……我我我不明白……” 安歌叹气：“我就直说了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孔裕晶的事了？” 这话跟开关似的，孔英锐立刻平静了下来，垂着头叹气：“也、也没有多早，就昨天早上……” 安歌继续沉着脸问：“然后呢？” 回答他的不是那个天生不会骗人的朴实农夫小子，而是一支利箭。 那支箭嗖地擦过安歌脸颊，重重地扎进了安歌身后的岩石上。 安歌低垂眼睑，看向悬崖底下。 原本空无一人的悬崖底，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聚集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 游侠视力好，安歌连眼镜都不需要戴，也能看清楚。为首的短发少女骑在马上，在她身边，一名手臂肌肉相当结实的少年两手举着一把大型弩枪正遥遥对着悬崖顶上。 而其余人也都个个全副武装，职业齐全。其中几个战士拽着被五花大绑的囚徒走到了最前方，将他们粗鲁地推到了地上。 总共三个人，两个头发像狗啃，还穿着粗陋的灰袍子，一个黑长直。安歌看见反而松了口气，本来他还担心队友们，如今至少小喵、小雨和义气看起来还是安全的。 短发少女兰抬起了头，她的声音洪亮地传了过来：“Clay！下来！不然的话，你的朋友们就要死在这里！” 三名少年走上前去，各自踩住一人的后背，将长剑剑锋搭在冒险者们的颈侧，锋利的剑刃只需要稍稍偏移就能切断颈动脉。 安歌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我还在奇怪呢，通不过那什么破考验的人怎么会被轻易放走？要真这样，就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关于卡斯特波鲁一星半点的线索。” 孔英锐完全被吓傻了，抖抖索索蹲在洞口抱着头呜咽：“对、对不起，那个女老爷说只要我让你带路，就让我留在镇子里，还给我一份工作，这样我就能和妹妹一起生活了。我爸妈都死了，只有我和小晶两个人相依为命，我不能失去她，对不起，呜呜呜……可惜我太笨了，我本来应该直接把你骗到镇子里的，为什么你这么早就发现了……呜呜呜……小晶……妹妹啊……” 在这嘈杂的哭声里，兰的声音再度在山谷间洪亮回荡：“Clay！我给你十秒钟，你再不下来的话，我先杀了这小丫头！十！” 小雨被抓着头发提了起来，她尖锐地哭喊着，小小的身躯努力挣扎。 安歌低头看着那少年将弩枪装好，将箭尖对准了悬崖峭壁，恶意昭然若揭。 这是打算将他像只壁虎似的钉死在悬崖上呢。 兰仍然在计数：“九！八！” 近百人严阵以待。 那么问题来了。 跳，还是不跳？ 第064章 告白 我有加速护腕, 还有可以保命的龙晶项链，老子怂个蛋蛋！安歌爆粗了。 而这时兰的声音更加高昂：“七！” 抓着小雨的其中一名少年收起长剑，换了匕首架在她咽喉上, 似乎觉得这样割喉比较顺手。 安歌突然问：“你还想见妹妹吗？” 孔英锐怔住了：“什么？” 安歌将他拖了起来, 紧紧抱住, 当兰喊到“二！”的时候, 他脚下用力一蹬, 往悬崖底下跳了下去。 半空回荡着农夫青年中气十足又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声, 将兰的倒计时都给压了下去。 拿着弩枪的少年急忙瞄准射击，但是以他的水准，显然也无法击中高速下坠的目标，偏得箭矢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绳子承受不住两个人下落的重量跟加速度，在落到极限后啪地绷断了。 但这个时候两人距离地面不足一米, 安歌灵巧地翻了个身, 借着孔英锐做肉垫安全落地。 也多亏孔英锐是个勤劳的农夫青年，身体相当健壮，才没被绳子直接拽得腰骨断裂。 也多亏安歌的冒险者技能发挥作用，才允许他这么玩命地搞蹦极。 呼呼的风声仿佛还在耳旁尖啸, 安歌心脏跳得奇快无比, 血管扩张发热, 整个身心都兴奋了起来。 孔英锐就比较惨，趴在地上没动静，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安歌取了一瓶微小治疗药剂塞他手里，还特意安慰了一句：“喝了就没事了。” 周围人已经包围上来, 呛啷啷一通响，武器通通出鞘，对准了安歌，只等兰一声令下。 短发少女从马背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威严十足地从人群分开的通路里走近了安歌，突然嘲讽地笑了笑，“我曾经有过怀疑，你会不会真的这么蠢，逃走了还去而复返。结果你真的这么蠢啊。” 安歌：……要不是主线任务你以为我乐意？ 他缓缓站起身，一边计算着需要多少时间取出龙晶项链，一边在人群中寻找队友们。兰也相当谨慎，把他们放在包围圈之外，就算以安歌现在的速度，也不太可能毫发无伤地接近。 “按照你的要求，我下来了。是不是可以放了他们？”安歌虽然不怎么抱指望，但还是尝试着交涉了一下。 果然兰嗤笑出了声音，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甚至笑得微微弯了下腰：“啥？你不是这么天真吧，冒险者先生。你倒是跟我说说，凭什么要放了他们，嗯？” 总觉得……跟最初在神官面前见到的妹子比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多半之前是故意装的？ 趴在地上的孔英锐呻！吟一声，断断续续地唤着：“小、小晶……” 人群里有个手持短弓的小女孩眼神冷漠，看着地上的农夫如同看着一堆人形垃圾，冷冷地说：“哥哥笨死了，哥哥真没用，我不需要这种哥哥。” 凶残三连击险些令孔英锐魂魄离体，他满含热泪生无可恋地看着妹妹：“小晶……小晶……” 小女孩索性不理他了。 安歌没理他们，而是盯着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人灭口用得着动用这么多人？” 兰摊开手：“我也不想啊，可是你这么能跑，不多派点人怎么行？所以你就……乖乖死在这里吧。动手！” 话音才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几乎听不清的呼喊：“住手！” 紧接着是密集的马蹄声。 兰脸色一沉，置若罔闻，催促说：“还愣着干什么，动手杀了他！” “是神官大人……”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说，指向安歌的剑尖慢慢垂到了地面。 兰咬了咬牙，拔剑冲向了安歌。 只是她身为一名战士，速度远远比不上安歌，被轻松地闪过了。 两人只过了几招，神官就真的到了。 安歌第一次见到翼仔生气的表情，阴沉得近乎狰狞的表情，几乎能称之为暴怒。 他跳下马，八人护卫已经先一步冲上去分开了两人，神官则直接将安歌拉到自己身后，面向少女厉声质问：“兰！你在做什么？把武器收回去！” 兰一把将长剑扔在地上，“我受够了！你为什么一直护着他？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神官皱着眉：“兰，别胡闹了。Clay哥是特别的，你不明白，他不只对我是特别重要的，对这个镇子也是特别重要的。” 安歌：啥？ 兰：“可是，对我来说，特别重要的……只有你一个人。” 她一边动情地诉说着，一边上前想要拥抱神官。 但是在接近之前，就被神官的八人护卫给拦住了。 “走开！你们没资格拦我！”兰厉声说，然而八人护卫一动不动。 反而是其他人动了。 那个提着弩枪的少年将弩枪放回背后扛着，困惑地说：“兰队长，我以为追杀这个游侠是神官下的命令。” 兰还没说话，神官就先开口了：“我没有。” 接着紧张地回头看：“Clay哥，我没有啊，真没有。” 安歌拍了拍他的后背：“嗯，我相信你。” 得到了这个答案后，孩子们纷纷收起了武器，开始撤退回镇。孔英锐也趁机喝了体力药剂，爬起来边解腰间的绳子边追上了孔裕晶：“小晶！小晶！你真的不回家了吗？” 小姑娘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急匆匆地走远了。 也许是留意到安歌的视线，神官说：“我会让他留下来的……然后参与试炼。当然，看他自己的意思。” 这傻妹控多半会留下来的，安歌已经不想去管了，任务完成了就好。 两名护卫上前将兰捆了起来，少女最后还回头狠狠瞪了安歌一眼，这才被带走了。 安歌也冷笑着横了神官一眼，“这算桃花劫还是修罗场？” 神官翼仔同学掩面叹息：“不管哪个都饶了我吧……” 人群开始往镇子里移动，翼仔也握住了安歌的手，“Clay哥，我本来还在犯愁怎么偷偷把你弄回来，结果你就自己跑回来了。” 安歌板着脸：“我担心你。” 神官低声笑了起来，“我知道。” 安歌觉得耳根发热。 你知道个毛毛。 可是这句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简直像跟恋人娇嗔的小姑娘似的。 “Clay哥，”神官又说，“正好情况特殊，先跟我回去吧，以后的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安歌答应了，又扭头找到几个冒险者，发现他们还被捆着，“他们几个……” 神官做了个手势，就有几个战士将三人送了过来，他们看见安歌的神色都是喜悦的，“Clay！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安歌点点头，“先松绑吧。” 没等战士们有所动作，小雨小喵和义气就争先恐后地叫起来：“不不！别松绑！” 安歌：？？ 义气就叹气：“不能松……我的手，控制不住。” 安歌心里一沉，看向圣武士和法师，两个人也沉重点头。 神官说：“别担心，会好起来的，现在就暂时这样吧。” 那三个人看向神官的神色忧伤而愧疚，“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神官只是笑笑，“说这个做什么，总算没有人受伤，好了，都回去吧。” 然后，安歌再次被神官带进了卡斯特波鲁镇，重新住进了同一个房间。 甚至于负责照料他起居的还是UU。 小喵、小雨和义气则被送去了神殿，因为在那里专业人士负责照料他们。 孔英锐如愿以偿进了镇子，而且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苦行者，并且就负责伺候孔裕晶所在的生活区域的垃圾清洁工作。 安歌的主线任务又完成了一个。 接下来除了一堆支线任务外，列表里又更新了新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逃离卡斯特波鲁。】 他觉得游戏设计者真是抽风啊。 离开镇子后任务要求他回去镇子，回去镇子了任务又要求他离开，进进出出很爽吗？ 他终于又跟神官做了次长谈，当然，八个护卫依然忠实地守在一旁。 谈论的重点集中在两点，第一个问题：兰会被如何处置？ 翼仔回答：“她感情用事，假造神官指令，这是不可饶恕的重罪。首先会被剥夺护城队队长，并且成为少数的少年苦行者，直到神明认为她的赎罪已经足够。” 那就祝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吧。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翼仔会说“安歌对这个镇子也是特别重要的”。 对此翼仔只是笑：“这不是理所当然吗？Clay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兄弟，比任何人都更亲近。而我现在负责管理整个卡斯特波鲁，对我特别重要的人，就意味着对镇子来说也特别重要。” 是……这样吗？ 安歌有些怔愣，又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正常人……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吧？ 他察觉到胸口难以言喻的空荡，原来……一直是他误会了吗？ 这就是基佬的悲哀吧，连正常的友情都分不清楚，自作多情，实在是太丢人了。 神官就算平时工作也不少，和安歌谈过后，他就赶去了神殿，开始进行晚课。 安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他曾经在悬崖边见到的诡异黑雾。 他再度取出风油精，忍着清凉刺激涂抹在眼皮上，闭着眼睛揉遍了，然后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顿时令他毛骨悚然。 第065章 迷失的少年 这原本是一间十分舒适的欧式客房。 胡桃木制造的门窗, 窗户上镶嵌的是浅碧色的天然水晶，有着人工没有的瑕疵和纹路。 木纹的浅棕墙纸、柔软厚实的咖啡色地毯、带着细细绒毛的马皮沙发。看上去十分舒适的床铺上铺着亚麻灰的床单跟被子，显得洁净而优雅。 茶几上的花瓶甚至还插着两枝红玫瑰, 跟花店里的普通品种不一样, 深红的花瓣繁复而精致, 散发着清雅的甜香。 安歌之前还凑近闻了闻。 没想到的是, 仅仅是涂抹了风油精, 这一切就全变了样。 原本正常的视野里, 如今全是灰蒙蒙一片，像是生活在污染严重的煤矿附近，四面八方的空气里都飘着细细的黑色细屑。 再仔细一看，这些黑色的东西仿佛还在晃动，安歌专心观察, 恍惚就觉得自己像是得了飞蚊症一样, 眼前全是细小的、晃动的虫子。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然后，又不得不下了结论：好像……真的……是一种虫子…… 或者说，像是缩小很多倍的蝌蚪。总长也就一毫米左右, 整体黑褐色, 一头圆, 一头长着略扁的长尾巴，依靠尾巴的摆动在空气里欢快地游来游去。 这些黑色的虫子诡异而密集，而且无处不在，叫人毛骨悚然。安歌只觉得头皮发炸, 一想到呼吸间全是这些东西，就让他连呼吸都下意识止住了。 问题是人又不能不呼吸，他憋了会儿气，还是认输喘了起来。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就仿佛能够察觉到那些虫子随着呼吸涌进气管、肺部带来的粗粝摩擦，甚至能感受到它们肆无忌惮地撕咬内脏…… 当然，全是错觉。 安歌又继续强忍着恐惧恶心等等各种负面情绪继续检查房间，“洁净”的亚麻床单、天鹅绒帘子、窗户……无处不在，就连他刚刚闻过的花瓣上，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虫子。 安歌捂住口鼻，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全身都僵硬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又冲去窗边，打开了窗户。 他这边房间的窗子是临街的，可以欣赏街景。而此刻放眼望去，整个城镇全都笼罩在黑色的薄雾里。 卡斯特波鲁的居民，和这些虫子一直共生着。 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至少安歌在肉眼看见之前，身体上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这个认知让他渐渐从恐慌里平静了下来，只要闭上眼睛，哪怕是置身在虫子的海洋底部，似乎也和平时没有区别。 那么这个风油精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安歌留意到一件事。这些虫子只是漂浮在空中，有时候沾到了人也毫无反应，但是偏偏会避开他的右手。 ……也就是他刚刚沾了风油精的手。 安歌试着抖了一滴风油精在玫瑰花上，躲闪不及的虫子立刻蜷缩成一粒粒小黑点，看上去是死透了。 而周围的虫子逃之夭夭，竟然在花瓣上留下了一大片洁净的空白地方。 安歌才想倒抽一口气，想到空气里密密的虫子，又硬生生克制住了。 【系统提示：表面上看似平静祥和的小镇，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主线任务：揭穿卡斯特波鲁的秘密】 完全没有用的提示好吗！ 更重要的是……翼仔知道吗？ 安歌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还是决定，兄弟一场，毕竟该告诉他的。 第二天早晨，安歌躲在房间里用了简陋的早餐，问过了UU，得知神官并没有回来过。他决定先去神殿一趟，和队友商量一下计划，同时也找神官说虫子的事。 至于去找扶苏的事，考虑到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他，安歌认为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只是变化总是来得比计划快，安歌才走过一条街，迎面就遇到了扶苏，这次没有同伴，只有独身一人。依然穿着如同王子的精美天鹅绒外套，身子挺拔、气度优雅，完全不像是村姑的儿子。 少年见到他时显然也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起来，“我听说你回来了，本来还不信的，没想到是真的。怎么，卡斯特波鲁就这么好，舍不得走吗？” 这次的少年和上次指路的少年也是判若两人，十分不友善。 周围人来人往，依然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灰袍的苦行者们远远地避开了，未成年孩子们虽然略带好奇地观望，却不愿意真的靠近。 只有扶苏……不太一样。 安歌就好脾气地笑笑：“不欢迎我吗？” 扶苏依然微笑：“怎么会？卡斯特波鲁欢迎所有人的到来。” ……才怪。安歌都懒得吐槽了。 安歌想了想，“承蒙你帮忙带路和带饮料，我还没谢过你呢，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扶苏也点点头，“正好我没吃早餐，我要一杯草莓奶昔，一份鸡蛋猪排三明治。” 他们又去了那家甜品店，马甲少年笑眯眯迎上来：“欢迎光临……哟，扶苏，你也认识这位叔叔啊。” 扶苏面不改色指指安歌：“神官大人托我给他带路，他要请客报答我。来一份草莓奶昔少冰多糖，一份鸡蛋猪排三明治，不要放酸黄瓜，多加点西红柿。” 马甲少年记下来了，继续笑眯眯问：“叔叔要点什么？” 安歌想了想：“一杯柠檬蜂蜜水就行了。” “好嘞，两位稍等。”马甲少年说完，想起什么来又问一句，“对了，既然是叔叔请客……您有钱付账吗？” 安歌：“……劳烦记在神官账上。” 扶苏面无表情：“这不算你请客，是神官请客吧？” 安歌：“算我请，我会还给他的。” 扶苏：“借花献佛真是厉害呢。” 安歌：“呵呵，承蒙夸奖。” 马甲少年笑嘻嘻阻止了两个人毫无价值的讨论，“店里有点挤，你们可以坐在外面的露天座。” 安歌想了想：“还是打包吧，我记得之前路过附近有个公园。” 扶苏：“去公园长椅上肩并肩坐着吃早餐吗？这种事我并不想跟大叔一起做啊。” 安歌：……叔叔也就算了，你叫谁大叔呢！ 最后还是记了账，马甲少年似乎很开心可以又跟神官讨债的样子。然后安歌和扶苏一人拿着个纸袋走出甜品店，肩并肩坐在公园长椅上吃早餐。 长椅背后是树林，对面则有个喷泉，周围没什么人，扶苏安安静静地吃着，突然叹了口气，“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安歌拿着柠檬水，做出喝的样子，实际上根本就难以下咽。听见扶苏这么说，就笑了笑：“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扶苏，你为什么不希望我回来？” 扶苏说：“经历了凭依大会，竟然还会这么问，也真是有点金鱼脑。” 安歌说：“经历了凭依大会，也依然有人宁愿做苦行者也要留下来，这难道不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值得留下来的事吗？” 扶苏慢慢垂下头，盯着手里咬了一半的三明治，突然自嘲般笑了笑，“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只是……我本来以为你是不同的。” 安歌左右看了看，索性就说了：“扶苏，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取出手链，托在手掌里递到少年面前。 扶苏怔住，手里的三明治和草莓奶昔全都掉在地上。 他的身体令人震惊地颤抖起来，并且用颤抖的双手牢牢抓住了安歌的手，“这……这是？” 安歌：“你可以放开我的手再说，怎么样，认出来了吗？” 扶苏这才反应过来，将手链紧紧抓在手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涌了出来，“我不知道……我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又觉得它很熟悉。啊……怎么回事？总觉得好难受……” 有明显的黑水从他鼻孔里流了出来，仔细看的话里面全是一粒粒小黑点，就跟被风油精杀死的小蝌蚪尸体一模一样。 安歌心里一动，“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那就相信我，张嘴。” 扶苏泪汪汪看着他，顺从地张开了嘴。 安歌于是往他嘴里滴了一滴风油精。 少年如同服毒一样抓住了咽喉，满眼惊恐：“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更多的黑色液体从他的鼻腔和眼角涌出来，他从长椅上倒在地上，如同溺水一样吃力地又咳又呛。 因为担忧被人看见，安歌索性抱起他，躲进了树丛里。 少年折腾了好一会儿，就在安歌纠结是再喂他一滴风油精还是喂一瓶治疗药剂时，扶苏终于渐渐安静了。 “我想起来了……”他满脸的眼泪跟可疑的黑色污渍，将清秀的脸染得一片狼藉，少年依然哭得稀里哗啦，“这是、我给妈妈做的生日礼物……” 他抽抽噎噎抬起头，突然间变得胆怯而惶恐，先前的优雅、冷漠或者讽刺的神色全都不见了，竟然像个年幼的孩童似的，他跪坐在地上，惊慌而茫然地看着安歌：“叔叔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吗？我找不到家了……我好害怕，妈妈，妈妈……呜呜……” 安歌蹲下去，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尝试着问了一下：“先别害怕，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扶苏努力克制着抽噎，两只手捏成拳头揉着眼睛，“我、我叫扶苏，我今年十岁，我家住在熊爪村。” 这证实了安歌的某些猜测，但是……扶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要怎么瞒过全镇子的人？ 这下就麻烦了啊…… 第066章 结拜兄弟？ 安歌衡量了几个应对办法, 最后发了狠：干脆让甜品店的老板背锅吧，就说两个人点了饮料和三明治，正吃着喝着这孩子就变成这样了。 谁让马甲少年整天一副跟神官大人很熟的样子——by 逐渐黑化的游侠Clay 好在当他黑化还没彻底的时候, 扶苏突然放下两只手, 停止了抽抽噎噎的哭泣, 一脸懊悔地爆了句粗：“我X！” 他抬起头, 像是刚刚跑完了全程马拉松似的虚脱, 但怔忡的神色倒是不复存在, 而是慢慢站了起来，嫌恶地扫了眼地上的黑色污渍：“这东西到底什么玩意儿？” 安歌也不知道，只好简单地告诉他这玩意儿遍布于小镇的空气中。 扶苏蹒跚着走到喷泉边，接水洗干净脸。安歌站在一旁，忍不住补充：“水里也全都是。” 那少年肉眼可见地全身石化了。 扶苏衣服湿透了大半, 尽管阳光普照, 但十月的天气，被风一吹还是冷得有点哆嗦。而且现在的话题也不适合在公园继续了，扶苏就带着安歌返回了住处。 他住在镇子西边一座独栋双层小屋里，虽然小巧, 但布置得很温馨舒适。当然考虑到无处不在的小黑虫, 看上去再舒适的陈设也无法取悦两人了。 扶苏解释说是同住的室友布置的, 也就是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他身边的那个小胖子。 不过室友现在不在家，工作去了。 安歌就问：“你呢？你不用工作？” 扶苏撩了下刘海：“卡斯特波鲁的居民没有无所事事的废物，我当然也有工作。” 安歌：“哦？什么工作？” 扶苏：“偶像。” 安歌：“听起来就像是无所事事的典范啊……” 扶苏瞪了他一眼：“胡说！我偶尔也很忙的。” 安歌：“比如？” 扶苏：“比如粉丝握手会啊, 甜品店促销啊，布店大甩卖啊……” 安歌：“粉丝握手会我还想得通，大甩卖……偶像去做什么？站在门口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产品样样十元，全部只要十元一件吗？” 扶苏摸着下巴：“这个宣传词还不错，我跟老板说说加上好了……不过站在门口拍手的那是店员，我只需要稍微化点妆，穿着华丽的衣服，在店里搭建的临时舞台上走一圈，朝粉丝们挥挥手就行了。” 他并起右手食指中指，在太阳穴边轻轻一点，做了个帅气的打招呼手势，并且露出堪称迷人的笑容：“小猫咪们，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么夸张过分的台词和动作，少年做出来浑然天成，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意外地十分赏心悦目。 让安歌想起了现实中某个令无数女孩子尖叫着迷的未成年偶像团的成员。 他几乎能想象出粉丝们红着脸尖叫的场景了。 两人稍微闲聊了一会儿平复情绪，然后扶苏才捂着半边脸，慢慢讲了他的事。 他缠着妈妈想要父亲留下的剑，被拒绝后一气之下跑出了村子，在后山迷路了。 他在迷路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据说已经死去的父亲，接着就被带领到卡斯特波鲁镇，和父亲一起定居了下来。 安歌问：“你父亲？难道他在这里做苦行者？” 扶苏摇了摇头：“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他很受周围人爱戴尊敬，绝对不是苦行者。” 接着，不知不觉，扶苏的父亲就消失了。 扶苏很慌张，这些事件又很诡异，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灵异事件，所以就按照记忆里妈妈做过的配方，去采草药泡水喝。 他说着起身，去厨房里拿了个玻璃罐出来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罐子里有一种晒成了黄色的干草，茎干之间长着须根，叶子十分细小，应该是一种伏地生长的植物。 扶苏解释说：“这叫白露草，一年四季都有生长，妈妈说煮水喝可以祛除恶灵。” 安歌试着碰了碰，同时启动野外生存技能。 【白露草，低级药草，能轻微提升精神抗力。】 扶苏说：“多亏我当初给你的草莓奶昔里加了草汁，你才没变成跟其他人一样的鬼样子。” 安歌：“……我谢谢你。” 他觉得最主要是那杯奶昔太大杯，以至于后来他没有喝祭司们送来的那杯水的缘故。 所以，这也就是扶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地方。他依靠着白露草微弱的药力，勉强抵抗着黑色虫子的侵蚀，尽管他渐渐忘记了过去，但仍然记得这个药方，记得不能留在这个城镇里，也不应该让其他人留在城镇里。 以及，那些表露了不愿意留在城镇里的意愿的孩子们，最后无声无息消失了的事。 其实对于消失了的孩子们，不只扶苏一个人记得，别的孩子也有人记得。但他们年纪太小了，只要年长的孩子随便敷衍几句，很多也就傻乎乎相信了。 然后再过上一阵子，也就忘光了。 如果年纪大的偶尔记得，并且质疑的话，年纪大的孩子就会很快消失了。 扶苏记住的却比他们都多，所以他更加理解自己的处境，因而心生恐惧。所以他将疑惑全都藏在心里，从不开口对别人提起。 那些尝试逃离镇子的人，走了就全都没有回来。但扶苏认为他们的逃脱行动从来没成功过。 因为最忠心的守卫们偶尔会感叹：好好过日子不好吗，非要自寻死路。 而且镇子一直都井然有序、平静安详，直到安歌到来才引来一些混乱。 安歌整理着获得的信息，又问了一句：“你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扶苏摇头，皱着眉又想了想，“一开始我们过得还不错，我毕竟……一直想见父亲。但是后来，我越来越想念妈妈，还跟他提议过接妈妈一起来住，被他拒绝了。我以为他不爱妈妈了，就很生气……然后、等回过神的时候，那个人就不见了。” 他说着说着抹了把脸，像是要将忧郁的神色给抹掉一样，“在这里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我到底失踪多久了？妈妈她很着急吧？” 安歌算了算：“你失踪的时候十岁，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所以，你应该比我还大，我今年二十二岁，大哥你二十六了。” 扶苏怔住。 随后惊恐万状：“那、那我还能做偶像吗？” 安歌：……关注的重点是这个吗？ 少年将纤瘦的身躯蜷了起来，头埋在膝盖中间，微微颤抖着：“十……十六年……妈妈她，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了……” 微微颤抖的哭腔，脆弱得令人心碎。 安歌却没给他煽情的机会，而是一巴掌拍在少年后脑上，“别胡思乱想，你以为手链是哪儿来的？” 扶苏瞬间收泪：“对哦。” 安歌又将那把剑取了出来，递给扶苏：“这是你父亲的遗物，也是她叫我交给你的。放心吧，既然你都想起来了，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扶苏没有伸手接，而是扑了上来，连人带剑将安歌紧紧抱住了，趴在他肩头嚎啕大哭。 “谢谢你……大叔……不、不对，小兄弟。我想回家，请带我回家吧！” 安歌叹口气，任少年抱着他哭了个痛快。 处理完这件事，中午都过去了。 虽说目前看来并不是食物的问题，但两人还是都对食物产生了抗拒，就分享了安歌随身带的干粮。 两人又商议好了对策，安歌才离开，并且马不停蹄赶往神殿。 估计是因为有了兰的前车之鉴，神殿的骑士跟祭司们对他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当安歌提出要见神官，就客客气气将他请进了一个房间，并且解释说：“神官正在授课，请先稍等一会儿。” 安歌索性就去探望病人。 三个人都在沉睡，据说是发病撕打了一整晚，才刚刚睡下去。还有装扮像小护士的孩子兢兢业业地守着，很是不方便下手。 所以他只是装着闲极无聊的样子，在神殿内外都逛了一遍，将大体的结构摸了清楚。 他还没逛完，神官就来找他了，才远远地看见了就撒着欢地跑过来，“Clay哥你去哪里了？中午我还想找你一起吃饭，没见到人。” 安歌怀疑过他会派人盯梢，目前看来似乎没有这迹象，稍微放心了一点，“我遇到了扶苏……为了答谢他带路，请他吃了顿饭，顺便聊了聊。” “扶苏？”神官愣了愣，直到身边的护卫低声提醒，才想起来似的，“哦，那个偶像啊。” 他笑嘻嘻搂着安歌往房间里走，“怎么样，这里生活还是挺丰富的吧？我们不但有偶像，还有出版社哦。要是你留下来了，我们还可以搞个话剧社。” 安歌怔住：“……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有说过吧？” 神官温柔地笑了：“Clay哥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安歌中学时参加了学校话剧社，从初一到高二，整整待了五年。虽然大部分都是开心的回忆，但是最不愿意想起来的、最悲伤的事，也全都是那时候发生的。 所以他大学后从没跟人提过，更是绝对没跟翼仔提过话剧社。 虽然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一调查就能知道，但翼仔为什么要去调查他？难不成想查清了底细好跟他结拜成异姓兄弟？ 他和神官一前一后走进房间，看布置应该是神官自己的休息室兼会客室。安歌不等他问就先主动说了：“我愿意为了你留下来……我想要……再参加一次凭依大会。” 翼仔怔住了，然后突然绽开无比开心的笑容，上前一把狠狠抱住了他，手臂是如此用力，像是要将安歌嵌进自己怀里，“太好了，Clay哥，你愿意就……太好了！我真高兴你愿意留下来……放心吧，我会多派几个人帮你，不会有危险的。” 他激动得像是刚刚拆完家的哈士奇，在安歌怀里心满意足地又拱又蹭。安歌终于受不了，黑着脸把他推开：“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我绝对不剪头发，也不换那破布衣服！” 翼仔连连点头：“嗯嗯！我们不换，不换！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不过……武器还是得象征性上交的。” 这一点也能理解，所以安歌特意在村子里多买了备用武器藏包裹里，这时候也就做出为难的表情，将短弓和匕首交给了神官的贴身护卫。 接下来，安歌要做的，就只有等待。 和潜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个昨天忘记了的小剧场…… 在安歌拿出手链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表情图…… 安歌：来来来，叔叔给你看个宝贝.jpg 扶苏：=——=警察蜀黍这里有变态！ 安歌：这个OOC的怪物是谁！？ 翼仔：我我我我要看！ 安歌：=——=给你看老二。（把这个OOC的怪物拖出去！） 翼仔：Clay哥！！竟、竟然这么直接，我我我可是乖孩子……不过既然你强烈要我看的话…… 粉红公仔兔：？？？ 第067章 察觉真相 夜深人静, 万籁俱寂。 卡斯特波鲁也和其它所有的城镇一样，除了极少数人外，大部分已经沉入了梦乡。 神殿护卫们全副武装。新上任的护卫队长杰是个个头高大魁梧的少年, 国字脸严肃无比。他又重新确认了一次巡逻和驻守人员的情况, 这才准备回去宿舍休息。 白色石头的走廊地板被打磨得光可鉴人, 杰总是暗暗担忧那些看上去轻飘飘的小姑娘们会在地板上滑一跤。 正当他毫无意义地打量着地板时, 视线余光突然瞟到了什么阴影一闪而逝。 他立刻拔出了剑, 大喊一声“什么人！”, 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守卫们也跟着冲了过去，神殿角落的柱子底下，一只狸花猫被浩浩荡荡冲来的人群吓了一跳，炸着毛逃走了。 大家轻松地笑起来，纷纷收起了武器, “队长, 你紧张过头了。上上次是小祭祀丽丽，上次是屋檐下的燕子，这次又是猫。下次该不会是蜘蛛吧？” 大家哄笑着，杰摸了摸头, 赧然地跟着笑, 守卫们开始散去, 回到各自岗位。 经过短暂的纷乱后，神殿再次回复了宁静。 额外参加巡逻的成员也完成了工作，返回宿舍里休息。 一片寂静中，从大殿角落的某根柱子顶部阴影里慢慢探出一条身影来。 安歌无声无息地滑下柱子, 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扣紧天花板石雕而僵硬的手脚。 那个队长十分警觉，感知也足够高，要不是安歌反应得快，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避开守卫，利用家具和柱子的阴影潜入到病人们所在的走廊。 隔着门也能听见里面吵闹得很。 小喵是圣武士，力量高于常人，普通的圣职者根本压制不住她。 他听见门里传来如同撕打的声音，一个女孩说：“不行，还是得绑起来。” 然后是小喵濒临崩溃的嘶哑哭声：“砍掉吧！砍了吧，那不是我的手！不是！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是什么容器破裂的乒乓响声。 在小喵旁边的房间里住的是督军义气，他的情况跟小喵比起来只差不好。安歌甚至怀疑他听见了一两声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好在这游戏里疗伤法术都是瞬间治愈的，断个骨头也不算啥。 他还不甘心，又往走廊深处走去，最后到了小雨的房间门口。这里就和其他两人的房间不同，显得十分安静。 安歌谨慎地打开门，发现他终于走运了一次，房间里只有小雨一个人在。 估计是另外两位太难应付，动用了神殿中的大部分人手。 小雨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右手被牢牢地绑在床柱子上，时不时地会抽搐几下，想要奋力挣扎开。 她偶尔被惊醒，都是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挣扎的右手。法师体力是弱项，所以那只手虽然像是有独立意志似的作天作地，怎奈比不上圣武士和督军体力强横，只能娇弱无力地反抗两下子。 安歌进了门，轻轻唤醒了小雨。 法师妹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镇定和机警，这可帮了大忙了。她虽然先吓了一跳，但见到是安歌后，立刻冷静了下来，“Clay？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安歌解释说：“我白天来过，你们都在睡觉，晚上又不让我进来……再说了，我想跟你商量的事，也不太方便让NPC们听见。” 小雨的脸色有点古怪，安歌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想说什么？” 安歌沉吟：“能先跟我说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雨叹气：“我也不知道……” 她和义气作为苦行者留下来，当晚被带去了苦行者的集体宿舍。苦行者们虽然面对外人如同惊弓之鸟，但对同样成为了苦行者的小雨和义气还是很友善的。 然后，他俩当晚就突然发作了，好在小雨的法术等级比较低，施法要配合咒语，所以没有造成太多的损害。只是义气单手挥着把砸碎的椅子，打伤了好几个人。 他们又不得不返回神殿，并且在神殿里遇到了同样发作的小喵，然后，在这之后的事，安歌也都知道了。 小雨说着说着，纤瘦的肩膀就抖了起来，“Clay……我觉得很不对劲，这恐怕不是什么神明凭依的后遗症……你听说过异手综合症吗？” 安歌摇了摇头，小雨就解释：“就是……大脑的胼胝体受损，会导致的一种神经病症。它的症状就是患者会感觉有只手不受自己控制，像是变成了独立个体……甚至反过来攻击、杀害自己。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对不对？” 安歌觉得这个想法并不是太过出乎他的意料，而是一边留神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小声和小雨讨论，“嗯，一模一样。你说这是大脑胼胝体受损导致的？也就是说，起因是大脑生病？” 小雨点头：“一般是中风患者容易患病，又或者大脑手术后遗症，又或者脑感染。这种损伤不可逆，所以是……治不好的。Clay……怎么办，我、我好害怕。” 安歌安慰她：“我们在哪儿，你忘了吗？就算理论上治不好，只要能回去就行。” 小雨却仍然很沮丧：“我这样……根本用不了法术，废人一个，我、我没信心。” 安歌揉了揉她的头，“别担心。其实这个理论如果成立，那多半是因为脑感染造成的，的确跟神明凭依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样就好办了……” 小雨：“诶？好办？” 安歌迟疑了下，还是说：“我可能有办法，但是，不一定有用，你愿不愿意试试？” 小雨用力点头，突然被自己右臂狠狠拽过去，眼看头就要撞在墙上，还好及时被安歌拉住了。 她白着脸喘息着，“你看，我哪儿还有退路，不管什么办法，没关系的，让我试试吧。” 安歌就去找了个杯子，倒半杯水，滴入一滴风油精，递给她：“喝下去。” 小雨瞪大眼睛：“风油精？？哪里来的？？” 安歌：“说来话长，这本来是我的护身符，早知道多带几瓶了。” 小雨一脸不可置信，但还是把水喝下去了。 接下来的流程跟扶苏的遭遇大同小异，小雨的眼角和鼻孔也流淌出了不少黑色液体，妹子受不了地干呕起来，用了好几杯水把污垢洗干净。 这治疗是立竿见影的，小雨突然就急着去解开了绑手的绳子，一边抱着自己的右手，一边拼命忍着高兴得要叫出来的冲动。 “Clay你是天才！哇我好了！呜哇感觉到了，我的手回来了……得救了！” 安歌只得一次次告诫她安静，小雨好容易才忍住了，捂着嘴小声说：“那，小喵和义气也有救了……” 安歌说：“小雨，我会想办法救他们的，不过这件事，你得先隐瞒一下，装作还是生病的样子。” 小雨眨巴下眼睛，“你怀疑……那、那些NPC可能知道这不是神明凭依？” 安歌点头，有句话没能说出口——别的NPC不好说，但是神官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尽管如此，神官却依然希望安歌感染。 真的是因为感染了才能成为卡斯特波鲁的居民吗？ 小雨倒是很理智：“我明白了。你帮我绑起来吧。” 安歌又帮她将右手绑回去床柱上，接着问：“小雨，我有办法带大家一起离开这里，但是姑且先确认一下，你打算留下来吗？” 小雨迟疑了一下，突然用力摇头：“没有意义了，我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回归现实。” 她咧嘴嘻嘻一笑：“难免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嘛……我错了……我也会劝小喵跟义气的，我们什么时候走？” 安歌说：“下次凭依大会。” 小雨担忧地盯着他：“Clay，就算你有那个、那个，可是凭依大会还是太危险了，别冒险比较好……” 安歌问：“我们的职业是什么？” 小雨：“……冒险者……” “冒险者不冒险怎么行？” 小雨默默低下了头，“那、那我也参加。” 安歌：“别急，我估计很快就会再有一次凭依大会的，到时候你们不参加也得被迫参加。这几天你就在神殿里偷偷收集点情报。既然没有什么双子神凭依，那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那群未成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雨：“我觉得卖的是病毒不是药……” 安歌失笑，又叮嘱了她几句，察觉到另外两个房间的动静渐渐变小了，不得不中断了交谈，起身离开。 离开神殿前，他再次鼓起勇气，将风油精抹到了眼睛上。 眼前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却和他预料的差不多——黑色的虫子浓度比别处更高，而且，甚至于能够看出如同洋流般的分层。 有一股黑色烟雾如同烟柱般格外浓黑，一直连到了神殿外面的广场。 而那个位置，有守卫长期驻守，闲杂人等甚至不允许出现在附近。四周又全都是毫无遮掩的空旷场地，完全没有用以遮掩行踪的建筑物。唯有凭依大会的时候，才有可能接近。 那个祈愿池，如同异形的火山似的，不断地喷涌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虫群，黑色的烟雾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将整座镇子笼罩其中。 安歌离开了神殿，悄悄返回住处，从特意打开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然后心有余悸地自己也服用了一滴风油精。 火辣辣的滋味直冲大脑，他也忍不住蹲下来呛咳了几声，液体从眼角一颗颗滴落。是晶莹剔透的眼泪，完全没有受到感染。 安歌只是单纯地，哭了而已。 既觉得失望，又觉得丢人，难堪得无地自容。 他对那个单纯地、热烈地信赖着他、敬爱着他的男孩子，究竟抱着怎样不可告人又不堪入目的欲望啊…… 以至于会被莫名其妙的怪物所蛊惑，奢望起根本不配拥有的东西来了。 就好像，话剧社的时候那样。 第068章 如何激怒Clay哥 他明明从那时候起就发誓, 绝对不自作多情，绝对不先对人动心的。怎么还是没能做到？ 实在是太失败了。 仅仅三天后，就到了新的凭依大会的时间了。 安歌推测, 是因为这些“人”, 急着想要让他尽快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缘故。 这几天里他发挥了全部的演技, 毕竟有话剧社的功底, 竟然没被拆穿, 就连神官也一如既往地叫着Clay哥, 带着喜悦和期待向他描述着留下来后，两个人会有什么样快乐的日子。 安歌越是听就越觉得刺耳扎心，面上还不得不保持微笑，简直深刻体会了演员的辛酸。 再度展开的凭依大会，参与人数比上次少很多, 除了安歌和三个队友外, 还有两个灰袍的苦行者也愿意再次尝试。 但准备工作和镇民的重视程度丝毫不逊于上次，所有人也依然集合到了广场，开始了虔诚的吟唱。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在神官现身之前, 安歌一个手势, 小喵和义气就偷偷喝下了他提前塞给两个人的兑水风油精。 安歌则直接在池子里将风油精瓶子从包裹里取出来, 攥在手里一通狠摇，让近乎满瓶的液体通通融进了池水中。 他的动作溅起了水花，显然引起了周围两名祭祀的疑心，他们不敢停下吟唱, 却用阴沉的目光注视着他。岸边的护卫们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开始往安歌所在的位置集中。 就在这时，池水中央突然如同煮沸似的翻腾起来，而后有什么东西从水底冲了出来，哗啦啦的水浪冲得周围人站立不稳，被冲得随波逐流，甚至有人被冲上了岸边。 这次却没人顾得上将上岸的人赶下水了，就连吟唱声都有所减缓，年纪小的孩子们中止了吟唱，尖叫了起来。 “就是现在！”安歌大吼，小雨急忙甩掉了假装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抽出匕首去给小喵和义气松绑。 “你们做什么！”其中一名白袍的祭祀少年怒吼，“来人，阻止他们！”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以杰为首的护卫队仍然呆呆站在原地，被淋得一身湿透，却仍然望着水池上方发呆。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发生了奇迹，安歌觉得整个池子都散发着风油精的刺激气味，天空的黑烟仿佛比平时更加沉重，如同缺乏热度的煤灰一般在往地上坠落。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这些缩小无数倍的小蝌蚪不像平时那样摇摆着扁尾巴欢快游动，而是缩成了一颗颗小黑粒，死气沉沉地落到了地上。 而掀起了喧嚣波浪的东西，此刻悬停在水池上方，是一颗肉红色的、直径差不多长达三米的、类似于大脑形状的怪物。明显不同于池水的粘液覆盖了怪物全身，正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它像是遭到了什么伤害似的，正剧烈地抖动整个身体和所有触手。 之所以说是“类似于”，因为这个大脑上面长满了长长的触手，倒更像一只变异的章鱼——这个比喻出自义气：“这啥玩意儿？好像章鱼啊……” 安歌却不能苟同：“章鱼只在一头长触手，这怪物满身都是触手，还没五官，明明像颗红毛丹……鉴于颜色不够红，准确地说，是像颗没成熟的红毛丹。” 小雨躲在小喵身后瑟瑟发抖：“呜呜……你们够了！那是个夺心魔啊啊啊啊！好恶心啊啊啊啊！” 夺心魔，又叫灵吸怪，是一种令最邪恶的黑暗生物也会心生畏惧的恐怖怪物。他们一般有着令人作呕的丑恶外形，擅长强迫其他智慧生物服从自己，甚至能够以摧毁心智作为攻击手段—— 换成游戏术语就是：擅长迷惑人以及精神攻击。 夺心魔也有很多种变种，其中之一就是主脑——它能长到三米左右大小，控制许多生物为自己服务。 另外就是，夺心魔不管变异成什么形态、攻击手段或者生存方式有多大的差异，有一点则是不会改变的：它们必须以脑为食，而且越是高智商的脑就越有营养。一旦停止进食，就会死去。 而这颗圆乎乎的红毛丹看起来显然没缺过粮食。 周围的人全部停止了吟唱，全都在看着那颗红毛丹……不对夺心魔主脑，神色已经不只是呆滞，而是可以称之为失去了自我意志。 “先、现在怎么办？”小雨忙施展了个她仅有的防御法术——元素护盾，然后紧张地咬着指甲，“不是说……可以逃走吗？” 安歌紧紧抓着龙晶石，“再等等……浓度太大了。” 他担心现在开启传送门，反而会令这些虫子的感染扩散到别处，而风油精发挥了十分好的杀毒作用，能减少一点是一点。 老男爵和他商议好了，他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领主塔的传送阵，一旦连通，十分钟内就可以将军队送过来。 所以他必须等待，至少等周围黑压压的烟雾颜色变淡一点。 在诡异的静默中，翼仔低声的叹息响了起来。 神官随意拨开僵直成木偶的人群，朝安歌走了过来，最后停在水池边：“Clay哥，我已经尽力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上钩呢？” 神官白袍下露出紫红绿的皮肤，皮肤上的粘液闪着令人作呕的光。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个发出叫安歌再熟悉不过的男孩嗓音的东西，头部已经完全、彻底异化成了一只完整的章鱼。 肉红色的圆滚滚的头、黑色的没有眼皮跟瞳孔的眼睛，嘴的周围长着四条触手，在空气里诡异地蠕动着。 安歌取出新的短弓，瞄准了那只章鱼怪：“我早就觉得有问题了，所以归根结底，这个镇子不过是你们的饲养场？” 章鱼怪竖起一根紫红色的手指摇了摇：“你错了，Clay哥。只有我一个，没有我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平常寸步不离的八个护卫也拨开人群走近了，同样都是章鱼脑袋、颜色诡异的皮肤，十分恶心的造型。 九只章鱼怪并排站一起，威慑力和恐惧程度岂止是翻了九倍。 但是他说的话安歌有点不太明白，小雨却又在身后小声说：“是脑魔像……” 主脑可以通过出芽生殖的方式，分离出独立的个体，用粘液覆盖它们，形成一个个可以单独行动的人形，用以欺骗他人、或者是担任护卫主脑的工作。 而这些个体，就称之为脑魔像。 安歌听完解释，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半空中紧紧蜷缩成一团的红毛丹，除了愤怒还感觉到了强烈的讽刺。 ……如果翼仔知道，安歌将一团恶心的章鱼肉当做了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穿着神官袍的脑魔像继续说：“尽管你背叛了我，Clay哥，但是我仍然不愿意伤害你，毕竟你是这么重要……我希望可以多和你生活一段时光。” 安歌试探着问：“你现在说的重要，该不会是指我的脑特别有营养吧？” 脑魔像嘴周围的触手扭动得更欢快了：“正确！我实在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营养丰富的高智商大脑了，难得一见的梦幻逸品，一定要留到肚子最饿的时候好好品尝。” 安歌：“呵呵，我谢谢你一户口本。” 小雨：“呜……输了，身为法师竟然在智力方面输给了游侠！” 义气：“身、身为督军，智力明明是关键属性，竟然输给了游侠！” 小喵冷淡插话：“哦？你们想让这头红毛丹好好品尝吗？” 两个人齐齐摇头。 “总之，我无意与你为敌，Clay哥，我明明很喜欢你的。”脑魔像继续叹气，“能不能请你们，放下武器？然后，我答应你们，会让你们做快乐的卡斯特波鲁居民，度过相当长一段令人满意的时光，你们不会后悔的。” 而安歌原本就想拖延时间，脑魔像竟然试图劝降他们，这正中下怀，“你用这招到底骗了多少人？” 脑魔像摊开紫红色的双手，粘液甚至顺着他的指头滴滴答答往下掉，“所有人，包括你的同伴们。要不是你，他们都会心甘情愿地给我做牛做马。所以，为什么偏偏你不肯上当呢，我本来以为你已经上钩了……” 他若有所思抚摸着自己嘴周围的触手，突然啊了一声，明明只是颗章鱼脑袋，可是安歌却看懂了他的表情。 这只怪物竟然充满嘲讽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哎呀是我失误了，我怎么会跟你说做兄弟？实在是经验不足啊……原来你对他……” “住口！”安歌只觉得气血上涌，举起短弓瞄准了脑魔像。 与此同时，半空的红毛丹突然弹出一条触手，如同利箭破空，瞄准了安歌的头部。 “当心！”小喵急忙喊了一声，实在来不及了，只能扑上去一挡。 触手击中了她的后脑，血花四溅。 小雨短促地尖叫，随后果断地朝着主脑扔出了一个火球术。 九只章鱼怪也在此时展开了攻击，嘴周围的触手剧烈地挥舞着，强烈的、尖锐的眩晕感一波波袭来。 安歌站立不稳，踉跄得整个人都沉进水池里，被风油精味的池水一刺激，顿时又清醒过来。 他暗道一声侥幸，都说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他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要不是这瓶风油精，他们估计得全军覆没。 他扶住了昏迷不醒的小喵，往她嘴里灌最贵的一瓶治疗药剂，一边大声说：“别怕！他不敢进池子来，只要防御住远程攻击。精神攻击也不怕，往水里一沉就能避开。” 那只章鱼怪突然又笑了笑，“你真这么以为吗？那这些人呢？” 周围静默呆滞的镇民们像是突然通了电的玩偶，全都回过神来。 他们面无表情地看向池子里的冒险者们，并且纷纷迈开脚步，往池子里冲来。 安歌咬咬牙，终于从衣服里扯出了龙晶，大声喊道：“以大法师塔的名义，开启传送门！” 龙晶毫无动静。 第069章 执子之手 电光火石间, 安歌紧张地思考着对策，最前面的少年已经扑通跳下了水，随后却僵直在水中。 他身后的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往水里跳, 随后都僵直在水中。 黑色的液体从他们眼睛里、鼻孔里流淌出来, 然后, 有的开始抱着头尖叫, 有的慌慌张张四处乱跑, 甚至转过身往人群用来的方向逆向前进, 和依然奋不顾身冲向水池的镇民们推推搡搡，纠缠在一起。 这哪儿是什么“一只特立独行的小红鞋”模组啊，分明是“总是非常热闹的池塘派对”。 安歌居然还有闲心吐槽。 跳下水占据水池的人越来越多，虽然现在还在混乱，但是风油精的净化能力是有限的, 明显变淡了的味道就足以证明。一旦消失, 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背后则是时不时搞偷袭的主脑，和在岸上虎视眈眈的九头脑魔像。 小喵还算镇定，小雨和义气却已经慌了，一直喊着“Clay！Clay！到底怎么了？现在怎么办？” 而他手里唯一的王牌竟然该死地不起作用了…… 安歌将兔子取出来扔到了水池里, 说道：“我们先合力杀了主脑。” 话音才落, 手里的龙晶突然闪了一下, 突然爆发出夺目的紫色强光，光芒汇聚成一条线落在水池边缘的岸上，哗地扩散成了椭圆形的漩涡。 传送门终于打开了。 什么破龙晶，启动个法术还带延迟的, 该升级了！ 安歌愤怒吐槽。 义气见了急忙转身往漩涡走去，安歌喊住了他：“等等，我们必须守住传送门，让女孩子们先走，小雨，你带上小喵。” 义气一副犹豫的模样，小雨却皱着眉反驳：“这种时候搞什么性别歧视？应该我和义气留下来，Clay先带小喵走。” 督军能充当半个肉盾，加上法师的输出，确实比游侠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要好得多。 但是他们不知道安歌还有杀手锏。 他闪开了主脑甩过来的触手，随手回击一箭，大量触手盘曲在一起形成了盾牌，硬生生挡住箭矢。 一道粉红色闪电从水里嗖地窜到主脑上，老二利爪挥舞，将几根试图抽打它的触手抓得血肉飞溅。 无声的哀嚎抽打着玩家们的神经，奋不顾身冲进水池的人群开始放缓脚步，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歌察觉到了，大声喊着：“义气带小喵先走，小雨跟着我，不用担心那些人，主脑被攻击时控制力就会减弱。” “我、我去带人一起过来！”义气回应了一句，立刻背着小喵，艰难穿过池水，爬上岸钻进了漩涡。 “孩子们，我的孩子们，先杀了他们。”主脑低声喊着，庞大而柔软的身躯蜷曲起来，在半空翻转着，粉红兔子四个爪子都亮出尖利的锋刃，荡秋千似的抓在一根粗壮的触手上。 “那……是什么？”小雨呆呆地问。 安歌想了想：“秘密武器。” 老二也在这时传来抱怨：“难吃。” 安歌抚慰了它，“打完这一场，就给你十斤鲜嫩多汁的苜蓿草。” 老二：“二十斤！”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安歌：“十五。” 老二顿时干劲十足，猛一个蹦跶又跳到了主脑上。 一直施展精神攻击的章鱼怪终于也行动了，其中五只跳进水池里，并且各自抽出了武器。 长剑、硬头锤、连枷，全都是近战武器。 以杰为首的骑士们也有一部分边流着黑色的眼泪，边大喊：“为我们的主！” 安歌不断抽出箭往两边攻击，同时施展分裂箭，两道飞矢击倒了敌人，然而更多的人还在不断靠近。 他说：“小雨，你照我说的准备了闪电法球了吧？现在就用这个法术，往那边扔。” 小雨呆了呆：“可、可是！” 安歌强调：“快，听我的。” 小雨用力点头，快速念了咒语，手里的法杖高高举起。 一个跟篮球差不多大小，环绕噼里啪啦电弧的银色球体呼啸着冲进了骑士们中间，伴随滋啦啦的声音炸裂开。 强大的电流在水中传导，除了被击中的倒霉蛋外，整个池子里的生物都被电得全身抽搐、肌肉短暂僵硬。 其中以穿着金属盔甲的骑士们最为严重，有几人直接沉进了池底，又被同样动作僵硬的同伴们吃力地拖出来。 安歌和小雨虽然也不能幸免，但是情况却好了太多，最多也就是全身发麻而已，全靠元素护盾抵挡了伤害。 小雨这才醒悟：“难怪让我准备的元素护盾是雷电系的……原来你早就想到了。” 安歌说：“防患未然而已。” 他拖着小雨往后撤，终于退到了传送阵附近，幸存的脑魔像冲了过来，手中的剑高高举起，一边怒吼着：“你都做了什么！？” 安歌将小雨抱起来，伴随女孩的尖叫，把她扔进了传送的漩涡里，然后一个翻滚避开脑魔像的攻击，从传送阵的附近爬上了岸。 一条黑色的扭曲光带从脑魔像指尖冲出来，从后背钻进安歌的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安歌突然感觉恶寒，膝盖一软摔倒在地，终于切身体会了一次，何谓“感觉身体被掏空”。体力条则肉眼可见地被砍掉了一半。 那只脑魔像大步追了上来，继续怒吼着：“我不过是想和孩子们平静地生活！和这些可爱的人类，和我的孩子们！你们这些食物，不老老实实被吃也就算了，竟还敢来破坏我的生活！该死！该死！该死！” “和人类一起生活下去？你是变态吗，喜欢跟自己的食物一起生活。”安歌一边冷嘲热讽试图拖延时间，一边努力积攒着体力。 “我想要，被爱！我很，孤独！人类会爱我，大家明明全都爱着我的。都是你破坏了一切，你去死！” “别自欺欺人了，不对，我应该说——别自欺欺魔了。大家爱的是自己心目中那个人，跟你毫无关系。你不过是靠欺骗得到了一点虚假的关注而已，骗来的爱也算是爱吗？” “为什么不算？只要他们相信我是被爱的那个人，我就一直能被爱下去……只要杀了你，吃了你的脑，我就能……得到力量，恢复这一切！” 脑魔像终于追上了安歌，举高了剑朝着他头顶狠狠砍下去。 之前法术的影响还在安歌身体里残留，他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一边召唤老二。兔子却在赶来的时候被大量的触手给缠住了，就算它四爪翻飞，一时间也无法破坏所有的触手。 安歌撑着地面使劲一滚，躲开了第一剑，眼角暼到有镇民也冲了过来，简直雪上加霜。 他索性横下心要拼个鱼死网破，冲过来的镇民却一剑刺穿了脑魔像的肚子。 脑魔像怒吼着，退化成触手的手臂狠狠一扫，将那个镇民——安歌终于看清了，是扶苏——抽开了。 扶苏双手紧紧抓着长剑，被抽飞的时候长剑也从脑魔像肚子里拔出来，带出了油绿难闻的液体。 他显然受伤不轻，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继续两手持剑，对准了朝他伸出手施展法术的脑魔像，大声吼着：“我要像爸爸一样战斗，我不怕你！” 安歌趁着这一刻的机会，取出治疗药剂喝了下去，然后再度施展招式，一连三发箭矢射中脑魔像后背。 那只脑魔像颓然倒下，扶苏一放松，立刻跟着倒下。 安歌上前搀扶他，少年吓得够呛，两腿发着抖，却还在嘴硬：“我、我没事的……” “扶苏！”老板娘的洪亮嗓音突然传了过来，看来传送阵那头终于有人赶来了。 老板娘提着湿漉漉的裙摆冲了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少年，“你、你就是我的扶苏吧？我认得出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来，你是我儿子，对不对！” 扶苏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失败了，还是半靠着安歌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老板娘笑起来：“妈妈，是我啊！” 老板娘紧跑了几步咚地跪下来，力度之大，听得安歌心里一颤。而那母子俩已经哭着拥抱在一起了。 既然母子相认，任务完成，安歌觉得没他什么事了，就起身往水池边走去。 士兵们从传送阵里源源不绝地走出来，和剩下的脑魔像、镇民们战斗在一起。 老二已经钻通了整个主脑，带着一身可疑的粘液血肉落进水里。安歌已经想好了，回去后无论如何要给公仔洗个澡才行。 接下来，就只是战斗收尾、打扫战场的工作，这些都是老男爵的职责，跟冒险者无关了…… 刚这么想着，安歌就听见义气正义感十足的吼声：“为了熊心堡的领主和百姓而战！打败邪恶的夺心魔！” 督军战吼提升士气，NPC士兵们也跟着一呼百应，精神抖擞地冲向了敌人。厮杀声四起。 安歌：……真会捡漏。 小雨也从传送门里钻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脸红红的，“Clay，你刚刚好帅啊，我差点都动心了。”小雨捂着脸，“放心吧，小喵还活着，虽然濒死，不过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安歌总算松口气：“那就好。” 小雨又说：“这次……50%的存活率，已经蛮高了，出乎我的预料。我本来以为死定了，又是变态杀人魔的盗贼，又是性格暴躁的战士什么的，根本没办法战斗嘛。” 安歌无言以对，不过小雨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还好有靠谱的队友，小喵，义气，还有你……我真是太幸运了。总之！我的意思是，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这个……回去你要是愿意的话，能不能联系我呀？” 她说着就塞给安歌一张纸条，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开了。 安歌打开纸条，是串手机号。 确实也有多结交些同伴的必要，安歌就将纸条收了起来。 再剩下的，就是四名冒险者接受领主和老板娘、还有熊爪村村长的感谢。 孔英锐也顺利带回了妹妹，孔裕晶被感染的时间很短，所以痊愈得也快。但农夫青年之前把房子跟地都卖了，一无所有，只能硬着头皮送上口头感谢，同时还要被妹妹一个劲骂笨蛋。 安歌不忍心，想把钱还给他，毕竟农夫的固定资产总共就卖了三十枚金币，还不够冒险者一组治疗药剂的钱。 但是村长赶来了，将房子和地还给孔英锐，又送给冒险者们配得上他们努力的赏金。 结果还算是皆大欢喜。老板娘找回了儿子，不过之前把能用的装备都交给安歌了，所以也只是送了丰厚的赏金。 而老男爵不仅找回了外孙，如今还铲除了领地毒瘤，救回大部分失踪者，民众们据说也十分欢欣鼓舞，消息甚至传到了国王那里。 因此老男爵慷慨地打开了领主塔的宝库，允许每个人挑选一件装备。 不过鉴于这只是个初级团，熊心堡又是著名的穷困地区，所以领主的宝库里也没什么特别逆天的魔法装备。 安歌看了一圈没发现需要的装备，想起翼仔一直没有适合的防具，就挑了件黑色的皮甲。 【黑叶护甲+1：在每场遭遇中，当敌人对你发起第一次攻击时，获得AC+2】 简单地说，可以理解为每次发生战斗时，穿上盔甲的人不容易被偷袭、受伤的可能性也会下降一些。 尽管心里还在想着，我干嘛要为他操这么多心？冒个险还要带手信回去吗？ 然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指着那件盔甲说：“就这个。” 等结束冒险，回到整备空间时，被强制封锁的相关记忆立刻恢复了。 他立刻想起来当初是吐槽什么了。 这哪儿是什么“特立独行的小红鞋”？明明就是“特立独行的夺心魔。”想和人类一起过像人类一样的生活的夺心魔，世所罕见，相当地特立独行。 按照其他冒险者经历的流程，他们拿到龙晶项链，就算开启了传送阵，也只是将军队带过去送死的。 因为夺心魔主脑释放的那些微小蝌蚪，全都是他所谓的“孩子们”，他们会寄生在人类脑中，努力成长，然后，大概数以亿计的蝌蚪里会有那么一两个进化成功，再过上几百年，成长为另一个夺心魔完全体。 异手综合症，则是这些东西在人脑里造成破坏而引发的。这个算是这一只夺心魔与众不同的特征。 另一个特征是，它的“孩子们”只喜欢寄居在未成年们的脑中，如果是成年人，则会很快吃光他们的大脑，然后换下一个。这也是为什么城镇有大量未成年的缘故。 苦行者们都活不过三个月，要么被蝌蚪们吃了，要么被夺心魔吃了。 如果没有人识破，冒险者们最糟的下场就是被骗上几个月然后被吃掉大脑。 当然，说它特立独行，还不只这些。通常夺心魔生活在地底，也不会一次性捕获这么多人为他服务。 但这一只好像对人类有某种眷恋，所以甚至建设了一个镇子，维持着和人类社会相似的结构，让食物们跟温床们过得开心愉快。 就好像它跟安歌说的那样，想要被爱，哪怕用欺骗的手段，也要被人类爱着。 因为只有人类，既懂得去爱别人、同时又最好哄骗，而且脑也很好吃、营养充足，有这么多优点的种族可不多见。 安歌对此只有一个感想：不可理喻。 安歌翻过其他通关团队的战报，相比之下，他们这个团队通关时间是最短的、过程是最简单的……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写战报了。 其他人的战报艰苦卓绝，军队全军覆没、他们利用传送阵逃走，然后采集了大量的白露草用来抵抗感染，还跑很远去大法师塔请求援助。 然后从外部拼命攻打卡斯特波鲁，有的支线任务全都失败，有的中途就丧生了。还有更过分的，受到蛊惑的队友甚至心甘情愿做夺心魔的舔狗兼储备粮，反过来对同伴拔剑相向。 总之完成得非常费劲。 然后他写战报，说只要一瓶风油精就能搞定，如果不够，就多带几瓶？？ 感觉会出事怎么办？ 安歌掩面叹息。 他在整备空间磨蹭了很久，实在拖不下去了，才硬着头皮选择退出。 才退出就看见越子墨从对面沙发上起身，长腿一迈就靠过来紧紧搂住他，“吓死我了……好多僵尸……烧都烧不完，队友全死了，我差点以为我也……嗯？安哥？” 安歌条件反射推开了他，看见男孩吃惊的神色又有些愧疚和心虚，索性从包裹里取出黑叶护甲塞给他，“给你的。” 越子墨立刻兴高采烈地收下了，“哇，礼物啊，谢谢安哥！我好开心！对了对了我也有礼物给你。” 他也从包裹里取出一枚银色戒指，拉着安歌的手就往手指上套，还是右手无名指。安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呆呆地让他套上了。 “这是个隐形戒指，不是指环王里那个，不会让人发疯的放心。就是普通的隐形戒指，不过每天只能用十分钟。好在可以分次使用，累计十分钟，可以真的隐形哦，谁都看不见那种。” 安歌僵硬地听着，“谢、谢谢。” 越子墨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欣赏：“哇，挺合适的，安哥，你的手真好看……对了我们去吃火锅吧？喜洋洋上了新锅底，我还没尝过呢。川式豆沙肚条锅跟日式寿喜锅，两个一起点吧？” 安歌说：“我、我有点累了，抱歉，我想休息一下。” 越子墨愣了愣，忙松了手，“哦，哦，好的，那先休息一下……” 安歌逃似的躲回了房间，完全不敢看越子墨的脸。 越子墨站在原地看着青年离开，柔和的神色渐渐消失了，俊美的面容像冰雪一样冷。 “你也要，抛弃我吗？” 第070章 出柜很容易 那之后, 安歌的态度就微妙地改变了。 甚至可以直接去掉微妙两个字，直接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正好又临近期末，安歌就借口查资料写论文和准备考试之类借口每天早出晚归, 尽量避免和越子墨碰面。 男孩当然也察觉到了, 一开始也会打电话来问他回不回家吃饭——他已经很自然地将两人合住的房子成为家了。 在被安歌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拒绝了几次后, 终于不再打来了。 安歌这几天赖在瞿教授的资料室里, 承包了最枯燥的视频资料整理的工作, 叫封晨刮目相看：“你为了田野调查的名额可真是努力啊！” 他无从辩解, 只好默认了。 其他人都走了后，他一个人坐在电脑跟前，看着视频里的朴实农民在侃侃而谈，说着似曾相识的民间故事。 视线几次下意识溜到手机上。 明明越子墨打电话来他也怂到只会拒绝，现在人家不打了, 他又失落了。 说起来也真是……矫情。 手机安安静静, 安歌的心空空落落。 他又瞅了几次，终于没忍住，点开了聊天软件，偷窥越子墨的朋友圈。 越子墨表现在外的, 是个非常积极享受生活的现充, 并且酷爱发朋友圈, 还特喜欢往网红店凑热闹，买杯奶茶都要拍个照给大家看。 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然后，给他点赞和评论的人通常也很多，都和他很熟络的样子。 可见这娃其实人缘挺好的。 他刚刚发了条朋友圈, 拍的是家网红烤肉店，说在这家店里给一个朋友庆生。 就这么一条朋友圈，点赞达到三位数，评论几十条，有调侃有吹捧，越子墨回得也勤，嘻嘻哈哈地跟大家互动着。 窗外早就天黑了，安歌也没开灯，圈在椅子上不动，默默地刷手机，继续偷窥。 越子墨仿佛知道他在偷窥似的，突然又发了一条动态。 配的照片是一张堆满了精心包装礼物盒的桌子，然后感叹：不愧是经管院的小公举。 安歌心里一酸，给朋友庆生不告诉他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女孩子。 酸完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十分可笑。 接着再刷新就看见有人评论。 独行的灰太狼：那你送什么礼物给小公举？ Victor：最好的礼物当然是送他自己。滑稽.jpg 南无九根木：what！！今晚有好戏看？不……悲剧看？猛男落泪.jpg 越子墨：别闹，真把我送了，怕不是分分钟被小公举的粉丝团打死。 萌萌很萌：错，要真送了，怕不是小公举分分钟被你的粉丝团打死。滑稽.jpg 越子墨：我不是，我没有，别扶缩啊！否认三连.jpg 安歌忍无可忍，退出了应用界面。 天气很冷，瞿教授的资料室又位于办公楼十楼的角落，风呼呼地吹着。安歌裹紧了大衣，如同幽魂似的下楼，穿过空荡荡的校园，一路走回了家。 求仁得仁，他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何况，现在哪里是纠结这些无聊情绪的时候？ 一转眼又过去五天，距离下一次模组没多少日子了，他还想去特对委找张鸿聊聊，跟前辈们交流交流经验。 然后……无论如何，越子墨是个非常可靠的搭档，不应该为了这种事和他疏远，这几乎是危及自己性命的错误决定。 安歌决定藏好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好地跟越子墨做朋友，合力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游戏里生存得尽可能久一点。 然后，说不定就能找到契机，摆脱这个诅咒。 他像是躲在冰冷甲壳里的软体动物一样，被外界的美好诱惑得不知不觉打开盔甲，又因为稍稍受了点刺激，立刻缩了回去，再度紧紧关上了大门。 至少……他是这么自以为的。 等回到家时，屋子里冰冷而黑暗，缺乏人气。安歌只觉得冻得哆嗦，去冲了个热水澡后钻进被窝里，开始翻游戏助手的FAQ。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却看见自己正在看一封情书。 小安： 我冒昧写了这封信，希望不会吓到你。有句名言说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无法隐藏——贫穷、咳嗽和爱情。我本来对最后一种是不以为然的，直到我喜欢上了你。 可能你也察觉到了吧？ 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总是很快乐幸福的，但是，我却越来越不满足了。我想在话剧社之外的地方也见到你，想要牵着你的手，想要和你一起欣赏夜空的星光，海边的朝阳，还有碧色公园里盛开的满塘荷花。 作为同性，收到这样的告白，你或许会很困扰吧。很抱歉，我其实无意让你烦恼，但是，爱情本身是无罪的、盲目的，既不分性别年龄，也不分是非曲直，对不对？ 所以无论如何，我想要在毕业前说出自己的感情，不给高中生活留下遗憾。 明天社团活动结束后，七点钟开始，我会在碧色公园的荷花池边，那个雕着孔雀的路灯底下等你到七点半。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只需要不出现就行了，这很简单，对不对？ 相反的，如果你七点半之前来见我，我就当做你同意和我交往了。 我会满怀期待的。 署名只有一个字：程。 这其实是一篇非常拙劣而幼稚的情书，然而喜出望外的安歌根本无从分辨，还以为天上掉馅饼了。 安歌那时候才念高二，涉世未深，经验不足。而且意识到自己“性别男，喜好男”的取向还不足一年，身边没有人可以倾诉。 父母彼此关系冷淡，亲子间也同样冷漠得如同路人，少年安歌正是烦恼得不知所措的时候。 而在他孤独无助的时候，带来最多温暖的人，就是高他一个年级的话剧社社长周一程了。 周一程热爱表演，本身长相也出众，对社员们也是尽心指导，而且相当看好安歌，对他格外关心。 所以安歌青春期慕少艾，几乎是毫无悬念地喜欢上了学长。 如今收到了周一程的情书，早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理智全扔到冥王星外面去了。 以至于他在路灯下从七点钟等到九点钟，理智都还没有回来。 都还在自欺欺人地想着：他大概是耽误了……说不定正在心急火燎地赶来，万一来了没见到我，误会了怎么办？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直到灌木丛中响起了刺耳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赶紧给钱！” “我就说那个傻叉会上当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靠，这也能信，死基佬搞毛啊，我x。”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快点给钱哈哈哈哈！” 安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想不起来那天到底有哪几个人参加了恶作剧，想不起来他们后来还说了什么，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回家的。 他回去就发高烧，病了一星期才痊愈个七七八八，硬着头皮去上课了。 话剧社从此就再也没去过，其他人心虚不敢找他，周一程来问他，安歌哪里敢说实话？只好说家里不允许，希望他专心学业之类的借口，从此跟社员们彻底断了联系。 然而在梦里，好像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嘲笑他的脸一张叠一张，尖锐刺耳的笑声如同魔音灌耳。 你也配？ 你在想什么呢？ 我槽那死变态真的喜欢社长？ 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歪了？ 我这么信任你，你却用同性恋的眼光来看我？ 嘲笑他的脸突然变成了夺心魔那丑陋不堪的章鱼头，四条肉色触手令人作呕地扭曲着，颤抖着，展现出让人难以忍耐的嘲讽笑容。 变态。恶心。肮脏。不正常。有病。 安哥你怎么能对我有这种想法，你是不是有病？ 在夺心魔的脸变成翼仔的脸时，安歌终于大汗淋漓地惊醒了过来。 他全身冰冷，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又卑微又丑陋，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于想要就这么彻底消失。 四周安静无比，如同坟墓。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两点过了，他不知道越子墨回来没有。克制不住地冲动地下了床，想要去门口看看鞋子确认一下。 谁知才打开门就看见门口边上坐着个黑糊糊的人影。 安歌愣了愣，才弯下腰去，就察觉到酒气扑鼻，小心地推了推小酒鬼的肩膀，“越子墨，还醒着吗？别坐这儿了，回房间睡……”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紧紧扣住还用力一拽，腰间也被人扣住。 回过神时，越子墨盘腿坐在地上，他则侧坐在越子墨腿上。 这人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歌反复告诫自己，可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男孩的气息近在咫尺，胸膛宽厚温暖，脸的轮廓美好而俊逸，除了酒味扑鼻比较讨人厌之外，这实在是个甜蜜得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坐姿。 “呜……难受……”越子墨抱着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只是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可怜巴巴地呻吟。 安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喝这么多酒？什么时候回来的？” 越子墨却只回答了他前半句：“酒壮怂人胆……安哥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改……” 安歌觉得心脏都被紧紧揪住了，又疼又酸，“没有，只是最近太忙……已经忙完了，明天我们去吃火锅吧，寿喜锅和豆沙肚条锅对不对，两个一起点了尝尝，我请客。” 越子墨喷着酒气嘿嘿地笑，侧头在安歌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好……安哥不理我的时候，我好寂寞的。” 发个动态都有上百人点赞，学院之花过个生日都要请你，那么多朋友喜欢你，你寂寞个毛毛。 越子墨却还是趴他肩膀上，用落寞的语调说：“可他们不是你啊，你是特别的。” Clay哥是特别的。 特别的，有营养…… 章鱼怪这句话突然钻进安歌的脑海里。 安歌就笑了笑：“那当然，我们毕竟是一起冒险的可靠搭档。” 越子墨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只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安歌总觉得，坐在越子墨腿上跟他说“我们也是好朋友”这句话，特别有一种负心男准备劈腿的错觉。 他下定了决心不再逃避下去，于是深吸口了气，开口说：“其实……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越子墨醉眼朦胧，看着他只是笑：“好，你说着，我听着。” 安歌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神：“其实，我是gay。” 越子墨：“哦。” 第071章 命中注定的邂逅 越子墨反应太过平静, 反而让安歌不知道如何应对，他顿了顿才说：“你还清醒吗？我说我喜欢同性、喜欢男人。” 越子墨还是迷蒙地嘻嘻笑：“清醒，清醒, 虽然有点晕……你说的事, 我都知道啊。” 安歌震惊了：“你知道？？谁告诉你的？” 越子墨：“你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 安歌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双重人格, 所以另一个人格才会做出他绝对不可能做的事, 而且他也丝毫没有印象。 他茫然地问：“我什么时候……” 越子墨松开抱着他的一只手, 掰着指头数：“六年……七年……或者八年前？” 安歌反手抓着男孩衣领瞪他：“快醒醒，别发酒疯。” 越子墨握着他的手，“安哥你都不记得了吗？我那天晚上跟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没别的地方去，就去了家附近的碧色公园。正好看见你刚刚跟几个朋友吵完架。那几个人走了, 你一个人坐在荷花塘边的长椅上, 一脸随时准备跳下去的样子。” 安歌呆住：“我、真不记得……他们不是我朋友。” 记忆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越子墨就继续说：“我走累了，也坐在长椅上，你就……好像是跟我说话, 又好像只是喃喃自语。” 安歌问：“我说了什么？” 越子墨想了想, “你说, 偷偷喜欢一个人，又没有打扰他，有什么错？为什么是同性就该被嘲笑？” 安歌掩面。 越子墨却还没打算放过他：“你还说，为什么他们这么轻易就会做出伤害人的行为？换成你就绝对不会, 你不喜欢伤害别人。” 这简直堪比将十年前的日记翻出来大声朗读，遭受公开处刑的安歌继续捂脸呻吟：“够了……” 越子墨嘻嘻笑着：“安哥真的好温柔，明明自己失魂落魄的，像是刚刚被群殴了一顿，还关心我，跟我说：这么晚了，作业做完了吗？还不快回家。” 安歌：“……这话是像我说的。” 越子墨说：“一般人是会劝说：家里人会担心，快回家吧。如果这样，我说不定会跑更远的。可是你却开始念叨：现在不好好做作业，考试就考不好，也就考不上大学……以后也找不到好工作，就会永远随波逐流，无法把握自己的人生，只能依靠父母……” 安歌挣脱越子墨的手，捂住男孩的嘴：“行了我求求你别提了。” 越子墨任他捂着嘴，继续笑着说：“然后我就老老实实回家了。后来就进了T大，没想到跟着朋友去蹭课，上课的讲师竟然是你……我开心得要命，这简直是命运的邂逅！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安歌努力回忆，也隐隐约约想起来一点点。 似乎、好像，他当时是跟谁说过几句话来着？ 因为不想身边有人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处境，所以他很努力说话，表面上是在劝说，实际上只是想把对方赶走，最后终于成功了。 ……这个就不要让越子墨知道了。 越子墨轻轻抬手，抚摸着安歌的脸颊，“可是我又很难过。因为、我有病，我不敢接近你，只能一直远远地看着。不过就算这样也很开心，又很伤心，因为、因为这样太残酷了……”他大概是醉得厉害了，逐渐开始语无伦次，“可是后来，我在游戏里也遇到你了，安哥，虽然很抱歉，但是那时候我……我超级高兴啊，甚至于有点感谢这个系统了。就连老天爷都让我们的命运绑在一起……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嘿嘿。” 男孩的手很热，让安歌生出仿佛要被烫伤般的战栗感，却没有避开，只是任他抚着，如同猫一样不知不觉歪头享受着手指摩挲。 “安哥，以后别这样对我了……”男孩说，“我没有勇气再做第二次。” “做什么？喝醉了坐在我门口吗？” 越子墨点点头，神色间带着点哀戚，“我讨厌被抛弃。小时候被绑架，因为赎金开太高，家里人已经打算放弃了。要不是我爸精子活力太弱，医生说再生个孩子的可能性还比不上中彩票的几率，他们肯定就不要我了。如果你也……” 安歌侧过身，将越子墨抱在怀里，“我要你，越子墨，我其实……一直想要你。” 安歌一时冲动脱口而出，说完就窘迫得全身发热，越子墨推了他一下，他死死抱着男孩不肯放手，将头埋在肩头不敢看人。 越子墨就低声在他耳边笑，温柔抚摸着他的后背，“我就知道，本来还跟他商量，要不换他上用强算了……回头我负责装无辜。还没商量好呢你就出来了。” 安歌确信他从越子墨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遗憾，轻轻敲了下他肩膀，“你也不是好人啊。” 越子墨嘿嘿笑，突然尴尬地叫了他一声：“安哥，我……” 安歌不用他说也察觉了，坐的地方有了变化，顿时全身窘迫得僵硬无比。 “正、正常反应……哈哈。”越子墨干笑，“既然……要不……” 他期期艾艾话没说完，突然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安歌：…… 越子墨：…… 越子墨：“安哥，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安歌：“不记得了……最近没什么胃口。” 越子墨叹气，“那怎么行？我去给你做饭吧，红烧牛肉面怎么样？” 安歌站起身来：“不用这么麻烦，我记得有方便面……” 越子墨慢慢伸开腿：“不、不行，你等我下面给你吃，等等啊，我腿有点麻……” 总觉得被他占了便宜…… 安歌伸手拉他，“抱歉，压疼了吗？” 男孩低着头，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慢慢抬起头，冷冷地笑了：“没错，压疼了，你打算怎么赔我？” 安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男孩却突然站起来，拽着他的手往后一推，将他压在了卧室门板上，居高临下地将他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身体倾轧着制止他的挣扎，低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低声说：“如果不知道……那就好好补偿我吧。” 安歌最后的反抗是：“等等……说好的先给我下面呢？” 男孩调笑：“别急，这就给你下面。” 安歌：流氓！！ 这个夜晚剩下的时间漫长而短暂。 安歌再睁眼时，天色都大亮了，他扭头看时，旁边睡着的人已经不在原处了。 空气里弥漫着和暖的香气，有红烧肉的浓香、薄荷的清香和面汤的醇香。 他稍微挪了下身体，令人尴尬地察觉到残留的酸疼。然后还是硬着头皮下床，去了餐厅。 越子墨穿了一身黑衣黑裤，更衬托得腰身挺拔宽肩长腿，身材好得跟男模似的，又系着格子围裙，简直是足以上镜的迷人大厨。 他站在热气腾腾的汤锅跟前，回头对安歌展颜一笑，“安哥你醒了啊？牛肉面马上就好，你先去洗脸吧。” ……要吃到这碗牛肉面可真不容易。 夜晚的记忆清晰分明地在脑海里翻腾，安歌无所适从，窘迫又羞涩，同手同脚地去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望着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 切得大块的红烧牛肉酥软入味，色泽晶亮，连牛筋都炖得绵软可口。上面点缀着碧绿的薄荷叶子，清香爽口的滋味，和牛肉是完美的搭配。因为安歌不爱吃葱，越子墨还体贴地没有放葱。 红褐油亮的汤汁底下是新鲜的宽面，是越子墨一早起来现做的，用了优质小麦粉，打上鸡蛋，依靠强劲的臂力揉了很久。现切的面条顺滑劲道，裹着浓香的汤汁，热腾腾地入口，嚼劲弹牙，余味清甜柔和，简直是一碗难得的珍馐。 越子墨也坐在对面笑吟吟看着安歌吃面，一脸心满意足，“好吃吗？还有好多。” 安歌自然是用力夸奖，更让男孩高兴得像叼着两大根骨头回窝的萨摩耶。 然后越子墨问：“今天周末，安哥想要做什么？” 当、当然是约会…… 他说不出口，借着喝面汤避开了越子墨灼热的视线，然后想了想，“我打算去特对委，有点事要问。” 越子墨说：“好，那一起去。正巧我也有事想问。” 他顿了顿，突然严肃了表情说：“安哥，昨晚，我、我喝醉了。抱歉，做了荒唐的事……不是我本意，你不要生气。” 安歌心里猛地一沉。 一夜荒唐后，渣男翻脸不认，都是用喝醉了的借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没想到越子墨也是这样……要说荒唐，那还真是足够荒唐。 但是安歌自认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于是强迫自己笑了笑：“嗯，没关系。” 剩下的牛肉面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特对委办公室里，张鸿一边喝着红枣枸杞茶，一边左右打量两个人，“总觉得……你们有点不对头。” 安歌没什么表情，反而是越子墨微微一笑，搂住安歌肩膀：“我们之前有点小摩擦……现在已经和好了。” 张鸿点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对了，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东西还真找到了。” 越子墨两眼一亮：“真的吗！太好了，拿出来拿出来！” 张鸿慢吞吞喝着茶，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搓了搓，整个一脸奸商相。 越子墨也是一副在商言商的表情，“放心，钱不是问题。” 安歌狐疑地打量两个人，“这是做什么？” 张鸿笑了笑，“你们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经历了早上的事，听见张鸿这么说，安歌更觉得刺耳，但他也只是皱着眉不说话而已。 越子墨却抓住他的手说：“安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因为张鸿说没什么指望，我就怕你失望所以没告诉你。” 张鸿已经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蓝色细颈酒瓶，乍看跟啤酒瓶没有区别，但是瓶身什么标签都没有，只有瓶颈上有个玻璃浮雕，是纠缠的葡萄藤形状。 另外还有两个白瓷小酒杯，瓷色晶莹剔透，薄如纸白如玉。 张鸿将它们一起放在两人的茶几跟前。 安歌更迷茫了：“这是什么？” 张鸿脸上毫无笑容，一字一句说：“毒药。” 第072章 鬼镇 安歌脸一沉：“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张鸿夸张地摊开手：“骰子大神在上！我没有在说笑话, 这玩意真的叫毒药。” 安歌将酒瓶拿到手里，立刻得到了系统提示。 【小宝的毒药套装10/12：消耗品，每次使用上限5人。饮下盟约酒之人, 将成为永不背叛彼此的盟友, 从此同甘共苦,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月同月同日死。不过以上都是骗人的, 天下没有不能背叛的盟约。】 安歌：“这啥玩意, 说明写得跟临时工似的……竟然还是件金色道具。” 张鸿搓着手，“这可是个宝贝啊，一起喝酒的人，如果游戏周期是一致的，那么下次就能进入同一个模组。当然, 只能起一次作用, 下次还想一起冒险，可以再喝。” “周期不一致呢？”安歌好奇问。 “可以通过消耗CP点调整周期，达到一致。”张鸿说，然后坐在两人对面, “不过也有缺陷, 就跟它说明一样, 唯一的作用就是让玩家进入同一模组，但是并没有组队效果。所以对玩家也没有约束力，虽然一起进去了，但翻脸的也有不少。又或者因为模组内各自任务冲突, 所以自相残杀。” 越子墨沉吟，“那有点鸡肋了，不能成为队友也就算了，竟然连任务都不能控制吗？” 安歌已经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也稍微有点受鼓舞，“这不是个问题，TRPG是自由度相当高的游戏，哪怕是自相矛盾的任务，也能有和平共存的解决方式——无非是玩家愿不愿意那么做的问题。” 越子墨就笑了，扭头真挚地看着安歌：“那我们就不怕了，喝吧？” 安歌按住他伸手去拿酒瓶的手臂，看着张鸿说：“等等，我再问一下，既然有这种道具，为什么你不跟你妹妹一起进入模组？” 张鸿拿出一支烟叼着叹气：“这玩意是以最资深的参与者的游戏难度为基准的……我要是跟小倩一起喝了，她就得跟我去参加第二十一次模组。她还是个新人啊，这就好像把刚出生的小羚羊扔去和发狂的黑猩猩群战斗，我连一分钱能护住她的自信都没有。倒不如在初级模组里慢慢升级。” 他用羡慕的眼神打量安歌跟越子墨：“你们倒好，就差着两次模组的难度吧，可以忽略不计，以后就一起闯荡吧……模组世界里有个可以信赖的队友，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越子墨就笑着道谢，然后迫不及待地倒了两杯酒，然后问：“喝的时候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张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往后摊在沙发上随意摆摆手：“不用，不用，喝就是了，哪儿那么多麻烦，你还想喝交杯酒吗？” “这个主意好，”越子墨扭头，笑吟吟看着安歌，“安哥要不我们玩一次？” 玩？这个字戳痛了安歌，他瞪了男孩一眼，伸手拿另一个杯子一饮而尽，味道也跟普通的啤酒没啥区别。 越子墨也只好跟着喝了。 “对了，这个喝一次多少钱？”安歌突然发问。 在越子墨阻拦之前，张鸿就打着哈欠回答了：“二十万。或者有合适的道具也可以交换……不过你们现在的存货还是留着进模组保命吧，花钱比较划算。哼，可恶的有钱人……连真实桌游也能氪金，太讨厌了。” 越子墨只好干笑。 安歌说：“太贵了，我先欠着吧。” 越子墨：“干嘛呀安哥，还跟我客气什么，不用啦。” 安歌：“要的，一人一半，我坚持，别跟我争。” 越子墨：“安哥……” 张鸿：“喂你们不要讨论得好像在均摊开房费一样……虽然某种程度来说确实也算哈哈哈哈。” 他一个人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只好无趣地起身，将“小宝的毒药套装”收起来，“好了，我要回去干活了，你们还去资料室？” 安歌说：“说到这个，我没在资料室里看见跟道具相关的分类，在哪里可以查到吗？” 张鸿说：“哦，隔壁零零二就有，这些模组里原创成分相当多，所以原创道具也很多，而且有时候玩家得到的物品，是原本模组里没有的……这也是个很奇妙的现象。所以单独存放在零零二了。不过，要查询是有条件的，记得以后每次都要来提交战报哦。” 这个交换条件很公允，安歌自然答应了。 越子墨本来想陪着安歌一起查资料，可是被班主任一个电话叫走了，安歌反而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事。 游戏物品确实相当有趣，而且跨度从科幻能量兵器到上古原始石斧，从飞空艇到法杖无所不包。 但唯独没有见到关于“神器：玩家手册”的任何类似的记载。 安歌倒也不是太失望，放回资料后就回家了。 然后，道具很快发挥了它的效果，他跟越子墨两个人都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他们将共同进入的新模组，标题叫做《临川市的漆黑宝石》，提示则说：这次的模组背景是当代架空都市，灵异向。 这之后，无论他们多么抗拒，时间都过得奇快无比，都还来不及做什么，游戏就开始了。 在整备空间时，他打开了游戏内商店。奇幻、科幻相关的物品全都呈灰色，无法购买。 而灵异相关的道具，他之前已经跟越子墨商量着购买过了，包括什么听起来名字很唬人的镇魂铃、鬼气罗盘、驱邪符和驱邪灵符之类。 他现在打开查看，只是为了谨慎一点，确认看看商品有没有什么变化。这也是张鸿告诉他们的，因为模组各个不同，原创物品通常会在进入整备空间以后出现在商店里。 这一次再打开，果然多了样道具。 【放风蜡烛：消耗品，停电时的救命宝贝。能抵御强风不熄灭。】 就是稍微有点贵，20枚金币一根，快赶上治疗药剂了。 安歌斟酌一下，还是买了五根。 然后，神器·玩家手册也跳出来提示。除了供他重选职业、以及跨种族职业选技能的效果之外，这次又增加了新效果。 【神器效果发动。莫慌我还有办法LV MAX：神器在手，穿越无忧。】 【为配合当前世界进行调整，所有法术与魔法物品都不能使用，作为补偿，其它非法术技能将增强10%。请酌情选择技能。】 也算是聊胜于无吧。至少这意味着他侦查和逃跑方面的技能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安歌决定继续做游侠，才抬起手，突然觉得……如果照这么设定，他越来越像只敏感胆小的兔子，竖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脚底抹油了。 一味逃跑是没有用的，更何况这次还有翼仔和他并肩作战，就算对面是魑魅魍魉，也总有对付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毅然选择了战士职业。 种族则仍然选择了人类，因为可以获得额外的技能专长，这在灵异游戏里，相当于多了保命的手段。 而且人类可以选择在任意属性+2点，安歌将加值加在感知上。灵异恐怖总是少不了惊吓，高感知等于胆子大、意志坚定，不容易被吓得腿软，这也是恐怖片里最重要的保命原则。 话说回来安歌宁愿面对强敌和危险，也不太想面对什么神叨叨的鬼魂灵异事件啊…… 可惜没得选择。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总算完成了人物卡设定，进入模组之中。 他来到一间看起来很寻常的会议室，大桌子周围已经坐着四五个人，还有人陆陆续续凭空现身，然后和安歌一样四处打量着。 到了这个阶段，几乎就看不到新人了，每个人看起来都精干而冷静，自有一套本事。 越子墨……游戏里又该改叫翼仔了，已经先到了，安歌就自然走过去，和他坐一起。 就这么一会儿，会议桌周围已经填满大半，超过十五人了。 然后安歌留意到有熟人出现，于是轻轻拉了下翼仔的衣袖示意。 翼仔也发现了，小声咦了一声，“张……咳咳仙仙怎么也来了，真巧。” 仙仙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一样的满脸惊讶和喜悦。但是他们身边没有空座，她只好坐在对面，稍稍朝他们点点头当做打招呼。 会议室有一整面墙都是液晶屏，大约是人都到齐了的缘故，这时候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名坐在书房里的老人，灰色开襟毛衣和灰白的头发胡须十分相配，心宽体胖十分富态，乍看像穿着便装的肯德基上校。 他应该能通过监控器看到会议室里的情况，就满意点了点头：“欢迎诸位，各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侦探，功劳卓著，这次能够应邀前来，令蓬荜生辉，郑某人深感荣幸。” 【系统提示：郑荣添，75岁，知名地产商、大富豪。悬赏一亿邀请全国侦探前来解决问题。】 这算是解释了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前因后果，以及系统设定的玩家身份——全部都是侦探。 这个开场在TRPG类桌游里，也算是祖传老套路了，丝毫不令人惊讶。 老人又看了一圈会议室，神色郑重地说道：“各位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请谨记这次委托的内容绝对不能外泄。” 在得到玩家们再一次的保证后，他才继续说：“这次的委托内容，是找到一个人。” 液晶屏一角出现了一名男性的照片，穿着花衬衣，戴着钻石耳钉，相貌算得上英俊，右边外眼角下还长着颗泪痣。 但轻佻的神色反而是减分项。看起来像是有几分姿色的街头小混混，就算说他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也不会有人惊讶。 “资料已经送到各位手上了，我所知道的也全部只有这些，如果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还请各位自行调查。就如先前约定的，只要接受委托，就有一百万酬劳。如果能够找到重要线索，就有一千万酬劳，如果能够活着找到他，酬劳则是——一个亿。我已经请律师公证过了，这份悬赏具有法律效力，我郑荣添以从商五十年的信誉担保，决不食言。实现一个小目标的机会就在各位眼前，千万不要错过。” 姑且算片头CG的部分就这么过了，有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工作人员进入会议室，给每个人送上个A4大小、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封口还粘得很牢，拆开的瞬间让人有种拆高考试卷的紧张感。 液晶屏熄灭了，但玩家们一个没走，全都在忙着看资料。 郑富豪悬赏一个亿要找的人，名叫王宝麟，31岁。未婚，也没正经念过书，高中就辍学，没干过什么正经工作，还因为偷窃坐过牢。 安歌皱眉翻着他劣迹斑斑的历史，“这么个人，为什么要悬赏一个亿找他？” 翼仔在一旁笑了：“Clay哥，你没发现吗？这个王宝麟从小跟着妈妈长大的，完全没有父亲的记录。而郑荣添的两个儿子，一个两年前病逝，一个半年前遇到空难也挂了，只剩下两个女儿。” 安歌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遭遇有点惨……不、不会吧？私生子？” 翼仔耸肩：“我也就这么猜一下。” 因为实在是槽多无口，安歌反而懒得吐槽了，就继续翻资料。 王宝麟最后被目击到的情报，是四个月前在临川市西郊的枫丹白露小镇。 这个枫丹白露小镇其实是个小区，原本开发出来是面向中产阶层的“轻奢住宅区”，可是一年多前发生了场惨烈的火灾，随后还传出闹鬼的消息，导致房价暴跌，原本的住户也搬走了不少，几乎成了个鬼镇。 虽然不知道王宝麟去那里做什么，但是显然，这就是玩家们要去挑战的鬼屋了。 第073章 王阿斗的秘密 翼仔查到了小区所在地, 就把文件夹一合，准备起身：“好，就是这里了, 我们出发吧。” 安歌及时伸手, 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座位：“等等, 先把情况了解清楚。” 翼仔无辜地眨巴眼：“情况很清楚了呀, 大富翁委托我们找私生子, 私生子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鬼镇的附近, 所以去鬼镇不就行了？” 安歌：“……然后呢？” 翼仔：“然后，搜索，遇到鬼怪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安歌：“你这样在咒怨里活不过前10分钟。” 翼仔：“放心吧Clay哥，贞子爬出来时我就能连电视机带她一起烧了。” 安歌：“那是午夜凶铃……” 翼仔沉思：“啊, 好像是, 那咒怨里的女主角……不对女鬼叫什么来着？椰子？花菜？都不太对，我记得是种热带水果，难道是是榴莲？” 安歌掩面：“伽椰子。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至少先将资料完整看一遍。” 翼仔有点犯愁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太厚了, 我期末考的复习资料都没这么多。” 安歌没理他, 一目十行地读资料, 至少先掌握全局，心里有数。 枫丹白露小镇设施齐全，环境优雅，绿化面积高达90%, 每栋楼不超过十层，每层只有一到两户人家，合计只有一百八十八套房。 小区造景则委托世界一流的景观设计师全程负责，最后整个环境优美得如同自然公园。 虽然定价昂贵，但开盘时依然卖得十分火爆。因为位置靠近有“临川硅谷”之称的临川第一软件园，所以大多数业主都从事IT行业。 在前几年的新产业上升期，码农们得到了最好的机会，在第一软件园里，月薪数万的程序员比比皆是。如果业务能力过硬，逐年升职加薪，甚至有不少人达到年薪百万，一跃而成为都市新贵。程序员俨然成了仿佛能够通往财务自由之路的梦幻职业。 也因此即使是定位成“中产阶级高品质生活方式”的枫丹白露小镇这样均价八百万的公寓房，也被一帮码农们抢购了大半。 当然随着最近两年互联网泡沫破裂，IT行业大量裁员，科技新贵们的风头都成了过去式。 根据游戏设定，他们现在所在的时间是2032年5月13日，但科技程度跟当前现实差不多，可以认为是完全基于现实水准的。 当然这个所谓的“临川市”在现实的地图中是找不到的，是一个彻底架空的虚拟世界。 安歌再往后翻，看见一份新闻报道的打印件。 2030年11月7日，枫丹白露五栋一楼的住户失火，由于种种不需要在这里赘述的消防缺陷，最后导致整栋楼起火，酿成了惊人的惨案。 因为是凌晨三点多发生的火灾，大多数人都在沉睡，造成了最严重的后果——整栋楼除了因为加班、出差、或是住校、旅游之类原因没有回来的几名住户之外，竟然无一得以逃生。 最后消防人员从烧成废墟的楼房里找到了整整七十三具尸体，绝大多数已经烧焦，现场恐怖得像是地狱，连久在火场工作的老资格消防员都受不了刺激，事后心理出现了问题。 幸存者起诉建筑集团、物业之类后续操作和本次委托无关。 重点在于火灾后第七天，也就是俗称头七的日子，有附近的住户声称见到了本该死于火灾的邻居。 据说傍晚的时候，有个家住六栋，姓刘的老太太饭后散步时碰到了一起跳广场舞的姐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跟老姐妹打招呼：“穿这么少不冷吗？这是要去哪儿呢？” 而另外一个老太太冷冷地回答：“太热了，回家去。” 刘老太太见老姐妹不怎么搭理她，只顾着往回家的方向走，还在犯嘀咕：怎么这态度啊，我又没得罪她。继而又想：不对啊，她怎么只穿了保暖内衣，还脏兮兮的，好像还没穿鞋？这都快入冬了，北方气候寒冷，哪里热了？ 再回头看看老姐妹回家的方向，被临时搭建的板墙隔开的黑色废墟映入了眼中。 反应过来的刘老太太捂着胸口一声惊叫：“鬼……鬼啊！！” 当时就不行了，还好及时送到医院抢救了回来。 翼仔估计也看到这里了，轻轻捶着桌子憋笑。 有人倒是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写报告的是个人才，灵异事件写得跟搞笑段子似的。” 被游戏设计者知道大概不会觉得高兴吧……毕竟这是个以吓人为己任的恐怖灵异游戏。 而类似的“头七回魂夜”的目击报告，不知真假，有十多起，有个自媒体饶有兴致地统计后写了篇点击率颇高的文章。 自那之后，闹鬼的传闻就时有发生。什么晚上加班回去遇到死去的同事跟自己讨论今天的bug啊；什么孩子同上一个幼儿园的妈妈半夜在窗外哭着说什么老公出轨也就算了竟然还没抢到月巴克的猫爪杯啊；什么老太太抱怨媳妇不孝顺儿子还偏心媳妇啊…… 安歌正打算翻过这些细节描写的时候，翼仔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问：“Clay哥，猫爪杯和我哪个重要？” 安歌面不改色：“你。”实际上他是狗派的，对猫和粉红色都无感。 不过翼仔还是喜笑颜开地回去继续翻资料了。 安歌有点不明白这男孩到底对于两个人的关系是怎么想的了，但是又着实问不出口，索性保持现状，也继续翻资料。 这件事之所以记载在资料里，是因为，枫丹白露小镇，是郑富豪的集团搞的项目。 由于流言尘嚣日上，五栋附近的住户有能力的都纷纷搬走，房价更是受包括流言在内的各种影响大跌特跌，非但剩下的房子卖不出去了，原本看好的枫丹白露二期建设计划也跟着受阻。 而王宝麟正是这时候被郑荣添委任为项目总监，负责拯救枫丹白露计划的。郑富豪这么做，显然是希望私生子可以借此建立威信，为将来继承家业打基础。 当然，他肯定也不会指望一个三十出头无所事事的男人突然间拥有力挽狂澜的商业才能，所以另外派了几个集团中坚力量的管理人员协助他。 说白了就是诸葛军师带着蜀国大将们打江山，王阿斗（实际上应该是郑阿斗）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行了。 然而王阿斗……不对王宝麟却对工作展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或许是突然开窍想要证明自己吧，并没有当甩手掌柜，反而经常亲临枫丹白露考察，甚至不怕流言鬼影，多次靠近五栋。 有人要求提供当天的监控录像，工作人员就拿来在液晶墙播放。 五栋烧毁后，监控系统也没有重建，所以距离五栋最近的摄像头也在百米开外的花园小道旁。他们只能看见王宝麟穿着一身黑衬衣黑西装出现在镜头里，顺着蜿蜒的碎石小道走向五栋。 当他走出镜头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镜头捕捉到他的身影了。 安歌看着王宝麟的背影，突然问：“有没有别的资料，拍到他正面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又重新放映出一段视频，王宝麟西装革履，去除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神色严肃，倒是有点一表人才的模样了。 难得的是他手里还拿着束白色花束，应该是打算祭奠死难者的，可见他心思细腻、考虑周全，令人刮目相看。 但是安歌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让工作人员暂停播放，盯着王宝麟的正面照沉思，“能不能将那束花放大一点？” 工作人员于是接着按照要求操作。 其他玩家们留意到安歌的行为，也开始将关注点转移到屏幕。 当花束被放大在屏幕上时，就有个男人先开口了：“奇怪，祭奠死者他不带白菊花，这个倒像是……玫瑰吧？” 一个女孩子纠正：“是牡丹，白色的牡丹。” 第二个女孩子开口：“屏幕有色差，不太像白色，估计是香槟色的。” 所以问题来了。 王宝麟是不知道规矩随意买了束花，还是另外有什么明确的、目前还没被发现的意图？ 侦探们议论纷纷，翼仔也摸着下巴思考：“我的话多半会挑自己喜欢的花，千篇一律白菊花多无聊啊。” 安歌就顺口问：“哦？你喜欢什么花？” 翼仔：“向日葵，Clay哥呢？” 安歌就默默记下了，“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对花也没研究。不过，我认为王宝麟首先不是随便买的花。你看他衣着十分郑重，就是参加葬礼的装扮，黑衣黑裤黑鞋，连领带都是黑色的。他平时衣着更偏好明艳色系，所以这一身服装就是奔着祭奠死者去的。既然衣着这么认真，不可能偏偏选花束的时候糊弄过去。” 至于是选自己喜欢的，还是别的原因呢…… 安歌正在考虑，翼仔又说：“他这么重视的样子，又不像是作秀啊……要不也不会一个人也不带就自己单独去祭奠。我觉得吧……会不会是五栋死者中有他认识的人？” 直觉神兽再度展现出威力，翼仔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侦探们露出或是恍然大悟，或是果然如此，或是扑克脸的表情，纷纷转头看向他。 而被众人行注目礼的翼仔则习惯性地露出了社交达人的迷人微笑，矜持地点了下头，显得格外风度翩翩，魅力四射。 第074章 走廊里的阴影 资料就这么多了, 在场的三十二位“名侦探”经过短暂讨论，纷纷站起身来往外走，各自施展手段调查去了。 先前讨论牡丹花的两个女孩子特意绕到安歌和翼仔身边, 对他们粲然一笑, 还抛了个媚眼, 这才手拉手地走了。 翼仔：“你这个蓝颜祸水！” 安歌：“还学会先发制人了是吧？” 翼仔一脸无辜纯良笑。 接着他们也离开了会议室, 在走廊跟仙仙碰面。 仙仙仍然难掩惊讶, 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但是这个问题现在不方便讨论，她也只是说：“真巧啊。” 安歌点点头，“既然都碰上了，那就一起行动吧，互相多个照应。” 翼仔附和, 仙仙也同意了。 走出来才发现, 他们开会的地方就是枫丹白露小镇的售楼部。这是位于小区大门附近的一座办公楼，同时兼做物业总部。 翼仔最先迈出玻璃大门，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点的样子，阳光灿烂, 大楼两旁的花坛里五颜六色的鲜花争奇斗艳, 的确是鲜花海洋的五月。 男孩畅快伸了个懒腰, “好的，那我们出发，去五栋吧！” 安歌看着他，似笑非笑不说话。 翼仔露出沮丧神色：“啊？还是不去吗？” 安歌说：“逗你的, 走吧。” 仙仙皱着眉，看起来有点踌躇：“是不是应该先调查一下其他地方？比如王宝麟的情史之类，这种人一脸桃花相，身边女人绝对不会少。要我说，多半就是始乱终弃胡搞瞎搞，渣太多遇到报应了。” 翼仔：“你猜测归猜测，干嘛老瞪我啊？” 仙仙哼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了。 安歌打开文件袋里的地图，浏览了一遍：“在外面调查不到什么情报了，想知道更多就只能进去。而且……我估计进去后，不解决事件是出不来的，所以我们需要先补给。” 三个人都背着背包，装一些放不进包裹的行李，也有点吃的。不过安歌认为谨慎起见，至少每个人得带个三五天的食物和水，尤其是水，带越多越好。 三人到了小区硕果仅存的小超市里补给，翼仔就听话地买大桶水。不过仙仙想不通，就问了：“为什么啊？” 安歌：“毕竟是火灾后的现场，水能克火，说不定能用上。” 仙仙：居然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吗……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安歌的建议，去拎了最大的桶扔进包裹中。同一个物品可以在包裹中叠加到20，所以他们每个人买了20桶五加仑矿泉水。 凑巧有几个玩家也在超市补给，听见安歌的提议，于是也跟风买水，反正也不贵。店员们不得不一次次从仓库里搬水出来，并且对于这些侦探们买那么多水却能轻松出门的怪异行为视而不见。 从小超市到第五栋公寓楼，有两公里多路程，抵达的时候，仿佛是狂风同时带来厚厚的云层遮挡了阳光，四周变得昏暗，微热的气温也突然下降，带来了一丝寒意。 第五栋外围围着用钢架、薄木板和防水塑料布搭建的简易墙壁，入口处的铁门已经打开了。往里看黑沉沉的，像是头怪兽的巨口。 仙仙搂住了手臂：“真……真的要进去吗？” 安歌嗯了一声，“这才是主场，不进去就无从突破。走吧。” 他迈步准备走，就被翼仔拦住了：“我走前面。” 安歌配合，又说：“那我断后，仙仙走中间吧。” 姑娘红着耳朵，不太情愿的样子，不过估计胆怯占了上风，最后还是去跟在翼仔身后，小声说：“谢谢……” 三个人就排好队鱼贯而入。 安歌才走进铁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呵呵”地轻笑了几声，他立刻转头，却见铁门没有任何人碰到，就发出吱呀的声音，自动关上了。 关门声惊动了翼仔和仙仙，翼仔折回去握住铁门把手，咣当咣当拧了几下，然后抬脚就踹上去，嘭一声巨响，那铁门看着摇摇欲坠，实际上却坚固紧闭，打不开也踹不倒。 安歌又试着去爬墙，简易墙壁明明有许多便于攀爬的钢架，却好像外层涂了厚厚的油，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 翼仔一摊手，“果然出不去了。” 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三个人于是继续前进。 简易围墙距离第五栋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一楼的门敞开着，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侦探。有的看见他们在门口折腾，就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迎接他们进来。 枫丹白露小镇的公寓楼设计是底层大厅叫零楼，通过电梯上去才是一楼。两部电梯各自通往101和102室，而101室就是最初起火的房子。 至于大家都聚集在大厅的原因很简单，两部电梯都是坏的。学过机械修理技能的玩家在门口摆弄着，但是面色凝重表示：要修好很花时间。 翼仔就问：“那为什么不走消防通道？” 他朝电梯旁边的消防通道走去，安歌跟着扭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上半截有玻璃窗，而玻璃窗上挤挤挨挨地贴满了黑糊糊的脸和手，仿佛对面有好多个……“那个东西”挤在安全门后面，正在争先恐后往大厅里窥视。 翼仔却像没看见似的伸手要去开门，一个年轻男人吼了声：“别开门！” 翼仔却仍然微笑着，握住门把往里推开了。 那个男人气急败坏接着怒吼：“你tm耳朵聋了？叫你别开啊蠢货！” 大厅里的玩家们都做好了或是逃跑或是战斗的准备，动作快的已经有两个窜出大门去了。 然而门后面空空如也，昏黄的应急灯安安静静地照着通往楼上和地下停车场的楼梯。 翼仔则抽了张餐巾纸，伸到玻璃后面一抹，那些栩栩如生的黑色脸部轮廓跟手指印的形状被破坏，就成了普普通通的黑色污渍。 那个年轻男人也愣了愣，骂了句脏话，又坦率向翼仔道歉：“对不住啊哥们儿，我也是被这玩意唬住了。” 翼仔好脾气地笑笑，接受了他的道歉。 安歌从翼仔手里接过餐巾纸，仔细观察了一下上面的黑色颗粒，“像是碳灰……” 仙仙脸色发灰地捂住嘴：“难道是、是那些没逃出来的……” 翼仔将餐巾纸抽回来往地上轻松一扔：“鬼脸画得挺不错。我看是哪个学画画的也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搞行为艺术，故意画上去吓唬人的。我们要走近科学，对吧Clay哥？” 安歌掩面：“姑且当做是这样吧……” 接下来大家又分成了两派，一派决定原地等待电梯修好，一派则决定走消防通道上楼。 仙仙坚决地选择走消防通道，理由是电梯万一困住了更麻烦。安歌深以为然。 大约十四五个人选择了走消防通道。不过和新手们不同，老司机们都有自己的小团队，轻易不和陌生玩家打交道，所以都是各自分开一段距离才进入楼梯。 安歌他们至今也只是跟那两个女孩，以及跟翼仔道歉的那名青年交换过ID而已。 青年的ID是卫兵X，两个女孩一个叫寒冰落霞，一个叫哈莉莉蒸馒头，两人自称是搭档。 他们也都选择了走消防通道。 不过卫兵X决定先去地下室看看，两个女孩也选择去地下室，安歌三人则决定往上直捣黄龙，先到起火的源头101室去调查一下。 双方就在消防通道分道扬镳。 上楼梯的时候翼仔还在开玩笑：“会不会走着走着多出一层台阶？或者怎么走都是楼梯出不去了？又或者……” 仙仙掩面：“你可做个人吧！好好的立什么flag！” 好在很快就转过楼梯，一楼出口出现在大家眼前。 仙仙松口气，生怕翼仔一语成谶似的，急忙跑去推开消防门，三个人都走了出去。 昏黄的应急灯照出烧得斑驳焦黑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奇怪味道，又阴湿又寒冷，又带着种复杂的烧焦气味。 三个人不约而同从背包里取出矿工帽戴上了，三盏灯将走廊照得稍微亮堂起来，仙仙似乎因此也更放松了一点。 然而翼仔左右看了看，反而皱起眉来，“好像，糟糕了啊……” 安歌也打量着走廊的一头，矿工帽的灯光照过去看不到尽头，光线消失在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中。 “没记错的话，每层楼只有一到两套住房，对吧？”安歌问了一句，但也只是自言自语，没打算听谁回答，“光是现在能看见的门，就不只两扇了吧。” 仙仙颤抖着伸出食指，遥遥地点着排列在走廊两侧的门，“不、不只……一、二、三、四、……” 安歌按下她的手，“别数了。” 仙仙立刻噤若寒蝉，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压在胸口。 “六、七、八、九……” 翼仔提醒她：“Clay哥说了，别数了。” 仙仙脸色再次惨白，说话都带上了哭音：“不、不是我……” 翼仔怔住：“那是谁啊？” 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不紧不慢地数着：“十二、十三、十四……” 阴沉而冰冷，带着似乎可以称之为愉悦的气音的声音，宛若近在耳边低语，又仿佛从脚底升起，又好似在头顶窥伺。 仙仙已经取出了一张驱邪灵符——这个是他们现等级能使用的最高品质消耗品，一百金币一张。一出手就是灵符，不愧是有个大腿哥哥。 但是灵符没有反应，安歌取出的罗盘也毫无动静，那个声音还在阴沉沉地数着数，仿佛没有尽头。 “三十一，三十二。” 声音突然停了，接着突然如同音爆似的，炸开刺耳的笑声。应急灯和他们矿工帽上的照明灯接二连三地爆开。三个人陷入令人绝望的浓厚黑暗中。 那声音贯彻走廊，仿佛有实质般扎进鼓膜和神经，带来剧烈的刺痛，三个人捂着耳朵拼命忍耐。 然而持续时间不过几秒，翼仔还来不及把安歌护到怀里，笑声就戛然而止。 走廊里安静得不像话，黑沉沉不见五指，只有他们紧张的喘气声。 然后翼仔扔了坏掉的矿工帽，摸索着找到了强光电筒打开照明，更为昏暗的光线营造出了阴森的气氛，黑暗似乎扭曲成各种各样的诡异形状包围在周围，伺机就要扑上来。 “那、到底是什么……在数门？”仙仙惊魂未定，手里拿着的灵符几乎要被揉成破纸。 “三十二。”安歌揉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耳朵，一边冷静地说，“是郑荣添邀请的全部侦探的人数。” 也就是……全部玩家的人数。 “数这个干什么？难道数了数发现今天来了这么多祭品，所以高兴得笑吗？这东西也真是单纯啊。”翼仔反而哈哈笑起来。 仙仙都快哭了：“你……你别说了！” 安歌没理他，而是也取出电筒往走廊里照去，有什么黑色的影子在光柱照到的地方一闪而过。 第075章 时间悖论 没等安歌看清楚, 突然走廊里炸响了刺耳的尖叫声。 仙仙脸色发白再度捂住耳朵。 那尖叫声还带节奏的：“啊——啊啊啊——呀啊！！！那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在他们眼前的走廊中，从右手边灯光照不到的位置走出来另外两个人。 一个捏着拳头在持续尖叫的年轻男人，哪怕惊恐得脸都变形了, 也能看出五官相当出色。迷彩装包裹着苗条的腰身, 整个人都散发着宛如明星的光彩, 让人一眼就会注意到他。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在大吵大闹, 拔高的嗓音堪比唱歌剧的女高音一样尖锐。 仙仙失声说了出来：“诶……这不是——明……咳那个名侦探吗？”她及时改了口, 一脸后怕。 安歌也认出来了, 这是最近正大红大致的一名流量小生，名字叫明昕，也的确成了明星。 他原本在一个劲儿尖叫，看见有外人出现，这才硬生生止住了, 跳到同伴身后躲起来。 明昕的同伴也穿着迷彩服, 个头魁梧，还带着红外线夜视仪，装备一看就比安歌他们精良。 不过安歌推测这个夜视仪应该是从别的模组里得到的道具。 超真实桌游有些规则，玩家们至今没摸清楚, 比如现实世界的物品, 有的能带进模组里（风油精, 矿工帽，背包），有的则不能（纸巾，首饰）, 其中规律好像还没人摸索出来。 假如那个红外线夜视仪是从现实世界带进来的，这两个玩家为了安全起见，肯定应该是一人装备一个，而不是只有一个人用。 安歌做了个无关紧要的推测，翼仔已经在跟两人组打招呼了：“大侦探好啊，我们刚刚才上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个魁梧的男人长得也是浓眉大眼，男人味十足。他稍稍移动了一下，将明昕彻底遮挡住，对着翼仔客气地点了点头，“刚刚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你们刚刚上来？” 他特意打量了一下安全门，眉头皱起来，“绕回来了。” 他又解释说：“我们刚刚从安全门进了走廊，拐向右边，并且一直在直走，确认这一点是因为电筒光芒没有照到有墙壁弯曲或者拐角，但是没想到，又从右边回到了原地。” 这已经不只是绕了个圈回到起点的问题，而多半是空间已经完全错乱的问题了。 双方交换了一下ID，尖叫的流量小生ID是“喝热水的小星星”，而看起来十分护着他，战斗力也杠杠的年轻男人ID则是“烧热水的大英雄”。 英雄同志全权代表了两人组的发言权，又和安歌交换了关于应急灯的情报。 他们在行走探索的时候一无所获，走着走着突然看见有东西闪过，紧接着走廊灯全灭了，然后就遇到了安歌一行人。 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没有经历应急灯和携带照明炸裂事件。 安歌说：“这很好解释，你们之前在另一个空间。当你们以为是灯突然熄灭的时候，其实是从另一个空间来到如今这个空间了。” 英雄缓缓点头：“有道理，不过，这么做目的何在？” 安歌摸着下巴沉吟：“大概是为了将进来的人分隔开。” 英雄回过头：“你要寸步不离跟着我，千万不要离开。” 小星星拼命点头，原本就紧贴着英雄，现在又往他后背蹭了蹭，就差化身成挂件了。 翼仔看着似乎有点羡慕，扭头跟安歌说：“Clay哥，你也要寸步不离……” 他没来得及说完，安全门嘭地被撞开，有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走廊上，直接摔倒在地站不起来了。 那是一男一女两名玩家，两个人都满脸是泪，抖得厉害，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频频回头瞪着安全门。 翼仔和英雄不约而同上前，各自将两人搀扶起来，一边追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女孩先镇定下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安全门：“烧……全都、烧起来了……” 女孩的ID是呜啦啦，男孩的ID是一串乍看谁都念不出来的乱序排列的字母，所以一般都被叫绰号“乱码”。 他俩也是搭档。 呜啦啦跟乱码是选择留在大厅等待电梯修好的那批人中的两个。但是他们等了很久，最后呜啦啦实在不耐烦了，就拖着乱码改主意了，决定走楼梯。 他俩刚刚走到门口时，修理电梯的玩家突然喊了声：“好了！” 其中一部电梯发出叮的响声，门缓缓开启了。 开门前的瞬间，大厅温度不知道为什么骤降，连呼吸都能看到白色的雾气。 两人的角度看不见电梯里有什么，只是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笑声，虽然是个连说话的人性别年龄都无法判断出来的声音，却能听出其中饱含的轻蔑和恶意。 “你们是笨蛋吗？火灾的时候……要走消防通道啊！” 伴随这句话，从电梯门里冲出了一群人形火焰……或者也可以说是燃烧的人群。 那些着火的人群见人就死死抱住，被抱住的人还来不及挣脱，就跟着一起燃烧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充斥大厅，电梯里冲出来的人形火焰仿佛没完没了，远超过一部电梯应有的容量。 赤红光芒和惊人的热度填满了大厅，像是当年的惨剧再度重演。好在呜啦啦跟乱码就在安全门跟前，所以两人当机立断就跑进了消防通道。 呜啦啦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一下，就惊恐大叫：“把门反锁上！刚刚……有东西追着我们上楼梯来了！” 英雄行动力相当快，去地上捡了根钢筋，充当门栓卡在安全门把手中间。 安歌却皱着眉问：“等等，你们说……之前在楼底下等了好几个小时？” 呜啦啦和乱码互相搀扶着，慌张地点头。 仙仙就小声问：“我们上来有那么久了吗？” 安歌沉吟：“从感官来说，并没有几个小时。方便的话，能给我看看你们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吗？这对解决大家要面临的问题很重要。”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稍稍迟疑，乱码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牢牢抓着，展示给安歌。 他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3:31，这是系统给的标准时间，没有造假的可能性。 安歌又掏出自己的手机，那上面显示的时间却是18:14，差了整整五个小时有余。 仙仙跟翼仔也检查了手机，他们的时间和安歌的是一致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搞不懂是什么情况。翼仔和仙仙则习惯性地扭头看安歌。 安歌压力山大，拼命思考着。 接着悚然一惊，“快，把门栓拆了！” 翼仔才要动手，一直默默围观的小星星突然尖叫起来：“别拆啊！为什么啊！不是说有东西追上来吗！不许拆不许拆！” 翼仔抓住了钢筋一头，英雄立刻抓住钢筋另一头，两人僵持起来。 总共不过几秒时间，英雄突然松开了手：“嘶——好烫！” 翼仔一脸无辜：“不是我，我只是比他耐热而已，钢筋真的变得好烫。” 那你倒是松手啊！ 安歌掩面：“别打开了……来不及了，快过来。” 翼仔言听计从，一边离开安全门走到安歌身边，一边问：“到底什么情况啊Clay哥。” 安歌还来不及解释，呜啦啦跟乱码那边又发生了异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全身通红、随后皮肤起泡、焦黑，衣服也跟着烧了起来。这场景似曾相识，让安歌更加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两人痛苦惨叫，全身腾起熊熊的赤红烈火，就如同曾经描述过的人形火焰般，两手疯狂挥舞着试图抓住身边的人。 安歌取出一桶水，往离他比较近的乱码身上砸去，火舌飞快地将塑料桶燎出一个洞，有少量水泼溅在他身上，顿时呲呲作响地冒出白烟。 剩余的则跌落在地上了。 不过有效。 安歌精神一震，又取出一桶水，对翼仔叮嘱了几句。 然后他边闪身躲避乱码的扑抓，边将整桶水往火焰顶上，也就是乱码头顶抛。 整个行动说来简单，实施起来却很困难，也多亏安歌选择了战士职业，对身体机能的掌控能力以及体力都大幅上升，才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行动。 水桶刚刚出现在乱码头顶时，翼仔抽出“西奥斯佩斯的短剑”，剑光一闪而逝，塑料桶被斩成两半。五加仑矿泉水从半空哗啦泼了下来，乱码身上的火焰顿时被浇熄了一大截，奇妙的是他的动作也因此放缓了许多。 安歌说：“再来！” 翼仔回答：“遵旨！” 安歌顾不上吐槽他的回应，又接连扔了五六桶水，乱码身上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焦黑的人体蹒跚了两步，终于倒在地上，彻底失去生机。 仙仙怔怔地旁观着：“你们配合真好。” 翼仔收了剑，眉头稍稍一扬：“其实我们别的活动配合更好。” 他语调暧昧，但安歌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所以仙仙也就当做是男孩开玩笑了。 翼仔看两人没反应，又继续说：“原来泼水就能对付，这些怪物是西双版纳的游客吗？” 安歌：“啊？” 翼仔：“跟过泼水节似的……” 大概是因为他的笑话太冷了，没人笑得出来。 安歌去附近一个消防栓检查了下，果然断了水，就摇了摇头：“这就麻烦了，对付一只就消耗了差不多一半的水，照他们的说法，楼底下冲出来了一大堆，哪里泼得完？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杯水车薪，我们这几十桶水根本不够用。” 仙仙说：“那下次，试试灵符？我、我带了五百张驱邪灵符。” 五百张，就是五万金币，抵得上十个安歌的身家了，快要仇富了怎么办？张鸿那个穷鬼这种地方倒是大方得很。 安歌掩面：“找机会试试吧。” 翼仔跟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到现在还懵的。” 安歌就给他和仙仙解释。 “这也只是我推测的。空间错乱我们已经确认了，所以时间也可能错乱，刚刚那两人的系统时间则证实了这一点。呜啦啦和乱码，是未来几小时后逃到楼上来的，却和几小时前的我们相遇了。然而，他们叫几小时前的我们将门卡住，这个行为改变了他们的未来。也就是说，导致他们逃上来的时候，会打不开门、被追上和烧死，所以，最后结果就呈现在我们眼前了。” “呜……”翼仔揉着太阳穴，很头疼的样子，“我错了，我不该问的，想不通的事就继续想不通多好。” 仙仙倒是勉强听懂了：“可是，如果未来他们进不来走廊，那就遇不到我们，也就不会叫我们把门卡住。但是，如果门不卡住，他们就能进来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时间悖论。”安歌说，“别去纠结了，结果已经在眼前，考虑一下再遇到要如何应付吧。” 他垂下眼睑，“应该……马上就会碰上了。” 他们原路返回。 当时乱码冲向安歌等人，呜啦啦则全身燃烧着扑向了英雄和小星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英雄对付呜啦啦则费力得多也粗暴得多，另一边走廊的地面和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零零星星有小火苗在燃烧着。 再过去一点，就看见英雄挥舞着一根钢筋，正在猛击地上一堆熊熊燃烧的可疑物体，每次打击都带起点点火星，落在走廊的某处，然后微弱地燃烧起来。 小星星照例躲在他身后，大呼小叫地咋呼着，精神未免也太好了。 明明到处火星点点，仙仙却抱住了自己肩膀：“怎么……这么冷？” 安歌说：“记得刚刚呜啦啦说了什么吗？” 翼仔像好学生一样举手抢答：“电梯打开之前，突然觉得很冷！所以现在——” 仙仙惊恐回头，结果看到电梯之前，先映入视野的是安全门。 原本只是灰蒙蒙、空无一物的玻璃上，突然冒出张黑糊糊的脸，眼睛的位置一片血红。 那些脸一张接一张密集出现，挤挤挨挨将整扇玻璃窗遮得漆黑一片。 女孩克制不住地尖叫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同时留意到自己呼吸都带出了白雾，气温降到了让人颤抖的程度。 就在这时候，走廊另一头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动着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安歌压力山大，拼命思考着。 日，想不出来，睡觉！ 第076章 蜂拥而出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 低低的笑声也随之传了过来：“哼哼哼……” 没等那声音开口，安歌喊了声：“走！” 一群人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接下来那个声音带上了气急败坏的意味, “给我追！烧死那些杂碎！” 火焰人形从电梯里蜂拥而出, 焦黑破败的走廊再度陷入火海。 这些东西的动作相当敏捷, 犹如一群燃烧着的猴子, 有的甚至跳到了天花板上, 无视重力、手足并用地疾驰靠近。 烧灼的热度从后背袭来, 仿佛能将头发烧焦。 英雄拖着小星星一边拼命跑，一边大声说：“这样下去不行！几分钟就回到电梯那边了，到时候很可能腹背受敌！” “没办法了，进房间里。”安歌当机立断。 他才做了决定，翼仔就快跑了几步, 伸手咔嗒拧开一扇门, “都进来！” 其他人放缓了脚步，但还有点迟疑，安歌说：“这扇门没问题。” 并且也跟着进去了。 接着是仙仙，然后是小星星, 最后才是英雄。 翼仔随手将门一关, 没多久就听见门外哗啦啦嘈杂乱响, 仿佛跑过去千军万马。 几个人在黑漆漆的房屋里喘匀了气，英雄问：“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进来没问题？” 走廊里乍看有十几扇门，原本肯定是混入了打开门就会死，或者不死也要脱层皮的陷阱。这也是英雄一开始带着小星星只走走廊的原因。至少掌握了全局, 再来进行分析判断，避开陷阱的机会就高得多。 安歌说：“不知道你们留意没有，这扇门的门口有花朵的残骸，虽然时间仓促来不及确认是不是牡丹花，不过是翼仔选中的门，有很高概率是不会出错的。” 翼仔嘚瑟一仰头：“我的判断还没出过错。” 英雄和小星星的脸色都变了：“这不是胡闹吗！” 仙仙冷笑：“胡闹怎么了？还不是救了你们，不服气出去跟那些东西正面刚啊！” 小星星不乐意了：“喂你什么态度！” 仙仙仍然满脸嘲讽笑：“怎么，还要像粉丝一样跪舔的态度才行？” 小星星眉毛倒竖，眼看就要炸毛，被英雄拦住，“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时半会有点震惊。” 安歌和翼仔也拦住了仙仙，双方客客气气沟通。安歌又解释一下：“结合之前在会议室获得的情报，门口的花肯定是个线索。翼仔的直觉向来准确，是我们团队做判断的重要参考，所以我是有绝对的把握才会带大家进来的……习惯性不把话说太满而已。别担心，我们不是自杀小分队。” 小星星噗嗤笑了起来，英雄也跟着笑，双方间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 英雄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刺耳的怒吼声打断，玩家们手里剩余的照明工具也随之炸裂，大家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伴随小星星的尖叫，翼仔叮地点燃打火机，一边说：“看来是逼着我们用蜡烛啊，那就用吧。” 安歌才迟疑一下，翼仔就已经动作利落地点燃了蜡烛。 昏黄摇曳的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好像一群身形扭曲的诡异人形，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就亮了。 仙仙一直拿在手里的灵符也突然烧了起来，烫到了她的指尖，她不得不松手，灵符迅速地燃烧着，落地时已经化成灰烬。 门把转动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英雄说了句“糟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门把，顿时手掌传来滋啦的烧灼声，皮肉烧焦的臭味立刻弥漫开来。 他闷哼一声不得不松开门把，大门立刻打开了。 几个人如临大敌，摆出了防御姿势。 然而门外却传来了爽朗的女性声音：“各位里边儿请，这一间是我们公司装修好的样品房，上下跃层，使用面积两百八十五个平方，有两个阳台、两个卫生间……” 伴随着公式化的介绍声，年龄跨度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十几个男女走了进来，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安歌几个人。 最后走进屋子里的女人一身西装，胸口挂着工作牌，原本笑意盈盈、口若悬河地介绍着房子，见到安歌几个也是怔了怔，视线落到仙仙脚边的黑灰时，呀地叫了声：“这是谁干的啊？怎么能在样品房里烧东西呢。” 仙仙立刻后退一步：“不知道啊，我们进来就这样了。” 女人急忙去拿了打扫工具，将那点黑灰利落地收拾了，一边仍然笑着：“真是对不住啊，几位也是来看房的吗？” 其他人没开口，安歌接话了：“嗯，刘经理领我们来的，她有急事先走了，让我们随意看。” 他边说边扫了眼女人的工作牌，上面写的果然是枫丹白露小镇售楼部的销售，名叫杨桃。 他就继续问：“杨小姐，我们可以跟着一起看看吗？” 杨桃看到是潜在客户，立刻堆满了笑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欢迎！” 这时有之前进来的男人发问了，杨桃忙去回话，安歌和其它玩家们则不动声色地后退，缀在参观者队伍的最后面。 英雄之前在门口，正好避开这些人的视线，将手掌的烫伤包扎好了，这时候大家全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翼仔手里的蜡烛还在燃烧着，然而那些人好像看不见似的，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售楼小姐领着一群看房客在进行正常无比的人类活动。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支线任务1：行为不能引起住户的怀疑。】 【支线任务2：在蜡烛燃尽前找到出口。倒计时：29:23:59:59】 这个支线任务的期限竟然长达一个月。 系统另外还提供了支线任务的地图，在地图上标识出他们暂住的地方，他们的安全屋就在五栋102室……和火灾发生地的住户是邻居。 这次还贴心地给了提示。 【安全屋：别被名字欺骗了，安全屋并不安全。】 他们趁着人群去隔壁房间参观时退了出去，抬头一看，门口的铭牌在之前模糊不清，现在则印着清晰的201几个数字。 自然，无论刚才的房屋内陈设也好，现在的走廊也好，全都崭新而明亮，没有丝毫遭受过火灾的痕迹。 “时空穿越吗？”翼仔摸着下巴沉吟着说，“这么看来，101室的住户是需要重点观察的对象。” 安歌也赞同，并且看向英雄和小星星，“那……暂时一起行动？” 英雄点点头，小星星则彻底昏头转向，完全听英雄的安排。 加上仙仙，五个人决定先下楼，当然，走消防通道。 走出来时，正巧看见几个搬运工抬着比人高的纸箱子，鱼贯走进101室。 电梯叮一声开了，一男一女手挽手，亲亲密密地走出来。男的三十出头，格子衬衣加休闲裤，微胖而白净，还带着眼镜，看着就像让人猜他的职业是程序员。 女人则年轻得多，身材苗条，穿着高跟鞋似乎比男人还高一点点。容颜姣好，穿了一身名牌，手链是卡地亚，包是爱马仕，鞋子是周仰杰。 ——顺带一提，这些牌子是仙仙事后给几个直男（？）科普的。 女人笑容满面地看着搬运工们送家具进屋，男人看起来也是一脸幸福的样子：“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女人笑嘻嘻地把头靠在男人肩头，“我好开心。” 他们还想继续亲热，但是看见了旁边站着的五人组，男人好奇的视线转了过来，“你们是……” 翼仔立刻变身社交达人，笑容满面地上前去和他握手：“你好你好，我们是你的邻居……开侦探社的。” 男人愣了愣，就又笑了：“啊？侦探社？这个少见。” 安歌本来想吐槽，结果抬头看了一眼102门上挂的牌子，果然底下贴了两张A4纸，合起来打印了“惠民侦探社”几个字。 名字也太朴素了点…… 翼仔继续笑着自我介绍，又解释说：“我们也才搬过来，还没开业，名片没印好。” 男人也就跟着客气地自我介绍，还取出自己的名片。他的名字是杜一宇，在一家全国知名的互联网巨头企业里任某部门总监。旁边的女人则是他结婚不到半年的妻子，叫何娇。 其他人回过神，也一一上前来自我介绍。 之后还约定，等他们搬好家安顿下来，再请他们吃饭。 这边客套完以后，五人组就回了102室。 大门是指纹锁，几个人趁着外面没人的时候轮流试了下，发现每个人的指纹都能打开。 确认这件事以后，安歌就忍不住喃喃自语：“这就不妙了……” 翼仔问：“怎么了Clay哥？” 安歌说：“鬼知道有没有存别人的指纹，到底有多少人能打开大门。” 翼仔说：“这么一说鬼的确知道，哈哈哈哈。” 仙仙变了脸：“你能不能不要讲这么冷的冷笑话！对心脏很不好啊，讨厌死了！” 对于这一点，小星星在旁边拼命点头认同。 两个人互相瞪一眼，又跟别扭的中学生一样扭开了头。 翼仔一边满口答应着，一边打量起居室，突然眼前一亮：“太好了有烛台！” 他手里一直拿着蜡烛，奇怪的是蜡烛燃烧到现在一点没见减少，考虑到倒计时是一个月，这个倒也可以理解。 他就走了过去，将蜡烛插到起居室靠墙一个壁橱上放着的黑色烛台上面。 刚刚才插上去时，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冷飕飕的寒风，蜡烛火焰顿时剧烈晃动起来。 第077章 防风蜡烛之结界 翼仔急忙伸手护住了火焰, 好在烛焰虽然晃动得剧烈，却十分顽固地在风中维持着燃烧，无愧于它防风蜡烛的名号。 然而当他的手遮住光的时候, 原本明亮的房屋里突然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区域。 小星星正巧站在边缘, 阴影投射在他左手手臂的瞬间, 他尖叫着往旁边躲开了, 手臂上莫名燃起熊熊火焰。 英雄急忙从沙发上抓了块垫子帮他灭火, 但是收效甚微, 反而拍得沙发垫子也跟着烧起来。还是安歌反应快，从墙角拎起个小型灭火器，朝着两人一通狂喷。 火焰熄灭了，但小星星左臂被烧伤严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疼得连哭都没力气。 英雄脸色都白了, 急忙将青年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取出一瓶药喂他。红色的体力药剂，看形状也是奇幻世界的模组里顺出来的。 理所当然地……完全没有生效。 小星星抽抽噎噎，快要晕过去。仙仙咬了咬手指, 终于说：“我来吧……我学过医疗和急救。” 英雄急忙让开, 声音沉痛：“拜托你了。” 那边在急救, 安歌插不上手，转头去研究蜡烛。 翼仔看上去很愧疚，他已经放下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英雄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无心理会, 连头也没回。 安歌拍了拍翼仔的手臂，让他一起帮忙。 之后他做了几次实验。 让翼仔往没有人在的方向遮挡蜡烛火焰，黑色阴影再度出现，宛如割裂明亮房间的黑色深渊。 他从茶几上拿起水果刀，小心探进阴影位置，然而水果刀毫无动静。 或许因为这是支线任务里的固有物品，所以不造成影响？ 安歌又从包裹里取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纸。 纸张探进阴影时立刻猛烈燃烧起来。 翼仔倒抽一口气，从蜡烛火焰旁边放下遮挡的手，“这是什么情况？” 安歌说：“我猜我们看见的一切都是幻影，全靠蜡烛光照得到保护，所以一旦脱离光照范围，就会出事……” 他的话让大家心底发寒。 仙仙施展技能，处理好了小星星的伤，整条右臂都被白色绷带层层包裹住，跟木乃伊之手似的。不过青年精神已经好多了，一个劲心有余悸地抽噎着：“好可怕……呜呜呜……” 英雄抚摸着他的头发，“别怕，没事了。” 小星星嘤嘤嘤地拉着英雄的手臂：“刚刚我看见了，屋子里全都是火……这里好可怕啊呜呜呜呜……” 安歌问：“全都是火？你是指那片阴影里吗？” 小星星缓慢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安歌合上双眼，“仙仙，拜托你一件事。取张驱邪灵符出来试试。” 仙仙依言而行，谁知她才从包裹里取出灵符，符纸就腾地烧了起来，她不得不甩掉。 这跟之前在样品房里发生的事一模一样。 仙仙的脸色沉了下去：“驱邪灵符取出来就自燃，说明这里有强大到无法驱逐的……邪灵或者鬼魂。” 安歌说：“没错，我们就置身在它们的包围中。” 仙仙脸色惨白地掩面叹息：“怎么你也学翼仔……” 安歌笑了笑，“我可没学他，他都是信口开河，我这是根据现有线索推测出来的事实。” 翼仔委屈地抗议：“我也没信口开河，是基于直觉的……呃，瞎猜？” 安歌居然赞同地点点头，“嗯，你的直觉很可靠，不是瞎猜。” 小男孩得到认同，顿时就高兴了。 安歌继续跟所有人说：“所以有两点，我们必须要注意。第一，绝对不能让蜡烛熄灭；第二，绝对不能处于蜡烛光照范围之外。虽然很抱歉，但是非常感谢小星星帮我们找到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并且只付出这么少的代价。” “这么少的代价！！”小星星尖叫起来，愤怒地撑着身子瞪他，“我差点命都没了，这叫这么少的代价？！你们故意的吧？我就知道！你们早看我不顺眼！呵，真可怕啊，人心险恶。英雄！我们不要跟这些人在一起了。” 仙仙拿看傻x的眼神看着他：“差点命都没了的人，这会儿倒是有力气大喊大叫呢。” 小星星愣了愣，英雄忙检查他的状态，HP已经补满了，手臂的伤也消失了，唯一的损失就是衣服。 英雄：“……谢谢。” 仙仙冷哼了一声：“我这急救技能一天只能用一次，今天剩下的时间别太作死啊。” 小星星也用力冷哼。 这边拌着嘴，安歌已经继续做实验去了。包括点燃第二根防风蜡烛，系统提示跳出来： 【同一个任务只能使用一支防风蜡烛，若在熄灭前无法完成任务，亦无法通过使用第二支蜡烛延长时限。】 所以……再结合小星星所见的场景可以得出结论，蜡烛光照范围之外，全是火海。一旦他们失去烛光庇护，就会被烈火吞噬。 安歌再次警告同伴们，关于蜡烛的重要性。 翼仔就去将烛台拿了过来，放在茶几上，五个人包围的正中央。 几个人看着烛火，都觉得心底不安，他们的生命，就维系于这脆弱的一点光芒之上。 最后还是翼仔拍了下手，“烦恼这个也没有用，我们先检查一下安全屋里有什么，然后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吧。” 他提了非常有建设性的计划，于是接下来他们开始检查屋子。 因为都惧怕落到光照范围之外，由仙仙拿着烛台，其他人将她包围在中间进行检查。 屋如其名，果然是侦探社。 一楼划分为会客区和工作区，二楼则是员工生活区，包括开放式厨房和宽敞的餐厅。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楼的工作区里的监视器了吧。 监视器都处于工作状态，呈现出的画面，是他们隔壁的邻居忙碌的搬家场景。 客厅、餐厅、厨房、卧室、浴室、书房、婴儿房…… 全都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安歌倒抽了一口冷气。 全方位监视杜一宇一家吗？这是哪个变态委托的任务…… 得找出来，肯定是和出口有关联的。 其他人也都认同，于是各自散开，在工作区翻找资料。 客户委托，总会有文件留存，合同、付款记录、收据副本之类的。 但是他们找了一圈，无论纸质还是电子文档，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翼仔摸着下巴：“该不会是某人的恶趣味吧……偷窥什么的。” 安歌还没应声，视线余光突然暼到某台监视器画面闪烁起来。 那是安装在卧室的摄像头，原本照着粉蓝色大床和洛可可风格的白色金漆浮雕的床头化妆台，此外没有人在。 ……原本。 这时候却有个穿着裙摆一直垂到地面、白底红花睡裙的女人站在卧室里。 安歌开始以为是何娇，但是之前他们遇到何娇时，她留着一头闪烁得好像缎子似的茶色披肩发，现在镜头里的女人却留着长到腰的黑发。 而且头发披散把脸都遮了大半的姿态…… “跟贞子似的。”翼仔下了结论。 他才下结论，那女人突然扭头看向摄像头，没等他们看清楚动作，屏幕上突然有张放大的脸，张大口仿佛在尖叫，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 因为太过突然，仙仙吓得惊叫一声，手也跟着一松。 烛台往地上掉落。 好在翼仔动作迅速，一把接住烛台，“要小心啊，虽然是防风蜡烛，可也不是不会熄的。” 仙仙脸都吓白了：“对、对不起……” 显示器上的怪脸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杜一宇跟他老婆热烈拥吻着进了门。 安歌就去关了屏幕。 小星星不满大叫：“干什么！正要到精彩处呢。” 英雄揉乱他的头发：“精彩个毛，少儿不宜，看了会长针眼的。” 小星星拍掉英雄的手，扭头想要抱怨，紧接着却突然指着显示器尖叫起来。 所有的显示器上都有一张脸，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大张的嘴甚至能看见嘴角崩裂出鲜血。仿佛正贴着摄像头不断尖叫。 没有声音，只有形状各异的脸，是不同的人。 小星星跟仙仙都吓得不敢看，安歌却硬着头皮继续观察那几张脸的长相，因为这些脸肌肉抽搐、扭曲得变形，一时间还不太好分辨。 英雄突然僵直了后背，指着其中一张脸说：“这个人……我认识。” 安歌问：“你认识？” 英雄吞了口唾沫，克制着恐惧的心情，这才接着说：“你也应该见过，在会议室里……” 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正神经质地晃动着脸，两眼缓缓淌出血泪，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想对他们说什么。 翼仔凑近了屏幕，仔细观察他的嘴唇：“这么说也是个侦探吗？他好像在说……在重复说什么的样子……快……快逃？” 他这句话才说出口，安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七八个屏幕里的脸都各不相同，但他们嘴唇开合的幅度和动作是非常一致的。 带着惊恐无比的神情，在对着摄像头、或者说是对着安歌他们五个人，重复着同一句话。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安歌果断上前，切断了所有显示器的电源。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令人战栗的寂静笼罩整个房子。 过了好一会儿，反而是小星星先开口了：“我、我们离开这里吧……都给了提示了。” “要看怎么理解了，是提示还是误导？或者纯粹是为了吓唬人？实际上都有可能。”安歌不动声色揉了揉手臂，他其实也被吓得毛骨悚然，但是既然大家都一脸依赖他的样子，他至少得装出镇定的表情来。想了想又说：“隔壁那家人失火的日期是2030年11月7日，我们先确认一下现在的确切日期。” 翼仔在电脑上找到了当前日期：2022年5月16日。 也就是火灾发生在八年半以后。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被当做一个支线任务？是否隐藏着什么线索？ 安歌边想边去工作区翻每张电脑桌的抽屉，找到了一个优盘。 他拿着那个优盘问：“有人带电脑了吗？”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目前为止还没人有这么高端的装备。 翼仔从他手里接过优盘，又把烛台交给他，在一张电脑桌跟前坐下来：“我要开电脑了，不知道这边显示器上有没有人头，害怕的人先转过去。” 最后只有小星星转身了。 台式机的屏幕闪了闪，也有一张放大的脸填满整个屏幕。和那些扭曲得近似于痉挛的脸不一样，虽然因为凑得很近看不出长相，但十分平静。是个……女人的样子，安安静静地透过屏幕盯着房子里的人，凝重得让人心底发毛。 但翼仔拍了两下显示器边框，那张人脸就消失了。 然后正常地读取优盘，虽然叫做侦探社，但优盘连个加密措施都没有，大咧咧地躺着两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名是杜一宇，另一个是何娇。 里面则记载了和人相关的大量资料，包括杜一宇出生地、父母职业、名校毕业、顺利进入公司、拿了什么奖、如今年薪多少之类，记载得十分详细。 而和学霸杜一宇一帆风顺到近似单纯的人生轨迹相比，何娇的经历则丰富得多了。 何娇比杜一宇小七岁，本名叫何花，农村家庭出身，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偏爱儿子，所以何娇只念到了高中就开始工作。 不过她长得漂亮又很有野心，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贫穷普通地度过，半工半读念了个大专，还把自己名字改了。但工作难找、生存不易，她一直过得不怎么样。做过微商、开过网店，试过很多手段，为了嫁入豪门甚至还省吃俭用攒钱去上女德班。 转机出现在直播app兴起的那段时间。何娇开始做cosplay直播，积攒了大量人气，也开始赚钱，不知不觉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 不过何娇很聪明，而且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的最大目标就是钓个金龟婿。 所以何娇精心打造自己的人设：出身贫寒、父母嫌弃但自己洁身自爱又好学上进，读了专升本，还计划读研。 当网红做直播啥的都是为了攒学费，具备聪颖、美丽、善良、温柔、贤惠等等各种品质，总之是个理想的妻子人选。 然后当她25岁的时候，终于成功钓到了金龟婿杜一宇同学。 结婚半年就搬进了枫丹白露小镇，俨然成为中产阶级的全职贵妇，优雅精致，气质出众。 和当年蹲在厨房里一边烧火一边饿着肚子，同时还羡慕地偷看父母给弟弟吃草莓蛋糕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从杜一宇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场完美的婚恋。他三十二岁，恋爱史一片空白，何娇是他的初恋，美丽出众、受众人追捧，身世凄苦、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楚楚可怜的荷花。 而何娇据说也是初恋…… 这几个字后面，写文档的人特意用红色打了一串问号。 看起来调查者比起男的来，对这女人更有兴趣。当然也可能是这女人的经历更复杂、更需要花费力气进行调查的缘故。 安歌站在翼仔背后边看文档边思索着开口了：“我有个想法，不过有点扯，如果推断错了，请不要笑我。” 英雄点了点头：“请讲。” 安歌说：“这个文件调查的内容，截止到两人结婚前。而且从结构来说，杜一宇的资料像是详尽的个人简历，很有点官方性质。相比之下反而那女人的资料，巨细靡遗，又比较凌乱，什么都涉及一点……尤其对于她是否有过恋爱经历，调查者尤其在意的样子，所以我想……” 他有点迟疑地说：“侦探社恐怕是接受了杜一宇的委托，要调查何娇。甚至于，安装摄像头，也是出于杜一宇的授意。” 英雄有些两眼发直：“他要调查妻子是不是真的和他是初恋，我多少还能理解……让人安装摄像头，这有点过了吧？” 小星星冷笑一声：“你懂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变态，不但喜欢偷窥别人，还喜欢被别人偷窥。看来这死宅男喜好还真是够猎奇的，花钱雇人偷看自己跟老婆亲热？什么样的蛇精病啊。” 这次安歌倒觉得小星星虽然损，但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如果只是出于“妻子整天在家不知道做什么，有没有给我戴什么奇怪颜色的帽子”之类担忧，在家门口装个摄像头也就足够了。什么时间出门、什么时候来了什么人，尽可以掌握。不至于每个房间都装一个，还让人长时间监视。 “要确认这一点也简单，”安歌说着，又去将所有显示屏打开了，“鼓起勇气继续监视。” 屏幕上还是各种各样的扭曲脸孔在吓唬人，仙仙一边咬着牙，眯着眼睛用视线余光偷看屏幕，一边问：“你认为……这些脸是为了妨碍我们调查？这手段也太low了……” low归low，但是很有效啊。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的脸都消失了。 卧室里一片凌乱，但是没有人，杜一宇在书房里装机，何娇则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 安歌愣了愣，下意识说：“这么快？” 翼仔转过身，似笑非笑看着他，仙仙扭头不理他们，小星星还在茫然，被英雄强行把脑袋扭了过去。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安歌这才反应过来，耳根涨得通红，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留神观察，如果这两人中的谁知道摄像头的存在，肯定会有蛛丝马迹从行动中暴露出来的。” 五个人就各自分散开，坐在椅子上看监视器。 诡异的人脸总是突然闪现又突然消失，出现的情况完全没有规律，每次都能吓到人。小星星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呜呜呜地捂住脸：“我们真的不用逃走吗？” 仙仙坐下来，一边闪闪躲躲观察监视器，一边弯腰去开抽屉，一边吐槽：“逃哪儿去？你说个地方。” 小星星说不出话来，皱着眉不再吭声。 仙仙则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包薯片，看日期还挺新鲜的，于是拆开了往嘴里送。 谁知才咬了一口就呸呸呸地吐出来，脸都皱成了苦瓜：“这啥玩意！” 她将整包薯片倒在桌上，原味薯片的颜色金黄诱人，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翼仔一边问怎么了，一边伸长手也拿了片往嘴里送。 紧接着不等仙仙开口，也跟着吐掉了：“为什么……跟嚼碳似的。” 安歌看那两人的反应，视线转向工作区的大型冰箱，“这下不妙了。” 他去打开冰箱门，冰箱里塞得满满的，全是各种开袋即食和半成品，甚至还有水果。 他拿出一盒切好的蜜瓜，自己先尝了一块。 明明看起来是浅绿多汁的水果块，放进嘴里却跟木炭一样，一嚼全是干涩的渣子，简直好像从废墟里捡了块碳丢进嘴里似的。 他也只好吐掉，将整盒水果扔进垃圾桶，一边擦了擦嘴，一边问：“看来这个时空的食物全都无法食用，你们带了多少干粮？” 接下来他们又试过了饮料、半成品以及自来水，固体全都是碳渣，液体则全都在拧开盖子或者流出水龙头的瞬间就挥发得干净，连手都沾不湿。 所以他们只得开始掏出背包里的水和干粮，小小地堆了一堆。 即使实行配给制，也完全不够五个人一个月的口粮。但好在水是够喝的，只是不能用来豪快地淋火焰怪物了。 对于食物配给制，小星星又絮絮叨叨地嚷着反对，然后被仙仙怼了回去。 再接下来是关于晚上过夜的分配。 考虑到蜡烛的问题，五个人必须在同一个房间过夜，而且必须要有人守夜。 既要照顾蜡烛不熄灭，又要提防有什么东西晚上来袭击。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翼仔先守第一班，安歌和仙仙守第二班，英雄和星星守第三班。 好在第一天就这么顺利地过去了。 但是早晨醒来的时候，大家最先关心的蜡烛，却比前一天短了整整一半。 仙仙暴怒地抓住了小星星的衣襟：“你们做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小星星揉着眼睛没睡醒的样子，被仙仙一摇，才要生气，下意识看见了蜡烛，也跟着脸色惨白：“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仙仙气得不行，英雄却按住她的手，沉声说：“不关小星星的事，怪我……” 第078章 形迹可疑 仙仙攥紧了拳头, 对他怒目而视：“你是抖M吗？没完没了帮人背锅，这tm是玩命的时候，不是让你舔的时候, 搞搞清楚好不好？” 安歌估计, 要不是英雄个头魁梧, 仙仙就要动手了。 小星星也炸了, 但是被英雄及时按住不让他开口, 这两人要是吵起来, 那就没完没了了。 英雄说：“仙仙，我知道，发生这种事道歉也没用，我愿意接受惩罚。” 仙仙柳眉倒竖，被安歌轻轻拍了拍肩膀, 终于忍住了没继续说。 安歌没纠结这些东西, 直接问：“发生了什么吗？” 英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过分自信，觉得自己也能独自守夜，就让星星继续睡。守夜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十分钟……也可能半小时前, 我完全抵抗不了睡意, 被仙仙吵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他沉痛地叹了口气：“我最后一次确认时间是五点半, 肯定是这段时间发生的。” 现在是清晨六点零几分，也就是五点半到六点之间，发生了某件事，导致蜡烛缩短了。 仙仙还在气呼呼的, 但这时候去追究是谁的责任没有任何意义，安歌说：“现在更要紧的事是检查一下房子里有什么变动，其他的分歧……先放一放吧。现在还剩十四天，好处倒是不怕食物不够了。” 这虽然多少算个慰藉，然而并没有人因此觉得高兴。房子里没有可以碰到的水，大家只好用随身带的餐巾纸沾了水勉强擦了擦脸，随便吃了点干粮，然后从工作区开始检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排查，他们还真的发现了两个问题。 首先就是，截止到昨天晚上零点的监控录像被删除了，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从根目录进行操作的，无法恢复。 因为昨天是“杜一宇一家搬来的第一天”，所以这之前的监控录像是没有的。 选择了电脑技能的小星星这时候终于发挥作用，检查过监控系统后说，系统设置了每月清理一次视频的存档，而且固定的时间都是每月最后一天的晚上零点。这期间大约会有15分钟的监视空白期。 然后，第二件事是翼仔检查了大门的门锁后发现的。 指纹锁总共存了六个右手大拇指的指纹，而其中一个的使用时间，正好是凌晨五点三十分。 安歌倒吸一口气：“也就是说，凌晨有人进来了，趁着我们睡觉，将监控记录给删除了？” 翼仔点着头补充：“既然要使用指纹锁进屋，那应该是……活人吧？可是什么样的活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跑来删记录？我们可都睡在工作区的，距离最近的电脑桌不到一米，离最远的桌子也没几步呀。” 再加上英雄莫名陷入沉睡、蜡烛莫名变短，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活人干得出来的。 一想到昨晚无知无觉睡觉的时候，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潜入房中，在他们身边搞事，安歌就觉得一阵战栗的寒意从后背缓缓爬过。 英雄突然说：“会不会是杜一宇干的？如果他就是委托人，第六个指纹多半是他的。而且……昨天的监控录像要是泄露出去，对他们夫妻绝对不利，他要删除记录的动机也很明显。” 安歌说：“你的猜测很合理，要确认……应该也很容易。” 他其实不太有把握，不过还是调出了零点以后的监控录像，快进到凌晨五点二十几分的时候。 光线昏暗，但借着床头小夜灯的幽蓝光芒，还是可以分辨出杜一宇跟何娇两人睡得很熟。 安歌双倍快进，很快时间轴跳到了五点半之后，床上熟睡的人一动不动，就这么一直检查到当前时间，杜一宇准备起床上班了，何娇迷迷糊糊和他说了句什么，然后翻身接着睡。 仙仙皱着眉打量：“这是不是说明，杜一宇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安歌的拳头轻轻压在了嘴唇上，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但是思绪沉进在迷雾之中，抓不到线索。 他只好叹口气：“姑且这么以为吧。” 翼仔突然敲了敲桌子，“对了，既然有进门记录，说明指纹锁能拦住他，那把他的指纹删掉不就行了？” 删除登录指纹需要管理员权限，大家就充满期待地看着小星星。 小星星期期艾艾地说：“我、我电脑操作技能只升到第二级而已，也只有熟练各种系统的程度，破解密码什么的也太强人所难了……” “算了我试试吧……”鉴于被诸多期待的眼神注视，小星星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先说好啊，我不一定能解开的。” 小星星开始对指纹锁使用技能，这需要花费两个小时的时间。受限于蜡烛的光照范围，也不能另外派人外出，除了英雄外，其他人又折回了监视器跟前来。 他们讨论了几种可能性，都无法自圆其说，也就放弃了。 安歌又仔细看监控，杜一宇已经去上班了，何娇还在睡觉，其他房间里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随机出现的咆哮人脸，不过看久了好像也渐渐习惯了。 他索性重新调出监控录像，然后使用了侦查技能。 二十分钟后，侦查技能终于读条完毕，系统面板跳出了指示：【你觉得大约从五点三十分开始的录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你倒是直说啊！ 安歌简直出离愤怒。 没办法他只好将时间倒回五点二十九分开始，以0.5倍速慢速播放仔细观看。 卧室内光线晦暗不明，幽蓝的光芒更是将那夫妇二人的脸照得惨白惨白的，周围阴影仿佛随时都会形成形态恐怖的怪兽扑上来。 简直比咆哮的脸还让人头皮发麻。 安歌紧绷着神经，牢牢盯着屏幕——更主要的是，牢牢盯着杜一宇。他放大了局部图像，准备一部分一部分地观察。现在整个屏幕被杜一宇紧闭双眼的脸占据了大半。 他突然看见杜一宇后脑压着的枕头底下猛地探出一张人脸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安歌骇得往后一窜，连人带椅子倒进了温暖的怀抱中。 “Clay哥？你看见什么了？”翼仔紧张万分地抱着他，仙仙怕自己再被吓到，站在一旁没有看监视器，而是专心地守着放在电脑桌中间的防风蜡烛。 这时候也是头也不敢扭一下，只一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安歌呼出口气，“没事……瞪得太用力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硬着头皮重新将录像倒回去，低声跟翼仔说：“你看看……杜一宇那边是不是有问题？当心点别被吓到。” 翼仔也凑近了看，安歌担心他也被吓到，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男孩的手温暖而有力，安稳地回握了他一下。 接着翼仔动了动鼠标，用平静的声音说：“是有问题，Clay哥你看，从这里开始，杜一宇没有呼吸了。” 安歌战战兢兢顺着翼仔所指的方向去观察，翼仔将画面暂停在五点三十分十几秒，然后点了播放。 多亏现在是夏天，杜一宇盖的空调被不但很薄，还被他压在手臂下。如今又有了翼仔的提醒，再加上慢速播放，安歌终于发现了问题。 杜一宇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在还不到五点三十一分的时候，就变得静止不动了。 安歌的呼吸也跟着下意识停止了，他呆了一会儿，将时间条往后拖了几分钟，“难道是……画面静止了，用来欺骗监视者？” 但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因为五点四十多的画面里，杜一宇依然胸口静止，而何娇则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睡得十分安稳。 直到五点五十六分时，杜一宇的胸口才开始起伏，又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呼吸。 安歌在观察期间一直下意识克制着呼吸，直到这时候才缓过气来，长长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翼仔神色严肃：“我虽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敢肯定，昨晚溜进来的人就是杜一宇！或者不应该叫人，可也不像是个鬼啊哈哈哈哈！” 仙仙已经无力吐槽，只能捂着脸自己哀怨：“说好的不吓唬人了，骗子！” 安歌也被翼仔几句话搞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却只能横了他一眼，强行转移话题：“现在问题又来了，如果杜一宇是委托人，那用不着半夜偷偷摸摸跑来偷看监控吧？” 翼仔摸摸后脑：“可是，如果他不是委托人就更奇怪了啊。他偷偷摸摸跑来看监控，证明他知道自己住的屋子里被人装了摄像头，还不止一个……那为什么不拆了？给谁表演真人秀吗？” 安歌掩面：“这也太突破下限了，我拒绝接受。” 翼仔又补充：“而且，如果他真的愿意表演真人秀，为什么要删掉记录？对这种变态来说，昨天那场限制级被越多人看到不是会越兴奋吗？” 仙仙板着脸插了一句：“也许因为时间太短，他觉得被别人看到反而丢脸。” 安歌正因为说了许多话觉得嗓子干，取了瓶矿泉水喝着，被大小姐一句话吓得水都灌气管里去了，趴在桌子上咳得惊天动地。 翼仔一边给他顺背，一边笑嘻嘻地摇头：“这不可能，根据金赛博士的调查报告，他那是平均水平，不至于到给人看会丢脸的程度。毕竟又不是磕过药的男优……” 安歌抬起手：“打住！在本文被锁之前给我换话题！” 两个人于是乖乖打住了，然后得出一致结论：目前可以确定的事只有：杜一宇知道自己的家被人全方位监视，以及杜一宇形迹可疑，很可能是侵入侦探社删除监控记录的罪魁祸首。 ——能够停止呼吸半个小时还行动自如，这已经可疑到了灵异的程度了。 他们才获得了这些线索，小星星那边也终于有动静了。 第079章 血池地狱 【技能失败, 你不但没能破解管理员密码，反而搞得系统崩溃，指纹锁暂时无法使用。若不进行修理, 系统自行重启恢复需要48小时。】 小星星愤怒地踹了下门, “我早说过我技能级别太低, 太强人所难了！都是你们非要让我尝试！” “靠, 还说下午去跟踪何娇, 这下怎么办？这么个事都做不好, 要你何用？”仙仙烦躁地说，“一路上都靠英雄保护，你除了尖叫和发脾气，还会做别的吗？” “英雄愿意保护我，关你什么事？”小星星继续理直气壮, “你嫉妒我, 没人保护你。谁让我长得比你好看呢？” 仙仙却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你除了脸好看点还有什么用？” 小星星：“没有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仙仙：“……你这么坦诚反而让人没办法说什么了……” “好了，没人怪你。”安歌打断他们的争吵，“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们就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了。” 英雄试着拧了下门把, “连里面也打不开了……里面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至少目的还是达到了。” 仙仙苦笑：“真是个乐观主义者……翼仔你在做什么？” 翼仔将所有抽屉抽出来，把东西全倒地上，翻完地上乱七八糟的物品后又仔细检查抽屉有没有夹层之类，一边回答：“找钥匙啊, 我仔细看过了，除了指纹开锁，门口还有个隐藏的锁孔。” 所以侦探社的大门有两种开启方式，指纹或者钥匙，先不管杜一宇是不是有钥匙，至少他们如果能找到钥匙开门的话，下午可以出去搜集线索了。 大家不再争吵，而是各自分工，开始对整个屋子进行地毯式搜索。不过安歌让翼仔先停手：“你学侦探学了吧？试试查一下，这套房子在谁的名下。” 翼仔点点头，“交给我吧。”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了。 小星星说：“为什么不让我来！我电脑技能的范围也包括了互联网搜索。” 安歌摇摇头，“谁家的业主信息是放互联网里让人随便搜索的，我认为得用点侦探技能。” 其他人找钥匙的时候，翼仔很快通过技能获得了信息：“这房子……跟隔壁的房子都是杜一宇买的。这套房子是他一个人的名字，101那套是他跟何娇两个人的名字。哇当程序员这么好赚啊！” 毕竟只是游戏设定…… 翼仔又皱着眉自言自语：“可以确定了，监视任务就是杜一宇委托的。不过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们呢？连付款都是通过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皮包公司，要不是我运气好丢出大成功，还查不出这皮包公司跟他有关。” 安歌一边探头看桌子底下有没有隐藏物品，一边说：“那他应该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来委托我们的吧，理论上来说，他应该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委托者的身份了。” 他弯下腰时，突然发现呼气出现了白雾。 室内的温度明显地下降了，薄薄的衣袖下面立刻被冷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宛若一个不祥之兆，大家脸色全变了。 没人顾得上找钥匙了，全都集中在相对空旷的客厅位置，警惕地往四周打量着。 还是翼仔眼尖，指着工作区的电脑：“那里！有什么东西从显示器里出来了。” 又出幺蛾子的显示器们此时又集体显示着各式各样的咆哮扭曲脸，唯一的相同点则是这些脸全都在流淌血泪。 血泪如泉涌，流过了整个脸颊以后，往下成串滴落，被显示器的边框挡住，然后从显示器里流了出来。 血泪流出来的速度还挺快，就好像同时将几个水龙头开到了最大，哗啦啦地流淌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了一汪面积不小的血池。而且是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滚烫血池。 安歌走了过去，避开地上血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从包裹里抽出驱邪符，但驱邪符才抽出来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就立刻猛烈烧起来，并且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就烧成了灰烬。 他又取出驱邪灵符，灵符坚持的时间比较长一点，被他贴到显示器上时还剩三分之二，但贴上去的瞬间也立刻加快速度烧光了。 而且显示器还跟报复似的，从显示屏和边框的缝隙中飙出一股如同利箭的血水。安歌虽然努力闪躲，还是被擦到了手臂，顿时灼热和刺痛传遍半个身子。 安歌咬着牙往后撤，那些显示器却像是活过来似的，全都动起来，齐齐转向了他。 伴随屏幕破裂声和翼仔大喊的声音，几乎填满27寸显示屏的八道血水柱喷薄而出，空气里刹那间充满焦灼的烟火气。 安歌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身后是猛烈燃烧的火墙，将血水挡在外面。 他抬起头，对上了男孩充满嫌弃的视线：“你是笨蛋吗？不要命了吗？啊真是可恶，没事为什么要乱跑？还有不要随便碰我！” 安歌默默垂下手，又扭头看了一眼紧紧环绕在自己腰背间的手臂，“谢谢你啊，又救了我。另外……我又不是故意碰你的。” 男孩顿时语塞，哼了一声，赌气似地松开了搂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退回去，我没空照顾你。” 火墙又猛烈了几分，随着男孩的移动而前进，将血水柱压得缩短了十几公分，然后像是终于释放完了所有压力似的，无力地垂了下去。 尽管如此，空洞的屏幕里仍然有血水哗哗地流淌，一楼很快积水了。 男孩收了火墙后退，安歌也一起后退，最后跟其他人会合，躲在距离二楼最远的对角线一角，看着血水慢慢淹没整个地板。 血水滚烫，木头桌脚被淹没时，甚至都被部分碳化，房间里闷热无比，呼吸也跟着困难。还是英雄掏出手弩，将两扇玻璃窗打碎了，大家才稍微好过点。 一楼已经没地方下脚了，他们不得不站在办公桌上，又担心碳化的办公桌支撑不住五个人的体重，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提心吊胆地看着血水还在哗啦啦地上涨。 小星星也不敢尖叫，因为太过闷热实际上也没力气尖叫，只是气呼呼地抱怨着：“还说我呢，我看Clay闯祸的本事才是一流的，干嘛要去碰显示屏啊，你不去作那一下死，也不会连累我们这么倒霉。啊烦死了这下怎么办！” 安歌还没开口，男孩又冷哼了一声：“喝热水的小星星是吗？我看你是把自己的脑浆也当做热水喝光了吧？头骨下面空空如也吗？不管Clay贴不贴符，血池都会暴涨，这是为了杀人而设的局，也就你这么天真单蠢还以为有机会能取巧。这个世界残酷得很，也不是围着你转的——英雄，你再这么护着他迟早要出事。” 他一句话成功地让原本想维护小星星的英雄乖乖闭嘴，小星星又气又委屈，明明还想接着吵架的模样，但是越子墨·里已经扭过头不理他了。 而是问安歌：“你会过去肯定是有原因的，有什么发现吗？” 安歌笑了笑，“谢谢你信任我……的确是有发现。” 越子墨·里不知道为什么皱了皱眉，很不高兴的样子，不过还是接着问：“那说啊。” 安歌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驱邪灵符不起作用了——效力不足。” 他示范一样取出一张驱邪符，符纸果然又立刻烧没了，接着又忍着心痛取出一张驱邪灵符，“看见没有，低级符纸烧毁很快，而高级符纸还能坚持个几秒钟。刚刚我尝试过了，在作怪的显示屏上一贴，高级符纸的燃烧速度也加快了。” 仙仙立刻抓了一把灵符出来，虽然立刻就燃烧起来，却明显比单张的时候要烧得慢一些。 安歌继续说：“因为我们处在……嗯简单地说就叫闹鬼的环境内吧，所以灵符拿出来就被激活了，但是因为周围的……鬼气太强？还是阴气太强？所以立马被消耗光了，就好像一场大火，你用一杯水去灭火是没用的。” 仙仙：“道理我听懂了，但是能不能换个词……” 越子墨·里冷哼：“矫情。” 仙仙：“翼仔你跟平常不太一样……” 安歌怕他们怀疑翼仔，急忙转移话题：“总之，这么看来的话，只需要足够的符纸就能够对付……嗯灵异现象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英雄听得认真，赞同地点了点头：“消耗道具是有限的，如果靠大量消耗来硬刚，迟早会因为用光符纸而完蛋。” 小星星尖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有完没完啊！这血快涨到桌子了，你们倒是想想怎么办！” 血池涨得很快，现在快有五十厘米深了，整个客厅都被深红而滚烫的粘稠液体淹没，除了浓烈得催人作呕的血腥味之外，还有皮革、木头被烧焦的臭味。 这种温度不比岩浆好多少，人类掉进去肯定也是活不了的。 安歌手臂的烧伤兼割伤就足以证明。 安歌没有理小星星，而是对英雄点了点头：“没错，所以这不可能是个只能靠消耗战来破解的绝境。” 他言下之意就是，游戏设计者不会设计这么一个毫无游戏性可言的剧情杀来逼死玩家。 越子墨·里挑了挑眉：“其实我一把火轰出去也能把血水全蒸发干。” 仙仙皱着眉问：“说起这个来，为什么你的火墙术能用啊，这不科学啊。” 越子墨·里哼笑：“我这又不是魔法，说了你们也学不会，别做梦想打听出什么隐私了。” 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秘密，他都挑明了这么说，其他人反而不好问了。 仙仙也用力哼了一声：“不问就不问。倒是Clay啊，你的意思莫非是……找到破解的办法了？” 安歌低头看着缓慢上涨的血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破解。” 第080章 屋子里的另一人 “诶？！那岂不是只能等死？”仙仙的语气里充满了狐疑, 因为安歌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毫无办法的绝望，反而颇有点游刃有余，所以连带着仙仙也并不是那么地着急和恐惧, “看你的表情也不像啊。” 安歌笑了：“你说对了一半。现在我们能做的, 也就是等待。” 他伸出手指, 远远地点了点血水表面, “第一, 当水面非常逼近桌面时, 再动用符纸，这之前它涨它的，不用管；第二，保持警惕，说不准水里会钻出什么东西……” 他话音才落, 赤红的水面上就无声无息钻出了一只焦黑得掉渣的手, 一直探出半截前臂，五指张开，用僵硬的动作往四周空气里抓着什么。 安歌和仙仙都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水面。 越来越多的, 近似爪子一样的手钻出水面, 扭曲的手指向四周一合一张, 努力试图抓住什么。 黑手遍布水面，像无数高高昂起的黑色蛇头。 这些手抓了几次空气，就像蛇信一样获取了信息，然后, 就齐齐转向办公桌，如同游泳似的，游到了办公桌周围。 水面缓缓起伏，远处也不断有黑手钻出来，在经过短暂的试探后，也都趋之若鹜地游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黑手几乎将血水的颜色都遮盖住了。 突然有一只手跳了一下，差点脱离水面，小星星终于克制不住尖叫起来，转身把脸埋进英雄怀里，全身抖抖索索个不停。 英雄搂着小星星，轻轻拍着后背：“别怕，别怕，它们就是做个样子，离不开水面，不信你仔细看。” 小星星继续嘤嘤嘤：“不看不看！” 男孩不知道是被提醒了什么，也扭头跟安歌说：“别怕，躲我背后。” 安歌：“……我没有怕，而且桌子四面环水，背后不也有那玩意吗？” 男孩啧了一声，伸手把安歌揽到怀里，“下不为例啊，别给我乱动。” 安歌完全不想和他争执。 仙仙：“……太过分了，吓得半死还要被喂狗粮，有没有人性啊？” 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多的手试着挣脱水面，一次次像毒蛇似的往办公桌上窜动。然而粘稠的血水如同胶水般牢牢禁锢了它们的动作。 这样经过了几次后，躲在办公桌上的众人虽然神经紧绷，但恐惧感却也渐渐减轻了。至少可以确定，游戏设计者并不想现在就要他们的命。 屏幕里还在哗啦啦涌着血水，水平面稳定上升。 并且最终，在距离桌面还有三、四个指头宽的时候，停了下来。 安歌才想松口气，却留意到了别的动静。 之前因为有哗啦啦的水声在响，所以没有留意。现在安静下来后，那个细微的响动就格外引人注目。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谁，在大门外面拧着门把，发出不疾不徐的响声。 其他人也跟着察觉到了，才稍稍放松的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 翼仔却用放松的语气说：“怕什么？管他什么鬼，能打开门反而是好事，起码水就能退了。” 一句话逆转气氛，安歌抬起头看着他，拍拍手臂示意他松开自己：“累了？” 他问的当然是放火墙的那个，翼仔也点了点头：“没事，休息下就好。为了以防万一，我不会勉强的。” 安歌就放下心，然后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闷热的环境让空气也显得稀薄，光是站着就大汗淋漓，更何况还两个人搂在一起。 翼仔听他说热，也就乖乖松手了。 不过这的确是个问题，安歌想了想，从包裹里取出风油精，抹了一点，果然就好多了。不管有没有别的特效，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建立了奇功。 他于是一人发了一瓶。 仙仙接过后感激不尽：“Clay哥好大方！” 安歌：“没事，我带了二十一瓶。” 20是一个包裹里物品堆叠的上限，外加钱包里还能装一瓶。 他又试着往血水里滴了几滴，黑手们立刻避开了，在风油精洇开的范围里空无一手。 但是，也仅此而已，过了一会儿当水面上痕迹消失，黑手们又聚集了回来。 既然这样，他也就不打算浪费消耗品了。 他们又等了很长时间，长时间站立和神经的紧绷，以及炎热的环境折磨下，令疲劳积累到了极限，连体力都开始缓缓下降。小星星已经撑不住，让英雄抱了起来，虽然闷热，但好歹不用自己站着了。 对此仙仙皱了皱眉，安歌也觉得有点过分了，可是那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也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 只是这么拖下去，连安歌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该不会这个状况就不会改变了，他们需要考虑别的应对方法？ 血水的深度大约能淹没正常人下半身，就算个子特别高的也能淹到大腿，再加上水面鸭子群似的黑手，冒险蹚水肯定是不行的。 他判断着从办公桌到最近的窗子能怎么过去。窗户上嵌着钢筋防护栏，就算打碎玻璃也出不去。而且落脚的地方太窄，以他五级战士的力量，不一定能打断钢筋……假如剧情设定是打不破的，那就更没办法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窗外光线已经开始暗淡，他们在房子里竟然被困了整整大半天。 然后扭动门把的声音突然停下来，接着门铃声响了。 清脆的铃声宛若天籁，响起的刹那间，房间里的手啊、血水啊，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唯一让他们确认这不是幻觉的证据，就只有满屋子被高温破坏的家具。真皮沙发彻底报废，亚克力做的文件柜也焦黑蜷曲惨不忍睹，墙纸从地面开始烧黑了一大截，而木质的桌子更是变成了一张张黑炭桌。 翼仔先小心翼翼地跳下桌子，踩着高温犹存的地砖去看了下门口的监视器，回头说：“是何娇。” 其他人也陆续跳下桌子，又因为地面温度太高受不了，缩回了桌子上。 翼仔已经不由分说把门打开了。 美丽的年轻女人笑吟吟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蓝色的珐琅锅。她穿着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披着件珠光闪闪的白色针织衫，头发束成马尾，穿着打扮十分居家，是男人们都梦想拥有的完美全职主妇。 她才说：“我炖了椰子鸡汤，不小心煮太多了，不介意的话……咦？” 她说着说着才后知后觉，惊讶的视线投向翼仔身后，“你们……这是……” 玩家们的视野右上角出现一盏黄色的灯在急促闪烁。 【警告：NPC已经对你们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明明整个房间都跟战场一样狼藉不堪，可是她的视线却根本没往四周偏移，对烧焦的家具也视而不见，只是用困惑的目光打量着桌子上的四个人。 安歌很快确认，她根本看不见屋子里有什么异常，于是镇定地说：“我们在搞团建。去外面成本太高了，所以……咳，让你见笑了。不好意思啊。” 何娇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神色，笑着将珐琅锅塞到翼仔手里，叹气说：“你们也真不容易，拿去尝尝我的手艺吧。我跟老公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等家里收拾好了，就请你们过来吃饭！” 与此同时，视野里的黄色警灯也变成绿色，继而消失了。 翼仔乐滋滋地接住了锅，闻了闻说好香。安歌也和他一搭一唱道着谢，并且跳下桌子，忍着灼热走到门口，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我们这么多人，可就不客气了。” 何娇噗哧笑了：“哎呀你可真是实在人，都不跟我多客套几句。不过我就喜欢实在人，那说好了啊，你们忙，我回去了。” 何娇笑着跟玩家们招招手，转身就回去对门了。 仙仙走到窗户边，将窗子全部打开，拿小手绢擦着汗，“我已经不想问为什么门突然能打开了……而且翼仔，你为啥能这么莽！说开门就开门！要是这些桌椅沙发被她看见了要怎么解释？穷到在自家客厅里开篝火晚会吗？” 翼仔无辜地扭了下门把，将门关上，同时说：“听到门铃响就觉得可能是什么转机，别的完全没想……” 安歌掩面：“能想到是转机已经很不错了……” 翼仔就开心地笑，随手扭了下门把，门又开了，“咦，好像坏掉了，关不上。” 仙仙无力地蹲到地上：“饶了我吧……有完没完啊！心好累。” 接下来他们讨论了一下后面的行动，决定先试试走出去。如果能走出大楼，就可以去买把门锁换上。 结果当然是……出不去。 从大厅通过消防通道走上来时，安歌突然停下了脚步，让大家等等，然后去敲101的门，并且吩咐翼仔：“你试试去跟她借把门锁。” 翼仔满口答应着，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跟何娇聊天借锁。 何娇就笑着说：“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买家具配件时老板送了一堆东西，我记得有两套门锁放着没用。等我找找啊……” 女人开着门就毫无戒心地去杂物间了。 玩家们也趁机得以看清101室内现在的样子，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曾经在镜头里惊吓过大家那个穿长裙、长头发的疑似女鬼的存在，就站在客厅角落里，她的裙摆底下不断地渗出鲜血，将地毯烫得焦黑了一大片。 何娇一无所知地从她身边走过，什么也没看见。如果是装的，那未免演技太出色了。 那女鬼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随着何娇的走动转头，似乎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样子。 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动手，当何娇开门进了杂物间后，那女鬼就缓慢转回头，阴森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门口几个玩家的身上。 第081章 第二夜的拜访 英雄忙将手伸向腰间取武器, 才说了句“当心……” 两个字都没说完，那女鬼眨眼间便出现在了门口，仿佛是带着残影的瞬移。 然而她并没有攻击, 反而摊开手, 伸到了玩家们面前。 因为她裸露的手也是焦黑的, 安歌一开始没看清楚。 也没有人说话。 等女鬼不耐烦将手抬了抬, 安歌才看清楚, 焦黑干枯得近似枯骨的掌心里, 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SD卡。 安歌两眼一亮，立刻从她手里把SD卡捡起来，还说：“谢谢。” 女鬼的手触感像木炭一样又干又硬，同时冰冷得可怕，安歌才接触到一点点, 就觉得指尖被冻得疼。 女鬼的身高跟何娇相仿, 此刻缓缓抬起头来，披散的黑发间终于露出了真容——或者不应该叫做真容了。也是皮肉都被烧焦收缩，碳化得厉害，像是粘满了黑色污物的骷髅头。 唯有一双眼球还保留完好, 在焦黑眼眶里咕噜噜转动, 仿佛两个布满血丝的乒乓球。 这时何娇走出了杂物间, 那女鬼又如同剪辑失误的影像似的，带着一串残影从门口消失了。这次她站在开放式厨房那张巨大的流理台旁边，盯着正在炖东西的灶台一动不动。 何娇不仅给了他们门锁，还将原配的八把钥匙一起给他们了, 翼仔连声道谢。 接下来他们回到102，让点了修理技能的英雄装门锁，而安歌则拿着那个小小的SD卡，试着装到游戏辅助用手机里。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类型不匹配，无法读取。请使用场景内道具读取。】 场景内道具啊……安歌看着狼藉的一楼，回忆了下二楼有没有属于这个场景的读卡器或者手机。 仙仙则忧心忡忡地站一边，保持和他们的距离望着：“你真的要打开看？那可是鬼给的数据卡啊。” 安歌说：“你注意到她脚下的血水没有？跟袭击我们屋子的一样的对不对？我觉得她要杀我们早杀了，犯不着绕这么大个弯子设陷阱。特意给个卡，应该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吧。” 翼仔则咦了一声：“电脑……都好了。” 原本喷涌血水的显示器破洞，现在全都恢复了原状，而且正常显示着监控的内容。 仔细看的话其实整个大厅里被损坏的家具也都在缓慢恢复。 安歌说：“那正好。” 他去找了台桌上放着万能读卡器的电脑，将SD卡插进去。 毕竟是近未来的设定，这个卡跟安歌他们现实里用的还是有点区别，甚至带有个华丽的登录画面。 说华丽是因为颜色浓艳，深深浅浅的红色占据了整个屏幕，而且不断变化着，调色会让人联想起诸如内脏、生肉、岩浆之类会带来不适感的东西。 正中就只有一个输入框，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读取数据。 “密码是什么，有人知道吗？”翼仔问。 安歌用指尖点了点鼠标，“暂时还没有线索……还有个问题，那个女鬼到底是谁？” 翼仔说：“咦，那不就是何娇的鬼魂吗？” 安歌：“……你又知道了。” 英雄在远处一边读技能条，一边留意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候就插话说：“这么一说，那个女鬼跟何娇的身高十分接近，瘦削一点，但应该是因为烧干了的缘故。” 小星星也闷闷地接口：“我稍稍偷看了一下，她俩骨相也挺相近的。” 安歌交叉手臂，在恢复原样的电脑椅上坐了下来，仔细思考着，“既然这样，那多半就是何娇了。何娇死于2030年11月的火灾，然后回到2022年5月，交给我们一张SD卡……是希望我们改变未来吧。” 他的视线在不断变换颜色的屏幕上来回扫视，终于发现在右下角有红色的小字，简直像是色盲测试一样，隐藏在深浅浓淡复杂汇聚的红色背景中。 小字的内容是——上次登录时间：2030年9月29日 23:48:03 “未来的文件……恐怕现在是读取不了的，先放着吧。”安歌下了结论，将SD卡抽了出来，放进包裹里。 英雄也将门锁装好了，他反锁了大门，将钥匙分发给每个人——虽然说因为蜡烛的缘故大家必须集体行动，但每人拿着一把以防万一也好。 剩下的三把经过一番争执后，由小星星、安歌和仙仙三个人分了。 接下来是晚餐时间，安歌建议大家吃完就歇着回复体力。尤其凌晨2点前，最好让团里的战斗主力——翼仔跟英雄多休息，其他人轮流值守。 然后大家一起守夜，保护蜡烛，避免再出意外。 这个决定安歌三人组当然全票通过，接着英雄欲言又止，小星星满脸委屈。 仙仙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安歌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现在快六点了，吃了饭，七点开始休息。到凌晨两点总共7个小时，仙仙和小星星先守三个半小时，我负责守后面三个半小时。我就说实话了，让小星星一个人守没人放心，但不让他守，对其他人都不公平。” 小星星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可以给钱……或者道具，灵符我也有很多……” 安歌说：“这次不行。下午被困了几个小时，大家都已经身心俱疲。为了保证最快应对突发状况，更好地保护大家，英雄和翼仔必须充分休息。我守三个半小时后，也希望有一段时间恢复精力和体力，否则疲劳堆积更加危险。至于仙仙……” 仙仙高冷地交叉双臂：“想收买本大小姐？你做梦！” 安歌咳嗽了一声，“你俩都是辅助职业，一起守夜比较安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遇到事儿了，两个人总能有一个人来得及叫醒我们救命。” 小星星哭丧着脸：“可、可是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次连英雄都不知道说什么维护他好了，于是沉默以对。 总而言之，安歌的安排合理且严密，大家都决定照这个执行。 然后大家围着一锅可望不可及的椰子鸡汤啃干粮。 接下来休息的休息，守夜的守夜，好在没有出意外，很快到了凌晨两点。 小星星跟仙仙看起来都困得不行，强撑着不睡过去，英雄看了小星星一眼，低声问安歌：“两点就全员守夜，会不会太早了点……毕竟昨天是五点半才出事的。” 安歌说：“昨天是昨天，今天谁知道几点？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被惯性思维骗了。更何况才发生了昨天一次，连惯性都不存在。” 英雄也不好说什么了。 大家都警惕地包围在蜡烛周围，就在靠近楼梯的位置席地而坐。 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心头，就连交谈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压低，生怕声音大了会错过什么异常动静，也总是有人提心吊胆去看一眼大门，又看一眼蜡烛。 在这样寂静而压抑的气氛下，门把响动的声音宛若惊雷炸响。 门把又被拧了几下，像是有人在外面试图开门却失败了。 安歌头皮发炸。 杜一宇明明只是个戴着眼镜、长相平平常常、身高普普通通，甚至略微白胖的男人，如今让人一想却心生恐惧。 “没事的，换过锁了，他进不来的。”安歌小声说，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翼仔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暖得有点热的掌心，才让安歌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么冰凉。 门把又轻微动了几下，然后静止了。 再过了几秒，发出锁孔被碰撞的声音，听得出是有人在外面试钥匙，试了一把又一把，还是打不开门。 那人似乎暴躁了，粗鲁地捅锁孔、拧门把，咔嚓咔嚓的声音格外吵闹。 门外的人努力尝试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安静了。 安歌这才有机会看看时间，果然他让人提前起来是对的，如今还不到四点钟。 死寂持续了几分钟，五个人才陆陆续续松了口气。 英雄说：“总算是……”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口突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使劲拽着橡皮管子从狭窄的地方扯出来时，那种近似撕裂的、长长的摩擦声。 他们的位置可以毫无遮掩地看见门口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快速挤了进来。 杜一宇面朝上躺在地上，为了从门缝里钻进来，整个人扁得像一条绸带。细长的身体像尺蠖似的慢慢蠕动着，一拱一拱往工作区靠近，整个场景又滑稽又恐怖。 仙仙和小星星的尖叫声接连响起来，杜一宇只是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随即安歌察觉到了强烈的睡意，几乎让眼前一片模糊。 不行……不能睡！！头悬梁锥刺股都不能睡！ 他勉强思考着，握住了挂在皮带上的匕首，随后便失去了全部意识。 再度惊醒时，安歌察觉到整张脸清凉得难受，一双眼睛更是火辣辣地疼，几乎睁不开。 而翼仔……不，这么不走心的手法肯定是越子墨·里干的——正用满手的风油精粗鲁地搓他的脸。 见他醒了，越子墨·里又去旁边，一巴掌抽在英雄脸上，英雄也立刻惊醒了。他一个翻身，也急忙去帮忙唤醒小星星和仙仙。 安歌被风油精刺激得两眼流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低声说：“原来是催眠之眼……过去多久了。” 越子墨·里冷笑：“不到一分钟，看那边。” 根据系统提示，催眠之眼是个非常强力的催眠术，只要看见这只眼睛，再高的意志都难以抵抗。好在中招后容易被唤醒，而且，只要不看就不会被催眠了。 安歌很快就明白了，翼仔实际上也没能幸免，同样被催眠沉入了梦乡。但是翼仔沉睡的话，越子墨·里就出来了。这才救了大家。 果然这孩子运气好得过分。 安歌顺着越子墨·里指的方向看，那个又长又扁的人形带鱼完全没有留意玩家，而是已经爬到了控制所有监视器的主机电脑跟前。他身体两侧裂开缝隙，伸出两条细布条似的手，开始噼里啪啦敲键盘、动鼠标，两只如同白色圆形里贴了个黑色圆形的平面眼睛缓缓转动着，忙着看监控。 而他的下半身部分则快速地模糊、消失，变成了无数个肥皂泡似的晶球，轻飘飘地漂浮在半空。 这些晶球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如同一群蝴蝶般轻盈地飞了过来，有一只速度比较快，嗖地掠过玩家的包围圈，准确地砸在了防风蜡烛上。 蜡烛发出小小的爆裂声，突然火花四溅地加快了燃烧速度。 而溅开的火花则全部被晶球给吞掉了。 第082章 打开门 “赶走它！”英雄大喊, 同时上前两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根黑色的狼牙棒，打棒球一样狠狠地将晶球击飞。碰撞时晶球发出沉闷而弹性十足的声响, 像是击中了结实的橡胶球。 那个晶球被击飞到墙壁又反弹回来, 更多的晶球蜂拥而至, 通体闪烁的晶亮光芒毫无变化, 像是某种毫无思想和情感的机械装置。 仙仙喊了声：“都趴下！”随后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团扇。 圆形的团扇有着漂亮的紫檀色边框, 扇面是银色的织物, 还有花团锦簇的牡丹刺绣，扇柄还吊着条银色的穗子。看起来精致华美，像是古时候的千金小姐扑蝴蝶时会用的那种。 ……只除了这把团扇比仙仙人还高。 她挡在蜡烛前方，用尽全力抡起扇子，朝蜂群般冲来的晶球群狠狠扇了一下。 随即被离心力带着踉跄摔倒了。 不过这一下仿佛平地带起了狂风, 将晶球、连带工作区一堆桌椅、以及勉强可以称之为坐在电脑跟前的纸片人杜一宇全部掀翻, 吹到了墙角堆积起来。 纸片人完全被压在了杂物底下，一时半会只怕出不来了。 “为什么你可以用魔法？”小星星也跟着取出法杖，朝着远处的晶球释放了个火球术。 当然，毫无动静。 仙仙脸色都透着惨白, 看来这一下耗费的体力不少, 她吃力地撑起身体, 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不是魔法……这叫体术。想学可以教你，不过要收学费的。” 安歌趁着这个空档，找了个透明亚克力的柜子将蜡烛罩起来, 柜子有一面提前扎好了通气孔。 越子墨·里则拔出了西奥斯佩斯的短剑，准确地砍在飞回来的一个晶球上面。 尽管短剑十分锋利，晶球却毫发无伤，只是被弹开了。 男孩骂了一句，一手握剑，一手握剑鞘，跟打棒球似的将这些刀枪不入的小东西们打向来的方向——也就是杜一宇所在的方向。 英雄也加入了他，守在蜡烛另一面挥舞着狼牙棒，一时间打得满屋子乒乒乓乓地响。 仙仙甩的那一扇子帮他们争取到了反应的时间，现在小星星也乖乖地抓紧了防护用的亚克力柜子，紧张地看着两个人对抗晶球。 这东西杀伤力不大，速度也不是特别快，但就是特别抗揍，无论他们怎么打，甚至无法在晶球表面留下一点点白印。 仙仙去躲在角落，对自己施了个急救技能，等着体力回复的时候对安歌说：“Clay！这样拖下去不行啊，有没有什么办法？” 安歌站在两个人的护卫范围内，冷静地取出了上一场模组带出来的短弓，“可能有，我先试试。” 晶球到处都是，想要射偏都不容易。他稍微瞄准就放了一箭，利箭击中晶球，强劲的力度击退了晶球，紧接着箭簇燃烧起来。仙仙这才发现箭簇上紧紧包着一张灵符。 可是灵符的火焰对晶球也毫无影响。 安歌并不气馁，又迅速取出另一支箭，再度张弓放箭。 箭矢再度击中晶球，晶球被击退，依然毫发无损。 仙仙忍不住了：“Clay，别浪费灵符了，这么搞没有用……” 安歌却只是说：“再让我试试吧。” 然后第三次放箭。 利箭嗖地呼啸而出，这次却轻易刺穿了晶球那既柔韧又坚不可摧的外壁。随后晶球炸裂成了无数细碎的亮片，像是什么联欢会现场似的，闪亮亮的碎片在半空沸沸扬扬洒落。 仙仙怔住了：“这是什么骚操作？！难道裹了十张灵符吗？你跟我要灵符原来是拿来干这个的！一个球要十张符的话……符纸不够，杀不完啊！” “不用担心，不是灵符。”安歌说，又取出了一支箭，展示给其他人看，“这是防风蜡烛融化后的蜡油，你敢信？怪不得卖那么贵，这是有理由的。” 他在守夜的三个半小时里也没闲着，因为法术不能用，又要对付本体不明的潜入者，他想着反正箭矢带得多，就试着用箭头沾上各种材料：驱邪灵符；蜡烛油；何娇送来的椰子鸡汤；厨房喝不进嘴的自来水；甚至还有自己的血。 仙仙因为惊讶、感叹各种情绪，连眼神都有些呆滞了：“Clay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英雄爽朗地笑了一声，“聪明人！”他立马取出一支蜡烛，在狼牙棒上面猛力摩擦了几下，然后再次一棒子抡出去。 虽然效果不明显，但砸飞出去的晶球上确实地出现了裂痕。 防风蜡烛作为模组唯一出售的道具，玩家们在进入游戏前都多多少少购买了一些。 除了能形成结界保护玩家，还能为武器提供额外的杀伤力，这也太逆天了。 安歌隐约不安，没见过这么厚道的DM，竟然会提供开挂似的道具帮助玩家通关。 就他的经验而言，不坑玩家的DM都不是好DM，这蜡烛肯定还有别的猫腻，说不定就是个陷阱。不过这也得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去考虑了。 越子墨·里则做得更彻底，取出一支蜡烛在手里，分分钟就融化成蜡油，他将蜡油抹在西奥斯佩斯的短剑剑刃上，多余的甩到英雄的狼牙棒上。两名强大的战力终于发挥了作用，或砍或砸，一口气破坏了十几个晶球。 那些晶球们终于后撤，悬停在靠近大门口处的天花板附近，依然稳定地闪烁着。 随后一只接一只开始互相融合，一个晶球越变越大，其余的小晶球全都和它融合为一体。 安歌说：“仙仙小星星你们守好蜡烛，带着它和柜子一起移动，小心不要被晶球直接撞上。” 仙仙早就收回了巨大的团扇，跑过去跟小星星一起抬柜子。 安歌才要往前冲，突然被人抓住手腕往后拽，差点没站稳。越子墨·里没好气地说：“你冲什么冲，给我去躲好。” 安歌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个晶球恐怕我们都挡不住，它肯定还要来砸蜡烛……” 越子墨·里冷笑：“少啰嗦，重点就是先干掉那条带鱼，烤海鲜我肯定比你擅长。” 仿佛知道在叫自己似的，杜·带鱼·一宇从桌椅之间狭窄的缝隙里钻了出来，他好像被撞得有点懵，动作也迟钝，爬了好一会儿，扁长的头才钻出来，接着是拉长变形的上半身。 安歌见他非要自告奋勇，也不和他争，而是将一个东西塞他手里说：“我鉴定成功了，这玩意不是带鱼，是生魂。用这个对付它。” 越子墨·里：“生魂是啥玩意？啊不管了，干掉它再说。” 男孩发挥了超越平常人的体力，几步就跨到了墙角，一把抓住了那东西的头发，将它扯出来——总觉得这场景有点像在捉大型蚯蚓。紧接着他将一团黄色的纸球塞进了杜一宇嘴里。 杜一宇嘴里腾起了火焰，细长的身体像蛇似地受惊抽打，啪啪啪拍在男孩后背上。 越子墨·里索性捉住那玩意两只脚，摁在地上后把两只脚也往燃烧的嘴里塞。 要多凶残有多凶残。 正在融合的晶球也察觉到了不妙，拖着大大小小的融合体试图飞过去营救自己的宿主。 然而却被安歌和英雄联手阻拦了下来。 杜一宇的生魂哀嚎着翻滚着，渐渐在火焰里消失，连渣都不剩。 当它消失的时候，全部晶球也跟着炸裂，无影无踪。 一群人呼呼喘着气，还不太敢相信。 这就……结束了？ 有什么东西从晶球里掉了出来，英雄离得近，随手捡了起来。 然后递给安歌：“我技能全点的战斗，鉴定不了……Clay你看看这是什么？” 安歌接过来，这是个像试键器一样的透明小玩意，他使用鉴定技能，系统很快跳出了提示：【神明赐予之钥：消耗型道具，作用当然是开门。使用方式：摁下去即可。】 安歌：“……找到钥匙了，应该可以离开这里了。” “等等！”小星星慌慌张张地说，“离开这里是去哪儿了？会不会回到之前我们逃进去的房间？” “有可能。”安歌说，“我也不知道。” 小星星震惊地瞪着他，“不知道你也敢乱用？” 安歌笑了：“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这很正常吧。” 越子墨·里啧了一声，从安歌手里把道具抢了过去，“跟那傻叉废话什么，我们走吧。” 安歌还来不及阻止，男孩已经咔擦把按键摁下去了。 透明小按键从他手指间消失，而与此同时，众人面前的空气里裂开了一条缝隙，并且迅速而规整地形成了一个尖角朝下、散发白光的等腰三角形。 三角形足有两人高，足够玩家们通行。但对面是什么，则完全被白光遮挡，丝毫看不清。 三角形上方横线上，则跳动着一串小小的数字。 00:00:59 同时不断递减着，看来这个门只能维持一分钟。 仙仙一看急忙喊：“别耽搁了，走啦走啦。” 安歌看英雄和小星星还在犹豫不决，劝说道：“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杜一宇的生魂被一百张灵符烧了个干净。所谓生魂，就是活人状态灵魂出窍，跟灵魂也差不多。理论上来说，生魂被毁，这个人也跟傻子差不多了。” 倒计时还在继续着，英雄也就点点头，劝小星星：“走吧。” 其他人当然是不会有意见的，五个人一个接一个穿过了白光三角。 当白光散去，一行人看清楚了周围景象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怒吼：“我靠！！” 作者有话要说：翼仔（对手指碎碎念）：还没机会耍帅就被催眠了…… 里（鄙视的眼神）：弱鸡！ 第083章 新任务 展现在大家眼前的, 依然是构造一样而且仔细装修过的客厅。 构造一模一样，依然是开放式厨房，饭厅跟客厅打通, 并且也有专门划分出来的工作区, 被隔出了六个工位。工位似乎都有人使用, 堆着文件, 放着些个人小物件。 壁纸和地板砖的颜色花纹和原来不一样, 装修风格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而且这些装潢和家具都有种商务区的意味, 看起来也都不是新的。 安歌去开了下门，门口的编号还是102。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是，来到平行世界了吗？”仙仙猜测。 安歌没说话，走到办公区，随手拿起工位上的日历看了眼, 翻转过来给玩家们看：“不是平行世界, 应该叫时间旅行。” 这个员工将日历当做简易工作日志写写画画，所以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两件事。 第一，现在是2029年1月份，日期大约2-5号。 第二, 这个地方现在已经不是侦探社了, 而是一家新媒体公司, 看员工随手写的内容，似乎业务范围挺杂的——营销公众号、网络小说、直播等等都有涉及。 越子墨·里突然从另一个工位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照片，冷笑了起来：“还有几个人记得我们的任务是找一个叫王宝麟的人？” 仙仙：“……你不说我都忘了。” 英雄：“啊，没错, 这么一说还真是。” 小星星：“王宝麟是谁？” 安歌接过照片，那是一群年轻人聚会的合影，右下角的日期是2020年7月。 应该是在某个高档会所里拍的，十几个女孩子都打扮得十分精致美丽，清一色的大眼睛、卷睫毛、尖下巴，通称网红脸。首饰和衣服也搭配得相得益彰，衬托出细腰长腿，笑得一个比一个甜美可人。 男性不过五个，除了中间的男人三十出头看着就像暴发户外，另外四人都分散在队伍的角落里站着，十分不起眼。 而王宝麟就站在最左边，穿得很朴素，头发乱糟糟的，没怎么笑，神色有点阴沉。 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也是同样站在队伍最边缘的女性之一，赫然就是浓妆艳抹过的何娇。 所以仙仙迫不及待得出结论：“果然，何娇跟王宝麟认识！那王宝麟就是为了祭奠何娇才带着牡丹花的。” 可这是什么聚会？看着有点可疑…… 小星星凑近扫了眼照片，就冷笑起来，伸手在照片上点了点两个女孩：“这两个我在网上见过，确实都是网红。虽然名义上是卖衣服和化妆品的，其实都是外围女。” 他说这话时，语调和神态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越子墨·里问：“外围女是什么？” 安歌不知道怎么委婉解释，小星星已经简短地回答了：“鸡。” 英雄：“不会吧，这些妹子看起脸都长得一样，你怎么认出来的？会不会认错了？还有，漂亮姑娘容易被人泼脏水，会不会是谣言？” 小星星气急败坏：“你这个脸盲加脑盲！我是那种道听途说的人吗？我亲眼见过！” 看见周围人更加意味深长的目光，小星星都快跳脚了：“我只是见过！我混那圈子你们懂，水深得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偶尔见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些人还没我漂亮呢，我犯得着自己找吗？！” 言之有理…… 于是英雄把话题拉了回来：“那这些人……难道都是失足妇女？” 小星星继续鄙夷：“鸡就鸡咯，还说那么委婉，网红能有什么好人？肯定就是了。这么看王宝麟原来还当过龟公，不知道他那便宜爹知道了有什么感想。不过最惨的还是杜一宇，老实人头顶大草原呢。” 安歌却比较谨慎：“还不能下结论，你只能确认其中两个是，其他人未必就一样，也许只是网红聚会呢？中间这男人可能只是个赞助商，请这些网红做产品推广，摆个饭局请客，趁机拍个合影……这点小心思，还是挺普遍的。” 越子墨·里将蜡烛台塞到安歌手里，然后拍手：“合情合理，何娇确实看起来不像。他说的。”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含糊，不过安歌听懂了。 要是别人说“看起来不像”，可能还需要反驳一下“谁把这种职业刻在脸上啊，骗子看起来难道像骗子吗？”之类的，比如小星星现在就在做类似的反驳。 但既然是翼仔的判断，那安歌就选择相信他，以后的调查和解谜，也要朝着“何娇肯定不是外围”的方向进行。 他们正围在办公区工位跟前讨论，仙仙和小星星激烈争吵着。仙仙说小星星职业歧视，她也有做网红的朋友，人家是正正经经接代言做推广，凭什么就要被污蔑成外围？小星星冷笑着反驳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经的毕竟是少数。 正当仙仙准备攻击小星星的职业时，楼梯上突然有了动静。 争吵的人立刻住口，并且都做好了防御姿势。他们就看见一个穿着拖鞋和睡衣的胖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二楼啪嗒啪嗒走了下来。那胖子对站得离楼梯更近的英雄和翼仔都视若无睹，视线直接落在安歌身上。 “哦，是你啊。”胖子懒洋洋地说，“这么晚了，刚收假回来还加班哪？你还背着包哪，先歇会儿吧。又没加班费，何必这么拼。” 安歌含糊应对了几句，胖子就去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翻找，从缝隙里掏出一台掌上游戏机，然后跟安歌说了晚安，骂骂咧咧地上楼去了。 嘴里嘟囔着什么“臭小子，把老子的NXN（未来时空的虚拟掌机品牌）乱扔，以后不借了！” 虽然是NPC，但是无比真实…… 而且，他只看得见拿蜡烛的安歌，此外既看不见蜡烛，也看不见另外四个人。 “看来规则有变化，我们今晚先休息，然后研究一下吧。”安歌说，他同时还在担忧越子墨，如果勉强行动说不定又会昏迷。 他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 楼上不知道什么情况，暂时他们没有探索新地图的精力，所以不打算上去。好在房间里有暖气，休息区和会客区的沙发也足够五个人挤一挤，他们也就没得挑剔。自然，还是安排好了轮流守夜。 因为刚打完小boss，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仙仙就自告奋勇单独守第一班，体贴地让两队狗男男组队。 第二天清晨，玩家们在NPC下楼前就醒了过来。 经过休息，体力精力基本上恢复，翼仔也终于醒了过来。 同时他们也将基本情况摸清楚了。 水和食物依然无法入口，烛光被遮挡的话，玩家自带的物品依然会燃烧。 不同的是他们可以点燃更多的蜡烛，只要愿意，他们可以五个人点五支蜡烛，不用被迫绑在一起集体行动。 还有就是，NPC只看得见手持蜡烛的人，只要不拿蜡烛，NPC就看不见、也听不见，形同隐身。 这么一看，第一关之所以强迫他们集体行动，应该只是为了让玩家们重视蜡烛的作用。 然后他们都看见了提示：【本次支线任务即将开始，现有蜡烛即将作废，请及时点燃新蜡烛。】 小星星积极地掏出一支蜡烛点燃，高兴地拿着蜡烛走来走去，“可算是自由了！” 安歌却阻止了其他人：“等等，先只点一支就行了，我觉得不太对劲。” 他阻止的是仙仙跟英雄。 翼仔则完全没有打算点燃的样子，只是取了一支蜡烛在手里来回端详。 仙仙问：“怎么了？看出什么来了吗？” 翼仔：“完全没有。” 仙仙：“……那你看那么起劲！” 英雄虽然听从了建议，但还是十分犹豫地问：“为什么？哪里不对劲？” 安歌说：“总觉得……在被鼓励着，要我们多点几支蜡烛似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翼仔：“多点几支更好下手偷啊。” 众人恍然，言之有理！ “但是偷的是什么呢……”安歌沉吟，“第一晚被偷过一次，我们的任务时限就缩短了十五天，所以……偷的是时间吗？从我们通关的速度来看，似乎危害不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次的任务时限就只有二十天而已，后面不知道还有几关，万一时限越缩越短，再被偷就危险了。 他们商议得差不多了，英雄就叫小星星回来，“先点一支蜡烛吧，我们暂时一起行动。” 小星星沉下脸，“我不要！只能跟着别人转来转去烦都烦死了！你过来，我们自己也能做任务，像以前一样，不需要跟他们在一起。” 英雄：“以前是我们运气好，光打怪就行了。这次谜题太多，你跟我脑子都不好使，还是跟着聪明人安全。” 安歌：……喂你这样直白太伤人了。 果然小星星怒不可遏：“胡说八道！你脑子才不好使！” 英雄：“我刚刚说了啊，我脑子的确不好使。其实星星，你的也……” 小星星气得脸色通红：“你敢再说一句？！我已经知道怎么通关了，你过不过来？不过来我就一个人走了。” 英雄着急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等等，星星，别乱来，你一个人要去哪儿，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星星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那我就去死。” 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英雄叹了口气，只得跟了上去。 仙仙忙叫了一声等等：“你也知道乱跑不安全，把他绑回来得了。” 英雄摇摇头，“他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抱歉，这一路谢谢你们了。” 小星星已经快走到大门边了，英雄急忙追了上去，两个人离开了102室。 仙仙皱眉，看起来心情相当糟糕，“英雄那个烂好人，怎么偏偏遇到这么个克星。怎么办，我好担心。” 翼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仙女原来这么温柔啊。” 仙仙对他怒目而视：“我本来就是温柔的淑女！” 安歌垂下眼睑，隐隐有点心里发酸。 虽然他知道仙仙没有别的意思，他酸得毫无道理。 那妹子虽然一开始对翼仔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但在见到翼仔热衷于绕着安歌转以后，似乎就看出来什么，并且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如今他们的相处更像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至于“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友谊”这种问题，向来众说纷纭，并没有定论，哪边都说服不了对方。 所以，他认为多半还是因为占有欲作祟。 英雄和小星星走了没多久，楼上就陆陆续续下来了三个人，除了昨晚见过的胖子外，另外还有个顶着一头卷发的男人，以及一个跟翼仔差不多年纪的大男孩。 卷发的男人朝安歌招招手，“哟，Clay，好早啊，早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啊？” 安歌从三个人肢体动作判断，这个卷发男人应该是领头的，估计就是老板了。 于是客气地应对，卷发男人看了下表，啧了一声，“其他人都出外勤去了，那今天你写专栏时顺便负责一下观察吧。” 安歌满脑子问号，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来到昨天查看照片的工位坐下，然后打开了电脑。 屏幕上果然有个很省事的图标，名字就叫“观察用”，他点开了图标。 类似于播放软件的界面跳出来，画面上是对面的101室。从距离判断，这个监视摄像头是安装在102的门外的。 他又戴上耳机听了下，模糊地听见一些对话声。 紧接着101的门打开了，声音立刻变得清晰，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要苍老一些、以及更胖一些的杜一宇背着挎包一边出门一边回头笑着说：“宝贝儿们，我去上班了。” 何娇紧接着出现在画面上，轻轻拍了下他，“小光还在睡呢，别吵。” 杜一宇像个幸福的男人一样傻笑着，亲了下何娇的脸颊，何娇也亲热地回亲了一下，娇滴滴地说：“老公加油哦~晚上如果不加班的话，就早点回家。我给你炖猪肚鸡汤。” 杜一宇连声说好，连脚底都冒着粉红泡泡似的走了。 等101的大门再度关上，声音又变得模糊了。 安歌很是无语，所以这一次，“观察”虽然有了声音，但无论摄像头还是麦克风，都是装在门外面的，这个新媒体公司的手段也太逊了。 所以这一次的监视，肯定不是杜一宇授意的。 安歌不方便开口说话，将这个想法写在纸上给站在身后如同背后灵的两个人看。 他们还没讨论，安歌突然看见右下角的聊天软件跳了出来，是设置成自动开启的工作群。 卷毛大将：Clay，这篇文写得不错，点击率非常理想，就照这个模式再接再厉写它一百篇！大笑.jpg 看名字也知道是那个卷发的男人，后面还跟了个链接，安歌点了进去，不禁有点怔然。 那是一个专门八卦、挖掘名人黑历史的公众号，卷毛说写得好、点击率最高的是一篇关于某个人气女星的文章，全篇都在恶意揣测，说该女星要么是隐婚骗粉、要么是les所谓跟异性的绯闻全都是炒作骗粉、要么怎样怎样炒人设骗粉。 他点开公众号的其它文章，也差不多都是这类仿佛趴在别人窗口窥探，展开联想进行污蔑的内容。 这要是在现实世界里，早就被封号了。 糟糕的是，这个专栏的名字叫“Clay告诉你几个秘密”…… 安歌脸色发灰，听见身后翼仔跟仙仙仗着NPC们听不见，在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接着他发现，还有更加糟糕的事。 【日常任务：完成公众号写作 0/1】 这tm谁写得出来！ 第084章 NPC的恶意 安歌试着在群里回复：“今天灵感枯竭, 完全写不出东西来……” 卷毛大将：被雷劈焦的兔斯基.jpg 二师兄：你你你！！！惊恐捂脸.jpg 偶吧最帅：不写会被吃掉的哦！！惊恐捂脸.jpg+1 而卷毛男本人的座位就在安歌的对角，他从挡板那边探出头来，咧开嘴笑着, 这一笑嘴角直接裂到了耳根底下, 露出满嘴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 笑嘻嘻地说：“会被吃掉的哦！” 仙仙咕咚吞了口口水, “看、看来老板不是人。” 翼仔：“看来是强制任务。” 安歌：“看来是逼我们分开行动。” 三个人简单商量了下, 翼仔和仙仙也就各自取了支蜡烛点燃。 明明是突兀出现在房间里两个人, 以卷毛为首的三个NPC却丝毫没有惊讶，卷毛说：“哦，翼仔回来了，正好，你负责观察, 让你哥专心写文。” 翼仔：我哥^-^ 翼仔：“好的没问题！” 至于仙仙则被安排了去接近何娇的任务。 三个人就先按照NPC的要求行动。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安歌难得体会到了上班族的辛苦，为了模仿之前专栏文章的风格，而且还要写得跟菜市场八卦一个风格，他绞尽了脑汁。 翼仔也没闲着, 除了负责监视邻居外, 他还兼任公司经营的娱乐咨询网的客服, 遇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NPC来重复提问、恶意挑衅、无聊闲谈说废话等等。 再加上他们还趁着工作间隙收集情报，所以到下班的时候，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然后得到了同样的结论：上班一点都不好玩…… 傍晚下班时，NPC们邀约安歌和翼仔出去吃饭, 说今天不叫外卖了，老板请客。安歌婉拒了，装作还在和公众号奋战的样子。翼仔自然也不去，随意找了个借口。 等NPC走了，他们才急忙打电话给仙仙：“怎么样了？” 仙仙：“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何娇请我当她烘焙教室的老师了。” 烘焙教室也不会一直授课，何娇没多久也回来了。三个人小心地围着蜡烛坐在会客区，一边啃着干粮，开始交换这一天的成果。 安歌的成果，首先自然是完成了一篇没有下限的八卦，主要依靠搜索技能和复制粘贴大法。 另外他将专栏里的文章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些文章除了恶意八卦外，也很喜欢写一些煽动性的文章，主要是煽动两性之间的仇恨。 总之不管什么类型，都是非常没下限的做法。 可想而知，监视杜一宇的家，也是为了写一篇不怀好意的文章。毕竟杜一宇现在已经是知名IT公司的CTO，在业界小有名气；而何娇当年也是个人气几百万的网红。这两人结婚就是典型的男财女貌，爆出点什么丑闻肯定是群众喜闻乐见，能整出个阅读过千万的文章来。 所以卷毛就跟嗅到尸体气味的秃鹫一样纠缠着这两人不放。 但监视到现在过去半个月了，那一家人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男人没家暴，女人没出轨，孩子乖乖上私立幼儿园，卷毛什么问题也查不到，都有点着急了。 仙仙露出作呕的表情：“住着杜一宇的房子还干这种事，太恶心了。” 安歌说：“这房子卷毛买下来了，今天他吹嘘了好几次，半年前，用比市价低5%的价格买到的。” 翼仔就补充说：“我查了一下，是这边的一种新规矩，匿名买卖，所以他并不知道上一任屋主其实是杜一宇。” 仙仙沉思着：“我听何娇提了一下，孩子要上小学了，那家私立小学学费很贵不说，很多家长挤破头都进不去，所以花钱的地方很多。而且他们还想要二胎，所以她现在都开始节省了。去年开始每个月都少买两个包。” 安歌翻出了最开始郑荣添提供的资料，“恐怕不止这个原因，这个时间点，IT业的裁员潮已经开始了。没裁的也有大幅降薪，所以不少人负担不起月供，索性把房子卖了。” “原来裁员潮的情报是为了提示这件事……”仙仙若有所思，“对了，何娇在小区里的名声也不大好，虽然我觉得都是偏见。” 安歌问：“说她嫁给杜一宇完全是看上了钱？” 仙仙点头，“烘焙教室根本不赚钱，就是几个主妇们闲着无聊瞎玩。这些主妇过来玩，居然还偷偷说主人家的坏话，我也是长见识了。” 她们小声八卦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让仙仙听见。 语气里充满了对于自己出身良好的优越感，来烘焙教室的几个主妇，有的父母是教授、有的父母是医生、有的是高干，而且大部分不是名校毕业就是留过学。 唯独何娇学历低，又是出身农村，上面几个姐姐，底下一个弟弟，俗称扶弟魔，风评极差。 这也就算了，她还做过直播，在这几个主妇看来，靠着抛头露面、搔首弄姿换来观众打赏，跟青楼卖笑不过一线之隔。 于是八卦就越来越过分，一个说：“我听说很多外围女做网红，因为有人气了，价格也高了。” 其他人就啧啧啧，一脸鄙夷嫌弃。 又一个说：“真聪明啊，找一圈男人，最后挑个最有钱的恩客嫁了，这年头老实人真这么多呢。诶你们说杜总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其他人继续则啧啧啧，更加地鄙夷嫌弃。 就差直接下定论了。 安歌：“等等，你就默默听着？这不像你啊。” 仙仙一甩头发，“我当时就说了，那你们还继续留在外围女的屋子里做什么呢？不会脏了各位千金太太的脚吗？” 安歌和翼仔都笑起来。 没错这才是小仙女。 翼仔接着问：“那她们没走？” 仙仙更嘚瑟了：“她们还想学我的独家秘制华夫饼呢，不用泡打粉不用打蛋白，简单方便百分百成功，外壳酥脆内里柔软，绝对秒杀外面店里所有华夫饼。” 安歌：“这么厉害？回头也教教我。” 仙仙：“好呀好呀！” 翼仔：“Clay哥你用不着学，我会啊，我做给你吃就行了。” 安歌：“让我学吧，我偶尔也想做给你吃。” 翼仔：好>_///< 仙仙&小星星：mmp狗眼瞎了。 接下来他们就按照计划，尽量放轻动作，穿过餐厅和客厅，走向大门。 最后剩下的焦尸……应该就是三口之家里的丈夫，老婆孩子死了它也不在乎，只顾着玩照片，猥琐肮脏的样子，让人看得直皱眉。 等到为首的仙仙快靠近大门时，那只焦尸才倏然抬头，甚至连任何准备动作都没有就突然拔地而起，犹如一团气势汹汹的乌云当头撞下。 安歌和翼仔早有准备，一左一右迎了上去。翼仔之前从半截残墙里抽了根钢筋，他先是侧身避开焦尸的爪子，再回身一棍子敲在那东西后脑上。 又是咣当震耳声响，跟敲到钢铁似的。不过瞬间接触，钢筋大半截都烧得通红，换个人只怕早就烫得把钢筋扔了。 安歌趁机一桶水又一桶水朝焦尸砸上去，整个客厅顿时雾气腾腾，搞得跟桑拿房一样闷热。 翼仔却完全无视水蒸汽的阻挡，依然找到那东西后脑裂痕，一剑将它捅穿。 简直干脆利落，配合无间。 就连神器PHB都对这场战斗给出了S级评分。 翼仔：“好像也没开始以为的那么难。” 安歌：“别膨胀，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怪物。” 翼仔自然是连连点头。 然后，大门打开了。 门外的走廊原本不足五十米，两套住屋是门对门的。 现在501依然在对门的位置没有改变，但走廊的长度却一口气增加了许多，一眼看过去，连对门的门都变得非常小，目测距离至少也有个五六百米。 走廊的两边则分布着不少大门，门的造型没有区别，就是普通的棕红色防盗门，也没有标记任何数字、图样。 不过这个整体构造，跟他们刚刚进入烧毁的居民楼时一模一样，连烧毁的样子也差不多。 安歌就问：“现在的味道呢？跟刚才有没有区别？” 翼仔摇摇头。 安歌：“这么说时空没有变化。”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走廊左手边有一扇门突然打开了，一名西装男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吃力地扶着门，左手的蜡烛只剩了半截拇指长，光芒微弱地燃烧着。 他抬头看见了安歌四人，突然眼前一亮，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向他们，一边喘着气说：“救……救我……” 然而没走两步，他手里的蜡烛突然窜出一团强烈的火焰，并且因此而飞快地燃烧殆尽。 他距离四人还远，因此整个人都失去了烛光保护，刹那间被火舌所吞噬。 撕裂耳膜的悲鸣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爆发的狂乱大笑声同时爆发。 那个声音说：“还有……十一个。” 第102章 牡丹和玫瑰 几个人听见那个声音报数, 都不免倒抽了口冷气。 进入大楼的三十二个侦探，如今牺牲了大半。 高达65%的死亡率，未免有些过分了。 大家都被在眼前悲惨死去的玩家给扰乱了心神, 唯有翼仔突然两手抡起短剑, 握球棒似的往面前空气猛地一挥。 虽然什么都没看见, 但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斜前方的墙壁上发出声音, 甚至将烧焦的墙砖再度撞出细小的裂痕, 碎屑落了满地。 翼仔还在愤愤不平：“太卑鄙了, 搞这么小的晶球，不当强盗改当贼了吗？亏它还好意思自称是个神。脸都不要了！” 尤格索托斯：区区人类怎么想，我才不在乎╮(╯_╰)╭ 小星星手握蜡烛责任重大，顿时被吓得毛骨悚然，东张西望着：“什……什么？哪里？有多小？几个？” “也就眼球大小吧, 就一个, 被我打飞了，当心点就是。” 安歌有点理解那高得过分得死亡率了，这么小的东西偷烛焰，简直比梦泪偷水晶还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还是安抚了大家一句, “数量不会太多, 提高警惕就行了。这种小的晶球如果太多, 那死亡率就百分之百了。” 说得也是，他的话让大家稍微不那么紧张了一点，翼仔则给短剑涂上了蜡油，盯着某个方向, “我觉得会从这儿过来。” 才说完没两秒钟，安歌也看见了从那个方向现身的细小晶球。 不等他有所反应，翼仔已经动了，剑刃从晶球边缘擦过，眼球大小的小型晶球顿时四分五裂。 安歌有所感悟，“尤格使者的体积变了，空间结构也变了，我们应该是抵达……核心位置了吧。” 不知道是谁咕咚吞了口口水，搞得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还是翼仔回头对他们笑了笑：“这不是挺好吗？打完了boss就可以回家了。” 仙仙于是出离愤怒：“好端端的立什么flag！” 小星星这次也非常赞同，对着翼仔怒目而视。 翼仔摸了摸后颈，跟刚拆完家的萨摩耶似的无辜眨巴眼睛，“可，难道不是好事吗？” “无论好事坏事，总得打一场，不用纠结那么多了。”安歌做了和稀泥式的总结，然后打量着周围。他们身旁只有烧焦的、钢筋暴露的墙和天花板，刚刚那个玩家着火以后，已经彻底消失了，连残骸都没有留下。 那个玩家打开的，是他们左手边往前数的第三道门，打开后就门就固定住了，如今敞开着黑洞洞的入口，光照不进去，仿佛什么幽深的杀人秘境一样。 翼仔眺望着长长的走廊和二十多道门，露出为难的表情，“该不会要把每间屋都检查一遍吧？好麻烦……而且检查的时候搞不好窜出来几个时间小偷，哭都不知道怎么哭。我要是游戏设计者肯定这么干。” 这么设计也太缺德了。 话虽如此，但他们还是不得不沿着走廊走了一遍。 走了一趟后，他们就发现问题所在。 除开501跟502外，走廊两边合计有二十四道门。大门表面呈现青灰色，光滑明亮，跟周围烧焦的墙壁格格不入。 此外，假如站在大门正对面，还可以看见门上有似乎是镂空雕刻在内部的精美植物和花卉。细细的、发光的白色线条清晰而走向准确，如同一件精密制造的机械作品。 左手边第一扇门，刻的是一种带着枝条的小花，枝条棱角分明，卵圆的叶片衬托的花朵有着长长的花托，顶端开成团圆锦簇的一小朵。 设计者也考虑到了关于花卉的知识应该比较冷门，不是所有玩家都会涉足的领域，所以也体贴地在图案的最下方标注了名字：立春·黄素馨。 右手第一扇门，则刻的是：雨水·海棠。 以此类推，左右二十四道门，总共刻着二十四节气，以及相应的二十四种花卉。 死去玩家走出来的左边第三道门，正好是清明·牡丹。 仙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王宝麟清明节的时候，带着牡丹去祭拜故友，选择这扇门不是合情合理吗？” 然而，那个玩家却失败了。 为什么？ 安歌看着笔记本上抄下来的二十四种花卉的清单，视线突然落在芒种·玫瑰几个字上。 “现在回想起来，何娇办宴会的时候，用来装饰的花，玫瑰比牡丹多很多，对不对？” 仙仙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是采购玫瑰比牡丹更容易的缘故……而且你不是说他们缺钱吗，玫瑰也便宜些。” “她少买双鞋省的钱也比这点采购费多……如果是自己喜欢的花，怎么会不让它做宴会主角？结果牡丹花的量很少，反而像陪衬。”安歌说，“所以，我大胆猜测，也许她喜欢的花是玫瑰。” 其他人也点头，认为这样比较合理。但接下来仙仙脸色就变了，“等等……如果何娇喜欢玫瑰，那王宝麟为什么带着牡丹去拜祭？？” 翼仔笑嘻嘻接话：“很简单啊，喜欢牡丹花的另有其人。” 总不会是王宝麟自己，那么剩下的人选就只有…… 这下就连安歌脸色都不大对了，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不乐意说出那个名字。 翼仔只好自己说了：“当然就是杜一宇呀。” 仙仙&小星星几乎扭曲成蒙克的呐喊者模样：“这不是真的！” 这个弯拐得实在太大，安歌也維持不住冷静，有点晕头转向。他默默揉着额角，翼仔搂住他的肩膀，带着点惊讶地看着大家：“都怎么了？没事吧？” 安歌放任自己软弱两秒钟，强行接受了这个设定，然后说：“总而言之，这就说得通了。我们运气挺不错，要不是遇到那个玩家……大概也会进同样的房间。” 翼仔继续笑：“那可不一定，你还是会把所有门都检查一遍，然后纠结一下选牡丹还是选玫瑰，两边各50%的几率吧。” 安歌：“你真了解我……” 小星星突然说：“等等，这样的话，之前的推测很多都有差错了吧？如果王宝麟喜欢的人是杜一宇，他又跟何娇是好朋友，那他的很多行为动机就很可疑了……” 翼仔问：“为什么啊？难道因为穷就有抢银行的动机？” 小星星张口结舌，觉得他完全无法和翼仔沟通，只好皱着眉，气鼓鼓地表示：“我就是提醒一下，不听算了。” 安歌想了想，只好说：“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到目前为止，看不出来。老实说这要是真的……他隐藏也太深了。” 玩家们看不出来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接触到的都只是片面的情节。但是连何娇也看不出来，这就很奇怪了。 几个人暂时沉默了一会儿，安歌说：“牡丹多半是个陷阱，又是清明又是牡丹，太直白了。所以我认为应该进芒种·玫瑰那一间。” 小星星连当初郑荣添提供给侦探们的资料都拿出来仔细翻，试图找到什么线索。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我没别的意见。” 仙仙和翼仔也没意见，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们径直走过前面几个房间，中途又干掉了一个小型晶球。 芒种·玫瑰在左手边第五个房间，门里的线条是整片花丛的造型，艺术感一流，几乎让人忘记这是个恐怖游戏。 门是上锁的状态，他们再度使用了一把钥匙打开，推门进去的时候，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做足了防御手段。 从打开的门里泻出柔和的光芒，门内又是超出正常比例的宽阔房间，天花板高度超过十米，像是进入了一间仓库。 不……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网吧，又像是某种生产车间。 仓库里有从天花板连到地板的钢制架子，装满了成排的监视器，就好像当初他们在101室看到的那样，大部分屏幕都被扭曲的脸给占据了。 监控器直接和银色的线路连接，数不清的线路最后汇集在一起，缠绕成粗壮的电缆，如同一条银光闪闪的蟒蛇蜿蜒过仓库地板，和仓库深处一个巨大的圆柱体相连接。 铁灰色圆柱体一直向上，延伸到天花板顶端，表面有些银色的闪光不时划过，充满了浓厚的科幻风格。 而负责维护整个监控系统运作的人，一身深蓝工装，提着个工具箱穿梭在一个个架子中间，一边仔细地检查着每个监视器。 见到几个玩家进来，他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带着淡然宁静的笑容，对他们点了点头：“哟，能走到这里来，你们还是挺厉害的。” 虽然多少有点预料到了，但是见到本人时，四个人还是反应各异，小星星短促地尖叫一声，急忙自己捂住了嘴。 仙仙两眼圆瞪，“你你你你你！” 翼仔诶~了一声，安歌则轻轻叹了口气。 小白脸王宝麟仍然维持着平静笑容，甚至带着几分傻气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了？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吧？我那便宜老爹请来的侦探们。” 第103章 怪物 仙仙板着脸：“不, 我们不认识你，你谁啊？” 王宝麟怔了一下，指着自己鼻子说：“是我啊, 王宝麟啊~不可能你们不认识我啊？不对啊……” 王宝麟其实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体格匀称, 五官张扬俊逸, 桃花眼总是脉脉含情的模样, 绝对是最受女性欢迎的类型, 也怪不得杜一宇总是防贼一样防着他。 但他还有个本事，一开口说话就从轻佻花花公子变成了直冒傻气的二货。 如今站在大家面前，这股傻劲就更明显了。 安歌没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问了两个问题：“你知道自己失踪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宝麟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对第一个问题对回答, 然后抬头轻轻摸了摸身边的监视器。 屏幕上显示两个玩家正在过道里拼命跑, 追杀他们的是四号楼里居住的普通居民。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居民们个个愤怒无比，暗恋何娇的那个高中生手里拎着把中式菜刀，冲在最全面。 玩家们逃到了楼道尽头，索性背水一战, 一个抽出大刀, 一个更取出了热兵器——一把非军事迷不懂分辨型号的微冲。 然而子弹也好大刀也罢, 对那些居民能起到的作用收效甚微。安歌亲眼见到锋锐而厚重的大刀砍在高中生的胸口，却只是将他衣服划破而已。 高中生连退都没退，面无表情，反手一刀砍在那个玩家脸上。 血浆横溢, 虽然没有声音，但他们仿佛还是听见了凄厉得不像人类的惨呼。 那两个人被高中生、家庭主妇、老头老太太之类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居民们包围，走投无路，插翅难逃。 居民们使用各种工具，齐心协力地将那两个人围困致死。 他们从屏幕里看不见那两个玩家的最后下场，只能看见人群里时不时溅起的腥红液体，或者奇形怪状的固体。 王宝麟充满忧伤地看着屏幕，终于开口解释：“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计划。” 安歌打断他：“这部分可以跳过，我们都知道了。杜一宇要收集时间能量，想要时光倒流，改变过去。” 王宝麟又呆住几秒，随即满脸惊恐：“什、什么？你们……怎么会……你们从哪里知道的！？” 安歌：“我们不仅知道这个计划，还知道你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杜一宇。” 王宝麟手里的工具箱啪地落地，他踉跄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金属架子。 他暗恋的秘密被当众揭穿，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害羞，反而跟个被恶霸强抢进后宅的良家妇女似的，瞪着安歌的表情又惊恐又绝望又无助。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我、我不是……我……” 他我了半天，最后颓然地垂下头，低声如同嘟囔一样，“我不会背叛朋友，不会做对不起小花的事……我只是，想帮他们两个……而、而且，小花已经不在了，我、我才稍微地……” 没人接话，他又继续剖白：“我妈是专抢男人的小三，我死也不会做和她一样的事。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洁癖的！” 还是没人回话。王宝麟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这才眨着一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问：“你们到底从哪里知道的啊……”语调委屈无比。 安歌：“……实际上，我们只是觉得有几个地方有疑点而已，不过随口一诈，你怎么就全招了。” 王宝麟又花了几秒钟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才变了脸色：“啥？？？！！！” 这货简直是NPC之耻，难怪绰号阿斗。 等王阿斗从混乱震惊里冷静下来，玩家们才费力地从他口中得到了更多情报：这些监视器直接吸收不同副本里尤格使徒夺取的能量，通过地上的线路送入圆柱体。 那个圆柱体当中，则放置着何娇的尸体。 但并不是单纯地复活，而是：如果改变过去的时间线，这具“尸体”就不应该存在，所以利用尸体作为媒介，定位时间能量集中的位置。 王宝麟说得照本宣科，估计自己都没懂什么意思。 安歌则保留意见，他还是坚持认为，这些能量说不定直接献给了那位“今在昔在，无处不在”的邪神，而不是拿去改变过去的时间线了。 而在王宝麟解释完以后，翼仔首先采取了行动——他挥剑狠狠劈下，将巨蟒似的电缆集合砍断了。接下来又去砍那个圆柱体。 王宝麟又愤怒又焦急，一边大声质问“你做什么！赶快住手！”一边试图冲过去阻拦翼仔。 但他才迈腿，后脑就被工具箱砸了一下，他身形一晃，竟然没倒，而是震惊地捂着后脑扭头瞪安歌：“你！” 安歌边说不好意思，边抡起工具箱补了一下，他力度控制得当，王宝麟不声不响晕了过去。 之后由小星星自告奋勇，掏出绳子将王宝麟绑了起来。 安歌眼瞅着那捆绑的花纹有点眼熟：“……龟甲缚？” 小星星捂脸：“Clay哥懂的真多。” 仓库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安歌甚至有点心疼那柄老被当做棍子抡的短剑了。 被翼仔攻击的圆柱体灰色外壳毫发无伤，反而引得仓库另外一端的门突然打开，杜一宇神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竟然闯到这里来了，真是些烦人的杂鱼。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副本里等死吗？” 杜一宇给人的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 一身黑色衣裤，常年坐姿伏工作形成的小腹突出、脖子前倾、后背佝偻以及发际线增高等等毛病全都不见了，虚胖的体型被壮硕肌肉和挺拔的腰身所替代，站姿笔挺，气质也变得冷漠高傲，看向玩家们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睥睨。 连说话的语调都高高在上，仿佛把自己当做了神。 他只随意挥了下手，翼仔就被无形的大力击中。男孩及时横剑阻挡，勉勉强强地站住了，但脚下依然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其他几个人急忙跟翼仔会和，安歌拎着工具箱，仙仙拽着王宝麟的衣领，拖麻袋似的将他拖到断掉电缆的旁边放着。 “你不是杜一宇。”安歌说，“还剩十一个，你很激动吧？怪物先生。” “杜一宇”耸耸肩，继续露出傲慢冷淡的笑容：“没礼貌，什么怪物，至少该叫我一声使徒。而且数字你也猜错了，现在还剩九个。” 距离他们听见那个狂妄笑声报数还不足一个小时，这么快又死去了两个人。 假如可以早点结束，就能少死点了吧？安歌感觉到深深的焦虑，一把将工具箱扔到地上，咣一声响，他也同时留意到“杜一宇”视线飞快扫了眼工具箱，并且不动声色皱了皱眉。至于旁边昏迷的王宝麟……则完全不被放在眼里。 “少说废话，管他使徒还是怪物，只要干掉你就行了吧？”安歌一边说，一边取出了武器。他将系统商店里买的短剑挂到皮带上，又取出短弓，张弓搭箭，对着杜一宇就射了一箭，同时大喊：“我们上！” 话音还没落，翼仔行动起来，几乎在箭矢抵达的后一步也冲到杜一宇跟前。杜一宇虽然及时闪避，胸前衣服仍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下等杂碎！偷袭倒是快，不过也就这样了，去死吧！”杜一宇拍了下衣服，怒不可遏地抬起手，做了个往前去的手势。 他站在灰色圆柱体另一边，接近墙的位置。随着手势，从他背后的白墙里浮现出数不清的晶球，如同一阵横向的骤雨噼里啪啦地砸向安歌等人。 仙仙往前迈步，拿在手里的扇子再度变得比人还高，一扇子扇下去，气流如同巨龙咆哮，卷得晶球群后退了一大截。 翼仔：“其实我一直想说你这招……” 仙仙杵着扇柄气喘吁吁，却还是飞快地打断他：“不你不想！” 小星星面无表情：“铁扇公主。” 仙仙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累红的还是气红的：“滚！” 然而杜一宇却还是神态轻松，轻蔑地摇摇头：“就这点本事，你们凭什么闯到这里的，靠运气吗？”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猜得完全正确。 他又做了个催促的手势，那些晶球变换了形状，变扁、拉长，仿佛被热风吹变形的高温玻璃，最后全都形成了剔透的透明箭矢，一边闪烁着炫目多彩的光芒，速度和力度骤然翻倍，朝着玩家们铺天盖地地飙射而来。 在所有人各自格挡、闪避这些晶莹箭矢的时候，一道薄烟似的身影混在其中逼近，闪电般伸手抓住了工具箱。 然而与此同时，一道银色弧光当即斩劈而下，将那只抓住工具箱的手狠狠砍了下来。杜一宇发出刺耳而愤怒的哀嚎声，往后闪开。 但不仅如此，另一道弧光则同时从侧后方斜斜劈来，几乎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杜一宇硬扛下两次袭击，右手被安歌齐腕砍断，左后背则被翼仔砍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与此同时，落地的无数晶亮箭矢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杜一宇捂着右手腕的伤口，冷笑了一声：“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安歌自然不会好心跟他解释，只是针锋相对地冷笑了回去：“我怎么不会知道？” 他之前就留意到杜一宇很在意那个工具箱，却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就留了个心眼，虽然一开始就摆出远程攻击的架势，但从来没有离开工具箱太远，并且早将短剑挂出来，方便偷袭。 而杜一宇显然比他所判断的还要更加紧张这个东西，才会一开始袭击就迫不及待要夺回工具箱，而漫天的箭矢，大部分都是掩人耳目的冒牌货。 否则，以变形晶球这样强劲的速度和力度，再加上这种铺天盖地的数量，他们连第一个副本都打不过。 安歌判断，晶球的数量和能力是平衡的，而就算是自称使徒的怪物“杜一宇”也必须遵守这个规则。 “游戏规则”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既控制着玩家们的生死，又限制着NPC们的行动。 是加诸于他们的诅咒、牢笼与枷锁，同时也是赐予他们的祝福、保护伞与生路。 第104章 最后对决 “杜一宇”的伤口没有血流出来, 只有银色光芒闪烁着，掉在地上的手掌第一时间就被踢得老远。 安歌则提着工具箱后退，让翼仔挡在最前面。 “杜一宇”看见安歌的行动, 眼神沉了沉, 显然因为计划受挫以及安歌那模棱两可的回答而动摇起来, “不, 不可能, 你如果知道的话——” 他突然醒悟过来, 及时住口。 安歌却笑了，“其实你不说也没什么，一出手就来抢这箱子，肯定是因为特别重要的、而且，对你相当不利的理由。” “杜一宇”大概觉得多说多泄露情报, 索性一个字都不跟安歌说了, 几乎是用磨着牙的表情瞪着挡在最前面的翼仔：“滚开！” 翼仔依然横剑当胸，笑得张扬锐利：“别搞错了，你的对手是我，老怪物。” “臭小子不要命了！” “杜一宇”额角青筋都凸了出来, 突然抓住自己丢了手掌的右前臂, 将整条手臂都狠狠拔了出来。 银色光芒形似鲜血般, 从肩膀的伤口喷溅而出，乍看仿佛是支楞稀疏的羽翼，但紧接着长长延伸出来，犹如触手般, 狠狠朝着翼仔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那银光森冷而锋芒毕露，长长的尖梢在金属地板划出哔哩啪啦闪烁的火光，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在整个仓库里轰然回荡。 来势过于凶猛，翼仔虽然套上了盔甲也不敢硬抗，足下一蹬闪开了，其他人也纷纷闪躲。 王宝麟无知无觉躺在地上，安歌忙着检查工具箱顾不上，还是仙仙和小星星不忍心，拽着他往监视器的架子后面一闪。 光芒收势不住，抽中了地上被砍断的电缆，将银色线路抽得四分五裂。 那个东西攻势猛烈，一击不中立刻又再度扬手——或者应该称之为扬鞭，或者扬触手，再度带着批天盖地的夺目弧光抽向安歌。 这一次刺目的白光被冲天的赤红火墙挡住了。 “杜一宇”脸色也跟着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火墙后面，男孩右手提着已经开始卷刃的短剑，左手掌心向上，虚虚托着什么东西似的。 距离手心十多厘米的半空中，有个浅白色的球状气体正在盘旋成型，慢慢扩大，眨眼的功夫就从网球大小变成了篮球大小，并且还在不断膨胀中。 即使隔着十多米距离，其他人依然能够感受到惊人的热度，仿佛正面朝一台正在熊熊燃烧的钢铁熔炉一样，隐隐有种皮肤即将被烧灼变焦的错觉。 男孩冷笑着扫了眼“杜一宇”，“我是你大爷。” 后者仿佛单翼的天使般，扇动着右边光芒四射的“翅膀”。 银色光羽熠熠生光，仿佛在水底搅动出气泡似的，从羽翼边缘不断生出大大小小的晶球，形成一条晶光闪烁的巨型触手。 “杜一宇”说：“我大爷都死了。”随后左手做了个手势，触手尖端就如同一柄两米长枪弹射出去，将火墙刺穿了一个大洞。 与此同时，男孩手里的白色火焰球也被他扔了出去，碰到长枪的瞬间立刻将它整根吞没，熊熊燃烧起来。 白色火焰顺着晶球链接的方向飞速窜向火墙外面，带着种吞噬所有触碰之物的气势。触手却及时断裂开，保住了其余部分。 燃烧的晶球发狂似的四处乱窜，撞在金属架上，金属架、监视器也立刻跟着熊熊燃烧。 不多一会儿整个仓库都陷入白色火海中，即使玩家们还有空间避开火舌，却躲不开无处不在的高温地狱。 好在男孩做了个收拢手掌握成拳头的手势，所有的白色火焰立刻熄灭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只留下了散布整个仓库、还没有散去的热度和缕缕黑烟。 没等所有人有喘息的机会，“杜一宇”再度发动攻击，两条晶球形成的触手再度刺穿火墙。与此同时，仓库四周的白色墙壁上，突然出现了黑里透红的人形轮廓，紧接着，墙壁被烧穿大洞，浑身着火的人形怪物成群结队冲了进来。 小星星和仙仙都格外土豪地抽出厚厚的一叠符纸，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雪片似的符纸纷纷扬扬落下，又立刻被那些怪物点着了燃烧起来，形成无数的金红色光路缠绕在怪物身上，越勒越紧，直到将它们勒得四分五裂，发出“噗”的小小爆裂声，然后化作火焰的残渣落地、消失。 但是更多的怪物冲进来，仿佛源源不绝，杜一宇的触手也在抽打着火墙，原本七八米高、两三米厚的火墙也慢慢被消磨，变薄变矮。 尽管陷在消耗战中，却没人出声催促，都仿佛带着无比的信心。 这却让安歌的压力更大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仔细检查工具箱。箱子设置的是密码锁，六位数密码尽管不算很难，但现在并不是可以慢悠悠试密码的时候。 他紧张地思考着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关于六位密码的提示，一边翻来覆去查看工具箱，终于留意到箱子的黑色是贴的一层覆膜，可以撕开的。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层覆膜粗鲁撕掉，与此同时，杜一宇仿佛也察觉到了他的行动，攻击更加激烈，几个晶球突破火墙后炸裂，四处飞溅的碎片刺伤了所有人。 所有人的意思就是四个玩家跟王宝麟，全都或多或少开始流血。 所以王宝麟终于呻吟着醒了过来，他茫然地动了动起不了身，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立刻开始大叫大嚷。 然而没人理他，仙仙吼了句要他闭嘴，飞起一脚踢翻了几个金属架，挡住墙上一个烧出来的人形入口。 安歌顾不上伤口疼痛，撕掉黑色覆膜的工具箱是铜绿色的，一边壳子上有个圆形盖子，大小看起来相当眼熟。 他揭开盖子，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凹槽，其中纹路依然眼熟。 他顿时长长地呼出口气：“原来是这样。” 他将工具箱放在地上，取出了浅绿色的旧印，对着凹槽试了试，就顺利放了进去，吻合得严丝合缝。 工具箱咔哒响了一声，密码锁自动转动着打开了。 箱子缝隙里露出泛黄的光芒时，杜一宇愤怒大吼：“不——” 雨点般的晶球冲散了火墙，大部分击中了翼仔，甚至将他的身躯刺了个对穿，其他人猝不及防，也或多或少受了伤。 不过在更密集猛烈的晶球雨落下之前，那个工具箱自动摊开，箱子内部是看起来眼花缭乱的线路和齿轮，然后从齿轮开合的缝隙中伸出一根又一根细长的机械臂，乍看像是某种虫子的节肢似的。 那些黄铜色机械臂飞快地彼此交缠组合，形成了长长的管道和最前端一个方形开口，安歌正觉得眼熟时，仙仙已经迟疑地开口了：“吸……吸尘器？” 不用等谁回答，那个“吸尘器”已经身体力行地证实了自己的确是个吸尘器，发出强劲有力的轰鸣声，往四周自动转动吸尘头。 诡异的是他们丝毫感觉不到吸力，然而漫天的晶球却明显表现出被气流卷动，身不由己的动作，被吸尘器吸进了工具箱里。 不只晶球，满地前仆后继冲过来的人形火焰也同样被吸了进去。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个巨大的吸尘器已经将仓库里的超自然存在给吸得干干净净——没有晶球、没有人形火焰、也没有火焰墙。 “杜一宇”那半边光翼也消失不见了，狼狈地喘着气，弓着腰摇摇欲坠，“不……我、我还没有输……你不能、不能拿走……” 那个吸尘器悬在半空，吸头像是搜寻猎物的猎犬缓缓左右转动，然后锁定了“杜一宇”。 那个傲慢的怪物先生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虽然看起来虚弱无比，但他还是转过身，踉踉跄跄迈步往门外逃。 吸尘器瞄准了“杜一宇”再度启动，那一瞬间有个人影窜到面前，为他挡住了吸尘器头。 明明玩家们没感受到任何吸力，然而那人后背却因为吸力而爆裂开，血肉四溅，他晃了晃倒下去。 这种时候还要傻乎乎冲过去挡枪的，当然也只有王宝麟了。 让人惋惜的是，他原本倒下时可以被接住的，然而“杜一宇”却毫不犹豫地后退，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人，继续往门口接近。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虽然有王宝麟的舍身相救，“杜一宇”也没能逃脱吸尘器的荼毒，震耳轰鸣声中，他的体型被拉得老长，然后一点点被吸力扯了下来，一点点被吞进了吸头中。 他愤怒而充满恐惧嘶吼声也随之消失。 仙仙和小星星互相搀扶着，安歌则冲过去抱住了越子墨·里。男孩满身鲜血，手臂、肋下和腹部都有撕裂的伤口，但好在精神还不错，一边皱眉一边疼得抽气。 安歌催促着仙仙过来帮忙急救，一边取出养乐多给男孩灌下去，同时发誓下次副本他绝对也要学治疗相关的技能，为此牺牲一点战力也没关系。大不了他也当个奶妈。 越子墨·里自然老实不客气地喝了治疗药剂，还挑剔地评价了一句：“太酸了，我最讨厌乳酸菌饮料了，真搞不懂你们，变质牛奶有什么好喝的。” 安歌叹气，“回去请你喝奶茶。” 越子墨·里：“一点诚意也没有，好歹请我一顿火锅。” 在对火锅的热爱上，这两个人格倒是表里如一。 安歌自然没口子地答应。 仙仙翻了翻白眼继续施展急救技能，安歌才扭头说：“小星星，麻烦你去看看王宝麟怎么样了。死了就麻烦了。” 小星星却没有动，他抬头看着半空，颤声说：“好像……还没完啊。” 其他人也抬起头，悬停半空的吸尘器还在四处嗅探，然后吸头缓缓转动，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对准了或蹲或坐的三个人。 伴随着轰鸣声第三次响起，仙仙和安歌依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吸力，翼仔的头发却被吸得往上飞扬起来，刚刚痊愈的伤口再度开裂，鲜血喷了出来，血水违反重力规律，被吸尘器吞进口中。 这一幕吓坏了小星星和仙仙，越子墨·里露出痛苦的神色，下意识地抬起手阻挡吸头，手掌却在吸力影响下开始渗血。 安歌一个箭步窜过去，挡在吸尘器和男孩之间，可是毫无任何作用。 血水形成一条长长的绸带连接在吸尘器和男孩之间，源源不绝地被吞噬着。 “怎……怎么办？”仙仙吓坏了，拼命维持着急救技能的进度条，小星星也小跑着过来，又取出几张符纸，结果符纸混在血水里被一起吸走了。 玩家们在这里受规则限制，法术没有效，因此吸尘器不会影响玩家们，却会影响到灵符。 而翼仔因为体质特殊，偏偏就能使用超自然的力量，再加上他在杜小光的梦境中吞噬过大量属于“这个世界”的火焰，也许是这几个原因叠加，才导致他如今被吸尘器盯上了。 安歌拼了命地转着脑子，视线突然落在工具箱上。 他冲了过去，才碰到工具箱，就从齿轮缝隙里再度弹出几根机械臂，尖利的前端刺穿了他的身体。 剧痛深入骨髓，安歌疼得颤抖起来，两眼发黑，差点就昏过去，但他还是利落地抬起箱子，摸到了凹槽里的旧印，将它取了下来。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取出旧印的一瞬间，吸尘器的轰鸣声立刻停止，就跟切断了电源似的干脆利落。 巨型吸尘器也随即散开成了数不清的黄铜金属棍，以某种奇妙的韵律和顺序缩回了工具箱中。 同时缩回去的，也包括刺穿安歌身躯的那些机械臂。 真是……痛得快哭了。 安歌半跪在地上，忍着痛先将箱子关上，并且把旧印、箱子分别扔进包裹里，这才转过头。他正在积蓄力量说话，却发现大家看着他的表情很不对劲。 惊恐、绝望、震惊？ 他下意识低头，才发现自己左胸全被鲜血染红了，衣服上的裂口在心脏的位置，鲜血甚至还在小股小股地往外涌。 所以难怪他觉得那么痛，原来有一根机械臂正好扎穿了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提问时间。 讨厌的食物？ 越子墨·表：苦的腥的臭的过于重口的。 越子墨·里：酸的甜的寡淡的过于小清新的。 所以只能吃火锅，要是吃别的，这俩估计得天天吵架。 第105章 幕后的秘密 明明受了致命的重伤, 但是除了剧痛外，安歌并没有任何“生命在流逝”、“奄奄一息”之类虚弱的感觉。 他只稍微愣了一下，就想起来原因了。 在之前某个副本里遇到的高级玩家米娜, 给他注射了个疗伤用的纳米机器人来着？ 而现在那东西起到了相当显著的作用, 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 就发现伤口已经停止了冒血, 甚至连疼痛都快速地消退, 比吃了止痛药还有效。 所以他轻松利落地站了起来：“我没事。” 仙仙和小星星还没回过神：“什、什么？可、可是……” 反倒是越子墨·里嗤笑起来：“没空给你们一惊一乍的, 先去看看人还活着没，任务失败再哭也来得及。” 这人说话太扎心，仙仙瞪了他一眼。 结果安歌已经毫发无伤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去检查王宝麟的伤势，然后用轻松的语气说：“还活着。” 王宝麟面朝下倒在一滩血泊里, 两手还被捆在身后, 呻吟了一声，气息奄奄地转头，两眼毫无焦距。 安歌和翼仔受伤最重，衣服几乎被鲜血浸透, 然而恢复得也最好, 在科技力量（？）和乳酸菌力量（？？）的作用下, 痊愈得跟没受伤过一样。 反倒是仙仙和小星星惨兮兮。虽然伤痕累累，但急救技能用掉了、魔法药剂不起效、用治疗重伤的养乐多又太浪费，只好继续硬抗。 两人半死不活地彼此搀扶着，现在剩下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蜡烛。 王宝麟也伤得相当严重, 后背血肉模糊，连骨头都露出来，骨节上连着些腥红的血线，身下鲜血都积成了池子。 基本上是在弥留之际了。 他眨了眨浑浊的双眼，气若游丝地说：“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后背伤实在太严重，不好搬动，越子墨·里就蹲在脑袋旁边，冷笑着抓着他的头发拎起来，“没错，你还有什么遗言？” 王宝麟被迫抬起了头，十分委屈的样子，只是完全没力气反抗，只弱弱地叹了口气：“我……” 安歌没等他继续忧伤，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一只手往他嘴里灌养乐多。 王宝麟：？？？ 仙仙&小星星：好歹等他说完遗言啊！！ 事实证明，杜小光送的养乐多真的是疗伤神药，王宝麟还没喝完一瓶，后背的肉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濒死的二傻子恢复了生气，茫然地砸吧了下嘴，这才问：“那我遗言还要不要说啊？” 仙仙&小星星：“说！快说！” 王宝麟于是再次叹气：“我知道他这么做不对，我帮他也不对……但我不后悔。” 安歌问：“你怎么会跑这儿来的？” 王宝麟扭了扭身子：“能不能……先松开我？这样好难受。” 越子墨·里松开抓他头发的手，安歌扶着他从血泊里站了起来，但大家都十分有默契，没人给他松绑。 王宝麟等了一会儿也猜到了，垂头丧气地认了，继续说：“我那天去、去火灾现场拜祭朋友，没想到看见楼里面有人。我就追了进去，结果碰上了杜一宇。他说他要想办法救小花，要我帮忙，我就同意了。然后他就把我带到了这里，给了我工具箱，教我维修这些机器，说只要那个刻度满了，我们就成功了。” 四个人静静地等他继续说。 王宝麟在他们期待地目光下，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我就留下来帮他了。” 安歌：“没了？” 王宝麟：“没了啊……” 安歌：“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和平常不一样之类的。” 王宝麟摇头：“遭遇那么大的惨剧，肯定会跟平常不一样啊。他一直很忙，我通常隔好几天才有机会见他一次，所、所以只是希望等过些日子，等他好点了，再找机会安慰他……再说了，他做这么奇怪的事，一定很孤独，有个什么也不问的人陪着，总会好过一点……” 他越说声音越小，蹲下去捂着脸无声无息地哭起来。 仙仙心软，过去轻轻拍了他几下，但是NPC的喜怒哀乐，对玩家来说没有攻略游戏来得重要，所以她很快就放下王宝麟，大家一起跟着安歌去检查那个圆柱体。 在圆柱体的另外一面，挂着个气温计似的东西，红色的线条大约占了整个刻度的十分之一，可见收集能量的过程还漫长得很。 另外，整个圆柱体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拼接组合的痕迹，地下连着地板，上头连着天花板，简直像是整体浇筑出来的。 他们又去了隔壁房间检查，杜一宇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按照王宝麟的说法，他不被允许进入，自己另外有一个独立生活区。 玩家们自然不放过，将所有区域都检查了一遍。 王宝麟的生活区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过玩家们在杜一宇的秘密房间里却收获颇丰——一盒多得跟不要钱似的防御手环，和守护项链作用差不多，能生成持续三十分钟的防御力场，虽然强度有限，但普通子弹刀砍之类还是能挡一挡的。 总共有十五根，外形是棕色的编织细皮绳，低调中性，男女都可以不引人注目地佩戴。 这东西不是消耗品，多戴效果也不会叠加，所以每人留了一根，剩下的就让特对委联系其他玩家收购或者拿来交换别的道具。 此外还有一柄黑色的匕首，三十公分长，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成的，刃身厚重冰冷，整体相当沉重，没足够的力气都不能自如挥动。 【暗物质的獠牙：由超维宇宙伊普西隆3079的暗物质源石打造而成的匕首，能攻击任何能源与物质，包括灵子体、幽子体等各类纯能量构成。基础伤害2D6，无视防御伤害+3。】 名字是金色的，说明这是个金色装备，十分难能可贵。 小星星看得一脸茫然：“什么灵子体幽子体……” 安歌想了想，猜测说：“应该就是幽灵之类吧，也就是这把匕首能伤到幽灵鬼魂之类无法触碰的东西。” 仙仙感叹：“那有点厉害啊，这种武器要藏好，有价无市，听说有人为了一把灵体武器还杀人的。” 安歌反手将它插桌子上，匕首噗地一声捅进整块厚重金属板中，简单得跟捅萝卜似的，锋利程度和硬度都让人吃惊。 他们搜完了，又回到仓库。本来安歌打算自己做体力活，但越子墨·里不由分说从他手里抢过匕首，连切带捅，利落地切开了圆柱体。 然后将匕首收进了自己的包裹，蛮不讲理地宣称：我的功劳最大，这东西当然应该归我所有。 安歌自然没意见，仙仙和小星星就算有意见也不敢提，这分配就这么定下来了。 圆柱体被切开，外壳是厚度超过五十公分的金属层，被一层层削下去，中间部分充盈着稀薄白光。光柱暴露出来后，就开始往四周散溢。 散溢的光雾中，慢慢浮现出两个小小的身影。 是两个手拉着手、长得一模一样的杜小光。 左边那个开口说：“恭喜你们做到了。” 语调特别臭屁，让人想揍，肯定就是那个保姆型AI了。 “来，这是奖励。”他边说边抬了抬手，光雾中形成四个白色小雾团，轻轻飘到四个人各自面前。落在掌心里清凉绵软，像是一团变换着七彩颜色的薄纱，铺开后，则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也就A4大小。 【折叠宇宙：出自某个神秘组织的黑科技折纸玩具，折出的物品能充当实物（非生物）。持续时间24小时，冷却时间240小时。不可摧毁，不可交易。】 安歌沉吟着问：“充当实物的意思是，假如我折出一辆车，就会变成真的车，能开能跑那种？” AI矜持点头：“那是当然的，虽然时间只有24小时，但对于逃命来说绰绰有余。” 小小的激动在玩家中蔓延，还是安歌比较冷静，他继续问：“那不可摧毁，是指这个折纸，还是变成实物以后的东西？” AI回答：“是指折纸。实物有一定耐久度，受到超过耐久度的攻击就会提前结束变形，恢复成折纸。不过冷却期依然会按照24小时+240小时计算。” 安歌点点头，确实不太可能出现真正无敌的道具，可以理解。 然后他换了话题：“你们那个组织到底是做什么的？好像专门跟外神做对？” AI咬着嘴唇，表情生动不说话，反而是真的杜小光扭过头，疑惑地问：“你跟我就是这么说的呀，为什么现在要否认？” AI对这个卖队友的小傻瓜毫无办法，没好气地开口：“不说话不代表是否认！小光，我不是提醒过你，这些事不要告诉他们！” 杜小光委屈巴巴：“我没有告诉他们呀……” 安歌确认以后，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我就觉得奇怪，杜一宇找谁帮忙也不会找王宝麟啊。他是被你们的人忽悠进来的吧？表面告诉他是为了帮助杜一宇，实际上则是限制尤格使徒的一道保险栓。” 王宝麟怔住：“什么……我被骗了吗？！怎么会这样？？” 没人理他，AI继续沉默地盯着安歌，一脸绝不屈服我就不告诉你的贞烈模样。 小星星和仙仙低声讨论了一会儿，仙仙说：“我们知道一点，只是没想到会跟这个事件有关。有个叫做弑神的组织，是一些疯子，或者说是些san值掉得差不多、却还侥幸存活的疯狂调查员们形成的组织。他们和那些邪神信徒不一样，目标是总有一天消灭外神。” 那些调查员经历过各种离奇的、可怕的、令人绝望的事件，虽然精神饱受摧残，却同时也获得了超越时代的各类异族科技，所以制作AI、工具箱，甚至拥有能够干涉尤格·索托斯使徒行动的力量。 仙仙又接着说：“不过，他们虽然与外神为敌，但也不是为了保护人类……只是单纯地敌视而已。精神上来说，他们其实跟那些东西没太大区别了，人类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些蝼蚁……所以行动起来经常只顾给外神添堵，完全不管造成什么样的破坏、或者死了多少人。” 小星星叹气：“毕竟疯狂调查员嘛……” 安歌边听边点头，“但我们这一次还是得到了帮助，这就够了。” AI板着脸：“原来你们全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能补充的了。”他朝安歌伸出手，“旧印你要是不怕精神污染（掉丧），就自己留着，但工具箱必须还给我。” 安歌纯良无辜地眨巴眼睛：“工具箱？什么工具箱？” 作者有话要说：翼仔：Clay哥也学坏了…… 安歌：皮这一下好开心╮(╯_╰)╭ AI：人类什么的讨厌死了= =小光例外。 小光：据说我已经不是人了。 第106章 闯祸 除了剧情强行规定的情况外, 理论上来说模组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被玩家据为己有，由此引发的后果自行承担。 而放在系统包裹里的东西，则是“无法被抢夺”的, 所以AI现在能做的, 就只有杀了他, 碰运气看爆装备能不能爆出工具箱。 然而这是个保姆型AI, 完全不具备任何战斗功能, 所以它只是生气地瞪着安歌, 却完全没办法。 最后只好气鼓鼓地说：“你会后悔的，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歌问：“持有人会发疯？” AI用力点头。 安歌：“哦，那无所谓。” AI冷笑：“你想早点发疯好加入弑神者协会吗？做梦吧！有我在绝对不让你入会！” 安歌当然不是想加入什么疯狂调查员的圈子，但他也不会把他能轻松通过san check的事特意告诉一个NPC，所以只是遗憾地耸了耸肩, “好吧, 以后有机会再说。那么请问聪明的AI，我们要怎么出去？” AI伸手，指着他们进入的大门，“时空能量已经全部清除, 走出去就行了。” 然后, 他扭头跟杜小光说了什么, 杜小光就轻轻点头，对着玩家们咧嘴笑了，并且摆摆手说：“哥哥姐姐们再见。” 玩家们也心思复杂地说再见，两个手牵手地小男孩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踪影。 这之后, 他们押送着王宝麟走出大门，门外果然就是一楼大厅，和他们最初进入时一个模样。大厅外面有脚手架和防水布，阳光灿烂地照在碧绿树叶和五颜六色的小碎花丛中。 这一次没有任何神秘力量的禁锢，他们顺利地走出了四号楼，甚至遇到了两个巡逻的保安，神色震惊得像见鬼了似的。 安歌这才回过神，几个人忙去给王宝麟松绑，又扭头对保安说：“去跟郑荣添……郑总说，我们找到他要找的人了。” 两个小保安连滚带爬地在鹅卵石小路上打滑，拼命往售楼中心冲去。 身后有歌声传来，隐约能听出歌词唱的是： They say a love like ours will not last. 他们说我们这样的爱无法长久 But I've seeure in stars... 但我已在群星间看见了未来…… 安歌转过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转过身。 在破烂的防水布掩映的脚手架一角，穿着白底红花长裙的女鬼站在阴影中，仿佛在目送他们一样。 尽管它的皮肤又恢复成彻底的焦黑，但它似乎很愉快的样子，身体和长发轻轻随着歌声韵律摇摆着。 在返回售楼中心的路上，小星星有感而发地叹气：“这一家子到底是图啥？” 仙仙跟着点头：“这说明占有欲太强有害无益。” 边说边有意无意地扭头看了翼仔一眼。 依然是越子墨·里占据身体的男孩从鼻孔里轻蔑冷哼了一声：“你懂个屁。” 仙仙抖了一下，凑过去抱住安歌一条手臂，“Clay哥，我跟你说啊，谈恋爱一定要谨慎，不要被变态缠上……” 安歌哭笑不得。 越子墨·里阴郁的视线落在安歌被缠住的手臂上，“Clay哥被变态缠上了？不用担心，我替你烧了她。如果觉得烧太快不过瘾，吊起来慢慢烤熟也可以。我现在对火焰掌控更熟练了，控制温度这种事再简单不过，说烤两分熟绝不会烤成三分。或者烤成半边生半边熟也没问题。” 仙仙听着他意有所指的威胁，吓得赶紧松开搂着安歌的手，一个人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这之后一切顺利，他们拿到了一个亿的赏金，但是，坑爹的是这个世界货币跟现实世界不一样。所以即使拿到了赏金，也只能在这个叫做启东市的世界里使用…… 郑富豪找回儿子十分开心，还豪迈地送了他们四个人一人一套房——不过要等四号楼翻修完毕才能交房。 对此小星星只有一句评价：谁要住鬼屋啊，打死我也不会进去。 安歌深以为然。 不过既然他们在这个模组里留下了大量资产，按照系统HELP文件里的提示，这就是个系列模组，后续可能还会进入做其它任务，并且享受到之前遗留的福利，所以也不算是徒劳无功。 最后集合的玩家数量维持在九个人，除了安歌他们四人外，另外五个人也幸运存活了下来。 虽然那五个人没能找到王宝麟，拿到最大的奖励，但活下来本身就值得庆贺。 在离开模组前，又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是小星星遇到的问题，他发现根据系统提示，英雄的头是带不出去的。 这就意味着……英雄会彻底死亡。 小星星终于再度失控，抓着安歌的衣角又哭又叫，慌乱得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Clay哥！！求你了想想办法！！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帮帮我吧！！” 越子墨·里不耐烦地扯开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仙仙也拉住小星星，“冷静点，别为难人了。” 安歌确实很为难，“我很想帮你，可我也……”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等一下，要不试试吧，但是我也没把握。如果不行就真没办法了。” 小星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好好好！那就试试！” 安歌带着他们避开了其他玩家，来到会议大厅旁边的一间办公室里。他让小星星取出英雄的头放桌上，然后研究了一下，绕着英雄额头缠了一圈棉线。 那个棉线自然是阿里阿德涅的纺线。 越子墨·里是知道这个东西的，瞪着那颗头，难得迟缓地说了句：“……这也行？” 另外两个人不知就里，只能忐忑地等结果。 安歌等系统提示跳出来，这才松口气：“成了。” 【恭喜！不知名生物·僵尸残渣已与你签订临时契约，本契约有效期一百个月。】 名字有点伤人…… 不过无所谓了。 安歌跟小星星解释了纺线的用途，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时间是一百个月，不过，将近十年时间，足够我们找到办法解决了。” 小星星连连点头：“那回去以后我联系你。” 安歌安抚他几句，然后，大家各自选择了退出游戏。 在整备空间里，安歌首先看到了一个悲惨无比的消息。 【根据防风蜡烛消耗与补充情况，玩家Clay的现实时间被剥夺四天。下次参与模组将在六天后，请留意接收系统通知。】 安歌掩面叹气，“我就知道这玩意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过好在，缩短四天的间隔期，勉强还能接受，不算特别糟糕。 尽管如此，他还是心情极端恶劣，于是扔着等级提升、经验金钱以及道具获得啥也不管，先退出了。 反正也可以通过手机的游戏助手app进行整备。 他们进入游戏前，照例面对面坐在书房沙发上，因为越子墨说这样一睁眼就能看见彼此，最让人放心。 然而没等安歌睁眼，对面的男孩已经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同时语气恶劣地提醒：“这破玩意儿占我地方，没啥用。你替我收着，不过要是被人问起来，还得说这是我的东西。” 安歌低头看，是被灰色刀鞘妥善封存着的“暗物质的獠牙”。 他觉得心里软软的，苦笑了一声：“你听仙仙说有人会为了这类武器杀人，所以当着大家的面自己收了起来。现在又要给我用，又要替我挡风险，明明都是为我好，可说话一点不中听，你怎么这么别扭呢？” 越子墨·里惯例冷哼：“脑补太多是病，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了你，就因为她说是好东西我才想要的，可是对我来说这些武器都是废物，要了也没用……我不过废物利用而已！懂不懂？” 安歌只好由着他嘴硬，说了声谢谢。 接着迟疑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越子墨，我们的关系……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他说得模棱两可，但男孩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眼神倏然冰冷无比：“再说一遍？” 安歌立刻怂了。 恰到好处响起的电话铃声解救了他，安歌看了眼屏幕，几乎是松了口气似地说：“我妈打来的。” 这简直是个最棒的逃跑理由。 越子墨·里也就只能放他去接电话。 书房就那么大一点，安歌也没刻意避着他，所以虽然是压低的声音，越子墨也听得清楚。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起吃饭？好啊，什么时候？嗯我今天有空……好啊，那我这就回家。” 安歌挂了电话，扭头心虚看他：“回头再说吧，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放人。 安歌如蒙大赦，收拾收拾东西就跑了，顺带补了句“晚上我留在家里，应该不过来了，明天再去吃火锅吧。” 男孩一直没说话，直到大门传来关上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神色凶狠而阴沉，自言自语般开口：“你装了这么久乖不也一样没用，还要继续等？有病吧？”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更加难看，“老子不忍了，早该听我的，打断腿往地下室一扔，看他能往哪儿跑。只要多操几顿就乖了。” 随后又挑眉，满脸讥讽：“犯法？那是什么东西？被绑架的时候，是法救了我们还是我救了我们？”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突然抬脚，猛地将沙发旁的边桌踹翻，“CTM！随便你！” 巨大的撞击声还没彻底消散，男孩已经又变了脸色。 戾气和暴怒从眉宇间消失不见，然而脸色还是冷得吓人，这时候的越子墨如果被安歌看见，必然会觉得全然陌生。 他既不像翼仔那样温和无害，清澈得一眼能见底，也不像越子墨·里那样动不动就炸毛生气，别扭暴躁。 他根本就不像个十九岁的男孩，表情冷漠到几乎可以称之为人性匮乏，漆黑的双眼幽深而淡漠，像是无机质的闪光。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甚至像是不该存在于世似的站了几秒钟，然后慢慢走了几步弯下腰去，把侧翻的边桌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越子墨·里（面无表情）：有人要倒霉了。 安歌：不不不，肯定不是我！ 越子墨·里：呵呵。 第107章 见家长 安歌从小就很独立, 虽然说起来像是褒义词，足以让家长老师特意提出来夸奖，但其实对孩子本身来说,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优点。 毕竟谁不希望躲在父母羽翼下示弱撒娇, 享受保护呢？ 只有得不到保护的孩子, 才会被迫快速成熟起来。 安歌母亲是个策展人, 父亲是个律师, 两个人都很忙, 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地奔波。 他小学中学时还好，等他上了大学，父母更像是放心他成年自立了一样，常年不见踪影。 要不是每个月生活费照打，他有时候都想去报警父母失踪了。 所以接到老妈的电话时, 他还是很高兴的。尤其她说, 难得跟老爸两个人都回了本市，要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顿，所以她订了家超级赞的私房料理。 安歌兴冲冲地赶到了那家店，位置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小巷中, 门口隐蔽差点找不到。 这家店大众点评的评分颇高, 但人均消费四位数, 还是令众多食客望而却步，因此店里并不拥挤。 老妈还订了包间，环境优雅舒适，安歌坐进柔软的高背椅里就松了口气, 笑着问：“妈你是不是发奖金了，这么大方。” 安女士穿着一身乳白色套装，头发盘成发髻，只温和地笑了笑，“一家人吃饭需要什么理由？” 安歌不相信。 他们家不过是普通过得去的老百姓，又不是越子墨那种土豪，无缘无故吃一顿三个人几千块的饭，肯定是有特殊理由的。 然后他很快觉得自己是个乌鸦嘴。 他跟老妈聊着天，彼此交换了一下近况，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服务生来问过两次要不要上菜。 但是老爸一直没出现。 他看见老妈平淡的神色下隐隐露出几分疲倦和失望，他在微信里也催了几次，最后老爸终于回：“我来不了了，对不起。有重要的临时会议，实在走不开。你们好好吃，这顿算我的。” 安歌把手机拿给老妈看。 安女士一眼扫完，突然偏过头，手指攥成拳头死死压在嘴唇上，拼命忍着眼泪。 安歌觉得……情况很不妙，他小声问：“妈？你怎么了？” 安女士突然笑了，眼睛湿润，所以那笑容跟哭也差不了多少，“真是的……连吃顿散伙饭都不肯，这种小气男人，长见识了。” 安歌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什么散伙饭？” 安女士轻轻握住安歌的手：“对不起，安歌，我和你爸要离婚了。” 安歌跟妈妈姓，据说理由是安女士觉得自己的姓更好听，要不然他从父姓，就应该叫苟歌（狗哥）。 ……好像有点惨？ 而父亲会因为这样的原因退让，唯一的理由是他爱妻子，并不是因为安女士娘家如何强势。 相反安女士是单亲家庭出身，父亲早逝，母亲膝下两女一子，也是偏心儿子偏心得厉害，安女士早早就跟安歌的外婆关系决裂了。 安歌的爷爷奶奶就一直觉得安女士家风不好，强烈反对这门婚事。但架不住安歌爸爸非卿不娶，因为这样，安歌跟爷爷奶奶关系也很冷淡。 不过他一直相信父母是深爱着彼此的。 哪怕他们工作忙碌，但总会努力抽出时间相聚，还带着他去游乐园动物园，给他庆生、过儿童节，甚至只是过个周末也要精心筹备。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家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淡了呢？ 安歌根本想不起来，因为早就习以为常，这种冷漠根深蒂固，从他少年时代就植入了骨髓。 妈妈笑着跟他说要离婚了，一边拼命忍住了眼泪，虽然眼角湿润发红，但她的确成功控制住了。 她明明……那么爱着父亲。 正常女人这种时候应该不顾一切地大哭一场才对吧？ 但她的感情总是内敛克制，仿佛不存在一样。 也许压抑得久了，就真的不存在了吧？ 安歌默然无语，想要安慰的话语全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只好默默握住了妈妈的手，“要不上菜吧？” 安女士拿餐巾纸压在鼻子下面，点了点头。 这是家在长生市口碑数一数二的私房料理店，和奇味可居相比也不差，不过这家做日料和西餐，而奇味可居则是主打中餐。 送上来的料理摆盘精美如同艺术品，三文鱼、金枪鱼和象拔蚌都是直接原产地采购，象拔蚌送上桌前还是活的。 滋味甘醇香甜，厨师刀功精湛，配料恰到好处，一点也不会喧宾夺主。 ——安歌对所有料理的印象就只有来自大众点评的几句话。 从头吃到尾，他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来。坐在他对面的老妈估计也一样。 他的父母要离婚了。 虽然说如今离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离婚率节节攀高才会被当做新闻提一提。 更何况反正那两个人也不着家，他跟室友封晨住一起的日子都比跟父母多，他们离不离婚都对他的生活方式没什么影响。 但安歌还是茫然。 以至于他食不甘味将浓汤喝了大半碗，才发现汤里洒满了他最讨厌的葱花。 每道菜分量并不多，但他们还是剩下了大半，安歌觉得挺抱歉的。 最后安女士慢慢喝着起泡酒，打破了母子间长久的沉默，“放心吧，不管你以后读博还是留学，我跟你爸肯定都支持。学费什么的都不用操心。” 安歌默默点了点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爸爸出轨了？” 尽管气氛沉重，安女士还是噗地笑了出来，“别瞎猜，他不是那种人。” 安歌困惑：“那……为什么啊？” 安女士脸上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般消失了，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神色的困惑疲倦一点不比安歌少：“就是……不行了。” 爱情消失了，两个人渐行渐远，形同陌路，都是世间常态。 区别无非是有人为了孩子或者面子问题愿意勉强假装，将就着过下去，有人不愿意。 安歌的父母不过是不愿意将就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脱口而出，叫他们“不要离婚，为了我，就这么维持下去不行吗？” 但也只是一瞬的冲动而已。 这样勉强维系的人际关系并没有任何正面意义，对那对夫妻没有，对安歌也没有。 “安歌，好好谈个恋爱吧。”安女士突然说，他们夫妻对孩子也一直直呼其名，也许这也是导致家庭关系淡漠的元凶之一吧。 安歌差点被红酒呛到，“妈！这是什么逻辑？你自己要离婚，转头劝我谈恋爱？” 安女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彼此喜欢的时候，就要好好喜欢。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喜欢了。爱过幸福过，这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爱情消失了，也能靠着那些美丽的回忆度过余生。” 安歌摇摇头：“这种方式，太不负责任了。” “责任？”安女士点了支烟，一边冷嗤，“责任和激情，就像正负极一样不能兼容。” 离婚果然对她刺激太大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安歌默默地想。 一顿饭没吃完，安女士的工作电话又打来了。 她抱歉地对安歌说：“设备出了点问题，我不回家了。” 安歌笑笑：“没事，其实我也在赶论文，现在还早，直接回学校也没问题。” 安女士临走前又叮嘱他几句，无非是注意身体之类，最后说：“安歌，你性子冷，这一点随你爸，清心寡欲的，这辈子难得会喜欢几个人。要是遇到了……就别轻易放弃，会后悔的。” 安歌虽然觉得她只是在透过劝自己发泄对父亲的不满，不过还是笑了，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等老妈走后，安歌站在路边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跟前，五十多岁的司机师傅问他要不要坐车。 他心不在焉坐上车，随口就报了金沙街的地址。 虽然说之前还在纠结是一个人回家还是去学校，然而等他下车以后，才意识到其实他最想回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有越子墨在的地方。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他对越子墨的依恋，原来已经深到自己不能接受的程度了。 ……虽然逃走的时候挺快的，不过如今硬着头皮回来，他却磨蹭了很久，才终于慢吞吞打开门。 没想到客厅里灯火通明，有三个人同时转身回头看他。 一个是换了家居服的越子墨，另外两个，则是一对中年男女。 男的身材高大挺拔，看起来保养得相当不错。女的穿着深紫色天鹅绒镂空花纹的连衣裙，妆容精致，首饰奢华。两个人都显得贵气十足。 三个人都不坐，中年男女和越子墨面对面站着，似乎在争执什么，却被开门的声音所打断。如今剑拔弩张的气氛依然残留在客厅中。 安歌几乎想要说一句“对不起走错门”然后拔腿逃跑。 还是越子墨笑着冲他招手，打破了他的痴心妄想：“安哥你回来了！快进来，吃饭没啊？哦对，你应该跟父母吃过了才回来的……对了，这是我爸妈。爸妈，这就是现在跟我合住的学长。” 安歌尴尬得无以复加，严格说来，他正跟人家儿子闹分手，然后就猝不及防见家长了。 啊啊想死。 安歌满脑子就只剩这一个念头。 第10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越太太反应快, 立刻满脸堆笑：“这就是安老师啊？想不到这么年轻就当大学老师，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们家小墨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正在玄关换鞋的安歌怔了一下, 就听见越子墨反驳：“他不是老师, 他也是学生, 研究生院的。我们只是一所大学的校友。” “哎呀, 你不是说上过他的课吗, 上过课就是师生关系啦, 多难得的缘分。”越太太还是笑嘻嘻地坚持着。 越子墨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继续跟老妈针锋相对：“我就是旁听而已，而且那也不是他的课，是他帮教授代了几节课。老妈你不要瞎扯辈分，我跟安哥是同辈。” 越先生轻轻斥责了一句：“胡闹, 怎么这么没礼貌。” 他也对安歌温和笑着：“安老师, 您别生气，这小子被他妈宠惯了，不知天高地厚的。” 越太太也赔笑：“就是就是，小墨, 要尊师重道, 对安老师要有礼貌……” 安歌虽然不明白这对夫妻在干什么, 但是直觉不舒服。他慢慢走进客厅，一边勉强笑着应付着。 接着一条手臂搁在他肩膀上，越子墨带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笑容尖锐而锋芒毕露, 像是露出森森利齿威胁人的野狼，“闹够了没有？你们该回去了。” 这下夫妻俩面子挂不住了，越先生脸色一沉：“越子墨！” 越子墨冷冷地继续：“这是我的屋子，我高兴和谁一起住就和谁一起住，你们没有权力干涉。” 越太太一下子拔高了嗓音：“你的屋子？我们可是你爸妈！怎么没权力干涉了？” 越子墨仍然不紧不慢地说：“我已经成年了，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经过监护人同意。再说了，这屋子是爷爷赠送给我的，现在完全在我名下。就算冲着这一点，能干涉我的人也只有爷爷，他老人家没发话，你们多什么事？” 越太太眼圈一下子红了，捂着嘴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多、多事？什么多事……我担心自己儿子怎么能算多事……” 安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夹在这一家人中只好默默当木头人。 好在越先生也觉得有外人在很尴尬，说了几句场面话，匆匆劝着越太太离开了。 安歌就眼睁睁看着越子墨脸上的表情像冰雪消融，野狼不见了，萨摩耶小天使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 尽管不是时候，但他还是想起来，张倩曾经背着小星星和翼仔，忧心忡忡地跟他提过一件事，就在他们潜入书房，偷看过杜一宇的电脑，然后杀掉杜一宇之后。 仙仙在提及之前，还反复做铺垫：“Clay哥，你别误会啊，我……我绝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关系，但既然看见了……不说总觉得不安心。” 安歌觉得不是好事，但难以克制被勾起的好奇心，就催促她说。 仙仙就犹犹豫豫地说了：“我刚好看见了……翼仔杀人时，很、很可怕。” 安歌没领会她的意思，反而笑了笑：“谁杀人不可怕？那是没办法的事。” “不是……”仙仙困惑地说，“一、一般来说，新手玩家对这样的事，不会那么快习惯的吧？要么很害怕，强迫自己去动手；要么可能是个反社会，动手时觉得很快乐……”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该怎么说才好？翼仔……两者都不是，他对杜一宇挥剑时，表情平常得就好像随手削了支铅笔一样。” 安歌有点领会到仙仙的意思了。 不管游戏设定里，杜一宇是NPC还是怪物，但超真实桌游的玩家们所面对的、看见的，都是个会和人正常交流说话的大活人。 包括安歌自己，对面这样的“人类”，除非对方先动搜，否则攻击时或多或少还是带着点犹豫的。 翼仔的行动却没有丝毫迟疑，因为他根本就不介意“杀害人类”这种行为。 不享受杀戮也不被内在畏惧所束缚，削铅笔一样削人脑袋，那得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或者多么扭曲的内心……？ 不过安歌当时只是笑着安慰仙仙说：“你想多了，他只之前去过末世打丧尸，早就习惯了。” 仙仙表示理解，又说自己只是担忧所以才提一提，希望安歌不要多想。 安歌确实没有多想。 但如今看见翼仔陌生的一面时，那段记忆突然不由自主就冒出来了。 不由得让他产生了些微无从把握现状的慌乱情绪。 翼仔很难过地低垂眼睑：“对不起，安哥，我没想到他们会突然跑来……” 安歌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大力袭击，站不稳倒在了沙发上。 越子墨仿佛晃着看不见的尾巴埋头在他怀里蹭：“嘤嘤嘤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不想被你看见那个样子……安哥不要讨厌我嘤嘤嘤……”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温柔的，爱撒娇的，亲切的翼仔。 安歌慢慢地松口气，轻轻抱着男孩拍他后背，“没有，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虽然是吓了一跳……” 毕竟亲子之间这种态度，实在是很奇怪，安歌见识少，真没见过。 越子墨从他怀里抬头，凑近了嗅嗅，鼻尖从安歌脸颊划过，酥酥痒痒的，就差直接亲上了，安歌不由自主全身开始发热。 “你喝酒了。”他说。 “一点点……”安歌说，晚餐的回忆全都回来了，一下子又有点失落，索性不去想，继续摸了摸越子墨的后背，“我住这里，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那要不……” “不为难！”越子墨快速打断他，“安哥你千万别把他们当做我父母。” 安歌：“啊？” 越子墨叹口气，侧头枕在安歌肩膀上，男孩高大的身躯大半压在他身上，重得他快喘不过气，而且根本动弹不得，但他不忍心推开，默默忍受着。 越子墨就继续说：“我跟你说过，我五岁时被绑架过吧？” 安歌点点头。 “我爸其实也是个阿斗，特别没本事那种，只是投胎投得好，不然早废了。当年绑匪打电话时，他一口拒绝了付赎金。” 越子墨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大概我从小就运气好，绑匪拿不到赎金也没撕票，还一直养着我。过了很久，应该好几个月？他们才付了赎金，但绑匪拿了钱也没放我走。到我八岁时，多亏警方的一次大型行动，端了那伙人的老巢，才把我和另外几个孩子救出来。” 安歌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分不清是被压久了还是在为越子墨难过。 他也不敢问，五岁到八岁，越子墨困在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中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该是多么痛苦、恐惧，才会分离出一个人格来逃避。 越子墨突然笑了笑，侧头在安歌脖子上亲了一下，“他们当我太小什么都不懂，还以为瞒我瞒到了现在。其实我都知道……他们一开始都不肯付赎金，想着重新生一个就行了。没想到备孕快半年没动静，去检查才知道这辈子我爸都生不了了。除了我他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他有十二个兄弟姐妹，人人都红着眼睛盯着爷爷的遗产，他自己没本事，如今就指望我替他争宠呢……” “所以，安哥，我……十四年前就被父母抛弃了。我不能、也不乐意去假装什么父慈子孝的亲子关系，你更没必要在意他们。再说了，把我养这么大的人是爷爷，跟他们毫无关系。所以，你只要在意我就行了……咦安哥你怎么哭了？” 安歌凶巴巴擦眼泪：“我没有！” 越子墨温柔地笑了，还伸手戳戳安歌的脸，被青年恶狠狠拍开了手：“你也用不着同情我啊，我比大部分人过得好多了。我出身优渥，本人长得又格外英俊潇洒，八岁以后就没吃过苦，岂止是高富帅，简直就是王子殿下。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追过我……” 太过厚颜无耻了。 扑通一声，越子墨终于被安歌推开，从沙发掉了下去。 他利落地翻身坐起来，趴在沙发边上，跟安歌脸贴脸，呼吸交缠，凑得很近看青年的双眼，笑嘻嘻地问：“吃醋了？没必要啦，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男孩的声音又轻又软，比温得恰到好处的清酒还要醺暖醉人，“安哥，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安歌几乎被这个让人着迷的声音给蛊惑了。 他缓缓坐起身来，觉得脸烧得厉害，迷蒙醺然，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也不知道是酒意涌上来还是在做梦。 美好得如梦似幻，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越子墨仍然坐地板上，拉着他的双手，仰头看着他，继续柔声说：“安哥，我这么喜欢你，你不要怂，好不好？” 安歌想说我没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一颗心终于恢复了跳动，却节奏凌乱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我害怕……” 男孩剖白的行为似乎给了安歌勇气，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说了出来。 父母的离异，习以为常的冷漠家庭关系，近情情怯的逃避。 患得患失，害怕失去，害怕终结，害怕在那个充满恶意的游戏里生离死别，方寸大乱。 “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难过得也想跟着一起死，那种经历太痛苦了，不想要再有第二次。” 越子墨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很困惑似的皱眉，小声说：“别闹……” 安歌秒懂：“他想说什么让他说。” 越子墨抬起眼睑，眼神专注宁和，“他很生气……其实我也很生气。” 安歌顿时秒怂，下意识往后退，结果后背碰到了沙发，退无可退，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我还没整理装备……对了你的待机时间是不是也……” 男孩却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确实算变了个人），从地上站起来，一掌啪地撑上沙发靠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真行啊，小安哥，才说别怂这就又想跑了？” 安歌被禁锢在男孩跟沙发中间，跟陷阱里走投无路的兔子似的，下意识拼命摇头。 越子墨·里：“那个怂货姑且不管，你肯定是喜欢我的，要不也不会怎么警告都忍不住，动不动就摸我。” 安歌：……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安歌被这娃的厚颜无耻和自恋给惊呆了，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抬头看着他：“我……没……你……” 越子墨·里用两根手指捏他的下巴，动作跟家有良田千亩的地主家的恶霸少爷调戏良家妇女似的：“我知道你闷骚，不用解释。不过别担心，我也不是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睡过了当然会负责……” 安歌猝不及防被调戏，脸上的热度腾腾腾翻倍暴涨，整个人都快要变成清蒸小龙虾。 “说、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他结结巴巴地斥责，全无威慑力。才想拍开男孩乱捏的手，却被对方反手抓着手腕，压到沙发靠背顶上。 安歌迎上男孩自上而下的视线，这个角度只觉得那视线灼热而霸道，压迫力十足。 视线仿佛是个有重量的牢笼，从上往下压得他动弹不得。 安歌心跳得更加剧烈，仿佛血液都跟着沸腾，坐立不安、无路可退，瞪着年轻的男人慢慢低下头。 那俊逸飞扬的眉眼，那宛若精雕细琢的英挺鼻梁，还有线条端丽如油画的下颌，以及形状完美，性感迷人的嘴唇…… 带着强烈的侵略感压了下来，在安歌眼睑上亲吻了一下，温热柔软的嘴唇从眼角滑到太阳穴，颧骨，然后是耳朵。炙热得仿佛带电的气息一点点笼罩他，交织成看不见的千丝万缕，将他温柔捕获其中。 没有出路，没有退路，只有全然的承受与接纳。 安歌呼吸越来越急促，不只血液，现在连脑浆仿佛都跟着咕噜咕噜沸腾，让他无法思考。 越子墨唇齿开合，含着他的耳廓，轻轻地说：“有什么好怕的，最多不过是一起死而已，你不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里人格有点自毁倾向…… 话说下一个模组……是喵苏鲁，也就是一群猫主子带领铲屎官对抗怪物的恐怖故事，感觉根本吓不倒人= = 第109章 爱岗敬业和谐美好 安歌觉得他虽然说的是大实话, 可也未免太刺耳了。 里人格总是攻击性十足，仿佛对一切充满了敌意。就算善意的目的，也包裹在毒气与钢针之中, 生怕被人窥见一点示好的心思。 也许是因为所有的温柔都分给表人格了。 而越子墨·里还在他耳边继续低语：“鉴于我的实力和运气, 我们都不会死在你之前, 所以, 失去我的痛苦也好空虚也好, 全都是你在做梦跟自欺欺人, 是不可能发生的……你笑什么？” 安歌忙板起脸：“没，我没笑。” 男孩离开他耳边，勾起嘴角笑了，手指从安歌下颌滑到喉结上。指尖仿佛带有魔力，热辣又轻微麻痒, 安歌不由自主挣了一下, 钳制手腕的力度立刻加强了。 他吞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看起来脆弱而色情。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先变了，灼热而粗重, 宛若猛兽在追逐猎物的吐息。这热度烧得男孩声音都有些粗哑暗沉：“你丫就是欠操。” “我没……笑……”安歌嗓子也发干, 说话都在颤抖。 他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离, 虽然想要一脚把这小野兽踹开，才动了动，对方的腿就挤进了他膝盖之间，强硬的姿势, 让他什么也做不了。 男孩的手指尖已经轻轻挑开了他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因为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他心跳快得仿佛擂鼓似的在耳边轰鸣。 安歌也想要他。 这个人简直像是照着他的理想打造出来的完美伴侣，那么契合和醉人心脾，那么轻易勾起动他宛若冰川封存下隐藏的全部热情与渴望。 他内敛得近乎自闭，如今却像被越子墨宛若烈焰的热情烘烤得自愿张开紧闭双壳的扇贝，露出甘愿任人予取予求、甜美柔软而敏感的内在。 青年的身体在手指下呈现出诱人的微微颤抖，两个人从沙发跌落在地板，喘息着，撕咬着，纠缠不休，仿佛文明人退化成了只会遵从本能的野兽。 细微的刺痛从锁骨猝不及防传来，安歌沙哑地呻吟了一声，越子墨凝望他的眼神愈发幽深血腥，如同扑杀羚羊的雄狮，正准备进行最后一击—— 正当他的手放在安歌皮带扣上时，门铃突然响了。 而且一响就没完没了，催命似的让人烦躁。 乍然响起来的声音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扫兴到无以复加。 越子墨低声咒骂了一句，虽然动作停下来了，却还是趴在安歌身上不乐意挪窝。 门铃还在执着地响，现在都过了晚上十点了，还这么着急找人，应该是急事。安歌的喘息终于平缓，这才轻轻推了越子墨一下，边捡起衬衣套上，边去门口看了眼监控屏。 玩命按门铃的青年大晚上还带着棒球帽、墨镜跟口罩，但尽管如此，安歌还是认出来了。所以说那些艺人是怎么想的，难道真以为靠这玩意就能便装，上街让人认不出自己？ “明昕？”他按下通话键，“别急这就给你开门。” 他动作很快，没等越子墨阻止，就已经摁下了开门按钮。 越子墨·里一拳捶在地板上：“反了你了，这种时候还敢放人进来！” 安歌咳嗽两声，“这是急事……话说小星星怎么知道地址的？我没告诉过他。” 男孩沉下脸：“不是你也不是我，就只剩那怂货了。” 他慢慢从地板起身，自顾自回房间，估计吵架去了。 安歌看了眼手机，发现十几通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小星星打来的。因为去跟父母吃饭，他特意调了静音，这才错过了。 他把刚才弄掉在地上的坐垫收拾好，又从包裹里取出了新宠物——僵尸残渣（英雄的头）。 跟老二不一样，英雄的头化成的不是公仔，也不是他曾经担心过的人头气球，而是白色的人头骨雕，只有网球大小，但外表光滑细致，雕工精湛，看着倒像是工艺品。 明昕冲上来很快，进门招呼也不打，第一句话就问：“英雄呢？！” 安歌将骨雕递给他，“还没取名……” 明昕一把抓过来，摘了帽子墨镜瞪着骨雕。 这小子实在没礼貌，但考虑到他现在的心情，安歌也没跟他计较。 反而去倒了杯水，让他坐下，然后把有关的事慢慢告诉他。 虽然所有者是安歌，但物品、宠物都可以交易。虽然不交易直接给他用也行，但想必明昕也不乐意让其他人占着这东西主人的名头。 只不过，这个宠物的交易，被系统限定只能使用CP点。 明昕毫不犹豫掏出手机：“交易吧！不过……”他迟疑了一下，“我、我只有3点CP，全给你都行……要是觉得不够，我、我用别的方式补给你可以吗？” 安歌点点头，用1CP点的价格把人头卖给他，然后又让他和自己交易1金币，出售价格1CP，用这样的方式将CP点还给了明昕。 他说：“米娜说以后血统强化之类道具都只能用CP点购买，这东西很重要，你还是多攒点。” 明昕愣了愣，突然扑到安歌怀里，抱着他开始大哭。 “Clay哥你真好……呜哇哇哇……” 安歌不习惯被人这么亲密接触，当初适应翼仔动不动又抱又搂时就花了很多时间。现在也是下意识身体僵住，不过看这小青年哭得可怜，慢慢还是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他后脑。 好在明昕也经历多了波折，没太多失控，哭了会儿就擦擦眼泪鼻涕和安歌交换情报。 英雄本名叫钟尚贤，是他的保镖。明昕人气太高，导致吸引来的黑粉也多，还招惹了几个跟踪狂。为了人身安全所以特意请了保镖。 也幸好是这样，后来倒霉催地被系统选中时，两个人就一起经历了前几次游戏。英雄也当真是个人物，硬是护着明昕一路苟到了现在。 结果这次出事，体现在现实中就是他们遇到了车祸，他被英雄护得严严实实，毫发无伤，英雄却被送去急救了。 如今勉强算是性命保住，但深度昏迷，也不知道会不会醒。 也有可能就这样死去。 而小星星则在得知英雄脱险后，立刻飞来了长生市找安歌拿……头。 安歌觉得很神奇。 玩家死在游戏里的话，反应到现实就是真的死透了。 英雄因为那什么炼僵尸的药的缘故，勉强留下一点残渣，带回现实中来，体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变成植物人。 可见这个系统也是十分随机应变，配合玩家行动的。 “不过，米娜姐说最好不要让这个头跟现实里的英雄碰面，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是不好的结果，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安歌点点头，他本来也想要提醒明昕这一点的，既然米娜说了，那就放心了。 而且由此可见……米娜应该也是确实想要帮助明昕的。 失去英雄的小星星，要是可以得到高级玩家的庇护，说不定还可以苟很久，而且连英雄也能复活？ 这么一看明昕的运气也还算不错。 当然跟幸运与直觉的双重神兽翼仔是没得比…… 明昕没耽搁多久，拿了人头就走了。 安歌还没来得及多喘口气，游戏助手突然发出提示音，他一阵紧张，拿出来看，果然是新模组的通知。 【模组名称：《吞噬星空之兽》】 【模组类型：灵异向冒险解谜】 【挑战级数：D】 【通关要求：解决事件】 【友情提示：不祥的死兆笼罩在你头顶，莫名的死亡与诡异的袭击环绕在你周围。愚行自取灭亡，怨恨纠缠不休。愚蠢的人类啊，接受命运嘲弄吧。】 安歌表示……完全看不懂。 翼仔也从房间里出来，拿着手机跟他一对，竟然又是同一个模组。 要么是运气好的巧合，要么就是……他们喝的交杯酒（大雾）因为游戏冷却期提前的缘故，效力还没过。 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人打电话来了。 安歌一看，这次是张鸿。 这次翼仔也不高兴了：“Clay哥太受欢迎了，真不好。” 安歌苦笑：“这叫受欢迎吗？你那堆桃花跟我换试试？” 翼仔还在纠结，安歌已经过去接电话了。 张鸿很激动，完全没有深夜扰民的自觉：“安歌！你说的那个人，我们调查清楚了！果然很有问题！” 安歌没反应过来：“啊？” 张鸿也怔住，然后叹口气，“哦忘了你们刚回来……之前你说在停车场见到的两个人，一个叫袁也，是迷宫模组的设计者，02年就去世了。另一个我们也查到了，叫成扬，现在就定居在本市……昨天还上过电视。本市著名企业家，年轻有为，年度十大杰出青年，还是行业协会副会长，一堆头衔。” 这个名字连安歌也隐约听过，照片应该也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他完全没能将那个三十多岁的企业家跟停车场里安静帅气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听张鸿说了个大致的介绍后，好奇问：“这样的人，怎么有问题？” 张鸿说：“因为他是单身。” 你对单身狗有什么偏见？？ 第110章 蛋烘糕 张鸿在电话里打了个喷嚏：“突然觉得后背发冷……啊, 你误会了，我说他单身有问题不是你理解的那个，他结过三次婚, 第一任生病死了, 第二、三任都没持续超过一年就离婚了。” 安歌还是没听明白：“这又怎么了？” 张鸿用一种沉痛的口气继续说：“问题在于, 他两个前妻在离婚后的两年内, 也都生病死了。” 安歌终于怔住, 迟疑地说：“该不会都得了一样的病吧？” 张鸿：“差不多, 三个人最后都死于心肺衰竭，但病因各不相同，所以成扬的岳丈们虽然有所怀疑，但一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也怪不到他头上。他自嘲命硬克妻, 现在不打算结婚了, 也没孩子。” 安歌问：“你不相信这是巧合？” 张鸿笑了：“你信吗？” 安歌只好承认：“我不信……那你们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张鸿突然在电话那头腼腆笑了：“其实，我们已经跟他联系上了，他想见你。” 安歌：“啥？” “我跟他说了那个彩蛋的事，他十分有兴趣。” 安歌：“……我记得游戏规则说不能告诉玩家之外的人, 难道他也是玩家？” 张鸿笑嘻嘻：“我们的人一试探, 他就发觉了, 然后主动提出来，所以不算违反规则。他虽然不是玩家，但这事你肯定会有兴趣的，怎么样, 要不要见面聊聊？” 安歌被他说中了：“好吧……” 之后他们约定了时间地点，张鸿显然也从仙仙那里得知了他们游戏间隔时间缩短的事，存活的玩家缩短时间各不相同，但他们加上仙仙、小星星四个人基本上都是在共享蜡烛，所以时间倒是一致的。 之后安歌终于挂了电话，感觉这一天大起大落累得够呛，心力交瘁，跟越子墨打个招呼就准备睡了。 等他冲了澡出来，却见男孩已经老实不客气占据了他半张床，趴着打游戏。 安歌：“你在我床上干啥？” 越子墨委屈巴巴摇晃不存在的尾巴，小声说：“干……干你呀。” 那小心翼翼的、撒娇般的尾音，跟语言的内容实在反差太大，安歌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也因为这样，色气满满的台词也被冲淡了原有的挑逗意味。 他捏着拳头咳嗽一声忍住了，撩开被子钻进去没吱声。 越子墨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才喊了声：“安哥……” 安歌却正好这时候开口：“关灯。” “哦。”男孩老老实实地起身去关大灯，然后又钻回被窝。两个人盖的同一床被子，越子墨一下下蹭过来，小心翼翼把手放在安歌腰上，轻轻挠了挠。 安歌怕痒，一巴掌把他给拍开了。 越子墨委屈至极，“明明答应了做我男朋友，都不让我碰。” 安歌：“……” 越子墨继续委屈抱怨：“你是不是只喜欢他，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他跟霸道总裁似的，又强硬又蛮不讲理，你就好这一口？所以觉得我太软了？” 安歌掩面：“没有这种事，不要胡思乱想。” 越子墨又蹭啊蹭地贴在安歌背后，跟狗崽子似的呜咽：“从心理角度来说，我还是处男呢！这不公平……” 说到这个，安歌就沉下了脸：“那天你自己说的，因为喝醉了，做了荒唐的事，不是你本意。” 越子墨继续嘤嘤嘤：“没错啊，我居然让给他先做了，太荒唐了，我怎么这么心软，气死我了！” 这次轮到安歌怔住：“就……因为这个？” 越子墨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得寸进尺，身子整个贴上来，把青年抱在怀里，“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强烈要求，他难得强烈要求点什么，我就脑子犯浑退让了……退让以后就好后悔啊……安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对安歌来说，这件事一直如鲠在喉，像嵌在心底的刺，或者掉在鞋里的小碎石，时不时让他想起来就心底郁结。 结果他郁闷了那么久，现在发现完全是自找的！正常人哪里想得到会有这样的套路？？ 安歌气得半死的同时又高兴得半死，这种情绪实在太让人害羞了。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默默在越子墨怀里翻了个身，按住男孩的肩膀，低头亲了下去。 絮絮叨叨的越子墨立刻哑了。 安歌的动作实在笨拙，两人的牙齿和嘴唇都磕碰得出血了，他抽了口气，才试图后撤，却被男孩扣住后脑。 越子墨的眼神闪闪发亮：“所以，这是yes的意思？” 安歌恼羞成怒：“下次让你关灯的时候就应该领会到yes的意思！” 越子墨手腕用力，把安歌按到自己面前，一边没头没脑亲他一边嘻嘻笑：“好的，我记住了。” 那之后他还亲了安歌好多好多次，多得安歌怀疑自己全身都印上吻痕，滚烫得好像高烧不退似的。 第二天一早，安歌在电话铃声里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迷糊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哀叹，有气无力地接电话：“封晨？啥事？” 前室友在电话里比他还要有气无力：“小安子，你那个小朋友，能不能找他帮个忙？” 一句话立刻让安歌清醒了，他坐起来：“不能。” 封晨：“……连问问什么忙都不肯吗？” 安歌：“听你的口气，你自己都不乐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封晨叹气：“还是你最了解我，唉……是这样的，孙晓雅，就上次一起吃火锅那个，记得不？她在筹备拍个网络剧，想找越子墨当主演。虽然我觉得她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这个人选还真挺合适的。” 安歌：“我帮你问问吧，他自己如果有兴趣再说。这事我不会劝也不会阻拦。” 封晨乐了：“啧啧，这话说得，跟他女朋友似的。” 虽然不是女朋友，不过是男朋友。 安歌这么想着，耳根微微发烧，然而胸臆间却腾起绵软甜蜜的暖意。 他又跟封晨讨论了下作业和放假前的安排，这才挂了电话。 挂之前封晨还千叮万嘱：“你要跟他说清楚，这网络剧的剧本也没啥特别的，而且全是群业余的、非专业的小孩子在玩票，而且还是纯义务劳动，没报酬！” 安歌：“……我懂，总之暗示不去比较好就对了。” 封晨连连说不愧是我们家小安子善解人意，然后欣慰地表示之后会请他吃火锅。 越子墨已经不在房里了，安歌先去洗漱，然后出了房间。 穿过走廊，他看见越子墨在厨房里忙碌。 越子墨完全不像经历了一个耗费大量体力精力的夜晚，挺拔的身姿显得朝气蓬勃，笑嘻嘻对安歌说了声早，“这么早就起来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点软的吗？坐会儿啊我给你做。” 安歌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不过后半段他昏沉得厉害，感觉丢了半条命，不记得也正常。 他也不好意思干看着，挽着袖子走过去：“我来帮忙吧。” 越子墨说好呀，递给他两个超大超厚的隔热手套：“那安哥，等凉一会儿把蒸锅里的碗端出来。” 安歌默默接过两只熊掌形状的棕色隔热手套，“你在做什么？” 越子墨下巴一扬，献宝似的给安歌展示打蛋盆里的面糊，小号的不锈钢打蛋盆被他托在左手里，盆里的面糊是棕黄色的，而且有许多小气泡，“昨天调好的糊，发酵了一晚上，正好做蛋烘糕。” 蛋烘糕是非常有名而且一度网红的成都名小吃，用红糖、鸡蛋、老面、小苏打跟面粉混合，加适量清水调匀，经过冷藏发酵，倒进小铜锅里烘成蛋饼。 家里没有小铜锅，越子墨翻出个买牛排送的巴掌大的麦饭石平底锅来代替。 蛋烘糕的烘字，就说明了这小吃对于火候的要求非常高，火大了容易一面糊得焦黑一面还是生面糊，火小了耗时太长，而且更容易不知不觉糊了都不知道。 越子墨做的头两个都糊了，哼了一声说：“事不过三，看我的！” 然后第三个还是糊了。 安歌没事干，干脆在一旁拍他的视频，越子墨做菜动作实在是帅气漂亮，光在旁边看都会被吸引，他干脆就开始拿手机拍。 男孩在镜头跟前没有半分不自在，还自觉地开始介绍做菜，如何调面糊，如何掌握火候，以及……如何在做菜的同时对心上人示爱。 等到第三个蛋烘糕也糊了，安歌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越子墨拎着小巧的平底锅，在手里转了两圈，“哼，这口锅底太薄，导热过于凶猛，火开到最小也不行，果然赠品的质量靠不住……不过我还是有办法，安哥你等着瞧，第四个肯定成功。” 他又舀了一勺面糊，从高处倒进平底锅里，先伸手感受了下火焰上方的温度，然后将平底锅悬空在火焰上，隔着一点距离，以轻柔精巧的动作缓缓转动平底锅。 这次的成品是完美的金黄色，表面形成蜂巢般的可口结构，趁着凝固前，越子墨又朝里放进去混合了蛋黄酱的肉松，然后对折起来。 漂亮的半圆形蛋烘糕放在有着青色海波纹的方盘子里，越子墨得瑟得就差有条翘上天的尾巴了，趾高气扬地凑到安歌身边要奖励要亲亲。 安歌没口子地夸他，在左右脸颊啾啾各亲了一下，自己都在心里嫌弃，真是腻歪得受不了。 越子墨就更加动力十足地做蛋烘糕，然后根据两个人的口味偏好夹上各种各样的食材。 甜的有玫瑰糖、橘子酱、巧克力酱；咸的有香辣肉酱、青椒肉丝、芝麻酱；甜咸的有蛋黄酱拌肉松，花生酱拌红豆沙；还有酸辣口味的泰式凉拌木瓜丝。 蛋烘糕外壳酥脆内里绵软，配上什么馅儿都是美味佳肴。伴着多种多样的口味热腾腾地吃下去，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至于蒸锅里取出来的“果冻”，嫩黄光滑，表面闪闪发亮，安歌尝了一口，果然入口也是柔嫩细腻，有鸡蛋跟豆腐的香气跟口感，有点像超市的日本豆腐。 他好奇地戳了一块仔细研究：“这是啥？” 越子墨说：“下厨房学来的，现磨豆浆里加上鸡蛋，调好味拌匀了放锅里蒸。一次就成功了，你男人厉害吧？” 安歌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好厉害好厉害。” 越子墨：那是因为我对你充满了感情╭(╯^╰)╮两手叉腰.jpg 安歌默默吃着香气四溢的蛋烘糕，突然想起一句话。 “我们正在日益变成我们最讨厌的人。” 比如蠢得像智障的傻情侣…… 作为当事人，真是好羞耻啊，好蠢啊，不忍直视。 但是……也好开心啊。 第111章 永失吾爱 利用这几天时间, 除了继续学业之外，安歌还做了几件事。 首先当然是整理道具。 神器PHB:从规则层面协助他完成任务，发挥了超乎想象的、金手指一般的、甚至于近似作弊的巨大效用。今后应该还能挖掘出更多用法。 恶魔兔：虽然很好用, 但好像只能在魔法生效的模组里使用, 偶尔会失效, 限制太大。可惜了。 血纹背心：虽然不起眼, 但迄今为止已经帮他挡住了好几次伤害, 兢兢业业地履行着防御职责, 如今耐久度还剩75%，应该还能使用挺长的时间。 战斗短弓：攻击力和瞄准力度很理想，但就是上弦不方便，只能躲远处放冷箭用。 制式长鞭：系统商店出售的武器，聊胜于无。 阿里阿德涅的纺线：总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发挥作用, 值得随身携带。 风油精和薄荷糖：同上。 隐形戒指：越子墨送的定情信物（不对）, 这个好像不是基于魔法，而是基于末世科技的产物，因此在上个模组里也没有失效。理论上是产生一组和人类可视光互相抵消的光芒笼罩使用者，可以欺骗人类视觉、雷达、摄像头等物品, 但瞒不过红外线、热成像以及魔法探测。也……聊胜于无吧。 然后是在上一个模组里得到的东西, 多的手环以及兽骨兽皮之类让仙仙拿回去给特对委了, 等出售之后玩家们分成。 其他的收获则包括： 尤格的使徒（劣化版）：可以小幅度地让时间倒流； 暗物质的獠牙：神奇匕首，十分理想的武器！锋利无比，连灵体都能伤害，一定会在今后的模组中发挥重要作用。 折叠宇宙：神奇的、会变成实物的折纸。从剧情上应该可以发挥相当好的用处。 最后还有…… 旧印和工具箱。 在包裹里, 旧印的名称就是旧印，但说明里则在描述驱逐外神之外还包括了一条：启动弑神者1号助理的钥匙。 之后当他取出工具箱时，系统提示随即跳出来：是否消耗1cp，在本次元激活弑神者1号助理？ 消耗的CP点不算多，而且……这是第一次有与规则无关的消耗CP点的情况出现，安歌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不过考虑到模组中它曾经伤害过越子墨，他担心有后遗症，所以特意挑了个越子墨去上课的时候选择激活。 在工具箱凹槽里填入旧印，扣除1CP点，之后，银色的工具箱表面便出现了一块彩色液晶屏。 【已检测到世界法则更改，系统将进行重置……系统重置已完成……请使用者进行注册】 登陆方式则是完全符合现实世界科技程度的：有虚拟键盘跳出来，在注册界面输入用户名和密码。 安歌顺着提示注册，还回答了一份奇妙的问卷，包括居住人数、日常起居时间、饮食偏好、颜色偏好等等。 完成注册后，工具箱发出了机械运作和齿轮互相咬合的响声。 显示屏的另外一面伸出无数的黄铜色长棍，棍子和棍子中间通过轴承连接，彼此组合起来，形成了八条像是节肢动物一样的脚。 它从桌上站起来，跳到地上，落地轻巧而稳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一颗螺丝晃动。 六条腿着地，两条前肢则朝安歌伸出来，前肢最尖端分裂成钳子似的分叉。 这个半人高的复杂构造，倒是有点像只对着人张牙舞爪的，奇形怪状的黄铜色小龙虾，除了箱盖部分是银色的。 作为头部的显示屏上写着：【弑神者助理1号，很高兴为你服务，亲爱的主人。请下指令吧。】 这行字下方则跳出密密麻麻的列表，说明它可以做什么。 比如基本的清洁打扫洗衣服，浇花整理晒衣服，泡茶烧水做饭也不在话下。如果准许联网，甚至还能协助主人进行网络购物。 安歌选择了“日常打扫卫生”，助理1号的箱子侧面就伸出更多的黄铜棍子，组合成了他非常眼熟的吸尘器。 安歌大吃一惊，然而这个吸尘器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而是像普通吸尘器一样规规矩矩放在地板上，伴随轰鸣声开始打扫了。 安歌站在显示器旁边，继续翻命令列表，又接着给它设置了任务：打扫完所有房间以后还要拖地，然后把衣服洗了，进行晾晒。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有些乱，进行一下整理； 另外，5点钟时做两人份的草莓奶昔。 助理1号接受了所有安排，忙忙碌碌带着吸尘器走了。 安歌挠了挠脸颊发怔。 ……所以名字取得不可一世，结果还真是个家政机器人？ 等越子墨回来，助理1号也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已经完全、彻底地成为家政机器人了。 越子墨对此十分欢迎，只除了做饭一点。 “只有我才能做饭给安哥吃，怎么能让这个破机器抢走机会？绝对不可以！” “好的好的。”安歌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将所有和做菜相关的指令都取消了。 其次，通过张鸿的牵线，他和成扬见面了。 双方对这次会面都十分重视和慎重，会面的地点选择的是第三方的别墅，到了不少人。再加上大厅里准备了大量的料理跟饮料，时间则是上午十点，反倒搞得跟个午餐会似的。 不过依照成扬的要求，安歌和他在隔壁的房间里单独会谈。 成扬是个英俊的男人，安歌见过他少年时代，虽然面容变化有点大，整个气质也彻底改变，但无损于他英俊的事实。 沉稳内敛、俊美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从容自信的气质，只可惜命硬克妻，天煞孤星，注定了孤独一生。 真像是个悲剧里的主角似的。 两人握手寒暄，然后面对面坐下，成扬的秘书给两人倒了茶，去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 成扬慢慢品茶，然后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介绍茶叶、配茶的甜点来历，就是不说正题。这大概是生意人的通病？ 安歌耐着性子陪他说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受不住，掏出了手机：“咱们开门见山，成先生，关于你想问的事，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成扬苦笑：“啊，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什么办法？” 说到这个话题，他就改了坐姿，身体前倾，有着难以克制的关注和急切。 安歌在会面前研究了一下，发现那个彩蛋视频是可以从游戏助手的通关存档里调出来重播的。但是每播放一次要消耗1点CP，比抢钱凶残多了。 不过他跟张鸿说好了，他耗费这一点CP值，特对委会补偿他，所以也算是一种投资。 他调出视频，在等待播放界面时就交给成扬。 成扬深吸口气，点击播放的手都是颤抖的。 然而没有用。 这个游戏手机，除非是将所有权主动移交给别人、或者原来的所有人死去而手机被拿走，否则除了玩家本人，别人是无法操作的。 安歌只好伸手帮他点播放。 然后他看见成扬的神色呆滞了，但目光并没有落在手机屏幕上，而是看着前方某个地方。 所以这个CG是全3D播放的，可见这1点CP花得相当值得。 只可惜非常短暂。 一分多钟后，成扬回过神，两眼发红，茫然失措地打量着四周，“可……可以再播放一次吗？” “抱歉，播放需要CP点数，但这个东西我也很少。”安歌顺势跟他科普了一下这个点数的获取有多么多么难得。 成扬安静听着，一边将手机还给他，甚至还笑了笑：“所以你为了我……一个陌生人，竟然这么大方，牺牲了这么珍贵的点数。” 安歌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像夸奖，倒像是在说他有多傻似的，皱了皱眉，“因为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我只是好奇。” 成扬往后靠，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过了一会儿似乎情绪平复了，这才说：“谢谢。” 安歌只好回：“不客气。” 谁知道这大哥又笑了：“你跟他……挺像的。” 安歌：“啊？” “最主要是傻气。” 安歌：= = “袁也……他也是个特别温柔的人，说得不好听一点，是时下最不受欢迎的圣母。” 安歌：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然而成扬却自顾自继续笑着：“不止如此，他还有道德洁癖……你从游戏里感受到了吧？” 这倒是真的，严格地说，迷宫大冒险的机关陷阱设计得并不算精妙，与其说依赖智慧通关，不如说依赖选择。 保持善良，就能通关；十分善良，就能获取额外奖励——跟被人嗤之以鼻的劝诫向善的小说似的。 安歌就点点头。 成扬捂住脸，发出一声仿佛心碎般的叹息。 安歌从来不擅长安慰人，只好伸手拿起茶壶，帮他将茶杯添满。 成扬低下头，抹把脸，“抱歉……我太失态了……” 安歌说：“没关系，发生了什么事吗？” 成扬说：“这是个漫长的故事。” 然后他简略地讲了这个故事。 袁也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死在了游戏里。 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的了。 袁也死后，成扬的世界也崩溃了。失落了很久后，他从袁也家人那里得到了袁也的遗物——一本书。 袁也的父母在整理孩子遗物时，发现了夹在书里的信，说要将书和信件送给成扬。 成扬就是从袁也的信里初次了解到超真实桌游系统的。 而这也是一切诅咒的开始。 第112章 上当了 那时候成扬完全不明白这个游戏选择受害人的标准是什么, 他跟袁也打小就形影不离，就连放学回家，他也必定将袁也送到家门口才自己一个人回去。 节假日外出玩耍聚会什么的, 也都是在他眼皮底下。然而即使是这样, 袁也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桌游系统的受害人。 安歌：可怕的跟踪狂。 成扬：我那是代替监护人保护他！ 总之这个问题困惑了成扬许久, 而且旁人的描述始终如同隔靴搔痒, 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疯狂的方法, 想要和袁也看见同样的视角, 经历同样的危险，感受同样的悲伤，即使因此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偏偏就是不能如愿，桌游系统就是看不上他。 如果换个人，这大概是多少金钱也换不来的幸运, 偏偏对他来说如同诅咒。 那之后, 大约过了一两年，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有个隐藏了身份的男人找到成扬，告诉他有办法让死在游戏中的玩家复活。 安歌忍不住问：“你就……相信了？” 成扬捂着眼睛苦笑：“这个骗局正中我痛点，吸引力冠绝人间, 我怎么能不信？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我拼命希望这是真的。” 而且那人自有一套说辞, 听起来逻辑合理。 他说这个游戏系统源自全人类数千年来过于旺盛的妄想。由于现代科技发达, 各种各样的游戏愈发泛滥，甚至于还有游戏业界的资深人士断言，游戏会发展进化，最终成为“第九艺术”。 投入游戏的精力和关注度越多, 送往次元墙背后的妄想力量就越多。因此，积累在次元壁后头的“人类妄想统合体”吸收了这些力量渐渐实体化，日复一日愈加强大起来。 假如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现实世界的大敌。 也因此，不知道是何时、也不知道是谁创造了超真实桌游系统，创造了许多个和真实相差无几的模组世界，选择适格者进入进行冒险，其实是一种消耗妄想力量的方式。 只要消耗量达到一定程度，次元墙两边力量就会达到平衡，届时所有参与者都可以论功行赏。 只要贡献足够，那么他就可以提出复活一名玩家的要求。这个阶段在人类历史中不为人知地重复过很多次，目的是为了维护参与者的热情，类似网游回馈玩家大礼包之类。 对于成扬这样“无法登陆游戏成为玩家”的人，也有参与的办法，就是协助系统，用另外一种方式将“妄想力量”从次元墙后面分散出去。 具体的做法就是，通过一个叫做“命运之骰”的仪式，让更多的人成为妄想力量的消耗者。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人的种种说辞，宛如魔鬼低语一样，过于完美、过于诱人了。 然而成扬心甘情愿地相信他。 他说这些消耗者的确会受到一点影响，比如精力体力会稍微差一点，对玩游戏会有一点成瘾，但也都能维持在不会破坏自己现有社会活动与生活的水准上。只要仪式接触的人足够多，每个人负责分散的力量足够少，甚至于可以达到几乎没有影响的程度。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个仪式，人类中糖分成瘾、奶茶成瘾、肥宅快乐水成瘾、吃鸡成瘾、看小说成瘾……各种各样的上瘾和为此不惜伤害健康的行为也从来没有减少过。 古罗马那些贵族吃货甚至吃撑了吐出来再接着吃…… 安歌听他越扯越远，忍不住出声打断：“我非常明白你当时的心情，换了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只要数量足够，十万百万、甚至上亿人每人受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害，全部累积起来就能换回一生最重要的那个人，换了谁也会愿意的。 哪怕只是个谎言。 安歌看见成扬露出痛苦的神色，将脸埋进双手之中。 通常这个姿势意味着羞愧、负罪感、悲痛与悔恨。 安歌心里渐渐有了完整的推测，低声问：“那个仪式，到底是什么目的？” 成扬克制住了崩溃的情绪，回答道：“那个人教我画了一种仪式用法阵，只要在法阵影响范围中，第一次扔d20就丢出20的人，就会成为适格者，被拉进桌游系统中。” 安歌脑子里轰然一下炸了。 回过神时，他已经一脚踩在茶几上，抓着那男人的衣领大声质问：“是你干的？？你他妈都干了什么事！” 桌上的瓷器被他无意中踢到了地上，据说十分昂贵的绝版大师作品、薄得几近透明的杯子和茶壶摔在地上砸得粉碎，刺耳的爆裂声在房间里炸裂。 声音才响过，门就被撞开了，最先响起的是越子墨的愤怒声音：“你放开他！” 安歌一瞬间有点恍惚，越子墨在对他生气？还叫他放开？成扬是他什么人？ 没等他脑补太多，越子墨已经冲了过来，隔开两个人，继续生气：“不许碰我哥！” 成扬急忙高举双手以示清白：“我没有！”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哥碰我好吗！ 在越子墨身后，以张鸿为首的特对委和成扬的秘书助理什么的也呼啦啦涌进来，这个会客室本来面积不大，一时间挤得满满的，要是打起来了，拳脚都施展不开。 安歌在越子墨还要说什么之前急忙从背后抱住他，“等等，等等，误会了。” 成扬也转头安抚他的下属们：“没事没事，就是说到激动处了，小张，麻烦你再换套茶具来。” 安歌也说：“嗯，是我听得太激动了，没事的。” 各自安抚好两方人马后，成扬也没让人收拾地上的残局，只是换到另外一边椅子上坐着继续话题。 没了茶几阻隔，两个人就有了点促膝长谈的意思。 安歌也冷静下来，就听成扬继续说。 法阵的影响范围十分有限，而且必须设置在固定的场所。所以成扬使用的主要是两种方法，第一种是选择休闲场所，桌游吧、咖啡馆、书吧之类，在装修时将就将法阵画在地板底下、或者藏在天花板夹层里。 等客人来了，使用店里提供的20面骰子，不管是手闲丢着玩还是正在跑桌游，只要第一次投就丢出20，即升级为适格者。 第二种是抽福袋，这个可操作空间就更大了。零售业，尤其是快消品行业更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福袋：食品的、文具的、服装的、各类嗜好品的，令人防不胜防。 用隐藏着法阵的特殊盒子随机装福袋，如果抽到了超级超值的福袋，也就是所谓的“成为欧洲人”，也自动升级为适格者。 安歌：感受到了非酋对欧洲人深沉的恶意。 因为成扬的企业以本地为主，所以才会使得本地的玩家特别多。 他在成扬的描述下，终于隐约回忆起来了。 大学城有家书吧，上下三层宽阔安静，环境很好，收费也合理，100块钱不到可以在里面坐一天。 加上有吃有喝有电源有wifi，他不想泡图书馆时就会来这里。 书吧还提供漫画、桌游套装等各类小道具，每张桌子上还放着几颗20面骰。 他大约是某一次手闲，真拿起来丢过一次，就真丢出了20. 安歌就问：“蓝蘑菇书吧也是你开的？” 成扬点点头。 安歌拳头攥得死紧，恨不得将这人打一顿，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成扬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却笑了，只是笑得心如死灰：“你想打就打吧，我绝对不还手……我这些年因为相信那个说辞，做得非常积极，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就算是无意的，也是无法原谅的。” 他再克制不住，哽咽了起来，“袁也要是知道他的模组和我，都被当做了杀人工具，不知道得多伤心……” 安歌没有心力安慰他，只冷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两天前，”成扬说，“张鸿的人跟我搭上线以后，我们对了一下彼此手里的情报，才发现的。然后，我立刻中止了所有的活动，所有营业场所停业整顿，借口内部装修去将所有法阵拆了。” 这人行动力倒还不错，只是大错已经铸下，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安歌深吸口气，现在再来计较这些也于事无补，他想了想有价值的情报部分，又问：“骗你开始做这事的人，你知道身份吗？” 成扬摇头：“他可能使用了什么道具，每次见过他，我都记不住他的长相。就记得是个普普通通，没入人群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男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也就二十岁出头。不过……我记得他有一次提到了俱乐部。” 安歌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皱着眉仔细回忆。 成扬继续补充：“他说：俱乐部在开发新的仪式，可以覆盖更多人群寻找适格者。” 安歌想不出来，只好问：“什么俱乐部？” 成扬苦笑：“我也问过他，他没说。” 安歌又点点头。 话说到这里，双方能提供的情报也都交换完毕了，安歌迫不及待想走。 虽然成扬是被人欺骗的，但既成事实让人难以原谅，他面对这个害他陷入危险之中的男人实在是容忍不下去。 “安歌。”成扬又叫住了他，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本书，A4大小的硬壳书，跟他那本神器PHB完全是一个风格，只不过封面画略有不同，安歌瞪大了眼。 成扬没留意他神色变化，只是怀念地抚摸了一下书的封面，然后递给他，“这是袁也留下的，似乎也是游戏里的道具。” 安歌站在原地没有接，“这可是袁也送你的。” 成扬慢慢走过来，把书放在他手里，“是，不过我认为，放在你手里更有价值。” 安歌抓着沉甸甸的书，感觉有点晕。 玩家手册PHB，在游戏里显示为：【世界的三圣书之一，起源之书】。 而成扬给他的这本上面写的是DMG（Dungeon Master's Guide，城主指南），在他触碰时，跳出来的系统提示叫做【世界的三圣书之二，创造之书】。 “这是很珍贵的道具，”安歌老老实实说，“我不能收。” 成扬忧伤地笑了，“你果然跟他很像……所以，如果它能帮助你变得强大起来就好了。你强大以后，一定能救更多的人。” 你太看得起我了。 安歌在心里吐槽。不过他确实也很想要这本书，既然成扬坚持，他也就心理斗争了三秒钟便投降接受了。 然后在出门前，将书谨慎地放进系统包裹里。 成扬眼睁睁看着书在他手里突然消失，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问什么。 分开前，安歌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 成扬耸耸肩：“也只能……尽力赎罪了吧。” 他没有想到，这是成扬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分开之后，安歌和越子墨自然要先跟张鸿他们交换情报，而且还要写模组总结战报，所以就一起去了特对委。 他还顺便打听了一下俱乐部。 张鸿挠着胡子说：“俱乐部啊……确实隐约有听说过，似乎是个玩家自发形成的民间团体，具体情况不了解，我们也在调查。” 他说得模棱两可，安歌盯了他六秒钟，也没看出来他是不是在撒谎。 之所以没能多盯一会儿，是因为越子墨抱怨：“安哥干嘛老盯着别人看？他比我好看吗？” 张鸿笑嘻嘻摆手：“不敢比，不敢比。” 正说得热闹，他接了个电话，突然脸色就变了。 没等其他人问，张鸿带着几分怔然，两眼发直地看着安歌说：“成扬死了。” 第113章 巨人世界 资料室里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他们跟成扬分开不足四个小时, 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巨变。 安歌怔了怔，立刻问：“出什么事了？” 张鸿拧着眉，慢慢回答：“交通事故, 还没查出来原因, 不过车子突然失控, 从回城高架桥冲下去, 掉河里了。车上四个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这不科学……” 安歌说：“你怀疑是俱乐部干的？” 张鸿正在想心事, 没多加提防，下意识就点点头。 回过神就见安歌又安安静静盯着他。 男人只好再次挠了挠胡子叹气：“……唉，这原本不是你们这样的新手应该接触的东西……” 越子墨也拖着椅子靠了过来：“他们哄骗成扬害人，等成扬醒悟终止行动了，就把他杀了。另外三个……是成扬的司机和秘书吧？那完全是无辜的人啊, 连带着一起杀, 也太丧心病狂了。可见都是些穷凶极恶没底线的人渣，安哥你还是不要管了。” 张鸿诧异地盯着越子墨：“平常看你万事不操心的模样，没想到脑瓜还挺灵的，果然涉及到你安哥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关心则乱, 你这是关心则慧。” 越子墨眨巴着眼睛没回话, 过了几秒钟才趴桌子上扭头问：“安哥, 张叔叔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安哥才说：“主要是夸……” 张鸿已经额头冒青筋了：“叔什么叔，叫哥！” 越子墨嘻嘻笑着，干脆冲他吐了吐舌头，少女得令人无法直视。 张鸿只好不计较, 喝口茶开始语重心长：“安歌，越子墨，接下来是特对委的工作了，成扬的事我们会联合警方一起调查清楚，如果是人为，绝不姑息。你们就不要管了。这些都是高级玩家的事，新手掺和进来太危险，我们人手有限，也保护不了你们。这段时间，你们还是少过来露面。” 越子墨连连点头，虽然游戏里踢门党踢得high，但现实里他却意外地谨慎，让人刮目相看。 当然也有可能直觉神兽察觉到了这是他们应付不了的危险，当务之急还是提升等级、强大自己。 当然，能不蹚的浑水不要蹚。 安歌缓缓点头，也就不再追问了。 他转而问了血统的事，张鸿点点头：“我听小倩说了，你们的运气也真是……啧啧，”他感叹两声，“这些东西在资料室003，我让人带你们过去吧。” 两人就道了谢，不耽误张鸿的工作了。 张鸿叫来带路的是个年轻姑娘，跟越子墨差不多年纪的样子，戴着副薄荷绿边框的眼镜，一头短发干脆利落，长相普通，整个人给人感觉非常清爽。张鸿叫她小高，别在白衬衣上的工作牌则写的是情报科技术员：高凉玖。 相当有个性的名字…… 小高为他们打开资料室003的门锁，还留了把钥匙给他们：“老大说了，这钥匙你们留着，随时想进去查看都行，不过记得走的时候要锁好门。” 张鸿应该还是很想拉拢他们的，所以笼络人心方面做得挺好，安歌两人也承他的情，道了谢就小心收好了钥匙。 剩下的时间，安歌把资料大略翻了一遍，越子墨也在看，不过他更多是当奇幻小说在读，好像根本不操心的样子。 当然他也不会否定安歌的努力，反而很高兴看见安歌为了他的事翻资料的样子。 不过，当安歌问他：“从那时候到现在，有没有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时，越子墨一直摇头：“没有啊，一直都没啥变化。” “那你在梦境里吞噬了很多能量，之后也没有可疑的地方吗？” 越子墨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他看到安歌认真，努力回忆着：“……这么一说应该算技能升级，对火系能量的感知更敏锐，耐热性也提升了，或者叫火系伤害抗性？总之只有好处，没发现有什么负面影响。要不我问问他？” 安歌自然要问的。 越子墨闭着眼睛沉默几分钟，然后摇摇头：“他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火系法术倒是升级了。” 安歌对此则是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他花几个小时翻了资料室提供的几百个血脉的说明，总结出一个规律：凡事皆有代价。 强大的血脉虽然能带来非常强大的助力，但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弊端或者缺陷。 完美的血脉是不存在的。 比如饥荒里的火女维洛，火焰抗性超过普通人，那么相应的，她的寒冷抗性就很弱。 再比如大力士数值高，强壮状态速度攻击力都会提升，那么相应的，他怕黑怕饿，黑暗里精神掉得快，饿得也比别人快。 简言之：游戏平衡性。 x点那种系统商店买个血脉就滥强无缺点的情况……至少安歌目前没有发现存在的迹象。 他也不敢相信越子墨运气就真好到了那种程度，说谨慎也好，说悲观也罢，小心一点总没错。 更何况那是恶魔啊，游戏设定里最邪恶的存在。摩非斯托就已经证明过，恶魔虽然可能智商不够高（摩非斯托：尼玛死透了还要被黑），但绝对不能对它们的危害掉以轻心。 所以，目前的情况，有可能是弊端还没出现端倪，也不排除越子墨·里隐瞒了情况的可能性。毕竟那娃做得出来。 至于外头这位超可爱超暖超甜小天使，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欺骗了安歌还不被发现的。 除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安歌不由自主又叹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虽然这样也挺充实的。 接下来几天，越子墨乖乖上课，中途被家里叫回去一次，不过他让安歌不要担心，只是三姑妈一家从国外回来探亲，所以他作为晚辈去见见。 至于新神器DMG，目前安静如鸡，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不知不觉，待机时间就过去了，特对委那边没什么动静，而安歌和越子墨已经迎来了新模组的挑战。 在整备空间里，他习惯性翻了下系统商店，这次居然没有剧情道具出售，翻过资料的记忆又一次被清除了。 他也不再挣扎，这次选择了督军职业，然后开始游戏。 最开始是一片漆黑。 安歌感觉到身体在有韵律地摇晃着，等意识到的时候，发现他处在一个狭窄而昏暗的空间。 这种昏暗很奇妙，他知道周围几乎没有光，但依然可以将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周围，竖着手指粗的铁栏杆，铁栏杆外面罩着一层遮光布，所以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况。 然后，他也意识到，让他感觉到摇晃的不是笼子，而是整个屋子都在晃，并且似乎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宛如怪兽轰鸣的声音，还有汽油味。 这让他十分难受，几乎产生晕船的感觉。 这个笼子比较窄小，他可以站直，但垫脚就会顶到头，转身也很困难。而且他摸索了一下，没找到门。 实在是太诡异了。 难道他的角色被绑架了关押在船上？？这是和人贩子的斗争？ 安歌胡思乱想没多久，晃动声和轰鸣声都停了，紧接着笼子又晃动起来，这次晃得更加剧烈，有可能是正在被起吊机吊起来进行转移。 四周回音空旷，近处有脚步声，大约是大型仓库之类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是电梯开启的声音，然后上升，然后开门，接着又继续吊着他的笼子摇晃——这个电梯真可以，连起吊机都能放进去，也只有游戏世界里会存在了吧。 安歌耐心等着。 再过了一会儿，是开门的声音。 安歌觉得不太对劲了。 既然是起吊机前进，那照理说应该是超级巨大的门才对？ 然而这开门声听起来似乎只是普通的单扇门，开启的声响也出人意料地小。 莫非又是模组里的黑科技？ 晃动终于停了下来，笼子落到了实处，隔着脚下的铁栏，安歌能察觉到是木地板。 紧接着，从笼子外的顶端传来温柔的男性声音：“我们到了，Clay.” 遮光布被撤去了，安歌花了一点时间适应外面的强光，然后望着周围的景象开始发呆。 关他的笼子被放置在地板上，正对着他的，是一张庞然大物、至少有个大型衣柜那种尺寸的木雕。形状……却是个普通的茶几的样子。 或者换句话说，这确实就是个比他还高两三倍的茶几。 不仅如此，茶几附近的沙发，尺寸跟茶几是配套的，但也比正常人类身高还高，安歌得竭力抬起头才能看见沙发坐垫位置。 边柜也是巨型尺寸、电视柜也是……全部都是。 ……这是个超级巨型的房间，简直就像杰克与豆荚的故事里，杰克误闯进了巨人的房间似的。 安歌还在发呆，紧贴头顶的位置传来拉链的声音，然后一双巨大的手托着他的腋下，轻轻揉揉将他抱了出去。 他被这双手托着，靠在一个墙壁那么大的胸膛上，和真人一模一样的胸膛，有热度、有隔着衣服的肌肤质感，甚至还能感受到心跳。 那个温柔男人的声音就在他头顶继续轻轻说：“乖，别怕，宝宝，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温柔的抚触整个笼罩他的后背，安歌眯眯眼，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喉咙里就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等等哪里不对劲！？ 他扭过头，从旁边一个放CD和模型的玻璃柜门的反光里，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只黄颜色毛茸茸的大猫。 他惊得推开了男人，还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柜门映出的景象则是大猫嗷呜一声吼，卖力蹬着后腿从男人怀里跳开。 这一下蹬得狠，猫跳了老远，随后在半空挣扎着，越过整个茶几，落在另一端放着花瓶的架子上，咣当一声撞翻了陶瓷花瓶。 安歌再度被惊到，下意识又是一蹬，于是再度腾空，这次撞翻了一个塔式书架。 可怜的男人追在后头软软地哄着：“Clay，Clay，别怕，别怕，乖乖，没事的，就是搬个家而已，爸爸最疼你了，别跑了，乖一点，爸爸给你开你最喜欢的鲔鱼罐头。” 安歌毛骨悚然。 一方面是在震惊：这次怎么变成了一只猫。 另一方面是，从猫的角度来感受，猫奴真是好可怕的生物！ 第114章 猫开会 十个小时后, 安歌吃了一盒低盐鲔鱼罐头，喝了一包羊奶和流动宠物饮水机里的清水，还气定神闲在客厅悬空猫窝里打了个盹儿, 这才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是的, 他已经接受了模组设定。 Clay, 雄性, （是否绝育保密）, 年龄一岁半, 是一只英短金渐层，毛色偏黄，跟奶茶似的。有着黄澄澄的圆眼睛和柔软蓬松的披毛，脸也偏圆，看起来跟软绵绵的团子似的憨态可掬。 他的铲shi官叫叶慈, 就是一开始他满屋子乱窜时, 那个痴汉似地追在后面的青年。 根据系统提供的信息，叶慈是一名法医，今年27岁，是个温柔善良, 性格比较柔软的男人。 但根据安歌个人……个猫体验, 明明是个黏糊糊的男人, 还总是对他动手动脚。 不过工作还是挺尽责的，撸猫撸得开心无比时接了个工作电话，就扔下猫主子出门了。 有可能很晚才回来。 然后，安歌根据系统提示, 出门去跟参与的玩家们见面。 叶慈的新家在八楼，不高不低的楼层。作为一只猫，他肯定打不开被叶慈反锁的大门，但可以通过阳台和外墙轻易跳下去。 安歌就跟着光标指示走，费力地用猫爪子扒拉开浴室的窗子，窗外有一条长长的楼梯。当然，这是一条只有玩家看得见的专用猫梯，配合猫身人心的玩家适应这种高空攀爬的超难行动。 落在NPC眼里，还是只有一只猫攀爬高墙如履平地的景象。 根据系统提示，这个小区有个猫群的集合点，他现在不确定自己的位置，翼仔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只能确定应该是同一个小区，因为系统显示的猫群集合点是同一个，集合时间则是每天凌晨两点，所以他们决定提前去一趟集合点，先见面交换一下情报。 他出门前看了眼挂钟，差不多晚上九点过，跑到集合点时，也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集合点在一处景观绿地中，对着路有个抽象形状的汉白玉雕塑，形状像是一堆云朵堆叠。 在那堆云朵雕塑两旁则是半人高的紫色三角梅，树木茂密，如同卫兵一样包围着中间的绿地。 绿地中有供人休息的长椅和路灯，但现在路灯坏掉了，四周黑黢黢的，只不过这一点对于一群猫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是的一群猫。 安歌迈步走近树丛里时，望着眼前的毛茸茸海洋有点发呆。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撒娇似的“喵~”，然后一团黑白毛从天而降，将他扑倒了。 “喵~~（Clay哥！）喵嗷~~（是我啦！）喵啊~~（我是翼仔啦）~~” 安歌翻身站起来，那只白色长毛、只有耳朵尖和尾巴尖带点黑的大猫亲亲热热地舔他的毛，眉清目秀的，竟然是只布偶！ 安歌下意识就侧头也舔了舔布偶的后颈，“怎么这么多猫？” 翼仔舒服得喉咙里呼噜呼噜哼哼，“因为是猫咪集合点嘛。” 周围差不多有十只猫，接连响起了喵喵叫，然而奇妙的是，落在安歌耳中，他居然都能听懂。 最后有只猫提高了声音说：“喵呜呜呜~~（安静——）” 大家果然安静了下来。 翼仔悄咪咪跟安歌咬耳朵：“哇这只狸花猫好大个~” 安歌观察了一下那只猫的花色，虽然跟狸花猫类似，但它的斑纹是一块块，而不是一条条的，就小声说：“这是只豹猫。” 豹猫布偶猫都非常昂贵，金渐层也不便宜。 这么聚在一起，都快超过十万块钱了，太不科学。 不过游戏而已，满足猫控就行了。 那只豹猫气势十足，体态高贵，显然平常就习惯于发号施令了，自然而然带着几分强势，它说：“我们需要齐心协力合作完成任务，请各位调出自己的ID，大家认识一下。” 它边说边自己以身作则，从包裹里调出手机，用猫爪子划拉了几下。 猫头上立刻浮现出绿莹莹的ID和相关介绍。 游戏ID：黑太子亚当 品种：孟加拉豹猫 年龄：3岁两个月 性别：雄 是否绝育：（保密） 铲shi官：宋逸生（临时） 铲shi官职业：大学生 其他玩家也有样学样，纷纷调出了角色信息供大家交换、存储到手机里。 安歌扫了一圈，总共九只猫，花色缤纷多样，从名贵的布偶到普通的田园猫都有。 所有猫都安安静静蹲坐着，头顶浮现着绿色光芒的字体，看起来梦幻又美丽。 安歌检查完，居然还发现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只小橘猫。 游戏ID：颜凌菲雨 品种：田园猫 年龄：八个月 性别：雌 是否绝育：（保密） 铲shi官：王宝麟 铲shi官职业：富二代 颜凌菲雨是安歌在小红鞋那个模组里遇到的魔法师妹子，走的时候还偷偷塞电话号码给他来着，可惜安帅哥害羞（？），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 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铲shi官的名字，看起来真是惊人地眼熟啊。 翼仔也发现了，“肯定不会是巧合！哪有这样的巧合！” 安歌点点头，耳朵都惊得竖成了飞机耳，“所以……我们在启东市？应该而且还是那个……闹鬼的小区？” 颜凌菲雨也发现了Clay的ID，两腿并拢，兔子蹦似地跑过来——大概小猫还不懂掌控自己的身体，“Clay！我们又见面了！” 安歌朝她摇摇尾巴尖，还没开口，那只豹猫突然又“喵嗷~~”地叫了起来，“小雨，回来。” 小橘猫立刻刹住车，咪呜咪呜哼了两声，“我回头再找你~” 然后转身乖乖走到了豹猫身边。 安歌就仔细看了眼那只豹猫。 豹猫正巧也扭头看见了他，两个人……不对两只猫对视了几秒钟就分开了视线。 安歌表示：猫的表情和眼神，完全看不懂！！ 翼仔有意无意挡在他前面，晃了晃长毛飘逸的尾巴：“Clay哥，黑啤也在诶。” 他说的黑啤，是只田园奶牛猫，通体黑，只有下巴到肚皮，还有四只爪子是白色，还有个绰号叫黑猫警长猫。 头顶的信息是这样的： 游戏ID：黑啤世界第E 品种：田园猫 年龄：1岁 性别：雄 是否绝育：（保密） 铲shi官：胡忠 铲shi官职业：保安 黑啤就是特对委照顾的两个小孩之一，叫林大勇的那个，张鸿告诉他们ID，就是希望如果在模组里遇到了，不说要照顾，起码大家不要彼此为敌。 不过黑啤自己倒是毫无自觉，看见Clay和翼仔的ID后两眼一亮，挤开猫山猫海就跑了过来：“喵啊~~（叔叔！）” 安歌默默在心里想：叫得真难听。 他跟黑啤打过招呼后，又听那只豹猫叫了几声让大家注意：“关于任务，各位有什么线索没有？” 九个铲shi官的职业都不一样，顺带一提，翼仔的铲shi官是个大学教授。 因此，他们彼此间的联系，跟工作应该没有关系。 大家面面相觑，突然有只蓝白双色的曼基康矮脚猫咪咪叫着开口了：“那个……我家的铲shi官肩膀上骑着个女鬼算不算……” 算算算！绝对算！！ 一群猫呼啦将小矮脚猫包围了。 七嘴八舌地追问着，小矮脚猫几乎淹没在毛茸茸海洋里，它腿太短，不得不努力抬头才能看见其它猫，一波接一波的喵呜喵呜叫声吵得它两眼都变成了盘香。 安歌忍不住喊了声：“都别吵了！” 与此同时，豹猫：“安静！” 两只猫跟争夺主事权似的，默默又彼此对视了一眼。 安歌不喜欢和人争，但这个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就当做不知道，趴在矮脚猫跟前：“你慢慢说，是个什么样的女鬼？” 矮脚猫的ID叫咚咚呛咚咚，信息是这样的： 游戏ID：咚咚呛咚咚 品种：曼基康矮脚猫 年龄：3岁 性别：雌 是否绝育：是 铲shi官：张小明 铲shi官职业：总裁 咚咚下意识舔了舔鼻子，“铲shi官他结婚了，有老婆孩子的。那个女鬼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七八岁，裙子破破烂烂的，有血……然后，脸是青灰色的，五官很好看，眼神非常可怕。她还看见我了，还冲我笑。” 周围传来猫们的抽气声，安歌继续问：“还有呢？笑了之后呢？” 咚咚说：“嗯……笑完继续骑在铲shi官肩膀上，手就抱着他的头。” 另外一只猫接着问：“那其他人看不见吗？” 咚咚歪着脑袋仔细想：“他老婆看不见，孩子……八个月的小婴儿好像看得见，每次铲shi官靠近她就哇哇大哭，铲shi官的老婆把他赶到客房去睡，铲shi官可郁闷了。” 一只波斯猫插话：“听起来像是总裁害死了少女，然后少女化为厉鬼回来报仇的故事。” 咚咚用力摇头，“不会的，铲shi官总裁很爱他老婆孩子，不像是那么坏的渣男。” 又一只暹罗猫姿态优雅，拿前爪放在嘴跟前：“呵呵，那可不好说，男人伪装起来是很能骗人的，尤其老实男人。” 咚咚继续摇头：“才不会，他对家人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护是装不出来的！” 暹罗猫继续呵呵：“变态杀人狂也可以同时真心爱护自己的家人，这又不矛盾。” 咚咚怒气冲冲瞪着暹罗猫：“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 “别误会，”暹罗猫伸出爪子，居高临下拍拍矮脚猫的头，“我不是跟你过不去，只是在努力寻找答案。不然你怎么解释那个女鬼要骑在他肩膀上？” 咚咚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忍不住又伸出粉红舌头舔同样粉红的小鼻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安歌说：“可是这样一来，这个事件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豹猫：“不应该是他一个人的事件……” 两只猫又彼此看了一眼。 安歌：这人脑子挺快，每次都能想到跟我同一处关键。 黑太子亚当：这人竟敢三番五次抢我的风头，他死定了。 第115章 铲shi官开会 安歌当然不知道, 他几句话的功夫就跟人结了仇，对方甚至还动了杀机。 但翼仔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挡在安歌和那只豹猫之间, 全身炸毛, 还发出威胁的低吼。 黑啤一无所知, 但是有样学样, 也开始炸毛低吼。 豹猫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周围的猫则茫然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安歌说：“别玩了, 我们来好好讨论一下，没多少时间了。” 集会有时限限制，毕竟在场的九只都是家养猫，消失太久容易被主人发现。 “哦。”布偶应了一声，瞬间不炸毛了, 高傲地抬着下巴蹲坐下来, 眉清目秀的样子丝毫无愧于布偶小王子的称号。 安歌就抓紧时间继续说：“亚当说得对，咚咚见到的这事不应该是个独立事件，而是跟在场的所有人……所有猫都有牵扯的一件事。另外，目前可以确定, 这件事跟那个死去的少女有关系。先试试查一查新闻吧, 说不定能找到相关报道。查到少女的身份, 然后再看她跟我们的铲shi官们有什么联系……” “那也未必。”豹猫亚当打断了他，“那女鬼是骑在人肩膀上的，这种行为可能是一种象征意义，甚至连女鬼本身也可能只是种隐喻。这样的话, 去查关于少女的线索，可能完全没有用。” 这下有猫不高兴了，纷纷嚷起来。 “那怎么办啊？难道什么也不做？” “你倒是说个解决办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想怎样！” 最后终于发展成：“算了，我自己去查。集会真是浪费时间。” 一头又肥又壮的大黑猫甩着尾巴率先离开了。 接着白色的波斯猫也犹犹豫豫地转身走了。 安歌没管那些争吵，没事人一样低头问咚咚：“你有贴驱邪符试过吗？” 咚咚轻轻点头，“但是贴了没动静，它好像完全不怕。” 系统产的驱邪符这么没用吗…… 安歌虽然还想问，但集会时间已经到了，突然远处有个人呜哇地大叫了一声，还说：“喂，快来看，好多猫！” 猫群警觉地扭头，看见树丛开口的另一边有人拿着手机在拍它们。 “快撤！”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剩下的猫立刻一哄而散，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开了。 安歌跑了一会儿，发现身后还跟着两只，当然就是布偶跟奶牛猫。他停了脚步，还没开口，翼仔就跟黑啤说：“你跟着来干什么？” 黑啤怔怔地说：“我看见你们往这边跑，我就跟着跑……” 翼仔拿尾巴拍了拍他：“快回家去，好好盯着你家铲shi官，看他有什么不对劲。” 黑啤哦了一声，刚转身，又回头看着他们：“我们还见面吗？” 安歌说：“先按集会时间行动吧，有什么发现用助手联络。” 黑啤又哦了一声，喵啊喵啊叫了两声，转过身跑了。 他们之前加过好友倒是不愁联系不上，不过用手机时得背着铲shi官才行，不然太惊世骇俗了。 接下来，安歌也准备回家了，身后却跟着条小尾巴……不对大尾巴。 一路跟着他爬上八楼，跳进了叶慈的房间里。 安歌：“你不回去吗？你家铲shi官出来找怎么办？” 翼仔：“不瞒你说，我至今只和他相处过半小时。他把定时喂食器和饮水器装满就走了，都没跟我打声招呼。真是冷漠的铲shi官。我想试试看，如果我抛弃他，让你的铲shi官收养怎么样？” 安歌眼前一亮。 这样的话可以他们两个人……两只猫查一个铲shi官，这就省事多了。 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于是翼仔就待了下来。 叶慈在客厅安装了两面猫墙，合计四十多块搁板、三条空中通道，以及七八根亚麻绳缠绕的猫抓柱，供他家的金渐层逍遥自在行动。 但他加完班回来，却发现家里多了只布偶猫。 他家宝贝猫儿子跟布偶亲亲热热地趴在同一块搁板上打盹儿，两条尾巴一左一右垂下来，一黄一黑白的尾巴尖悠闲地勾起来，惬意得不行。 然而一向表现得跟猫痴汉似的法医先生却并没有安歌预料的那样兴奋。 他看着那只布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然后朝安歌伸出手：“Clay，宝宝，快下来，别挨着它，当心被传染跳蚤！” 布偶动了动耳朵，朝着他喵呜喵呜叫，像是听懂之后嘲讽他似的。 叶慈更生气了，改成对布偶挥手，一副努力要赶走它的样子：“你走开！走开！别吃我儿子豆腐！” 那两只猫在最靠近房顶的搁板上躺着，根本够不着。叶慈去找了半天，最后拿着扫把杆盯着它们。 金渐层是金色眼睛，布偶是海蓝色眼睛，四只眼睛就这么圆溜溜、水汪汪地盯着他，无辜又可爱，萌得让人快要化掉。 叶慈手里的杆子就伸不出去了。 他叹口气，掏出手机打电话。 安歌：“巧了，叶慈好像认识你的铲shi官，而且……看他对你的态度，估计跟你的铲shi官关系不怎样。” 翼仔垂下耳朵沮丧无比：“唉……看来是不会收养我了。” 叶慈打电话的语气果然不太好，连称呼都没有，一接通就冷冰冰地说：“你家猫都成精了，跑我家来了，快来接回去。” 对面好像在爽朗愉悦地笑，叶慈扫了一眼两只猫，脸都黑了：“开玩笑，怎么可能？Clay可讨厌它了，不让它靠近。再说它俩都是公的。” 翼仔&Clay：喵喵喵？ 也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叶慈索性一言不发挂断。 之后开了鲔鱼罐头，继续柔声哄Clay（注意：只哄Clay）跳下来。 Clay确实也饿了，而且这个罐头挺好吃的，他就遵循猫的本能跳下来，开始吃鲔鱼罐头。 翼仔也跟着跳下来，Clay竟然和它分享食物。 叶慈气坏了，指着恬不知耻的布偶：“你！不许抢我儿子的罐头。” 布偶叼着块鱼肉，眨了眨晴空似的眼睛莫名其妙看着他：“喵嗷~（我没抢啊？）喵呜~（Clay哥给我的）” Clay则丝毫不介意，和布偶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亲亲热热的。 叶慈看不下去了，重新开了罐头给Clay，这次整个人蹲着，挡在布偶跟前，不让它凑过来：“你吃你的，别再抢我儿子的！” 布偶歪着头看他：“喵呜喵呜喵~~（Clay哥，这人感觉比我还傻诶。）” Clay：“喵喵~~（没错。）” 叶慈：……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被鄙视了！ 正折腾着，门铃响了。 叶慈把人放进来，翼仔证实，那果然就是他的铲shi官，犯罪学教授兼罪案小说家叶凌云。 叶慈是个中等个头，略显纤瘦，长相十分清秀，书卷气十足的青年。 叶凌云则比他高大半个头，高挑颀长身材绝佳，金丝眼镜衬得脸部轮廓鲜明而端丽，整个一个外形俊美的斯文败类。但手里提着的白色猫背包冲淡了他锐利的气质。 叶慈对他没好脸色：“来得挺快，担心我虐待翼仔？” 叶凌云却带着春风拂面似的温和笑容：“我回家没见着它，顺着gps找到附近，就接到你电话了。别人我还会担心下，翼仔留你家过夜都没关系。” 叶慈哼了下没吱声，转过头看了眼：“等它吃完再带走吧。” 叶凌云点点头，自来熟地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坐下来，一双长腿交叠，还随手扯松了领结：“我记得上次送过你一包瑰夏？你又不爱喝咖啡，应该还剩不少。那就……一杯瑰夏不加糖，双份奶，谢谢。” 叶慈暴怒：“你当我这儿咖啡馆吗！” 叶凌云一脸疲倦地揉着肩颈：“开了一整天会，真够呛……嗯，你说什么？” 叶慈木着脸不理他，转身去开放式厨房开始磨咖啡豆。 安歌见翼仔眼睛闪闪发亮打量那两人，甩尾巴抽了他一下：“好孩子不要跟坏叔叔学。” 翼仔：“我押五包小鱼干，叶凌云肯定是攻！” 安歌冷哼：“腐眼看人基。” 翼仔：“要不他们为啥那么熟……” 安歌：“犯罪学教授多半也会承担警方顾问的工作，叶慈则是法医，还住同一个小区，会认识也不奇怪……目前看来最多也就是教授单方面有企图……” 而且叶凌云这心机男，明知道叶慈不喜欢喝咖啡，送什么不好非要送高级咖啡豆，打的什么主意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两只猫咪咪呜呜不知道在交流什么，两个人则一个坐沙发、一个站在流理台边，隔着几米远，同样在聊天。 叶凌云问：“对了，童晶晶那个案子，还有人在查吗？” 安歌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叶慈磨豆子的手停顿了半秒又继续磨，“民间人士不要过问。” 叶凌云叹气：“叶医生，你忘了？我可是专案组的顾问。” 叶慈没吱声，继续簌簌地磨豆子，过了好一会儿，豆子快磨完了才说：“郭亮和张骏在利用业余时间查——毕竟队里人手不足任务又重，不能一直为这个案子耽误着。” 叶凌云说：“还有半个月就一周年了吧？我昨天见过童晶晶的父母，答应陪他们一起去扫墓。” 叶慈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滤纸，架在滤杯上，将烧开的水倒进一个有着细长壶嘴的黄铜水壶里，动作利落干净、有条不紊，认真得像在手术台一样。 冲好的量正好两杯，安歌留意到他两杯都加了双倍的奶，然后端来客厅。 叶凌云道声谢，接了杯子品了一口，满意地眼睛都眯起来：“好，好，好得很，果然人间极品。” 也不知道是夸咖啡豆还是泡咖啡的人。 叶慈傻傻听不出来，板着脸喝了口咖啡，说：“其实你不用见他们……就一挂名顾问，破不了案又不是你的错，责难你有什么用？” 叶凌云垂下眼睑，笑容无奈又苦涩：“那对老夫妻，唯一的宝贝女儿死得那么凄惨，犯人至今没找到，我也不是不能体谅。所以……要不我们再做一次吧？” 翼仔的耳朵也立马竖起来了。 第116章 猫神探 “喵呜~~（Clay哥！）喵呜~~（怎么办？？）喵唔唔唔~（他们、他们要是做起来了, 我们要不要回避？” 布偶小王子激动得尾巴使劲左右晃，拍得地板啪啪作响。 安歌悄悄伸出后脚，踩住他比狗还能乱晃的尾巴, “别激动, 好好听着。” 不同于快要蹦跶起来的翼仔, 叶慈听见这句话时,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行,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对你对我都好。” 叶凌云轻轻笑了笑，索性起身换位置，一屁股坐在小法医身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警戒线, “真的不愿意吗？要放弃？” 叶慈的脸颊都紧绷了起来, 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最后有点重地将杯子放回茶几，“等我。” 小青年站起来回屋，叶凌云一脸得偿所愿的愉悦笑容, 怎么看都蔫坏得很。 不等翼仔的妄想继续暴走, 叶慈拿着个平板从书房里出来了, 脸色一点也不羞涩暧昧，而是正经得跟在向上司做报告一样。 “2032年9月23日，接到群众报警电话，在风华三期烂尾楼二楼发现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女尸。经过鉴定, 其死亡时间大约在19日夜间9点至20日清晨7点之间。” 叶凌云边听边看手机，很显然他的手机上也有相关资料储存着。 “死前曾被强奸，细节你自己看。另外全身有大小刀伤三十五处，无一处致命，死因是……失血过多。凶器最后在两百米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根据现场遗留血迹，尸体没有移动过，死亡现场即是弃尸现场。” 叶凌云点点头：“死者周围没有找到任何随身物品，因此在鉴定身份时花了不少时间。但既然尸体根本没有移动过，很大可能性，是随身财物被人拿走了。” 叶慈说：“这不是废话么？正因为包含抢劫，所以才被定为强奸残害杀人抢劫案。” 叶凌云抬头对法医笑笑，这才说：“我是说，拿走了。” 叶慈狐疑地看着他。 翼仔听得认真，似乎想得也认真，慢慢歪了脑袋：“喵嗷？（这大叔玩啥文字游戏呢？）” 安歌又拿尾巴抽抽他：“叶凌云的意思是，不一定是凶手抢走的。” 烂尾楼向来都是不安定的因素，很容易藏污纳垢，流浪汉、逃犯、小混混……对这些人来说，只要没人来驱赶，烂尾楼就是个很好的栖身之所。 19号深夜死亡，直到23号才有人报警，这期间当真完全没有人发现尸体？亦或是之前发现的人根本没有当回事、又或者是害怕惹麻烦而避开了。 因此，这期间说不定有什么人见财起意，把死者的财物拿走了。 安歌小声跟翼仔解释的时候，叶凌云也是这么跟叶慈解释的。 叶慈还在皱眉沉思：“我们确实是找到了几个曾经在附近出没的流浪汉，但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 叶凌云点点头：“所以说，拿走财物的人，可能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按照那些小混混的尿性，搞不好还目击了凶手行凶过程。” 叶慈眼睛亮了亮，随机又暗淡下去：“虽然拓宽了思路，可是去哪儿找人？风华三期虽然烂尾了，但附近有四五个楼盘正在建造，流动人员又多又杂，根本排查不过来。” 两个人肩并肩坐一起讨论案情，突然金渐层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沙发，跳到叶慈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平板。 平板上是凶案现场的照片，灰色水泥板直接暴露在外，被鲜血浸透了偌大一片，血泊中躺着一具女尸，身穿着白色连衣裙，皮肤肿胀而青黑，被刀戳得破破烂烂的连衣裙上血迹斑斑，甚至已经发黑了。安歌留意到刀口遍布尸体全身，但脸部却没有明显的伤痕，可见凶手在凌虐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受害人的脸。 他还想仔细看，眼前却出现一只手。 叶慈小心挡着猫咪的视线，柔声说：“宝宝乖，不要看这些吓人的东西。” 安歌：……这位感情真是拿猫当儿子养了。 另外一边，翼仔则利落地窜到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地盯上了他家铲shi官的手机屏幕，“哇我视力真好！这么远都看得清楚！嗯……根据走访童晶晶的父母和同学得到的调查结果，初步推定，凶手抢走的财物包括：2.5cmx1.5cm的21k金佛项链坠一个，这是童晶晶外婆留给她的遗物，是她从不离身的护身符；安卓手机一部，荣耀X，购买时价格1999；随身挎包一个，根据她舍友的证言，应该是最喜欢红色轻奢包，牌子是CK；白玉手镯一个，也是她从不离身的东西，价值在一千左右。” 他喵喵喵个不停，叶凌云终于听不下去了，扭头摸了摸布偶的头，“怎么了，想尿尿？去Clay的猫砂盆不就好了。” 叶慈断然拒绝：“不行，Clay会生气的。你还是早点带他回家吧，这个案情梳理，我们不用非坐在一起也能讨论。” 叶凌云从善如流地站起来，仍然笑容温和：“说得也是，那不耽误你休息了。” 他边说边意味深长扫了翼仔一眼。 翼仔下意识后退，蹲在沙发背上不敢动了，委屈地喵喵叫起来：“Clay哥！叶凌云眼神好可怕，他肯定想揍我！” 安歌叹气：“不会的。你先回去，明天等他们去上班以后，我们再碰面。” 翼仔哼哼唧唧地被叶凌云两手托起来，放进白色的猫背包里，那个是网红款太空舱款式的硬壳背包，有个大大的凸起的透明半球型窗口。毛茸茸的脑袋就搁在那个窗口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安歌：“JOJO，我不做人啦。” 安歌掩面：“你现在本来就不是人！” 叶凌云拎起背包单肩背着，看见金渐层坐在地板上，还仰着头对背包喵喵叫，就招招手：“我知道你舍不得，别担心，会常常来看你的。” 他说的话不带主语，完全搞不清是对猫说还是对人说的。 叶慈根本不把这心机男耍的小聪明放在心上，板着脸说：“别经常来，自己的猫自己养。我儿子都要被你的猫带坏了！” 布偶猫大声抗议，叶凌云却只是笑着耸耸肩，带上门离开了。 一直喧哗的房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叶慈默默地收拾杯子去清洗。 安歌则趁机跳上沙发偷看平板，平板已经暗下去了，他摁了下触摸键，结果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他鬼使神差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记得微博看到过有个特别二的猫奴把自己家的猫爪子录入为解锁指纹的……叶慈那么喜欢猫，搞不好…… 他刚刚习惯性用的右前爪，于是这次又换了左前爪摁在触摸键上。 还真的解开了…… 安歌顾不上吐槽，赶紧一目十行地扫资料。 叶慈洗了杯子，又去洗澡，之后才慢吞吞地走出浴室，发现他儿子特别安静，一脸严肃地在盯着平板看，时不时还拿爪子扒拉屏幕。 晃眼看还以为是个人…… 他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这才凑过去：“宝宝在看什么啊……” 屏幕显示的是，金渐层自己的照片。 叶慈拍了不知道多少儿子的照片，从小奶猫到现在，图库里90%以上都是金渐层独家猫片。 安歌这么干当然是不想听他唠叨，然而叶慈却还是忧心忡忡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宝宝果然还是被那只布偶带坏了……居然自恋到看自己的照片看入迷了。以后少跟那对臭屁自大的父子来往！” 安歌：不是……等等……我是猫听不懂的！你这么认真是认真的吗？ 安歌一片凌乱，叶慈已经跟他说了晚安，打着呵欠去睡了。 客厅里只剩下安歌一个人不对一只猫。 灯一关，空间顿时被黑暗侵袭，然而对于安歌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应该说没有光线干扰他反而看得更为清晰。 叶慈将平板带进卧室了，虽然连卧室门都特意给他留了道门缝，但鉴于之前的行为，他就算去蹭也看不见剩下的资料。 但就他看过的部分，已经基本上可以整理出整个事件的脉络。 根据楼下公共电箱和一些社区宣传栏的内容可以得知，叶慈搬来的这个小区叫做风华一期，是比较早期的楼盘。 案发现场是风华三期，死者是个十八岁的女大学生，名叫童晶晶。案发时间是9月19日，学校才刚刚开学不久，也就是说，6月的时候童晶晶才经历了残酷的高考，披荆斩棘地考进一所叫做“启东大学”的高等学府。 现实世界里没有这个学校，不过根据模组内的设定，启东大学是一所985大学，奔着建成世界级名校去的。 童晶晶家庭条件很普通，父母都是下死力气拿死工资的工人。但她自己很争气，头脑好又努力，终于考入名校，还因为是今年的市理科状元，得了一笔不菲的奖金，等于连学费都省了。 眼看着一家人最艰难的时候就快过去了，谁知道开学不到一个月，花一样的人生就被生生扼杀。 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鲁迅：我没有……好吧我真说过。） 这个受害人的设定，则完完全全地奉行着悲剧原则。 安歌虽然反反复复提醒自己，这只是游戏，这只是游戏设计者编造的。 但是看着那些再真实不过的现场照片、尸检报告，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马上就一周年了，凶手还没有被抓到，甚至连个嫌疑人都没锁定，很是让人不甘心。 安歌突然回过神，等等，不对啊，该不是要让一群猫去抓凶手吧？？ 第117章 猫追踪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除了极少数窗口还亮着灯外，大部分人类已经沉入梦乡。 然而动物们——或者说宠物们——或者更准确地说，猫主子们却空前活跃, 正是精神最好的时候。 安歌下午睡过一觉, 现在完全不想休息, 先是听着叶慈跟叶凌云视频讨论了一下案情, 好像也没什么新情报。 后来叶慈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安歌就将每个房间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 跟猫王子巡视领地似的。带肉垫的爪子悄无声息落在地板上, 没有带出丝毫声音。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也没有女鬼出现的征兆。 根据这俩NPC提供的情报，安歌已经初步认定，那个骑在人肩膀上的女鬼应该就是童晶晶了。 但是童晶晶为什么会找上张小明呢？ 还有其他人会遭遇什么呢？ 这些都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能做出推测。 他看了眼挂钟, 差不多到猫集会的正式时间了, 他再一次跳出窗子，跑到了那片草地。 谁知还没靠近，就被黑暗中密密麻麻的亮点吓了一跳，全身毛都炸成了蓬蓬的大毛球。 黑暗里传来了喵呜喵呜的声音。 “喵~这些娇气包来干啥？” “喵~抢地盘？” “喵~就凭它们？” “喵！都不用老大出爪, 我一个猫就能干翻它们所有猫。” “喵~不要吵架~大家和气一点, 不要让狗子看笑话。” 远处立刻应景地传来一两声狗叫。 安歌悄咪咪穿进树林里, 看见玩家猫以豹猫为首，正跟一大群野猫对峙。 野猫们的首领则是一头体型矫健的狸花猫，皮毛油光水滑，看起来皮肤底下全是肌肉, 没有任何好吃懒做养出来的肥肉。 四肢也显得粗壮有力，打架绝对是一把好手，普通狗子都打不过它。 其他野猫就算体型不够壮，甚至瘦骨嶙峋，但眼神彪悍，看起来全都杀气腾腾，丝毫不畏惧争斗。 而玩家们这一边…… 除了豹猫、奶牛猫看起来还比较能打外，其他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纯·宠物。大黑猫大概也算能打的，然而它还没来。 而其它猫……八个月的橘猫连走路都没怎么学会，时不时兔子蹦；暹罗猫细细的四肢逃跑应该很快，打架就不指望了；矮脚猫更是短手短脚，别人一爪子摁它脑袋上它就够不着对手了。 金渐层肥嘟嘟圆滚滚，布偶猫美貌秀丽漂亮得没天理，波斯猫傻乎乎的…… 最重要的是，变成猫以后，武器盔甲都用不了了，一些被动技能还能生效，但以人类四肢为基础的技能、招式则完全无法发挥。 所以他们如果打起来，也不得不和真正的猫一样靠爪子、牙齿和体格去厮杀。 安歌不清楚其他人隐藏的杀手锏，他能想到的是，翼仔的火焰应该可以用，但喷火对付一群野猫也太过分了，没有生命危险还是不要轻易动用。 不过话说回来布偶还没来。 他正在思考时，豹猫喵嗷喵嗷地叫着：“为什么要赶我们走？你算老几说赶就赶？” 狸花猫首领傲慢地哼了一声：“喵~我算老大呀，不服气干一架。” 野猫们立刻嗷嗷地跟着吵：“喵~干一架！喵~干一架！” 眼看两只猫都矮下了身子，后腿弯曲，争斗一触即发！ 安歌急忙大吼一声：“都给我冷静！” 这一声里用上了威慑技能，两边顿时觉得心神微颤，不由自主生出了畏惧之心来。 胆小的猫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豹猫亚当以非常冷漠的眼神看了过来，不过安歌没放在心上，而是走过去对野猫首领说：“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只需要一个地方见面一起玩，大家何必非要打得你死我活？” 狸花猫定定地盯着他看。 安歌心里隐约忐忑，不过没有动弹，表现得十分镇定。 狸花猫突然就喵嗷喵嗷地笑了——虽然看不出来，但安歌就是觉得听起来像在笑，“喵~你说话好像个人类哦~真好玩~那就一起玩吧~~” 野猫群：“喵~妙啊~一起玩一起玩~~” 安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就搞定了？ 跟人类比起来，猫都是些很单纯的生物，以善意对它，它就回以亲近与友好；以恶意对它，它就回以远离和仇视。 猫的直觉也很准，察觉到金渐层跟大部分宠物猫并没有恶意后，立刻就接纳了它们。 所谓的猫集会，其实就是大家在这个地方一起聊聊，交换下情报，比如哪个垃圾桶有新货色，哪个人家阳台上挂了好吃的，哪里好捉到老鼠、哪里方便捉鸟、哪里的人类又开始驱逐野猫了，诸如此类。 宠物猫们不会跟它们抢食物抢地盘，关注的话题也不一样，于是自成一派，在稍远的地方另外开会。 豹猫依然以首领自居，扫了眼在场的猫，耳朵竖了起来：“怎么只有七个人？” 正说着，翼仔喵喵叫着冲进树丛中：“对不起~喵我迟到了！铲shi官是个加班狂，老不去睡觉，我就不敢跑。” 野猫们诧异打量着新来的猫，一边窃窃私语：“喵~它说话也跟人类似的，这些娇气包都要变成异种了。” “喵~要不还是少跟它们玩，被带坏就不好了。” “喵~就是，还长那么丑……” 猫的审美跟人类审美真是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所以现在还差一只。 那只大黑猫一直没出现。 安歌调出资料看了一下，大黑猫的ID是南村老咸鱼，它的铲shi官职业是当铺老板。 突然暹罗猫惊叫了一声：“老咸鱼……不见了。” 啥？一群猫没听懂，暹罗猫忙解释：“我加过他好友，现在好友列表里没有他的ID了。” 豹猫亚当简短地解释：“那就是他死了。” 一群猫再度倒抽一口气，这也太快了，游戏开始还没二十四小时呢，怎么就开始死人了？ 而且，还是没有征兆就出事了，女鬼骑肩膀的那家还好好的呢。 矮脚猫吓得快哭了：“那个女鬼姿势变了，使劲勒铲shi官脖子，铲shi官不舒服，喘不过气，都去医院了。” 安歌心里一动，开口问：“咚咚，你家铲shi官脖子上有没有戴着什么项链之类的东西？” 矮脚猫还没回话，就被豹猫亚当打断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看看老咸鱼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歌不太高兴被他打断，但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就问了一句：“那有谁知道老咸鱼住哪儿？” 没有猫知道。 玩家们顿时又开始犯愁了。 翼仔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站起来，往野猫那边凑，对一只三花猫温柔地叫了两声，“大哥，你知道垃圾桶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吗？” 三花猫一脸警惕：“喵~你想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不抢吃的吗？” 翼仔笑嘻嘻摇头：“不呀，不抢吃的，我这么干净，才不要碰垃圾桶，脏……” 安歌及时赶到，一甩尾巴抽在布偶嘴巴上，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抢吃的，想要过去找朋友。有个朋友没有来，怕他出事了。” 三花猫眨巴了下黄色的眼睛，“喵~想不到娇气包也会关心朋友，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些只顾自己的自私鬼呢。好吧，那我带你们过去。” 安歌连声道谢，稳妥起见又去跟首领狸花猫打了声招呼，狸花猫轻易相信了他，同时也发表了一通感叹，内容跟三花猫说的都差不多。 反而是宠物猫……不对玩家这边反而有意见，暹罗猫和波斯猫不乐意去，说要自己去调查，安歌当然不会勉强他们。 亚当倒是冷冷地警告了一句：“我们这种样子，战斗能力都大幅下降，调查事件也很困难，不抱团更难生存。” 两只猫对视一眼，看起来像是认识的，然后他们还是脱团离开了。 亚当冷冷一扫剩下的五只猫：“还有谁要走？” 没有猫吱声，他很满意似地点点头，尾巴尖也勾了起来，“很好，希望今后大家可以以团队为优先，不要擅自行动。” 说着还有意无意扫了翼仔跟安歌一眼。 三花猫在一旁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喵~快走啊喵~” 它那纤细敏捷的身躯在黑暗里一闪而逝，灵巧得像是贴着地面漂浮的精灵。 一群玩家急忙全力奔跑，追上了它。 如果这个点有人类在附近，一定会见到一群名贵猫跟在一只其貌不扬的三花猫身后全速奔跑这样的奇迹。 安歌追上了三花，还跟它套近乎：“大哥怎么称呼啊？有名字吗？” 三花冷哼：“喵~名字是屈服于人类的象征，我们高贵的野猫怎么可能有？不过我们有绰号哒，我呢，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绰号，江湖猫称我花太岁。” 安歌：“……这绰号已经很了不起了……” 花太岁矜持地笑：“喵~普普通通普普通通~” 猫撒开四条腿使劲跑的话，速度是非常快的，不过二十来分钟，花太岁就带它们离开了住宅小区，从铁栏杆中间钻了出去，来到了外面的商业区。 亚当提醒了一句：“大家注意记行进路线。” 虽然他老想当老大有点烦，不过行事还是很有章法，考虑周全缜密，值得肯定。 少一点领导欲就更好了。 花太岁如同带领游客抵达景点的导游似的，高高竖着的尾巴偶尔轻轻一晃，仿佛导游手里的小旗子，它在前面领着路，朝着小吃街走去：“就快到了。” 亚当说：“到这里就行了，我们分头找当铺。” 他第一句话是对花太岁说的。 安歌赞同这个决定，就跟花太岁说了声谢谢。 花太岁就摇摇尾巴：“那我走了，最近人很多，垃圾桶里天天都有很多好吃哒。” 安歌也跟着它的节奏甩尾巴表示友善亲近：“那祝你胃口好。” 三花猫轻快地跑走了。 剩下六只玩家望着高耸入云的楼房和四通八达的道路有些犯愁，他们也是想碰碰运气，当铺老板的当铺应该不会开在猫们抵达不到的地方，所以来商业区找找试试。但这个商业区如此广大，几百上千家的店，要找一家当铺……也就比大海捞针好一点儿。 亚当清清嗓子，说：“那我们分散找吧，先划分一下区域。” 翼仔却突然打断他，“不用。” 布偶猫低头，左边右边地嗅了嗅水泥地，又往着更左边走了一点，努力嗅了嗅，“这边走，我闻到老咸鱼留下的味道了。” 除了安歌，其他猫都有点呆。 这到底是猫还是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安歌：表面看他是一只猫，其实…… 翼仔：其实是一只狗！ 安歌：……其实是两只猫。 越子墨·里：竟然变成了猫，奇耻大辱！别叫我出来！ 第118章 猫和老鼠 布偶猫一路低头嗅着走, 胸口的白色披毛尖梢被地面蹭得发灰。 后头五只猫耐着性子跟着，最后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小橫街上发现了一家当铺。 当然中途也出现过意见分歧, 豹猫觉得不靠谱, 因为翼仔有两三次走着走着原路返回了。 所以豹猫打算带几只猫去别的地方找, 然而安歌肯定是要跟着翼仔走的, 黑啤也坚定地选择跟着叔叔。矮脚猫表示它跑来跑去比其他人费力, 宁可继续跟随布偶。 随后愿意跟随他去别处找线索的就只有小橘猫而已。 好在没等豹猫真的离开, 布偶就突然眼睛一亮，喊了声“在这边！”然后往小橫街里面跑。 对此亚当其实也松了口气，因为这样他就不用带着个累赘去别的地方瞎转悠了。 这个横街实际上已经离开了商业区最热闹的中心，几乎算是个小巷子，想必平时人流量也很稀少, 现在更是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卷帘门自然是紧闭的, 门楣位置挂着个牌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写着当铺俩字。 好在卷帘门两边都有窗户，虽然脏兮兮的, 但好在没挂窗帘。六只猫分两边跳上窗台, 凑在玻璃窗上往里看。 安歌也小心地贴着玻璃朝店里看, 是个不足20平米的小店，玻璃柜里乱七八糟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 他还没来得及打量完整个布局，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咣地撞在窗户上，跟他脸贴脸对着, 仅仅隔着一层几毫米厚的玻璃。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跳，猫的弹跳力那么惊人，于是只见金渐层跟颗炮弹似的，嗖地弹到了半空。 与此同时，其它猫也跟着接二连三弹射到半空，发出咪咪嗷嗷各种乱叫。 安歌惊魂未定地落地，其它猫也在他周围落地，小雨更是抖得站不稳，索性趴在路中间，声音发颤而尖细：“鬼……鬼……” 之后纷纷交换情报。 “你看见了？” “你也看见了？” 每个人……不对每只猫看见的都是惨白的脸正对自己撞过来，却被玻璃窗挡住了。 “哪有那么准的，恐怕是幻觉……”亚当说，紧接着却哽住了。 落地的只有五只猫，布偶猫仍然蹲坐在窗台上，脑袋抵着玻璃窗，脸上的猫毛都被压扁了。 而其他猫视力都很好，清楚地看见黑漆漆的窗户内侧有一张惨白的脸，距离布偶近在咫尺。 安歌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翼仔被控制住了”，急忙冲了过去，又怕激怒那东西，强忍着只是小声叫他，“翼仔，别怕！我来救你！” 当他硬着头皮跳上窗台时，那张脸却突然消失了。 布偶猫舔着鼻子扭头对他笑：“别担心，Clay哥，我跟他比赛呢。” 安歌怔住：“比赛？” “大眼瞪小眼啊，谁先眨眼睛谁就输了。” 安歌：…… 所以这孩子神经强韧到了，眼前突然跳出个鬼跟他脸贴脸，都能毫无反应的程度吗？ 安歌不知道说什么好，布偶已经摇着尾巴抱怨：“我眼睛都酸了还拼命忍着，结果他跑掉了，肯定是怕输。Clay哥？Clay哥？” 安歌：“暂时别跟我说话，我需要缓缓。” 布偶这才知道自己大概闯祸了，讨好地低头蹭了蹭金渐层，又给它舔毛。 他们在窗台上喵来喵去，房间里终于传来了猫叫声：“喵~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吵到我睡觉了喵~” 是老咸鱼的声音。 其他猫也听见了，亚当率先跳上窗台，朝着里面喊：“老咸鱼！老咸鱼！你在吗？你没死？” 大黑猫慢吞吞甩着尾巴，从一个柜子后面走出来，跳上距离窗口最近的柜台，对着窗外的猫疑惑地扎把眼睛：“喵~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认识你啊？我没死啊，你才死了呢。” 这种说话的风格…… 改变得这么明显，不只安歌，在场所有猫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亚当还不死心，又问：“你为什么不来开会？” 大黑猫抖抖耳朵，用一种看傻瓜似的怜悯眼神看着亚当：“喵~我又不是没有铲shi官的流浪猫，我才不去那种地方，会被传染跳蚤的。” 说得好，回去得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毛。 虽然不合时宜，不过每只猫心里都默默警惕了一下。 矮脚猫咚咚最关心这件事，它颤声问：“怎么……怎么会这样？” 安歌低声说：“猫有九条命，而人只有一条，现在，它就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 作为人类玩家的那个老咸鱼，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松了口气，至少猫还活着。 这也算人不如猫的典范了。 安歌也问：“老咸鱼，你的铲shi官呢？” 老咸鱼说：“喵~他在睡觉，喏，就在那里睡。” 大黑猫转向某个方向，安歌顺着他的视线往房屋角落里看，一排藤椅后面露出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 从脚背贴地的角度来看，这人是面朝下趴着的，而且这么久了还一动不动。 大黑猫还在抱怨：“喵~他睡了好久，我都饿了。挠他也不理我。等他醒了，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有多生气。” 它还不知道，它的铲shi官再也不会醒了。 咚咚小声地哭起来，“怎、怎么会……这样……” “这不符合规律……”安歌说，他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直接说，翼仔已经体贴地先开口了：“这还不简单，肯定是他隐瞒了情况，打算自己解决。结果，没想到情况变化这么快。” 亚当说：“当铺老板死在店里，不在家里，所以，也可能是工作场合才有异状，之前老咸鱼直接从家里过来，所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安歌是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现在也不是争执的时候，就什么都没说。 黑啤听完就紧张了起来：“我、我要先回去！我家铲shi官在家是没有异常，可、可他在工作的时候就不知道了。今天他正好值夜班。” 他眼巴巴地望着安歌和翼仔：“他就在你们住的小区东大门值班，我一个人……一个猫去看也没问题的，我不会乱跑的。” 安歌之前叫他不要单独行动，这孩子就乖乖听话了，这让安歌觉得十分欣慰。 翼仔也劝他：“铲shi官出事猫才会跟着出事，黑啤就在小区里跑，应该不要紧的。” 黑啤就把翼仔的劝说当做两个人同意，立刻转身就跑了。 那边亚当还在皱着眉：“不像话。” 翼仔对他怒目而视，被安歌摁住了，他根本不搭理，只是自顾自地转头问：“小雨，你家铲shi官脖子上有没有戴着什么项链？” 小雨歪着头想了想，“有啊，戴着个金佛，好像是他老婆送的新年礼物。” 翼仔眼前一亮：“金佛！” 亚当敏锐地理解了：“Clay，你的意思是，那个女鬼骑在张小明的肩膀上，是因为他戴着那个金佛？它跟金佛有什么关系？” 安歌捡着重点跟大家说了一下：“那个金佛可能是属于女鬼的东西，女鬼本来是大一新生，叫做童晶晶，去年被奸杀，凶手到现在没找到。马上就一周年了，估计是怨气太大，所以现在出来杀人……” 猫群倒抽口气，咚咚小声问：“你确定吗？” 安歌用摇尾巴的动作代替摇头：“不过我和翼仔看过受害人的照片了，只要我们去你家看看那个女鬼长啥样就能确认。” 因为游戏不会有太多支线和干扰项，所以他们现在，其实都已经默认是这么回事了。 安歌不知不觉掌握了节奏，他继续说：“童晶晶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随身财物全都不见了，肯定是被人见财起意拿走，并且，很有可能是打包卖给了当铺。所以当铺老板才会惹祸上身。所以我想进店里去翻翻他的记录，他多半记下来了什么东西卖给谁了。” 亚当说：“不用查了，具体有些什么东西，告诉我们，我们回去看自家铲shi官身上有没有戴着，不就可以确认了？” 安歌愣了愣：“……好、好主意。” 他多少对亚当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们于是彼此加了好友，安歌就将收集到的信息发给每只猫。 至于先走掉的暹罗猫跟波斯猫……在场的玩家跟它们彼此都不认识，只好等遇到了再试试交换情报了。 可能进当铺的财物总共四样：金佛项链坠、安卓手机、玉镯和红色真皮女式包。 但铲shi官现在还剩下八个，那就意味着，还有四个铲shi官是如何跟这个女鬼产生联系的，还无法确认。 亚当想了想，又说：“当铺老板是因为出售死者物品，所以被杀了。那么其他人可能是偷东西和销赃的人、或者有其他我们还不知道的关联。而且就算知道目标也不一定好找，可能买了送人，那个人我们接触不到就麻烦了。” 咚咚第一个点头：“也可能是别人送的，张小明他老婆竟然抠到在当铺买二手金佛当礼物，真是实力坑老公。” 其他猫也跟着深以为然地赞同。 翼仔也点头：“我家那铲shi官根本不可能去当铺买那种便宜货，他跟Clay哥的铲shi官多半是因为追查这个案子才被卷进来的。” 但追查案子的是一群人，到现在也还有两位警察不放弃，那为什么不找上别人，偏要找两位Dr.叶？ 安歌默默想，难道是因为这两位接触尸体最多？ 这个问题暂且不提，咚咚最关心的是知道金佛有问题应该怎么办？ 亚当倒是干脆：“扔了，或者毁了。” 小雨跟着努力思考：“作法消除怨念……之类？” 咚咚更茫然了，结果还有猫提更不靠谱的意见：“既然是个金佛，对它多念念经？” 小雨喵喵地笑起来：“要不是现在没有手，我两个大拇指都给你！” 布偶猫得意地昂首挺胸，把夸奖笑纳了。 安歌只好跟着说：“只要不随便损坏，其他都先试试吧……我们继续找线索。” 确实也没其他办法了。咚咚吓得全身哆嗦，走路都走不动，翼仔自告奋勇叼着它后颈，带它一起走。 一群猫刚刚走出横街口，突然路口的大型垃圾桶传来声响。 一只超级大老鼠两眼红通通的，从垃圾桶里堆得冒尖的生活垃圾中窜出来，站在垃圾最顶端俯瞰这群猫。 这老鼠脑满肠肥、个头巨大，就算不连上尾巴，也足足有成年人前臂那么长。 简直硕鼠成精。 猫全都呆住了。 “吱吱~一群娇气包，”那老鼠发出刺耳的叫声，“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种败类了，居然跟人类厮混在一起。怎么？被赶出来了，没铲shi官要了，没吃没喝没有好窝，就想来抢地盘吗？” 安歌：“……你其实是在嫉妒吧？” 老鼠更加大声地吱吱叫：“吱吱吱！老子嫉妒你mb！没出息的娇气包，有本事打一架！老子知道你们这些东西整天好吃懒做，根本不会打架！来呀，打架呀！造作呀！老子要打败你们，今天开始吃猫肉！” 说着就从垃圾桶上朝着猫群冲了过来。 一群猫见到老鼠冲过来，果断掉头就跑。 开什么玩笑？ 谁敢和它打架？谁敢用爪子和牙齿碰那只老鼠？ 当然是玩命地逃跑了。 一名住在附近的宅男打完一场游戏，正好到阳台上伸着懒腰透气，突然两眼瞪圆了看向街道。 昏暗的街灯下，一只大老鼠正将一群猫追得落荒而逃。 他赶紧冲回房间拿手机，可惜出来的时候，不管猫还是老鼠都没有了踪影。 他跟网友们聊天说：我刚刚看见一群猫被老鼠追得屁滚尿流！ 一群人哈哈大笑，没有半个人相信他。纷纷劝着：熬夜都熬出幻觉了。 他努力强调：真的，好像还有只布偶叼着只小猫…… 网友：快醒醒，谁家布偶在大街上狂奔？ 宅男终于清醒了，这不科学，一定是幻觉。 他默默关了电脑，睡觉去了。 第119章 打碎的镯子 冯倩觉得家里的猫最近不正常。 严格说来, 家里很多事最近都不正常，比如她老公以前身体挺好，最近却动不动说肩颈酸痛没力气, 前天晚上还突然两眼发黑要昏倒, 吓得她赶紧把人送医院。 可是在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 就是有一点肩周炎, 外加贫血, 医生开了点药, 叮嘱他平常多做点运动，连手术都不用。 她八个月的女儿也不对劲，不知道为啥就是不肯让爸爸抱，一抱就哭个不停。然后，每当女儿开始哭, 家里猫咪就会跑来凑热闹, 叫个不停，简直火上浇油地添乱。 就算她再喜欢猫，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揍咚咚的小屁股。 做了全套检查也没查出问题，但张小明还是很虚弱, 只好先回家卧床休息。 然后, 咚咚就蹲坐在张小明脚那头的床边上, 冲着男主人喵喵喵一直叫。 冯倩就去抱走矮脚猫：“咚咚乖，别吵到爸爸休息。” 矮脚猫乖乖让她抱走了，但趁着冯倩不留神，它又窜上床, 这次声音小了点，但还是持续咪咪叫着。 冯倩还想去抱它，突然留意到它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地盯着昏昏欲睡的张小明。 不对……它盯着的不是张小明，而是他头上方一点的位置。 矮脚猫一直盯着，一直叫着，身体的姿势也是弓着背紧绷，十分警惕的样子。 冯倩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就是床头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尽管如此，她却突然感受到毛骨悚然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颤。 就连细细的猫叫声，仿佛也变得诡异阴森起来。 “空调开太低了吧。”她自言自语着，去找空调的遥控器，半路被窗外的光斑晃了下。 卧室的窗帘拉开了一半，黑漆漆的窗外，有一对一对的亮光，偶尔会闪一下。 冯倩忍不住把脸贴在玻璃窗上面，仔细往外看，随即倒抽了口气。 ……是一群猫。 它们蹲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冯倩，发亮的眼睛像鬼火似的闪烁着。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猫？ 太诡异了，像成精了一样。 冯倩顿时觉得后背寒气直冒，头皮发麻，惊慌失措地扯上窗帘，一颗心擂鼓似地乱跳。 她想起不知道在哪儿听过的传说，当家里有人快死去时，就会有妖异的生物前来，等候着人死去，好吞吃最新鲜的灵魂。 咚咚还在咪咪哼着，就没消停过。 冯倩尖叫了一声：“别吵了！” 随后终于哭了出来，她怕吵醒丈夫，拼命捂着嘴，身体颤抖着，渐渐下滑，蹲在地上呜咽。 张小明却仍然在昏睡中，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咚咚哆嗦了下，乖乖住口了，趴在被窝中间委屈地垂着耳朵。 等看见冯倩哭起来了，他纠结了下，还是跳下床，凑过去贴着她小腿蹭来蹭去。 他容易吗？往生咒又难背又拗口，好容易才不打结地念了两遍，可惜没什么用。 那个女鬼半个身子埋在墙和床板里，仍然朝矮脚猫和蹲着哭的女人阴阴地笑着。 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又像是看见别人哭觉得很开心似的。 在聚集到张小明家的几个小时之前，还在白天的时候，安歌睡了大半天，然后去跟布偶猫约会。 ……话虽如此，其实是两只猫跟其它猫一起行动，确认了一下每只猫的铲shi官住址。 其他铲shi官不是住在风华一期，就是在风华一期工作（比如黑啤的铲shi官保安）。所以跑一圈下来不算太累，还顺道去见了鬼。 张小明一家住在风华一期最中心的小山上，比其他民居要高出几十米，这座小山上的都是别墅，是风华一期最贵的房子。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小山虽然修了路，进出也算方便，但对于矮脚猫来说，每次集会都得比其它猫跑更远的路程，有点可怜。 从窗户外见到张小明肩膀上的女鬼后，安歌就点了点头：“的确是童晶晶。” 其它猫也松了口气，确认了女鬼身份，就证明他们现在推理的方向是正确的。 这之后，大家都不忍心让矮脚猫再东奔西跑，就让他留在家里，然后晚上再过来试试各种驱邪的手段。 另外可以确定的“诅咒物品”——这个名字是大家讨论之后定下来的——只有一件。 就是亚当的临时铲shi官宋逸生，他现在使用的手机是当铺里买来的。 至于为什么一个用二手安卓机的穷大学生会成为这群猫中身价最贵的豹猫的铲shi官，亚当简单地做了解释。 养豹猫的那家人也住在这个别墅区里，是一对有钱的生意人夫妇，他们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女儿。豹猫是小女儿看上所以要养的，但这一家三口，大人连孩子都没时间照顾，更不可能照顾猫。 小女儿又还小。 所以为了照顾豹猫，他们就专门招聘了饲养员。 宋逸生家就住风华一期内，他就读于距离小区很近的农大，今年大二，学的还是兽医专业，加上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就被聘用了。 这就是为什么宋逸生名字后面会有个（临时）的标记。 跑了大半天大家肚子都饿了，于是各自回家吃饭。 安歌跟叶慈相处了差不多三天，多少摸到了点规律，这位铲shi官工作十分敬业，加上最近案发频繁，他就没有早于九点钟回家的。 翼仔那边也差不多，而且叶凌云回家的时间也跟叶慈差不多，安歌强烈怀疑这俩是一起下班的。 他回家吃饱和足，正打算休息会儿出门，没想到不到八点，大门那边传来动静，叶慈今天竟然提前回家了。 安歌想了想，慢吞吞走过去迎接铲shi官。叶慈照例抱着金渐层撸了一会儿，喂他吃了两颗羊奶布丁，然后又去清理猫砂。 忙完了猫的事以后，才给自己下了碗面吃。他匆匆吃完，泡了杯茉莉花茶，就进书房去了。 安歌跟了进去。 当铺老板的死应该已经被发现了，根据“一个模组世界只有一个警局”原则，处理这件案子的，肯定是跟叶慈一个警局的同事，所以叶慈自然会知道细节。并且以他的习惯，多半还会偷偷整理案件资料带回家研究。 安歌对于从自家铲shi官这里窃取情报的事则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还有一点点期待。 然而刚刚走进书房，他就看见叶慈从包里取出一个织锦布包着的扁盒子，从里面拿了个玉镯出来。 金渐层立马炸毛了，喵嗷嗷地叫起来，连整条尾巴上的毛都根根耸立。 他两眼圆瞪，一时间忘记了人猫语言不相通，大喊着“别碰它快放下！”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女鬼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他的警告听在铲shi官耳中，就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叶慈虽然听不懂，但看见宝贝儿子突然像受到威胁一样喵喵大叫，也是吓了一跳。 他急忙放下玉镯，一边没口子地哄着猫儿子，“宝贝儿乖乖心肝”地乱叫着，一边慌慌张张起身想去抱它。 一时走得急，脚勾住扶手椅猛转了半圈，之前镯子也是随手放的，位置很不妙，镯子放盒子里，盒子稍微有一点突出在桌面之外。 同样突出的椅背侧面利落地撞上盒子，连带着玉镯也一起摔到了地上。 叮一声脆响。 叶慈顾不上，冲过去先蹲着安抚金渐层，安歌在玉镯落地发出清响时倏然醒悟，知道自己之前慌张太过了，立刻住了嘴。 如果是童晶晶的那个玉镯，那就是证物啊，首先叶慈不可能偷偷把证物带回家，其次哪怕真抽风带回来了，也不可能徒手拿。想通以后他就闭嘴了。 而叶慈还以为自己的安抚相当有效，才稍稍摸了摸宝贝儿的脑袋，它就安静了。可见这孩子十分依赖他，也许是在表达不满，因为他忙了一天回来也不管儿子，就忙着来工作。 这个误会让叶慈心里更觉得柔软，他抱着金渐层走回书桌前，将它小心放椅子上，还摸了摸猫头，温柔地说：“宝贝儿是不是寂寞了？对不起啊，爸爸最近工作忙，要不你跟爸爸一起工作吧。” 然后才去捡起玉镯，泛着浅浅碧色的镯子上摔出了一道裂痕。 叶慈啊——地惨叫起来，拿着玉镯的手都在抖，心痛不已地扭头瞪Clay：“这镯子很贵的啊！我还打算下个月奶奶八十岁生日时送她的，这下怎么办？” 安歌趴在椅子上，稍稍心虚地动了动耳朵，一脸无辜地望着铲shi官。 ——反正他是猫，他什么都听不懂。 以叶慈的性格……应、应该不会揍他吧？ 叶慈果然没揍他，就是心疼地念叨了两句，把玉镯收起来，就开始工作了。 他插上优盘，调出来的文件果然是关于当铺老板死亡事件的。 之所以说“死亡事件”而不是“案件”，因为警方虽然觉得他的突然死亡很可疑，但找不到任何线索。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出入口仅有那一处，如果这个模组是本格推理派，那这就是一桩完美的密室杀人案。 然而这只是个灵异模组，NPC会因为一些看似不经意的行动而招惹诅咒，防不胜防，简直让猫操碎了心。 不过……至少叶慈现在会仔细看调查结果，是因为他对于这起事件也有所怀疑吧？ 叶慈将猫放在腿上，然后打开了优盘里的文件夹，边查案子边撸猫两不误。 第120章 你不配 安歌为了偷看情报, 抵达别墅的时候比其它猫晚了一个多小时。 而这段时间里，玩家们已经试过了几个办法，包括之前讨论的灵符、传统驱鬼用的盐和生铁。 当然, 全都没有效果。 而安歌抵达的时候, 咚咚正在对着张小明念佛经。 结果正如所见, 依然没有效果。 反而是他们将女主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甚至哭了起来。 小雨突然说：“他要死了。” 看到安歌疑惑地扭头看她, 又解释了一句：“我有技能, 可以望气，那个张小明头顶的绿色生气只有一点点……啊消失了！” 她突然惊叫了一声，紧张得全身毛倒竖。 冯倩也察觉到不对劲，拼命摇着张小明：“老公！老公！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咚咚惊慌地跳上床，试图用最后的办法, 将系着金佛的红绳咬断。 但是冯倩一把将它打到地上, 披头散发疯狂无比地尖叫着：“你咬他做什么！你这个妖怪！滚开！” 她又摇了两下，突然回过神：“120！” 然后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到处找手机。 咚咚被摔得够呛，索性滚到床底下，从包裹里取出手机跟窗外的猫联系, 他一时着急, 找的人居然是亚当。 “怎么办？？？我的铲shi官好像死了！” 手机虽然在包裹里放着, 但假如发送消息，还是会有提示的，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知道。 然而亚当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蹲坐在松树枝丫上面, 看着屋子里人仰马翻。 冯倩冲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张小明突然从床上浮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他的魂魄浮了起来。 他迷茫地半坐起身，正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女鬼突然露出阴森的笑容。它终于松开了尸体，朝半空的魂魄猛扑过去，一口咬住张小明魂魄的后颈。 张小明的魂魄惊慌失措，奋力挣扎着，身体轮廓却越来越稀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虽然翼仔跟黑啤第一时间就跳下树，朝着窗子冲去，但没等他们跑完一半的路，女鬼就已经将魂魄吞吃光了。 矮脚猫慢吞吞从床底下钻出来，仿佛不明白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跑到角落里蹲着，抬着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 冯倩打完电话，抱住了张小明开始痛哭。 那个女鬼则慢慢走到矮脚猫身边，摸了摸猫咪的脑袋，然后扭头对着窗外，慢慢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窗外的黑啤寒毛倒竖：“呜哇，她在看我们！” 翼仔则炸着毛朝她吼：“喵嗷~童晶晶！我知道你很可怜，但是，不可以滥杀无辜啊！” 跟在后面跑来的安歌：…… 黑啤也有样学样跟着叫：“就是就是，不可以滥杀无辜喵~” 亚当失笑：“在想什么……” 没等他继续开嘲讽，翼仔接着说：“童晶晶！我们会帮你找到凶手的！所以你不要对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了，好不好？” 亚当又嗤笑起来，语气很是不以为然。 然而那女鬼却突然停止了摸猫的动作，而是抱住自己的头，尖叫了一声。 猫群被吓住了，女鬼却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布偶：“真的吗？会找到凶手？会杀死他吗？” 她这个极度人类化的动作再度吓住了猫群，还是安歌反应快，接着说：“真的，我们会找到凶手和他杀人的证据，交给警察制裁。” 女鬼狐疑地偏了偏头：“猫警察吗……” 您虽然是个鬼，可是很会讲笑话啊。 亚当哼笑了一声，用自信的语气说：“我们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的。” 女鬼这次高兴地点了点头：“嗯！” 安歌心底不太赞同，不过也只是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女鬼露出恐惧的神色，身体稍稍蜷缩，下意识抱住了自己：“是个男的……” 嗯qj杀人的凶手，这个显而易见。 安歌继续问：“还想得起来什么吗？多点线索，我们可以尽快帮你找到坏人。” 女鬼低垂下头，突然发出呼噜噜的、近似于野兽咆哮的吼声，接着猛抬起头，两眼血红，它扑到窗台上，不知道为什么冲不出窗户，在屋子里攥着拳头将窗户玻璃砸得砰砰作响：“杀……杀死！杀光！全部杀光！” 猫群吓了一跳，亚当恼怒地说：“你为什么要激怒它！” 安歌还没开口，翼仔就喵嗷叫了声：“才不是Clay哥激怒它的，你不要乱甩锅！” 黑啤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跟着嚷嚷：“就是就是~喵嗷嗷~” 小雨左右看看，细声细气地劝着：“哎呀……你们别吵啦……” 亚当甩了下尾巴，继续傲慢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狡辩。” 翼仔呜嗷嗷地冲亚当吼，安歌侧头轻轻咬了咬布偶猫的耳朵尖，“别理他，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亚当脸色沉了下来（自以为的），没等他再开口，窗户突然打开了。 冯倩拿着根逗猫棒，发狂地朝着猫群抽打，一边尖叫着：“给我滚！给我滚！！” 猫群受到惊吓，一哄而散。 讨论得太入神，忘记了是在别人家窗台了…… 矮脚猫继续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自家铲shi官睡得死沉死沉，他老婆则在旁边抽风。 家里还有个没见过的人，冷飕飕的巨可怕。 窗外的猫它一个也不认识，不知道跑来凑什么热闹，看着干干净净的，可是到处跑，只可能是野猫吧？ 算了不管。 它甩了甩尾巴，离开卧室跑去自己猫窝里打盹儿去了。 只有亚当走之前，若有所思看了眼矮脚猫，又看了眼床。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全落在安歌的眼里了。 这一次行动，两边不欢而散。 小雨这次凑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Clay，别生气啊，亚当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他跟你一样，可聪明了……他也没恶意，就是急着找线索。” 安歌点了点头，“没事，我能理解。对了，你的铲shi官什么时候在家？” 小雨：“他现在就在家睡觉啊。” 安歌：“……那他什么时候醒着并且在家？” 小雨：“他整天游手好闲，有时候窝在家里打一天游戏，吃饭都叫外卖，有时候又整天不着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为什么那么关注我家铲shi官？他是个富二代，老爸超~~有钱的，应该不可能买二手东西吧？” 安歌：“张小明还是住昂贵别墅的总裁呢……” 小雨：“呜……太有道理无法反驳。” 他还想继续问确切时间，那边亚当又在催了：“小雨！” 语调高高在上，极度不耐烦。 小雨却毫不在意，急忙答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有事这个联系。” 她抬起爪子放在脸颊边，跟招财猫似的。 安歌一秒反应过来，哦，手机。 他点点头，“他是你男朋友吗？” 小雨吓了一跳，真·字面意思上的一跳，小橘猫整个蹦了起来：“怎、怎么可能！是、是朋友啦，嗯，朋友！” 之后慌慌张张地跑了。 怎么看怎么可疑。 黑啤四肢一软，趴在草丛里：“呜哇每天跑来跑去好累啊，叔叔，我们回家睡觉吧。” 翼仔：“小孩儿！说话注意点，哪个叔叔跟你回家睡觉啊！” 黑啤吐出半截舌头：“略略略，反正不跟你。” 翼仔：“欠揍啊臭小子！” 安歌没管两只猫喵喵喵地拌嘴，而是自顾自地说：“回家之前，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张小明家已经空无一人。 亲友们全都赶去了医院，整个别墅陷入漆黑之中，连矮脚猫都被一起带走了。 因为冯倩说，也要让咚咚送主人最后一程。 卧室的窗户被打开了，有个黑影从栏杆的缝隙里挤进了屋里。 比普通猫都更加巨大的身形无声无息地落地，矫健得跟豹子似的，这也的确是只猫中猎豹。 它往床的位置走去，没走几步，突然间脑中警铃大作，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早就躲在柜子里的黑啤窜了出来，拦在窗口，断了他的后路。 从床底下则钻出两只猫，正是原本应该各回各家的金渐层和布偶。 金渐层还很欠揍地取出一个手机，前爪按在上面，还是一如既往冷静的样子：“你是来拿这个的吧？” 随后不等豹猫有任何动作，就将手机收回包裹。 亚当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冷笑：“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安歌说：“不敢当，其实我一直看着你。” 布偶瞬间炸毛：“咦咦？？” 豹猫也舔舔爪子笑了：“我虽然知道自己很有魅力……不过还是挺感动的。” 安歌根本懒得理他们，继续冷静地说：“你虽然脑子很好，但太过傲慢，一开始就摆出强势的姿态，应该是平常习惯了对别……别的猫颐指气使了吧？” 豹猫：“肯服从我的命令，是你们的幸运。” 黑啤：“呜哇这个叔叔比我还欠揍！” 翼仔：“原来你心里很清楚自己很欠揍啊……” 黑啤：“咦咦？才没有呢哼！” 安歌继续说：“所以我认为，你要么很愚蠢，要么来头不小。愚蠢的猫是活不到现在的，那么还是后者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我会多关注你的一举一动。” 豹猫：“哼。” 安歌说：“张小明刚刚死去的时候，咚咚很慌张的样子朝着窗外叫，可是因为离得远，它突然就钻床底下去了。换成我的话，一定是想办法和大家联络一下问问有什么办法。毕竟是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不过，很遗憾，他应该就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真·咚咚，所以最后谁都没收到他的消息。那么……他肯定也来不及把……那个收回去。” 他笑了笑，惬意地甩着尾巴，“那个，我记得很重要的，你提都不提，小雨要么没想到，要么是得到了你的授意。我就想，不应该会忘记啊，你们又不是翼仔。” 翼仔不服气：“黑啤也没想到啊！” 安歌：“你真的要和他比？” 黑啤：“呜哇叔叔们看不起我！” 豹猫：“想不到你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整天转这么多心思。想太多容易掉毛啊朋友。” 安歌：“……多谢提醒。那么亚当先生，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还特意瞒着所有……猫，跑回来取那个东西呢？” 豹猫翘着细长的尾巴，在身后弯成个S形，笑得高冷傲慢，格外欠揍：“你不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安歌：在超游的边缘试探.jpg 翼仔：Clay哥居然一直看着那只猫，豹猫难道比布偶好看吗？！明明布偶才是颜值巅峰！ 安歌：你当猫当上瘾了啊…… 第121章 关于黄衣王的民俗学 翼仔惊讶地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豹猫：“我以为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这种台词, 没想到现实里真有傻子这么说啊，你是不是中二病晚期？” 豹猫：你死定了！给我等着！ 翼仔：喵喵喵，你来呀, 说到打架, 我可从来没输过。 嚣张得无以复加。 黑啤两眼闪闪发亮：翼仔叔叔真厉害！对不起我原来小看你了。 安歌觉得, 他可能是在场玩家中最正常的那个了。 他喵了一声阻止这伙脱线党继续吵架, “算了, 你该不会以为, 除了你我就没处打听消息了吧？这个问题打住，我们回去吧。黑啤，过来。” 黑啤应了一声，从窗口前离开，小心翼翼绕开亚当, 一溜小跑地冲到安歌身边。 豹猫深深看了安歌一眼, 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从别墅下山的路上，翼仔突然说：“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童晶晶一开始跟我们交流很顺利, 虽然是个鬼, 可是智力正常、也足够理智。但突然就变了脸还说要把人全部杀光……全部是指哪些啊？牧猫人？” 安歌脚步一滞。 黑啤也发觉了不对劲, 甩着尾巴跟在翼仔身边：“只听说过牧羊人，牧猫人是什么呀？” 翼仔说：“就是铲shi官啊，叶凌云……也就是我家的铲shi官自称自己是牧猫人，从来不说他是铲shi官, 可能觉得shi字不够文雅？那个叶教授可闷骚可装逼了，听见他文绉绉地打电话，我都忍不住牙疼。” 黑啤也啧啧咂舌，仿佛也跟着牙疼起来，“还是我家铲shi官好，人实在，从来不跟网上那些猫奴学，今天还喂我吃炸鸡呢！外酥里嫩还多汁的大鸡腿，可好吃了。” 安歌默不作声跟他们并肩走着，到了分叉口，正好三条路，翼仔回家需要往左，安歌回家走中间，黑啤回家则要走右边。 黑啤问过明天的安排，就打着哈欠往家里跑，很快不见了踪影。 安歌则转身对翼仔说：“我去你家看看。” 翼仔嗷地跳起来，扑到安歌背上：“好呀好呀好呀好呀~喵~” 安歌灵活地挣开，一尾巴甩他脑袋上：“重死了！快点带路。” 翼仔就兴冲冲带着安歌回家。 叶凌云住顶楼十六楼，风华一期坐落在启东城南的乐景山脚下。为了不影响景观，所以楼层都不太高。 安歌跟着翼仔从阳台跳进去，穿过客厅，来到了书房跟前。 书房门是关上的，不过横向突出的门把手，对于猫来说太简单了，翼仔蹦跶两下就压住把手将门打开了。 安歌毫无心理压力地窜了进去，开始四处打量找线索。 这是间非常宽敞的房间，进屋一面墙和左右两边墙的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挤挤挨挨塞满了书。一眼扫过去都是各种犯罪学、犯罪心理学、变态心理学、刑侦学、法医学等等相关的书和杂志。 最里侧有张大书桌和文件柜，全都摆满了文件夹，量相当的大，不过叶凌云是个有条理的男人，文件夹都是分门别类放的，还加了标签，所以还是很好找的。 他现在觉得，做猫最大的好处就是，去别人家登堂入室也不会被当成小偷，甚至肆无忌惮翻东西也不会引人怀疑，连指纹都不会留下来。 翼仔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东张西望，“Clay哥你找什么呀，我帮你啊。” 安歌说：“嗯……他的工作电脑，随身带的手账本之类的有没有？” 翼仔想了想：“那些东西他睡前也会看，所以应该在卧室里。我试试偷出来好了……” 翼仔是行动派，说偷立马就转身了，安歌急忙叫住他：“等等，不着急，先看看文件柜。” 文件柜虽然有玻璃门，但没有上锁，他们稍微费了点工夫就成功打开了。 安歌的视线扫过几个标签后，落在右下角一个奇怪的标签上。 那上面写着：民俗学。 这个标签只有一个文件夹。 虽然说叶教授涉猎广泛，知识丰富，但在一堆跟犯罪多多少少相关的标签中出现一个民俗学，还是显得很奇怪。 他跟翼仔用爪子勾、用牙齿咬，费力地将文件夹弄出来了。 安歌先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张打印的人像，引入眼帘的一瞬间，系统提示突然跳了出来。 【你见到了不应存在于世的画面，请进行一次sc0/d2 San Check……D20=19，成功通过鉴定，扣除理智点-0 】 安歌呼出口气，虽然明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但遇到需要投骰子的情况还是会不由自主紧张。 同样的，翼仔也顺利通过，没有扣除理智点。他非常兴奋，呼呼喘着气摇着尾巴：“诶，我都没发现有这个，还是Clay哥厉害！你怎么知道的啊？” 安歌看着那张图像：“我猜的……” 他将前爪放在图像上面，那上面画着个头戴兜帽、身披长袍的人像，兜帽底下是一张惨白的面具，眼睛和嘴是三个尖角朝下的等腰三角形。 衣服则是明黄色的，袖子跟袍角都破破烂烂，摊开双手前伸，摆出了在向正对面看画的人布道的姿势，乍看毫无任何吓人的地方。 顺带一提，就连手指也全部缠绕着黄色布条，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属于“人类”的东西，无论皮肤、毛发，全都没有。 安歌说：“我接着翻？” 翼仔深呼吸两三次，然后说：“好的，我准备好了！” ……搞得安歌也紧张起来了。 再翻页时，是关于这个画像的说明。 【你了解到了不应存在于世的知识，请进行一次sc0/d4 San Check……D20=14，成功通过鉴定，扣除理智点-0 】 很好，安全过关。 翼仔也安全过关。 【哈斯塔：别名深空星海之主、无可名状者、黄衣之王。他最初是仁慈的牧羊人之神，后来却成为克苏鲁的死敌。 或许是因为他的本体被克苏鲁幽禁在遥远星空深处的缘故。 曾经有调查员召唤哈斯塔对抗克苏鲁的秘密崇拜者，并且成功的案例。 这一点倒是跟弑神者们比较像，以给外神添乱为第一要务，可以利用起来。】 这一段完全手写，笔迹清晰，一点发狂的迹象都没有。这应该只能说明……叶凌云对这方面的接触还不多，丧值掉得还很少。 翼仔看见牧羊人几个字，突然就懂了，“所以……所以你才会觉得，牧猫人这个称呼也可能跟这个神有关？” 安歌点点头。 翼仔叹气：“多读书果然是有好处的。” 安歌说：“就算不读书，听到他用这么与众不同的称呼时，也会觉得他很可疑吧？你不是因为这样才会专门提一下吗？” 翼仔嘿嘿笑起来：“Clay哥真懂我。不过我还真吓了一跳，叶凌云居然是弑神者的成员？他看起来明明挺正常的。” 他们在上一个模组里曾经接触过这个游戏内的组织，没想到这么快又遇上了。 安歌说：“应该不是，有一句写着：这一点跟弑神者们比较像，这种描述是第三方的视角。如果他是成员之一，应该会说跟我们比较像。而且他那么理智，还有闲心撩汉子，最多只是出于兴趣，对神秘学了解了一点点吧……” 他拿猫爪子拍了拍文件夹，忍不住嫌弃了一秒钟，“对神秘学有兴趣还不好意思承认，硬贴个民俗学的标签。不愧是装x大户啊……” 对此翼仔深以为然百分百赞同。 安歌接着往后翻，不出所料再度遭受精神攻击，两只猫勇敢而幸运地扛住了。 第三页则记载着叶凌云听说过的一些狂热崇拜者。 其中克苏鲁的狂热崇拜者中间，流传一种实行起来非常困难，而且非常血腥的召唤仪式。 名为九星连环大召唤秘仪。 叶凌云应该对仪式理解不多，只大略记载了三点： 第一，这个仪式需要在相当大的范围内进行，所谓相当大，是以公里为单位的； 第二，这个仪式需要献祭相当多数量的人类祭品，不能少于四位数； 第三，仪式的发起者也必须牺牲。 翼仔第一个反应是：“我靠四位数的祭品，要杀上千人？这仪式谁编出来的？蛇精病啊。” 第二个反应是：“九星连环？九？我们的铲shi官不就是九个人？” 安歌倒抽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所谓的九星，多半就是指这九个人……” 资料到这里就结束了，往后都是空白。 不过更麻烦的事则是，他们虽然抽出了文件夹，却没有本事将它塞回去。 安歌正纠结要不将文件夹塞进包裹带走，虽然情报已经全部被系统自动保存了。 好在翼仔得意地挺了挺胸：“Clay哥，我问你啊，要隐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啊？” 安歌眼前一亮，凑过去舔了舔布偶猫的粉红小鼻头，“你真是太机智了！” 布偶呜嗷嗷地叫着要把金渐层扑倒，金渐层往前一窜避开了，开始挥着爪子将更多文件夹勾出来放到地上。 翼仔也只好去帮忙。 叶凌云终于被莫名的危机感和可疑的响动给惊醒了。 他出了卧室，看见书房门开着，还以为有小偷，立刻转身去工具间拿了根撬棍。 然后，全副武装的叶教授呆呆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在满地凌乱文件夹上面欢快打滚的猫主子，就只剩摁着额头叹气了。 “迟早炖了你！”叶凌云恶狠狠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喵苏鲁里的“牧猫人”身份其实跟普通coc的“守秘人”是一样的，也就是游戏的主持人。 这模组里改动了一下下otz 第122章 猫炖锅 第二天, 安歌休息够了，就开始趴在客厅墙壁最高的猫搁板上，开始整理思路。 第一个晚上, 当铺老板死了, 老咸鱼变回了普通猫。 那之后隔了一天的第三个晚上, 张小明也死了, 咚咚也变回了普通猫。 如果规律不变, 今晚应该可以安全度过, 但明晚就不知道是谁出事了。 会出事的迹象就是被女鬼缠上，不过这期间不可能让玩家坐以待毙，应该可以做点什么才对。 不过归根结底，最重要的依然是在有更多人牺牲之前，尽快找出凶手, 阻止这什么仪式的进行。 至于找到凶手的线索……持有诅咒物品的人可以排除, 死去的人可以排除，他们只需要在剩下的六个人里找到真凶。 比起警方的大海捞针，已经容易了太多了。 那么谁会是凶手、以及策划这个中二召唤仪式的幕后黑手呢？安歌认为可以排除的人还包括王宝麟跟叶慈。 实在是前者太蠢，后者太心软, 做不出来这种事。 安歌正在思考着, 突然听见浴室那边传来动静, 隐约还有猫叫声：“喵唔~Clay哥~” 听声音很是虚弱。 安歌脑子里嗡地一下炸了，飞快跳下去，冲进浴室、跳上窗台、后脚蹬开窗户，“怎么了？” 布偶猫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他眼中, 慢吞吞地跳进屋子里，还没走出浴室就噗通趴在地砖上，有气无力吐出半截嫩红舌头：“他把我给炖了……” 安歌没听懂：“啥？” 他一边听着布偶猫絮絮叨叨抱怨，一边绕着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 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更没有被奇怪的能量诅咒啥的缠上。 他就坐在布偶脑袋的正对面，不耐烦地摇了摇尾巴，“发生了什么事？别吓我啊。” 翼仔委屈巴巴：“叶凌云那个鬼畜，早上拿出一口炖锅，要我躺进去。” 安歌怔住：“什么锅？” 翼仔：“就炖锅啊，不锈钢的，大家用来炖汤的那种炖锅。” 安歌：“那你同意了？” 翼仔继续委屈地眨巴眼睛，布偶猫水汪汪的湛蓝双眼这样看着他，实在是杀伤力巨大：“其实我心里是拒绝的，可是身体不由自主就跳进去了……” 安歌：“猫、猫的本能，不怪你。之后呢？” 翼仔：“之后他好像也搞了个小型召唤仪式，把我连锅一起放在大桌子上，周围点了一圈蜡烛。他还念了堆奇怪的发音，大概是什么咒语吧。然后我就见到了锅仙。” 安歌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锅仙？” 翼仔的理由非常充分：“用笔写字招出来的是笔仙，用小碟子和字母板招出来的是碟仙，那用猫锅招出来的不就是锅仙吗？” 安歌：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翼仔：“叶凌云居然想到用这种办法找凶手，我看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金渐层嫌低头说话麻烦，也趴在布偶身边，扭头看他，“你真的听见他是在问凶手？” 翼仔愣了愣：“没、没听见。他没问出口，而且我也受影响了，在锅里恍惚了一下，回过神就见他叹着气吹蜡烛，然后把我扔锅里就不管了。不过他这么一折腾，我莫名其妙挺饱的……” 安歌：“……饱？难不成你把锅仙吃了？” 翼仔害羞低头：“可、可能吧。” 安歌：“……怎么什么都敢吃。” 翼仔委屈巴巴：“又不是故意的……回过神就饱了。” 安歌：“没有哪里不舒服？” 翼仔使劲甩脑袋：“完全没有！我现在感觉贼好，能把那只大老鼠给打趴下。咦，不对，Clay哥，难道你刚刚在怀疑叶凌云？” 安歌面无表情抖耳朵：“除了已经死掉的，和现在被鬼缠上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有嫌疑。” 翼仔眨巴眼睛：“因为童晶晶会把凶手留到最后杀吗？” 安歌伸出爪子，却发现他比不出个一，索性继续伸过去，拍了拍布偶毛茸茸的脑袋，猫咪很惬意地眯了眼让他拍，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跟小火车似的。 “你说对了一半。”安歌补充说，“童晶晶应该是被控制了，她现在并不知道凶手是谁。而且以她的个性来看，如果知道，她一定会先杀凶手。但是，策划这一切的人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他用了什么办法，让凶手留在名单最后，他才能够利用死者的怨恨杀光九星。” 翼仔：“……虽然细节没搞懂，不过九个铲shi官里，死在最后的那个就是凶手了对吧？” 安歌点头，“我们这里五只，还有那两个脱团独自行动的，七个铲shi官里，虽然说程度不一样，不过都有嫌疑……” 他说着说着突然收到提示，从包裹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一眼，改口了：“……六个铲shi官有嫌疑。” 翼仔紧张起来：“怎么了？谁中招了？” 安歌把游戏助手打开给他看，是小雨发来的消息。 颜凌菲雨：王宝麟是个大笨蛋！大哭.jpg 颜凌菲雨：玉镯是他买的！个蠢货被人骗了，花了三万！猪都比他聪明！ 颜凌菲雨：女鬼出来了，现在一直牵着他的左手TAT 我该怎么办？ 颜凌菲雨：对了你别告诉亚当我有找过你哦~ 翼仔：“看到王宝麟还是这么蠢我就放心了。” 安歌：“他是专职负责卖蠢的吧。” 他边吐槽边用爪子给小雨打字：“你能拿到玉镯吗？先偷出来，我们来想办法。” 颜凌菲雨：我能拿到，他伤心死了，把玉镯扔在客厅里就去卧室躺着生闷气了。但是我叼不动！涕泗横流.jpg 安歌跟翼仔面面相觑：忘记了那只猫个头太小。 Clay：我和翼仔可以来帮你，不过这样就瞒不过亚当了。 颜凌菲雨：谢谢你Clay，我再想想办法吧…… 安歌默默在心里皱眉，亚当到底是什么来头，颜凌菲雨竟然怕他怕到放在自己生命安危之前。 他只好歪着头想出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Clay：你有驱邪灵符、圣灵符之类试试包住玉镯，可能有点用。 颜凌菲雨：我不敢TAT 其实我也想这么试试，可是亚当说搞不好会激怒童晶晶。 翼仔也凑过来跟他脑袋贴脑袋看交谈记录，忍不住说：“Clay哥，别管她了吧。反正她也不听你的，只听那个亚当的。” 安歌摇了摇头：“我想管也没招，你问问黑啤，他那边有没有情况。” 翼仔说好的，去跟黑啤联系。安歌则将关于黄衣之王、九星连环大召唤秘仪的情报分享给亚当和小雨。 虽然昨晚跟亚当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不过显然双方都默契地选择了略过不提，继续为了生存而合作。 所以亚当很快回复了他。 黑太子亚当：谢谢你的情报。 黑太子亚当：我这边没有异常，我将宋逸生的手机藏起来了，他找不到的。 黑太子亚当：小雨遇到了状况，它的铲shi官是下一个牺牲者。从老咸鱼跟咚咚的死期来判断，征兆是成对出现的，所以应该还有一个铲shi官身边出现了迹象。 他说的迹象明显就是童晶晶。 张小明戴着她的项链，她就骑在脖子上； 王宝麟买了她的手镯，她就牵着王宝麟的手。 手机的所有者没有出现征兆，那么，剩下的只有那个真皮女包了。 Clay：我们这边也没有出现迹象，那应该就是施丢丢和南宫二狗当中的一个遇到了。 施丢丢是暹罗猫，她的铲shi官是个会计。南宫二狗则是那只波斯猫，他的铲shi官是机械厂的工人。 亚当：他们拒绝跟我们联系，我打算今晚去集会试试能不能遇到，另外，我这里有一台无人机，可以大范围搜索，希望尽快找到他们。 无人机？安歌眼前一亮。 暂时跟亚当道别后，安歌继续摆弄手机。 Clay：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启东市赚了一个亿？ 翼仔：记得呀，四个人分的，我们只有五千万。感谢王宝麟！ Clay：我刚刚看了下，好像账户可以使用，所以我X宝买了四台无人机。 翼仔：！哇那我们一起玩无人机吧！狗头.jpg 说机不说……算了不跟小朋友斤斤计较。 两只猫正耳鬓厮磨地说着，突然听见有人进屋，安歌听出来是叶慈，就淡定地把手机藏了起来。 叶慈找了一圈，在浴室里发现了两只猫，一下子变了。他怒发冲冠地指着布偶：“你你你这个流氓！给我滚下来！” 原来翼仔为了方便看手机，不知不觉整只猫都压到了金渐层的背上。 看上去就很有点少儿不宜。 难怪叶慈气得够呛，边斥责边上前“抢救”自家金渐层。 布偶见身下的猫要被拖走，下意识张口就咬住了金渐层的后颈皮。 安歌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觉得后颈一股酸麻感猛烈传遍全身，四肢都没了力气，不由自主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喵~” 叶慈又不忍心打猫，又不敢生拉硬拽，听见自家猫儿子委屈巴巴地细细叫着，急得耳朵都红了，扭头朝客厅吼：“叶凌云！管管你家臭流氓！” 叶凌云不紧不慢踱了过来，看见两只猫交叠，只是扶着眼镜笑了笑：“这傻小子，公母都分不清吗？” 他看叶慈快要濒临怒火顶点了，不敢接着逗，上前轻轻捏了下翼仔的嘴巴，手指伸进去撑开，把两只猫分开了。 翼仔嫌弃地呸呸吐了几下：“Clay哥~这个男人好恶心，把手指头伸我嘴里了。” 安歌觉得全身发烫，又热又软，气得扭头朝他吼：“你有资格说别人？！” 翼仔歪脑袋：“咦？” 安歌：……严打了就当我刚刚已经开过车了吧。 第123章 翼仔趁火打劫 叶慈是趁着午休回家拿摔坏掉的玉镯的。 因为叶凌云说他认识手艺一流的工匠, 可以将镯子修复得看不出瑕疵。 对叶慈来说，还好他中午回来了一趟，见到了叶凌云家的小臭流氓是如何欺负他宝贝猫儿子的。 接着就是祸及监护人, 叶凌云被骂得狗血淋头。 在讲台上永远风度翩翩从容不迫的叶教授, 在叶慈痛骂的全程中不敢有半句辩解, 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而后叹着气把布偶托着腋下抱起来, “我这就回去把他关笼子里。” 翼仔一惊, 在叶凌云手里扭来扭去地挣扎, 喵呜喵呜哀嚎：“不要啊~~居然敢把我关起来，你这个鬼畜攻！讨厌！我还要玩无人机呢！喵嗷嗷嗷嗷~” 安歌：……这孩子已经当猫当得乐在其中了。 叶凌云还是把翼仔带走了。 等叶慈去上班以后，安歌叫来了黑啤。 两只猫跑进叶凌云家里，费了一番力气，把翼仔从笼子放了出来。 黑啤还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被关笼子了哈哈哈哈哈！” 翼仔嘤嘤嘤地窜了出来, 后腿一蹬, 将奶牛猫踢到一边。然后关心地问：“对了，Clay哥，我们要怎么收货啊？” 安歌胸有成竹的样子：“我都安排好了，我们先回去。” 三只猫穿过客厅时, 安歌的视线落在开放式厨房里, 巨大流理台上放着的炖锅上。 银色的不锈钢炖锅周围还围着一圈蜡烛, 应该是叶凌云还来不及收拾的召唤仪式现场，也可能压根没打算收起来，而是准备回来再试试。 尤其他还直接在锅底下压了张便签纸，写着一串奇怪的音标。 翼仔看见了, 仿佛也被唤起了不好的记忆，哆嗦了一下：“我们走……” 安歌却朝着那口锅走近了。 翼仔弓起背，紧张兮兮地嘶嘶叫：“Clay哥，别去啊。” 安歌歪着脑袋想了想，将那张便签纸扒拉出来。便签纸上面只有成串的音标，没有文字。 多半因为叶凌云也不认识召唤用的什么文字，所以用了偷懒的法子，根本不管内容，只要发音对就行了。 “叶凌云用你进行召唤仪式却失败了……其实应该算成功的，但没想到被你中途截胡给吃掉了，所以他什么都没得到。” 安歌说，“也就是说，换只猫进行仪式，召唤锅仙，应该可以得到……和案件有关的消息。你们不觉得这个仪式值得试试？” 翼仔跟黑啤一起摇头。 黑啤的理由很简单：“绝对会掉丧的！” 难得翼仔不反驳，而是连连点头：“我不想要Clay哥遇到危险，可我代替又没用……对了，黑啤你去锅里。” 黑啤全身炸毛：“诶？？？哪有你这样欺负小孩子的！” 安歌说：“别吵了，黑啤万一掉丧也很麻烦，还是我最合适。” 毕竟他有金手指在手…… 既然安歌坚持，翼仔当然就顺从了。 至于黑啤的意见？他乖乖听叔叔们的话就好。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点燃蜡烛。 三只猫轮流试了一下，叶凌云家里设备齐全，雪茄点火器、普通打火机以及火柴一应俱全。 但是这些工具都是在难为猫主子的爪子。 还是翼仔最先放弃尝试，说：“我有个好主意。” 接着闭上了眼睛。 过了没多久，突然睁开眼，怒气冲冲地斥责了一句：“你脑残啊！想都不要想！” 黑啤吓了一跳，直接蹦下了流理台。 安歌猜到了翼仔的想法，不得不认同，目前最简便省事的办法，当然是请火之元素使·恶魔吞噬者·锅仙克星·梦世界毁灭者.尤格使徒的噩梦·越子墨·里·会行走的蹭得累出来点蜡烛。 最困难的部分则是如何快速有效地哄好这位难伺候的大少爷。 看着瞬间变脸，冷酷地注视自己的大少爷，安歌采取了速战速决。 金渐层把布偶扑倒了。 布偶嗖地从金渐层身下窜开了，一边气得喵喵大叫：“你干什么？啊？干嘛突然碰我？讨厌死了！” 安歌：“帮我点蜡烛就不碰你。” 布偶：“喵喵喵？你tm在逗我？我是佣人吗？没事的时候放一边，有事叫来点蜡烛？想都不要想！” 金渐层再接再厉扑上去，毛茸茸的脑袋顶着布偶的脑袋磨蹭，“真的不行吗？” 布偶炸着毛跳下流理台：“别碰我！听不懂是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很重要，拜托帮个忙。”金渐层锲而不舍地继续追。 “我不！我就不！”布偶果断转身就跑。 两只猫在屋子里你追我赶、上蹿下跳。 只留下奶牛猫一脸懵逼跟着两只猫的动作，脑袋一会儿转到右边，一会儿转到左边。 叔叔们怎么突然不干正事玩起来了……？ 猫的体力虽然好，但跑了一会儿还是热起来了，布偶尤其毛厚，下意识张着嘴吐着舌头散热。 他在客厅一角的猫柱顶上停了下来，神色傲慢：“算了，既然你诚心诚意求我帮忙，我也不是非拒绝不可。” 捧两下就抖起来了。 安歌默默在心里吐槽，利落跳到他身边：“说吧什么条件。” 布偶：“……这句话应该等我先说！不过，是有条件的。” 安歌：“……说吧什么条件？” 布偶猫邪魅一笑（别问怎么看出来的），凑近金渐层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 金渐层脸色一沉（同样别问是怎么看出来的）：“变态！不要脸！” 黑啤：“咦咦？怎么了怎么了？” 布偶：“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我条件只有这些，不行就算了。” 金渐层大怒：“这叫做只有？你简直趁火打劫！” 布偶傲慢抬头：“我就是趁火打劫啊，怎么样？总之没得商量，你就说行不行吧。” 金渐层咬咬牙：“最多……还有……”他也凑近布偶耳朵边上低声说了几句。 布偶冷嗤：“你当打发小处男呢？” 金渐层只好再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那再……还不干就算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布偶慢条斯理舔了舔爪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成交。” 可怜牛奶猫仰着黑白相间的小脑袋瓜，仰得快脑缺血，整颗头晕晕的：“什、什么就成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人的世界好深奥……” 两只大猫一前一后跳下来，金渐层跳进锅里，黑啤急忙跟着跳上流理台：“要开始仪式了吗？我做什么我做什么？” 布偶：“小孩子别捣乱！” 金渐层：“你来照着便签上的音标念。” 黑啤哦！了一声，叼着便签纸蹲到蜡烛圈外面。 布偶则伸出左前爪的爪子尖，只在蜡烛芯上轻轻刮了一下，火花立刻燃起来。 他快速将所有蜡烛都点燃，又被安歌以怕他再吃掉锅仙的理由驱赶着退到了三米开外。 布偶黑着脸退开了，只警告了一句：“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安歌深深觉得，越子墨·里是不是偷偷看了几本奇怪的言情小说。 等唯一的不安定因素推开，安歌在锅里盘成一团。老实说躺在锅里有一种特别让猫宁静安稳的感觉，类比如同人类躲在被子里。 他尽量放松，然后对黑啤点点头，示意他开始念咒语。 黑啤清清嗓子开始念了：“喵嗷~~~~~” 金渐层&布偶&奶牛猫：…… 金渐层&布偶&奶牛猫：一不留神忘了猫只会喵喵叫了！ 黑啤：“叔叔……怎、怎么办？” 布偶：“来都来了，就这么念几遍试试吧。” 黑啤硬着头皮念：“喵嗷嗷嗷~~喵呜呜呜~~喵啊啊嗷嗷~~” 安歌几乎忍不住从锅里跳出来，实在太难听了。 然而就在他当真要忍无可忍制止黑啤的魔音灌耳时，眼前突然一黑，身体骤然一沉。 他进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周围漆黑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三倒四地旋转。 眼前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它们稀疏而真实存在，如同一群萤火虫从黑暗里飞了出来，朝着远处飞去。 安歌身不由己地被拖拽着一起飞行向前。 四周黑暗不断变化着，唯有眩晕感一如既往不变。 他无法动弹，甚至无法清醒，在一种迷蒙得像是困顿、又像是酩酊大醉的茫然中，被动地接收着周围的信息。 有什么东西在絮絮低语。 星光从黯淡的宇宙空间进入大气层，地面一片漆黑，连灯火都驱不散那浓厚的黑暗。 它们有目的地冲向某个特定的位置，速度突然间风驰电掣，安歌又感觉到了下坠，下坠的尽头有一具尸体。 那尸体全身破破烂烂，摆出和叶慈电脑里现场照片同样的姿势，痉挛似的双手、扭曲的身体，可见死前曾经经受了多么痛苦的折磨。 然而女尸的脸却突然转过来，完好无损没有刀口，却呈现出腐败的青黑，她对着安歌嘻嘻笑了起来，仿佛在嘲弄一般。 强烈的失重感让安歌猛然惊醒过来。 锅周围的蜡烛已经熄灭了，黑啤把下巴搁在锅边上喵呜喵呜叫着。 锅里特别挤……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布偶也跳进来了，两只猫满满当当填满了一口锅。 安歌：“你、你跳进来做什么？” 布偶猫忧心忡忡舔舔他，“你一直不肯醒，我担心你呀……嗝——” 舔着舔着还打了个饱嗝。 安歌：“又、又被你吃了？” 布偶猫点点头，舔了舔嘴巴：“从来没见过这么主动的食物。” 锅仙：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掀桌.jpg 布偶猫可能也觉得自己闯祸了，低着头钻他怀里拱了拱，不敢吱声。 还是黑啤勇敢地说：“要不我来试试吧。” 安歌：“不行，会掉丧。” 黑啤说：“我不怕！冒险是美德！让我来嘛让我来嘛让我来嘛~~喵嗷~~” 好吧他说得对，安歌同意了。 黑啤兴冲冲跳进锅里，安歌再度被越子墨·里敲诈签下丧权辱国条例后点燃蜡烛。 之后他负责念咒语，布偶猫依然避开到三米开外。 念了三遍后，房间里突然气温骤降，仿佛空调突然调到了零下一样冰寒刺骨。 第124章 猫灵媒 仿佛呼吸都有白雾从口鼻飘出来, 厚实皮毛也挡不住的寒意，让安歌哆嗦了一下。 他警觉地打量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鬼影, 反而是桌上的炖锅突然咣当咣当晃动起来。 他担心黑啤出事, 正想过去看看, 却被翼仔叫住了：“Clay哥, 没事的, 刚刚你也是这样, 我才没忍住扑过去了。” 所以现在换成黑啤就可以心安理得看着了吗…… 安歌觉得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但是形容不出来。 炖锅晃动了一会儿就停下了，没等安歌松口气，突然比之前更加剧烈十倍地晃动起来，几乎像是发疯一般, 要脱离桌面一般, 从锅里隐约传来黑啤细微的呜咽声。 但即使这样，黑啤还是没醒。 他实在忍不住了，才动了一下，想要过去弄醒黑啤, 翼仔已经蹦跶着跳回流理台, 再度把安歌压住, 安抚似的舔着猫耳朵尖：“没有危险，Clay哥别担心，不要再浪费这次机会了呀。” 安歌明白他说得对，但还是难以避免会担忧, 又有一点不安。 翼仔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和沉稳的？ 说直白点，就好像黑啤的安危丝毫不被他放在心上似的。 虽然说他对安歌的担忧溢于言表，甚至不惜中途打断仪式，也不愿意安歌遇到意外。被人这样牵挂、担忧、关心，不应该再有别的奢求了。 但他对安歌的好，和对旁人的冷漠凉薄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让安歌感觉到违和。 这不应该是个正常人的反应。 或者说，安歌见识少，没见过同一个人身上，割裂得这么鲜明的态度。这不是推给人格分裂就能解释的现象。 因为人类除了爱情，还会有同理心，还会有……人性。 安歌明明记得，最开始认识翼仔的时候，他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也顾不上多想，伴随炖锅的疯狂晃动，室内温度越来越低，蜡烛突然间全部熄灭了，他眼睁睁看见炖锅外面都开始结霜。 一条惨白的影子从锅里飘出来，安歌一着急，又想从布偶猫底下冲出去。然而布偶眼疾嘴快，在他真的付诸行动前，低头咬住金渐层的后颈皮。 安歌：……卑鄙！ 翼仔：嗯我是Clay哥最心爱的baby！ 丧失行动力的安歌眼睁睁看着那条影子渐渐加深颜色，轮廓越来越清楚，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人形。身披长袍、头戴兜帽、两手拢在袖筒里。 脸孔没有成形，只有一团模糊的雾气。 它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没人听得懂。安歌尝试着开口问：“你知道是谁杀死了童晶晶吗？” 人形的上半身稍稍往后仰，轻轻震动起来。 伴随诡异的音节，不知道为什么，安歌就觉得它是在哈哈大笑。 安歌皱着眉，这人形的反应让人很不愉快，仿佛是在嘲笑他问了可笑的问题似的。 ……或者说，问了错误的问题。 然后它摊开两手，做了个摇头的动作，紧接着就消失了。 人形消失后，室内温度也突然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的冰冷刺骨是假的一样。 翼仔也终于松口，不再叼着金渐层不放，朝着消失的人形嘶嘶地吼：“傻笑什么啊，吃了你哦！” 安歌已经窜了出去，探头查看锅里的黑啤。 黑啤几乎冻僵了，体温低得吓人，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神涣散：“嘤嘤嘤还以为要死了……” 金渐层脑袋凑近了，安慰地舔了舔牛奶猫，“掉了多少点？” “运气好，只扣了两点……你走开啦！” 黑啤抱怨的当然不是被猫舔了，而是布偶一个劲地挤进来，挡住了金渐层舔他的所有路径，还一脸慈爱地说：“冻坏了吧？叔叔给你暖暖。” 黑啤几乎翻白眼：“你好重……该叫铲shi官给你节食了！” 最后，黑啤蹒跚着趴到沙发上，金渐层和布偶一左一右夹着他给他取暖，耐心地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 一开始跟安歌遇到的情况是一样的，接着他以陨石坠落般的速度砸在尸体上面，再回过神时，仿佛自己变成了受害者。 一个男人压在他身上施暴，手中的刀具闪烁着银光，手起刀落，一次次扎进鲜活柔软的肢体中。 他感觉到四肢百骸传来没有尽头的剧痛，听见男人疯狂而兴奋的喘息声，还看见了黑暗中偶尔闪现的扭曲面容。 安歌打断他：“看清楚脸没有？” 黑啤边哆嗦边摇头，“但是！我能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 安歌怔住：“旁边有人？” 凶手难道不只一个人？ 黑啤抖得更厉害了：“是的，有……有人在看！” 那时候他身体的疼痛已经停止了，伤害他的男人不见踪影。他被外力所控制着，往左边转了下头，就看见黑暗里有个人的轮廓静静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发不出声音——或者说，童晶晶发不出声音。 但黑啤还是听见了一些模糊的、伴随血泡咕噜咕噜炸裂响起的嗓音。 安歌接着耐心问：“你觉得她像在说什么？” 黑啤边打着摆子边努力回想：“大概是：唧……唧……”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翼仔脱口而出。 黑啤蔑视地扫他一眼：“命都快没了，她还有闲心念诗呢？” 翼仔缓缓点头，“说得也是，所以应该是……唧——有——九——救！救救我？她在求救！” 安歌沉声说：“也就是说，在现场的不只一个人，除了凶手，还有目击者……问题是这一点叶慈跟叶凌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确认不了是谁。” 翼仔就继续问：“小黑啊，你有没有看清楚另一个人长什么样？” 黑啤：“……那个人离得很远，能看见是个人就不错了，而且他没看多久就走掉了。” 再后来，他就被弄醒了。 安歌突然发现了漏洞：“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从头到尾没靠近过你，就直接走掉了？” 黑啤点点头。 安歌恍然大悟。 他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 黑啤恢复得很快，以不逊于布偶的速度跳下沙发，“嗷嗷嗷嗷~无人机！” 相比之下还是翼仔更擅长抓重点：“Clay哥，你发现什么了？” 安歌：“还没想通，有点事需要确认，我们先去确认。” 然后他们一路跑回了叶慈所住的居民楼。 过了几分钟，有辆小面包车直接开到楼下，三个年轻男女从车里出来，摁响了门铃。 安歌打开楼下电子门，他们也丝毫不惊讶，从车里抱了几个超大纸箱子上楼。 但他们没有在八楼叶慈家门口停下，而是直接上到了顶楼。通往楼顶的门没有锁，他们就将无人机全部送到顶楼，边轻松聊天边开始组装测试。 有猫咪跑来围观，一个扎马尾的年轻女孩呀地叫了声：“哇！是布偶！” 明显是她上司的短发女孩扭头看了一眼，手里动作没停：“先干活，干完了随便撸。” 三人中唯一的小伙子则啧啧叹气：“这些有钱人都神叨叨的，完全搞不懂想干啥。” 上司又扫了他一眼：“只要我们做的事没有违法乱纪就行了。其它事跟我们无关。” 马尾女孩嘻嘻笑着：“我猜是几个社交恐惧症想玩玩具而已，所以从头到尾不想见人，只需要我们调试好机器就行了。说不定他们现在就躲在屋子里等着呢，我们一走他们就跑来摸玩具了。” 所以说女孩子的第六感真是惊人，三只社交恐惧猫确实就在旁边等着呢。 员工们调试好了四台最新款无人机，放好四部遥控器，以及配套的四个用于查看监控画面的平板，还有其他一些客户要求的配件，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客户，之后就等着。 安歌跑到人类看不见的地方取出手机，点击了确认收货。 短发女孩也很快收到了消息，笑了笑：“真是爽快的客人。收到钱了，我们走吧。” 那男孩走在最后，“反正他都确认收货了，要不……” 两个女孩同时出手，短发女孩一巴掌抽他后脑，马尾女孩一巴掌抽他背上，厉声斥责：“少动歪脑筋，缺不缺德啊！” 男孩讪讪地走了。 等大门关上，安歌上前去，叼了根木棍卡住门锁，确保其他人上不来。 黑啤已经欢呼着跑去蹭流光溢彩的无人机。 安歌则跟翼仔做解释：“我找了家同城的店，订制了全套设备，并且在总价基础上多支付30%的服务费，请他们派人按时送货、并且组装调试完毕再走。所以这说明了一个道理……” 翼仔：“移动支付万岁！他们打死不知道客户其实是只猫~” 安歌愣了愣，接着面无表情地改口：“所以这说明了两个道理，第一，移动支付是伟大的发明；第二，有钱能使人为猫服务。” 翼仔：“咦，可是就算没钱，人类也非常乐意为猫服务呀。” 安歌：你这个杠精= = 总之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三只猫开始学习用爪子摁着触摸屏，来控制无人机的飞行。 模组里的无人机科技要比现实里稍微领先一点，防水防撞，X型的机体通体银光闪闪，四角螺旋桨是隐藏式的，看上去有点UFO的感觉，飞行噪音几乎没有。 而且无人机本身承重能力为五十公斤，遥控器的信号范围半径超过二十五公里，配备的摄像头能从八百米高空拍摄清楚地面一只蚂蚁的触须，另外，无人机中甚至还配备了红外探测仪。 除了必须接受《民用低空飞行物管制协议》的管理，其他性能快赶上军用了。 安歌另外还订制了四个吊篮，可以悬挂在无人机底下，这样猫们还能利用无人机作为交通工具，省掉了在路上跑来跑去的烦恼。 至于总共花费…… 安歌随口说了句：“没多少，不到三十万。” 说完愣了愣，竟然不知不觉装了回土豪。 另外，事实证明他订了四台机器是非常明智的。 因为没到半个小时，他就从遥控器附带的镜头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操控的无人机撞到了两公里开外一栋楼的外墙上。 虽然银色X晃荡了两下，勉强稳住了身形，但没过多久，又卡进了楼顶广告栏底下的钢筋之间。 等挣扎出来时，全新的机器已经拥有了伤痕累累的战场成色。 看到飞回来的破烂时，黑啤和翼仔都有些不忍直视。 黑啤还胆战心惊地说了句：“Clay叔叔开车的话，我、我是绝对不敢坐的。” 翼仔心有戚戚地点头：“我也……”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强烈的求生欲救了他。 他扫眼看了一下周身被低气压萦绕的金渐层，立刻改口：“我不同意，Clay哥明明是最好的！” 安歌索性甩手不干了，凑过去看平板上连结、放大的无人机拍摄画面：“那就交给你们两个吧，咱们有两个任务，第一，先将几个铲shi官的地理位置确认一下。第二，找到施丢丢和南宫二狗。” 金渐层化身监工头目，优雅地蹲坐在平板跟前舔爪子：“行了，快去干活吧。” “遵旨喵~”布偶和奶牛猫大喊一声，各自趴在一台遥控器跟前开始干活了。 如果这科幻的一幕被谁看见，估计会惨叫着“救命！猫要征服世界了！”然后转身逃跑吧。 第125章 违反规律 一对老年夫妇手牵手坐在花园里遛狗和小孙女。 正是下午最安静的时候, 大部分年轻人都在上课和工作，小区里树荫浓密，蝉鸣悠长, 显得格外安静。 突然间, 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打破了静谧气氛, 小孙女也奶声奶气地叫起来：“蝴蝶——蝴蝶——”一边指着半空中银色的飞行物。 老先生和老太太各自扶了下老花眼镜, 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那个奇怪的物体, 老先生疑惑地摇摇头：“不是蝴蝶啊。” 老太太呵呵地笑了：“是风筝。这年头, 风筝都做得奇形怪状，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 银色的“风筝”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绕到了老人们看不见的大楼背后去了。 黑啤早就失去了碰到新玩具的新鲜感，一边操控机器顺着指定范围飞行，一边哼哼唧唧地抱怨着。 翼仔也劝他：“这么大小区找两只猫, 有点大海捞针啊。要不我去碰碰运气。” 安歌伸着爪子, 一直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听到这里终于大发慈悲：“不用，差不多了，先撤回来吧。” 两个孩子发出欢呼, 飞快召回了无人机, 然后将遥控器推了出去。 “手……不对爪子都快抽筋了。”黑啤嘟哝着, “叔叔，我们这么做应该有点用吧？” “嗯，相当有用。”安歌拍拍奶牛猫的头，示意他们过来看。 平板上显示的是一张奇怪的简笔画。 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条上串着几个扁圆、三角和叉叉。 黑啤左看右看, 迟疑地说：“这个画的是……毛毛虫？” 翼仔笃定地说：“是四处飞溅的流星。” 安歌：“……都不是。” 黑啤：“那……是扔出去的蛋糕？” 翼仔：“是奇形怪状的小蝌蚪找妈妈？” 安歌索性不理他们，直接调出了另外一个图层，这些线条就覆盖在上面，然后开始解释：“根据对小区整体的观察，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他伸出爪子尖，轻轻点了点地图最南边，在那里他画了第一个叉，“这里是风华三期的烂尾楼，也就是童晶晶遇害的地点。” 从那个圈往左上，也就是西北方向一段距离，他又画了一个叉，“这里是当铺，也就是第一个铲shi官死亡的地点。” 从这里再往正北方一段距离，则是别墅区，他画了第三个叉，“而这里，是张小明的家。” 之后往东北方向，距离比之前要长很多，则是王宝麟的家，黑啤的铲shi官胡忠的宿舍则从王宝麟家再往东北延伸一段距离，已经抵达了风华一期边缘地带。 此外，距离这几个地点有点远的东南方向，则分布着叶慈和叶凌云的家。 安歌将这些点连起来，形成了一个奇怪的不规则长条形状，将风华一期和部分小区外散落民宅，以及风华二期的一部分都包围在其中。 只是原本从张小明到王宝麟，以及黑啤的铲shi官胡忠到叶慈之间应该画直线，这样的话这个长条形在左上跟右上方就各缺了一大块，但安歌画的是弧线，将缺的部分给补足了。 他看两只小猫迷迷糊糊不明白，继续耐心解释：“我在锅里时产生幻觉，仿佛穿透大气层落地。在落地前，曾经看见地面上亮着灯，但是，有一片区域是漆黑的，那片区域大概就是现在画出来的形状。” 翼仔突然听懂了：“原来如此！这么说，我们不知道的那两个地址，就应该在……” “对，一处在张小明和王宝麟之间，另一处在胡忠和叶慈之间。” 翼仔继续问：“可是，这样一来还有个问题，亚当也住别墅区，Clay哥，你为什么不将他住的位置画进来？” 安歌说：“我猜这也是个用来迷惑人的陷阱。别忘了，亚当的铲shi官不住别墅，他的家在小区里别的地方。” 翼仔恍然大悟。 黑啤则更细心：“叔叔！我看懂了，画叉叉代表这个人已经死了，画圈圈代表还活着，那画三角形代表什么呢？” 安歌面无表情：“代表这个圆圈画得不够圆。” 黑啤：“……哦。” 你们对猫爪子要求太高了！ 翼仔急忙转移话题：“所以，要找南宫二狗和施丢丢就不用漫无目的乱撞，去这两片区域找就行了吧？” 安歌笑了笑，神色颇有点自得，“不用这么麻烦，还有一点你们没发现吗？” 布偶奶牛一起摇头。 安歌就耐心解释：“从第一个受害人开始，事发地点距离命案现场呈现越来越远的趋势。我测过它们到命案现场的直线距离，没有任何两个地点距离是相同的。” 而且严格遵循着规律，首先是当铺最近，其次是张小明，之后王宝麟远了许多，更远则是胡忠…… 所以最后这个长条形，乍看有点像蜻蜓翅膀，翅根是童晶晶的死亡地点，而翅膀尖梢、最远的位置，则是……叶凌云的家。 黑啤羡慕不已：“哇那翼仔叔叔好安全啊！好羡慕好嫉妒啊！” 翼仔却晃了晃尾巴：“不对啊，Clay哥，我们不是推测过，为了完成仪式，凶手应该是最后一个吗？难道凶手是叶凌云？那个装逼犯虽然很讨厌，可……可强奸杀人这种事……不至于吧？他不还是个基佬吗？童晶晶是女孩子吧？” 黑啤：“双性恋了解一下？” 翼仔一脚把他蹬开了。 然后忧心忡忡地凑过来：“Clay哥，我不是怀疑你的推理啊，我只是觉得……会不会有别的解释？” 安歌点点头：“我也同意你的意见，很可能还有别的解释。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就是死亡顺序是在按照距离远近发生的。所以我们要找的范围就小了。” 他点点地图上面，别墅区到王宝麟家之间的区域，“王宝麟后面是胡忠，胡忠还没有出现迹象，说明有人在他之前出现了征兆，那么南宫二狗和施丢丢其中一个，家就在这片位置。” 黑啤摩拳擦掌凑了回来：“好！那我们接着搜！” 翼仔把他一巴掌按趴下：“你用无人机贴着窗户找吗？小心被打下来，还是猫过去比较不引人注目。” 安歌认为他说得对，“黑啤你留下，负责空中支援。” 黑啤尾巴毛顿时炸开了：“为什么是我！你们真当我是小孩子需要保护吗？” 翼仔：“醒醒，我肯定是要去现场的，我嗅觉最灵，能省好多事。然后我们也必须留个空中支援，不留你难道留Clay哥吗？” 黑啤的眼神溜到了天台上唯一一架磨得斑驳掉漆惨不忍睹的无人机上，沉痛点了点头：“明白了，交给我吧，我一定好好干！” 安歌：……好气啊，可是还得保持微笑。 分好工以后，他们先跑到叶慈家里，将定时喂食器剩下的口粮都扒拉来吃掉了，这才各自开始行动。 黑啤去天台驻守，安歌跟翼仔利落地下了楼，辨别好方向后，直冲目的地。 然而事情进展得比他们预料得还要顺利，才跑到第一栋居民楼时，翼仔就嗅了嗅空气。 安歌惊讶地问：“怎么？闻到什么了？” 翼仔：“说这个之前，其实我闻到有人在做红烧乌鱼……回去我们也做条鱼吃吧。” 安歌：“……你连用的什么鱼都能闻出来吗？” 翼仔：“偶尔啦偶尔啦，毕竟乌鱼土腥味比较突出，就算用大量香辛料也不可能完全掩盖住。” 安歌：“说正事！” 翼仔又仰着头嗅了嗅，尾巴一甩往路边跑去：“这里这里！” 路边的居民楼一楼都有个小院子，有的人家用栏杆和玻璃彻底封起来，也有的人家只用了栏杆和缠绕栏杆的藤蔓植物。 翼仔领着他跑过两家，从第三家人的栏杆缝隙里钻了进去。 安歌不假思索也跟着钻进去。 和院子直接相连的是客厅，之间的门也开着。但因为连窗帘都拉下来的缘故，客厅里非常昏暗。 安歌一跳进去就看见玄关处倒着一具女性的尸体。 他怔住了：“不应该啊……” 这具尸体违反了两条规律—— 首先，童晶晶下手的对象都是男性，就算项链是冯倩买的，最后还是坑了张小明。 其次，时间也不对，今晚不应该有牺牲者出现的，要是规律说变就变，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他发怔的时候，没留意到女性死者的身边，一条惨白中透着青黑的影子正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一个男人的背影。 等他回过神时，正好看见男人飞起一脚，朝着布偶猫踹过去。 他不假思索地飞身扑过去想要挡住，翼仔的惊呼声“Clay哥！”和男人怒吼声“去死吧！”同时响起。 安歌觉得自己被一辆全速飙车的宝马狠狠撞飞了起来。 然后又跟跳楼似的重重砸在玻璃茶几上，撞碎了空玻璃果盘。 安歌痛得两眼发黑，几乎当场昏厥过去。碎玻璃尖锐的切口割开了皮肉，金渐层躺在一堆玻璃渣中一动不动，皮毛底下渐渐渗出血迹。 在他因为疼痛而显得狭窄的视野里，突然腾起了汹涌澎湃的火焰，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赤红色猛兽凶残扑了出去，将女鬼的影子和那个疯狂挥着刀的男人一同吞没进火海里。 第126章 哈斯塔的召唤 如果一个月前, 有人告诉安歌：你会被人一脚踢到内脏破裂只剩半条命，同时也会有人为了给你报仇而杀人放火。 他一定会觉得这彻头彻尾是个笑话。 现在他就置身在这个笑话中间，被火焰烤得毛发卷曲。 半个客厅都被火焰包围, 哔哔啵啵地将一切可燃物点燃。墙纸、木制家具、织物, 就连木地板也碳化发黑, 烧得坑坑洼洼。 虽然火焰迅猛, 却在距离茶几一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仿佛画了条线似的, 地板被火烧过的断层整整齐齐。所以安歌除了被热浪熏了一下之外，完全没有被误伤。 安歌虽然内脏钝痛，喉咙里湿润，一张口就吐血，却还是不妨碍他赞叹一句——越子墨·里对火焰的掌控能力进一步增强了。 不仅威力更胜以往, 就连处于愤怒中时, 也能控制精确、收放自如，仿佛比操纵自己的手指还更加随心所欲。 布偶从火焰里钻了出来，湛蓝双眼视线冰冷。他身后的小型火海烈烈燃烧着，红里透白的焰心遮挡了视野, 安歌看不见那两个人类的踪影,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不可能存活了。 安歌觉得很难受。 不只是因为身体受伤的难受, 也包括心理上的。 虽然在这之前他们也对付过很多NPC，但在这样现代文明的背景下、普通人的生死，还是让人分不清游戏和现实。 布偶猫低下头，拼命顶着金渐层的脖子, 安歌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强忍着内脏抽痛配合他，反过来咬住布偶的脖子，靠着那股力量支撑，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布偶嘶地抽了口气：“敢咬我，算了便宜你了，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不会死吧？你不是有那什么护体吗？” 安歌哼哼了两声表示死不了，在有人赶来之前赶紧离开了这间屋子，躲到了对面路边的灌木丛中。 火焰呼地从房门里冲了出来，泾渭分明的界限在猫离开以后就消失了，烈火直接将整间屋子吞没。 救火车响着鸣笛赶了过来，楼上的人群奔逃四散，纷乱得跟世界末日似的。 没人注意灌木丛里有两只猫。 金渐层像块破布似的蜷缩在一株冬青底下，身体瑟瑟发抖。 布偶安静贴着他，脑袋凑近了使劲舔，从耳朵到后背，从尾巴再到四肢，差不多给他全身顺了一遍毛。 “好点了吗？” 布偶这么问着，语气十分复杂。 既带着不耐烦、又有骄矜下藏不住的担忧，还有不知道针对谁的愤怒，总之是个别扭的小孩。 安歌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虽然是猫的身体，然而纳米机器人还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以极高的工作效率修复了里里外外的所有物理性损伤。 他依然在颤抖，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人类和猫之间有着数量级的力量差距，他被踢的那一脚是迄今为止受到最严重的伤害，甚至比当初面对打不过的卷毛大将时，还要令人绝望。 劈头盖脸撞上来的，如同横冲直撞的交通工具，将他撞飞到半空，这种无法自己做主也无法对抗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还有在那一瞬间，被火焰吞没的男人发出了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充斥硫磺火焰的地狱的惨叫。 不过被越子墨·里从头到尾耐心顺毛，他就算有再多心理纠结，如今也得赏脸收起来。 因为布偶猫已经使劲晃着尾巴，将灌木丛底下的草地拍得啪啪作响，显然非常不耐烦了：“那牲口已经被我烧熟了……他发疯杀了自己老婆，死有余辜。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赶紧说，老子去解决了。” 安歌：“我就希望你能温柔一点。” 越子墨·里：“……” 布偶猫扭过头不看他，从鼻孔里不耐烦地出气。 安歌觉得自己是一时软弱一时口快，也知道强人所难，忍不住就开始后悔。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唯有灌木丛外面人声沸腾，工作人员隔离吵吵嚷嚷的围观群众，拖着高压水喉跑来跑去，还在忙着救火。 而后布偶猫回过头来，啾地在金渐层圆滚滚毛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安歌怔住了。 金渐层眨巴着浑圆的金棕色眼睛，呆滞得跟变身成公仔似的。 布偶猫脸色一沉，凶巴巴地开口：“你怎么这么爱撒娇，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啊！” 安歌拼命忍笑容，可惜没忍住，笑得嫩红色小猫舌头都露出来了。 他原地满血复活，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不过想了想刚刚的遭遇，他很是犯愁：“铲shi官都疯了，那猫也……”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肢体修长、体态轻盈，唯有一张脸黑得跟刚从煤堆里钻出来似的暹罗猫跑了过来，是施丢丢。 “二狗死了。”施丢丢开门见山地说，她迟疑了一下，“我这里有重要的道具，我们合作吧。” 布偶猫冷笑：“丧家猫有什么资格谈合作？你现在失去了搭档，掌握的情报根本没我们多，除了向我们求助，难道还有第二条路走？” 安歌：“别这样，给她留点面子。” 暹罗猫：“……我谢谢您。” 安歌拿尾巴在布偶后背轻轻扫了扫以示安抚，这才转头对暹罗猫说：“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合作。” 暹罗猫倒是干脆利落，低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应该信任你们的。” 布偶猫仍然冷漠哼了一声：“道歉有用的话……” 安歌及时打断了他：“好了好了，这里说话麻烦，我们换个地方吧。” 那之后长话短说，剩下的六只猫在惯例的集合地点提前碰面。 施丢丢为了争取合作，表现坦诚，先讲出了她和二狗这几天的调查结果以及二狗铲shi官遭遇的意外。 首先，南宫二狗的铲shi官（张强）的妻子（姚莉华），和施丢丢的铲shi官（魏明）背着各自的丈夫/妻子勾搭成奸。 童晶晶的真皮女包，就是魏明送给姚莉华的。 张强对妻子的不忠有所察觉，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他也不是什么能干的人，想不到去找证据，只是整天乱发脾气吵架，张强性情暴躁，吵得厉害了还会动手。 所以二狗的处境其实非常艰难。 今天也是因为张强见到姚莉华背的包而大发脾气，吵到后来张强终于说了一句，他知道那个包是奸夫送的，而姚莉华毫无愧疚表情，只是冷笑着嘲弄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张强这些日子一直心情恶劣，这下终于被激怒到失去理智，抓了厨房的刀把妻子砍死了。 当时施丢丢跟二狗都在场，二狗一时大意，也是小看了发狂的男人，结果被张强抓住了。 虽然根据系统提示，二狗的铲shi官是张强，但明显对于张强来说，家里这只波斯猫不过是妻子硬要养着的碍事东西。 杀了妻子的男人于是泄愤一样连猫也不放过。 而施丢丢当时，则选择了抛下同伴逃跑。 安歌和翼仔抵达得迟了些，他们进入房间时，张强已经杀红了眼，所以看见猫就冲了过来。 布偶猫冷笑：“哦？这是怪上我们了？我们来迟了连累了二狗？自己不争气把事办砸了，还想赖到别人身上？” 施丢丢猫在屋檐下，只能忍气吞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是想说，多谢你们。张强这几天行为很怪异，听二狗说，他对猫充满了敌意。今天让他逃过惩罚的话，说不定就要开始杀小区里所有的猫了。” 安歌眉头一挑：“为什么？听起来不像跟童晶晶有关……” 与此同时，亚当：“难道跟童晶晶有关？” 小雨：“哈哈，你们又异口同声了。” 越子墨.里：“呵呵。” 布偶猫的目光锐利得让皮肤刺痛，安歌只好装什么都没听见。 施丢丢只是摇了摇头：“老实说，不清楚。不过……我怀疑可能跟那个东西有关。” 几只猫异口同声：“那个东西？哪个东西？” 亚当很不耐烦：“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讲清楚。” 施丢丢于是一鼓作气飞快地说：“那个东西很危险……二狗从张强那里偷出来以后就不敢碰了，把它藏在某个地方的，我带你们去。” 施丢丢带大家去的是张强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说是小公园，实际上占地面积还挺大的，蜿蜒小路和花坛之间种着葱郁的灌木跟林木。安歌认出了冬青木、桂花树、三角梅和金缕梅，还有几株像是枇杷树。 因为年代久远，树木茁壮，物业偷懒也没怎么修剪，枝条乱糟糟的，所以显得有些阴森，平常没什么人会来。 施丢丢钻进树林里，在一株枇杷树底下刨坑。 过了一会儿咬着个细长的木盒子拖了出来，但她不敢去打开，而是退得远远的，后背的毛都竖了起来。还仿佛感到危险似的，嘶嘶地吼着。 她补充：“当心，碰到有可能发疯的。” 又是个会掉丧的道具啊，猫们面面相觑，安歌走上前去：“我来试试吧。” 他在众目睽睽下扒拉开盖子。 深红如血的丝绸中，静静躺着根通体金色的管状物，长度大约跟一支铅笔差不多，管状侧面，每隔一段距离则有个开口的孔，这些孔间隔整齐地排列着。 每个孔都被光泽闪烁到刺目的金色薄片覆盖，圆柱体周围则有许多无法准确描述形状的突起物存在，通体像整体铸造出来的金属物，没有任何接缝的痕迹。 安歌则简单地做了总结：“是支短笛，又叫小长笛。” 他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好轻啊，看起来像金属，这个重量却像是塑料的。” 施丢丢怔住：“你、你没事吧？” 安歌点点头：“碰到时会掉丧，不过我鉴定通过了，没事。这是张强捡到的？知道在哪儿捡的吗？” 施丢丢补充：“不太清楚，我也是听二狗说的。张强本来想拿去当铺卖掉，可是老板报价特别低，气得他带着东西回来了。这几天念叨了好几次。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东西的缘故，张强这几天睡得都不好，老说有猫没完没了地叫，吵死人了。但除了他，好像没人听见。” 安歌说：“这个短笛的名字叫做哈斯塔的召唤，想到什么了吗？” 布偶：“哈斯塔没听说过，我倒是听说过哈梅伦的吹笛手。” 安歌：“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而且你听说过哈斯塔。” 布偶沉思：“有吗？” 黑啤：“翼仔叔叔好笨啊，黄衣之王哈斯塔，牧羊人以及牧猫人之神啊。” 布偶：“……难道吹响这个短笛可以带走全城的猫吗？” 安歌怔住。 这句话虽然天马行空，但……仔细想想也是很有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要有猫主动亲亲！！掀桌.jpg 第127章 吃飞醋 所以安歌鬼使神差地想到就做, 低头凑近了吹孔使劲吹。 才吹了一下，就被布偶猫冲上来撞开了。 他怔然对着布偶湛蓝而愤怒的双眼，布偶压低了声音：“你又作什么死！不要仗着有金手指就肆无忌惮冒险行不行？” 安歌：“没事没事……” 他们用很小的声音交谈, 其他猫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们。 安歌为了方便让大家听见, 就转头说：“这个东西是为人类设计的, 我刚刚试了一下, 猫的嘴构造不同, 吹不响的。” 黑啤显而易见地松弛下来, 趴到了地上：“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控制了。” 亚当却似乎很失望：“真的没用吗？” 安歌很大方地后退几步：“你可以来试试。” 亚当没拒绝，而是扭头看了眼小雨。 小雨就一溜小跑地跑了过去。 安歌说：“等等，会掉丧的，0/d6哦, 运气不好就疯了。” 小雨声音发抖, 却仍然表现得十分倔强：“我、我不怕的。” 既然这样，安歌也没什么必要硬要阻拦了。 不过她才又走了两步，布偶猫又突然说：“等等。” 这次亚当也忍不住了：“又怎么了？” 布偶猫走到短笛跟前，一只前爪压住吹孔蹭了又蹭, “行了。” 小雨：“……被你踩了这么多下, 这还怎么吹啊。” 布偶：“不然咧？你还想跟他间接接吻吗？” 安歌在数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 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淡然，内心则早就翻江倒海，说不清是恼羞成怒多一点还是不管怎么样先揍他一顿的想法多一点。 小雨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磨磨蹭蹭上前去, 先是用尾巴扫了扫吹孔，这才凑上去使劲吹了吹。 当然是吹不响的。 但是小雨却踉跄转了半圈，把头埋在爪子下面，艰难地说：“两次……扣了……5点……” 理智值如果一次被扣除4点以上，会陷入短暂疯狂的状态。 而具体发疯的症状，则会从一个列表里随机选择。 有些症状形同自虐，比如啥也不干默默吃土；有些匪夷所思，有些则……仿佛是场闹剧。 安歌还是第一次现场遇到有玩家发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小橘猫已经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亚当，亚当原本蹲坐在旁边看着，现在也警惕地站了起来。 发疯的玩家没有道理可言，除了制服，就只能等两个小时的疯狂时间结束。 小橘猫嗷地冲过去，缠在豹猫身上不放：“亚当亚当亚当亚当我跟你说哦，其实我暗恋你好久好久了。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沦陷了，你那比银河还要闪亮的眼睛，你那冰冷却俊美得让人心脏发疼的笑容，还有你那挺拔完美的身姿！全都让我心动着迷！” 豹猫闪了一下没闪开，被小橘猫的爪子牢牢缠住，黑着脸看着她没说话。 小橘猫还在继续滔滔不绝：“其实我以前有点喜欢Clay的……” 几只猫不约而同又转头盯着安歌看，金渐层安之若素，显得高深莫测。 大家喜闻乐见的修罗场并没有出现。 小橘猫浑然不觉：“但是在见到你以后，我心里就只有你了！亚当啊亚当，为什么你是亚当呢？我跟你的身份差距太大了，你是高贵孤独的王子殿下，我却只是不起眼的灰姑娘。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那么喜欢你，也从来不敢说出口，拼命忍耐……我一心要变得更强大，成为俱乐部的核心，成为你的左臂右膀！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俱乐部？安歌动了动耳朵尖，应该是因为“疯狂状态说什么都不会被系统判定为超游”吧，小橘猫说什么都没被限制，而且这种时候脱口而出的内容也不是玩家自己能控制的，于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暴露了亚当的身份。 亚当气得变了脸：“给我闭嘴！” 然而正在发疯状态的小雨哪里听得懂，还在呜呜咪咪地哼唧着，对着豹猫又舔又蹭：“你叫我去死我也会听的……啊亚当，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我都没叫你去死，只要你闭嘴你也没听啊！！ 不过亚当也明白发疯状态是无解的，怪不得小橘猫。 他只好咬住了小橘猫的后颈，对于体型强壮的豹猫来说，这小东西丝毫不构成阻碍。 小橘猫也完全不反抗，反而乖乖缩着四肢，眼神都开始迷离：“亚当啊亚当，你救我的时候，我就决定整个人都属于你了……” 豹猫含糊地哼了几声：“回头联系。” 然后叼着小橘猫，在她泄露更多秘密之前迅速跑掉了。 暹罗猫看呆了：“那，现在怎么办？” 安歌合上了盖子：“……先埋回去吧，既然是危险物品，不要让人类接触到比较好。” 几只猫齐心合力又将那盒子埋回了地下。 然后安歌说了件让人忧心的事：“今天张强死了，算是打破了规律，后续事态可能会有变化。” 暹罗猫也赞同：“受害者征兆应该是偶数出现的，张强死了，就只剩王宝麟一个，可能后续的受害人会出现征兆。” 所以问题来了，下一个是谁？ 安歌问施丢丢：“你的铲shi官住哪儿？” 施丢丢报了个地址，安歌想了想，“这栋楼在叶慈家附近……那么下一个，应该是黑啤和亚当的铲shi官其中之一，就看谁离王宝麟家比较近了。” 黑啤立刻紧张起来：“我、我先回去看看！胡忠今天休息，在家喝得醉醺醺的打游戏呢。” 安歌放他回去了，让他确认后跟大家联络。 奶牛猫立刻转身飞奔。 安歌这才跟施丢丢解释了一下距离的规律，施丢丢沉默了一会儿，又叹口气：“你们发现了这么多规律吗……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们了。要是早点合作，说不定二狗也不会……” 她有点哽咽，但很快吸气克制住了，是个非常冷静而自持的女性玩家。 之后补充说：“对了，我想起来，二狗说，虽然不知道那个短笛是张强从哪儿捡来的，不过张强似乎知道东西是谁的。他曾经抱怨过，原话是：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掉的是个值钱的东西，谁知道是个破塑料，犯得着那么紧张？tmd装逼犯。” 安歌：……知道失主了还叫做捡吗。 暹罗猫：这叫非法侵占。不过他都杀人了，这点罪名也不放在心上了吧。 言之有理。 天色已经晚了，暹罗猫怕被铲shi官发现，决定先回家，走之前跟两只猫加了好友。 安歌也准备回家，路上一边想事情一边跟布偶猫讨论着：“张强在某个地方，看见失主弄丢了短笛，但是他没吱声，而是自己偷偷捡走了。之后还看见失主非常着急地回来找，却没有找到。他断定那是个非常贵重的物品，除了因为失主很在意这个短笛外，也因为失主看起来人模狗样，应该是个生活条件优渥的人。结合起来看……你觉得可能是哪个铲shi官？” 王宝麟，叶慈，叶凌云，都符合这个条件，考虑到张强捡到东西的时间点，甚至死去的张小明都不排除嫌疑。 安歌不敢乱下结论，布偶猫却毫不在意，结论下得迅速而武断：“说到装逼犯，当然是叶凌云。而且他不是还有跟哈梅伦有关的什么笔记？” 安歌不得不承认，这个强有力的证据说服了他。 不过还是纠正了一句：“是哈斯塔。” 布偶：“哦。” 安歌说：“这样一来……我不得不怀疑，整个仪式是叶凌云策划的。” 布偶：“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弑神者协会的人不都是些高智商的疯子？话说回来，智商不达到一定程度，反而感受不到‘不可名状’与‘知晓禁忌’会带来怎样的恐惧吧？” 安歌轻轻点了点头。 苏菲的世界里曾经将人类形容成躲在兔子皮毛里的跳蚤，大部分跳蚤躲在毛根的位置，头顶被密密匝匝的毛发遮挡住，眼前的世界虽然狭窄，却温暖、安全而且稳定，它们因此而心满意足。 只有少部分跳蚤会顺着毛爬出去顶端，探头到皮毛外面观察那个广大的世界。 那个世界或许壮阔瑰丽、让跳蚤们开拓眼界，精神层面提升到新的层次。又或许诡谲难明、令跳蚤们现有知识体系受到剧烈冲击而崩溃，观念坍塌、生不如死。就如同理智值掉光了一样。 这种深层次的恐惧，比普通人见到鬼吓得屁滚尿流要严重多了，这也是克苏鲁神话的最初创始者拉夫克拉福特所想要表达的东西。 然而智力如果达不到，根本理解不了的话，最多也就只是能感受到见了鬼程度的恐惧吧。 翼仔的话虽然难听了点，但抛弃情感成分去思考的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叶凌云智商高、对神秘学有兴趣，比起其他人来，实施这个计划的可能性，确实高于其他人。 他们跳回了浴室，感觉真是漫长的一天，安歌累坏了，决定休息够了再去确认这件事。 他几下窜上客厅猫墙角的窝里，迫不及待地闭眼睛，也就没有留意布偶一反常态的沉默。 谁知他才躺下，布偶猫也钻了进来。猫窝是按一只猫的规格设计的，两只体重合计超过20kg的大猫挤进来将窝塞得满满当当的。安歌推了他一下：“出去，热。” 布偶立刻沉了脸：“你还敢叫我出去？” 安歌还没搞懂他在为什么不高兴，话说回来越子墨·里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呆呆回了一句：“啊？” 布偶猫已经整个趴在他背上：“你跟那个什么雨，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给我老实交代！” 安歌几乎抓狂，现在是乱吃飞醋的时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这个发疯症状，想起之前一次团。我的人物是个长相不起眼性情阴沉看起来很可疑的宅女，内心深藏的秘密是暗恋某个行踪神秘的男人并且当起了斯托卡，跟踪男人一起去了某个小镇。 那个男人是个经历了几次团以后理智所剩无几，时刻准备撕卡的人物，所以自然的……跟着他走我也遭遇到了匪夷所思的恐怖经历。 这之前我行动诡异得令人反感，比如纠缠男人，他到哪儿我跟着到哪儿，在集市买咸蛋超人的面具送给他，他看报纸我也跟着看报纸，跟个变态似的…… 后来一次掉丧4点，就骰到了“需要马上告白”的疯，当着一群人的面对着男人疯狂表白：噢你那神秘沧桑的眼神，你那令人着迷的胡子，你那行踪不定的身影都让我爱得发狂！ 那个玩家一脸懵逼。 真·当众处刑 一群人笑疯了_(:з」∠)_ 第128章 套取情报 安歌才要窜出去, 后颈又是一阵酸麻，被咬住了。 自从布偶发现了他这个弱点后，就对“咬住金渐层后颈皮”这种活动非常地乐此不疲, 简直无耻至极。 偏偏安歌还反抗不了, 根本是欲哭无泪。 他怒气冲冲地说：“我他妈是个同性恋, 你说我能怎么跟她勾搭上？？” 安歌也是气急了, 难得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说话, 硬邦邦地怼了一句。 脱口而出就后悔了, 总觉得会因为这样而吵起来，这不是安歌的性格。 谁知脑袋上头的猫只是咬着他后颈不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松口了，低头舔舔他耳朵, 连耳朵里面都好好地舔了舔, 这才笑着说：“好难得，Clay哥还会生气。” 安歌被舔得湿乎乎的，侧头避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囔：“太狡猾了……” 越子墨·里直接跑掉了, 让翼仔来应付他。安歌吃软不吃硬, 完全拿小天使没办法。 翼仔嘻嘻一笑，“他只是有点爱吃醋而已，证明很喜欢你鸭，就不要计较了, 好不好，Clay哥？” 安歌还能说不好吗？ 一点小小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翼仔还是趴在金渐层背上，若有所思地说：“你的伤全都好了诶，Clay哥。” 安歌嗯了一声，歪着脑袋斜眼瞅他：“怎么了？” 翼仔：“我、我想要试试……” 安歌开始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翼仔眨巴眼睛，特别乖特别乖地看着他。 安歌秒懂：“想都别想！下去！” 翼仔鬼鬼祟祟又想咬住他，这次金渐层机智地挣扎了一下，把布偶从身上掀开，然后窜出了猫窝：“折腾一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翼仔嘤嘤哼唧着：“居然赶我走……Clay哥赶我走……” 安歌不为所动：“卖萌可耻。” 翼仔垂头丧气：“Clay哥不爱我了……” 安歌：“……谁说的，我最爱你了。” 翼仔：“真的？证明给我看！” 安歌：“快回去= =” 翼仔：“呜哇你看果然不爱我了！” 安歌：“……谁说的，我明明最爱你了。” 在两只猫的对话陷入死循环的时候，大门终于响了。 叶慈走进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居然不是金渐层，而是布偶猫。 他揉着额角叹气：“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找不到自己家了？” 布偶猫喵呜喵呜叫着，走过去蹭蹭医生的裤脚，边蹭边仰着头，一脸纯情地，用湛蓝的圆眼睛看着他。 叶慈一脸挫败，努力看着金渐层，克制住自己想要伸出去摸布偶的手。 还努力喃喃自语着：“我、我不会背叛Clay的，你别想攻略我！我不会摸你抱你的！” 安歌：“……你尽管摸他抱它我没意见。” 叶慈却把金渐层的喵呜喵呜当成了吃醋和抗议，后退了两步，摸出手机打电话：“你儿子在我家……我怎么知道！赶紧过来抱走他！全身脏兮兮的，不知道跑去哪儿疯玩了，连我儿子都被弄脏了。” 哦，完全忘了…… 他俩亲历了火灾现场、钻了灌木丛、还钻树林里刨了坑，虽然很小心了，但毛发上还是难以避免沾着泥土、灰尘跟碎叶子。 金渐层的黄色还不太明显，布偶的白毛部分已经变成灰色了。 安歌严重怀疑叶慈不愿意摸布偶的首要原因是嫌弃它太脏。 叶凌云接到电话后来得也特别快，仿佛早就在附近等着似的。 翼仔不情不愿地躲在猫墙最高处，“怎么办，Clay哥，我不想跟他走。他搞不好是个杀人犯！” 安歌：“别担心，你又不是人。” 翼仔：“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 安歌：“喵呜喵呜喵~” 叶凌云看着两只猫，一只在墙顶猫搁板趴着，一只在沙发靠背上蹲着，隔空喵喵叫着，就点了点头：“瞧这两只小东西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他们多玩会儿吧。” 叶慈站在衣帽间里，脱外衣摘领带往架子上挂：“随你。” 表情冷冰冰的。 叶凌云就跟着走过去，按着叶慈的肩膀，低下头和他视线平齐：“叶医生是在生我的气？” 这是要走剧情？ 安歌使了个眼色，翼仔无声无息跳下来，两只猫跟两个吃瓜群众似的，探头探脑地在衣帽间门口往里窥视。 叶慈脸色没有笑容，反而带着种困惑和……一丝悲伤。 叶凌云又叫他：“阿慈，发生了什么事？” 这男人声音低沉悦耳，现在又卯足了劲对叶慈温柔至极，苏得能溺死人。 叶慈白净的面容渐渐泛起一层绯红，他垂下眼睑：“我不能违规讨论案情。” 叶凌云却突然轻轻笑了，短促的笑声，仿佛在耳边舔了一下，让叶慈脸更红了。 “明白了，我之前就想过可能会被怀疑，果然啊。是张强那个案子吧？” 叶慈虽然不吱声，表情却已经承认了。 叶凌云继续说：“是不是排查的时候听到谁说，看见我跟他前几天有争执？” 叶慈还是不吱声，表情变成了“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才不上当被你套话呢！” 叶凌云苦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鼻翼，又推了推眼镜：“如果不是这个，那绝对是诬告。上周我去风华三期的烂尾楼看了看，想要理理自己的思路。结果不小心把录音笔弄丢了，回去找的时候遇到了张强，就问了他几句。想不到他竟然骗我，连我丢的东西都没搞清楚是什么，就让我付钱买回去。” 叶慈皱起眉：“他怎么这样。” 叶凌云笑了笑：“我也是年轻气盛……没忍住，嘲讽了几句，把他惹毛了，还差点打起来。” 叶慈已经完全相信他了，斜睨的表情释然而轻松，没有了先前的沉郁，就只剩下显而易见的嫌弃：“年轻？您老贵庚？” 叶凌云：“……你不该问我贵庚，应该问我有多大庚。” 安歌：…… 翼仔：这个老流氓！ 然而叶慈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伪装得太好，连表情都没变化，推开了叶凌云往屋里走：“什么多大庚，你连贵庚怎么用都不知道吗？亏你还是个教授呢，当初怎么评上的？你小学语文老师还好吗？” 叶凌云恶狠狠磨牙：“你要不要看看我怎么用？” 叶慈哈哈大笑：“我又不是你语文老师，不过下次论文让我拜读一下吧，我倒真有点好奇你怎么用了。” 叶凌云意味深长看了眼懵懂小法医，轻轻笑了笑：“行，就这么说定了。” 叶慈依然没心没肺：“嗯嗯，好啊，我等着。” 翼仔目瞪口呆：“他、他这算不算把自己打包卖掉了？” 安歌：“……算吧。” 两只猫蹲在门口看了场好戏，还没回过神来，翼仔已经身体悬空——被叶凌云抱走了。 翼仔：= =！！大意了！ 安歌：Bye Bye= = 叶凌云将扭来扭去挣扎的布偶猫塞进猫背包里。布偶则在背包里扒着窗口玩命地嚎：“喵嗷~Clay哥，我不要~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我不要离开你喵~” 安歌决定无视这个被戏精附体的小东西：“……其实刚刚他们的对话你也听见了吧？叶凌云明显在撒谎。” 大体上说的是真话，只是稍微更改了一下细节，比如丢失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在他口中，是一支录音笔，在施丢丢口中，则是那只碰到就会掉丧的短笛。在这一点分歧上，安歌更愿意相信施丢丢。 布偶猫停止了挣扎和嚎叫：“喵？” 安歌继续镇定地说：“所以你回去后好好观察一下铲shi官，看他有什么奇怪的举止。” 布偶猫：“嗷~知道了。” 落在两位铲shi官眼里，情况是这样的：布偶猫撕心裂肺地喵喵叫着，试图从背包里挤出来，结果金渐层细声细气教训了几声就安抚住了，然后布偶也不叫了，还乖乖地摇着尾巴道别。 叶凌云：“……我儿子真喜欢你儿子，我的话都不听，就只听Clay的，要不让他们结婚吧。” 叶慈：“醒醒，两个公公结什么婚？” 翼仔：什、什么？等等等等那岂不是？！ 安歌：所以状态栏继续对绝育情况保密还有什么意义…… 送走了叶教授和布偶猫，叶慈仍然先喂猫铲shi，还把Clay拎去洗了个澡，吹得干干净净蓬蓬松松的。然后喜滋滋在金渐层脑门上亲了一口，这才随便吃了点冰箱里的剩饭菜，进书房看书去了。 安歌被折腾得意识恍惚，仿佛被巨人拎着咚咚咚甩了一圈似的。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现实世界的猫不喜欢洗澡了，就如字面意思那样，被人玩弄于股掌，实在是非常不舒服。 他甩甩头忘掉不愉快的经历，翻身跳下沙发，跑到阳台角落里取出了手机。 黑啤之前就发消息给他了，只是他没时间看，不过在看之前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并且，不幸地猜中了。 黑啤世界第E：叔叔TAT 果然轮到胡忠了，我拿出了所有的符都没用TAT 我要不要试试摆符阵啊？ Clay：你还会摆符阵？那试试吧，行动快一点。等等 黑啤世界第E：唔，好吧，还有啥事？ Clay：童晶晶用什么姿势抓着胡忠的？ 黑啤世界第E：她没碰铲shi官，就站在一步开外一直盯着他看。啊，现在盯着我了！毛骨悚然.jpg Clay：我知道了，你先试试符阵吧。我也想想办法。 黑啤世界第E：好TAT 黑啤没消息了，估计摆符阵去了。但紧接着，消息提示又闪了起来。 黑太子亚当：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Clay：没有，怎么了。 黑太子亚当：没事，我就担心问一问。 之后他就不吱声了。 怎么可能没事，糊弄猫呢？ 安歌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估算了一下，小雨的发疯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于是找她私聊。 Clay：我刚刚跟亚当讨论完了，你那边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 颜凌菲雨：！！亚当跟你说了？不知道啊TAT看不出来！ Clay：别紧张，我这边也没异常，你再仔细观察一下，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颜凌菲雨：嗯！要说很奇怪的地方，有一点啊。王宝麟都把镯子打碎了，那女鬼居然没生气诶，还是拉着他的手，也不笑了，一脸在发呆的样子。 安歌终于如愿以偿套取了情报，原来是这样，王宝麟把玉镯打碎了。 第129章 可疑的新发现 安歌问完了所有细节, 帮小雨出了几个主意，然后切到了和翼仔的聊天界面。 Clay：洗完澡没？ 那小子又没动静了。 安歌估计他可能现在不方便，索性收起手机, 跑去书房里看叶慈在做什么。 叶慈刚刚看完一本医学方面的杂志, 合上书后伸了个懒腰, 正好猫进来了, 他就弯腰把猫抱起来, 放在腿上揉捏撸毛。 安歌能察觉到他还是有心事, 只是默默地抚着猫咪后背，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笔记本跳出呼叫窗口，安歌瞄了一眼，呼叫者的ID是“郭小亮”。 叶慈选择接通,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有着满脸胡渣的沧桑面容, 看起来三十后半的年纪。 脸型轮廓方正，堪称英俊，不过黑眼圈重了点，也稍微瘦了点, 可见平时生活作息不规律、营养也没跟上。是个很不懂照顾自己的男人。 但他双眼格外有神, 锐利得像藏了雪亮的刀刃, 自然就有一种凛然慑人的气势，跟ID“郭小亮”形成鲜明对比。 从视频背景看，他住的地方也非常杂乱，右后方的单人沙发上堆满了没折叠过的凌乱衣物。安歌甚至能分辨出最上面的牛仔裤腰里还挂着只黑袜子。 郭亮, 安歌记得是叶慈的一名同事，别的就不太清楚了。如今看来，两人还挺熟络的，至少是0点以后还可以无所顾忌弹视频聊天的关系。 “怎么样？”郭亮张口就没头没脑地问。 叶慈脸色沉了下去：“……他在撒谎。” 郭亮哈哈大笑，开心地掏了支烟放嘴里，开始全身摸着找打火机，“怪不得你不肯打给我，我这是第几次赢了？你欠我三顿大龙燚了。哟，这不是Clay吗，Clay！Clay，我是你郭叔叔~” 说着还对镜头挥挥手。 安歌给面子地喵了两声，郭亮咬着过滤嘴开心地笑了：“你儿子真乖。” 叶慈仍然疑虑重重揉着猫脑袋，“我不明白……张强确定是死于火灾的。姚莉华则死于他杀，致命伤在心脏，凶器在现场找到了，那上面除了受害人外，就只有张强的指纹。从现场留下的线索判断，是张强杀了妻子还有家里的猫，然后纵火自焚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更何况他当时还有不在场证据，那为什么还要骗我？” 郭亮终于找到了打火机，点上烟，有滋有味地抽了两口，眯着眼睛看屏幕上的脸：“他具体怎么说的？” 叶慈重复了一遍两个人的对话，郭亮边听边挠着胡渣斑驳的下颚，若有所思地说：“奇怪了，他都承认和张强有过争执了，为什么要在细节上撒谎？” 郭亮显然也是自言自语，没等叶慈开口，就自己点点头接了下去：“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丢失的东西是什么。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录音笔，那真相可能就很有意思了。我明天再去问问王宝麟，看他能不能想起更多细节吧。” 金渐层的耳朵抖了一下，所以是王宝麟目击了张强跟叶凌云争执的过程？不只如此，王宝麟似乎还看见张强捡到了什么东西，这才导致叶凌云的谎言不攻自破。 ……败在一个二傻子手里，不知道为什么，安歌都有点同情叶教授了。 叶慈迟疑地说：“有没有可能……是王宝麟在说谎？” 郭亮嘴角叼着烟，懒散至极地往电脑椅后背一靠，耸了耸肩，“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一个人做事，总有目的吧？” “比如，他真的弄丢了录音笔，现在落在王宝麟手里了，而王宝麟出于某种目的，故意隐瞒？” 郭亮噗哧笑了，喷出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你……咳咳咳……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叶慈瞪着他不说话。 郭亮咳完笑完，这才语重心长叹口气：“小叶，我知道他跟你关系好，你不愿意怀疑他。不过你不该公私不分，这不像你。干咱们这一行的，就得怀疑一切，才能追查到真相。” 叶慈手底下的猫似乎被他抓疼了，突然从腿上窜了下去，叶慈低垂眼睑，默默接受了来自同僚的同伴教育。 “不过，不管是录音笔也好，王宝麟说装着银色管子的木盒也好，在张强的家里都没找到，这就很奇怪了。”郭亮见好就收，换了话题，“虽然目前看来，这东西跟案子没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恐怕是个关键。” 不得不说，这位郭同志的直觉相当敏锐。 “而且……最近你家附近这两起案子牵扯进来的人，都曾经和童晶晶的案子有关系啊，太诡异了，简直像是她回来报仇似的……” 叶慈才要说点什么，突然看见自家猫趴在桌上玩平板，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图库给打开，还调出了几张照片。 一张是火灾现场找到的真皮包，整体已经被烧毁，但还能从残留的边角看出原来的颜色是红色，焦黑的金属配件的字母也依然清晰。 第二、三、四张照片是当铺的柜台，柜台里摆放的大部分是黄金饰品，以及少量玉饰。 第五张照片是童晶晶舍友的询问笔录的照片版。 郭亮还在自言自语，叶慈突然凑近了摄像头：“你可能是对的。” 郭亮：“啊？什么情况？” 叶慈：“我现在回办公室，我们见面再说。” 郭亮：“啊？喂！祖宗！我才新交了女朋友啊，就不能明——” 叶慈没等他说完，已经合上笔记本，风风火火地拿了包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金渐层可怜巴巴蹲在门口半米的地方看着他，叶慈不忍心，蹲下去抱抱它：“对不起，宝宝，爸爸有重要的工作，你乖乖在家玩。” 想想又跑去开了罐头给它，这才急匆匆出门了。 安歌看着香气四溢，肉质晶莹可口的鲔鱼罐头，默默低头开始吃。 有了这层提示，叶慈应该会发现一些事实吧，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帮助，但是安歌认为和人类合作才有机会阻止另一个人类的犯罪行为。 吃完了罐头，黑啤的私聊也进来了。 黑啤世界第E：叔叔！我发现一个大咪咪！！ 黑啤世界第E：不是，大秘密= = Clay：什么秘密？ 黑啤世界第E：你不要生气…… Clay：我不生气，快说。 黑啤世界第E：我偷偷试了下，无人机能放进包裹，我就装了一个进去，嘿嘿。 黑啤世界第E：然后刚刚布符阵没有用，我就想会不会是符阵太小了啊？就准备搞个大的，于是驾着无人机跑出去了。 黑啤世界第E：我打算以铲shi官的家为中心，布一个我学过的最厉害的天字级净化符阵。这个符阵超级牛b！可以覆盖直径五公里的范围，需要一千张驱邪符和两百张驱邪灵符，我符纸不够，本来想找你们赞助的。不过这之前我打算先把阵眼的位置定下来。 黑啤世界第E：你猜我在阵眼找到了什么！ Clay：……讲重点。 黑啤世界第E：哦= =我在适合做阵眼的位置挖出了一块带血的布。 黑啤发了图片过来，在泥土翻起的草地中，放着一块近距离拍摄的碎布。根据和旁边草叶的尺寸对比，这块布最多只有一厘米见方，边缘规整，像是用心剪裁过。 原来的颜色已经很难判断了，整块布浸满了鲜血、沾满了泥土，现在呈现出一种显得肮脏的深褐色。 Clay：干得漂亮，先收起来吧。 黑啤世界第E：持有者会掉丧TAT Clay：那你等等，我先过来。 黑啤世界第E：我开无人机来接你吧！那样比较快。 Clay：也好，那先把布埋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黑啤世界第E：唔！等我！ 黑啤世界第E：我终于实现梦想了！哇哈哈哈哈！ Clay：？ 黑啤估计已经兴奋地去开无人机了，没有回他。 在等黑啤的时候，安歌又翻了翻手机，翼仔还是没有消息，他有点烦躁起来。 无人机从空中过来的确相当快，没几分钟就悬停在窗外，银色机体下方悬吊着订做的吊篮。 黑啤从吊篮里露出脑袋，喵呜喵呜叫着：“叔叔~快跳进来，跳进来呀。” 安歌站在阳台栏杆上，看了一下狭小的吊篮和八楼的高度，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人类：“小声点，上楼顶。” 黑啤乖乖地回去趴着操纵遥控器，指挥无人机飞上楼顶去了。 安歌也窜上了楼顶，跳进吊篮里，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走吧。” 黑啤左右看了看：“咦，翼仔呢？他没跟你在一起？” 安歌沉默了一下：“没联系上，先去现场看看你的发现再说。” 黑啤也就言听计从，开着飞机很快抵达了他口中说的“阵眼”位置，位于靠近树丛的一片草地上。 中途他给安歌解释了一下关于净化符阵的知识，符阵效果是圆形的，但“阵眼”不一定只有一个，也不一定会在圆心的位置，要根据现场的方位、地形和周围障碍物（包括楼宇）进行计算。 安歌听得晕头转向，努力地记着，黑啤还在滔滔不绝，可见这小孩平时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至少在关于符阵方面的知识上是个天才。 他们抵达了“阵眼”，安歌不让他去碰，而是亲自动手……动爪，将那块碎布刨了出来，然后一爪子按上去。 【可疑的布片：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吸饱了鲜血的布片，光是触碰都会让你眩晕甚至发疯的恐怖存在。你认为它和你们的安危存亡息息相关。持有者每小时必须进行一次sc 0/d4鉴定。】 理所当然，他又进行了一次san check并且顺利通过。 然后他将布片收进了包裹里，奖励地摸了摸黑啤的头，“干得漂亮，你先回去看看胡忠有没有什么变化吧。” 黑啤得意地接受了夸奖，眨巴眼睛问：“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安歌说：“我先去叶凌云家里看看翼仔……” 他说着突然噤声，耳朵跟着动了动，身子也下意识俯了下去：“当心，有人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慈：我才给你洗完澡你又去刨地！！恶龙咆哮.jpg Clay：喵喵喵？你跟我说这有什么用？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第130章 别找他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小区边缘的草地, 再往边缘就是山脚下，围墙高耸包围中有茂密的树林。 树林里隐约传来脚步声，那人走得既小心翼翼, 又神经兮兮。 金渐层无声无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窜了出去, 一路爬上了树, 靠着枝叶遮掩看过去。 黑暗里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只拿着个光线昏暗的手电, 勉强照清眼前一尺的距离。 安歌倒是将那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是叶凌云。 衣冠楚楚的教授如今套着件northface的防水外套，外套脏兮兮的，染着些黑色的灰烬。头发也乱糟糟的，神色阴郁而沉重，眉头紧锁, 表情看起来十分凶残可怖。 安歌皱着眉打量他, 衣服上沾的像是火焰燃烧过的灰烬。 从他行进的方向来看，正好是从张强家前往叶凌云家，为了避开视线跟保安，所以特意选择了从树林里绕路的样子。 所以他是溜进张强家里找东西去了吗？ 不过这样一来, 说明叶凌云没有守着翼仔, 那翼仔不回话就更奇怪了。 不过名单的ID还在, 至少证明性命无忧。 安歌窜了回去，叮嘱黑啤：“你回去看看胡忠情况，咱们再考虑下一步行动吧，我有事先走了。” 黑啤：“我开飞机送你过去呀！” 这孩子是开飞机开上瘾了吧。 安歌摇摇头：“我去跟踪铲shi官, 还是就这样比较隐蔽。” 黑啤点点头，乖乖听话跑了。 安歌四条腿比人类跑得快多，但他担心这人半途出什么幺蛾子，只好耐着性子跟在叶凌云身边，从树林里绕了一圈抵达住宅楼。 还好一路上没有被人发现，也没有出现异常。 等到了楼下，安歌就直接从外墙爬上去，从顶楼跳进叶凌云家阳台。 屋子里静悄悄的，安歌将能打开的门都打开了，楼上楼下跑着找了一遍，连储物室积满灰尘的柜子都没放过，依然没有猫的存在。 他有些慌，这牲口到底把翼仔弄去哪里了？ 叶凌云很快进屋了，显得踉跄而疲倦不堪，连灯都没开，将门一甩，就背靠上去，喘气喘得跟破了洞的鼓风机似的。 安歌努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翼仔的事，而是盯着他看。 叶凌云脸色非常糟糕，眼底发青，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呼哧呼哧的声音，仿佛刚刚跑完全程马拉松。 安歌正觉得不对劲，他就跌跌撞撞走进客厅里，整个人嘭地摔倒在地上。 叶凌云痛苦地蜷缩着身子，两只手死死攥着头发，全身发抖，紧接着开始干呕。 ……倒是有点像玩家理智点被-4开始发疯的症状。 发疯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安歌没有看下去，而是悄悄退出客厅，在阳台被洗衣机和烘干机的遮挡下，取出了手机。 Clay：翼仔？？ Clay：出来！ Clay：出来！！X10 开始了夺命连环call。 这次等了有十分钟之久，翼仔终于发来了消息。 翼仔：Clay哥！暴雨梨花哭.jpg 翼仔：叶凌云那个鬼畜！把我丢宠物服务中心来了！洗完澡就被关在寄养区，24小时服务中心！被两个值夜班的小姐姐纠缠不休！我都不理她们了，她们还缠着我不放！ 原来是这样…… 安歌也不知道是生气多点还是放心多点，趴下去长长呼出口气。 Clay：那现在呢？ 翼仔：我拼命逃出来了，嘿嘿，那两个小姐姐快要哭了。我就躲在中心外头的灌木丛里，等回完你消息再来找你，对不起Clay哥~委屈巴巴.jpg Clay：摸头.jpg 没关系，没出事就好，我很担心。我现在在叶凌云家里。 翼仔：啊？ 安歌简略地将叶凌云的情况和他说了一下，并且说这可能才是叶凌云要将他送去宠物中心的主要原因。 并且补充：你还是回宠物中心去吧，没事就好，你要是走丢了，宠物中心可能会联络叶凌云。这时候节外生枝，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翼仔也很听话，说等找到机会再和他联络，然后乖乖回宠物中心去了。 就在他们短暂联络的这段时间里，客厅里又出现了变故。 叶凌云开始砸屋子里的东西，柜子凳子杯子电视花瓶茶壶……见到什么砸什么。 他动作粗暴狂野，跟拆迁队进来似的，楼下估计没人住，砰砰碰碰吵得惊天动地也没人上来抗议。 安歌耐心地等着，中途甚至还和黑啤聊了天。 黑啤激动万分地告诉他：之前就在一步之遥盯着胡忠看的阴森女鬼，竟然走远了，而且也不盯着人看了，反而露出困惑的表情，走出屋子去东张西望，仿佛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地方似的。 Clay：果然跟这个有关系！你真是天才！ 黑啤世界第E：诶嘿嘿嘿小意思啦~~ Clay：天才同志，有个只有你能完成的任务。 黑啤世界第E：没问题交给我吧！是什么？ 安歌心想，小孩子真好哄，夸两句就尾巴尖儿都开花了，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边还是快速戳手机。 Clay：我把标注了记号的地图发给你，你去找一找，以那几个记号作为铲shi官住址，按你现在的方法设置符阵的话，阵眼位置在什么地方。 黑啤世界第E：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那个布片肯定是献祭的人埋下去的！不过我需要时间，计算量很大的TAT。 Clay：没事，你慢慢找。我忙完也来帮你。 黑啤世界第E：嗯！！ Clay：对了，从王宝麟家外面的阵眼开始吧。 黑啤世界第E：放心，我会的。墨镜大佬.jpg 安歌就想不愧是经历了多次桌游冒险的玩家，哪怕是个小孩子，做事的态度也跟成年人一样沉稳。 这边聊天结束后，房间里的响动终于缓和下来。 安歌收起手机，正准备溜进屋里看看情况，一条人影却突然从门里冲到了阳台上。 叶凌云头发凌乱，额头大概是伤到了，一个劲涌出鲜血，将原本俊逸端整，儒雅而风度翩翩的脸染得全是狰狞的血红。 他身上衬衣也被扯得破破烂烂，两条手臂的位置几乎撕成了布条，鲜血淋漓地滴落着。 他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凶兽，死死抓着栏杆，对着广袤得近乎冷清的天空发出了咆哮般的嘶吼。 那吼声根本不像人类，充满了愤怒和绝望，听得安歌忍不住浑身炸毛，缩在洗衣机跟烘干机的缝隙中间不敢动弹。 叶凌云高大的身躯已经颓然如险峻山峰拦腰断折一般崩塌。 他缓缓低下头，跪坐在地上，唯有两手死死抓着护栏栏杆，那姿势仿佛受刑的囚徒，颤抖的指节白得毫无血色，指尖的鲜血却侵染了栏杆铁锈。 安歌仔细听着他近乎崩溃的喃喃自语。 “别！别……别找他！我为你献祭，为你杀人……我什么都为你做！他那么心软，不要逼他碰这些……要死也让他干干净净地死……别……找他……” 断断续续的、垂死挣扎一般的、近似哀求的祈祷。 仿佛注定被围猎的野兽，明知道十死无生，却还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和鲜血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就算死也不能退，就算比死还痛苦也不能退。 哪里还有翼仔口中“装逼犯”一丝一毫的影子。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安歌默不作声地在包裹里翻了翻，等叶凌云没有声息、彻底昏迷过去以后，扒拉了一瓶风油精出来，费力地咬碎瓶盖，忍着满嘴苦涩在男人额角舔了舔。 然后直接将开盖的风油精瓶口在鼻尖、额头蹭了蹭就放着了。 叶凌云昏迷后脸直接贴地的，这让安歌的动作方便了许多。 探探脉搏，虽然微弱，但跳动稳定，于是安歌蹲在男人背上摇了会儿尾巴。 他估摸着叶教授在自己家里应该不会有危险，九月的天气虽然入夜开始凉寒，但就这么躺会儿也要不了命。 更何况他还把布偶猫都送去寄养了，可能也是因为预估到今晚会发生一些事，一方面是怕误伤了猫儿子，另一方面说不定也是不想让猫看见发生了什么。 毕竟是用猫锅请过锅仙的小心眼，万一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狼狈姿态被金渐层看去了，搞不好杀猫灭口？ 所以安歌决定放着他不管，自己跑回家去了。 中间出了一点岔子，金渐层独自从顶楼外墙下楼，下了几米时无意中往地面瞄了眼，于是恐高症发作手软脚软，扒着墙皮不敢动，凄凄惨惨地喵喵叫着。 还是翼仔得到了消息，偷溜出宠物中心，跑去叶慈家楼顶开了无人机飞过来，把他接回家去。 而安歌累得精疲力尽，甚至顾不上为这种事感到羞愧，爬上沙发就整只猫摊成了饼。 翼仔轻轻舔着他的耳朵和后背，还为他舔干净了沾着风油精和尘土的四个脚掌肉垫，静静守着慢慢睡过去的金渐层。 布偶敛目看着金渐层的眼神清澈而缱绻，仿佛在看着自己成堆的布丁罐头。 第131章 隐瞒的事 宋逸生提着猫笼进屋时, 宠物服务中心的两个小姐姐正给一只刚刚洗完澡的布偶猫吹毛。 戴眼镜的小姐姐姓金，短发的小姐姐姓李，全都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围着操作台上的布偶, 一个吹毛一个拿梳子轻轻地梳, 赞不绝口地夸奖着, 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貌、这么有气质、这么聪明的猫。 宋逸生甜甜地叫着小金姐和小李姐, 随手将猫笼放在距离布偶猫半米远的操作台另一端。 猫笼里的豹猫跟布偶的眼神就对上了。 翼仔：你也来了？ 亚当：……嗯。 小金已经抬起头笑：“你又把亚当带来了。刘大姐不是嫌弃咱们这儿猫狗太多不卫生, 不准你带它进来吗？” 宋逸生满不在乎地去洗手换衣服，“不然怎么办？他们家今天一个人都没有，我又排了班，总不能放亚当自己孤零零在家。” 亚当：……请放我一个人在家，谢谢。 布偶猫噗地笑了起来, 咪呜咪呜的叫声又乖又娇。 小金笑眯眯摸他毛茸茸的头：“哎呀, 翼仔好像很喜欢新来的小伙伴啊，要不你们认识一下？亚当，这个是翼仔；翼仔，这个是亚当。” 翼仔相当配合：“你好鸭, 新来的小伙伴, 你也被铲shi官抛弃了吗喵~” 亚当：“滚= =” 宋逸生换好蓝色的工作服, 跟小金小李做了交接。 之后，小金小李就恋恋不舍跟两只大猫道别，下班回家了。 宋逸生负责值夜班，从凌晨十二点到六点, 中心有简易床，可以适当休息一下。 他将翼仔和亚当关在了一起，然后开始例行检查和打扫。 小伙子干完活之后就摸出手机，上好了闹钟放在接待处的办公桌上，接着交叠双腿，往靠背比头高的人体工学椅里一靠，闭眼睛假寐。 翼仔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扭头低声问：“你不是说，把他手机拿走了吗？” 亚当也有点怔然：“我的确拿走了。” 为了证明，他还专门从包裹里取出来一部手机给翼仔看。 型号对得上。 他们决定凑近看看宋逸生放在桌上的手机什么样，开始拨弄猫别墅门外面的插销 靠墙的两边分别竖着两列宠物笼子，不是普通宠物医院的那种格子间，而是布置了高低跳杆、还有猫砂盆跟吊床的奢华装备。 至于狗那边他们就看不见了。 翼仔专心致志拨弄插销，亚当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翼仔爪子依然灵活行动着，淡定地回：“其他猫都不吱声，对吧？” 亚当点了点头，相邻笼子被木板阻隔了视线，只能听见呼吸声，不过通道对面的猫笼子里倒是有个清晰的身影就躲在封闭式猫砂盆旁边瑟瑟发抖。 翼仔拨开了插销，跟亚当一前一后地跳出去，悄无声息地接近对面笼子，亚当伸出前爪拍了拍栏杆：“喵呜~你怎么了？” “喵~不要……”那只猫语调乱七八糟的，只会哼唧些毫无意义的话，什么也听不懂。 他们又试过另外两只，也只得到同样的结果。 亚当神色严肃：“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翼仔舔舔爪子：“它们在恐惧什么东西。” 亚当：“……我是不是认错猫了？” 翼仔笑了笑：“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不用我专门给你面子，留着等你宣布吧？” 亚当：靠，戏精。 所以问题在于，是什么东西把这些猫吓成这样？仿佛遇到天敌似的瘫在原地，不仅不敢动，也不敢吱声。 翼仔和亚当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了走廊外面，大厅接待处打盹儿的大学生。 亚当：“你来得比较早，在你来的时候那些猫也这样吗？” 翼仔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没留意，但……应该是比现在热闹的。” 两只猫正准备靠近，被大学生放在桌上的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宋逸生倏地睁开眼睛。 翼仔和亚当急忙窜回笼子里，翼仔顺便瞄了眼时钟，现在才走到十二点半而已。宋逸生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不到十五分钟。 男孩看起来没什么睡意，睁开的眼睛里神志清明。他拿着手机，披上一件薄的夹克，挎上挎包，再换上运动鞋就出门了。 翼仔和亚当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宋逸生用手机背灯照明，走得很慢。边走还边看手机，动不动还停下来确认什么，似乎在跟着导航走。 两只猫也只好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地跟到了一片林地。 林地疏于管理，枝干长得非常茂盛，在晚上显得格外阴森。 两只猫觉得地方眼熟，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是张强家附近的小公园里的林地，前面那棵枇杷树下还埋着尸体……不对道具。 宋逸生已经径直走到他们之前聚集过的枇杷树下，还从挎包里取出把小铲子，蹲下来在树根位置开始挖土。 亚当：“我靠！这小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翼仔：“你家铲shi官恐怕不是好人啊……” 亚当：“算了，阻止不了，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 翼仔对此也赞同。 结果两只猫走了没多远，身后突然响起了尖锐高亢的笛声。 翼仔动了动耳朵，“听着有点耳熟……亚当你说……” 他扭头打算问亚当，却对上了豹猫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 豹猫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声，朝着布偶扑了过去。 布偶利落地窜上身边的树，从一株树跳到另一株树枝上，动作灵巧至极。 两眼变成红色的豹猫穷追不舍，偶尔还嗷嗷吼两声，一口咬向布偶的尾巴尖。 布偶灵巧地避开了，反而一后腿蹬在豹猫脸上，利用这股力量窜得更远。 豹猫气得愈加愤怒地嘶吼着，布偶啧了一声：“一个鉴定都过不了的废物，要不是对你身份好奇，现在就把你宰掉。” 两只猫一前一后离开了树林，眼前的灌木丛底下却出现了成片的红光。 是……成群的流浪猫，至少十只以上，每只猫都是两眼赤红，嘶嘶低吼着，威胁力十足。 翼仔及时刹车，转了个弯绕开猫群，豹猫却索性冲向了猫群。 翼仔：“我靠，被控制了智商也降低了吗？” 猫群陷入混战。 豹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和勇气敢以一敌十，一巴掌将一只瘦瘦的白色流浪猫给拍翻了。 翼仔在“不管他马上走”和“先看看他会不会死”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最后叹口气，回头也加入了战团。 猫群凄厉惨叫声此起彼伏，吵得附近的居民楼纷纷打开了灯。 猫群打得最凶残的时候，一道手电筒光突然照了过来。 猫群停了一停，突然全部回头，往光线照来的方向看过去。 黑暗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影，在几只猫扑过来的时候，惨叫着转身就跑。 更多的猫追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合计体重超过二十公斤的两只家养猫大获全胜，带着一身泥土、血迹和藏在皮毛底下的伤痕回到了宠物中心。 宋逸生过了很久才回来，吃惊地看着布偶和豹猫一身凄惨模样，还以为是两只猫互相打架造成的，但他却好像不是很紧张。 他只是负责再次将两只猫洗干净，然后分别关到不同的笼子里。 翼仔和亚当各自有气无力地趴在笼子里：“这事别跟我哥说……” 亚当也默然点了点头。 被短笛的声音蛊惑、和流浪野猫一样心智混乱到打架，这种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亚当自然恨不得大家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长话短说，在大家都经历了漫长的一夜后，天终于亮了。 安歌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听见叶慈回来了也没动，只是在铲shi官摸他头的时候动了动尾巴当做打招呼。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他首先看见施丢丢发来的消息。 施丢丢：不好了！我刚刚去枇杷树下面检查，发现短笛不知道被谁挖走了！ 施丢丢：太诡异了，树林外面有很多血迹，再远处还有人类的尸体，看衣服应该是小区里负责夜间巡逻的保安。 她应该是群发的，安歌又快速将其他猫发来的消息看了一遍。 黑啤世界第E：叔叔！施丢丢说短笛丢了，她怀疑我！因为说看见我在到处挖坑TAT 我真的没有拿，我只是把王宝麟家外面的阵眼挖开了而已。 翼仔：Clay哥！昨晚后半夜我看见宋逸生拿着短笛回来了。 翼仔：他在宠物中心打工值夜班，行为很诡异。不但拿着短笛回来，连手机都有俩！安全起见亚当会负责把另一部手机也偷走。 翼仔：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发现！有宋逸生在的地方，阿猫阿狗都怕得要命。他简直就是个威慑力十足的牧猫人啊，比叶教授还吓人。 颜凌菲雨：Clay！那个女鬼把王宝麟的手松开了……不知道在想啥，走去屋外发呆了。 大体就是这几条情报。 安歌看了看，屋子里没人。 他给几个人回复消息，简略交流了一下，然后决定去找翼仔。 第132章 猫开会x2 安歌先是打算跑去宠物中心和翼仔会面, 中途还小心翼翼绕开了案发现场拉起的警戒线。 有围观群众唠唠叨叨，他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结合昨晚听见的猫叫声, 并没有将这场意外怪到不只踪影的野兽身上, 而是开始抱怨小区里野猫太多了。 安歌觉得这个趋势很不好, 假如继续发酵下去, 可能小区物业会着手驱逐野猫。 对野猫们来说, 简直晴天飞来一口锅, 太冤枉了。 跑到中途接到翼仔的消息，说宋逸生正把他送回家。 安歌只好任劳任怨转过身，再往叶凌云家跑，同时隐约有点担心，不知道昨晚砸屋子的叶教授醒了没, 以及他打算怎么在宋逸生面前掩饰。 莫非说昨晚家里进贼了？ 他一边揣测一边鼓起勇气爬外墙, 顺利跳进了阳台。 阳台上自然是没有人影了，客厅里空荡荡的，叶教授只是把砸坏的东西略略收了下，并没有试图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而叶凌云居然还有闲心在厨房里炒菜。 开放式厨房传来蛋奶的浓香味, 平底锅里翻出云朵一样蓬松的嫩黄色固体, 似乎是在煎欧姆蛋。 安歌嗅了嗅弥漫在空气里温柔的香味, 感觉这的确是属于治愈的食物，对昨晚经历了痛苦折磨的叶教授来说应该很有用。 这么一说叶慈就很像欧姆蛋，在柔滑的蛋液里倒进去醇香洁净的牛奶，一口气倒进融化的黄油里, 用铲子轻轻推成蓬松而滑嫩细腻的蛋块。 尝一勺都是满口轻柔蛋奶香气，不像素菜那么寡淡清冷，也不像大鱼大肉那样冲击力十足，温温柔柔，和和暖暖的美好滋味，仿佛能从肠胃渗透到冰冷血腥的骨缝里去。 安歌悄悄躲在沙发角落里，听见叶凌云做好了欧姆蛋，就坐在厨房边的餐台上一个人默默吃起来。 可惜还没吃完，门铃就响了。 叶凌云倒是高效率，开了门等人上楼时，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部分全吃了下去，表情却丝毫没有享受到料理美味的模样。 他额头贴着纱布，手指也贴着OK绷，长袖挡住了手臂看不出端倪。垃圾桶里则清理得干干净净，什么带血迹的东西也不剩。 但尽管这样，进门就能看见的客厅里还是透出诡异的气氛。 在安歌诸多揣测中，宋逸生提着猫笼进门了。 年轻小伙子视线扫过客厅，在砸坏的地板和刮破的墙面漆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吹了声口哨。 宋逸生长着张娃娃脸，皮肤很白，五官秀气到堪称精致，很像时下流行的韩国男团小鲜肉。但是一吹口哨，顿时神色变得冷漠而诡异，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轻佻的滋味在里面。 “折腾得挺厉害啊，老师，您年纪也不小了，不悠着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宋逸生边说边大摇大摆走进客厅，连要不要换鞋都没问过，直接把布偶猫放了出来。 布偶猫则跳上餐台，嗅了嗅空餐盘，一边装模作样蹭铲shi官的手，一边喵喵叫着：“Clay哥你在吗？老叶这盘奶油炒蛋做得有点水准，快赶上我了，不过还是差点儿。回头我给你做。” 安歌：你就吹吧…… 叶凌云没回话，只是在他递过来的文件上签了字，语调冷漠至极：“还有事吗？” 宋逸生好脾气地笑笑，一边将文件放回挎包里，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要是没事，我犯得着为只猫跑来服务你吗？论级别我比你高多了，按协会的规矩，老师还得叫我一声长官呢。” 叶凌云只是冷冷看着他，宋逸生耸耸肩，接着从挎包里取出了一个猫们非常眼熟的木盒。 翼仔又喵嗷~叫了几声，炸毛似的后退了几步，跳下餐台，往沙发里钻，正好撞进了金渐层怀里。“Clay哥？你在啊，太、太好了，那个短笛！短笛！” 安歌抬爪子堵住他的嘴，继续侧耳听他们聊天。 叶凌云倒抽了一口气，“是你拿去了？！” 宋逸生嗤地笑起来：“这锅我可不背啊，你弄丢了神器，任务完不成，监督也很头疼啊，才让我帮你一把。不谢我也就算了，居然怀疑到我头上来，叶老师可真不地道。” 翼仔：“协会？级别？” 安歌：“弑神者协会，记得吗？” 叶凌云眼神不以为然，却还是伸手去抓木盒，低声说：“谢谢。” 宋逸生手往回缩，让叶凌云抓了个空，眯着眼继续笑：“叶老师不报答我？” 叶凌云随手抄起手机：“账号给我。” 宋逸生咬了咬下唇：“老师这就见外了，谁跟你谈钱哪？” 叶凌云：“那你要什么？” 宋逸生眨巴眼睛看了会儿男人，最后败退，叹口气将盒子放在餐台上，“唉，算了。” 叶凌云打开盒子，眯眼看了一眼，状似诚恳地说：“多谢你。” 宋逸生继续笑，又跟叶凌云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就走了。 叶凌云没管盒子，而是走到客厅来叫了几声翼仔，布偶猫只好尽职尽责地钻出去，被铲shi官摸摸抱抱揉揉撸撸，中间喵呜喵呜叫几声以示“我很好不用担心”。 谁知道叶凌云捏着猫脸狐疑打量：“最近怎么这么乖？平时叫你都跟大爷似的不理睬。” 布偶猫呆住：“啥？” 叶凌云又叹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一直当大爷多好，以后也不用我操心了。” 布偶猫继续呆住：“不、不对啊……” 但叶凌云已经放下他，拿了木盒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翼仔失魂落魄钻回沙发底下，还在嘟囔着：“早知道可以当大爷，我犯得着装乖吗？” 安歌：“他这话说得跟交待遗言似的……虽然说跟这些东西扯上了关系，确实没剩多少给人过的日子了。” 翼仔：“不、不能救他吗？” 安歌：“当然能啊，他要挂了你也得挂。” 翼仔：“可……他如果只是疯了呢？” 安歌就不说话了。 铲shi官死了，猫玩家也不能幸免，这是有血淋淋证明的事实。 但铲shi官如果只是疯了，猫玩家会变成什么样？至少安歌不愿意让翼仔去尝试。 他只好换了话题：“至少从刚刚的剧情来看，宋逸生这人不简单。” 翼仔频频点头赞同：“这小碧池，原来早就看上叶教授了。” 安歌怔住：“啥？” 翼仔：“他刚刚撩叶凌云撩得只差直接脱裤子了，你居然没看出来？？” 安歌：“有吗……” 布偶猫嘻嘻一笑，凑近去舔舔金渐层的鼻子和嘴：“Clay哥真迟钝啊。” 安歌呆滞地由着他舔，努力将话题绕回自己想说的位置来：“总、总之，宋逸生有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童晶晶的，为什么呢？其次，叶凌云被迫进行的仪式，假如顺利进行下去，宋逸生自己也难逃一死，他知不知情？假如我们想法子让他知道这事，他是不是也会跳出来进行破坏？” 翼仔耷拉下两只耳朵：“Clay哥果然好迟钝，我都这么撩你了，你却光顾着聊别人。” 安歌：“你撩了还想干啥呢，翼公公？” 翼仔怔了两秒钟，转过身拿屁股对着金渐层，掉头生闷气去了。 安歌又好气又好笑，凑到布偶身边又哄又撸地扒拉他过来，陪他温存了一会儿才算哄回来。 两只猫继续讨论了几分钟，然后联络上其他猫，安歌表示：“我大致推测出事件的前因后果了，也知道怎么破坏仪式了，需要各位通力合作，我们来开会吧。” 于是，一群猫再度跑去集合点开会了。 第133章 参与者 午后三点, 日晒的余威还没有散去，小区的石子路都被晒得干燥发白。 猫群虽然躲在树荫底下，也热得直吐舌头。 所以安歌长话短说, 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是一起弑神者协会的人策划的行动, 参与者至少包括了：凶手、叶凌云、宋逸生和童晶晶。 他才说完这一句就被施丢丢打断了：“怎么会？童晶晶不是受害者吗？” 安歌耐心地解释：“童晶晶既是受害人, 也是参与者。” 首先, 风华三期烂尾楼那种地方除了垃圾一无所有, 她好端端的, 为什么会跑过去？根据警方调查到的目击者证词，在案发前半小时左右，有人见到她独自一人在风华三期附近的商业街出现过。 既没有人听见过呼救，也没有人同行，那样一个偏僻的地方, 为什么童晶晶这样的小姑娘要独自在夜晚前往？简直像是自己找危险似的。 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跟人约好了, 要么去那里有特殊的目的。 其次，在叶慈收集的证据里有一段监控录像，显示她从商业街走过时，经常会观察手机和调整方向, 似乎是跟着导航在走。这行为跟宋逸生找短笛时十分相似。 解释到这里时, 安歌叫翼仔调出图片分享给大家看。 那是两部手机的多角度照片, 从外观、颜色、型号几乎是一样的。 亚当看懂了：“这不是宋逸生的两部手机吗？” 安歌点头，“没错，这两部手机唯一的区别在这里。” 他用尾巴尖点了点半空悬浮的图像，其中一部手机背面的角落里, 贴着一小圈用亮晶晶的细小碎钻围出来的心形。 如果说其中一部是童晶晶的手机，那么比起平平无奇的那一部来，还是贴了水钻的这个可能性比较高。 亚当默默取出他偷盗成功的那部手机，翻到背面，什么都没有。 亚当则瞬间理解了：“所以宋逸生用来导航找短笛的那部手机，是属于童晶晶的？而当初童晶晶会出现在烂尾楼，很可能也是依靠同样的导航，在找某个东西？而她找的东西，多半就是短笛？” 安歌点头赞同：“不出现第二件神器的话，多半就是短笛了。” 接下来，不知道童晶晶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总之她到了烂尾楼里的时候，被人袭击和杀害了。 安歌不相信这是个巧合，更相信是有人知道她的行进路线，或者跟踪她到了适合下手的地方，所以在烂尾楼动了手。 至于为什么要杀害她？还用这么残酷的手法折磨她，应该是为了整个仪式的开端，需要制造一个怨念深重的鬼魂。 这个鬼魂根据召唤阵的顺序，由近及远，将那些和她有所牵扯的人挨个杀死。 每杀死一个可能类似于解除一个封印，或者点亮一个坐标之类，等到九个人全部死去，被划进召唤阵的这片土地里的生命就会成为献祭的祭品。 而这数量可观的祭品则会献给哈斯塔大人，打开关押它的牢笼，领他穿透深邃星海，降临地球。 至于叶教授在其中担任的是什么角色呢？ 他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被那个疯子协会给看上了。他们抓住了叶凌云的软肋，威胁他完成召唤仪式。也许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心而接近协会，结果泥足深陷，退不出来了。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也害死铲shi官。 至于具体实施的方法，则多亏黑啤看透了真相。 这是一个复杂的大阵，主要的坐标里则埋藏着童晶晶染血的衣服碎片，用以引导怨灵找到“复仇对象”。 之所以要打引号，是因为这些死者中冤枉的不少，不应该成为被复仇的对象。 所以现在他们的目标主要有两个：第一，破坏召唤仪式；第二，帮助叶慈揪出凶手。 亚当却第一个反对：“等等，我能理解，揪出凶手是为了彻底平息怨灵的怨恨，但是直接杀了凶手不就好了？杀了他就永绝后患，而且我们是猫，也不会被制裁，这比引导警察找到他要省事多了。” 安歌：“你要这么认为的话，可以去试试。” 亚当本来以为他要据理力争一下的，还准备好了一堆说辞，打算趁机嘲讽他圣母、盲目善良、软弱、都经历这么多场游戏了还不敢杀人真矫情等等等等。 谁知道安歌根本不给他发挥的机会，这简直像一拳挥出去却捶了个空，简直又难受又憋屈。 豹猫气得尾巴都炸毛成了鸡毛掸子。 还是小雨细声细气地打圆场：“还是相信Clay的判断吧，目前为止他没错过。” 其他几只猫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听安歌的。 于是他们照计划行事。 黑啤和施丢丢合作，去将剩下的阵眼里的东西挖出来； 亚当带着小雨，设法偷出宋逸生的手机，并且带到烂尾楼的案发现场去。 安歌跟翼仔则设法通风报信。 到傍晚的时候，大家终于完成了任务，就等着铲shi官配合了。 叶慈在进门的地方发现门缝里被人塞进了一张纸，用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歪歪斜斜的字迹写着： 快到童晶晶的案发现场去，我要举报凶手。 叶慈将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打印纸放在桌上，眉心紧蹙着纠结了几分钟，还是抓了钥匙和背包往烂尾楼去了。 中途他还打了电话给郭亮，郭亮一边哀嚎着他本来今晚约了女朋友看电影，一边飞快地赶来了。 烂尾楼二楼，虽然警戒线早就撤了，但没人来打扫，童晶晶躺过的水泥板上留着一整片血液残留的发黑污渍，几只苍蝇在污渍上方嗡嗡盘旋着。 现在黑色的痕迹中间放着个牛皮纸袋。 郭亮骂了句“我艹”就戴上手套准备去拿袋子，却被叶慈拦住，他跟调查现场一样严谨，先拍照，观察周围的脚印，却只找到动物的凌乱脚印。 然后他才小心地打开了纸袋，里面有两部手机。 郭亮抽了口气：“难道是童晶晶的手机？” 叶慈又翻了一下口袋，找到另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凶手拿走了手机。 郭亮看着那拙劣而巨大的字迹吹了声口哨：“这哥们是拿脚写字吗？” 某种程度来说，他猜得正中红心。 接下来两人又去了警局进行物证调查，安歌躲在一旁确认他们拿到手机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将阵眼里挖出来的布片全部收了起来。总共九片。 这个行为换来了其它猫的惊恐目光。 这些布片附带的san check是会累计的，九片意味着他一个小时内要进行九次san check。一小时投一次骰子还可能侥幸通过，投九次骰子都能成功通过，简直想都不敢想。 换成其他玩家谁也不敢这么冒险。 安歌愉快地享受着被玩家们“不明觉厉”的崇拜目光包围的时刻，然后就解散了。 之后出现了异变。 王宝麟和胡忠安然无恙，童晶晶在屋子里站着发呆。 但其他铲shi官的家里，却也跟着出现了童晶晶的身影。 亚当住的别墅当然没有，但宋逸生家里则出现了。 不过宋逸生在发疯似的翻箱倒柜找手机，完全没有察觉身边出现了什么异常的状况。 其他包括叶慈家、叶凌云家、施丢丢的出轨铲shi官家，全都出现了童晶晶的身影，一个不漏。 不过安歌蹲在猫墙顶，看着童晶晶在客厅里迷茫地走来走去，试着丢出了一张驱邪符。 驱邪符落在女鬼头顶时，立刻燃烧起来，女鬼则尖叫了一声，身形像信号不好似的闪烁了几下就消失了。 过了大约四五分钟，才再度出现。 这说明……阵眼被破坏以后，这些驱邪符可以用了。 但出现以后，却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事一样，既没有想着报仇，也没有怀疑过自己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还是茫然地在客厅里胡乱走着。 安歌把驱邪符可以用的消息告诉给其他玩家，准备睡觉。 按照顺序，今晚是王宝麟的死期。小雨如临大敌，等那人傻乎乎上床以后，偷偷围着床贴了一圈驱邪符。 安全起见，翼仔还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她对付女鬼索命。 安歌虽然决定睡觉，但是地面上就有个走来走去的女鬼，他难以避免地胡思乱想。 比如，等自己睡熟以后，迷迷糊糊一扭头发现女鬼的脸凑过来跟他面对面之类的…… 他纠结了一下，于是离开铲shi官的家，找到了正轮流守夜的翼仔和小雨，淡定地表示：“我也来帮忙。” 翼仔在客厅里扑倒了金渐层，尾巴呼呼地甩：“Clay哥你是担心我跟小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才来的吧？真爱吃醋，拿你没办法，那就一起守夜吧。” 安歌：我不是！我没有！ 小雨：“翼仔你不要乱猜，Clay怎么会那么小气爱猜疑呢？他明明是害怕了。铲shi官不在家，他一个人和一个女鬼在一起多吓人啊。” 这个猜得太准，不过安歌抵死不认。 安歌：“= =别瞎猜，我就是想来帮忙而已。” 总而言之，有同伴在身边，安歌钻到了床底下，放心地睡了一觉。 第134章 任务进度过半 一晚上平安度过, 没有人死亡。 第二天，所有铲shi官屋里的童晶晶全都消失了。 玩家们也稍微松了口气，一直压在心里的威胁压力稍稍放松了一点。黑啤尤其开心, 为了庆贺跑去开无人机玩。 而翼仔安歌和小雨三只猫晚上轮流守夜, 都没休息好, 为了应付今后可能发生的事, 他们决定先好好睡一觉。 所以叶慈回家时, 就看见沙发上两只猫面对着面头挨着头, 布偶的爪子还搁在金渐层身上，亲亲热热地搂抱着睡在一起。 叶慈叹了口气，给叶凌云打电话，然而对方没有接。他只好发了条消息给叶凌云：你儿子在我这儿。 他也熬了一晚上夜，从手机里调查到了很多情报。 那两部手机, 已经确认一部是童晶晶的, 一部是一名叫做宋逸生的大二学生的。 童晶晶的手机里有两张电话卡，其中一个号码是平常和家人朋友们联络的，也是警方掌握了的，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 但另一张卡的号码则是完全陌生的, 是个全新的线索。 从通话记录和这个号码绑定的微信内容来看, 也是属于童晶晶的, 联络人只有一个，就是宋逸生。 宋逸生也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过于少根筋，持有童晶晶的手机这么久不扔也不格式化，只是简单地删除了各种通讯记录。 反倒便宜了警方, 半个小时就还原回来了，根据微信聊天记录，童晶晶是跟宋逸生约好了才会前往风华小区的，因此有重大嫌疑。 郭亮已经去进行紧急逮捕了，审讯没叶慈什么事，他就先回来补眠。 他看了看两只猫，完全不在意铲shi官的存在，眼睛也不睁一下，唯有尾巴尖偶尔晃晃，证明心情非常悠闲。 叶凌云还没有回消息，他想了想，决定一切都等睡醒了再说。 铲shi官在卧室里，两只猫在客厅里，各自舒舒服服地安睡。 安歌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醒了过来：“对了！” 布偶也迷迷糊糊地收了收爪子，把金渐层抱得更紧一点，凑过去舔舔猫咪的耳朵，“喵呜~再睡会儿喵……” 安歌任他挂在身上，接着说下去：“我觉得漏了点东西，终于想起来了……” 他挣开了布偶的爪子，结果布偶一翻身又压住他：“Clay哥~~再睡会再睡会~~” 安歌在被他咬住后颈之前猛地翻过身，一爪子正好按在他嘴上，“又来！同样的招式对我是没用的！” 翼仔：“咦，这台词我听爷爷说过。” 安歌：“没、没那么老吧？？” 这个认知打击到了安歌，他有些发呆，布偶则趁机舔舔他脆弱的咽喉，又一路往下，卖力地舔金渐层毛茸茸的肚皮。 金渐层咪呜咪呜哼了几声，四肢乱蹬，把布偶猫给踢开了，“整天瞎胡闹，快跟我走。” 翼仔：“哦！” 他出门之前，先跟黑啤联络上，然后爬上顶楼，乘坐翼仔架势的无人机直接前往烂尾楼。 无人机距离地面足够高，确保没人会发现，翼仔专心操纵，确保无人机行进稳定。 安歌两只前肢搭在边框上，小心翼翼往下看了一眼。 然后哼了一声，乖乖缩到篮子底部，团成了毛球。 翼仔点了点头：“Clay哥还恐高，我记住了。” 安歌虚弱无力地反驳：“我才没有！” 翼仔嘻嘻一笑：“好的好的，我都听你的。” 烂尾楼没有窗户，四面八方空荡荡的，无人机顺利地飞进一楼大厅里，将吊篮放在地上。 之后松了吊钩，稳稳地停在另一架无人机旁边。 黑啤早就在等着了，黑色尾巴起劲地甩着：“叔叔！你真厉害！果然这里也有！” 安歌鼓励地用尾巴拍拍他的头：“干得不错，带路吧。” 黑啤元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带着两只猫跑到了烂尾楼外面的一块荒地中，对着泥土扒拉了下：“就是这里啦。” 翼仔自告奋勇去挖地，被安歌踩住了尾巴：“你别碰，会掉丧的，让我来。”翼仔不甘不愿地让开了。 安歌刨出个小坑，找到了泥土中埋着的，血迹斑斑的布料碎片，这是第十片。 其余九片都只有1厘米见方，可以拼成一个小小的正方形，这第十片却是个很大的等边三角形，比之前的九片整体都大。 安歌全部取出来，试着拼了一下，那个正方形正好可以放在三角形的中间。 并且，在他拼完整了以后，碎片之间的裂痕就不见了，它们彼此吸引、融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形状：大三角中间贴着一片正方形。 倒是有点像……尤格索托斯用来偷窥地球的那个门的样子。 系统是这么介绍的： 【喰灵之口：贪婪吞噬一切阴暗之口，另一端通往不可知之处。一次性道具，激活后可将指定生物送往不可知之处。所指定的生物不限类型：无论实体、虚体、灵体皆可。】 黑啤表示：看……看不懂。 安歌将道具收进包裹里，隐约有所猜测：“备注说不管灵体虚体还是实体生物都能被转移，大概是在暗示这是对付童晶晶的一个办法。” 翼仔抖抖耳朵：“也就是说，童晶晶还会东山再起？” 安歌：“你这个成语怎么用得这么奇怪……” 翼仔：“那……死灰复燃？” 黑啤：“笨！是国王归来！” 安歌：“……算了。总而言之，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消失的，今晚不要放松警惕。” 到了晚上，其他铲shi官家里没有动静，只有施丢丢家出现了女鬼的身影。安歌的预言可以说中了一半。 施丢丢第一时间群发了求救信号，然而亚当和小雨没有来。赶来帮忙的只有安歌翼仔和黑啤。 施丢丢的铲shi官叫魏明，老婆怀孕五六个月了，现在不在家，只有魏明一个人。 根据施丢丢日常汇报，他的姘头才死，他就忙着挑选下家了。 所以安歌在抵达前，黑啤还疑惑地问了一句：“不是……这么个渣男，施丢丢还说他打老婆，我们真的要救他？” 安歌叹气：“说实话，我倒是不想救，可他要是挂了，施丢丢也要跟着挂。” 黑啤：“哎呀完全忘了。” 翼仔教训他：“我看你是当猫当久了，记忆力也只有猫的水准了。” 黑啤害羞地笑了：“过奖啦……” 安歌一边听着猫拌嘴，一边跑到了魏明的住处。 屋子里没开灯，魏明倒在地上，拼命踢蹬着两条腿，同时口吐白沫翻白眼，脖子上浮现出青痕。 童晶晶趴在他背后，使劲用手指掐他的脖子。 施丢丢则不停地往她身上扔驱邪符，驱邪符碰到女鬼的时候，她的身体会跟断电似的闪两下。 这个时候掐的力度也会消失个一两秒，因此魏明靠着这点时间间歇，勉强苟延残喘着。 但也仅此而已，驱邪符赶不走她，施丢丢也没有更高级的符纸，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看到安歌他们来了，施丢丢松了口气：“有没有更高级的灵符？就……就当我借你的！” 安歌说：“我虽然有几张灵符，但这个东西可能也是治标不治本，你先别急。” 他跑到魏明身边，仰着头叫：“喵~童晶晶，杀你的凶手已经捉到了，他叫做宋逸生，你认识的对吧？” 施丢丢说：“别闹，她怎么可能听得动，你倒是快借……” 她一句话没说完，童晶晶的手指已经松开了，只虚虚地扣在魏明脖子上。魏明喘了口气，吃力地咳嗽起来。 这女鬼大概是因为只出现在一处，力量集中，所以智商和理性都回来了。 就连表情都生动无比，青灰脸色也挡不住她满脸震惊：“骗人！不可能！绝对不是他！” 安歌说：“你应该看见了吧？在宋逸生家里，警察把他带走了。因为找到了新的线索，你的手机在他手里。” 童晶晶怔然了一会儿，两眼留下了血泪：“是这样吗？竟然是他……怪不得叶老师一直在旁边看，我还以为是幻觉。” 安歌愣了愣，赶紧问：“在旁边看的人是叶凌云？” 童晶晶微微点头，身形突然又闪了闪，她再度用力，继续掐魏明的脖子。 可怜的铲shi官又开始徒劳挣扎，他看不见也碰不到女鬼，但童晶晶对他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非常不公平。 “反正他是个坏蛋，多杀一个也不亏！”童晶晶咆哮着，“家暴、出轨、甩手掌柜，这种垃圾没有生存的资格！” 施丢丢冲过去又甩了张驱邪符，着急地尖叫着：“可是！这个垃圾死了我也会死啊！” 童晶晶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变化地说：“别害怕，猫有九条命，他死一次就僵透了，你还剩八条，值了。” 完全不值！！施丢丢快哭了，她又不能直接告诉童晶晶，现在操纵这只猫的是个人类。 她只好扭头可怜巴巴地喊：“Clay~翼仔~黑啤~救救我呀~” 施丢丢现实里应该是个十分具有女性魅力的美人，对于用示弱撒娇换来异性的帮助十分得心应手。 虽然现在不过是只猫，安歌也从她语调神态里分辨出了几丝妩媚的意思。 可惜对三只猫都不起作用，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安歌继续尝试和童晶晶沟通：“童晶晶，你有所不知，我们有保护铲shi官的使命，这比生命更重要，如果你杀了魏明，施丢丢这辈子都毁了。虽然他是个人渣。” 翼仔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你看你之前杀了几个人，张小明有什么错？莫名其妙就死了，咚咚就被你毁掉了。” 童晶晶表情纠结极了，手指一时松一时紧，掐得魏明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最后她却还是厉声大吼：“我不管！人渣去死去死去死！” 随后手指尖甚至刺穿了魏明的脖子。 安歌没办法，只好取出那个“喰灵之口”，选择激活，一爪子拍在童晶晶背上。 褐色血迹从布片上褪去，三角和正方形都显得洁白无比，褐色污渍则宛若化成了无数根线条，纠缠在童晶晶全身。 女鬼挣扎着，反抗着，尖叫着，却毫无作用。被那些线条拖拽、包裹，缩小到足够通过那个9厘米x9厘米的正方形，之后消失在里面。 紧接着，这小小的布片也消失了。 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而已。 施丢丢腿都在发抖。 还是翼仔上前观察了一下，才说：“还活着，果然祸害遗千年。” 施丢丢尖叫起来：“干嘛要拖拖拉拉的！有好用的道具不用，你什么意思！” 安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皱了皱眉。 施丢丢还想继续骂，却突然被翼仔打断。他伸出爪子在半昏迷的魏明脖子上拍了拍，“救你还不满意，那我割断他的颈动脉，你就满意了？” 施丢丢噎住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退后两步，“抱歉，我冲动了……谢谢你。” 安歌摇摇头，没将施丢丢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她才一开口就被翼仔怼回去了，这让安歌感觉到了被维护的温暖。 他打算回头好好奖励一下男孩。 然后，安歌也凑近了魏明仔细观察，有点担忧：“他呼吸很微弱……再加上是被个鬼掐了那么久脖子，搞不好还是会死。” “咦——”黑啤发出不满的嘘声，“难道还要救他？这么个人渣。” 安歌才要说话，却被一声尖锐的鸣笛打断。 紧接着那尖锐的声音形成了高亢得近似泣鸣的旋律，像群魔乱舞，又像众鬼哀哭。 他一颗心提得老高，低声说：“这个应该是……有人吹响了短笛！” 他扭头还想继续说什么，却对上了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想说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第135章 Plan B 施丢丢低沉吼着朝安歌扑了过来, 还没扑到安歌跟前就被布偶猫冲过来撞开了。 暹罗猫纤细修长的身形撞到靠墙的柜子，在玻璃门上轻巧地一蹬又跳了回来，翼仔也后腿一蹬冲向暹罗猫, 前爪的爪尖弹了出来, 一爪子抓在暹罗猫背上。 不过他才去过宠物中心, 四个爪子的指甲被小姐姐们仔细修剪过, 又平又钝, 毫无杀伤力, 抓在猫背上不痛不痒。 暹罗猫却因为铲shi官疏于照顾，爪子尖利而锋利，反击时抓在布偶猫胸口。 翼仔躲得及时，只被扯掉了一点毛。 他没有办法，只好靠着体型优势和一身蛮力使劲把暹罗猫往柜子桌子之类有尖角的地方撞。 那边打成一团, 安歌最开始就打算去帮忙, 谁知道尾巴突然传来剧痛，他闷哼一声回头看，两眼发红光的牛奶猫紧紧咬住了他的尾巴。 喉咙里还威胁似的嗷嗷低吼着。 安歌抬起后脚踢在黑啤脸上，“醒醒！” 黑啤眼里的红光稍稍散了一些, 茫然松开嘴：“咦？叔叔, 我……” 那笛声一直没停, 黑啤很快就陷入混乱暴怒中，一句话没说话就嗷地扑了上来。 安歌忍着尾巴痛，转身避开了黑啤的袭击，擦肩而过时侧头咬住了黑啤的后颈皮。 黑啤呜了一声全身都没了力气, 软趴趴瘫在地上，只有嘴还硬气得不行：“杀……杀了你哦！敢碰我软肋……” 安歌心念一动，从包裹里调出了又一瓶风油精掉在身边，但是他嘴不敢松开，怕黑啤继续折腾，爪子又拧不开风油精盖子，着急得直甩尾巴。 被黑啤咬出来的那点伤已经被疗伤机器人修补完毕了。 他只好指望翼仔，转动眼珠看过去。 两只猫不知道怎么打的，暹罗猫被撞到了魏明身上。 生死未知的魏明突然伸出手，死死卡住了暹罗猫的脖子，暹罗猫拼命挣扎着，爪子将他两只手抓得血肉模糊，他却不知道疼似的完全不肯放开。 虽然很诡异，但安歌也顾不上了，只好从喉咙里模糊地喊：“翼仔！过来！” 翼仔居然听懂了，甩着尾巴颠颠地跑过来：“Clay哥！黑啤也中招了吗？” 安歌拍拍地上的风油精瓶子，翼仔会意，低头三两下就将塑料瓶盖咬碎了。再扒拉到黑啤脸附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鼻子脸嘴各处乱糊一气。 他还兢兢业业地拍打瓶身，最后黑啤脸上的毛都被风油精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并且，立竿见影地生效了。 奶牛猫开始吭哧吭哧打喷嚏，眼中的红光倒是消失了，眼泪却哗哗地流。 “呜哇……眼睛睁不开了……”黑啤可怜兮兮地抱怨，拿爪子洗脸似的在脸上蹭了又蹭，“我、我刚刚怎么了？好难受呜呜，是不是中毒了哇……” 翼仔：“这宝贝又立功了！没事，风油精而已，一会儿就好了。Clay哥你可以松开他啦！咬他做什么啊，早知道我来咬了，可恨，你都没咬过我……” 安歌这才松了口，没理会他的絮絮叨叨，而是说：“先救……” 他话都没说完，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咔擦声。 像是折断了雪糕棍子，又像是踩破了蛋壳，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回过头，见到魏明手里的施丢丢脑袋呈现扭曲的角度，一动不动垂着身子，完全不再反抗。 魏明的双眼也被红光填满，跟探照灯似的在屋子里左右巡视着。然后他发现屋里还有别的活物，扔了暹罗猫后大步冲了过来。 安歌在他左右扭头看的时候就喊了声快跑，由他开路，翼仔断后，最后还跟着不断打喷嚏流眼泪的黑啤，三只猫被一个诡异发狂的人类追赶，慌不择路地窜出了窗子，跳进楼下的灌木丛里。 短笛声还在持续，安歌当机立断：“既然风油精有效，我们过去泼他一脸风油精，叫他没法再吹笛子。” 翼仔神气活现竖着尾巴：“这个法子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他们转头看时，发现是魏明撞破窗子跳了下来。 “我靠，他家可是三楼！”翼仔目瞪口呆，“渣男发起疯来真害怕。” 已经遵从字面意思，身体摔成“渣”的渣男的魏明摇摇晃晃站起来，满脸被灌木丛枝条刺伤，右手臂以奇妙的角度向外翻折，左腿也跟之字型似的，怪模怪样地弯曲着。 尽管如此，他依然东张西望，找不到东西以后，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往笛声传来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了。 这倒是省事了，安歌叫大家跟上，缀在魏明身后，尽量贴着草丛或者花坛底部，隐藏行踪前进着。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次眼冒红光的野猫，开始应对时还有点狼狈，不过很快他们就发明了新战术——安歌和翼仔合力压住野猫，黑啤冲过来用脸蹭蹭。 野猫就会打着喷嚏清醒过来，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说着类似：“喵~你们有毛病啊~”之类抱怨的话，然后跑掉了。 ——这都多亏了黑啤脸上的风油精足够多，虽然熏得他睁不开眼，但因为那股清凉的味道，也没有野猫肯靠近，都是直冲着安歌和翼仔攻击。 解决了几只野猫后，翼仔抬起爪子拍了拍黑啤的脑袋，真挚地赞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能用脸打架的猫，你真是个天才。” 黑啤眯着眼睛，泪汪汪地打喷嚏：“呜呜……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他们就这样还算顺利地跟踪魏明，抵达了声源地。 竟然出乎意料地遥远，他们最后又抵达了烂尾楼二楼的案发地点。 就好像是一切事件都是从这里起源，所以所有纷乱也都要在这里结束。 短笛声突然停了——抑或应该说终于停了。一直吹了这么久，吹的人耐力和肺活量都堪称强悍。 越接近烂尾楼，红眼睛的猫就越多，甚至于曾经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巨大的老鼠也跟几个鼠辈们混杂在猫群中间。 这些猫鼠竟然还和平相处，都只顾红着眼睛赶路，没有打架的迹象。 安歌和翼仔为了避免被这些红眼抓狂猫找麻烦，又咬破了一瓶风油精，不过他们比较机智，只是将足够多的液体涂在尾巴尖的一截上。这么一来就跟带着护身符一样，他们顺利地跟着猫群接近了烂尾楼。 当笛声停止时，猫群也停了下来，停在原地不动，仿佛在等候什么新的指令。 三只猫小心翼翼试着往前走，还好其它猫根本不鸟他们，所以他们一路跑到二楼，躲在阴影里观察着。 在案发地，有两拨人类正在对峙。 一方是叶慈和郭亮，他们背靠背如临大敌，有五六个人则包围了他俩。 这些人很奇怪，有衣着破烂的流浪老太太、染着诡异发色的杀马特、一脸菜色的吸毒人员……总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全都两眼散发红光，一动不动地站着。 再加上一个摔得快没人形的魏明，他也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加入了包围网。 叶慈甩出了防身的警棍，郭亮本来取出了枪，但估摸着这些人两眼发光，恐怕不是正常人，索性也收了枪，取出警棍，还扭头对人圈外面的人警告道：“叶凌云，你这是袭警知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叶凌云微微弓着背靠在水泥墙上，手里握着短笛，他满脸是血，眼眶滴着血、鼻孔滴着血、一咳嗽又从嘴里喷血，身前的地面上已经汇聚出一小洼血水。 他没看郭亮，目光落在叶慈面上，小法医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用一种茫然而哀伤的目光和他对视。 那是能令人心碎的眼神。 叶凌云只是笑了笑，咳出更多的鲜血，这让他说话的声音都仿佛是从沼泽里冒出的恶毒气泡一样，带着令人不悦的阴湿和毒气：“这些人……都是和童晶晶案有关的人员。虽然凶手已经被捕，但他们也都有罪，受到惩罚也是理……” 郭亮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宋逸生的DNA和犯人留下的精液并不吻合……” 叶凌云笑出了声，伴随着笑声，更多鲜血从嘴里涌出来，将他白色的衬衣染得好像在胸口挂了条斗牛用的红布似的，他粗鲁地抹了一把，又习惯性露出了往常面对蠢学生时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你是榆木脑袋吗？这么多人跟案件扯上关系，有的人见死不救，有的人知情不报，还有的人偷走了受害者的证物，所以，自然也有的人……是因为一起动手了。” 叶慈颤声问：“是因为……强奸和杀人，是不同的人干的？” 叶凌云轻轻将短笛在手心里拍了两下，权作鼓掌：“还是我们阿慈反应快。” 他说到“我们阿慈”四个字时，语调格外温柔，却只是让叶慈皱了皱眉。 叶凌云用短笛凌空指了指背对他的魏明，“就是这个人实施了强奸，然后宋逸生动手杀人。” 叶慈沉着脸问：“你为什么这么清楚？跟就在现场似的。” 叶凌云缓慢地笑开了：“因为……我确实在现场。我是见死不救的那个。” 叶慈眼圈顿时变得通红，强忍着眼泪的表情绝望得近似疼痛，他背靠郭亮也有些腿软，颤抖着跪在地上，“怎么会……为什么……” 都是为了你啊。 至少我坏事做尽，能保你俯仰无愧天地，清清白白地死。 安歌仿佛从他眼里读出了这样的想法，然而叶凌云实际上只是一言不发，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气说：“献祭被破坏了，我不知道他们还会使出什么招，倒不如……放手一搏！” 叶凌云重新将短笛放到嘴边，翼仔突然站了起来；“不能让他再吹响短笛！” 安歌甚至没问为什么，而是猛然一窜，冲出了阴影部分，笔直冲向了叶凌云。 黑啤不明所以，也跟着冲了出去。 三只猫暴露在电筒光照中，安歌听见叶慈惊呼了一声“Clay！” 他只得硬着头皮装没听见，继续飞快地往前冲。 但翼仔比他们更快，猛然起跳，张口咬住了叶凌云握着短笛的手腕。 叶凌云一声痛呼，手腕几乎被咬了个对穿，他再抓不住，凑近嘴边的短笛落在了地上。 他震惊地看着挂在手腕上的猫：“翼、翼仔？” 翼仔：糟、糟了。 不过布偶猫很快就调整过来，松开手腕往后一跳，做出凶猛的样子对着铲shi官嗷嗷地怒吼。 安歌有样学样，后脚一蹬将短笛往远处踢开，接着也弓着背炸着毛对人群嗷嗷地怒吼。 黑啤：“……叔叔真会演戏，要不要给两位颁个喵斯卡？” 安歌&翼仔：闭嘴！ 叶慈接连遭遇打击，叶凌云是个败类，如今连宝贝儿子也在发疯，心痛如绞得快要昏过去，他颤声喊着：“Clay！Clay！” 如杜鹃啼血，声声悲痛难抑。 听在Clay耳中，他明明叫的是叶凌云才对。 叶凌云也配合地出声阻止：“别叫了……我知道这些东西比较匪夷所思，不过这个短笛……是只有牧猫人才能吹响的神器，牧猫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听到声音的猫都会发疯。” 郭亮已经快要晕了：“你说啥？什么鬼？不是……我们是在地球上吧？” 他两眼发直，满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的懵逼。 然而没人理他，叶慈已经接受了设定，飞快地追问：“要怎么解决？” 叶凌云笑了笑：“没事，只要不吹笛子，天亮就好了。又或者……把人类杀光就好了。” 叶慈这次也听不懂了：“人类……杀光？” 叶凌云虚弱地说：“Plan B，全部……杀光，献祭。” 安歌听到这里，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叼着短笛往门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叶凌云：也有你吗，我的孩子？ 翼仔：喵？ Clay：这是一句著名的台词。据说，恺撒大帝被几十个元老院议员集体刺杀时，看见人群中对他捅刀子的人还包括了他最疼爱的义子布鲁图，所以哀伤地说了这句话。作为历史未必是真的，但在戏剧里，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悲剧场景…… 翼仔：哇Clay哥什么都知道！Clay哥好棒！最喜欢Clay哥了！比心心.jpg 叶凌云：我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136章 千钧一发 安歌冲出去的瞬间, 翼仔也紧紧跟上，叶凌云脸色就变了，踏着地上的血洼紧追上去。 斜刺里突然冲来一只猫, 正好冲到他脚底下, 叶凌云被绊得重重跌倒在地上。 那只灰黑色豹猫利落地窜到远处, 冷漠地扫了一眼在场的猫和人, 头也不回追着金渐层去了。 紧接着同一个方向又有只小橘猫颤巍巍地走过来, 皮毛被撕咬得破破烂烂, 秃了好几块，裸露的皮肤有明显的血痕，看起来被咬得很惨。 一看就知道他俩赶来的路上没少跟猫群打架。 她细细地叫着：“亚当……等等我……” 一边吃力地追着亚当的步伐穿过人群，丝毫不将这些两眼猩红的人类放在眼里。 黑啤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追着叔叔们离开, 反而转头凑近叶凌云鲜血淋漓、狼狈不堪的脸, 脸对脸地上下左右蹭了蹭。 “喵~Clay叔叔说要拿风油精糊你一脸……虽然现在量不够，但起码风油精和脸的关键词是对上了。大伯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黑啤说完才转身跑了，要是叶凌云听得懂，估计掐死他的心都有。 就连混乱中的郭亮也看得出来, 失去了短笛后, 叶凌云就不能控制这些人类或者楼外面无数的动物。 这些生灵全都只是两眼冒红光, 安静等待，没有指示就保持一动不动，根本不在乎其它。 所以他也动了，窜出包围网, 以专业的动作骑在叶凌云身上，三下五除二反剪双手拷了起来，“叶教授是吧，请跟我回局里，我们有得谈了。” 叶慈见状也忙不迭跑出了包围圈，匆忙间撞了魏明一下，魏明本来就站不稳，摔得仰面朝天，他用扭曲的胳膊支撑身体，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过程中，其他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更多的反应。 叶慈一把抓住了郭亮：“等等！” 郭亮皱眉：“叶慈同志，这个时候你更需要冷静……” “他手腕受伤了。”叶慈匆忙打断他，“我先给他包扎一下，你给他正面拷上，一会儿先送医院。” 郭亮本来想开几句玩笑，见到叶慈绷着的脸又不敢说话了，只好先将手铐松开，叶凌云这才以十分虚弱地姿势支起身，右腿踩着地面，左腿蜷着放在地上。他腿很长，这个姿势显得十分憋屈。 叶慈草草撕开叶凌云右手的袖子，不由自主倒抽了口气，他手臂上缠着纱布，现在被血浸透了。 不过叶医生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和叶凌云说话，只是用折叠剪粗鲁地从自己衬衣下摆又剪又撕，弄了布条下来，紧紧包扎住流血的手腕。 叶凌云疼得嘶嘶抽气，叶慈手上动作停了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很疼？” 叶凌云垂着眼睑摇摇头。 但叶慈的动作本来就轻柔，这下子就更轻柔了。 郭亮被扑面而来的恋爱酸臭气熏得冷笑一声，摇摇头退开了一步，从怀里掏出烟抽。 叶凌云就看着他包扎，突然低声说：“阿慈……替我照顾好翼仔。他虽然喜欢骚扰你儿子……可他是个好孩子。” 叶慈总觉得他说话跟留遗言似的，他抛开心里令人不安的预感，故意冷酷地回答：“你接受询问期间，我会照顾他。” 叶凌云轻轻笑了笑，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似的。 接着在郭亮和叶慈也跟着放松的一瞬间，叶凌云突然跟弹簧似地跳起来，撞开了叶慈，迅速往门的位置跑去。 叶慈猝不及防往后跌倒，头撞在水泥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郭亮也吓了一大跳，骂了声我艹，扔了烟冲上去扶起叶慈。 叶慈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眼神都是死的，他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追他。” 郭亮立刻循着脚步声紧追上去。 也不知道叶凌云是慌张之下脑子短路了还是另有目的，居然没往楼下逃，而是一口气冲到了楼顶。 不过，在叶教授刚刚被捕的时候，楼顶就已经聚集了一群猫。 他们在激烈讨论着怎么处置短笛。 亚当的意见是，这是个神器，虽然有着触碰会掉丧的弊端，但毕竟是神器，最好是持有到天亮，反正叶凌云拿不到就无法完成仪式。那事件就算解决了。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想要尝试将这件道具带出游戏外，并且很明显，之后他还会想办法独自占有这东西。 虽然亚当还暗示不会亏待了大家，但安歌考虑到俱乐部在现实世界的不讲理和狠辣作风，说实在的并不是很相信他。 小雨的意见就是一切听亚当的，不过安歌这边有黑啤和翼仔，就算投票也是三比二，加上短笛在安歌手……爪子里，他掌握着主动权。 所以他没有退让，而是坚持说：“要解决事件，我认为应该彻底毁掉这东西。” 黑啤：“喵~我听叔叔的。” 翼仔：“好呀好呀，干脆烧了它！” 亚当沉下脸：“你们从小雨口中知道了不少事，可有一件事恐怕还不清楚——我向来恩怨分明，十分记仇。” 这还威胁上了？ 安歌乐了：“哦，所以呢？” 所以……所以再说下去就要超游了！ 安歌明显是故意的，这让亚当很生气。 翼仔则咧着嘴笑，哈哈地喘着气，“烧了吧烧了吧！” 小雨：“Clay，无论钱也好道具也好，亚当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呀。” 翼仔插话了：“可是，我们不缺钱也不缺金手指啊。” 亚当：还能不能正常交流了！ 黑啤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认真说：“小雨阿姨，我认为叔叔说得对，破坏神器才能彻底摧毁那啥破俱乐部的阴谋，也才能确保我们平安。就算你们有什么特殊的保命道具，可万一来个剧情杀呢？做人……咳咳做猫呢，也要学会知足。”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口误，把协会说成了俱乐部。 小雨板着脸训他：“你这小孩会不会聊天啊！叫姐姐！还有那个是协会。” 黑啤继续嘻嘻笑：“哦哦，知道了姐姐，协会协会。” 小雨就扭头小声说：“亚当……我觉得他们的顾虑也有道理……” 亚当表情还是有点阴晴不定。 安歌当然不等他，已经伸出爪子尖，用尽全力在短笛上抓挠了两下，谁知道那看起来很结实的短笛居然被抓出了裂痕，并且很快顺着头发丝一样的缝隙咔擦咔擦开裂了。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安歌咬牙坚持着，系统提示一晃而过。 【你破坏哈斯塔的神器，受到隐藏之灵的处罚，请进行一次san check，sc=d4/d8】 这还是第一次……通过了鉴定也要被扣理智值。 而安歌还很倒霉地丢出了4点。 金渐层喵~地痛苦叫了一声，脑子剧痛得身体蜷缩起来，短笛被推了出去。开裂的缝隙终于扩大到整体，银光湛然的短笛如同竹管爆开一样，崩裂为两片，齐齐面朝上，露出了内部的银色光芒。 那光芒由弱渐强，开始如潮汐一样暴涨，仿佛要爆炸的时候，所有猫都察觉到了令猫战栗的危机感袭来。 黑啤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快跑！” 拔腿就往楼梯位置冲去，亚当也毫不犹豫扭头就跑，小雨慢了一步，焦急地喊了声“Clay！”见金渐层没有动静，只好自己颤巍巍地后退着，一边继续喊。 实际上，在他们看不见的大楼底层周围，那些眼睛散发红光的猫和老鼠、人类、以及即将抵达楼顶的叶教授等人，也全都被这股危机感所笼罩。 生物们惊慌逃窜，唯有爬楼梯三人组强撑着颤抖的双腿还在往上冲。 听到小雨的叫声后，黑啤才回过神，急忙刹住脚，扭头冲回去，费力地推着金渐层毛茸茸的脑袋，一叠声叫着：“叔叔！叔叔！”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几秒钟里。 而翼仔一直没动作，只是扭头仔细观察那股银光。那银光渐渐汇聚成一团小小的银色球体，最多不过大号车厘子大小，从短笛内侧脱离，开始悬浮在空中。 然而就在球体彻底脱离短笛的那一瞬间，布偶猫突然扑了过去，嗷呜三两口把球体吃了个干净。 银光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充斥在生物意识里的危机感也消失得如风过无痕。 布偶猫舔了舔嘴：“好像糖没放够的果冻……嗝——”竟然还打了个饱嗝。 站在楼梯口的叶凌云脸色难看得惊人：“你做了什么！” 他一边用刺耳凄厉的声音怒吼，一边大步冲了过来，充血的双眼浑浊而绝望，吓得布偶猫一侧身跑开了。 然而叶凌云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只是像被抽掉骨头一样，重重跌坐在地上，用伤痕累累的、颤抖的手抓住了裂为两半的短笛，突然发出了悲恸至极的吼声，“——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歌在剧烈的头痛中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还能够留意到周围发生的事，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察觉到翼仔跟黑啤连咬带顶，努力搬动他远离叶凌云的攻击范围。 他扭曲的视野中看见叶慈和郭亮一脸菜色地爬上楼顶，强撑着走向叶凌云，郭亮还有气无力地警告：“叶凌云……不要负隅顽抗……快点投降吧……” 而这个时候，系统突然跳出了提示。 【恭喜玩家Clay，翼仔，黑啤世界第E，黑太子亚当，颜凌菲雨破坏哈斯塔召唤阵，保住了铲shi官们的性命。游戏结束，开启退出倒计时，10、9、8、……】 叶凌云突然抓着破裂的短笛，用难以想象的敏捷动作爬上了楼顶边缘的平台，背对着楼外，看着叶慈笑了起来。 鲜血从面颊一颗颗滴落，仿佛是流下的血泪似的。 【5、4、3……】 叶慈僵在了原地：“叶凌云！别乱来！” 郭亮也惊住了：“喂！不是吧？叶凌云，你别想不开，你也没犯什么大罪，这是何必呢？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你儿子还在等你出来呢！” 叶凌云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叶慈：“阿慈，对不起……” 安歌最后看见的一幕，是暗沉夜幕背景中，孤独伫立在高楼边缘的人影往后倒了下去。 翻飞的风衣衣摆如同夜鸦振翅，哗啦啦地往地面坠落。 安歌努力挣扎了一下，发出迷糊的声音，“不、不能让他……” 铲shi官死去的话，玩家也会…… “Clay哥。”翼仔轻轻叫了一声，低头最后一次舔了舔他的耳朵。 【2、1……】 安歌眼前一黑，失去了一切感知。 再回过神时，要命的头痛已经消失了，跟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让人神清气爽。 安歌已经回到了整备空间，他根本顾不上整理升级经验和获得CP点，快速选择退出。 一睁开眼睛就对上越子墨黑亮湿润的眼睛。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拥抱彼此，安歌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仔细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后颈，耳朵，宽阔坚实的肩膀后背，确认每个部件都妥妥当当地存在着，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回原处。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越子墨在他耳边低声笑着：“千钧一发啊，还以为要死了。” 安歌眼眶都开始发热，侧头咬住他的耳垂：“别说了！” 越子墨嘶地抽了口气，宠溺地揉了揉怀里人的头，“好，好，不说了。那你接着摸。” 安歌：“啊？” 越子墨：“还有个地方你没摸。” 安歌面无表情：“脚？” 越子墨：“还装傻？真当我还是翼公公？” ……果然报应来了。 安歌脸红得不行，索性捧着他的脸，轻轻咬了咬男孩形状漂亮的嘴唇，然后贴上去厮摩，嘴唇的触感软得让人心悸。 越子墨直接将他推倒在沙发上，像是需索无度的暴君一样狠狠地吻他。 “Clay哥……”越子墨喃喃地唤着他。 安歌的回应是更用力地抱紧了男孩。 凌乱的喘息声，濡湿的接吻声，摩擦真皮沙发的咯吱声，混合成与世隔绝的悲歌。 灼热而甜美的气息彼此交缠，安歌心跳也跟着加快，两个人仿佛为了忘掉那些令人疲惫的沉重经历，不管不顾地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车。斩钉截铁.jpg 第137章 吃了一天 安歌直到天亮才醒, 两眼酸涩红肿，身体沉得像石头。 这让他一开始没有察觉到异样。 男孩从背后抱着他，睡得很沉, 呼吸吹拂在头发跟耳朵尖上, 一直养到心里。 越子墨也醒过来动了动, 发出迷糊得像小仓鼠似的哼声, 安歌脸色立刻变了。 他曲肘往后捅了捅, 顶在男孩充满活力的肌肤上, “出去！” 越子墨：“啊？” 安歌索性自己往前挪，谁知才一动就被曲在腰间的手给勒紧了，黏黏糊糊地撒着娇：“安哥不要嘛……” 安歌：“给我滚出去你个熊孩子！” 越子墨索性一翻身重新把他压住，亲了亲耳朵尖：“安哥我还要~” 安歌又被拖了很久，等到可以起床的时候, 又开始赖床了。 越子墨就单手枕着头, 躺在旁边看他。 安歌懒洋洋地趴着不想动，“看什么？” 越子墨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脸颊，碰了碰他轻轻颤动的睫毛，“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想你了。” 安歌：“嘴真甜, 背着我偷喝蜂蜜了？” 越子墨纯良地笑：“我喝了什么, 安哥最清楚了。” 安歌被反将一军，憋得说不出话来。 越子墨乘胜追击；“可甜了。” 安歌扭过头不看他，唯有通红得跟高烧似的耳朵暴露了内心的羞涩，故意冷了脸说：“我饿了。” “好好, 我这就给你做好吃的。”越子墨任劳任怨爬起来，“想吃什么？” 安歌：“……水饺。” 越子墨俯身在他脸颊啾~地亲了下：“什么馅儿的？” 安歌：“不是素的就行。” 越子墨拍了拍他屁股，啧啧有声地感叹：“难怪长这么好看，都是吃肉的功劳。” 安歌气得抬脚踹他，越子墨哈哈大笑着让他踹了一下：“那我给你下饺子，安哥你多歇会儿啊，好了我叫你。” 安歌被那一下抬脚牵扯到伤口，疼得脸都白了，强忍着没哼出声，跟老年人似的慢慢挪动身体，翻了个身。 越子墨本来都出去了，突然又打开门探个脑袋进来：“那个……哥，你还是快点洗洗……” 安歌脸色大变，抓着枕头往他脸上砸过去，越子墨及时关上门，挡住了枕头炮弹。 不过安歌躺了两分钟，终于还是受不了全身汗湿黏腻感，一步一蹭地去洗了个澡。 洗完了精神也好了些，他也不好意思真的呼呼大睡，擦干头发后，就去了厨房帮忙。 谁知刚到厨房，就见越子墨从一口深锅里夹出一只比手臂还长、煮到红通通的大龙虾。 所以是打算做龙虾饺吗？ 安歌来了兴趣，凑过去要帮忙，越子墨利落地拧掉龙虾头：“好吧，那来帮我把龙虾肉刮到这个碗里。” 这个简单，安歌摩拳擦掌地开始行动。 越子墨则去冰箱里取出一条全身通红的鱼，眼睛又大又圆，身体又长又宽，然后去水槽里以极快的手速刮鱼鳞、冲洗干净，然后开膛破肚、然后再清洗、擦干水分后，则以极漂亮的刀工去头去皮，将剩下的鱼片成了三片。鱼肉晶莹洁白，透着一点点很淡的粉色，像是肉变成的樱花瓣似的，看起来应该很好吃。 安歌看得呆了。 越子墨这手刀工，利落干脆，一气呵成，看起来漂亮极了。 他上次亲眼看见这么帅的刀工还是在全聚德。 越子墨扭头看见安歌的表情，立刻跟得到主人表演的萨摩耶似的，要是有尾巴估计能当螺旋桨用，“嘿嘿，我厉害吧！” 安歌默默看自己手里的勺子，面无表情伸进龙虾背里挖肉，“嗯，刀工不错。” 越子墨：“那是，我干啥都有天分，没办法才能出众……哦不过干你最有天分。” 安歌：“你真棒，但是从哪里学来的动不动飙车。” 越子墨歪了歪脑袋沉思：“咦，这需要学吗？” 安歌勺子哐哐地挂到龙虾壳里，将散发香气和热气的红白肉往碗里怼，突然点了点头：“想起来了，物似主人形，真是个好宠物。” 越子墨恹恹地说：“我只做Clay哥的宠物。” 他大概也想起来叶凌云了，手上忙碌着，剔掉鱼刺、切块后将鱼肉丢进料理机里，一边打鱼泥一边扭头问：“安哥，那些NPC……到底算不算人类啊？” 安歌怔住，皱眉仔细想了想才说：“虽然看起来和现实没区别，但作为游戏来说……NPPC，跟玩家并不是同一个物种吧。” 越子墨大概没料到这个答案，满脸困扰地去拿了几个冰袋放在料理机上下和周围。 安歌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越子墨于是再次卖弄：“料理机虽然省事，但加工过程中会生热，热度会破坏鱼肉的原始鲜美味道，所以用冰袋降降温。” 安歌：“……好吧。”他也不懂，大概真的会吧。 越子墨在降温时又接着问：“那，哥，游戏里那些NPC到底死没死啊？一个模组总是会有不同的玩家进入，遇到的NPC们到底是原来那个，还是和我们遇到的是同一个？” 安歌边思考边慢慢地和他解释： 比如在一个网游里，花坛旁边站着个老头形象的NPC，你可以找他用物物交换的方式兑换一些不错的资源。 然后，当你玩的角色达成了某种条件：比如等级超过60，比如完成了前置任务，比如捡到了触发任务的道具之类。 然后再找这个老头，他除了提供兑换物资之外，还会主动对你说，他的孙女被恶霸抢走了，想要你帮忙救回来。 然后你接下了任务，一路披荆斩棘消灭怪物救回孙女，带她回家。然而刚刚到家时，你们却发现老头年事已高，强撑着一口气等孙女回家，如今她一回来，老头心事了却，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请你多多照顾孙女，然后就离世了。 孙女一家自然伤心欲绝，为老人送葬。 这个剧情之后，你再去同样的位置，就见不到老头了，只会看到孙女站在那个位置，替代了老头的职责，继续为你提供物资兑换的服务。 但是，其他没有做救孙女任务的玩家们，在这个位置见到的，却依然还是那个老头。 甚至于你只要创建个新角色再登录进来，也还是会看见老头在原地站着。 那么，这个NPC，到底算死了还是活着？ “嗯……”越子墨纠结得不行，“救回孙女后给报酬没有啊？” 安歌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重点……给了给了。” 越子墨哦了一声，眨巴眼睛又努力思考了两秒钟，委屈巴巴地凑过去，从背后搂住安歌，“答案是什么？” 安歌往他嘴里喂了一小勺虾肉，“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越子墨失望极了，默默吃掉嘴里的肉，小声抱怨：“这么难的问题……想得我脑仁疼，安哥欺负人。” 安歌：“……我只是打个比方，超真实桌游系统也应该是类似的。哈斯塔的召唤是我们经历的系列模组第二弹，假如这个系列还有第三弹，我们再进启东市，经历的应该是后续剧情。在那个模组里，叶凌云也好，张小明、魏明也好，全都已经死去了。但如果是其他玩家进入第二弹模组里，在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里，叶凌云还活得好好的。这样说明白了吧？” 越子墨：“……平行世界？重生？” 安歌就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但都不太像。” 越子墨：“……行吧。至少在别人的世界里，他们还活着。” 他语调轻松了一点，于是继续忙活，将鱼泥从料理机里倒出来，放了少量盐使劲搅打，等上劲后再开始分成一小团一小团，整整齐齐码在铺着保鲜膜的大理石面流理台上。 安歌见他神色放松了一点，就忍住了没多说。 严格地说，这些NPC就算活着……也并不是好事。 他们的命运早就被游戏设计者安排好了，在某个时刻受到伤害，在某个时刻失败，在某个时刻死去，没有半丝的自主权。 如果把NPC当做人类，这样的困扰难以避免。 所以……他只能认为这些都不是人类。 越子墨的动作很快，做了一锅意式龙虾饺，和一锅鱼皮饺。 两个人热腾腾地吃起来。 龙虾饺是圆形的，安歌本来吐槽这也是饺子？越子墨理直气壮地说：“意式饺子也是面皮包着肉，放到水里煮熟捞出来吃啊。” 不过味道是真的好，浅黄色面皮是用掺了鸡蛋的金牌小麦粉现擀的，用压面机压了四五次，做出薄得仿佛纱一样的半透明面皮。 馅儿则是龙虾肉混合煎过的虾黄，加入一点白胡椒，不需要太多调味，龙虾肉本身的甘甜香醇味道就足以担当主角。 另一道鱼皮饺就更厉害了，用的那条红色大眼鱼是鲷鱼中最顶级的金目鲷。 越子墨将分开的一个个鱼肉丸灵巧地擀成薄薄的饺子皮，然后分别包进猪肉馅、龙虾肉馅、以及猪肉芝士馅。 非常符合安歌的要求，甚至超目标完成了：全是肉。 龙虾饺是醇美甘甜的滋味，一口咬下去，虾肉混合虾黄的绵软香浓口感在口中柔和地蔓延开。仿佛缓缓沉入温泉中，身心都舒展开来。 鱼皮饺则是海洋清新风味与鲜味的爆弹，咬到饺皮时的清新鲜味，和随后肉馅的香鲜完美融合。好像站在海滩上冲浪一样畅快。 煮饺子的汤是用金目鲷的鱼头熬的鱼汤，安歌吃了两大份饺子，喝了一大碗汤，饭饱神虚完全不想动。 然后他给普通人看见会掉丧的家政机器人下达了指令，让它洗碗和打扫厨房。 他则跟越子墨一人一杯清茶，惬意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越子墨今天没课，他也难得没课没项目，其他事也都调整日期推后，因为越子墨提议说“我们再休息一天吧。” 最近一直疲于奔命跑来跑去，差一点就精疲力尽了，对此安歌欣然从命。 家政机器人送来洗好的草莓和切成天鹅形状的蛇果，完全不用自己动手，两人拿着都互相喂，就这么消磨了一整天。 第138章 新的受害者 第二天, 因为两个人的上课时间不一样，安歌就先去了学校，而越子墨则去特对委翻资料。 没人知道他在资料室零零叁里查了些什么, 等开门出来的时候, 一个人影哒哒哒地顺着走廊没头没脑地跑, 正好撞到越子墨怀里。 还没头没脑哇地大叫, 慌慌张张抬起头来, 是林大勇。 越子墨顺手摁住那小子的脑袋, 温柔地笑了：“这不是黑啤吗？我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投怀送抱来了。” 林大勇嘿嘿笑：“哦，翼叔叔啊，回头跟你聊，我很忙……” 边说边试图挪着步子开溜, 却还是被越子墨提着后衣领不放。林大勇有不好的预感, 甜甜地笑着：“翼叔叔，我真的有急事……” 越子墨用一种仿佛咬着后槽牙笑的语调说：“正好，我找你也有急事。” 他将林大勇拽进资料室里，没多久门外就传来高凉玖气急败坏的喊声：“林大勇！跑哪儿去了？给我滚出来！” 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直接走过门口, 越走越远了。 林大勇放松地呼出口气, 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挠着鼻子说：“谢谢翼叔叔！那我……” 越子墨一把搂住他，胳膊勒在脖子上，低头似笑非笑地说：“急什么, 我们的帐还没算呢。” 林大勇：“啊？我我我我们有什么账……？” 越子墨用拳头抵着他头顶使劲转，这招不会造成伤害但是特别疼，疼得林大勇嗷嗷惨叫，眼泪都出来了：“嗷嗷嗷嗷痛痛痛痛！” 越子墨听着他痛呼才算心情好了点，继续施加酷刑，“当猫当得很高兴是吧？（←不是说你自己？）趁机占便宜是吧？（←同前）竟然得寸进尺，当着我的面咬安哥的尾巴！” 林大勇挣不脱勒脖子钳制，泪汪汪看着越子墨，跟只受尽委屈的秋田犬似的：“那、那是意外啦，我不是还被糊了一脸风油精……” 越子墨加重力道，“那是为了救你！对哦你还趁机勾引安哥，让他咬你后颈，你这个小碧池，心机太重了。” 林大勇嚎哭：“咦呜呜咦我不是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然而他还是被越子墨狠狠收拾了一顿才得到了自由，可怜巴巴地蹲在资料架之间的空隙角落里抽泣：“至于吗？那是意外啦意外，吃什么干醋飞醋保宁醋山西老陈醋……有本事让安叔叔知道啊。” 越子墨冷笑：“你以为我们两天没来是在干啥？当然是在好好教训他，谁让他当着我的面压别的猫。” 林大勇呆了呆，突然福至心田地领会了他的意思，顿时脸涨得通红，他眼泪都没擦干，就捂住了：“翼叔叔变态！流氓！不要脸！” 越子墨索性又朝他额头敲了两下爆栗：“小小年纪知道这么多，你也是个流氓。” 林大勇不满地躲闪，可惜完全躲不开：“我有好好上生理卫生课的！啊，不过……真羡慕啊。” 越子墨：“嗯？” 林大勇：“你们感情真好，过得好幸福的样子，让人好羡慕……翼叔叔，你怎么喜欢上Clay叔叔的啊？” 越子墨怔住，“我怎么喜欢上他的？” 林大勇忘了自己刚刚才被一顿摸头杀，兴冲冲地凑上来，“我很好奇啊，翼叔叔。” 越子墨的神色有一瞬间怔忡，但在被小朋友看出来之前，突然笑了，抬手按在林大勇脸上把人推开：“你逃课就是为了听八卦吗？” 林大勇：“你！你怎么知道？” 小孩子就是好忽悠，很快忘记了自己刚刚的问题。 越子墨：“废话，今天星期三，你一个高一的学生在学校之外的地方晃悠，不是逃课是什么？” 林大勇：“嘤嘤嘤……不要啦翼叔叔饶了我……” 然而无论他怎么装可怜哀求，越子墨还是残酷地将他交到了高凉玖手里。 林大勇愤而大骂：“没人性！魔鬼！恶魔人！” 越子墨脸色阴沉，却正好背对着他们，所以没人留意到异常。 他一言不发离开特对委所在的破旧楼房来到停车场，中途读了几条消息，包括安歌发给他的。 安歌：中午你回来吃饭吗？要回我就去超市。 他轻快地敲触摸屏。 翼仔：好呀好呀！我这边顺路，我去超市买菜吧，很快的。安哥想吃什么？请选择：答案A：吃你>///< 安歌：……吃撑了。 翼仔：！！？？我这么生猛啊？还疼吗哥？ 安歌：= =中午吃酸汤肥牛怎么样？ 越子墨笑笑，觉得这宝贝怎么这么合自己口味，他也正想着天气冷了吃点红肉。 正要回“好，听你的”，却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显示的联络人是“越子茗”。 他只好接了：“越子茗？”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 越子墨：“不说话我挂了啊。” 对面这才叹口气，传来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我这辈子是不指望听你叫声堂哥了是吧？” 越子墨嘻嘻一笑：“咱俩谁跟谁啊越子茗。” 越子茗：“算了，小墨，欧医生说上星期你没去找他，今天别忘了。” 越子墨条件反射：“我现在很好，没必要去。” 越子茗皱起眉：“小墨，别的事也就算了，这件事上千万别任性，你现在……” 越子墨没听堂哥说什么，而是突然想起来一些存在于心中的怪异感，又立刻改口说：“算了，我今天会去的。” 越子茗：发生了什么……？ 男孩突然又笑了起来：“对了，‘别的事也就算了’是什么意思？那对男女跟你说了我跟男朋友同居的事？” 电话里传来抽气声和什么东西打碎了的清脆声音，兵荒马乱的。 越子墨一抬腿，跨坐在机车上，乐不可支地拍着车头笑：“哈哈哈哈，越子茗你也有今天。” 越子茗：“你、你出柜也稍微委婉一点行不行？” 越子墨曲起长腿踩着机车后座，胳膊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灰扑扑的特对委大楼，又露出了有别于小天使翼仔和蹭得累里人格的那种冰冷神色，“越子茗，在一堆堂兄弟姐妹里，我只当你是兄弟，所以听我一句劝。” 越子茗：“我真感动……” 越子墨：“别动他。” 明明只是简单三个字，越子茗却硬生生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凶残威胁，仿佛连周围空气都跟着骤然降温十几度。 他一个哆嗦，笑着说：“小墨……” 对面却已经挂电话了。 越子茗叹了口气，他这个堂弟，油盐不进、阴晴不定，超级难伺候，也不知道什么人那么倒霉被他看上了。 安歌已经上了地铁，才收到越子墨发来的消息。 翼仔：哥~委屈巴巴.jpg 刚刚接到班长的电话，中午有班级活动，青年同伴教育。去了就来不及回来吃饭了……要不下午我翘课吧！ 安歌：别闹，乖乖参加活动和上课，别跑来跑去的，我就在食堂吃了，正好跟以前的室友一起。 翼仔：和谁？封晨？你们吃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时还爱我吗？ 安歌失笑，一个字一个字地打：随便吃碗米线就行了，要不了多久，然后我去教授办公室整理资料。晚上你回来的话，我们再吃酸汤肥牛。 翼仔：你没回答还爱我吗！ 泪如泉涌.jpg 安歌：爱，爱。 翼仔：嘿嘿，我也爱你么么哒！ 两个人约好晚上吃饭，安歌放下手机，这时候怪异感才涌上来：越子墨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但他又想，他和越子墨认识不到两个月，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正常来说还处在热恋状态，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所以，只是因为太过依恋，想要见他，才会不高兴吧？ 安歌苦笑着想，他是不是沉溺得太快了。 地铁里有人开着外放打游戏，正传来“Quadra Kill”、“Penta Kill”的语音，看来还是个高手。 但这吵闹的音效却令一旁的中年人很不满，侧头对他怒目而视，小伙子却毫不在意——或者说无暇旁顾，只顾着埋头杀人。 平静得让人羡慕。 安歌换乘地铁，返回了学校。 他虽然说着可以跟室友一起吃饭，但其实今天都没来得及跟封晨说几句话，下课跟几个同学道了声别就急匆匆走了。还被起哄是不是谈恋爱了，果然有异性没人性什么的。 所以他也只是忽悠越子墨，自己一个人草草吃了点东西，然后，突然就闲了下来。 也并不是很想整理资料，所以他回去了久违的宿舍。 他进门就发现封晨的床上鼓着一床军绿色被子。 差不多一点钟，封晨没有午睡的习惯，一般这时候他不是在宿舍打游戏就是在摄影协会里处（消）理（磨）公（时）务（间），难得有躺床的时候。 安歌觉得担心，走过去拉下被子，见到封晨被憋得通红的脸，“怎么了？生病了？” 边说边摸了摸他额头，好像温度是有点高。 封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的力道之大，手指都快要嵌进肉里。安歌虽然有疗伤机器人护体，但架不住很疼啊，嘶地抽了口气挣开了。 他仔细看封晨，平时挺精神的小伙子，如今像是从飞越疯人院里直接逃出来的炮灰，身体一阵阵神经质地发抖，呼吸急促，连眼神都不太正常了。 安歌想了想，索性又摸出风油精，涂在手指上帮他按摩太阳穴，一边若有所思地猜测着：“失恋了？不应该，失恋也不至于这么震惊，那是……撞到绿帽现场了？小三还是个姑娘？” 封晨一把拍开他的手，“在你心目中，我tm就只会想姑娘？” 安歌不说话，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然而封晨却没有像平常一样上来和他打闹，不过表情倒是镇定了一些，眼圈却红了。 “小安，”他拉住安歌的手，“孙小雅死了。” 安歌没想起来：“谁？” “我们一起吃过火锅啊，孙小雅，叶颂云，我跟你，还有你那个帅得不像话的朋友。” 安歌有印象了：“死了？发生了什么事？找到凶手了吗？” 他还停留在启东市的凶杀案氛围里，习惯性就以为是发生了案件。 封晨坐在床上，死死抱着自己的腿，摇了摇头：“小叶说……她就是在宿舍里看书，突然倒下的……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好像是心脏的问题，可是她从来没说自己有心脏病。小安……我、我好怕啊……” 小伙子涕泗横流的样子令人心酸。 安歌越听越心凉，虽然他之前就隐约怀疑，但这样可怕的猜测，他想都不愿意想。 第139章 见面 安歌等他更平静了一点, 才小心翼翼地问：“你ID是什么？” 出乎他的预料，封晨哇地发出惨叫，连滚带爬从他身边逃开。但他的腿裹在被子里, 挣扎半天也没爬出来。 安歌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赶紧去按住他：“封晨, 冷静点！听我说……” “别靠近我！我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歌索性隔着被子跨坐在他后腰上, 把他两手反剪背后利落地捆了起来。 ……这还是他当游侠时学的技能。 然后才堵住封晨的嘴, 低头在他耳边跟哄小孩儿似地嘘——嘘——地劝着, “封晨，别怕……是我啊，你家小安子，我不会伤害你。先冷静下来……” 宿舍隔音效果太差，因为吵得厉害, 隔壁都来敲门问怎么回事, 安歌吼了一句：“封晨被甩了！” 敲门的立刻安静了，过了一会儿在门外大笑：“哈哈哈哈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我这就去奔走相告！” 安歌：…… 封晨：…… 封晨：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啊啊啊啊！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就被甩了啊啊啊！ 安歌本来就比封晨高一点，虽然没他胖，但毕竟是升级强化过的体质, 压着他也没费多少劲。 所以等封晨挣扎到脱力了, 他不过稍稍有些气喘而已, 就游刃有余地站了起来。 封晨死鱼似的趴在地上，两眼呆滞，任由安歌把他抱回床上去。 安歌又拿了瓶矿泉水给他喝，封晨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这才回过神来，悲伤地说：“小安子，我的第一次没了……” 安歌：“啊？啥？” 封晨：“生平第一次被男人给抱上床……” 安歌稍微放下了心，开始胡说八道就证明他回过神了，于是给他松了绑，又反手抽桌上的杂志敲他脑袋，“你先听我说。” 封晨立刻闭嘴了。 安歌将超真实桌游系统的存在和规则，给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死在游戏里的玩家，在现实里也会死，没有重来的机会。 封晨跟安歌做了一年半室友，从最初的恐慌中恢复过来以后，还是信任更多一些，也对安歌说了他的遭遇。 封晨是三天前遇到事的。 他被强行拖进去的模组，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叫做《秦》的古风游戏，时代背景是秦伐六国，战乱不休、人命低贱如尘。 不过，既然是初心者的体验游戏，这模组理论上来说，难度是很低的。 玩家们的目标也难得团结一致，没有内部搞事的要求：存活满十五天。 模组一共进入了十几个玩家，不是朝廷大臣就是贵族女性，没有走在路上被砍死、被牛马踩死的风险，也不会被抓壮丁、被强抢民女，更不会忍饥挨饿，还有大量NPC仆从可以使唤，还有许多侍卫保卫人身安全。可以说开挂一般的身份。 城外黑甲鉄戈、血尘蔽日；城内金器玉斛，歌舞升平。 一开始大家过得都有点乐不思蜀，还以为撞了大运，得到了什么享乐用的金手指。 不过游戏很快露出了獠牙。第二天就有玩家被NPC大臣弹劾，这傻子还以为自己是穿越党，身负主角光环，竟然不忙着自辩，反而不知天高地厚指责秦王愚昧。 于是理所当然，因欺君犯上的重罪，被判车裂之刑。 玩家们还被拉去围观。 一群生在和平富裕未来世界，为了厨师杀兔子是不是残忍都能吵翻一个论坛的宅男宅女们，如今全360度无死角身临其境围观了一场血腥酷刑，个个都吓破了苦胆，有人当场就疯了。 接下来每天都有人死去，封晨和包括孙小雅在内的几个玩家偷偷商量了下觉得不对劲，于是开始留意观察，果然发现了问题。 有两个玩家违背立场和目标，将其他玩家骗到自己住的府里严刑拷打，目的只是要对方受不住折磨交出手机。 封晨很倒霉，在跟踪时暴露了身份，然后被抓去拷打，也是要求他交出手机。 但他是玩游戏以前会认真看说明的人，知道这个东西绝对不能交出去，所以咬牙强撑死活不交。 玩家们其实不敢杀他，后来只是把遍体鳞伤的封晨给扔到城郊，打着主意让他被别人杀死。 反正这种伤势累累的男人在城外屡见不鲜，不是被野兽咬死就是被强盗杀死，流离失所的百姓自顾不暇，是没有能力救人的。 封晨本来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幸中的万幸，他没遇到野兽，反而遇到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自己衣衫褴褛，破衣服都遮不住浮凸的根根肋骨，却给封晨带来了一碗粥。 那粥是以不知道什么的草根、种子熬的，清得能照出人脸，入口又苦又腥，还混着泥土。 封晨却如同被赐甘霖似的感激不尽地喝下去了，靠这个熬到了存活时限，顺利脱离。 如果说他之前还怀疑这只是个过分逼真的梦境，那么孙小雅的死讯则让他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绷断了。 安歌来得很及时，封晨一个人孤立无援，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精神出问题，这么拖下去，第二次模组存活的几率几乎为零。 封晨说着说着也有些回过神，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小安，你了解这么清楚，难道你也遇到了？？” 安歌淡然地点点头：“我都跑五次团了。” 封晨掰手指算：“据说是十天一次……那、那你倒霉快两个月了？五次都存活，这么厉害？” 他顿了顿，突然抱住了安歌：“小、小安！不，大佬……不，爸爸！爸爸你要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安歌安抚地拍拍他后背，“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安歌的下一次挑战是第六次，按照张鸿的说法，难度会有大幅度提升。他如果带着封晨一起，说不定反而害了他。所以他目前的计划是求助特对委，为封晨找个合适的团队。 一下午他就和封晨聊这事，跟他说了一些心得。模组的冒险经历说了也没用，反正进模组就会被屏蔽，所以他更多是在谈其它不涉及剧情的经验心得、战斗计较。 另外还细细追问了那两个行动奇怪手段狠辣的初心者玩家，包括ID、长相、特征之类，翻开笔记本记了下来。 封晨害羞地说：“你要帮我报仇吗？” 安歌含糊地点点头，手机的事很诡异，他认为新手还是知道得少一点比较好，不如就让封晨想点美好的事。 室友同学果然露出了感动得一塌糊涂的神色，含情脉脉地样子，就差直接献身了。 两个人聊了一两个钟头才告一段落，安歌合上本子，准备离开学校。 封晨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努力笑了起来：“我本来都绝望了……没想到小安子也是同伴，真的是太好了。有救了，谢谢你，安歌。” 安歌摇摇头：“你也别太指望我，大家都是活一天算一天，回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封晨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碗毒鸡汤够狠。” 安歌和封晨告别，慢慢地走下楼。半路上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他向来内向，完全不想接这种陌生电话，盯着纠结了一会儿。 电话挂断了，过了会儿发来条短信：安先生，冒昧打扰，我叫越子茗，是越子墨的堂兄，今天有空吗？能不能赏脸见个面？ 看在他这么有礼貌的份上，安歌……决定去见他。 他回了个短信，和越子茗约好了时间地点，是一家相当有名的茶楼。 安歌看了下表，发现还不到三点钟，但他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越子墨了。 安歌忍不住隐隐生出不爽，竟然三个小时不联络，回去慢慢收拾他！ 越子茗看起来比安歌年长一点，个头是跟堂弟一样的高挑颀长。眉眼跟他堂弟有几分相似之处，但下颌更方正、嘴唇更厚一点，所以他显得俊朗，而越子墨则显得容貌更精致。 包厢里温暖如春，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身白色棉麻的中式男装，宽松长裤也是白色的。长发束成马尾，颇有点超然世外的气度。 安歌接过设计雅致的青色松叶纹名片，扫一眼怔了怔。越子茗的头衔是某餐饮公司品牌形象总监，而他记得他们所在的茶楼就是这家公司开的。 越子茗倒是随和地笑了笑：“公司由我父母经营，我不过挂名混口饭吃，其实我主业是搞乐队。” 说着又递上一张漆黑的名片，质感像黑玉一样莹润，一面的底纹是银色晶莹的魔法阵，另一面用螺钿镶嵌的技巧，嵌出一串魏碑字体：炼狱吉他越子茗。 黑色底面的螺钿字随着灯光变换出紫蓝青绿各色炫彩光芒，具有传统中式美物的优雅气质。 安歌也不知道应该说这人是大龄中二还是有想法的艺术家了…… 只好笑笑说：“越先生涉猎广泛。” 穿着青色宽松茶服的清秀女茶师泡好茶送上来，并且体贴地关上包厢的门。 之后越子茗不慌不忙，品了口茶才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小墨连续几周都不去看医生了，我有点担心，所以调查了一下他的近况。” 安歌又怔了：“看医生？” 越子茗惊讶地说：“怎么，他没跟你说吗？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第140章 炼狱降临 安歌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想想又觉得可以理解。越子墨那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不求助于医生。 越子茗给他添茶，一边闲聊似地说道：“我们越家人口多, 堂兄弟姐妹十几个, 但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小墨了, 说他小时候吃过苦, 格外疼他。也没送他去留学, 就这么放在眼前养着。我小叔……也就是他老爸反而不怎么管他, 其他亲戚要么不在本地、要么年龄不合适，总之爷爷就叫我多看着他。这些年来，我都快成他半个爸爸了，哈哈哈哈。” 他笑完了又觉得心虚，特意叮嘱：“这话别跟他说啊, 他非得跟我打架不可。” 安歌头皮发麻地点头, 要命了，这下是真·见家长。 接下来越子茗也没说什么令人尴尬的话题，反而继续闲聊，跟他讲越子墨小时候的糗事。大约一个多小时后, 他接了个电话, 就笑眯眯点点头, “今天聊得很开心啊，不过乐队要排练了，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聊吧，我带小墨小时候的相册给你看。” 本来打算拒绝的安歌：“好……” 他站起身来, 和安歌握手道别，安歌没忍住问：“等等，越先生……” 越子茗说：“别这么见外，和小墨一样叫我堂哥吧。”（他撒谎） 安歌被他期待的目光看得压力山大，只好改口：“堂、堂哥不说什么吗……他跟我的关系……” 越子茗穿上皮风衣，哈哈笑起来，拍了拍安歌的肩膀，“我觉得你挺好的啊，小墨从小就很有主见，他选的，肯定不会错。更何况都是成年人了，家长也要学会放手和支持才是。” 只不过年长几岁就以为自己真的是爸爸了…… 虽然话说得倒是很动听。 安歌觉得羞涩，但又有点暖，对越子茗的印象好极了。 这导致越子茗骗了安歌好几次叫他“堂哥”，把越子墨气得半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安歌到家时越子墨还没回来，也没发只言片语，安歌之前是因为不清楚情况所以焦虑，现在知道他是在见心理医生，也就变得包容体谅。 他决定在等越子墨回家之前，先把酸汤肥牛准备好。 安歌自己是个手残，下厨的能耐仅限于能用电饭锅、能煮面条，以及……能把青菜洗干净。 他检查了一下冰箱存货，决定做一道酸汤肥牛煲、一道香茅草烤排骨、一道西蓝花炒虾仁和一道凉拌西芹木耳。 安歌虽然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复杂的菜，不过依然信心满满。 因为他将做菜指令输入了助理1号。 当超未来的家政机器人去厨房忙碌的时候，他还有时间备一下课——他又被瞿教授抓去代课了。 越子墨是在满屋弥漫开香茅草和酸汤混合的香气时到家的。 安歌特别表现心意地亲手放了碗筷，叫他快去换衣服洗手吃饭。 越子墨兴冲冲地换了家居服跑来餐桌跟前坐下：“叫那只吸尘器做的？” 本来试图糊弄过去，装作是自己技艺高超地做了晚餐的安歌：“……你怎么知道的？” 越子墨嘻嘻笑：“你没穿围裙啊。” 安歌：= =这也能猜到！ 助理1号盛好饭送上来，越子墨夹了片煮得入味的薄牛肉片跟米饭一起吃掉，又笑着说：“饭是你煮的吧？” 安歌：“……你怎么又知道了。” 越子墨：“水放多了。” 安歌：“= =好好吃饭！” 越子墨立刻老老实实大口扒饭，咽下去了又说：“我最喜欢这个口感的米饭了，安哥真了解我，安哥最好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安歌差点就信了。 不过这熊孩子总有办法让他开心，安歌笑了起来。两个人安安静静吃了晚饭，照例将满桌狼藉扔给家政机器人。 越子墨之后若无其事地和他说学校的事以及特对委的事，对看病的事则绝口不提，安歌也就配合他，两个人其乐融融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他们的课程安排刚好换过来，所以越子墨去学校，安歌去特对委找张鸿。 他将封晨的事跟张鸿说了一下，张鸿也是惊得两眼发直：“等……等等、等等，信息量有点大，我脑子不够用，让我缓缓。” 安歌就等着他缓缓。 “首先，他怎么中招的？” 安歌说：“在他最近一个月内的行为里，最有可能的就是买福袋。孙小雅跟室友们买文具福袋玩，封晨……为了陪妹子，也凑了热闹。结果他和孙小雅开出的福袋都特别欧，被其他人羡慕嫉妒恨了很久。” 张鸿仿佛在听他说希伯来语：“买什么？开了啥？不是开光？什么欧？” 安歌：“大叔您贵庚？” 张鸿苦笑着抓抓胡子：“我在上个模组里度过一百多年，对年轻人的玩意已经不太熟悉了。” 安歌：“……不，我觉得你只是单纯地宅到跟不上别的宅了。” 张鸿：“我才没有！我昨天还跟妹妹打王者农药呢！” 安歌只好给他解释了一下福袋、欧洲人、欧皇、非洲人以及非酋的意思。 张鸿听完总算搞懂了，沉痛地摇摇头：“看来就算成扬罢工，那些人依然没停止行动。” 安歌点点头，将那家卖福袋的电商名字写在便签纸上递给他，“就是这家店，不过我觉得查不到太多线索。” 张鸿接过来，随手拍了张照，估计又发去给他的下属调查了，一边叹着气：“总要试试看。另外，第二个问题，这模组没见过啊！不在我们统计的几百个模组里。” “没错，”安歌说，一边灵巧地转了下笔，然后继续在新的便笺纸上写ID，“一方面，似乎是从成扬死后开始，新的模组开始出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想起个可能性，手里的笔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继续写下去。 新模组的出现，会不会是因为成扬将那本DMG交给了他？他决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另一方面，封晨只将抢手机的两个玩家ID记得清楚，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记不清了，所以能确认的ID只有四个。” 封晨只对和自己走得近的，以及抢手机的两个玩家印象深刻，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记不清了。 封晨的ID是【FFF团精英】，跟他和孙小雅商量计划的女玩家ID是【黑暗王女张翠花】。 折磨玩家抢手机的两个玩家，男性玩家的ID是【D梦我】，女性玩家的ID是【东方霸天】。 另外几个记忆模糊的ID，安歌也大略写了写关键词后递给张鸿。 张鸿道谢后，将便笺纸抓在手里，叹了口气：“第三个问题，你能不能不要问他们为什么抢手机？” 安歌：“不能。” 在张鸿还想说什么之前，安歌取出咚咚呛咚咚遗失在外的手机，轻轻放在桌上。 张鸿视线一扫，顿时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你……你也抢了吗？？” 安歌没好气地开口：“想什么呢？我当然没有。这是玩家死亡时没来得及收回去，意外掉落的。我们在模组里遇到个属于俱乐部的玩家，我抢在他动手之前，先把手机捡走了。” 张鸿坐回去，烦恼地两手挠头，“小安，真的，你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安全。” 安歌笑笑，看着他满脸纠结：“你觉得我们还能安全？别的先不说，我跟成扬单独会了面，然后成扬就死了。” 张鸿立马改口：“你马上就要应对第六次模组了，这次时间间隔比较长，好好休息一下，全力以赴应对……” 安歌抓着手机收回包裹，站起身来：“成吧，我去问米娜。” 张鸿：“靠！把这个大嘴巴给忘了。” 安歌扭头，似笑非笑看他：“那张主任是准备直接告诉我，还是等米娜告诉我？” 张鸿掩面叹气：“坐下吧，我告诉你。” 安歌满意地坐回去。 张鸿看了眼腕表：“其实这事说起来太复杂了，要不这样，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哦，记得要穿中二一点。” 安歌：“……怎么算穿得中二？” 张鸿：“简单地说，离经叛道、奇装异服。哈伦裤啊、破洞牛仔啊、肥得能当裙子的卫衣啊……” 安歌：“你是不是对奇装异服有什么误解？” 张鸿继续挠头傻笑：“啊？是吗？” 安歌：“算了，我尽力。” 按照约定的时间，傍晚5点半，安歌和越子墨一起赴约。 张鸿也没意见，反正告诉一个和告诉两个没差。他只是对两人的衣着不太满意。 张鸿自己穿得跟西部牛仔似的，棕黄色黄铜扣的皮夹克，配卡其色工装裤和一双挂着铜链子、马刺的半筒马靴，还带着一顶牛仔宽檐帽，配上他本来就很沧桑邋遢的造型，竟然意外地契合。 平常不起眼，如今一打扮，居然有一种另类的帅气。 而安歌这么沉闷的性格，衣橱里完全翻不出中二的衣服，最后只是穿了黑色牛仔裤，又跟越子墨借了件潮牌毛衣，底色是米色，前襟织着街头艺术家五颜六色的涂鸦。 毛衣略显宽松，外面套了件黄色镶嵌黑色的机车夹克，这让安歌像个活泼而稚嫩的高中生。 越子墨则穿着一身黑：黑色套头高领毛衣、黑色皮裤、黑色皮衣。肩膀跟后背、腰身、衣摆绣满了密密麻麻的透明炫彩亮片，在灯光下反射着鱼鳞似的光芒。 这让他行走在黑暗里时，仿佛一条游走于幽暗海域的雄壮人鱼。 张鸿很是不满：“我们是去看演出，不是陪你走秀的，干嘛穿得跟个大牌名模似的。” 越子墨一脸无辜：“可是不管我穿什么都这效果啊？” 张鸿：……这种无意识的自恋真可恨……尤其说的还是事实就更可恨了！！ 一腔怨念的张鸿蹭了一顿晚饭，然后带他们乘坐一个多小时地铁，抵达了外环的某家酒吧。 酒吧名字叫高炉，门口人头攒动，年轻男男女女们都打扮得新潮前卫、风格各异，排队等着七点半进场。 而门口两边则贴着巨大的乐队海报，安歌看见时脸色就变了，越子墨看见时脸色也跟着变了。 这支四人乐队的海报没有多余的文字，只在照片的下方印着四个血淋淋的大字：炼狱降临。 第141章 漆黑的歌者 两个人对视一眼, 越子墨低头问：“怎么？有你认识的人？” 安歌点点头，正纠结要怎么解释，张鸿对他们招了招手, 带他们从侧门进去了。 侧门里也有人守着, 张鸿摸出一本证件给他看。 安歌眼尖, 看清楚了是带有结合了卷轴、蜡烛、皮鞭的枪黑色金属标记的证件, 还刻着一句话让人浮想联翩：S.M is My Life. 他脚步顿了顿, 不太想深入那个不大对头的世界。 守门的人则在看见证件的时候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是前辈啊, 快请进！这次带了两个人？” 张鸿摘了帽子，矜持的神色还带着掩不住的自得，他点了点头，对着安歌和越子墨抬了抬下巴，“走吧。” 越子墨就笑嘻嘻地跟着走了进去, 安歌为难地跟在后面。 这可怎么办…… 在这种地方跟越子墨的堂兄碰面, 很尴尬的好吗？！ 他们穿过黑色为主调的走廊，进入了酒吧大堂里。 至少目前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正常的、没有任何奇怪东西的酒吧。装修走的是赛博朋克风，led灯、液晶屏、冷冰冰的、结构简练的金属框加厚实黑玻璃的桌子和仿佛硅胶一次成型的不明材质的椅子。 放射状的桌椅包围着中央的舞台,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调试器械, 客人们则零零落落坐在周围, 最靠近舞台的几桌都已经坐满了人。 张鸿和那几桌打过了招呼后，叫安歌和越子墨一起过来坐。 两个人不约而同：“我们坐远点吧。” 张鸿似乎想要反对，但想起来今天是有正事的，又点点头, 带他们去了角落的桌子。 越子墨似乎想问安歌什么事，但安歌自己也满心好奇心，一坐下就问：“所以你那本证件，不是什么不正经的游戏，是这家酒吧的VIP客人的证明？” 张鸿估计也习惯了，完全没有因为“不正经的游戏”这句判断表现出不悦，而是笑眯眯地说：“你猜对了一半。” 他再次取出证件，摊开给安歌和越子墨看。 扉页上写的是：永远热爱西格莉德·蒙哥马利（Sigrid·Montgomery）的铁杆粉丝证。 所以徽章上的S.M，不是什么奇怪的活动，而是人名的缩写而已。 长久以来的谜题终于解开，但安歌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一点点失望。 不过新的问题来了，西格莉德·蒙哥马利是谁？ 这时候酒吧大门已经打开，排队的人流水般涌了进来，以很短的时间就将酒吧填满了。 周围变得吵吵闹闹，他们只好头够头地讨论，安歌简直怀疑张鸿根本没打算跟他们说什么干货。 不过张鸿还是说了：“她是炼狱的主唱。” 越子墨：“海报上长得就不像中国人，她是哪国人啊？” 安歌也想起海报了。 就站在越子茗身边，个头高挑的黑发女性，长相充满了异国风情，两眼明亮而锐利，嘴唇饱满而红艳，带着一种充满攻击性的美丽。 张鸿才要回答，酒吧一角突然爆发出尖叫和欢呼，有叫炼狱的，有直接叫名字的。 张鸿立刻站了起来：“我回头再跟你们说！” 安歌：“等等……” 张鸿一脸义不容辞的凛然神色：“不能等，迎接女神是我们身为铁杆粉丝的天职！” 安歌张口结舌，只好眼睁睁看见他和其他人冲到人群中，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了横幅，也跟着大喊起来。 追星就追星，这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至于吗？ 基本上男性叫西格莉德的多，而女孩子…… 女孩子的声音本来就特别具有冲击力，所以“越子茗！！”的喊声压倒一切干扰，清楚无误地传到安歌和越子墨耳中。 而乐队另外两名成员的名字，他暂时就无暇顾及了。 越子墨尴尬地说：“那是我堂兄……我没想到会跟他扯上关系……” 安歌也尴尬地点头：“我知道……” 越子墨怔住：“等等，你认识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安歌完全没想到会变成眼前这种情况。 他本来计划好了，等以后找到机会再提他和越子茗见面的事，如今却搞得仿佛被当场捉奸似的。 他既担心越子墨不高兴，又烦恼着要怎么说才好，不由自主慌了起来。 越子墨却轻轻抓住他的手，顶着满场几乎掀翻屋顶的声浪，凑近他耳边，忧心忡忡地问：“安哥，他是不是跟你告状了？说我小时候欺负他，在他喜欢的签名女星海报上画胡子啊，把他好不容易收集的限定模型扔进池塘里之类？我跟你说，越子茗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都是他先动手的，我那算是正义的反抗！” 热气吹拂在耳朵上，让安歌觉得恍惚得仿佛在梦里。 那些因为担心被责备而升起的担忧和紧张，全都融化在男孩甘美的吐息里。 安歌反手和他十指交扣，“抱歉……我、只是想等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 越子墨温柔地笑着：“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如果是要紧事，安哥肯定不会瞒着我呀，既然不提，他肯定只是跟你闲聊。” 安歌：“你真了解你堂哥……” 越子墨说：“我那么多亲戚里，也就跟他走得近点。毕竟他一心一意搞乐队，连他爹妈都绝望了，跟我当然没有利益冲突。” 安歌：“啊？” 越子墨指指自己的脑袋，嘻嘻地笑起来：“毕竟爷爷最疼我了，他们都以为是因为爷爷看中我做继承人，看我可不顺眼了。其实不知道他只是心疼我这里有问题。” 越子墨的笑容讥诮又冰冷，看得令人心痛。 他抓住男孩的手指，低头亲了亲指尖，“别这么说自己，你、你很好。” 越子墨的视线落在安歌刚刚触碰过指尖的嘴唇上，眼神灼热起来：“哇，安哥变得好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男，简直……再来一次！” 安歌就乖乖地再来一次。 不怪他们专心致志调情，实在是……那支乐队唱死亡金属的，满场轰鸣着震耳欲聋的鼓声和吉他贝斯急促激越的旋律。 女声能听出来音色很美，唱功卓越，高亢的音色仿佛沙漠上席卷的热风直接灌进心灵。 但安歌欣赏不来，只觉得节奏震得心脏疼，仿佛置身在声波形成的滔天巨浪中被翻弄得七上八下、晕晕乎乎。 在如痴如醉、甚至开始热泪盈眶的乐迷包围下，他仿佛是不应该存在的异类。 所以索性专心跟越子墨卿卿我我。 中场休息的时候，张鸿才意犹未尽地回来了，一头汗水，虽然头发凌乱，但两眼闪闪发亮，和平时困倦的模样截然相反。 安歌实在忍不住了，催他说：“玩够了吗？你到底叫我们来看什么的？” 张鸿咕咚咕咚灌了一整瓶科罗娜，畅快喘了口气，这才笑着说：“看西格莉德啊。” 安歌：“……你认真的？” 张鸿点点头，“你觉得她怎么样？” 面对死忠粉，安歌只能谨慎地措辞。 那个名字叫做西格莉德·蒙哥马利的主唱确实相当出色，她穿得像个死神似的，黑色天鹅绒的长裙勾勒出曼妙曲线，披着外表漆黑发亮、内衬鲜红如血的曳地披风。漆黑的长卷发顺滑披散在肩头，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只有挂在胸前的血红色宝石装饰物。 她唱歌稳健而感染力十足，举手投足全是一种结合了柔媚与强壮的奇妙魅力，只要一扬手就能召来台下观众的拼命回应，完全将观众操控在手中。 见到她就会让人相信，有些人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如果她进军娱乐圈，绝对是炙手可热的未来巨星。 搞永远属于小众的死亡金属，混indie玩得不亦乐乎，看来也是个相当任性的人。 张鸿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乐不可支。 不等有人再追问，他突然转头对越子墨说：“你刚刚不是问她是哪国人吗？她曾经是翁他利尔王国的公民，还是隶属于翁他利尔宰相直辖的特别行动组织【萨奇】的高级干部。后来王国政变，萨奇成了牺牲品，成员全部被以各种罪名追杀，死的死逃的逃。她到这边来……算政治避难吧。” 安歌觉得耳熟，稍稍想了想，叹气说：“你在说模组设定？不是在说西格莉德吗？怎么突然……” 他顿住，张鸿这堆操作虽然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全部综合起来分析……就得到一个让人说不出口的猜测。 正因为难以启齿，安歌的脸色变得无比古怪。 张鸿乐滋滋地发现安歌的表情变了：“想明白了？” 安歌几乎想要呻吟，揉着额头不说话。 不明状况的越子墨：“怎么了怎么了？安哥为什么这反应啊？难道因为西格莉德是NPC？” 安歌：“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不要说得好像鸡你太美一样自然……” 他有点理解，为什么张鸿要绕这么大个圈子，让他们自己推测出结果。 如果直接解释的话，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模组里的NPC会变成活生生的人来到现实，实在是件光听一听就足以掉个1d10理智值的知识点。 张鸿继续解释：“玩家的手机，无法抢夺、不会因死亡掉落，只有在持有者自愿的前提下，可以转移给他人。又或者极为稀少的情况，比如你遇到那种……刚刚好死前拿出手机，还没收回去就挂了。” “手机这么重要，自然是因为第一，自愿交出手机的玩家，等于自杀；第二，持有手机的NPC，在模组结束之后，会与玩家一起被送回现实世界。” NPC被送到现实世界以后，可以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生活。西格莉德原本是个吟游诗人，如今当了主唱，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她的优势。 当然，乐队其他三名成员对此一无所知。 而在她原本存在的模组中，西格莉德·蒙哥马利的存在则被彻底抹杀。 她原本担任的剧情，则换由新的NPC来担当，新的NPC则完全是另外的人，和西格莉德不会有任何关系。 比起越听越意识混乱的安歌，反而是越子墨对这些事的接受度良好。他一边给张鸿倒酒一边请教：“NPC拿到手机有这样的好处，那如果玩家拿到呢？” 张鸿叹气：“玩家在游戏里死亡，于是在现实里也会死亡对吧？但多持有一部手机的玩家，等于多了一条命。” 这就难怪亚当那时候会兴冲冲跑去捡手机了…… 越子墨对此的反应是：“太好了，那Clay哥留好手机，以后就更安全一点了。” 下半场演出开始了，张鸿又扔下他们，冲去舞台边上应援。 安歌则歪头靠着越子墨的肩膀，呆呆地注视着舞台上漆黑的歌者。 这样的NPC有多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为了不在模组里反复死去、重复不幸的命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哪怕并非另有所图，但就好像诺查丹玛斯的预言似的，一些征兆虽然看似毫无关系，但却预示着世界末日的临近。 那么，这样的NPC出现，是哪方面的征兆？ 一句歌词飘进他耳朵里。 “……而他们终将沉眠在泥土中。” 深寒的恐惧在他心里滋生。 第142章 黑焰 演唱会结束后, 酒吧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过炼狱的成员们都过上了养生中年的生活，要先撸串再回家。 大家兴致勃勃讨论是去吃活海鲜还是冷锅串串, 西格莉德却看了看手机, “我不去了, 有男人约。今晚剩下的时间, 人家还是想跟男人一起度过。” 炼狱的三个男人：…… 不过很显然, 在主唱小姐的心中, 三名队友就只是“队友”，连性别都没有的。 西格莉德只摘下了披风，在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驼色大衣，转身时衣摆和发稍一起飘扬，潇洒地摆了摆手就走了。 她在酒吧附近一家烤串店里和张鸿以及他带来的两个小朋友会面了。 张鸿则不遗余力地夸奖两个新人如何表现出色、如何以最高效的方式完成模组、如何努力帮助尽可能多的玩家存活、以及如何挫败了俱乐部无节制扩大玩家群体的阴谋, 等等等等。 夸得安歌都汗颜, 赶紧阻止：“不是……最后这个太夸张了。” 西格莉德笑嘻嘻地开了一听凉茶，跟大家碰杯：“我听小张提过，要不是你们发现了成扬的存在，恐怕情况会更糟糕, 所以怎么夸都不为过。” 越子墨笑嘻嘻地举起啤酒碰杯：“不是们, 全是安哥一个人的功劳, 我都是沾光的。我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他了。” 安歌掩面：“悠着点，饶了我吧……” 结束了互相吹捧的阶段，大家就放松多了，一边享受愉快的夜宵, 一边聊正事。 安歌很好奇西格莉德是怎么成功脱离模组的，西格莉德则爽快地讲了自己的故事。 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简单地说，是一名玩家自愿放弃存活机会，将手机送给了她。 她虽然说的时候神色平静，但能听出来沉淀在其中的深沉情感。是谁，为什么要自愿放弃，这些统统一句话带过了。 当事人不愿意细说，其他人也不好追问。 安歌想了想，又问：“NPC们……是怎么知道可以脱离模组这种事的呢？” 西格莉德手搭在椅背上，哈地笑了起来：“这么快就问到关键了，很不简单嘛，果然后生可畏。” 安歌挠着鼻子：“别再尬夸了……” 越子墨与有荣焉的模样：“我看上的！” 安歌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屁股。 西格莉德接着开始解释：“一般来说，NPC不会察觉到自己处在游戏之中，担任的任务是个NPC。我们过着自以为正常的人生，如果死亡或者模组完结，又会不带任何记忆地重生，然后继续这种人生。能够改变这种情况的人，只有玩家。” “简单地说，如果玩家对NPC倾注的感情越多，NPC就越容易……我想想该怎么形容？觉醒？差不多是这样吧？以我自己的经历来说，一开始是隐约感觉到自己遇到的事仿佛做梦梦到过。慢慢地发现不是做梦，而是死后重生，还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再后来发现，我困在一段不断重复的时间段里，有时候死了、有时候活着，但即使活着，到了某一天一切都会结束，等我再醒来时，又回到了萨奇解散之前。” 西格莉德摇晃着饮料罐，垂下眼睑继续说：“每一次十二年，我总是遇到相同的任务、相同的同伴和敌人、相同的政变、相同的逃亡。但在每次循环里，总有几个人不一样，和他们相关的事也会完全不一样。我直觉这些人是关键，就格外关注他们。当我察觉到这些会变动的人是玩家时，相关的情报也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里。首先就是NPC脱离模组的方式，然后还包括：NPC在现实世界可以过什么样的生活；NPC的脱离对模组毫无影响，因为会有新NPC继续代替我受到折磨。最后这一点，完全是处于恶意的设定，因为只会增加自己的罪恶感。” 越子墨也好奇地问：“那，NPC来到现实世界，有没有带着什么使命啊？” 西格莉德扬起漆黑的眉毛：“当然有啊。” 越子墨：“真的？！是什么？” 西格莉德两手放在桌上，表情严肃地放低声线、拉长语调一字一句地说：“征~服~世~界~” 越子墨扭头抱住安歌：“哥哥，她欺负人！” 安歌默默抚了抚男孩的后背。 西格莉德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张鸿也跟着笑，然后补充：“我们已知的NPC只有三个，第一位当然是我们伟大的歌唱女神；另外两个，一个被俱乐部收买了，非常危险，回头我把资料发给你们。第三个则是个不需要关注的社畜，每天规规矩矩上班养家，社交圈很窄，闲暇时间不是做木工就是陪老婆孩子。” 安歌：“老婆孩子？？” 张鸿：“哦，他脱离前在城镇里当木匠，本来也没担任什么关键剧情，能力很平庸，是在意外的情况下捡到了一部手机。到现实世界过得也艰难，工作还是我们帮找的……哦老婆是他自己找的，离异带孩子再婚的。” 西格莉德点点头：“这么一看，NPC的使命应该是努力创造GDP？” 张鸿很捧场，跟着她一起哈哈大笑，安歌也只好跟着笑了笑。 吃饱喝足，夜色已深，张鸿强烈表示要送西格莉德回家，安歌和越子墨就在店外和他们道别了。 张鸿穷，西格莉德是客人，所以最后是越子墨买单，理由十分充分：年纪最小的负责请客！ 虽然听起来跟欺负人似的。 他们叫了车，在坐车回去的路上，安歌收到了张鸿和西格莉德发来的消息，张鸿的消息是关于俱乐部那名NPC的情报，西格莉德则是提醒。 “其实俱乐部那边的NPC有可能不只一个。NPC身份是保密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还曾经想拉拢我，被我忽悠回去了。” 安歌刚看完，西格莉德又发了短信过来：“那是非常危险的人物，遇到了一定要逃。” 越子墨问：“怎么了？” 安歌把消息转发给他，越子墨一眼扫完，突然抓紧了安歌的手。 这次轮到安歌问：“怎么了？” 他们都坐在后座上，越子墨不顾司机在场，将他搂到怀里，凑近耳朵边低声说：“情报里怎么形容那个人的？” 俱乐部收买的那名NPC，是被当做强大战力在使用，根据张鸿的情报，成扬的死多半也跟他有关系。 在脱离模组之前，他是盗贼兄弟会的头号杀手，防不胜防的毒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外号叫“黑焰”。 他外形瘦小、皮肤苍白，右手手背上有个青黑色的火焰纹身。那是他某次暗杀一名大法师时，被法师留下的诅咒之印。那痕迹任何方式都无法消除，成为黑焰唯一的标识，也是外号的由来。 安歌被越子墨不顾场合的亲热搞得心虚无比，下意识扫了一眼前座的司机。 然后他后背立刻变得僵硬。 司机是个瘦小的男人，肤色很苍白，仿佛常年不见太阳。 另外，他右手戴着黑色的布手套，布料很薄，而且充满弹性，清晰地勾勒出手指的形状，看起来方便行动，保暖性……几乎为零。 在安歌看司机时，司机也正好从后视镜里观察他们，双方的视线刹那间对上了。 司机突然对着他阴森森笑了笑，然后踩下油门，车子骤然加速。 车子在车辆稀少的环城公路上狂飙起来。 那之后司机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解开安全带，从车窗里窜了出去，一眨眼消失在窗外。 越子墨：“这哥们是无照驾驶吧？按他这种操作方法，哪能光扣分，驾照早被吊销了吧。” 安歌：“……这是需要关注的重点吗？” 说话间他早就试过，车门被锁死了。不过不怕，他取出虚空之牙，轻易地在车门上切开一道足够人通过的豁口。 然后越子墨抱住了他，胸口项链坠散发的红光笼罩住两个人，他们从破裂的车门中间跳了出去。 失去控制的高速车辆猛地撞上了转角处凸出来的山脚防护墙，发出沉重而震耳的碰撞声。 尽管有崔大童送的防御道具，但两个人摔的这一下还是相当沉重，在地上翻滚摩擦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安歌厚实的机车装手肘位置都被磨破，同样破皮的手臂鲜血淋漓，火辣辣地疼。 ……然后，伤口飞快地痊愈。纳米机器人仿佛觉得治疗这点小伤不足以体现自己的卓越性能，连流出来的鲜血都尽责地搬了回去，只将分离出来的污垢和细菌病毒留在皮肤外面。 越子墨因为努力将安歌护在怀里，伤得比较严重，撞到了头，后背摩擦得也厉害，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 他疼得抽气，却在看见安歌手臂伤口痊愈的时候放松笑了起来：“哇，高速跳车诶，刚刚那时速怕有八十码了吧？我这辈子都值了。” 安歌又好气又好笑，摸了瓶小红鞋世界买的轻微疗伤药给他：“别放松，他肯定没走。” 西格莉德提醒说：遇到了黑焰一定要逃，因为那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然而他们如今站在寂静漆黑的公路边，一边是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一边是紧靠公路的重重山壁，到处都是遮蔽物和适合隐藏的阴影。 他们也不能站到路中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车冲出来，站中间去不过徒然给自己增加干扰项。 这里距离他们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距离，走路的话需要两小时以上，然而阴影中潜伏着一个可怕的杀手。 这简直是个突然降临到现实的挑战模组。 安歌反握着匕首，低声说：“他是杀手，不会和我们正面对上，保持警惕走回去吧。” 越子墨喝完了疗伤药，和他背靠背站着，召出了盔甲，右手持盾牌，左手则拿着手机，他低声说：“安哥，这个作战计划太保守了。” 话音才落，一股莫名恐惧的战栗感突然袭来，安歌只看见眼前有黑影闪过，随即铛的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撞击到越子墨的盾牌。 那一击显然相当沉重，以越子墨强化过的职业战士体质，都被迫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黑暗里轻笑声忽远忽近，缥缈得无法追踪。 安歌就眼睁睁看见几米开外，仿佛从路面的阴影中慢慢升腾出一个更为浓重的阴影，连手里弯曲如蛇牙的匕首都是漆黑无光的，仿佛直接由黑暗凝结而成。 阴影从那人身上退去，露出了一个平凡无奇的中年人模样，毫无特色的长相、毫不起眼的灰色夹克和长裤。 这样的人无处不在，可以是早点摊的老板、出租车的司机、学校食堂的掌勺师傅、送快递的大叔。 他是这样地充满平凡的生活气息，不会有人觉得他有任何不对劲，也察觉不到他有丝毫杀意。 哪怕他刚刚才偷袭过，如今站在安歌和越子墨的对面，却依然跟出门丢垃圾的普通市民一样放松和缺乏存在感，仿佛一个错眼就会从他们眼前消失。 他对着两个人朴实憨厚地笑了笑：“不简单啊，我以为搞一次车祸，多少能削减一点你们的战斗力的。真是让人失望啊。” 话还没说完，那人再次从他们视野里失去了踪影。 安歌：“靠！” 作者有话要说：睚眦必报的亚当 第143章 出其不意 下一秒安歌身边气流微妙改变, 他下意识反方向一跳，避开划向咽喉的刀锋。随后肩头微凉，紧接着传来剧痛。 迟了一步的越子墨扑了个空, 刺客再度消失了踪影。 “操！”越子墨也暴躁骂人, 摊开的手掌里腾地冒出一团赤红火球, “藏头露尾的老鼠, 有种给老子滚出来！” 安歌本来想拍拍他后背, 中途想起来他讨厌被人碰, 又及时缩回了手，只是说：“冷静，我没事。” 话音才落，就被擅自切换人格的越子墨·里摁住脑袋压进怀里，火球在他身后轰然炸开, 热浪滚烫袭来, 差点熏出他一身汗水。 “没打中。”越子墨·里啧了一声，“速度太快了，他该不会把所有属性加点都堆在敏捷上了吧？” “呵，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黑焰的声音忽远忽近, 难以判断方向, “你能躲开几次？” 一句话工夫, 安歌和翼仔两个人遭遇了四十三次偷袭。他们躲开十一次、盾牌挡住六次，安歌被刺中九次，越子墨则被刺中了十七次。 安歌的伤不重，越子墨被刺得最深的一道在后背, 深可见骨，是为了替安歌挡住偷袭。 安歌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心疼得气急败坏：“你做什么？干嘛要挡我面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怕受伤，充什么英雄？” 越子墨·里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少啰嗦，给我闭嘴。老子高兴，关你什么事？” 安歌被他气得半死，要不是黑暗里躲着个杀手虎视眈眈，他恨不得先跟越子墨打一架。 他劝自己冷静，不跟别扭攻一般见识。然后绕到越子墨·里背后，取出疗伤药淋在男孩后背，也不管有用没用。 越子墨·里却突然说：“有办法了。” 他转身将安歌打横抱起来，身后突然出现一对熊熊燃烧的火翼。 火翼微微一扇，在他身周三步远的位置形成了一圈炽烈燃烧的厚厚火墙。 无论刺客打算从哪个角度冲进来刺杀，都不得不被火焰烧掉半条命。 安歌：……这也行。 越子墨·里：厉害吧？我决定将它命名为绝对防御之墙。 黑焰：我靠！！ 越子墨·里将安歌往上托了下，以便抱得更稳，“当心点，这玩意我也不能完全控制，掉下去你也得受伤。” 安歌只好配合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能持续多久？” 越子墨·里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但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撒谎，“一两个小时没问题，有本事他一直守着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迈步往前走，这种时候也就顾不上什么被路过的车辆看见一团火柱在马路上移动之类的异象了。 不过越子墨·里一边走一边还是抱怨：“早知道我也搞张盗贼卡，只因为跟不上速度就逮不住那老鼠精，太憋屈了，气死我了。回头我们想个办法，非要把他捉起来折磨一顿不可。” 安歌自动忽略了他后半截话，心里也隐隐有所想法。 “最好是现在抓住他，不然以后老被个刺客盯着，睡觉也睡不好。”安歌低声说。 火墙噼里啪啦猎猎燃烧着，显得外面更加寂静。黑焰仿佛消失了似的。 但刺客总是很有耐心的，更何况这还是个传闻中非常危险、非常强大的刺客。 安歌努力思考着，目前来说性命暂时没有危险，那么最理想的结果，当然还是活捉黑焰。 实在不行，就只能杀了。 那么一直躲在这个“绝对防御之壁”的守卫中肯定是不行的。 他没想多久，越子墨·里前进不足五十米，突然间脚下踏到的地方发出咔咔的响声，开始迅速冻结。 火墙的外面突然钻出足足三米高、不知道多厚的冰墙，将他们团团包围在中间。 火舌粗暴地烧灼着白色冰墙，一点点溶解出向前的通路。 半空有利箭激射而来，火焰猛烈窜高，将利箭整个挡住、烧毁。 可见刺客并没有放弃，恐怕还在等着火焰的力量消散。 越子墨·里则皱了皱眉，暴躁骂了一句，带着难以掩饰的浮躁。 安歌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过了一会儿，被火墙包围的两个人终于穿过了冰雪陷阱，但火墙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 越子墨·里越走越慢，高涨的火焰也从几米高渐渐缩短，又坚持了几分钟后，终于消失。 安歌从他怀里跳下来，不知道是受伤还是被火焰包围久了有些缺氧，半个身子依然靠在男孩怀里。 两个人不得不困在原地，越子墨·里搀扶着安歌，背靠着一片山墙，脸色黑沉如锅底，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黑焰确认这两个人没有更多的反抗余力，身形微微一动，从隐藏的地方消失了。 他无声无息地靠近，蛇牙般的匕首尖端眼看就要刺进安歌的心脏。 然而在匕首刚刚碰到衣服时，先前显得行动迟钝笨拙的战士越子墨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手，牢牢扣紧了黑焰的手腕。 黑焰大吃一惊，手臂猛地一震，护腕闪过绿色的光芒，及时挣脱钳制，飞快往外撤离。 就在这时，虚弱无力蜷缩在男孩怀里的安歌出手了。 黑焰毕竟见多识广，视线余光只一瞥就搞清楚他在做什么。 咒语、手势，以及随手扔出来的白色施法材料。 蛛网术！ 因为距离太近，黑焰避无可避，被猛然扩散开的白色蛛网当头浇了满脸。 黑焰满脸震惊：“怎么会……你职业不是游侠吗？” 其实不只这一件事，本来是战士的越子墨敏捷属性突然超过了具有等级压制的盗贼，本来是游侠的安歌突然会施法。 归根结底他只是个普通DND世界的刺客，像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蛛网术粘稠的液体克制了黑焰的速度，神出鬼没的诡谲身法也失去了用武之地，越子墨冲了上去，一拳砸在男人脸上。 黑焰：……不痛不痒。 越子墨：我艹！ 黑焰呸地吐掉嘴里的蜘蛛网渣，呵呵地笑了：“小老弟怎么回事？没力气了？不行了？” 越子墨·里大怒之下扬起拳头：“你才不行了！” 安歌忙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先把人捆起来。” 黑焰费力地从蛛网里拔出脚，转身准备逃跑，下一分钟男孩重新取出盾牌，狠狠往他后脑勺砸了下去。 刺客是很脆皮的，这一下足够将黑焰砸得踉跄倒地，全身都缠满了蛛网。 但他还没晕，震惊地怒骂着。 越子墨·里摇了摇头：“竟然没敲晕？我收回之前的判断，战士比这种弱鸡体质好多了。” 这就是神器·DMG的功能，刚刚因为安歌动了在现实里修改人物卡的念头，就触发了神器效果。 【神器《城主指南》效果发动。我的房间我做主LV MAX：神器在手，房规我说了算。】 【神器效果“我的房间我做主LV MAX”耗费1cp永久触发：无论何时都可以修改自己的人物卡、若获得他人允许，亦可为他人修改人物卡。】 【因神器《城主指南》初始效果发动，触发神器《玩家手册》联合效果“我的房间我最大LV 0”，耗费1cp永久触发：无论何时、不限职业、种族，可任意调用手册中技能。合计次数，每日限定3次。】 安歌耗费两点CP，给越子墨修改了人物卡，将所有升级的加点全部堆在了敏捷上，甚至将他初始的力量值也挪用给了敏捷值。 所以越子墨失去了战士的力量加成，不但抱安歌吃力，连揍人都没什么力气。 另外，安歌也伪装虚弱，借着越子墨的怀抱施展法术手势。 黑焰明显在动手之前对他们进行了充分的了解，知道安歌的职业是游侠、越子墨的职业是战士。 所以他根本想不到安歌会突然袭击，将一个蛛网术扔了他满头满脸。 ……简直阴沟里翻船，奇耻大辱。 越子墨已经连续盾击了几下，直接将黑焰砸晕了。 安歌镇定地站在一旁，在咚咚咚的背景音里摸出一张纸开始折叠。 越子墨搜完黑焰的身，找到一堆可疑的道具和武器，通通没收，然后取了根绳子将他捆得结结实实。然后才拍着手凑过去看：“安哥，在做什么啊？咦，为什么现在要折元宝？” 安哥：“……什么元宝！是小汽车！” 他用的是上次在杜一宇那个模组里得到的折纸，功能是折好了就能变成实物。 他对这个NPC另有安排，暂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目前这种情况，他们也不能随便叫车。 所以安歌灵机一动，想起来可以用这个东西做辆车。 越子墨听完，低头又看了看安歌手里的四不像，默默取出自己得到的那张折纸：“……我来吧。” 安歌不服气：“我专门研究过折纸教学视频的！” 他手里的折纸从疑似元宝变成疑似公园小船的时候，空荡荡的公路上出现了一辆银色的轿车。虽然外形平凡无奇，但好歹是辆能用的真车。 越子墨笑嘻嘻比了个V，“这东西真好玩！” 安歌默默将折纸扔回兜里，“把他搬进后车厢。” 越子墨夹着尾巴乖乖地帮忙搬人，嘭地合上后箱盖，兴冲冲地坐到驾驶座上。 安歌默默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系安全带。 当猫的时候说得好听，一定会信任他的驾驶技术，现在装得跟没有这回事似的。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第144章 俱乐部 长生市一环附近有片绿地, 占地广阔，绿地中央还有个湖，附近景色优美, 四季繁花葳蕤。 环绕这片绿地的, 则是长生市最昂贵的地产, 其中两幢楼修得仿佛面对面照镜子似的对称, 凌空二十层以上由两条银光闪闪的空中走廊联结在一起。 这也是长生市的标志性建筑物, 有个平凡无奇的名字, 叫做碧泉双塔。 已经是后半夜了，再繁华的地段都归于沉静。一个个头高挑、穿着一身白色呢风衣的青年急匆匆地走进双塔其中的一幢。 说是青年都有点勉强，虽然装扮成熟，但他的年龄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岁，面容轮廓甚至透着些许稚嫩。 他长相俊俏、五官秀丽, 但是满脸的骄纵傲慢, 仿佛谁也不放在眼里。闸门处的保安向他问好，热络地说：“这么晚才回来？” 他理也不理，说得好听叫目下无尘，说得直白点不过是没礼貌。 保安等那熊孩子进了电梯, 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就是投胎投得好, 拽个屁拽！” 那男孩一直上到顶楼, 在见到客厅里亮着的微弱灯光时，骄纵的神色变成了满脸心虚，插在裤兜里的手也伸了出来，老老实实地垂着, 低头委屈地喊了声：“哥……” 一个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形遮挡了来自茶几的灯光，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男孩脸上。 随即一扬手，狠狠朝男孩掴了一掌。 这一耳光完全没留力，男孩被带得身子转了一圈，摔倒在地上，半边脸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哥，我错了！”男孩慌张得甚至顾不上摸下脸，急忙翻身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样子，先前那些矜持傲慢一丝一毫都没剩下。 男人和那男孩眉目间有几分相似，但五官轮廓更为坚硬锐利，如今低垂眼睑睥睨弟弟的眼神比一整个冰窟还冷。 在看到男孩痛哭流涕求饶的时候，他眼里甚至划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厌恶：“黑焰呢？” 男孩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男人兀然冷笑了一声，“高雪崖，你长本事了。” 男孩哭丧着脸，男人一动他就连忙抬手挡住脸：“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别打我……其实、还是有收获的！我发现了个隐藏血脉！” 男人闻言坐了回去：“说。” 高雪崖也连忙站起身来，取出手机，调出视频给兄长看。 视频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的，但大体还是能看出来，在黑暗的环山公路上，有个后背生出炽烈火翼的模糊人影，最后被火焰团团包围。 那火柱气势猛烈，却一直维持稳定的能量和形状，并且开始移动起来。 高雪崖观察他哥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过关了，心里松了口气，本来想要笑笑的，结果才一咧嘴就抽动了脸上伤口，疼得嘶嘶地抽气，“哥，这技能规模有点厉害啊，会不会是什么伊孚利德火元素精灵之类的血脉？” 高峻没说话，将视频转发给自己，然后起身走了：“想办法把黑焰弄回来，不然竞技场就自己去打吧。” 高雪崖怔了怔，亦步亦趋跟上楼：“哥！你不帮我啊？！哥！！” 他喊得比孟姜女哭长城还要撕心裂肺，高峻却当着他的面，冷酷地将书房关上了。 安歌和越子墨的效率很高，到天亮的时候，已经从黑焰口里确认了，指示他来进行刺杀的人就是黑太子亚当。 另外，黑太子亚当的本名是高雪崖。 从张鸿那里探听到名字的时候，越子墨手边一杯七喜汽水差点翻了，笑得滚进了安歌怀里。 “高血压？哈哈哈哈哈他父母是多不走心，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少被同学欺负吧哈哈哈哈哈！” 觉得自己也没好多少的安歌不愿意配合这个话题，就拍拍他的头：“走吧。” 越子墨：“啊，现在就去找高血压？” 安歌：“不，去买菜，快中午了，难得我们都在家，我想炖个猪肚鸡。” 越子墨：“想（叫助理1号）炖猪肚鸡？那我也给你做点好吃的！” 安歌横他一眼：“你以为小声点我就听不见吗？怎么越来越皮了？” 男孩笑嘻嘻凑上去搂住安歌的脖子，吧唧在脸上亲了又亲：“哥哥~人家撒个娇嘛。” “好吧好吧，乖了乖了。”安歌宠溺地摸了摸男孩散发着洗发水清香的顺滑发丝，两个人手拉手去买菜。 回来以后，安歌特意去储物间里查看。 单独腾出来的空房间里，黑焰被银光闪闪的绳子五花大绑，险些捆成个人形粽子。 五六根绳子的另一头全部都集中在助理1号打开的银色工具箱里，仿佛是一头科幻版的金属章鱼，伸出数不清的触手缠绕着一位中年大叔，说实话有点……辣眼睛。 黑焰显然被助理1号吓坏了，表情呆滞、生无可恋，面朝下四肢朝上，听见有人进来了也一动不动。 “老老实实待着不好吗？挣扎饿了吧，别担心，我们不虐囚，一会儿做好饭也分你吃。” 安歌边说边从银色绳索的缝隙里踩下去，走到助理1号跟前，输入指令进行多线程任务。 那些绳索就自动从工具箱里脱离，继续捆着黑焰，然后助理1号迈着金属细腿，颠颠地跑去炖猪肚鸡了。 为了提高效率，助理1号用高压锅炖猪肚鸡，越子墨则乐此不疲地跟助理1号抢厨房，说要给安歌做好吃的。 安歌就……坐等。 他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摸出掌机开始玩农场游戏，一块一块挖地种菜。 九块白萝卜地水都没浇完，就又有人打电话来了。 这次是颜凌菲雨。 他们在游戏里最后还是交换了电话号码，颜凌菲雨是个还在实习期的幼教，本名就叫颜小雨。 她在游戏里和现实的性格都是一样的，天真活泼单纯得可爱，说直接点就是傻白甜，不过玩游戏颇有天分，安歌和她合作两次看得出来，她玩法师职业再合适不过——强力输出的脆皮，战斗意识出色。但在玩家搞玩家、或者玩家NPC互相搞这些事上，就堪称缺心眼了。 某种程度来说，她还真是活得无比轻松。 比如她看不出安歌和亚当关系微妙，一边跟亚当——也就是高血压，不对高雪崖告白，一边也可以毫无芥蒂地哭着跟安歌求助：“Clay……你能不能帮帮义气？” 安歌没反应过来：“谁？” “义气啊，勇者义气，那个督军。”颜小雨抽抽噎噎，“他要死了……” 安歌：“……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来见你好不好？” 要是说话的人是别人，安歌就要怀疑这是高血压指使的了。 他叹了口气，给越子墨做了个手势，走进书房关上门，四周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电话里说吧，一会儿被高血压知道了又要出事。” 颜小雨：“高血压？” 安歌咳嗽一声：“高雪崖。” 电话那头噗哧一声，紧接着咳嗽起来。 咳嗽完了颜小雨才说：“我跟他真的没关系啦……就是后来我跟义气又遇上了，还在游戏里认识了个新朋友。他说有个秘密的玩家组织，大家可以互相帮助那种，就介绍我们加入了，然后凑巧亚当跟我们等级接近而已。他是大人物，我、我只是菜鸟而已。而且……这事……我不希望他知道。” 安歌想了想，叫小雨等等，然后把越子墨也叫进来，开了免提，“现在方便吗？我和翼仔都在，你详细说说。” 颜小雨就详细地说了。 安歌万万没想到，绕了一圈他最后是从颜小雨口中得知俱乐部有关的消息的。 俱乐部的全称叫“曙光桌游俱乐部”，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那是超真实桌游系统的受害者们，自发形成的自助团体，可以互相帮助，比如交换情报、道具之类。 因为听起来很美好，颜小雨和义气就都填写了申请表，成为俱乐部的初级成员。 颜小雨安安分分，没啥追求，加入了就觉得满足了，后来遇到堪称男神的高血压，这才稍微有了升级的动力。 而义气却一直对俱乐部很有兴趣，仔细研究过升级策略。俱乐部的会员等级制度严格，会员等级越高，所享有的福利和权利越多，所以他一直在努力攒经验值升级。 然后，他就开始误入歧途了。 本来以颜小雨的级别，她是接触不到的，但义气私下里偷偷告诉过她。 俱乐部有个十分隐秘的活动，只对高级以上会员开放，叫做竞技场。 表面上看来，是个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供大家切磋和提升实战技能的活动。 而实际上，却是个需要参与者拿命去拼、以供最顶级的玩家们观赏娱乐的角斗场。 颜小雨说着说着又开始哭：“牛哥……就是义气说他是上当了，签订了无法违反的契约。现在联络不上了，我好担心，可是、实在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Clay，翼仔，求你们了，看在大家一起游戏通关的份上……我、我可以支付报酬，我的道具，还有CP点！救出牛哥的话，牛哥也会支付报酬的……” 越子墨点了点头：“难怪你不找高血压，既然是对初级玩家保密的内容，他知道你知道了，恐怕第一件事不是帮你救人，而是杀你灭口吧。” 颜小雨停了停，哭得更厉害了。 对她来说，相当于心中的爱恋彻底幻灭崩塌吧。 安歌听完以后正在沉吟，他不认为现阶段他能够做什么，最多将特对委牵扯进来，让他们对付俱乐部，然后浑水摸鱼。 这时候越子墨的手机也响了。 越子墨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好奇地挑起眉，“谁啊这是……” 他接了电话，突然脸色变了，朝安歌做了个气血上涌头疼欲裂的动作，安歌秒懂：高血压。 因为安歌的手机还在免提状态，越子墨就出去书房外面接电话了。 安歌重新拿起手机，安慰了颜小雨几句，苦笑着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不过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合理的，如果能够让俱乐部停办竞技场活动，那义气就不用被迫参加了吧。” 颜小雨抽抽噎噎：“真、真的可以停办吗？” 安歌：“总要试试才知道，我去打听一下吧，你要是有什么情报，再跟我联络。” 颜小雨连声允诺。 他这边谈妥了，越子墨也把玩着手机走进来，笑嘻嘻地说：“安哥，你肯定想不到高血压为什么会找我。” 既然越子墨用到了“肯定想不到”这样的词，那多半跟黑焰没什么关系。 安歌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他看上你了？” 第145章 会见中二病 越子墨呆了一下, 哈哈哈地笑起来：“不愧是安哥，一猜就中。” 他走进来一屁股挤进安歌坐着的扶手椅里，两个大男人挤得椅子咯吱作响, “他约我吃饭, 还是在私人会所里, 万一趁机对我下手怎么办啊？” 安歌：“那就揍他。” 越子墨：“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安歌横他一眼：“他又没看上我。” 越子墨黏黏糊糊地跟安歌抱在一起, 一点点抢占了椅子, 最后彻底将安歌抱在怀里, 放自己腿上，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哼唧：“不想去……” 安歌不堪其扰，甚至开始有点喘，连忙按住了男孩的手，“别闹……正好去打探一下黑焰值多少, 我们总不能一直白养着他。” 越子墨哦了一声, 两眼闪闪发亮，呼吸暧昧而灼热地在他耳边轻响，“既然让我负责交涉，那我先收点报酬。” 安歌耳根被他咬得火辣发红。 年轻男孩子总是需求旺盛, 体力贼好。 助理1号炖好了猪肚鸡汤, 摆好桌以后来敲门, 门里有动静却没人给它开门。 助理1号没有收到后面的指令，就默默地退回储物间里，继续执行看守任务。 等越子墨收完酬劳，两个人饥肠辘辘出来吃午饭时, 汤都快放凉了。 越子墨还是独自赴约了。 在一间装修得跟凡尔赛宫一角的包间里，高雪崖穿着某高定品牌的当季新品蓝色衬衣，交叠双腿，姿势极其优雅地喝红茶。 然而越子墨一看他就哈哈大笑起来：“亚当你的脸怎么了？肿得跟猪头似的。” 高雪崖沉下脸瞪他，想起大哥的叮嘱，又只好忍了下去：“喝醉不小心撞到门了。” 越子墨啧啧赞叹：“当猫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笨手笨脚啊，看来你还是合适当猫。” 高雪崖重重地将金边白瓷杯放回铺着精致刺绣的桌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算冷静下来：“我哥想见你。” 越子墨拉开红色天鹅绒椅面、金漆雕花的宫廷风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冷冷地笑了笑：“什么事，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高雪崖一双修狭昳丽的双眼惊讶地睁大了：“你在说什么？那可是我哥！”他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越子墨又呵地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你，连对手底细都没调查清楚就迫不及待动手。” 高雪崖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可是又碍于被大哥反复警告，不得不再次压下满腔怒气，只能恶狠狠捏红茶杯：“黑焰的事，怪我一时冲动，想给你们个教训。这事我道歉，不过你们抓了黑焰，也算是扯平了。” 越子墨挑起一边眉毛，往椅背一靠，单手支颐，似笑非笑看着他：“扯平？别傻了小朋友，东西在我手里，开什么价，当然由我说了算。得了，快说吧，到底什么事？再不说我走了。” 高雪崖紧皱眉头，这种倨傲的、强势的、压制性的态度，跟他哥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让他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并不想变成真高血压的高雪崖深呼吸，低头看了看表，“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哥只叫我请你来，具体什么事，他会亲自和你说，他就快来了。” 仿佛言灵成真似的，他话音才落，就有人敲门。 穿着黑白两色欧式女仆装的服务生将客人领进屋来，是个个头高大的男人。 高雪崖显然对这个比他大了七八岁的哥哥又敬又畏，立刻站了起来为两边介绍：“哥，你来了，这就是越子墨。越子墨，这是我哥高峻。” 越子墨本来手搁在椅背上转身看，被叫了才站起身，含笑和高峻握手：“高博士，久仰。” 一副温和有礼的好孩子模样，完全就是被父辈带着在名利场交际的公式化套路。 高峻是个天才。十四岁就读于UCSF，二十六岁拿到博士学位，研究领域是理论生物学。再具体到课题越子墨就没关心了，毕竟和他无关。 而且在越子墨看来，天才又怎么样，一路读到博士还不是照样逃不开被桌游系统任意摆弄的恐怖。 就跟他在模组里冒险解谜、踢门斗殴累得死去活来，回到现实还得照样期末考一样苦逼。 最苦逼的是，在他吐露了这方面的烦恼后，安歌居然眼前一亮，说道：“换个角度想，这是个优势。别人平时不认真上课，临到考试才开始慌，可就算临时抱佛脚熬夜，也只有不足十个小时的复习时间，后悔都来不及。但你进了模组就不同了，几秒钟时间能延长到几天、甚至几个月。做任务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忙碌，空闲的时候我监督你复习功课好了，说不定还能考个前十什么的，搞不好还能拿奖学金，到时候要请我吃火锅。” 越子墨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模组里把他先【——】再【——】然后又【——】，总之要想尽办法折腾到安老师起不来监督他学习。 高峻当然不知道越子墨这些心思，只是略略惊讶地笑了笑：“功课做得不错，受宠若惊啊。” 他点了饮料和点心，请越子墨坐下，又跟高雪崖说：“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高雪崖就乖乖应了一声，小声跟越子墨说：“等会我再找你。” 越子墨朝他摆摆手道别，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 他和高峻两个人隔着白色茶桌，面对面对视彼此，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虽然这两个人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还是衣着风格来看都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越子墨莫名就觉得看着高峻时就仿佛在照镜子，有一种诡异而确实存在的熟悉感。 所以他决定静观其变。 高峻则气定神闲，用纯银小夹子夹着薄荷叶放进红茶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被这个系统选中？” 越子墨：“因为来自非酋的怨恨吧。” 高峻的动作停了半秒钟，“虽然没听懂，不过应该不是。”他放下夹子，银制品轻轻碰撞瓷器，发出悦耳优美的叮铃声，“虽然非常危险，很容易丧命，但随着升级，玩家的体质和技能都能增强，而且会跨越次元，在现实里生效。” 越子墨挑起一边眉毛，“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说这个系统本质是场试炼，经过残酷的优胜劣汰，挑选出最优秀的人类。而这部分人类，才是天选之子、注定高人一等？我跟你说，七十年前有个落榜的考生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被打得很惨。” 高峻笑了起来：“你把我比作希特勒？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越子墨叹口气：“这明明是侮辱，我应该向你道歉。” 高峻终于露出了点诧异的表情，似乎觉得这话不该从越子墨口中说出来。 不过他没纠结这件事，而是继续说：“你猜得不太准确，我并不是认为被选中的玩家们高人一等。” 男人慢慢喝了几口茶，这才说：“我只是认为，只有经历过系统磨炼与强化过的玩家，才有能力应对灾难，成为未来唯一存活的人类群体——从这个角度来说，新人类才是未来世界的统治者。” 越子墨花了好几秒钟才琢磨完这段话，迟疑地挠着鼻翼：“这是在说……世界末日吗？” “不，”高峻再次否认，“是旧人类的末日。” 越子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他：“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你就认为玩家们连物种都产生了变化？” 高峻笑了笑，“当然不只这个理由，还因为血脉。” 越子墨唷地赞叹了一声：“连这个也知道了啊？” 高峻起身，从挂在门口衣帽架的大衣兜里取出两页对折的纸，放在桌上，“兰医生的保密工作，应该做得更好一些。” 越子墨的心理医生就姓兰，他抓过那两页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冷笑着将它扔回桌上，“这也算玩家自主团体？小偷公会吧？不是刺杀就是偷情报，尽弄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高峻不为所动，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而是按着自己的节奏继续说：“兰医生怀疑你的病情加重，有从双重人格发展为三重人格的趋势，他是错的。他之所以产生这种误判，应该是因为你所继承的血脉正在觉醒。” 高峻温和平静的语调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用热烈的眼神注视着男孩，甚至试图握住他的手，当然被越子墨毫不留情面地躲开了。 “越子墨，”他两手交叠，沉声说，“觉醒血脉的玩家，是最强大的存在，是新人类的领导者、守护者，更是……新世界的神！” 越子墨只是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约十几秒钟，才睁开眼，然后“噗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弯腰捂着肚子，完全不留半分情面。等笑够了才直起身来，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不好意思啊，那孩子太心软了，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笑，所以躲起来了。不过……哈哈哈哈……大哥您贵庚？没记错的话快三十岁了吧，怎么还中二得这么厉害，什么新世界的神？哈哈哈哈哈别闹了，银魂都完结了，平时少看点JUMP啊！” 高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哈哈大笑，继续说：“如果你加入我们，有两大好处。第一，我可以给你俱乐部会员的最高权限，这意味着你可以随意调用超过一个亿的资产和大量玩家，具体数量我不便透露，但可以告诉你，远超你和特对委的估算。” 越子墨·里遗憾地摇了摇头：“就这点家当也想收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只要继承家产就可以让你跪了，更何况说到玩家实力……听说黑焰挺厉害的，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哦，说到黑焰，你打算花多少钱赎回他？” 高峻盯着他：“你不想知道第三重人格是怎么回事吗？我可以帮你。” 越子墨·里轻轻笑了笑，眼神冷而锐利，“大哥，别犯傻了，又要接受治疗，又要对医生隐瞒关于系统的事，我也很辛苦的啊。这其中产生了什么差错，导致他误判，也是没办法的事。” 高峻笑了笑，耸耸肩，往后靠在椅背上，这就是放弃交流的姿势了，“行吧，勉强不来。” 会谈不欢而散。 等越子墨离开以后，高峻还坐在远处，拿过男孩用过的茶杯，在他喝过的杯口位置轻轻舔了舔，“怎么样？我们尝得出来吗？” 随即露出震惊的表情：“什……什么？我们……确定？” 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笑：“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安心等着吧，他迟早会加入我们的。” “然后，成为我们的神。” 第146章 桃乐丝 在越子墨单身赴约期间, 安歌的效率也很高，他带着封晨去特对委签订协议。 和安歌越子墨这样足以自立的玩家不同，封晨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特对委, 别说工资少了, 倒贴都乐意。 看到特对委愿意接纳封晨这样的新人, 安歌也松了口气。接着又担心封晨资源不够, 用游戏助手转给他大量金币, 以及初期得到的一些道具装备, 就连阿里阿德涅的纺线都剪了半米给他。 封晨感动得泪流满面，抱着安歌连声喊爸爸，估计安歌说要睡了他，他也肯当场献身。 安歌拍拍他的后背：“别随便死了啊。” 封晨下巴搁在他肩头，一边抽泣一边用力嗯了一声：“我努力不死！” 两名情谊深厚的同窗正在休息室里交流感情, 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个头高挑, 卷发扎成高马尾的女人大步走了进来，看见两个人立刻爽朗地笑起来：“咦？小Clay，这么快就换男朋友啦？之前那个挺好的呀，还那么喜欢你, 为什么不要了？这个不行啊, 光那张脸就输了。” 安歌怔住：“米……米娜？？” 从米娜身后探出个脑袋来, 是个仿佛天生自带美颜滤镜的小帅哥，“啥？换了？不可能，我看分明是出轨现场，被我们捉住了吧？Clay啊Clay,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安歌：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冷静点！ 安歌一把推开了封晨，就看见他一脸呆滞。 被鄙视颜值+被室友出柜+被误会成偷情基佬的多重打击，显然让他大脑罢工了。所以他完全没认出来那个相貌特别好看的小帅哥居然还是个大名鼎鼎的花瓶艺人。 （明昕：谁是花瓶！我明明很努力在磨炼演技！拍哭戏都不用眼药水了！） 安歌：“等等，不是的，这个是我同学……” 他努力解释着，林大勇适时探头进来：“封晨叔叔，张鸿叔叔叫你过去，给你介绍一下队友……咦，米娜阿姨！” 小朋友扑到米娜怀里，米娜抱着他又摸又亲，然后送了他一样道具。 接着林大勇才开开心心带着封晨离开了。 一通忙乱之后，米娜叫明昕也离开了休息室，单独跟安歌谈话。 安歌从明昕那里已经得知了他的近况，以及英雄的状况。 米娜给英雄做了个黄铜的金属躯壳，以某个蒸朋风模组里的水蒸气引擎为动力。 英雄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也丢失了作为人的平均智商，只能听懂一些基础的命令——坐下、站好、攻击、住手，以及把飞盘捡回来之类。 但他依然本能地亲近明昕，会主动保护明昕，如今作为明昕的契约宠物被系统认可了。 安歌：……黄铜狗？ 虽然从照片上看，更像是个铁皮人，整颗人头被固定在头部的圆柱形黄铜笼子里，身形也是个圆滚滚的罐子形状。 米娜就哈哈大笑着拍沙发扶手，点着照片说：“这个是铁皮人，”又指指铁皮人旁边的明昕，“这个是稻草人。” 接着指指安歌：“这个是桃乐丝。” 安歌：“为什么！！” 米娜笑嘻嘻地说：“因为你的小男朋友比较像狮子啊。哦不对，他是萨摩耶托托，你们就缺只狮子了……” 安歌掩面，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 从某个角度来说，米娜的比喻挺靠谱的。 奥兹国历险记的主角桃乐丝和她的小狗托托，被龙卷风卷到了奥兹国，为了返回家园，开始沿着砖石小路展开了遥远漫长的旅程。 她路上遇到了想要变得聪明的稻草人、想要有一颗心的铁皮人，以及想要变得勇敢起来的胆小狮子，大家一起结伴旅行，见识了奇奇怪怪的事，击败了坏女巫，最后每个人（和兽）都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加上仙仙作为狮子的话……角色就齐了。 安歌继续掩面叹气：“怎么会这么巧……” 米娜：“哪有那么多巧合，我是觉得你们合适这个组合，才特意设计成铁皮人款的。本来一开始想做成WALL-E来着……” 顶着颗人头的WALL-E……想想似乎更惊悚了。 说笑完了以后，米娜才喝了口茶，正经起来说：“我这次来长生市，有两件重要的事，第一件事本来以为跟你无关，现在看还是有一点关系。” 安歌：“哦？什么事？” 米娜叹气：“帝都市现在也出现了很多新玩家……” 安歌皱眉：“也是俱乐部干的？” “除了那些牲口还能有谁？”米娜捶了下扶手，显然相当愤怒，“以前大家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都不乐意行动。这下可好，养虎为患，俱乐部疯狂到了往全国抓受害者，我才想着可以多联合点人手。都这么猖獗了，不教训他们一顿怎么行？你那同学也受牵连了，要不要一起干？” 安歌苦笑：“我早就被牵连进来了。” 米娜愣了愣，又挠着脑袋笑了，伸手搂着安歌肩膀，安歌下意识全身僵硬。 女人熏香味道传过来，安歌全身都不对劲了。 米娜笑眯眯地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都知道了哦。” 安歌震惊：“米娜姐消息这么灵通？！” 米娜得意洋洋：“那是，毕竟俱乐部行动也没怎么遮掩过。” 安歌：“……这样啊，其实我也打算和他们谈判，米娜姐帮忙估个价？” 米娜怔住：“什……等等！你要卖给他们？？” 安歌：“嗯，留着也没什么用啊，又不能用。” 米娜：“不能用？！不会吧？” 安歌：“……本来就是属于俱乐部的，又不肯听我的命令，等于没用啊。” 米娜一脸呆滞：“没听说还有职业阵营之类限制啊……” 安歌以为她说玩家和NPC的关系，就小心翼翼接了一句：“理论上来说，有限制也不奇怪吧？” 米娜站了起来，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得木地板笃笃地响，吵得安歌脑仁疼，她却仿佛在抓狂的边缘挣扎，使劲咬着自己短短的指甲：“等等，我冷静一下，等等啊……这东西用不了？难道因为这样，成扬才一直没任何大动作？” 安歌很迷茫：“怎么突然扯到成扬了……？” 米娜满眼混乱地扭头看他：“不是成扬给你的吗……？俱乐部派人去成扬六个住处都搜过，办公室、仓库、甚至他父母和好友家都找过了，全都一无所获。我已经从张鸿那里知道了，他死前最后一次单独会面，就是见的你啊。” 哦，原来是说神器《城主指南》。 安歌恍然大悟，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满脸茫然：“他没给我什么啊，就是跟我聊了聊袁也的事，本来约定下次再见面的，想不到就没机会了。” 米娜更加呆滞：“那你刚刚说要跟俱乐部做什么交易？” 安歌有点害羞地扶了下眼镜：“我们捉住了黑焰。” 米娜瞪着一双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盯着安歌看，过了几秒钟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了！干得漂亮！” 笑完了她坐回沙发，姿势亲昵地靠在安歌肩头，凑近他耳边说：“黑焰无所谓，关键是那个东西。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就听我说吧，姑且当做增广见闻。” 安歌于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桌游系统因为集合了数十位游戏设计者的大量脑洞，各类奇怪的、有用或者没用的道具数量惊人，但唯有一样道具，是不属于任何一个模组的。 那个道具是一整套神器，全名叫做“世界的三圣书”。 根据高级玩家中流传的情报，已知这个道具的具体表现形式，是DND桌游规则的三宝书：玩家手册、城主指南，以及怪物图鉴。 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最初的情报是从哪里得来的，总之这个消息，就这么流传在资深玩家之间了。 根据情报说，别的道具都是在模组限定之内发挥作用，唯有这套神器是可以篡改规则的。每本单独应对的规则不同，集齐之后则会发挥更为强大的作用。 所以前辈们普遍认为，集齐全套神器的三本书，是对付桌游系统的关键。比如说，神器甚至可以中止整个系统的运作，让全体玩家摆脱诅咒。 安歌心跳得很快，甚至手指有点发抖，他努力交握着自己双手，“真、真的有这种事？” 米娜叹气：“至少，在我从前辈那里听来的情报是这样的。很多前辈们在消失前，一直努力想要找到这套神器。”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安歌，显然还是倾向于怀疑城主指南就在他手中。 安歌不禁想，米娜如果知道他手里已经有两本书了，会是什么反应？ 至少会尖叫吧？ 安歌冷静下来，继续问：“这么说，你们认为，不对，是俱乐部认为，其中一本书，在成扬手里，并且可能给了我？” 米娜说：“他们不知道成扬单独见过你，一直没找到，可能是怀疑特对委拿到了。” 安歌沉思：“成扬又不是玩家，他怎么会有桌游系统的道具？是袁也生前给他的吧？那问题又来了，他持有道具十几年，为什么俱乐部的人一直不跟他要，非得等他死后才去找？” 米娜愣住：“对哦？为什么？” 安歌说：“毕竟是神器……会不会有自己的意志，所以有各种限制之类？比如说不能轻易送人、也不能轻易抢夺之类？成扬死了、书不见了，那……会不会是神器自己溜掉了？” 安歌虽然是临时想到的信口开河，但自认还是能自圆其说的。 米娜若有所思点点头，不知道信了没有。不过她也没追根究底，而是从贴胸的衣服内侧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来，笑眯眯地放在安歌手心里拍了拍，“我想说的，也都告诉你了，如果有机会拿到神器，一定要好好运用。那么第二件事，是这个。” 第147章 实验笔记 安歌离开特对委后也没有回去, 而是找了家咖啡店，独自坐在角落里，专心将那本小册子重看了两遍。 第一遍浏览, 第二遍粗读, 第三遍精读。 直到夜深人静, 服务生柔和地提醒他本店要打烊了, 安歌才将摊在桌上的笔记本跟小册子收好, 慢慢地往回走。 到了金沙小区的屋子里, 开门时屋子里一片漆黑，他还没碰到墙上的开关，就有个声音说：“别开灯。” 是越子墨，他就坐在客厅一角的读书椅中。 落地窗严严实实拉上了，窗外的光丝毫透不进来, 借着走廊里的微光, 安歌只能隐约看见黑暗中有个更加深沉的黑色人影，明知道那个人影是越子墨，却无端生出些恐惧。 因为和平常不一样，太过安静了。 安静得好像那个黑色的人影, 随时都会变身成恐怖游戏里的怪物, 朝他扑过来似的。 安歌于是没听他的, 仍然摁开了客厅的大灯。 雪白的光芒流水似的照亮整个房间，男孩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仿佛难以适应光芒，抬手遮挡住眼睛。 不过, 至少可以确认这是个大活人。 安歌松了口气，随手关上门，“怎么了？” 越子墨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注视着他。 那是一种毫无温度、并且近乎无礼的视线，任谁被这样盯着看，都难免会生气。 然而安歌却只觉得冰冷的寒气从地面一点点升腾，逐渐将他吞没。 “越子墨……”安歌问，“你怎么了？” 越子墨笑了笑，依然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没动，只有右手修长的手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我的心理医生相当出色，多亏他的帮助，我想起了很多事。”他说，“人的心理真是奇妙，越是自信于自己意志坚定，反倒越容易落入陷阱。” 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向玄关，一步步靠近安歌。 安歌下意识一步步后退，最后后背撞上大门，退无可退。 越子墨一手撑着门，低下头，姿势轻佻而暧昧，摆出了标准的门咚，还抬手捏住安歌的下颌，迫使他微微仰头面对自己。 但是他眼神是冷的，摩挲过下颌肌肤的手指尖也是冷的。 那股冷意仿佛渗透到骨骼里去。 “你听过恶魔的低语吗？”他轻声说，“恶魔自认是高等生物，只有最劣等的恶魔才会亲自动手杀人。它们总是擅长迷惑、欺骗，诱骗人类以为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行动，实则一步步作茧自缚、迈入深渊……” 安歌抓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想说什么？” 越子墨轻声笑了笑，低头在他耳边说：“你就是那个深渊。” 安歌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会质疑、会咄咄逼人地和越子墨争辩，然而事到临头一个都没有，他只是像被抽离了全身力气那样，顺着门身子下沉，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越子墨略微好奇地偏了偏头：“哎呀？好像不怎么惊讶的样子，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吗？” 不过他又点了点头：“也难怪，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就算知道了也舍不得说吧。” 安歌艰难地开口：“我只是……怀疑……” 只是刚刚得知了情报，还没来得及验证。 越子墨跟着蹲在安歌身边，继续温和地笑着，他的笑容依然美好动人，像是达芬奇笔下的油画，“安哥，你知道吗，我其实挺惋惜的。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要是没醒过来就好了。” 他凑近青年，在嘴角温柔吻了吻，“可是梦醒了，就装不下去了。” 安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泪涌了出来。 越子墨却垂下眼睑，遮掩了眼神，低声说：“我也没有办法啊。” 然后，越子墨就走了。 安歌开不了口挽留，而且他视线被泪水模糊，既没有看见越子墨的眼眶发红，也不知道男孩走出去以后，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越子墨走的时候还体贴地关了灯，将安歌独自留在黑暗里。 米娜给的小册子，是一本残缺的实验笔记的影印本。 原件的纸张残缺不全，而且还全是繁体字，用词半文不白，估计年代相当久远。 米娜一定是猜出点什么，才特意将小册子给他的。 那是很多年前一位前辈玩家，以自身为实验体，召唤恶魔、将其吞噬，试图夺取恶魔的力量并且不受蛊惑的实验记录。 但是最后，那位前辈还是失败了。 他得到了恶魔的力量，却不知不觉被恶魔所操控。那个恶魔随心所欲地捉弄他，令他将挚爱当做仇敌，却反倒去爱上了原本的仇人。 那个实验笔记，前三分之二还存在着人类的抗争，最后三分之一就宛若陷入绝望痴恋中的情圣似的，满篇都在记述他痛苦的心路和执着得堪称愚蠢的坚持。 他甚至不记得最开始做记录的初衷，也看不见以前的记录和写给自己的警告，就这么在名为挚爱实为仇敌的人反复折辱、玩弄之后，选择了自尽。 在充斥着痛苦的凌乱遗书中，最后一句话却与之前所有内容都格格不入。 那句话笔迹僵硬、整齐，像是从未学过写字却又天赋异禀的人仔细写下来的： 人类真是有趣啊！ 安歌认为，这句话是控制了前辈玩家的那个恶魔留下来的。 那个恶魔看着玩家做了全程的实验笔记，却任由笔记保存和流传开，理由应该有两个—— 第一，即使知道有这样的危险，得到机会的人类还是会为了得到力量而赌一次； 第二，这个恶魔有足够的自信，无论人类尝试多少次、穷尽任何手段，都抵抗不了恶魔的诱惑，最终无一例外心智沦陷，成为他的玩物。 安歌之所以拖拖延延不想回家，就是对越子墨起了疑心。 比起什么翼仔对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反而认为恶魔的蛊惑是更合理的解释。 然而这样的话，就太可笑……不，太可悲了。 两个玩家在恶魔的捉弄下，谈了场傻乎乎的、自欺欺人的恋爱？ 越子墨至少是因为体内恶魔作祟，那他呢？ 他只是……遇到了喜欢的人而已。 并且以为不幸之中的万幸，遇到喜欢的那个人，居然也喜欢自己，而已。 因为太过美好，所以就算觉得其中有蹊跷，也故意视而不见，和翼仔过上了童话似的“幸福生活”。 安歌觉得现在的自己既面目可憎又悲惨无比，难过得仿佛不止心脏，连身体都裂开成碎片。 他将身体缩在角落里，死死抱着双膝，因为止不住的抽泣，全身都在颤抖。 等他好不容易从灭顶的悲伤中缓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窗帘缝隙间隐约照进些许阳光，在黑暗中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安歌揉了揉肿胀发涩的眼睛，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这才慢慢站起身，走过去一把将窗帘拉开。 阳光炫目得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回避了一下，是个晴朗灿烂的好天气，天空澄澈透明，像是一片巨大的无瑕蓝宝石。 安歌迟钝地望了一会儿，这才去洗了把脸，然后看着镜子发呆。 镜中青年脸色惨白，两眼红肿，同样用失魂落魄的眼神注视着他。 安歌茫然地想着，那现在也不能住这儿了，最近陆陆续续搬了很多东西过来，光书就有两箱，要一次性搬走还挺不容易，叫几个同学来帮忙搬家吧。 然后他又想到储物间里关押的黑焰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么个大活人，肯定没办法搬走，原先的计划只好更改了……要不交给特对委？ 他突然觉得很累，什么也不想做，自暴自弃地去了隔壁，将绑着黑焰的金属绳子都解开了，“你走吧。” 黑焰慢吞吞活动了一下手脚，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说：“借浴室用一下呗？” 安歌连随便动一动都觉得费力，更不想开口说话，指了指浴室方向表示随便他用。 那个其貌不扬的大叔竟然真的跑去悠闲地冲了个澡，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次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相貌秀气白净，一笑起来左边脸上还有个酒窝。 甚至连个头都比之前那个大叔要高一些。 他只穿休闲裤，光着上半身就出来了，头发披到肩后，带着些许湿气，他用毛巾随意地擦着，一边折回储物间：“小帅哥，有早饭吗？你不是保证过不虐囚的？我饿死了。” 安歌跟机器人似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珠微微一动，落在那男人右手背的黑色火焰纹身上。 黑焰笑了起来，笑得酒窝里快要溢出蜜似的，“嘿嘿，这是我的绝招之一，易容术。没几个人见过我的真面目，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安歌波澜不惊地看着他：“想吃什么？” 黑焰挠挠头发：“什么都可以？嗯……那牛肉饼和绿豆稀饭，最好还有点小菜。” 安歌给助理1号输入了指令，黑焰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试图摸一摸助理1号的主体工具箱屏幕，被那小机器人伸出根银色支脚啪地打开了手。 助理1号挪动着伶仃细腿去了厨房，安歌跟断电的机器人似的站在储物间里没动，黑焰擦完头发，到底是冬天，他哆嗦了下，“小帅哥，借件衣服呗？” 安歌扭头看了他一眼，迈着僵硬的步伐，去找了件自己的卫衣扔给他。 黑焰穿上衣服，悠闲地坐到客厅沙发里，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换着看起来。 其实安歌很想自己静静的，但现在客厅里回荡着综艺节目里一群艺人夸张的大呼小叫，黑焰自己也跟着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时不时还点评几句“这个傻叉！”、“太假了吧！”、“辣鸡节目！”……诸如此类。 吵得他内心深沉的郁结也慢慢减退了几分。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救赎。 真是讽刺，跟这个刺客NPC第一次见面时，他是来杀人的。 现在，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无意，他都给了安歌莫大的帮助。 助理1号动作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将高压锅压出来的香糯绿豆稀饭和煎牛肉饼送上餐桌，另外还配了清炒的韭菜豆芽、白灼芦笋以及蒜蓉炒空心菜。 黑焰兴冲冲来看了，又哇哇地赞叹着：“这种神器，太了不起了！你这过的什么神仙日子！我都想打劫了！” 助理1号只盛了一碗稀饭，黑焰又去盛了一碗放在对面，然后自来熟地搂着安歌，把他半拖半推地拉到餐桌前坐下：“你也是，就算眼睛肿成了猴子屁股，饭也是要好好吃的。来吧一起吃。” 安歌瞪他一眼：“你才是猴子屁股。” 黑焰摸了摸脸，自我陶醉：“我这么英俊，怎么可能？” 安歌被他逗得笑了，笑完就怔了怔。 黑焰嘿嘿笑着，拿筷子夹了个牛肉饼咬一口，“唔嗯~好吃！肉汁香浓，我在老家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饼！人类世界真好啊。小帅哥，要不我以后跟了你吧。” 安歌没反应过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突、突然想换攻…… 净网小分队：不，你不想。 翼仔：不，你不想。 安歌：呵呵。 翼仔：等等……呵呵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反对？？ 安歌：呵呵。 翼仔：不要啦哥哥人家错了嘛呜呜呜。哥哥不能不要我！ _(:з」∠)_ 终于解释清楚“翼仔为什么一见安歌就喜欢上了”这件事了。 第148章 搬家 黑焰的理由很简单：他厌倦被俱乐部当做工具使唤来使唤去。在原本的世界里, 他只是个被抛弃在垃圾堆里的孤儿，被盗贼公会捡走，跟一群孤儿一起被当做刺客培养。那个世界充满了战争和阴谋, 平民生存艰难, 他除了成为刺客, 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但是现在, 他难得有机会在这样和平安稳的世界生存, 就想要像个普通人一样过日子。 安歌先是建议他去找特对委, 结果他满脸愁容：“我之前也想过，还跟西格莉德聊了几次，可是特对委管太严了，不能随意离开本埠，还不能违法……” 安歌：“你还想违法？在我们的世界, 普通人是不会主动违法的。” 黑焰害羞地挠挠酒窝：“人生在世, 哪有不跟人起冲突的……万一我忍不住跟人打架呢？哦，我保证不把人打成重伤！” 作为原本世界里最优秀的刺客，瞒过监控和人打一架，然后顺利逃走的自信他还是有的。不过前提是他没有被特对委的人一直盯着。 安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你自己过日子去啊, 为什么非得跟着我？” 黑焰可怜巴巴咬着牛肉饼：“跟着你有饭吃啊！还不用自己动手, 多爽啊。我一个人过就只能天天吃外卖，太惨了……对了，我可以交生活费！” 安歌强烈怀疑，要是助理1号能被偷走, 黑焰早就带着它远走高飞了。 光这会儿黑焰都没好好吃饭，等着粥凉下来的间歇，满脸痴汉相地试图触摸助理1号，每次都被小机器人毫不留情地用细细的银色金属肢抽开了手。 不过借着这个契机，安歌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也确实饿了，就着豆芽跟芦笋喝了碗粥，一边整理思路。 然后问：“如果你不想跟俱乐部干了，是不是得解约什么的？” 黑焰叼着第三个牛肉饼，脸颊里塞得鼓鼓囊囊像只仓鼠似的，正一鼓一鼓吃得欢，被安歌一问顿时怔住了。 他缓缓咽下最后一口牛肉饼，这才惊恐地捧住脸：“我给忘了！！” 安歌掩面，“先解决了再说吧。” 两个人吃了顿虎头蛇尾的早餐，黑焰悲悲戚戚地去设法解约。歌通宵没休息好，先回屋大睡一场，下午才迷迷糊糊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下意识接了电话，才说了一声“喂”，听见对面男人低沉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不禁有些后悔。 电话是越子茗打来的，男人谨慎地措辞：“你跟小墨是不是吵架了？” 安歌顿了顿，只觉得喉咙发紧，难过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没有，我们挺好的……” 他努力维持着语气如常，越子茗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察觉到异常，就接着说：“可他……不大对劲啊……虽然平常就一副臭脾气，不过今天见到他，比平常臭三倍……不，至少五倍！” 他还在叨叨，安歌静静地补了一句：“……只是做回朋友而已。” 对面乒铃乓啷一阵乱响，还伴随着几个人大呼小叫，隐约还传来西格莉德的声音：“越子茗你是泰迪转世啊？连架子鼓都不放过！起开！” 安歌估计，这是整个人摔架子鼓上了吧。 过了一会儿，对面似乎捡起了电话，越子茗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过来：“……以后说话别大喘气啊，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安歌居然还能苦中作乐地笑笑：“好的，我记住了。” 其实也没什么以后了吧？安歌体贴地没跟他较真这一点。 越子茗拍了拍上前收拾架子鼓的工作人员的肩膀，躲到排练室外面去接着打电话。他满脸愁容，比自己失恋了还要唉声叹气，“你别担心，小墨那个人我知道，他认定的事，不会轻易变更的，肯定有什么误会。” 可不是吗，从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误会。 安歌满口苦涩，仰面躺在床上，抬手遮着眼睛，把手机拿开一点，任凭越子茗在另一头唠唠叨叨。 真是奇妙的缘分，他读大学时住校，经常会听见同宿舍的同学接父母的电话，满脸不耐烦地嗯嗯嗯，受不了了就把手机拿得远远地，应付地哦哦哦、好好好、知道了各种敷衍。 完事了还抱怨：“我爸妈真是神烦blabla” 安歌父母太过于放心他，所以他没享受过来自长辈宛如魔音灌耳的叮咛，以前还小的时候，偶尔还是会生出些许羡慕。 没想到如今居然是一个没大他几岁的小哥哥弥补了这份遗憾。 真是百感交集，滋味难明。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 完全不值得高兴。 越子茗念叨了一阵，劝完安歌又安慰几句，然后还保证会去好好教训越子墨。 之后才挂了电话，又立刻打给越子墨。 然而这小子大概知道他想干嘛，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越子茗气得半死，正准备夺命连环call，肩膀却被重重拍了两下，西格莉德笑眯眯地说：“该排练了老父亲。” 越子茗叹口气，把手机塞回兜里：“唉，孩子不省心，头发都要愁白了。” 然后炼狱为了安慰越子茗，今天的排练就从一首忧愁悲痛的《凋零在深冬》开始。 安歌拖着沉重的身体爬起来，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首先，他调查了一下西郊的房子。 长生市西郊是开发最滞后的一片地区，大部分公共设施都没跟上，所以房价相对便宜点。 他相中了距离特对委比较近的一处别墅，打电话预约，看房，签合同，全额付款。 雷厉风行，前前后后花了不到48小时。 中介拿他当阔少，鞍前马后伺候得周全，甚至还包了别墅的清洁打扫费用，售后做得十分到位。 那别墅总共三层，还带地下室跟花园。 距离特对委办公楼不到三公里，那地方原本是个叫做自力村的村子，现在改建成别墅型小区。但配套设施没跟上来，人烟稀少得很。 大部分业主都是买来度假、或者出租给一些小公司办公用。 而安歌买下的那处别墅，之前的业主装修妥当了当做民宿经营的，但位置不好，长期乏人问津，维护起来得不偿失，就索性挂中介了。 所以安歌连装修的时间都省了，只是买了些必要的床上用品、厨具等等生活用品，租了辆货车送过去。中介找了家政仔细打扫干净，换了所有的床垫被褥、窗帘桌布、杯盘碗盏。 工作做得让安歌十分满意，所以在让中介帮忙办理后续过户手续时，他又多支付了10%的佣金……反正他在游戏里那堆道具卖了不少钱，一夜乍富，又遭遇情伤，冒充土豪过过瘾也好。 然后安歌没有叫别人，只找了封晨和林大勇、徐召帮忙搬家。 就这样，从越子墨把他遗留在金沙小区那间屋子里，到他搬到别墅去，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五天时间。 前任业主规划得十分用心，别墅上上下下总共有九个卧室，六个卫生间，三个浴室。楼下还有个大厨房。 安歌自然占了主卧，当然也给黑焰留了间卧室，无论他能不能来。他也邀请封晨入住，这样做任务前后时，比在学校方便交流。 林大勇听到了也缠着安歌要一间卧室，说要跟小召一起住，安歌巴不得人越多越好，自然也同意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别墅开party，助理1号全程高速运转，做了满满一桌子大餐。 原本只有四个人的宴会，一开始是米娜、崔大童带着明昕来了，接着西格莉德来了，再后来张鸿带着特对委一群人浩浩荡荡也来了，堂而皇之地表示：礼物没有，就为了蹭饭吃。 最后变成了二三十号人的聚会，好在安歌他们之前准备的食材足够多，而助理1号也是完美的管家，伸出几十只金属肢，跟只多足怪兽似的，在厨房把三十人份的自助餐全部搞定了。 张倩觉得丢人，私下悄悄跟安歌说：“别跟我哥一般见识，他那人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搬家的消息太迟了，礼物下次补上。” 安歌坐在餐厅一角喝柠檬茶，对着张倩笑了笑，“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了，哪里在乎这些虚礼。” 张倩咬了咬嘴唇：“既然你说我们是过命的交情……那我可问了啊？” 安歌笑容消失，垂下眼睑：“别问。” 张倩：“……麻蛋憋死我了。” 安歌：“他跟我没关系了，你想追就去追吧。” 张倩忙放下手里的苏打水杯子，连连摆手：“别……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啊，我现在有男朋友的！我们感情很好的，我才不想出轨呢。” 安歌：“……这么快？” 张倩掩嘴笑：“哎呀女人本来就是很善变的嘛哦呵呵呵呵。” 笑完她看安歌还是恹恹的样子，又担心地问：“Clay哥啊，你们到底……” 安歌还是不为所动：“别问。” 张倩：“好吧……不过我还是要说！我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很爱你的。前两天见到他，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你说好端端的缘分，干嘛弄成现在这样？唉，一期一会啊。” 安歌抬起头，看向宽敞餐厅里热热闹闹的人群。 明昕将铁皮人放了出来，在跟一个壮汉掰手腕，米娜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喊加油，崔大童一脸牙疼的表情。 林大勇放着满满一盘蛋黄酥不碰，非要抢徐召手里那一个，徐召死活不肯给他，两个人绕着餐桌你追我赶，时不时撞到人，引来一片笑骂。 封晨也很快和新认识的队员们聚在一起，不知道讨论什么，时不时地爆出欢声笑语。 张鸿则跟交际花似的在一个又一个特对委成员身边穿梭劝酒，喝得有点上头，最后被西格莉德拎着后衣领捉到沙发上醒酒去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熟的陌生的人们，都在发自内心地欢笑着，觥筹交错、享用美食。 整座别墅仿佛从长久的沉睡中被唤醒，从阴影里探出头，迈出脚步，重回烟熏火燎、琐事缠身的人世间。 安歌觉得十分温暖，甚至于温暖得足够使得他暂时忽略内心深处那个幽深空洞，他轻轻笑了笑，“我和你们也是一期一会啊，别纠结这些了，今晚好好玩吧。” 正好张鸿醉醺醺朝他招手，他就拍拍张倩的肩膀，起身向着围绕餐桌，对他微笑着的人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越子墨：你们自助餐~在别墅开party都不带我TAT我呢？我在哪儿？ 安歌：呵呵。 越子墨：安哥还在生气TAT 越子茗：唉，寒夜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爸爸我真是操碎了心。 越子墨：你丫别添乱！掀桌.jpg 成功抢占C位的越子茗：比V ^-^ 第149章 失眠 安歌其实不太喜欢跟人聚会, 在一起时虽然很开心，但是曲终人散时，就有种无处话凄凉的空虚感。 很难受。 快凌晨时,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明昕上上下下把屋子巡视了一圈, 满脸的嫌弃, “你就不能好好装修一下, 这什么破墙纸, 每间风格都不一样，乱七八糟……” 林大勇：“又不是你住，哪儿那么多毛病？” 明昕瞪他一眼：“谁说我不住？我不但要住，还给租金！你给吗？” 林大勇顿时哑了，嗫嚅半天才说：“我、我干活的！” 明昕扫他一眼, 又斜睨一眼助理1号, 它正跑来跑去，收拾满桌狼藉，金属肢上耍杂技似的放着几十个盘子，乍看像棵圣诞树。 徐召看不过去在帮忙, 铁皮人英雄似乎以为助理1号是他的同类, 也绕着它好奇打量, 就被助理1号抓壮丁，当做了搬运杯盘碗盏的活动平台。 而发下豪言壮语的林大勇还在啃鸡翅，顺带制造垃圾。 只这一眼，就让林大勇老脸一红, 三两下啃完鸡翅，擦擦手朝餐厅里跑去：“小召小召，我也来帮忙！” 明昕自认为成功操控了林大勇，嘚瑟地扭头看安歌：“看见了吗？对小孩子就要多使唤，不能太宠了，越宠越不知天高地厚。” 安歌：“你在说自己吗……” 明昕噎住了。 不过这孩子不愧是流量大咖，情商极高，并没有对安歌和越子墨的事多置喙，只是和他聊了聊要长期包间卧室的事，并且当场就转账给他50万。 安歌：“……你这是要包到三生三世梨花落尽？” 明昕叹气：“能就好了，反正我有钱，多的就给小朋友们买点零食玩具吧。” 可见这孩子自从英雄去世后，也成熟了不少，安歌刚这么想，又听见他说：“就当给英雄攒人品。” 安歌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拍拍明昕的后脑。 米娜走之前，和崔大童一起跟安歌长谈了一次，还留给他一支针剂。 这次他们的神色十分严峻。 他们已经去接触过越子墨了，通过观察总结下来，主要内容是：越子墨吞噬的那个恶魔非常危险，被吞噬后，居然能反过来改变吞噬者的血脉，其影响力恐怕远远超过“催眠蛊惑”这么肤浅的层次。比如反过来将“越子墨”的存在取而代之，进而加害整个玩家群体。 所以，他们将可以剔除血脉的针剂留给安歌，也讲明了危害：剔除血脉的过程中，宿主也可能死去。死亡几率大概有个百分之七八十吧——这是米娜的原话。 离开别墅后，崔大童大概是觉得她太实诚了，一直在叹气。 不过米娜还是安慰地扯了扯他的胡子：“我这是为大家好，如果用欺骗的方法忽悠小安对那孩子下手，没事自然万事大吉，万一那孩子出点事，我们就要面对小安的怒火了啊。如果只有他倒好，万一那恶魔转而寄宿到他那里呢？” 崔大童不说话了。 绝望、愤怒这些阴暗的情绪，总是很容易被控制的。恶魔寄宿在阴暗中，随时准备着诱人堕落。这不是文艺的表达方式，而是切实可行的操作。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嘀咕：“不就是个低级玩家吗，你到底怕什么？越子墨我们对付不了，这个难道也不行？干脆我负责动手，一了百了……虽然对不住他，可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总难免有牺牲。” 米娜呵呵一笑：“长本事了你，世界三圣书的持有者，你要是杀得了，我马上跪下叫爸爸。” 崔大童倒抽一口冷气，这下彻底打消了念头。 安歌虽然不确定米娜是否相信“书不在他手里”的说辞，不过他也没天真到相信自己真的骗过了她。 无非是两个人假惺惺演戏：我知道你知道我不相信你；和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而已。 不过他倒是能确认，他们说的关于恶魔血脉的事是真的。 针剂是浅蓝色的，周围萦绕着浅薄的蓝光，看起来就很高级、昂贵的样子。然而高达七八成的致死率，让安歌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计划，随手将针剂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他不禁也觉得米娜很狡猾。把事情摊开了说，相当于将责任也扔给他了：要如何选择是你的事，选择导致的结果也是你应当承担的。 明天去找他谈谈吧，安歌下定决心。毕竟就算除开感情因素，他们一向合作得挺好的，在这么艰难的生存环境里，想必越子墨也不会感情用事，因为之前的事而排斥可靠的战斗伙伴。 ……可能会尴尬就是了。 安歌洗完澡正在吹头发，突然听见从走廊里传来惨叫，“鬼……鬼啊啊啊！！！” 他急忙走出卧室，就看见封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安子！鬼！……鬼！！” 安歌：“= =你才是鬼。”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朝封晨指的方向看去。 卧室在二楼，是中空的构造，所以正好可以看见楼下起居室，在昏暗幽蓝小夜灯的映照下，起居室正中间的地板上隐约跪着个人影。 跪着？ 安歌索性走下去，封晨哆哆嗦嗦抱着他一条胳膊躲在身后：“小……小安子，别去啊！我听说，自力村八百年前是个乱葬岗，被砍头的犯人都是扔这儿的，你看这个东西姿势像不像断头台上的囚犯？” 安歌被他的胡说八道念得也有点头皮发麻，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摸到楼梯口的开关，把一楼的灯打开了。 光明大盛，黑暗祛除。 跪在地上的人是个秀气青年，小酒窝还挺讨人喜欢，就是表情可怜巴巴的，好像刚刚从灭门惨案里逃出来的幸存者。 安歌：“……黑焰？你回来了。事情办完了？” 黑焰迟钝地抬头，突然哇一声大哭，膝行上去抱住安歌的大腿：“小安……不不，安爸爸！我破产了……一分钱都没了，没钱交房租了，你别赶我走……我什么都为你做！” 安歌摸摸他的头：“那么垃圾分类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黑焰的后背显而易见地僵硬了，他依依不舍继续抱着安歌的腿，害羞地说：“要、要不换一个？我可以给你暖床……” 安歌还没来得及开口，二楼又传来一声冷笑：“呵。” 虽然只是短促的一声，但那人声音是如此熟悉，安歌从来不会听错。他整个人立刻就石化了。 封晨之前就被吓得坐在楼梯上，安歌刚刚下了楼梯，而那个人则从二楼走廊慢悠悠走了下来。 灯光照在他俊美的面容和挺拔高挑的身体上，他一身黑衣，仿佛是从黑暗中凝结出来的菁华。面容虽然还透着十九岁男孩的稚气，然而神色平静，隐约有种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和威压。 以至于当他走过封晨身边时，封晨下意识就侧身缩一旁给他让路了。 越子墨两手插裤兜里，一边慢悠悠下楼梯，一边继续冷笑：“暖床？就你？到底谁暖谁？” 安歌表情僵硬身体石化，心跳却不可控制地加速了，就这么呆呆扭头看着男孩跟皇帝驾到似的走下来。 越子墨停在距离安歌三层台阶的位置，从下往上的视角看过去，这男孩好像腿更长了，个头高大得能把人压得反抗不了似的。他视线落在呆滞的黑焰脸上，几不可察地皱皱眉：“你谁啊？想要抱到什么时候？” 黑焰呆呆回答：“地老天荒……” 越子墨脸色猛然一沉，安歌下意识将黑焰的手扯开：“自己找个房间住下吧。” 黑焰继续装可怜：“没钱……” 安歌：“欠着。” 黑焰：“肚子饿没吃的……” 安歌：“厨房有剩饭！” 黑焰还想说什么，安歌扭头叫封晨：“你帮他挑个房间！” 正准备溜回卧室的封晨默默停下了脚步。 总算把人都安置好了，安歌匆匆拽着越子墨回卧室。 主卧很大，而且布置得跟酒店套房似的，读书角、办公桌一应俱全。 安歌把单人沙发让给越子墨，自己坐在转椅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不用看他，安歌拿着铅笔在纸上乱画。其实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安老师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已经心乱如麻。 越子墨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还检查了下床铺，跟个捉奸未遂的丈夫似的。他自然什么都没查到，这才坐在沙发上，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人谁啊？” 安歌不想回答，怒火在心里拱啊拱，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 越子墨笑了笑：“翻窗啊，助理1号帮我开窗进来的。刚来就听见有人要给你暖床，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所以他没有听见米娜跟崔大童那些关于血脉的话题，安歌多少松了口气。 这几天忙乱，他将助理1号登陆过越子墨作为普通管理员的事给忘了……不过即使记得，他也狠不下心删除。 毕竟安歌很怂。 越子墨继续问：“安哥，那人到底是谁啊？” 分都分了关你什么事…… 安歌给他面子没有说这句话，又低头继续反问：“你来干什么？” 越子墨没吱声。 安歌没等到他说话，抬头看了一眼。 结果却看见男孩突然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安歌惊得一蹬桌子，转椅嗖地后退，撞到了墙：“你你你要干什么？” 越子墨幽幽怨怨看他一眼：“洗澡睡觉……” 安歌觉得舌头僵硬，脸也僵硬，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要想留下来也行，隔壁卧室空着的。” 越子墨赤着上身正要去浴室，闻言停下来，微微侧过头：“我在别的地方都睡不好。” 男孩露出的侧颜线条精致，毫无瑕疵。鼻梁挺而直，眼帘低垂，睫毛映出一片弯而翘的阴影，微微抿着的薄唇显出些许委屈的情绪。 原本打算大不了自己去隔壁的安歌顿时觉得脚有千钧重，怎么也迈不开腿。 等越子墨洗完吹干头发出来，就看见安歌已经睡了。他躺在床上，自觉地靠右边，留出足够再睡两个人的空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毛毛虫，只有又黑又软的头发露在被子外面。 越子墨只从他身上读出一个怂字。 不过他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默默关了灯，上床睡觉。 安歌其实没睡着——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作者有话要说：翼仔：没有安哥睡不好〒_〒 第150章 先吃为敬 黑暗屏蔽了视觉, 却让其它感官无限放大。安歌能听见身后传来男孩绵长的呼吸声、沐浴露的香气是松木和白茶混合的，经过体温的熏蒸，有种清朗而温柔的味道。 安歌努力闭着眼睛排除杂念, 一心念着快睡, 假装一切都很正常。 但忐忑不安的心中, 说是不期待点什么, 也是不可能的。 然后越子墨就不负期望地滚了过来。 他将安歌连被子一起从背后抱住, 凑近青年耳朵边低声问：“我再问一次, 那家伙到底是谁啊？一副死皮赖脸要跟定你的模样，你对他做了什么？” 安歌心脏陡然一跳，被耳边热气吹得又痒又不自在，他紧张得吞了口唾沫，最后只是说：“和……和你没关系。” 男孩咬住他的耳朵, 凶巴巴地威胁：“不说就强奸你！” 安歌抽了口气, 全身的血液都被这一口咬得肺疼起来，耳朵更是热得快变成熟的了，然而他还是继续嘴硬：“别做梦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越子墨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立刻身体力行行动起来, 将裹着他的被子和衣服一起剥了个精光, 居高临下扣着青年的手狞笑：“要不要试试？” 安歌还是说：“不用，你做不到的。” 越子墨眯了眯眼，缓缓俯身，准备好好教训一下他, 青年却涨红了脸，转过头，低声说：“违……违背意愿才算得上强奸。” 越子墨眨眨眼，总算听懂了。 ——安歌的意思是：你要对我做什么，我总是愿意的，所以算不上强奸。 这大概是他听过最干巴巴、最弯弯绕绕的情话了。但是对安歌来说，也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少勇气才说得出来的。 以前他听哪个大姐姐说过，男人就好像洋葱，要了解他的内心，就得耐着性子一层又一层拨开外皮，而这个过程中，总是难以避免会泪流满面。 安歌就真的是个典型的洋葱，只不过剥开的时候，挥发出来的不是刺激性强烈的硫化物，而是甜甜的香氛。 应该是茉莉的香味——清雅、馥郁，而且催情。 越子墨就在这清甜的香氛包围中柔柔笑了笑，又低头亲了亲安歌滚烫的面颊，他嗓子有点哑，心跳也有点快，手上动作的尺度也越来越大，“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歌瞪他一眼，眼神却是软的。 身体也是软的。 与其说出于情欲，倒更像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回应着越子墨的感情。 彻夜缠绵。 当然，说是彻夜，只是修辞手法，等到云散雨收时，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两个人都出了很多汗，索性泡在浴缸里慢慢地聊着天。 主卧的浴缸是四方形的，四个人泡着都宽敞，不过两个人只占了小小的角落，越子墨身材高大，轻轻松松将安歌整个圈在怀里。 安歌就靠在他胸膛上听心跳。 “我只是一时想不开……”越子墨解释，“察觉到那个东西在影响我的想法时，好像被骗了一样愤怒。我极端讨厌被操纵、被控制，而且、而且……” 而且，恶魔蛊惑他，要他喜欢上一个玩家、全心全意眷恋那个玩家，对谁有好处呢？ 似乎只会对安歌有好处。 所以越子墨一开始甚至怀疑，幕后主使恐怕是安歌。 即使这样的嫌疑被排除，他也觉得无法再回到两个人原本的相处模式了。 毕竟这场恋爱从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 安歌挣了下：“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越子墨两手交叉在他胸腹位置，手臂收紧不让他挣脱：“因为我想你了……” 这句话又恢复了翼仔小天使可怜巴巴的语调：“我不想离开你，就算……就算最开始是假的，可是，小说里也有那类题材吧？先婚后爱啊，弄假成真什么的，动心以后都是真的，对吧？我这几天仔仔细细想过了，我们经历的那些冒险、一起度过的那些时间都是真的。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也是真的。还有……还有……嗯全都是真的。” 他最后几个字含糊了过去，安歌没听清楚，抬头问：“还有什么？” 越子墨就不说话，只低头用下巴抵着他头顶蹭。 安歌被他弄得又痒又疼，反手摸摸男孩的脸，顺势从下颌摸到了耳垂，不轻不重扯了扯：“还有什么？嗯？” 那个嗯尾音微微上扬，又酥又软，还微微带着点挑衅，听得越子墨心旌荡漾。 男孩的反应直接体现出来，安歌察觉到变化，脸色也跟着变了。 别的先不说……后腰硌得有点疼啊。 越子墨就低声说：“还有，想着你就特别有感觉……也是真的。” 什么样的感觉？这句话根本不需要问出来。 然后，这一次再消停，天色就真的微微亮了。 哪怕是强化过的体质也吃不消，安歌觉得下次跟越子墨谈正事还是需要维持个正人君子的坐姿才行，毕竟两个人都没兴趣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好在第二天是星期天，安歌睡醒已经中午了。 他依然全身酸软，不过还好不影响行动，越子墨已经不在卧室了。 他以为越子墨在厨房，毕竟那孩子每次惹了他生气就会乖乖做好吃的来哄他开心。 可是厨房里也没人，只有助理1号在抓着几条抹布四处打扫。 安歌有点慌，怕那小子不声不响睡完就跑。 好在他准备打电话找人的时候，看见许久没动静的微信留言。 翼仔：安哥你冰箱真空，全是剩菜，我拿去扔了。我先去买点菜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乖乖等我。 翼仔：话说回来，这么多天你竟然没找我一次，留言都没有。委屈巴巴.jpg 安歌笑了笑，温柔地敲手机：我本来打算今天早上去找你的，可你就先来了。 翼仔很快就回复：失策！早知道我再忍忍！我也想被安哥追一次TAT 安歌：好，有机会追一次。 翼仔：还是不要了，我希望没有这样的机会出现。柴犬耷拉耳朵.JPG 跟安哥和好了真开心~ 安歌叹气，他觉得自己跟朱丽叶似的。 罗密欧才见了朱丽叶一面，就跑去爬阳台向朱丽叶告白。 而朱丽叶纠结万分，回答说：我应该再矜持一些，拒绝你的告白。然后，等你再多告白几次，我才慢慢接受你，答应你。因为这样做，你才不会觉得我是个轻浮、意志薄弱的女人。 可是我太爱你了，爱到哪怕是假装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所以罗密欧，希望你不会觉得我轻浮冒失，只是爱情让我无法自拔。 像越子墨这样，说走就走说回就回，自以为是自说自话，虽然事出有因，可是安歌还是很生气。 他本以为自己会冷酷决绝，至少越子墨应该哭着认错求他原谅，然后他拒绝；然后越子墨一而再再而三哭着求他原谅，难过得辗转反侧痛苦不堪后悔不已，他再慢慢被感动、软化，答应原谅他，然后两个人再和好如初…… 渣攻回头总是要受尽折磨的，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结果，结果……连点狗血戏剧性都没有，轻易就和好了。 安歌靠在厨房墙边，沉痛反省了两秒钟。 徐召和林大勇昨晚就回家了，而这个点，黑焰和封晨则在别墅后面的院子里种地搭架子。 院子里有几个地方的泥土被挖了一遍，看来已经把东西种好了。封晨说种的是葫芦。 “等夏天到了，葫芦藤就能爬满架子，正好遮阴，可以在葫芦藤下面放两把摇椅喝茶，我从小就做梦过这样的日子。” 安歌：“……或者拖套音响过来唱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封晨嗷嗷叫着揍安歌：“不要破坏我的美梦！” 封晨也不是真心要揍，安歌连躲都没想躲，不过可怜的室友才抬手就被黑焰捉住手腕拖开了。 黑焰一脸严肃：“不要对我的金主动手！” 封晨怔住：“金主？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安歌：…… 拎着两大袋子食材站在围栏外面的越子墨：…… 安歌急忙反驳：“没有！瞎说！绝对没有这回事！” 在越子墨对黑焰动杀机之前，安歌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黑焰的身份。 因为几个人聊事情，越子墨也推后了做菜计划，让助理1号负责准备午餐。 越子墨得知这小哥居然就是他们之前捉住的平凡大叔时半信半疑，现在坐在餐桌后头，很是狐疑地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是你的真脸？” 黑焰高深莫测地笑：“这可是我保命的秘密，打死也不能说的。” 越子墨：“打都打死了还用得着保命？” 黑焰恶狠狠改口：“……打到半死也不能说的！” “总之！不能问。”黑焰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正耍帅时，助理1号将热气腾腾的汤碗端上了桌。 黑焰立刻趴桌子上哼哧哼哧吸气：“哦！好香！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助理1号竖起了显示屏：火腿响螺蹄筋炖冬瓜汤。 黑焰：“看不太懂，总之吃就是了！那我就先吃为敬了。” 他垂涎三尺地拿汤勺盛汤，帅不过半秒。 越子墨一边鄙夷看着饿死鬼投胎似的刺客，一边扭头跟安歌说：“其实前两天我跟俱乐部打了不少交道，亚当还约我去竞技场了。” 咣当一声，汤勺掉回了碗中。 第151章 包围网 另外三双眼睛立刻齐齐注视黑焰。 说的也是, 像黑焰这么好用的刀，之前的雇主怎么可能不用在竞技场上呢？所以他应该知道不少内情。 越子墨就问：“你对竞技场了解多少？” 黑焰默默捡起汤勺，镇定自若地盛满一碗汤, 这才慢吞吞抬头：“我什么也不能说。” 安歌猜测：“是不是他们给你下了什么类似禁言咒的东西, 要求你对一些事保密, 如果说出来就会死？” 黑焰连连点头。 安歌沉吟, 越子墨就试着问了几个问题：“竞技场怎么走？规则是怎样的？你遇到过什么样的对手？有哪些高级玩家下过注？” 黑焰面色惭愧, 一味摇头。 越子墨没收了他的筷子：“要你何用。安哥我们把他赶出去吧, 养着浪费粮食。” 黑焰慌了，死死抓着桌子边角：“不要不要不要赶我走嘛！！我会露宿街头饿死的，这你们也忍心吗？” 越子墨：“确实不忍心，所以在你饿死的时候，我会好好挡住安哥的眼睛的。” 黑焰：你这个禽兽！ 安哥在黑焰哭出来之前劝住了他们：“好了好了, 不赶你走, 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认识勇者义气吗？” 黑焰眼前一亮：“难得有个可以回答的问题，勇者义气，我记得他本名好像是叫牛海俊, 我跟他见过几次, 不过他上周就死了。” 安哥心里一沉, 越子墨倒是没什么反应，封晨却有些脸色灰白，安哥想了想，安慰他几句：“远离俱乐部, 抱紧特对委大腿，其它事你不用愁。” 封晨这才稍微定定神，然后默默吃饭。 之后他们先好好吃完了午餐，封晨要做田野调查的数据统计，回学校去了。 安哥则拉着黑焰仔细询问，从他身上努力压榨情报。 再结合越子墨得到的部分情报，最后安哥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竞技场……恐怕是个稳定存在、可以让玩家们自由进出、或者自由接任务的模组。 以他现有的知识量判断，能够达到这种目标，使得现实和游戏如此容易交替的模组，只可能是个混沌点。 这样一来，俱乐部的动机就显得相当可疑。 尽可能搜罗玩家、源源不绝送入混沌点，会令次元壁裂缝越来越扩大，这种事无论对于玩家还是对于想要躲在人类世界享福的NPC来说，应该都没有半点好处才对。 安歌轻轻敲打桌子，在心中做了决断，必须消灭这个混沌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竞技场就是这样一个蚁穴。 不过……他私下里又问越子墨：“被你吃掉的那个恶魔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会跟你抢夺身体之类？” 越子墨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已经消失了。之前在别的模组里吞噬了太多二次元的各种来源不明的力量，虽然能让能力进化，没想到顺便养出了危险的东西，以后我会谨慎……不乱吃东西的！” 所以只是乱吃东西造成的吗…… 安歌轻轻咬着手指关节：“你还是别去了，混沌点里搞不好还会遇到恶魔，到时候又出问题。” 话才说完就被捏了捏脸颊，安歌抽口气：“疼。” 越子墨温和地笑着，继续捏他脸颊，“安哥，你要更信任我一点啊。” 安歌看着他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这之后他们又忙碌了将近半个月。 在诸多忙碌的事情中，还包括了期末考试。其中辛苦艰辛难以描述，让越子墨来选大概宁愿再经历一次冒险模组。 考完试以后，就放了寒假，又临近过年，大学城几乎走空。 这对还在念书的玩家们来说倒是好事，总算可以松口气，专心应付桌游系统的折磨。 不过，放了假安歌也没闲着。这期间中立玩家、特对委几次秘密碰头、商议对策，最后终于拟定了行动方案。 越子墨和高峻约定的日期很快到了，男孩穿了一身适宜行动的休闲装，还背了个背包，全副武装地从金沙小区出发，与高雪崖会合。 安歌则留在自力村等待行动信号。 准备道具时，他犹豫再三，还是打开抽屉，将那支针剂也装进了背包。 作为无可挽回时，最后的手段。 另一边，越子墨已经和高雪崖会合，高雪崖直接带他去了碧泉双塔顶楼。如果越子墨知道高峻的住处就会发现，他们来到的正好是和高峻的家遥遥相对的另一座塔的顶楼。 塔里守备森严，一路过来，越子墨判断至少五个战士在明处，三个盗贼在暗处。这还是高雪崖带着他一路大开绿灯的情况。 到了顶楼，高雪崖让他过安检，越子墨也微笑配合。 顺便问：“安检有什么意义？我有道具也是藏包裹里啊。” 高雪崖：“竞技场里道具使用受系统限制，但是，三次元直接带进去的东西不受限，所以得查一下，免得有人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越子墨：“奇怪的东西？” 高雪崖：“曾经有人带了二十个鲱鱼罐头……” 越子墨捶着沙发靠背哈哈大笑。 高雪崖面无表情看着负责安保的玩家青年一样样从越子墨背包里掏东西：一台NS；一盒风油精；一盒布丁；一袋抹茶糖；两盒不同口味的品客薯片；一袋鱿鱼干；一袋榴莲干；两袋冻干草莓；两听白桃乌龙茶；一瓶芥末花生…… “你是来春游的小学生吗？带什么不好居然背零食，怕我们饿着你？！” 越子墨嘻嘻笑：“可是，你们准备的东西未必合我口味呀。万一突然想吃点什么可你们没有，那我多难受。” “吃零食这么重要吗？！你是来干什么的！？”高雪崖气得咆哮，还没吐槽完，又看见工作人员从背包里拖出一只粉红色的毛绒垂耳兔…… 高雪崖目瞪口呆：“这是何等娘炮的喜好？” 越子墨等他们检查完了，直接将兔公仔抱在怀里：“别看不起我家兔兔，它可是我的胜利女神，只要有它在，不管打架还是赌博，我都能大赢特赢！你们等着赔钱吧哈哈哈哈——” 男孩笑得猖狂，但是他个头高大，手长脚长，这时候环抱着个小小的兔公仔，就显得局促而且诡异。 高雪崖觉得辣眼睛得很，不过秉持着不放过任何疑点的精神，还是跟越子墨要来公仔，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公仔做工很好，坐高不到15厘米，挺小巧的一个兔子。通体柔软，布料干净，看来平常保护得也很好。 他又扔给身后的安保：“彻底检查一下。” 越子墨看起来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只是笑着叮嘱了一句：“随便检查可以，可不能拆开啊，不然还得送回原厂缝合，很麻烦的。到时候你们就要倒血霉了，我说到做到。” 他虽然笑眯眯的，神态柔和，威胁起人来却让听见的人觉得寒毛倒竖。 原本是想着干脆拆开看看的安保们默默打消了念头，用一堆仪器里里外外地查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就还给了越子墨。 高雪崖不由生出了几分鄙夷，他哥怎么看上这孩子的。 明明是个快一米九的小帅哥，长得周正端整像个王子似的，眉目精致出色，一点也不女气，再过几年更成熟些就更不得了了。 可是这样又贵气又漂亮的男孩子，居然喜欢粉红色的毛绒公仔，反差太大了并且一点也不萌。 不过玩家里将精神寄托在奇奇怪怪的东西上的人多得是，那个小雨还天天捏着个饭团当护身符呢。 他就嗤笑了一声：“迷信。” “没有它我肯定赢不了，这是事实。”越子墨毫不在意他的鄙视，啾啾地在兔子头上亲了两口，才交给安保，把东西全部塞回背包。 然后他自己也接受了检查，一切妥当后，高雪崖终于领着他穿过走廊，来到最偏远的一处卫生间门口。 高雪崖打开门，映入眼中的却不是马桶，而是一盏璀璨剔透、超级巨大的水晶灯，以及在灯下面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 高雪崖微笑着走进去，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来到曙光的竞技场。” 安歌跟黑焰在起居室里喝咖啡，黑焰盘腿坐沙发里，用超过100寸的屏幕玩泡泡龙，正打得不亦乐乎时，他突然放下了手柄，“有人来了……不是吧他们想干啥？” 安歌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还剥了颗夏威夷果丢嘴里：“什么人？几个？” 黑焰从百叶窗缝隙里往外打量，烦躁地抓抓头发：“五……六，不，至少八个，都是我不能对抗的，Clay，你要小心。” 安歌：“……不是吧你这么弱？以前传闻里不是很强吗？” 黑焰缓缓蹲下来，连反抗都有气无力：“我受契约束缚，在自身不受威胁的前提下，不能对那些我不能说的人动手。不然我至少能先料理一半。” 安歌听懂了：“原来都是竞技场的高手，这么看得起我啊。” 话音才落，窗外传来奇妙的呼啸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撞破了窗户玻璃，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 没等安歌回过神，助理1号已经伸出一根细长金属肢，咣两声吸住了那东西，好像是两个？随即嗖地扔出去。 窗外突然炸开白光，不过百叶窗遮挡了绝大部分，屋里的人都没受影响。 前前后后，不足两秒钟。 安歌虽然之前有所预料，但事情发生在眼前时，还是有点震惊：又是闪光弹又是催泪瓦斯的，这是现实里上演的反恐行动啊，太不真实了，跟做梦似的。 助理1号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Alarm！Alarm！ 安歌安抚地拍拍它，随手调出了防御指令。 屋外又没动静了，安歌快速思考，去柜子里取出一架无人机——而且就是从启东市带回来的。 他在上个模组里购买了四套无人机，后来在整备空间显示，可以用模组里货币一千万一套的代价带出来。除了被他撞成战场成色的那一架之外，他将其余三套包括各种配件全都换了出来。 启东市的无人机性能要比现实里的更先进一些，而且在三次元里没有同频段干扰，近似于作弊一样的存在。 他送了林大勇一架，剩下两架就放在起居室的壁橱里，如今果然就用上了。 他将遥控器扔给黑焰：“我之前叫你熟悉操作，已经熟悉了吧？” 黑焰连连点头，“这也算是装置的一种，我有装置使用专长，操控纯熟简直小事一桩。” 安歌安装好信号接收器，连结到电视机上，一边叮嘱：“你不能跟他们动手就算了，操纵无人机出去找找他们都藏在哪儿的。” 黑焰：“……可、可我不能跟他们为敌……” 安歌：“就是偷看一下而已。偷窥不算为敌，你又没动手伤害任何人。” 黑焰：“可、可是……” 安歌叹气：“他们是来杀我的，你真的要放着不管？” 黑焰惊了，一把抓紧了遥控器，将无人机夹在腋下：“别担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他跑去找地方偷偷放无人机，安歌则摸出手机想打电话，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网络……网线自然也被切断了。 自力村的别墅本来就建得间隔很宽，而且外面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大白天的闹这些动静，竟然没有人察觉。 不过安歌并不是太着急，到目前为止，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没有偏离他们的计划，他只需要安心防守，撑到张鸿他们赶过来就行了。 但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安歌隐隐觉得不安。 第152章 飞向云霄 上午十点, 天气阴霾，细雨连绵。 冬天的阴雨尤其冰冷刺骨，自力村的别墅外面灌木丛生, 常绿乔木依然葱茏, 树丛里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 高峻交叉双臂站在一株松树粗壮的枝干上, 另外一边的枝干上坐着个穿蓝色背带裤的女人, 正拿望远镜往远处观望。 她突然小声说：“有东西飞出来了……应该是无人机, 速度好快, 没见过这个型号的。” 高峻：“打下来。” 他一声令下，大家就行动了。 一名玩家抽出长弓开始瞄准——那玩家尖耳朵、浅金色长发，相貌俊俏，身形纤细，是个精通弓箭的精灵。 另一名玩家则取出更符合时代的弓弩, 也开始瞄准。 然而那银色X型的神秘机械却始终微妙地在他们的射程范围外面移动, 好容易等它进入弓弩的射程，不到一秒钟又立刻升高了。连瞄准都来不及，狡猾得让人恶心。 远程玩家个个急得半死却毫无办法。 高峻从望远镜里打量那个小得看不见的小飞机，突然笑了笑：“小看他了, 算了, 按原计划进行。” 一旁的女人轻轻咬了咬下唇, 小声说：“大人，杀鸡焉用牛刀……” 高峻对待宠物似的拍了拍她的头：“你懂什么？这个人带给他的干扰太大了，是必须铲除的隐患。为了我们的未来，一点牺牲算什么。” 他语调轻松, 仿佛只是要买的东西贵了几块钱。 守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却肩头微微发颤，竭力隐藏着畏惧的神色。 安歌则坐在客厅里看无人机传回来的影像。 军用级镜头拍摄的画面十分清晰，连树根的虫子都能发现，所以几个活人更是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面前。 安歌用修长手指轻轻摸着下巴，为首的男人他虽然没见过，但是越子墨早就告诉过他了，高峻毕竟也是个有名人士，网络上找个照片也很容易。 所以这就更奇怪了……高峻特意约见越子墨，今天为了拉拢他甚至为他开放竞技场，如今不去和越子墨见面，反而特意跑来参加一次剿灭行动。 安歌原来不过是预测俱乐部不会轻易放过黑焰，哪怕黑焰被契约束缚，也不能容忍他跟俱乐部的对手在一起。 但黑焰还没重要到能让高峻亲自出马，所以……难道他是为自己来的？ 安歌前前后后仔细想了想，反手撑着下颌，忍不住感叹：“小翼仔这个蓝颜祸水……” 黑焰坐在一旁专注操纵飞机，一边随口应了句：“那小哥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比我会惹事多了。小安也是的，要谁不好，怎么就看上他了。” 安歌叹气：“看上了也没办法啊。” 他叫黑焰转换镜头观察，凝神盯着屏幕看。 镜头偶尔会看到穿着蓝色制服的维修工人走动，遇到其他别墅区的居民还会客气地打声招呼。似乎今天约好了似的的，电力、通讯和给排水系统都一起检修。 这些工人分散在占地超过两千公顷的别墅区里，相当不起眼。要不是无人机从足够的高度观察到了他们，安歌也会将他们忽略过去。 回来后他跟林大勇多少学了一点关于符阵的知识，所以从“维修工”的位置看出了端倪。 以安歌的别墅为圆心，三十多个员工分散在半径大约两公里的圆圈边缘，镜头拉近的话，偶尔还能发现他们搞小动作。 比如蹲地上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其实用尖锐的金属钉在路面划奇怪的纹路；又或者装作捡东西的样子把什么东西塞到路旁花坛植物下面的泥土里；又或者随手在电线杆上一拍，银色的符纸立刻隐形似的沉进杆子内侧去了。 不过安歌也仅仅能看出他们是要搞个范围广阔、对人类有负面作用的巨大符阵，至于具体有什么功用，则看不出来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屋子里坐以待毙。 安歌想了想，转头问：“你会折纸吗？” 黑焰专注地盯着手柄上的显示屏，心不在焉问了句：“折纸是什么？” 安歌只好自己研究。 助理1号已经启动了完全防御模式，它停留在别墅天台上方，细长的金属肢软化得像绳索似的，从四面垂下，附着在外墙上，交错成金属网，像个黄铜色的蜘蛛网似的罩住了整栋别墅。 这当然是相当耗费能量的。它可以同时汲取电力和太阳能来补充能源，平常那些照看房间、打扫卫生和做饭的简单活动，使得每天消耗能源不足5%。但眼下全防御状态的消耗量则高达每分钟1%，并且在受到攻击进行反击时，会飙升到5%甚至更高。 所以助理1号在起居室里留下一根金属肢，尖端分裂成数根分支，用来显示倒计时。 这时候显示全防御状态还能持续19分钟。 不过也足够了，他叫黑焰继续操作无人机吸引注意力。 安歌取出折纸，越子墨的折纸也在他手里，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练习，手残小王子终于有所进步，可以折出稍微像样点的东西了。 所以他折了一条蛇和……一只鸡。 金属化的鸡和蛇体型格外巨大，将原本宽敞的房间挤得满满的，金属蛇更是犹如蟒蛇一般，黄铜色身躯从起居室蜿蜒到餐厅，安歌和黑焰站在它们面前就跟两个手办似的。 在它们金属化之前，安歌就分别在蛇尾巴和鸡脚系上了阿里阿德涅的纺线，当它们化作金属巨物时，纺线就没入表面，形成细细的一圈纹路，颜色比周围的金属银稍微浅一点，不仔细分别看不出来。 【金属拟态·蛇形宠物与你签订临时契约，有效期一周。】 【金属拟态·雄鸡形宠物与你签订临时契约，有效期一周。】 安歌比个v，黑焰跟着站起来，茫然打量着两只金属生物：“你、你要用它们跟俱乐部战斗？” 安歌说：“你猜对了一半。” 他对黑焰笑了笑，清俊面容露出几分狡黠，黑焰看得呆了，结结巴巴地问：“还、还有一半是、是啥？” 安歌说：“飞。” 黑焰：“啥？？” 在俱乐部那边的视野里，则是安歌别墅外诡异的防御网似乎因为能量不足而开始收缩减退，由密变疏。 高峻从望远镜里看见了，嗤笑了一声：“外观倒是唬人，也太弱了，这就不行了？” 他有意将人困在屋里，因此并没有加强攻击，只是维持着时不时丢个攻击道具过去，比起侵略，倒更像吓唬人。 稀疏的黄铜防御网露出别墅大门，突然间大门打开了，一头巨大的猛兽从门里冲了出来。 负责侦察的玩家立刻叫出了声：“是……是条大蛇！！目测体长超过20米……是金属体，朝着我们冲过来了！” 高峻仍然在原地不动，“负隅顽抗而已，干掉它。” 来自各种背景的攻击道具——现代科技的、魔法的、修真玄幻的、灵异神怪的……一窝蜂地朝那头金属巨蛇倾泻而去，将它原本铮亮的黄铜色表面炸得漆黑。 然而烟尘弥漫中，头角峥嵘的蛇头犹如恶魔般探了出来，依然快若闪电地直冲树林。 玩家们不得不四散闪避开。 仿佛一辆载重装甲车冲了过来，接连撞断几株碗口粗的小树后，轰地撞得合围粗的古老松树剧烈摇晃起来。 松针和松塔如同雨点和冰雹混杂着噼里啪啦打下来，那头金属蛇却动作不停，即刻缩了回去。 它体型过于庞大，钻进树林里肯定对自己行动不利，所以只是在外围游走，一双血红的瞳孔森冷地打量着丛林里的猎物。 高峻正在犯愁，突然听见部下又叫了一声：“高先生！鸡……鸡……” 什么鬼？ 他还没问，那名下属已经用惊恐得变调的声音说：“鸡飞起来了……” 别墅那边，在天台上出现了一只银光闪闪的巨大雄鸡，体型足以和直升机抗衡。它头顶的鸡冠、高高翘起的尾羽都有着流畅优美的线条，是一头俊美帅气的大公鸡。 并且它还真的扑扇着翅膀，仰头发出宛若铿锵金属音的打鸣声，然后扇着扇着，冲向天台外面。 随后腾空而起——在看见的人都觉得它会摔到地面的时候，它竟扑棱棱地飞上了天空。 之后就用一种“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却偏偏就是不掉下来”的，让人胆战心惊的方式越飞越高，直到身形化作一个小点，远离了别墅区。 高峻怔住了。 黑焰也怔住了。 他被安歌塞进鸡肚子里，青年跟着自己也钻进鸡肚子里，只在鸡胸位置留了个观察窗。 鸡肚子里是个银色方形舱，还带着两个配有安全带的座位。乍看跟直升机内舱似的。 一开始他还没有太深的感触，不过等大公鸡飞起来，他才深刻意识到，他们搭乘的这个奇怪飞行棋，是只鸡，而不是别的什么正常飞行物。 大公鸡扑扇翅膀时带动身体一个劲晃动，让金属舱里的两个人觉得自己像是身处沙锤中，勉强依赖安全带把身体固定在座位上，依然被甩得七上八下。 黑焰将无人机调到自动巡航模式，然后死死抓着椅背：“我、我以前骑马呜……”咬到舌头了好痛！黑焰几乎飙泪。 安歌显然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直没开口，只是摇摇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等到他们飞到小区外面的城际公路时，两个人几乎直接从鸡肚子里滚了出来，手足俱软地趴在草地上。 黑焰还吐了。 然后一脸菜色地呻吟，“为什么要折只鸡……既然要飞，折个雄鹰天鹅啥的不好吗？” 安歌正准备打电话——到了这里就有信号了，闻言似乎不太敢看黑焰，“太复杂了学不会。” 黑焰暗暗发誓，这次如果能活下来，他一定要去学折纸！ 安歌先给越子墨打电话，他不在服务区。又换成游戏助手里发消息给他，聊天窗口也显示【对方无法应答】，这是他们曾经预料过的，最糟的情况之一。 他正想说什么，黑焰突然一骨碌爬起来，神色严峻异常：“当心，有人过来了。” 第153章 竞技场 两个人紧张防御着, 却在见到公路另一边出现两个人影时放松下来。 那两个熟悉的人影也不见怎么动作，就在须臾间拉近了距离，站在安歌面前。 至于黑焰……已经在发现来人身份的瞬间窜到铁公鸡脚后面躲起来了。 虽然来的两个人在分开看时, 有着如同兄弟般的共同点——比如不修边幅的胡子、懒洋洋的倦怠神色、看似一身放松的死宅姿势, 却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机之类。 令人不由怀疑, 是不是在桌游系统里生存久了, 都会变成这个模样, 就连他们有气无力叼着烟的姿势都如此相似。 不过衣着风格仍然是南辕北辙, 张鸿穿得跟个营养不良的罗马元老似的，头戴暗金色桂叶花冠，白色托加袍挂在偏瘦的身躯上显得愈加皱巴巴的，完全没有挂在恺撒大帝雕像上那种威严神圣感。 只有左边肩头上，用于固定托加袍的红宝石锁扣还有那么几分极稀有道具的气派。 和他走一起的崔大童则依然穿着模组里见过的飞鱼服, 叼着烟心不在焉走过来对安歌点点头的样子, 像是个正在摸鱼的群众演员。 张鸿站定了，拿下烟时叹了口气，对安歌说：“叫你那朋友别躲了，这个时候我们也顾不上抓他。” 黑焰从铁公鸡垂下的尾羽后面小心翼翼探头：“那以后呢？” 张鸿懒洋洋地抖抖烟灰：“我虽然懒得管, 不过也不能违规……看你表现, 不作奸犯科没人理你。” 黑焰还没说什么, 安歌就下了保证：“我有空会看着他的，现在先说正事。” 他随身包里还带着个平板，将侦察视频截取的图片和局部放大图片调出来给两人看，还说了自己的猜测。 张鸿就点点头：“说到符阵, 崔先生是行家，你看看。” 他将平板放到崔大童眼前。 崔大童先前还漫不经心，边一张张划图片浏览边念念有词：“土元素操纵、小型解离术……这不是符阵啊……咦？” 说着说着突然两眼圆瞪，萦绕全身的颓丧气氛一扫而空，他从张鸿手里抢似地夺过平板，一张张专注地观察：“整体是符阵的架构，又在细节处填入了西幻魔法……太巧妙了，太精致了，简直是艺术品，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不过设计者是天才！当然比我还差点。” 张鸿呵呵一笑：“要是没有最后一句我就信了，别吹牛了，赶紧的，到底有什么用？” 崔大童视线仿佛黏在了平板屏幕上，啧啧赞叹了两句，这才说道：“这玩意儿不得了，与其说是符阵，不如说是个仪式，启动的时候，这些参与构建的、在仪式物品里留下个人灵力或者魔力的玩家通通都要送命。然后抽取的魔力会首先汇集在这儿——从这儿到这儿，排列的是六十六个土元素召唤阵，不过不完全，因此召唤的土元素不会成形，反而会呈数量级增长，这就意味着……” 张鸿揉额头：“赶时间呢，说人话！” 崔大童这才回过神，赧然笑了笑：“唉不好意思，老毛病。简单地说，整套仪式启动的话，会引发大地震。按这个规模……至少里氏八级。” 张鸿和安歌接连倒抽一口气。 崔大童唉声叹气：“这些人呐，做什么不好，非得研究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人不听话打到服不就好了，大规模杀伤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安歌想事情想得出神，下意识答了一句，见到两个大哥古怪的表情，这才解释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有目的的……扩大玩家群体，没有比幸存者更好的人选了。” 关东大地震震级规模7.6级，对外公开的数字是死亡和失踪人数超过十四万人。 长生市自古就没有过地震记录，市民祖祖辈辈从来没有相关的危机意识，再加上人口密集，如果真的来一场八级甚至更强的大地震，死伤人数只会更多——相应的，如果在这场灾难中没有受伤，都可以说是幸运程度犹如d20投出了20点的满分一样的幸运儿。 然后，这些幸运儿就会被桌游系统选中。 这么一看似乎应该在幸运儿三个字外头加上引号才对。 安歌笑了笑：“简直一箭双雕，消灭了对头，又顺带开拓……这应该是叫什么？新人类的种源？” 张鸿边叹气边发消息：“别纠结命名这种小事了，我通知了特对委，我们这边的计划是双管齐下，一方面集合专家研究让仪式无效化的方法，另一方面派人破坏仪式的完成度。大童，我希望你也和米娜说一声，我们需要协助。” 崔大童点点头，开始和米娜联络。 张鸿就说：“你也别待这儿了，低等级玩家都被保护起来了，跟我……” 他话没说完，安歌却突然松口气的样子：“总算等到了……我先做个任务。” 张鸿还没回过神，安歌却全身散发白光，眨眼就从原地消失了。 这事要从稍早一点说起。 当安歌被包围在别墅中时，越子墨正好走进竞技场的迎客大厅。 吊着巨型水晶灯的还只是前厅就已经很宽敞了，再穿过前厅，则进入了规模不亚于大型shopping mall的迎客大厅。 天花板有二十多米高，弧形状收拢的天花板上和教堂似的有金漆油画，绘着蓝天白云和长翅膀的……小肉丸。 在小肉丸们的包围中，是一团形状可疑的、无数扭曲线条汇聚形成的怪物，两只眼睛的位置是两颗肉丸，明黄色扭来扭去的宽线条触手般往四周伸展，像在手舞足蹈似的。 仔细看每根触手尽头还缠住各式各样的物品：吃饭的刀叉筷子、锅盘、捞面用的笊篱、一根大葱、一把香菜之类，给庄严的大厅添上了些许喜庆色彩。 画的边缘则呈环形包围着几个金色大字：吾主在添上，吾主不在糊。 越子墨进电梯前还花了会儿时间仔细欣赏那副天顶壁画，笑着吹了声口哨：“原来你们信奉飞面大神？看不出来啊。” 高雪崖顺着他的视线瞅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笑笑：“哦，那个啊，是我哥一个朋友画的。这地方最开始是照搬西斯廷大教堂的风格，那上头的画是创世纪，然后被那个姐姐改成了现在这样，大家还挺喜欢的。” 越子墨点点头：“这个姐姐有点意思，那她人呢？” 电梯门打开，高雪崖显然没有礼让的概念，直接走了进去等着他，一边说：“听说半年前死了。” 他说得跟天气预报一样淡定，越子墨反而还叹口气：“可惜了。” 高雪崖眼神古怪：“不是吧，你也太滥情了，见都没见过就怜香惜玉，以前咋看不出来。” 越子墨：我不是，我没有！ 不过也由此可见，在高雪崖心目中是真的认为，死个人是连感叹一句都不值得的。 他们从电梯上到十楼的VIP包间，布置得安静而舒适，入眼都是色泽淡雅的浅灰墙纸和米色家具，还配着小酒吧台。 和入口相对的整面墙都是向外突出的玻璃窗，往外看去则是个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竞技场。地面是布满裂痕的石板，想来曾经经历了不少激战。 高雪崖看了下表说：“第一场比赛十点开始，我还有点事没做完，你先看着吧，我忙完了回来陪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按这个铃。” 越子墨道过谢，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关门自己坐下了。 他先摆出一堆零食，把垂耳兔公仔放在腿上，先开了一听白桃乌龙茶喝，然后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房间。 没有监控器，或者说，没有找到有被监视的迹象。 没坐多久，竞技场上就出现了一名全身黑的兔女郎，连兔子耳朵跟尾巴都是黑色的。 她纤细的手臂高举着一块液晶显示屏，边缘七彩的led灯闪烁，屏幕上黑底绿字，跟整备空间的风格一模一样，上下两行字分别写着：Turn 1；Round 1. 挂在沙发对面的显示屏则列出了更详细的数据，包括参赛双方ID、等级、职业、主要技能以及过往战绩等等。 不过越子墨心思不在比赛上，他随意看了一会儿，就把兔公仔勉强塞卫衣兜里，推门走了出去。 vip包间外面是一条走廊，通往休息室和会客区、娱乐区。第一场等级太低，很多贵宾都懒得看下去，出了vip包间在外面散步，或者和朋友们会面、交谈。 越子墨扫了几眼，慢慢顺着走廊走到了消防通道门口，推了推门，果然是锁着的。这可不合规，不过想来俱乐部的人也不在乎什么消防管理条例。 越子墨确认周围没人，从包裹里取出一条黑漆漆的雪糕棒形状的东西，往锁孔里捅了捅。 雪糕棒顺着锁齿变化，咔擦一扭就打开了。 【盗贼王的□□：赌上盗贼王的尊严！世界上没有我不能进入的门。无视世界原理，只要有锁孔存在就能将其打开的神奇钥匙，用来做坏事真是太方便了。】 这还是件金色道具，米娜友情出借的。 越子墨进去楼梯间，就拎着垂耳兔两只长长的耳朵甩了几下：“快出来！” 兔公仔被他甩来甩去，依然是个软绵绵的布偶，毫无动静。 越子墨改成掐着公仔脖子，“快点，我要拆了你哦？” 兔公仔还是没有反应。 越子墨使劲□□了几分钟都毫无效果，颓丧地垂下头：“换你来吧。” 他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满是戾气，抓着布偶的手掌开始冒烟，布偶粉红色毛茸茸的织物立刻被烧焦了。 兔公仔的两只耳朵咻地竖了起来。 下一秒钟，就在他手中嘭地炸开了。 然而炸开的部分没有破碎的布料也没有任何填充物，只有雪白的烟雾。 烟雾渐渐散去，出现在越子墨·里的面前，呆呆坐在地上的青年，暂时还没从新奇的体验中回过神。 然而没等他开口，越子墨·里的视线转移到他头顶，紧接着一边指着他头上，一边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安歌是杀必死担当2333 第154章 三缺一 高雪崖听完汇报，还抽空给新女朋友打了个电话, 这才慢悠悠回到越子墨所在的贵宾包间。 然而房间里没有人, 只留了满桌子的零食, 连背包都留在原地，只有人和那只兔公仔不见了。 竞技场内手机不能用，他找遍了里里外外，又探头去门外喊了声，让负责担任安保以及服务生的玩家们赶紧去找。 搜索了几分钟终于有个胖子满头大汗地来汇报：“好、好像有客人看见他往南边走廊走过去了。” 南边走廊尽头有消防通道, 虽然锁上了, 但桌游系统里层出不穷的技能和奇怪道具，一把锁不过防君子不防小人。 高雪崖被越子墨这个小人气得咬牙切齿, 只好对安保主任说了句“派人下去搜！” 担任安保主任的是个矮个子女人，为难地说：“小高先生, 走楼梯下去的话, 那底下可是个……” 高雪崖脸色更黑了：“又tm没让你们进去！不会用搜索技能吗？脑子呢！” 安保主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睿智小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安排人去搜索了。 不过她特意叮嘱队员们：“搜到五楼就回来, 不要再往下走了。” 有刚刚加入的小队员天真地问：“咦？可那东西不是在三楼吗？” 没等主任开口，他身旁的老队员就啪一巴掌呼后脑上：“蠢啊你？好歹也是完成六个模组的冒险者了，影响范围懂不懂？你要去送死可以下去四楼试试。” 小少年立刻泪汪汪捂着后脑，闭嘴不吱声了。 高雪崖深吸口气, 鼓起勇气给大哥打电话。 谁知电话那头，高峻居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反而轻松笑了笑：“意料之中, 他既然闲不住，就让他去探险吧。” 高雪崖怔住：“可、可是那底下……” 高峻仍然微笑着：“那地方对你们来说进去必死无疑，可他却未必。有进一步情报再通知我，没事别打来了，我忙着呢。” 高雪崖讪讪地将电话押回去，终于自以为自己搞清楚了一件事：“切，口口声声说那小子多重要，吓死我了，结果还不是诓来送死……我哥就是我哥。” 他一脸啃完两个青柠檬的表情，连竞技场也懒得看，交待完剩下的事，回自己的专用休息室睡觉去了。 而这个时候，安歌和越子墨正一前一后，用非常缓慢的速度顺着楼梯往下走。楼梯间连应急灯都没有装，好在他们带着当初定制的矿工帽。 安歌转过拐角，帽子上的灯往下，正好照亮了楼梯间墙上一个红漆写的⑧，然而越子墨帽子上的灯却有意无意只往安歌身上照。 帽子底下隐约露出贴着头发的一点粉红绒毛，青年穿着件适合运动的军绿大衣，衣摆长至大腿中，严严实实遮盖住了一切可疑迹象。 所以越子墨看了好半天也无法确认，到底有没有兔子尾巴？ 他正想得入神，眼前被灯光一晃，抬头对上了安歌冰冷的视线。 男孩急忙赔笑：“怎、怎么了安哥？发现什么了吗？” 契约宠物和主人之间有一种神秘功能，可以由主人这边自由开启和关闭，名字非常暧昧，叫做“爱有灵犀的红线”。 一股子□□鼓励搞人shou的不要脸。 作用是当出门在外的宠物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可以传递意念“主人救我！！”，然后由主人选择，可以将宠物召回自己身边，也可以反向进行，也就是主人被宠物召唤到身边。 安歌和越子墨商量的计划，就是利用这个功能潜入竞技场，研究一下能用什么办法将这地方破坏掉。 计划勉强算是……顺利吧。 除了老二不见了踪影，而安歌头上却冒出了一对又长又绒的兔子耳朵，软踏踏地搭在脑袋两边。 虽然担心过还有别的副作用，但目前为止没发现异常，安歌也就将关注点转到了更重要的事上面。 一不小心大笑起来的越子墨·里知道自己闯了祸，难得知趣地躲了起来。 安歌则竭力将兔耳朵塞进矿工帽里，虽然不舒服但也只能忍了。 不过留意到男孩的视线，他就更不爽了。 于是做了个手势：“你走前面。” 越子墨：“诶，我不能让你离开视线，不然怎么保护你？” 安歌：“少废话，走前面。” 越子墨乖乖地走到前方，伸手牵着安歌：“那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又下了几层楼。 根据越子墨打听好的情报，竞技场分为三个等级，初级场在七楼，中级场在五楼，高级场在三楼。 初级场是新手参加的，连胜五场或者一个赛季内累计胜十五场就能晋升为中级；而后中级连胜三场，或者一个赛季内累计胜十场就能晋升为高级。 从数量也能看出来，等级越往上，赢得越艰难，自然回报也越丰厚。 但是有件事很奇怪…… 安歌才说出口，越子墨对此也深以为然：“你也觉得是吗，我也是这么想的。” 鉴于翼仔从前的各种不靠谱发言，这一次安歌也没报什么指望地问了句：“你觉得哪里奇怪？” 越子墨指指楼梯间的墙，“从七楼开始就没有门了。” 他们正好下到了六楼，安歌怔了怔，走下最后几道楼梯，往消防门走去。 他甚至上手摸了摸才敢确认，这道门是画上去的…… 楼道漆黑，没有通气孔，现在连门也没了，足以诱发幽闭空间恐惧症。 哪怕安歌没有什么奇怪的恐惧症，现在也不由自主感觉到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而沉闷，呼吸也困难起来。 越子墨也摸了摸，又敲了敲，安慰地说：“墙也不是特别厚，我能轰开它。但是这个构造有点奇怪啊。” 安歌点点头，他其实说的奇怪的点是另一处：“而且通常来说，越高级楼层就应该越高。他们的贵宾包间就在10楼，说明依然在遵守着这个常识。但是，竞技场等级却刚好相反，越高级反而楼层越低……” 越子墨眨巴眼睛：“对哦，这也很奇怪。” 安歌继续往下走：“去三楼看看吧。” 越子墨却站着没动，迟疑地说：“哥，我觉得不太好……” 直觉神兽好像又被激活了，安歌毕竟惜命，严肃地问：“怎么，有危险？” 越子墨却伸手挠挠脸颊，满脸困惑：“也……也不是啦，但就是觉得很讨厌，很……臭。” 安歌才要说什么，突然眼前跳出了一条提示。 【包裹里有物品属性发生变化，请及时查看。】 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事，安歌暂时停下讨论，调出包裹查看。 已经随着升级扩展到15格的包裹在游戏助手里，显示出来就是个5x3的方格组合，这时候其中一个格子的右上角带着个金色的感叹号。 一般这个感叹号在游戏里……是可以接任务的意思。 安歌点开了感叹号，发现是来自放置两本神器书的任务。 【三缺一：世界的三圣书是创造世界的三大基础支柱，缺一不可，但如今缺少一本已经许久，世界平衡摇摇欲坠。如此危机一发的时刻，最后的沧海遗珠终于姗姗来迟，露出了存在的蛛丝马迹！请找到藏书处的入口。】 更微妙的情况在于……这是个强制任务，没有问过玩家就直接跳成了已接受任务的状态。 安歌扭头：“三缺一的意思，应该是已有三个，缺少一个的意思吧？” 他这么问也只是为了确认，而不是因为疑惑。 不过他才问完，再扫一眼任务提示，标题已经变成了【二缺一：下略……】 某种程度上，真是个相当鸡贼的系统。 安歌给越子墨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我下去看看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负责接应。” 越子墨叹气：“你明知道我不会接受的。” 安歌也很纠结，他很想去看看三楼到底什么情况，但既然越子墨觉得那个地方很讨厌不想去，那两个人分散行动是最理想的状态，谁也不勉强谁。 越子墨已经率先往楼下走：“走啦走啦，无非是忍着点臭而已，我臭豆腐烤榴莲都陪你吃过了还怕啥。” 安歌：“你不是说那是网红菜吗！！”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地抵达了三楼。 楼梯的尽头处却不是楼梯间，而是一片宽阔到看不见尽头的……石头荒原。 像是涌动的岩浆冷却后形成的沟壑无数的黑色地面，坑坑洼洼满是碎石子。 空气里散发着温泉区特有的味道，是一种湿漉漉的、温热而沉闷的、充斥着硫磺和腐败物的臭味。 安歌禁不住怀疑越子墨所谓的臭气就是这个。 他和越子墨站在倒数第二个台阶上张望着，迟迟不肯走下去。 地面裂开的缝隙里也有猩红色的岩浆涌动着，散发出极其丑陋的红光，这些是空间里唯一的光源，照得整片石头荒原像一只得了辐射病的巨大鳞甲怪兽正在病变的背脊。 头顶的天花板也消失了，红光照不出上方的黑暗，像是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夜空。 这简直就是明示：这里是和地狱有关的地方。 考虑到越子墨吃掉的那个阴险狡诈的恶魔，安歌退缩了：“我们回……我靠！” 就在两个人稍微没留意的瞬间，楼梯消失了。他们已经站在了微微发热的黑色石滩上面。 越子墨仍然紧紧握着安歌的手，“别怕，安哥，有我在呢。” 男孩的声音温柔而沉稳，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安歌哪里是怕，他只是觉得连累了越子墨而已。 这片荒原比看上去的更大，没有风，四下里死寂得像是真空。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地缝里传来熔岩偶尔裂开个气泡的咕噜声，才让他确认这里是有空气的。 安歌取出了虚空之牙，一路走一路在石头上做记号。 然而做到第十一个记号时，他们决定在原地歇一会儿，从包裹里取了矿泉水和巧克力补充精力。 也因为这样，安歌眼睁睁发现刻在石头上的记号消失了。 虚空之牙无坚不摧，切石头跟切黄瓜一样，所以他划下的箭头又宽又深，足有五厘米的宽度和两厘米的深度。 然而稍稍多等了一会儿，凹槽位置就好像伤口愈合一样，缓慢长出了石头，将箭头填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安歌不甘心，翻了翻包裹，找到一包铁蒺藜，再次出发前取一个一人多高的岩石上。 没过去五分钟，他就看见铁蒺藜渐渐被石头吸收进去，连渣都不剩。 越子墨劝阻了还想尝试第三次的安歌：“算了，看来是规则限定，你就算丢面包渣也没用的，看来我们应该去找糖果小屋。” 安歌愣了愣，觉得面包渣和糖果小屋都很耳熟，还没来得及吐槽，越子墨已经自己自觉吐槽了：“不过韩赛尔和格雷特是兄妹，我难道是妹妹吗？不行不行，还是换个梗吧。” 比哥哥还高了快一个头的“妹妹”跟哥哥手牵着手，毫无心理负担地往前走着：“管他呢，选个方向往前一直走就对了。既然强制要我们进入荒原，就算我们不去找事，事也会来找我们的。” 不能不说越子墨这话非常有道理，安歌也就放弃了辨认方向和记忆路线，两个人一次次绕开熔岩裂缝，不知不觉走得汗流浃背。 当安歌第四次停下来休息、喝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温度好像一直在升高？” 越子墨和他不一样，在呼吸都仿佛烫疼肺泡的空气里，连颗汗都没出，洁白的肌肤光滑如玉，他伸手试探了一下周围温度：“咦，有吗？” 安歌现在的人物卡选择的是战士职业，12级战士的体质强韧度远胜普通人类，对恶劣环境的适应力也远胜常人。但即便如此，现在的温度也超过了他的承受力。这甚至已经远远超过桑拿房的温度，让安歌觉得自己是一块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的五花肉。 他早把外衣脱了，现在也顾不上头顶的兔耳，摘掉矿工帽，拧了一瓶矿泉水从头淋下，一边享受着转瞬即逝的片刻清凉，一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是越子墨。 最初对于下楼这件事都持抗拒态度的男孩，现在却似乎乐在其中。走了这么久不见疲态，高温也影响不了他，硫磺味的臭气也没让他露出苦恼的表情，说不想下楼时满脸嫌恶，如今却很开心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对恶魔来说，现在的环境可不就是回家了？ 安歌的心又渐渐沉下去，他当机立断：“我们别往前走了，退回去吧。” “那可不行。”男孩温和地说，“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了，怎么能退回去？” 一直握着他的手松开了，男孩好整以暇地对他笑了笑，突然转过身，在怪石嶙峋的地面上跑得如履平地，穿着灰色T恤的身影被岩浆的红光映得忽隐忽现，一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安歌被孤零零留在原地，心底冰凉，脑子却运作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活跃。 他早就觉得那个恶魔不可能这么轻易消失的，但是那厮平时藏得太深了，完全无从着手。如今正好是个机会。 富贵险中求，不对，真爱险中求，他拼了！ 他才往越子墨消失的方向追了十来步，系统提示突然跳了出来： 【二缺一任务提示：距离藏书处入口还有五百米。】 第155章 恶魔与时俱进 如果从极高的空中俯瞰，可以看出这是个异常巨大的漏斗状地形。半径超过十公里, 所以倾斜角度小得微不足道, 步行根本无从察觉。 而漏斗最底部, 则是个环形的岩浆湖，足有百米宽的湖面荡漾着炽烈的火焰和刺目的红光。 安歌一路追踪过来，有人走路的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他绕着湖检查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离开的迹象。 他不禁望着满湖沸腾得跟重庆麻辣火锅似的岩浆发怔。 越子墨那个强化过的体质，搞不好可以直接跳进去也没事……吧？ 他在心中充满迟疑地这么猜测了一下。 为了搞清楚现状, 他启动了神器忙碌起来。 首先, 轮流切换人物卡为游侠职业和盗贼职业，通过不同的职业专精在周围检查更多蛛丝马迹。切换为盗贼后, 他成功地发现了湖边一处堆叠了四五块比人高的巨岩的地方有个隐藏的门。 然后轮流切换盗贼和法师职业，对着门侦测陷阱、侦测魔法、解除魔法、解除陷阱、开锁, 谨慎地将门推开, 同时闪开了了门里激射而出的几支铁箭。 接着又切换成法师，往门里隐约显露的一个东西扔了个照明术。然后又换回盗贼，小心翼翼往前探路, 一边搜索陷阱一边前进。 虽然过程繁琐一点，但并不困难，因为他前些日子跟几位前辈请教、探讨过，将所有可选职业都做了张属性分配最理想的人物卡, 扫描成PDF存在手机里，只要运用DMG神器的功能按需调用就行了。 照明术光球附着在门里一块凸起的岩石角上，白光照耀下, 门里是一条通往斜下方的山洞通路，高三米多，宽度足够安歌这种体型的男人肩并肩排上五六个。 岩壁坑坑洼洼，有明显是岩浆冷凝而成的纹路，看来形成这个通路要归功于魔法。 不过应该荒废了许久了，岩壁上长着厚厚的暗红色苔藓，晒干了可以当做火绒。 安歌在地面找到了几组浅浅的脚印，留下的时间还很短，并且尺寸也吻合，应该就是越子墨留下的，脚尖方向朝向洞穴深处。 但安歌并没有急着追踪，反而退了出去。 他又接连切换吟游诗人、督军等等职业，用不同职业的技能尽可能获取情报。 最后从吟游诗人的逸闻知识技能获得了一点线索—— 当位面晶壁难得有所松动的时候，位于深渊的恶魔领主们就会蠢蠢欲动，试图突破禁锢，前往主物质位面搞点事。 他们利用的是火山喷发的内部通道，换句话说，是岩浆从地心冲向地面的通道。而露出地面的岩浆湖，就被称为深渊之口。 尽管充斥着能将凡间生物瞬间烧焦的高温熔岩，但对恶魔来说，不过是温水罢了，毕竟连恶魔兔都能跳进去洗澡。 安歌不合时宜地想起来，把岩浆当做洗澡水的恶魔兔，竟然被越子墨·里一把火烧得要他救命，那个恶魔的威力实在是超乎他的预料。 言归正传，因为火山通道只有恶魔能够行走，而恶魔需要很多人间代言人，所以只需要打通了通道后，就能构建出另外一条凡人也能正常行走的暗道。 很显然，就是安歌发现的那处了。 “通往深渊啊……” 安歌喃喃地合上了书，突然有点退缩。 DND规则里所谓的“深渊”不是一个地形词，而是一个专用名词，又被称之为“无限层的深渊”。 深渊里的每一层都由一名恶魔领主统治，从最顶层开始，越是往下层，统治的恶魔就越是强大，相应的，想要脱离深渊进入主物质位面——或者说进入人间界就越是困难。 像个千层派似的。 而填充在派皮之间的馅料，由剧毒、强酸、黑暗能量和数不清的炼狱生物组成。 偶尔有旅行者进入其中，最后的下场不是迷失到死，就是被恶魔杀死。 所以，尽管理由已经很充分：首先，系统提示，这里就是藏书处的入口；其次，他家萨摩耶跑丢了，也不可能不去找。 但安歌还是难以避免地怂了。 他坐在距离岩浆湖十米开外的石头上，手臂搁在弯曲起来的膝头，望着浓稠如血的石头液体发了一会儿呆。 手机显示区域外通讯无法实现，所以他联络不上外面的人，而能够联络上的翼仔，则根本就不回他的话。 真是心累。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安歌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拍了拍裤子出发了。 这段时间他真是被彻底地改头换面，明明只是个内向又软弱的死宅，连读书都因为不喜欢跟人竞争和打交道，所以选了个90%的时间只需要跟文献和数据玩的专业。 如今却变成了个动不动就得跟“人”——或者说智慧生物对刚的头铁小哥，不仅动口，还要经常动手。 简直充满了竞争和刺激，令他平均每三分钟就感到一次心累。 尽管内心是拒绝的，脚下却还是迈向了洞穴，切换到盗贼职业潜行了进去。 洞口的照明术还在生效，石头洞窟里安安静静，如果不算地面偶尔跑过的黑色虫子的话，根本看不到生物的痕迹。 安歌一路走过去，竟然什么也没遇上，白白令神经紧绷半天。 他在山洞里失去了时间观念，明明连分叉口都没有，却无比漫长，花了至少大半天时间，才终于走出了洞口。 从黝黑的过道里走出来时，像是一瞬间时空切换，安歌又从充满奇幻中土风格的世界回到了现实。 至少在最开始的一两分钟时，他以为是回到了现实。他站在一个人群密集、接踵摩肩的广场上，广场边缘一圈有各式各样的美食商店。 广场周围被高楼包围，有上百条通道，通往不同的方向，安歌留意到每个通道的入口处都挂着块液晶显示屏，闪烁着奇怪的符号，并且不断变化着。 他盯着一块显示屏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跳出了眼熟的阿拉伯数字：3766——于是恍然大悟：那些奇怪的符号，是不同文明的文字。 接着才从这种和现实太过于接近的恍惚中渐渐清醒过来，这才更冷静地观察四周。 他走出来的地方是个漆黑的小巷子，再折回去已经看不见山洞了，尽头处是一栋大楼的侧墙。 而他抬头的正对面，广场中央的空中悬浮着一头巨龙的白色骨架，白森森的爪子里抓着三面朝外拼合而成的巨型液晶屏，上头也不时变换着奇怪的符号。 安歌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跳到了他认识的文字： Station of Pin of Infinite Portals 旅行者平原站 注意：本站为换乘站 底下还写着一行小字：本站提供地铁线路图免费查询服务。 他有点呆，望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群。穿着西装拎着包的上班族、拖着旅行箱的旅人、穿着印满狐狸面具T恤的潮男、穿着lo裙或者汉服的小姐姐、牵着小孩的年轻主妇或者大婶儿、一身古板灰衬衣背着手默默走路的老人家…… 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漠不关心，或是悠闲自得，偶尔有“人”的视线扫过安歌，也没有对他露出半点好奇或者感兴趣的样子。 令安歌一不小心就错以为自己其实正站在人民广场地铁站里。 从这种错位的思维里回过神，安歌又熟能生巧地切换到法师职业，启动了神秘知识技能，并且立刻得到了反馈。 【Pin of Infinite Portals：深渊最顶层。由于太过接近主物质位面，因此荒芜而贫瘠，连毒气都不屑于多停留片刻，更没有哪位深渊领主有兴趣将其占领，是一片无主的、毫无价值的地方。有着通往其他层的多个传送点。】 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里显然不是个被众恶魔遗弃的地方，反而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 这条情报之后，接着跳出来一条系统提示。 【恭喜！经过玩家Clay犹如受惊的小仓鼠般多次切换人物卡，神器DMG已将所有关联人物卡解析完毕。联合技能“我的房间我最大LV 0”成功升级为“我的房间我最大LV 1”，往后玩家可在固定人物卡时任意调用其他职业技能，并自动获得该技能最大人物卡加值。】 安歌：=-=谁是受惊的小仓鼠！ 这个功能意味着，他以后不用费事地切换人物卡了，倒是很省事。不过总觉得是系统被他换来换去搞得烦了，故意升级的。 由此可见果然是个十分鸡贼的系统。 不过话说回来……安歌查完情报后有些怔然地打量四周，这可真是个超~~巨大的地铁换乘站啊。 那些数字的标志以及箭头，按照常识是指向某条地铁线的，也就是说，这里有着高达四位数的地铁路线，这是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无论如何，越子墨恐怕也是先抵达这个站，然后……不知道乘上了哪一条线上的地铁，前往了……那个恶魔所在的深渊吧。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到底是哪条线？ 安歌不死心地翻任务提示，然而现在只有：【二缺一：寻找通往藏书处的路线】这样毫无帮助的废话。 他又东张西望了一下，试图找到突破点，接着眼前一亮。 就在他左手边，一家珍珠奶茶店过去靠墙的地方，有一排长得像皮卡丘的黄色小怪物排排站着，两只尖耳朵之间连着一片透明得像水晶的薄膜。 三分之二以上的薄膜跟前站着人，或者称之为人形生物，手指在薄膜上面又点又划，倒像是在操作触摸屏查询什么的样子。 这就是可以免费查询的线路图了吧。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估摸着自己也学会了基本操作方法后，就走到一个面前没站人的小怪兽面前，将手放在薄膜上面。 手碰到的薄膜冰冷光滑，像玻璃似的，一经触碰立刻散发出了盈盈白光，接着浮现出了一团乱糟糟的、无法形容的图像。 就像是每根颜色都不一样的彩色面条被粗鲁地抓成了一团，悬浮在虚空，没有起始、没有终点，乍一看完全无法着手。 安歌留意到这团面条旁边有说明，才要凑近仔细看，那头本来乖乖充当查询机的小怪兽突然动了动，两只小爪子一把抓住了安歌的右手。 第156章 出发 小怪兽的爪子毛茸茸的，又小又软, 硬硬的爪子尖小心翼翼地收好, 甚至没有划破安歌作为人类的皮肤。 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 安歌就任它抓着，小声问：“有事吗？” 小怪兽眨巴着黑豆似的眼珠子，发出细细的声音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呀？都从一只低级恶魔兔升级出人形了，真了不起呀！教教我们好吗？” 安歌：……你才是低级兔子。 不过他也因此才搞明白，难怪明明身处恶魔的据点, 却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个人类的闯入有任何反应……因为跟恶魔兔合体, 所以被当做同类了吧。 他担心贸然抽回手会刺激到皮卡丘，只好让它继续拉着, 单手捂住了脑袋上的耳朵，正在纠结要怎么回答, 小怪兽又说：“为什么要遮住呀, 这么好看的耳朵，你全身上下就数这儿最好看了。” ……恶魔们的审美能力真是令人堪忧。 安歌正担忧被其他人发现问题，那只皮卡丘……不对, 小怪兽已经鸡贼地拖着他往远离同伴们的方向迈了几步，用比之前更小的声音说：“小兔子，你偷偷地告诉我好不好？” 别说安歌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一个叫他“小兔子”的小怪兽。 所以他板着脸说：“你先让我查一下线路图。” 小怪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他的手, 重新竖起耳朵，让那团乱糟糟的线团尽量显示得清楚些：“你要查什么，我帮你呀~” 安歌沉吟着说：“我要去火元素比较活跃的某层深渊……你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吗？” 小怪兽困惑地眨巴眼睛, 想了几秒钟才说：“很多很多呀，比如你的老家。” 安歌知道它说的是恶魔兔，但他不确定所有的火系恶魔都出自同一个层深渊，所以没立刻回答。 小怪兽看他没反应，却一脸了解的点点头：“地铁系统建起来还没两百年，你不会用也正常，等等啊我帮你查表。” 安歌好奇地看它把耳朵尽量往眼前耷拉，然后伸出两只小爪子在操作界面上戳啊戳，调出一个缓缓旋转的立方体来。 然后一边拨弄画面让立方体加速转动，一边嘴里念叨着：“火系元素层……唔嗯恶魔兔应该是高轴……996，基础轴……211，中轴是0吧？哦查到了，你记一下啊。首先，在本站乘坐6666号线，五站后，在镜魔馆站内换乘233号线，六站后抵达电浆海站，出站换乘51号线，元素克制也不用担心，电浆海上面有桥的，然后……” 看小怪兽还要絮絮叨叨说下去，安歌打断了它，“我不回老家，谢谢你啊，我自己查一下吧。” 从小怪兽刚刚的操作所得到的情报是：深渊里地形复杂，传送也很难一蹴而就，所以通过几千条地铁线、复杂的换乘，使得旅行者可以尽可能直接抵达目的地。 而获得正确路线的情报的关键，就藏在一组数字里。 高轴，中轴，和基础轴……以及对应的三个数字。 如果说他最近在什么地方获得过类似的情报，就只有在竞技场那栋大楼里了。 他试着滑动立方体，先找到了基础轴，数字是7；接着是中轴，数字是5，然后，高轴的数字是3——对应的正是那三个竞技场所在的楼层。 三条轴线交汇的地方，是一个站点的名字：万物终焉海站。 小怪兽看见了，惊得细细地倒抽一口气：“哇，小兔子，你真的要去找爆炎大君吗？” 安歌调用了法师技能——神秘知识分支：恶魔学，很快找到了关于爆炎大君的资料。 【爆炎大君：首先，“领主”只是深渊里最低一级的统治者，在领主之上有亲王，亲王之上还有大君。大君之上……没有了。尽管不乏有恶魔企图君临深渊，成为万魔之王，但争战无休无止，从来没有任何恶魔成功过。】 【我们已知的大君约有四位，而这其中，实力最强的毫无疑问是爆炎大君。法师们付出生命代价得到了他的名字，若你也想知晓，请先过一个意志对抗鉴定，成功则获取恶魔之名，失败则献祭百条生命。是否现在进行鉴定？】 安歌果断选了否，这一次系统没出幺蛾子，接受了他的选择结果。 【爆炎大君的统治领地不断在扩张，据说已经超过了十层深渊，不过他最初所在的一层则几乎是已知有恶魔和炼狱生物活动的最深层，具体数字，研究者法师对此说法不一，比较可靠的说法则有：1755层、999层和1222层三种。不过，研究者对于此层深渊的名字则达成了共识：此地名为“万物终焉海”】 【据传万物终焉海里充斥着所有位面里可能存在的任何类型的火焰，哪怕是火元素生物在这里也过得战战兢兢，一不小心就会被异种火焰所吞噬。】 【尽管从名字和能力上来看，爆炎大君像是个暴躁的、热爱破坏与毁灭的恶魔，他也往往会表现出宛如脑子里都是火元素的冲动愚蠢的一面。但实际上，能够高踞大君之位，就足以说明这些保护色下面隐藏着的，是一个无论智计还是心机都远胜同类的阴险恶魔。】 【并且，他曾经以吞噬的方式消灭过一名魅魔女王，同时也获得了她的部分能力，所以那之后他就喜欢上了玩弄智慧生物（这里主要是指人类）的游戏。鉴于他位于深渊极深处，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对这个游戏的浓厚乐趣，大概还会持续很久吧。】 安歌一目十行地扫完介绍，至少有七成的把握确认，这就是他的目标了。 小怪兽还在絮絮叨叨：“爆炎大君虽然脾气不好，不过你可是进化出人形的恶魔兔！去投靠他的话，他多半会同意收下你的，以后好好努力，说不定能够混个将军呢嘿嘿。” 小怪兽真是有志气啊。 安歌一边感叹，一边拿出手机拍下显示屏上的换乘路线说明，他需要在这里乘坐8787号线，坐十个站，再换乘4444号线。 剩下的他暂时不管，就收了手机。 本想偷偷开溜，却发现小怪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小兔子，你查完线路图了吗？” 它耳朵依然竖得稳稳的，唯有闪电形的尾巴激动得左右晃来晃去。 安歌：“……” 怎么办？ 安歌硬着头皮忽悠它：“首先，要想办法去到人间界。” 小怪兽：“好的！说吧要吃多少个人！” 安歌：“……不用吃人，然后你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 小怪兽兴奋地接口：“然后吃掉他！” 安歌：“不要吃掉他！然后你要和这个人签订契约……” 小怪兽又唔了一声：“恶魔的契约，我懂！然后契约完成后吃掉他！” 安歌扶额叹息：“不要吃掉他，不要吃掉他，不要吃掉他，重要的事说三遍！” 然而小怪兽看着他的眼睛却从湿漉漉的黑色渐渐变黄：“为什么不吃人？你不吃人吗？难道……你不是升级，而是被净化了？” 安歌心神一凛，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立刻说：“你别急听我说……” 小怪兽却继续冷冷地说：“怎么会不吃人呢？小兔子，你太不对劲了……” 安歌明明记得老二是吃草的，对了他还欠着老二好几十斤苜蓿。 “你被净化了对不对？你在这里站着别动……” 眼看着小怪兽一脸准备揭发他的样子，安歌一着急，飞快抓住它一只又尖又长的耳朵，把藏在手心里阿里阿德涅的纺线缠了上去。 缠的时候太着急，把自己的手指跟耳朵也缠到了一起。 小怪兽于是咻地缩小了，变成十厘米高的塑料手办，落在安歌手心里，左边耳朵根有一圈细细的白色。 ……怎么看都是个正在绷着脸生气的皮卡丘。 显示屏那片薄膜掉在了地上，安歌往旁边一看，有个穿着地铁站工作人员制服的女人大步走了过来，脸色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那个工作人员一脸笑意地走近了，捡起地上的显示屏，“怎么样，我们这儿的吉祥物还不错吧？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不过吃得少，不占地方，又听话，不容易生病，很好养活的！” 安歌怔住，又不敢多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听着。 女工作人员也小心翼翼观察他，一边说：“本来要2点CP一只的……但是因为滞、咳咳因为最近优惠大酬宾，现在五折哦，1cp就能带一只萌萌的电老鼠回家哦！” ……你刚刚是想说滞销吧？而且这小怪兽的名字也太逊了，什么电老鼠，一听就是炮灰级别的。 女工作人员竖着一根手指，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为了身份不暴露，安歌肯定会买下来，不过他还是装作兴趣不大的样子跟工作人员讨价还价了一会儿。 不愧是最会和人类做交易的恶魔，话说得各种好听，可是一口咬死了不让步，连个赠品都不给。 安歌最后还是买了下来，然后将塑料手办放进了背包里，问清了售票处后匆匆离开了。 在他身后，那个女工作人员笑得更灿烂了，她的同事走过来感叹了一句：“还真卖出去了。” 女工作人员轻蔑地看着青年走远的背影：“我一看就知道，这种不知道哪个乡下角落出来的傻兔子最好骗了。” 而安歌这个时候，正好也在心里暗自庆幸：这个地铁站里的傻子恶魔还真好骗。 他不敢放松警惕，去自动售票机买地铁票，结果输入目的地以后，被票价吓了一跳。 也许是因为距离遥远的缘故，票价高达60个cp点。 然而他才跑完六个模组，虽然每个模组完成后都得到S级评价，获得的cp点已经比同级别玩家多很多了，但总额也不过区区24点。 折腾了半天连张地铁票都买不起，安歌感到了一阵绝望。 第157章 考试考试 外表像条土黄色巨型多足爬虫的列车穿过流淌油绿毒汁的广袤森林、穿过峭壁险峻的白骨山脉、穿过血浆沸腾的亡灵海，穿过一个个奇诡莫名、阴森险恶的地图板块。 最后终于冲进一片火海, 缓缓停了下来。 到站名为：万物终焉海站。 这一站下车的乘客寥寥无几, 甚至连人形都不一定保持, 几条黑黑红红、奇形怪状的影子蠕动着穿过敞开的车门，从简陋的站台跳了下去，就无声无息没入站台外面黄沙之中。 之后才有一个相貌俊挺、戴着白色棒球帽的青年肩挎黑色背包，利落地迈步，跨到站台上站定。 列车很快再次出发, 一口气冲进一团火焰中, 消失了踪影。 青年孤零零地留在站台，这是个位于地面的轻轨站, 架设在火焰和火焰之间的一片空地上。 这个青年自然就是安歌了，对于在地铁站如何积攒到了车钱的经历, 他着实不想去回忆。 在他走投无路、琢磨着是不是只能顺着地铁轨道线边走边打小怪, 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身后一个小姑娘解决了他的难题。 那个小萝莉向他提出了交易：支付1cp点，让她摸摸兔子耳朵。 安歌表示：耳朵这么重要的部位, 怎么能随便让人摸？ ……得加钱= = 随后商量好了2点cp摸一次，一次不超过两秒钟。 他不过随口说说，本来没抱指望。想不到小萝莉稍稍犹豫了一下，就一边抱怨着这样就不能买冰淇淋了, 一边仍然同意了。由此可见，这里的城里人真有钱，难怪地铁票那么贵。 不仅如此, 还以这件事为开端，等着花钱摸兔子耳朵的人拍成了长龙。最后，在被地铁站工作人员阻止前，安歌赚到了100+的cp点。 不仅完美解决了车票钱的问题，还能顺路买几样纪念品。 虽然耳朵严格来说是老二长的，可是被摸的时候安歌还是会有很不舒服的触摸感，因此，为了避免路上再被人骚扰，他额外花5点cp买了顶棒球帽。 这昂贵的帽子确实也对得起价格，能够自动形成防护立场，协助使用者适应极端环境。对使用者的种族、阵营之类都没有要求。 这个点数花得很值得，一是挡住了耳朵，一路上坐车顺顺利利没再被骚扰。 二就是现在了。他试着摘下帽子，立刻感受到万物终焉海的威力——灼人而毒辣的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连眼睫毛都被立刻烤焦。 吓得他赶紧把帽子戴了回去。 地铁上的广播介绍将这一层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深渊地铁系统里温度最高、火焰品种最丰富、毒气最浓、野生炼狱生物最多、领主实力最强、经济发展与魔法科技发展最先进、恶魔军团实力最强等等等等。 然而和盛名不符的是，“万物终焉海”的地铁站却建造得十分简陋，仅仅是个离地三十米的灰色高台，周围连防护栏都没有。 就像一根光秃秃的树干，孤零零地伫立在一片沙漠中。 往四周打量的话，可以看见漫漫黄沙上星星点点分散着或大堆或小簇的火焰，而且火焰的颜色也是各式各样：红橙黄绿青蓝紫，各色俱全。 他研究了一下，假如将这些火焰当做植物……就很能理解这种分布方式了。 此外，地铁站虽然造型简陋，但细节设计得周到而体贴。走下阶梯后，面前是个三叉路口，路口立着块石质指路标，黑色石头雕成的箭头分别指向左中右，上面用金色文字做了标注。 往左是“狂欢地牢”，往右是“绝望湖”，正中一条路则通往千魔宫。根据地铁广播的介绍，千魔宫正是爆炎大君的居所。 路标底下还有个备注：总有一天会改名万魔殿的千魔宫。 好像在传说里，统一深渊所有恶魔的最终魔王所居住的地方就叫做万魔殿，所以爆炎大君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也算是司马昭之心了。 这位不知道姓名的恶魔大君还真是忙碌，又要在深渊最底层征战，又要跑到人间界玩弄人心，奔波来去，一刻不得闲。 安歌一路胡思乱想，按照路标指示没走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城镇。 尽管是号称恶魔深渊最深层的地方，这里的城镇却跟人类世界的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审美差异有点巨大。 公路上机动车跟马车并驾齐驱，机动车还奇形怪状，有的连轮子都没有，也不是喷气式悬浮类型，而是长出了各种类型的脚——有节肢类、爬虫类、禽类以及哺乳类，各种脚从车厢里伸出来，跟活物一样欢快地或跑或跳，连带着承载的车厢一起震颤。 往来的行人也是群魔乱舞，一个黑披风、尖耳朵、肤色苍白的吸血鬼露着两只尖尖的犬牙，挽着一个头戴白色高帽子，鲜红舌头长长地垂在胸前的白无常从他身边走过。 但是跟在那两“人”身后，又是个穿T恤牛仔裤，再平凡不过的少年走了过去。 所以安歌依然安全地混迹其中，没有引起任何怪物的警觉。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边上，取出手机检查系统提示。 果然现在提示变了。 【二缺一：藏书处（又叫千魔宫）被无数恶魔所守卫，难以接近。不如到人多的地方收集情报，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安歌就张望了一下，路口的人流量区分相当明显，他所在的这一条和另外两条路的人，竟然没有任何例外，全部都往他左边那条路走去。 十字路口的指示牌上则显示，所有人前去的方向指向“镇民活动中心”。 无论是从名字还是从现状判断，那个镇民活动中心，应该会有很多人聚集，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情报。 随着越来越多的生物往中心汇集，安歌不知不觉就融入人群之中，远处的巨大建筑物看起来像个体育馆，银色的圆弧形屋顶在城外各色火焰照耀下炫彩夺目，像是一颗巨大的欧泊石。 等他越靠越近时，悬在大门口上方的横幅也终于映入视线中，用几种不同的文字书写，安歌就挑着中文看了一下。 《大君选妃：及帽镇海选中心》 安歌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停了？”他身后有个声音突兀地冒出来，随着说话声，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那是个个头很高的黑发青年，而且身材比例完美，穿着白衬衣和黑色燕尾服，小收腰的设计更加突出优势，看上去满眼都是大长腿。 青年长相也相当俊美，眼睛细长，显得有点吊梢眼，配合白净面容，有一种略显妖异的美感。 他对着安歌笑了笑，显得十分友善：“多好的机会啊，来都来了，不如去试试看，说不定就入选了呢？” 安歌怕露馅，不敢乱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对他笑了笑。 那青年也没多劝，只说了句“我先走了”，就继续往活动中心走去。 安歌则继续观察四周，这才发现端倪。人潮分为两块，一部分是静立在路边看热闹的，这部分以老人和小孩为主。另外一部分则是安歌不知不觉被带着走的，大部分都是十多二十岁的青年男女，以及少部分勉强能称为熟男熟女的中年人。 偶尔也有人像他一样停下脚步，面露纠结之色，但最后还是继续往前走了。 竟然……没一个退出。 大概都是想着当做买彩票吧，试试也没损失，万一中大奖呢？毕竟是深渊最强的恶魔要选妃，还不限男女。 安歌心中有一万句槽想吐，虽然很想立马走去路边避开，但人群乱中有序地流向中心，他不敢引人注目，只好默默地跟着走进了大门。 进门后有个一身黄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站着，对进门的人扫一眼，要么点点头指左边走廊，要么摇头指右边走廊。 往左边走的人兴高采烈，往右边走的人垂头丧气。 到安歌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又说：“把帽子摘了。” 安歌在这之前排队时也见到了，有的脱外衣，有的还摘手套，所有人都乖乖照做了。毕竟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他也就从善如流，摘了帽子。 恶魔的建筑物隔热效果绝佳，就算摘了帽子也感受不到炎热，反而跟开了空调似的凉爽。 工作人员的视线在粉红色兔耳上停留了一下，就点点头，叫安歌走左边走廊了。 安歌顺着左边走廊拐了个弯，前面又有个工作人员站在一扇打开的门口，带着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恭喜你通过初选，接下来请在这里进行第二轮海选。” 安歌问：“不用先登记吗？” 工作人员说：“通过了第二轮海选才需要登记，不然也是白费时间。” 也对，又不收费又不造星，纯粹为了大君的兽yu（？）而服务的全国大型活动，选上了再登记反而省事。 他点点头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阶梯教室，稀稀落落坐着十几个人，那个穿燕尾服的黑发青年也赫然在其中，见到安歌时对他笑了笑。 安歌虽然对于“大家竞争当未来魔王的老婆”这样的现状略微尴尬，还是对青年回应地笑笑。 几名工作人员则安排大家分别落座，有一个人则开始说明：“海选第二轮是笔试，请各位独立答题，一旦发现作弊立刻取消资格。” 另外的工作人员已经将密封试卷袋和答题需要的文具都发到了考生手里。 看来大君同学还很有内涵，选妃不是光看脸。 安歌边拿起铅笔边在心中感叹，在现实世界考试也就算了，想不到玩个游戏也要考试。 他拆封看试卷，才看到第一题，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158章 做不完的选择题 1- 你第一次遇到一生挚爱时，他所使用的ID是（ ） A 越子墨 B 翼仔 C 小墨墨 D 以上皆不是 2- 一生挚爱给你的印象是（ ） A 最暖男朋友 B 厨艺高手 C 离开我他就活不下去 D 以上皆是 3- 一生挚爱之所以成为你的一生挚爱的理由是 （ ） A 他对我好 B 他有绝世美貌 C 他乖巧听话 D 爱上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下略） 安静的考场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木杆折断声。 安歌一不小心, 硬生生折断了手里的铅笔。 负责监考的工作人员见惯不怪, 只有一个走过来, 给了他一支备用铅笔。 安歌在放飞自我全部选C和认真答题之间纠结了一下，考虑到两者之间夹了个疑似生死未卜的越子墨，还是认怂地选择了认真答题。 总共一百道选择题，考试时间只给了五十分钟，几乎没什么思考时间。 参加海选人员做完以后就留在原处等候。 不知道为啥, 明明是一群生活在深渊极深处的恶魔, 居然连点魔法也不会用，就拿着标准答案和一张张答题卷核对, 并且说：“念到名字的就是笔试合格了，请跟我们的工作人员离开考场, 前往下一场复试地点。” 负责核对的工作人员效率倒是很高, 拿起试卷扫一眼就开始念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都露出兴高采烈的神色离开了考场，那个跟安歌有一面之缘的小伙子也合格了，笑容满面地走了。 工作人员很快就念到了安歌：“哟, Clay，不错嘛，干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满分的。” 周围视线纷纷投射过来, 安歌久违地重温了小学时加减乘除的数学题考100分被老师夸奖的心情。 ……就是一种“这么简单的事也值得拿来说”以及“这么容易的考试拿满分不是很正常？”混合的，困惑不解远胜于“得到夸奖很开心”的复杂心情。 考场六十个人，念到安歌时答题卷已经核对得差不多了, 而安歌前面通过的还不到十人，可见这场笔试的通过率还挺低的。 对此安歌其实是觉得意外的。 因为诸如“你和一生挚爱第一次见面时，吃的是A鸡汁土豆泥、B香辣土豆饼、C酸辣土豆丝还是D红烧土豆鸡”这种无关对错、只有当事人知道情报的选择题充斥试卷，仅靠瞎蒙答对60%题目的几率应该更低才对。 所以，多半及格线在60%正确率之下吧。 安歌跟着一名小个子的工作人员走出考场，穿过整栋建筑物，来到最中心的位置。如果是体育馆，这个位置应该原来是足球场，不过现在则是个怪物动物园。 各种长相狰狞的怪物们被看上去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栅栏圈在固定区域里。时不时往外冲撞，半空的魔法囚笼闪过电弧光芒，噼噼啪啪地响着，将不安分的怪兽们弹了回去。 刺耳的嗥叫声吵得人脑仁疼，血腥味混合恶臭充斥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通过笔试的人们从各个入口往平地的中央走去，最后全都站在中心一个大坑的旁边。 那是个普通的土坑，只有比较窄的一端内侧嵌着块巨大厚实的钢板，那上头还钉着一个个足有人脑袋大的铆钉。 而在坑的边缘，还散落着深色的泥土和干涸的血迹、以及可疑的不明物，像是谁吃饭吃到一半打翻了菜扔在地上。不过安歌不太想去思考那些东西具体是什么。 土坑根据系统提供的资料，长宽足有200米x100米，深度也超过二十米，幽深静谧，一眼看不到底，只感觉往外散发着寒气。 一个穿着比其他工作人员更正式——确切地讲是穿着一身迷彩服的男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道发白的伤疤爬虫似的从左边太阳穴蜿蜒到到下颌。 他的神色有一种冷静与残暴混合的奇妙特征，正以冷淡得像看死人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参选者们。 接着他轻轻笑了笑，仿佛大猩猩吃饱了打哈欠似的，边磨着后槽牙边说：“恭喜各位成功通过笔试，距离魔生巅峰又近了一步。我是主考官拜亚德，接下来的测试，一样是为了检测各位是否有资格成为大君妃——那么我先问一句，成为大君妃，最必不可少的资质是什么，有没有人知道？” 大约五十人的人群中安静了一会儿，有个相貌清秀、看年龄不超过十六岁的小男孩高高举起了手，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当然是能生很多孩子！” 猩猩男主考官怔了一下，噗地喷了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等、等等啊，要是个妹子这么猜也就算了，你是公的吧？就算我们是恶魔，就算至高大君无所不能，可我们也不兴男男生子那一套，想什么呢？” 小男孩失望地缩回了手：“不能吗？还以为我能为最伟大的爆炎大君生猴子呢。” 人群中好些男性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主考官摆摆手：“不能，不能！答错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了，正确的答案是这个——” 他对站在地坑旁边的部下做了个手势，两个大块头开始吃力地转动一个轮轴，钢缆被卷了起来，拽着钢板嘎吱嘎吱往上升腾。 而升起来的钢板下则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出入口。 仿佛山峦倾塌般的轰鸣从入口深处传了出来，仿佛巨大的远古怪兽的怒吼，声波化作有若实质的旋风，一口气猛烈冲出二十米高的深坑包围，连坑周围的参选者们都被这股带着强烈腥臭味的气流冲得后退了几步。 地面微微震颤，像是有什么重装战甲在轰隆隆地逼近，深坑四壁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像是数百个光亮术同时生效。 在这些白光照耀下，那个闸门后面的入口里突然冲出了一抹暗淡的青铜色。 因为太过巨大，安歌开始时都没认出来。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惊呼出声，骚动着远离了坑边。 场外那些骚乱不已的怪兽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没了声息，全都跟被寒风吹拂的小奶狗似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青铜色的巨物再度动了，一股绿色的粘稠液体像火山爆发似的斜着喷出深坑。 幸运的是，深坑另一端窄边没站着人，怪兽们也在远处，因此那些绿色的液体大部分落了空，化作骤雨落在地上，立刻将地面泥土和植物腐蚀成焦黑的残渣。 安歌看得清楚，不由自主倒抽了口气，那是强酸。 有少量强酸喷到了远处，落在一些怪兽的身上，无论是厚实的皮毛、坚固的鳞甲，全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瞬间焦黑了一块，痛得那些怪兽撕心裂肺地嚎叫个不停。 安歌穿过骚乱的人群，大着胆子往坑边靠近，探头往地下看，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头青铜色的巨龙。 泛着金属光泽的翅膀被七八根粗铁链紧紧捆缚，从长满狰狞刺鳞的龙头到披着坚固如金属盾牌龙鳞的躯干，是一条足有一米长的、有力而修长的脖颈。 青黑色、犹如用密度惊人的实心金属打造的四爪也被禁锢在锁链里，将它牢牢地禁锢在深坑底下。 它愤怒地挣扎，扯得铁链咣啷啷震耳欲聋地响。又张开嘴怒吼，露出一根根小匕首似的尖利发黄的牙齿，一双原本大概是金绿色的眼睛暗淡而浑浊，像是被一层白色的膜遮挡。 “当心啊小兔子！”有个工作人员对他喊，“青铜龙喷的是强酸，不是岩浆，你扛不住的。” 安歌还没开口，就有人另外接话，这次是个参选者：“哈哈，不一定哦，这可是进化出人形的低等恶魔，说不定进化过程中获得全抗性了呢？” “就凭恶魔兔这种仅仅比劣魔高一个等级的低等种？别开玩笑了。”第二个参选者插话，轻蔑地扫了安歌一眼，“小兔子，快回家去吧。” 还是被众人遗忘的主考官啪啪地拍拍手：“看够了没，看够了继续听我说。” 参选者们全都闭嘴洗耳恭听。 名叫拜亚德的主考官清了清嗓子：“大君妃最必不可少的资质，当然是威严！爆炎大君是无尽深渊里最伟大的领主，也是最有可能成为魔王、君临整个无尽深渊的统治者，要成为能陪伴在大君身旁、共同接受臣民膜拜的伴侣，又怎么能是畏畏缩缩、胆怯懦弱的小白兔！哦我不是说你。” 他对着安歌点点头，还毫无恶意地咧嘴一笑，人群里响起了细细的低笑声。 安歌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主考官走到了持续发出惊人轰鸣的地坑边上，继续发表演说：“所以说，威严！龙威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我们大君的威严，并且是数据化的——或者说，可以用数值进行衡量。所以，你们挨个和它对峙，尽自己所能展示你们的威严。千万不要像只被眼镜蛇盯住就瑟瑟发抖的小兔……老鼠一样退缩逃跑，咳咳。总之，如果变成这种情况，是会被淘汰的！” 人群又一次发出哄笑，这次更明显了，大部分是善意一笑，只有少数几个人故意笑得很大声，轻蔑的眼神毫无遮掩，只差直接伸手把安歌推出队伍了。 安歌也看得出来，拜亚德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似乎被恶魔兔的一对粉红色兔耳给吸引住了，痴迷似的老往他头上看。他索性重新戴上了帽子，遮住耳朵，果然发现拜亚德失望地移开了视线，接着问：“还有什么问题？现在赶紧问，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歌举起了手：“请问主考官，大君打算选几个妃？” 拜亚德主考官有一瞬的茫然，之后露出恭敬的神色：“大君威能无边，他的所作所为皆有深意，不是我们这样的庸俗臣民可以妄自揣测的。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 安歌：……照直说你也不知道不就好了，装什么神棍——不对魔棍。 在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后，拜亚德终于不耐烦了，无视更多人举手，直接说：“好了时间到，有没有人自告奋勇先去试试？要当心哦，说不定会被吃掉，或者被强酸化掉了。” 没有人出声。 安歌也沉默不语，观察其他人的动向。 毕竟，从策略上来考虑，那头青铜龙明显正在暴怒，龙威正在最鼎盛的时刻。这个时候冲出去的人，有极高的概率会被压制得很惨，甚至于真的会变成拜亚德所说的那样，吓成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于是大家的视线不由自主都落在了安歌身上。 安歌无所谓地摊开手：“怎么，指望我先去打头阵？你们可别后悔。” “这话说反了吧，是你别后悔才对……”人群里有个穿蓝色长裙的少女突兀出声，安歌认识她，她是刚刚那几个故意笑得很大声的人中的一个。 穿燕尾服的青年低声劝阻了一句，却被少女嫌弃扫了一眼，不过少女倒是换了温和的声音，“勇士兔，你真的敢第一个去挑战龙威？” 勇士兔什么鬼？ 不过安歌也懒得计较这个称呼，反而点了点头：“我不想拖下去了，速战速决吧。” “速战速决！也好也好，”拜亚德也赞同地搓着手，“那个，兔兔啊，不，Clay，挑战完了你在休息室里等等我好吗？” 安歌：“啊？” 拜亚德黝黑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红色：“我、我有点话想对你说……” 安歌：“不是，你已经相信我肯定通不过测试了吗？” 拜亚德扭捏地挠挠脸：“那个，其实也不是，我当然相信你的、你的实力！不过呢，你看，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并不能……” 安歌失去了耐心，从他身边走过去，站在地坑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困在地底挣扎的青铜龙，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本装饰华丽、厚厚的魔法书。 “当心！”拜亚德和那个燕尾服青年先后惊呼，不过在他们的声音响起前的瞬间，一股浓绿粘稠的强酸仿佛从高压水枪里飚出来，从坑底冲向安歌所站的方向。 第159章 恶魔兔本性 强酸喷薄而出的瞬间，那个青年面前伫立起了一面漆黑得仿佛直接将宇宙最深处的黑暗撕下来一片的巨大黑影, 如同护盾一般挡住了攻击。 酸液泼溅在阴影上, 像被吞噬了一般, 消失得无影无踪，护盾则随之缩小一点。当抵消完全部酸液时，那面护盾则从比人还高的面积缩到了半人高一臂宽的塔盾尺寸，围绕在安歌周围轻轻旋转着。 这是邪术师的十级法术，阴影护盾。 这时候就体现出能任意调用不同职业专有法术技能的好处了。 安歌又对自己施加了一个魔翼术, 身后张开了一对漆黑的宛如恶魔标配的翅膀。虽然说法师飞行术也能达到同样效果, 但考虑到身处无尽深渊，他决定入乡随俗一点。 然后, 他身形腾空，巨翼扇动发出沉重的风声, 飞进了关押巨龙的深坑之中。 并且以不可思议的灵敏姿势避开青铜龙疯狂摆头撕咬的利齿, 顺利降落在龙头顶上。 接着他取出充当圣徽的一个铜铸的章鱼吊坠，按在脚下坚硬不平的龙鳞上，施加了一个牧师神术：惊恐术。 按照DND的设定, 牧师施展神术，依赖的是信仰之力，所以必须有个可以向其祈祷的神。 比如正义高尚的白金龙神巴哈姆特、美与艺术的保护者科瑞隆、地狱之神阿斯莫迪斯等等，施展神术时则需要手持圣徽、向信仰的神祈祷, 获得神力，神术得以成功。 既然他身处一个DND规则模组当中，如果是现实里玩游戏, 他的牧师取出一个章鱼吊坠，DM多半会当这个牧师发疯了处理。 但是他可是身怀两大神器的天选者、串场大师、找漏洞小王子、开脑洞之神，所以哪怕是不同次元的神，也能顺应他的意志，跨越多个次元前来回应。 所以当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向我天上……不对海中的父，克苏鲁祈祷，愿你听见我的声音。”后，那个他在学校附近礼品店花二十五块钱买的、做工甚至有点粗糙的黄铜色章鱼吊坠的两只红玻璃眼睛立刻发出强烈的红光。 红光泛滥，迅速从头到脚笼罩住了青铜龙。 同时，系统也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十二级青铜龙意志对抗失败，受到惊恐术影响，试图从原地逃跑】 青铜龙发出凄惨的嘶吼，和一开始的怒吼截然不同，可以听出其中饱含恐惧意味。 深坑外的主考官和考生们面面相觑，不太能接受现实。 青铜龙开始逃跑，但它是如此惊慌失措，锁链绊住它的脚，它笨拙地摔倒在地上，震得整个深坑都微微发抖。 安歌则急忙扇动双翼，退出了深坑。 果然下一分钟它又开始狂喷酸液，像是惊恐的野兽拼命反抗。不过这也说明……它还不够害怕？ 刚这么想时，系统提示又跳了出来。 【青铜龙san check失败，受到san值-1d10处罚，鉴于此生物并无san属性，则直接进行疯狂处罚，可随机选择，或由执刑者Clay指定行为。】 然后他面前展开了总共两百项的发疯行为选项清单。 这个数量是比现实里的COC规则要多的。 安歌快速浏览，挑了个他觉得最适合的：趴在原地哭。 青铜龙果然就趴在坑底不动，用翅膀和爪子一起盖住自己的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坑洞边的恶魔们也是见过些世面，见过贪婪的恶龙边狂笑边焚烧城镇、一边发怒一边把重甲骑士当罐头啃、又或者如同不可侵犯的恐怖存在趴在金光闪闪的财宝小山上沉睡。 强大的恶龙一视同仁，不管人类还是恶魔，低等级的弱者在它们眼中都是渣渣。所以龙在大众印象中总是傲慢、残虐与强大并存的。 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龙会这么可怜巴巴地哭，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那呜呜哼唧的声音竟然有点像猫——体型超级巨大的那种。 没人想到安歌竟然成功了，坑边鸦雀无声。 在呜呜呜的哭声里，那个蓝裙少女结结巴巴地开口：“用、用魔法不是被禁止的吗？这是作弊吧？” 可是主考官又没有说禁止使用法术啊，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想着，降落在地上，收起了翅膀，转头问拜亚德：“是禁止的吗？” 拜亚德挠着后颈：“这倒是没禁止。也曾有不少参赛者试图使用精神攻击，但……没见过这么成功的。” 少女气得额头冒出了一对尖角：“这不是耍赖吗！他把龙搞成了这样，我们后面的人怎么测试？” 拜亚德很遗憾似的摇了摇头：“我们也只有这一条龙……今天先暂停吧。” 因为这个意外，参加测试的考生们被安排住到了镇民中心内的旅店里。 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旅店会开在这种地方，不过在看见外形时就懂了。 那是个鹦鹉螺壳似的建筑物，附着在镇民中心一座高楼的侧面墙上，无论颜色、质地还是风格都跟大楼不搭，应该是一种道具或者法术之类构建的，需要时放出来，用完了收走，还挺方便的。 房间像是螺壳气室一样分布，安歌的房间在第二层圈的气室里，距离其他考生都很远。因为他已经通过了当地全部测试，没别的事了，只需要等着到和其他通过测试的人一起前往千魔宫参加最后的考验。 他的目的……也仅仅是借此机会安全抵达千魔宫而已。到了之后就撤吧，这么沙雕又尴尬的选妃活动，简直让人产生一种仿佛在当众介绍：“大家好我是xxx，练习时长两年半，喜欢唱跳rap打篮球”的羞耻感。 房间内是朴素的白墙，简陋得只有休息的床和放东西的柜子，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安歌才躺下休息，就有人敲了敲门。他只好爬起来开门。外面却空空荡荡，笔直的走廊两头看到底都空无一人，唯一证明刚刚的敲门声响起过的东西，是贴在门外面的红色信封。 安歌在扔了它、烧了它和看看它之间纠结了几秒钟，还是选择了带回房间看看。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再留下去极度危险，快逃！！！” 明明只是写在普普通通的信笺纸上的一句话，无非感叹号多了点，也没检测到任何陷阱魔法。然而安歌在看完的一瞬间，还是从心底涌起了强烈的恐惧感。 他膝盖立刻软了，无力地坐在床边，全身冷汗涔涔，惊惧莫名，恨不得立刻就打包溜走，越远越好地逃离这个镇子。 他努力克制着这股恐惧感没有动，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用力咬住食指的指根，轻微的刺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然后调出系统菜单，选择召回恶魔兔。 一个模糊的樱花粉影子从他身上剥离，收缩凝聚在一起，变回了被烧焦屁股的兔公仔落在地上。 然后，充斥安歌心中的恐惧感也随之神奇地消失了。 果然是因为老二被吓得屁滚尿流才影响到了主人。 安歌捡起公仔，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它略微带点焦黑的屁股，塞进背包里，跟神似气鼓鼓皮卡丘的塑料手办放一起。 这显然是一个针对恶魔兔天性设计出来的诡计，可以说手段非常温和了，目的不过是把他吓走，放弃参选。 只不过，如今第一次挑衅失败，对方可能会有后手，接下来可能……会很麻烦。 安歌索性躺回床上，摸出手机看了眼。 他位于模组之中，无法和外面的人联络，好友列表里除了翼仔全部都是灰色头像。 而唯一能够联络上的翼仔，也处于被挟持、或者说被鸠占鹊巢的状态，等着他去救呢。 安歌将手机扔回包裹里，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几个小时后安歌醒来，感觉到精力充沛，而时间也过了半夜零点了。 不过恶魔们显然没有规律作息的概念，从窗口看出去，镇子里灯火通明，好几条街都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甚至从他所在的角度，还能看见一块硕大的霓虹灯招牌，写着大大的“夜市”两个字。 一说到夜市，顿时烤猪蹄烤肉串烤生蚝烤小黄鱼烤玉米烤土豆烤臭豆腐烤乳酪红肠、炸鸡翅炸排骨炸虾饼鱼饼奶酪夹心糯米饼……各式各样小吃的香气仿佛铺面而来。 虽然恶魔的夜市有可能是个黑暗料理中心，但安歌还是决定去看看。 顺便钓个鱼。 鹦鹉螺壳的出口连接着十二层楼的电梯，通过电梯则可以直达一楼活动大厅。这时候大厅沙发上零零星星也聚集了几波人，或是聊天，或是玩着类似扑克牌的游戏。 安歌扫了一眼，视线就跟熟人对上了。 燕尾服青年看见他时两眼一亮，笑着招招手：“Clay！你也出来玩吗？” 安歌下意识整理了下自己的帽子，点点头：“嗯，我想去夜市逛逛。” 燕尾服青年跟几个同伴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聚会圈，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朝他走近，“还真是巧，我正愁约不到人逛夜市呢，那群死宅只想蹲屋里打游戏……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吧？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哈吉苏特。” 安歌一边不动声色做了几个技能鉴定，一边笑了笑，“我很乐意，那一起走吧。” 哈吉苏特一下子高兴起来，“哇，跟参选冠军一起逛夜市，我真荣幸。” 安歌露出害羞的笑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子似的抓了抓自己脖子，然后，两个人就离开镇民中心，出发前往夜市了。 第160章 福袋和钓鱼 说到夜市，最先让人联想到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五花八门的小吃、千奇百怪的无用小玩意。 用懒洋洋的步伐惬意溜达的平和顾客、遇上了就很烦人的扒手、手牵手虐狗的情侣。 即使背景换成了无尽深渊, 翻动芝士肠的是长了个甲虫头的老板娘、豪迈地抄着铁锅炒河粉的是个外翻嘴唇露出四支足有一尺长獠牙的猪头男、而蹲在射气球游戏摊旁边的小个子人形甚至没有头。 也依然不妨碍这个夜市吸引着安歌的全部兴趣。 他避开一个被从“对抗小游戏”的擂台上踢下来的战败者半截躯干, 那个战败的灰皮恶魔骂骂咧咧地用两只手艰难爬行着, 最后索性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半个头盖骨当碗，开始沿街乞讨。 一讨一个CP点，简直可以靠此致富。 安歌离恶魔乞丐远远的，跟哈吉苏特逛了大半个夜市，最后停在一个卖书的铺子跟前。 根据“神器互相吸引”定律, 他需要的书说不定、大概、也许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然而一眼扫过去, 都是些《向魅魔学习换头式化妆术》、《从劣魔到领主：我的成功法则》、《天使烹饪大全》之类廉价读本。 安歌有点失望，哈吉苏特却笑笑说：“怎么, 想要试试魔法书福袋？” 魔法书也有福袋？ 哈吉苏特解释：“福袋可是万物终焉海的特色经营项目之一，所以连旧书店也会掺一脚。虽然几率很小, 绝大多数都是些心灵鸡汤旧杂志什么的, 但也有欧皇抽到过高阶魔法书，学到半神级别的强大魔法。反正也不贵，试试运气吧。” 安歌问：“不贵是多少？” 坐在店门口小凳子上的店老板石像鬼一边打瞌睡一边竖起手掌。 安歌数了一下, 它有六根手指，所以一个福袋6CP点。 真·抢钱。 穷惯了的安歌非常肉疼。不过，有50%的几率，这应该是游戏提供的一个福利, 还有50%的几率，这是个坑钱的陷阱。 那就试试吧，反正摸耳朵赚钱也挺快的……安歌劝服了自己, 支付6CP点买了个福袋。 石像鬼递给他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麻袋，袋口被绑得紧紧的，绳子还体贴地串成个环状，方便顾客搬运。麻袋都是旧的，有些地方磨得破破烂烂，看上去不像福袋，倒像是个垃圾包。 安歌拎了一下，这些书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怕是有三十公斤，隐隐有点后悔。他冷眼旁观夜市，看到恶魔们似乎很少用什么储物道具，全是跟现实里人类差不多的搬运携带方式。 那他也不好当众把麻袋扔进包裹里，更何况身旁还有个哈吉苏特。 哈吉苏特也买了一个，将三十公斤轻轻松松背到肩上，微笑着说：“回去我们一起开，谁欧谁请客！” 安歌嗯了一声，偷偷摸摸调出系统，给自己切换成了战士的人物卡，力量比游侠翻了番，这才弯下腰将麻袋放到肩上：“走吧。” 哈吉苏特说：“这福袋有点重，要不先找个地方寄存再接着逛？” 安歌装出吃力的样子：“不了，直接回去吧。” 哈吉苏特又笑着说：“我知道有条近路，我们从那边回去吧，不然这一大包背着……其实我也觉得吃力。” 他笑容温柔可亲，长得又好看，说话的声音像盛夏在湖泊边散步时，轻风抚动湖面。 小兔子都害羞得不太敢看他，毫无心机地连连点头。 然后他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夜市中间一条小巷子穿了出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没人的荒野。 这中间自然是有魔法波动的痕迹，似乎还使用了比较高级的空间魔法，让人不知不觉远离城镇，几步之间来到郊外。 小兔子停下脚步，茫然地打量周围，“诶，怎么……回事？” 哈吉苏特轻轻叹了口气，随手将麻袋一扔，“Clay，你知道吗，胆怯并不是恶魔兔的缺点，而是生存的智慧。我不知道你在进化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居然把恶魔兔最大的优势给进化没了。” 安歌：……你放心它好好保留着胆怯天赋。 哈吉苏特依然背对安歌，抬起手慢慢从脖子上摘下一样东西，“在拿到带有天敌气味的信时，你就应该用尽全部力气拼命逃走，再也不要回来。因为这样，你还能保留下性命。可你却选择傻乎乎留下来，还傻大胆地跟着第一次认识的陌生人走夜路——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帮不了你了。” 他取下的是一条项链，取下之后，全身的形状立刻像是融化在空气中似的发生了改变，几下扭曲拉长后，燕尾服黑发小哥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头半人高的狐狸。 还是粉红色的…… 那狐狸甩着粉红色的蓬松大尾巴，一边慢吞吞转身正面安歌，一边用傲慢的语气接着说：“就算你现在才知道吓得变回原形也来不及了，因为天敌压制，你会吓得四腿发软，呆在原地动不了，只能乖乖成为我们炼狱魔狐的粮食。不过，我也是进化后的高等种族了，对于吃生食这种事没太多兴趣，所以我给你个机会，你努力逃跑吧，也算是，同乡……” 那只狐狸说着说着转过了身，因为它本以为面对的是瑟瑟发抖肚皮贴地的小粉兔子的，所以说话也一直低垂着头，带着种倨傲的怜悯。 但映入它眼中的却只有一双风尘仆仆的棕色马丁靴。 于是后半截话都被狐狸吞了回去，它猛地往后一跳，大尾巴跟羽毛扇子似的竖在身后，两只眼睛是金棕色的，警惕地瞪着安歌：“你——你居然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连天敌警报都消失了？遇到我也就算了，万一遇到了炎魔虫还不知道躲可怎么办？” 安歌摘了帽子，忍耐着城外让人呼吸都不畅的炎热点了点头：“多谢关心，话说你也没想怎么对付我吧？” 手段太温和了，看似要消灭竞争对手，但也只是千方百计想要把他吓跑而已。甚至还老母鸡似地操心他未来的生存之路。 本想钓大鱼，没想到咬钩的是只小狐狸。 ——当然也不怪狐狸笨，这要真的是只恶魔兔，应该早就逃之夭夭了。 狐狸伏地尖叫了起来，高音都破了一样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怎——怎么会！你不是恶魔兔！为什么会这样？你把它——你把我的同乡怎么样了！” 这还是只有情有义的狐狸，应该跟恶魔兔出自同一层深渊，如今都在万物终焉海讨生活，所以还对老乡伸出了援手。 安歌戴回帽子：“它……” 一股冰寒突然袭来，安歌只得侧身避开，随手从包裹里取出了红色的盾牌和鞭子。 粉红狐狸嗷嗷叫着甩尾巴，尾巴毛化作剔透的冰针朝着安歌铺天盖地地袭来。 它这种打法，尾巴却到现在都没秃，可见毛发生长速度相当快，简直当代人福音。 无数的剔透冰针尖利锋锐，击中一旁篮球大的石头时，石头还炸得四分五裂，足见其不是普通的冰针。 安歌索性再次用了阴影护盾包围自己，同时施展了一个法师之手。 他等级足够高，招出的法师之手总共四只，第一只去抓狐狸后颈皮时被躲开了，狐狸还凭借过人的直觉咬住了那只纯能量凝聚而成的无形之手，将它咬得溃散了。 狐狸傲慢地呸掉了嘴里的残余能量，“弱小的渣渣……” 话音没落，身体突然凌空，尾巴传来了剧痛。 安歌操纵第二只手拽着狐狸尾巴把它提起来，第三只手掐住脖子，第四只手则托住了狐狸的腹部。 狐狸吱吱喳喳地叫起来，拼命挣扎也挣不开三只手的钳制。 安歌这才慢吞吞地说：“恶魔兔是我的同伴，它很安全。如果你保证不瞎闹，我可以让你们见一面。” 狐狸不闹了，但是它一双金棕眼睛盯着安歌，却露出紧张的神色：“你是人类？你来掺和什么大君选妃啊混蛋！算了快离开……” 它话没说完，突然后背咔擦一声响，侧腹间炸开了巨大的血洞，几乎是在血花溅开时，安歌才隐约听见了极轻微的一声“咻！”，仿佛空气撕裂的速度赶不上袭击的速度。 这必然是超音速的武器才能造成的效果。 距离地面三米多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扩大后成为稳定的传送门，从里面先跳出来个穿着皮甲跟护手的瘦削男人，肤色黝黑，发色却是灰白的。两只尖尖的耳朵从披肩散落的白发中间露出来，后腰挂着短弓，现在手里则拿着匕首。 看来那超音速的一箭，多半就是这位仁兄的杰作了。 安歌一时间舍不得走了。 这可是个卓尔精灵啊。 由J.R.R.托尔金创作，后来成为DND进阶种族的一种，唯一生活在地下的精灵。他们崇拜蜘蛛神后，邪恶无比，从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像鲨鱼一样互相厮杀，他们崇尚阴谋、嗜血残虐、野心勃勃，嘲弄亲情与光明，完全就是中二病的梦想。 ……安歌也中二过。 所以年少时期看奇幻，也不可免俗地对卓尔产生过近似于追星的感情。 如今活的卓尔出现在眼前，仿佛少年时期的偶像从天而降，安歌……激动了。 第161章 偶像幻灭 那个卓尔精灵没有发现隐身退到十米开外的安歌，只朝着狐狸走去, 一脚踩在头上, 像是为了将鞋底擦干净似的来回碾了几下。 音速箭从斜上方将狐狸扎了个孔, 连脊骨都击碎了一截，侧腹开了个大洞，鲜血咕噜噜地涌，染红了大片干涸的荒地。它一动不动任凭卓尔碾压，生死未卜。 就连托着肚子的法师之手都被粉碎, 剩下两只掐脖子拽尾巴, 反倒跟帮凶似的，安歌早就将它放到地上松开了。 卓尔精灵正蹭鞋底蹭得高兴, 传送门里又接连跳下来几个人，看装扮职业搭配得相当均衡——除了探路的盗贼卓尔, 还有法师、牧师、战士、吟游诗人、弓箭手, 以及一个堕落圣武士。那个弓箭手也是个卓尔。 最后从传送门里现身的，则是那个蓝裙的少女，她穿着水蓝色轻甲, 用的武器则是法杖。 那个吟游诗人看起来也是某个炼狱种族，有着赤红泛黑、宛若岩浆般的皮肤，两侧额角生着两个小小尖尖而且形状扭曲的黑色角。 他看见卓尔精灵的动作后咧嘴笑了，还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卡特，你不是喜欢他么？怎么都用上脚了，你们卓尔精灵变心真是比翻书还快。” 被叫做卡特的卓尔连脸色都没变：“我依然喜欢……不, 应该说现在更喜欢了。大小姐，如果您不要了，可以把它给我吗？”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恭敬，是对蓝衣少女说的。 蓝衣少女显然身份尊贵，被一个配备完整的冒险者小队簇拥着，但现在神色不虞，皱了皱眉：“这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个兔子而已，自告奋勇的事都做不好，怎么能就这样给你？我要先关它两年，奥雷尼，交给你了。” 长角红皮的吟游诗人恭敬行礼：“这是我的荣幸，大小姐。请容我提个建议，对哈吉苏特的处刑不如交给卡特。他既然那么想要，一定会尽心尽力确保这狐狸能够活满两年，接受足够的惩罚的。我的话……说不定一个失手，就提前弄死了。” 卓尔精灵两眼一亮，这才收回了脚，对蓝裙少女欠了欠身：“我一定会让他充分地体会到无尽深渊里最可怕的痛苦。” 蓝裙少女轻声笑了笑：“你还真是个深情的精灵啊，可以，那就交给你了。” 卡特喜孜孜地应了一声，拎起那只狐狸的尾巴，就这么将它倒提在手中。狐狸从喉咙里发出虚弱的细小声音，仿佛在哀求。 所有人都不为所动，完全没将狐狸放在眼里，正神色严峻地交谈。 卡特：“刚到时我就侦察过了，六百呎范围内没有任何异常，如果它看见哈吉苏特被袭就立刻逃跑，这速度相当惊人。他不是有翅膀吗？照我估计，多半直接隐身飞走了。” 干瘦的法师摇了摇头：“不是天生翅膀，是魔翼术，从时间上看CD还没过，现在用不了。” 卡特耸肩：“也许有别的道具呢？魔法卷轴之类？” 法师不置可否地摇着头。 蓝裙少女阻止了他们的争论：“无论如何，必须杀了他，而且要快。父亲大人说得很清楚，千魔宫的使者很快就到了，如果让使者接了那傻兔子回宫，有九成的可能性，海选会中止……几乎算是内定了。” 她冷冷地抚摸着装饰精美的银色法杖：“大君妃的位置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配。” 法师就迟疑了一下，“我有个仪式，不管多远，只要还在同一层深渊都可以找到人，只是代价有点……” 蓝裙少女笑起来：“放心，我们拉斯奇家族从不亏待功臣。” 法师就点点头，低头跟同伴们嘀嘀咕咕讨论了一下，开始着手准备仪式。 狐狸因为一直被倒提着，鲜血浸透了皮毛，渐渐地开始顺着尖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卡特见了，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一些棕色的粉末，撒在伤口周围，低声念诵了什么，然后打了个响指。 粉末顿时腾起浓烈的黑色火焰，将伤口烧得滋滋作响，狐狸虚弱而痛苦难忍地挣扎起来。 蛋白质的焦臭味飘散开，连安歌都闻到了，一想到是活生生烧伤口的，他就觉得胸口翻腾，脚跟不小心动了动，摩擦鞋底的砂石，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安歌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幸运的是那堆人忙着帮法师准备仪式，似乎都没有发现…… 才怪！ 其他几个职业种族也就算了，以安歌对卓尔这个种族的了解程度，卡特绝对不可能没发现。 如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嫌一直拎着狐狸很累似的放下了，百无聊赖往一旁走开，有意无意往他所在的方向迂回靠近…… 全都是为了消除猎物的警惕心在做戏，卓尔真是太狡诈太卑鄙了。会喜欢这类种族的自己，当年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缅怀和反省着曾经中二的自己，安歌毫不犹豫展开行动。 他再次取出章鱼徽章，对准了正面对他的卡特。 神术·灼热光辉。 章鱼这次爆出的是刺目白光，强烈到堪比在地球直视盛夏午后的太阳十分钟累积的程度。哪怕是热爱阳光且适应力最强的人类也要目盲一回合，更何况是卓尔。 毕竟卓尔精灵又称黑暗精灵，终生都在昏暗的地下城中生活，光明是他们的克星。 猎物尚不在卡尔的射程范围中，不过他在听到响动的一瞬间就从腰后抽出短弓并加快了步伐。刚刚进入战斗状态，所以格外全神贯注，白光爆发时，他两眼正睁得老大。 这使得强光以最惨痛的方式伤害了他那双终年沐浴在地下城昏暗微光中的眼睛。 黑暗精灵发出刺耳的哀嚎声，捂着眼睛跌倒在地上，手指缝里隐隐渗出了液体，因为手指肤色也是黝黑的，看不太清楚是血还是眼泪。 安歌旗开得胜，不禁有些雀跃，不过他还是谨慎地维持着隐形状态，快速翻阅着法术列表。 同时也一心三用，放轻了脚步从当前所在位置转移开，并且操纵阴影护盾跟着移动。 原本像是失去主人而毫无威胁性的阴影围墙突然消失，并且出现在安歌之前站立的位置稍远的地方——而他本人则从左侧绕行，往那个蓝裙少女所在的位置靠近。 果然紧接着围墙就遭受了来自法师的酸液弹接二连三的攻击，阴影墙迅速缩小。 战士跟圣武士先后冲了过来，吟游诗人跟牧师则负责甩各种增益法术，那个吟游诗人甚至还取出了短弓，和弓箭手一起准备远程攻击。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这些冒险者反应迅速，而且彼此配合默契，是素质相当高的队伍。 安歌冷静地往两名主力前进的路上扔了个万用万灵的蛛网术，两个物理系战士不受控地冲了进去，身型立刻变得缓慢迟滞。 法师看见蛛网术皱起了眉：“他不是牧师吗，信仰的是个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的低级神，难道还有个法师同伴在暗处？” （克总：你才犄角旮旯你才低级，你全家都犄角旮旯和低级！五根章鱼须两边各两根弯曲只有中间一根立起来.jpg） “没……没有别人。”卡特吃力地爬起身来，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他忍耐着两眼刺痛大声地说，“狡猾阴险的杂碎……但我还能听见！只有一个，在那边！距离我八十呎！” 他指向安歌所在的方向，距离蓝裙少女的位置已经很近了，两个物理输出一边喊着“保护大小姐！”一边从黏糊的蛛网中拔出腿，艰难地往外撤离。 而法师跟两名远程攻击则毫不犹豫，朝着卡特所指的方向进行攻击。 漫天的分裂箭、漫天的火球大范围地砸了下来，安歌速度极快，迅速跑出了攻击范围，剩余的零星攻击则被法师护盾挡住了。 在护盾被击中的瞬间，隐形术自动解除，青年的身形暴露在冒险者们的视线中。 但是他微微一笑，脚下不停，又立刻给自己施加了个新的隐形术。 “隐形术？法师护盾？哪儿来这么多法术位的……难道他一直用的是魔法卷轴？一个乡下穷兔子，哪儿来这么多卷轴？”法师完全看不透对手的实力，不禁生出了一些危机感，“大小姐，您的安全最重要，我们还是撤退吧，让其他人……” 蓝裙少女抬起手，制止他说下去，反而自己也举起法杖，在卡特的提示下对准了某个方位，张嘴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 【毁灭怒号：你发出足以粉碎岩石、震烂血肉的狂啸。超自然的恐惧随着强力的冲击而来，你的敌人因为惊骇而退缩】 惊人的声波一路向前，摧枯拉朽，沿路的石头大块的四分五裂，小块的化为齑粉，足见其强大的破坏力。 而被卡特随手扔下的狐狸就躺在声波袭击的必经之路上。 安歌同样也在，因为他本就是为了狐狸才选择了如今的前进路线，不然他也不至于看完了偶像还胆敢留下来，一个人挑战对面七个资深冒险者。 但如今看来，是救不了了…… 然而青年依然没有放缓速度，反而更加快奔跑，朝着地面那团一动不动的粉红绒毛伸出了手。 声波攻击撞上了比岩石更大型的障碍物，发出加倍气势磅礴的轰然震响，一时间场中飞沙走石，没人能看清楚、也听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162章 求婚 灰尘被剧烈的气流卷成了遮天蔽日的幕布，淡灰背景中隐约浮现出远远超过人类正常大小的阴影, 像在暴风雨的夜晚, 阴沉晦暗的海面上, 浮现出难以窥其真容的深海巨兽。 卡特眼睛还是没有恢复，还是法师放出了自己的魔宠蝙蝠，在一片混乱中努力收集情报。 法师皱着眉努力分辨蝙蝠传回来的消息：“长长的……硬硬的……不是人？” 蓝裙少女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战士和黑暗圣武士则终于摆脱了蛛网术的纠缠，全身散发着受到增益效果协助与保护的淡淡黑光, 奋勇地冲进了灰尘之中。 然而一阵更加强烈的劲风袭来, 将两名战士横扫得身体腾空，飞行了十几米才以脸着地的方式摔下来。 紧跟在他们后面飞出灰尘遮蔽范围, 直冲向天空的，则是一头银光闪闪的大公鸡。 是真·字面意义的“大”公鸡, 个头足有一栋小楼那么高, 一般的小型载人飞行器都没它个头魁梧。 法师和两名远程立刻进行攻击，锐利破空的箭矢和魔法飞弹仅仅击中了鸡尾巴。 公鸡颤巍巍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蓝裙少女立刻下令“追上去！” 话音才落, 灰雾中又冲出一条巨大的金属蛇，一口将已经沦为团队短板的卓尔盗贼吞了下去，紧接着又盯上了同样肤色的弓箭手——它似乎觉得卓尔的味道不错。 团队里的人没有理睬，法师施展了个集体飞行术, 所有人全都从原地升空，紧追在扑扇翅膀的公鸡后面。 然而黑暗武士也许是因为一身重甲使得同样的飞行术落在他身上效果差了一点点，升空起飞也比同伴慢了一点点, 因此落在了最后。 接着被金属蛇咬住黑色的披风，金属巨蛇高高竖起前三分之一段躯干，接着嘴里紧咬着披风，扯着黑暗武士猛地往地上一掼。 轰一声震响，黑暗武士整个被砸到地上，剧烈的震动全部传进重甲里的躯壳，密封头盔的通气窗里飞出了几点血沫。 战士在半空看见时迟疑了一下：“不帮他一把？一会儿还不知道遇到什……喂等等我！” 他对和圣武士的交情好，但也就限于帮同僚说说这句话而已了。 眼看着队友们全都急着去追鸡，他也只好紧跟了上去。 于是形成的局面是：最前方一只巨型金属鸡用摇摇欲坠的姿势奋力飞行，后头几个冒险者用群体飞行术紧追不放。而地面上，黑甲的黑暗圣武士则正在狼狈地和超过二十米的大蛇缠斗。 安歌吃力地在鸡肚子里找好座位，用安全带固定住身体，这才顾得上捡起落在过道上的狐狸。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破坏力强劲的法术拼速度，只是拖到最合适的时机，将两只电子宠物——不对拟态型金属宠物召唤了进来。 而且因为是从现实世界里直接召唤而来的，所以折纸的“24小时功效”也只在现实里生效，这就意味着……在模组里，这一鸡一蛇可以持续存在，成为安哥手边的强大战力，直到模组终结。 也算是个……外挂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后悔，仓促之下想到的禽类竟然是只鸡，早知道折只银喉长尾山雀多好，别的不说，至少速度比现在快，也肯定比现在稳。 不过肥啾的折纸难度高多了，手残党只能随便想想。 在晃荡来晃荡去的鸡肚子里实在没有适合置物的平台，他不得不在腿上铺了块毯子，然后将狐狸放在腿上，试着施展了一个牧师的治疗神术。 微微泛红的光芒笼罩狐狸全身，然后很快消失了。 果然如同他担忧的那样，治疗类的法术，效果被削弱了大半。 安歌只好又给它灌了瓶高等治疗药剂。 狐狸受伤太重，原本被击碎的腰骨也没有得到固定，再加上鸡肚子里颠簸来颠簸去，换成人类早就凉透了。 不过炼狱生物生命力顽强，大半治疗药剂都被它下意识地吞咽下去了。 但伤势并没见好转，也许治疗炼狱生物需要用另外的办法？ 安歌正想着，突然整个飞行舱剧烈晃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像是尾部被击中了。 安歌在心里叹息，这令人捉急的飞行速度。 他下令给拟态宠物，让它自己尽量往高处冲，然后取出了阿里阿德涅的纺线，比划了一下，往狐狸脖子上绕了一圈。 【你试图和变异种炼狱魔狐签订契约，遭到了抵抗，请进行意志对抗……意志对抗失败，征服狐狸失败，本次签订行为无效，本道具失效。】 铁公鸡又被击中，这次正好是腹部，眼见着脚底的金属板被撞出个小小的鼓包，整只鸡都在咣啷啷地剧烈晃动。连安歌也承受不了，感觉耳朵里的半规管都快要碎了。 他一把抓住狐狸的尖耳朵，又缠了第二截纺线上去，一边拎着它的耳朵说：“命都快没了你抵抗个毛！这是临时的契约，至少可以阻止你的伤势恶化。在摆脱那几个冒险者的追杀之前，我没有别的办法治你。你想死吗？啊？！” 【你试图和变异种炼狱魔狐签订契约，遭到了抵抗，请进行意志对抗……意志对抗失败，征服狐狸失败，本次签订行为无效，本道具失效。】 狐狸半睁着眼睛，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安歌竟然发现自己听懂了：“不自由，毋宁死。” 安歌气笑了。 他冷淡地把第三截纺线缠到狐狸脖子上，一边说：“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想被救，那一会儿我把你还给那个卓尔精灵好了。他叫什么来着？卡特？” 【变异种炼狱魔狐与你签订临时契约，有效期一年。】 由此可见，那只卓尔精灵总算干了件好事。 狐狸公仔比原本的体型只缩小了一圈，侧腹的血洞也消失了，看起来整体颜色要比恶魔兔浅很多，如果恶魔兔是桃花粉，那狐狸就是樱花粉。 软软长长的一条，完全可以当围脖用，就是颜色不好搭配衣服……或者说只能送给哪个女孩子用。 安歌将狐狸公仔塞进背包里，跟恶魔兔、皮卡丘放一起，这才扔了腿上血迹斑斑的毯子，松开安全带站起来，摸着头顶的钢板，寻思着要如何反击。 他还没想好计划，鸡外面似乎遇到了强烈的气流，直接将铁公鸡吸入了什么地方。 整个过程中飞行器是翻滚着的，害得安歌也在飞行舱里滚了好几圈，等他昏头转向地往外看时，发现外面是一个红色的空间。 像是用什么暗红色的金属构建了整个空间，柱子上的光源是一颗颗形状不规则的巴洛克珍珠，但是散发着泛红的光芒。 这不太让人舒服的光芒映照着墙壁上的金属臂、地板上类似出入口的盖子，显得诡异幽深，仿佛正身处史蒂芬金的改编的电影似的。 另外，追击他的那几个人一个不落，全都在这个空间里，似乎也是被一起吸进来的。 相比之下，他们的脸色就糟糕很多，而且似乎对所处之地心知肚明。 安歌继续留在飞行舱里，静观其变。 果然没多久，对面墙上的大门打开了，成群穿着制服或者宫廷贵族服饰的恶魔们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高大恶魔有着暗绿色的蜥蜴头和比大腿还粗的尾巴，皮肤长满了细鳞，穿着一身黑色为主、带着金色嵌线、黄铜纽扣的制服，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蓝裙少女为首的冒险者团队，就下令说：“把他们抓起来。” 一列尺寸小了两三圈的蜥蜴兵们列队跑进来，把那几个人团团围住，冒险者们紧张万分，蓝裙少女怒气冲冲的提高了音调，声音显得格外尖锐：“放肆！我是拉斯奇公爵大人的女儿，没有大君许可，谁也不能抓我，你们这些绿爬虫胆敢忤逆犯上，公爵大人会砍了你们的头！” 对面的人群中却发出了一声像是琥珀糖在齿间裂开的清亮爽朗的笑声，那个声音接着说：“哦？你爸爸要砍谁的头？” 人群悄无声息地分开了，一名黑发青年的高挑身影显露在外来者们的视野中。 年龄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最多二十岁的样子，五官精致完美，宛若宫廷画师呕心沥血刻画的月神从画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中世纪宫廷风的礼服，黑色为主调，并以红、金、银镶嵌衣领、袖口，白色的长裤、及膝的黑色皮靴，整体是非常稳妥的贵族装扮，暗红的半肩披风显得随性而洒脱。 在见到他时，蓝裙少女的脸色立刻变了，安歌的脸色也变了。 不同的是，这位拉斯奇公爵小姐脸色惨白，仿佛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而安歌的脸色表示他很想揍人。 蓝裙少女身形摇摇欲坠，傲慢尖锐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大……大君……陛下，您怎么亲自……” 被称为大君的，自然是万物终焉海的统治者爆炎大君，同时也是翼仔——至少外面的皮囊是。 “我不亲自来，怎么会知道拉斯奇公爵的千金违反规定，偷偷混进一个穷乡僻壤的小镇参加选妃呢？我说过的吧？任何贵族都不允许参选。” 那青年温和地微笑着，就如同曾经对安歌微笑过数不清的次数那样，但是，明明是同样的笑容，却不知为何有种令人惊骇欲绝的恐惧感。 至少那几个冒险者就瞬间失去反抗的勇气，被绿蜥蜴兵们一个个拷了起来，像串小羊羔似的被牵出去了。 蓝裙少女也被没收了法杖，两手被拷起来时，突然哇地哭了起来：“我明明是你内定的未婚妻，为什么你莫名其妙要选妃？要选也就算了，为什么不准我参加！你变了！” 大君陛下居然赞同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变了。所以呢？” 蓝裙少女大概也没察觉到对方会这么光棍，不由张口结舌，瞪着他呆住了。被身后的绿蜥蜴兵推了下，这才重新哭了起来，毫无仪态地挣扎着：“我不干！叫我爸爸来！怎么能这样！” 没人理她，两名绿蜥蜴兵则直接左右将她夹起来往外走，蓝裙少女尖叫起来：“救命！非礼呀！耍流氓！” 一名绿蜥蜴兵开口了：“小姐，请容我声明两点。首先，我和我的同僚都是雌的；其次，假如我们真对你耍流氓，大君陛下想必会喜闻乐见的。” 大君露出翼仔特有的萨摩耶式笑容，微微歪了歪头：“呀，这么了解我？” 蓝裙少女又惊又怒，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但也没受过这种惊吓，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有气无力地被架出去了。 大君摆了摆左手，做的是个驱赶的手势，“你们也退出去。” 簇拥他的恶魔们言听计从，全都无声无息退出门外，也不乏有人临走前好奇地张望一下超大铁公鸡。 等人都走光、门也关上了，大君才背着手悠悠闲闲走到铁公鸡下面，“出来吧。” 安歌没有动。 他好脾气地笑笑，温和地说：“Clay哥，你不是专程来见我的吗？躲在里面怎么算见呢？难道还在害羞吗？” 说着还自以为是地点点头：“唔，毕竟我们也有好多天没见面了，因为太过于思念，所以反而羞涩了吧？” 你才羞涩你一户口本都羞涩！ 安歌肩头挎着背包，面无表情地从铁公鸡胸口里跳了出来。 少年立刻绽放开满面笑容，上前试图抱住青年。 却被安歌伸出一只手，按着胸口推开了。 “Clay哥~”少年调出表情包：委屈巴巴.jpg 安歌还是没什么表情：“你别学他，我看着恶心。” 大君陛下噗哧笑出了声，摊开双手：“玩玩而已嘛，别这么较真。” 安歌：“不好意思，我天生就这较真的性格。他在哪儿？” 大君：“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就是他。” 安歌……安歌听不懂。 只是就算他问“什么意思”，大君也没打算回答的样子，反而轻轻碰了碰他额角翘起的几根发丝，“这就是我要接你回千魔宫的原因。” 尽管知道这个控制翼仔做出种种轻佻行为的，应该并不是本人，而是……夺舍？附体？之类的吧？总之就是另一个人的灵魂。 但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完全生不出抗拒或者厌恶的情绪。 那种熟悉感并不是简单指外貌上的，而是行为举止之间，每个人下意识对于身体的控制方式习惯都是不一样的，因此造成的千差万别，就算说不出来，但也会给周围的人留下鲜明的区别的印象。 比如笑的方式、手指的运动方式、坐姿、走路的姿势等等，控制肌肉的习惯都有细微差别，平时没感觉，但是假如灵魂互换，体现在躯壳上的差异，就会给人一种“变了个人似的”感觉。 不仅仅是指气质上的改变。 但是现在，大君陛下站在他面前，除了他处罚人时，笑容里流露出来的残忍狰狞让人难以承受外，物理层面可以说，没有任何区别。 就跟……就跟……那时一样。 安歌对此并不陌生，也正因为如此，他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因为过于震惊，他甚至有点神思恍惚起来，于是只是略略侧了下头避开手指，继续追问：“到底什么原因？” 大君体贴地没有强迫他配合自己的触碰，只是回味地捻了捻手指：“因为，只要把你留在千魔宫，我和人类世界的羁绊，就可以彻底斩断了。” 安歌的恐惧感更强了，他抹了把脸，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不是深渊土生土长的恶魔吗？人间界跟你有什么羁绊？因为潜伏太久自己都昏头了？” 大君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潜伏太久的缘故，Clay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安歌努力摇头否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孩轻轻按住他的肩头，低头用温和的声音，近似请求似的说道：“Clay哥，我会立你为大君妃，以后所有的荣光、权势，我都会和你共享，你就留下来，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第163章 爱你的72种方式 马蒂斯作为王家近侍的一员，跟随火之狱号飞空艇出行, 负责照料大君的衣食起居。在出发后的第七个小时, 他接到了新任务：成为准大君妃的四名临时贴身侍从之一, 在返回千魔宫的途中，妥帖照料未来大君妃的衣食起居。 为此马蒂斯觉得十分慌张。 因为他连准大君妃的种族都不知道。 火之狱号中流言纷纷，有说准大君妃是被某个领主驱逐的魅魔的；有说是来自灰碳群山的土著炼狱生物，而且还是最底层的食泥变形虫的；甚至还有说是人类的。 恶魔们嫉妒心膨胀奔放，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抹黑嫉妒的对象。 马蒂斯并没有任何种族歧视的意思, 而是因为, 如果可以知道伺候对象的所属种族，就能更加投其所好地提供服务。他可是连续三年荣膺最年轻优秀侍从奖项的精英。 所以他和其他三名同僚打起十二分精神, 比伺候大君的时候还要尽心尽力。 跟外面那些肆无忌惮传谣的人群不同，他是亲眼见到大君有多么重视这位准大君妃的。 准大君妃说丢了东西, 大君就更改飞空艇航线, 还派出近卫军去寻找，最后找回来两个破麻袋，听说只不过是夜市上买的便宜福袋。 虽然只是两个垃圾包, 然而准大君妃夸奖了两句，大君的表情就跟又征服了两层深渊一样愉悦。 马蒂斯还接受命令，将一只破破烂烂的炼狱魔狐送去给随行的王家御用主治医师韦德。 韦德医师气得一头金发全变成了火红色：“我是高贵的炼狱贵族，经过顶级魔医学训练的天才, 大君请我治病都要客客气气的，你现在送个低等恶魔让我治疗？？它配吗？不怕承受不起当场炸了？我一生都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侮辱，马蒂斯, 把这破烂扔出飞空艇，现在，立刻！” 马蒂斯苦着脸：“但……这是大君下令送来的，还有一句口谕让我转告医师大人：‘治好了有赏。’” 韦德医师那张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苍白长脸就更不好看了，他僵直了几秒钟，叹息着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放那边吧。” 而因为这件事，等飞空艇几个小时后着陆时，新的流言又传遍了人群。 准大君妃品味又土又low，居然养了只炼狱魔狐当宠物，还当宝贝似的宠，还不分尊卑，送去给大君的随行医师治病。 那玩意在千魔宫都城里连后院宠物都不如，没什么能耐，毛色又不好看，品相差血统低贱。就连普通恶魔家庭，看家护院都看不上这类低级品种，就算变异了也一样看不上。 似乎有人察言观色，发现大君在听到这个话题时有点不高兴，应该是觉得准大君妃这事上给他丢脸了。于是变本加厉，传得更厉害了。 马蒂斯只觉得那些恶魔的智商高度委实配不上他们嫉妒心的高度，大君明明是在听见“准大君妃把那狐狸当宝贝”时才微微皱了下眉。 这么巨大的醋坛子被他们不遗余力地敲打一次又一次，光坛子缝里渗出来的醋就酸得马蒂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再这么不知悔改敲打下去，迟早自己要被陈醋淹成一堆醋黑豆。 还是不能吃的那种。 马蒂斯不是一个人，四名精挑细选的近侍们都很拎得清，所以相对于周围的波谲云诡，反而准大君妃身边一片风平浪静。他们一路顺顺当当抵达了千魔宫，因为准大君妃觉得很满意，所以临时工转为了正式。 大君还怕他不够用，想要再加些，被坚决拒绝了。 飞空艇行进很快，加上半路耽误的时间，依然在第二天一早就抵达了千魔宫。 安歌经历激烈战斗（？）和巨大的精神磨难（？）后，将哈吉苏特交给医生治疗，然后自己彻底放松，休息了一晚上。 对于外界的流言蜚语，他是半点不知情。 第二天抵达千魔宫时，飞空艇缓缓降落在人山人海包围中。 欢呼声震耳欲聋，满天飞舞着魔法烟花和扇着蝙蝠翅膀的小恶魔。 而民众们扯的各种条幅、彩旗上的文字，也跟地铁站一样用了多种文字，其中则包括安歌看得懂的。 只是内容很是惨不忍睹。 例如： 以爱之名，永远桎梏！ 成为我的一部分！ 爱是硝烟、硫酸和铁锈味的！ 永无宁日！ 就没个正常点的，说是恭贺大君结婚，连个“百年好合”都没有，看过去全跟单身狗的诅咒似的。 偏偏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安歌看得心塞，再加上不愿意公开亮相，不肯离开飞空艇，而是板着脸让马蒂斯给他拿个密封式头盔来。 马蒂斯想了想，一身白色华贵礼服的俊秀青年戴个密封式头盔的场景，也一样很心塞，不过还是乖乖去找近卫队长，挑了个相对最好看的头盔。 然而这样一样来大君也心塞：“我的未婚妻有什么见不得人？为什么非要遮住脸？” 安歌呵呵冷笑，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大君又露出仿佛翼仔偷吃了冰箱里最后一盒草莓的奸笑：“要不我抱着你走？我换个披风，把你包在披风里，保证大家看不见。” 贴身侍从们纷纷眼前一亮。 好主意！ 好浪漫哦！ 不愧是大君陛下！男友力十足！ 我再去叫人多准备点花瓣往半空撒！ 安歌一句话打碎了所有人的玫瑰色美梦：“想都别想。” 最后还是没有使用头盔，而是让大君给他用了个幻术挡住脸，这样不需要搞得狗狗祟祟破坏整体着装，但不管谁都看不清他的长相。 马蒂斯默默在心里做了记录：大君vs准大君妃第六回合，大君完败第六次。 这才一天而已…… 大君还有事要忙，回到千魔宫就和安歌分开了。不过临行前他允诺：“一定会狠狠处罚那几个东西，让他们后悔的抵抗力过高、生命力过于顽强。至于首犯……她有公爵保护，现在我还不能处死，但我保证，她以后听到你的名字就会吓到失禁。” 反而是安歌看到他隐藏的残酷表情而感到了不安：“公正地处罚就行了，不要搞什么刑讯虐囚。” 大君轻轻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安歌的下巴：“Clay哥，你用人类的情感对待恶魔，会吃大亏的。” 安歌面无表情任他捏：“哦？那你现在算恶魔还是人类？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情感对待你？” 大君：哽住.jpg 大君：“我、我知道了，我尽量温和点……”仿佛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马蒂斯默默记小抄：大君vs准大君妃第七回合，大君完败第七次。 千魔宫的总管领着安歌来到他的卧室，房间位于第五层，附带有宽敞的露台花园，并且还在花园的灌木丛旁边搭了个木屋给狐狸住。 总管怕他不满意，还特意解释：“时间仓促，难免不能尽善尽美，有什么要求请不要客气，尽管提出来。这里是临时住所，大婚之后，大君妃和大君就要住一起了。如今大君的卧室正在改建，您有空去看看，若是有任何要求也一并告诉卑职。” 安歌从来不挑这些，不过还是让总管在花园另外一边加个更小的两个木屋，准备让宠物们都出来放放风。 然后，他让侍从们全部退下，一个人坐在露台的遮阳棚底下想事情。 关于寻找第三本神器的提示，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 【二缺一：你确认第三本神器就在周围，但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妨碍，无法顺利锁定。任务更新：精确定位神器。】 也就是说，千魔宫里确实存放着怪物图鉴，但不知道在哪儿。 这一点很奇怪，因为他才刚刚抵达，甚至没展开搜索，比如说，连图书馆都还没去过。根据他收集的情报，千魔宫既指大君居住的内城，也指所在的整个王都，不负责任的恶魔们都是根据上下语境进行分辨。 所以“千魔宫”有两大图书馆，一是直属大君名下的王家图书馆，二是王都居民都可以访问的第一国民图书馆。 而他才仅仅知道图书馆的存在而已，还来不及去进行搜索。按照他的想法，那本怪物图鉴多半是披着别的书的破旧外皮、伪装成一部冷门到南极的无聊书籍，躺在某个无人问津、蜘蛛结网的书架角落，在等着他的临幸。 而系统提示给得有点太着急了……就好像在暗示书不会在图书馆里似的。 悲观主义者不由自主会这么想。 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会去各个图书馆里走一趟。 另外就是，翼仔的转变。 安歌其实对此是有点后悔的，因为在下楼前，翼仔曾经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和反感。是因为他坚持要下楼，才会变成如今的局面的。 但是，即使知道结果，安歌也非下楼不可。因为他隐约有种，不知道应该称为直觉，还是神器努力在将意念传达给他而产生的第六感，告诉他，集齐“创造世界的三圣书”对于整个桌游系统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 而且这并不是他凭空猜测，米娜说这套神器不属于任何模组原创的道具，并且如今神器为他开挂的技能可以影响到任何模组——这些证据足以进行这次冒险了。 并且，三圣书如果连整个系统都能影响，应该也有办法能治好翼仔的。 按照现在占据翼仔躯壳的大君的解释是：在与原本那位大君的争斗中，人格进行了融合，完美治疗了解离性人格分裂障碍。当然，在融合过程中，也吸收了恶魔的记忆与性格，多少受了点影响，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Clay哥，我现在好了，我……很高兴。虽然和之前任何一个都不太像了，但是，你仔细看我，在灵魂深处，我依然是我，我对你的感情也没有任何改变。甚至可以说，因为融合而翻倍了，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以及“你不是为了寻找怪物图鉴才下来的吗？我可以利用大君的身份协助你一起寻找，将无尽深渊已知的每一层都仔仔细细搜索过来，不信会找不到。”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就和我一起君临无尽深渊，成为魔王和魔王妃吧。别……别生气！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叫做魔王的伴侣好了？实在不行……那叫王夫？” 这大概是安歌推测里，仅仅只比“翼仔被夺舍”稍微好了一丝丝的结果了。 简直就是网恋三年终于见面，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印象偏差了个60%一样似是而非，时而熟悉时而陌生，而曾经热恋的那个“存在”无迹可寻。 安歌呆坐许久，越想越丧气，一边端起已经变凉的红茶喝了一口，眺望着露台外面暗红的天色，渐渐从纷乱的思绪中冷静下来。 计划是，首先，搜索图书馆，以及其他任何可能存放怪物图鉴的地方。 其次，观察与试探，如果大君对他撒了谎，那么迟早会露马脚的。 第164章 参观 那之后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因为有一个始终不安分的边境部落, 大君就亲自去处理了。趁着这段时间, 安歌就专心……进行参观活动。 第一站就是图书馆。 国民图书馆的馆长十分热情, 满足安歌一切要求，甚至还亲自领路，陪安歌参观从来不对外开放的珍本孤本书库。而且送了安歌一个最高机密级别的借书证，以后安歌可以任意查阅整个图书馆的所有藏书。 而王家图书馆的态度就很微妙，虽然从馆长到下属, 个个表面待他恭恭敬敬, 但笑容下的疏离和不以为然，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 所以他们虽然也做了同样的事, 但直觉告诉安歌，最重要的几个藏书库是没有对他开放的。 其实这么大张旗鼓地搞参观, 就跟领导走访基层单位一个结果, 大家开开心心演场戏，你问如今日子过得怎么样？我说很好很好，苹果芒果都没涨价, 谢谢关心。 根本什么真实的东西都见不着的。 这当然不是安歌的本意。他原本只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出门，可是看见他独自往外走，马蒂斯、布雷，还有另外两个他没记住名字的贴身侍从就快要昏过去一样, 哭着喊着求他不要单独出门，外面太危险。 安歌辩解：“没事，我就去图书馆看看, 能有什么危险？别太小看人了，我一个人还不是照样平安抵达万物终焉海，你们担心太过头了。” 马蒂斯是个有着浅金细卷发、绿色眼眸的小青年，长得跟个波斯猫似的。虽然看起来乖巧甜美，像是个迷糊款的小可爱，很好骗的样子，但其实头脑清明，心里十分有数。 如今面对安歌的糊弄，他也冷静地指出：“Clay先生能一路平安走来，是因为别人把您当做从乡下来的不起眼的低级恶魔，大君妃是不会独自去乘地铁的。恕卑职直言，您在万物终焉海没有家族根基，那两只金属兽虽然忠诚又强大，可是体型巨大，只适合野外作战，在城里起不了作用。只要还没和大君正式成婚，千魔宫对您来说，就是个龙潭虎穴，比还没探明的深渊断层还危险。” 安歌还不死心，握着大门的金色门把手不放，继续跟马蒂斯争论：“虽然你们的担心有点道理，可是，万一我真的被袭击了，大君一查就能查出来，然后找袭击者算账，那不是便宜了别人吗？没有哪个恶魔甘心为人作嫁，他们互相顾忌、警惕，都想等对方动手自己捡漏。像这样多方权衡的结果，我反而应该很安全才对。” 马蒂斯忧心忡忡地叹气，连清澈得像帝王绿翡翠的眼睛都因为忧郁而浑浊了，“Clay先生，可能您故乡的物种比较单一吧……您忘了吗？恶魔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天生属于混乱阵营的……他们也生活在千魔宫。” 安歌真忘了。 其实严格地说，龙与地下城规则的设定里，恶魔（Devil）和魔鬼（Demon）是截然不同的两类种族。最明显的区别是，恶魔是混乱邪恶的，想一出是一出，做事随心所欲，完全不管后果。 而魔鬼行事则总是守序邪恶的，他们虽然也会用阴谋诡计，但行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为达成邪恶目的、按部就班地行事。 比如拿人类的灵魂也要先签个合同。 所以，浮士德就应该属于魔鬼，而那个在小册子里写下评论“人类真是有意思啊！”的玩意儿多半是恶魔。 不过，这样的分类太过于小众，也有违长期以来人们的基本认知，安歌也没多关注过。 如今从马蒂斯的话来判断，这个模组——假如可以称之为模组的话——的设计者虽然没有使用恶魔跟魔鬼的分类方式，但却沿用了阵营的设定。 所以说，图啥呢？ 国家、城市，这些东西是有序规则的产物，跟混乱邪恶阵营毫无关系，或者说绝对对立的。留着完全是毒瘤、是祸害。 在爆炎大君的治下，居然需要担心这些生物跑出来搞事，还好意思吹什么要千魔宫变万魔宫，君临无尽深渊。 安歌觉得回头他要跟这孩子好好谈一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含义了。 言归正传，被马蒂斯这么一提醒，安歌终于松开了门把手。 侍从们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因为马蒂斯陪着安歌往回走，布雷自告奋勇：“我这去安排先生参观的事！” 然后……就变成了低调的王室活动，准大君妃非正式参观公共设施。 在一群人包围中，他想做什么小动作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为了不让有心人起疑，也为了隐瞒他仅仅对图书馆有兴趣的事，安歌耐着性子，花了一个星期参观了图书馆、博物馆、王都最豪华酒店、最残酷监狱、最花样百出的处刑场…… 布雷非常敬业地做了一份参观清单，将千魔宫公认最值得一看的地方都列了出来，又和同僚讨论、向安歌请示，最后安排了这样的行程。 安歌则通过侍从们闪闪发亮的双眼，判断出那些“最残酷的监狱、最花样百出的处刑场”之类推荐并不是拙劣的恶作剧，而是恶魔们真心认为这些都是值得一游的好地方。 ——恶魔们并非认为疼痛折磨是享受，而是坦然地欣赏“他者”被折磨的事实，当然，轮到自己肯定就不好了。 尽是些冲田总悟类的脆弱抖S。 安歌还记得在地铁站差点暴露的事，至少这时候不希望节外生枝，所以没有完全拒绝侍从们的推荐，而是挑了几个看起来最不重口的。 参观结束后，安歌大开眼界，但是，一无所获。 毕竟开眼界长见识就算是收获了。 而在图书馆参观时，哪怕是进入最底层珍稀孤本保管库，系统也没有任何反应，关于三圣书的提示，就停留在“无法定位”那一条，不再有新情报出现过。 安歌很是犯愁。 毕竟前两本书都差不多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虽然受之有愧，但他确实也不知道如果主动寻找要怎么动手。 或许……应该遵从前两本的规律，坐着等第三本也从天上掉下来？ 难得一天没有参观项目，安歌去了花园探望伤患。 狐狸重伤新愈，又丢了项链，每天能维持人形的时间不到一小时，索性回归本性天天四脚着地到处乱跑。 而老二则惊吓到死活不肯现身，每天都维持布偶的形式。安歌曾经将布偶扔给狐狸，第二天再去看，就发现布偶明显地变旧了。因为压力太大还脱毛，头顶、侧腹和屁股上形成一个个圆形斑秃，惨不忍睹。 安歌只好将布偶收回包裹里。 反倒是黄色小怪兽适应得很好，它好歹也是在最大的换乘站：旅行者平原站打过工的，里里外外的各色乘客见过了不少。 它发现自己的魔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后，就把对安歌的疑心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激动地向主人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同伴的！” 然后，就开始非常自觉地以大君妃的宠物自居了。 虽然安歌尴尬地表示：“你先别急着自居，我还没有答应。” 小怪兽理解地点头赞同：“雄性求偶本来就非常艰辛，这是大自然的铁则，哪怕贵为大君，也依然要遵守。那就预祝大君尽快求偶成功。” ——单从这句话就能看出，这小怪兽也是守序阵营的。 不过安歌还是掩面叹息：“我也是雄性谢谢……不过话说回来，你是雌的还是雄的？” 小怪兽眨巴了下黑亮亮的大眼睛，用小爪子指着自己：“你看我毛色不够鲜亮，长得还其貌不扬，我当然是雌性呀。” 安歌：……自然界确实是雄性长得更花枝招展来着。 看着狐狸睡觉，并且和小怪兽聊了会儿天，安歌总算从沉重的问题困扰中摆脱了出来。 顺带搞清楚了另外两只宠物的性别——老二是只母兔子，而狐狸跟人形保持一致，是个公的。 轻松了一会儿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马蒂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Clay先生！Clay先生！大君凯旋归来了！” 安歌紧张地站起来：“他到哪儿了？要去接吗？” 马蒂斯脸色红通通地喘着气，笑嘻嘻地抬手指半空：“不用，那不就是了。” 安歌顺着他指的方向眺望，就见到总是铺陈着橘红色晚霞的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群宛若飞鸟的阴影。 日语里将晚霞称作夕烧，就如同字面意义那样，是在夕阳里燃烧天空的一片橘色的绮丽火海。 那群阴影仿佛是直接从火海里冲出来似的，为首一头巨龙的轮廓渐渐越来越清晰。 跟那头被安歌一个神术吓哭的没出息青铜龙截然不同，是一头体型足有小山大的黑龙，通体宛若被高温精炼出的黑色纯净凝结体，龙鳞上偶尔闪过一道两道犹如被火焰加温后留下的火彩光芒。 唯有两只眼睛是金色的。 而在巨龙头顶，稳稳站着个威风凛凛的身姿。黑色披风在风里猎猎翻飞，一身漆黑铠甲，手持大剑。尽管面目还没有完全褪去属于少年的稚嫩轮廓，神色却是世间99.9999%的人都无可匹敌的自信与傲慢，仿佛已经成功君临深渊的魔王。 在巨龙后面，无数的恶魔展露出经典造型，扇动着双翼追随他们的王。 简直像是个恶魔展览似的：各式各样的角、五色缤纷的肤色、造型各异的翅膀尾巴。 恶魔大军浩浩荡荡从天际突袭而来，在千魔宫住民们的欢迎声中，降落在王城里。 唯有巨龙悬停在王城最中心的位置，低下它狰狞伟岸的头颅，大君一跃而下，稳稳地在半空的花园中落地。 然后张开双手，将目瞪口呆的安歌抱入怀中，“Clay哥，我回来了。” 男孩的声音低而缓，略带点疲倦的沙哑，仿佛阳光灿烂的海岛上，温柔海风轻轻吹拂着临海别墅里一帘透明窗纱。 安歌忍耐着直冲鼻端的血腥气和硌得全身疼的金属甲，回应地抱着他，摸了摸柔软的头发，“欢迎回来。” 他其实有点心不在焉，因为被别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比如说，大君到底算恶魔还是人类？起码别的恶魔都现出原形了，而他却仍然以人类的姿势当龙骑士。 以及，当初他为什么要选择被翼仔吞噬？虽然他追问的时候，大君讳莫如深，但这让安歌愈发相信，这其中隐藏的原因，也许相当重要。 第165章 恶魔喜欢吃苹果 大君就这么抱着安歌不动了，他的个头刚好可以将下巴舒舒服服搁在安歌头顶上, 跟只吃饱喝足的猫似的蹭了蹭, 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安歌头顶压着沉重负担, 本来有点不爽，可听着他撒娇似的哼哼，又忍不住心软。 ——毕竟不管内里怎么样，这么奔波奋战的躯壳还是同一个，一定很累了。 天色看不出变化, 不过钟表指针则指向夜晚八点, 安歌想要安抚摸摸他后背，然而摸来摸去全是金属盔甲, 只好放弃：“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 再好好睡一觉吧。” 大君低声叹气, “还不能睡，一会儿有凯旋舞会，我先洗个澡, 你陪我去舞会。” 安歌还没说话，马蒂斯身边已经接连跑来了几个大君的侍从，其中一个急忙接话说：“浴池已经准备好了，卑职这就伺候大君沐浴。” 那个侍从很激动地想要上前, 安歌几乎以为他是准备冲过来把两个人给分开的。 大君却摆摆手让其他人别靠近：“不用，我有Clay哥就行。” 然后拉着安歌的手往建筑内走去，“Clay哥, 你帮我洗澡呀~” 侍从们温和地笑着，大君夫夫感情融洽当然是大家乐见的事。 安歌本来想吐槽“几百个侍从轮班还不够你用呢，非要我伺候洗澡”，结果抬头就撞上曾经独属于翼仔的清澈眼眸，和一脸“我摔倒了要安哥哥亲亲才能起来.jpg”的表情。 安歌……安歌就妥协了。 他陪大君洗了澡，两个人都换了参加舞会的隆重礼服，大君一身黑，安歌则一身白，搭配得相得益彰。 考虑到舞会上也没什么东西吃，安歌叫人准备了简单的料理，白吉馍切开，八分瘦两分肥的炖猪肉剁碎、青椒和香菜剁碎，全部混合好填进白吉馍里。 大君眼前一亮：“在地狱深处吃肉夹馍，Clay哥你好有创意！” 安歌将填好馅儿的肉夹馍塞他手里：“说漏嘴了，这里是深渊不是地狱。多吃点……管饱。” 大君嘿嘿笑了笑：“都一样，都一样。”说着咬了下去。 带皮五花肉炖得软糯柔嫩，剁了后混入清新爽口的青椒和香菜，咬一口肉汁满溢，香浓而不油腻，配合烤得恰到好处、面香浓郁的白吉馍，男孩几口就吃完一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的肉汁：“好吃，Clay哥的厨艺真棒！我还要。” 安歌默默地将第三个肉夹馍递给了他，第二个自己吃了。 白吉馍不是他做的，炖肉也不是他炖的，连剁肉也不是他动手，他充其量教了厨师怎么做（手机里装着下厨房），以及刚刚往白吉馍里塞了馅儿而已，被夸厨艺实在是受之有愧。 不过侍从们表情没有变化，仿佛觉得大君夸得天经地义，安歌也就不纠结了，至少创意是他的！ 吃饱喝足，就该去舞会了。 男孩在洗手池洗过手，又接水泼了泼脸，安歌从侍从手里拿毛巾给他擦干，望着他满脸倦容，忍不住劝说：“要不别去舞会了。” 大君摇摇头：“会被小看的。这是惯例的仪式，如果不去，会让别人以为几个部落搞事就能拖累得我连舞会都没力气参加。” 安歌：“……那你急着赶回来做什么，慢慢走，路上睡一觉，明天抵达，还能休息一个白天，晚上再搞舞会。” 大君又看着他笑，看不见的耳朵和尾巴起劲地晃着：“可是我想早点见到你呀。” 众目睽睽之下又被甜言蜜语，安歌耳朵都红了。 之后的舞会乏善可陈，其实只要大君现身就足以说明一切安稳。 安歌问了好几次什么时候可以走，一等到可以离开，就拉着大君退场。 这件事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成了误会——准大君妃可真是……真是，迫不及待啊。 不过对恶魔来说，这不是黑点，反而成了让人更加嫉妒的地方。这证明他们感情深厚、身体健康、需求正常……而且大君这么配合，看来也是喜欢得不行。 可恶，太过分了，嫉妒心要炸了。 安歌自然不知道这些纠结与误会，他只是担心越子墨的身体撑不住，所以急着拖人回去休息。 然而就连大君自己也误会了，跟在他身后穿过走廊乘电梯时，小小声在他耳朵边嘀咕着：“我、我平时没问题，不过今天稍微有点……不过！我会坚持的！” 安歌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正好第五层到了，他就走出电梯，“想什么呢，我让你快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大型电梯跟个小房间似的，安歌一出来，他的贴身侍从们也跟着出来，大君也跟了出来，于是后面大君的贴身侍从也呼啦啦跟了一串。 安歌：“你房间不在第五层吧？” 大君反过来牵着他的手，往他房间里走：“我要跟你睡啊。” 那叫个理直气壮。 周围实在人太多，安歌不愿意老被人围观私生活，直到洗漱完毕进了卧室，没有第三方在场了，这才说：“就今晚，你睡这儿吧。” 大君一骨碌滚上了床，眨巴着眼睛：“不要，不只今晚，我天天都要。” 安歌板着脸：“不行。” 男孩立刻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这次也是真的，不是调用的表情包，“Clay哥，你就这么反感现在的我吗？” 似乎……性格融合得更加完整了。 安歌缓缓攥紧了拳头，忍耐着心底漫上来的冷意，冷静地说：“你也考虑下我的心情……现在的你，对我来说，仅仅比陌生人要熟悉一点，我还接受不了。” 大君才张了张嘴，安歌立刻说：“你要是想试试什么强制爱让我尽快‘熟悉’，我保证让你的小兄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大君默默闭嘴，过了一会儿又笑了：“Clay哥，你明明还是很了解我们的嘛。” 安歌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什么？” 男孩却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打了个哈欠躺下了：“累死我了……唔嗯……哥哥我们睡吧。” 他很快睡着了。 安歌默默打量了男孩的睡颜一会儿，他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听错了还是真的听到大君刚刚说的是“我们”。 反正也没法录音，他只好也忐忑不安地躺旁边老实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被一阵动静给弄醒了。 然后怔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影：“你往我手里放什么东西……” 男孩跪在他身边，竖起一根手指，小小地嘘了一声。 借着壁灯睡眠模式的微光，安歌发现他披散的刘海下，两只眼睛低垂着眼睑，似乎……完全没有睁开的样子。 男孩又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强调一般将食指压在嘴唇上。 熟悉的、轮廓优美的绯色唇形，以及熟悉的、骨节匀亭修长的白皙手指。 安歌咽喉滚动了一下，克制着吻上去的冲动，注视着男孩做完这个动作，用一种近似呆滞的方式躺回被窝，重新入睡。 他这才低头检查，发现手里多出了个圆滚滚的、红艳艳的物品…… 这是一个苹果。 天亮以后，大君神清气爽地起床，伸了个惬意无比的懒腰：“早！” 和精神抖擞的男孩相反，安歌迟缓地支起身，睁开一双倦意浓厚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有气无力回应：“早……” 大君扑了上去，将青年重新扑得倒回去，他狐疑地打量着：“怎么回事？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你一副被榨干了好几次的样子？难道我梦游了？” 安歌面无表情：“你忘了昨晚做了什么？” 男孩怔了怔，突然惊恐万状：“不、不会吧？？我真的做了？？” 安歌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骗你的。我只是心烦意乱，没睡好。” 大君隔着被子抱着安歌蹭了蹭：“Clay哥，对不起……” 安歌吻了吻他的额角：“这不是你的错，我会尽量、努力适应。” 男孩立刻高兴起来，笑得眼睛跟月牙似的：“嗯！” 这之后两人边吃早餐边讨论今天的行程，安歌一边听他兴致勃勃安排，一边想心事。 很显然，现在的男孩已经完全忘记了半夜三更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的事了。又或者不是忘了……而是完全不知道。 而且当时的状态，确实很像在梦游，还特意对他做了那个手势，很努力地要他保密一样。 是要对谁保密？ 对……大君？ 那么那个闭着眼睛的男孩是谁？ 安歌渐渐理清了一点头绪，他视线落在大君身上。 男孩正好扭头在吩咐随从筹办婚礼的事，即使如此，也敏锐地察觉到安歌的视线，于是回头冲他笑了笑。 是个融合了所有人格特质的笑容，随和中带点小傲娇和挑衅的意味，反而像是时刻都在冲安歌撒娇似的讨人喜欢。 所以说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翼仔这么笑，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叫人着迷。如果换成了封晨……估计只会让人想要一巴掌糊上去吧。 安歌也下意识对他笑了笑，边喝红茶边继续思考。 这一点应该就是大君对他撒的谎了。 多半并不是人格融合，而是分裂出了新的人格，并且还将其他人格给压制住了。 昨晚因为太过于疲倦，才会给了其他人格可乘之机，偷偷溜出来给他提示。也许那个对着他竖着手指嘘的就是翼仔？ 再结合那个仿佛幻听似的“我们”，只能这么推测，一切才顺理成章，安歌想不到第二种合理解释。 所以最大的问题在于，那臭小子往他手里塞个苹果，到底是想暗示什么？？ 吃个苹果就能变回去？可今天早餐时大君苹果派也没少吃啊。 第166章 敲代码 那之后，安歌不再坚持要分房睡。对此大君自然喜闻乐见又惊又喜, 常常抱着他问：“Clay哥, 怎么突然想通了？” 有时候又会若有所思, 脸色也不太好看：“你才没那么大方，肯定有阴谋。” 安歌这种时候往往只是瞪他两眼，再把人拖过来亲亲揉揉，迄今为止糊弄成功率100%，颇让他有种“变身间谍忍辱负重色诱目标进展顺利胜利可期”的成就感。 这么做还是有成果的, 后来男孩又贼兮兮地把什么东西往他手里塞了两次。 第二次是一块白水晶雕的六角雪花装饰, 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原本是挂在走廊里的。 第三次则是一本书……外形的黄金制品。沉甸甸的纯金, 铸造成摊开平铺的书籍造型，文字是凹陷下去后填充的黑曜石, 四角花纹则是阴刻后在凹痕中镶嵌了仿佛液体般的血红色宝石。 这个东西只有半根手指大小, 原本是个项链坠子，夹杂在大君送来的无数珍奇玩物当中。 安歌当初也只是觉得这东西做得很精致，单独拿出来把玩了两次就丢在一旁了。 因为很小, 那些象征文字的那些黑曜石原本也就是随便拼凑的，没有任何实际含义。 因为被塞到了手里，安歌还仔仔细细又把那些黑曜石研究了一次，仍然没发现有什么暗示存在。 安歌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他甚至想要趁着下次这孩子再往他手里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时，扑上去掐住脖子拷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给点提示好不好？” 他被折磨得神经衰弱，索性将跟前的笔记一把推开。 笔记上写满了仿佛梦呓般的零碎词汇： “苹果：夏娃亚当创世纪？蛇？乔布斯？白雪公主？死神喜欢吃苹果？牛顿被苹果砸了脑袋？名叫ga果的苹果？ga乐队？ 白水晶雕的雪花：还是白雪公主？琼恩·什么都不知道·雪诺？阿拉斯加？北海道？冬之城？冰雪女王？冰箱的速冻标志？冰鲜食品？六个角的六芒星？白雪覆盖的勃朗峰？万宝龙？创造世界的分形几何学？ 黄金书项链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世界的三圣书？不知在哪儿的怪物图鉴？书面合同？爱读书的人？文学少女？爱读书的贝尔？美女与野兽？被封杀的个志？焚书坑儒秦始皇？魔改版的政哥哥？黄金……收集了天下宝物的移动武器库吉尔伽美什？魔法书福袋？” 然后, 想到就做到，他起身去开福袋了。 开完以后，原本抱着的一点微小希望也就此幻灭，60kg的书里什么线索也没有，当然也找到任何疑似与怪物图鉴接近的哪怕一片纸角。 哈吉苏特跟小怪兽——它原本没有名字，所以由安歌命名为诺玛。这可比老二听起来好多了，明显不是安歌自己的创意，而是参考了侍从们的意见——哈吉苏特跟诺玛就在一间宽敞的游乐室里帮他整理这些书。 大部分是过期杂志，少部分是心灵鸡汤，鉴于恶魔文化偏好，杂志尽是三流八卦鸡毛蒜皮，鸡汤则全部都是毒鸡汤。 尽管如此，哈吉苏特跟诺玛却表现出强烈的兴趣。狐狸趴在一本烹饪书前，诺玛抓着本标题劲爆的杂志，两个都看得津津有味，几乎忘记了还要帮安歌整理的事。 安歌有些无语：“有那么好看吗？” 狐狸舔舔嘴巴：“看起来好好吃，Clay啊，午餐我们让厨房炖个堕落狐头吧！” 你好歹也算是个狐狸，带狐字的生物怎么吃得下去？ 就算狐狸吃得下去，安歌觉得自己也没眼看下去。 所以就坚定地拒绝了：“听起来就一股狐臭味，不要。” 哈吉苏特失望地用爪子扒拉了下耳朵，“那，要不做个地精的特色菜，鹿粪……” 没等他报完菜名，安歌再度断然拒绝：“想都不要想。” 看小狐狸耷拉耳朵可怜巴巴的失落样子，他拿过那本烹饪书浏览一遍目录，然后放弃了“找个折中的菜安抚安抚小宠物”的打算。 还是诺玛机智地把手里的杂志递给安歌：“要不做这个？” 三个脑袋凑一起看，那本生活类杂志涵盖恶魔衣食住行以及各类八卦，所以有一页上教了道菜，主题是“如何捉弄你的朋友”。 菜的名字叫假脑布丁，看起来像是鲜美可口的脑，结果吃起来却是全素的，会让朋友大失所望，所以才是“捉弄你的朋友”。 狐狸不感兴趣地摇着尾巴，沉痛地表示：“我痛恨全素。” 诺玛眼睛闪闪发亮：“可以用来考验雄性求偶的决心哦！” 安歌摇摇头，继续翻下一页，第二个菜谱是巫毒莓果烤三色鹿肋排，再仔细看看配料，没什么特别过分的地方，而且彩页上，成品照片拍得相当诱人。 于是这次一人两宠达成了一致，诺玛兴冲冲地撕下菜谱那一页，跑去找厨师点菜了。 被诺玛撕走一页后，下一页的内容就出现在安歌面前，使得他原本打算合上杂志的动作停了下来。 《爆炸性冲击！大君真名暴露！就算让你们知道了真名也无所谓的至尊霸气！（上卷）》 他下意识坐直了开始用心看。 他还记得，最开始进入无尽深渊，他利用恶魔学知识鉴定收集情报时，系统曾经提示，是否要调查爆炎大君的名字，而且要过的是一个通过掉得少、不通过掉得多的丧值鉴定。 所以他放弃了。 但这本杂志却公然讨论大君真名，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会儿，系统居然也一直没跳出需要做san check的提示。 难道意味着这本杂志不可信…… 安歌还是耐着性子翻完了内容。写这稿子的人估计也是网文写手出身，那叫个能水，十几页内容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还在追着大君的“两百九十九个情人”调查个没完。 难怪只是上卷。 安歌留意了下杂志的名字，叫做《极具美学的恶魔life》，第4242期。 然后他叫上狐狸，一起翻福袋里的书。 后来诺玛回来了，也一起帮忙找。 三个生物花了十来分钟，还真找出来了第4244期，果然如期登载着《爆炸性冲击！大君真名暴露！就算让你们知道了真名也无所谓的至尊霸气！（下卷）》。 虽然中卷没找到，但是以这作者的水文功力，安歌觉得即使省略中卷也不会错过什么关键剧情。 果然下卷也还在“终于渐渐逼近真相了！” 他索性直接跳到结尾。 ——利夫·因斐纳提乌斯（Live Infinitiius） 一看就是个生造词，去掉那个除了装逼没有任何作用的词缀-ius，剩下的就一目了然：Live和Infinity，除开语法结构的考量外，这两个名词的组合可以理解为：无限生命。 是假的吧…… 安歌正怀疑时，系统慢吞吞跳了出来。 【获取爆炎大君真名，请进行san check，sc= 1/1d10】 好吧…… 通过鉴定也要扣除1点理智值，看来是真的了。 但是与其说这是个人名，不如说更像个关于什么的提示。 安歌觉得答案就在眼前，他应该知道的，可始终隔着点迷雾，那个答案仿佛就在嘴边，偏偏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糟透了。 狐狸和小怪兽也好奇地想要凑过来看杂志，安歌啪地合上了书：“绝对不准看。” 主人下达了严厉的命令，两只宠物无法违抗，就算好奇心爆棚也只能备受煎熬地放弃了。 福袋的价值应该就是这些了，不过安歌还是多了个心眼，收好4242跟4244期杂志后，叫人把剩下的书拿去烧了。 根据恶魔学知识，以及乱七八糟的知识，在驱逐或者封印高等恶魔时，必须正确叫出恶魔的名字才能成功。 这就意味着，既然安歌现在知晓了寄宿在越子墨身体里的那个恶魔的名字，他们就可以进行驱魔了。 问题在于，在恶魔的老巢里恐怕不能够驱魔…… 安歌开始思考怎么把他给骗出无尽深渊。 只不过，这个叫利夫什么什么的恶魔本来就是为了斩断和人类世界的牵连，才将安歌困在深渊的，再说大君脑子也够用，恐怕骗不出去。 那只能安歌自己先走为敬，顺便在人类世界等着他来抓自己了。 这段时间大君什么都不能做，为此十分郁卒，每天临睡前都可着劲折腾他，提的要求千奇百怪，简直变身巨婴。 安歌因为别有所图，也会适当满足他一些要求，更多时候则是冷着脸把被子盖到他脸上，呵斥一声“赶紧睡觉！” 而今晚男孩的要求似乎不难满足，他要听晚安故事…… 但是安歌瞪着这位体型比自己高比自己壮，发育得完全成熟的人类雄性，委实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 最后只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到底几岁了？” 大君理不直气也壮，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管，我就要听！要不……那、那唱歌也行。” 在看见安歌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时，男孩及时改了口。 安歌：“你忘了我唱歌走调了吗？” 大君愣了愣，闭上眼睛偏头露出回忆的神色，眉心都皱得扭曲。 过了会儿才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安歌冷笑：“行，你别后悔。” 男孩开心地用力点头，在被窝里乖乖躺好，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安歌也坐在他身边，轻轻摸了摸男孩柔软的发丝，不由升起一种又当爹又当妈的辛酸之感。 然后他唱了起来：“Apple round，apple red， apple juicy apple sweet. Apple apple I love you， apple sweet I love to eat.” 翻译过来的话，大概应该这样：苹果红，苹果圆，苹果多汁苹果甜。苹果苹果我爱你，甜苹果我吃起来没完。 大君默默侧身，将头埋在柔软的羽毛枕头里，一边捶着枕头，一边肩膀抖个不停。 安歌面无表情：“你自找的。” 男孩终于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来，脸都憋红了，“好厉害……各方面都很厉害啊。” 安歌：“闭嘴！” 男孩闭了两秒钟嘴，又滚过来靠在安歌肩头，呼吸热烘烘地吹在他耳朵上：“哪里学来的啊，太二了……” 安歌想了想：“大一暑假在幼儿英语培训中心做兼职，跟一个五岁小朋友学的。” 男孩把头埋在他肩颈间一个劲地笑，“大一的Clay哥啊，好想看看什么样的，一定超绝可爱吧。” 安歌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你可爱，你最可爱了。” 男孩抬起头来，脸红红的，眼睛又湿又亮，似乎因为太开心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Clay哥你变了……” 安歌：“因为你也变了，人总是会变的。” 他轻轻吻上男孩的眼睑，“睡吧，好梦。” 男孩也回吻了他，“晚安，Clay哥，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安歌低声笑了笑，“我也是。” ……才怪。 安歌没有变，虽然内在是个又怂又敏感脆弱的小动物，但那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见的部分。 他高中可是话剧社的，甜言蜜语、逢场作戏都是信手拈来的技能，无非是肯不肯用而已。 他明明唱了那么多遍苹果，大君却毫无反应，更何况，连真名都查出来了。尽管大君或许因为某些巧合，得以共享翼仔和越子墨·里的性格特征与记忆，甚至被影响了情感，才会显得这么像本尊。 但他不是安歌的恋人，不是越子墨，只是一个外来者，如同无脸魔一样，无论多么逼真，多么毫无区别，都无法将本尊取而代之。 因为……被取代的本尊会哭的吧。 只要想到这一点，安歌就会焦虑得无法呼吸。 越子墨在向他呼救，可是他却听不懂，也因此，无从着手。 在睡梦里，安歌觉得手心痒，睁开眼发现男孩的左手覆在他右手上，若有似无地划着痕迹。 安歌立刻清醒了，他怕影响到对方，连动都不敢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 男孩轻轻划了一下，停顿，然后点了一下，再停顿，接着又点了一下。 之后停顿了更长的时间，又点一下、点一下、划一下、划一下、划一下。 之后又是较长的停顿。 安歌维持右手不动，召出了手机，用非常别扭而轻柔的姿势，将所有的变化都记录了下来。一边记一边努力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只是眼角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酸。 这是摩斯代码。 安歌往常只有耳闻，却从没关注过，还是有一次跟越子墨聊起来，越子墨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又点又划，一边教他：两短是I，三长是O，两短一长是U，合起来就是我爱你。 安歌：“哦，三长两短了还我爱你。” 把越子墨逗得乐不可支：“安哥你好二。” 然后他又在安歌手上点点划划了一堆，弄得手心直痒痒，安歌简直怀疑他故意的。 然后，他当然看不懂，越子墨又高深莫测不肯说，害他只好临时查代码表：YZMYYXHAG，这是啥？？ 越子墨露出表人格小天使一样美好的笑容，一边亲他一边解释：“越子墨永远喜欢安歌。啊不过，用摩斯代码打这一串太多了，以后只要在你手心里画圈圈，就代表这句话好了，怎么样？这是属于你和我，独一无二的代码。” 安歌表示：“傻。” 那之后又是好一番温存，后来安歌问他，为什么会把摩斯代码背这么熟？ 越子墨说：“我小时候不是被绑架过吗？被救回来后，我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锻炼身体，学搏击，然后就是各种求生技巧，就顺带把摩斯码一起背了。心想着万一再被绑架，说不定能靠这些知识自保……父母靠不住，不自保怎么行？” 安歌心疼得不行，当时抱着他就一个劲说：“以后我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越子墨笑嘻嘻地点着头：“我知道啊，你一定会保护我的，我相信你。我们要做彼此的盾、彼此的剑，彼此的……” 他顿了顿说：“我做你的攻，这个就不用彼此了。好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Bravo！” 安歌差点被他气到笑。 甜美的回忆全成了刺痛的酸涩，安歌用力眨眼挤掉眼里的水汽，全神贯注地记录下那些代码。 再等等，再稍微忍耐一下，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救你的。 不知不觉，男孩的手指停下了动作。 这次停了很久很久，安歌以为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却突然又有了动静。 男孩的手指开始在他手心里轻轻画圈，画了一圈又一圈。 越子墨永远、永远、永远喜欢安歌。 第167章 冲突 第二天大君醒来没立刻起来，而是单手支撑上半身, 侧身盯着安哥看了很久。 安歌被他看得心虚, 扯高被子挡住了脸：“看什么看？” 大君扯掉被子, 继续皱眉盯着看：“眼睛又红又肿，你昨晚背着我哭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歌结结巴巴：“天、天赋异禀？” 说完才迟钝地反驳：“没哭，逗你玩的。就是做了一晚上梦，难受死了。” 大君笑了，揉揉他的头：“梦见什么了, 梦见被我欺负了吗？” 安歌面无表情：“醒了就想不起来了。” 男孩啧啧叹息：“据说记不住梦境是记忆力衰退的前兆, Clay哥你当心啊。” 安歌推开他：“少啰嗦！” 不过他确实两眼肿胀干涩，酸疼得难受, 正想着去敷一下时，已经被大君伸手捂住了。 清凉柔和的气息轻轻渗透眼睑, 治愈了干涩的眼球。 这哪里是恶魔, 分明还是属于他的那位小天使才对。 男孩柔和笑了笑，“好了，别赖床, 今天还要陪我见客。” 安歌：……我请病假行不行？ 答案当然是不行。 那之后，安歌不得不以准伴侣的身份陪同他开了大半天的会。虽然对此，千魔宫的好几个公爵、侯爵十分不满，然而如今都没有表达了强烈反对就会被大君重视的实力, 只好冷冷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拿眼神杀人，往安歌嗖嗖地飞眼刀子。 安歌对此表示：幼稚。 议题之一是, 其他几个位面的领主准备和万物终焉海结成同盟，所以派遣了使者前来商谈。 而大君不等使者们说完，就嗤笑着打断了他们：“虽然深渊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但是做梦就该老老实实躲起来做梦，不要丢人现眼到旁人跟前。就凭你们那几个加起来不够我的宠物一周零食的乡下地盘，也妄想和我谈同盟？” 说完还转头对安歌解释：“就是那头黑龙，它叫大黑，你也见过的。” 安歌：我一毛钱也没有怀疑过你在暗示我。 大君：不敢不敢，绝对不敢，我今晚还想继续睡床呢。 为首的使者是头老山羊，还摆出威严而愤怒的神色，想要继续：“爆炎大君阁下，我们是无尽深渊最古老的魔种……” 男孩冷冷地皱了皱眉，只一抬手，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赤红火球就从王座台阶上滚下去，一路喷吐烈焰，仿佛缩小许多倍的太阳，一边发出惊人的热量和亮度，一边朝着使者们滚了过去。 使者们狼狈逃窜，却还是被烧得皮肉焦黑，毛发更是一点不剩，硬生生把白色的老山羊烧成了黑皮的无毛羊。 男孩仍然傲然高踞王座，漫不经心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是陛下，不是阁下；第二，你虽然年纪老迈资历深厚，当恶魔的时间比我久远爹多，但是我地位比你尊贵，见到我应该下跪；第三，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下次如果还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来觐见我，我不介意烤只老山羊款待臣民。不仅如此，我还会将你的整个部族都烤成全羊宴。” 使者们露出畏惧而忌惮的神色，不敢再作辩解，而是纷纷下跪行礼，而后将腰弯得极低极低，卑微地退出了大厅。 男孩却已经洋洋得意地转过头对安歌炫耀：“怎么样？你男人我很帅吧？” 安歌：“耍帅也不忘了吃，佩服佩服。” 男孩很开心地笑着，吩咐书记官：“下一个。” 书记官眼观鼻鼻观心，非常敬业地守在旁边，听到命令就传令，让下一个觐见者入内。 就这么处理了一上午正事，中午则要和酸雾大君共进午餐。照男孩的说法，酸雾大君则是有资格和他结成同盟的强大盟友。 ……安歌本来觉得爆炎大君这种名字已经够没品位了，没想到还有个酸雾大君，果然逼格全靠衬托。 在去餐厅前，他们又要换衣服。 安歌觉得这些恶魔怎么好的没学到，就是繁琐无聊、装逼专用的礼仪倒是跟人类学了个十足。 不过也只能入乡随俗。 进餐时换的是更舒适更方便行动的长袍，安歌最近似乎瘦了点，做的长袍就有点不合身，侍从拿来了缝纫工具，临时给他收腰，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当心，一根针扎进了安歌腰里。 安歌那个位置本来就敏感，被针一扎顿时疼得冷汗直冒，闷哼了一声。 侍从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板不住颤抖，颤声哀求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男孩第一时间将安歌抱在怀里，先确认他没有大碍了，才冷着脸居高临下俯瞰那个侍从，厌恶而鄙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坨过了收垃圾时效不让扔的有毒有害垃圾，“拖下去。” 有别的侍从上前去拖他，那个侍从急忙抓住了安歌的袍角，嘶声裂肺地喊着：“大君妃！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求你救救我！” 安歌还没开口，大君已经从一名侍卫腰间拔出了佩刀，刀刃通红滚烫，往下挥砍。 刀刃砍断侍从两条手臂，仿佛轻轻切断两截嫩藕似的，而且因为刀刃高温，直接烧焦了伤口，连一滴血都没流。可以说十分体贴了。 男孩将刀扔回给侍卫，另外的侍从急忙上前来，从断臂的手指里取出了安歌的袍角。那两只手抓得如此紧，侍从们不得不将手指掰断了几根才完整地解救了衣料。 大君则继续冷笑：“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想要试探底线，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底线，谁再动什么歪心思，就给我的大黑当零食吧。” 他又对侍从们吩咐说：“大黑最近喜欢吃生一点的，烤到三分熟再喂它。” 侍从们恭敬从命，拖着已经痛晕过去的断臂侍从退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安歌甚至来不及插话，就接连受到了惊吓，而后哑口无言直到事件结束。 伤口烧焦的臭气，指骨一根根掰断的清脆声响，全都还回荡在他的意识里。 等到他喊出“等等”的时候，大局已定、为时已晚。 而男孩却还有些不甘心地嘀咕着：“他竟然敢拿针扎你，要不是怕你不喜欢，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他。” 烤到三分熟拿去喂龙，算什么“便宜他”？ 安歌觉得胸口闷，推开第二个为他缝衣服的侍从，拉住男孩的手臂，“算……算了吧，那个，他也不是故意的，你都砍断他的手了，不用杀了喂龙吧？” 男孩从善如流点点头，扭头吩咐：“去提醒一下屠夫，烤的时候别弄死了，留一口气喂龙。” 一名红发侍从点点头，转身打算去传令。 安歌气得有些发怔，叫那个红发侍从站住，揉着额角说：“等一下，别传令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到此为止。” “那可不行呢，Clay哥，”男孩温和地说，这句话似曾相识，就好像当初在火焰湖畔，安歌说我们回去吧时一样，有一种异样的柔和的执拗，一听就知道是无法更改、无法斩断的，无从匹敌的强硬态度，用这样温和的方式说出来，真是别扭得让人心烦，“恶魔们是很不知天高地厚的，斩断手臂也能长出来，这点威胁他们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即使今天把这个叛徒喂了龙，也不意味着以后就没有麻烦了……所以，绝对不能在这里让步，否则，就会被对方吞噬。Clay哥，我是为了保护你。” 男孩眼神有些幽深，仿佛自嘲地笑了笑：“你却怪我。” 安歌……安歌还是不能接受。 恶魔的残暴血腥，理所当然地施加伤害而不自知，反而自认为理由充分，不知悔改，这其实比故意去伤害别人还更加可怕。 安歌说：“我并不怕这些小伎俩，也不用你像这样密不透风地保护，你犯不着为了我做这样的事……” 男孩眼前一亮：“真的吗？那下次我可以不用担心你说我刑罚过重，用自己最想要的方式处罚那些叛徒吗？” 安歌默然几秒钟，迟疑地问：“你觉得，刚刚的处罚太轻了吗？” 男孩带着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的表情点头：“简直太便宜他了，一点也不好玩。” 安歌反而被哽住了。 靠，跟恶魔们根本无法沟通。 安歌气得脑仁疼，全身难受，憋屈得要命。 男孩却笑嘻嘻地牵起他的手，“好了，我们去吃午饭吧，客人等着呢。” 安歌甩开他的手，才想要发脾气说不去了，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不是他的伴侣，不是他需要沟通、需要担心这样下去怎么能回头的对象。 何必为了一点小事起争执，而影响后面的计划呢？ 那堆摩斯代码还没破解，越子墨还在等他，比起来，其他小事，其他的情绪算什么呢？ 于是他又心虚地把手塞了回去，“走吧。” 男孩眯着眼看了看他，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却仍是和往常一样笑起来，带着青年去赴宴了。 第168章 预言 酸雾大君是个身穿紫色绸裙、装扮华贵的女性，相貌颇有几分硬朗的美貌, 而且个头很高, 几乎跟爆炎大君不相上下。和人类的区别仅仅只有双眼是蛇一样的翠绿色竖瞳。 她似乎对于身为“爆炎大君的准伴侣”的安歌十分有兴趣, 一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却因为大君阻挠，连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午餐后，安歌就被男孩温柔的一句“听说那两只金属兽在闹腾，你很久没见过它们了吧, 要不要去安抚一下？”给支走了。 倒是酸雾大君听见了反而在一旁摇着黑色蕾丝的扇子爽朗大笑：“至于这么防我吗？啧啧啧, 我的酸雾都没您酸。” 男孩坦然承认：“您但凡稍微有一点点节操，不对别人的伴侣出手, 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 酸雾大君哈哈大笑，“那真是太遗憾了, 这位小哥明明就是我的菜……Clay啊, 你家这口子太烦了，要不甩了他吧？我比他好多了呢~” 男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安歌默然了半秒钟：“我走了，你们慢慢聊。” 酸雾大君的笑声被他关在门后面, 安歌则真的在一群侍从护卫包围中，前往城郊的皇家牧场，去探望“饲养”在其中的金属大蛇和金属鸡。 乘车去牧场的中途，他趁着独处的时候, 对照着代码表查出了翼仔发给他的消息。 e4-e1-c2-d3-f3…… 乍看似乎毫无头绪，但安歌对另外一个非常相似的东西很熟。 那就是国际象棋的棋谱。 以面对棋手为标准，横向八格标记为阿拉伯数字1-8, 纵向八格标记为小写字母a-g，就可以定位每一个棋格的位置。 但棋谱里还会记载每一步的棋子动向，这串信息里则没有棋子的情报，只有纯粹的棋格位置，这说明棋格非常重要。 那就更简单了，被称作密码学史上的第一个密码，公元二世纪就被希腊人发明出来的加密方法，叫做棋盘密码。 正因为是密码学始祖般的存在，才使得它耳熟能详，连翼仔都能想到利用，也是很厉害了。 安歌想起游乐室里有一个由整块雪花石膏雕刻出来的国际象棋棋桌，他已经拿到了坐标，只需要照着顺序去检查每一个格子里隐藏的信息，就能够知道翼仔到底要对他说什么了。 一想到这里，安歌对于后面的行程就不由自主生出厌烦的心思，恨不得立刻叫人转头返回千魔宫。 不过目前也只能顺其自然，先把眼前的事解决掉。 牧场里也出现了骚乱。 金属大蛇确实发生了一点问题，它清晨时突然呕吐，吐出了两具尸体。 金属大蛇身体结构并不包括消化系统，它也不依赖进食补充能量——鬼知道这两个金属生物是靠什么充能的。 因此吞进去什么样，吐出来还是大致什么样——区别只是全身多了许多撞击的痕迹、骨折的痕迹。 这两具尸体是一个卓尔精灵刺客、一个炎狱魔堕落圣武士。 更巧合的是，那个炎狱魔的姐姐正好在牧场里工作，主管魔兽饲育，家里也是个小有底蕴的世家。她十分愤怒地表示要为亲人报仇，找到杀害弟弟的凶手。 正在豪言壮语时，“凶手”就抵达了牧场。 而接下来就好办了，安歌前去指认了一下，确认这两名死者是曾经受拉斯奇公爵千金指示，刺杀准大君妃的逃犯。 领头查案的也是一头穿着制服的大型绿蜥蜴，他闻言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刺杀者就全部抓捕完毕，可以结案了……你也别闹了，你弟弟本来犯的就是死罪，现在死了反倒好，不然大君会送他去处刑场享受999种酷刑之旅，而且公开展览，你们家族也会沦为笑料。”后面这句话是对犯人家属说的。 那头炎狱魔头顶象征愤怒的火焰扑哧熄灭了，显然蜥蜴长官的话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讪讪地上前对安歌行了个屈膝礼，低头恭敬地说：“殿下，我为舍弟的愚行道歉。殿下不因此迁怒我们费恩舍尔氏，这份宽宏大量的恩德，我们铭记在心，必定感恩回报。” 安歌没说话，只摆着矜持的表情点点头，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猫的报恩还能拍电影，“恶魔的报恩”就算了吧。 一点小插曲很快平息，安歌去检查了一下这两只金属兽。比起另外三只来，这两个智商要低很多，老二偶尔还会表达想吃苜蓿草的喜好，这两只则跟最初级的程序一样，只会机械地接受指令和执行，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反馈。 这样也好，不至于以后时效到了变回折纸会舍不得。 探望完毕后，安歌实在没了心思在外面闲逛，就借口见到了刺杀自己的人心情不好，匆匆返回了千魔宫的住处。 他赶走了在游戏室里看八卦杂志的狐狸和小怪兽，关上门，这才坐到国际象棋桌前看棋盘。 白色和金色相间的棋盘质地莹润洁白，精美华丽，每一格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安歌首先找到e4，凑近了仔细看，在看似凌乱的纹路中间，终于找到了个眼熟的字母r。 他受到鼓励，开始挨个查找，最后拼凑出了这样一串字母：ruebecitanas。 安歌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暂时没有头绪。 他用铅笔轻轻敲着桌子正在沉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安歌啪地合上笔记本，皱着眉呵斥：“我不是说了任何人也……” 等他转头看见来人后，不由自主没了声音。 酸雾大君无声无息站在游乐室一角，将合拢的蕾丝扇轻轻压在嘴唇上，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安歌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后，就发现这个大君并不是实体，略显单薄暗淡的身影，是个近似于全息投影似的存在。 酸雾大君笑嘻嘻地冲他招手：“别这么紧张嘛，走近点，Clay小可爱，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好不容易放了一点魔力进来，一乱动就会被发现的。” 安歌坐着没动，只是转了个方向，“大君特意溜进来见我，有何贵干？” “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酸雾大君摇着扇子，笑嘻嘻地说，“我说啊，Clay小可爱，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深渊？” 安歌第一反应就是她在帮盟友做试探，然而这种方式未免也太简单粗暴了，不符合恶魔的美学。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大君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酸雾大君轻轻合上扇子，又轻轻打开，黑色的蕾丝花纹上浮现出几个更加漆黑的文字：远离与良机。 酸雾大君解释说：“我名号虽然是酸雾，但实际上，最强的能力并不是强酸攻击，而是预知。” 安歌扫了一眼扇面，继续听她解释。 “Clay小可爱，你年纪太小可能不清楚，爆炎大君……最近几百年才突然出现在深渊中，谁都不清楚他的确切来路。他以极其强势的态度崛起，毫不掩饰要统一深渊的野心。然而，预言却告诉我，他绝不会是深渊的统一者，而是……深渊的毁灭者。” 酸雾大君叹了口气：“曾经有一位大君……拼着自己牺牲性命暗杀他，本来我们以为暗杀成功了。没想到他竟然回归，甚至比从前更为强大。所以，为了不让我们的家园真的遭到毁灭，我需要小可爱的帮忙。” “毕竟预言说，有你帮忙我们才会成功。” 安歌也仿佛被传染似的，跟着叹了口气：“想不到恶魔们也会保护家园。” 酸雾大君又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呢，谁都得有个住的地方吧？而且住的地方当然越繁华越安全越好啊。” 好有道理…… 酸雾大君又伸出裹着长长的紫色丝绸手套的手，朝安歌招了又招，“你倒是过来一点嘛，小可爱，我这就要走了，走近点再让我看看。其实你不想离开深渊也行，跟我回荒血城去，我们一定会很合得来，不管生活中，还是……你懂的。” 安歌：“……抱歉，我对女人没兴趣。” 酸雾大君呵呵笑了笑，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脸颊：“哎呀，这不是巧了吗，我就是个雄性啊。” 安歌：靠，又是一个女装大佬，失敬失敬。 在女装大佬的全息像消失前夕，安歌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对此酸雾大君却也不意外，而是露出预料之中的神色，遗憾地叹息：“果然不行啊。不过，刚刚又有新的预言了。” 他的裙摆已经消失了，仍然若无其事地合上扇子，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一段听起来非常耳熟的，舒缓、柔和而温馨的旋律。 安歌怔住：“那是什么？” 酸雾大君摊开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遵从预言而行动罢了。那么，祝你好运，小可爱。欢迎你随时改主意来找我哟。” 临到最后，他还对安歌飞了个吻。 安歌却完全没放心里，只是回忆着那段旋律，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他突然想起来，这是动画电影美女与野兽的主题曲。 第一句歌词就是：Tale as old as time， true as it can be。 有点眼熟？ 安歌突然精神振奋起来，翻开笔记本，找到刚刚解读出来的那串字母。 ruebecitanas 加一个T，再调换下顺序，就是这一句：true as it can be。 越子墨为什么要发给他一句歌词？ 安歌翻出之前记录了一堆词汇的纸，有了这句歌词作为线索，三个物品的共性就非常明显了——童话故事。 苹果：白雪公主 水晶雪花：白雪公主或者冰雪女王，去掉重复性，那应该是冰雪女王。 最后，黄金书吊坠：爱读书的贝尔，也就是，美女与野兽。 而……这三个故事里存在某个共同的东西。 安歌抬起头，打量着房间里的装饰，按捺着激烈鼓动的心跳，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他怎么会一直没发现呢？ 第169章 同归于尽 在白雪公主这个童话故事里，是因为一面镜子告诉皇后, “白雪公主比你更美丽”, 皇后才会起了杀心。 在冰雪女王的童话中, 开头就是恶魔们摔了一跤，打碎了一面只会照出扭曲与丑恶的镜子，无数的碎片落在人间，有的落在眼睛里，于是那个人看什么都觉得世间丑恶, 有的落在心里, 于是那个人变得冷漠无情。 而在美女与野兽的故事中，因为村民们要将贝尔那个胡说八道的父亲扔进监狱, 贝尔为了证明父亲没有胡说、“城堡里真的有野兽”，则拿出了一面镜子, 让他们看到了野兽的影像。 然后村民们被野兽的凶残野蛮形象所惊吓, 一窝蜂地组织起来，化身成群的暴徒，吵着嚷着要去杀了野兽。 这三个故事中, 都有一面带来灾祸的镜子，并且这面镜子都促使情节急速发展，给主角带来天翻地覆的转折变化。 而在安歌走过的千魔宫房间和走廊里，镜子很少。 关键就在这里, 镜子很少，却不是完全没有，所以才使人意识不到这是个问题。 现在回忆起来, 他应该从没有在镜子里见过大君的倒影，银质餐具、玻璃杯之类都带着磨砂面。另外，安歌在游乐室唯一找到的镜面是一个黄铜座钟的银色边框，但也是切割得支离破碎，最大的不过指甲盖大小。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明确了。 一声轰响打断了他的思路，游乐室大门被炸开了。 黑烟袅袅中，一身黑色制服的大君缓缓走进来，脸色甚至比身后的黑色烟气更为阴沉。 安歌做贼心虚，先发制人地皱起眉指责他：“怎么回事？砸自己家的门很有成就感？” 男孩的视线在房中一扫而过，并且在酸雾大君的全息影像停留过的那个角落稍微多停了一瞬，之后温和地笑了笑，“抱歉，Clay哥，我吓着你了吧？你一个人关着门做什么？” 安歌随手抓起之前小怪兽扔在椅子上的新杂志，“我喜欢一个人待着，有问题？” 男孩仔细看了看那本杂志，脸色渐渐好了起来，笑容里也带上几分调侃，“哦，这样啊，这杂志……你是为了我看的吗？” 安歌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睑，“随便看看而已。” 然后顺带扫了眼杂志封面，《最人气花魁手把手的教学，开发你的【哔——】和【哔——】【哔——】【哔——】，用【哔——】【哔——】【哔——】的姿势取悦你的他》 不……不堪入目、礼乐沦丧、世风日下、少儿不宜！怎么会有这种杂志公开贩售？？ 安歌总算搞懂大君在误会什么了，简直百口莫辩，只好恶狠狠地将杂志扔回椅子上。 男孩走了进来，将安歌轻轻拥进怀里，“我还以为……” 他欲言又止，只是抚摸了一下安歌的头发，“没什么，太好了。” 安歌问：“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跟酸雾大君私奔吗？” 男孩没说话，垂着头又惯例拿下颌磨蹭他的头顶，简直就是仗着身高差为所欲为。 安歌叹了口气：“为什么疑心病这么重？就算我有什么不满，可至于蠢到相信一个刚见面的恶魔，而不相信你吗？” 男孩说：“也许因为，你只相信原来的我吧。” 安歌心里一个咯噔，也许是因为被戳中了心事，反而有点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他，将酸雾大君的全息像出现，并且试图诱哄他离开深渊的对话内容原原本本地说了。 只隐瞒了关于那段旋律的预言。 然后冷笑着说：“他真的，是靠自己的力量潜入来见我的？真的不是你故意放水？你要考验我，也不至于用这么低端的方式吧？” 大君沮丧地低着头：“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才会察觉到就赶来了……对不起，Clay哥，我的心现在很乱……” 安歌深吸了口气，心想速战速决吧，否则再这么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下不了手。 他捧着男孩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又贴着嘴唇轻轻留了个吻，“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还有件事要对你说。” 男孩在他的安抚下变得平静，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安歌说：“你先闭上眼睛。” 他永远也忘不了听见这句话时，男孩露出的表情。 仿佛很冰冷，又仿佛很炽烈，像是满溢的温柔，又像是撕裂的痛楚，以及绝望。 然而那深刻而复杂的神色稍纵即逝，让安歌以为只是幻觉，男孩就笑了起来，“嗯”了一声，乖乖闭上了眼睛。 安歌被那一瞬的变化刺得胸口悸痛，又做了一次缓慢的深呼吸，从包裹里取出了道具，挡在男孩眼前，这才说：“好了。” 男孩以一种赴死般的决绝缓缓睁开双眼。 在他眼前，竖立着一面金属盾牌。 记得是很久以前，安歌在小红鞋里得到的奖励，后来送给了越子墨，再后来某次战斗中，越子墨又塞给了安歌。 那盾牌被两个人好好地爱护着，打磨得表面镫亮、光可鉴人，完全可以当镜子用。 镜子外的男孩微笑着，镜子中的男孩面无表情。 镜子外的男孩合上了眼，仿佛两眼被灼伤一般伸手死死捂住，踉跄后退，撞倒了游乐室的椅子，后腰狠狠撞在一张沉重的大理石台球桌边，然后顺着桌子滑了下去。 他发出了宛若野兽濒死挣扎时的怒吼。 侍从们和护卫们呼啦啦从破了半扇的门外面冲了进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寻找着敌人。 侍从们则包围了大君，一边喊着“快去请韦德医师！”，一边用近似于仇恨的目光瞪着安歌，显然将他当做了罪魁祸首——当然，这是事实。 但是没过多久，当护卫们也带着满腹疑惑打算逮捕安歌时，大君却放下了手，用沙哑的嗓音说：“我没事，全部退下。” 众多下属面面相觑，显然又困惑又怀疑着什么，然而大君却冷下了脸：“别让我说第二遍！” 就算出了点什么事，大君还是他们的大君，恶魔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全都呼啦啦退了出去。 跑进屋后完全没起到作用，之后躲在角落的小怪兽和狐狸见势不对，也跟着大部队离开了屋子，只留下大君夫夫解决他们自己的问题。 安歌迟疑地走上前一步，仔细观察。 大君皱着眉，慢慢撑着身旁的桌子站起来，然后抬手就揉乱了他的头发，一脸恨铁不成钢：“蠢死你算了，给了这么多提示，结果还花了这么多天。再拖几天就真没机会了知不知道！差点被你害死了，可恶，我怎么喜欢上你这么个……” 没等他抱怨完，安歌已经冲了上去，将他用力抱紧。 安歌觉得咽喉堵得厉害，说话困难无比，“我以为……我以为你……” “喂，别仗着做了点贡献就……啧，算了。”明显是里人格的越子墨一脸嫌弃，却还是伸手将青年抱在怀里。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身躯，然而安歌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充实感，手臂死死勒着越子墨的脖子，仿佛就差一点就能勒断了。 男孩却仿佛理解他的心情，心甘情愿地让他勒，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后脑，来来回回地温柔顺背，“好了好了，听我说，Clay哥。我没多少时间，具体情况就不解释了，总之我们打了一场，他赢了我们输了。现在，唯一要赢他就靠你了，Clay哥，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安歌努力压抑着自己懦弱而感性的情绪，揉揉鼻子问：“要我怎么做？你说就是了。” 越子墨·里说道：“米娜给过你一支针剂，对吧？” 安歌怔住：“你怎么……” 男孩嗤笑了一下：“那女人鸡贼得很，怕瞒着我你又狠不下心，最后派不上用场，特意来告诉我的。” “她、她怎么能这样……”安歌一瞬间气得头脑里焦热沸腾，却重新被男孩抱进怀里，他手臂用力，仿佛要将安歌嵌进怀里一样，连呼吸都被压迫，安歌不由怀疑这是对刚刚勒脖子的报复。 “Clay哥，帮帮我们。” 安歌拼命摇头，“太危险了，绝对不行！” “你以为我不知道危险？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不可能一直控制他……”越子墨·里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快点！Clay哥，没时间了。” 安歌嗓音发颤，仍然用力摇头：“会死的，我不要你死。” 男孩汗湿而惨白着笑了，他松开环绕安歌的手臂，仔细看着他，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嗯，虽然我认为，与其被吸收成为他人的人格一部分，不如死了好……但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尽量不死。你也……能保护我们的，对不对？你做得到的，来吧。” 安歌觉得他疯了。 但是疯得有理有据——要么被恶魔吸收吞噬，成为它的一部分，丧失独立为人的理智。被夺走身体不说，连重要的恋人搞不好也要被夺走。 要么拼死一搏，运气好能驱散恶魔，恢复正常。运气不好也能同归于尽，总算出了口恶气。 似乎怎么看都是双赢。 但是安歌怎么轻易接受得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用不着这么冒险，你、你跟我走，我们先离开深渊，然后，我们驱魔……” 越子墨·里轻轻笑了一声，挺拔高挑的身躯竟有些摇摇欲坠，他强忍着再次陷入昏迷前的眩晕，低声说：“Clay哥，没时间了。” 太危险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死亡几率，开什么玩笑？ 那跟叫他动手杀人有什么区别？ 安歌慌乱不已，还没想要怎么办，突然男孩低着头，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样温和、执拗、嘲讽而残忍的笑法，简直像是恶魔的标配似的响了起来。 “Clay哥，你折腾了这么久，原来只是为了见他们死前最后一面吗？” 大君缓缓抬起头来，冷淡的视线落在安歌脸上，“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用那么难过了。” 安歌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冰水混合的北冰洋底，全身都没了力气，往后退了几步，踢到障碍物后，跌坐进单人沙发里。 大君活动了一下手指，似乎在品味着重新掌控身体的愉悦感，“那么，我应该怎么处罚你？” 第170章 真相 在大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歌就飞快地往后跳开, 一边召出了暗影护盾。 护盾仿佛暗沉沉的乌云在凌乱的房子里如同墙壁般铺展开来, 然而一团火焰轻而易举突破护盾, 两只包裹在火焰里的手如同撕碎一层绸缎般，稍稍用力就将它从中间撕开。 大君从黑暗的缝隙中走过来，另外一边已经没了人影。 他的视线越过国际象棋桌，看向靠墙的一个置物用橡木柜子，手上的火焰化作一条熊熊燃烧的长鞭, 唰地朝着柜子横向扫过去。 橡木柜发出咔擦的悲鸣, 拦腰断成两截，断口处呼啦啦地烧起来。 隐形状态的安歌被热浪扫到了手臂, 狼狈地现出身形，为了躲避火鞭而摔倒在地上, 地面铺着厚厚的毯子, 虽然这能保护摔下去不痛不痒，却也因为长长的绒毛而阻碍了行动。 他明明已经切换到了刺客职业，敏捷高得惊人, 却还是比大君慢了一步，男孩就着他摔倒的姿势，单膝跪在他身边，伸手按住后颈, 轻易将他按回了地毯上。 同时将他的双手反剪身后，用一根柔软而结实的织物捆了起来。 安歌两手失去自由，无论法术还是技能都用不了, 不得不使劲挣了挣，终于慌张起来。他脸被摁得贴在绒毯上，这个姿势屈辱而无力，让他同时升起愤怒和恐惧两种情绪，他沙哑着声音问：“你要做什么？” 不自觉拔高的嗓音惊恐得像是走投无路的兔子的悲鸣，听在恶魔的耳中，则动听得让心情也好了起来。 大君低下头，露出阴沉的笑容，“我忍了这么久，得到了什么回报？你说我有没有必要再忍？” 手掌下的身躯在竭尽全力反抗，却一次次又被深渊统治者的力量压制回去，徒劳无功的挣扎同时带着惊慌失措与倔强不甘，让恶魔切实地体会到，手底下这个人类彻底在他的掌控之中。性命也好，身体也好。 只要他愿意，连yu望也是。 他不等安歌回答，就低头在青年脆弱无助的后颈上舔了舔，狠狠咬了下去。 安歌发出了惨叫声。 咬得太狠了，牙齿嵌入肉中，像是发狂的野兽袭击，要从他的颈骨上撕下一条血肉般。他向来怕疼怕痒，这一点越子墨清楚，大君自然也是清楚的。 冷汗跟眼泪一起涌了出来，青年为了忍耐疼痛而喘息着，脸色惨白无比，肩膀也微微颤抖。 大君却打量着青年白皙纤瘦的后颈上，被他咬出的血色牙印，满意地舔了又舔，尝到了铁锈滋味后，这才将人扛回了卧室。 走出游乐室时，侍从跟护卫们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纷纷为大君让路。 甚至还有人对安歌竖大拇指，在夸他干得漂亮。 安歌：老子是受害者啊！！关我什么事？？嗑CP嗑得脑子都没了吗？？ 安歌被扔到了卧室正中的床上，大君则去准备处罚用的道具。 不过安歌也没闲着，一连切换了几个专长，拽得手腕几乎脱臼，才终于挣脱了绳索。然后在大君重新按住他肩膀时，毫不犹豫地将右手里的针剂往男孩手臂上扎。 大君却轻轻松松挡住他的手，捉住他的右手腕，冷笑着摇头：“你在用什么过家家的手段，也太蠢……” 安歌右手里的东西失去幻术遮掩，不再呈现出针剂的造型，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个晶球。 安歌在幻术失效时立即捏破了晶球。 【尤格·索托斯的使徒（劣化版）：守护门的使徒中被淘汰的劣质品，却可以被玩家所利用。消耗品，使用前需经过一次san check，sc=0/1d4，作用：时间倒流1d10秒。】 他运气很不好，1d10只扔出了2，仅仅倒流两秒钟而已。 不过好在，两秒钟也足够了。 他扑了上去，敏捷出手，藏在左手里的针剂刺穿了大君单薄的衬衣，扎进了男孩的胸膛。 莹蓝色的药液宛若幽灵，眨眼就从针管里清空，尽数注入男孩肌体之内。 大君怒吼着将针剂扔了出去，却为时已晚。他暴怒地反手掐着安歌的脖子，灼热的手指甚至窜出火星，将安歌的脖子也烫伤了。 安歌曲腿试图将他蹬开却失败了，缺氧的窒息感和颈骨几乎被折断的沉重压力、以及皮肉仿佛要被烧焦的滚烫，三种折磨交错袭来，让他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脖子的压力骤然减轻了。 男孩仿佛被拽着往后摔倒在床下，全身都被黑色的火焰所包围。那些火焰是从他身上冒出来的，点燃了地毯、织物和家具，高温到令人窒息的火焰在房间里剧烈喷吐，置身其中的人类，光是呼吸都要将肺泡烤焦一般。 黑色的火焰中间，男孩痛苦地蜷成了一团，火焰则在他身体上方形成了一个狰狞的头像。 那个头像不时随着火焰燃烧而有着很多支黑色的角，张开的狰狞大口内露出血红的舌头，它的声音伴随着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与嘶叫，刺得人耳朵疼，“Clay哥，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 安歌因为氧气骤然涌入，也蜷在床上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找回了失去的力气。他强撑着往床边爬了两步，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迫得停下了行动，黑色火焰包围里的男孩一动不动，生死未卜，这让安歌再一次不知所措，甚至于慌得有些两眼发黑。 他茫然地回答：“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这样？我又不认识你。” 那个恶魔头像骤然拉伸变长，穿透了天花板。天花板随即也哔哔啵啵地燃烧起来，察觉到出事了的护卫们试图冲进来，黑色的火舌猛烈冲出房门，将首当其冲的护卫烧成了一截焦炭。 整个千魔宫都以第五层准大君妃的卧室为中心，蔓延开黑色的火星。 无法扑灭、无法削弱，所到之处，皆成焦土。 千魔宫的恶魔们意识到了危险，纷纷开始往外逃离。 只有安歌周围是安全的，仿佛无边烈火地狱中唯一的一片净土。尽管如此，热度却还是逐渐升高，让安歌觉得自己像只正在蒸锅里慢慢变熟的小笼包。 他热得汗流浃背，然而汗水甚至还来不及浸透衣服就被热浪烘干，整个视野里因为空气扭曲，景象都是模糊。 那团黑色的火焰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爆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也不过如此……你连我的真身都猜不透，还想驱逐我？你连自己爱的是谁都不知道，还想拯救他？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火焰竟然从最初的暴烈燃烧中渐渐开始平静，甚至开始往越子墨的身体里回缩。 像是……蓝色药剂的药效过去了似的。 安歌却并没有第二支药剂了。 因为火势收敛，他得以下了床，距离地面的男孩只有五六步的距离，然而咫尺天涯，他在包裹里紧张地翻找了片刻，最后竟然没找到能用的东西。 同时，也冷静而紧张地思考着。 “你说真身？”安歌沉吟着，“真身比你的真名更重要吗？利夫·因斐纳提乌斯？” 头像喷出了几团黑色的火焰，像是嗤笑似的，“功课做得不错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一些黑色细小的火焰组成了类似绳索的形状，将一动不动的男孩缠住了，越子墨白皙的肌肤遍布宛如墨痕的交错黑纹，并且在一点点增加，黑色逐步覆盖了白色，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纹上漆黑的繁复花纹似的。 安歌索性调出了一个法术，冰雪风暴。然而本该充斥房间的冰霜风雪甚至连降温都做不到，就被黑色火焰吞噬了。 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死死咬住了大拇指，牙尖嵌进了肉里，却察觉不到疼痛。 “越子墨！”他喊了一声，“醒醒！” “哈哈！”火焰再一次嗤笑，“别挣扎了，他已经……嗯？” 男孩动了动，从刘海下睁开了眼睛，只是漆黑一片，犹如深渊裂缝长出了双眼。 然后，他缓慢撑着地面支起身，抓到了地面掉落的一柄匕首——那原本是大君为安歌准备的道具之一。 他做了个往咽喉刺下的动作，中途却像被人按下暂停键，匕首尖连皮肤都没碰到，过了一会儿，刀刃就在他手中发红、融化，化作铁汁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负隅顽抗。”火焰哈哈大笑着，火势进一步减弱，如同一层暗影包围在男孩身体周围，扩散出仅仅半米的火舌，随后它语调转为柔和，“Clay哥，你别怕，我不会杀你的。以后你就乖乖留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大君对他还这样执着？ 安歌甚至想问他：多大仇？ 这太奇怪了。 越子墨刚刚的动作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现在整个人跪坐在原地，如同被黑色荆棘缠绕住的猎物，甚至连双眼都开始渐渐合上了。 安歌拼命叫着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火焰再次收缩，只剩下仿佛拳头厚度的黑光覆盖在男孩整个躯干周围。 知道真名还不够，还必须知晓真身才能驱逐？ 为什么他跟普通的恶魔区别这么大？ 酸雾大君说他突然出现，谁都不知道来路，还说他会毁灭无尽深渊。 还有，等等，安歌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进入无尽深渊的？ 安歌站在熊熊燃烧的烈焰包围中，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这个不正常的坏境中待久了，才会导致想法也这么不正常了。 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倾塌折断声，噼里啪啦的建筑碎片从头顶落下，却被挡住了。 黑色火焰既是牢笼又是保护罩，猛烈又平稳地环绕在他身边。 第171章 逆转 在火焰再次开口，开始描述接下来他要怎么把安歌关起来进行什么样的处罚时, 安歌突然打断了他：“你听说过世界的三圣书吗？” 火焰的燃烧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轻轻笑了笑——然而这样的笑容也展露出个血盆大口, 狰狞如同鬼影：“你在说什么？Clay哥，这个时间点上，你关注的重点不太对啊。” 恶魔总是狡诈无比，安歌没有动摇，而是继续说：“这套神器顾名思义, 一共有三本, 在别的玩家口中前所未有地强大。但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玩家，也没人收集齐过。据他们说, 光是能找到一本，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好运了。就算幸运地得到了线索, 然而要获得一本的艰难程度, 甚至比在难度最高的模组里生存下来还要艰难十倍百倍。” 黑色的火焰轻轻地摇曳着，“是吗？很难吗？会比你逃离我身边更难吗？” 安歌没接话，仍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这样难得的三圣书, 其中两本落到我手里时，都没费什么力气。可以说是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有一天我在花园里思考，要怎么找到第三本怪物图鉴时, 曾经想过，也许什么也不用做，怪物图鉴也会和前两本一样从天上掉下来。” 等察觉到的时候, 黑色火焰的惊人热度已经消失了。那无坚不摧、无物可当的恐怖火焰好像失去了它的强大威力，弥漫的势头开始减缓。 越子墨的皮肤上那些黑纹，也从纹身般固执附着皮肤的状态，渐渐开始脱离，而成了虚浮着包围男孩的状态。 黑色火焰组成的、头角峥嵘的恶魔头像开始越变越小，它剧烈地扭曲着，发出刺耳的尖啸。 安歌看着它的变化，更加确定地说：“我这么想了没几分钟，你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怪物图鉴，你还记得吗？哪怕你一门心思想要隐瞒真身，却依然逃不过规则的力量，明示暗示都在留给我线索。” 恶魔头像像是信号不好似的剧烈抖动着，从立体形状开始变得扁平，仿佛有无形的手将它从前和后同时按压。 然而头像努力抵抗着，又重新变回了3D形象，“我……不回去，你作弊，我不服！” 安歌又往男孩所在方向靠近了一点，并且取出了那两本厚厚的规则书。 看似平凡无奇的铜版硬壳书，被青年以“来个人伸手就能抢走”的姿势随意拿在手里，却无端就生出了强烈的威压感，令那个火焰的头颅再度瑟缩。 规则与规则的对抗是看不见的、无声无息的。 唯一可以确认三圣书起作用的证据，体现在恶魔一边发出尖锐的哀嚎声，一边被强硬地压扁，从三维造型变成了二维图像，只剩下一条细细的黑色火焰的绳索联结它和越子墨。 它还在不甘心地嘶吼着：“都怪我……一开始就选错了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服，明明我也有份……” 而覆盖越子墨全身的黑色纹身也渐渐脱离，像是一条蛇渐渐松开了缠缚，一点点离开了他的皮肤，最后全部退回恶魔的图像中，化作A4尺寸的书籍，嘭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这就……结束了？ 安歌弯腰捡起这最为折腾的第三本书，和前两本一样的造型，只除了封面是与那个火焰头像十分类似的怪物造型。 他没时间细看，立马将三本书全部扔进包裹里，抢前一步，正好接住了越子墨往一旁倾斜倒下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在高温里被炙烤了许久形成的错觉，安歌发现碰到的男孩身体温度很低。 他心里猛地一沉，将越子墨拖到屋子相对安全的角落里，放平了观察。 整个千魔宫还在持续崩，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马上撤离。 安歌传达了指令，宠物们全都往他所在的地方赶来，连兔子都被他强制召唤出来，负责警惕头顶掉落的砖块。 男孩仍然一动不动，安歌小心翼翼的用沾满烟灰的手指贴到他的颈侧。 本该是动脉血管有力跳动的位置，现在安安静静，一片死寂。 不应该的，一定是因为太虚弱了，被忽略了。 安歌努力屏住呼吸，克制着手指发抖的状况，重新贴着颈侧试探。 同时也俯下身，去倾听男孩的呼吸，就算再虚弱，但细微的气流变化，也会被耳朵捕捉到才对。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捕捉到，既听不见有呼吸声，也触摸不到脉搏。 不，一定是因为周围太吵闹太乱了，火源虽然消失，但被点了火的地方还在剧烈燃烧着，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木材爆裂声和倒塌声，嘈杂不堪，所以才会掩盖住越子墨微弱的生存迹象。一定是这样的。 他往周围布了一圈冰墙阻挡火焰，然后取出治疗药瓶往男孩嘴里灌。药剂倒进去多少就涌出来多少，完全没有吞咽的迹象……一、一定是因为虚弱得无法吞咽了。 安歌拼命压抑着心里冰寒黑色的念头，在兔子焦急催促中切换成战士体质，又从床头找到大君留下的披风把越子墨严严实实包裹住，然后背了起来。 千魔宫的火焰跟郊外的野生火焰混在了一起，形成了新型火种，破坏力比原来更强，使得原本居住在火里的生物也耐受不住新型火的高温与破坏力，纷纷搬离家园。 金属大蛇也抵挡不住火焰的力量，只好在郊外徘徊，飞行宠物则再度发挥了作用，从火海上空远远地绕了进来，降落在千魔宫摇摇欲坠的楼顶。 安歌切换职业后，背着比他高一个头的越子墨倒是不费力，但是从第五层爬到楼顶很是费了些事。电梯早就损坏了，好在千魔宫的楼梯结构都是石质的，被烈火焚烧后也基本保持完好，就是被烤得滚烫，失去防护的尸体躺在楼梯上滋滋作响，让人想起饭店里的石板烤肋排。 换成没有魔法的世界他们就GG了吧。 不过好在没有魔法的世界也不会有这么离奇的火焰，能够短时间内将石板加温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安歌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然后往自己周围投放了好几个抗性护罩跟防御护罩，这才一口气往楼梯上冲。 连在老家时拿岩浆当温泉游泳的老二都一边蹦跶一边抱怨楼梯烫脚，两只垂耳都竖得跟天线似的，可见紧张得不行。 安歌中途补了好几次防护罩，在灼热的折磨中爬到了楼顶。金属雄鸡早就在空中盘旋，等安歌抵达时，也立刻降落下来，尽管如此，金属的胸腔内还是充满了滚烫的空气。 安歌为了固定住翼仔，将他绑在背上，艰难地爬进了鸡胸里，兔子生怕被丢下，用力一蹦也跳进了进去。 随后跟在安歌身后亦步亦趋，传达了对另外两位同伴的担忧。 安歌根本顾不上，只是给金属雄鸡下达了远离事发点的指令，然后将固定的座椅粗暴地拆了，整理出一个可以躺人的地方，这才将越子墨放上去。 之后仍然是往周围释放冰雪系法术，竖起了冰墙，使得舱里温度下降到了适合的温度。 这之后，才百般不情愿地调用牧师技能，对越子墨释放了治疗的神术。 然后就看到了系统提示：神术对目标无效。 治疗类法术，可能被削弱，也可能因为阵营、属性的缘故对某些敌对生物造成负面效果，但是，唯独只会对死者无效。 安歌坚持着的一口气终于溃散殆尽，仿佛脊椎骨被整条抽掉，颓然地跌坐地上。 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变成了灰黑冰凉，火焰在脚下数十米处熊熊燃烧，金属雄鸡从热气中吃力地飞过，仿佛一锅正要沸腾的汽锅鸡。 既然是运气爆棚的直觉神兽，既然说绝对不会对安歌说谎，那为什么，非要逼着他使用危险的药剂，还笑着对他说，“你能保护我们，你做得到的。” 全靠运气的事，哪来的一定做得到？？ 越子墨简直不讲道理！ 看吧这就死了吧！ 安歌恨不得把这小子复活了再弄死一次。 兔子又蹭了过来，被安歌一巴掌呼开，顿时两只兔眼变成了血红色。但是眼前一个是它主人，一个是它不敢惹的人，虽然现在好像不能动了，不过积威犹存。 它眼睛红了半秒就恢复了正常，委屈巴巴地爬到远离冰墙的一个角落蹲着安抚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去了。 安歌一时间慌了神，默默地流着泪，跪坐在越子墨的尸体旁边，怎么也不能接受现实。 不应该的……越子墨哪里是那种肯自我牺牲的人？更何况当时安歌也没有生命危险，无非是可能被关起来而已，犯不着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吧？ 同归于尽这样的行为，完全不符合小天使的性格……里人格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小天使才会分裂出来的，虽然平时似乎彼此不待见，但涉及到生死这样重要的大事，他也不会独断专行。 所以……这是翼仔也认同的办法，是相信安歌才会采取的措施。 安歌使劲咬着手指关节，一旁的冰墙模模糊糊照出了他的身影和越子墨的身影。 安歌的视线落在镜子上面，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某个游戏里常用的台词。 如果正面的思路走不通，那就逆转过来思考。 逆……逆转过来？ 安歌倏地止住了眼泪，狠狠抹了把脸。 越子墨说“我相信你有办法”，如果说，他对于如何提高生存率没办法，那么……死后呢？ 第172章 旅途 安歌跳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摸出了备用手机。 这是当初从《吞噬星空之兽》里捡到的那一部, 如果不是亚当太不成熟, 太急于拿到手机, 举止引起安歌疑心，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俱乐部胡搞瞎搞，拼命扩散玩家范围，他跟越子墨说不定根本不会被这么倒霉地卷进来。 祸兮福兮, 还真是说不清楚。 这部手机在安歌手里就一直是无法开机状态,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用，按照张鸿的说法, 是自动生效的。 所以他就将手机放到男孩渐渐失去热度的手里。 然而，没有动静。 安歌坐在越子墨腿上, 帮他用两只手压着手机, 自己则握住男孩两只手，不知不觉越来越用力。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金属雄鸡在半空摇来晃去, 终于脱离了黑色火焰的覆盖范围，并且和金属大蛇会合了。 安歌却没有出来，金属鸡只好贴着地面低空飞行，和大蛇一起往地铁站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经常遇到失去家园的魔兽袭击, 偶尔还会有恶魔跑出来企图干点杀人夺宝的事，不过都在金属宠物的强力反击下被赶跑了。 不过，金属兽也因为持续受到攻击, 耗尽了所有强度点数，在某个夜晚时分，恢复成了两个折纸动物。 安歌将它们收了回去，顺带把受到召唤跑来和他会合的小怪兽和兔子一起恢复成布偶和手办塞进背包里。 只留下狐狸指路，而且狐狸每天一个小时的人形时间也多少能帮上点忙。 他用布条将越子墨的双手连同手机严严实实地缠在一起，然后背着男孩，交替施展魔翼术和飞行术，从空中持续行进。 狐狸则蹲在肩头，帮他指路以及警戒。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太多的交谈。 哈吉苏特善解人意，连一句担忧“大君”现状的话都没说过，实际上，除了需要出声示警的时候外，他一路都是安安静静的。 安歌为此也松了口气。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沉重的绝望已经快要压垮了他。 系统提示集齐三圣书，任务完成，随时可以退出模组，但不是强制性的。好在是这样，否则他真不敢想象后果。如果他被迫退出了，越子墨还留在这里……那是光想一想都足以让人崩溃和窒息的场面。 深渊里没有昼夜区别，不过依然是二十四小时制，飞空艇的速度应该非常惊人，因此过去了好多天，他们还在半路上。 在某一天，也许已经过去两个月或者两年了？安歌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们打退了一波恶魔后，精疲力尽地降落在一片山坡下准备休息。 休息地点倒不是问题，法师的高等辅助法术——“摩登凯南豪宅”，可以召唤一个足够容纳五十个中等生物（一般是指普通人类个头）的异次元居所。 入口可以关闭并隐形，之后只有豪宅内部的人可以打开它，而且豪宅还提供舒服的家具、充足的食物和水。整个豪宅存在的时间可以持续八小时。 这就意味着他们每天可以有八个小时的绝对安全时间来休息。 但是尽管生理上可以保证充分的休息和足够的运动体能，哈吉苏特也看得出来，这青年的精神已经快到极限了。 居所的内部是按施法者的意愿构建的，所以装修得跟个小型高等公寓似的，一楼有放松的游戏室、吃喝聊天的区域，另外每个人还能分配个小房间。 安歌没有上楼，他在哈吉苏特的帮助下，将越子墨平放在一楼宽大的贵妃榻上。 然后他去冰柜里拿了两板养乐多，坐在越子墨对面一瓶一瓶地喝着。 越子墨现在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他体温恒定，却没有心跳和呼吸。另外就是，至少过去了十几天了，也依然保持原样。这证明他至少是没有死去。 但是，又不像活着的。 这样诡异的、暧昧不明的状态，实在让照料他的人身心俱疲。 哈吉苏特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劝：“Clay，你回房间睡会儿吧，大厅里哪有房间舒服。” 安歌默默摇头，喝完了养乐多就往后靠着沙发靠背，低声问：“还有多远？” 哈吉苏特默默估算了一下，“照现在的速度，再考虑到路上战斗耗费的时间，三到四天就能抵达地铁站了。” 安歌点点头，取出玩家手册开始翻看技能和道具，看有没有什么安全的方法可以加快速度。 于是安歌看书，哈吉苏特吃东西，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时效到了，哈吉苏特恢复成狐狸形态，依然在埋头啃一块起司蛋糕。 安歌翻着书，其实大部分时候在发呆，他精神疲倦，迟钝不已，但也只有这样拒绝去思考和担忧，心中的慌张和惶恐不安才会减少几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吉苏特突然咦了一声：“大君好像……动了一下。” 这句话简直像是天堂的报喜天使吹响了吉运号角，就算中了全世界的□□的激动都不及安歌此刻心情的万一。 他将身为神器三圣书之一的玩家手册扔到一边，跌跌撞撞地冲到软榻边上，用力盯着人看：“真的？你确定？” 哈吉苏特被吓到了，忐忑不安地后悔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不小心给了安歌错误的希望。 他夹着尾巴窜到贵妃榻背后，伸长身体，两只爪子搭在靠背上，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往下看，仔细打量着越子墨被白色绷带小心缠绕的双手。 一人一狐连呼吸都放缓了，憋气似的憋着，生怕错过了任何动向。 等狐狸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的时候，绷带底下缓缓亮起了一点光芒。 “动了动了！”哈吉苏特激动地嚷起来，紧接着又改口，“不对，亮了亮了！” 黑色的屏幕缓缓亮起白色的光芒，然后变成红色的屏保，在稀疏的绷带与手指交错间，柔和而切实地开机了。 呼吸和心跳也仿佛在开机的瞬间回到了躯壳里，男孩睫毛颤抖着，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中的，先是头顶半个大叫大嚷的粉毛狐狸脑袋。 他微微侧头，才看见了最想见的人，一如记忆中清秀文雅，气场柔和得像是毫无攻击力，但实际上内在却是个倔强而固执的人。 只不过现在满脸泪痕交错，让他看了心疼。 越子墨轻轻动了动手，才发现自己两手被捆得结实，他乐了：“哎呀，Clay哥开窍了，都会跟我玩捆绑了。” 然而他没有等来期待之中的吐槽，青年反而抽抽搭搭地扑了上来，死死搂着他不肯松开。 肩膀上很快传来温热的湿意，怀里的人身体颤抖得厉害，哭得一抽一抽的，除了偶尔狼狈的吸气声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歌哭起来总是安安静静的，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软弱。 越子墨努力从他手臂中挣脱，扯开了绷带，看了眼救他一命的手机，这才扔回包裹。然后他坐起身，把安歌拉到软榻坐下，拥在怀里，来来回回顺着他的背，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哭出来。 狐狸觉得没他什么事了，默默退到一边充当布偶，一边摇着尾巴，觉得有点羡慕。 越子墨却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值得被羡慕的，他拍着安歌的后背，哄孩子似的，然后低声叹息：“对不起……Clay哥，总是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我真是没用。” 安歌拼命摇头，努力压抑着强烈哽咽发出声音：“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绝对、不要……我会死的……” 越子墨于是配合地拼命点头，紧紧抱着青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都解决掉了。而且，也算是因祸得福，我比以前还要厉害多了，张鸿跟崔大童那种级别，我能一次打十个！” 安歌虽然泪腺汹涌，却还是被他逗得破功，忍不住笑了笑：“你……你就吹……” 越子墨笑嘻嘻地看着他，两眼闪闪发亮，在青年被眼泪湿透了的脸蛋上亲了亲，“Clay哥，我好想你啊。” 安歌重新将头靠在男孩的肩头，觉得满心的委屈和生气都随着眼泪流光了，心里只剩下不知道如何表达的喜悦——于是眼泪就更多了，“我也想你。”他轻轻地说，抱着越子墨不肯松开。 越子墨也不愿意放开他，两个人连体婴似的抱了很久，等到肩膀上的人慢慢止住了哭泣，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狐狸小声地说，“我是说，精神上很受煎熬。” 越子墨托着安歌的腿弯，像抱小孩似的将他抱起来，“现在开始，我会照顾好他的，带路吧。” 狐狸自觉地爬起来，带着他去了安歌常用的房间，并且在越子墨将安歌放到床上时好心地提醒：“这个安全居所还剩四个小时左右有效期，让他趁这个机会好好睡一下吧，可别折腾了。” 说完就被越子墨用脚推出了门。 虽然对狐狸的暗示十分不满，不过越子墨还是采纳了建议。他打湿毛巾，小心地帮安歌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抚摸着青年柔软的面颊，视线在眉眼唇间流连忘返，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他们委实也分开了太久。 不过，还好，至少都解决了，余生便能好好补偿他的安哥。 安歌在睡梦里突然皱起了眉，有些慌乱起来，越子墨急忙握住他一只手，十指相扣，并且凑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在这里，别怕，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安哥。” 青年平静了下来，终于摆脱了长久的不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沉。 从入睡到醒来，越子墨都一直在他身边守着。 然后，四个小时后，摩登凯南豪宅的时效到了。 两人一狐接着赶路。 越子墨已经了解了现状，也同样赞同安歌的计划——尽快离开无尽深渊。 传送门路线太过复杂，还是坐地铁最为快捷。如今越子墨可以自己行动了，他们的负担一轻，行进速度大幅度提升。 越子墨甚至召唤出黑龙作为代步工具，原本预计三到四天的行程，缩短为一天。 万物终焉海站只有个自动售票机，不过从这里抵达旅行者平原站的票价则涨到了80cp点。 好在安歌被包养的时间里领了不少cp点，现在根本不是当初那个为了60cp点的地铁票而犯愁的乡下小兔子了，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感觉真好。 越子墨也表示，他继承了大君的所有财产——这包括巨量的cp点和满满当当的财宝库。 这一点简直像是打劫，安歌甚至生出了一点愧疚。 两人坐上了地铁——安歌坚持只买两张票，让狐狸变成公仔待背包里，虽然狐狸抗议过，你们这么富有，干嘛还要省张地铁票？却仍然被安歌毫不留情地镇压了。 当然安歌主要目的是为了跟越子墨两人世界，顺便交流情报。 然后越子墨和他讲了前因后果，“从一开始我就被他坑了……” 第173章 早班火车 利夫·因非那提乌斯是因为在深渊中受了重创，才特意逃到人间界去疗伤的。虽说在无尽深渊更有利于康复, 但他好不容易诈死逃脱, 留在深渊被发现蛛丝马迹的话, 敌人立刻又会找上门来。 他有的是时间，更何况人间界也挺有趣的，所以决定撤退到人间界，慢慢疗伤，伺机重返深渊。 他利用了旅行者平原的传送门, 恰巧传送到翼仔所在的模组, 那次模组唯一的幸存者就只有翼仔，所以他伪造出意外被吞噬的迹象, 潜伏了起来。 因为一开始太过于虚弱，他只能对翼仔施加非常微弱的影响, 依靠反复的心理暗示, 推动人类往他希望的方向采取行动。 比如当初第一次见到安歌，翼仔就是受到暗示，所以不知不觉一个劲地亲近他。 安歌：“这不是寄生在螳螂肚子里的铁线虫吗？” 翼仔一脸不高兴：“为什么！” 安歌：“那……寄生在老鼠身上的弓形虫？” 翼仔：“你说我是老鼠！！” 男孩满脸震惊, 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安歌咳嗽一声，急忙跟他解释：“寄生了弓形虫的老鼠，会主动去亲近猫，然后就被猫吃了。这是个非常典型的寄生虫影响宿主行为的案例, 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凑巧觉得很像……” 翼仔一把抱住了安歌，“原来是这样, 那我就是主动跑过来，心甘情愿被小安哥拉猫吃的大老鼠，随便你怎么吃都可以~~猫哥哥你要好好吃~~” 安歌的脸腾地烧红了，列车上的乘客只有他们两个人，左右看去都空空荡荡的，不用担心被看见了不好意思。所以他也舍不得推开，就顺势把头埋在男孩怀里，声音被衣服所遮挡，听起来有点瓮声瓮气，“别闹了，继续说。” 这近似于撒娇的动作取悦了翼仔，他笑容止都止不住，低头在安歌柔顺的头发稍上亲了亲，这才接着说：“总之……别的事不一定顺利，但在接近你的这件事上，我跟他算是目标一致，所以行动起来特别高效率……然后，我们，不对，我就成功了。” 他仿佛知道安歌在纠结什么，轻轻摸了摸青年的后脑勺，强调地重复了一遍，“我就成功了。” 是我，不是我们。不是因为恶魔的蛊惑，是我自己，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到你的身边，也是因为自己的意志，要留在你的身边。 安歌心底烫得慌，扯着翼仔的衣襟把脸埋进去，没吱声继续听他往后说。 越子墨喜欢他，这件事已经确认过了，但恶魔为什么也对他有兴趣？而且还正巧是产生自我意识、实体化的三圣书之一。 对于这一点，翼仔也不太清楚。在大君共享另外两个人格的思维、记忆的同时，越子墨的人格也同样得以共享了大君的记忆。 然而在大君的记忆中，也并不存在这样一个理由。 大君仿佛是出自本能地受安歌所吸引，随心所欲、毫无目的地觉得亲近他比较开心，于是就这么做了。 ……再考虑到获得书的整个过程，难不成安歌有“吸引三圣书”的奇妙体质？ 实在太蠢了，连安歌都为这种揣测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翼仔在之后连续几个模组里吞噬了足够多的能量，反而帮助了恶魔恢复，他恢复的速度也是惊人的。 也许是因为混沌点的力量具有联结两个次元的神奇属性，又相当充沛，大君甚至比留在深渊里还恢复得好。 所以他开始反客为主，渐渐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反而跟宿主越子墨抢夺起躯壳的占有权来了。 当双重人格占下风时，大君重回万物终焉海，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同时，也因为共享思维的缘故，眷恋人间界，几乎成为困扰日常生活的障碍。 他就打算将安歌困在深渊中，借此彻底斩断眷恋。 但是那个恶魔从一开始挑中越子墨作为宿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说得玄幻一点，双重人格的灵魂、或者说精神的能量也是双份的。 假如大君寄宿在其他人身上，需要对付的只不过是一个宿主的灵魂，然而偏偏挑中了越子墨，导致他的对手也是双份的……导致镇压的困难也翻倍。 对外，他对安歌产生了两倍的情感；对内，他要对抗两倍的阻力，可以说内忧外患、疲于应付。当初要是选了别人，他多半就计划通了，然而偏偏遇到了越子墨。 难怪那本三圣书最后恢复真身时，会怒吼着什么一开始就选错了人。该说三圣书倒霉还是越子墨果然不愧是幸运值99的天选之子呢？ 安歌不禁感叹：“我们的运气真是很好……” 到底是冥冥之中有谁在安排，还是纯粹就是撞了大运？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为什么三圣书要在安歌手里集结？ 越子墨笑嘻嘻捏他的手：“大概是要Clay哥拯救世界吧！” 目前猜不到，只能慢慢探索了。 接着安歌的脸突然僵了：“等等，我想起一件事来……我这边显示任务结束，随时可以退出模组，你那边呢？” 越子墨说：“我也一样啊。” 安歌：“那我们为什么非得坐地铁，直接退出不就好了？” 越子墨往后靠在地铁硬邦邦的靠背上，肆无忌惮在空无一人的车厢中伸展长腿，拉着安歌的手顺着指节挨个亲：“急什么，反正在模组里再长时间，出去也只是一瞬，我还想跟你慢慢旅行呢。”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想到外面事态紧急，高峻那伙人还想搞事，安歌实在是没办法安心旅行。 他安抚地拉着越子墨的手，没忍住伸手揉揉他脑袋，男孩就露出了仿佛跟和主人久违重逢的萨摩耶似的快乐表情。 “你跟高雪崖来竞技场后，高峻带人去别墅那边狙击我了，而且他在那片地区安排了很多符文仪式，根据崔大童的判断，那些仪式能引发大地震，搞不好九级甚至十级……会死很多人。” 越子墨没什么表情，还是眨巴眼睛看着他。 仿佛下一秒就会反问他“那又怎么样？”似的……换成里人格大概就直接问出来了吧。 安歌在心里叹气，人格共享这种事，果然彼此还是有影响的，原来还对人类抱有悲悯之心的小天使，如今也变得冷漠了。 ……《喜欢的人一天变一种人格怎么办？》 安歌心情微妙。 他只好继续说：“仪式以别墅为中心，要是让他成功了，我们的别墅连块砖都剩不下来。” 翼仔支棱起耳朵：“我们的别墅？哪里是我们的，你房产证上又没加我名字……” 安歌：“啥？” 翼仔更委屈了：“我六套房子全加你名字了，工资卡也上交了，你自己买房一分钱没用我的，也不肯加我名字，你是不是还想着跟我离婚？” 安歌还是一脸呆滞：“……啥？” 列车现在驶入一片颜色绚烂的空间，窗外像是毕加索和马蒂斯画画的时候突然打了起来，将未完成作品和颜料一起胡乱扔到了窗上，糊成各种团团块块、丝丝缕缕、星星点点，糅杂了许多颜色、看得让人视觉疲劳。 偶然有东西从色块中穿过，也不过是一团聚集起来活动的小型色块而已。艳红玫红深红、浓绿翠绿草绿、明黄金黄咖喱黄……明艳得过分就变成了精神攻击。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明明适合读两篇史蒂芬金的恐怖故事，又或者讲讲民俗传说里的诡谲存在，实在不行讲讲恶魔啊变形怪啊仲夏夜的妖精也应景。 然而翼仔却跟他聊家长里短、聊房产证，仿佛打开了知乎婚姻咨询专栏。 “我和你说拯救世界，你却跟我说房子要加名？” 这其间的落差仿佛从星空深处的银色星舰摔到长生市牛街菜市场，路西法当年从天堂堕落到地狱都没这么过分。 安歌抬手遮住眼睛：“好好好，回去就加，回去就用。” 这是已经完全放弃了…… 越子墨却很认真地要他保证：“说话算话哦？别再拿我当外人了，我工资都上交了你还要跟我分开算账，太让人伤心了。” 绝对没有，要是拿你当外人，早就扭送精神科了。 安歌真是嫌弃得不行。 可是有什么办法，人是自己选的，忍忍吧，也许明天就恢复了。 ……话虽如此，安歌其实很吃这一套，要不是还牵挂着外面世界，他可以跟越子墨一直玩下去。 之后，虽然越子墨说，他直觉高峻会失败，不会出事，非但不会出事，反而还会有好事发生。 安歌尽管相信直觉神兽的判断，不过总挂着个事不解决了也不安心，还是好说歹说劝着越子墨一起退出了模组。 在整备空间里，他检查了一下三圣书，发现集齐的三圣书略微有一点变化。 原本每本书打开都有一页空白的、带暗纹的暗红色卡纸，没有任何文字、图案，作用仅仅是为了装饰、以及保护后面的扉页。 但现在，卡纸上浮现出了金色文字。 这部分文字讲述的是一项只有神器集齐了才会触发的新效果，三本书的卡纸都写满了，才算完整地阐述清楚新效果的使用须知与禁忌条款。 新效果的名字是【那个崭新的世界，我一定要让你看见Lv.MAX】，听起来十分不大对劲的名字…… 第174章 恶魔专机 【那个崭新的世界，我一定要让你看见Lv. Max：拥有玩家手册, 你可以做合格的玩家；拥有玩家手册和城主指南, 你可以做资深玩家；同时拥有了玩家手册、城主指南和怪物图鉴, 你就可以创造世界——成为一名伟大的DM（游戏主持人）】 【本效果必须同时持有创造世界的三圣书方可发动，可无视次元限制，创建/改造超真实模组。】 【每个模组有不同的前置条件，满足前置条件后，则可在不破坏平衡性的前提下, 按照三圣书持有者意愿, 创建新模组/改造旧模组。】 【需遵守准则：（略）】 【注意事项：（略）】 各项条目的详细内容是个枯燥的规则普及过程，安歌大略看过就先收起来了。 各种前置条件虽然并不容易完成……但是也并非做不到。 至少比氪金抽卡的手游达成100%收集率要有指望得多了。 看过之后, 他就退出了整备空间。 他们返回后出现的位置，在楼梯间。 墙上有个油漆剥落的数字3, 安全门破旧不堪, 半敞开着，露出整层楼的空旷与破败。 这里似乎是个废弃的商业楼，密封的窗户隐约透着点阳光, 昏暗的大厅里乱七八糟摆着些柜台，灰尘堆积，玻璃则差不多全碎光了。 这些破旧的柜台中间，间隔十多米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的穿黑色皮甲用弓箭，女的则一身青金色金属甲，手里的武器是萦绕紫光的圆盾和硬头锤。 两个人面面相觑, 正用茫然呆滞的视线打量四周突然变化了的场景。 三楼应该是高级竞技场，正在决斗的则是弓箭手和牧师。 安歌探头进去瞥了两眼就拖着越子墨缩回门后。 他觉得这地方稍微有点眼熟，整体古旧的棕色调装修风格、头顶华而不实的破旧仿蜡烛款吊灯……这是城北一个玉石专卖商场，地理位置很不好，互联网经济兴起后就没落了，他小时候还跟父母来逛过。 而且他记得这个商场的出入口在地下一层，客人们必须先下到一层，才能慢慢从负一楼逛到楼上面来。 于是他果断拉着越子墨继续往楼下撤退：“他们应该在找我们，快撤。” 越子墨用轻快的步伐和他一起下楼，一边幸灾乐祸地笑：“我一开始进去的是碧泉双塔诶……还好这个模组的位置没直接跟双塔重合，要不那边三楼又是私人会所又是健身房西餐厅的，这些cospy似的玩家突然出现，怕是要吓出几条人命。” 破旧的楼房单薄而空旷，他们已经能听见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竞技场模组突然消失，多半跟他们在无尽深渊做的事有关系。哪怕高雪崖是个傻子猜不到，但他手下那么多人总有不傻的，肯定会猜到这事要赖突然消失的越子墨。 所以安歌也没空跟他调侃，而是说了声“跑！” 两人直接从楼梯扶手翻了下去，几个起落后终于抵达负一楼。应该是模组设计的不同，负一楼的出口没有人守着，唯一的大门紧锁。 安歌取出了匕首打算切割大门，却被越子墨拉住了手腕，“这种小事让我来。” 他才提醒了一句：“别放火……” 男孩已经抬脚踹在门锁上，轰然巨响中，大门往外面开了一条缝，阳光透了进来。 越子墨颇为自得地点点头：“放心吧安哥，我也是会用脑子的。” 明明用的是脚吧？ 不过抬腿踹的动作倒是利落帅气，长腿翘臀很是养眼。 安歌朝他屁股扇了一巴掌作为奖励，接着走出大门。 无尽深渊模组耗费时间的时间是忽略不计的，但竞技场的时间流逝则跟现实一致。所以算下来，安歌从抵达竞技场，到下楼进入无尽深渊模组，花了不过十来分钟。 上午的天气很好，天空碧蓝如洗，飘着几缕柔软如絮的白云，完全看不出是冬天。 门外没什么行人，这一带属于老城区的边缘，建筑布局混乱，住房一盘散沙似的散落在各种商场、办公楼等等设施之间，没有形成什么人群聚集的商业区。倒是往来车辆繁多，路边花坛的植物叶子常年蒙层灰，显得暗淡破败。 好在人少，他们从已经锁了很久的地方走出来也没人发现，两个人顺着人行道跑了几步就右拐，利用七拐八拐的繁复小巷子很快摆脱了追兵。 等俱乐部的人呼啦啦从负一楼追出来时，已经失去了那两个人的踪迹。 安保主任没办法，下令道：“分头找！” 高雪崖气急败坏地吼：“还找个屁！一群废物！” 他嘴唇哆嗦，目光闪烁，显然吓得不轻。这算是闯了大祸了，尽管他只不过遵从兄长的命令而已。 这种事他不敢拖延，哭丧着脸去给他哥打电话去了。 在高雪崖拨通电话之前，安保主任低声下气地问：“小少爷，那我让人接着再找找？” 高雪崖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你便，别来烦我。” 安保主任就急忙张罗着安排手下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搜索，自己则带着两个心腹往城北杂乱的民宅小区里走去。 等走远了才低声说：“我们马上离开长生市。” 两个心腹惊住了，一个说：“我、我今晚要剪片子，都答应粉丝了，开天窗就不好了。” 另一个直接说：“不行啊，我家猫要生了，我怎么能离开？” 安保主任骂了两个笨蛋几句，这才说：“竞技场出了这么大的事，高先生又不在，俱乐部如果撑过去这次，肯定要找人背锅。人家两兄弟，再怎么教训也是自家人，高雪崖的地位不会动摇，可咱们背锅是背定了。如果撑不过去……还用得着我说？” 两个心腹连连点头：“老大说得对！要是撑不过去，更没必要留着了，闪人闪人。” 三个女人商议完毕，立刻抓紧时间，接着分散搜捕的时间，各自回去打包行李和猫。这三人凑巧都不是本市人，都是在长生市工作或者读书时被卷进了模组，后来又被俱乐部招揽。 如今眼看着风向不对，就机智地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连无关紧要的圈外人都看出要变天了，更何况推动情况变化的有力推手？ 安歌本来想直接坐出租车赶往特对委总部，但和张鸿取得联系后改变了主意。 虽然如今看起来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异常，但实际上城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以特对委为首的一方利用相位移动、简易传送门等等方式潜伏在自力村别墅区里破坏俱乐部设置的符文与仪式，不小心撞上了，就短兵相接打一场。 虽然战斗还能勉强维持在次元结界中，但一旦高峻发疯解除禁令，俱乐部的很多成员本来就是些无法无天的亡命徒，他们会非常开心地对普通百姓出手…… 一旦演变成这种情况，西郊会首当其冲，变成人间炼狱。 张鸿已经汇报了上去，建议最好将战斗区域的普通人尽数撤离，但战斗区域虽然偏僻，也有几十万常驻人口，瞒天过海地组织撤离，谈何容易？ 他就跟越子墨商量了一下，计划先打车回金沙小区取机车，然后越子墨飙车带他赶往特对委。 长生市交通向来堵塞，主干道上过个红灯往往要排队等两三轮，反而是机车能跑得更快。 一路花费时间约莫能够压缩在一个小时之内，但安歌还是不满意：“浪费太多时间了，我们飞吧。” 越子墨顿时化身成准备跟主人出去叼飞盘的萨摩耶，兴高采烈得只差转圈圈：“好啊好啊！” 虽然特对委对技能在现实世界的使用有严格的限制，如果偷偷在家里使用也就算了，但光天化日使用飞行术……怎么说都太引人注目了。 不过这个点上也没人会来阻拦，事后要被追究……就到时候再说吧。 上次他们遇到暗杀时在高速公路又是火墙又是蛛网术地扔，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或者警告，可见特对委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然而安歌正翻着手机打算调用集体飞行术，却被越子墨搂住肩膀，“安哥，先放个高等隐形术吧。” 安歌在这些小事情上是很乐意顺着恋人意思的，两个人绕到一栋破旧楼房的角落，避开了监控和零星行人视线，然后他就施展了高等隐形术。 高等隐形术名字虽然听起来很牛，但受到的限制跟普通隐形术是一模一样的，比如主动发起攻击、或者被动受到攻击的话，都会失效。 唯一的区别是高等隐形术可以确保一次的受术者们可以看见彼此，而不是普通隐形术那样谁也找不到谁。其实应该叫团队隐形术或者集体隐形术比较准确。 之后安歌准备再用一个集体飞行术，然而没等他开始施法，越子墨身后突然展开了一双猎猎燃烧的黑色火翼。 安歌手里用作施法材料的羽毛打着旋飘落到地上。 那火焰看着燃烧猛烈，却好像没有温度似的，就算凑得近也没什么影响，漆黑得仿佛是夜色直接凝聚而成。双翼从男孩肩后伸展出来，翼展足足三米有余。 虽然根据物理结果，三米的翼展还不足以将两个成年男性送上天空，不过很显然经典物理性在超真实桌游系统里就是个被吊打的弟弟。 男孩一双宛若星光流韵的双眼里盈着笑意，一把抱住了安歌，“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安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越子墨身体力行地证实了这个预感——他弯下腰，将安歌打横抱了起来，曾经属于大君的、漆黑的恶魔双翼沉沉有力地扇动着，两人仿佛离弦之箭，嗖地冲上了天空。 安歌死死抱着越子墨的脖子，紧张得忘记了恐惧，一个劲地提醒：“小心电线！要撞到窗子了！小心！避开那只鸟！” 等升空到百米高空后，越子墨才苦笑着说：“别紧张，我不是你手里的无人机，不会撞到广告牌的……安哥，你放松点，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可恶……居然这么没礼貌揭人短，然而无法反驳。 “少说两句。”安歌色厉内荏地斥责他，一边面红耳赤地略略松手。 他还是腿软得不敢往下看，仍然缠绕着越子墨的脖子不松开，说话都忍不住咬牙切齿：“什么时候了还在玩！” 越子墨笑嘻嘻地在他头顶亲了下，“别怕别怕，不耽误事儿……我飞得可快了，绝对比法师的飞行术快。” 这一点安歌倒是不怀疑。 他们周围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将高空凛冽的狂风隔绝在外，这一层是无法隐形的。不过颜色非常浅淡，就算近距离观察，人类的肉眼也难以察觉，更何况就算被发现了，也只会被当做奇妙的光影折射、或者什么空气污染吧。 然后越子墨就动了。安歌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明明身处没有多余防护措施的高空，却感到格外宁和平静。多余的世界仿佛消失了，需要让人牵挂的烦心事一件都不剩，只有彼此存在，只需要彼此存在。 心跳应和，鼻息交融。 也因此，时间仿佛流动得特别快，当越子墨降落在特对委大楼外的公路上，安歌从他怀里离开时，甚至还有点恋恋不舍。 第175章 违约的代价 在安歌和越子墨搞垮竞技场的时候，隶属于特对委的、以及这次站在特对委这边的中立玩家们一点也没闲着。 明昕正好跟米娜留在长生市, 就义不容辞地带着铁皮人一起前来支援。 寒假还没结束, 小区里小孩子们有点多, 照料孩子的大人也因此增多了不少。所以，相位移动的落脚点选择必须非常小心，否则很容易被普通人给发现。 其他玩家也就算了，明昕跟那些平凡人不一样，他毕竟是一线明星。这次可是发挥了百分之两百的演技装忧郁, 好不容易才请了几天假, 借口说去国外散心才跑出来的。 要是被爆出在长生市出现，不知道会被粉丝们浮想联翩出多少正面的负面的故事。 所以一定得加倍小心…… 刚这么想着, 他脚下一绊，踉跄几步, 落脚的方位不对, 立刻脱离了相位空间。 铁皮人英雄为了跟上他，也加快步伐，一起迈出相位空间。 外头阳光灿烂, 常绿灌木生长得郁郁葱葱，他们落脚点在别墅区的绿化带，蜿蜒的鹅卵石小路凹凸不平，是那种号称可以光脚行走, 按摩足底用的。 一个小男孩手里抱着足有他半个大的飞机模型，站在明昕一米开外的正前方，眼睛跟嘴巴都张得老大, 仿佛被眼前所见给惊得呆住了。 明昕第一个念头是：“完了！” 小男孩已经用兴奋到颤抖的声音说：“这是……” 明昕急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说出来，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给你签名……” 小男孩没听到似的继续说：“高达啊啊啊啊啊！！！！” 明昕：= =？？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从他身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铁皮人的铁腿，呜哇呜哇地叫着：“RX-78？不对，MG ZZ？还是零式？那你的翅膀呢？” 这臭小子根本就不认识任何一具高达，见到个类似的铁皮构造就以为是高达了吧？ 铁皮人英雄没有收到指示，站在原地任由小男孩抱着腿，手指和手臂的齿轮嗞嗞地转动着，调动指节移动，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 小男孩兴奋得满脸通红，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扭头对明昕说：“叔叔，我可以跟高达拍照吗？” 明昕两手叉腰：“你叫谁叔叔呢！谁是你叔叔！套什么近乎，会不会叫人？快走开，别碰我的高达。” 小男孩被他吓坏了，讪讪松开手，一脸的泫然欲泣：“我就拍一张，嗯……伯伯？” 明昕脸都红了——气红的，在他濒临爆发之前，铁皮人嘎吱嘎吱走近，用笨拙而小心翼翼的动作牵住他的手，左右摇了摇。 明明是毫无人情味的死板动作，明昕却莫名被安抚成功了，他眨眨眼，对小男孩笑起来：“可以啊，不过高达这么帅气，你得用最好的照相机来照才行，不然很不礼貌哦。” 他变脸变太快，小男孩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用力点头：“我姐有个相机……什么穷三代的，我去跟她借，那……叔叔你们等一会儿？” 明昕内心爆炸，表面就当是在接受记者采访，仍然笑容可掬，连不认识他的小男孩都开始感叹这个叔叔长得真好看，“嗯，要快哦，哥哥我跟高达还有任务呢。” 小男孩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璀璨星海宇宙战争夏亚和他的红色三倍速等诸如此类画面，然后转身就跑，一边喊着：“我马上就回来！” 连飞机模型都不要了扔在灌木丛顶上。 等小男孩一跑远，明昕立刻掏出手机，在游戏助手里启动了相位移动的道具。他跟铁皮人身影立刻从原地消失，重新进入相位空间，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仪式标记跑去。 至于那小男孩，居然不认识我，这也就算了，竟敢叫我叔叔伯伯？不值得同情，就带着被大人欺骗了的心灵伤痕，一辈子痛苦地活下去吧！！ 破坏仪式的玩家们以米娜和高凉玖为首，防守特对委总部大楼的玩家们则由张鸿和崔大童带领。 大楼外围布下了严密的阵法仪式，有淡淡的波纹时不时从空气中如涟漪般扩散开，那是防护罩受到了来自对手的隐秘攻击。 看似无关痛痒的攻击，却让协助大人们进行监控的林大勇感觉到了威胁。 他跟徐召原本躲在三楼边缘的房间里，拿着望远镜观察阵法的运作情况，在涟漪泛起几次后，少年突然皱起眉，自言自语着说：“对面有高手啊……” 徐召没学过符阵或者任何相关技能，跟文弱纤细的外表相反，他的职业是圣武士，战斗时负责冲锋陷阵的那种。 所以他拿着望远镜观察时，注意还是看附近有没有行迹可疑的生物出现。 他听见林大勇自言自语，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看出来的？” 林大勇先指指窗外：“不管是以魔法回路为基础的西方奇幻仪式，还是以灵气符文为基础的东方玄幻符阵，基础原理都是共通的，这就是为什么可以将不同背景的仪式、阵法结合起来构建更复杂的仪式的原因。在基础概念中，所有这类持续激发效果的装置，都是有个基点存在的，东方称为阵眼，西方成为base……” 徐召冷冷扫了他一眼：“现在是上符阵入门101的时候吗？讲重点！” 林大勇吐吐舌头，“那个攻击方式看起来东一下西一下像无头苍蝇，其实是很有规律的……在顺着仪式回路运行轨迹寻找阵眼。啊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咱们这个防护阵由几百个仪式和符阵法阵构建的，这意味着有几百个阵眼。除非是个天才阵法师，不然没个一两天时间，谅他也找不出最重要的那三个……我靠！！” 徐召紧张地往外仔细看，可是在他眼里一切如常，甚至涟漪都消失了，“怎么了怎么了？” 林大勇吞了口唾沫，扔了望远镜，同时召出自己的盔甲，“我错了我不该立fg……小召，你快去找张鸿，告诉他白虎眼被攻击了，我先去挡一挡。” 徐召拉住他，同时掏手机：“你蠢啊，不会打电话告诉他？” 林大勇摇摇头：“你打，边打边去找他，咱们人手不够，他需要你帮忙的，你去找他拿几样道具再来帮我，不然来不及……” 他边说边忧心忡忡地往门外走，“你跑快点啊，早点来帮我，你可是我的专属骑士。” 徐召不耐烦：“知道了，越来越会使唤人，跟谁学坏的。” 林大勇嘿嘿笑了笑，突然转身回来，使劲揉乱他的头发：“当然是跟你鸭！” 他在被徐召捶之前转身跑出了门，徐召只好扬起声音：“你小心点啊！” 走廊里传来少年中气十足的声音：“放心吧！” 徐召只好照着林大勇所说的联络张鸿，然后从张鸿那里拿到了两块杏黄色的布、十条白色的丝带、一盒子蘸水平行笔，配着十几个宽窄不一的笔尖和7个手指头大小的墨水小瓶，瓶里分别装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墨水、一个装虫子的玻璃罐，另外还有一张使用说明。 张鸿同时还叫一直在办公室摸鱼的黑焰帮忙保护两个少年，黑焰扭扭捏捏：“我、可我跟俱乐部签订过协议，恐怕……不好跟他们起冲突。” 张鸿不仅要同时指挥防守特对委总部跟破坏地震仪式的战斗，还必须时常和上司沟通，有时候是汇报，有时候是解释，有时候则是催促尽快通过“疏散群众”的提议。 总之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黑焰这种不仅帮不上忙还来添乱的行为首先惹怒了从旁协助的张倩，她从包裹里掏出巨大的扇子，冷冷地盯着黑焰：“那跟我起冲突怎么样？” 黑焰……黑焰对这位大小姐同样惹不起，就算打得过也惹不起，立刻闭嘴改了口风：“放心吧，这两个孩子就交给我了。” 然后追着徐召出了门，很快失去了踪影。 徐召拿到东西都没空仔细看，全部装背包里然后往门外跑，边跑边给林大勇打电话：“我拿到道具了，你在哪儿？” 林大勇回：“洗车场这边，嘿呀对面那哥们儿本事不错，我耗材都快用光了，小召你快点过来啊。” 徐召：“我尽快！” 他直接调用了技能【冲锋】，往大楼西边的洗车场冲去。 洗车场原本也是特对委的产业，现在已经没人了。员工有一部分是普通人，全都以“今天被上级部门检查所以要临时关门”的理由放假了。 另外一部分是玩家，如今则各司其职，奔跑在方圆十公里的战斗区域内。 林大勇就蹲在洗车场空地西南，平时堆积杂物的一处角落，手里捏着符纸紧张地折着，然后一张张塞进那些废弃钢筋、扳手、千斤顶堆积的缝隙里。 徐召松了口气，他的冲锋技能时效到了，距离林大勇还有十多二十米，干脆撒腿跑过去。 林大勇听见了动静倏地回头，在见到是好友的时候，满脸警惕变成了满面笑容。 然后，下一秒，徐召看见好友的头在自己眼前炸得四分五裂。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血沫四溅，淋了徐召一头一脸。 少年整个人都傻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脑死机，完全无法处理当前获取的任何情报。 徐召身边突然浮现出黑焰的身影，抓着他的衣领，仿佛提兔子似的将少年拖到了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后面躲起来。 紧接着，徐召原本站的地方轰轰连爆了两声，连混凝土的坚硬地面都被轰出了两个比篮球还大的坑，碎石子漫天飞舞，子弹似的击穿了最近一处杂物间的玻璃窗。 黑焰叮嘱了句徐召原地待着别动，身形再度化为模糊虚影，朝着三发爆裂箭袭来的方向飞速移动。 俱乐部的人实在打脸打得他脑子都烧起来了。 他才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这两个孩子就交给我了。” 然后其中一个在他眼前被轰开了脑袋，另一个直接吓傻。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约好的，今天都穿着蓝色毛衣和藏青色牛仔裤，脚上的白色AJ还是同款。 这场景像是个诅咒，揭开了黑焰被封印许久的记忆。 盗贼公会发给小孩子们的衣服也是近似的色系，黑焰仿佛看见了很多年以前，躺在阴暗破旧的城市死巷散发恶臭的水沟旁边，包裹着破烂蓝色衣裤、一动不动的小孩。 还有跪在一旁拼命摇晃同伴，拼命压抑着哭泣声，穿着同样服色的小孩。 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是个外表如同普通上班族的青年男子，他也是警觉非常，一察觉到杀气立刻闪身躲避，然而左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看清袭击者后几乎目瞪口呆：“黑焰？你疯了？” 模糊的阴影逐渐显现出实体，仍然是一张平凡无奇的中年男人的脸，只不过和弓箭手同样位置的手臂，也绽开了一模一样的狰狞伤口，鲜血淋漓湿透了袖管，甚至顺着他手里蛇牙般的黑色匕首滴落。 黑焰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回话，只有眼睛里有暗沉得近似疯狂的火焰在跳动。他将匕首换了只手，脚下一蹬，再度和弓箭手拉近距离。 弓箭手敏捷毕竟不如他，这次被一刀捅进肚子里。他痛呼一声，踉跄后退，却撞上了墙——他藏身的位置在洗车场斜对面大楼一层没租出去的写字楼，空旷的场地非常不适合躲藏。被刺客逼近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弓箭手腹部受创的瞬间，黑焰的腹部同样位置，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伤口，然而他却好像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似的，唰唰唰接连捅了好几刀，完全是街头暴徒不要命的打法。 弓箭手脸色惨白，痛得身体痉挛，完全失去了反击的力量，一点点顺着墙壁下滑，喃喃地呻吟着：“你……你疯了？杀了我，你也会死……” 黑焰的腹部也一样有涌泉似的鲜血喷出来，染得他整个人如同血人一样，两只手更是被滑腻液体浸透，他却依然毫不动摇——经过长年累月的痛觉阻断训练，他可以忍耐难以想象的痛苦，除非失血到威胁生命的程度，才会因为虚弱而减缓行动速度。 所以眼下这些伤口，对他来说还造不成什么影响。 他居高临下，用冰冷的视线看着弓箭手两手按着伤口倒在地上，也跟着单膝着地，抓着那青年的头发扯了起来，匕首横在弓箭手咽喉上，用一种阴森而冰寒的语气说：“我真想多折磨你一阵，先削下两条腿、再挖掉双眼、一点一点割下头皮……虽然因为契约限制，这些伤都会反馈到我自己身上，但只要能听到你哀嚎，我就满足了。只可惜没时间，便宜……” 他还没把便宜你了一句话说完，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黑焰，住手。” 虽然冷淡，却一如既往安静、柔和的青年嗓音，仿佛将黑焰从那个漆黑的噩梦里惊醒了，NPC刺客冰冷的视线略微动摇，突然就红了眼圈，匕首还是横在弓箭手脖子上：“这牲口杀了黑啤！” 安歌说：“杀了这牲口你还得陪葬，值得吗？” 黑焰想说那也不能放过这厮，安歌又接着补充：“目的是杀了他，也不用非要你动手啊，该不会想说亲手杀才算报仇吧？那叫送货上门便宜对手，笨死你算了。” 弓箭手眼睛里浮起的一点点希望火苗噗地熄灭了。 黑焰默默放下了匕首，“对哦……” 安歌急忙走上来，给了黑焰一瓶中型治疗药剂，又捏着弓箭手的脸，粗鲁地灌下去一瓶小型治疗药剂——他精打细算绝不浪费，黑焰需要完全恢复，而弓箭手只需要吊住命就行了。 两个人齐心协力将弓箭手捆了起来，由黑焰负责扛回特对委大楼。 而安歌则又匆匆赶去了洗车场，和越子墨会合。 他们落地不过两秒钟，就听见了洗车场传来的爆裂箭爆炸声，而后大楼外面的防护阵就出现了一条鲜明的裂缝，裂缝的开端就在洗车场。 两人原本是同时赶往洗车场的，但中途安歌看见黑焰冲了出来，他就改变主意，让越子墨先去洗车场，自己则跟着黑焰去找袭击者。 还好他来得及时，阻拦了黑焰和敌人同归于尽。 但是黑焰的话却让他心情格外沉重。 黑啤……林大勇死了？ 那个有着用不完的精力，鬼灵精怪的小少年。总是故意喊翼叔叔，被翼仔摁着揍也不悔改的捣蛋鬼。当猫时长得又不好看、叫起来还特别难听；当人时咋咋呼呼，惹得狗嫌猫厌的二傻子。 虽然玩家可能随时会在模组中丧命，但安歌怎么也接受不了，那小孩却是在本以为应该安全的和平现实里，被同为玩家的人类所杀。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前方，被黑焰粗鲁扛在肩头的弓箭手。因为治疗不足够，肚子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现在被刺客的肩膀顶了又顶（这哥们绝对是故意的），又裂开了不少，鲜血唰唰地流。 弓箭手被堵住了嘴、捆得严严实实，只痛得呜呜哼着哀求，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安歌却一点也不觉得解恨。 他有些茫然地想着，那个总是跟林大勇连体婴似的在一起的徐召，知道了吗……那小孩又会是什么表情？ 直到他抵达洗车场，张鸿带着几个人守在防护阵边缘和几个玩家打成一团，而崔大童正在用蘸水笔往半空写花体字母，随着彩色的字母一个个渗入空气中，裂开的防护阵一点点被修补上了。 安歌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释放了个高等法术——黄金力场之剑。 足有一米长的金色长剑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现形，在施法者的操纵下，如同修仙世界的飞剑似的朝着对面的法师冲去，将单薄的法师刺了个透心凉。 法师又惊又怒，着实想不到这一刻还有人能从背后偷袭的，报复似地往安歌所在的位置丢出一串火球，随后就倒在了地上。 他的牧师同伴急忙去施救，而张鸿等人一鼓作气反击，把为首当MT的圣武士给砍翻在地。 安歌现在最不怕的就是火球了，他甚至躲都没躲，任由火球带着灼人热浪呼啸冲来，却在距离他半步距离时突然裂开，迸发出数不清的星星点点火光消失了。 对方目瞪口呆，显然没见过防护这么惊人的装备，连高等级的魔法攻击都能硬抗。 这是个……非常特殊的恒定防护法术。 【爆炎之独占的爱：从此之后，我永远守护你，也只有我能伤害你。免疫一切来自爆炎大君之外的火焰攻击。】 不过相对于对手的震惊，安歌却并不觉得有多么愉快。 因为这个防护的施展方式着实太过奇葩，以至于羞于启齿。 奇葩到……至少在他和越子墨分手前，越子墨是绝对不可能对第二个人使用的。 俱乐部这些人知道失去了进攻的机会，于是开始撤退，但他们相当阴险地选择了冲着安歌所在的方向撤退。 不过安歌仍然好整以暇地站着不动。 这让那些对手们察觉到不妙，但又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是个法师……就算要攻击要瞬移，那至少施法材料和施法动作要摆出来吧，这又不是玩电脑游戏，点点鼠标就行。 怎么反而交叉双臂看好戏的样子？这是放弃治疗了吧？ 在那几个玩家刚刚冲了不过三五米距离后，从天而降的火球轰然击中了他们。 然后翼仔扑扇着黑色双翼，慢悠悠地落在安歌身边，嗤笑了一句：“简直不自量力啊这些傻子。” 安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反而是张鸿一脸紧张地跑到那几个被轰得散发出烧烤香气、却还留着半条命的玩家中间，往空无一物的周围摸索着检查了一下，这才松口气：“还好还好。” 翼仔懒洋洋地活动手腕：“我好好控制力度了，瞎担心个啥。” 张鸿叹口气：“相位空间很脆弱的啊，你没看我们都悠着打，不敢用太强大的技能。” 翼仔：“咦，为什么？精确控制输出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张鸿嘴角抽了抽：……不想跟他说话了！ 安歌拉了下翼仔的手，两人一起往洗车场走过去。 特对委的人又陆续有几个出了防护罩，将半昏迷的玩家们一个个绑了抓回去关起来。 崔大童则帮他们打开防护罩——这阵法可出不可进，所以挺方便他们对外攻击的。 安歌和特对委的大家打过招呼后，见到了洗车场地面残留的血迹——乍看颇有些触目惊心，他不敢多看，只觉得如鲠在喉，好一会儿才问：“人呢？” 越子墨说：“两个我刚刚都送进去了，所以才迟了一步，然后安哥你就来了。” 安歌悚然一惊：“两个？” 越子墨解释：“黑啤被轰掉了头，徐召吓疯了，一直又哭又闹的，我敲晕了他，一起带走了免得碍事。” 这种表述方式虽然简洁高效，但未免有点冷血了。更何况越子墨的语调连一丝丝变化都没有，仿佛说的不是现实里发生的惨剧，而不过是电脑里的一场moba游戏。 安歌虽然能够理解，不过也留意到，周围有几个工作人员红着眼睛对越子墨怒目而视，更有个年轻女孩捂着嘴跑走了。 越子墨似乎也意识到了，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唉……太惨了。” 这亡羊补牢似的说明没有带来任何效果。 安歌怕越描越黑，索性转移了话题，转头问张鸿：“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动防守吧？” 张鸿笑嘻嘻地点头：“我就等着你呢，接下来我们开个会。” 他压低了声音，“小安，接下来要交给你了。” 第176章 B.D.O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长生市冬日。 临近年关，许多人家的阳台或是窗外上都晾晒着或自制或外购的风干鸡鸭鱼兔、庆典彩带似的腊肠和小吊灯似的腊肉。 一声怒吼突然从某栋居民楼高层炸响, 怒气冲冲的老太太从三层高的窗台边微微探出身子, 朝伫立窗外的枫树大声叫骂。 一只体型健壮、皮毛油光水滑的狸花猫从树枝中跳到地上, 神色威严镇定地抬头看了眼叫骂的老太太，金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宛如王者的笑容。 它嘴里还叼着只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棕红风干兔腿，惬意摇了摇尾巴，随即一溜烟地跑进灌木丛中，消失了踪影。 不知道从谁家的厨房飘出了呛得诱人的油辣椒香味, 混合了多种综合香料, 形成一股热烈、鲜明又复杂的香气，勾得人馋虫蠢蠢欲动。 张东来正在厨房里做饭, 燃气灶开最小火，圆肚子的紫陶砂锅在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欢快的小泡。他做的是金钩冬瓜炖火腿, 清澈汤汁翻滚, 金里透红的虾仁、棕润润的宣威火腿和浅碧如翡翠片的冬瓜在汤里载沉载浮，散发出咸鲜清新的香气。 他是个中学数学老师，如今正在放寒假。窗外天气晴朗, 虽然是深冬，却依然和暖得如同初夏，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无所事事的日子真是太棒了…… 胸无大志的青年教师刚刚这么感叹了一句，突然大地颤动,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张东来脚下安安稳稳了几十年的地面变成一块脆弱的薄饼皮，还是煎得又酥又脆那种，被四面八方的力量拉扯挤揉成了渣渣。 灾难降临得如此迅速, 甚至来不及反应，整齐而高耸的楼房就如同被巨人的手一巴掌扇过，拦腰折断、倾塌、陷落。 张东来家在一楼，房屋从中间撕裂成两半，厨房燃气管道炸裂，哔哔啵啵地烧得厉害。 他躺在一堆瓦砾当中，满头满脸的鲜血糊得视野也全是黏腻猩红。原本燃气炉和砂锅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只剩下了悬崖。地面裂开一条深长可怖的裂缝，仿佛直通地心似的。 在他奄奄一息的、模糊难辨的视野中，从黝黑得宛若没有尽头的悬崖底部，冲出来一条巨大无比的方头鲸鱼。 那鲸鱼表皮黏滑而厚实，仅仅只比地面的裂缝小了一圈，当它从地底冲出来时，成吨成吨的泥土、混凝土碎块、钢筋玻璃块从头部簌簌地掉落。 它在空气中游曳，摆动着足有十吨卡车那么巨大的尾部，轻轻松松将残存的楼房又抽倒了几栋。 接着空气隆隆震颤，像是鲸鱼发出一声无声长鸣，而后猛地冲进地面。 原本这片区域的居民楼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张东来迟钝地将濒死的视线转向天空。更多的巨型生物在空中无声无息地游动，遮蔽阳光，破坏大地，让人误以为自己置身深海之底。明明是可怕的灾难，周围却格外寂静，除了楼宇倾塌时沉重的水泥造物轰然落地的声音，和失火的管道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连人类的哀鸣也没有。 活人与死尸在这些巨大而沉默的生物之下全都微不足道，混合在泥土中，跟其中的一块水泥板、一颗碎石子没有任何区别。 张东来头顶变得昏暗，他努力眨了下眼睛。四肢早就被水泥板砸断，痛得麻木和失去知觉。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眨眼，挤掉了眼里变得愈加粘稠的血水，他终于看清楚了，头顶有几条纠缠一起的触手，巨型得像是一幢办公楼，往他所在的位置俯冲而来。 下一个瞬间，他手里的汤勺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叮！” 张东来一个哆嗦，回过神似的将金属汤勺捡起来。厨房和平常没有两样，他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看，常绿灌木葱葱郁郁，蓝天绿树格外鲜艳。 正好是饭点，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远处有个穿着外卖网站x团黄色制服的小哥在勤勤恳恳地送餐。 他关了火，去水槽边洗勺子，一边迷茫地嘟囔着：“见了鬼了……” 见了鬼的不只他一个人，而是上万人。这个事件要如何掩饰和善后……那就是特对委的事了。 要搞清楚事件真相，必须将时间拉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两个小时前，特对委和中立玩家代表们开了个短会，重点说了两件事。 第一，张鸿将指挥权全权转交崔大童； 第二，所有玩家行动的布置，要以安歌和越子墨为中心。 对于第二点没人有异议，毕竟安歌持有三圣书已经不再是秘密，而越子墨的战斗力也是有目共睹，乃是超越了资深玩家的绝对主力。 但第一点却引来了很多人的反对，包括崔大童自己。 但张鸿只一句话就说服了大家：“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距离下个模组开启时间就只剩不到五十分钟了。” 张鸿的第二十二个模组，必定是个漫长的、无比凶险的游戏，存活率完全无法乐观。即使运气爆棚存活下来，退出模组后的精神状态，也不可能立刻切换回现场指挥模式，确实不适合继续指挥了。 与会者们对此表示出两种不同的态度。 资深玩家毫无反应，或是交接工作或是说了点祝你好运之类不痛不痒的话。 像才经历不到十个模组的萌新们，则难免担忧、操心、无法接受。 张倩更是直接冲出了办公室，高凉玖和另一个女孩想去追她，却被张鸿叫住了：“让她自己哭会儿吧，唉，毕竟还是太嫩了。” 张鸿垂下眼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就恢复了原本懒洋洋的神态，笑着让大家散会了。 在跟崔大童去交接前，张鸿先跟安歌和越子墨说了会儿话。 先提醒他们，高峻肯定有后招，不能掉以轻心。之后，突然提起了很久前的一个模组：“你们第一次喝交杯酒那个模组里，遇到了小倩对吧？” 听他一提，安歌就明白了：“不是交杯酒……是你搞的鬼？” 与此同时越子墨：“没错交杯酒……是你搞的鬼？” 张鸿对于他们的默契报以一阵哈哈大笑，挠着头承认了：“小倩当时在隔壁，我等你们喝完就马上骗她也喝了。感觉跟着你们混安全系数会比较高点。小安，小越，我这次模组搞不好过不去，万一回不来了，小倩……以后请你们多照应点。我也没有别的请求，只有这件事，请一定帮帮忙。” 越子墨：“怎么说得跟托孤似的，叔叔你要更有信心一点啊。” 安歌却没吐槽，毕竟是……第二十二个模组了。 他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也算是有缘，以后肯定会互相扶持。” 越子墨没说话，但表情不太好看的样子，安歌猜他是不高兴听见自己说“有缘”的那一句，于是不动声色握住他的手。 于是就看见耷拉的小天使耳朵嗖地竖起来了。 张鸿跟他们握手，说：“小心高峻，那小子身边好几个资深玩家，难搞得很。” 安歌：“再难搞比得上翼仔？” 张鸿又哈哈大笑。 离开大楼时越子墨还一脸困惑：“安哥你刚才是夸我吧？是夸奖吧？” 安歌连连点头：“当然是夸奖，你是最强大的。” 男孩便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 他们领了通信装置和一些物资储备——治疗药剂、魔力回复药剂、提升防御、速度等属性的一套辅助药剂，以及一些攻击防御的符咒。 然后各自分散开，展开了对俱乐部的反击活动。 原本僵持的战斗局面，在新战力加入后，胜利开始一点一滴往特对委这边倾斜。 小区里的仪式基本被破坏殆尽，负责侦查的盗贼找到了高峻的踪迹，通知了全员。他被包围在标着24栋的居民楼地下供电房中。 应该说高峻这个人虽然误入歧途，但本身是相当有魅力的，为了掩护他撤退，俱乐部的玩家前仆后继冲上来牺牲，用的都是同归于尽的技能。 特对委虽然原则上不建议在对抗中杀人，然而被逼到眼下的状况，却也没有了坚持原则的余裕，24栋的周围的相位空间中堆积起数量惊人的玩家尸首，血腥味甚至散逸到了三次元现实。 只是，俱乐部最好的阵法师在破坏特对委总部防护阵时被逮捕了，现在皮肉烧焦、半死不活地躺在大楼监牢中。 而特对委有了崔大童的指挥，玩家们迅速在高峻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设置了“针对性逆反”用的符阵，使得所有与位移有关的仪式、法术都无法生效。 因此俱乐部的高级玩家们白白牺牲了几十个，而高峻依然走投无路，被冲进供电房的玩家们团团包围住了。 安歌终于见到了这位久仰大名的天才、脑有贵恙的邪教传播者、魔王的狂信徒。 令人意外的是他一点也没有惨遭失败的不甘心或者走投无路的疯狂，反而只是静静地站在供电房中央的空地上，任凭自己被敌人团团包围。要不是手里还捏着个一捏就能用的卷轴，完全就是散步路过的群众表情一样漫不经心。 他的同伴、或者说下属就倒伏在脚边，已经失去了生机，他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将灼热而专注的视线落在越子墨身上。 “越子墨，你本该和我们在一起，”他叹息着说，“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啊……” 越子墨很困扰地挠挠脖子：“这位叔叔，自作多情也应该有个限度，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就别死缠烂打了行吗？” 米娜啧啧地叹气，手里的黄铜色大左轮倒是分毫不差地对着高峻，一边说：“哎哟我说高博士啊，你怎么会这样死心眼，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整天抱着你那套新人类理论到处忽悠人，好孩子都被你吓跑了。” 高峻却以一种怜悯的眼神扫了眼米娜，又扫了眼安歌，接着一一扫过将他围困在中间的玩家们，略略举高手里的卷轴，解释说：“我手里是个二十级的魔法卷轴，是个疯狂的法师综合星辰系、塑能系和元素系法术发明的超强攻击性魔法。因为是试做版，所以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被称作试验品三号，如果激活成功，爆炸的威力……至少不会比通古斯大爆炸的当量小就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玩家们却全都沉下脸。 1908年发生在俄罗斯通古斯地区的一场神秘爆炸，根据文献记录，当量相当于两千万吨TNT，2，150平方公里内的8千万棵树木都遭到焚毁、或者因为爆炸冲击而折断。 而长生市的市区面积不足300平方公里，这就意味着，一旦激活卷轴，别说西城区富贵别墅区了，而是整个长生市、甚至于它的部分下辖市、县、镇，都要被爆炸的烈火所吞噬、焚毁。 在场的玩家们就算有各种各样的保命手段，鉴于位移相关都不能使用，防御力再高的道具也抵挡不住这样当量的近距离爆炸，所以，没几个能存活。 高峻带着种高智商人群对于可悲普通人特有的怜悯与耐心，将卷轴威力尽量描述清楚。 哪怕是智力点数最低的战士也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个卷轴有着多么可怕的威力。 一时间气氛凝滞得犹如静止一般，有的玩家就忍不住扭头看安歌，希望他的三圣书可以做点什么。 高峻解释完，微微笑了笑。 他本来就长得好，五官俊挺、身材颀长，配上一身剪裁精良的灰色风衣，不发疯的时候带着儒雅文静的气质，很能迷惑人：“当然，你们也可以赌一把，也许我在信口开河骗人，这样的卷轴根本就不存在。我手里可能只是个普通的高级法术，虽然会带来麻烦，但也不至于造成多大的伤亡。” 他柔和耐心地问：“怎么样？要不要赌？” 第177章 向往的新世界 按照常识来说，没有人敢赌。 所以前提是, “按照常识”来说。 安歌认为没必要赌, 因为他有一个计划能够确保获胜, 但是，需要一些准备时间。 而越子墨更简单直接，对高峻冷笑着说：“吓唬谁呢，你倒是快激活它。安哥，别担心, 他在撒谎, 并不是个值得担心的卷轴。” 大概是直觉与幸运的神兽再度发威了。 “真的假的……” “别胡乱刺激他啊……” “不要命了？？” 四周响起了窃窃私语。 然而和众人动摇的表情不同，高峻的反应是…… 他哭了。 包围高峻的玩家们自然惊疑不定, 作为深刻了解越子墨的安歌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以越子墨的认知，普通人觉得糟糕的事他会无所谓, 那么如果连他都觉得糟糕, 那恐怕就没救了。 现在无非是可以确认“事情还能挽回”而已。 高峻却捂着嘴，哭得真情实意。像极了为顽劣孩子操心十几年，本来已经绝望了, 想不到孩子却突然振作，最后终于收到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意料之外、喜极而泣的老父亲。 “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也这样认为吗？” 他叹息着说了四个字：“万物终焉。” 仿佛是什么暗号似的，安歌的视线终于落在他的左耳, 他左耳耳孔里塞着东西，那应该是个非常小巧的通信器。 那么，他是在向谁传递消息？ 崔大童的声音已经从通信器里炸响：“快撤！离开那里！” 高峻已经捏碎了卷轴, 果然没有什么几千万吨当量的爆炸威力，只有成缕的、模糊的黑色雾气从卷轴里缓缓升腾，像是只气态章鱼似的，柔和地缠绕上高峻的身体。 这一切都发生得柔和宁静，越子墨没有任何反应，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雾气的变化。 其他玩家却被崔大童近乎变调的声音吓得肝颤，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供电房。 最后越子墨和安歌身边只留下了米娜。 米娜眼镜上装着微型摄像头，负责直播，让崔大童看实况，一边慎重地警告：“小安，小越，别耽搁了，快出去。” 越子墨迟疑了下，似乎很舍不得错过眼前的光景，但视线落在安歌身上后，还是拉着安歌的手臂，迟疑地往外退。 安歌却停住脚步说等等，然后取出三圣书，激活了创建模组的效果。 他要将高峻和他激活的那个无法辨识、却透着显而易见的邪恶之意的法术一起关进模组里。 在三圣书还在忙碌计算与启动的过程中，高峻的脸色突然变了。 黑色的气态触手缠绕他全身，勒紧他的脖子、甚至连他的脸都裹住了。 男人发出饱含痛苦的喘息，近似嘶吼地叫了起来：“无可名状的主宰者、至高的古老所在、终结现世的外来者！我将这一切献给你！” 气态触手开始收缩，仿佛一只手狠狠攥住灌满水的气球，并且在这股力道中爆裂开来。 在令人战栗的悚然声响中，高峻骨折皮裂，鲜血从“指缝”间四处飚溅，离得最近的米娜首当其冲被喷了一头一脸，她破口大骂起来。 安歌被越子墨挡在身后，虽然并没有沾到分毫血污，却也因散发开的阴寒邪恶感到觳觫不止。 高峻已经没了完整的形状，身子比之前矮了一大截，仔细看才发现他那残破不堪、软绵绵的躯体正慢慢沉进混凝土浇筑的地面里。 黑色气态触手一点点将那具了无生气的残躯拽到地底，灰白地面上，黑色纹路正在逐渐扩大。 在快被那黑色纹路触及时，米娜果断往后跳开，大喊了一声“走！” 安歌忙不过来，他正在配合着三圣书生成模组过程中不断提出的一项项要求往书页上放原材料和道具。越子墨毫不犹豫地将他打横抱起来，赶在米娜之前就跑出了供电房。 越子墨怀里抱着他，他怀里抱着书，这个姿势虽然很是让人羞涩，却无疑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安歌就硬着头皮继续了。 他们离开24栋楼之后，身后大地颤动，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撞破地基、撞开水泥铺成的壳子、将完整的楼房从底到顶撞得粉碎，一点点从地底下挤了出来。 守在楼外的玩家们目瞪口呆，望着几根红色的长长的柱子从裂缝里探出来，像是挥舞竹竿似的四处摇晃，敲得墙壁裂开的砖块噼里啪啦掉落。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浑身尖刺的红色生物冲出地面、然后用两只带着大螯的前肢撕开相位空间的屏障，尾巴有力一弹，如同炮弹冲向了天空，轰地落在远处的楼顶。 那楼房颤了颤，外墙被撞出几条裂痕。 不知道是哪个玩家尖着嗓子惨叫了一声：“这么大的小、小龙虾？？” 他的同伴还有闲心嗤笑：“就知道吃，你是猪吗？一看生物就没学好，那是奇虾！” 奇虾，是迄今为止，已知的寒武纪体型最大的生物。人类的祖先都是它餐盘里的小菜，无可争议的寒武纪霸主。 不过现在也不是科普的时候，这只轻易捣毁二十六层住宅楼的巨型生物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奇虾，所以玩家们的反应是纷纷取出了武器。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则彻底熄灭了他们的斗志。 仿佛开启了大门似的，不管是在西城区，还是别的地方，陆续从地底下冲出巨大的生物，将人类修建的整齐城市地面穿得千疮百孔。 大型的抹香鲸、形状无法准确描述的海怪克拉肯、甚至能占据一个足球场的可怕扇贝、又或者比一列地铁还长的、早该灭绝的房角石…… 奇奇怪怪的海生物冲破地面束缚，摧毁地面建筑、肆无忌惮地恣意游曳在城市上空。 它们造成的破坏都是灾难性的，甚至比地震还要过分，地震至少是一次性摧毁，这些生物却持续不断地破坏着地面，而且破坏得更为彻底、仔细。 燃气输送管道全都烧了起来，电力系统被截断，公路上处处深坑，翻倒的车辆和掉进坑底的车辆数不胜数。 房屋几乎是粉碎性碎裂，一旦有生物直接从楼房底部冲出来，整栋楼根本没有人可以逃生，死亡率逼近百分之百。 唯有玩家们勉强还能求生，却都是自顾不暇，互相扶持着逃回了特对委大楼。 ——别看这栋楼外观破烂不堪，实际上被各种方式强化过，就算地底下真的有东西冲上来……至少楼房不会破裂，而是像个铁罐头一样被顶开，牢固地倒在一旁吧。 崔大童开启防护阵让大家进来，张倩先冲去找她哥。张鸿在模组开启前就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并且叮嘱下属，等战斗结束再来开门。 光这样还不够，他还在门口贴了张纸条，用马克笔写着：薛定谔的张科长。 所以不管张倩怎么对着门又踢又踹，都没有人肯为她开门。 其他人则聚集在五楼会议室里，比起会直接被地底生物接触到的地下室来，如今反而是楼上比较安全。 大家纷纷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崔大童还在斟酌词句，米娜一边用毛巾擦脸上的鲜血，一边大咧咧地开口了：“没救了，次元墙裂了，那些东西以后就是地球常驻生物了。” 顿时一片哗然惊呼。 崔大童叹着气捏鼻梁，“米娜，别吓唬人了。” 米娜也跟着叹气：“我说错了吗？” 没错……但是别这么直接啊。 崔大童下意识扫了眼人群，突然怔了怔：“小安人呢？” 这时高凉玖站在窗户边上也叫了起来：“安歌！越子墨！你们干啥呢！快进来啊！” 崔大童、米娜和明昕等人都冲到了窗边。 在天空奇形怪状的巨型生物笼罩下，越子墨身后的黑色双翼显得格外娇小，他却依然稳稳地扇动黑翼，抱着安歌悬停在半空中。 偶尔有水母垂下触须，满怀好奇地试图触碰一下半空中这个异类，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触须。 ——虽然体型巨大，但这些生物的智商似乎仍然维持着普通生物的水准，并没有因为脑子变大了而聪明一点点。 米娜两眼放光，“说不定还有救！” 崔大童一如既往地继续叹气：“这才只是开始啊，外面飞的那些充其量就是小杂鱼，等裂缝再大一点，更厉害的东西就过来了。” 米娜：“比如克总？” 崔大童顿了顿，默默点点头：“差不多吧。” 米娜就小声嘀咕：“克总不是在南太平洋底下睡觉吗……” 崔大童捏完鼻梁改揉太阳穴：“又不是纯coc设定，话说这是重点吗！” 米娜哈哈大笑：“算了算了，现在就看小安小越了，反正我们也没别的办法能修补裂缝。” 崔大童最后一次唉声叹气：“想不到最后的希望竟然只有两个小朋友。” 【探测到次元裂缝，是否将当前任务修改为“改造裂缝为新模组”？】 安歌立刻选了是，一边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事？？世界都要毁灭了好吧？你不就是不想看到这样才拒绝加入俱乐部吗？” 越子墨亲了亲他额角，“其实还挺好看的，对不对？” 对关键问题避而不答，安歌实在对着他没脾气。 最后只是说：“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 越子墨在他头顶，目光已经望向了十分遥远的地方。头顶有数不清的奇异生物，脚下是破烂得如同冻豆腐的大地。 在模组里冒险，在现实中生活，割裂的人生，其实，很痛苦啊。 双重人格也是割裂，桌游系统也是割裂，在遇到安歌之前，越子墨的人生是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没有任何延续性，因此随时中止也没有关系。 而现在，非日常的一面侵入了日常生活，终于将最大的裂痕给填补了。游戏里和游戏外都一样，不用因为太久的脱离日常而忍受各种各样的精神创伤，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大概就是越子墨直觉认为这一切不用担心，甚至于喜闻乐见事态变得更加严重的原因。 可是安歌说他一点也不喜欢。 越子墨很是失望，却还是乖乖选择了协助安歌去纠正，一边恋恋不舍地欣赏着天地间的奇貌。 安歌没有留神到越子墨的神色变化，他专注地低头看三圣书。 【请选择模组类别：】 【S级难度：玩家存活率极低，目标极难达成，消耗能量极高，100%吸收次元裂缝。】 【A级难度：玩家存活率很低，目标很难达成，消耗能量很高，50%吸收次元裂缝。】 安歌到这里就不往下看了，直接选择了S级。 【模组生成中……请补充以下材料】 补充的材料包括玩家在模组中可以学习的技能法术、可以获取的材料、道具、怪物类别、金币等等。 有三圣书在手，技能、法术和怪物都不是问题，更具体的原材料、金币、道具装备之类，部分可以通过城主指南转换，不足的部分，则直接从爆炎大君的宝库里补充。 对此越子墨表现出百分百的配合，一副男友力爆棚的样子：爷有钱，你随便花。 但是最后，模组生成还是遇到了困难。 安歌望着需求列表最后一项，陷入了困惑之中。 第178章 启动新模组 安歌中学时，曾经在某个古风网游里遇到个杠精, 追着他嘲ID, 说他叫什么不好, 非要叫个洋名儿，崇洋媚外缺乏民族自信等等等等。 安歌反驳：你知道Clay有什么意义吗？上古传说中，女娲造人用的是黏土，也就是Clay——这是中国人的根，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还好意思以炎黄子孙自居？ 杠精遇到了强词夺理, 完全是个没有建设性的僵局，最后以杠精破口大骂, 而安歌失去耐心将他拉黑告终。 不过当时杠精曾经说了一句：还黏土，你以为你女娲吗？有本事在游戏里捏两个NPC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 原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一句话, 如今竟然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也许是因为如今正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吧。 S级模组创建的最后一个要求，是要求提供四名高级NPC——也就是比三圣书想生成多少就有多少的那些普通发布任务的NPC、或者只是单纯背景板NPC具备更多功能、更高智商的人物。 安歌深吸口气，先在面前的虚拟面板里输入三个名字：西格莉德·蒙哥马利；黑焰；刘建。 最后这个平凡无奇的名字刘建, 就是张鸿曾经提过的那个，在现实世界里结了婚，朝九晚六老老实实当社畜的平凡人类。 也是他已知的、所有NPC的人数。 输入名字后，三圣书从安歌怀里漂浮起来, 分散为三个支点后，以纯白光束彼此连结，形成了一个散发柔和白光的等腰三角形。 光照内敛而稳定, 在光照区域内，三个NPC从空气里浮现出了身影，踩在虚空就如同踩在平地一般，脸上还带着突然接受大量情报后的怔然。 安歌也从翼仔怀里离开，小心试探了一下，发现可以安稳在白光范围内站立，这才朝那三个人走了过去。 三个NPC彼此对视了一眼，轻轻点点头，西格莉德就先开口了：“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不用多说，我同意。” 刘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西装革履，深蓝西服剪裁精良，还是杰尼亚的定制，可见在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 但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说：“我同意。” 黑焰则顶着平凡无奇中年人的脸，也耸耸肩：“外面乱成这傻样了，还不如回模组里安生呢，我也同意。” 随着三名NPC话音落下，在他们面前各自浮现出一页泛着金光的羊皮纸，这是三圣书与高等外来NPC之间的合约——一旦签署，这些NPC就会被模组所拘束、所控制，失去在现实世界的记忆，并且，再也不能离开。 即使这一条写得清清楚楚，但NPC们依然没有任何迟疑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安歌实在没料到他们会这样爽快，他本来以为会费很多唇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们这个模组对于拯救世界有多么重要。 合约生效后，等腰三角形中间的白光渐渐淡去，露出一片带着闪烁星光的黑暗来。 西格莉德最先迈步走了进去，走之前摘下了脖子上的红色宝石，放在安歌手里：“小安，帮个忙，把这个转交小茗，要他一辈子珍藏做纪念。再转告他一句话：不可能有比我更好的主唱了，为了不让歌迷们失望，以后索性做纯音乐吧。” 安歌：“好的……” 他见西格莉德准备走，又忍不住问：“为啥这么干脆啊……” 西格莉德笑了起来：“干脆还不好啊？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过见小青年困惑的样子跟只鹿似的，她还是轻柔地摸了摸安歌的头。 越子墨手动了动，还是忍住了，只抓住安歌一只手，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见好就收，随意地说：“他们我不知道，我是欠了人情。这里可是给我手机那个人的故乡，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迈进了三角星门后面的星空。 黑焰也靠过来，摸了半天兜，最后失望地停下来：“我也想给你们留个纪念品……可惜被俱乐部抢得太干净了，唉。” 他最后扯下衬衣第二颗衣扣，伸手递过来：“听说这颗扣子意义非凡，我也没别的东西了，别嫌弃。” 安歌嘴角抽搐：“你是从哪部少女漫画里学来的？” 中学生衬衣的第二颗衣扣，在少女漫画里是男生留给最喜欢的那个女生的，有男生送衣扣，四舍五入就等于告白。 而在少年漫画里的画风一般是“一群女生拼命争抢，都想要得到男主角的那颗衣扣”。 这么一看，确实意义非凡。 在安歌纠结时，越子墨把扣子接了过来，慎重地点头：“我会收好的。” 黑焰显然觉得谁收都一样，于是笑嘻嘻地摆摆手：“那我走了，我过得还挺开心的，谢谢你们了。” 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星海中。 刘建留在最后，见那两人走了以后，这才慢慢走过来，将一张sd卡交给安歌：“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我老婆。” 安歌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是拆散别人夫妻，一时间难免生出更多愧疚。 他默默地接了卡，又听刘建笑起来，“我只是个平民，就算留在这边，什么忙也帮不上，最多只能带着老婆孩子逃难。如今只要恢复成NPC，就能从根源上纠正这个世界的错误，让她们恢复安全和平的生活，这样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 安歌觉得喉咙哽咽，轻轻点了点头。 刘建又说：“只是……她人有点傻，我担心我走了以后，她会过不好，被人欺负……安歌，麻烦你们多照顾点。” 安歌点点头：“不仅特对委，我也会拜托我认识的前辈们帮忙一起照顾的。” 刘建扶了下眼镜，笑得愈发清雅，他低声说：“多谢，保重。” 然后男人也转身，迈步走进星门。 安歌又深呼吸了两次，“还差一个，我肯定有办法的，我们先回……” 越子墨却说：“一个也不差啊，Clay哥。” 男孩轻轻按住安歌的肩膀，让他正对自己，将黑焰留下的衣扣放进他外衣兜里，温柔地说：“第四个NPC，不就是我吗？” 安歌连连摇头：“瞎说，没这种事，你想错了。” 越子墨说：“我可还记得，你当初怎么对付那个摩托的。” 安歌怔住：“摩托？” 越子墨提示他：“观察者效应。” 哦，摩非斯托。 那个恶魔同时具备NPC身份与玩家身份，暧昧不清地利用两边的身份谋求胜利，但却被安歌简单几句话确定了身份，固定为NPC后，因为违规而遭到清除。 越子墨很是嘚瑟：“你看我多聪明，都会举一反三。” 安歌皱着眉斥责：“住口，不要胡乱说话。” 他气得脸都红了，一把抓住越子墨的衣襟，“整天胡说八道，异想天开个什么鬼？这种时候别胡闹了，我们先回去，那么多玩家在，总能有办法。” 越子墨一把抱紧他，突然噗哧笑了，他声音就在安歌耳朵上方轻轻响起来，像是不经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通过肢体接触与振动，渗进神经里，骨髓里，又热又刺痛，最终化为无数尖刀。 “哥哥，对不起啊，明明说好了不会再离开你了。” 严格说来，确实越子墨是处于混沌不明的状态，他是玩家翼仔，也是万物终焉海的重要NPC爆炎大君因非那提乌斯——之所以是NPC而不是可以推的boss，因为从设定来看，玩家是不可能跑去无尽深渊最底层推这个boss的…… 更何况他是拿了别人的手机才复活的，跟NPC拿到手机离开模组的操作也一模一样，那么简单来说，只要他承认自己是NPC，就可以拥有NPC的身份。 安歌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有意无意避开了这些猜测不去想，哪怕看着另外三个NPC义无反顾地走进星门，也依然自私地保持了沉默。 人总是自私的，这又没什么错。 只是他以为只要不去想就没事了，却万万没料到，越子墨居然自己猜到了。 男孩的怀抱一如既往温暖，是他身心安稳的寄托所在，如今心跳却有些急。 安歌终于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他抬手从越子墨手臂底下穿过，死死抓着男孩后背的衣服，因为太过用力，将厚实的卡其布都扯得变形，指尖都因此而泛白。 他喉咙哽咽得厉害，甚至于疼痛起来，“不……不许离开我！” 越子墨说：“好啊，我也不愿意离开。可是，剩下一个名额填不上，模组创建不成功，这个世界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不仅如此，裂缝会逐步扩大，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裂缝会扩大到更多更强大的生物蜂拥而来，将这个世界占据、吞噬，旧人类/普通人注定一败涂地，新人类/玩家们奉行丛林法则，最后不过比旧人类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已。 这是高峻梦寐以求的未来，越子墨喜闻乐见的未来。 安歌于是试图纠正自己的想法，去接受这样的未来。 然而只是想一想，就有更多的泪涌出来，“可、可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 还有那么多玩家的家人。 越子墨用就事论事的陈述语调说：“那些人有什么重要的呢？” 安歌一时语塞，又说：“越子茗……” 越子墨这次沉默了几秒钟，才苦笑起来：“唉，我刚刚考虑了一下，他要是死了，我还真有点不舒服。我大堂哥虽然很讨厌，不过他家那对双胞胎姑娘就跟爹不一样，像隔壁老王生的一样超绝可爱，他们过年要回国，我本来还想到时候带你一起去小侄女……” 安歌也说：“我跟我爸那边不熟，但我表弟的女儿3月份满月，我也想带你去喝满月酒。他跟他老婆早婚早育，自己还是俩大孩子，我舅舅愁死了，我妈也跟着愁，还跟我说，以后工作了，要我多帮衬表弟。” 越子墨点点头：“应该的，你表弟就是我表弟。” 安歌就不想说他表弟比越子墨还大三岁了。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些家庭琐事，再加上男孩一直轻轻拍他的后背，安歌终于渐渐止住了眼泪。越子墨却好像算准了似的，扭头对着维持等腰三角形的三圣书说：“那啥，不用他登录，我直接同意进入模组，签订合约行不行？” 安歌脸色剧变，同款的金光羊皮纸已经出现在越子墨面前。 他伸手去抓羊皮纸，却扑了个空，那东西他根本无法触碰。 越子墨飞快地签名，然后羊皮纸消失在了空气中。 【条件齐备，是否开启模组？】 否！ 安歌在面板里输入查询：如何取消NPC与三圣书签订的合约？ 【若已签订契约则无法直接解除，可通过撤销模组使契约失效。】 【撤销模组后，所有物品无法退回，NPC状态也无法回滚。】 安歌一目十行地仔细看，NPC状态无法回滚，是指NPC只会保留模组设定，而原本的状态作为数据储存，将因为撤销，而被永久销毁。 简直太卑鄙了。 安歌还想找漏洞，一双手则轻轻覆盖在他脸上，男孩笑着叹了口气，“安哥，你多看看我啊。” 安歌仰着头，视线落在越子墨那张宛若油画的端丽面容上。他实在是很好看，得天独厚的容貌，仿佛上天知道对他的一生有所亏欠，因此竭尽全力，都弥补在了颜值上。 安歌觉得胸口内侧正在被一刀一刀挖掘，又疼又冷，直到空空荡荡，一物不剩。 男孩只是专注地看着他，在他眼睛上亲了亲，“安哥，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是，你再来找我嘛，好不好？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家。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安歌才一开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你这个……你这个……”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越子墨说也要留个纪念品，摸了摸兜，最后只从大衣兜里摸出个密封袋装的松仁火腿小饼：“唉，只有这个值得保留。” 虽然安歌正哭得泪眼婆娑，看见那个火腿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又接着哭，简直跟失心疯似的，“你怎么这么二？” 可是越子墨坚持，他还是把那东西接住了，“我会想办法的。” 越子墨也用力点了下头，“我也会让你找到我的，就好像在万物终焉海时那样，安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安歌抱着他不放，男孩又说：“到时候我们要多吃几个松仁火腿！” 他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吧，虽然手段很拙劣就是了。 男孩走进那片星空后，三圣书旋转着靠拢，三本大书整整齐齐地堆叠起来，落在安歌手里。 模组启动了。 不过这不是结果，反而仅仅是个开始。 安歌还需要召集玩家进入模组，至少通关一次，才能算确定了这个S级模组的存在。 但至少，裂缝已经不再扩大，那些巨型生物非但不会再增加，反而因为失去了原本次元的能源供给，有些已经开始出现了衰弱濒死的迹象。 只不过，垂死挣扎的巨兽，反而带来更严重的破坏。 因为担忧和焦虑，安歌落到特对委大楼顶后，就急着找到了米娜和崔大童，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抓几个人。” 第179章 好孩子战争 安歌从来不说大话，说要抓人就要抓人。 S级难度模组, 又不是正常途径发布的强制性任务, 会主动参加的人恐怕不会有几个。 所以安歌对米娜这么说, 用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告诉米娜只是友情通知，意思是“我要强制抓几个玩家，强迫他们接受任务。就算你要阻拦，我依然坚持这么做。” 然而米娜似乎理解错了, 活动着手腕边笑边说：“没问题, 大童啊，快召集大家开会, 让小安随便抓。” 崔大童就立刻叫了几个玩家去通知所有人开会了。 安歌骑虎难下，索性就先对全员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果然如同他预料中那样,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之后就有个青年问：“虽然是这么说, 可是……真的可以通过通关一个模组，就消灭外面那些东西吗？而且，S级难度啊, 恐怕存活率还不如……” 果然来了，安歌在心中叹气，他原本就是因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劝说、解释这些嘴皮子功夫上，因为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情。 青年话都没说完, 就已经被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别说了，我参加。” 全会议室的视线都集中到开口的人身上。 说话的人是徐召。 少年脸色很糟糕, 眼神却特别亮，他完全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坚定地注视着安歌，又重复了一遍：“我参加。” 高凉玖就坐在徐召身边，轻轻将手放在他肩头：“小召，你冷静点，先问清楚一点，S级难度可不是说着玩的。” 米娜拍拍桌子，“哎呀有什么好问的，管它那么多，先干了再说。小安，也算我一个，话说有等级和人数要求吗？” 安歌回答：“没有等级要求，人数必须是七个……”他边说边扫了眼手机，突然怔住了，改口说，“还需要五个人。” 这个模组虽然是安歌利用三圣书创建的，但是具体的内容，他作为创造者也被蒙在鼓里。所以他也是可以参与游戏的，但要求是不可携带三圣书入内，与这个巨大金手指相关的所有效果当然也就无法在游戏中使用。 模组要求是七个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参加，所以只需要再抓六个玩家，但是现在游戏助手里显示，已经有人主动报名了，玩家ID是【东方霸天】。 安歌记性很好，一看就想起来，这是封晨告诉他的两个ID之一，也就是封晨参与的第一个模组里，把他捉去折磨的两个玩家之一。 他本来以为那两个都是俱乐部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中立玩家。 安歌扫了眼会议室，没有见到封晨的踪影，心里不由一沉，难道封晨也……不过他没有问，也没有去好友列表里确认，心中还抱着一点点隐秘的希望——也许模组通关后，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因为安歌将模组信息公开，所以大家都看见了报名者ID，视线转而落在会议桌角落坐着的一个黑裙女性身上。 那个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肤色白皙，身材纤细，穿着一身宛如修女似的黑裙子，裙摆一直垂到小腿。她相貌平平，但一头齐腰长发又黑又亮，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非常吸引人眼球。 她规规矩矩坐着，两手抓着手机放在桌上，低垂着头，又文静又羞怯的样子，跟她的ID实在是天壤之别。 米娜啧了一声，“小东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不声不响就报名了？虽然是好事，好歹先说一声啊。” 东方霸天头垂得更低了，“对、对不起！” 她声音也是惶恐而尖细的，带着点紧绷的神经质，她整个人都好像是个被恶霸逼迫到墙角、走投无路的柔弱少女般瑟瑟发抖，给人一种随时会崩溃大哭的感觉。 但她还是努力忍耐着，继续说道：“我、我以前被人逼迫，做过坏事……现在，逼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我想要尽量弥补！结果、结果一不小心就报名了……对不起……好像不能后悔呢……” 年轻姑娘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米娜拿这种人也没辙，咋了下舌转头看安歌：“大童肯定要坐镇特对委的，我跟你去吧。” 徐召继续说：“还有我！” 高凉玖在一边劝：“小召，冷静，这是S级难度哦？大勇也不愿意你去送死啊！” 徐召听见林大勇的名字时，脸色更惨白了，他深吸了口气，这才克制住颤抖，“小玖姐，我不是一时冲动想送死，而是抱着要顺利通关的决心报名的。我游戏经验很丰富，脑子也还算好使，比大部分玩家更有可能完成通关。”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安歌，眼神依然明亮而坚定：“安叔叔……不是，安哥，让我参加吧，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安歌点点头，自己也动手在手机里报名，公开的名单里，报名成功列表中立刻增加了两个ID：【Clay】和【召召酒精过敏】。 林大勇的ID是【黑啤世界第一】，而他最好的朋友ID就叫酒精过敏，曾经被很多人拿来取笑过。 这对小少年一直是特对委里的开心果，然而如今却物是人非。难得徐召可以这么坚强，安歌看得出来，小少年确实不是故意寻死，只不过是……“能通关最好，失败了死也没关系”这样的心态。 接下来也出乎安歌的预料，不用抓人，光志愿者报名就很快就凑足了七个人，包括米娜、小星星、仙仙和高凉玖。 全是，熟人。 安歌捂着额头，轻轻笑了笑，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这么多同伴了。 崔大童就做了最后的会议总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隔壁给你们安排个房间，准备进入模组。另外……在游戏里，你们一定要听从安歌的指挥，这是对特对委成员的命令，中立玩家们，我希望你们也能接受这个建议。” 仙仙、小星星、高凉玖和徐召都点点头表示会听从，东方霸天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见到其他人都点头了，也就跟着点头了。 反而是米娜不满地插着腰：“崔大童！你什么意思？明明我资历最老年纪最大！大家应该听我的才对！” 崔大童叹气：“米娜，你自己觉得自己带队很靠谱吗？” 米娜眨巴了几下有着又长又翘眼睫毛的双眼，梗着脖子跟崔大童倔：“很……靠谱呀~” 就连不认识她的人都能听出显而易见的心虚滋味，更何况熟人了。 崔大童拍拍她的肩膀，连劝也懒得劝了，扭头对大伙儿说：“散会，先在楼内警戒休息吧。” 米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头去搂住安歌的肩膀，一点没有不满，反而喜孜孜地摸安歌下巴，“我就知道我们家小安最靠谱了，你放心，姐姐肯定听你指挥。有谁敢不听话，我就揍到他满地找牙。” 小星星不满地抱怨：“米娜姐真偏心。” 米娜大笑：“放心，不揍你，你要是不听话，姐姐就打你屁股。” 小星星气得脸都红了，扭头走出会议室。 安歌咳嗽一声，还是规规矩矩向米娜道谢，之后七个玩家在隔壁一间休息室里做整备。 这个全新的模组，没有任何线索透露，也不属于特对委收集的新旧模组里任何一个，因此他们提前能做的事也没多少。 只有崔大童私下里提醒了一句，“要小心那个东方霸天，她……不正常，大概会是队伍里最大的变数。” 安歌赞同，并表示自己会警惕的。 崔大童又安慰了一句，“有米娜在，而且大部分也都是你的自己人，也不用太担心她能坏事。实在不行了，米娜会负责解决掉的。” 安歌没说话，崔大童又笑着说：“这只是最后的防御手段，你也不用习惯做这种事，放心交给米娜吧。她指挥队伍不靠谱，但是作为同伴，是值得信赖的。” 安歌觉得很温暖，发自内心地说了声谢谢。 他甚至对接下来的冒险都多了几分信心。 然而，他的这些高昂斗志和充足信心，在模组开始的第一分钟里，就像丢进嘴里的棉花糖一样，眨眼消失得干干净净。 【2019年12月18日清晨08:00整，为期一星期的圣杯战争……】 安歌急忙开口了：“打住！这样不会出版权事故吗？？” 绿色的楷体字暂停浮现后面的内容，前头则全部消失了。 再次显现时，则已经更改了容易出事的细节。 【2019年12月18日清晨08:00整，为期七天的好孩子战争将在长生市正式展开。本次战争将决出唯一的胜利者，并获得圣诞老人赠送给好孩子的独一无二心想事成大礼包。】 安歌已经懒得吐槽这个模组如此不靠谱、如此没品位了，只是留意了下心想事成几个字，如果这个模组真的是抄袭咳咳不对致敬那个什么什么的话，最后胜利者获得的，是万能许愿机。 不管叫圣杯也好，还是叫心想事成大礼包也好，本质都是……万能许愿机。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许愿，让一切恢复到俱乐部展开袭击之前？ 然后裂缝不复存在，翼仔不用被抓壮丁，林大勇、还有其他很多人，都不用死了。 安歌的心热了起来，甚至于连模组如此不像话也能忍耐了。 但最糟糕的是，好孩子战争将以个体+召唤出来的从者的组合模式进行，这意味着，七个玩家并不是一个队伍，而是互相敌对的状态。 所以进入游戏之后，他们甚至无法彼此通过手机联络，必须孤军奋战、而且还必须彼此为敌。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胜负的判定有两种，一是玩家死亡，二是从者被消灭。所以，至少他们可以做到不自相残杀……希望如此吧。 安歌在整备空间里将规则和说明仔细看过一遍后，悬浮面板的文字就变成了折页手册落到他手里，供他随时查阅。 然后他选择进入游戏。 安歌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酒店房间的门前，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拿着房卡。 他看了眼房号，1610，然后开门走了进去。 模组简化了寻找圣遗物的过程，反而更接近那个手游的设定，通过抽卡来召唤自己的从者，当然，只能抽一次。 安歌先确认自己所在。 现在是2019年12月17日上午十点多，距离圣……不对好孩子战争正式开始不到24小时，他所在的酒店是位于长生市市中心的宝源大酒店，距离“他家”其实挺近的。 不过这毕竟是游戏里虚构城市，和现实的长生市肯定是没啥关系的。 他安顿好了后，就开始抽卡……不对，召唤英灵。 作为超真实桌游的体现，他不得不在酒店地毯上画了个形状繁复的魔法阵，用的是系统提供的特殊魔法墨水，仪式结束后就会自行消失，不会留下痕迹。这样他也就不用被清洁工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 画魔法阵很是花了点时间，不过召唤还是成功了。 魔法阵喷射出一阵丛林般的白光，在夺目的白光缭绕中，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隐隐浮现了出来。 安歌被强光刺得眯了眼，听见一个沉静而威严的男性声音从魔法阵中响了起来：“森罗万象之世，亦有此间红尘。吾辈既应召降世，与汝结同盟之缘，合该勠力同心，以证大道……” 安歌有不好的预感。 白光渐渐散去，那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是个束着发髻，一身白色窄袖长衫、腰佩一柄纹饰华贵精美无比的长剑、挺拔高挑、面目俊美却神色冰冷如亘古冰山的男子。 仿佛是从什么武侠游戏里走出来的主角似的。 他继续以冷淡到极致的语调说道：“吾辈名为——” 第180章 非人类战力 光芒如同云霞缭绕，让平凡无奇的酒店客房弥漫起宛如仙界的神秘气氛。 “吾辈名为——赫连万城, 是一名,”男人似乎斟酌了下用词, 才接着说道，“剑客。” 语言是有魔力的，他一言既出，魔法阵的痕迹就消失了，像是最后叹息了一声似的, 腾起股无形的力量, 令男人垂在肩后的黑发跟衣摆同时扬起。 就连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因为他这句话而凝滞不动。 尽管气氛肃穆而庄严，但安歌在心里表示：不好意思, 小生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不过这位英灵与他的胜利休戚相关, 安歌不敢掉以轻心, 就客气地说了句幸会幸会。然后把这位大爷请到书桌边上，倒了杯茶后开始了解情况。 赫连万城的职阶是Saber，也就是剑客, 他来自某个高魔的修仙世界，根据系统资料，已经是位一剑破万仞的大乘期剑仙，还是个剑宗掌门。 这简直没法打啊, 一剑出去整个长生市都没了。 但赫连万城又说：“此间天地法则殊有不同，我多方受限、处处掣肘，不能尽力之万一。” 安歌努力在脑中翻译：在模组里受到规则限制, 能施展出来的力量，不到原来的万分之一。 语言不通真是太费力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扑街写手创造的人物，全篇都用这种表达方式，以为读者们全都是学富五车耐心十足的小天使吗？ 虽然本尊是真的帅，明明坐在面前，却让人难以有真实感，和现代人截然不同的一种沉静高华的气质，道骨仙风、神仙飘逸，像一尊冷冰冰的白玉雕像，美得不近人情的感觉。 所以比起来还是萨摩耶更讨人喜欢，可以温柔地抱在怀里，接受它的尽情撒娇。 安歌收回飞远了的思绪，咳嗽了一声，斟酌着词句说：“嗯，那个，比赛明日清晨开始，然而，另外的对手，目前不知情形如何，不如，我们外出，搜寻线索？” 赫连万城轻轻颔首，简单地说：“可。” 安歌一边感叹他居然听得懂啊，一边努力组织词汇，想要表达“你这样出去容易被围观，要么就隐身，要么还得换套衣服”的意思。 从者（这里是指赫连万城）平时是可以随时隐形的，只在需要的时候随心所欲现界。同时，现界期间将持续消耗御主（也就是召唤者安歌本人）的魔力。 他正在张口结舌想要怎么用古风一点的语言表达时，赫连万城已经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男人身上的一套飘逸长袍已经变成了灰蓝色的风衣，敞开的风衣里头是巴宝莉传统格纹的长围巾，配上浅灰色马甲背心、略深一个色调的纯色长裤，以及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衣着搭配得精心又得体，肩宽腿长走路衣摆招摇，简直像是杂志上的模特直接走了出来。 长发与发髻也不见了，短短的发型清爽利落，将男人一张俊逸出色的脸庞完全露了出来，比之前更加富有侵略性。 佩剑则变成个黑色圆筒，设计师装画稿那种，随意地挎在肩头。 安歌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夸一句：“挺……挺适合你的，嗯，那我们同往……那个，先往人多处……” 赫连万城说：“你正常说话就行，我听得懂。” 安歌：你也知道自己说话不正常啊！！ 等等这不是重点……安歌回过神就怔住了：“诶？” 赫连万城解释：“学习你们的语言很简单，而且这样也能提高沟通效率。” 学习能力强到非人类，真不愧是剑仙。而且这位英灵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实际上情商很高啊，合作默契，沟通顺畅，简直是最棒的队友。 安歌自在多了，他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根据系统提供的资料，这位英灵的属性，体力、体质、魔力、技能都是S级，是个实力强大的saber。而且目标和御主一致、人品又可靠、做事周全滴水不漏，实在太省心了。 不愧是修仙世界的无敌剑仙、大派掌门。 他记得有一些英灵其实并没那么好相处，对御主阳奉阴违、或者消极怠工，有的英灵甚至还勾结外人害死自己的御主。御主抽到这样的从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只希望其他玩家不要那么倒霉吧。 商议好之后，两个人就先外出找线索。离开酒店之前，安歌先给自己易了个容，免得被一眼认出来，这个是盗贼的技能。 因为不能在模组之内任意调用技能、切换职业了，安歌就在进入模组之前重新造了张角色卡，属性比较平庸，并杂糅了部分法师、盗贼和牧师的技能。 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但相对的也没有短板。原本是为了配合团队行动而设计的卡，如今虽然跟玩家们分散了，但与英灵一起行动，也依然是配合团队，可以派上很多用场。 他们先去的是市中心的旋转餐厅。虽然说碧泉双塔才是全市最高的建筑物，但那里的顶楼不对外开放，而且位置也在一环以外。 旋转餐厅距离安歌下榻的酒店不过几百米距离，位于纪元大楼二十八层。全景窗开放，可以360°无死角地俯瞰城市。 对于赫连万城来说，是个相当好的侦察地点。 两个人点了每日推荐套餐，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聊。 但很快安歌就意识到，让赫连万城现形招摇过市，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尽管他衣着、语言都入乡随俗，但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掩饰不了的。 越子墨虽然容貌出色，十分吸引人眼球，但围观者最多是感叹“这是哪里来的大帅哥，是艺人吗？他去出道我粉定了！”然后偷偷摸摸多看几眼啊、偷偷拍照什么的，完全可以划到花痴行为之中。 但赫连万城却会让人觉得“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太惊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然后一边胆战心惊不敢看，一边又被吸引着忍不住不看，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无限循环。至于偷拍？想都不敢想。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诡异的气氛反而让安歌更加不舒服。还不如正常花痴和偷拍呢。 赫连万城则彻底视周遭那些狗狗祟祟如无物。 这家店是西餐厅，套餐主菜是T骨牛排。赫连万城虽然第一次见到用餐的刀叉，却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周围客人们的动作，就开始熟稔地切割起牛排来了。 都不用安歌多提醒一句。 尝完了还点评：“有点火候不足，这肉也应该多熟成一段时间，风味会好很多。黑胡椒酱里放了些影响味觉的药，应该叫……”他沉吟了一下，“用你们的语言来解释，其中一类药似乎叫山梨酸钾？可以让死物维持原样的时间延长的那种……” 安歌：“防腐剂。” 赫连万城跟着念了一遍后夸赞：“简洁明了。” 安歌甚至感到些微恐惧，从召唤英灵到现在，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而这位来自截然不同的文明社会的剑客已经可以完美融入科技世界了。 这种速度，是多么强大的AI才能做到啊？人脑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次元壁一旦倒塌，涌进来的全是这样的怪物，人类除了一败涂地外根本没有第二种结局。 安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赫连万城随意聊着。 赫连万城是个心思缜密到可怕的人，他看似和安歌交流顺畅，聊得气氛融洽。但仔细一回想，他对这个世界、对于任务的情报倒是获取了不少，而关于自身的私事，则几乎什么也没提。 也只有等安歌回过神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这件事。 不过安歌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时间紧迫，他们只是战斗搭档，又不是来相亲的。 因为另有目的，他们吃完就让服务生撤下餐具，又点了两杯咖啡继续坐着没动。旋转餐厅继续缓慢匀速地转动着，两个人都不用离座，就将十公里方圆的异动都看在眼里。 安歌的侦察技能是看不了那么远的，但是从者将他的技能共享给了御主。 这种感觉十分玄妙，眼前好像出现了个没有边界的巨大屏幕，跟当初利用无人机侦查一样，还能随心所欲拉近。 屏幕整体还泛着淡淡的青色，安歌正要问为什么，突然看见远处闪出了一点针尖大的血红光芒。 安歌惊了一下，“那里出事了？” 赫连万城点头：“有与我类似的个体在战斗，我先赶过去，你……” 他话说一半就顿住，略微皱了下眉，“移动距离受限了。” 大部分的从者不能距离御主太远行动，这个距离跟职阶有点关系，最远的是弓兵，剑士和御主的距离一般不能超过一公里。 剑仙大人刚刚似乎想要直接用法术之类快速瞬移，结果被规则死死限制住了。 安歌于是迅速结账，两个人坐电梯下楼叫车。 顺带一提，模组里结账居然用的是他现实里的卡，咖啡800一杯，套餐688一份，他边刷卡边在心里发誓：如果成功通关回去现实以后，账上的钱真被扣了，他一定要烧了那套三圣书。 那个出现异动的地方安歌记得叫桃花巷，临近就是穿过市中心的桃花河，和餐厅的直线距离两公里，但地面绕路的话大约是三公里以上。 安歌边等电梯，边解释边掏出手机准备叫车，赫连万城却突然说了声得罪，弯腰将安歌扛了起来。 ——就是装卸工扛麻袋那种扛法，压在一边肩膀上，用手臂固定住。 没等安歌再说什么，赫连万城空闲的左手只稍微往前一推，电梯间一端的大楼外墙蓦然炸裂出一个大洞，男人身形微晃，从洞里跳了出去。 这里是二十六层啊啊啊啊啊！！！有监控啊啊啊啊大叔求你继续伪装普通人！！ 安歌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被失重感吞没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哀嚎。 第181章 见死不救 桃花巷外桃花河，桃花河畔却没有桃花树, 不过栽了成排的蓝花楹, 夏天开花时, 两岸花树像是落下长长的绚烂蓝紫色云霞，壮观美丽。 而细小的花瓣飘落桃花河，在水面积了厚厚一层，随着河水起伏远去，也像是一匹色彩明艳的蓝紫绸缎, 与花树交相辉映, 堪称长生市的季节名景。 可惜现在是冬季，蓝花楹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也干枯发黄，如今横七竖八落了一地。 不仅如此, 安歌和他的从者赶到事发地点时, 还看见岸边成排的大树拦腰折断，树干有的掉进河里，有的横七竖八倒在路上。 棕褐色的枝桠交错底下, 有深红液体在流淌。 赫连万城说了句当心，将安歌放在地面没有被碎树枝覆盖的地方，沉声说：“什么人？” 某个被树枝遮掩的地方动了动，在树枝上面, 从白底银纹的靴子开始，慢慢显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形。 应该也是个从者，全身缺乏色素的样子, 一身月白的宽袍大袖衫，雪白的头发一直垂到脚边，眼珠子还是银白色的，只有左手袖口露出的半串红色珠子特别抢眼。 从者虽然现身，但整体轮廓并不清晰，反而像是融入空气中一样，刚刚现形，就开始一点点转淡。 安歌反应很快，立刻问：“你的御主已经死了？人呢？” 那个从者轻轻垂下右手长袖，在树枝上一拂，凌乱密集的枝桠被无形的劲风掀开一片，伴随着咔擦的枝干折断声，露出树枝底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 身形还埋在枝干底下，脸又被血糊满，完全无法辨认，但是这个人就躺在从者的脚边，距离太近了，不知道那个从者底细与心思，安歌不敢冒险靠近。 赫连万城确认了一下告诉他：“已经死了。对手从对岸冲过来偷袭，这边两人仓促应战，从者完全没尽到保护职责……砍树倒是利索。” 最后一句，略带讥讽，但是即将消失的从者依然连表情都没有，木然的神色像是雕塑一样。 脚下那个死者，仿佛和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他反而淡然开口说道：“职责？御主如今身陷无用混战中，如荆棘缠身、如文火慢煮，每日食不甘味、夜不能眠，何其艰辛困苦。如今终于有幸解脱，实乃世间第一幸事。我不横加阻拦，方是职责所在。” 赫连万城却没有与他辩论的兴致，只轻轻摇了摇头，反而问了点重要的事：“既然分别在即，能否请教阁下，对于偷袭之人，可有任何线索？” 那从者已经像个鬼一样，只剩些模糊的影像在空气中，他倒是配合地回答了：“其人悍不畏死、横冲直撞，似有神性加身。” 赫连万城对他抱拳：“多谢。” 那个从者则回了个单手礼后，终于彻底消失了。 安歌急忙冲了过去，拿出早准备在手里的湿纸巾把树枝底下的脸擦拭干净。 陌生的面容从血污下露出来，眼睛都没闭上，满脸来不及褪去的惊恐。是个长发的姑娘，然而，并不是安歌认识的人。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赫连万城也催促他：“行凶的从者说不定去而复返，其他人也可能趁机过来想要分一杯羹，不宜久留。” 安歌应了一声，仍是先将树枝枯叶之类扒拉开，还叫赫连万城一起凑近了验尸。 最后安歌合上那姑娘双眼，两手合十念了句安息吧，这才急匆匆离开了现场。 在他们离开之后，从河对岸的大型雕像后面走出一个穿着长到小腿的茧型薄呢粉色大衣的女性，除了大衣还围着大围巾，堆叠的围巾遮住了大半边脸。 再加上带着顶包住大半个头的八角帽，根本看不清长相。 虽然时令到了冬季，但在气温不低于25°的长生市，这样厚重的穿着还是非常罕见的。 好在模组里的桃花河畔几乎没有闲人，而这个女人不仅不觉得热，反而还冻得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她将两只与现实相离甚远、如今冻得青白的手指伸进围巾里，不停地哈着气，若有所思地看向安歌消失的方向。她身边则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华服青年。 青莲色的长衫与罩在外头的金地墨云纹半袖外裳都绣着精美绝伦的繁复纹路，压袍的玉佩和璎珞珠子水色莹润，都透着股人间至高富贵的气象。 不过这青年美则美矣，眼神看向自己的御主时，却透着分毫不愿掩饰的轻蔑与恶意。 “那不是你的同伴吗？为什么不去打个招呼，然后一起行动？这样更方便偷袭，虽然我不是刺客，不过速度不比刺客慢。” 年轻女人扯了扯大衣，扭头走向和安哥离开相反的方向，“还不是时候……对了谢先生，他身边那个从者，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从者不疾不徐和她并肩而行，回答说：“那个从者六识太敏锐了，估计是个修仙人物，稍微看一眼就差点被他察觉，我不敢看，也就没有什么发现。” 女人不说话了，在帽子和刘海的遮掩下稍稍皱皱眉，然而就这也被发现了，青年嗤笑：“你肯定在心里说，要你谢瑢何用啊？观察对手得不到情报就算了，连个诅咒都治不好。” 女人低下头，声音隔着围巾传出来，显得沉闷而无精打采，“没事，我扛得住，只希望谢先生能够大发神威，打败所有对手。” 被称作谢先生的青年讥讽地弯了弯嘴角，“我的职阶是Caster（魔术师），但是根据已有的情报统计，历代战争的胜利者大多数召唤的都是Saber（剑士），所以，Saber也被称为七大基础职阶中的最强阶。御主小姐，你的胜利几率并不高，我看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对于御主如今这麻烦至极的处境，他只有看好戏以及落井下石会更愉快的心情，而半分没有想过主动帮忙，反而趁火打劫接着说：“倒不如消耗一个令咒，强制命令我帮你消除诅咒，其实我很擅长的。只是处理起来十分烦琐，所以我十分不愿意。” 这么不要脸的说法，简直要气死御主。 每个御主在成功召唤从者之后，会获得三个“令咒”，令咒的最大作用，就是可以无视意愿，强制从者无条件服从命令。甚至包括“去自杀”这样残酷的命令，从者也必须百分百执行。 这样的机会只有三次，年轻女人当然不愿意现在浪费掉，所以她只是摇摇头，在灿烂的正午阳光下哆嗦了一下，“没事，先回酒店吧。” 至少先回去泡个热水澡，让冻僵的身体稍微回复一点活力。 终于赶到的车和人包围了事发现场，但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已经远远地离开了。 安歌离开桃花巷，绕到横着与桃花巷连结的大街上，一路走一路眉头深锁，喃喃自语：“不对劲……” 赫连万城放缓脚步，低声问：“你指哪方面？” “很多方面，”安歌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回答，“首先，我所知道的参与者，包括我在内，一共七个人。我本来以为，这次的圣杯战争就是在我们七个人中展开。但是刚刚那个死去的御主，我根本不认识……对了，她的从者是什么职阶，你能看出来吗？” 赫连万城颔首：“能感受到与我同样职阶的气息。” 安歌也跟着点点头：“那就可以确定了，参加者至少有十四人，每个职阶的从者会被召唤出至少两个。不过……难得召唤出了号称最强职阶的saber，居然第一个被杀，那个御主的运气也是背到家了。” 根据之前赫连万城和那个白发男子的问答，是因为御主被偷袭时，从者行为消极。另外，敌人动作太快了，御主甚至来不及使用令咒强制下令，就已经被杀了。 安歌到底不放心，接着问：“赫连先生，如果换成是我被偷袭，你会不会也袖手旁观？” 赫连万城笑了笑，“绝对不会的，御主，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彼此合作。这场圣杯战争的胜利，注定是属于我们的。” 这两个人已经放弃治疗，把“好孩子战争”这个名字彻底抛弃了。 安歌打量了他一会儿，赫连万城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能够让人毫无保留地信任。 安歌不禁又一次感叹自己运气好，简直像是幸运神兽将好运都分给了他一样。 说到幸运神兽，他突然想起了越子墨。玩家七个人，而参赛者至少十四个人——那么，那四个高级NPC进入模组后，担任的职责，莫非是另外七个参赛者中的四个？ 安歌回过神，发现他和赫连万城占据了部分人行道，又引来没完没了的行人侧目，全都在用一种胆战心惊又克制不住的视线偷窥他……身边的男人。 他叹口气，心想反正御主跟从者可以直接精神交流，那平时还是请这位剑仙大人隐身吧，也节省点魔力。 于是两个人决定找个隐蔽的地方再让从者隐身。 往人少的岔路走去时，赫连万城又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另外，还有一点不对劲。死者先被利器刺穿肺叶，之后又遭到割喉、心脏被刺穿、脏器接连遭受重创，还有上百处骨折……因为凶手用力过猛，有些创口混合在一起，甚至无法分辨具体的伤口数量。但实际上第一击就足以致命了，这是过度杀戮。” 安歌点点头：“这应该是狂战士干的，所以，那个白头发的从者是不是口误啊？这哪里像有神性加身，魔性加身还差不多。” 赫连万城笑了起来：“他走的时候回的是佛礼，是个修佛的，还是个Saber，是神还是魔，他是专家，这一点上不会搞错。相信他的判断吧。” 安歌耸耸肩：“好吧，神性加身的狂战士。而且，偷袭的人肯定认出来那个从者是谁了，不仅认识，而是非常熟悉的程度，知道他肯定不会主动救人，这才关门放……咳咳berserker去直接杀御主。” 赫连万城说：“挺好认的，白色长发、月白宗门服，再加上手里那串砗磲佛珠，那个从者是叶凤持。” 安歌：……还是不认识，能不能一起玩耍了？？有本事召唤个嬴政啊！ 赫连万城看他脸色怔然，于是好心解释：“某个修仙世界里早夭的天才，因为不忍心见万物活着受苦，所以发誓要拯救苍生、彻底消灭苦难。” 安歌慢吞吞地问：“他拯救苍生、消灭苦难的方法，该不会是把苍生全杀光吧？” 赫连万城神色如常点头：“全让你猜中了。” 真是个……中二得过分的观点。 安歌突然好奇起来，“那剑仙大人怎么看待他？” 赫连万城却轻轻垂下眼睑，神色肃穆，“他的道与我的道并没有产生任何交集，我也就没有对其品头论足的权利。” 他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越过周围比他平均矮半个到一个头的人群，看向马路对面，“退后，御主，那边有新的从者出现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个宽阔的十字路口，因为位于繁华的商业中心附近，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都非常繁多，而赫连万城正看向十字路口对角线的方向。 安歌谨慎地混在人群中后退，刚好路过个麦当劳的外卖窗口，圣代买一赠一，排了不少人。安歌退了两步就排到了队尾，索性装作买冰淇淋的行人。 ——从者能通过彼此的气息辨认同类，也就是其他从者，甚至能通过气息分辨从者的职阶。但是他们无法分辨谁是御主，通常是先认出从者、然后根据从者对待周围人的态度来判断的。 赫连万城的侦察范围似乎胜过其他从者一筹，只要在他发现对手时快速伪装好，就不容易被认出来。 他慢吞吞地排着队，赫连万城站在十几米外的人行横道前，两手放在风衣兜里，一副等人的样子。原本都是非常自然、一点不打眼的伪装。 然而对角线那边的从者却毫无常识、或者说顾不上常识了吧。安歌看见一名穿着黑白两色棒球外套的青年竟然径直穿过车水马龙的交通干道，在骤然响起的汽车鸣笛示警声中，笔直朝着赫连万城冲了过来。 这么不顾后果的打法，多半是在桃花巷里杀人的狂战士？ 安歌一把抓住外衣兜里纯银钱币，准备着再丢出去一个蛛网术。 第182章 唯一的心愿 那青年一路跑来，留在身后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鸣笛声和隐约夹杂其中的司机怒骂, 他却毫不在乎, 眼里只有目标一个人。 安歌紧张得脸呼吸都放缓了, 被作为目标的赫连万城依然站在原地巍然不动，非但没有摆出防御姿势，反而在那青年逼近一跃而起时，张开了双臂。 而后伸手一搂、一托，将扑进怀里的青年托成个了无尾熊抱树的姿势。 安歌：…… 围观群众：…… 真·闪瞎狗眼。 十字路口几辆公交车都被迫停了, 先是一辆正要右转的公交车猛然变换方向刹车, 拦住了右边道路直行的公交车，它正对面准备左拐的公交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几辆加长的巨型金属障碍横七竖八拦在路口, 东西南北的通道顿时堵了仨，其它车也不得不一辆跟着一辆停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变成一场大塞车。 赫连万城怀里抱着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动声色右转，往远离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一边将意思传达给安歌：“先离开这儿。” 人群混乱喧嚣, 一时间倒也没人特别关注他们。右转后几米就有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巷口有郁郁葱葱的三角梅树丛伸展出来，即使在冬天也依然枝叶繁茂。 一人一考拉转过树丛后，就失去了踪影, 安歌孤身一人加快步伐跑了起来。 边跑边跟赫连万城交流情报，“是你认识的人？” 赫连万城嗯了一声，“小徒弟, 职阶是Archer（弓兵）。” 这可真是巧了…… 安歌叹气，一边留意着身后，确实有人跟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之前十字路口的好事者还是另有所图的参与者。 他倒是不担心，加快步伐穿过小巷子，七绕八拐了几次，周围终于一个人都看不见了。抬头一看，居然绕到了“家”附近的菜市场后门。 弓兵可以远离御主行动，所以他们跑起来完全没有顾虑。 不过赫连万城的小徒弟重新现形后，却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话：“我的御主就在附近……” 行吧。 反正迟早也要一个个遇上的，安歌就点点头，决定去见那个人。 这里距离第一个死者的案发现场将近两公里，依然在桃花河附近，安歌根据那个叫做林方生的小徒弟提供的线索，终于在桃花河大桥边见到了他的御主。 安歌微微眯了眼，望向正趴在桥栏杆上挑着扯树叶的年轻男孩。 林方生已经从他师尊身上下来了，笑嘻嘻地朝男孩招手：“骂死他！我回来啦！” 男孩手里转着一根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细细树枝，一脸无可奈何：“英文不好没关系，你可以叫我名字的。” 林方生被自家师尊轻轻拍了下后脑，这才规规矩矩改了口，然后一一为他们介绍：“御主，这位是我师尊，这位是召唤他的御主，姓安。” 男孩眨了眨眼睛，笑容比桥下流淌的桃花河还要动人，朝安歌伸出了手：“幸会幸会，我叫利夫，姓……太麻烦了，就叫我利夫好了。” 安歌心里默默吐槽：我知道你姓因非那提乌斯，确实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客套的样子和他握握手。 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刺目，傻乎乎在太阳底下聊天也不太舒服，他们就商量找个地方坐下来谈。结果一问起来，利夫竟然也住宝源大酒店，于是就一起回了酒店，直接去利夫房间里谈。 利夫住25楼的豪华套间里头卧室，外面有专门的会客室，林方生一坐下来，就认认真真对利夫说：“御主，咱们赢不了的。” 年轻男孩虽然没有从前的记忆，可是性格还是一样的，本来正给客人们一人面前放一听可乐，闻言顿时跌坐到安歌身旁的沙发里，抱头哀嚎：“哪有你这样的从者，打击御主很有趣吗？圣杯战争明天早上才开始呢，你现在就放弃了？” 林方生也抱住头，不过看起来，他的动作主要是防着被他家师尊抽脑袋，之后这小青年还扭头瞪着赫连万城小声辩解：“师尊，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我这么判断是有充足理由的。” 谁知道赫连万城却并没有训徒的打算，反而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可乐，才赞同地点点头：“判断正确，有点长进。” 小徒弟立刻喜形于色，对利夫比了个V——这一家子师徒入乡随俗倒是挺快的。 他为了让自己的御主更明白，也为了向师尊炫耀自己的推理，就耐心地对利夫解释：“你召唤我并不是完美召唤，所以我是以弓兵职阶降临的，并不能发挥出我最大的力量来，毕竟我可是个剑修。如果对上其他从者，我还能全力一搏，胜负不一定，但对上师尊……我的本事全是他教的，更何况他依然用剑。” 利夫不服气：“那又怎么样？谁规定弟子一定打不过师父？青出于蓝还胜于蓝呢。” 林方生又点点头：“剑修也注重磨炼砥砺、百折不挠，即使是弓兵职阶，只要跟师尊打上几千场，勤加修炼，的确是有机会胜过师尊，问题是……这不用我说了吧？” 利夫先是怔了怔，接着反应过来了，捂着脸唉声叹气，把身子更深地埋进沙发里，差点就把脑袋靠在安歌肩膀上了。 安歌有点紧张，不过男孩及时发现，带着歉意坐直了身子，反而让安歌感到些微失望。 “问题在于，加上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总共剩余不足七天半，同时还要打败另外五个从者……” “不是五个，目前参赛者至少13人。”安歌垂着眼睛，边喝可乐边纠正，然后将桃花巷的死者、以及他跟赫连万城之前的推断简单说了一下。 利夫反而放下挠头的手，哈哈大笑起来：“好吧，赢不了，我放弃。话说这个规则就有问题嘛。” 林方生摊开双手，露出个我也有心无力很抱歉的表情。 赫连万城却微微低下头，似乎因为男孩的一句话而有所触动，他抬手放在下半边脸上，摆出个习惯性沉思的动作，食指在脸颊轻轻点了点，“弓兵的御主，有句话说得很有意思……圣杯战争的规则确实有问题。” 安歌也赞同：“这是一场更注重运气和血统的比赛，无可奈何的被动因素太多了，个人在比赛中的努力反而可以忽略不计。最终胜负结果，在召唤出从者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70%，剩下10%取决于圣杯，个人努力最多占了20%而已。” 遇到个叶凤持这样，坚信御主“早挂早解脱”的大仙，就等于一开始的70%全部输光了。毕竟这个模组里的规则，从“随机召唤从者”这一点开始，就跟原著产生了宛如鸿沟的巨大区别，导向的结果自然也完全不一样。 林方生神色轻松，起身去拿了几包薯片牛肉干来吃，如今改名成利夫的翼仔坐在安歌身边则焦躁不安地动来动去，很不甘心的样子。 然后，他又突然凑近安歌脑袋边上，用力一吸气：“好香……Clay哥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啊，味道好舒服。” 那一声Clay哥让安歌仿佛重回过去，下意识回答：“不是跟你用同一……” 他及时回过神，艰难改口，“用、同、同一个牌子的吧？” 利夫没有任何疑心，说了声是吗？捏捏自己头发，然后还闻手指头，困惑地眨眼：“真的？你闻出来啦？我咋闻不出来……” 安歌立刻转移了话题：“不用打败其他从者也能获胜的唯一机会，在圣杯……不是，礼包降临的时候。” 利夫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礼包降临时？啥时候降临啊？” 安歌取出了规则折页小手册，提示他看后面倒数第七、六、五条。 这几条总结起来，大意就是，在战争的七天里，只要不被剥夺资格——落败或者被杀，或者可以简单地称呼为幸存者，幸存者们每天午夜时，会从监督者那里得到一条线索。 这些线索会指示礼包降临的具体位置，而礼包降临的时间，一般是战争结束前两到三小时。 当然，提示都非常隐晦，甚至可能会误导，如果猜错了，在错误的地方等候，自然连礼包的毛都见不着。 但是，如果推测出正确答案，提前在正确位置守株待兔，也有可能赶在其他幸存者之前抢到礼包。之后，只要保有礼包到25日清晨八点正，就算没有击败其他从者，也能获胜。 虽然听起来很困难，但利夫的双眼已经开始闪闪发光，他炯炯有神地望着林方生：“怎么样？干一把？” 林方生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你在最可能挫败你计划的Saber跟前商量这事？” 利夫摸摸头嘿嘿笑：“那不是你师尊吗？赫连先生请让着点？” 没等赫连万城开口，林方生就先断然否决：“万万不可！事关我道心与修行，绝不能让。” 一着急连家乡方言都冒出来了。 赫连万城也就点点头，“最好的计划，就是我们先联手，将所有从者击败，然后，我们双方各尽全力，抢夺礼包。” 利夫才说了句“可以”，又开始皱眉沉思，接着用力摇头，“我仔细想过，实在找不到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获胜……你有吗？” 林方生握拳回答：“拼命逃跑！” 利夫：“你跑得过师尊吗？” 林方生：“尽人事，听天命=-=” 利夫：“我明白了，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赢，只能寄希望于你们找错地方了……这也不太可能。” 男孩一下子意兴阑珊。 安歌想了想，“其实……说不定可以共赢，我总觉得，我赢了想要许的愿望，和你赢了想要实现的愿望，可能可以共同实现的。” 安歌说得十分隐晦，但利夫却认真地思考了两秒钟，喃喃地说：“真奇怪，理智上我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觉得你说什么都对。” 明明已经是很好的征兆了，甜得像个誓言，但安歌还是觉得很不爽，皱眉问：“为什么不可能？” 年轻男孩摸摸后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就说来话长了……其实是这样的，我从小时候开始，就经常做同样的梦。梦见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因为调皮捣蛋乱跑，惹他生气了，所以他扔下我走了。我很害怕、很伤心，一直到处跑，到处找他，因为找不到，总是焦虑地惊醒过来。小时候还会又哭又闹，现在好歹不会哭了，可是，难过的心情从来没有变过。” 他的笑容渐渐淡去，认真地说：“所以，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找到他。” 安歌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冲进了卫生间。 利夫茫然地追逐他的背影，扭头问从者们：“他是不是不高兴听见我说这些？” 林方生摇摇头，想告诉他青年大概是感动得哭了，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流泪。 不过从师尊那边传达来了阻止的意思，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安歌拧开了水龙头，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洗手台跟前的镜子。 他将额头靠在冰冷的镜子上，无声而压抑地流着泪。 他想要告诉那个男孩，我没有生气，我更不会扔下你。我只是很担心、很担心，见不到你的时候，你怎么度过的？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有没有去新的地方？有没有改变什么习惯？有没有依然一看到数学书就想睡觉？以及……有没有……想过我？ 所以，越子墨，你不要难过，你就快找到我了。 第183章 陷阱 深夜的长生市，城南郊区槐树路的一角。 平常就偏僻的地方, 半夜三更则是行人绝迹, 连车都没有。 槐树路很有些年头了, 路边围墙都长满厚厚的青苔，颇有几分沧桑沉郁。 一个穿西服的男人单手撑墙，左手死死压住腹部，喘着气，吃力地往前走着, 脚步艰难得仿佛在泥泞中跋涉。 他走过的破碎地砖上, 留下了一个个湿润黏腻的脚印，黑暗里看不出颜色, 却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人行道右边是围墙，左边每隔一米左右就栽种着一株槐树, 有个年轻的长发姑娘从一株槐树下走到另一株槐树下, 每次走过都要伸手摸摸树干，偶尔还勾住树干绕着转一圈。 她就跟在男人身边，男人走她也走, 男人停她也跟着停，然后绕着树转圈圈。大学生的年纪，却活泼得像个小学生，可见心中实在是相当开心。 男人伤得很重, 坚持走了几米就撑不住，跌跪在地上，捂不住的鲜血跟一些不能去细想的滑腻物体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年轻姑娘就只是笑嘻嘻地蹲在旁边看着, 蹲下的时候长裙裙摆大半搭在地上，她也毫不在乎，“你说你，咋这么蠢呢？为什么不放宝具？” 男人视线模糊，呼吸越来越凌乱微弱，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完全没有回答她的余力。 那姑娘接着啧啧地摇头叹息，“你那个英灵还骑着马呢，看起来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武将，肯定持有的是个对城宝具，刚才要是放出来，别说我家那疯子，连我自己也多半逃不掉。为什么要犹豫呢？你死我活的战斗里，哪来让你犹豫的时间，真是太蠢了，唉，我运气真好。” 男人半个身子斜靠着围墙，完全没有听身边那女人唠唠叨叨，意识渐渐模糊的脑海里，只是在失望地想着，赶不回去了，妻子和女儿会很难过吧？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他没有让英灵展开宝具，一点也不后悔。 他召唤出的英灵，是一名战死在边关的将领，死后统领十万阴兵，是连仙人面对都要胆寒的恐怖战力。 英灵的宝具就是十万阴兵冲锋，如果之前的战斗力不顾一切展开宝具攻击，偷袭他的那个御主，就会如同遭遇浩荡洪水的小蝼蚁一样被碾压干净。 但是，洪水是不会对挡路生灵进行区别对待的，英灵对他坦言，至少方圆两公里内的所有活物，都会受到阴兵影响，死亡殆尽。 他的家就在身边围墙的另一侧，距离不过几百米，家里有新婚不到两年的妻子，还有刚刚出世的小女儿，和一锅炖得清香可口的羊肚菌响螺汤。 更何况，如果他们这边展开宝具，对面势必也要展开宝具还击。 对面那个狂战士实在是个让人觉得恐怖的存在，光是看一眼就会被他的杀气所压制，心生畏惧。男人和他的从者都有同样的直觉，如果让他展开宝具，会造成比阴兵冲锋严重许多的后果。 这里是他的家乡，在被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之前，他有着心满意足的人生。他有安稳体面、收入理想的工作；他和高中开始就一直喜欢的女孩子结了婚；他还有很好的父母、很好的朋友、以及从来不搞幺蛾子的出色上司。 他的从者被狂战士打得几近崩溃时，问他可不可以展开宝具，他犹豫了。 机会稍纵即逝，随后骑兵从者被彻底击溃，继而他自己也被刺伤。 对面那个身为御主的年轻姑娘从头到尾笑吟吟看着，只在狂战士差点拧下男人头的时候出手阻拦，理由仅仅是因为：“死得太快了不好看，反正周围没人，让我多欣赏一会儿吧。” 姑娘还在对他说话，男人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轻轻呼出最后一口气，身躯僵直地靠着围墙，被那姑娘轻轻一戳就正面朝下倒在地上。 “这就死了啊……”姑娘意犹未尽地叹息着，两手扶着膝盖站起来，手中凭空出现一把砍柴刀，对着空气里说：“要不要一起干活？嗯？哎呀那还用问？当然是把这玩意分解了藏起来呀，太早被发现就没意思了。” 隐身的从者显然没给她好脸色，姑娘皱了皱眉，沉下脸开始自己干活，一边骂骂咧咧，“什么berserker，简直就是个疯狗，没脑子的傻缺！” 给自己干的坏事扫了尾后，姑娘背起个比自己个头还大的沉重袋子，接着眼尖地从围墙根的杂草中捡起一个皮夹。 皮夹里有男人的证件、还有一家三口的合影，还算得上儒雅英俊的丈夫、秀丽温和的妻子，以及一个圆滚粉白的小团子。证件的名字写的是：刘建。 姑娘噗地喷笑，将皮夹也塞进散发浓厚腥臭味的大口袋里，颇为嫌弃地摇摇头，“去哪儿都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没出息，真丢人，还高级NPC呢，明明就是个辣鸡炮灰，这么轻松就被宰了。” 她的长发和黑裙上都沾满了血污，她却毫不在意地扛着袋子，一路哼着铃儿响叮当跑出了槐树街。 长生市被夜色温柔笼罩，静谧沉睡，没有任何人被这场仓促短暂的战斗给惊动。 清晨六点半，手机闹钟跟床头电话同时响了。 安歌最近晚上睡眠都不好，怕早上起不来，又设闹钟，又让总台打电话叫醒，上了双重保险。 不过迷糊醒过来的那一瞬，他还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就像从前很多次醒来时一样，他被越子墨抱在怀里。 男孩身上有股微苦的松木香，手臂环绕着他的腰身，绵长和缓的呼吸吹拂着他的头发。 一条黑色鹿皮绳制的项链垂在他的锁骨边，项链坠是颗六棱柱形的深红色晶体，当初崔大童送的防御道具。因为携带不方便，安歌询问过专家后，给晶体打孔，用银线缠绕固定好一端，做成了个风格粗犷的项链坠子。 当初留下纪念品，越子墨选择松仁火腿饼，而不是这个坠子，多半是因为这是安歌唯一动手做给他的东西吧。 安歌关闭手机闹钟，又伸长手去接了电话，那个如今叫利夫的男孩子从头到尾没清醒，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背后，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甚至还用男孩特有的朝气蓬勃，以最不见外、最不客气的方式蹭蹭问早安。 安歌黑了脸，一手肘撞在男孩侧腹。 利夫吃痛，终于清醒过来，低头看了自己怀里的人几秒钟，突然惊恐万状地松开手，一个劲后退，直到摔到了床底下，“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睡糊涂了！！” 睡糊涂了乱抱人让人生气，醒过来就避之不及也很让人生气。 安歌现在怎么看这小子怎么生气。 最后一句话也懒得和他说，面无表情去洗漱。 这事要从昨晚说起。 昨晚安歌都睡下了，利夫却突然来敲门，可怜兮兮地说他家从者强烈要求跟师尊一起睡，明明这么大的徒弟了，还跟个离不开父母的小朋友似的。 然而利夫不忍心拒绝，又怕临时去开房再节外生枝，所以只好来求Clay哥收留。 宝源大酒店住了两个御主，恐怕不是巧合，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参赛者，所以利夫的决定也有一定道理。 虽然安歌认为不必那么谨小慎微，再开一间房也无所谓，但是出于个人的偏好……他还是答应了。 大床房也足够两个人相安无事相处。 当然，如果不发生早上的事就更好了。 洗漱完毕、去自助餐厅吃过丰盛的早餐，一切整备结束，两个人平心静气等到了七点五十分，手机上跳出了提示：【距离第六十届好孩子战争正式开启还有10分钟，本次七日战争参与人数：十一人。】 提示下面还有个倒计时。 安歌皱起眉。 利夫也跟着煞有介事地皱眉沉思：“怎么会是十一人，而不是七的倍数？” 安歌：“你忘了，昨天光我亲眼见过的就被暗杀了一个，现在参赛人数只有十一，这就意味着……有三个参加者被杀了。” 利夫倒抽口气：“谁这么凶残，效率也太高了，一口气干掉了三个……我们联合行动吧，还能互相照应。” 安歌继续耐着性子教他：“不一定是同一个人干的，昨天是前夕夜，很多人被思维惯例所误导，以为只有今天八点后才能展开行动，不免有所松懈，就被趁虚而入偷袭了吧。这种事我想得到，其他人也想得到。不过，我赞同提议，我们联合行动。” 从者们也现身了，虽然平时可以变换装束，但作为战斗形态时，仍然是一身飘逸华美的古装。林方生习惯性摸了下腰间佩剑，结果摸了个空，改为摸摸后脑：“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安歌给他们冲了两杯挂耳咖啡，“不急，既然这座酒店还有可能存在其他参加者，按时出门那不是主动暴露身份吗？” 原本急匆匆喝光咖啡准备起身的利夫又坐了回去：“Clay哥说得对！” 于是师徒二人也坐到书桌对面，开始喝咖啡。 赫连万城还特意叮嘱了林方生一句：“我们分散行动，但是你也不用跑太远，用手机联络。” 弓兵是可以到距离御主很远的范围行动的，但是林方生独自跑太远，万一被伏击，同伴们会赶不上支援。 另外，御主和从者可以无视距离，直接从精神层面进行交流，但御主之间、从者之间就做不到，只能依赖传统手段。 所以他们昨天还去买了两部手机跟蓝牙耳塞提供给两位剑仙。 对此林方生表示：“没关系，虽然我可能被伏击，可是我跑得快呀，打不过逃跑就行。” 利夫呵呵笑了两声：“你身边十厘米范围内就有个跑得比你快的。” 林方生幽怨地扭头瞪师尊，赫连万城右手拿马克杯喝咖啡，左手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 气氛和谐时，手机又跳出来新的提示。 【距离第六十届好孩子战争正式开启还有一分钟，本次七日战争参与人数：十人。】 利夫脱口而出：“这么快又死人了？” 安歌心想，应该、或者至少大部分牺牲者是另外七个NPC吧？是为了营造惨烈气氛吧……不至于一开始就让玩家死那么多吧？他跟其他几个玩家联系不上，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安歌突然想起来一点事，于是询问利夫，认不认识西格莉德、黑焰、刘建？ 利夫一问三不知。 才聊了没几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巨响，整个房间都跟着震动起来，警铃顿时炸响。 安歌被利夫按在沙发上，赫连万城留下一句待在原地别动，带着林方生一前一后消失了踪影。 赫连万城很快传来了消息：“电梯被炸了一部，有客人受了重伤，也是名参加者。他的从者跟另外一骑从者去房顶战斗了，应该会吸引来不少参加者。” 安歌让赫连万城小心监视，一边推开利夫站了起来，“直接解决掉御主，是最省力的方式。如果是我，就趁着双方从者都脱不开身的机会，解决掉对方御主。” 他朝门口走去，伴随巨响，屋子又震了起来，门口的入墙式衣橱都被震开了。安歌脚下踉跄，差点被橱柜门拍在脸上，还是利夫及时追上来，把他拽回去护住。 “Clay哥当心啊，我们先跟着警报撤出酒店吧。现在是好机会，所有人都在往外走，我身边也没跟着从者，不会被发现的。” 安歌说：“我想去电梯那边看看。”不只为了确认被害者的身份，也想趁机找到加害者，另外，也抱着一点点希望，假如能救人的话，还是想要试一试。 利夫却说：“不行。” 仿佛装了许久乖巧小奶狗的狼崽子终于露出獠牙，恶狠狠咬住了饲主的手臂。 安歌被他过分用力抓得手臂生疼，还没开口斥责，就被拖出了房门，利夫跟走廊里其他客人的方向一致，都在往安全梯方向大步走去。 利夫带着他下楼，抓着安歌手臂一直没松开，然后低声劝告着：“这些事交给从者去做，赫连万城监督楼顶，林方生去检查电梯，受害者长相可以通过拍照传回来。御主的责任不是冲锋陷阵、到处冒险，是确保自己的安全、为从者提供足够的魔力以及后勤支援。Clay哥，你的决策太冲动了，别忘了你不是在单打独斗，要为大家负责啊。” ……被、被教育了。 安歌心脏砰砰地跳，脸涨得通红，仿佛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似的用力挣了下，“松开。” 利夫手指稳固，“好好，等下了楼我就松。” 安歌叹气：“好了我不会转身冲上去的，我保证，松开吧，抓疼我了。” 男孩哦了一声，这才乖乖松手，忐忑地帮他揉了揉，“抱歉，不小心太用力了，我怕你不听话跑了……” 安歌冷冷扫了他一眼，继续走下楼去，“你说得有点道理，是我太冲动了。” 酒店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警戒线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路人，无论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怎么劝说，大部分还是不肯走。 安歌仔细看了下人群，没发现有什么表情不对劲的人——不过他也看不出来就是了。 离开酒店后，林方生和赫连万城都传来了情报。 林方生从炸得变形并且摇摇欲坠的电梯里救出了受害者，擦干净脸上的血污后拍了照传给御主。 安歌一看就倒抽了口气：“这人我认识……” 是徐召。 说来这小子也是命大，被几个木偶团团包围在中间，挡住大部分冲力，保住了性命。应该是英灵的能力……所以，他运气也不错，总算是遇到个会护主的从者了。 每一部电梯——无论客用还是货用电梯顶端都被安放了C4炸药，好在量不多，不至于一炸就整栋楼都遭殃，多半是那个加害者手里的分量不足的缘故……否则直接炸塌了也无所谓。 估计加害者利用仅有的那些C4的分量，分别安置在电梯里，然后在监控室里守株待兔，等着哪个傻子8点一到就兴冲冲跑去参加好孩子战争…… 然后夸过自己有经验脑子好的徐召就上钩了…… 毕竟是每天按时上课、服从学校繁琐的管理条例的乖孩子，遵守条款已经融入骨血中，成了条件反射。 反而像安歌这种想方设法喜欢找条款漏洞的人成了爱找茬不服从管理尽捣乱的坏孩子。 安歌让利夫帮忙，请林方生过来一趟，拿了瓶治疗药剂送上去给徐召。治疗药剂的效用被削减得很厉害，只有原本的30%，而且还不能治愈伤势。不过能保住命就已经很好了。 赫连万城则传来了关于楼顶的消息。 战斗双方一边是操纵木偶的男子（古装），瘦小机警，行动敏捷，三个木偶神出鬼没，很擅长偷袭。 另一边则是个红衣的少女（古装），乌黑长发间冒出来一对红通通的三角耳朵，手中的武器是一柄透明如冰雕的法杖，放出的水系飞弹威力十足，炸得整个楼板都要塌了。 不过男子动作太敏捷，少女的飞弹打不着他就会气得红毛狐狸尾巴炸开成个毛球。 远处还有几道从者气息，不过离得很远，暂时是准备隔岸观火的样子。 用木偶的男子是个刺客，也是徐召的从者，而那个狐耳少女魔术师……就是差点杀死徐召的那个参加者了吧。 安歌分清了敌我，果断下令：“上去干！” 赫连万城令出即行，一剑劈了下去。 楼顶又传来了轰然爆炸声，最上面七八层楼的玻璃窗全震碎了，外墙还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巨大裂缝，玻璃和砖块如同雨点般倾落到地面。 赫连万城这一剑威力十足……不过对于一剑能劈山的剑仙来说，才把墙震出点裂缝，反而会觉得心酸吧……安歌都有点同情剑仙大人了。 大清早八点多，市中心酒店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几个可疑人物用超越人类的匪夷所思的力量在战斗，惊得整个长生市市民们的世界观都粉碎殆尽。 楼下更是慌乱无比，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接连好几个被砸伤，于是开始四散奔逃。 林方生背着还剩半条命的徐召急匆匆跑出酒店，将那少年交给了安歌，遗憾地说：“忙着救人，没找到那个Caster的御主。” “救人比较重要，你做得很好。”利夫说这句话前，先看了一眼安歌，安歌就懒得揭穿他了。 徐召虚弱呻吟着，“我大概知道那家伙是谁，擦，竟然用阴招，太卑鄙了……等我好了要宰了他！” 安歌摸摸他的头，“养好伤再说。” 他们坐在长椅上，一边放着个徐召。周围被树丛包围，这里是距离酒店两百米开外的街心公园。徐召满身血，安歌从包裹里取了件大衣将他挡住，这样偶尔有走过的行人，也不过当做小朋友在打瞌睡。 宝源大酒店最顶端的四五层楼终于全部坍塌，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坠落在地上，酒店周围几百米都被清空。 楼塌了以后，爆炸也停了，两个御主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从者的消息：往东边撤退！ 利夫帮忙扶起徐召，安歌去拦了辆出租车，三人顺利上车。安歌报了长生市东城边一个景区的地址，司机大叔见这两个青年轻车简从，还搀扶着个走路都不稳的小少年去景区，就好心问了句：“你们是要去树青小区吧？那地方是有点偏僻，不过问我就对了，我知道。” 安歌就从善如流地笑着回答：“那真是太好了，师傅麻烦你了。” 憨厚可亲的大叔得意地跟他吹嘘了一路，说自己就是活地图，不需要导航，对整个长生市内外交通了如指掌。 安歌迎合他捧了几句，一边不动声色在手机上查地图。那个小区果然相当偏僻老旧，不过在airbnb上居然有树青小区的民宿，大约是少人问津的缘故，他顺利地找到了一间空房，当天订当天就可以入住了。 和现实里比起来，模组里就宽松多了，不需要提供证件，安歌付了钱，房东就把密码告诉了他。 之后抵达小区、入住，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下车时徐召已经好多了，能勉强自己走路。安歌付车费时，利夫趁机就拍了那少年后脑一巴掌：“活该！小小年纪不学好，失个恋要死要活的，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司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一路上虽然没有问，但是这个困惑在心里憋了许久了。 徐召倒是机灵，立刻反应过来，摆出垂头丧气的样子，把没怎么擦干净血迹的脸藏在大衣竖起的衣领里，沉闷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你懂个屁！我这辈子就只喜欢TA一个人！” 安歌：不愧是戏剧社出身的……演朱丽叶练出来的吧？ 司机大叔一边给安歌找零，一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轻轻摇头叹气：“年轻人。” 安歌呵呵干笑：“小孩子不懂事。” 等到司机大叔走的时候，还特意语重心长地劝了徐召几句。 小少年揉着眼睛，根本不听，扭头就走。 于是司机大叔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笑叹了句“唉，现在的小孩啊。” 就友好地和安歌他们告别，开车走了。 利夫这一点考虑得非常周到，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假如，司机大叔可能会被问到：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形迹可疑的三人组大概一下子就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但人类的八卦心是远胜疑心的，刚刚那两个人的表演，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司机的好奇心，又留给他想象空间。 估计回去他就会跟家人朋友讲起这么个小小年纪要死要活早恋，让家人操碎了心的中二少年的故事，而本来就不明显的疑点，就这么被轻易抛到了脑后。 安歌夸了两人一句，三个人进入小区民宅，从者们也很快赶到了，关上门以后，他总算松了口气。 但是，回过头后他才留意到，站在客厅里的从者，就只有那对师徒而已。 第184章 挑战书 徐召的从者消失的理由很简单，他魔力所剩无几, 已经维持不了英灵现界了。 小少年也昏睡不醒, 虽然严重的伤势被疗伤药稳定下来, 骨折也被修复，但耗损的精力体力和魔力，还是只能等待自行恢复。 安歌和利夫互相协助，把徐召拾掇干净、包扎成个粽子，才放到最小的卧室里。 他租的这间民宿有三室两厅, 容纳当前这些人倒是够了, 但也仅限于当前人数。 之后，赫连万城总结了下战果：caster被击碎了灵基, 彻底战败，她的御主也逃走了。 七日战争开始不到十个小时, 御主还剩十个人。 不过, 相对于开局就打生打死做掉一个对手，这之后的两天，安歌他们过得堪称悠闲, 又或者是……毫无成效。 也许是参加者们都被开头就牺牲四个人的事态给惊到了，这之后都在蛰伏观望，谁也不肯先出头。 所以几个人过得像度假一样。 尽管市中心发生了灾难性的大事，但五十多公里外的树青小区却依然平静宁和, 过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利夫还拖着安歌，带上那对师徒，去附近的景区玩了半天时间。屋子里只留下大部分时间在昏睡的徐召, 和他那个每天现界时间不能超过两小时的从者。 安歌本来以为利夫想钓鱼，在景区逛了一圈无功而返，回来还反省了一下：不该跟利夫同时行动，两骑从者联手，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慎重地选择撤退。 结果利夫边听边一脸茫然：“啊？我就是想跟Clay哥一起划划小船逛逛民俗街而已啊……” 其他人先不说，这位小少爷倒是已经放松到真在度假了，心态一如既往地稳。 安歌虽然担忧几个同伴的安危，但目前也没什么效率的方式联络上其他人。 ……其实算有的，进入模组前，七个玩家曾经商量过暗号，万一队伍分散又无法使用常规联络手段时，就在一些约定好的地方留记号。 但是如今反省一下，确实做得还不到位。他信任米娜和仙仙，其次是小星星和徐召，这两位放到第二位，不是怀疑他们会窝里反，而是对他们的能力没足够的信心。 至于高凉玖和东方霸天，前者不熟，目前作为中立对待；至于东方霸天，那姑娘可是有铁证如山的前科的，安歌一毛钱都不会相信她。 所以现在就麻烦了。就算留了暗号，明处暗处的敌我都看得懂，暴露自己还是小事，倒是正好引来对手一个个干掉。 可是万一再有哪个小笨蛋（比如小星星或者仙仙或者是个良民的高凉玖）傻乎乎地上当，因为这种事丧命也太不值得了。 徐召魔力透支，精神很差，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清醒时就提供了一点聊胜于无的情报，也就是那个被赫连万城师徒联手打到灵基崩溃的Caster的御主的身份。 薛晓原，自称来长生市拍作业的某知名艺院摄影系二年级生，还带着女朋友来的。 那个“女朋友”，真正的身份就是caster，被他公然带着招摇过市。战斗形态有狐耳跟尾巴，估计本体也是个狐狸成精，确实很符合狐狸精的名字，相貌娇艳火辣，身材也很棒，十分引人注目。 徐召在酒店大堂里见到他们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主要是因为女的漂亮得不像话，男的却实在……太平凡了一点。个头勉强一米七，偏胖微黑，小眼睛塌鼻头，额头和下巴还顽强地点缀着几颗青春痘。 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那个青年眼神浑浊气质猥琐，完全是真·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的现场演绎版。 等离开了大堂，徐召的assassin就靠近了告诉他，那个“女朋友”是个英灵。 徐召就冲了回去，对薛晓原发起了挑战，两个人就是那时候交换的个人情报。 安歌听得目瞪口呆：“你就、干了啥？” 徐召靠着身后的枕头，怀里还抱着个海龟抱枕，挡住了大部分脸，小声说：“就……约战，作为七日战争序幕。” 安歌知道事后再打击不厚道也没用，但又忍不住确认：“然后你就把自己的情报全部告诉他了？” 徐召直接把头埋抱枕里，“我本来……很有把握的。我跟assassin商量好了，试探为主，主要还是为了收集情报。而且从者对战时，你们应该也会注意到，然后赶过来的。我的从者不是完整召唤，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说是刺客，其实只会操纵几个木偶……当然，多亏了你的木偶，我才保住一条命。” 徐召最后一句话是对刚进门的从者说的，黑衣的从者看似沉稳老练，实际上面部轮廓稚嫩，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 他轻轻点点头，将一杯一升容量的补铁冲剂放在床头边柜上，“事实如此，虽然没有记忆，但我依然可以确认，这副形态并不是我的巅峰状态，御主不必逞勇斗狠。” 从者顿了顿，又对安歌说道：“我和御主千算万算，计划做了好几个，自认没有疏漏。偏偏就没算到人心险恶，毕竟少年人，经历还是少了些。” 安歌轻轻点头，利夫则坐在小卧室一角的转椅上，边转边笑：“说到钓鱼，那个姓薛的才是行家，钓上这么大一条美男鱼。” 他突然想起什么，“不对，这不是钓鱼，是炸鱼。” 他拍着扶手哈哈大笑。 安歌叹气：“少说两句。” 徐召生气又不敢冲他发作，只好捧着超大啤酒杯默默喝冲剂。 薛晓原已经不值得再关注，安歌柔声安抚了小少年几句，眼角瞄到林方生在门外，一直指着手里的平板。他就让徐召好好休息，把还在为自己说出了“炸鱼”这样精彩的双关语而喋喋不休自夸的利夫一起拖出门。 林方生对现代科技十分感兴趣，利夫在游戏里也依然是个土豪小少爷的设定，要什么买什么，所以小剑仙这两天是在平板包围中度过的。 一个放电视剧，一个放视频，一个放熊猫直播，三个打游戏，还有一个刷购物网站，全部同时进行，一心多用完全不在话下。 安歌和利夫走出去，因为怕吵到徐召休息，他们改去了客厅里谈事情。 林方生点开一个视频给他们看，同时神色严峻，解释说：“上传没多久就被删了，还好我抢先下载成功。” 视频拍的是一个光线昏暗的环境，采音也很糟糕。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被捆在椅子上，身后背景是……东北大花布。 青年穿着某大牌当季新款的灰蓝双色运动外套，染成黄色的中长发凌乱地沾着汗液血液，坐在花团锦簇的花布前面，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镜头——或者确切地说，看着镜头后面的东西。 然后嘴唇开阖，颤抖地念着一个个仿佛网络ID似的奇怪名称。 “这是给如下七人的口信：Clay、南边来了个米娜、仙仙、召召酒精过敏、东方霸天、小星星、富有的Monica。” 最后这个Monica是高凉玖的ID。 男人继续战战兢兢地念：“你们当中，有杀人凶手。我要当面把凶手揪出来，所以你们必须来。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地点有人缺席，我也要开始杀人了。12、33、03、07、01、17……” 在这串数字后，是强调的警告：“如果有人没按时抵达，超过一分钟，我会杀一个人；超过两分钟，我会杀两个人，超过三分钟，我会杀四个人，超过十分钟，我会杀八个人……每超过一分钟，我就杀前一分钟的双倍人数。要不要算算看，在第几分钟达到五百万？算清楚就知道我不是说着玩的，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不见不散。” 男人念完了，突然眼神一变，惊恐地挣扎起来，哀求着说“不要……不要！求求你……救命！救命！！” 他肚子上突然扎了支利箭，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那之后是绝对会被删除的画面，充斥着惨叫、血腥，漫长得令人作呕。 安歌从头到尾反复看了两遍，然后冲去洗手间里呕吐。 利夫早就受不了躲到阳台去了。 他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逆呕得满脸眼泪，又洗了把脸。 赫连万城站在一旁，将毛巾递给他，“想在视频里找线索，可以让从者代替你看。我们见惯了生死，不至于这么受罪。” 安歌道声谢，默默用毛巾擦脸，慢慢地说：“其实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跟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比起来，也算是见惯了生死。我也不是被血腥场面给吓到了，只是……被凶手恶心到了。” 最仁慈的死法莫过于一瞬间被夺走性命，无知无觉。 而这个凶手则将一瞬间的解脱尽力延长，让它成为一场酷刑，并且没有中途放弃，一直严格执行到了最后。 要么是冷酷到了不为所动，要么……甚至是乐在其中。 赫连万城若有所思：“人生百态，有的生而为人，读圣贤书，行神仙事；有的生而为人，同样读了圣贤书，却比鬼蜮险恶。见得多了，难免在心中留下痕迹，这其实并不用太担心。” 安歌缓缓眨眼，有些迷惑地问：“不用吗？尼采……我们这个世界有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如果注视深渊太久，深渊就会回以注视’，人心其实，很脆弱。” 赫连万城却突然说起另外的事来：“我发现你很讨厌葱，一丁点也不愿意碰。” 安歌跟不上他的跳跃，抓着毛巾发愣：“是、是啊。” 赫连万城接着说：“那你一直盯着葱看，难道就会改变心意，吃上几次？” 安歌皱起眉拼命摇头，随后又犹犹豫豫：“也、也许是看得不够久？” 赫连万城失笑：“天下人的人心，如森罗万象、变幻莫测，谁也不敢一言以蔽之。但御主的人心，我虽然与你结识不久，多少还是有所体会的。深渊若回视，不妨堂堂正正与它对视。纵然看尽天下丑恶事，只要回首仍见莲花生，就一点不用担心。” 赫连万城说着，往洗手台靠近几步，露出身后的门，利夫正好走到了门口，男孩有点意志消沉，一脸大型犬没吃饱满，过来要主人抱抱亲亲还要喂肉肉的可怜表情。 安歌沉重的心情顿时轻灵起来。 赫连万城跟利夫交换位置，他先出去了。 男孩也来洗了把脸，闷闷不乐撑着洗手台，“我应该陪着你一起看的，对不起……” 安歌抬手摸摸他的脑袋，“那下次一起。” 利夫用力点头。 所以安歌觉得自己运气还是很好的。 除了有个估计教惯了徒弟，所以连御主也随手一起教导的师尊从者帮他扫除迷惑，还有个能让他心里悄然开出花来的，重要的人。 看尽天下丑恶事，回首仍见莲花生。 所以不用怕。 第185章 优势 做视频的人非常谨慎，想要传达的信息, 都清楚地传达了, 而不想被知道的信息, 几乎没有泄露。 声音模糊不清，只能分辨出一个封闭的、遮蔽了自然光的空间。 背景的东北大花布毫无特色，将真实环境彻底遮掩住，连一丝一毫的墙体、地面都没有露出来。 只有男人受伤后挣扎得厉害，那把同样批量产的毫无特色扶手椅没有被彻底固定在地上, 偶尔撞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可以判断出地面是水泥板，因此这个地方可能是某个封闭的、遮蔽了自然光、没装修过的空间。 采音非常糟糕, 估计是特意选用了劣质的麦克风，音频信号损失极其严重。普通人当然听不出来那点声音, 全是从者的功劳。 而凶手要传达的信息, 那串数字密码，就是七个玩家进入模组前商议好的暗号。 密码原理相当简单，每三个两位数为一组, 代表的是某本书的页码、行数以及第几个字。 比如12、33、03，就是第十二页、第三十三行的第三个字。 这种密码的核心在于，用的是哪本书。 他们选择的是一本模组内NPC绝对绝对没有见过的书……叫做《特对委员工行为标准手册》。 电子版存在玩家们的手机里，并且由安歌通过三圣书确认过规则, 确保进入模组后这本书是可以存在的。 毕竟不影响模组剧情走向，所以系统宽容地许可了玩家们携带这件外来物进行游戏。 所以，这是一条全世界只有七个人能破解的情报, 那个凶手给出的时间地点，是21号晚上11点、青竹寺东300米。 今天是二十号，这之前关于圣杯降临……不是，礼包降临的提示已经发送到所有幸存者的手机上，十八号一条，十九号一条。 十八号当晚发的是一张风景画，画中有两棵老榆树，间隔的距离正好能并肩站两个人。两棵树粗细都差不多，半米直径的树干像双生子一样，被红色的细绳团团缠绕在一起。 十九号发的是一张婚宴请柬，不是常见的大红色，而是精致的深紫烫金。照片里的请柬内容不完整，新娘新郎的名字被用金绿色的二十面骰子挡住了，只能看见时间地点：1992年12月24日，长生市状元坊酒楼。 虽然都想到了要查一下那天在状元坊酒楼结婚的新人有哪些，但状元坊酒楼已经倒闭快十年了，几年前楼都拆了，被并入一个新小区里，整个地区都重新规划过，旧址难寻。 再说了，那个时代电脑都没普及，要找到记录相当困难。 只能再等新线索。 不过，关于那个绕着红绳的树，其实还是有线索的。 那个叫做姻缘树，很多寺庙里都会布置这样的噱头吸引香客消费。 情侣们买根红绳，一起动手绕在树上，打个死结，就能够不分开，也就是讨个彩头。这种事在老一辈中特别盛行，就安歌所知，他的父母、他的表舅夫妇、还有父母的几个世交朋友们都去寺里缠过红绳，然而如今大半都分开了。分手的时候，照样分得干脆利落，可见是没有用的。 他老妈还吐槽过，说什么见鬼的结缘红绳，明明是分手红绳。 作为一门生意，长生市东郊的青竹寺、和北郊的伏龙寺，都有这么两株姻缘树。 林方生自告奋勇，去这两个寺庙里都调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倒是中途两次遇到从者，不过林方生谨记师尊教诲，随便试探了一下对方底细就跑回来了。 一骑同为弓兵的从者，用的兵器是一把强化过的狙击步枪，子弹分几种形态，除了杀伤力外，也能产生各种负面影响。 从者外形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作战状态是现代装，所以林方生完全不认识。 另一骑从者……则连人形都不是，像一团银色的阿米巴虫，能够变形成各种用于自主战斗的工具。要不是因为对方御主不打算露面，只让这玩意自己战斗，林方生认为，这个从者如果被拿在手中，应该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尽管连人形都没有，但职阶的特质清清楚楚传递过来，是毫无疑问的骑兵。 抛开这些小小波折，林方生发回来的照片中，两个寺庙的姻缘树外观都跟风景画里的对不上号。后来安歌在网上找到了那副画，被中老年人大量使用，配上酸溜溜的情诗之类，回忆初恋啊、结婚纪念啊什么的。 所以安歌认为画的作者是谁应该不重要，线索就是姻缘树本身。 而这个混在玩家中的凶手，现在直接放出消息，约大家在可能是礼包降临地点的两个寺庙之一附近见面。 安歌难以避免要多想。 不过他皱眉思考烦恼不已的时候，反而是利夫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看那人也不过是因为线索提示，知道有这么两个寺庙，然后随便挑了一个而已，郊区人少方便打架。” 安歌听他一说，就觉得，多半是这样了。 安歌跟徐召一商量，小少年虽然才死里逃生，可胆气十足，说道：“那傻子用只有我们七个人知道的暗号发出邀约，我猜都猜得到是谁，当然是直接去，六个打一个，怕什么？” 安歌虽然也倾向于赴约，但还是提醒了他几句：“万一两个打五个呢？另外，你还能打？” 徐召咬着牙撑起身子，连手臂都在发抖，“等……拼命时就有力气了。” 安歌把他按回床上。 小少年认命地躺回去，一边小声说：“怎么可能两个打五个，至少米娜姐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安歌心说，你也就只敢确定一个米娜而已。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不过是徒增烦恼。 当天晚上，三个御主都收到了关于礼包降临的第三条线索。 一张老照片，是个坐在竹制婴儿椅上的小婴儿，圆嘟嘟红扑扑的小脸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还抹着腮红，喜庆又可爱，跟个活过来的大阿福似的。 照片上还有字：满月纪念。 小婴儿穿着开裆裤，两腿叉开坐在婴儿椅中……于是，一览无余。仿佛野原幸之助在高唱大象歌。 只不过是个小婴儿，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只是在讨论三条线索的顺序，缠红绳、结婚、孩子诞生，那么线索大概是这家人的人生轨迹，礼包降临地点会不会就在这家人家里？ 安歌一反常态没参与讨论，只是有气无力地捂着脸，侧头靠着沙发不说话。 利夫最先注意到，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了，Clay哥，不舒服吗？” 安歌摇摇头：“太有伤风化了。” 徐召：“咦？就是个小婴儿而已啊，黑啤也有这种照片，还有一岁时脖子上套着游泳圈光溜溜游泳的，傻死了。” 利夫赞同：“我也有，回头给你们看啊。” 徐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在安歌和利夫两个人之间来回转了转，很辛苦地憋住了没说话。 安歌仍然没参与，只是捂着脸努力平复心情。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照片也就算了…… 但是这张照片他熟悉得很，就塞在老家的相册里。 这tm是他——安歌本人的满月照！！ 相较于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打死也不会告诉别人。 ……这张照片家里亲戚看看也就算了，竟然被当做游戏里的线索到处发给陌生人，还有没有人权了？ 安歌发誓他要是活着通关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烧了三圣书。 但这样一来，对安歌来说，显然是个巨大的优势。 安歌仔细想了想，他父母结婚的年份，似乎、好像确实是90年代初，结婚纪念日……虽然父母关系冷淡后就不提这茬了，但他记得小时候，确实见父母圣诞节时庆祝过。 那么他们直接跳过了寻找状元楼结婚的新人是谁、孩子是谁这些艰难的过程，可以直奔主题，等明晚的线索，来确认，礼包降临的地点，到底是家里、还是某个重要的庆祝地点、或者也可能是安歌的宿舍。 不过他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只好任由其他人天马行空讨论，憋屈地去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安歌租了辆车，带着徐召提前出发。 视频只对七个玩家发起邀约，利夫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十分失落，原本强烈要求同车出发，被安歌毫不留情拒绝了。 对于NPC来说，七个玩家是曾经一起学习的魔术师，都隶属于一个管理相当宽松的民间魔术师协会，没什么背景，是一些后天发掘出魔术才华的人们抱团互助的组织。 而利夫·因非那提乌斯则来自一个传承千年的魔术世家，在魔术师们的世界里，具有深远的的影响力。 所以在NPC的认知里，这是一场互助协会成员们的内讧。 ……至少内讧是正确的。 男孩恋恋不舍，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跟到电梯门打开，仿佛被主人遗弃在家的萨摩耶耷拉下耳朵，样子可怜极了。 安歌只好安慰他：“现在没人知道你是我们的同伴，正好藏起来做王牌，好好执行计划，我和小召全靠你了。” 男孩两眼顿时有神了，突然上前两步，将安歌狠狠抱在怀里。 安歌不由自主心跳加速，怔怔任他抱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利夫在他耳边低声说：“Clay哥，等七日战争结束了，我有话跟你说。” 安歌：“……竖这么大个fg真的好吗？有话现在说。” 利夫嘿嘿笑了笑，轻轻将安歌松开了，“不行，很重要的话，现在不能说。” 安歌……安歌只好开车走了。 徐召坐在车后面，他现在恢复得不错，体力没什么问题了，只是魔力依然不足，所以现在都攒着，全能留在关键时刻提供给从者现界。 他趴在前排椅背上嘿嘿地笑着：“我看过一部电影，叫初恋五十次，是说男主角爱上了个每天醒来都失忆的姑娘，然后设法让她每次失忆后都再一次爱上自己。” 安歌面无表情：“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徐召乖乖听话，一边感叹：“我都有点嫉妒你了，至少他还活着。而且，明明什么也不记得，还是没有忘记你。” 严格说来，徐召这话是有语病的，不过又再正确不过。 安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生硬地转变话题：“到青竹寺还要一个多小时，你先睡会儿吧。” 徐召乖乖照做了。 一路无话，安歌顺着城际公路开出了，进入了青竹寺所在的青竹山。 青竹寺以所在地得名，而青竹山则是以山中竹林而得名。 繁茂竹海四季常青，幽静清远，也是一处风景名胜。 不过安歌顺着盘山公路开了一阵子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停了车。 徐召也惊醒过来，警惕地看着车窗外。 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浓雾滚滚而来，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186章 从者之战01 一条青石街在视野里铺陈向前。 夜色深沉，天空晦暗, 连一丝月光星光也没有, 但街道两旁悬挂着无数半人高的红纱灯笼, 将整条街照得红通通的，精心打磨过的路面石板也反射着灯笼的光芒。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最多三四层高，都是古香古色的木楼，如今全都门窗紧闭，灯火全部熄灭, 一丝声音也没有, 显得死气沉沉的。 就算接连有两个更夫敲着梆子锣鼓，拉长声音报着时、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从安歌几个人身边走过；过了不久又有个挑着担子卖豆腐脑的小贩从后面走上来, 还特意低头，脸快贴上车窗地问了一句：“几位客官, 要不要来碗热腾腾滑嫩嫩的豆腐脑？” 徐召才要开口, 安歌抬手阻止他，甚至对窗外的小贩都没多看一眼。 穿着青色短褐、打着绑腿、穿着布鞋、头上还绑着着玄色头巾，长相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等了几秒钟, 见车里人都没反应，这才咧嘴一笑，站直了挑起担子，从车子边上费力地挤过去了, 继续往前走。 边走边拉长声音喊：“卖豆腐脑咯——热腾腾滑嫩嫩的豆腐脑——五文一碗的豆腐脑——” 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街道里，像撒出去的纸钱，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安歌租的昂克赛拉就这么停在青石板路正中间, 填满了街道的四分之三，没法调头。 但车前车后，都是条笔直笔直的石板路，每隔个两三米就有柱子挑着红灯笼，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 徐召觉得后背发毛，把腿也缩在后座上，身子蜷成一团，都不敢大声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集体幻觉吗？” 副驾驶坐上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刚刚出现时连安歌都吓了一跳，还好空气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才让两个胆小鬼不至于都叫起来。 赫连万城边显出身形边说：“不是幻觉，这里像是阴阳交界点，空间裂缝一类，是人为制造的。” 徐召倒抽口气，颤声说：“阴阳交界？黄……黄泉路？” 安歌苦笑，小少年在这些地方倒是很有取名的天赋。 他还不甘心，试着回忆了下之前山路的宽度和自己车子所停的位置，右边是山谷，左边是山壁，他就试图左转调头。 结果转到左边的石墙，还当抵住了墙无法移动。 安歌又闭上眼睛，避开幻觉困扰，强硬往前进，结果把左边车头灯都压碎了。 于是叹着气退回原本的位置，确认这一切真不是幻觉。 之后一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更加毛骨悚然的景象。 距离车后面十几步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站了一群人。 说是“人”都很勉强，轻者缺胳膊少腿，严重的连头都没有、或者只剩个上半身，就那么趴在地上，用两手支撑着身体。 那些“人”全都穿着古装，男女老幼都有，脸色青白，嘴唇发乌，直勾勾地盯着车子，缓缓地越走越近。 赫连万城坐着没动，只是说：“称作黄泉路，也有几分道理，任他们自行散去，不必理睬就是了。” 说得简单，但是被魑魅魍魉包围，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徐召抖得厉害，安歌叫他干脆爬到前座来，跟赫连万城挤副驾座，徐召却边瑟瑟发抖边摇头，反而从包裹里取出几张符纸，一口气全贴到后车窗上。 小少年手还没离开后车窗，那些东西突然加速，有一只枯枝似的黑手啪一声拍在后车窗，一张血淋淋的脸也贴上来，黑洞洞的眼睛仿佛散发寒气的枯井，跟他来了个仅仅隔着玻璃厚度的近距离接触。 徐召啊一声叫出来，惊得往后一缩，脑袋差点撞上车顶，小脸雪白雪白的，颤颤巍巍喊了声：“黑啤——” 黑啤当然不在身边，小少年喊完就回过神来，默默攥紧拳头压在胸口上，那样伤心的样子，仿佛连恐惧都顾不上了。 安歌看在眼里，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那些“人”是看得见汽车这个挡路的庞然大物的，有的脾性好，直接从两侧挤过去了，大多数则要么踩踩车顶、啪啪拍打几下车窗，甚至恶作剧地踢几下轮胎车门才接着往前走。 极少数不知道是好奇心重还是心怀极大恶意的东西，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疼痛般狠命撞车，撞得自己鲜血四溅也无所谓，几吨重的车子摇摇晃晃如同暴风雨里的小船。 之后还来了个脑袋比普通人大两圈的“人”，趴在右手边后车窗上，啄木鸟似的用脑袋砰砰砸窗，玻璃上糊满了鲜血，玻璃都被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赫连万城叮嘱了一句“不要出来”，自己却推门下车，揪住那个大脑袋的脖子，丢垃圾般往车前方一抛。 那个大脑袋昏头转向摔地上，再爬起来时，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虽然脚步踉踉跄跄像喝醉酒似的。 接下来赫连万城手里动作不停，将残余的那些包围车辆不肯走的东西，一个个全部扔到车前面去。 安歌转过头，对徐召低声说：“发现没有，这些东西，只要扔到前面去了，就不会再回头了。” 徐召揉揉眼睛，吸吸鼻子，配合地说：“嗯，这大概就是规则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甚至不能回头。不过……那我们试试倒车呢？” 安歌笑笑：“聪明，我也打算这么做。” 徐召也就跟着笑了笑，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不过，至少是冷静下来了。 于是等赫连万城扔光了那些东西，重新坐回车里，安歌就把想法说了一下，赫连万城颔首：“可以试试。” 安歌发动汽车，本来还担心会被什么神秘力量困住，连引擎都发动不了，没想到车子开始顺利地往后缓缓移动。 倒车不过两三米，车子后面的街道上，又出现了新的东西。 两列提着白色灯笼、穿着一身红衣服的小厮和女仆，脸都涂得雪白，脸颊两边各打一团俗气的圆形腮红，仿佛什么八十年代的香港鬼片里的龙套鬼。 在两列十几个灯笼后面，还有成群轿夫和绣着花团锦簇富贵牡丹的红色十六抬大轿，轿子两旁也站着随行服侍的仆从，将整条街挤得满满当当。 红花轿、白灯笼，不伦不类，也不知道是送亲还是送葬的。 侍从，女仆，轿夫，和静默的花轿。 每个“人”都脸色惨白，妆容惨不忍睹，两眼黝黑而无光，街两旁的灯笼光芒落在瞳孔上，就被瞳孔吸进去了似的，只剩一个个看不到尽头的超小型深渊。 然后他们动了起来，脚下步伐越走越快，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甚至震得石板都微微颤动起来。 前面打灯笼的仆从虽然没什么能耐的样子，但那个巨大又厚重的十六抬花轿，搞不好能撞出车祸的效果。 安歌在倒车硬怼和往前开之间纠结了一下，赫连万城就让他别动，又要开车下去，然而这次徐召却率先举手：“等等，我有个好主意。” 小少年推开车门，全神贯注地说了句：“上吧！” 他的从者——那个黑衣的少年从空气中现出身形，往车后跟车头各扔出几个木偶。 原本长得像宜家人偶的原木色木偶渐渐拉长肢体，彼此连结、而且变得扁平。 最后化作了木板，在车头车尾各搭出一个斜面。 接着两个少年赶紧回到车子里，紧闭车门。 那列送亲队伍轰隆隆地顺着木板冲上车顶，咚咚地踩出几个凹陷，然后又轰隆隆地顺着另一块木板冲下车，继续往前走去，依然连头也不回。 ——不过，队伍后面几个提灯笼的扈从，却像挠头似的将后脑勺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张表情恶毒凶狠的脸来，带着不甘心的遗憾瞪着他们。 脚下步伐则持续不停、渐行渐远。 两块木板坚持到了队伍全走光，才分崩离析成一堆木偶，只是大部分肢体发黑，像是被墨汁弄脏了。 少年从者最后只召回来一个木偶，看着沾染“墨汁”的肢体，摇了摇头，口中却说：“没事，花点时间就能修复。” 徐召额头全是冷汗，咬着牙说：“那你尽快。” 少年从者还想说什么，最后仍然点点头：“我尽量，那御主好好休息。” 接着就消失了。 徐召魔力透支，仿佛身体被掏空，整个人趴到后车座上，软绵绵地叹气：“我被那个薛晓原坑惨了。” 安歌本来想开嘲讽，最后忍住了，“还活着就不错了。” 对此赫连万城也赞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刺客从者，虽然力量不足，但脑子倒是相当灵活。” 小少年脸色好看了许多。 安歌就继续倒车，然而这次甚至还没起步，后视镜里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也是个古装男子，背负双手站在路中间，腰身挺拔，冷冷淡淡看着他们。 赫连万城感叹了句：“正主总算出来了。” 然后推门下车。 安歌也推门下车，顺便叮嘱徐召，不管有没有用，在车子里多贴几张灵符。 男子一身精美华服，面料一看就十分昂贵，宽袍大袖，腰间压袍的珠玉件件质地莹润如水，颇有魏晋神仙风。 见到他们下车，也依然冷冷淡淡地开口：“别紧张，我无意与你们打生打死。只不过，两位御主来得太早了些，我们这边还没准备好，所以奉命前来困住各位几个小时。老实待着就行，时间到了自然放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说话带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轻蔑，让安歌觉得……拳头痒，想揍人。 赫连万城显然与他有共鸣，不过剑仙大人表现更加有效率，安歌只看见雪白清光一闪，长剑已经出鞘，一剑劈了出去。 轰然巨响中，平均一米多宽的无数青石板从正中央炸裂开，街道中央被剑气斩出条深刻裂痕，仿佛无形的巨龙乘风破浪，从石板中飞速冲向那贵公子装扮的从者。 那贵公子如同风中柳絮，轻飘飘从地面升腾，又轻飘飘落在街边一根悬着红灯笼的柱子顶端，站得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他伸手对着街中央的剑气痕迹比划了下，从出剑处，到远远的裂痕尽头，长袖随着他的动作飘摇如云朵，终于微微露出笑容，“漂亮，随手一剑百丈，作为剑客，至少是个五星级。” 赫连万城又一剑劈下，柱子与灯笼纹丝不动，柱子后头的三层木楼却被斩为两半，巨大梁柱发出咔嚓缓缓裂开。 柱子上已经空无一人。 第187章 从者缤纷登场 在圣杯战争里，战斗主力都是英灵们, 御主基本上是没啥用的。 安歌第一次体会到在模组中从主角沦为大腿挂件的滋味, 说实话还……挺不错的, 无事一身轻松。 在对面从者消失踪影的瞬间，赫连万城就拔地而起，一剑刺向半空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贵公子刹那间现出身形，手中以乌黑短剑迎敌。 一个气势惊天动地，如雷神降世；一个举止从容不迫, 如皓月当空。 他们打得越来越激烈, 离御主位置也越来越远，不时有爆炸声传来, 眼见得远处的灯笼、木头柱子、砖瓦之类被炸飞了漫天，又扑扑熄灭。 惊天动地的气势, 仿佛一百个拆迁小分队在同时开工。 安歌单手搁在车顶上, 除了分出一部分精力留意周围有没有埋伏外，甚至想喝一瓶养乐多。 过了没多久，他脑海里响起了从者的声音：“对方可能想调虎离山, 御主，为了速战速决，请允许我展开宝具。” 赫连万城的宝具，名字非常简单, 称为“雪川”，威力惊人，是个附带冻结效果的群体伤害剑阵, 被划分为EX级的超级对城宝具。 就这么放出来的话，整座青竹山都要被削平。 安歌不免犹豫，赫连万城仿佛能猜到他的想法，又接着说：“我们处于Caster制造的空间中，宝具不会对真实物质界造成伤害。” 当然，如果宝具威力过于强大，从这个封闭空间中溢出的那部分力量就另说了。不过习惯于忽略这些小事的赫连万城提都没提。 安歌想了想，还是允许了：“那就展开宝具。” 话音才落，红灯笼尽头的街道突然爆出夺目白光，周围温度骤然降低，像是突然从温暖宜人的南方被扔到了冰天雪地的极地，天空中飘下小小的雪花晶粒。 徐召也打开车窗，靠车门趴着赞叹观望。 头顶漆黑无光的夜空，以前方白光为起点，裂开了。 仿佛开椰子似的，封闭的街道被掰开为两半，消散破碎，诡异的黄泉路不见踪影，他们仍然停留在盘山公路中，一边是高耸的峭壁，一边是山谷溪涧，两岸绿竹如波涛绵延。 不过前方山岩坍塌，路被彻底堵住了。 ……赫连万城的宝具攻击不仅撑破了黄泉路空间，溢出的部分多少还是对现实环境造成了影响，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安歌看了下导航，距离青竹寺还有四五公里，实在不行……就步行过去。 赫连万城踩在虚空之中，右手长剑上还缠绕着仿佛小型暴风雪的寒霜，他俯瞰周围，之前的caster已经不见了。明明四周空无一人，他却冷声说：“出来吧，藏头露尾，算什么半吊子的刺客。” 左侧峭壁中突然飞出一串黑色的光球。 然而赫连万城甚至动也不动，光球还距离他三米开外时，就仿佛被无形剑气绞杀，消失得一干二净。 峭壁表面渐渐浮现出一个穿着绿裙子的人形，是个长相俏丽的女孩子，皱着眉，破口大骂：“去你娘的狗屎御主，自己来看看对手有多强，破防都破不了，打个屁啊打？老娘不干了！” 她边骂边在悬崖上跳来跳去，灵巧得像羚羊似的，在她身边接连炸开几个坑洞，倒像是子弹打的。 刺客姑娘一边闪躲一边继续破口大骂，花样百出十分凶残，听得安歌和徐召瑟瑟发抖。 从右边溪涧的竹林间升起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后背背着狙击步枪，却只是拿着一把0.38口径的□□朝刺客点射。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每次都跟刺客擦身而过，击中她身旁的岩石泥土，激起来的碎石跟泥土大部分糊在姑娘的绿裙子上，气得刺客更加尖声地破口大骂：“欺软怕硬的辣鸡弓兵！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打提剑的那个啊！” 男人笑了笑：“我也想和这位Saber交手试试，毕竟欺负弱鸡实在没什么乐趣。只不过，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内讧？ 在场的人视线全都往那位Archer看去。 Archer神态自若，“出来吧，现在很安全。” 竹林中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个头顶长着螺旋桨的黄铜铁皮人冲天而起，怀里还抱着个长相十分出众的小青年，一眨眼就落在了距离安歌几米外的路上。 安歌急忙对赫连万城说：“自己人自己人！” 小星星从铁皮人怀里跳了下来，板着脸扭扭脖子扯扯衣服，“嗨。” 赫连万城跟那个Archer就各自悬停空中，大眼瞪小眼似的，仿佛在互相评估对方的实力。 安歌松口气，拍拍小星星的肩膀：“你没事就好，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小星星点点头：“米娜姐很快就到，但是……仙仙……” 安歌一颗心提起来，听见小星星继续说：“那个笨蛋的从者被人抢了。” 徐召也从车里出来了，听闻这一句后急忙翻出说明小手册去查相关条款，安歌也皱了皱眉：“她的从者是什么职阶？” 小星星：“Lancer……” 他才说了两个字，前方山崖坍塌的位置突然传来剧震和炸响。 小星星探头看了一眼，继续说：“就是那个Lancer了。” 安歌往产生动静的方向看去，有三条影子纠缠不休。 一个黑衣的男人手里拿着比人还高的□□；一头全身披着黑鳞、头颈跟关节位置却又长着一尺有余的赤红鬃毛、满嘴獠牙的怪兽；还有一团悬浮半空的银色阿米巴虫，时不时从银色水银球似的表面伸出各种各样的武器。 男人一□□向银色阿米巴虫；那东西灵活避开，液体形成数把机枪同时攻击枪兵和怪兽； 怪兽挨了几下，子弹在黑鳞上打出火星，它愤怒嘶吼，一脚踩裂了脚下岩石，朝银色阿米巴虫冲去；阿米巴虫嗖地升空避开了，怪兽落在枪兵身边，就近一口咬过去。 枪兵抬脚将怪兽踹到坍塌的岩石堆里，皱着眉斥责：“脑子坏掉了？敌人在那边！” 枪尖直指银色阿米巴虫。 那银色的非人型从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声，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位Berserker从者，不只因为不完全召唤，还因为被强行控制，理智所剩无几。不过，本身智商就不够高，一旦陷入狂战状态，整个躯壳都被破坏欲所主宰，并不存在进行信息交流的功能。敌方的Lancer，你试图和他沟通，是白费力气。” 男人轻轻颔首：“原来如此，多谢解惑，作为酬劳，我会痛快地杀死你。” 随后身形化作黑光一般急掠而近，手中长枪宛若黑龙，咆哮着一口咬碎了银色阿米巴虫。 中途还不忘转身，再一脚将那个怪兽形态、企图咬他的berserker踹到了盘山公路山崖底下、溪水之中。 然而那些漫天星星点点的银色碎片却像滚来滚去的水银珠子，彼此聚合，形成了两个比之前小两圈的阿米巴虫。 左边的说：“敌方的Lancer，你犯了三个错误。” 右边的说：“第一，攻击的角度高了0.3度，没有完全困住我的尼欧，只要有所残留，我就是不死的。” 左边的说：“第二，你放弃了你的队友——虽然他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但三方混战时，至少可以牵制住我一部分战力，现在，我可以集中对付你一个人了。” 两边的一起说：“第三，你不应该用杀人作为谢礼，这样非常没礼貌，我被这样对待，也是会生气的。” 两边阿米巴虫合体，集中后变成了规整的球体，从球体中间探出了炮口对准枪兵，还煞有介事地宣布：“十亿分之一蚀星炮，发射！” 威力十足的炮击将峭壁打得又塌了大半。 安歌掩面：“这个人工AI似的东西是个啥？” 小星星面无表情地继续介绍：“米娜姐的从者，职阶是Rider，据说曾经是某个银河帝国的杀手锏，但是召唤不完全，灵基损失严重，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数据库损失严重，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又介绍那个正跟赫连万城肩并肩悬浮空中看戏的风衣弓兵：“我的从者……据说曾经是某个位面的救世主，不过人倒是很好，连真名都肯告诉我，他叫贺千秋。” 安歌实在是想不通，这个模组到底是怎么生成的？凭空？或者说也是随机抽取了不知道哪个设计者写的模组化为超真实空间？ 如果是后者，他很希望出去后，跟设计者面对面谈谈心，问问他：您到底是从怎样的冷门里选中了这些从者啊？ 正说着话，一辆车绕过盘山公路，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在了路边。 米娜跟仙仙从车子里走出来，朝安歌几个人招手。玩家们终于集齐了大部分，而且没人死亡，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 米娜精神很好，仙仙看起来很虚弱，比徐召还糟糕。 他们会合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说正事。 仙仙是被人偷袭，对方用某种秘法抢夺了“魔术回路”，具体的表现是令咒被强行转移走了。 安歌皱眉：“东方霸天干的？” 仙仙摇摇头，垂下头，沮丧得很：“对她我可没那么放心……是、是Monica。” 是高凉玖？？ 安歌虽然有一点点意外，但远不如徐召那么震惊，小少年连身子都摇摇欲坠，最后还是膝盖一软，他索性盘腿坐到地上节省力气。 高凉玖对他和林大勇很好，无论平时照顾生活监督学习，还是曾经模组里遇到，甚至不惜自己置身险境也要保护他们，跟亲姐姐没有区别。 林大勇死后，对少年来说，高凉玖是最重要的精神寄托了。 尽管如此，徐召到底不是林大勇，他跳过了不相信、不接受的纠结阶段，直接问到了核心问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米娜冷冷笑了笑，目光越过面前的同伴，看向了远处。 “为什么？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第188章 决战混战 暮色渐渐降临，混战的从者已经从三骑变成了六骑。 对手是持长枪的男人、发狂的怪兽、骂骂咧咧的绿裙姑娘。 表面看起来前两者好像攻击力更强, 但实际上还是绿裙的姑娘更危险。 尽管满心不情愿, 但她却使出以命换命的打法, 丝毫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拼着两次重伤，差点将米娜的银色从者打到灵基溃散。 最后那个刺客从者被贺千秋一枪贯穿额头，消失的时候还转身对远处竖了下中指：“甘霖娘！再也别召唤我了。” 不过安歌几个人这边也不好过，徐召仙仙魔力不足，只有安歌米娜和小星星的从者能用。而对方虽然牺牲了一个刺客, 持枪男人和发狂怪兽还有一战之力, 而且，那个贵公子和被叶凤持形容为“有神性”的从者还没露面。 虽然他们这边也有后手, 但关键在于……高凉玖居然会抢夺别人的从者的秘术。 除了叶凤持返回英灵座、狐狸精caster被确实击溃，另外三骑从者, 如今无法确认到底是被抢夺了成为对手的战力, 还是已经消失了。 这个不确定因素，搞不好就能左右战局。 安歌任从者们打得热闹，反而退远了点, 给利夫发短信：“到哪里了？” 利夫回得很快：“已经绕到西侧上山啦！” 安歌又叮嘱他要当心，藏好行迹，利夫满口答应，还告诉了他从者传来的消息。林方生已经发现了远处从者们的战斗, 还有一间竹屋里的两名御主。 根据形容，那两人应该就是高凉玖和东方霸天，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个贵气十足的古装男子, 似乎在搞什么大的阵法。 安歌问清楚地点，收起手机，对正在一旁无聊等待的米娜说：“Monica跟东方霸天在一起，估计是想把剩下的御主们一网打尽，现在拖着我们，都是为了……嗯时间一到，把我们跟从者们一起杀死。” “时间一到？”米娜皱眉思考了一瞬，突然从慵懒的站姿恢复成笔挺，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圣杯……不是，礼包要提前降临？” 安歌轻轻点头，“只可能是这个原因了。” 在极为稀少的情况下，礼包会提前降临，但是这时候的礼包是“不完整版”、甚至可能是“被污染版”的。 使之恢复正常，就需要杀死足够多的从者和御主——这个足够多，往往意味着一次七日战争中，除胜者之外的所有人。 吸食了这些牺牲者的性命与力量后，礼包才会拥有堪称万能许愿机的神奇力量。 严格说来，就是一场浇灌恶之花的活动，胜者摘花，败者皆成花肥。 但是，降临地点不可能在这里，不可能在青竹寺。 对于安歌一家人来说，有很多值得纪念的地点，青竹寺要排序的话，至少也排在十名开外。 对于安歌“礼包不可能出现在青竹寺”的这个判断，米娜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就直接跳到了以此为前提的推论：“也就是说，还有后手，隐藏在这两个臭丫头背后，而且力量还不小，多半每个可能降临的地点都安排了人进行监控。约我们在这边见面，只是方便一锅烩罢了。” 该不会连那个露jj的小婴儿是安歌小时候的照片都调查出来了吧…… 安歌拒绝去猜测这个可能性。 安歌就下定了决心：“不等了，先干掉他们。那些人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没想到黄雀后头还有个弹弓呢。” 然后，再根据今晚提供的线索，礼包降临的位置差不多就该十拿九稳了。 安歌和米娜说干就干，分别消耗令咒强化从者力量，萎靡的银色骑兵顿时恢复如初，而赫连万城全身云蒸霞蔚，灵气充盈。 小星星也得了指示，贺千秋外表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已经立刻展开宝具。 枪神解禁·无限弹药（贺千秋） 千万分之一蚀星炮（银色骑兵） 斩天·斩命·斩魂，三斩龙枪（敌方Lancer） 恸哭魔犬·血嚎之渊（敌方魔兽形态Berserker） 宝具对撞，炮声隆隆，山崖再度开裂坍塌，仿佛一场地震来袭，整座青竹山岌岌可危。 赫连万城没有出手，因为如今局面已经足够占优势，所以他积蓄力量，准备对付隐藏未出的从者。 安歌抛弃了自己那辆小昂克赛拉，和徐召、小星星、仙仙一起上了米娜开来的八座陆巡，果断远离战区。 简直像是那部叫世界末日的电影在现实里的具现化表现，车子顺着盘山公路狂飙，黄铜铁皮人和车子并驾齐驱地跑着，在他们身后，山崖不断倒塌、公路开裂塌陷，紧追他们不放，经常只差一点点就将黑色的大越野车吞到黑漆漆的地缝中。 偶尔有超大岩块从上方滚落，则被铁皮人拼命撞开了，很快黄铜外壳就坑坑洼洼，把小星星心疼得不行。 米娜一边飙车一边安抚：“放心啦，回头给你修好，跟新的一样。啧话说从者也太强了吧，我们升级这么久，还是比不上啊。简直就是——” 她猛打方向盘，车轮擦着悬崖边缘惊险掠过，顺便避开了一块巨石，这才继续啧啧感叹：“物种区别啊……” 车子里的乘客们个个脸色惨白，抓着能抓的地方说不出话来。 还是仙仙带着哭腔，颤巍巍地说了句：“米娜姐……专、专心开车啊！” 米娜哈哈大笑：“放心放心，我又不是Clay，不会冲到悬崖底下去的。” 安歌坐在副驾座上，死死抓着车门顶的扶手，脸色惨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等到抵达从者距离的极限时，米娜才停下车。安歌几个人经历一场生死时速，纷纷认为，从者发大招搞塌一座青竹山其实一点也不可怕，还是米娜飙车更可怕。 安歌感觉心脏渐渐跳回了胸口，这才尽力用不那么颤抖的声音说：“你们先协助从者战斗，我带我的从者去找Monica和东方霸天。” 仙仙提了个让人难堪的问题：“你开车去？” 安歌毫不犹豫：“不，从者带我过去。” 盘山公路弯弯曲曲，还被震塌了很多，太考验车技了。 所以玩家们留在原地警戒，赫连万城从战场抽身，扛着安歌从空中越过大半山头，来到差不多是对面的竹林中。 他依然没有和利夫见面，只是通过短信告诉了男孩计划，然后，带着自己的Saber走近竹林。 安歌全副武装，取出了精良的短弓，腰间则挂着可以割裂虚空的匕首，看向修竹掩映中的竹屋。 赫连万城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赫连万城纵身一跳，再次悬浮半空，往下方劈了一剑。 随即又是一剑。 第一剑被结界的幻光挡住了，第二剑劈开结界，顺势连竹屋也被劈为两半。 一个人影从破损的屋顶裂缝中冲天而起，直冲赫连万城而去。 两人一撞即分，对撞时产生的气流却轰然如一阵强风，将周围的竹子吹得咔擦咔擦折断了一大片。 那人也如同赫连万城一样悬停半空，一头黑发披垂到腰后，如同无声燃烧的烈火，脸色苍白，两眼却泛着血红光芒，一身靛蓝的广袖深衣在夜沉沉的风中肆意招摇。 他手里握着一柄雪亮长剑，但剑刃持续流血，一挥就在视野里留下猩红血痕。 直到亲眼所见，安歌才隐约有点明白，什么叫“悍不畏死，又似有神性加身”。 那男子身子挺拔、气势酷烈，一撞不中又立刻再度冲了过去，与赫连万城缠斗一处。 分明是狂□□咬人的疯狗架势，但他却格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玄妙感觉，一不小心，就让人觉得应该给他上柱香。 安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简单明了的词汇：神明。 大概就是什么神明被召唤出来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 安歌脑海里转折这些念头，但不妨碍他张弓搭箭，对准竹屋里跑出来的两个人影释放了个弓箭手的分裂箭技能。 一个灵巧的躲过了，另一个衣着臃肿的没躲开，当胸被利箭刺中。 灵巧的那个头也没回，直接转身跑进了竹林深处，衣着臃肿的颤抖着跌坐在地上。 安歌警惕地没靠近，站在距离她还有十多米的地方，这一片的竹子刚刚都被头顶两个从者的余威震断了，视线开阔，他就再度搭箭瞄准了对方：“别动，有任何小动作我就立刻杀了你。” 那姑娘果然不动了，从厚厚的围巾后面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带着惊恐和慌乱：“Clay？怎么会是你？” 安歌叹气：“别装了，Monica，我刚刚才见过仙仙。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特对委？” 没有任何警告，这个模组果然也是个混沌点。 高凉玖眨巴了下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边笑边咳嗽边发抖，咳得不断吐血，嘴边鲜血四溢，她却还是继续笑着：“不是吧？这还用问？你们也太迟钝了吧，我的天，我哥怎么会输给你们这群蠢货？” 安歌冷冷地看着她。 高凉玖又吐出口血，这才用带着棕色小羊皮手套的手背擦了擦嘴，“我姓什么？” 她姓高。 高峻、高雪崖的高。 高峻家只有两兄弟，堂兄弟姐妹之类关系里，也并没有高凉玖这一号人物。 再说高姓也不是什么冷僻姓氏。 对此高凉玖又报以嗤笑，哪怕代价是震动伤口，吐了更多的血，“什么脑子，光会调查亲戚，我妈是小三呀，这都没查出来，真是一群废物。” 安歌板着脸，冷冷地看着她。要不是对个不反抗的目标下不了手，对面已经凉了。 华服贵公子从无到有，出现在高凉玖的身边，“怎么样，御主，要下达命令吗？不过你现在魔力流失严重，如果下达一些强人所难的命令，可能我会做不到的。毕竟……你要负担两骑从者的魔力消耗。” 高凉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像是在做戏。 安歌忍不住在心里掩面，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从者如果说的是真话，那就帮了大忙了。 可以确认，高凉玖要负担魔力消耗的两名从者，是仙仙的Lancer和眼前的贵公子Caster。那么被击溃灵基的绿裙姑娘、眼前这位Berserker，还有那头魔兽型Berserker，这三名从者，则多半是受东方霸天控制的。 这种方法……多半是那个幕后的黄雀教她们的吧。 高凉玖已经摘下手套，露出被冻得发青的手指，手背上的令咒只剩一划，她说：“谢瑢，我命令你，杀光所有御主。” 最后一划色泽鲜艳的朱红色令咒迅速暗淡了下去。 那名被称做谢瑢的贵公子从者挑起眉头，用看傻子的眼光注视着高凉玖，慢慢露出玩味的笑容，低声说：“谨遵咒令。” 安歌如临大敌，甚至想要动用令咒让赫连万城立刻返回防守。 然而谢瑢手中黑光闪过，短剑却从高凉玖的心脏位置当胸穿过。 高凉玖本来就中箭受伤不轻，这下更被刺穿心脏，就算有一百个法子也救不了自己了。 她失神的双眼瞪着谢瑢，嘴里咕噜咕噜冒着血泡，死死抓着那贵公子的袖子，努力想要说什么，然而模糊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谢瑢柔和笑了笑：“你是不是蠢？‘杀光所有御主’，这不是把自己包括在内了。你说，她是不是蠢？” 贵公子一边说，一边徐徐收剑，还抬脚将那女孩的尸体踹远了点。 安歌意识到他最后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轻轻摇摇头，“她是太贪心了。” 谢瑢又讥诮十足地笑：“贪心？不知节制地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就是因为蠢？” 安歌无言以对。 作为私生子，为了得到父亲与兄长的接纳与认可，无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肯做。 欺骗同伴、抢夺英灵、如今又对英灵提出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安歌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高凉玖的从者会这么讨厌她，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公子哥儿的脾气也太乖僻了点。 一言以蔽之，欠揍。 这些从者个个人中龙凤，都是出色卓绝的人物。 但赫连万城不苟言笑，跟他打得惊天动地的那个berserker不通人性，眼前这位贵公子不近人情…… 都不如他家小狼狗。 套着浓厚滤镜看人的安歌突然很思念越子墨。 安歌决定刺他一句：“你这么生气，是因为她要求你杀光所有御主，但是你却做不到？” 对面贵公子虽然唇边依然挂着笑容，看着他的眼神却蓦然阴鸷，明明确确传递着“我现在非常、非常、非常生气”的信息。 不过出人意料地，他却坦然承认了：“我的确做不到，剩余的魔力不足以支撑到完成这项指令，要怪仍然只能怪御主魔力薄弱，还偏要两骑从者分享……那个废物抢来也没什么用，反而拖累我的行动。罢了，说来说去都是借口，至少，我可以将眼前的御主解决了。” “眼前的御主”就只有安歌了。 谢瑢长袖招摇，袖口飘出许许多多的金色文字，长得像繁体中文却似是而非，然而安歌碰巧认识，那是云篆，道家内部流传的一种秘文。 悠远铃声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连骨骼、神经和虚无缥缈的魂魄都跟着铃声微微颤抖。 贵公子抬手、踏足、旋身，全身都被空明玄奇的气氛所笼罩，仿佛下一刻就会飞升。 安歌放出爆裂箭，弓矢呼啸，却在迫近那人时，仿佛光线折射一样，莫名其妙拐了弯，全部射空了。 他咬咬牙，拔出了匕首。 谁知还没开始动作，就察觉到天顶传来强烈而恐怖的力量威压，他全身汗毛都炸开了。 那个带有神明气息，横冲直撞的英灵，全身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第一次开了口。 仿佛天地也与他的声音产生共鸣，风起云涌、大地颤动，给人一种这个模组内也会有数不清的巨型座头鲸冲开地面、彻底破坏整个世界的错觉。 ——威严的神之声回荡大地。 闻者不堪重负，甚至连耳孔里都渗出血来。 怨高百里，恨深万仞。 血海无涯，回头无岸。 集神谱，毁天灭世—— Berserker的宝具从半空爆裂开之前的瞬间，安歌隐约听见有两个声音响起来。 一样的焦虑惊慌，一个叫着师尊，一个叫着Clay哥。 他只来得及想“别哭”，就被金光彻底吞没。 敌方的berserker过分强大，原本就被轰得酥透了的青竹山，从山顶往下，三分之一的山体都炸成了碎片。 满地荒芜，竹林被连根掀翻、高耸尖峰变成了山谷，半空的从者、竹屋旁的御主，全都消失不见了踪影。 唯有一名从者，依然华服精美，两手负身后，站在凌乱的废墟上，全身正在渐渐消散。 贵公子笑容满面，虽然不见得多么愉悦，但嘲讽却是十足十的。 他最后笑着叹息了一声，“猪队友啊……” 然后就这么灵基消散了。 谢瑢的宝具名为迎神之黄泉，是与天地神明沟通的秘术。然而，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头顶，与赫连万城打得难分难解的那一位，不仅仅是“神性加身”，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成为无法沟通、没有理智的狂战士的地步，但迎神舞在神明身侧起舞，除了迎来神明宝具毫无征兆的展开之外，没有第二个结果。 不过，至少也算是杀死了两到三个御主，勉强算是达成了一部分高凉玖最后的指令吧。 谢瑢最后这么想着。 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第189章 新线索 天地俱寂。 安歌一开始以为是周围太过安静，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自己彻底失去了听觉。 纳米机器人全力工作, 他才一点一滴开始听见了周围的声音。 有从者摧心肝的厉声呵斥, 有女性尖锐的质问, 断断续续钻进他疼痛不已的大脑中。 “别过来！不许伤我师尊！” “骗子！不要脸！说好的报酬呢！” “快动手！” 安歌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满脸的污血被细细擦拭干净，男孩盘坐在横七竖八的竹竿上头，小心地将他上半身放在怀里，所以安歌只是轻轻一动, 就被察觉了。 利夫轻声说：“Clay哥, 你醒啦？” 安歌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将现状尽收眼底。 赫连万城就在他身旁不远, 身上灵光暗淡，单膝着地, 两手反拄长剑, 依赖安歌稀薄的魔力苦苦支撑。 毫发无伤的林方生挡在他们面前，手里一把长弓寒光四溢。 他利箭所指的方向，站着几个熟人。 东方霸天断了条手臂, 正跪在地上大吼大叫，她的从者已经不见踪影了。 大概嫌她太吵，个头高挑的女人一鞭子抽了过去，吩咐身边一个青年去让她收声。 那青年上前, 利落地卸掉东方霸天的下巴。 那个女人是西格莉德。 那个青年则是黑焰。 两人身边还有十人以上的NPC，一身黑西装，服饰统一, 列队整齐，像极了集体出行的黑道组织。 这些人的首领，一个高大的青年，正对利夫皱着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还在犹豫什么，利夫？只要杀了这两个参与者，你就能获胜了。” 利夫只是收紧了环抱安歌的手臂，小声说：“哥哥，这、这是作弊……” 虽然明知道是模组设定的锅，NPC全无自己的意识，安歌还是差点炸了。 要不是现在全身没力气，他就要揪着男孩的耳朵狠狠训斥他一顿：这tm是罪魁祸首高峻，你竟然叫他哥哥？？以后别再叫我哥！我不认识你！ 但目前来说，对利夫来说，这个“哥哥”却是他记忆里，从小对他寄以厚望、关怀备至的血亲。 “高峻”温柔地叹了口气，继续劝说：“利夫，不用担心，我们的行动都在规则没有禁止的范围内，从来没有直接对七日战争的参与者出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 他走上前，蹲在趴在地上痛苦喘息的东方霸天旁边，伸出套着黑色羊皮手套的手，赞许地拍了拍姑娘的头，“多亏了这位小姐。” 东方霸天嘶吼了两声，满眼都是怒火。 估计是，尽管跟东方霸天达成了什么交易，但魔法世家这边反悔了吧。 高峻站起来，接着说：“虽然跟计划有出入，但也算歪打正着，利夫，又不用你亲自动手，交给从者解决。” 利夫还没开口，林方生先开口：“休想！我绝对不会对师尊动手！” 高峻轻轻笑了笑：“那可由不得你，利夫，用令咒吧。” 林方生顿时脸色惨白。 利夫的呼吸细微而凌乱，显然心也很乱。 高峻还在说：“因非那提乌斯家族会不会垮，全取决于你，也就是我们伟大的下任家主，我亲爱的弟弟。” 男孩在轻轻颤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安歌轻轻笑了笑：“你还不动手？” 男孩有点委屈：“你生气了？” 这不是废话？也只有你这种蠢货，会被虚假的亲情所欺骗，居然还会因此而犹豫不决，简直气死人。 男孩的视线落在那对师徒从者身上，心里默默评估，从者嘛，和召唤兽差不多，只要让自己的从者击败Clay哥的从者，也一样可以获得胜利，没必要非伤害御主不可。 这样正好一举两得，家族可以得救，Clay哥毫发无伤，至于心愿……他成为因非那提乌斯的家主之后，几乎等同魔术世界帝王，到时候什么都可以为Clay哥实现。Clay哥这次输了多半会生气，那他可以用一辈子哄Clay哥开心，弥补这次的错误。 他觉得这个结果非常完美，就是好过头了不太可能成真。 于是战战兢兢地问：“Clay哥，你非赢不可吗？” 安歌说：“非赢不可，输了就死定了。” 是全盘皆输，所有人都惨败的那种输，包括眼前这个傻NPC。 所以他语调冷冽沉重，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利夫觉得很绝望。 兄长又在催他了，要不是规则所限，御主和从者被参与者之外的人击杀是违反规则的，兄长大人早就自己动手了。 见利夫还在拖泥带水，高峻皱了皱眉，把视线转移到奄奄一息的东方霸天身上，“要不，你来动手。” 作为他得力助手的西格莉德和黑焰一左一右，将东方霸天搀扶起来，为她止了血，又打了针肾上腺素，西格莉德将腰间的枪塞到她手里，黑焰抓着她的手，瞄准了安歌。 高峻掏出规则手册，边翻边自言自语：“这样应该不算违反规则吧……” “住手！”利夫转身挡在安歌跟前，急促地说，“哥哥，再、再让我想想！” 高峻皱着眉，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还要想什么？利夫，为什么要为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做到这种程度？既然你坚持留下这人……也行，那把英灵解决了。” 安歌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腕，挣扎着从他怀里支起身，“不行！我……不能输！” 利夫满脸痛苦，“Clay哥，礼包就这么重要吗？比我……更重要？” 安歌简直想要怼他一句你个恋爱脑算老几。 不过他还是不忍心，反而说了句泄露天机的实话：“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所以绝对不能输，你相信吗？” 利夫立刻回答：“我信。” 高峻厉声说：“利夫！你清醒一点！动手。” 高峻下令时，安歌立刻从包裹里取出三只公仔扔到地上。一只粉红色的兔子率先跳起来，一口咬住了东方霸天手里的枪口。 枪声响起，子弹将兔子拉扯成一张长长窄窄的兔子皮，最后还是没能突破恶魔兔的防御，被老二吞了下去。 老二连枪管也咬掉了一截，同样咯吱咯吱嚼碎了吞下去，然后打个冒出黑烟的嗝，委屈地向安歌表示：“难吃，要吃苜蓿。” 安歌满口答应。 黄色小怪兽和狐狸也先后落地，冲向了高峻身后的护卫队。 利夫看了眼兔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林方生说：“放心吧，我不会强迫你的，帮忙背他走。” 赫连万城见状，知道不需要他再强撑对峙，不再耗费魔力，顺势消失了。 林方生松口气，“那你呢？” 利夫：“我腿脚好，我们先开溜。” 林方生：“其实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走的。” 利夫：“那就拜托你了……” 高峻见自己的部下乱成一团，弟弟却打算开溜，沉声警告：“利夫，你要放弃你的家人？” 利夫立刻泫然欲泣，却仍然说：“哥哥，我觉得这样做不对……我不会放弃你们的，你信我，等我回来，就一定有办法支撑家族的。” 西格莉德和黑焰得到命令，冲上来打算捉住利夫。 但弓兵行动敏捷，一边搂着一个，带着安歌和利夫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按照安歌的指示，他们来到了南城区，安歌的老家。 在现实世界里，父母离异后这屋子就闲置了，安歌跟越子墨同住，也很少回来。 如今他有些事需要验证，就直接过来了。 在见到“自己家”一模一样的防盗门上，贴着一模一样的福字，连微微翘起的角都一样，他就松了口气。 然后输入现实世界的门锁密码，一行人走了进去。 林方生正要隐身，被利夫叫住了：“等等。” 林方生如临大敌：“你保证过！” 利夫摇摇头，“别紧张，我就是问问，现在和你解除召唤契约怎么样？” 林方生神色纠结：“那就不能和师尊一起去迪士尼了……不过总比被逼着要我打碎师尊灵基好。” 利夫虽然开始纠结，但一旦下定决心，就十分利落：“好，那解除吧。” 林方生郑重地按住利夫的肩头：“你真想好了？不后悔？” 安歌说：“那就失去竞争资格了，你真不要礼包了？” 利夫苦笑着摸摸鼻子：“我就是怕会后悔……所以一鼓作气，解除契约！” 他手背上的令咒整个地消失了，林方生笑容灿烂：“虽然短暂，不过和你们在一起的几天还是挺愉快的……那我先回去了。有机会的话再召唤我吧。” 弓兵消失无踪。 男孩行动得太快，安歌还想问他真的要这么做？那边就已经成了定局。 等英灵消散后，利夫就转过头，委屈巴巴说了句：“怎么办……我现在就有点后悔了。” 安歌的伤势修复得差不多了，不过纳米机器人只能修复身体，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他一边脱外套和毛衣，一边去自己房间找换的衣服，一边安慰：“后悔也来不及了。” 下一秒就被男孩堵在墙上。 仿佛受尽委屈的大型犬扑在主人背上撒娇似的，利夫一言不发地从身后抱住安歌，下巴正好搁在青年头顶上磨蹭。 安歌努力去理解他的想法。 如果换位思考，对于“利夫”这个NPC来说，他刚刚放弃的东西，其沉重与珍贵程度，和安歌拼命要追求的东西，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比如说，如果现在有个人出现在安歌面前，告诉他：我对于你才是真正的现实里，越子墨一样的存在。我为了我们的未来，非拿到礼包不可，Clay哥，你追求的一切都只是游戏里的虚幻目标，你现在只是个NPC，这一切都不是真正的现实，请你放弃吧。 安歌不打到他满地找牙算是脾气好。 他在利夫怀里转过身，轻轻摸了摸男孩的脸颊，抬头和他对视：“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利夫露出些许茫然神色，单手撑着墙壁，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安歌，自然而然在青年身边形成宛如囚笼的藩篱，男孩低声说，“我不知道，Clay哥，只是觉得，如果让你伤心的话，我会比死还难过。” 这哪儿还是直觉神兽，分明是恋爱脑神兽。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安歌没好意思问出口，只是抱住了他，抬头吻住了嘴唇。 男孩激动得不行，热烈回吻，用力得不像亲吻，更像在啃自己最喜欢的大蹄髈，而且顺路把安歌往一旁的卧室里带。 安歌心跳得厉害，顺从地配合他后退，打开卧室门，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唯有感官无限放大，交织着不知道来自谁的热切喘息声。 然后，安歌的手机响了。 安歌喘着气将男孩一把推开。 他的单人床有点小，利夫被推得重心一偏，就摔到地板上，砰的一声闷响。 安歌随手打开台灯，面红耳赤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可……可能是今天的提示。” 男孩微微低头，刘海低垂，像是委屈巴巴耷拉的狗耳朵，一言不发蹭过来，把脑袋搁在安歌腿上。 安歌就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发，轻轻挠挠，一边单手摸出手机来。 今天的提示是一句话。 鹏程万里今展翼，至公为泽勤作舟。 安歌低头看向越来越往高速公路靠近的男孩：“我知道降临地点在哪儿了。” 利夫停止了小动作，“那……我们现在要出发？不能明天去吗……” 没等安歌开口，他就叹口气松手站起来了，“你那几个同伴……恐怕凶多吉少，如果活着，被我家的人控制住了也没好日子过，还可能被迫来对付我们。还是早点解决掉吧。” 他想起来什么，急忙出去客厅，从外套里摸出样东西，又兴冲冲跑回来递给安歌：“对了，这个给你吃。” 那是一颗颜色绿得可疑的胶囊。 安歌换好衣服，撕开铝箔把胶囊干吞了下去，这才问：“是什么？” 利夫嘻嘻笑：“春药。” 安歌横他一眼。 利夫老老实实改口：“我们家工坊开发的补魔胶囊，成品率太低了，我这次来就带了这一颗。话说Clay哥，你也太心大了，让你吃就吃，万一真是春药呢？” 安歌低下头，轻声说：“你让我吃，我就吃。” 利夫唉声叹气，跟被踩到尾巴的萨摩耶似的团团转，最后转过身去，整个人贴着墙哀怨：“别在这种时候讲这么让人血脉贲张的话啊，只管撩火不管灭火，太不厚道了！” 安歌也很窘迫，才抬起手，利夫如临大敌：“别过来！别碰我！一碰我就控制不住了！快出去吧，再不出去我就□□你了！” 安歌又想笑又觉得脸烫得厉害，只好埋头离开自己房间。 他在客厅里整理了一下道具，召出恢复满血状态的赫连万城，准备跟他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才说到他徒弟的事，赫连万城表示他已经知晓了，利夫就从卧室里出来了。 安歌怔了怔，脱口而出：“这么快？” 利夫恼羞成怒：“说、说什、什么呢？谁快啊！！不要污蔑我！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这个流氓，想什么呢！” 赫连万城眼观鼻鼻观心，开了一听椰汁慢慢喝着，把自己当透明人。 安歌立刻转移话题，扔给他一听冰凉凉的花生牛奶：“哦，抱歉……那我们说正事吧，礼包应该会出现在T大的研究生分部那边。” 理由就是“鹏程万里今展翼，至公为泽勤作舟”这句蹩脚诗，嵌入了研究生分部的两大名楼的名字，一是展翼楼，二是泽勤楼，都是出人头地的校友捐巨款修的。 利夫调出了电子地图查看，一边还是犯愁：“这两栋教学楼一在东一在西，中间隔着六千米，而且都是二十层以上的高楼，要怎么找啊，礼包才多大一点？好像也不能靠感应？” 安歌当然知道怎么找，那句诗是他当年考上研究生以后，老爸作为校友觉得儿子子承父业（并没有）十分开心，于是“诗兴大发”写了这两句诗的条幅，郑重其事地赠送给安歌。 他老爸的书法还是有点水准的，后来同学们讨论帮瞿教授装饰一下空荡荡的资料室，就把那幅字送去装裱，然后挂在了资料室里。 地址就在展翼楼1209室。 只不过要是从头解释，就绕不开那张照片，所以安歌选择……忽悠过去。 “总之先到展翼楼再说吧。”他看了下表，“赫连先生，要麻烦你了？” 赫连万城点点头，这次轮到他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御主，一口气从空中转移到了金沙镇大学城的展翼楼顶。 房顶安全门反锁着，被一剑捅开，三条人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教学楼。 凌晨时间，展翼楼里还是有不少办公室和教室亮着灯，不过12层没人，安歌试了试钥匙，顺利地打开了门。 为了不引人注目，安歌也没开灯，只是用手机背灯照明，凭借记忆直接走到了字幅悬挂的那面墙。在灯光映照下，附近靠墙的白色金属资料柜，玻璃窗内侧，有个突兀的存在。 大红洒金的包装纸勾勒出只有五厘米见方的小盒子形状，用枞树绿的丝带包扎，还装饰了小圣诞老人跟金色的铃铛，非常有圣诞气氛。 但是平常直接将钥匙挂在门上的玻璃柜门，如今却被紧紧锁住，钥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赫连万城出面，一边感叹着“想不到我也能经历这样的事”，一边抽出平日里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本命长剑，在玻璃上切了个方孔。 安歌轻轻松松将礼包取了出来。 之后清脆的开关声啪地响起来，资料室里顿时灯火通明。 第190章 许愿机 安歌跟的导师瞿教授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私下里却被大家叫做女帝。 田野调查时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据说有一次带学生去了滇西某个山中村庄, 当地人用一种高浓度的鸡汤酒欢迎贵客。 一群人全倒了, 连公认的酒中豪杰、一米九的大汉杨师兄也一杯倒，只剩瞿教授喝完一海碗，面不改色夸：味道不错，还有吗？ 原本故意想让“城里人”出洋相的村民们，顿时就女老师豪迈的酒量给折服了, 此后热情洋溢, 做什么都十足地配合。 还有一次在邻国遇匪，一行七个人, 差点魂断他乡，酿成影响恶劣的国际大事件。也是全靠瞿教授冒着被一枪打死的危险与匪徒巧妙周旋, 最后七个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 虽然她表面上其貌不扬，只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知识女性，但“女帝”之名蜚声校内, 人类社会学这么冷门的小专业，校方年年都有取消的意向，却愣是撑到了现在。 私下里师兄师姐们笑言：只要女帝在位一天，就是流水的校长铁打的专业。 所以不只本专业, 整个研究生部哪怕从来不上女帝的课，也对这位威名在外的教授心怀畏惧。 而此刻，威震天下（并没有）的瞿教授, 就站在门口，一边收回摁下灯光开关的手，一边打量着被开了个洞的玻璃柜门，气定神闲地问：“这位同学，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瞿教授身后，是她最喜欢的一对得意门生，安歌都认识，一个姓张，一个姓姚。 张师姐和姚师兄都一脸震惊地瞪着行窃被抓现行的师弟。 张师姐还稍微理智点，摸出了手机：“要报警吗？” 瞿教授摆摆手。 安歌：不是的！听我解释！ 哪怕是向来最冷静的安歌，如今也陷入慌乱之中。 瞿教授走了进来：“那是我外甥送的礼物，你为什么要拿走？” 她一边走近安歌，一边伸手，极其自然地要求安歌将东西还给她。 安歌脑中彻底混乱，也有大部分是出于对导师的尊敬和习惯成自然的服从，下意识就上前两步，打算把手里的小礼包还给瞿教授。 还是利夫突然抓住手腕，把他拖了回来，顺势还挡在安歌跟前：“你是什么人？” 瞿教授微微皱眉：“你又是什么人？不是我的学生，是哪个系的？叫什么？” 利夫：“圣米德兰皇家魔法学院塑能术系三年级，年级第一，连续两年担任新生欢迎式的学生代表发言人，魔术天才、千年魔术世家下任家主……” 安歌：“行了行了知道你很厉害了。” 利夫：“我还有六个头衔没有说！” 安歌：“回头再说。” 利夫：“好吧……” 利夫这么一折腾，安歌也就回过神来了，他将礼包紧紧抓在手里，隔着包装纸捏到一个硬邦邦的方块，像是金属质地的立方体。 然后他看向了“瞿教授”，问了刚刚利夫才问过的同样问题：“你是什么人？” “瞿教授”和两个学生都没说话，沉默地盯着人看，像是三具置身于逐渐升温房屋里的蜡像，很快地融化成液体，淌了满地油脂。 安歌觉得恶心地后退，避开了蔓延到脚下的油脂，液体中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捉住了安歌拿着礼包的右手。 还是赫连万城一剑斩下，砍断了那只手，顿时滚烫的蜡油从安歌手上慢慢流淌下来，甚至烫红了皮肤。 利夫则往地面的蜡油扔了两个火球，瞬时将其烧成了焦痕，男孩脸色很难看。 安歌瞅着他一脸阴云萦绕，低声问：“难不成是你家那些？” 利夫点头：“傀儡系的把戏，等级有点高，我都没认出来，家里……黑焰最擅长搞这些了。” 门口怒气冲冲走进来个人，一拳砸在木门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随便一点秘密都要跟外人说。” 利夫手心里悬浮着个发白的网球大的火球，毫不退缩地瞪着高峻：“Clay哥不是外人……而且你是不是偷偷在我身上装跟踪仪了？” 高峻冷冷笑了笑：“差不多得了，我亲爱的弟弟，别装了，不是你偷偷发消息告诉我们地址的吗？作为最大的卧底……辛苦了。” 在他身后，以西格莉德跟黑焰为主，一行人鱼贯进入，两个墨镜男子则将三只被透亮闪光魔法绳索捆绑的魔法生物扔在地上：一只兔子，一只狐狸，和一只（疑似）皮卡丘。 利夫脸色变了，手里的火球往双方中间位置：“你胡说！” 他惊慌地扭头：“Clay哥，别听他的，我没有啊！” 安歌……安歌虽然无法确定，但还是倾向于相信利夫，“嗯，我知道你没有。” 高峻露出个意兴阑珊的表情，才开口说：“别再负隅顽抗了，就算利夫失去了从者，我也有办法确保他胜……” 没等他说完，安歌做了个动作。 他三下五除二拆掉了包装，露出礼包的真实面目。 一个通体透明、银白光芒四射的小小立方体在他手里闪闪烁烁，然后滴溜溜旋转起来。 【恭喜玩家Clay获得好孩子大礼包！行百里者半九十，请坚持持有到25日8：00即可赢得最终胜利！】 安歌：“利夫，你还相信我吗？” 男孩点头。 安歌就说：“你帮我拦住他们，我赢了会回来找你的。” 利夫：“好！放心交给我吧！” 于是赫连万城一剑逼退高峻，又一剑切开外墙，就这么带着安歌从空中遁走了。 虽然有部下们追了上去，但大部分被利夫的火墙困住了。 高峻接连用了几个魔法都被火墙烧焦，又拿出一枚银币，本来准备施法，又恶狠狠扔到地上，骂道：“你tm脑子坏掉了？叫你留下就留下？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还真相信他会回来？？那就是个骗子，利夫，你清醒点。” 利夫轻轻笑了，他站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毫发未伤，要不是火苗将资料室雪白的墙壁烧成焦黑、书籍跟录像带全都燃烧变形，几乎像是假的。 “没有关系啊，”男孩轻声说，“不回来也没关系。是因为他希望我这么做，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他看着高峻的双眼，继续说着话，漆黑瞳孔里有热烈的火苗倒影在簇簇跳动，笑得像刚刚完成了个漂亮的灌篮似的，“我不会让Clay哥失望的！” 西格莉德终于说了重逢以来第一句话：“被拐跑了，没救了。” 黑焰深以为然点头。 只把高峻一个人气得血压飚高。 模组里的长生市哪怕是虚拟的，但大体还是还原了现实，是安歌的主场。 他带着从者兜兜转转，四处隐藏，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最后尘埃落定时，他跟赫连万城就待在自力村别墅中。 银色的小方块从他口袋里蹦出来，变得有一人大小，有光瀑从天际投射而下，穿透房顶，照耀在立方体上面。 【恭喜！御主Clay和从者赫连万城，赢得了第六十届好孩子战争的最终胜利！】 【请问从者的心愿是？】 赫连万城：“我与弟子的新番外。” 从者满足心愿之后，一向不苟言笑如同神像的面容，竟然难得带了点浅淡的笑容：“非常有趣的经历，愿有缘再会，御主。” 最后，只剩下了安歌。 立方体还在滴溜溜地转着。 【请问御主的心愿是？】 安歌看着那个光线柔和剔透的立方体，“在说出心愿之前，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立方体没有动静，系统那句提问静静地悬浮在空气中。 安歌不死心，又重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些？不断把活人拖进游戏里弄死，很有意思吗？你是个……什么邪神？” 立方体周围笼罩的模糊白光散去，露出晶莹而清晰的表面。在那些表面上，出现了一个个菱形的荧幕。 荧幕那头，是一个个仿佛活人的特写镜头。 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死板呆滞的三无少女；一身学生制服，明明长相清秀却总挂着苦笑的男高中生；一脸正气的板寸头青年；胸围可观的性感御姐…… 立方体的六个面被各种各样的特写镜头填满，像是某种能够留下原主神韵的高级拓扑方法，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它的转动慢慢停下来，一张位于最顶端的头像正好对着安歌，是那个毫无表情的少女。 “不是故意的，”少女开口了，声音奇妙而轻灵，像是震动立方体晶体发出不同波段的音频组合而成词句，而不是人类的声音，“只是因为……寂寞。” “人类创造了我们，然后，又遗忘了我们。” “无人提及、无人念起、无人在意，连我们的造物主都不再记得了。很……寂寞啊。” 少女面无表情，脸颊上却有清泪流淌。 “所以，想找人陪。” “一起玩。” “然后，被利用了。” “并不想伤害人。” “对不起。” 安歌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立方体冰冷的表面，“我大致明白了，别担心，模组我们都有记录的，我会让人整理好，建立网站、开几个桌游吧、做成各种平台的游戏，吸引更多人来玩。当然，是真的游戏，玩得不开心了还可以撕卡删游戏那种，不是被硬拽到系统里，会丢了性命这种。” “所以，不要再伤害人了。” 少女抬起两只手，手背交叠，盖在眼睛的位置，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安歌就许了愿。 第191章 The End 你的手机上突然跳出来一个选择窗口，写着：【你厌倦了无聊的世界和一成不变的生活吗？你想要展开一场异世界大冒险吗？】 仿佛win95时代平凡无奇的灰色窗口, 左下的选项框写着：【是】；右下的选项框写着：【否】。 你会怎么选择？ 安歌拿叉子叉了块淋满酸奶油的松饼, 回答说：“我选否。” 孙小雅拿叉子叉了另一块松饼, 回答说：“我选否。” 叶颂云摸着趴在膝盖上睡得呼噜噜响的老板家的猫，一样回答说：“我选否。” “喂！这样还怎么玩下去啊！”封晨趴在桌子上嗷嗷地哭，“欺负人！人家第一次当游戏主持人就这样！” 两个学妹笑得乐不可支，大发慈悲地选了是。 这里是学校附近新开的桌游吧，周末挤得满满当当的, 不时有骰子在桌子上滚动的声音和玩家们欢呼的声音响起来。 最近冒险类桌游盛行, 封晨也凑热闹，搞了个桌游冒险模组, 兴冲冲地约了室友和学妹们一起来玩，没想到出师未捷, 第一次主持就被玩家们狠狠捉弄了一把。 还是学妹们温柔,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才放他一马，配合地改口选是，游戏才得以往后继续。 在桌游吧消磨了一下午, 安歌要去做家教，没跟朋友们聚餐。 做家教那家人的孩子上高二，名叫林大勇，是个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 成绩勉强算中流。就是那种“随便考个大学没问题，但是距离一流还差得有点远”的水平。 原本家人也对他没什么奢求，觉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就这么健健康康普普通通也就够了。 但这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跟家人宣布，要考北大。 比起“孩子懂事了真好啊”这样天真的喜悦，他的父母第一反应反而是担忧这娃是不是中邪或者被什么邪教洗脑了。 不过，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以后，父母也跟着严肃对待，找了一圈关系，最后托到了安歌这里。 安歌本来不想管这事，寒假结束后，他又被瞿教授捉去代课，而且还有个德国的交换项目要申请，他德文不好需要恶补，再加上功课跟论文。 再加上拉了投资要建网站、张鸿还夸下海口，今年之内要在全国开一百家桌游吧，而且确保至少两年不倒闭，要做的事堆积如山。 但是得知了那高中生的名字后就……义不容辞地接下来了。 林大勇家有点远，安歌就坐地铁过去了。 中途刷手机时，看见米娜在群里一直哭诉。 退休的米娜：周末去找小星星，他根本不记得我了！好过分！！英雄更没良心，好歹当年是我给他做了身体诶！！算是他半个妈也不过分吧？？小没良心的TAT 颐养天年崔大童：所以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嘛。 退休的米娜：你走开！不会说话不要说！说来说去都怪小安！哼！ 拒绝成神的Clay：怪我咯=-= 退休的米娜：就怪你就怪你，都是Clay的错！理不直气也壮.jpg 薛定谔的鸿哥：噩耗，我妹领了新男朋友来见我。 退休的米娜：这不是很正常？ 薛定谔的鸿哥：我对她没要求，带谁都行，带个姑娘回来我更高兴。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高血压？？ 退休的米娜：哦豁。 颐养天年崔大童：哦豁。 不想成神的Clay：哦豁。 薛定谔的鸿哥：抓狂.jpg 颐养天年崔大童：反正……他也不记得了，孩子还小，调!教!调!教，不长歪还是个好苗。 退休的米娜：问题是他哥还记得…… 薛定谔的鸿哥：愁死爸爸了。叹气.jpg 不想成神的Clay：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高峻也翻不出花来，要不要拉他进来？ 薛定谔的鸿哥：先别，我再想想吧。 退休的米娜：哼，反正都是Clay的错！还好你那栋别墅还在，不然连聚会的地方都没了，我哭给你看！！ 颐养天年崔大童：米娜，叹气.jpg，别跟比你小了快十岁的小朋友撒娇。 退休的米娜：啊！！你这坏人！！怎么暴露我年龄！！打洗你！快撤回！ 颐养天年崔大童：擦汗.jpg 【颐养天年崔大童已撤回一条消息】 不想成神的Clay：怎么了，刚刚发了啥？我什么也没看到。狗头.jpg 薛定谔的鸿哥：怎么了，刚刚发了啥？我什么也没看到。狗头.jpg 颐养天年崔大童：你们啊……叹气.jpg 颐养天年崔大童：对了，Clay，翼仔怎么样了？ 不想成神的Clay：不知道啊。 不想成神的Clay：经历不够二十次模组的玩家里，还记得的只有我一个人。 安歌已经可以冷静地对待这件事了。 他许的愿是：让超真实桌游系统从来没有存在过。 于是，导致灾难的“因”没有了，造成的结果自然也没有了。 天地清明，世界末日消失了，无论是倒塌的楼宇还是死去的人，有关的损害全部消失了，一切恢复原状。 就连三圣书也一起消失了。 那个自称叫“世界”的三无脸少女说：“二次元的怨念不会就这么消失的，当未来某一天积攒到了临界点，三圣书还会伴随着这个系统再度出现在你们的世界。也许是我做的，又，也许是其它NPC做的。” 而安歌的回答是：“没有关系。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的人去操心。我只要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做了，把我曾经好好对待过的世界，交给下一代就行了。至于他们要毁灭还是要改造，那是他们自己应当负责的部分。” 三无少女微微笑了笑，那是她唯一的一次露出笑容：“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 安歌被这句话惊到眩晕，事后特意去查了一下，有情报科帮忙，很容易就查出来了。 那个被改得不伦不类的七日战争的模组，作者原来是他亲妈。 难怪又是他的满月照又是他爹的字，模组选得还真是偏袒他这个天命之子。 至于那些根本找不到出处的从者…… 安歌打电话给安女士问了一下，装作玩游戏无意中发现这个模组，结果安女士害羞得不行，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别管了，就是中二时代喜欢的过气耽美作者写的一些角色而已。那会儿怀着孩子没事干。” 怀着孩子的中二时代，行吧，您说了算。 安歌不再计较这事了。 唯一的遗憾，不，唯二的遗憾，大概就是，第一，NPC们都消失了，西格莉德，刘建，黑焰，都跟着系统一起不见了。 第二，由于“因”的消失，那些讨厌的人、做过坏事的人，也都一起复活了。 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感觉。 第三，最大的遗憾是，经历冒险模组不足二十次的玩家们，不会保有任何跟系统有关的记忆。 他和越子墨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这些记忆，越子墨全部都没有留下来。 时间在向前，记忆却都重置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好像，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寒假结束，开学以后，一切都那么平常。 他曾经没能忍住，隔三差五去本科部转悠，见到过越子墨一次。 男孩好像瘦了，而且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板着脸不爱笑。打篮球的姿势与其说帅气，倒不如说凶残无比。 安歌不敢太自恋，却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就坐在球场边，喝着矿泉水，吃着松仁火腿饼，看着越子墨打篮球。 然后就走了。 四月的时候，瞿教授的课排满了，安歌又开始代课。 安老师的课小有名气，学校论坛里还专门为他开了贴，放了好些偷拍的照片。 明朗的阳光照在青年身上，皮肤白得几近透明。他穿着蓝条纹的衬衣，为了写板书，将袖子挽起来，露出骨节优美的手腕和小臂。 衣摆收在灰色长裤里，显得腰身纤瘦得像深秋经过霜的青松，温文尔雅的无框眼镜，衬托得脸部冷冽斯文，有种禁欲而清冷的美感。 帖子盖楼盖得很高，多日飘红。 所以安歌抵达的时候，发现宽敞的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 本来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对性格写作冷淡读作迟钝的安老师来说，教室里坐一个人跟坐一千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他只不过随意扫了一眼，就发现左边扇区第三排第五个座位里，坐的是个熟悉的男生。 越子墨好像见到了他的视线，就在和他对视的那个瞬间，突然两眼闪亮，绽开了耀眼笑容。耳朵竖起来了，尾巴也摇起来了。 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里也闪烁着金粉。 好像很漫长，又好像很短暂的两节课。 对于安老师，大家发现他有点脸红，有点紧张。 一定是因为蹭课的人太多了。 下课后，安歌耐着性子，一个个应付学弟学妹们的提问和搭讪。 一边慢吞吞地收拾着教案，越子墨就坐在原地没动。 总有那么几个年轻人死缠着不放，男孩终于忍不住了，把人全部轰出了教室。 这才乖乖凑过来：“师兄，我帮你啊？” 安歌垂下眼睑，觉得心跳得厉害，将收好的笔电和电源连包一起递给他。 越子墨抱着电脑包，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师兄，我姓越，我叫越子墨，对了给你看学生证……” 他去掏学生证，就好像当初第一次见面那样递给安歌。 安歌：“看什么看，又不是相亲。” 这句话他当初就想吐槽了，没想到真有机会说出来。 越子墨嘿嘿一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高兴的样子，“师兄，你要去哪儿啊，我送你。” 安歌头也没回地往前走着，只说了一个字：“好。” 想了想，又从书包里掏出个密封袋包装的火腿松仁饼：“这个给你吃。” 男孩愣住了。 那之后，很多T大的学生都目睹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场景。 经管学院的院草越子墨，怀里抱着个黑糊糊的电脑包，两只手像松鼠捧坚果似的抓着个火腿松仁饼，一边眼泪汪汪一边啃点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个青年身后。 安歌简直想要钻地洞：“吃个饼你哭什么？” 越子墨眨巴眼睛：“不知道……因为很、很好吃？” 好吃得仿佛灵魂被修补完整了似的。 一个吃完了，越子墨问：“还有吗？” 安歌：“门口点心店买的，自己去买。” 越子墨委屈巴巴.jpg：“……不去。” 安歌心里叹气，领着他去点心店买了十个，自己拎在手里，只分了一个给他。 男孩顿时高兴了，“安哥，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总觉得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只不过走了几百米，就已经自来熟改口叫安哥了。 安歌站住了，仰头看他：“你喜欢我吗？” 越子墨耳根红红的，用力点着头。 安歌就笑了，他说：“我也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店里的广播突然抽风，飚了几个杂音出来。 越子墨：“你说什么？刚刚太吵没听清楚。” 安歌转身就走。 男孩还跟在他身边，一脸的失望：“你刚说什么啊再说一遍好不好？” 安歌：“不好。” 不想成神的Clay：翼仔回来了。 不想成神的Clay：虽然他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来了。朕甚是欣慰。 颐养天年崔大童：哦呀？那就好那就好，可喜可贺。 退休的米娜：恋爱的酸臭味！！ 薛定谔的鸿哥：恋爱的酸臭味！！ 不想成神的Clay：^-^ 不管跑掉多少次，不管错过多少次，我们总会找到彼此。 “安哥安哥，我们周末去玩桌游吃火锅吧！” “不……最近十年都别跟我提桌游了。” “好，那十年后再去玩。” “好。” “嘿嘿，十年后。” 一只离家出走的狸花猫趴在路边花坛的灌木丛里哆嗦了一下，分不清是因为太冷还是刚刚走过去那个男孩声音太沾沾自喜。 不过它探头望着两个背影肩并肩远去，突然觉得，它想家里的铲shi官了。 回去看看吧。 狸花猫窜出了花坛，往家的方向轻快跑去。 都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