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by黄金圣斗士 渴望爱情的早点师傅收了个没心没肺的小徒弟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HE - 双性 - 生子 - 年下 早点铺招了个年轻力壮的学徒,跛子管吃管住还陪睡,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他以为从此有了家,结果学徒不干了。 只有追妻没有火葬场 第1章 奔现失败 2021-04-05 22:06:29 2021-09-04 01:14:40 六月黄梅天,太阳难得从云后露脸,持续的闷热与潮湿让人身心哪哪都不痛快。赵小宽解下防油围裙挂在钉子上,身上的工字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打开水龙头,先是洗了把脸,再摘下一旁的毛巾冲湿拧到半干,仰头擦了圈脖子,黏腻的汗液被擦去,可算舒服了些。 毛巾洗干净挂好,他没急着收摊,径直去了街对面的辉众房地产。在门口抽烟的吕亮看到他,给他递了根烟,他摆摆手,“不抽了,这两天嗓子不舒服。” 吕亮收起烟,说:“宽哥,没谈下来,最多让两千。” 好几十万的房子只让两千块,太少了。他眉头一皱,“才两千?” “是啊,昨天又有人去看那房子。” 吕亮提醒道,“这房价每月都在涨,一楼带双院本来就抢手,你再犹豫可就没了。” 毛巷新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楼,新村外有两家规模不小的超市和社区医院,里有幼儿园和小学等。主干道玄武路与新村内街士林街交汇成 T 字型入口,士林街贯穿一至四区,街道两侧坐落一排排门市商铺,有热闹集市、小饭馆、理发店、澡堂子等配套设施。 离入口最近的一区,是早餐商铺集中点。赵小宽在这盘了一家店,卖了三年多豆浆油条,几年下来攒了些钱,想买套房子安个家,他就打算买在这个新村,最好是一区的一楼。 前几天,一区又出了套一楼带双院的小两居,要价 56 万。 “我再想想。” 他笑了笑,“麻烦你了啊小亮,多帮我留意留意,要有一居室的也行。” “哥啊,来去能差多少?你这铺子生意这么好,别犹豫了。” 吕亮说,“毛巷地段挺好的,要不是因为房龄老,估计抢都抢不到。” “买了还得重新装修,中介费也要付。” 赵小宽面有难色,“要不你再帮我好好谈谈,让个一万成不成?房主能同意,我现在就付定金。” “行吧行吧,我一会儿再打电话帮你好好说说。” “哎,好嘞。” 他拍了拍吕亮的肩,笑道:“成了哥请你吃饭,先回去收摊了。” 转身离去的男人走路虽然一跛一跛,但速度并不慢,吕亮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不免有些同情对方。如果腿脚方便,何必执着于一楼,单价比其他楼层高不说,采光又差还潮湿。 ** 回到店里,赵小宽开始收摊,都是体力活,做习惯了也没觉得多累。收好摊子,又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油条面,等忙完已经快两点。闭店锁门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来电显示,赶忙放下手中的门帘钩子,接通电话。 “我给你发了多少条微信,怎么这么忙?” 对面的语气有点不耐烦,“聊了一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见面?” 赵小宽这几天忙着琢磨买房子,跟吕亮还看了两套二楼的,都没怎么陪对象聊天,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笑着哄了两句,想想确实可以见个面了,于是决定牺牲补觉时间,晚上见个面。 “你同意见面了?” 赵小宽应了声,又看看周围,低声说道:“我对你感觉挺好的。” 电话那头的语气瞬间变了,带着笑意,“好,地点我来定。” “还是我来吧,一会儿发你微信上。” “也行,那微信说。” 赵小宽圈子不大,生活简单,一直想找个男朋友不知道上哪找,去年偶然得知有款名为「橘涩」的同志交友 APP 很火。他下载后匹配了不少网友,想看看能不能遇上合适的人,可有的实在太猥琐,一上来就骚话连篇,发黄图问他鸡巴大不大,想不想被干。还有的起初聊着感觉不错,结果见面没聊几句直接提出开房要求,一个个仿佛淫魔转世,吓得他几个月没再碰过橘涩。 好在今年遇见了个正常的,网恋对象大四刚毕业,朝气蓬勃。赵小宽特地洗头洗澡,好好收拾了一番。尽管感觉不错,但之前有过几次不愉快的见面经历,他长了记性,地点约在最南边的经济开发区。 傍晚的公交车赶上下班高峰有些堵,到春江广场时已经六点半。赵小宽打开微信,对方几分钟前发了一条消息说堵车,可能晚点到。他回复说自己刚到,在肯德基二楼碰面。 “居然约我在肯德基见面,真有意思。” 钟飞白盯着手机屏幕,笑出了声。 周梁嘲讽一笑,“什么年代了,还搞网恋。” “他们不都在玩么,下载了随便看看。” 红灯转绿,钟飞白轻踩油门,继续道,“这男的长得不错,还挺纯情的,就是老藏着掖着,我好奇。” “无聊。” 周梁看向窗外,距离要去的地方也就几百米远,他说:“前面靠边停车,我自己走过去。” 钟飞白放慢车速,“我估计过不去了,你们玩吧。” 周梁调侃,“悠着点。” ** 大学生应该挺爱吃洋快餐,赵小宽节俭归节俭,该花的地方绝不吝啬,点了一份双人套餐,等餐齐了又端着托盘往楼上走。他怕果汁洒了,贴着墙边走得有点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微信还没有消息,赵小宽坐在靠窗的角落,盯着窗外。夏天的广场上很热闹,有不少小朋友在跟着教练过轮滑桩,家长们围了一圈。跟网恋对象奔现,心里头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希望对方别像上一个那样,瞧着人模人样,却趁机在桌底下摸他裤裆。 手机一响,赵小宽立刻打开微信,对方说已经上楼了,问他坐在哪。他回复完之后,目光紧盯楼梯的方向。没多久,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转身走了上来。对方看到他时,笑着招了招手。 虽然提前看过照片,但没想到真人更帅。赵小宽一时有些发愣,紧跟着思考起最现实的问题:这样的 Gay 能瞧上自己吗?要不还是丑话说在前头。 真人比头像上的照片帅,很对钟飞白胃口,他径直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笑道:“怎么先点餐了?” 现实毕竟不同于网上,赵小宽压下略微紧张的情绪,将其中一杯九珍果汁递过去,“正好饭点了,你还没吃吧?” “谢谢,还没吃。” 钟飞白确实没吃,他想着如果见面满意,直接带去餐厅吃饭,接下来的一切自然顺理成章。 还挺有礼貌的,赵小宽拿起一个汉堡递给对方,“那赶紧吃吧,咱们边吃边聊。” “吃这个不管饱,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 钟飞白最讨厌吃这些东西,结果刚说完,对面又递过来一个汉堡。 “这俩你吃,不够我再去点。” 赵小宽把小食拼盘也推过去, “多吃点,我嗓子不舒服,吃不了油炸的。” “……” 钟飞白刚才就注意到赵小宽的穿着,普通的黑色棉质 T 恤和黑色运动裤,脚上是一双沙滩凉鞋。人是土了些,胜在长相过关。 “既然嗓子不舒服,我带你去喝点粥?” 礼貌又贴心,赵小宽对网恋对象越发满意,他开门见山道:“行,不过有个情况还没跟你说过,其实我是个残疾人,你介意吗?” 钟飞白一愣,完全没看出对面的男人哪里有残疾。 “我腿不太好。” 赵小宽说完站起身,主动在钟飞白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随后撩起两条裤腿。 原来秘密藏在这里,钟飞白看清楚了。网恋男友竟是个瘸子,两条腿的粗细不一样,右小腿正常有肌肉,这么一对比,左小腿瞧着有点萎缩。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这残疾的腿在床上还能玩别的花样么?多少有点扫兴。 赵小宽偷偷观察对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他坐回椅子上,笑着说:“你要是介意的话,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钟飞白笑笑,“没事,我不介意。” 对于身体上的缺陷,赵小宽坦然接受命运,已经不太会自卑了。但被网恋对象接受的这一刻,内心还是激动了。他喝了一口果汁,又低声问:“你知道什么叫两性畸形不?” 钟飞白从字面意思去理解,能想到的只有阴阳人,他惯有的笑容有些僵硬,“大概知道,难道你是?” 赵小宽点点头,赶紧解释道:“不过我确实是男的啊,就走路有点跛,身体还挺健康的。既然要处对象,还是应该跟你好好说说我的情况,我……” “操,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钟飞白兴致全无,本以为能发现什么小惊喜,搞了半天是个瘸子,还是个什么听都没听过的两性畸形,真倒胃口。 赵小宽被对方迅速变脸的反应搞懵了,要说的话也被打断。 “吊人胃口挺好玩的,是不是?” 钟飞白连话都不想再多说,直接起身离开。 赵小宽盯着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有把人叫住。他想再解释两句,又觉得算了,解释了也没结果。 他盯着一口都没动过的双人套餐,无奈叹了口气。坦然接受是一回事,可心里不痛快也是真的。赵小宽无语问苍天,自己就想认认真真地处个对象,有这么难吗? 第2章 犹如昙花一现的网恋,再次夭折。赵小宽独自吃完小食拼盘和汉堡,剩下那份打包带回了家。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是个同性恋,不然就这身体缺陷,哪个女的愿意跟自己好?可这缺陷又让他遭到同类嫌弃。 只是多了一条细缝而已,他没想过要花大钱去做手术,反正不影响生活,浪费那钱干什么?万一做不好还有风险。黄就黄了吧,说明没缘分。最近忙着考虑房子,谈恋爱还耽误事,赵小宽没难受多久,很快调整好情绪。 钟飞白憋着火,一路赶到酒吧与周梁他们汇合,开口之前先被嘴贱的孙承佑调侃了,“哟呵,结束了?你这有点快啊,身体没毛病吧?” 另个好友林巡附和道,“回头咱给他整点希爱力金戈什么的,还能再战。” “可以啊小林!” 钟飞白不怒反笑,“这么了解伟哥,在家没少吃吧?” 林巡喝了一口酒,笑道:“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成天瞎几把搞,提前帮你们了解了解。” 一旁看戏的周梁出声打断,“别扯上我。” “半斤八两,” 林巡想到什么,改了口,“不对,你比他俩更厉害,是真瞎几把搞。” “怎么就瞎几把搞了,我脚踩两条船了?” 周梁反问。 “小林这话非常有道理。” 钟飞白换到周梁旁边坐下,“我这网恋对象跟你挺配的,要不要试试?” 周梁扫了他一眼,“你有病?” 孙承佑:“什么情况?” “我说真的,你不正好空窗期么?” 钟飞白打开交友 APP,找到赵小宽的资料点开凑到周梁面前,拉起皮条,“长得不错是不是?还是个处。” 周梁连个眼神都没给,林巡和孙承佑凑了过去,认真看起资料。 “心宽似海,风平浪静。26 岁?网名跟我爸有得一拼。” 孙承佑边看边问,“这 0.5 是不是你们圈子里说的双插头?” 钟飞白:“差不多。” “双插头不是男女通吃的意思吗?” 林巡看向周梁,“有请当事人来说说。” 周梁拿起桌上的冰啤,故意问:“小林,听说你姐还没男朋友?” “靠,你可别乱来啊。” 林巡赶紧坐回去,端起酒杯跟周梁手里的碰了碰,“来来来,我敬梁哥一杯。” 周梁笑了笑,“客气。” 钟飞白说起自己糟心的面基过程,临了还不忘吐槽,“他要第一天就说清楚,我还浪费什么感情?” “你这种人还会有感情?” 孙承佑嘴贱道。 林巡抓住重点,用手机大概查了下两性畸形的资料,查完惊奇道:“居然真的有这种人啊,那他上厕所用哪个?有蛋吗?” “我他妈哪儿知道?” 钟飞白说,“他说完我就直接走人了,没问。” “怪不得,那确实跟周梁挺配的。两个双插头凑一块儿,天造地设。” 孙承佑嘴贱成习惯,被林巡打了一记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刚想道歉,谁知周梁这回不但没生气,还跟钟飞白说,“照片我看看。” “刚才是谁骂我有病来着?” 钟飞白点开赵小宽的头像大图,“你自己看。” 图片是张半身照,背景应该是公园,相貌英俊的男人靠着一棵树,在冲镜头微笑,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周梁盯着看了片刻,没有说话。 好友这副样子明显是有想法了,旁边三人相互使眼色。钟飞白化身皮条客,从周梁裤兜里掏出他的手机帮他下载了 APP,又申请添加好友。 “直接加微信太假,等通过了你自己跟他聊。我感觉他挺闷骚的,嘴上说这不行那不行,肯定想找个人试试。毕竟处男么,你懂的。” “不愧是情场鬼见愁,有理有据。” 林巡双手抱拳,“佩服。” 孙承佑摸了摸下巴,稀奇道:“那他是不是也算处女?” 钟飞白:“……” “应该不算。我刚才查了,两性畸形分很多种,有真两性也有…” 林巡在耳边科普起双性人的生理构造,周梁没听进去,比起这种半吊子科普,不如去亲身体会。他点开‘心宽似海,风平浪静’的个人主页,爱好暂无,恋爱经历也暂无,空间没有多余的照片。 ** 小本生意最大缺点就是不能停,手停嘴停没饭吃,小毛病能扛则扛。赵小宽喝了两天感冒冲剂,嗓子总算好了。中介那边没什么消息,他琢磨着要不扩大范围,只要是一楼都行,反正自己也有车。 第三天中午,吕亮快步走到街对面的早点铺,冲着里面正在洗豆浆机的男人喊道:“宽哥!房主愿意再让几千。” 赵小宽闻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店门口问: “让几千啊?” “你也知道房主是个难说话的老头,我说一万他肯定不干。” 吕亮掏出烟盒,给赵小宽散了一根烟,“所以我说八千,数字也吉利。我大概说了下你的情况,你不介意吧?” “没事,这有什么的。” 只要能便宜,就是去房主面前瘸着走几圈都不是问题。赵小宽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先给吕亮递了个火。 “最后他同意让六千。” 吕亮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说自己昨天又去看了那房子,觉得不需要大装,刷个白墙再搞搞卫生间和厨房,让出来的六千搞完装修没准还能有富余。 赵小宽吸了口烟,没吭声。 “简单弄弄快得很,直接拎包入住,你那单间一月租金就要九百,不如拿来还房贷,反正我觉得挺合适的。” 赵小宽思虑再三,决定好好看看那房子。收完摊锁上门,吕亮拿着钥匙找他去看房。直走路过隔壁电脑维修店,右拐穿过一道圆形拱门,再走一两分钟便到了 21 号楼。 两人在房子里边看边聊,吕亮踩了踩地板,说:“这地板我看也不用换,装修是老了点,但不破。” 赵小宽已经把这房子当成自己新家,走到哪规划到哪,比如客厅这边可以摆个双人小沙发坐着看看电视,靠厨房的那个角落可以摆一台冰箱。 “你要觉得压力大,次卧可以出租,七八百一个月没问题。” 吕亮走到连接主卧的大院子,“嚯,这院子够敞亮。” 来这座城市打拼近十年,赵小宽早就想买房了。他越看越心动,“小亮,你给我算算首付和月供吧。” “好嘞,哥。” 吕亮笑着说,“房价只会越涨越高,这房子你买了稳赚不赔。 ” 自己也没老家可回了,赵小宽决定不再犹豫,就此安家。 ** 买房几乎花光赵小宽这十年来的积蓄,手头只留下 5 万多,剩余 25 万全部交了首付,又贷了 30 万商业贷款。他嫌二十年太长,选了十五年,月供两千多也能承受。如今成了有房一族,喜事自然得庆祝,他请吕亮和兄弟余胜一起吃了顿饭,等拿到钥匙,就可以请余胜帮忙动工简装。 “宽哥,恭喜你啊。” 吕亮举起一罐啤酒,“来,干杯!” “谢谢谢谢。” 虽然负债几十万,赵小宽却很高兴,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招呼道,“你俩不够吃再去点啊,别给我省钱。” “说买就买,够豪气!” 余胜开起玩笑,“要不我也卖油条算了。” “我这小本生意哪比得上你搞装修,弄一套房子就赚好几千。” 吕亮感慨道:“两位大哥别说了,最穷的是我,给我点面子好吗?”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喝了酒的赵小宽情绪依旧高涨,洗澡时忍不住撸了一发,射精之后却莫名感到一阵空虚。他躺在床上刷了会朋友圈和新闻,越刷越无聊,于是打开好几天没碰过的橘涩。刚打开,手机连续振动数下,屏幕上方弹出好几条好友申请。 天道酬勤申请加您为好友:你好。 红高粱申请加您为好友:晚上好。 風申请加您为好友:hello? 随缘申请加您为好友:帅哥,可以认识一下吗? 摆渡人申请加您为好友:嗨,帅哥哥。 赵小宽挨个看了一遍资料,天道酬勤是个 43 岁的 0.5,太老了。红高粱跟自己同岁,1 号,身高 189,挺不错的。風 32 岁,0.5,身高 175,也不错。随缘光看名字就觉得不年轻,点开一看果然已经 46 了,摆渡人 19 岁,是个 0。 他只接受了红高粱和風的好友申请,倒不是嫌弃 0 号,而是摆渡人年纪太小。 ** [红高粱,心宽似海,风平浪静已接受您的好友申请,现在可以聊天了哦。] 周梁没明白后台弹出来的红高粱是什么玩意,看到后面几个字才记起好友给自己下载过的交友软件。他打开 APP,对方正好发来一条消息。 - 你好(笑脸) 消息旁边跟着头像,周梁再次点开放大,盯着看了片刻,确实很对胃口。 - 你好 赵小宽给红高粱和風各发了一条消息,只有红高粱回了。这么晚还没睡觉,他又问对方在干什么。 - 躺着。 - 哦,你 26 啊。我也 26,真巧。 周梁立刻点开自己的资料,发现钟飞白给他设定的 26 岁,还在个人介绍那里写了一句:寂寞如大雪崩,好想谈恋爱啊。 操,这个傻逼。 第3章 寂寞如大雪崩 2021-04-07 22:29:01 2021-08-16 23:18:12 对方既然知道年龄,说明个人介绍也看过了。周梁放弃删除,稍一琢磨便猜到钟飞白大概是为了制造巧合,所以弄出这么傻逼的资料。直接约可能会被拉黑,他回了 “好巧” 两个字。 赵小宽今天心情好,看网友都带了滤镜,这个叫红高粱的与自己同岁,个人介绍十分坦荡,比那些满脑子只有约炮的淫魔强太多。而且刚发完消息很快就回,不是缘分是什么?他又敲了几个字过去。 - 我是一月出生的,你几月? 周梁不爱搞网聊这一套,反正资料是假的,索性顺水推舟继续制造巧合,说自己也是一月份的。 - 你也是?太巧了!几号啊? -7 号。 - 哈哈,我 2 号!比你大五天。 周梁确实是七号出生的,这点瞎话懒得编,他盯着打过来的 “哈哈”,判断对方此刻心情应该不错,再接着聊几句,或许能切入主题。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赵小宽。 周梁并不知道,其实赵小宽这人很小心,不会一开始就透露自己的真名以及其他隐私,今晚会主动说出来,完全是因为情绪高涨,加上巧合产生的好感,想跟他交个朋友。 - 周粱。 - 怪不得你叫红高粱,心宽似海里也有我名字的宽字,实在是巧啊。 赵小宽回完消息一看不早了,可又不想结束聊天。他问周粱明天有没有时间聊,说自己要睡觉了。 钟飞白说过赵小宽作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非要等见面才肯说,搞得很神秘。周梁赶在他下线之前,直接问了出来。 - 我是卖早点的,油条豆浆,你爱吃不? -[语音消息] 原来是个卖早点的,周梁不喜欢吃油条,豆浆也一般。准备回复喜欢时,赵小宽的语音消息过来了,他顺手点了播放。 深夜,手机听筒里传出带有口音的陌生男声,听上去有些懒,似乎是犯困了。 “我做的油条炸好了外酥里嫩,味道特别好。豆浆也是每天早上现做的,好喝。有机会请你吃油条喝豆浆啊,管饱。我先睡了,明天再聊。” 除了知道是个卖早点的,毫无进展。周梁回复说好,想想又补了晚安两个字。 ** 凌晨三点钟,赵小宽从冰箱里端出泡好的五斤黄豆和昨天和好的油条面,骑上电动三轮从三区往一区赶。一到店里就开始打豆浆,提前做各种准备工作,确保六点能准时出摊。 看着打出来的豆渣,他琢磨着要不要扩大生意规模,多挣点钱。豆浆利润很不错,可自己单干没帮工,每天只能做五十斤,还要忙着做油条,有时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如果招工,开工资又是一大笔支出,怎么想都不划算。 赵小宽觉得人生苦短,不能活太累,钱是挣不完的,够花就行。所以他上午做生意,下午在家看电视或补觉,现在刨去固定开销,每月能净赚七八千,差一点也有五六千,小日子精打细算过得很滋润。可惜即将负债三十万,存款又没多少,他有了危机感,还是得想办法多挣钱,早日还清贷款。 忙碌的半天过去了,赵小宽没忘记昨晚刚认识的网友。他坐在店里休息,一边啃油条一边打开橘涩,想找红高粱聊聊天。 - 中午好,在干嘛呢? 收到消息时,周梁正在吃饭。才过去半天就主动发消息过来,看样子赵小宽对自己有兴趣,他回复说在吃饭,反问对方在干什么。 - 在吃油条,卖剩的。 - 中午就吃这个? - 我留了点豆渣,待会回家做豆渣饼吃。对了,还没问你是做什么的。 职业没办法制造巧合,周梁随便说了个销售行业,问赵小宽有没有男朋友,将话题岔开了。 - 没有。 - 要不要找一个? 赵小宽盯着周粱发来的消息,想起肯德基里的尴尬,这也不是我想要就能有啊。他想了想,回道:随缘吧,遇上合适的就处。 - 我们之间好像挺有缘,你看我可以吗? 赵小宽以为自己眼花,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那头又发来一条消息。 - 我没谈过恋爱,圈子也比较小,如果你觉得行,可以先见个面。 这是什么缘分啊,居然跟自己一样没谈过恋爱,怪不得寂寞如大雪崩。赵小宽感同身受,非常理解周粱内心的孤独,因为他也崩过不少回。 - 你为什么想跟我处对象啊? 周梁觉得这个问题很幽默,不知道赵小宽是真纯洁还是装不懂。他点开表情,挑了一张笑脸发过去,回:对你感觉不错,想试试。 - 你要是了解我的情况,估计就不想试了。 周梁又点开赵小宽头像的半身照,这个男人胳膊有肌肉,身材应该不错。他无法想象那看不见的下半身会多长一个不属于男人的性器官,越好奇越想亲眼见见。 - 我能了解吗? 难道直接告诉周粱自己是个身体有缺陷的瘸子?说了可能会被删除好友吧。赵小宽思考着该怎么回复对方,店外传来一声呼喊。 “宽哥!” 吕亮走过来,掏出一串钥匙扔到不锈钢台面上,“给,钥匙。老头儿子今天去银行确认过了,他说备用钥匙得拿到尾款再给你,你可以先装修。” 赵小宽租的单间押一付三,下个月又要交房租了,这才通过中介做担保,首付款直接打给了房主,自己这边能拿到钥匙早些动工。他将手机揣回兜里,拿起台面上的钥匙,情绪有些激动:“小亮,吃了没?没吃咱去斜对面的老街坊喝两杯。” “吃过了,宽哥你别客气。” 吕亮笑着说,“我马上要带客户看房子,就过来送钥匙,你要是想出租单间,随时找我。” “好嘞,那你慢点啊。” “行。” 经吕亮这么一提醒,赵小宽突然有了想法。他先给余胜打了通电话,然后去杂货店买了笤帚簸箕,带上抹布和水桶去了新房子打扫卫生。 ** 直到天黑,周梁也没等到赵小宽的回复。卖油条有这么忙?他觉得自己足够含蓄了,不至于把人吓跑。再次收到对方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 不好意思啊,昨晚想给你发消息的,累得睡着了。 - 没事,在忙什么? - 我买了一套房,昨天中午拿到钥匙了,一直在收拾屋子搞卫生,过两天装修。 周梁对房子不感兴趣,敷衍地聊了十多分钟,将话题扯回昨天中午没说完的,问赵小宽愿不愿意跟自己试试。 赵小宽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让周粱了解自己。他又想起肯德基里发生的尴尬,与其先培养点好感来提高对方的接受度,不如直接说出来算了。这种事不该抱有侥幸心理,那个叫钟飞白的大学生不就觉得自己在耍人吗? 周梁等了大概有两分钟,赵小宽回消息了。 - 我腿不好,是个瘸子。 早知情况的他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先是诚恳道歉,随后关心了一番并表示自己不介意。 - 你不用道歉啊,我这左腿是先天发育不良,都瘸二十多年了。就是想把我大概的情况跟你说说,我两条腿粗细不一样,走路不好看。 - 你真不介意啊? - 不介意,我比较看重内在和性格,跟你聊天很舒服,是我喜欢的类型。 赵小宽第一眼看到的是 “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周粱说出这两个字不仅没让他觉得随便,反而很真诚。对方态度一直很客气,也没说过荤话,知道自己是个瘸子却一点都不介意。他认真思考了片刻,不就是身体缺陷吗,有什么不敢说的,如果周粱还能接受,没准可以试着处个对象,处不来就算了,彼此不耽误。 - 我想法跟你一样,性格合得来最重要。我还有个不算毛病的缺陷,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啊。 - 你听没听过两性畸形? 话题终于聊到周梁感兴趣的,他回复道:没听过,是生殖器畸形吗? 赵小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不能直接告诉周粱自己多长了个逼吧?估计要把人吓跑。他回了等等两个字,打开浏览器查找关于两性畸形的内容,全屏截图发了过去,又快速打字简单说明自己的情况。 -[图片] - 是生殖器畸形,我两个都有。头像是我本人,我真的是个男人,你要介意的话,咱俩就交个普通朋友,反正也挺有缘的。 图片里密密麻麻全是字,周梁懒得点开,压根没看。他只想知道怎么个不一样法,能不能操。直接说不介意可能有点假,看来得换个方式问一问。 - 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介意。很明显吗? 没有反感和拒绝,周粱的回答让赵小宽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些高兴,他嘴角无意识扬起,大拇指来回按着虚拟键盘。 - 不明显,我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就跟个小伤口差不多,不疼不痒的。 小伤口…… 能有多小?周梁在心里操了一声,就差让赵小宽把裤子脱了拍张照片发过来看看。为了尽快把人拿下,他再次表明‘心意’,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 听你说完感觉不太介意,我还是想跟你试试,等你觉得合适再见面,可以吗?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真诚,赵小宽没犹豫太久,回了一个 “好” 字。他想,这回说得够清楚了,也许周粱真的是自己在找的有缘人。 第4章 创业之路 2021-04-08 22:34:56 2021-12-18 09:05:02 拿下目标只花了三天工夫,再应付两天,差不多可以约出来办正事了。周梁算盘打得响,赵小宽却不配合了,每次匆匆聊个几句就玩失踪,晚上更是找不到人。 -[语音消息] 长达 59 秒的语音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他皱眉点开。 “我今天下午又出去了,买马桶和洗脸盆,忙得没时间回你消息。晚上到家洗澡就睡觉了,别生气啊。还有油烟机洗衣机什么的要买,明天下午还要再去趟家具城买一张单人床和沙发,我这阵子太忙了,家里在搞装修,等我忙完这阵子再好好陪你聊天,行不?过几天就能搬家了,很快的。对了,还没跟你加微信好友呢,回头把微信号发给我。” 真够忙的,周梁没有多说什么,让赵小宽有事先忙。毫不意外,对方没有回复,恐怕已经睡着了。 ** 周梁暂时忘了赵小宽这号人,该找乐子找乐子。几天后,又跟林巡他们扎堆凑一块儿潇洒,大家都在尽情享受最后一个暑假。钟飞白凑到他跟前,八卦道:“怎么样,拿下没?” “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事。” 林巡也跟着八卦起来,胳膊搭在周梁肩上,“快说说。” 不明真相的吴子修纳闷道:“我就去了趟外婆家,怎么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 “谁?” 周梁问。 “你说还有谁?赵小宽。” 钟飞白说,“为了你,我微信还没删除好友,他这几天一直在发朋友圈。” 周梁这才想起自己的网恋对象,他说:“手机给我。” “合着你还没拿下?” 钟飞白贴心地打开赵小宽朋友圈,“我还想跟你说呢,原来他是卖油条的,微信资料全改了,天天在朋友圈里宣传什么无矾油条,又是收学徒又是加盟的。” 周梁接过手机,赵小宽的微信名叫赵记无矾油条,头像和朋友圈背景图都是门脸儿照片,红色招牌上刻着 “安心油条” 四个大字。他的最新动态三小时前发的,主要内容是招学徒,不收任何学费,包吃包住,工资面议。 “还挺犀利啊。” 边上的林巡看完,随口道,“我说梁哥,要不你直接上门当学徒得了。同一屋檐下,干点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钟飞白操了一声,“牛逼啊小林,这主意不错。正好让他学学怎么做油条,回头做给咱们吃。” 林巡哈哈大笑,“我看行。” 周梁脸色一黑,皱眉道:“你俩找抽?” “谁能给我讲讲,到底什么情况?” 吴子修很懵逼。 ** 赵小宽搬新家了,余胜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给他庆祝乔迁之喜,还特地放了两串鞭炮。住在新家的头天晚上,他激动得怎么都睡不好,又下床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 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有时间陪周粱聊天了。他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分享自己今天的喜悦之情,入睡前还不忘叮嘱一句:明天记得把微信号发来啊,我先睡觉了。 次日,油条店里的生意异常火爆,连豆浆都不够卖了,搬家仿佛带来好兆头,收学徒也是个正确的决定。浮现在嘴角的笑意始终没停过,赵小宽边走边乐,迎面碰上卖鸡蛋灌饼的街坊,笑着打起招呼:“大娘,上厕所去啊?” “可不是,憋一上午了,忙死了哟。” “行行行,那你赶紧的。” 中年妇女脚步很急,匆匆拐进一旁的公侧。赵小宽继续往回走,掏出手机打开软件看了下,周粱依旧没回消息。他低头打字,完全没注意到街对面的修鞋摊边上,站着一位正在观察他的年轻人。 手机振动,周梁没有理会,而是顺着一区的方向往前走,墨镜后的双眼始终盯着斜对面。如他所想,穿着工字背心的赵小宽身材确实不错,宽肩窄腰,双臂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尤其跛行步态下的屁股,如果不瘸,恐怕还没这么翘挺饱满。 回到车里,他打开软件,有两条未读消息。 - 在忙吗? - 我现在闲了,下午也有时间跟你聊天。 是用 26 岁的销售员身份继续接触下去,还是换成 22 岁的创业大学生直接面对面交流。前者有穿帮风险,天天聊些有的没的,见了面恐怕还得继续处一阵子;后者近水楼台,不用温水煮青蛙,就是得换个名字。周梁权衡利弊后,打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昨晚刚存的手机号。 **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陌生来电一响,赵小宽估计又是咨询做学徒的人,立刻接通了。 “喂?” “你好,是赵记无矾油条么?” “是的是的,你好。” 听筒里传出的声线有些低,赵小宽猜不出对方年纪。他昨天也接到一通陌生来电,是个刚成年的小伙子,嫌工资太低没谈拢。 “还招学徒么?” “招的。” 赵小宽问道,“是在我朋友圈里看见的吗?” “对,朋友介绍的。做学徒有什么要求?” “也没什么要求,肯吃苦耐劳就行,再办个健康证。” 鉴于昨天没谈拢,赵小宽也不想浪费彼此时间,把该说的要求都说了出来。 “条件我都写在上面了,包吃包住,没有休息。其实也就干半天,下午等于休息了,你要有事可以跟我请假。我这加盟费就得好几千,你做学徒不用交钱,工资的话一个月一千八,干得好了会涨的,你要能接受咱们再继续谈。” “能接受,今晚可以搬过来么?” “啊?” 赵小宽懵逼了,“今晚搬我这?” “我借住在同学家,他明天回老家了,房子后天到期。” “你是学生?” “大学刚毕业。” 周梁悠闲地靠着椅背,瞎话是张嘴就来,“我打算自己创业,想学会手艺开个早餐店。” “哦,这样啊。年轻人创业挺好的,就是有点辛苦。” “能吃苦。” 周梁见有戏,适时地卖起惨:“今晚能搬么?我没地方去了,家里也没给生活费,租不起房子。” “呃……” 赵小宽斟酌了一会儿,问:“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不?咱们再面谈一下。” “方便,那我吃完饭过去。” “行,我在店里等你。” ** 周梁将车停远了些,步行走进毛巷新村,得亏这小区又老又破,不用担心遇上熟人。“周粱” 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还得办一张健康证,他掏出手机拨通好友吴子修的电话。 “下午或明天早上,你去办张健康证,我晚点把证件照发给你,办好了换成我的照片。” “我办健康证?你在搞什么啊?” 周梁简短道:“搞对象,弄好了跟我说一声。” “……” 男人弯着腰,双手隐没在一个特大号不锈钢盆里,好像在揉面。周梁站在店门口打量赵小宽,黑色短发到修长脖颈,随着手臂起伏的背肌,线条收进挺翘的屁股,还算满意,他没有出声打扰。 电风扇的三级风力没什么效果,聊胜于无,赵小宽本就怕热,揣得满头大汗。他歪着脑袋用胳膊擦去前额渗出的汗水,余光瞥见门口有道人影,立刻放下胳膊侧头看去,不由得一愣。 店门口的年轻人身材高大,肤色白皙,相貌十分出众。他穿着干净的纯白 T 恤和浅色运动裤,与店内环境格格不入,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当学徒的,应该不是电话里的小伙子吧? “你好,我是来做学徒的,之前电话联系过。” 周梁冲正在发愣的赵小宽微微一笑,外表看上去俨然是一个纯良无害的求学好青年。 居然真的是。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对方瞧着不像能吃苦的样子。赵小宽仔细一琢磨,这人想今晚就搬过来,也有可能是想免费找个临时住处,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学,有待观察。他用脚把身后的塑料凳踢到前面,招呼道:“你先坐着歇会儿,我揣面不能停。” “好。” 周梁走进店里,故意将凳子挪到赵小宽旁边,紧挨着不锈钢盆坐下,随后自然地套起近乎:“我有点近视,太远看不清。这是做油条的面么?” “……” 赵小宽从没跟帅哥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揣面的拳头一顿,赶紧说道:“对,揣好了还得醒面,然后搁冰箱里留着明天早上用。” 周梁看向盆里那双泛着油光的拳头,又问:“这面必须放油才能做?这么揉面有什么讲究?” 赵小宽边揣边讲解,讲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把人叫过来是想了解具体情况的,怎么还不自觉当起师父了?正好揣完一轮得醒二十分钟,他弄好面团抬头想问年轻人叫什么,直接来了个四目相对。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周梁见好就收,及时站起身,开始睁眼说瞎话。 “我叫吴子修,其他情况电话里说过,大学已经毕业,家里不给生活费了。我想创业,做出点成绩给父母看看。” “哦,有上进心是好事。” 作为一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赵小宽觉得自己不能收这个徒弟,那长相简直引人犯罪。对视就够要命了,真住一起还得了?他连具体情况都不想问了,可对方却主动交代这么多,这到底收不收啊。 周梁看出赵小宽的犹豫,打开手机相册里提前保存好的网络图片,凑到他面前:“你看这张照片。” 照片中,一位脸色憔悴,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根金灿灿的油条。赵小宽没看懂什么意思,“这是谁啊?” “这是我奶奶,她以前最爱吃油条。” 周梁像是陷入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岔开话题说,“都过去了。除了健康证,我还要需要准备什么?” “……” 赵小宽以为老人去世了,不好意思再多问,现在弄得好像不收也得收了。他问:“身份证复印件有没有啊?” “有,没带在身上。” “哦,那我先跟你说清楚啊。” 保险起见,赵小宽说,“得干满一个月才结工资,也算是试用期,没满不结钱,这些我回头写个合同跟你签一下。” 周梁只要人不要钱,越快越好。他答应得干脆,主动说道:“那我明天再搬过来。” 赵小宽点头提醒,“明天下午啊,上午忙。” “好,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周梁离开前看了眼赵小宽,他额头上还在冒着汗珠,似乎很怕热。 第5章 周梁在公寓简单收拾行李后,特地回了一趟老宅别墅,陪家人吃饭。饭桌上,又被他爸一顿数落,他无动于衷,专心吃饭。 “玩了小一个月,玩够了没?” 儿子态度不端正,周文鸿板起脸,“我跟你说话,有没有带耳朵听?别成天吊儿郎当的!” 周政适时开口:“你也不小了,稍微收收心,下个月到公司里帮忙。” “暑假还没结束,” 周梁放下筷子,起身道, “我吃饱了,九月份再去。” 周文鸿看着小儿子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他叮嘱长子,“等去了公司,给我好好盯着他。” “放心吧,爸。” 怎么自己好不容易忙完了,红高粱却联系不上了?赵小宽放下手机打算睡觉,刚闭上眼睛,振动声来了。 - 白天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回复,刚到家。 - 恭喜你搬家。 失踪一整天的对象终于回了消息,赵小宽估计周粱很累,也不好意思再多聊,叮嘱他早点睡觉,两人结束了短暂的交流。 毛巷新村往西七八公里外有多家 4S 店,他突然有点好奇周粱卖的汽车品牌,要是不远还能过去看看。明天开始得带新来的学徒,这阵子估计抽不出时间见面,他想着等花个三五天教会吴子修独立上手,自己也能省点心,跟周粱好好培养感情。 ** 蓝银相间的出租车停在新村一区门口,周梁下车,感觉进了蒸笼似的,又闷又热。他加快步伐直奔目的地,老远就瞧见坐在油条店里啃油条的赵小宽,右手还捧着手机发消息。果不其然,兜里的手机振了,他转身走进拐角处的便利超市,室内冷气及时缓解了内心的浮躁。 - 吃饭了没?我刚闲下来。 - 今天要加班不?我收了个学徒,晚上可能没什么时间聊天。 周梁简单问了问情况,得知赵小宽只是想请作为徒弟的自己吃晚饭,便回复说公司最近有培训,一直要加班,会比较忙。 打工人都不容易,赵小宽特别理解,叮嘱周粱注意身体。他怕对方多想,自觉解释起来:那小伙子大学刚毕业,小我好几岁,我当弟弟看待的。我感觉他可能干不长,没准过两天就跑了。 -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 他长得细皮嫩肉的,看着不像能吃苦的样子,那双手也是,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我先观察两天看看情况,也可能真的想创业。 被当成弟弟,又被说成细皮嫩肉,周梁脸色有点难看,消息都不想回了。 - 你别误会啊,他昨天正好坐着看我揣面,所以注意到了他的手。 - 没误会,来客户了,我先去忙。 - 好,工作要紧,你忙你的。 周梁不认为自己吃不了苦,对赵小宽给出的印象标签相当不满。他从冷柜里拿了瓶矿泉水去收银台结账,目光扫过货架上的两排避孕套,猛然想起自己光顾着收拾衣服,忘记带套了。 操,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年轻人一直盯着避孕套看,急着去理货的收银员出声问道:“小伙子,结不结啊?” “结。” 周梁把矿泉水递过去,问:“避孕套还有别的尺寸么?” “仓库里的也是这些。” 收银大妈上下打量年轻人,笑着说:“这不都一个尺寸嘛?保质期也是一批的,你挑哪个都一样。” “不用了,结账吧。” “哦,三块五。” 推开玻璃门,热浪瞬间来袭,周梁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冰水,打消了回去拿避孕套的念头。 ** 脱单导致心境发生变化,赵小宽对帅哥自动产生了免疫能力,再见到吴子修,完全没了昨日的局促。他看着手中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健康证,说:“以后叫你小吴吧。我叫赵小宽,宽阔的宽,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宽哥,师父也行,都随你。” 那肯定是嫌弃,周梁还没忘记赵小宽不久前刚说过把自己当成弟弟看待,他客气地叫了声师父。 “嗯,健康证你拿回去吧。” 赵小宽将身份证复印件反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开始写字。他边写边说,“试用期合同我就写反面了,这复印件我先收起来,你要是哪天不想干了,我再退给你。” “行。” 周梁打量着坐在凳子上的赵小宽,目光从他头顶的发旋一直扫到微鼓的胸肌。昨天黑色今天灰色,卖个油条还天天穿贴身背心,瞧着挺闷骚的。 合同内容并不多,除了包吃包住和工资外,主要强调必须干满一个月才结算工资。赵小宽在左下角签上自己名字和日期,起身让出位置,把笔递给徒弟说:“你看一看,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周梁坐下来,粗略地扫了一遍,拿笔在右下角写下部首‘冂’时,迅速反应过来,又在底下重重划了一横,补上一个‘天’字,抄上日期 7 月 11 日。 写得真丑,原来大学生的字也不一定好看啊,赵小宽心道。 “好了,师父。” 赵小宽收起复印件,从裤兜里掏出新配的钥匙,“钥匙先给你,自己去买个钥匙扣。” 他说完指着旁边的操作台,“你包放这,正好跟我学学收摊,先把活干利落了再教你做东西。” 有过之前的聊天,周梁自然知道赵小宽什么意思。他放下背包,问:“我应该先干什么?” “去把豆浆机洗了。” 周梁看了一圈,不足十平米的店铺,里面好像有个小隔间,铺里不是桌子就是台子,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不锈钢桶和盆,连豆浆机的影子都没见着。 赵小宽见徒弟站着没动,纳闷道:“小吴,你知道哪个是豆浆机不?” 鬼他妈知道哪个是豆浆机,周梁回道:“不知道,我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 “我看也是。” “……” 赵小宽走到一台不锈钢的圆柱体机器面前,边拆边讲解:“最上面这个叫漏斗,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 周梁面子有些挂不住,总感觉自己被看扁了。 “算了,你站门口看着我弄。这豆浆机啊天天都要清洗,夏天容易馊。” 赵小宽继续介绍起豆浆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包括黄豆与水的比例,每天早上几点开始做豆浆,榨出来再如何如何处理。 罗里吧嗦的一堆废话,周梁尽量保持耐心认真听着,越听越烦躁,好在干起活来的赵小宽动不动就弯腰撅臀,十分赏心悦目。他目光直白地盯着那结实饱满的屁股,突然觉得忘带套子也不是坏事。 等收完摊,赵小宽已经满头大汗,他低头边撩起背心下摆,用力擦去脑门上的汗水,完全没察觉到门口投来的视线。 微鼓的胸肌下方是不夸张的腹肌,薄薄一层,看起来韧性不错,隐约可见的人鱼线被裤子挡住。身材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周梁很满意自己看到的,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师父,你这身材挺不错。” “呃……” 赵小宽笑笑, “我这腿你也看见了,小时候身体弱,所以就经常锻炼,以前干的工作也都是体力活。” “厉害。” 赵小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这身材也挺不错的,没少练吧?” “不错有什么用,肤色不行。” 周梁故意说,“常被人说成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白,白皮肤好啊!女孩子就喜欢你这样白净的。” 赵小宽干笑两声,迅速岔开话题,“我先锁门,锁完带你回去,等等啊。” “嗯。” 赵小宽拿起门边的钩子,伸手去够卷帘门,随着衣服上移露出来的劲瘦腰肢,有够细的。周梁不想被看扁,顺手扯过他手里的钩子,用力一勾,双手将卷帘门一拽到底,再落锁,一气呵成。 还挺能干的,赵小宽对新收的学徒有点满意。 ** 周梁跟着赵小宽穿过一道圆形拱门,没两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五层高的老楼破败不堪,楼道内的墙皮也是大把大把脱落,到处贴满了小广告。他没想到赵小宽居然会买这种白送都没人要的破房子,真是人傻钱多。 “小吴啊,你喜欢吃什么?” 赵小宽打开门。 “都可以。” 上世纪的装修风格,进屋一片土黄,仿佛走进了沙漠。周梁头回面对这么糟糕的生活环境,眉头无意识皱起。赵小宽领他去了次卧,里面只有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角落里还有一台电风扇。 “你先睡个午觉,” 赵小宽说,“睡醒了咱们去菜市场买点菜,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即便有,周梁也睡不下去。 “那从今天开始你得培养这个习惯。” 赵小宽继续道,“明天开始就得三点起床了,不睡饱了没力气干活。对了,次卧里没空调,你先电风扇将就将就,等干得好了,我给你安一台。” “……” 周梁问,“师父,主卧有空调么?” 赵小宽包吃包住,自然也包水电煤等费用。他第一反应就是徒弟想跟自己换房间,那可不行,天天开空调多费电啊,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有是有,不过我……” 周梁知道赵小宽会拒绝,立刻打断道:“我能打地铺么?你一个人吹也是吹。” 如果不是同性恋,赵小宽没准会答应。可他不仅是,还有个刚处上的男朋友,两人晚上会聊天,房间里多个男的,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小吴啊,我自己都吹的电扇,空调吹多了对身体不好,会得空调病的。年轻人不能过度依赖这种东西,心静自然凉。” “……” “你先休息,我也去睡一觉。” “……” ** 今晚就要睡在这种地方了?周梁坐在次卧的单人床上,开始思考上门做学徒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没多久,外面传出脚步声,紧跟着是水声。不大的两居室,主卧朝南次卧朝北,卫生间离次卧很近。他想起赵小宽撩衣服擦汗的样子,出了那么多汗,恐怕是在洗澡。 赵小宽正在冲澡,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一跳,他侧头喊道:“小吴,怎么了啊?” “我想上厕所。” “……” 老式住宅楼的卫生间并不大,赵小宽没有做玻璃移门,也没装浴帘。他赶紧关掉花洒,拿毛巾擦了擦屁股上的水,“你等等啊,我马上好!” “憋不住了。” 周梁听出赵小宽的慌乱,又补了句:“门好像没锁,我进来了。” “等下!” 赵小宽迅速拿起毛巾架上的内裤,着急忙慌地往身上套,越急,那发育不良的左腿越不听使唤,怎么都配合不好。 “啊!” 卫生间里面传来‘扑通’一声响,像是重物落地。周梁立刻转动把手推开门,不大的卫生间里,赵小宽躺在满是水渍的地砖上,右脚踝还挂着一条没穿好的内裤。 第6章 屁股传来一阵剧痛,好像摔到了尾椎。赵小宽疼得龇牙咧嘴,已经开始后悔收学徒,这小子早不上晚不上,偏偏挑人洗澡时上厕所。 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周梁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关键部位,赵小宽的耻毛并不浓密,阴茎耷拉在下方。他没看见所谓的 “小伤口”,立刻往前跨了一大步准备细看,那双腿却瞬间并拢,只好顺势抬头扫了眼赵小宽赤裸的上半身,那两个小点湿漉漉透着粉。 反应及时的赵小宽忍着疼痛坐起来,尾椎那块更疼了。他用手捂住下体,冲马桶抬了抬下巴,催促道:“你赶紧上厕所,上完快出去。” “我先扶你起来。” 周梁下蹲,刚伸出去的手被猛地挥开,赵小宽似乎在生气,坐着不动估计摔狠了。这或许是个突破口,他倾身靠近,强势地一把将人揽住,左臂穿过对方膝窝,迅速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啊?!” 身体突然腾空,赵小宽吓得目瞪口呆,双手本能地攀住徒弟肩膀,意识到下体暴露后,又激动地挣扎起来,“赶紧放我下来啊!” 毕竟是个身高 177 的大男人,分量并不轻,周梁差点没站稳。他用力收紧双臂,侧头盯着赵小宽,“别乱动,我送你回房间。” “……” 属于男性的温热气息打在脸上,赵小宽直接怔住,他从没跟同性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只差几厘米就嘴碰嘴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亲一下多少有点可惜,但抱一下就跟要了命似的,周梁预感要是亲了恐怕会被扫地出门。趁着赵小宽愣神的工夫,他把人抱出卫生间,刚到客厅,对方又开始挣扎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赶紧的!” 挂在脚踝上的内裤滑落掉地,赵小宽回过神了。他接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姿势,尤其自己全身赤裸,鸡巴还露在外面,这叫什么事? 怀里的人疯狂挣扎,再不松手两人都得摔个狗吃屎,周梁不得已把人放下,一本正经道:“师父,咱俩都是男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男的也没你这么干的啊!” 赵小宽语气有点激动,说不上是羞耻还是气愤,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内裤,屁股仍然在疼。 “我看你动不了,所以想帮你。” 周梁盯着弯腰穿内裤的男人,目光落在那条有些萎缩的左小腿上。 “快去上厕所,不是憋不住了吗?” “哦,这就去。” 赵小宽穿好内裤,火速回了自己房间。周梁听到落锁声,颇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还挺难搞。 ** 屁股疼得睡不好,赵小宽趴在床上叹了口气,菜场是没法去了,还好家里有挂面。他不知道周粱在不在忙,刷了下新闻,忍不住给对方发了两条消息。 - 刚才洗澡时摔了一跤,摔到尾巴骨了,疼得睡不好。突然想起还没跟你加上微信,你微信号多少啊? - 你忙就不用回,我就是随便跟你说说。 周梁靠在床头吹电风扇,依旧缓解不了身体的燥热。赵小宽发来的消息及时分散了注意力,他没有回复,而是打开浏览器查询有关摔到尾椎的资料。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提醒。赵小宽放下手机逼自己睡觉,敲门声响了。他抬高音量问道:“怎么了啊?” “师父,你开下门。” 徒弟第一天搬过来,还有很多事没交代清楚。赵小宽无奈起身下床,打开门后却是一愣。他低头看向徒弟手中端着的塑料盆,盆里有水,还有一条自己的毛巾。 “你端这一盆子水干什么啊?” “你疼得动不了,我估计是摔到了尾巴骨。” 周梁诚恳地道了个歉,“刚才是我的错。我网上查过了,现在最好冷敷一下。帮你敷完屁股,我再去买点药,明天热敷。” “……” 如果没有说出屁股两个字,赵小宽听完这番话还是很感动的。他双手端住盆子,“谢谢你啊小吴,我自己敷就行。” “你看不见,还是我来吧。” 周梁固执地端着盆子走了进去。 这感动来得快去得也快,赵小宽只想把人轰出去,“我知道在哪,不用看也能敷,你快去睡觉吧,明早三点就得起。” 周梁左耳进右耳出,“师父,你不让我敷,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摔一跤有什么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好。” 周梁不再坚持,亲自捞出水里的毛巾拧了拧,递给赵小宽,“你敷吧,我去趟药店。” “哎你别去了,我真的没事。” “不行,上点药才好得快。” 赵小宽看着被带上的房门,心想徒弟这人还不错。 ** 晚上,赵小宽下厨做了两碗煎蛋挂面,给徒弟多加了个煎蛋,又从冰箱里拿出酸爽可口的泡菜摆到他跟前,“小吴,今晚先凑合一下,明天再弄几个好菜招待你。” 周梁头回吃这么寒酸的晚饭,看着毫无食欲。他笑了笑,“谢谢师父,我喜欢吃面,闻着挺香的。” “我放了点香油。” 赵小宽笑道,“你再就着这个泡菜吃,味道特别好!” “好,我尝尝。” 周梁特地夹了瓷碗边缘的一小块泡菜放入口中,甜中带辣,味道没那么糟糕。 “你吃这么点能尝出什么,我筷子还没动过。” 赵小宽说完,用自己筷子夹了一大块泡菜放入徒弟面碗里,“再尝尝。” 周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不爱吃腌制类的食物,但此刻又不能当着赵小宽的面直接扔掉。 “吃啊。” 赵小宽夹了一块泡菜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自夸,“味道真的好,这些泡菜都是我自己腌的,你要爱吃,我以后再多弄点。” “……” 一刻钟后,周梁盯着面前的空碗,问道:“师父,能再来一碗么?我没吃饱。” “能啊。” 赵小宽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扶着屁股站了起来,“我这就去给你下,吃饱了早点睡。” ** 屋子里没有电视机,吃完面条的师徒二人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赵小宽把徒弟叫进卫生间,简单说明冷热水的方向以及哪里挂洗脸巾和洗澡巾,牙膏牙刷又分别放哪里。 “去把洗漱用品拿过来吧,你先洗澡。” 经提醒,周梁才想起自己只带了三身换洗衣物和手机充电器,其他什么都没带。他没打算在这里久住,压根没考虑那么多。 “师父你先洗,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啊?” 赵小宽瞅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再不睡觉,我怕你明天起不来。” “去买点洗漱用品。” 周梁说着就要走,左手腕却突然被拉住。他低头看去,这还是赵小宽第一次主动碰他,那手很热。 “没有早说啊,家里有新的,我去给你拿。” 赵小宽又问,“那你拖鞋有没有啊?” “没有。” “……” 客厅左侧那面墙的下方打了一整排柜子,柜子上方挂着一副巨大的镜画,画中是一艘帆船,旁边刻着 “一帆风顺” 四个大字,土味十足。周梁盯着那几个字,心想什么时候能一帆风顺地跟赵小宽来上几发,明明是个同性恋却这么抗拒亲密接触,着实有点奇怪,难道自己没有吸引力? 赵小宽左手搭着打开的柜门边缘,弯腰翻找新的毛巾和牙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屁股正被徒弟肆无忌惮地欣赏着。他随口问道,“你同学那房子不是到期了吗,你怎么就这么点行李啊?” “都寄回老家了。” 周梁岔开话题,“师父,你这铺子开了几年?” “三年多了,我这手艺还是从一位老师傅那学来的。” 赵小宽起身,把新毛巾和牙刷递给徒弟,催促道,“快去洗吧,牙膏用我那个就行,洗完赶紧睡觉。” 周梁目光扫过赵小宽的眉眼和嘴巴,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 - 下午有点忙,刚到家。 - 屁股还疼吗? 赵小宽悠闲地侧躺在床上,电风扇呼呼吹着小风,打字有点不方便,他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我冷敷了两回,好多了。你这两天好辛苦啊,卖汽车真不容易。对了,你卖的是什么牌子啊?” 电风扇吹得周梁很痛苦,睡觉环境实在太糟糕,他随便回了宝马两个字,反问赵小宽喜欢什么。 “那你们销售员是不是都坐过宝马啊?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平常就听听歌,看看视频和电影,我都瞎看。” 为避免露馅,周梁不想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他聊起电影方面的内容,又问赵小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都还行,有什么看什么。咱们加微信聊啊,这界面看着没微信舒服。” 赵小宽已经提过好几次,周梁不得不找借口,说自己微信是工作号,私人聊天容易出岔子。赵小宽怕影响男友工作,打消了念头。两人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继续围绕着电影。 周梁给赵小宽说起电影《禁闭岛》的剧情,说到一半,被蚊子发出的嗡嗡声拉回现实。他不禁反问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有这闲工夫躺在硬板床上聊电影,不如敲开赵小宽的房门,直接 “深入” 交流。 聊天窗口是密密麻麻的大段文字,赵小宽看得津津有味,对面突然没消息了。他不确定周粱打字累了还是困了,于是按下语音按键,问道:“你是不是困了?我看你打这么多字,要不咱们语音聊啊?” - 我困了,明天聊吧,你早点睡。 赵小宽有点舍不得,想跟周粱再多聊一会儿,可他不好意思。 ** “小吴,小吴!” “快起床,都要三点一刻了!” “你昨晚几点睡的啊?快点的。” 好吵,小吴又是谁?周梁翻了个身,那人又开始不停地叫着小吴。 赵小宽喊了半天没反应,不得已走进去,用力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大声喊道:“小吴!赶紧起床了!” “吵什么?!” 起床气发作的周梁快狠准地抓住肩上那只胳膊,用力一拉。 赵小宽猝不及防地摔在徒弟身上,手腕被捏得很疼,完全抽不动。再好说话的人也是有脾气的,他当即就怒了,“你还能不能干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创什么业啊?赶紧给我松手!” 周梁被吼清醒了,立刻松了手。 赵小宽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皱起眉头,“还不赶紧去刷牙洗脸?” “对不起,师父。” 周梁及时道歉,下床去了卫生间。 赵小宽从冰箱里先后拿出泡好的黄豆和油条面,把一坨坨面剂子递给徒弟装框,嘱咐道:“拿好了,别掉地上。” 周梁打了个哈欠,伸手接过,一一装进白色塑料框里。他见赵小宽好像不生气了,便关心道:“师父,屁股还疼么?等回来我帮你热敷。” “……” 赵小宽怕徒弟真给自己热敷,说了句不疼。他又端出另外个不锈钢盆,“黄豆夏天泡 6 到 8 个小时,冬天泡 12 个小时以上,昨天跟你说过的,记住了没?” “记住了。” “这黄豆跟水的比例是多少?” “……” 周梁昨天光顾着看屁股,根本没听进去。赵小宽瞥了他一眼,无奈数落:“你这是睡懵了还是就没带耳朵听?你到底想不想好好创业?隔壁老许家的孙子都晓得是一比十,你好歹是个大学生……” “……” “一斤黄豆十斤水,给我记好了!” “哦。” ** 一到店里,富家少爷不得不听从师父指挥,先是拿塑料桶摆在豆浆机的出浆口,又拿盆摆在另外一侧接豆渣,最后拿着水舀子,一边加水一边加黄豆,开始打豆浆。 “打的时候一勺一勺往里面加,诶,对,就这样。” 赵小宽站在边上检查,嘴巴没闲着,说了不少黄豆与豆浆的故事。等第一遍打完,他让徒弟把豆渣再接着打一遍,自己则去干其他活。 凌晨三点半,外面天色又暗又黑。周梁像个机器人似的,坐在豆浆机前麻木地打着豆浆。他不禁再次反问自己,我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小吴啊,今天先教你打豆浆和煮豆浆,学会了再教你炸油条。” “……” “对了,你会骑三轮车不?下午得去买面粉。” “……” 周梁侧头看向正在忙碌的赵小宽,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第7章 人高鸟大 2021-04-13 02:51:33 2021-08-17 01:51:19 毛巷一区出了个爆炸新闻,开油条店的小赵有帮工了,是个非常年轻帅气的大学生。前来买油条的老顾客见着新帮工,都会顺嘴问上一句: 老板,招员工了啊? 老板赵小宽乐呵地点点头,“新来的学徒。” “多个人帮忙好啊,你这生意就该俩人做,自己一人哪忙得过来?” 站在旁边负责打下手的学徒脸色说不上多好看,被师父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后,面带微笑地看向顾客,“一共四块五。” “好的好的,我扫码支付。” 油条店生意很好,赵小宽忙得满头大汗,那双手几乎就没停过。周梁也没闲着,帮忙送油条给前边做煎饼和鸡蛋饼的,回来又得接着卖油条倒豆浆,还得负责收钱。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两人彻底闲下来,已经十点半了。 赵小宽拿了根油条递给徒弟,“饿了没?先吃根垫垫肚子。” 周梁摇头婉拒,“我不饿,师父你吃吧。” “这半天下来,感觉怎么样啊?” 赵小宽在塑料凳上坐下,啃起油条。 感觉自然是非常糟糕,就他妈不是人干的活。早知会是这么个情况,别说双性,就算再长出两个奶子也没什么可稀罕的。周梁不露声色地打量赵小宽,这男人好像格外喜欢穿工字背心,要说多特别,其实挺普通。他内心有点动摇,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收拾东西马上走人,另一方面又觉得来都来了,不捞点什么实在可惜。 “还行,就是有点犯困。” 他敷衍道。 “那你回去睡觉吧,面粉我自己去买。” 毕竟是头一天,赵小宽不想让徒弟太辛苦,他嘱咐道,“今天开始必须睡午觉,知道不?晚上也要早点睡。” 周梁确实累了,他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赵小宽站起身,“你先看会儿店,我去一趟对面。” 周梁坐在塑料凳上,盯着赵小宽一跛一跛的背影,目光落在那翘挺的屁股上,脑子里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隔壁卖炒货的老板凑过来跟他闲聊,问他好好一个大学生,为什么不去外面找工作,要来当学徒。 他注视着站在杂货店门口跟大妈说话的赵小宽,客气地回道:“来办正事。” 炒货老板老许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想法跟我们老一辈不同,有想法好啊!” 大妈拿出一双蓝色拖鞋递给赵小宽,周梁看着他脱掉凉鞋试穿,抬头跟大妈说了什么,对方又进去重新拿了一双出来。 老许见年轻人老愣神,似乎不愿意跟自己聊天,便回了隔壁。 赵小宽回到店里,把手中的拖鞋扔到徒弟脚边,“小吴,你试试看合不合脚,不合适我再去换。” 周梁没想到拖鞋竟是买给自己的,他盯着地上那双廉价的蓝色塑料拖鞋愣了好一会儿。 “快试试啊,昨晚那双我看你穿着有点挤脚。” 拖鞋又丑又老土,周梁无法拒绝赵小宽的好意,只能脱掉右脚上的运动鞋,穿进去试了试,大小正合适。他试着踩了踩,脚感意外的不错。 “谢谢师父。” “正合适,就它了。” 赵小宽等徒弟穿好鞋,蹲下去,双手用力扯断拖鞋之间的透明细绳。他起身扯了个塑料袋装拖鞋,边装边说,“你啊,一看就没吃过苦。这出门在外,洗漱用品和拖鞋什么的是必需品,走哪都不能忘,以后自己要记着啊。” “……” 周梁习惯了保姆的伺候,从不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一时竟接不上话。 “我去付钱,你直接回去吧。” “师父,多少钱?” “八块钱,不用还了。” “……” 赵小宽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对了,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了,我的扔床上就行。” 周梁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 周梁回到老破小,依旧有种不真实感。院子与主卧相连,他走进赵小宽的房间,目光在那张双人床上停留了片刻。收衣服时,突然意识到这些衣服是赵小宽晒的,自己的内裤也是他晒的。 冲完澡,周梁把换下来的衣服和裤子扔进洗衣机里,手洗好的内裤拿到院子外头去晒了。回到主卧,他又盯着那张双人床出神,最后决定躺上去试试,就当提前感受了。 赵小宽拉着做好的面剂子回到家,路过次卧,发现里面没人。怪了,难道出去了? 他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看到洗衣机里又有换下来的 T 恤和运动裤,不禁感慨,这小子真是个大少爷,不会以为院子里晒的衣服也是洗衣机洗出来的吧?今晚必须跟小吴好好说说,要学会自己洗衣服。 洗完徒弟的两件衣物和袜子,赵小宽准备拿去院子里晒,一打开房门,冷气扑面而来,他吓得大叫一声,“我去!” 床上居然躺着一个只穿条内裤的男人,他目光一下子就被那鼓起的裆部给吸住了。不是他故意要看,实在是…… 徒弟人高鸟大,瞧着十分雄伟。 周梁被叫声吵醒,睁开眼,意外捕捉到赵小宽的眼神。他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啊师父,我房间里太热了,所以在你床上睡了会儿。” “哦哦,没事。” 赵小宽不敢再看下去,“不过你这样吹空调容易生病,下次穿上衣服再睡觉。” “太热了。” 周梁故意说,“本来还想裸睡的。” “……” 赵小宽丢下一句 “我去晒衣服”,立刻走了。 周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等赵小宽晒完衣服回来,他穿上拖鞋走到对方跟前,问:“师父,你给我洗衣服了?” 赵小宽还是第一次直面裸男,徒弟那结实的胸膛白得晃眼,他侧身避开往客厅走,“夏天衣服少,用一次洗衣机不值当。” 周梁跟了上去,又问:“昨晚的衣服也是你手洗的?” “是啊,我就帮你洗这两回,今晚开始你自己洗,听见没?” “我不会。” “不会就给我学!” “哦。” 赵小宽实在受不了徒弟的肉体,皱眉道:“你能不能去把衣服穿上?” “穿衣服会热。” 周梁故意靠近。 “我下午要去买面粉,中午随便吃点吧。” 赵小宽无视徒弟,打开餐桌上的塑料袋,“买了点凉菜和凉皮,穿好衣服再来吃饭。” 赵小宽的反应非常有意思,周梁心情大好,回次卧穿衣服去了。 ** 把买回来的几大包面粉运回店里,赵小宽吹着电风扇歇了好一阵,之后去菜市场买了卤牛肉和半只烤鸭,又买了些蔬菜和皮蛋豆腐,准备今晚好好招待徒弟小吴。路过超市时,他进去买了几瓶啤酒,这大热天的,就得来点冰啤才痛快。 第8章 厨房里传出带有节奏感的咚咚声,周梁被吵醒了。他缓缓睁开眼,躺着听了会儿,像是切菜的声音。准备起床时,钟飞白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干嘛呢?” “睡觉。” “才几点啊就睡觉,出来玩。我没叫孙子和林巡他们,就咱俩。” 周梁现在有目标,回绝道:“不去了,你自己玩吧。” “上回那个谁还惦记你呢,真不去?” “没兴趣。” “我操,你又直回去了?” 钟飞白稀奇道,“不应该啊,难道去当学徒做油条了?” 除了口风紧的吴子修,周梁没打算让其他好友知道自己真的在当学徒,以免被笑话。他否认道:“没有。最近忙着实习,要去我爸那。” “这七月还没过完,你爸着什么急。” “真没空,有时间再找你。” “行吧,那回头联系。” 周梁挂断电话,下床穿好新拖鞋,没来由地想起赵小宽看到自己只穿内裤时的反应。不穿裤子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他撩起衣服下摆,迅速将身上的 T 恤脱了。 赵小宽剁完蒜头,用菜刀铲进碗里,转身拿调料时,被门口打着赤膊的徒弟吓一跳,入眼便是白皙又宽阔结实的胸膛,他立刻移开视线,“你怎么不出声啊。” “这拖鞋轻,走路没声。” 周梁走进厨房,先一步拿起台面上的鲜味生抽递给赵小宽,“还要什么?我帮你。” 赵小宽尽量无视徒弟,“我自己来就行,你赶紧去把衣服穿上。” “太热了,不想穿。” “……” 周梁故意紧挨着赵小宽,明知故问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拍黄瓜都不知道?” 赵小宽嫌他站在旁边碍事,用胳膊肘推了推,“别在这晃悠,肚子饿了先去吃。” “等你一起。” 周梁稍微退开一些,“正好看看怎么拌的,我也学学。” 男人夏天打赤膊再正常不过,赵小宽却有些受不了徒弟不穿衣服的行为,对方是直男自然毫无感觉,可自己是个同性恋,身材这么好的帅小伙光着膀子在跟前晃来晃去,哪里吃得消?这就好比直男在大街上看见美女,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一样。 “你能不能吃辣?” 他问。 “能吃。” 周梁又不着痕迹地慢慢靠近,他在赵小宽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皂香,这人洗过澡了。 赵小宽低头专心拌黄瓜,随口问道:“能喝酒不?冰箱里有啤酒,要喝的话自己去拿。” 不光能喝,周梁酒量还不错。一说起酒,他马上想到酒后乱性,于是反问赵小宽酒量如何。要想有突破性进展,酒倒是个好东西,不如找机会直接把人灌醉。 “啤酒还行,当水喝。” 赵小宽说,“白酒一斤半吧。” 周梁:“……” “去拿筷子还有碗,穿上衣服再出来吃饭。” “…… 知道了。” ** 桌上摆着丰盛的五菜一汤,有卤好的牛肉片、烤鸭、皮蛋拌豆腐、拌黄瓜、青椒炒鸡蛋和冬瓜汤。周梁一一扫过,亲自给赵小宽倒了满满一杯啤酒,“师父,辛苦了。” 赵小宽端起来喝了一口,笑道:“不辛苦,昨晚就说要招待你了。来来,快坐下。” 周梁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琢磨着该怎么突破进展,空碗里突然多了一只鸭腿。 “尝尝这烤鸭。” 赵小宽以为刚进社会的学生都不太会喝酒,便叮嘱道,“小吴,你不会喝就少喝点啊,别醉了。” 周梁闻言一愣,瞬间醍醐灌顶。他开启装逼模式,端起杯子猛灌了好几口之后才说:“师父,我酒量挺好的,跟你一样当水喝。” 赵小宽目光掠过徒弟白皙的脖颈与喉结,磕磕巴巴地夸了句厉害。 桌上那几个菜,能入眼的也就青椒炒鸡蛋和卤牛肉。在师父极力推荐下,周梁尝试了他从没吃过的皮蛋拌豆腐,裹上酱汁的皮蛋和豆腐口感微咸滑嫩,还带着点酸辣。本以为会特别恶心,竟有一种怪异而又无法形容的美味,十分爽口。 “多吃点。” 赵小宽又给徒弟盛了一碗冬瓜汤,“这冬瓜汤是清热解暑的,你不是怕热吗,能喝就把这一大碗都喝了。” 周梁盯着浮在汤面上的绿色小葱花,缓缓道:“我喜欢喝酒……” 赵小宽扫了眼桌上的两个空酒瓶,好心提醒:“喝完别喝了,明天还得早起。” 周梁拍了拍胸脯,摆出一副微醺的样子,“我酒量好,还能喝!” 脸虽然瞧着不红,但徒弟醉态明显,赵小宽立即拿走他面前剩下的半杯啤酒,“酒量好也不能再喝了。” “给我,我还没喝完呢。” 周梁伸手要抢,没够着。 “不许再喝了!我去给你弄碗米饭,吃好赶紧睡觉。” 周梁低着头没吭声,等赵小宽一去厨房,他趴在桌子上假装睡着了。 不过装碗饭的工夫,徒弟已经醉得趴倒在餐桌上,赵小宽放下饭碗走过去拍着他后背,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你说你酒量不行,逞什么能啊。” 周梁听到男人的叹气声,心说我酒量好得很,还不赶紧扶我回房。 赵小宽不得已拽起徒弟胳膊,边拽边继续喊:“小吴,赶紧起来!回屋再睡。” “师父……” “你趴着睡多难受啊,赶紧的,我扶你回屋。” “回哪儿啊……” 赵小宽懒得跟醉鬼解释,他使劲把人给拽着站了起来,又拉着徒弟的胳膊绕过脖子架在自己肩上,“走。” 周梁光明正大地搂紧赵小宽,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又含混不清地叫了声师父。 赵小宽应了声,叮嘱道:“你以后可别再喝酒了,这酒量实在太差。” “谢谢师父……” 那么沉的分量全压在身上,赵小宽本来就跛脚,都快扶不动了。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回道:“有什么好谢的。” “招待我…… 还给我买鞋……” 周梁借机凑近赵小宽,亲昵地蹭了蹭他脑袋。 “……” 赵小宽吓得一惊,慌忙歪头避开,直说拖鞋没几个钱,招待也是应该的。好在房子是小两居,没几步路就到了次卧。他拿开肩上的胳膊,准备扶着徒弟躺下,右腿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身体重心一偏。 周梁迅速抱住即将摔倒的赵小宽,跟着又假装自己没站稳,抱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自己充当肉垫。 短短两三秒,赵小宽蒙圈了,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趴在徒弟身上,两人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紧紧相贴,就连下面比较尴尬的部位好像也贴在一起。 连老天都在帮忙,摔得如此恰到好处。周梁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趁着赵小宽愣神的间隙,搭在他背上的手猛地扣住他后脑勺压向自己,快狠准地亲了上去。 初吻尚在的赵小宽彻底蒙圈了,嘴巴上传来柔软而陌生的触感,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舔着他的双唇顶开,又舔上了闭合的牙齿。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亲了,在嘴里逡巡着舔弄牙龈的玩意就是徒弟的舌头。想要躲开时,后脑勺上的那只手却按得更加用力。 “唔——” 周梁不给赵小宽反抗的机会,单臂搂紧他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舔吻嘴唇越发激烈。 跟刚来两天的学徒接吻了,这叫什么事?赵小宽大脑混乱,不知道徒弟是同性恋还是醉酒认错人了。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倏地想起自己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对象,顿时恢复清醒,狠狠咬了一口对方的下唇。 周梁吃痛,皱着眉头退开,主动结束了这个吻。他放开压在身下的男人,思考着开场白该说什么,但赵小宽显然被吓得不轻,得到自由后什么都没问,瘸着跑了出去。 ** 赵小宽坐在床边喘气,心跳得非常快,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呼吸交融的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是湿的。好端端的怎么就亲上了,两瓶啤酒不至于醉成这德行啊,难道是个同性恋?可同性恋也没这样乱亲的。他大脑依旧很混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徒弟了,总不能把人赶走不教了吧? 敲门声突然响起,赵小宽冷不丁吓了一跳,还没做好开口说话的心理准备,房门被打开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周梁看到赵小宽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抱过也亲过,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他决定趁热打铁,于是径直走到对方身边坐下。 这到底醉没醉啊?赵小宽真的糊涂了,怀疑徒弟是装的,可装醉又图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张口,起身准备出去收桌子,左手猛地被拉住。 “师父,我嘴唇破了……” “……” “被你咬出血了,真疼。” 周梁握紧赵小宽的手,语气中带着委屈。 即便没处过对象,但两个男人手牵得这么暧昧,再蠢也该明白了。赵小宽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质问徒弟:“你为什么要,不是,你到底醉没醉?” “没醉,我装的。” 周梁坦荡地承认了。他抬起头,看向赵小宽的眼神变得直白而露骨,“因为想亲你。” “……” 赵小宽直接怔在原地,周梁重新拉住他的手,快速进入状态,“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我知道你也是。你今天还偷偷看我,我很高兴。师父,我对你挺有感觉的,想跟你试试。” “……” 踏入社会这么多年,赵小宽现实里从未遇到过同类,他头回碰上这种情况,多少有些震惊,徒弟知道自己是个跛子,却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周梁见他不反抗,继续趁热打铁,笑着问:“刚才亲你的时候,你也有感觉的,为什么还拒绝我?” 没能及时推开徒弟,或许因为没经历过接吻,才会有感觉。也多亏徒弟的提醒,赵小宽又想起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网恋男友,尽管相处时间不算长,可既然答应了跟人处对象,他不能见异思迁。 “那个,小吴啊,谢谢你那什么啊……” 他挣开自己的手,尴尬地笑了笑,“我已经有对象了,这事咱就当没发生过,好吧?” 这回轮到周梁怔住了,“你有对象了?” “是啊,我先去收桌子。” 赵小宽转身走出卧室,想起什么,又回头补充道:“对了,明天开始教你学做油条,尽快让你独立上手,赶紧去睡觉。” “……” 赵小宽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周梁不傻,听明白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拒绝,费尽心思整这么一出告白,居然翻车。嘴都他妈亲了,不发展一下合适么?他打算去帮赵小宽一起收拾桌子赚点好感,兜里的手机振了。 - 你下班了吗? 当看到心宽似海发来的消息时,周梁悟了。搞了半天,所谓的对象竟是自己。他完全没想到,赵小宽会把网上没聊多久的男人当成男朋友,这也太蠢了。不过既然男朋友是自己,那好办了,今晚直接冷处理,明天再随便找个理由分手。周梁又痛快起来,连忙都不打算帮了。 ** 昨晚的电影剧情只说到一半,赵小宽还想再继续听下去,可是周粱没回他消息。他点开红高粱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能同年同月生,彼此之间还有话聊,这缘分已经很难得。才毕业的大学生可能没定性,又长那么帅,不适合处对象,一时冲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他给周粱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关灯睡觉了。 周梁盯着动态表情包里盖被子说晚安的小柴犬,越看越觉得有点像赵小宽,挺蠢的。 第9章 不识好歹 2021-04-29 22:24:49 2021-08-17 02:20:59 外头淅淅沥沥下着雨,开了窗的卧室依然闷热,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味道。赵小宽心烦意乱睡不着,大脑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吻,还有徒弟说的那句对他有感觉。 雨声渐大, 雨点子啪嗒啪嗒打在院里的水泥地上,他越听越烦,起身去关窗。昨天摔疼的尾巴骨还隐隐作痛,带着残疾的左腿也开始疼了起来。 赵小宽不喜欢夏天,一是怕热,天天面对高温大油锅更热。二是梅雨季,每年这个时候,残腿总会疼上一阵子,不过疼得倒不厉害,也不影响做生意,他早就习惯了。电风扇调至二档,他重新躺回床上,打开手机里的听歌软件,试图用音乐来分散注意力。 有吃有住的第二个晚上,周梁睡得还算舒服,凌晨三点准时起了床。今天是分手的好日子,他心情不错,穿着内裤大喇喇地走到厨房门口,冲正在忙碌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师父,早上好。” 赵小宽夜里没睡好,精神状态有些差,徒弟这声师父一喊,大脑又想起不该想的。他把锅里烙好的鸡蛋饼盛出来,头也没抬地催促道:“快去刷牙洗脸,吃完早点走。” “嗯,这就去。” 周梁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开,目光始终盯着赵小宽的侧脸。一个吻而已,居然不敢看自己,这是有多纯情?他忽然反应过来,那可能是赵小宽的初吻。 赵小宽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徒弟离开的身影,果然又没穿衣服。来了还不足两天,能有什么感觉可言,无非就是那点性冲动。他无声一叹,不管吴子修是不是真的想创业,必须尽快把人教会,提前结束试用期。 ** 周梁没话找话,想拉近与赵小宽之间的距离,他夸师父做的鸡蛋饼好吃,被师父一句 “食不言寝不语” 给噎了回去。 徒弟的下唇肿得有点明显,赵小宽不敢再看,怕脑子不听使唤。他全程低头吃饼,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一个想赶紧分手,一个恨不得失忆,师徒二人在异常沉默的气氛中,吃完了这顿早餐。 新家离油条店更近了,赵小宽改用平板车往返,不再骑电动三轮。蓝色平板车上,摆着一个白色塑料筐,保鲜袋裹好的面剂子被一坨坨装进框里。他动作十分利落,边装边说:“冷藏醒面至少得 6 小时以上,冰箱温度 0 到 5 度就行,剂子两天内用完,不然该坏了。我这都一天的量,每天现弄的。你以后自己开店,做熟了算算量,别弄少了不够卖。” 旁边站着的周梁完全插不上手,他敷衍应下,又开始没话找话:“师父,你这每天来回搬运,不嫌折腾么?” “还行,习惯了。” 十平米左右的店铺有个小隔间,赵小宽当年租下来没怎么装修,双开门的大冰箱也就没地方摆。他提醒道,“找到店面好好规划下怎么装修,冰箱买多大的,自己量量尺寸,把该预留的地方预留出来。” 就不会有开店的那一天,周梁点头应付,“嗯,我知道了。” 赵小宽从柜子里拿出防雨塑料布,把面剂子和泡好的黄豆被盖了个严严实实。他又找出一把雨伞递给徒弟,“外头还在下雨,你打着。” “师父你呢?” 周梁盯着手中的折叠雨伞,问道。 “雨不大,走吧。” 赵小宽拉着板车刚要走,车被徒弟一把抢过拉走了。他想说自己一人能行,可屁股跟左腿确实不太舒服,便没再坚持。 板车越过门槛小台阶,周梁撑开雨伞拉着走出 21 号楼,停在原地等师父。赵小宽锁上门往外走,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打着雨伞的徒弟,对方突然侧头冲他一笑,“师父,雨有点大,一块儿撑吧。” 昏黄的路灯下,那笑容令赵小宽有一瞬间的晃神。他下意识移开目光,注意到徒弟脚上的运动鞋正踩在一处小水坑里,于是上前问道:“小吴,你是不是就这一双鞋啊?” “怎么了,师父。” 周梁笑着问,“是要给我买鞋么?” 赵小宽伸手拉住板车,盯着地面的水坑说:“老新村路不好,小水洼多,你这运动鞋湿了不好干,可以回去换拖鞋。” 那么丑的拖鞋在家里穿穿凑合,真穿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周梁扫了眼赵小宽头顶的发旋,目光下移,又落在他的锁骨和背心上,紧跟着想起那湿漉漉的两个小点。算了,今天得好好表现一下,不就是穿双拖鞋么。 “好,那我回去换,师父你在这里等我。” 赵小宽接过雨伞,点头道:“去吧。” 平日里热闹的新村,此刻静得只听见雨声和车轮在地面拖行的声音。打着伞的赵小宽走得有点慢,瞧着没昨天利索,周梁放慢脚步配合,又适时地关心了几句,问他屁股还疼不疼,有没有在好好热敷,是不是腿不舒服。 “还行。这腿老毛病,等过梅雨天就好了。” 赵小宽从裤兜里掏出卷帘门钥匙给徒弟,“你先拿钥匙去开门,伞也给你。” “不用,你撑。” 周梁接过钥匙,拉着板车先走了。 赵小宽看着徒弟穿过拱门的背影,心想自己或许是有点感觉的吧,也可能是太孤独了。不管是不是一时冲动,有生之年,还是头回有人当着他这个跛子的面,说对他有感觉。 ** 做豆浆很简单,把打好的豆浆倒入煮豆浆专用的锅炉,煮三刻钟烧开,开了再倒进不锈钢保温桶里。出摊前,先提前多装个几十杯,用封口机封口,放进泡沫箱里也能保温一阵子,等客户来了直接卖,不耽误时间。这些步骤周梁昨天已经做过一遍,今天操作起来顺手不少,还得了师父的夸奖,夸他聪明能干。 “明天开始,豆浆交给你负责,等忙完去把锅炉和豆浆机洗了。” 赵小宽对徒弟的表现很满意,又道,“我估计不用半个月,你就能出师。现在过来跟我学做油条胚,这个也简单。” “……” 周梁觉得自己可能表现过头了,要是今天就学会做油条,赵小宽不让自己进家门怎么办?不行,得赶紧分手,忙完就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师父,我今天看你做,明天再教我行么?一下子学太多东西,脑子有点乱。” 赵小宽想了想也是,“行吧,那还跟昨天一样,帮忙卖卖豆浆油条。你先把这包油条给卖鸡蛋饼的大娘送过去,别忘了打伞。” “好。” 幸亏这破新村遇不上熟人,周梁一手打伞,一手拎油条,踩着一双塑料拖鞋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走到酱香饼店门口时,没注意踩到松动的砖块,泥水直接溅上脚趾头。他低头一看,嫌弃地皱了皱眉。 到了卖鸡蛋饼的摊前,他油条还没送出去,大娘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哎哟小吴来了,今天你师父又让你送油条。等着啊,我拿钱。” “没事,中午再给也一样。” 他客气地回道。 “我这正好不忙。” 大娘从钱箱里拿出一张油汪汪的十元纸币,“给,拿好喽。” 周梁接过纸币,手指上蹭了点油。他心情复杂地看看钱,又看看脏了的脚,最后转头看向正在卖油条的赵小宽。 为了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男人,自己牺牲还挺大。 与昨日一样,周梁麻木地忙前忙后,给师父打下手。不同的是,街坊邻居那看猴似的眼神已经不会让他不痛快,反正也没形象可言,半天下来,竟适应了。这些店铺老板跟赵小宽似乎很熟,对面中介又来一个买油条的小伙子,一口一个宽哥叫得十分亲热,赵小宽还不收他钱,俩人关系瞧着不一般。 新来的学徒好像有点高冷,吕亮啃了一大口油条,笑着打起招呼:“你好啊,我叫吕亮,在对面的辉众卖房子。” 周梁点点头,“你好。” 赵小宽给吕亮倒了杯豆浆,笑着递过去,“你慢点吃,别噎着,快喝口豆浆。” “我去,宽哥你太客气了。” 吕亮笑着调侃了句真贴心。 “谁跟谁客气啊?都是兄弟。” “哈哈,是是是。” 吕亮边吃边聊,说自己正在谈一个大单,可能又要成交一套房子,成了晚上请吃烧烤庆祝。赵小宽高兴地拍了拍手表示祝贺,两人就着房价开始东拉西扯。坐在边上的周梁插不上嘴,对他们的话题也不感兴趣,越看越怀疑赵小宽所谓的男友到底是不是自己,别是这个罗里吧嗦的中介小子。他起身说了句要休息,去了里头的小隔间。 赵小宽跟吕亮聊得起劲,兜里手机振了两下,掏出来一看,是橘涩后台提醒,红高粱发来的,问他在不在忙,有事想跟他说。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脑子里闪过昨晚跟徒弟接吻的画面。 ** 周梁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掀开隔间门帘暗中观察,赵小宽跟那个叫吕亮的还在聊天,连烟都抽上了。自己短信过去时,他只是低头看了看手机,继续聊着天,完全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挺好,连男朋友都不搭理了。 等吕亮一走,赵小宽立刻打开橘涩对话窗口,回复说自己在忙,才看见消息。 - 没事,你忙你的。 -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 我升职做经理了。 赵小宽以为周粱想跟自己分享喜悦,还没来得及说恭喜,对方发过来的下一条消息让他懵了。 - 领导调我去外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能会更忙,也没时间聊天,所以就不耽误你了。 不耽误?他想问周粱不耽误是什么意思,又觉得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周梁透过门帘缝隙,盯着坐在塑料凳上的赵小宽。他弓着背,肩膀微微耷拉,看着手机半天没动。 第10章 感情要是处得好,异地恋也没关系。赵小宽心想,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不过对方开始就说试试,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交往,自己好像没有立场去质问一句,为什么。他盯着聊天窗口愣神,回想哪里让周粱不满意了,或是自身的缺陷对方不能接受,所以委婉地提出结束。要真接受不了其实能理解,既然处对象不成,那就做普通朋友吧,他还想听周粱把那部悬疑电影讲完。 赵小宽决定先发送祝福,再问周粱愿不愿意交个朋友。他编辑好措辞,发送后,又是一懵。 [消息发送失败,请重新添加对方为好友。] 这…… 怎么还被删了好友? 两个人在一起,看重的应该是人品和感觉,赵小宽觉得自己人品和性格都还行,待人挺真诚的。怕引起网友反感,从不过问特别私密的问题,包括要照片和手机号。遇上猥琐的人,也只是在心里骂两句,不再搭理。觉得聊着不错的,顶多会问问能不能加个微信,聊起来方便些。 为什么又不行,是因为缺陷吗? 这个网恋结局仿佛命中注定。从开始,就没有一次能顺利到底,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以失败收尾。赵小宽说不上多难受,本来也没处太深的感情,可他心里不痛快,不明白周粱为什么要删好友,自己连一句恭喜都没发出去。 这哪是找对象,完全是自找不痛快,指望交友软件,还不如单着算了。他清空个人资料,删除头像照片,直接卸载了橘涩。 对着手机发那么久的呆,周梁不确定赵小宽是不是在难过,区区一个网友,应该不至于。他删除好友卸载橘涩后,掀开门帘走出去问,“师父,中午吃什么?” 赵小宽闻声收起手机,抬头看了徒弟一眼,问他要吃什么,又低下头,顺手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 周梁目光直白地盯着赵小宽,抬高音量再次喊了一声师父,“想吃你前天晚上做的面条。” 听到这声师父,赵小宽心里更不痛快了,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起身回道:“知道了,准备收摊吧。你先去把锅炉和豆浆机洗了,会洗不?” “不会。” 周梁确实不会,他走到赵小宽面前,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受伤的下唇,故意道:“这儿疼了一上午,我先去趟药店。” “……” 赵小宽瞅了眼徒弟离去的背影。 周梁没去药店,而是在超市里吹着空调逛了一圈,买了瓶矿泉水。他边喝边琢磨下一步,能不能有进展,就看今晚了。 ** 昨天加今天,周梁感觉干完了一年份的活儿。收摊过程中别说聊天增进感情,赵小宽在旁边一通指挥,他越干越烦,恨不得把豆浆机扔进垃圾桶里。 两个人动作快些,不到十二点就收完摊了。等徒弟锁上卷帘门,赵小宽说,“下午四点来店里,我教你怎么揣面。” 周梁刚想问今天怎么直接回家,一听这话火从心起,真想尥蹶子不干了。他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卖起惨,“师父,明天再教行么?我头有点疼,胳膊也疼。” “年纪轻轻的,哪来那么多毛病。” 赵小宽数落了一句。 师父瞧着不大高兴,周梁能想到的原因只有失恋,可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他直接道:“师父,你好像不开心。” 赵小宽没有理会,先一步拐进拱门走了。 露天院子右侧,有一块搭着铁皮的棚子,是专门用来雨天晾东西的。绳子上挂了好几件衣物,周梁走过去摸了摸这两天换下来的,都没干。自己身上这套肯定没法再穿,房间里只剩一件干净的 T 恤。 赵小宽正在切葱花,徒弟慢悠悠地走过来跟他说,裤子全没干。 “师父,我能不穿裤子么?” 周梁一本正经地问道,双眼时刻关注师父的反应。 牙刷毛巾没有,衣服裤子又寄回老家,赵小宽懒得再说徒弟,语气平淡道:“我没有新的,只有旧裤衩,你要不嫌弃我去给你拿一条。” “不嫌弃。” 周梁倚着门框,冲赵小宽一笑:“昨晚说的,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有感觉,不会嫌弃的。” 赵小宽只当没听见,放下菜刀走出厨房。他在主卧衣柜里找出一条宽松大裤衩递给徒弟,又问:“衣服干了没?没干我这有背心。” 周梁狡黠眨眼道:内裤有么?” “没有!” “算了,有我估计也穿不上。” “……” 赵小宽不想废话,顺手拿出一件黑色背心扔给徒弟,“凑合穿吧,快去洗澡。” “谢谢师父。” 冲完澡,面条恰好出锅。周梁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夹了不少泡菜放进面碗里,大口吃了起来。他边吃边夸,“师父,你这手艺可以去开面馆了,哪学的?” 赵小宽没接茬, 反问徒弟有没有把换下来的衣服洗掉,听到回答是没有,他眉头一皱,“吃完赶紧把衣服洗了晾出去,我还得用卫生间。” 周梁真是看不懂了,自己这样的不比网上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红高粱强?赵小宽甩什么脸子。 沉默的气氛与早上一致,师徒二人都没再开口,安静地吃完了午餐。 有生之年,周梁第一次动手洗衣服,水里倒点洗衣粉,再随便搓一搓,好像挺简单,没几分钟就洗完了。他拿着洗净的衣裤准备去晾,赵小宽正好从主卧出来,看到他,丢下一句 “晾好快去睡觉”,进了卫生间。 身后响起‘咔嚓’一声,是锁柄上按钮被按下去的声音,周梁回头看了眼锁上的门,心想早晚得让赵小宽主动把门打开。 ** 赵小宽一觉睡到快五点才醒,连忙起床穿裤子。他从冰箱里拿出之前没烧完的鸡腿放进水里解冻,带上钥匙匆匆出门了。菜场来不及去,只能在附近的果蔬店里买些蔬菜。 对赵小宽来说,生死面前皆是小事,没什么过不去的,生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一觉睡下来,他已经自我调节完毕,积极投入工作中,揣面揣得满头大汗也没停。 现在好多早点铺都开始机器和面,还有图省事的冷冻油条胚,无需解冻开锅就炸。他却坚持亲手揣面,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安排地妥妥当当。虽然有时候挺累,但充实起来也就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周梁是被痒醒的,胳膊上多了两个蚊子包,还未睁眼,先听到了雨声。他从床上坐起来,边挠痒边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暗黄,雨势好像也不小。房门外没任何动静,他又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快七点,赵小宽可能一个人在店里。 中午下过一场阵雨,伞被周梁带了回来,他下床打开窗户,雨水瞬间穿透纱窗,潲到窗台。 天色渐黑,雨越下越大。赵小宽快速将保鲜袋封好的面剂子一坨坨码进塑料筐里,偶尔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脸上的汗。最后一坨面剂子装好,他扶着腰直起身,刚准备揉揉发疼的尾巴骨,余光一瞥,店门口站着一个人。 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撑着伞站在门外,穿着他穿过的背心和裤衩,四目相对时,冲他微微一笑。那背心穿在对方身上有点小,衬出白皙健壮的体格,竟有些晃眼。 看赵小宽干活,是周梁目前唯一的享受。汗水从他的额头一路滑到下巴,又顺着修长脖颈经过喉结,消失在锁骨下方的领口里。他收起雨伞,笑着走近店里,“师父,雨太大了,我来接你回家。” “……” 赵小宽回过神,不自在地点头应了声。 密集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打在伞布上,赵小宽没有和徒弟挨得太近,抬头瞄了眼上方,伞大部分偏向自己这一边,板车也不是自己在拉。他心里有些后悔,白天不该迁怒于小吴的,对方却什么都没说。 ** 回来路上气氛融洽,赵小宽没有甩脸子。为了有进展,周梁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在冬瓜切成厚一片薄一片时,他被轰了出来。 简单的两菜一汤很快做好,赵小宽没敢再拿啤酒。动筷子之前,他主动开口问道:“小吴,等手艺学会了,家里支持你开店吗?” 又是这种无聊的话题,周梁敷衍道:不支持,所以才想做出点成绩给他们看。” “那你这启动资金哪来啊?” 赵小宽大概算了算,说,“店铺租金什么不好说,这些设备乱七八糟的加起来就得不少钱,你认真规划过没?” 周梁自己有副业,不缺钱,玩票赚的那些别说一家油条店,开个连锁都不成问题。可这些不能跟赵小宽说,他不想继续聊下去,敷衍说家里能拿出几万块,岔开话题试探道:师父,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赵小宽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做豆浆你也会了,主要就是这个揣面手法和油条配方,可能得学上一阵子。我尽快教会你,咱们这一个月的试用期就算了,你做几天我给你结几天工资。” 分了手却是这个局面,周梁完全没料到。着赵小宽,直白地问道:“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 “……” “因为我对你有感觉,所以你讨厌我?” “……” 赵小宽沉默了一瞬,反问,“你为什么对我有感觉?” 还能是为什么,周梁放下筷子,耐着性子说:我也不知道,就然想亲你,想靠近你。” 赵小宽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说没感觉那是假的,可眼前的青年太年轻,自己又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身上还有房贷压着,没那么多精力去跟刚毕业的大学生谈恋爱。思考了片刻后,他问,“小吴,你家里知道你是这个不?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周梁听到这两个问题,真的服了。赵小宽也就大自己四岁而已,怎么这思想跟他妈三四十岁差不多,还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可想的。 短暂的沉默让赵小宽明白了,他委婉地拒绝道:昨晚是骗你的,我确实没对象,但现在也没心思谈这个,我就想挣钱还房贷。这事翻篇吧,明天开始跟我学揣面,我尽快教会你。” “……” 周梁彻底搞不懂赵小宽的脑回路了,明明一副饥渴的模样,为什么还拒绝自己?装什么逼呢。他想清楚了,非得让这男人心甘情愿地给操不可。 第11章 时来运转 2021-05-06 17:33:06 2021-08-17 03:06:58 昨晚把话说开,赵小宽自认是个好师父,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又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多赚钱才有新希望,房贷早还完早舒心。今天如往常一样,他炸油条,徒弟煮好甜豆浆封杯,边卖货边收钱。两人如火如荼到闲下来放慢动作,已经快九点了。 这时,有个中年男人找上门来,周梁瞧他有点眼熟。对方自报家门,说早上在这买了油条豆浆,回去尝了尝,油条气孔大很蓬松,凉了以后吃皮子也酥脆不发硬,正适合做店里新品海苔肉松油条。诚心实意来谈批发的。 赵小宽听明来意,笑容灿烂地招呼大哥进店坐。大哥说自己的店离毛巷不到一公里,主做各种粥饼包子,24 小时营业。从来不知道这边有家油条店,还是听来店里喝粥的小姑娘提起的。 原来是被宣传了。赵小宽笑着说可能是新村里的居民,大哥摇头,说是他们粥铺所在的松园小区居民。小姑娘听同学说毛巷一区有家油条店新来个大帅哥,卖的油条特好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哥扫了周梁一眼,又小声补充,也不知道是夸油条还是夸人。 周梁一早起来就低气压,今天已经学徒第四天,天天他妈的干活干活,烦躁到抓狂,昨晚立下的豪言壮语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正心不在焉地旁听,冷不丁被人夸帅气,顿时一扫阴霾,挺胸站直,去给大哥倒了杯水。 送走大哥,周梁趾高气昂地低头睨着赵小宽,“师父,你这大客户得有我一半功劳吧?” “那,那也是我这油条做得好。” 赵小宽稍显底气不足地回道。 周梁故意戳破他,“还以为是古代那套酒香不怕巷子深呢?不说网络营销,我往你店门口一站,可不就是块活招牌。” “……” 赵小宽仿佛看见徒弟身后摇晃的尾巴,无奈道,“好了好了,晚上给你加鸡腿。” 周梁哼了一声,没回应。 明天开始,要每天给粥铺供货,加上一直给鸡蛋饼和煎饼果子摊的批发,一百多根油条,属实不少,得需要人送。赵小宽摸摸鼻子,清清嗓子喊住徒弟,“小吴啊,我早上要炸油条走不开,这送油条的活就交给你了,家里有电三轮。” 周梁刚被夸完正浑身舒畅,又他妈要多干活,真把自己当成送外卖的了。他没吱声,赵小宽又摸了摸鼻子,让他有要求可以提,尽量满足。 这几天体力活干得有些多,伙食营养还跟不上,肌肉该掉光了。他趁机给自己争取权益,丝毫没客气,“我要每天都吃肉,补充蛋白质,天热了还要吹空调睡觉!” “好,那不吃鸡腿,晚上给你弄大虾。” 赵小宽爽快地答应,又为难道:“不过吹空调确实对身体不好,过几天看看再说,行不?” 周梁点了下头,就没指望赵小宽会答应,不过试探罢了。 ** 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梅雨季终于过去,天气逐渐炎热。周梁戴上口罩和鸭舌帽,还有赵小宽那副土掉渣的墨镜,突突突地骑上电三轮送货去了。一路上收获不少目光,他嘚瑟地想着,老子就是开个破三轮那也是风采依旧,权当体验生活,反正大清早人不多,兜兜风也挺好。 傍晚六点,吃过晚饭,周梁正准备躺下看会手机,被赵小宽薅起来带去店里学揣面。他心里万匹草泥马疯狂奔腾,想自己没事学什么揣面,谁他妈要学那玩意。可转念一想,没准能拉近距离,要不勉为其难地揣一揣得了。 赵小宽戴上口罩洗好手,盆里倒入面粉酵母等加入水,一边揣面一边讲解知识点。他准备了两个盆,跟徒弟一人一个。这还肢体接触个屁,料理台上那俩特大号不锈钢盆,好像张着大口在嘲笑周梁的无知。他根本没听师父在说什么,目光扫过对方低垂的脖颈,又扫过随着揣面动作而起伏的腰肢,确实赏心悦目。 轮到周梁揣面,赵小宽看着他倒面加水,那手生的,差点把水一股脑倒光,赶忙抓住他的手制止加水。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赵小宽觉得热,抢过水壶,示范分次加水。 周梁看着赵小宽的手在面盆里搅来搅去,也伸手下去跟着搅成面絮,两只手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一起。他坦然得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还开口问道:“师父,我这样搅对么?” 赵小宽收回手,让徒弟握拳开始揣面。徒弟此时却犯难,一脸真诚地疑惑,不确定自己的握拳姿势对不对。揣面讲手法,赵小宽差点以为他是故意犯蠢,不得不示范了下,“看见没?像我这样握拳,然后这么揣。” 周梁一切尽在掌握,他站到赵小宽身后,低头看师父乌黑的发旋,又伸手包住那只正在揣面的拳头,天真道:“师父,是这样把大拇指收进去么?” 他边说边收紧手掌。 外头天色全黑,士林街没了白日的喧嚣,气氛一时静得有些微妙。明晃晃的黄色灯光下,赵小宽后背抵着徒弟胸口,手在面盆里被对方握着。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当即抽出手闪到一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周梁玩笑得逞,笑得像只大尾巴狼,还嘴甜地喊了声师父,“我跟你开玩笑呢,刚才看懂了。这不是教学太严肃么,活跃活跃气氛。” “……” 赵小宽无语,“揣你的面。” 现在接到批发生意,揣的面团又多了十斤。监工的赵小宽舍不得浪费,怕徒弟揣不匀面疙瘩,只能上手接过来继续揣。等全部的面分完剂子装好,两人都累得慌。周梁真心实意地夸赞师父厉害,天天这么揣面,那腰腹部核心力量够强的,怪不得看起来很细韧,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 新的一天,三轮车突突突驶进玄武路。周梁已经懒得和赵小宽计较他拿自己当驴使,磨牙切齿地想,等操到赵小宽那天,自己要好好 “骑骑马” 出出气。 赵小宽自知理亏,说好是学徒,其实也是半个帮工,早上打豆浆煮豆浆,送货卖货收钱,晚上练习揣面。没办法,最近订单增多,两个人再快,也还是辛苦。收入多了自然更不能克扣徒弟伙食,他中午给徒弟买了牛腩,烧一锅牛腩土豆,徒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看来还挺喜欢吃。 夜晚又是乏味的揣面时光,今天周梁老老实实搅出面絮后又失败了,面团总是有面疙瘩。赵小宽怒其不争,这样的手艺怎敢开店。 周梁耸耸肩,那就买个和面机好了,这样只要学会处理油条坯和炸油条就行。赵小宽真想踹他两脚,又想着算了,人家自己有招,抓紧时间教会,让他赶紧走。 新村里的士林街两边摆起了夜市摊,吃穿玩用,一应俱全,来往行人较多,场面十分热闹。今天师徒二人都很辛苦,徒弟来了一个礼拜,还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两个人溜达在夜市里,药店门口有个卖裤衩和袜子的地摊,赵小宽看了看徒弟身上穿的长裤,梅雨虽然过去,但夏季也有雨天,更热。他在摊前蹲下,伸手摸了摸短裤的料子,纯棉的挺透气,问道:“大娘,这裤衩怎么卖啊?” “二十一条。” 短裤只有一款花色能看,其他都太花哨。他抽出两条,笑着问:“我拿两条,便宜点,三十五吧?” 摊主大妈摆摆手,“卖不了,最低三十八。” “诶呦大娘,就三十五得了。” 赵小宽自来熟道,“我去年还在你这里买了好几条呢,记得不?我就在前边卖油条。” 周梁无心继续听他讲价,明明店里收入最近增长,怎么还这么斤斤计较,真是小家子气。他冲还在讲价的赵小宽说自己去前面溜达,拎着菜直接走了。 大学时,周梁也和普通大学生一样,偶尔吃点小摊子。正往前无所事事溜达,他闻到空气里漂浮的炸鸡味道,突然有些饿了,于是扫码买了一份鸡排。等待过程中,排队的女生频频回头看他,他没理会。 女生从队伍里出来走向他,问他也是新村居民啊。周梁摇头说自己是一区油条店的员工,又想赵小宽那个葛朗台不就爱赚钱么,正是拉客好时机。他换上营业微笑,和女生说起油条店的情况。 赵小宽最终以三十五块买下两条短裤,还低价买了个小马扎拎在手里,很是心满意足。他沿街往里走,远远地看到昏黄路灯下,站着一对青年男女正有说有笑,赵小宽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没有上前去。 不过几分钟时间,鸡排炸好剪开撒料装袋,插上竹签,递了过来。周梁有些后悔和女生说个不停,可算鸡排好了,他取过来,和女孩子说有空去油条店捧捧场,挥手再见。 回头就发现赵小宽站在阴影里,周梁嘴角的营业微笑还没来得及散掉,他快走几步赶到师父面前站稳。 “啊——” 赵小宽没领会意图。 “张嘴。” 赵小宽刚把嘴巴张开,一块热乎乎的鸡排就被塞进来,有点烫,他用舌头往外顶了顶。周梁看着那舌尖被烫得缩回去又伸出来,一阵心猿意马,好像…… 还挺软。 两人都站在路边阴影里,吆喝声聊天声笑声,熙熙攘攘不绝于耳。赵小宽后知后觉耳朵红了,周梁咳了一声,“老板就给了一根竹签,好吃么?” 问完往自己嘴里塞一块,“唔,还挺好吃,师父你再来一块。” 他又扎起一块递到师父嘴边。 赵小宽其实不想吃,但此时此刻,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就着周梁手里的竹签,红着耳朵,两个人分食完一份炸鸡排。 第12章 蒸蒸日上 2021-05-08 20:21:39 2021-08-17 10:53:07 今天周六,时针指向六点半,徒弟还没回来。赵小宽心里犯嘀咕,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他手上忙着炸油条一边抽空揉着腰,回想自己刚出来打工那会,人穷没积蓄,唯一的优势就是使不完的力气。这三年来天天起早爬半夜,揣两大盆面也不觉辛苦,不过最近生意好点多加一盆,身体怎么就有些吃不消了。不应该啊,难道是老了。 正思忖着,由远及近的突突突声响起,电三轮回来了。周梁进店直奔洗手池,洗干净手擦干。赵小宽忙着抻油条下锅,手上不停,顾不上看他,余光看见徒弟端着个东西走过来。 “张嘴。” 周梁走到跟前才开口,他食指与拇指捏着东西,送到师父嘴边。赵小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顺从地张开嘴巴,舌头不小心舔到了徒弟手指。 “好吃吧?” 周梁毫不在意地舔干净指尖,又拈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大嚼特嚼。 赵小宽赶紧低下头看锅,他尝到了沙拉酱和海苔肉松的味道,与自家的酥皮油条混合在一起,味道很复合又新奇。他就这么安静地点点头咀嚼着,手上筷子不停滑动油条。 周梁咽下去一口才继续说:“今天到粥铺发现门上贴了一张大海报,写着海苔肉松油条限量供应,消费满二十加两块九毛八换购。这李老板可真会做生意,还整饥饿营销。他送了我一盒,就带回来给你尝尝。” 赵小宽默默听周梁绘声绘色地讲着,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事。 半份油条刚吃完,客人逐渐增多,周梁回到岗位埋头工作,二人一时无言。喧闹的早餐店突兀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周梁忙把手机掏出来,赵小宽听到徒弟说了句 “上午都在,你过来吧。”,挂了电话后还破天荒地哼起了歌,瞧着像有什么喜事。 没多久,店里来了三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中间那个赵小宽认得,是那晚鸡排摊前跟徒弟聊天的女孩,好像叫可可,她已经连续三天都来买早餐。怪不得,刚才那通电话应该就是这女孩打的吧。 小吴都开心得哼曲了,赵小宽有点搞不懂,他不是同性恋吗? 周梁见女孩又带着两位朋友一起过来,立刻换上营业微笑打起招呼。左边的女孩看到他招手,脸都红了,腼腆地说了句你好。 赵小宽随意瞥了一眼,心想徒弟确实很帅,难怪这么抢手。 可可看着周梁笑吟吟道:“你下午有空嘛,要不要一起去玩密室逃脱?我们三缺一。” 周梁转头瞥了眼炸油条的赵小宽,笑着说了声抱歉,“我下午有事,你们玩吧。” “啊,这样……” 女孩也看了赵小宽一眼,以为是老板不同意。她并不气馁,“没事,那下次有机会的吧,我要三份豆浆油条。” 周梁动作利落地扯下袋子装油条,弯腰从桌底下的泡沫箱里拿出三杯豆浆和吸管,分别装袋递过去。 赵小宽一直在留意这边的状况,听到周梁拒绝,心生疑惑,有什么事比约会更重要的?又转念一想,关我屁事。他甩了甩头,继续专心炸油条,不再理会。 ** 快十点钟,顾客渐渐稀少,周梁挂了电话从外面进来。还没进店,就看见远处开来一辆三轮快递车,停在店门口,有人冲着店里喊,“吴子修在吗?有你的快递!” 他快步走过去,接过来放地上拆箱,物件完好,签字后送走了快递员。周梁蹲下抱起快递进店,直接放在料理台上,兴高采烈地喊赵小宽,“师父!快过来!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可算不用再揣面,周梁的快乐掩饰不住。 赵小宽直觉是和自己有关,他看着周梁拆箱,露出来一个…… 盆式和面机? 周梁看赵小宽愣愣的,怕他不明所以,胡乱解释:“前几天我不就说了以后开店买和面机么,上网查了查,真的有!这款特适合油条店,经济实惠,你先替我试试好不好用,等我开店再拉走。” 赵小宽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买了个和面机,怕自己生气还解释那么一堆。不过小吴刚毕业,钱不多,哪能让他掏钱买,机器就留下算了,徒弟开店再买个新的。 他低头掏出手机,边问多少钱买的。周梁最烦磨叽,直接拒绝,“真不用了师父,就当我借给你用。” 两人正僵持着,门口又停下一辆厢式货车,下来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人。赵小宽认得车身和制服上的 logo,那是经常出现在广告上的某电商平台。 周梁赶紧打破僵持氛围,抬起胳膊冲着门口喊了一句,“师傅,我在这,帮忙搭把手,咱们把这个操作台先抬出去。” 车上又下来一个快递员跟着搬运,赵小宽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自己用了三年多的桌子给搬了出去。这么大的阵仗,引来了好奇的街坊邻居,站在店门附近探头探脑。 周梁手脚麻利地把操作台下的地面打扫干净,两位师傅正把一个两米长又很宽的东西抬下来。隔壁炒货店的老许最是积极帮着一起抬,众人合力将大家伙给运到店里。赵小宽木愣愣地杵在边上,大纸箱上面印着冷藏工作台的字样,看着就不便宜,他帮不上忙,闪身出了店里。 师傅们帮着拆开包装,通上电,嘱咐先不要放东西进去,明天再放。几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热得直喘粗气,店里的旧电扇,此时成了一个摆设。 赵小宽紧赶慢赶买了冰镇饮料回来,分发给送货师傅和街坊,挨个道谢,辛苦了。最后一瓶可乐递给了周梁,见他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喉结上下翻动,汗水一路从下巴滑落进衣领。 太他妈热了,又累又热,周梁抓着被汗水浸透的衣领,来回扇风,企图给自己降温,他有点后悔这么折腾。赵小宽送走了快递员和街坊,回来先摸了摸崭新的金属操作台,而后抬头看着他,“说吧,怎么回事?” 周梁已经累到懒得废话,“这不是工资一千八么,我学手艺就不要钱了,买个带冷藏的操作台送给你。” 他仰头灌一口可乐,打上来个嗝,看着赵小宽乐,“师父,等吃好午饭,咱们就试试这和面机。” 单手支着操作台又拍了拍,继续道,“在这上面分完剂子,正好放下面冷藏,省得你来回折腾。” “小吴,这俩要多少钱?” 赵小宽问完,目光又移到门外的旧操作台上,心里生出几分不舍,好歹陪了自己三年多呢。 周梁等了这几天,今天可算都到齐。赵小宽明明最近生意好,挣了钱却不知道享受,非得拖着他一起受苦受累。他见赵小宽盯着外面的破台子,了然于心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天天揣几大盆面,小心腰肌劳损。你啊,也不知道心疼自己,还是你徒弟我知道心疼人。” 好端端的为什么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赵小宽不愿意多想,他宁可相信是徒弟最近干活太累,闹情绪一气之下买的。不过这钱不能让他出,自己确实这两天腰疼,算了算收入,添置下也可以。 这个钱必须还给小吴。 ** 收完摊,师徒二人去了一区的金大福面馆,准备随便吃点回店里试用和面机。 此时饭点已过,吃客不算多。点好买单,赵小宽扫视店里,特地挑了一处离空调近的位置,“小吴,你先坐。” 说完直接去了取餐处。 周梁靠着椅背,享受舒爽的凉气,目光落在取餐吧台前的赵小宽身上,眼神慢慢摩挲。赵小宽双手端着托盘转身,这才注意到周梁的目光。二人视线交汇,他莫名想起早上徒弟喂自己吃东西,有些尴尬。 落座后,他把面和单点的鸡腿卤蛋一起推到对面,徒弟干活辛苦了,给他补补。 吃好饭,两人回店里试用和面机。赵小宽站在机器边上,给面盆里加水。看着机器搅拌棒有规律地搅拌,整整三十斤面粉,从粉末状到面坨才六分钟,他瞬间感觉腰不酸了,这钱花得值!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油条口感问题,面团需要整理成油条胚,揣剂子时他仔细感受了下,跟自己平时揣出来的好像没两样。 冷藏柜还不能使用,周梁拉着装满面剂子的板车,心情都轻松。节约了不少时间和体力,再也不用和讨厌的揣面作斗争,是时候给自己提提速,早日上垒。 连续十天的学徒工作,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周梁快疯了,又不是拉练,何苦折磨自己。他仔细计算工作量,打豆浆煮豆浆,油条胚分条下锅炸,完全可以四点半起来工作。 “师父,以后晚点起吧。之前你一个人工作三点起,我能理解。现在两个人三点起,去那么早又是等,咱们多睡一会儿,行么?” 两个人并排走在回家路上,周梁一边拉着平板车,一边低头观察师父神色。 徒弟最近很辛苦,赵小宽也理亏,自己一人习惯了三点起,仔细算算四点半也来得及。他点点头,同意了。 ** 精神一放松,肉体就疲劳,两人一觉睡到天黑。周梁醒来后躺着没动,食指敲击床板,发出 “哒哒哒” 的声响。他在盘算,既然可以晚点起,那必须搞点事让赵小宽尽快上钩。 赵小宽打开冰箱门,思考晚上吃什么。徒弟在身后开口,“好热啊师父,晚上不想吃饭了,你饿么?” 他摇摇头,“不饿。” “师父,我电影院积分快到期了,能兑两张票。刚好今晚有美国大片,你陪我去看呗?” 赵小宽很少去电影院,看着徒弟期待的眼神,他犹豫了。 第13章 两人搭公交一路晃悠到商场,赵小宽跟在徒弟旁边,看着他时不时停下来看指示牌,找到直梯直达电影院。影院大厅是蒸汽朋克风的装修,空调管道暴露在吊顶,整体被喷涂成黑色,没有天花板遮挡,显得很空旷。赵小宽新奇地抬头环顾,这么高级的电影院,消费估计不便宜,得看多少场才能用积分兑票啊。 周梁在排队等着取票,赵小宽东看西看,看到自助取票机,想起刚刚在一楼路过的 ATM 机,借口去厕所下楼了。取完钱回来,赶上散场涌出一大波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剧情。他在嘈杂人群里逆向行走,举目四望找不到徒弟。正逡巡不前,人群中伸出一只胳膊冲他挥了挥,高大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对方又举了下手里的可乐。 周梁抱着可乐爆米花,把电影票塞给赵小宽。检票后,工作人员发了两副眼镜,赵小宽有点兴奋。好几年没来过电影院了,这次还是从没看过的 3D 电影,不禁有些期待。进了影厅,踩着柔软的吸音地毯往里走,他惊讶屏幕的巨大,看起来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两人在第七排靠边的位置坐好,放下可乐。他实在好奇,忍不住小声嘀咕,“3D 银幕都这么大吗?” 环境嘈杂,大家都忙着找座位。周梁见赵小宽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亮晶晶的双眼盯着幕布猛瞧,充满好奇。他笑着凑近赵小宽耳边,“这是 IMAX3D,就是巨幅银幕,你会喜欢的。” 有热热的呼吸喷在耳朵上,周梁嗓音里夹着笑,赵小宽觉得脖子有点痒,心里忽悠悠热了一下,好像泡在温水里。 电影是典型的爆米花电影,有枪战有飙车,剧情相当紧凑刺激。赵小宽第一次看 3D 电影,主人公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代入感十分强烈。他看得专注且投入,连手里捧着的爆米花都顾不上吃。 周梁对影片兴趣不大,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可乐。本也是出来放松放松,天天他妈做苦力,看得见吃不着,心里火大。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必须钓到对方情不自禁才好,高阶玩家这点资本还是有的。随便吃一次,低级。 电影里炸裂的车门穿过银幕直冲面门而来,赵小宽下意识地往右闪躲,腰侧硌了一下,肩膀靠在了周梁胸口,是温热的触感和起伏的胸膛。他立刻坐直身体,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尴尬。 随着紧张的剧情,他只能窝在座椅里,不停地往嘴里塞爆米花,重复着手指伸入爆米花桶抓取,又放进嘴巴的动作。突然抓住了光滑的皮肤,赵小宽吓一跳,是周梁的手。他连忙松开,直接把桶摆到徒弟腿上,“你吃吧,我饱了。” 周梁一直在观察赵小宽,看他像只紧张的鹌鹑一样,团成一团。越紧张越是疯狂吃爆米花,太有趣了,于是决定吓吓他,果然被惊到了。他闷笑,慢慢嚼着爆米花,口感酥脆,焦糖味很浓,有点甜牙。 ** 夏天四点天就亮了。周梁迷迷糊糊打开房门去洗漱,赵小宽正在喝粥。他看到椅子上有条短裤,上面还摆着个信封。坐在对面的赵小宽适时开口,“我昨天搜了下和面机和冷柜价格,差不多是三千块,你收好。短裤是新买的,洗过了。天热,拿去穿。” 周梁挑了下眉,没吱声。赵小宽又说:“先坐下吃饭。” 他根本不想拿,耐不住赵小宽念叨大学生刚毕业正需要钱云云,收下了。 终于不用再趁着夜色拉板车,周梁心情很不错,多睡一个小时,体力也恢复得很好。倒是赵小宽,第一次这么晚出门,多少有点不适应。到店里,两人分工明确,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 这和面机到底好不好,还得看炸出来的油条才知道。师徒分享了出锅的第一根油条,口感一如既往地酥脆,赵小宽彻底放下心。 ** 生意好,原料自然消耗得快,库存已经见底。赵小宽本想带徒弟去批发市场熟悉下环境,但考虑交规不让电三轮载人,只能作罢。吃过午饭,他没睡午觉,骑着三轮直接去了市场。 越睡越热,今天午间高达 33 度,周梁午觉睡了还不足一小时,被热醒了。电风扇的存在等于摆设,中午洗过的澡也白洗,又热出一身汗来。冲完澡,他琢磨着要不要去主卧开空调睡上一觉,也不知道赵小宽几点回来。 周梁盯着客厅墙上那副镜画中的 “一帆风顺” 看了片刻,踩着拖鞋去了油条店。 三轮车骑进新村一区,赵小宽老远就看见油条店的门开着,卷帘门安静地卷在门框上,这个点小吴应该在睡觉啊。骑到店门口停好三轮,他冲里面喊了声,“小吴!” 周梁在闷热环境里昏昏欲睡,他面向门口坐着,左边身子贴着冷柜,手肘撑在冷柜上支着脑袋,眼皮闭上又抬起,抬起又闭上。这赵小宽怎么还不回来,不禁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听到赵小宽叫他,他睁开眼一扑棱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路面被热浪蒸腾的画面扭曲,沥青仿若融化,穿着拖鞋有些烫脚。电三轮里堆满了面粉食用油和杂七杂八的塑料口袋,赵小宽刚下车,站在烈日下浑身冒汗,墨镜帽子也没个屁用。他边用脖子上挂的毛巾擦汗,边问徒弟:“怎么没睡午觉啊?” 周梁看着赵小宽身上的腾腾热气,回道:“热得睡不着,过来帮你搬东西。” 赵小宽笑了笑没说话,回身抬起一袋面粉扛着往店里走,周梁看着他把面粉扛进隔间,那分量好像不轻,原本微跛的步态此刻瞧着不大稳当。 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刻,周梁让师父坐下休息,换换气,自己去搬原料。 赵小宽看见徒弟穿着今早他给的短裤,一趟趟扛着面粉搬运,觉得自己之前以貌取人有些不应该。小吴只是看着细皮嫩肉,其实挺能吃苦的。 妈的,还挺累。周梁靠着冰柜喘着粗气,太他妈热了,头发被汗水泡着,简直想拿冰镇矿泉水浇头。短袖也被汗水浸透,尤其胸口后背整个贴在身上,非常难受。肩膀上又落了些面粉,他眉毛下意识皱了一下,伸手脱掉了短袖。 赵小宽已经休息得消了些汗,冷不防近距离看到周梁的上半身,视觉冲击有些上头。他看着对方拿起脱掉的短袖擦了把脸,又擦了下头发,随后依次擦过脖颈,随意地擦了擦胸膛,一只手向后撑在冰柜上。 这是一具散发着热量和青春气息的身体。赵小宽看着周梁随呼吸而起伏的胸肌,又下移视线扫到运动充血后块块分明的腹肌。他知道该把眼睛收回来,可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看一眼,短裤会不会太低了点啊,人鱼线都露出来了,裤裆也鼓鼓的…… 周梁侧头发现赵小宽正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瞬不瞬,眼神发直。他一向知道身材管理的重要性,也在有意识的锻炼,没想到赵小宽这个处男这么轻易就被吸引了。 他轻笑出声,“好看么?” 赵小宽魂归来兮,被戳破在偷看。他收回视线看了眼地面,支支吾吾站起来,丢下一句 “我去买棒冰”,就快步出了店里。 周梁看他不仅耳朵红,脸都红到脖子上了。 买好棒冰回来,赵小宽抬眼就看见仍打着赤膊,面对电风扇站着吹风的周梁。他不敢多看,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向隔间走去,拿出小马扎放在冰柜前坐下,招呼徒弟坐在右手边的凳子上歇会儿,把手中的棒冰递给他。 一矮一高,和师徒地位正相反。 周梁拆开包装,是巧克力脆皮雪糕,他又看向赵小宽手里的老冰棍,判断自己这支应该贵不少,还挺有心。 赵小宽脑子里在想事情,自己怎么就被徒弟的肉体给吸引到愣神呢,还被当事人抓个正着。他有些懊恼,明明自己拒绝在前,现在又盯着人家身体看,这不就是心口不一的色鬼吗。 周梁低头看着赵小宽的黑色头发和下垂的眉眼,发现他心思好像根本没在吃冰棍上,眼神有点放空。那手里的冰棍压在嘴唇上,进去出来,出来又进去,前后移动,嘴唇被冰蹂躏得越来越红,涂抹得湿淋又水润。他有些起反应,眼睛盯着赵小宽的嘴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雪糕。 “师父,你的冰棍好吃么,给我尝一口呗?” 他出声叫醒神游天外的赵小宽,这人可算是有点回应了。 赵小宽看了眼被自己嘴巴裹到湿滑的冰棍,又侧头看了眼徒弟的巧克力脆皮雪糕,对方甚至举了下雪糕,示意可以换着吃。他不想搭理,不料周梁探身抓住他右手,作势要咬一口冰棍。 “诶,这是我的!” 他右手用力往回拽。 周梁就是逗逗他,用力抓过赵小宽右手,咬了一口冰棍底部。 赵小宽右手腕泄劲,心里没来由地竟感到一阵失落。像是有毒一般,他绕开徒弟咬过的缺口,脑子里莫名回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 夏天的夜晚总是格外热闹,做好面剂子后两人回家冲澡后睡觉休息。醒来赵小宽正发愁做什么吃,周梁提议去夜市随便吃点,做饭还要燃气烤着,太热。 夜市里,人比上次还多,吆喝声聊天声叽叽喳喳的笑声,好不热闹。两个人并排走着,赵小宽走在靠路边位置,周梁走在他外侧,这是周梁一贯的绅士风度。 各个美食摊前都排起了队,露天烧烤摊也坐满了食客,还有人在划拳喝酒,空气中飘着窜鼻子的食物香气。 周梁漫无目的地走着,夏天出汗多,他晚上惯常不会吃很多碳水。前面有摊位在卖糖芋苗,燥热的夏夜,正需要一碗甜甜的糖水滋养身心。他买了两份,顺手给了赵小宽一份,两人边走边吃。 赵小宽仍被下午的糟糕情绪淡淡笼罩着,提不起精神。这么好吃的甜品,他吃起来也是牛嚼牡丹。周梁看他有些心不在焉,提出去买炸鸡排,赵小宽更觉难堪,他想起了那一晚。 “师父,你放心吧。这次我会多要一根竹签!” 周梁故意说道。 赵小宽手里端着纸碗在路边等着,徒弟独自去买炸鸡排。他望着不远处的高大背影,有些出神。小吴很惹人注目,赵小宽一早就知道,否则也不会在对方提出做学徒的时候,纠结半天。单是和这样耀眼的人一起共事,压力就很大,那个叫可可的漂亮女孩这两天没再来店里了。更遑论真的交往,赵小宽不敢想象自己和小吴谈恋爱,是仅仅想象这个画面都要被自己掐断。对方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值得更好的对象。 周梁跑回来时,发现赵小宽又在出神,在他眼前晃晃手指才回神。赵小宽低声谢谢,周梁习惯了被人感谢,耸耸肩说,“真谢谢我你就多吃点。” 两人沿路向夜市深处走,一个天热没胃口,一个思虑过重不想吃,手里握着竹签轮流敷衍着扎纸袋里的鸡排吃。赵小宽偷偷抬头看周梁,看他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下颌线棱角分明,端的是一副好皮囊。 周梁正烦心又被蚊子咬了,在挠胳膊上的包。后面过来一辆摩托车,在夜市行人密集区,车速显得过于快了。嘀嘀嘀的急促喇叭声,眼看要刮着徒弟,赵小宽用力往外拽了下他,自己却重心不稳压着跛腿摔倒了。 周梁没明白怎么一回事,赵小宽干嘛突然拉他,还把自己弄摔倒了。不就是过去一辆摩托车么,多大点事。 赵小宽被扶着也站不住,左脚好像崴到了,有点疼。周梁见状赶紧背起他,大步去往最近的诊所。 趴在周梁宽阔后背上的赵小宽,后知后觉,关心则乱。 第14章 烧得慌(上) 2021-05-14 21:04:29 2021-08-17 12:20:04 二区王庆才诊所,赵小宽指挥周梁背来这里。他这几年头疼脑热都在这看,跟王大夫也算相熟,最重要的是收费合理。王大夫询问后仔细检查,判断赵小宽肿起的脚踝只是轻微扭伤。叮嘱他回去先冰敷,48 小时后再热敷,要是明后天疼得厉害,就去医院拍个片子。 王大夫热心肠,知道他开油条店赚辛苦钱,又补充几句。让他尽量呆家歇两天,崴伤弄不好会变成慢性炎症,自己洗澡注意点,给开了个云南白药气雾剂,可以回家了。 周梁已经听得不耐烦,又不是多严重的伤,高中打篮球谁还没磕碰过。他自然地蹲下身示意赵小宽趴背上。 赵小宽听王大夫说休息,小本生意哪能说停就停,早上还要准时供货。甚至此时没心情去伤春悲秋,他更在乎自己的小买卖。他没理睬徒弟,固执地问道:“王大夫,你这有拐杖吗?我拄拐行不?” 王大夫无奈摇头,“你这左腿啊本来就跛,别勉强了,想想自己的身体,适当休息休息吧。” 脱掉的凉鞋穿不了,又不能拄拐,赵小宽有些泄气,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周梁蹲半天了,这人也没反应,属实不知好歹。他站起来看着赵小宽,笑着说:“怎么还想拄拐啊师父,为我受的伤,徒弟背师父,不是天经地义嘛。” 说完接过王大夫递过来的塑料袋,把凉鞋塞里后拎在手上。 生意受影响,赵小宽有点烦躁。刚才事发突然,徒弟不得不背着自己,现在冷静下来,他不愿再和对方有亲密接触。 周梁看他不吱声,边蹲下边调侃,“上来吧师父,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赵小宽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心情复杂地俯身趴上去,低声说了句谢谢。周梁双手托住他膝窝,稳稳地站了起来,走出诊所。 赵小宽那点儿女情长,早就随着营业受阻而烟消云散。他趴在徒弟背上,举目四望,感受到视野的上升,这就是个子高的优势吧。他又瞄了一眼对方侧脸,睫毛好长。随后闭目休息,今晚情绪大起大落,有点累。 “师父,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背人呢。” 周梁笑着说完,赵小宽却并未搭腔,他侧头看了下,也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周梁问赵小宽要不要上厕所。赵小宽确实想去,就点了点头。把人扶进卫生间,周梁就出去了。 愣了会儿神,赵小宽听到外面大门打开又关闭,不知道徒弟在干什么。上完厕所冲好马桶,卫生间的门开了,他坚持要自己单脚蹦回卧室,没让对方扶一下。 赵小宽心烦,坐在床上休息。周梁拿着一块包了冰块的毛巾走进来,举了下手说是外卖送来的,示意要给他冰敷。他哪里好意思,再次坚持要自己来。周梁觉得赵小宽又好气又好笑,逞什么能,他直接坐在床边,抬起他的左脚,开始冰敷。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 四点不到,周梁被客厅传来的动静吵醒。他眉头皱着拉开门,发出咣铛一声响,大步走出去,见赵小宽正撑着冰箱单腿站立,地上散落不少冰块。 “你干嘛呢?” 他语气不大高兴地喊道。昨晚给赵小宽冰敷完,看着他去卫生间洗漱,又给他用抱枕垫起脚踝,抬高制动,属实他妈费了点心。 赵小宽察觉徒弟身上散发的 “生人勿进” 气息,有些尴尬自己毛手毛脚把人吵醒。他小声解释:“我想冰敷来着,不耽误去店里。” 都这死样了还惦记着破油条店,周梁怀疑赵小宽上辈子就是根油条,真是拎不清。他抢过毛巾重新包上冰块,拉过餐椅按着赵小宽坐下,给他冰敷脚踝,看起来比昨晚消肿不少。 周梁的低气压让赵小宽有些不敢吱声,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凶的徒弟,对方洗漱完要背自己去店里也没挣扎,总觉得拒绝徒弟,他也不会听。 到了店里,师徒二人各忙各的。赵小宽坐着干活不方便,只能左膝跪在塑料凳上用作支撑,右腿直立,还有闲心在此时插入教学时间。他把煮豆浆的周梁叫过来,演示用刮板把面剂子,分好成均等的生胚,撒上面粉,切成条状的生胚中间打上水线,随后两个摞在一起,再用筷子对着水线中心位置,按压。 周梁直接无语,气得牙根痒痒,这时候还不忘初心,真他妈有你的啊赵小宽。 他怒极反笑,快速且高效地学会了。豆浆煮好封杯后,又主动去油锅前帮忙炸油条。虽然没怎么炸过,但看了这么久,也能依葫芦画瓢地炸起油条。 忙完上午,赵小宽有些累,跪得膝盖也疼。午饭是徒弟打包回来的凉面和鸡腿,又背着他回家,两人汗津津地贴在一起,要多热有多热。他心里有点羞愧,徒弟真的帮了自己很多。 周梁是累得一刻都不想多呆,只想赶紧回家扒拉一口饭,冲澡睡觉。即使这么累,依旧尽职尽责给赵小宽冰敷脚踝,这他妈过的什么日子。 和面机和冷柜在赵小宽崴脚后,充分发挥了它们的优势。他让周梁把面从和面机里分出来,自己和早上一样左膝跪着凳子,在操作台上揣面。揣面不比早上做生胚,需要借助腰部用力,他一个重心不稳,塑料凳打滑险些摔倒,还好周梁及时踩着凳子牚扶住他。 周梁已经懒得说赵小宽,摆好凳子,给他垫上毛巾。赵小宽跪好后,就站在他背后,用脚固定凳子,身体前倾,一手环过他腰部,虚扶着。赵小宽有点难为情,所幸天黑了。 赵小宽想快点揣好面,专心致志,精力高度集中。他腰部前后摆动幅度加快,屁股无意识蹭过几下周梁的胯部,直到一根棍子抵在他屁股上,他下体有些异样感,才觉察出不对劲。 周梁简直要怀疑赵小宽是故意的,要不是知晓他性格,现在当场就给他办了。赵小宽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眼神无辜,“干嘛,生理反应而已,我又不能阻止它。” 说完正面站姿换成侧面站姿,鞋子抵住凳腿,侧身虚抱赵小宽,“现在行了吧?” 赵小宽没吱声,快速进行手头动作,可苦了周梁。他不禁回想起昨天赵小宽吃冰棍的样子,越想鸡巴越硬。 沉默中结束工作,周梁锁上卷帘门,背起赵小宽。隔壁老许见到这一幕,笑着调侃道:“小赵啊,脚崴了在家歇两天,瞧把小吴累的。” 赵小宽只有干笑。 回去的路上,周梁依旧搂着师父膝窝,正人君子做派不胜言表。赵小宽安静地趴在他背上,不作声。 徒弟后背宽阔,背肌也养眼,赵小宽下腹紧紧贴在冒着热气的背上,混杂着汗液的沐浴露味道充斥鼻腔,是年轻的荷尔蒙气息。他情不自禁地凑近想再闻一闻,下体忽然一热,身体传来奇怪的感觉。他以为是错觉,立刻直起腰身。周梁被他这么一挣,差点没背稳。 回到家,赵小宽在周梁上完厕所后要洗澡,周梁给他搬进去椅子,铺好保鲜膜,就出去了。门关上,他慌忙拽下裤子和内裤,裆部湿漉漉的,还有点透明水渍,自己也没尿裤子啊。 赵小宽坐在花洒下,冲了把脸,又想起刚才热热的异样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把腿抬起来,手指犹豫了下,快速摸了把小口子,举到眼前一看,指尖有透明液体,黏黏的。他脑袋轰一下,脸瞬间红了。 原来不是错觉,徒弟背着自己时的异样,抵着自己屁股时的泥泞感,都是真的。赵小宽鲜少触碰畸形的部位,不痛不痒,从未放在心上。这一切的异常,从徒弟背自己开始,他在花洒下闭着眼想起了对方。想徒弟看起来值得依靠的挺拔身姿,想他偶尔幼稚耍赖,想他纤长的睫毛,漂亮的肌肉。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射了出来。赵小宽睁开眼,不能再继续了,这不是自己可以承担的后果。等脚伤好了,必须立刻让小吴离开,这几天得赶紧教会他。 没有徒弟,一切又会回到从前。冲完澡,他费力地穿好背心和短裤,擦干椅子,单脚跳着回了卧室,坐在床上发呆。 第15章 烧得慌(下) 2021-05-15 21:24:13 2021-08-17 13:45:15 天气越来越热,加上憋得躁动,周梁有些沉默,只能把怒火发向豆浆油条,干活麻利得令人咂舌。按理说赵小宽不排斥肢体接触,就差这临门一脚,他有点纳闷怎么点这把火。 徒弟任劳任怨背着自己往返还给冰敷,自己却想把他赶走,赵小宽心里很愧疚,只能加紧提点徒弟一些方法和要领。 赵小宽根本没午睡,他睡不着。静静躺了一个多小时,蹦着去冰箱里把半个西瓜捧出来,十分小心。天气炎热,徒弟也没空调吹,西瓜冰太久吃起来胃会难受,他决定先挖出来,等徒弟醒了可以直接吃。 那边周梁冲完澡,旧风扇吹着,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热醒了。去卫生间路上,发现赵小宽鬼鬼祟祟地在厨房金鸡独立,手里捧着半个西瓜。他走到赵小宽背后,不等他反应,握着他右手把勺子里的西瓜塞进嘴里,在他耳边嚼了起来,舒服地叹息道:“真甜。师父你也来一块。” 周梁没有放手,就那么一直握着赵小宽的手,用自己舌头舔过的勺子,又挖了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啊” 地示意他张嘴。 背后是一具年轻的散发着热量的身体,两个人身上是同样的沐浴露香气,赵小宽站在周梁怀里,仿若一个拥抱的姿势被搂着。他毫无抵抗能力,什么理智什么后果,通通退后,失神地乖乖张开嘴巴,吃下了那口西瓜。 周梁放开他的手,去了卫生间。赵小宽还没有回神,沉浸在美好氛围里,感觉身体又变得有些奇怪。 ** 养了四天的脚踝,终于恢复到可以走路。结束一天的工作,面剂子也弄好了。赵小宽决定今晚做一桌好菜,感谢徒弟这几天的照顾,更重要的是要和徒弟说再见了。下午四点午睡起来,他邀请徒弟一起去菜市场转转,说他这几天辛苦了,晚上下厨给他好好补一补。周梁心里临时制定了个计划,在家待着也没事,点头同意。两人心照不宣地共同前往菜市场。 市场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师徒二人一路溜达到生鲜区,赵小宽挑了一块肥瘦均匀的小五花肉,又买了一条鲈鱼,最后在蔬菜区买了鸡毛菜冬瓜百叶结等配菜和配料。 周梁两只手挂满菜,路过油炸食品区,闻着炸酥肉的香味,有点饿了。他喊住赵小宽,“师父,帮我买点炸酥肉。” 赵小宽称了一斤半的炸酥肉,结完账刚接过来,周梁凑近他,“我饿了,喂我一块。” 说着直接张开嘴。晚高峰的菜场哪哪都是人,他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用竹签扎一块喂给对方。 天气有些阴沉闷热,是要下雨的节奏。两人到家后,赵小宽洗过手准备做饭,让周梁回卧室躺会。周梁摇头,他想观摩下师父下厨。 赵小宽将冬瓜切片,放入蒸锅底部,加水后撒一把开洋。蒸锅上屉,放上撒好配料的鲈鱼,盖盖子。百叶结、五花肉切块后用温水洗净,并沥干水分。起锅倒油,放入五花肉,当肉的两面煎至变色后倒出多余的油。锅内直接放入八角和生姜片爆香,随后倒入料酒、生抽、老抽,加入开水,放入冰糖和百叶结。最后加入小葱结,盖上锅盖。 周梁看赵小宽做菜,专注且井然有序,一个人就像一支交响乐团,他看得津津有味。中途敲门声响起,他去客厅开门接过外卖送来的啤酒放进冰箱冷藏室,外面淅淅沥沥飘落雨点,他顺手把厨房灯打开,赵小宽正按下电饭煲开关。 厨房燃气开着,很热,细雨绵绵也降不下来几分热度。赵小宽有点烦躁,说不清是做饭太热还是因为明天徒弟就不在这了。 汤和鲈鱼已经停火,周梁恰好冲完澡回来。 百叶结烧肉正在出锅,赵小宽喊徒弟可以端菜了,清炒个鸡毛菜就好。周梁端菜摆上桌,油烟机声音太大,他低头对着赵小宽耳语,“等下冲个澡吧,你头发都湿了。” 赵小宽确实烧出一身汗,点头应下。 清蒸鲈鱼、百叶结烧肉、清炒鸡毛菜、炸酥肉、开洋冬瓜汤,待客之道四菜一汤。 周梁把菜摆好,拿出啤酒,等着赵小宽洗完澡过来吃饭。 赵小宽在周梁对面落座,时钟指向七点,外面天色逐渐暗下,雨一直下不停。周梁用纸巾擦了擦桌子上的六听易拉罐开口,开了一听啤酒递给赵小宽,又开了一听给自己。赵小宽有点紧张,还没开吃呢,先给自己灌下半听降降温。周梁注意到他的反常举动,猜测这顿饭不简单,耐心地静观其变。 赵小宽先洋洋洒洒感谢徒弟这几日的照料,又说店里有他真的轻松不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菜喝酒。百叶结烧肉很对周梁胃口,肥而不腻,他忍不住连吃了两块。 酒过三巡,桌上还剩下一听啤酒没开封。赵小宽又给自己猛灌了半听啤酒,突然起身回了房间。还真是不简单,周梁手指敲着桌子等待,笑着喝了一大口酒,酥肉咬得嘎嘣嘎嘣响。 赵小宽回到客厅坐下后,推给周梁一个信封,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学徒协议作废,里面是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工资一千八,你已经学会了,明天就走吧!” 语毕又灌了一口酒,仿佛缓解了些紧张感。 周梁没说话,仰头喝了一口酒。好你个赵小宽,就这么对我,真行。 气氛沉默,赵小宽想再说点什么,眼前突然一黑,家里停电了。小区老旧,好像是跳闸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对面的徒弟不说话。 第16章 邀请 2021-05-18 20:03:49 2021-08-17 14:10:15 窗外的路灯站立在绵绵细雨中,被水滴笼罩出一圈光晕,雨水下坠划过树叶,又被风吹落在草叶上,草根正为成长拼命汲取养分。雨水缠绵不绝,似这方静谧天地。 屋内昏暗,借着外面的光亮,才能勉强看清彼此的脸。有微风顺着窗子和着雨水一起吹进来,解不了一丝燥热,沉默似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罩住。赵小宽感知不到徒弟的情绪,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紧紧攫住他,脖子上汗水流过有点痒,他不敢去擦,下意识地抓紧了短裤。 周梁强压怒火披好人皮,拿出他一贯带着笑意的轻松口吻,看着赵小宽的眼睛说,“师父,你在说什么呢?” 昏暗夜色下,赵小宽盯着徒弟嘴边的笑意,脑中回想起曾一起分享过的炸鸡排、海苔肉松油条,吃过同一把勺子挖出来的西瓜,一时神情有些怔松。 周梁看准时机灌了一口啤酒,起身越过桌子,右手猛地捏开赵小宽嘴巴,亲了上去。赵小宽反应不及,被灌了一口酒,来不及咳嗽,被嘴巴里的舌头安抚,温柔地舔舐上颚后,又被缠着舌头不停吸吻。他哪经历过这些,鼻子尚且不会换气,被吻得脑袋缺氧晕晕乎乎,待嘴唇分开,只顾着沉浸在刚才的吻里,身体做不出其它反应,手从裤子上松开了也不知道。 周梁吻过赵小宽,发现他真的没有接吻经验,温柔点就被自己带着走,鼻子小声地哼着,有点像小狗。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赵小宽很乖顺。他站直身体绕到赵小宽椅子旁,掐住对方腋下把人抱起,又抬起对方的腿缠在自己腰间,坐在椅子上。 赵小宽刚有些回神,意识到此时的不对劲,他被卡在饭桌与徒弟的胸膛之间,屁股稳稳地坐在徒弟胯上,手也搭在对方脖颈后,而眼前就是徒弟的脸,他有点脸红。 周梁双手下垂并未抱着赵小宽,仿若柳下惠。他抬头与赵小宽额头相抵,呼吸相闻,下身隔着布料紧紧相贴。赵小宽感受到徒弟的那处从软到硬抵着自己,他正坐在对方的鸡巴上,这个认知让他身体忍不住流出了一些清液。 周梁作势要亲赵小宽,却在他嘴巴前停住了,不再前进。 眼下形势不受掌控,赵小宽额头抵着周梁,呼吸间尽是混杂着汗液的沐浴露味道,是好闻的青春气息。下身坐着的鸡巴越来越硬,嘴唇明明近在咫尺,就是不亲下来。他知道对方在逼自己,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他搭在周梁颈后的手,握紧了,豁出去一般闭上眼睛,嘴巴向前靠近,主动贴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是你自找的。周梁张嘴咬住了赵小宽的舌头,用力地吸吻着,刚才还和风细雨,此刻就成了狂风暴雨。赵小宽丧失主动权,只能被迫屈从于周梁的吻,手指抓住对方的衣服,紧紧地依附他。 周梁双手搂抱着赵小宽,一只手伸进背心里揉着乳头,按下又揪起,上下搓弄,没几下乳头就硬着挺立起来。他另只手隔着布料揉他屁股,时不时往自己鸡巴上按,缩臀挺胯浅浅戳刺赵小宽下体。 黑暗中,赵小宽被吻得透不过气,乳头和屁股被周梁揉着,下身还被撩拨,又涌出来一股热液。他睁开眼睛,捕捉到昏暗光线里,对方眼底浓重的欲望,下体又湿了。周梁感受到随着自己顶弄而勃起的鸡巴,赵小宽也在轻轻摆腰回应,他用力顶了一下,双手顺着赵小宽膝窝划到腿根抱稳,站了起来。 空气依旧闷热,赵小宽怕被发现裤裆湿了,停止接吻,搂着徒弟脖子把脸埋进去。周梁往上颠了一下,赵小宽立刻双腿夹紧他的腰,他又拍了拍那挺翘的屁股,往下摸到了湿润的布料,意外地挑了下眉,赵小宽把头埋得更低了。 室内光线暗,两人刚才亲吻揉搓,早已衣衫不整,尤其赵小宽。趴在徒弟宽阔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周梁把赵小宽摔在主卧床上,随手脱掉自己上衣。借着外面的光线,赵小宽看到徒弟被汗水包裹的身体泛着光,很迷人。周梁当然知道自己有本钱,他全然不在意地帮赵小宽把上衣脱掉,随后压倒亲吻。 两人口唇相贴亲吻得滋滋作响,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的胸膛,赵小宽有些压迫感,脑子被吻得缺氧而发蒙, 他双手情不自禁攀住周梁,手指摩挲着他的背肌。 周梁一手揉捏赵小宽乳头,一手向下伸进短裤里准备给他打飞机,摸进去竟然是真空。赵小宽脑子已经飘飘然,对方还给自己打飞机,被摸过的乳头和皮肤滚烫不已,他觉得自己要热死了。 周梁时不时亲吻赵小宽脖颈和锁骨,手法娴熟地套弄着他的鸡巴,速度越来越快,等他射完顺手脱掉了他短裤,果然裤裆湿漉漉的。 赵小宽躺在云端回味,大口喘着气,汗湿的胸膛上下起伏,双目失神。直到周梁顺着软掉的鸡巴往下摸到他的秘密,他什么都没解释,用手臂盖住了眼睛。他有些害怕。 周梁在黑暗中没有摸到男性该有的囊袋,而是一道水润润的小口子,包裹着一层清液。他手指停滞了一下,赵小宽被动感受着,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周梁手指轻轻地搭上去摸索什么,整个逼很小,他手指上下滑动摸到了阴蒂,夹住又一按,赵小宽被刺激得夹紧了腿。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小口子,更别提抚慰,不痛不痒不影响生活,就当它不存在。他不知道这个地方敏感到经不起撩拨,周梁只是随意刺激了下,又揉着那个地方打转揉搓,体内深处就自发地涌出了一股股液体,很是敏感。 周梁在忍耐的边缘憋得头上暴起青筋,鸡巴撑得裤裆鼓鼓囊囊一大包,他一只手抚慰阴蒂,听着赵小宽的喘息逐渐加重;另一只手的食指顺着肉缝往下摸到逼口,顺势滑进去,很软很嫩又紧,咬着他不放。他把手指屈起来扩张,赵小宽忍不住闷哼一声,这感觉实在太奇怪。 周梁试着又加入一指,同时加快对阴蒂的刺激,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紧窄的阴道勉强吃下两指。他没耐心再耗下去,两手抽出,左手改成按着赵小宽腿根,只用右手抚慰扩张。三指并起直接捅进去,有节奏地抽插不停,大拇指继续抚弄阴蒂。赵小宽只觉得身体很胀撑得很难受,皱着眉头发出难抑的哼喘。周梁快速扩张,随后重重一按阴蒂,赵小宽叫出声,泄了他一手的淫水,身体还在颤。 周梁没空观察赵小宽的反应,甜头给够了,他不打算再憋着,火速踩掉自己的裤子。刚刚高潮过的身体软绵绵,他掐着赵小宽的腰把他翻过来,又捞起他的腰跪好,在他小腹下塞了个枕头。 有热热的东西贴上下体,赵小宽隐约觉察出那是徒弟的鸡巴,他莫名有点兴奋。周梁握住鸡巴抵住湿润的逼口,刚插进半个头就卡住了。赵小宽太紧张,身体绷得僵硬,他不得不伸手搓揉几下阴蒂,趁他放松之际,一杆进洞。 “啊……” 赵小宽吃痛,咬住胳膊,身体被撑得很痛,太胀了,刚翘起的鸡巴瞬间萎掉, 他想让徒弟拔出去。 周梁根本不在乎赵小宽感受如何,掐紧他的腰,开始慢慢前后摆胯抽送起来,这逼是又小又窄,多松松就好了。直到嫩逼开始有规律地收缩紧咬,他才整根进到底,插得又重又深,囊袋拍得赵小宽逼口又痛又爽。周梁知道一般人吞自己鸡巴都要吃点苦头,更遑论赵小宽的逼还小上一号,今天耐心给他扩张也是怕自己操得不爽。 雨势变大,雨点子密集地打在窗户上。安静的室内气温越升越高,回荡着啪啪啪的肉体拍打声,夹杂着两人难耐的喘息。周梁右手用力抓着赵小宽屁股,汗湿的手指陷进细滑的皮肤里,挺胯往自己鸡巴上套,左手不时按压他的腰,让屁股更翘,操得又快又响,啪啪声不绝于耳。赵小宽受不住周梁这么操,回手摸到他大腿,讨好求饶,带着鼻音喘着说,“轻些。” 周梁闻声操得更用力了,俯身两手抓住赵小宽肩膀,按着使劲操,公狗腰耸得飞快,只拔出一点就又插进去,撞得赵小宽屁股通红。他操人不讲究方法,只随本能,怎么爽怎么来。倒是个好逼,插进去后软软吸着自己,拔出来又咬着不撒口,比它的主人有眼色多了。 身下的人被操哭了,周梁听到呜咽的嗓音和抽泣的鼻息,只当没听见。他右手按着赵小宽后颈,挺胯放慢速度死命地顶,每一下都顶到鸡巴整根没入,囊袋拍打逼口,相当磨人的招式。 他第一眼就看中赵小宽的脖颈,修长,后入挨操一定很好握,脖颈又是一个人的命门,握着的时候难免有些征服欲。 赵小宽呼吸困难,侧着头露出脖颈上的青筋,他被磨得受不住了,五指抓紧床单,想开口求徒弟给个痛快。周梁加快速度做最后冲刺,赵小宽鼻音哼哼唧唧,他一个深顶,痛快地来了发内射。好久没这么尽兴了,他抽出鸡巴,推开赵小宽。 赵小宽侧躺在床上,头发湿透,耳朵通红,眼睛湿漉漉地没有焦点,睫毛被泪水糊掉,有涎水睡着嘴角留下,滚烫的呼吸带动着起伏的胸膛,手指还维持抓着床单的姿势。 撞红的屁股和正在流出精液的小口子,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 周梁面对面和赵小宽躺着,等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主动亲吻过去,又抓着他的手去握自己勃起变硬的鸡巴,往逼口引。虽然有爽到,但赵小宽下面很疼,他意识到徒弟可能进错地方了。可如果进错,之前又摸又揉的算什么情况啊,他脑子有点乱。 周梁察觉他迟疑,改成亲吻他耳朵,又下移亲吻脖颈,一路吻到喉结来到乳头,他用牙齿叼住细细地磨,舌头转圈顶弄。赵小宽难耐呻吟,腿也跟着夹紧磨蹭,周梁鸡巴抵住逼口插了进去。他难受地动了动腿,周梁摆正他的身体,趴到他上方。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赵小宽无暇再顾及别的事。他看着周梁的眼睛,随着他挺胯而轻轻摆腰迎合,双手搂着他脖子,手指随着深顶不自觉地用力抓着,双腿夹着周梁的腰紧紧缠着,他像是漂浮在水上,周梁就是那艘船。 周梁低头吸咬赵小宽乳头,借着月色看它开成荼蘼的玫瑰色,鸡巴却在用力快速操干。他能感受到赵小宽快到了,逼里在收缩,背上的手指在用力抓紧,呼吸急促,有泪水在眼眶里越蓄越多。 他把赵小宽双腿举起来并拢下压,用力几个深顶,赵小宽受不住叫出声,手指滑落只能抓紧床单泄了出来。等周梁又痛快地内射完第二发,赵小宽晕了过去。他还想再来一发,伸手摸了摸逼,有点肿,还能操。于是侧躺到赵小宽背后,抬起他一条腿,缓缓插入,挺腰前后动起来。 人晕了不要紧,逼醒着会吸就行。 第三轮,周梁终于灭了点火,挺胯射进最深处,又使劲揉了几下赵小宽的屁股。他抽出鸡巴,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17章 出师 2021-05-19 20:19:32 2021-09-02 11:53:24 嗡嗡嗡的振动声响个不停,周梁皱着眉头,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生气地耙了下头发,抓起赵小宽头顶的手机关掉。手机显示 04:15,他闭上眼躺回去,奇怪赵小宽怎么没起,这人平日里总要弄点声音把自己吵醒。 实在很反常,周梁坐了起来。他腰上搭了空调毯一角,还有一些在赵小宽身上,隐约记得是自己半夜随便抖落开的。天光微亮,赵小宽背对自己,蜷缩在床上。周梁探身低头,目光扫到他汗湿的发根,微肿的眼皮,泛红的脸颊,干燥起皮的嘴唇,整个人正昏睡着。他伸手一摸对方额头,果然有点发热。 乳头也充血破了皮,像两颗熟透的红豆挂在白嫩的皮肤上,周梁记起昨晚自己有多粗暴。视线向下,顺手掀开毯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腰部线条,有一层薄薄的汗液,腰上屁股上和腿窝,尽是指痕,青紫交加。 他抬起赵小宽的腿扒开他的逼检查了下,确实很小,此刻红肿不堪,透着淫靡的颜色。整个外阴和肉缝里,糊满了有些干涸的精液和淫水,像一朵熟透的花,正随着呼吸浅浅颤抖。 周梁把毯子给赵小宽搭好,嗓子有点干。他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床事讲究你情我愿,又自恃绅士做派,鲜少把人操成这样。赵小宽是不可能出工了,崴脚都惦记着那破店,醒来估计得闹一场。还没来电,他简单冲个冷水澡,洗漱后换好衣服去了店里。 周梁脑子灵光,即使赵小宽不在,也能在豆浆处理好后,快速准备炸油条。先把送货的炸出来,他又给散客备出来一些,立上刚写的 “家中有事,自助购买” 的牌子,扫了眼旁边的二维码和零钱盒,出门送货去了。 在李老板店里点了几份营养好消化的早餐,周梁转头去了隔壁 24 小时药房。药房早上只有一个夜班小姑娘,他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要消炎药,外用和内服都要,我对象昨晚第一次,下面肿了,人有点低烧。” 他面无表情,仿佛买瓶矿泉水一样自然。 穿着白大褂的小姑娘听完脸红了,又问了有没有药物过敏。 周梁拎着塑料袋回粥铺结账,又拎着早餐一起放在车上,效率奇高。回到店里,洗好手继续炸油条,他现在情绪不太好,低气压环绕,压迫性十足。老客户简单寒暄下,赵老板怎么没来,得到一句言简意赅的 “生病了” 后呐呐收声。一时间,早餐店只听得到油条滋滋冒泡的声音。 周梁边炸油条边想,昨晚爽吗?爽。操够了吗?没有。 那就继续好了。赵小宽不就是想要个男朋友么,等价交换,你情我愿。操够再说,暑假还有一个月,足够了。正想着,隔壁炒货店老许来开门营业,时间临近七点。周梁炸完油条,笑着迎出去,“许叔,我师父生病了,我得回去。我想麻烦你,等下卖光了帮我锁个门。” 他说着回身指了下油条豆浆。 老许感慨小赵平时风雨无阻开店,问这次严重不,周梁只是笑着说小感冒。 **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几个大妈站在绿化带前,语气激动地聊着天,抱怨昨晚突然停电,热得没睡好,这物业怎么不提前通知,还好今早六点准时来电了。赵小宽被吵醒,缓缓扯开沉重的眼皮,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他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酸软无力,一身虚汗,这症状像是感冒。 记忆一点一点地涌入大脑,身体的疼痛感逐渐鲜明。他突然睁大眼睛,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结果扯到下体,嘶——太痛了,根本坐不住,又疼得躺了回去。天光大亮,今天送货来不及了,要不要给订货的老板们打个电话。他一手拿起手机看时间,一手抬起搭在额前,确定自己发烧了。 赵小宽环顾四周,徒弟也走了,今天店里还不能出摊,越想越委屈。咔嗒一声大门响起又关上,有脚步声走来走去,他停住动作听着。几分钟后,房门被推开,周梁端着一盆温水进来。 两人大眼对小眼,周梁先开口,“货都送完了,炸好的油条还在卖,已经拜托许叔等下帮忙锁门。” 赵小宽把话咽回去,徒弟竟然没走,还妥帖处理了店里情况。他低下头,觉得昨晚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鬼使神差跟小吴做了,还是自己主动亲上去的。 周梁放好水盆,看赵小宽在发呆,出声打断他,“体温计在哪里?” “厨房碗柜旁边的抽屉里。” 赵小宽开口,才注意到自己声音嘶哑。他看着周梁走出去,想到自己昨晚被操哭了,还是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人,泛红的脸色更红了。 周梁走到床边先递过来一杯水,赵小宽勉强靠着床头支着身体,喝完后又递过来体温计。 “夹好,我计时。量完体温,我有话和你说。” 赵小宽紧张起来,要说什么,他怎么没走。自己浑身赤裸只盖着腰,徒弟却衣衫完好站在自己面前,怎么看怎么羞耻。 周梁把赵小宽紧张的样子尽收眼底,又扫了眼他的乳头,还是红艳艳缀在胸前,霎是好看。昨晚太黑了,没来得及好好瞧瞧这副身体,赵小宽被衣物常年覆盖的皮肤很白,值得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好好赏玩。 37.4℃,低烧。周梁坐在床边,深情款款地看着赵小宽,“赵小宽,你喜欢我么?” 徒弟从来没有喊过自己名字,冷不丁被点名,赵小宽有点不习惯。他不愿意猜测徒弟意图,诚实地点了下头。周梁胜券在握,决定坦白,既然双方各取所需,你情我愿的事情,那就别再伪装,他周梁不屑于此。 “寂寞大如雪崩,好想找个人谈恋爱。记得这句话么?我是周梁。” 赵小宽听完,直接懵了,他一时难以消化,“你说什么?” 周梁继续道:“我要坦白一件事,我是红高粱,网上的身份是我捏造的。总有一天会见面,我怕你嫌弃我刚毕业,没能力年纪小,想着不如来偷偷看一看,相处一下。如果你喜欢我,就坦白;不喜欢我,学徒到期我就走。” 周梁懒得从头到尾仔细讲述实情,也怕说了钟飞白的事情,赵小宽反感。现下他不屑于再伪装,太麻烦,随便糊弄过去翻篇,以后也不必撒谎。大不了做个尽职尽责的完美男友,给赵小宽理想恋爱中的一切。周梁觉得等价交换,他不心虚更不会理亏,一阵虚虚实实王八拳,把发烧反应慢的赵小宽,打迷糊了。 赵小宽头有些疼,明知道哪里好像不对劲,可又一个都抓不住,问不出口。 周梁眼睛继续放电,引诱道:“赵小宽,你不想和我谈恋爱么?” 要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和徒弟谈恋爱,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赵小宽清楚,自己是想找个人过日子,架不住做都做了,也有点喜欢对方,谈一场恋爱好像不亏。 赵小宽没回应,周梁眨了下右眼,“师父,你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周梁就出去了,赵小宽还处在冲击状态下,徒弟居然是红高粱,现在就…… 谈恋爱了?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周梁洗好手拧干新买的帕子回来,作势要掀开赵小宽身上的毯子。赵小宽按着不撒手,要自己清理,周梁问他,“你真的有力气么,我看你靠坐着,已经很难受了吧?” 周梁不顾赵小宽意愿,强硬地把他放倒在床上,让他平躺。随手扯开毯子,让他把大腿岔开。人可以躲在黑暗里变成野兽,白天是万万不行,赵小宽仰面躺着,腿迟迟不肯打开。周梁叹了口气,伸手下去,冰凉的食指顺着赵小宽的逼,插进去,里面高热,他转圈摸了下有些肿,还有点小撕裂。 拿出来的食指上带着精液淫水,他用大拇指搭着,扯出一条线,一脸无辜地问道:“师父,我这算出师了么?” “滚!” 赵小宽终于恼羞成怒,脸皮发烫,手臂搭在眼睛上,随他去了。 周梁并起赵小宽小腿,向上高高抬起,整个下体完全暴露。被看见被触碰,赵小宽偷偷瞄了眼徒弟,他好像一点都不嫌弃自己。下体被凉帕子刺激得一阵刺痛,周梁耐心地擦着,目光专注。 赵小宽浑身蒸腾起热气,耳朵尖红了,眼睁睁看着周梁从他下体抠出不少精液,又问他:“射进去那么多,不会怀孕吧?” 赵小宽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难看,哑着嗓子回道:“我是男人,怀个屁。” 周梁笑笑,继续做着清理,赵小宽全程不吭声。 忙完这些,周梁给赵小宽红肿的下体涂了点药,手指涂着药膏缓缓插进去,赵小宽下意识收缩几下,周梁轻笑出声。 赵小宽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他身上汗湿得黏腻,想洗澡,周梁让他睡一觉再说。给他套上干净内裤,抱着他去上厕所,又抱他去客厅吃早餐。赵小宽下体还是有些刺痛感,身体乏力,看着坐在对面的周梁,依旧没有真实感。 周梁推给他鸡蛋羹、虾饺和皮蛋瘦肉粥,“吃吧,补补体力。” 赵小宽突然嘶哑出声,“交往可以,你不要骗我,我不喜欢被欺骗。” 昨晚加今天早上,周梁属实也有些累,正大快朵颐,闻声点头,“我们交往期间,我绝不骗你。” 周梁把赵小宽抱到次卧床上,先休息。给主卧换了新床单,空调打开,把昨晚和今早吃剩的餐桌收拾一下,碗碟都泡进水池里。做完这一切,他又把赵小宽抱回主卧,拉好窗帘,脱衣服上床,搂着他睡觉了。 赵小宽趴在周梁胸口,有些发呆,空调很凉快,徒弟很热。这就是谈恋爱的样子吗,好像也不错。 第18章 爱情事业两手抓 2021-05-21 20:35:23 2021-08-17 15:00:31 第二天早上,赵小宽如往常一样炸着油条,徒弟已经送货回来,正在卖货。他瞥了一眼青年的高大身影,不禁回想起前天晚上,有点甜蜜上头。正回忆着,被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思绪。 几天没见的可可出现在店门口,笑容洋溢,对周梁打招呼:“嗨!我出去旅游了,昨天才回来。老规矩,给我来一份油条豆浆。” 他表面镇静地炸油条,实则耳朵早就飞过去旁听了。 可可接着问周梁,什么时候休息,一起出去玩。周梁笑了笑,“抱歉,我有对象了,他会不高兴的。” “这样啊……” 可可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着点头,“真不好意思, 打扰啦!” 周梁摇摇头,多装了一杯豆浆在袋子里,递给她。 赵小宽没想到周梁会这么直接,听到回话,他心里暗自高兴,嘴角跟着不自觉翘起来。这一切,都被周梁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 已经两个整天过去,周梁盘算着,给赵小宽身体休息的时间足够了,自己昨天也拒绝了可可,正是发展下一步的好时机。 谈了恋爱的人,瞧着总会有点不大一样,赵小宽自己是没感觉,来买早餐的吕亮,却笑着调侃,“宽哥,最近有喜事啊?” 赵小宽一愣,随即摇头,“没什么喜事啊。” 吕亮之前谈的大单子,昨天终于签了,心情很是激动。赵小宽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早餐没收钱。吕亮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有空请他吃饭。打工人不容易,赵小宽哪里肯,笑着推说下次一定。 自从交往后,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周梁在洗,赵小宽很高兴。一人做饭,一人洗碗,像是任何一个寻常家庭。 冲完澡,周梁打开卧室空调,关上门去吃饭。赵小宽已经默认周梁和自己睡一张床上,同居恋人好像都这样。吃完饭,周梁洗碗,他洗澡,然后两个人一起午睡。 赵小宽是被缺氧憋醒的。醒来后眼前黑暗,嘴巴里有周梁趁机伸进来的舌头,勾着自己嘬个不停。隔着短裤下体相贴,他感觉到周梁的鸡巴硬硬地戳着自己。他抬手摸了摸,眼睛被什么东西蒙着,想要拽下,周梁拍开了他的手,对着他耳朵吹气,“嘘……” 开着空调抱着赵小宽睡,周梁醒得早一些,鸡巴顶着赵小宽的屁股,涨得难受。赵小宽还在睡,他去次卧抱回来个盒子,是这两天偷偷准备的小玩意。 赵小宽现在眼睛被蒙着,嘴巴被亲到缺氧,周梁还压在他身上,隔着短裤浅浅戳弄,敏感的下体被顶得流出一股股淫水,鸡巴也硬了。前天早上醒来伴随发烧的疼痛感,他还记忆犹新。现在是身体想要,理智却不允许。 他推了下周梁的头,喘着气低声说:“今天算了吧,有点疼。” 周梁讨好似的啄吻他嘴唇,耳语道:“那可不行,徒弟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这都给你打折了。师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欲望很强的。” 说完,伸手顺进他的裤管摸到逼,湿漉漉的,又笑道:“我看你也想要的。” 赵小宽不知如何拒绝,徒弟说的都是事实。周梁亲了下他的嘴角,“放心吧,一切有我。” 周梁扒光他的衣服,赵小宽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想起自己午睡没有拉窗帘的习惯,白日宣淫怎么行。 “看不见的。” 周梁当然知道他急什么,否则也不会蒙上他的眼睛。 他挑了个小玩具,贴在赵小宽的逼口上下滑动。赵小宽看不见,心里很紧张,感官放大,他能感觉到不同于皮肤的冰凉质感,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那是一个小号自慰器,小树杈形状,周梁把它一端滑进阴道,稍短的一端贴在阴蒂上,打开了开关。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让赵小宽闷哼一声。周梁低头继续亲吻,一边环抱着他,用手指摩挲他的脊椎,色情地来回滑动。 赵小宽终于适应了些,乳头正在被玩弄,有舌头舔上去又整颗被含住用力一吸,他舒服得有些发飘。周梁时机掌握得刚刚好,并起赵小宽双腿,提着小腿压向上半身,是这两天的上药姿势。他拿起床头的润滑剂倒在手心,温热一下,浇在后穴上。 很早之前,赵小宽知道自己喜欢男性,就做好了被捅屁股的心理准备。真到这一步,反而没什么惊讶。 周梁先按摩了后穴附近的褶皱,随后深入一指,慢慢寻找着前列腺。赵小宽跟随着周梁的手指,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下身的逼和后穴,身体突然涌出奇怪的感觉,他条件反射般整个人颤了下。 赵小宽快被逼疯了,逼里被振动棒插着,阴蒂还被时不时吸吮,现在前列腺又被刺激,快感一层一层叠着向他涌来,过于舒服。他含着嗓子闷哼不停,只能伸手抱住自己的腿,分散注意力。 周梁已经完成扩张,鸡巴戴好套子,跪着抵住穴口,蓄势待发。推进去一个头,赵小宽很撑,周梁插进来,他有些不敢动,还没好好见过对方的鸡巴,感觉很粗,他只能放松身体,深呼吸。待他适应一下,咬得没那么紧,周梁缓缓推进,对着敏感的前列腺撞过去。赵小宽被这一撞,来不及感觉到痛,就被抛向了空中,爽得眼泪和口水流出来,逼里也跟着喷出清液。 周梁由慢至快顶弄赵小宽的后穴,边按着他的大腿用力下压,整个屁股向上翘起。赵小宽耐不住这么顶,哼个没完,双手从自己腿上拿开,搭到周梁大腿上,上下抚摸。周梁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知道他是舒服得不行,越发狠戾地朝里捅。 赵小宽上次被操得凄惨,没留下太多美好滋味,这次直接打开新世界大门。周梁看他享受其中,不紧不慢地顶着,俯身贴着他耳朵,用气音说:“外面有人路过。” 赵小宽登时被吓到抿紧嘴唇,只有随着顶弄的节奏,发出嗯嗯的鼻音,下面咬得死紧。周梁被夹得很爽,继续逗他,“好像停下来了,在往这里看。” 窗外是露天院子,只装了封闭栅栏,路人要是想仔细想,还是能瞧清楚一二。赵小宽紧张地抓着周梁大腿,手指用力抠着,周梁开始快速顶弄,一下比一下重,他被顶得不住呜咽,呻吟出声,死死咬住嘴唇。 周梁顶开他的嘴巴,安抚亲吻,赵小宽唾液来不及咽下去,舌头被缠住,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下面一直被顶着,想到外面可能有人在看,又紧张又被周梁带着,脑子不甚清明。 “逗你的。” 周梁起身,啪啪啪快速几个重撞前列腺,他抽出来摘掉套子,射在了赵小宽的小腹上。 赵小宽紧张的心情骤然放松,又被刺激前列腺,也跟着射了出来。 这大概是赵小宽有性经验以来,最舒服的一次。他全身热气腾腾,尤其脖颈青筋,浮在泛红的皮肤上,很色情。黑色的布巾蒙住眼睛,嘴角的口水来不及擦去,腹部上的精液正随着呼吸起伏。 周梁看得眼热,鸡巴更热,他抽出情趣小玩意关掉,换上套子又操进后穴,抱起赵小宽上半身,肌肤相贴,磨着对方乳头,变成面对面坐着,赵小宽骑他。 鸡巴进得很深,赵小宽被捅得直吸气,下意识抬起屁股,又被周梁掐着胯狠心坐到底,又快又重地捅着。他受不了,双腿夹紧周梁的腰,逼里涌出淫水,手指抓着他后背,蒙着眼睛仰脖摇头。脑后的带子甩来甩去,嗓子里有了哭音。 第19章 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前面的小口子刚消肿好利索,后面又肿了,还好不算太疼,能承受。赵小宽本以为,周梁说的欲望强只是开玩笑,谁知从这天开始,每天两炮是基础。这恋爱谈得着实有点累,他想拒绝,身体却敏感得经不起撩拨,摸一摸就出水。 一旦接受了小男友的索求,恋爱谈得是有滋有味。 周梁知道赵小宽在慢慢适应,不可逼迫太紧,只在每天晚上不开灯的情况下,借着黑暗,像头发情的动物,拉着对方一起沉沦欲海。短短几天,家里的餐桌、沙发、窗台等地方,被他做了个遍。 进入八月,天气越来越热,毒辣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周梁刚卸完货浑身是汗,衣襟湿透。赵小宽归置完货品,从隔间出来,连忙把凳子搬到电风扇下,让他坐着吹风休息,又拧干一条湿毛巾递过去。 周梁摆摆手,没接。卸货倒不累,就是热,热得人心烦意乱。他正要开口说话,店外传来一声童音,“赵叔叔!”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小男孩打断了两人,是隔壁炒货店老许的孙子,七岁。赵小宽笑着应道:“小伦回来了,老家好玩不?” “不好玩!” 小男孩说完,大步走进油条店拉住赵小宽的手,神秘兮兮地说有宝贝要分享。 这三年多,赵小宽跟街坊邻居打成一片,其中玩得最好的小朋友,就是老许家的宝贝孙子。闲暇之余,他会陪许伦玩游戏,偶尔也帮老许盯着小朋友写作业。 暑假一放,许伦就跟妈妈回老家了。一个月没见,晒黑了一圈,赵小宽也挺想他的,索性回头跟周梁交代一句,自己去陪着玩一会儿,让他先回去洗澡睡觉。 周梁不喜欢小孩子,嫌吵。亏得赵小宽能陪下去,为了个小孩,就这么撇下自己,还挺博爱。他捋了下汗湿的头发,心想这男朋友何时能再放开点,好玩些别的花样。操了这么多天,赵小宽其实很听话,吻一吻摸一摸就发软,做爱简直自然而然,人又贤惠,昨天还顺手把他换下来的衣裤给洗了。 自打从学徒晋升为男友,家庭地位有了明显提高。 小伦口中的宝贝,是红色的变形金刚,他献宝似的递给赵小宽,“赵叔叔,给你玩。” 一旁的老许见了,佯装吃醋,他这做爷爷的都没资格摸一下玩具,隔壁小赵倒是又组装又变形的,孙子这小胳膊肘老往外拐。 赵小宽陪着玩了几分钟,热出一身汗来。他用手背擦了下脑门的汗,想把变身后的汽车人给周梁看看,看到对依旧坐在电风扇前吹风,正跟人通电话。他收回了手,又和小伦玩在一起,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却想着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周梁的外公外婆定居在新西兰,家族企业早已交给舅舅管理。他母亲每年会出国陪二老待上一阵子,回来后简短通知一声。整个家里,也就母亲最疼自己,周梁没有不回去的道理。他问了外公外婆的近况,又陪他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 赵小宽刚回店里,周梁说要回家一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忽然记起周梁是奔着创业来的。不对,是奔着自己来的,那创业还是真的吗。他不确定周梁回家是不是谈开店的事,如果真要开店,自己跟他,是不是也要分开了? 他随口问道:“你老家在哪啊?” 周梁没有隐瞒的打算,直言自己就是本市人。他想了想说,“家里有点事,我一会儿就走。明天早上不确定能不能赶回来送货。” 赵小宽哦了一声,没好意思问周梁家里有什么事,直说有事尽管去忙,不用担心店里的情况。 周梁洗完澡,背起包就要走,赵小宽煮好面条,他也来不及吃一口。周梁看他情绪有些低落,拿过他手机,几下加好微信,揉了下他的头顶,说:“微信加上了,明天就回来。不亲我一下么?” 赵小宽笑不出来,这些天每天一起吃饭,晚上抱着睡觉。男友突然要回家,他心里有些不舍。做爱都做了那么多回,赵小宽没最开始那么害臊,上前主动亲了一下,“路上注意安全。” 周梁伸手按住赵小宽后脑,加重了这个吻。他丢下一句有事微信联络,离开了。 ** 赵小宽自己一人舍不得开空调,躺在床上吹着电风扇,睡不着。明明相处没多长时间,现在倒不习惯了。他打开微信,把周梁的聊天窗口设为置顶,点开头像看了看,是一张没看懂的素描图。他又点进周梁个人资料想看看朋友圈动态,结果显示一条横线,什么都看不到。 迟来的微信,今天才算加上。仔细想来,好像完全不了解周梁,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年龄,其他一无所知。周梁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呢,赵小宽越想越纳闷,哪怕随机配对网友,也没必要巧合到年龄和出生月份都跟自己一样吧。他想着想着,逐渐入睡。 午睡醒来,还不太适应,赵小宽自己去店里揣面,晚上随便吃点中午剩下的面条。洗好澡关灯躺在床上,他无聊地刷朋友圈,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心里在想周梁,想他此刻在干什么,要不要发个微信问一问。 打开聊天窗口,他又放弃念头。算了,突然回去说明家里有急事,自己不能给他添乱。 此刻的周梁在陪家人聊天,他完全忘了赵小宽的存在,没聊微信,颇有些冷落对方的意味。他爸又在旁边数落他,让他把学校附近的公寓退掉,搬回来住。他一句没听进去,真搬回来住还得了,天天不够烦的。 ** 凌晨四点整,赵小宽被闹铃叫醒,床边依旧是空的,昨晚睡得竟不踏实。他赶紧穿上衣服裤子,往店里赶。一切都像从前那般,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赵小宽打豆浆,忙中有序地做着自己三年来,每天都重复的事情。炸出要送的量,他摆着上次周梁留着的 “自助购买” 的牌子,骑着三轮先送货去了。 回到店里,有顾客打趣问他,那个帅小伙怎么没来。他笑着解释说回家有事,下午就过来。 忙了一上午,汗湿的背心吸在皮肤上,十分难受。已经快十一点,该收摊了。他洗了把脸,正仰头用毛巾擦汗,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师父,我回来了。” 赵小宽手里捏着毛巾,快步走向门口,周梁正背着包站在店门外,短袖短裤,脚边还有个小行李箱,手里提着个精致的方形纸盒。男友高大英俊帅气逼人,往那一站,像棵挺拔的杨树,在冲自己笑,赵小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周梁把背包跟蛋糕放到冷柜上,走到赵小宽面前,笑道:“发什么呆呢?” 赵小宽瞄了眼盒子,心里有点高兴,会不会是给自己买的。他忍不住问道:“那盒子里是蛋糕吗?” 周梁边点头边把赵小宽推进隔间,门帘落下,捏着赵小宽脸颊来了个深吻。 后背猛地撞向隔板,赵小宽无法拒绝周梁的霸道,下意识伸手抱住对方,也热情地回应起来。他们身体紧贴,呼吸交融,欲望几乎是一触即燃。周梁脑子里还想着正经事,没亲多久就放开迷迷糊糊的赵小宽。他故意用硬挺的鸡巴戳了戳对方,看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问道:“想我么?” 何止是想,赵小宽没好意思说,只是点了点头。手被周梁抓着伸向某处,隔着裤子,他摸到了很硬的肉棍子。 “帮帮我,好不好?” 周梁语气带着点撒娇讨好的意味。 小男友两天前就提过这个要求,赵小宽有点为难。在家里黑暗中什么姿势都行,唯独口交,他还不太能接受。而且这光天化日的,怎么能在店里做这种事情,成何体统! 周梁不等他回复,掀开门帘,从外面拿了个小马扎进来。他甜甜地叫了声师父,“你坐,跪着腿麻。” “……” 赵小宽无语,“蛋糕会化的。” 周梁一边按着赵小宽坐下,一边撒娇说:“不会,有冰袋。不过我可要化了,师父救救我。” 说完撩起短裤裤管,露出勃起的鸡巴。 居然敢不穿内裤就出门,赵小宽没来得及惊讶,就被眼前的大家伙吸引了目光。比自己的大很多,粗长硬挺,颤颤巍巍晃荡在空气中。尽管滚床单很多次,却是第一次清楚地直面这玩意,他内心有点发怵,这么大要怎么口啊。 周梁一手抚摸着赵小宽的脑袋,一手握着鸡巴凑近,轻轻摩擦他下唇。赵小宽伸出舌头,尝试着舔了一下。周梁憋得都要炸了,耐着性子继续诱哄,哄到赵小宽主动张开嘴巴,含住顶端。 赵小宽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张嘴吃这种东西。他没有经验,尝试着往下吞,脸憋得通红,太大了,还剩半截吞不下,顶得嗓子快难受死了。周梁算不上多舒服,低头看着赵小宽乖乖往嘴巴里含,哄着他用嘴唇包住牙齿,即使难免磕到,心理也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嘴巴被填满,赵小宽很难受,有唾液从嘴角里流出来,酸胀不已。上颚被抵住透不过气,舌头也动弹不得。周梁没敢太用力,他双手固定住赵小宽脑袋,前后移动,挺腰来回插送。已经两天没操赵小宽了,他这会儿感觉来得快,鸡巴更硬了,嘴上逗弄赵小宽 “有人来了”,胯下用力一顶,鸡巴深入插到软软的喉咙。 赵小宽吓得猛推周梁大腿,喉咙里不受控制在吞,周梁想往外抽离,已经来不及。 嘴里的鸡巴突然深入,喉咙被摩擦得呼吸困难,猛地被浇上一大股温热的液体,赵小宽想干呕,用力推开周梁。精液却顺着喉管,不小心咕咚咽下肚,他呛得直咳嗽,嘴里还有残留的精液。 “逗你的。” 周梁撂下裤管,伸手顺着赵小宽后背,轻轻拍了拍。赵小宽咳了好几下,抬头瞪着周梁,眼神中有不满。大约是呛狠了,他眼睛湿润,衬着上抬的眼尾红红的,脸也是,看起来像喝醉了。嘴角还挂着残留的精液,瞧着有点可怜。 周梁用大姆指擦过他嘴角的精液,涂抹在湿润的嘴唇上,反复揉搓。那嘴唇越按越红,水润润地勾引他,看得他刚泻完的火又上来了。他一把将人从小马扎上拉起来,搂着腰,直接亲了上去,两人交换了一个满是精液味道的吻。他手也伸向赵小宽裤裆,隔着裤子揉按他最敏感的部位。 “唔……” 赵小宽受不了,一手撑着周梁肩膀,下面瞬间就出了水。他刚有点来感觉,周梁收回了手,拍了下他的屁股,示意回家。 吃完饭洗好澡,赵小宽穿着男友新买的短裤,是圆摆开叉样式,轻薄宽松又凉快,面料很舒适,就是比以前穿的短。周梁告诉他是昨天买的情侣款,一打,洗过了。他推开卧室门,周梁已经睡着了。 赵小宽躺在旁边,怎么都睡不着。刚刚被吊起的情欲,硬生生被打断,连着两天没得到抚慰的身体,躁动不安。他看着周梁好看的眉眼,用手指细细抚摸,讨厌自己的欲求不满,又确实心生怨气,凭什么就你一个人爽啊。 他侧躺抱住周梁,脑袋搭在他脖颈,下身不紧不慢磨蹭着他,闭上眼睛沉浸地喘着,气息扑在他耳畔。 周梁是被鸡巴涨醒的,明明刚睡着。他生气地睁开眼,发现赵小宽在拿他自慰。 第20章 第一次约会 2021-05-26 23:56:53 2021-08-29 21:22:34 周梁刚睡着被弄醒,正生气,又被耳边的低哼声刺激得性欲勃发。他在店里是存心没给赵小宽痛快释放,本打算吊着对方,晚上趁机换换玩法。不成想赵小宽这么不禁撩拨,竟然趁自己睡着了,拿自己当按摩棒。 这边赵小宽闭眼兀自沉溺在快感里,下身磨磨蹭蹭,湿了一片,自然没注意到周梁已经醒了,正安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周梁摸到枕头附近的润滑液,挤在手心里,用手指沾了一些,顺着赵小宽裤管摸进后面,两指并拢插入,草草扩张,前天刚做过,问题不大。直到被插入手指,赵小宽才惊醒。周梁把他按倒趴着,分开他的大腿,按着腰翘起屁股,手上进出不停。随后搂起自己裤管,抹了一把润滑液在性器上,顺着赵小宽那同款宽松短裤的裤管,插了进去。 甫一进入,直捅到底,赵小宽被捅得吃痛,张嘴吸气。不对啊,怎么捅的是后面,自己这前面都发大水了,怎么回事。周梁故意不理会他发情的前面,存了心使坏,先操后面,让他欲求不满。次次撞击敏感点,赵小宽被刺激得呻吟出声。 赵小宽很生气,刚给男友口完,对方又只顾自己一个人爽。他努力放松身体,塌着腰翘起屁股,一派予取予求的态度。周梁正满意他的顺从,就被猝不及防夹得一紧。 嘶——,赵小宽抽什么风,夹得这么用力。周梁看着他主动换上跪姿,还回手把那侧裤管撩起来,露出小半个白屁股,正耸着屁股,前后套弄,死命地夹,合着这是对自己很不满意。 赵小宽心里正得意,被插怎么了,主动权拿回来,想怎么爽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周梁知道他这是在较劲,一场无声的博弈拉开了序幕。 赵小宽陶醉在胜利的喜悦里,屁股前后移动套弄,戳刺自己敏感点,又一缩一缩激着周梁,嘴上哼哼直喘。周梁双手掐住他腰,顺着露出的半个屁股,提起布料,啪啪啪猛烈刺激他的前列腺,又快又重地顶弄。布料随着撞击,不停摩擦他前面。 他前后被刺激,忍不住闷哼一声,射了。周梁狠狠地抓了几下他屁股,放缓速度浅浅戳刺,随后几个深顶,拔出,射在了他后穴上。 正处在不应期,赵小宽浑身酸软无力,周梁不待他气息喘匀,扒下两人衣物,把他翻个面,抬起他一条腿,插进前面。囊袋拍打出 “啪” 的一声响,赵小宽被顶得下意识往后撤,后知后觉周梁整根一气捅到底,他呼吸都跟着乱了。 周梁趴在赵小宽身上,低头索吻,温温柔柔,甜情蜜意,下面却毫不温柔地用力顶,捅得他呜咽出声,上身像一张弓挺起,脖颈支着。赵小宽伸手推开周梁脸颊,侧头大口呼吸。他找回了一丝清明,双手推着周梁肩膀,腰上用力一翻身,推倒周梁,骑跨在他身上。双手撑在对方腹肌上,腰肢前后摇摆个不停,情欲蒸腾,脖颈和前胸慢慢染上红色。 周梁看他闭上眼睛,身体像一朵开到荼靡的花,尽情摇摆绽放,自己下面总是差一点才能爽到。他拉下赵小宽的脖颈,湿吻,一翻身,颠倒上下,快速插弄起来。 赵小宽还没回过神,又被拉进情欲漩涡,他已经没精力思考,只能跟着周梁的节奏沉沦。周梁一手捧着赵小宽屁股,不疾不徐地插,一手捧着他的脸,拇指揉着他下唇,刚刚接过吻还湿漉漉的,反复搓弄,几下变成了水红色。他满意地低头深吻,赵小宽舌头被勾得呼吸困难,嘴角流出津液。他按着赵小宽的乳头来回搓揉,硬邦邦红艳艳地缀在胸口。赵小宽被刺激得泻了一腔,他快速几个深顶,射在了深处。 等赵小宽回神,周梁正侧身一手支着头,用他射在自己腹部上的精液画圈圈,一脸餍足。他扫到周梁肩膀上的几道抓痕,应该是自己刚才抓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想,整个人懒洋洋地放空回味,和喜欢的人做爱真的挺舒服。 ** 赵小宽迷迷糊糊有点犯困,身心放松,他伸手摸了摸周梁汗湿的胸口,含混道:“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和年龄,哪里像在谈恋爱啊。” 周梁知他这是起疑,只简单交代家里四口人,父母开个小公司,有个大六岁的哥哥。大学念的是艺术院校,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赵小宽心想,果然是家里的幺子,怪不得这么会撒娇。他想了想继续问道:“就算橘涩随机配对,也没理由你注册年龄和出生月份都和我一样啊,太巧了。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店铺地址的?” 周梁有些困,刚睡着被弄醒,起床气才消下去,又被连串几个问题问烦了。他既不想说谎,也不愿意罗里吧嗦解释一大堆,只能用起撒娇的小把戏。 “缘分天注定,” 他亲了一下赵小宽额头,又说 “暂时保密”,继而吻住赵小宽还想继续发问的嘴,手指摩挲着他的脊椎。 赵小宽消耗了太多体力,后背被轻缓抚摸,这会儿也昏昏欲睡,不小心真的睡着了。 醒来后快五点,周梁不在,赵小宽腰上搭着毯子。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有微信新消息。 - 我去店里揣面了。床头柜放了热牛奶和蛋糕,垫垫胃。等我回来接你去看电影,晚饭在外面吃。 原来是去揣面了,男友的体贴细致让赵小宽心里一暖。他坐起来,先喝了口牛奶,温吞的口感,明明夏季喝冰牛奶更凉快些吧。他端着纸盘观察了下,是草莓蛋糕,草莓鲜翠欲滴,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赵小宽对蛋糕最深的印象,在十岁那年的生日。他爸去镇上买了一块大蛋糕回来,热闹地给他办了一桌,庆祝他过整生日。他已经很久没为自己吃过蛋糕了,以前给同事庆生有吃过,自己平时决计想不到买这种东西。 他用叉子挖了一块送入口中,口感微凉绵密,有点像冰淇淋,带着淡淡的牛奶味,配上浓郁的草莓香气,味道清甜,他很喜欢。 赵小宽边吃边想着周梁,心里比蛋糕还甜。手机响起,他立刻放下纸盘,快速接通。 “醒了?” 电话那头的周梁刚锁完卷帘门,“蛋糕喜欢么?太凉了要配着热牛奶吃。” 赵小宽赧然,自己一大男人哪里那么娇气啊。他听着周梁说等下来接他,声音经过电流处理传到耳边,有些酥麻,正不自在地一挪屁股,下身涌出一股精液流到了床单上。他赶忙用力缩着下身,耳朵更红了。 周梁等赵小宽洗完澡出来,又追问起他是否喜欢慕斯蛋糕,赵小宽没吃过这种高级的点心,还挺喜欢的,痛快地点了点头。周梁告诉他买了四种不同的蛋糕,巧克力居多,只不过他今天嗓子有点哑,草莓不会太腻,其他的可以明天吃。 赵小宽之前没注意过周梁的细心,也许这就是恋爱对一个人的改变,他现在能注意到对方的细节,熨帖舒适,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 还是上次那家电影院,第二次来,赵小宽心境大不相同。他坐在座位上,看周梁有条不紊地取票,买零食,周围有人时不时盯着自己男友窃窃私语。 周梁抱着爆米花端着冰淇淋,另只手还拿着两杯可乐过来,赶在赵小宽开口前抢白道:“今天冰淇淋球买一赠一,你尝尝。” 赵小宽没吃过这种只在广告上见过的冰淇淋球,周梁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啊。” 这里是公众场合,虽然坐在角落,架不住男友闪耀夺目,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周梁从小众星捧月惯了,早就不在意旁人眼光,见赵小宽刻意回避,转手把冰淇淋自己吃光,还跟他说这个不好吃,下次给他买更好吃的。 电影依旧是一部 3D 大片,今天不是周末,座位在中间,比上次好很多。同样的场景,赵小宽不再坐立难安,低落的情绪很快被精彩的画面冲击得烟消云散。 黑暗中,周梁摸到赵小宽的手,握紧十指相扣,拉到嘴边,亲了下他的手背,又握着放在他腿上。影厅里很黑,但后面还坐着其他观众,赵小宽紧张得想抽回自己的手,周梁却凑近他,在他耳边说,“别怕。” 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坚定力量。 看完电影还不到八点,吃的是那家以热情服务著称的连锁火锅店,周梁有 vip,免排队进去。落座后,他神秘兮兮地伸手让赵小宽探头过来,小声对他说:“大学生有六九折。” 赵小宽被他逗笑了,心情轻松不少,火锅吃得开心,捞面表演也好看,还有小朋友过生日给唱歌,吃完火锅一扫阴霾。 赵小宽坚持要付账,周梁不让,表示谁请客谁买单,哄得赵小宽只顾开心,没空计较账单那么贵,只是心里想着下次自己来掏钱。 晚上洗过澡躺在床上,赵小宽窝在周梁怀里,依旧有些不真实感,这就是谈恋爱的滋味啊。有个人真心实意对自己好,为自己着想,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他回味着这一天,有些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第21章 准妹夫 2021-05-28 23:18:48 2021-08-17 15:58:30 八月,南方最难熬的日子就这么来了。空气炎热又湿漉漉,体感温度三十几度,总是让人恨不得缩进空调里,永远不出来。11 点一过,赵小宽汗流浃背地在收尾,周梁打扫卫生。高温天气,蝉鸣更显聒噪,地面蒸腾的热浪,让人不忍心落下脚,生怕烫伤。 卷帘门拉下来,去对面超市买两只冰棍,两人边吃边走,凉拖趿拉在地面上,一路挑着树荫下走,可算到家了。天气炎热,周梁没胃口吃饭,赵小宽天天起早干活儿也很是疲倦。 周梁把卧室空调打开后,先去冲凉然后回来睡觉。赵小宽等他洗完才去冲澡,擦干头发,钻进他怀里睡着了。 周梁醒来后有点恍惚,夕阳映照进房间墙壁上,暖光色一片,赵小宽不在怀里,外面隐约传来切菜声。他穿上拖鞋走出去,厨房里,赵小宽正在微微弯腰低头切冬瓜。同款短裤撑起的屁股圆鼓鼓,裤管松垮垮,细瘦腰肢塌陷,周梁忽然有些口渴。 他斜倚在厨房门口看赵小宽架锅加水,打火,素白冬瓜 “咚咚咚” 投入水里,随手扔进去一把开洋,走动间短裤在屁股上绷紧又落下,落下又绷紧。 周梁动了,他走过去站在赵小宽背后,亲了下他的耳朵,又向下亲昵着用鼻尖摩挲他的脖颈。左手伸进衣服向上摸,按了按肿大的奶尖,右手顺着裤管摸到了还有些湿润的后穴。他昨晚把逼操狠了,最后只能草草射在后面,犹觉得不尽兴,简直想化身成野兽把赵小宽的肉体撕碎。 门口光线被挡住有一阵,赵小宽才发现周梁站在门口。他手里依旧有条不紊地切菜,直到一个火热的身躯包裹住自己,他站在锅边更热了。周梁亲吻他的脖颈,舌头舔上去又滑下来,手指把他的奶尖按倒又夹起,转圈揉弄,两边轮流光顾。 赵小宽立刻就湿了,下面又被周梁的右手顺着裤管摸进后穴,正在按摩褶皱,有点痒。他什么也不说,厨房里一时安静,只能听到天燃气燃烧的声音。 一根手指捅进后穴弯曲伸展着扩张,他呼吸顿时加重,周梁鼻子哼笑一声转头去亲他的嘴唇,含吻轻吮。 草草扩张几下,手指撤走,周梁把自己左裤管拉高,露出鸡巴,又把赵小宽左裤管裆部扯向右边,握着鸡巴捅在他后穴,准备破门而入。赵小宽有点不好意思,这人怎么这样啊,路过的邻居看到怎么办。 龟头在穴口蹭了蹭,用力捅进去一插到底,二人俱是松了一口气,赵小宽是臊的,周梁是爽的。早就想这么操他了,那时候给赵小宽按摩脚踝,膝盖弯曲,握着脚踝,能顺着短裤隐隐约约看到白花花的肉体,他眼馋。 周梁捅到底开始顶弄,昨晚实在是不够尽兴,又顾及早起没做个痛快。赵小宽被捅得又重又急,鼻子直哼哼,上鄂又被周梁舌头玩弄。明明穿着衣服却光天化日在厨房窗边被操,夕阳还没有落下去。周梁隔着短裤揉着他屁股,赵小宽主动塌腰腿岔开,被进入得更深了。 周梁马达一样快速抽插,爽得赵小宽前面湿透,湿淋淋嘀嗒在短裤里。两人吻个不停,滋滋作响,他浅浅抽插又加速整根尽入,几个来回,赵小宽受不住呜咽着眼泪都出来了。 解了点渴,周梁速度慢下来,停下接吻,呼吸新鲜空气。赵小宽奶子和屁股都很舒服,还想要,下面正不紧不慢磨着。他透过铁栅栏望向窗外天空,手也终于被大脑指挥着不再撑着料理台,他有点爽到出神,没注意周梁撤出了手,有邻居正由远及近要从窗前路过。 “小宽,做饭呢?” 赵小宽被吓一跳,是店里的老顾客,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他后穴下意识紧缩几下,夹得周梁快射了,明明衣着得体且只看得到上半身,也还是惊得不行,吓都吓死了。 他找回神智,含糊地应了声。邻居看他脸颊红红,想必是热的,也没细看他身后的徒弟怎么贴这么近,匆匆打过招呼拐进去上楼了。 周梁趁机两手捞胯,把赵小宽往自己胯下按,屁股和耻骨隔着两层布料撞在一起,没有啪啪声,只有沉闷的拍打声,像是谁家在晒被子。 赵小宽爽得捂住嘴巴,周梁低头,看到两人下体在短裤掩盖下分离又撞在一起,撞得狠了,带着对方裤管一起上窜,露出小半个圆滚滚的屁股。他狠狠抓着赵小宽屁股往鸡巴上撞,手指用力到陷进肉里按出手印,仿佛一个把手,要把赵小宽屁股套在鸡巴上,成为一个鸡巴套子。 又深又重快速连插,一个深撞后周梁拔出来在后穴口浅浅抽插射精,赵小宽只是无力低喘,嘴巴快要咬烂了,周梁掰过他的脖子安抚亲吻。 “怎么不叫出来?” 赵小宽白他一眼把他推开,走向厕所,周梁看着他的皱巴短裤下,有精液缓缓从大腿根边走路边流下来,他今天吃得很满意。赵小宽简单冲洗干净,自己引狼入室可不就得受着,况且也喜欢。 晚饭的冬瓜开洋汤变成了冬瓜开洋。汤,没了。 ** 8 月 8 号,银行还款日。赵小宽早上收到银行发来的扣费短信通知,打算回家拿出账本,好好算算。刚才和周梁一起去买菜,挑挑拣拣,男友的优质蛋白不能省。他买菜犹犹豫豫,一切被周梁看在眼里,看着他在牛肉摊位前踌躇,又快步走向鸡肉摊。 回家路上,周梁看他面有忧色心不在焉,很快就明白了,他故意问赵小宽,“师父你就不好奇我那古董小盒子里,都是些什么小玩具么?” 赵小宽根本没心思听他聊骚,只想赶紧回家做饭,算算账。 鸡腿正在灶上炖着,他进屋关门掏出账本,又鬼事神差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果然有个好看的小木盒。盒子上摆着一个信封,有些眼熟,打开来一看,是四千八百块钱。他有些茫然,不明白周梁这是什么意思。七月份去掉所有成本,余钱没上个月多,正是有些发愁。 拿着这四千八百块钱,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看样子应该放在这里很久了。 独自打拼这么多年,赵小宽省吃俭用攒下三十来万积蓄,烟酒尽量避免,早餐油条中午豆渣饼都是常态。每次存钱看到卡里六位数的余额时,心里都踏实得不行,充满干劲。 房贷从这个月开始还款,店铺的电费账单还没下来,手里仅有五万多存款,他的危机感蹭蹭往上涨。可是男友不要这个钱,自己也不能一声不吭拿着,还是还给他吧,大不了再省省。 正犹豫如何开口还给周梁,房门被推开,他来不及藏起来,被堵个正着。 周梁洗完澡进来,看见赵小宽手里拿着信封,直接开口道:“哎呀师父可真是假正经,我这都放这一礼拜了,你怎么才发现。” 他走过去,直接拿起信封塞到赵小宽床头柜的账本里,语气轻飘飘,“我是你男人,是来谈恋爱的,不要你的钱。” 说完捧起赵小宽的脸,亲在了他的脸颊上。彼时处在怔楞状态下的赵小宽,终于回过味,有点脸红,什么就我男人了,明明我年纪比你大。 赵小宽几次要把钱给周梁,都被他拒绝,甚至扬言只要肉偿,这才作罢。 ** 吕亮笑眯眯地送走刚签完租房合同的一对小情侣,心情大好,见对面油条店只有赵小宽一人,便走过去找他聊天。 那春风满面的模样,一瞧就知道谈成单子,赵小宽笑着祝贺了两句,接过烟衔进嘴里,点上火吸了一口。两人就着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东拉西扯,吕亮说起自己这单生意,带那对小情侣跑了两个新村,看了三套单居才谈成。又说现在宽哥有了房子,能赚会攒,是时候考虑成家立业了,正巧他有个农村表妹,今年二十,给介绍认识一下。 赵小宽烟吸到一半,被吕亮这话问得差点呛住嗓子。他吐出烟雾,干笑一声,“我天天忙生意,可别耽误人家小姑娘。” 吕亮知道赵小宽忙,也不确定他处没处对象,纯粹就是开个玩笑。 接完电话的周梁回到里,刚巧把两人这一问一答给听进去了。他冲吕亮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拿起抹布开始擦来擦去。 吕亮前脚刚走,周梁后脚放下抹布,站在电风扇前吹风。赵小宽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不会被听见了吧。他也不想隐瞒性取向,可周围都是熟悉的街坊,自己还要继续在这生活下去。他走到周梁旁边,倚靠着操作台,随口道:“是家里打来的?” 电话是林巡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失踪了,钟飞白也在旁边,嚷嚷着大好时光再不潇洒以后大家都忙了哪有空,问他实习忙完没,赶紧聚一聚。 “这么关心我啊?我可没那么好命,是人家的准妹夫。” 周梁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果然被听到了,赵小宽没办法做到周梁那样淡然,丝毫不在意外界看法。他心里过意不去,赶紧解释:“我没有答应,我有你了。” 周梁不回话,赵小宽只觉得那劳什子表妹成了烫手山芋,男友这是吃醋了,他想继续解释,店门口出现个老大爷来买油条。 赵小宽上前招呼,老大爷脸色有些灰白,穿着洗到透光的白色背心,一手拄拐杖,另一只手有些发抖地指着滤油架上的最后三根油条。 见老大爷从裤兜里摸出好多硬币,有一毛和五毛的,那手一直在抖。他把装油条的袋子递过去,“大爷,不用给钱了。” 大爷一听不要钱,百般推拒。赵小宽绕过台子,走到店外,直接把袋子塞进大爷手里,怕他不收,好心扯谎道:“我这着急收摊,卖剩的也是要处理掉,您拿着吧。” 老大爷还要给钱,赵小宽瞧着他步履蹒跚,不容易,几块钱的东西而已,死活没要钱,还嘱咐大爷走路慢一些。 周梁看着他扯谎,散发爱心那傻乎乎的样子,还挺有趣,本就没生气,逗逗他罢了。算算日子,来这快一个月了,大好纪念日,哪有不过的道理。 第22章 后视镜里出现一个穿着字母 T 恤大短裤,脚踩拖鞋的帅气青年,瞧着有点面熟。吴子修以为自己眼花了,仔细一辨认确实没认错。他赶紧熄火拔出车钥匙,开门下车。略带惊讶地将远处走来的周梁从头打量到脚,目光更是在那双蓝色塑料拖鞋上停留了两秒。 待人至跟前,他好奇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还真挺像个卖油条的。” 天气炎热,周梁一句废话都不想说,他拿走车钥匙,直奔主题,问吴子修有没有把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夏天露营不稀奇,吴子修知道他每年都会去,只是搞不懂,为什么非让自己弄一台十几万的越野车,这是个什么骚操作。他也没多问,“都给你放后备箱了,你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周梁打开后备箱大概扫了下,装备齐全,是自己要求的清单。他关上箱门,说:“辛苦了,等我回来再给你打电话。” 吴子修昨天接到电话,先去周梁在大学附近的公寓里取装备,跟着找租车公司租车,前前后后搭进去不少时间。等兄弟潇洒完还得给人善后,这像话吗? “合着我成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保姆了。” 他笑着发了两句牢骚。 周梁圈子不小,心里看重的人不多,吴子修算一个,靠谱又有分寸。他拍了拍兄弟的肩表示感谢,说回头再好好聚聚。吴子修怕热,晒得难受,点头应下,两人没说几句就各走各的。 刚洗好豆浆机,出去买可乐的男友回来了,还给带了一杯冰淇淋。被人惦记的滋味让赵小宽特别高兴。他平常很少吃这种东西,太贵,顶多偶尔买支老冰棍解解渴。 周梁已经三天没和自己亲热了,那天说完 “准妹夫”,还没再解释清楚,他担心对方吃醋,即使看起来言行没差,可怎么就不亲热了呢。 看样子担心是多余的,他笑着把第一口冰淇淋送到周梁嘴边吃掉,随后才坐在小马扎上,自己吃。他美滋滋地边吃边想,晚上做点什么,鲫鱼汤好像挺有营养的,蛋白质又高。 周梁这一来一回出了不少汗,站在电风扇前吹着风。赵小宽吃冰淇淋的样子还挺诱人,白色的冰淇淋化在嘴唇上,普通的动作,却说不出的色情。忍了三天,今天可以做个痛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说:“等下回家洗完澡,带你出去吃饭,我们去约会。” 赵小宽有点懵,下午这么热上哪去约会啊,他就想跟周梁在家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师父,今天是我们相识一个月的日子。” 周梁说,“李老板和其他摊位那,我前天就打过招呼了,明天闭店休息一天。” “啊,闭店休息?” 周梁的先斩后奏让赵小宽彻底懵了,三年多来,除了过年他从没给自己放过假,每天都有那么多顾客来买油条,哪能说休息就休息。可周梁说的话,又让他心里甜蜜,认识一个月还搞什么纪念日去约会,有心了。 周梁继续说:“我跟朋友借了辆车,我们去露营看日落,过夜。吃完饭你在车上睡一觉,下午就到了。” 赵小宽还是很犹豫,放不下油条店的生意。周梁看了看店外,此时没有行人路过,他在赵小宽面前蹲下,握住他捏着勺子的手,双眼开始放电,“这个惊喜准备了两天,我想和你约会。” 赵小宽哪里受得了周梁这祈盼的眼神,最终点头同意。 回到家,两人先后洗澡,因为要过夜,赵小宽收拾了自己跟周梁的两身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汽车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赵小宽第一次坐这么好看的大车,有点新鲜。周梁带他在路过的汤包店吃了午餐,上车后放倒副驾座椅,让他躺着睡一会。他们要上高速,目的地在邻市,大概三个小时能到。 这次的约会不同于之前的吃饭看电影,赵小宽躺着舍不得睡,但车内实在太过舒适,周梁甚至备了一条小毯子给他,空调出风口吹着微微凉气,他逐渐入睡。 ** 车停稳,赵小宽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时茫然,想不起来在哪里。周梁探身过来,亲了他一口,给他解开安全带。车窗外能看见山和森林,他有点纳闷,难道纪念日要在山上过吗? 下车后,周梁背着 50L 的露营背包,带着赵小宽前进不到二百米,来到一片空地,此处草坪低矮,远处草丛却有小腿那么高。这里是高山一隅,往上还是山。从这里可以看到下方不远处有条江水,似乎下坡走一段路就能到江边。 微风习习,太阳还不能直视,安静地挂在空中,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气温比城里凉快许多,夕阳不出意外是六点半开始。周梁痛快地拿出来两个户外折叠椅,让赵小宽坐着歇会儿,又拿出帐篷快速搭好,掏出睡垫铺进去又扔进去睡袋毯子外套,甚至带了露营专用的充气枕头。 赵小宽看着周梁认真利索地组装,只觉得对方真的很厉害,动作干脆。用力间手臂肌肉崩起,线条流畅,神情专注,脸上流汗也只是用手背抹一下,青春如斯,任是哪个少女看了都会心动吧。他有点不愿意承认,自己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他看周梁忙完了,赶紧拧开一瓶水过去。周梁先是用水洗了洗手,又拿出一大包湿巾擦干净脸和手臂,看了下时间,五点多,歇一歇,可以开始了。 赵小宽单纯以为是来看日落,周梁在地面上铺了一个很大的野餐垫,正方形,长度可能有两米,铺完招招手让他过来一起躺下。挺厚的垫子,闭上眼睛能感觉到风吹拂面颊,侧头能看到小腿高的草丛,很茂密,仿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棵草,赵小宽很放松。 山上蚊子多,来之前两人都换上了长裤,即使已经用充电宝插上 USB 电蚊香,周梁也不放心。阳光没那么刺眼,周梁见赵小宽放松的模样,探身过去亲吻了下他的脸颊,赵小宽睁眼,双目对视,他张嘴咬住他下唇,伸出舌头慢慢地吻。 赵小宽沉浸在这美好氛围里,直到周梁开始隔着裤子小幅度戳刺他的下体,亲吻他的脖颈和锁骨,出声打断他的幻想。 “我上高中时,老师带我们来这里写生过,之后每年夏天我都一个人过来。你知道么?我们出生就是赤身裸体,无所畏惧。从原始人时期,我们就已经有幕天席地占有对方的历史。赵小宽,我想和你做爱。” 赵小宽被他一席话说蒙了,怎么就能拐到这种事情上,他看着周梁充满欲望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应对,毕竟三天没做过了,说拒绝,他也有点情动,下体湿了;说同意,他脸皮没那么厚,只能闭上眼睛沉默。 周梁知道他这是默许了,亲了两下他的嘴唇,快速扒光他衣服,又脱光自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皮肤感受下风,下体也有点凉飕飕的,赵小宽害羞地夹紧大腿。周梁拿起刚才抛在垫子上的收纳袋,掏出纸抽、湿巾和安全套。户外天气热,刚刚出了不少汗,他用湿巾擦干净手指和鸡巴,又给赵小宽下体都擦了一遍。 赵小宽脸皮发热,竟然真的要在野外裸体打炮,他不自在地把手臂搭在眼睛上,暗忖自己一定是精虫上脑。还没等他反省完,周梁已经趴在他身上开始亲吻脖颈,一只手插入逼里快速扩张,顺便抚慰阴蒂,身体里一阵阵泛起涟漪,很舒服。 突然被抱起来,他拿开手臂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面坐在周梁胯上,对方还是躺着,塞给他一个安全套。给男友戴上套子让他操自己,这也太害臊了。 周梁嫌他动作慢,顶了几下胯,龟头顺着逼口滑来滑去。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赵小宽自己坐上来。赵小宽骑虎难下,自己怎么就色欲熏心。周梁懒得等他反应,两手捏着他的腰,把人提起来,鸡巴抵住,顺着逼口进去直接滑到底。 赵小宽被这突如其来地一下捅到底,有点深。他按着周梁的腿,改为跪姿,以便减轻些疼痛。周梁看他适应了下,缩臀挺胯,一下下磨,磨得赵小宽总是被吊着不够爽。周梁拍了拍他的屁股,揉了揉,不动了。 赵小宽想着又不是没骑过,于是抬起屁股,前后摇了起来。微风吹过,他看着草丛又抬头看看天空,自己是那么渺小。又低头看着周梁,自己正和喜欢的人,以天为被以地为榻做爱,这个认知刺激到了他,情欲翻涌,细韧的腰肢摇地更卖力了。 周梁是从赵小宽缩咬的频率,猜测出他很兴奋,他拉下他的上半身,激烈地亲吻。 赵小宽没发现自己身体柔韧性出奇的好,上身弯曲贴着周梁,跪坐着周梁胯上直往下滑,又要被插,没几下就绞紧了下体,泻了出来。周梁抱着他坐起来,又把他转了个身,他坐在周梁怀里,下面整根抽出留个头,又整根插进去,慢慢悠悠,他快被情欲逼疯了,无处借力,只能伸直胳膊,向后拄着地面,屁股套弄起来。 周梁被夹得舒服,在赵小宽耳边呢喃,“抬头。” 赵小宽正得趣,抬头看到太阳已经落到天边,火红一轮太阳,夕阳正西下,巨大而苍凉。他被太阳晒到身体镀上一层金色,透着淫靡。他低头看着周梁的鸡巴正进出那个从来见不得光的小口子,撑得像一张嘴,紧紧地裹着,他想要回头亲吻爱人。这一刻,他希望能够定格。 周梁自然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向来知道赵小宽的身体有多诱人,吃过还想吃,吃不够。他掰过对方下巴,膜拜猎物一样亲吻上去,下边快速抽插,顶得赵小宽直往上缩,被双手锁住往鸡巴上按,呜咽着流下津液,又被细细舔走。 赵小宽再次高潮,泄了一腔淫水,射了出来。周梁射过之后,摘下套子打好结,用湿巾给双方清理干净,给他穿好衣服。赵小宽才回神,一脸春水泛滥地看着周梁。 周梁知道他是爽的,自己套好裤子,先把他抱进帐篷,安顿好让他睡一觉,随后起手架灯,准备晚饭。他回车上搬回来个两个箱子和折叠餐桌。其中一个是冷藏箱,里面有冰袋和牛排,还有处理好的食材;另一个是杂物箱,里面是炭块烧烤架、燃气罐和炉子、一次性餐具等。 赵小宽是在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他从帐篷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很久没好好看到的星星,正挂在夜空中,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灶上正炖着某种汤,闻起来清甜。周梁在餐桌前,用小烧烤架烤牛排和一些蔬菜,他觉得幸福得不真实。 周梁看他醒了,告诉他可以开饭了。他用湿巾擦过手,接过来一碗汤,是猪骨玉米汤还加了马蹄,很清甜,喝下一口,胃里很暖,他舒服得眯了下眼睛。烧烤炉上剪好的牛排和烤好的蔬菜被一起递过来。 周梁在赵小宽旁边坐下,也吃了起来,看他只顾着喝汤,故作委屈道:“你初夜的第二天,我本来想给你煲汤补补,一想到你赶我走,就生气。我妈都没喝过我煲的汤,虽然我还是跟她学的。” 赵小宽一口汤呛到气管里,他想到初夜自己的惨状,抓了抓耳朵,只能真心实意地夸奖,“好喝,我很喜欢。” 周梁平静讲述,自己用了几天准备露营材料,衣食住行,通通准备好,只想给赵小宽留下美好回忆。 即使不喝酒,赵小宽也有些醉意,他抬头看着满天星辰,又看了眼灯光下周梁的脸,心里既羞愧又感动。是真没想到对方能这么上心,他也想全心全意对他好,恨不得百依百顺。 然而过完明天,他就不这么想了。 第23章 百依百顺 2021-05-31 23:43:35 2021-08-17 16:34:22 第一次在野外露营,赵小宽适应很快,整个人被幸福感围绕,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时,身边的人还在熟睡,帐篷内光线昏暗,无法辨明时间,他把手伸出睡袋摸到手机,快六点了。 难得今天不用开店,他才有闲心在早上观察周梁。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赵小宽更睡不着了。野外气温偏低,双人睡袋里很暖和,甚至有点热。他轻轻翻了个身,紧挨着周梁,盯着那张帅气的睡颜看得认真,目光里透着温柔。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赵小宽想跟周梁拍一张合照,留作纪念。打开相机功能,前置镜头里画面稍显模糊,帐篷里也有点暗。他关闭闪光灯,拍了一张,画面就这样定格。 照片里,一人在熟睡,一人在微笑,俨然是一对幸福的小情侣。虽然有点看不清楚,赵小宽却很高兴,正欣赏着,周梁睁开了眼。 “几点了?” 他赶紧锁屏手机,“快六点了。”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周梁作息已经规律,他拉开睡袋坐起来,跟赵小宽说趁着还凉快,回去吧。两人用矿泉水简单洗漱,他又让赵小宽先去车里坐着休息,自己收拾物品,等下吃早餐。 太阳已经升起,天光大亮,江面与阳光交相辉映,波光粼粼泛着金光。林间响起清脆悦耳的鸟啼声,江面蒸腾的水汽,为大自然增添了几分神秘。打包完毕,周梁上车递给赵小宽牛奶和三明治。赵小宽咬了一口,侧头看向主驾位上的青年,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周梁俊朗的脸庞上。他心想,恋爱真美好啊。 两人吃完早餐,收拾好垃圾,就出发往回赶,周梁给他搭着毯子可以睡,赵小宽却摇头说不困。来的时候睡着了有点可惜,他想记住沿途风景,还有男友专注开车的模样。 下了高速,周梁开车直奔自家酒店。赵小宽不知道周梁还要带自己去哪里。汽车驶进川流不息的繁华闹市区,他以为要逛街看电影,直到停在一家豪华酒店门前。 周梁带赵小宽下车,有泊车人员主动上前,礼貌接过他手中的车钥匙,随后上车将汽车开走了。赵小宽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待遇,服务这么周到,酒店又气派,价格肯定不便宜。他小声问周梁,“不直接回家吗?” “今天在这好好休息,泡泡澡。” 周梁面不改色地说完,又补充说自己有 VIP 卡。他带着赵小宽走进酒店,让他先坐沙发上等,自己去办理 “登记”。 就算有会员卡,也得不少钱吧。赵小宽长这么大,就住过几十块钱的招待所。他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目光不自觉被酒店华丽的装修吸引,连吊灯都看着很高级。 电梯直达二十六层,周梁常年给自己预留一间套房,过去偶尔带人来睡,经理睁一眼闭一眼,他父母并不知情。哥哥知道,也只是告诫他收收心好好学习。 走进房间,赵小宽被比自家卧室还大的客厅吓一跳,中央摆着的那套沙发看上去就很昂贵。他跟着周梁走进主卧,空间也非常大,床尾正对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开阔江景一览无余。他纳闷周梁哪来的会员卡,这么高级的套房,一千肯定打不住吧。从停好车到进房间,周梁熟门熟路,看来是常客。 周梁开了一路倒没多累,赵小宽心疼他连续两天开车,加起来有六小时了,提出先吃饭再冲澡补觉。吃饱了才有力气玩,周梁没反对,带赵小宽吃饭后简单冲过澡,抱着他补眠。 ** 这一觉睡到下午快两点才醒,周梁还没醒。床垫实在太软,一翻身就晃动起来,赵小宽怕把人吵醒,幅度不敢太大。他枕着胳膊细细地看着周梁,用手指描摹对方的眉毛、鼻子、嘴唇。这张脸可真好看,年轻有朝气。 周梁在床晃动时就醒了,只是眼睛没睁开。他翻身压到赵小宽身上,直接吻上去,极尽温柔之态,下身硬邦邦地抵着他腿根。 温柔的吻唤起赵小宽昨天的心情与感觉,身体很快热了起来。周梁花心思给自己准备惊喜,他也想为对方做点什么,甚至有些迫切。一吻结束,他推开周梁,主动钻进被子里,扒下他内裤,握住硬热的鸡巴,张嘴含住顶端。男人么,不就是这里爽,他想让对方高兴。 周梁睁开眼,盯着隆起的被子,感受到性器被整个含进口腔,又热又湿滑。他担心赵小宽闷得缺氧,掀开被子,恰好瞧见对方憋红的脸蛋,两颊收缩,正用力吞食自己的鸡巴,端的是一派认真的模样。 昨天野外找乐子,主要图个心里爽,打开赵小宽对待性爱的态度,想让他更放开些,积极享受性爱,没想到今天就如此大胆主动。周梁十分畅快,伸手摸了摸赵小宽的脑袋。 赵小跪在周梁侧边,含得很辛苦,这玩意还是太大了。他嘴巴被迫绷紧,下巴也酸得要命。周梁坐起来,看他脑袋压低,屁股又高高翘起,忍不住想欺负他。 他手指沿着赵小宽脊椎,一路滑过腰椎顺着内裤边缘,滑进逼里,昨天刚做过,很轻松便吞入二指,吸着不放。 赵小宽正艰难地滑动头颅,给周梁快感,下体却被猝不及防攻入,他自顾不暇。周梁知道他为难,另一只手扶着他脑袋,往自己鸡巴上套,双管齐下。身体被修长的双指快速捅进捅出,赵小宽很快泻出淫水,周梁顺着他放松的姿态进行深喉,他努力接纳,嘴巴用力吸,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往外溢出。 赵小宽卖力讨好取悦周梁,但周梁没来几下深喉就拔出,下床把灯全部拍开,踩掉自己内裤,又上床扒掉赵小宽湿透的内裤。他就着明亮的灯光,好好看了一眼湿淋淋的逼,嫩生生透着粉,确实非常吊胃口。 赵小宽没搞懂怎么停了,内裤紧接着被扒掉,又被周梁抱着翻面,摆成跪姿,他还没适应,身体就被猛地进入,填满了,这一下撑得他闷哼出声。周梁一边按着他屁股顶弄,一边观察。他很早就知道赵小宽身材不错,此刻在明亮灯光照射下,皮肤微微发热,即使双腿粗细不匀,从脖颈到背部,线条恰到好处,经年累月体力劳作,塑造出来的细韧腰肢,柔韧性不错,再到肉感十足的屁股,都很加分。 他从没在明亮光线下后入过赵小宽,昨天也只隐约看到屁股上有颗痣,这次看得清楚,痣在左臀尖上,会随着撞击上下晃动。赵小宽的屁股肉多,柔软且饱满,啪起来,臀浪起伏不停。随着撞击力道加大,臀肉晃动,肉浪推上去不及回落又被推上去,层层叠叠,连带着那颗痣都变得妖冶起来。 赵小宽被操得低哼连连,他上身压低,脑袋侧趴,双手回身搂着周梁大腿,全然信任对方,十分依恋,宛若一个精液容器。 周梁看得到他迷离的眼神,嘴唇压在床单上流出涎水,耳朵脖颈手肘,通红一片,明显是爽的。捏着自己大腿的手指偶尔紧抓,下面小口热情地吸着鸡巴,屁股被啪红还浪起,全然一副被操开的样子。 从最初羞涩到现在淫荡,这样的赵小宽,是自己亲手一点一点开发出来的。周梁心里的狠戾冒出了头,这个男人是我的。 他双手掐紧赵小宽屁股,发狠狂顶,越操越凶。做爱确实很爽,可爽过头也会痛苦,外阴本就敏感,赵小宽受不了这么激烈的撞击,边哼边往前躲,被周梁捞回来直接贯穿到底,他眉头紧皱,大叫出声,说不清是爽还是疼。 周梁抬起他上半身坐起来,搂着他的肩膀,侧头深吻。赵小宽坐得很深,下腹酸胀,强烈的快感直达脑门,射精了。周梁慢慢磨着延续他的快感,抱紧他,一个深顶射在了深处。 ** 赵小宽被浴池的热水一泡,慢慢回过神。他靠坐在周梁对面,周梁看他被水蒸气氤氲的嘴唇,好似涂了一层水膜,看起来很软,想咬一口。修长脖颈向后仰着,是脆弱的模样,水面晃晃荡荡扑在他胸前的两个小红点上。 直白的目光在打量自己,赵小宽快速瞄了眼男友的腿间,是半硬状态。 周梁捕捉到赵小宽的眼神,笑了。他放松地向后靠,双臂搭在浴缸边缘,用脚碰了碰赵小宽的腿,“过来。” 还真是没够啊,赵小宽缓了缓站起来,走到周梁面前坐在他胯上,水中下身贴着他半硬的鸡巴缓慢磨蹭,直到硬起来。他双手环着他脖颈,热烈索吻,手伸进水里握着鸡巴对准逼口,慢慢坐进去。 周梁只是想亲一下,赵小宽却主动坐进去自己动起来,活像个吸人精气的狐狸,他被对方的热情感染。两人边吻边做,放浪形骸。水面随着顶弄的节奏荡出一圈又一圈波纹,赵小宽逐渐投入其中,节奏越来越快,水被过大的惯性荡出浴缸。周梁伸手抓揉他的屁股和阴蒂,随后一把将他抱住托起,跨出浴缸。 周梁站在赵小宽身后,抬起他的残腿,重新顶进被操软的阴道里,又伸手抬起他下巴,让他看着眼前的落地镜。镜子里的赵小宽,脑袋靠在周梁肩膀,眼角发红,眼睛被快感逼出了眼泪。他嘴巴张着,胸膛随着顶弄起起伏伏。周梁掐揉着他乳头,他站不稳,只能两手扶着周梁大腿,完全靠在他身上,下身像一朵熟烂的花,贪婪地吃着对方粗大的性器。 这太刺激了,赵小宽不敢承认镜子里这个淫荡的男人是他自己,只能移开视线看周梁沉浸欲望的样子,眼睛透亮像要吃了自己,舌头在舔吻自己脖颈。他喜欢周梁耽溺于自己肉体的样子,仿佛自己是被爱着的。 周梁看赵小宽痴痴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个深顶后,浅浅射精,用手指沾了精液插进他嘴里。赵小宽听话地用舌头卷入咽了下去,又被手指压着,流出不少津液。周梁掰过他下巴,两人接了个长长的吻。 昨天下午和今天连着三发,时间还都不短,赵小宽纵欲过度,有点累,洗着澡就睡着了。周梁给他清理干净,检查了下,稍微有点肿,这才放下心来,抱着他入睡了。 睡前定了晚上七点半的送餐服务,夜景如此美,可不能浪费。 第24章 汤 2021-06-01 18:01:31 2021-08-21 12:33:43 赵小宽睡得很沉,被周梁叫醒吃饭。晚餐是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的西餐,很丰盛。周梁额外给他点了一份营养粥,两人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起来。体力消耗过大,赵小宽着实有些饿,把自己那份连带着粥都吃完了。即便补过觉,他还是有点累,腰也很酸,下面隐隐约约有刺痛感。 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纵欲了,自己才 26 岁,按理说挺年轻的啊。赵小宽想不明白周梁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真是比不了。吃饱喝足,他瘫在沙发上,问周梁:“这就回家吗?” 周梁看着瘫在沙发上的人,赵小宽很放松,浴袍带子松散,露着一片肉色。对方鲜少这么主动,今天的热情让他非常满意,好不容易把人操开了,怎么也得趁机多来几发。 赵小宽见周梁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瞧着不大对劲。他赶紧坐起来,说道:“昨天关店都处理妥当了是吧?” 客厅也是落地窗,周梁侧头看向窗外夜景,灯光璀璨,一派繁华景象。他开口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外面夜景很漂亮,你看看。” 赵小宽扭头看过去,夜晚的江景确实很美。周梁起身,又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起来,“走,一起去欣赏夜景。” 跟着周梁回到卧室,果然这里视野角度更好。赵小宽以为看夜景就只是看夜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正专注俯瞰窗外的璀璨灯火和开阔江景,身上的睡袍蓦地被扒掉,赤身裸体站在窗边。他吓得想跑,转身却发现周梁已经解开浴袍站在他身后,鸡巴直挺挺地翘着。 赵小宽急了,凭什么周梁穿着衣服,自己却光着。他想捡起地上的睡袍穿上,周梁不给。又想跑回床上盖被子,周梁堵住他去路,将他翻面推倒在玻璃上,站在他背后把他困住。 底下是车水马龙的繁华街景,不比昨天无人的山间。赵小宽从没这么暴露过,如同裸奔的感觉让他羞耻万分,急得想挣脱。 周梁低头贴近,咬着他耳朵说:“单面玻璃,看不见的。江景是不是很漂亮?” 单面那也受不了啊,赵小宽没心思欣赏,只想躲起来。周梁偏不遂他意,左手将他双手并到一起,扣住举起压向玻璃。另只手从他胸前一路向下划过肚脐,顺着往下摸,先是帮他撸了几下,又揉着下方敏感的阴蒂来回爱抚。 身体很快有了感觉,赵小宽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看窗外。周梁摸了片刻,掏出浴袍口袋里的润滑剂,单手打开盖子淋在他后穴上,草草扩张几下,又顺手抹在鸡巴上,用力插了进去。 “啊……” 赵小宽疼得倒抽一口气,想让他轻一点,可还没张口,周梁跟疯了一样,狂抽猛送地使劲干他,耻骨拍打着屁股,啪啪作响,又戳弄他的前列腺,压低他的腰让他翘起屁股,不给他喘息时间。他身体找不好节奏配合,乳头摩擦在玻璃上,快感夹杂着疼痛。他想让周梁停下来,只能哀求着,“不要了,够了!” 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哭腔。 周梁不予理会,扯掉自己浴袍,继续猛干。赵小宽双腿站不稳,得到解放的双手撑不住落地窗,逐渐下滑。眼看着人要摔下去,周梁掐紧他的腰,顺势将他按趴在玻璃上。 今天爽了太多次,赵小宽真的不想再做了,奈何腰被箍得死死的,屁股里的鸡巴跟烧过的铁棍似的一直在捅,他又喊又叫。 啪啪啪的撞击声,夹杂着喘息声,回荡在室内。赵小宽嗓子都叫哑了,白天被操肿的逼口此刻正被周梁用手指反复撩拨,他回手向后推拒,对方却一点没要停的意思,按着他后颈,操得越发凶狠。 玻璃映照出两人做爱的影子,像两头野兽在疯狂交媾,赵小宽到最后已然神志不清,突然仰着脖子失控大叫,尾音发颤,听着像是哭了。周梁恢复了一丝理智,低头一看,有液体从赵小宽耷拉着的鸡巴里缓缓流出,好像是尿,玻璃上也溅了不少。 这让周梁愈加兴奋,双手掰开赵小宽腿根,用力拉到最开,粗硬的鸡巴又重又深地快速操弄。借着窗外的灯光,他看着身体无力下滑的赵小宽,这副模样实在太淫荡,只想把他操得神志全无。 赵小宽累晕了,全身重量都压在周梁身上,手臂抱不住了,屁股下滑,有气无力地瞎叫唤,求他停下来。周梁还没射精,不肯放过他,抱着他走进浴室,边走边操,维持抱操的姿势在落地镜前接着干他。腿根被掰得太开,酸疼到麻木,赵小宽上下颠簸,晃得头晕眼花,彻底掉进欲望的漩涡里。 周梁性欲强却不重欲,之前的交往对象就没有超过两周的,打炮也是正常频率。赵小宽这种操了还想操的,是头一个,他觉得一定是这副双性构造的肉体太过有吸引力。洗完澡,他把人抱回床上,也有点犯困。如果明天再闭店休息,赵小宽估计能气得手撕了自己。一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他认命地给对方穿衣服,打算背他下楼开车回家。 赵小宽新换的内裤被淫水湿透,不能穿了,逼肿着直接套外裤又脏。周梁捡起自己的内裤,很干爽,给他穿好。明显偏大的内裤穿在赵小宽身上,还是自己穿过的,周梁心里产生一些异样感。 他把湿内裤揣进裤兜里,背起赵小宽坐电梯下楼,在大厅迎面碰上陈经理,冲对方点了下头,走了。 ** 赵小宽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浑身没劲,腰很酸痛。天光大亮,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吸顶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有印象。窗外能听到聒噪的蝉鸣,阳光透过玻璃和纱窗,照进卧室。 他愣了不足十秒,忽然想起店里的生意,急得立刻坐起来,下面扯得疼也顾不上,赶紧拿起手机解锁,八点多了。 微信有条消息,来自周梁 “我在店里,醒了给我打电话”,时间是 4:26。 赵小宽没回消息,直接拨通对方电话,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等多久就通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周梁先开口了。 “睡醒了?我在店里守着呢,放心休息。给你订餐,等下到了你自己拿。十点收摊我就回去了。” “……” 赵小宽的火气瞬间弱了下去。这一趟露营加酒店,自己累,周梁肯定也辛苦,还要忙着一个人开店送货。他舍不得再冲男友发脾气,哑着嗓子数落了两句,让周梁以后别再这样了。 “嗯,下次不会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经过电流传入耳朵,赵小宽是一点火气都没了,他不敢回想昨晚的自己,太过丢人。挂断电话,意识回拢,疼痛部位有清凉感,明显是上过药了。床单被罩枕套也明显换过,自己没穿内裤。赵小宽嗓子沙哑干渴,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应该是周梁留下的,还算他有心。 躺了一会儿,赵小宽睡不着了,昨晚的江景那么美,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他打开浏览器,输入酒店名字想查查那个套房多少钱一晚。这不查不知道,查了才发现价格远超他的认知,何止是一千块。就算会员卡是半价折扣,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价格。他依稀记得露营装备里看到的个别品牌名称,试着搜索了下帐篷和碳烤架,价格勉强在承受范围内。 赵小宽不想让周梁这么破费,心里有点难受,也很过意不去。外卖送来后,他没什么心情吃东西,躺着闭眼等周梁回来。 周梁快速收摊拎着东西到家,冲个澡,洗去一身的汗,水汽没擦干就进主卧准备给赵小宽上药。早上出门匆忙,好像涂少了。 这次约会,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变,尤其赵小宽。他看着低头专心给自己抹药的周梁,来不及害臊,睡都睡了,没什么可羞的。忍不住开了口:“这次花了多少钱啊?” “你想给我钱?” 周梁直接道,“那是终身卡,住酒店不花钱,我爸妈给的。” 听到父母给的,赵小宽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周梁说过自己家里是开公司的,也许他家公司跟那个酒店有合作关系,怪不得熟门熟路。 周梁见赵小宽沉默,估计又在瞎想什么。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上床躺到他旁边,把他捞进怀里亲了一下,“跟我在一起快乐就够了,别想那么多。” 就算终身免费,赵小宽也有负担。他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梁有时心细如发,恋爱一开始就没想给对方经济压力,他瞧出赵小宽心情低落,便说:“下次出去约会你付钱,可以么?” 赵小宽动了动脑袋,“好。” 桌上的外卖没动过,周梁起身想去拿进来。赵小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着要多赚钱,自己也可以请他。 两人吃了点外卖垫垫胃,周梁让赵小宽继续休息,自己去了厨房。他把刚买的东西掏出来,电炖锅洗了下,食材洗净切好,下锅加水,定时三小时。弄完这些,又回去抱着赵小宽,陪他睡觉。 ** 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周梁说煲了汤,让赵小宽起来吃点。赵小宽洗漱完,坐在餐桌旁,喝起了汤。是前天喝过的猪骨玉米汤,这次炖的时间久,又加了一些瘦肉,肉很软烂,汤很清甜,玉米吸满了鲜味。 又给自己炖这么好喝的汤,他抬眼偷瞄着周梁,心里甜丝丝的。 第25章 猫 2021-06-06 23:25:15 2021-08-17 17:02:43 周日八点多,早高峰第一波刚过,周梁熟练地给油条胚打上水线,再抻长下锅,筷子翻动。赵小宽去个厕所这么半天,一个人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天气炎热,油锅烤着,他额头汗直流,伴随着外面时不时的车辆嘀嘀声和嘈杂人声,不禁有些烦躁。这么段路,还能出什么事么,有什么能比店里生意更重要。 早高峰忙,去上厕所会给男友添麻烦,赵小宽很不好意思。周梁看他那恨不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就猜到了。又不是第一次,这人怎么总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人有三急,憋坏了怎么办。他洗好手走过去,接过炸锅的活儿,让他快去。 赵小宽诶了一声,快步去向厕所,赶紧上完了洗好手出来,正痛痛快快往回走,听到路旁有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在这个早晨尤其清晰,隐约夹杂着几声细细的猫叫。他循声望过去,街右边的树下贴着墙根,有两三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正聚堆蹲在一起,顺着他们身体的缝隙望进去,竟然在用树枝戳弄小猫崽。 赵小宽打小就知道儿童的残忍性,徒手捏死一只虫子易如反掌,无知者无畏。匆匆扫了一眼,抬腿继续走,那边又传来凄厉的猫叫,让人心里无端揪紧。他顿了一下,转身走过去,弯腰直接把猫抄进怀里用背心下摆兜着,板起脸问他们是几栋住户,要去告诉家长。 几个小朋友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慑于家长淫威,更不敢说。赵小宽装作凶狠的样子吓唬他们,说自己刚刚录像了,以后不准再欺负小动物,否则就发到业主群里,让爸妈教训你们,其他小朋友也会孤立你们。 孩子们快要被吓哭了,战战兢兢地道歉,快速跑开了。 赵小宽低头看衣服里兜着的小猫崽,也就一个月大,眼睛上还有蓝膜没褪干净,正细声细气地叫着,好像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拼命寻求帮助。 又十分钟过去,周梁烦躁地加快手上动作,正收手要掏手机给赵小宽打电话,人回来了,背心下摆撩起,露出一截腰,怀里好像兜着什么。不等周梁发问,赵小宽忍着被猫崽抓挠的不适感,兜起衣服给周梁看,“路上碰到的小猫,有小孩在欺负它。” 他见周梁脸色不太好,估计忙累了,赶紧去隔间抽出个装酵母的的纸箱,把小猫放进去。而后掀帘子,走到洗手池边用消毒液洗手,继续小声解释:“我看着挺可怜的,给它带回来了。” 解释完又看向周梁,眼神带有讨好。 周梁烦躁的情绪像漏气的气球,慢慢撒没了,尤其在接触到赵小宽低眉顺眼的眼神后。小心翼翼的模样,像那只猫。 赵小宽洗净手,连忙接过周梁的站位,让他去边上吹吹风扇休息会儿,自己继续干。周梁进去扫了眼,小猫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冲他喵了一声,尖细尖细的,还很轻。不知怎么就联想到床上的赵小宽,受不住了也会哼叫,声音细细的,让人更想欺负。他问赵小宽是不是要留下这只猫养起来,赵小宽摇头,自己都养不起,还养猫呢,他说下午贴张告示,看看有没有愿意领养的。 隔壁炒货店今天是老许儿媳来看的店,小孙子也在。许伦听说赵叔叔抱回来一只小猫,激动地跑进油条店,蹲在纸箱前左看右看,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问赵小宽,能不能摸一摸小猫。 “能啊,小猫不咬人。” 赵小宽说着,在他旁边蹲下,伸出食指轻轻抚摸了下小猫的头。 小猫眯着眼睛,缩了缩脑袋,喵了一声。许伦兴奋地也伸手过去摸,小猫有点害怕想躲却躲不开,被他摸得喵喵直叫。猫一叫,他就跟着乐,“赵叔叔,小猫太可爱了!” 收摊后,周梁特地去附近一家宠物店买了幼猫粮。他趿拉着拖鞋,与新村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手机铃声响起,是他哥周政打来的电话。他哥平时不找他,一找准有事。接通后,他叫了一声哥。 周政开门见山道,“月底我要去外地参加个项目,可能三五天,你跟我一起去。” 周梁家里经营地产起家,规模很大,正在扩展产业链。他觉得同行里,自家算是普普通通,也志不在此,有自己的未来规划。他副业是给父母亲属的朋友做艺术品买手,凭借他们的肩膀赚了一笔不小的钱。 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受家庭荫庇,而自己对经营管理也只懂得粗浅,答应父亲进公司是想认真学习下经验,顺便积累人脉。出差是个学习机会,他没犹豫,直接应了下来,“行,哥你提前一天给我打电话。” 这是很久之前周梁拜托给周政的事情,学习经验。眼下周政出于义务进行邀请,弟弟竟然痛快答应,正好可以敲打敲打他,别总是瞎玩。 隔天,小猫被赵小宽楼上一老太太收养了,对方大清早买完油条,看了告示,正好想要一只猫作伴。赵小宽知道老太太心地善良,答应中午连猫带猫粮直接给她送去。 周梁心想,终于送走了。这猫带回家头一天,赵小宽死活不肯在沙发上打炮,非说会被猫看见。只能哄着他,捂住他眼睛,从容地来了一发。 ** 骄阳似火的三伏天,午觉加晚上,空调每天都得开到 10 小时以上,电费自然也涨得厉害,一个月差不多要五百块。店里虽然挣得多了些,可开销也更大,之前没房贷还好说,现在谈恋爱,总要花钱的。以前赵小宽一个人几乎不开空调,仅靠一台风扇来熬过炎热的夏季。他退出电费短信界面,想着熬过夏天就好了,秋天不用开空调,能省点。 伙食费这块,多是周梁掏钱买,给赵小宽省钱。次数多了,也会不好意思,周梁笑着逗他,一个吻十块钱,来吧。赵小宽好笑,只得主动亲了一个绵长的吻。 周梁在菜市场瞎逛,也没什么想吃的,虾、牛腩、鸡腿,无非就是这些。今天又吃胡萝卜炖牛肉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从还是学徒起,赵小宽只会给他炖牛腩,新鲜牛肉贵,对方不舍得花钱,他能理解。这个月开始到现在,他断断续续吃过西红柿牛肉、土豆烧牛肉、山药烧牛肉、牛肉汤等等,简直吃了个遍。而这道胡萝卜烧牛肉,最近连续吃过三次,自己确实很爱吃。 周梁心里有些异样,只能通过性爱来转移注意力,不停向赵小宽索取,发泄精力。赵小宽也不扭捏,他喜欢和周梁做爱。有时他想要,也会伸手顺着周梁裤管摸进去,熟练地撸硬鸡巴,扯松裤管,骑胯坐上去,搂着周梁脖子跟他接吻,自己动起来。有了短裤遮掩,他无所顾忌,大白天也会对着男友发情。 赵小宽很享受,周梁感受着他的变化,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一种名为 “诱惑” 的存在。 ** 赵小宽喜欢看电影,是和周梁约会的保留节目,他强烈要求今天约会他买单。看的是一部国产都市喜剧片,周梁挑的。他并不爱看这类型,然而票价比 3D 大片便宜不少,能稍微减轻赵小宽的负担。 电影剧情俗套,笑点密集但一般,赵小宽却看得津津有味。男女主闹分手那里也很搞笑无厘头,他笑着笑着突然有点伤感,心想自己跟周梁会不会有分手这一天,能不能一直走下去。 黑暗中,牵着的手忽然被握得很紧,周梁侧头看向身边的人,赵小宽盯着前方大银幕,正专注地看着。 看过电影,赵小宽问周梁吃什么,周梁故作正经说吃西餐好了。赵小宽有些犹豫,西餐啊,两个人吃得花三五百吧。他攥紧手里的手机,爽快地说:“好啊。” 周梁带着忐忑不安的赵小宽,一路来到著名日式西餐连锁店。落座后,周梁把菜单先递给他,让他先点。赵小宽翻开菜单价格表,不敢置信实惠的价格。 还给我省钱呢。他抬头看着周梁,傻呵呵地笑起来。 花了一百多点,两人还吃撑了,吃完已经快十点。夜晚没了白日的燥热,赵小宽提议步行回家,就当散步消食。周梁没意见,两人走过热闹的街道,拐进人烟稀少的小路后,牵起了手。 他们边走边聊起电影剧情,赵小宽在说,周梁安静听着。没聊多久,有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从后方传来,赵小宽怕被人看见影响不好,本能想松手,后方传来一声 “瘸子”,随后是带有讽刺意味的大笑声。 “瘸子还搞同性恋,真他妈恶心啊。” 难听的字眼伴随着无情的嘲笑,赵小宽没有反应。长这么大,不是没被嘲笑过。小时候也反击过,有时还会受伤,后来他明白还击与否,都没有意义。他怕周梁被嘲笑是同性恋觉得难堪,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握紧了,想拉着他赶紧走,却没拉动。 周梁扭头看一眼,是三个年轻的小混混,这附近有一些酒吧,那三人走路都歪七扭八的,皆是醉醺醺的模样,看样子应该喝了不少酒。他转身拉着赵小宽往回走,没理会赵小宽边拉边喊的一声声 “算了”。 他不管不顾,脸色平静,拖着赵小宽走到三个混混跟前,面无表情道:“刚才那声瘸子是谁喊的?马上道歉!” “我喊的!不服啊?” 右边的混混呸了一声,张口就骂死同性恋,跟着又骂了一句死瘸子。边上两个混混嘻嘻哈哈拍手叫好,都是一副欠揍的德行。 周梁从不在乎自己的性取向,被骂死同性恋也不会有太大反应,听到那声死瘸子,他猛地抬腿一脚踹上对方下腹,直接把人踹得惨叫出声,摔倒在地。赵小宽吓一跳,拽着周梁就想走。周梁松开他的手,三下五除二把三个混混打趴下,末了他蹲下去揪住出言挑衅的混混头发,“道歉。” 三个醉鬼喝了酒,身体不受大脑控制,除了会叫嚣两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最后认怂道歉,说完对不起就灰溜溜地跑了。 “我本来就是个瘸子,嘴长别人身上愿意说就说去,我也没损失。” 赵小宽心疼地摸了摸周梁打人的那只手,指关节都红了。些温暖涌上心头,周梁刚刚那么生气,不是因为被连累叫同性恋,而是因为自己。 他抬头看着周梁,“手疼不疼啊?下回不用替我出头,真没事。” 路灯下,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面有细碎的光。周梁一直觉得赵小宽的眉眼轮廓很好看,此刻这双盛满担忧的眼睛太亮了,他有些不敢直视。 周梁抬手遮住那双眼睛,低头吻了上去。 第26章 送完货回去的路上,天色逐渐阴沉,周梁抬头扫了眼越来越暗的乌云,正要加速,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道路两旁树木的枝干猛烈晃动,也吹飞了他头上的鸭舌帽。雷阵雨来势汹汹,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子密集地打在身上,瞬间把人浇成落汤鸡。他来不及回头捡帽子,右把手拧到底,将车开得飞快。 三轮车拐进玄武路时,猛地发出吭哧一声响,不动了。周梁身体因惯性差点被车给抛出去,他皱眉低骂一声,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拧钥匙重新启动,车子毫无反应。连续试了两次,小破车就是罢工不干。 大雨模糊了视线,后方又传来急促嘀嘀声,一声接一声地嘀个没完。周梁烦得想弃车的心都有了,一想这破车在赵小宽心里的地位,真扔了还不得跟自己急眼?他认命地冒着大雨,把车先推到边上,给后方几辆电瓶车让道。 附近没有修车点,好在车坏的路段离新村也就一公里不到,周梁推着三轮车一路没停。途中雨势只大不小,没能缓解一丝燥热,反而更闷。到了新村口的修车铺,他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身体也直冒热气。 湿透的衣服裤子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内裤也湿透了。周梁只想赶紧回去冲个冷水澡降降温,跟老板简单说明情况,他把三轮车扔铺子门口就走了。 ** 都要九点了,怎么还没回来呢。赵小宽炸油条都有些心不在焉,担心周梁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忙完一波高峰,他连忙掏出手机拨通周梁电话,却无人接听。摊前来了一位爱吃油条的熟客,大妈笑着跟他寒暄,问他那个帅帅的小徒弟怎么没在店里。赵小宽笑着说送货去了,心里越发担心周梁。给大妈装好油条豆浆找完零钱,他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店外雨声稀里哗啦,地面水洼泛起圈圈涟漪,赵小宽盯着那一圈圈波纹,难得在炸油条的时候走神了。雨天交通事故高发,他越想越害怕,担心周梁真的出事了,又懊悔自己早上为什么不看看天气预报,连雨衣都没给他备上。 给油锅里油条挨个翻完身,心急如焚的赵小宽再次拨通周梁电话,他边等边看着店外,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三轮车路过。这一看,心心念念的人正巧打着雨伞走过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接通了他的电话,“刚才在洗澡,没接到。” “哦哦,洗澡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赵小宽语气一顿,觉得 “出事” 两个字太不吉利,及时打住,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看到自己出现,赵小宽的神色从紧张担忧到明显松了口气,随后冲自己笑了,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似乎也带着笑意。周梁先前的烦躁情绪,竟莫名平静下来。他挂断电话,收伞进店,笑着调侃道:“吓什么,以为我不回来了?” “不是。” 男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额前碎发的发梢还在滴水,肯定被淋透了才洗澡的。刚才风大雨大,赵小宽怕他感冒,又自责道,“怪我没看天气预报,忘给你拿雨衣了。你快回去把头发吹干,别着凉了。” “我这身体还会着凉?” 周梁走到水池边洗手,把自己回来晚的原因简单提了下,说三轮车在门口的修车铺那儿,中午去取。 怪不得这么晚,赵小宽听完更心疼自责了,三轮车不轻,冒雨一路推回来得多辛苦啊。他不愿再让周梁帮忙打下手,非要他回去休息。周梁不听,他又让周梁在边上坐着,还给他倒了一杯热豆浆,叮嘱他喝完。 周梁看着赵小宽忙碌的背影,发现他这人有时还挺固执,就像之前崴脚了还非得过来开店,怎么说都不听。自己一个大男人,哪那么虚弱,淋点雨算什么。 因为老去菜市场买牛肉,一来二去,赵小宽跟卖牛羊肉的大哥加了微信。他心疼周梁早上受了苦,得好好补充营养,趁着空档给大哥发微信,让对方给他留两斤牛肉,再来一斤牛里脊,转账的时候是一点都没犹豫。 厨房里热气蒸腾,燃气灶上的两个锅都没闲着,汤锅里炖着晚上要吃的牛肉,炒锅里则是赵小宽跟着菜谱刚学的洋葱炒牛柳。浓郁的香味直窜鼻子,他自己都馋了,用铲子挑了块牛柳准备尝尝味道,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紧跟着耳边响起一声,“啊——” “真会挑时候。” 赵小宽一笑,反正手也不脏,他怕烫着周梁,拈起铲子上的肉凑到自己嘴边吹了吹,才喂进他嘴里。 洋葱的辛辣味裹着肉香,大大刺激了周梁的食欲,他两三口嚼完咽下,笑着夸了句:“怎么做得这么好吃?干脆再开个饭馆。” “跟着菜谱学的。你喜欢吃,我下次再给你做。” 赵小宽一回来就急着做饭,没洗澡。他最后翻炒两下关掉火,用胳膊肘向后推了推周梁,“我身上黏,快去盛饭,再弄个汤就好了。” “没事,大不了再洗一次。” 早上体力消耗过大,周梁确实饿了。他放开赵小宽,拿碗去盛饭。 赵小宽一变着花样给周梁做好吃的,周梁就想变着花样操他,何况饭饱思淫欲。他趁赵小宽闭着眼睛洗头时,偷偷摸摸溜到他身后,右手顺着饱满的屁股滑向臀沟,又灵活探入两腿间,逮住软嫩的肉逼。 腿间敏感部位冷不丁被调戏,不明情况的赵小宽吓一跳,又没法睁开眼睛躲避,急道:“你先让我把头冲干净啊!” 刚说完,前面的小肉洞就被手指插了。 “你好好洗你的,今天不需要你发挥。” 阴道里又紧又暖,周梁将整根中指一插到底,指尖色情而有技巧地抠弄着层层肉壁,另只手探向赵小宽前方,握住他鸡巴,娴熟地爱抚起来。 “你……” 双重刺激让赵小宽身体猛一哆嗦,险些站不住脚,心里是甜蜜又无奈。精力旺盛的男友又发情了,他拿周梁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忍心拒绝,在哼喘中,艰难地洗完了头发。 喘息声回荡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两个男人的音色完美融合在一起,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声音载满了他们对彼此的欲望,浓烈而炙热,像一首仿佛没有休止的复调乐曲。 ** 许是长时间淋了雨又冲了冷水澡,到晚上周梁嗓子开始有点不舒服,他也没当回事,照例在开着空调的主卧里,缠着赵小宽又尽情做了两次。自打酒店回来,两人之间的性生活越发和谐与默契,少做一天都不行。 凌晨四点的闹钟响起,赵小宽先睁开了眼。昨天有点过于放纵了,他见周梁还在熟睡,没舍得把人叫醒,自己下床去厨房弄早点。 早点是阳春面,他又煎了两个鸡蛋。快速洗漱完毕,赵小宽进卧室关掉空调,床上的人还没醒。他走到床边坐下,盯着那张百看不厌的睡颜看了一小会儿,伸手轻轻捏了捏周梁鼻尖,笑道:“快别睡了,做了你爱吃的面,赶紧起来。” 周梁迷迷糊糊睁开眼,开口想问几点了,嗓子突然一痒,忍不住咳了两声。赵小宽听到略微沙哑的咳嗽声,当即紧张起来,“坏了!肯定是昨天淋雨着凉了。” 他连忙摸向周梁额头,还好没发烧。 “没事。” 周梁刚说完,又咳嗽了。他吸了吸鼻子,呼吸不太顺畅,堵了一个。 “怎么没事,你都咳嗽了。” 赵小宽心疼得不行,立刻起身去厨房找感冒药。他回头叮嘱道:“躺着不许起啊,我去烧点热水。” 周梁小时候抵抗力弱,经常生病,所以一直很注重这方面的锻炼。成年后几乎没怎么感冒过,身体素质非常好,以前也不是没淋过雨,这次感冒他自己都意外。嗓子干疼还有些痒,他下床想去客厅喝口水,又忍不住连着干咳好几下,一咳还牵动全身,脑袋也跟着疼起来。 赵小宽刚烧上水,听到房里传来咳嗽声又急忙跑回卧室,一看周梁没躺着,急了。他上前扶住对方,心疼地数落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啊,赶紧躺回去。你今天别去店里了,在家休息。” “想喝水。” 周梁鼻音有些重,被赵小宽逼着躺了回去。 “正烧着呢,再忍一忍啊,冷水不能喝。”昨晚在床上还 “活蹦乱跳” 的人,此刻却瞧着很虚弱,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赵小宽心里难受得不住自责。他宁愿淋雨感冒的人是自己,也不想周梁受一点罪。 滚烫的开水里兑了些常温净水,赵小宽喝了一口试完温度,从抽屉里翻出以前在诊所王大夫那边开的药。检查好对应症状和日期,房里又传出咳嗽声,他一手端水一手拿药,急匆匆跑过去,谁知周梁只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拒绝吃药,怎么说都不听。 “不吃药怎么好起来?” 赵小宽真急了,又不忍心跟周梁生气,只能拿着药耐心哄他,“听话乖乖把药吃了,啊?回来我给你炖冰糖梨汤喝,好不好?” 周梁只是嗓子不舒服老想咳嗽,精神状态还行,这种小感冒并未放在心上,扛两天就过去了。他头回见到这样的赵小宽,眉头拧在一起却笑着努力哄骗自己吃药的样子有点滑稽,不禁一笑:“你哄小孩呢?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 赵小宽连忙起身给周梁拍后背,边拍边问他 “好点没”。周梁说不出话,咳得脸都红了,一会摇头又一会点头。等咳嗽声消停,赵小宽难受得摸了摸他脑袋,自责起来,“都怪我。” 赵小宽的自责像是一块小石头,砸向周梁本就不安定的湖面上。他捉住头发上的手,拉着赵小宽坐下,哑着嗓子回了句,“怪你干什么。” 赵小宽没吭声,两人一时无言,沉默了小片刻。他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凑到周梁嘴边,小心地喂他喝水,继续哄道:“再喝口润润嗓子,然后听话把药吃了好不?你这样我心疼。” 两口温水下肚,嗓子舒服了些。周梁抬眼看向赵小宽,他的表情和昨天见到的一样,写满了紧张与担忧。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依旧明亮,但好像又透着一股悲伤,让他莫名感到不舒服。 周梁不想看见这样的赵小宽,他低头,摊开手掌心,“药给我吧。” 终于肯乖乖吃药了,赵小宽激动地把药片递过去,他以为周梁只是单纯不喜欢吃药,用手抬起他下巴看着自己,教他如何快速把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吞下肚。 心里那阵不舒服的感觉下去了,周梁看着赵小宽,学着他演示的动作,仰头假装吞药再喝水。赵小宽这才彻底放心,店里今天就他自己一人,还要出去送货,他舍不得抛下周梁,但生意不能不做,重新倒了杯开水又仔细交代几句后,便火速往店里赶。 手心里的椭圆形白色药片,让周梁想起了童年阴影,这种类似的药片他曾经吃过,但没吃下去。当时药片没能顺着水流一起流进喉管,反而卡在喉咙口,苦到令人作呕的怪异味道迅速充斥整个口腔,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接一阵干呕。呕到后来,真的吐了一地,整个人虚脱地倒在呕吐物上,没人过来帮他。 自那以后,周梁拒绝再吃任何药物,只接受打点滴。他讨厌这种无力感,也不想让赵小宽知道这件糗事。药片最后的命运,自然是被冲进马桶。 ** 赵小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时刻惦记着生病在家的周梁,恨自己没个分身术,不能回去照顾对方。一整个上午忙忙碌碌没有停歇,他也没觉得累,手脚麻利地收完摊,又去超市买冰糖和梨,顺便买了些银耳和红枣。 买完东西,他归心似箭,连残腿都比平时有劲了,七八分钟的路程硬是缩短了两分钟。赵小宽掏出钥匙打开门,人还没进屋,先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咳嗽声,他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冲进主卧。 周梁坐在床上,面部涨得通红,眉头紧皱,他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按着胸口,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身体也在颤抖,每一声都咳在了赵小宽的心上。 第27章 “高价回收旧手机、破手机、旧电脑、旧冰箱、旧空调……” 窗外蝉鸣声声,伴着由远及近的喇叭吆喝,骑三轮收废品的老大爷顶着正午阳光,穿梭在破旧的老新村里。隔壁楼有大妈扯着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喊住收废品的,问旧洗衣机能抵多少钱。三轮车停下,聒噪的大喇叭暂时消停了,厨房那边又传来 “咚咚咚” 的声响,赵小宽在切着什么东西。周梁脑袋昏沉,右耳听着外头大妈大爷为了十块钱你来我往,左耳听着屋里各种动静。 老新村独有的聒噪与锅瓢碗盏声交错在一起,明明杂乱又吵闹,他内心却出奇地放松,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一切本该是这样。周梁不喜欢嘈杂的生活环境,自从在赵小宽这里住下后,每天都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尤其是街坊四邻的日常闲聊,日子久了,竟逐渐适应。他闭上眼睛,听着清晰入耳的流水声,脑中浮现出赵小宽站在房门口时的画面。不过是喝水呛到咳嗽了而已,这人却红了眼眶,自责地说自己回来晚了。 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做爱以外的情况下,见到赵小宽红着眼睛的样子。周梁心想自己又不是得了绝症,有什么好哭的。 电饭煲先熬上清淡的白粥,赵小宽开始做润肺止咳汤,熟练地将银耳去蒂泡软,再把梨切块,食材全部洗干净一一放入炖锅里,等烧开了又换小火慢炖。忙完这些,已经热得浑身冒汗,背心也湿透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咳嗽声,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周梁,抬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出满是热气的厨房,去了卧室。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果然又睡了。赵小宽放下心,睡了好,睡着了就不会咳嗽了。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拿上换洗衣物,又悄悄离开。 周梁这一觉没睡多长时间,醒来才一点。他精神稍微好了些,就是喉咙发痒想咳嗽,嗓子比睡之前更疼了。还没咳两下,房门被推开,赵小宽端着保温杯走到他身边坐下,满脸心疼地递上热水,“快喝点热水,我晾过了,不烫。” 赵小宽又摆出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表情,充满担忧的眼神瞧着还有点可怜巴巴。周梁没接保温杯,就那么看着赵小宽,突然伸手捏住他脸颊轻轻一扯,直言道:“别老这么看我,想做了?” 刚说完,又是一声咳嗽。 “……”赵小宽被问得一懵,纳闷自己看人也没毛病啊,这小子到底从哪看出他想做的,这不是 “贼喊捉贼” 吗。他将水杯凑到周梁嘴边,亲自喂他,“你少说些有的没的,快喝两口,我给你煮了粥。” 周梁配合地喝了两口,存心逗赵小宽,“我想。” “想个屁!等感冒好了再说。” 赵小宽怕他来真的,立刻起身,丢下一句 “我去给你盛粥”,跑了。 腿不好还溜那么快,也不怕摔着。周梁笑咳出声,赶紧补了一口热水,喉咙舒服了些。 ** 也许冰糖炖梨的味道都一个样,周梁在赵小宽炖的梨汤里喝出了熟悉的味道,但没记忆中那么甜。小时候,他因为身体抵抗力差,总是容易感冒生病,他爸整天忙于事业顾不上他,他妈又有自己的交际圈,不会时刻陪着他,何况家里有保姆照顾。至于哥哥,从初中开始便住校念书,寒暑假才回来,大学更是直接去了国外,兄弟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记忆中的梨汤,还是母亲在他感冒咳嗽时,抽空亲自下厨炖的,也不知道放了几斤冰糖,差点没被齁死。周梁记得自己当时喝了一口就吐了,死活不肯再喝,他妈又哄骗他吃下两块带皮的果肉,说吃完就不咳了,结果还是咳,最终去了医院打点滴。 “好喝吧?” 碗里梨汤少了大半,赵小宽高兴地递上勺子,“你这是干咳,我特地带皮煮的,把梨肉和银耳都吃了,吃完就不咳了。” 周梁一顿,脱口道:“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哄小孩呢?” “啊?” 除了之前说过家里有几口人,这是赵小宽第二次听周梁提起自己家人,他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妈也给你煮过这个吗?” “嗯。” 周梁又喝了两口梨汤,说,“她不太会做,甜得牙疼。你这个甜度刚刚好。” 赵小宽老下厨,早就摸清周梁喜好,知道对方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所以没敢多放冰糖。他看着眼前正在喝梨汤的帅气青年,身上依旧散发着大学生该有的朝气与活力,惹人注目。尽管比自己小了四岁,可能现在还不够成熟,但他是想跟周梁认真走下去的。 犹豫了一小会儿,他忍不住又问:“那什么,你爸妈知道你是这个不?” 这个问题赵小宽最开始问过一次,只是周梁没说。他猜周梁家里应该是不知道的,可还是想问问,想更多地了解对方。周梁摇摇头,他并不在乎家里是否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也从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这些于他而言都太遥远,不在未来规划之内。 同性恋毕竟是个敏感话题,说出来又会伤父母的心,赵小宽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一想周梁上面还有个哥哥,哥哥要是娶妻生子,父母应该能欣慰一些,自己跟周梁或许能得到长辈的认可,然后组个小家庭。好像想得有点远了,这才哪到哪,他低笑出声,随口问道:“那你哥成家了没?” 周梁对家庭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也不想多说。他把碗递给赵小宽,及时岔开话题,笑道:“嗓子舒服多了,我还想喝。” 赵小宽意识到周梁不愿多说,只好拿着碗去厨房倒梨汤。看来还不是时候,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本想跟周梁说说自己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可细说的,家里就剩他自己一人了。他就是想告诉周梁,不会有人反对他们在一起。 ** 感冒药一天吃三次,一次一粒。周梁趁赵小宽不注意,把第二粒藏到了床底下。干咳确实折磨人,为了尽快好起来,他陆续把一整锅梨汤全喝了,又 “听” 赵小宽的话,吃光了软不拉几的带皮果肉和银耳。赵小宽欣慰之余,忍不住想骂周梁,生病了还不忘发情,这性欲到底是有多强啊。他在心里骂起妥协的自己,谁让你答应他了?活该。 周梁惯会撒娇,尤其还生着病,赵小宽是既心疼又心软,根本不忍心拒绝。他主动跨到周梁身上,扶着硬挺粗大的性器对准穴口,缓缓往下坐,边吞边警告:“就做一次啊,听到没有?” 周梁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赵小宽,摆着门户大开的放浪姿势,那故作严肃的警告真是毫无威慑力可言,潜台词仿佛在说,“快点操我。” 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咳嗽,便笑笑不说话,伸出双手握紧赵小宽的腰往下按,同时挺胯朝上一顶,两方力道均不小,啪地一声,鸡巴直直捅进湿润紧实的阴道深处,他如愿听到变了味的哼声。 每一次跟周梁做爱,赵小宽都会悸动,心理上获得的满足感远远超于身体上的。身心完全得到满足的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没有在妥协,是他想跟周梁做爱,他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眼里只有彼此的感觉,也享受被周梁需要的感觉。 “等等!” 他心疼周梁生病,连忙按住他胳膊示意别动,“我来就行。” “你… 咳咳…” 周梁想说 “没事,我来就好”,却说不完整,索性不再开口。他起身将赵小宽压倒,抓着他脚踝迅速分开,重新捅进逼里直接狂抽猛送。经不起撩拨的身体如同过了电,微微发颤,赵小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嘴就是无法抑制的哼喘,很快沉浸其中。 周梁是想好好休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格外想操赵小宽,想看他沉浸在性爱中的样子,他会脸红害羞、会笑、会大胆放浪、会闭着眼睛不停地哼喘,就像现在这样。偶尔操得特别狠了还会哭,红着眼睛让自己稍微慢点。 赵小宽在床上会露出很多表情,唯独没有这两天所看到的那个。周梁不喜欢生病,只是这一次,他从不喜欢变成了讨厌。 ** 揣完面回到家,赵小宽发现周梁感冒又加重了,一直在咳嗽,感冒药和梨汤丝毫没起到作用。下午做得有多爽,他此刻心里就有多悔恨,恨自己没让周梁好好休息。 “那药估计不行,我带你上诊所看看去,在这儿等着啊。” 赵小宽担心周梁咳坏嗓子,连饭都顾不上做,丢下这句话就着急忙慌地去了车库。 周梁打算自己去医院挂急诊打个点滴,这还没张口提,赵小宽倒跑没影了。他拿上钥匙锁门出去,没等多久,赵小宽骑着三轮车,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天色已黑,贯穿新村的士林街街道两旁摆起了热闹的夜市,往来行人较多,有蹲在摊前查看小商品的情侣,有两三成群闲聊遛弯的老太太。赵小宽技术再好也架不住人多,碰上汽车还得刹车让道,避开人群。 周梁看见汗珠子顺着赵小宽的脸颊直往下淌,他面露焦急,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口中还在念叨着,“快了,马上就到了。” 王庆才诊所里,赵小宽仔细听着王大夫说什么上呼吸道感染,扁桃体发炎,还得吃消炎药。周梁又在不停地咳嗽,他心都快疼死了,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没事纵什么欲啊。他让王大夫开药,被周梁出声打断,问能不能打点滴。 “想挂水也行,输液恢复得快一些。” 王庆才说,“正好里头还有空床位,要挂吗?” 赵小宽长这么大还没挂过水,总觉得吃药能好就没必要挨针。周梁可不想再吃药了,什么西药中药通通不想吃,他看出赵小宽有想劝自己的意思,于是牵住他的手,哑着嗓子边咳边说:“你一个人太辛苦,我想快点好起来。” “瞧你这学徒多懂事啊,体谅你一人开店不容易。” 王庆才笑着问周梁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史,提醒他一会儿得先做个皮试。 赵小宽盯着周梁咳到有些发红的眼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周梁的点滴一打就是五天,这几天赵小宽男友力十足,骑着三轮车接车送,全程陪护照顾,更是包揽了家里的大小事务,洗衣和家务活,他一样都没舍得让周梁干。 这是超人么,也不嫌折腾。周梁咳嗽逐渐好转,几次让赵小宽回去好好休息,说自己可以走回家,但他低估了赵小宽的固执程度,最后只能由着他去。哪怕什么都不做,赵小宽也愿意默默守着周梁,他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在播晚间新闻,主持人的字正腔圆仿佛带有催眠功效,让人昏昏欲睡。 累了就应该休息,周梁搞不懂赵小宽为什么要逞强,困成这样了还不回去。他不顾病友眼光,用没扎针的右手强行把人带上床。单人病床宽度不足一米二,赵小宽清醒过来想下床,却被周梁强势地拥进怀里,“睡吧,不睡就回去。” “……” 赵小宽哪里舍得自己先回家,犯困也是因为下午去了批发市场进货,回来又卸货,没时间补觉。他眼皮子发沉,迷迷糊糊又打起瞌睡,真的在周梁怀里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打在颈间,有些热。生病这几天,赵小宽跟防贼似的防着自己,跑去睡次卧不说,还学会反锁房门了。周梁脑子里已经计划好,等感冒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赵小宽去酒店里放纵、发泄。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单纯的生理需求,还是想跟赵小宽相拥结合在一起才踏实的心理需求。 夜幕降临,窗外灯火璀璨,斑斓的光线以柔和的姿态折射进江中,水光相映处,微波荡漾。赵小宽跪趴在落地窗前,彻底放开自己,任由周梁对他为所欲为,极尽包容与配合。周梁也顺理成章地从赵小宽身上,获取到了身心的需求。 城市里灯火渐暗,夜空中月光渐明,窗前的两具男性肉体紧紧相偎在一起,宁静环绕在他们放纵过的套房里,一切似乎和以前一样,但彼此心里都多了一种感觉,一种虚无的满足感。 第28章 “想。” 2021-07-13 03:05:11 2021-08-17 17:31:36 八月末,夏季渐渐进入尾声,白天却依旧燥热。店里收好摊,赵小宽让周梁坐着吹风扇歇会儿,自己去街对面的商店买了两支冰工厂雪糕。 周梁洗豆浆机和锅炉洗出一身汗来,雪糕三两口就解决了大半,表面那层冰被他嚼得咔哧咔哧响。赵小宽见状,乐呵地开起玩笑:“怎么吃得像个投胎的饿死鬼,谁跟你抢了?” 冰爽透心凉的滋味缓解了一丝燥热,周梁盯着正在笑的赵小宽,咬掉木棍上最后一口,边嚼边逗他:“这不是着急回家吃人么,你快点。” 早起刚给周梁口射过一回,赵小宽听他这么说,板起脸佯怒道:“你还没完了是不?凡事都得有个度。” “我才 22,这频率不是挺正常么?” 周梁一笑,“活到老,做到老。” “……” 赵小宽打心眼里佩服周梁那使不完的精力,一想自己也才 26,正当年,心里蓦地生出一股危机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觉得身体有点累,快跟不上对方了。 操作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二人闲聊。赵小宽随意瞥了眼屏幕,看到来电显示 “周政”。 “我出去接个电话。” 周梁拿起手机,起身走出店外。 看备注应该是周梁他哥,赵小宽理解周梁的回避,内心还是感到些许失落。他低头继续吃雪糕,打开手机团购软件准备订票,电影院前天新上了一部冒险类型的 3D 大片,预告片很有意思,他特地没告诉周梁,想着留作一个惊喜。 周梁这通电话没讲两分钟就结束了,兄弟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他哥周政只交代了出差目的地和明天的航班信息,叮嘱他穿得稍微正式些,别迟到。挂断之前倒是摆出大哥的样子,关心了两句,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回的话明天一起出发。 订完电影票,赵小宽又看起电影院附近的美食团购,打算晚上在外面吃,这样还能省下买菜做饭的时间,跟周梁多睡会儿。他见周梁回来,开口说道:“晚上咱们——” “我得回家一趟。” 两人同时出声,赵小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哦,是今天回吗?” “嗯,家里有点事。” 周梁走到电风扇前坐下,问他:“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事,就是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赵小宽想问周梁家里的事要不要紧,没好意思张口。他以为周梁会跟上次一样,明天早上就能回来,听到三五天时,又愣住了。 周梁凳子高,坐在高处,将赵小宽呆愣的表情和反应看得一清二楚。他伸手揉向他脑袋,笑着调侃:“才回去三五天你就傻了,我要真走了你怎么办,做望夫石么?” “……” 从交往到现在,赵小宽只跟周梁分开过半天加一个晚上,早已习惯了有他陪伴的生活。随着感情的日益渐增,他差点忘了周梁将来会有自己的事业和圈子,不可能一辈子给他当学徒,陪他守着这家油条店。等到那个时候……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问周梁,“那是不是一会儿就得走?” 三十多度的气温,周梁倒不想这么快回去,只可惜衣服全是运动休闲类的,没几身像样的正装。他点点头,“下午要出去买点东西。” 赵小宽压下低落的情绪,右手搭着操作台边缘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我出去给你买饭,吃完再走吧。” “别买了。” 周梁及时拉住他手腕,“我回家吃也一样。” “回家吃啊……” 赵小宽重复了一遍,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那我就不给你弄饭了。” 夏天的衣服不占地,三五天用不上行李箱,赵小宽从柜子里拿出周梁的黑色背包,坐在床边给他收拾行李。情侣款的裤衩装了两条,他又从衣柜里找出周梁的运动裤和休闲裤,手里的浅色运动裤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原来只过去了还不足两个月,他却有种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感觉。 周梁冲完澡,回房看见赵小宽坐在床边给他整理行李,内裤和袜子还分别用收纳袋装好,正一一往背包里塞。赵小宽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周梁来了,又低头拉开背包前袋拉链,说:“充电器和移动电源给你装这里面了,毛巾也装了两条新的,省得你回家再找。” 要不要这么贤惠,周梁想说除了充电器,其他东西都用不着,但这会儿还废什么话,他现在就想疯狂亲吻这个男人。他两步跨到赵小宽跟前,双手迅速捧住他脑袋抬起,面向自己,俯身用力亲了上去。 “唔……” 赵小宽被扑倒得猝不及防,湿热的舌头顶开嘴巴挤了进来,舔过他的牙齿与上颚,又急切地勾着他舌头交缠、舔吸。周梁身上的水汽沾了他一身,热度从彼此相贴的皮肤间传开,他真切地感受着周梁的存在与热情。 还未分开,思念便如潮而涌,他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周梁,同样热情地回应着这个激烈的吻。 ** “秋鸣湖旅游度假村” 由文邦地产与恒信集团共同投资开发建设,新项目位于中部地区某个气候温暖、四季分明的三线小城。周梁穿上偏正式的衬衣与西裤,以助理的身份跟在他哥后面出席会议,进行实地考察。 比起云里雾里的会议内容,他更愿意出去看山看水,亲近大自然。秋鸣湖的景色非常漂亮,四周层峦叠嶂,水平如镜的湖面倒映着青山绿树,周梁几次有停下来写生的冲动,都被他哥无情拖走,问他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来学习的。 说起玩,项目部头两天晚上倒是组织了活动,面对一张张不同年龄阶段的陌生面孔,周梁完全没有参加的兴趣,但这人脉么,总是要积累的。应酬免不了喝酒,回到酒店洗完澡,基本倒头就睡,他抽不出时间联系赵小宽,等想起这号人时,已是三天后。 周梁躺在酒店床上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这都出来三天了,赵小宽是一条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这像话么?他摸黑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也没在意时间,直接打了过去,很快就通了。 “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听着好像还挺高兴,周梁却不高兴了,故意道:“回哪儿啊?我在这边定居了,以后都不回去了。” “啊?你在哪儿啊,是不是喝酒了?” “喂?” “说话啊。” 周梁忙了三天,也禁欲了三天,此刻听着赵小宽的声音,只想把他压在床上狠狠操一顿。 “想我没?” 怎么会不想,分开的这三天里,赵小宽一闲下来就无法控制对周梁的思念,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周梁那天走得匆忙,他猜到家里可能有什么急事,第一天晚上发过去的微信没收到回复,他就没有再发。 这通电话,赵小宽等了三天,听到周梁声音的那一刻,心里才算踏实。他咧着嘴,重重地说了个 “想” 字。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想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这几天可算自由了,是吧?” “……” 怎么听着语气还怪怪的,赵小宽顿了一下,反问周梁:“那你想我不?” “正想着呢。” 周梁又笑,“想操你。” “不是这种想啊!算了。”赵小宽的高兴还不足两秒,直接无语。他这两天身体又开始莫名不舒服,听到 “操” 都怕了,怕自己吃不消,又耽误做生意。 “你到底在哪儿啊?是不是喝酒了?” “嗯,喝了。我在前州,这边景色挺不错,改天画一幅给你看看。” “前州?” 赵小宽懵逼了,“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跑那么远啊。” “我哥出差,跟着他来学习的。” 说到这个周梁就烦躁,“我真服了他,让我写什么会议记录,跟他妈写论文似的,你说这种玩意有写的必要么?” 周梁主动谈及家人,赵小宽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现在的周梁就像一个在闹情绪的小孩,还是需要被人安慰的那种。这样的周梁,他从没见过。 “我现在听到‘开会’两个字就头疼。” 赵小宽觉得周梁可能喝醉了,但咬字清晰又好像没醉。他笑着哄道:“你哥也是为你好啊,再坚持坚持,等回来我请你看 3D 大片。” “嗯。” 周梁打了个哈欠,“这行我是真干不来,还不如跟你卖油条。” 赵小宽好奇心又上来了,忍不住问道:“哪一行干不来啊?” “搞项目还不如卖画,” 周梁又打了个哈欠,说到一半的话题断了。 难得周梁今晚有些不太一样,是个适合深入交流的好机会。他声音越说越轻,赵小宽知道他困了,到底是没忍心继续聊下去,只问了一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跟我卖油条行啊,我也没别的本事,就会做这个。其实挣得还行的,我争取明年买辆小汽车给你送货用,这个,这个店也分你一半,你,要不要啊?” 静悄悄的深夜,赵小宽仿佛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好像问得太早了,周梁的沉默令他忐忑不安,直到听筒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静静听着周梁的呼吸声,良久才挂断。 第29章 距离感 2021-07-18 23:54:26 2021-08-17 17:36:45 “王大夫,你看我这情况是中暑吗?” 王庆才观察着赵小宽的症状表现,怎么看都不像中暑的样子,便问他:“还有哪儿不舒服吗,有没有出虚汗,头晕不晕?” 赵小宽摇头,“就这两天吃不下饭。” 已经进入九月,但还未正式入秋,一连几日都是高温天气。王庆才看了眼赵小宽略显憔悴的脸色,“天热吃不下饭也正常。至于这累啊,我看你就是睡眠不足,休息太少。” 周梁离开快一周了,赵小宽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早上又起得早,听王大夫这么一诊断,觉得有点道理。他站起身,倏地想起自己已故的父亲,连忙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肠胃出了什么毛病?能查出来不?” “也没准。” 王庆才让赵小宽张嘴伸舌,看了下他的舌苔,又问了些肠胃方面的症状。几问几答后,他说:“我看没什么毛病,实在不放心就上医院做个检查。” “哦哦,没毛病就好。” 赵小宽松了口气,笑说估计就是天热闹的。 “行了,回去多注意休息。这精神一好,胃口自然就上来了。” “好嘞,谢谢王大夫。” 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有点冷清。赵小宽走出诊所,索性慢慢悠悠地散起步来。日暮降临,余热仍烘烤着车来人往的士林街,却挡不住摊贩们的热情,街道呈现出一派热气蒸腾的烟火景象。空气中飘来一股裹着孜然的浓浓炸鸡香,他突然就想周梁了,想跟他一起散步,一起吃炸鸡,再一起回家。 赵小宽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的置顶窗口,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五天前晚上九点发的那条 “你睡了吗?”。自那晚以后,周梁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他忍不住打过去两次,对方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忙工作,讲不了几句便匆匆挂断。 无形的距离感越拉越远,赵小宽不知道周梁是真的忙还是被他那晚说的话给吓到了,要不怎么会这么忙呢。他心里有些烦躁,怪自己太心急了,人好歹是个大学生,将来肯定有自己的目标,怎么可能跟着他卖一辈子油条。 街道两边陆续摆了不少摊,前面有对情侣在整理新衣服,一个负责拆包装,一个用衣架挂好方便顾客挑选。男装有夏款和秋款,在看到女孩又挂出来一件浅色长袖衬衣时,赵小宽一眼就相中,琢磨着是时候给周梁买点秋装了。他立刻走过去,笑问:“你好美女,你手里这件衣服还有大号不?” “你要多大号呀?” 女孩拿着衬衣在他面前稍微比划了下,热情道:“这个尺码你能穿的,要不直接套着试试看?” “不是我穿,给我对象……” 他及时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给我弟买的,他 189,有他能穿的号吗?” “好像有的。你等下,我让我男朋友找一找。” “好。” 他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小情侣亲密交流,喊着只属于彼此的亲昵称呼。他们共同努力创业的样子,叫人不由得心生羡慕。 一到家,赵小宽找出周梁穿过的短袖跟新买的衬衣叠在一起比了下大小,见尺寸差不多才放心地拿去卫生间手洗。洗完晾好,他用手顺了顺衬衣胸前的褶皱,拉了拉袖子,想象着周梁穿上它之后的帅气模样,心情又好了起来。 “你这小子,说好三五天的,忽悠人是不是?” 赵小宽用手轻轻捏着还在滴水的袖口,一下一下地来回抚摸。片刻后,他无奈一笑, “我以后都不问了,赶紧回来吧。” ** 远在前州的周梁刚结束与合作方的应酬,今天碰上的还都是爱喝爱玩的,服务热情得就差提供陪睡了。他疲惫地走进电梯,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说:“这帮人白天晚上两个样,平时没少受工作摧残是么?我就没这么累过,心累。” 语气尽显烦躁。 “回去早点睡。” 周政跟着走进去,又听见弟弟问他到底是怎么忍受这份工作的。他按下楼层键,淡淡说道:“要学会享受工作带来的乐趣。” 享受个屁的乐趣,周梁只有一种如同坐牢般的束缚感,想撂挑子走人,好在明天就回去了。他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三粒纽扣想透透气,心情无端烦闷,更觉憋得慌。 周政一出生就背负着家族的责任与使命感,未来要走的路也早已被父亲铺好。反观弟弟,有自由自在的童年,不用寄宿念书,连大学也由着自己喜好,选择了艺术。他见周梁明显在闹情绪,估计还没调整好状态,便开口道:“工作不是玩乐,多适应适应就好。你马上 23 了,随心所欲也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周梁听懂言外之意,笑了两声,问他哥:“陈经理又给你通风报信了?” 弟弟带不同的男人去自家酒店开房厮混不是一次两次了,周政并不想过多干涉,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偶尔提醒一下。电梯停在十二层,他率先走出去,丢下一句 “自己多注意点,少让家里操心。” 就离开了。 周政点到即止的提醒确实让周梁有所反应,想起自己落下的东西和某个人。他大步追上去,“哥,等等!把车钥匙给我,画忘你车里了。” 周政也喝了酒,车钥匙自然不在身上,他让周梁明天找司机拿,先回去休息。周梁觉得自己可能累糊涂了,差点忘了是司机开车送他们回来的,人估计还在楼下,他跟他哥打完招呼,立刻乘电梯下去了。 看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周政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大概率又是白说了。 ** 这心里一藏事,觉都睡不踏实。赵小宽又醒了,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手机,刚触碰到床头柜边缘,振动声与振感同时发出。他立刻爬起来,拿起正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果然弹出一条周梁发来的微信消息。 赵小宽眯起酸涩的双眼,激动地打开微信,看到一张黑白图片,点开放大才看清楚是一幅风景画。他揉了揉眼睛,又打开灯,继续看了起来。整幅画只用了黑色,却将有山有水的自然风光刻画得非常生动有意境,就连湖边的岩石仿佛都印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盯着岩石愣了会儿神,他视线上移,又看向层峦叠嶂的远山,心情莫名感到一丝舒畅。赵小宽有太多的话想跟周梁说,一时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 这是你画的吗? - 嗯,怎么这个点还没睡??在干什么。 还能在干什么?赵小宽看着那几个字,积压数日的憋闷情绪突然就上来了,总觉得周梁没拿自己当回事。他一个人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周梁在那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好意思问他在干什么。他越想越不痛快,当场飙了一条语音过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说好三五天的,这都快一个礼拜了,就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你是真忙啊还是懒得搭理我,上个厕所的工夫也没有是不是?” 周梁听完语音直接懵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赵小宽会冲自己发火。他又仔细听了一遍,结合态度跟语气,确定对方真的在发火。真有意思,处到今天,他都没想过赵小宽这人居然会发脾气,还发得挺大。 赵小宽发完就后悔了,想撤回时,周梁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他犹豫两秒,接通了。 “我这不是刚空下来么,你还跟我发脾气。” 周梁凑近镜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和衣领,说话都带着委屈,“你看看这憔悴的脸色,再看看这皱巴巴的衣服,我刚回酒店,澡都还没洗。” “……” 屏幕里出现的青年略显疲态,下巴隐隐冒出胡渣,他穿着偏正式的浅色衬衣,整个人看上去沉稳许多。赵小宽说不出话了,心里的火气也是烟消云散,盯着手机直发愣。 还是视频里老实一点,跟刚才发语音的判若两人。周梁原本还挺累的,被赵小宽这一通控诉,又精神了些。 “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挺厉害么。” “呃……” 赵小宽第一次见到如此成熟帅气的周梁,完全挪不开视线,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哦,你问的方式还挺特别。” 周梁笑了笑,不答反问,“发给你的画看了没?” “看了,是画的秋鸣湖吗?” “嗯。前几天不是说画一幅给你看看么,没时间好好画,只能速写了。” 周梁说得轻描淡写,赵小宽却是大开眼界,没时间还画得这么好看,认真起来得成什么样啊。他突然庆幸周梁那晚睡着了,这么会画画的一双手,值得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在自己这里被埋没。 “正好还发现一块风水宝地,等着。” 赵小宽看着周梁切换画面,走到办公桌前,将镜头对准桌面上的画纸,准备细看,就见周梁指着画中某处角落,问他:“怎么样,喜不喜欢?以后带你过来。” 是不是宝地一点都没看出来,也谈不上喜欢,不过是周梁发现的好地方,还要带自己过去。无形的距离感又逐渐被拉近,赵小宽心里高兴,笑着回道:“确实是块风水宝地啊,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这里没人过来,可以做个痛快。” “……” 虽然喜欢跟周梁做爱,但赵小宽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无奈点头,“行行行,做个痛快。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能不能给个准话。” 周梁切回画面,与赵小宽对视,故意逗他:“不回了,这里挺好,准备在这里开一家‘赵记无矾油条’分店。” 尽管知道周梁在开玩笑,赵小宽还是开心地笑了,“做早点太辛苦了,你还是回来吧。” 话赶话说到这儿,他迟疑了两秒,决定把心里想的问题问出来。 “周梁,你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 许是赵小宽的语气太过认真,又或是深夜让疲惫的周梁卸下防备,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想开一家画廊。” 第30章 候机室里,周梁悠闲地倚着沙发,在讲电话。周政走进去,恰好听见弟弟和那头抱怨酒店的西餐不好吃,跟着来了一句 “想吃你做的饭”。他嘴边挂着笑,懒懒的语气还自带撒娇,恐怕连本人自己都没意识到。 “要!还想吃焖大虾和面条。” “再来个拍黄瓜,放点辣。” “够了,做太多吃不完浪费。” “挺贴心嘛。不着急,先办完正事的。” “你说呢?” 弟弟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还会跟对方撒娇,俨然一副陷入热恋期的样子。周政觉得稀奇,但更意外的是那句 “吃不完浪费”,饭桌上的周梁从不会考虑到这一层面,谈何浪费? 关于弟弟的双性恋取向,周政只当他是年少轻狂,喜欢追求新鲜和刺激,总有玩够的那一天,偶尔提醒下即可。他隐约听出电话那端是个男人,听不清说了什么,通过周梁的只言片语判断出两人在调情,言词中还蕴着满满的思念。 赵小宽犯困了,周梁没继续聊下去,结束通话后,发现他哥就站在沙发另一侧,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站那儿多久了。他皱了皱眉,“哥,别这么吓人行么?” 一秒前还真情流露,这脸变得属实有些快,周政是准备回避的,不巧电话打完了。他走到弟弟旁边坐下,关心道:“谈恋爱了?” 周梁跟哥哥差了六岁,两人童年几乎玩不到一起,之间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更别提交流感情了。周政对他的关心主要体现在成年后的社交方面,这一点,跟他爸倒是出奇地一致,一致认为他在外面鬼混不学好。 如此熟悉的交流方式,周梁不想听他哥老生常谈,立刻否认:“事业都没稳定,谈什么恋爱?我马上 23 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将话题转回周政身上,“倒是你啊哥,这七年之痒都过了,跟律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再说吧。” 周政也不想多谈自己的感情问题,说起正事,“你的工作爸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晚上回家吃饭。” 昨晚跟赵小宽视频聊天,周梁好不容易哄到他肯脱裤子,来了回激情裸聊,本以为能纾解欲望,哪知更痛苦,水润润的小口子看得见摸不着,还进不去,滋味当真是烧心燎肺,打两次飞机都不够泄火的。 他在酒店睡了一上午,此刻精神抖擞,就等着下飞机直奔赵小宽那儿做个尽兴,做到饱为止,天大的事情都得放一放,所以回家吃饭这种小事,肯定是果断拒绝。 ** 下午两点多,日头正热,初秋的蝉鸣依旧执着,在车鸣人杂的喧嚣声中格外刺耳。赵小宽丝毫不觉聒噪,乐呵地哼着歌。日想夜想的人终于要回来了,他激动得午觉都没睡踏实,醒来匆匆洗了把脸就出门买菜了。 其实赵小宽很想去机场接周梁一起回家,但想到他哥也在,自己贸然出现可能不太合适。他一个人在菜市场转悠,买了新鲜的牛肉和大虾,蔬菜也专挑周梁爱吃的买,回去路上又顺便买了个西瓜。 大袋小袋拎到家,赵小宽已经汗如雨下,他来不及冲澡,脱掉背心擦了擦满头的汗,打着赤膊进厨房开始忙活晚饭,想赶在周梁回来之前炖好他最爱吃的牛肉。 给牛肉焯水去血沫时,赵小宽闻着扑鼻而来的腥味,几次恶心难受,不得不捂着口鼻继续捞血沫。昨天去王大夫那边问过情况,他以为就是天热闹的,再加上这几天吃得清淡,突然大荤难免不适应,也就没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周梁快回来了,得抓紧时间把菜烧好。 浓郁的牛肉香飘进客厅,墙上挂钟指向五点半,最后一个汤也烧好了,赵小宽拿起沙发上的背心又擦了擦脸上的汗,准备去冲澡,手机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激动地接通:“到哪儿了!?” “你先吃吧,我爸找我有急事。” “……” 赵小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一时忘了回话。 “真不知道非叫我回去干什么,我也懒得跟他啰嗦,回去看看。估计来不及吃晚饭了,等忙完我再过去。” 对面的语气透着不耐烦,赵小宽这才有所反应,他听出周梁的不高兴,立刻压下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道:“不吵就对了,叫你回去就回去啊,正好在家多陪陪父母,明天回来也行。” “车来了,先不说了,在家等我。” “好。” 周梁打来的这通电话不足三十秒就结束了,赵小宽慢慢走到餐桌前坐下,内心暗叹:回家好,出完差先回家看父母是应该的,不能让长辈担心。 他知道周梁的情况跟他不一样,也知道要理解,可看着桌上正在冒热气的四菜一汤,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失落,还有点难过。 ** 周梁被他爸三催四请地叫回了家,还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结果只是问问他这次出差的感受和体会,顺便通知他后天早上九点准时去公司报道。父子三人在书房就着 “秋鸣湖旅游度假村” 的项目一通聊,周梁听得云里雾里,频频点头敷衍,想赶紧撤离又被留下来吃晚饭。看着丰盛的一桌子菜,他提不起食欲,总觉得这些大鱼大肉跟赵小宽做的家常菜相比,少了点什么。 一想到赵小宽,周梁坐不住了,起身说道:“我吃饱了。” “哎呀,我们乖乖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周梁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家里唯一的女主人还在笑吟吟地问着 “乖乖想吃什么”,他无奈道:“妈,算我求你,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 “你乖乖把饭吃干净,妈妈就不说了。” 舒韵给儿子夹了块他最爱吃的牛肉,笑吟吟道,“你现在长身体呢,要多吃点。” “……” 周梁有个难以启齿的小名。出生前,他妈舒韵因为怀孕症状与怀老大时截然相反,断定自己会生一个可爱的小闺女,早早地取好 “乖乖” 这个小名,连婴用品都专挑女孩子的款式买。谁知生下来又是个带把的,舒韵一时难以接受,叫了大半年的小名也再难改口,索性就这么叫了下去。 虽说小名男女通用,但在知道好友林巡家那条牧羊犬也叫乖乖时,周梁是真的忍不了了。他快速扒干净碗里的米饭,丢下一句还有事,刚要走人,又被他爸叫住了。 “出差不是累了吗,怎么还有精力出去?” 周文鸿才对儿子近期的表现满意一些,自然不希望他再出去鬼混。他语重心长道,“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还没玩够是不是?能不能跟你哥好好学一学?今晚不许出去鬼混了,去收拾收拾行李,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我安排司机送你过去。” 周梁没听懂,问道:“送我去哪儿?” “南州分公司。” 周政就猜到弟弟在书房时没有认真听父亲说的话,他提醒道,“去了那边会有人带你,房子离公司不远,下班了可以自己学着买菜做做饭。” “南州?” “嗯。过年之前……” 小儿子从小被宠坏,周文鸿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给他扳过来,到底是心软,话到嘴边改了口:“准许你一个月回来一次。” 舒韵见小儿子脸色变了,怕父子俩闹矛盾,连忙走到他旁边拉着他重新坐下,耐心哄道:“乖乖,爸爸都是为你好,你也要去尝试下不同的生活嘛,等妈妈有时间就去陪你,好不好?” 去哪里上班都一样,周梁无所谓,他对未来的规划从没变过,本命年之前一定会拥有自己的画廊。南州对他来说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适合拓展新的客户群体,还有一位一直想合作的艺术家也在南州。只是在这一刻,他又想到了赵小宽,相隔两地意味着晚上不能再去找对方了,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喊着:不要去。 ** 赵小宽被 “砰” 的一声响给吵醒了,好像是关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发沉的眼皮子,眼前突然冒出一团黑影,吓得他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清楚,对方就扑到他身上,对着他的嘴又亲又啃。熟悉的气息让他悸动不已,只是很快发现不对劲,他尝到了不熟悉的烟味。 从认识到今天,赵小宽就没见周梁抽过烟,他想问问周梁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对方却没给他机会,摸上他腰的那只手顺着胯骨滑进裤衩里,又摸上他最敏感的部位。他 “唔唔” 叫了两声,完全躲不开,还要接受周梁狗啃式的亲吻。算了,估计这小子憋坏了。一个星期没做,他自己也很想,何况欲望已经被勾起。 黑暗中,赵小宽所有的感觉都被这个狂热的吻给剥夺了,属于男人的好胜因子也被激发,他抱紧周梁,舌头急切而强势地顶了回去,在对方口中肆意搅弄,同时右腿发力屈起,在彼此之间顶开一段距离,单手熟练地将裤衩褪至膝盖,边吻边含混道:“帮…… 帮我脱……” 汹涌的情欲在体内四处乱窜,赵小宽的命令带着迷惑人心的魔力,周梁愣了一秒,迅速扯开他的裤衩,又急切地脱光自己的裤子。他重新压在赵小宽身上,发疯一样用力吻他,硬挺的性器自发地找准位置,试图挤进闭合的阴道。 赵小宽被这么一杵,疼得呼出一口气,虽然很想马上做爱,但他现在还不够湿,硬挤进去遭罪的是自己,还影响明天做生意。他急忙避开周梁的吻,伸手拍着他后背,提醒道:“润…… 润滑……” 察觉到赵小宽的干涩,周梁短暂地恢复理智,直起腰。老新村特有的暗黄路灯照进卧室,他低头看去,闭合的阴唇已经被龟头摩擦出一条细小的肉缝,缝里的小洞口正轻微收缩,像是在邀请他。 周梁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等回过神时,舌头已经舔上软嫩的外阴,舌尖还在肉缝里上下舔了个遍。 “呃……” 赵小宽懵了,似乎不敢相信周梁做了什么,连忙伸手去推他脑袋,“你……” 以为会很恶心,竟意外地不反感,做爱对周梁来说本就是享受,既然不反感,又能让赵小宽舒服,何乐而不为。他双臂卡进赵小宽膝窝,掰开他双腿,用力抬高他的屁股,丢下 “润滑” 两个字,俯身弯腰,重新舔上去,舌尖沿着肉缝来回细细地舔,时不时刺激一下顶端的阴蒂,又含住两瓣阴唇重重舔吸,劲儿大得似乎是想把逼里的淫水都给吸出来。 赵小宽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刺激,湿软热乎的舌头正在玩弄他最敏感的地方,阵阵酥麻的痒意从下体传出,逐渐走遍全身,直冲大脑。他情不自禁地哼出声,身体也绷得紧紧的。 肩膀上的腿在轻微颤抖,赵小宽持续哼喘着,声音慢慢变了味。周梁摸出技巧,舌尖绕着充血的阴蒂打转挑逗,赵小宽果然抖得更厉害了,还会挺胯主动凑上来,瞧着是想要更多的样子。 赵小宽受不了了,连哼带喘地泄了周梁一嘴。他经历过高潮,但这次比以往来得都要强烈,仿佛全身的血液在朝下面聚集,伴随着一种温暖而尖锐的奇异感觉,甚至产生一种直达生命深处的满足感。 暗光下,周梁鼻尖泛着亮晶晶的水光,赵小宽既尴尬又羞耻,最后噗嗤一笑,别扭地伸出手指替他擦干净。他看着周梁,想说点什么,千言万语憋在心口,不及一句:“你回来了。” 赵小宽在看自己,目光灼灼而虔诚,周梁忽然就不敢与这样的眼神对视。他迅速脱掉自己的上衣扔到赵小宽脸上,抬高他的双腿分开,鸡巴对准早已湿润的洞口,挺腰一插到底,迅猛地干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隔了好几天没做,赵小宽被捅得下腹一阵坠痛,他拿开脸上的衣服,喊着轻点轻点,周梁却跟聋了一样,不轻反重,每一下都进得又深又狠,他不知疲倦,死命地干着赵小宽,仿佛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 “呼……” 周梁对着夜空吐出嘴里的烟雾,看着天上的星星连着抽了几根烟,心情都难以平复。赵小宽被他弄哭了,还晕了过去,他为自己的失控感到烦躁,以及莫名的无力感,这一切都让他烦躁不已。 如此安静的深夜,草地里的蛐蛐声显得十分聒噪,这个又破又吵的老新村,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环境。不出意外,赵小宽会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守着他那家小破店,再卖一辈子的油条。 这个叫赵小宽的男人,明明那么痛,痛到哭了也不会推开他,还会给他买好几块钱的雪糕吃,自己吃最便宜的老冰棍,对生活那么精打细算,对他却是毫无保留,总买新鲜的牛肉炖给他吃。 赵小宽是认真的,周梁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了,爱跟谁做都可以,不一定非得是赵小宽,这人跟那些炮友都不一样,至少该正式地提出分手,给这段不纯粹的交往画下句号。 凌晨三点半的闹钟响起,赵小宽困得不行,还浑身难受,可是得起来做生意。他揉了揉酸胀的腹部,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身边没有人,扭头一看,床尾坐着个人。他坐起来,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周梁穿戴整齐地坐在床尾,刚想开口问他几点起来的,周梁突然定定地看着他,说出一句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的话。 “赵小宽,我们分手吧。” 赵小宽愣住了,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利器轻轻敲了一下,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周梁,没懂什么意思。联想到周梁昨晚的不对劲,他哑着嗓子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爸妈知道了?” “跟家里没关系,是我不想继续了。” 周梁语气平静,说完站起身,又补了句:“这段时间挺开心的,谢谢。” 见周梁要走,赵小宽连衣服都顾不上穿,立刻下床想拉住他,结果浑身没劲直接摔倒了,他又赶紧撑着床沿站起来,伸手猛地攥住周梁手腕,追问道:“为什么不想继续了?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你别说分手行不行?” “我腻了。” 周梁不敢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挣开赵小宽的桎梏,匆匆离去的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腻了…… 早该猜到这个结果的,年轻的大学生图新鲜,哪里会考虑一辈子那么长远的事情。赵小宽站在原地,久久没动弹。他不是没有情绪,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也会难过。他想发泄,想问周梁到底什么意思,就凭腻了两个字,就这么简单两个字,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客厅传来一声轻响,家里恢复平静,静得人心慌。关于分手,赵小宽想过好多次,未来有太多变数,他心里也明白跟周梁可能没办法走到最后,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赵小宽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在 26 岁这年的初秋,随着夏天的过去,一并过去了。 第31章 “实在不好意思啊,李哥。明天一定准时送到,再多给你送十根,真的不好意思啊。” “以后就按着这几天的点送,你看行吧?” “他…… 他不干了。” “没事没事,忙得过来,你放心!” “好好好,李哥再见啊。” 态度诚恳地跟粥铺李老板道完歉,赵小宽洗干净手,戴上口罩继续给油条胚打水线。残疾的左腿使不上劲,下面也隐隐作疼,他站得吃力,只能靠着台子边缘,勉强支撑自己。 “老板!来两根油条,一杯豆浆。” “好嘞。” 赵小宽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边装油条边笑着解释说豆浆没来得及做,小伙子摇头说没事,他又道了声不好意思,招呼对方明天再来光顾。 小伙子一走,口罩下的笑容瞬间消失。从出摊开始,陆续有顾客前来买豆浆,赵小宽却一杯都拿不出来。他怪自己,也怪周梁,挫败的无力感一直环绕在心头,他身心俱疲,很想就这么抛下一切不管不顾,找个没人的地方踏实睡一觉。 今天没给李老板送货,剂子余下不少,赵小宽担心留到明天不新鲜,索性全部做成胚子炸了出来,忙到快十二点才有工夫喘气。脸上的口罩已经被汗水浸湿,贴着皮肤又痒又热,他一颠一跛地走到水池边才敢摘下来,还是被空气中漂浮的油烟味给刺激得一阵恶心。 怕被外人看见影响生意,他赶紧用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打开水龙头,捧起自来水不停地往脸上扑,直到那阵恶心感下去。洗完脸,他又一颠一跛地回到摊前坐下休息,独自守着店铺。 这一闲下来,赵小宽就无法控制地想念周梁,总觉得早上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甚至有种对方还会回来的错觉。他盯着盘子里的油条愣神,想周梁为什么提分手,昨晚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腻了。 “哟,小赵今天收摊晚了啊,还没卖完呐?” 赵小宽回神,见是隔壁老许,忙道:“昨天剂子下多了。” “哦哦。” 老许正要去前头的公厕小解,走之前又随口问了句:“小吴还没回来啊?” “小吴” 两个字犹如记忆开关,与周梁最初相识的点滴回忆又一帧帧涌入脑海,赵小宽顿时胸口发闷,堵得难受。他勉强扯出一个笑,谎称对方找到新工作,以后都不来了。 “哎哟我就说啊,这大学生没吃过苦,干俩月就受不了了。” 老许扯了两句就离开了,赵小宽却陷入回忆走不出来,揪心得难受,还有点疼。他使劲揉了揉胸口,试图让自己好起来,奈何丝毫不起作用。他又站起来,步伐缓慢地在店里走了两圈,目光最后停留在角落里那台豆浆机上。他走到水池边拿起钢丝球,又挤了点洗洁精,费劲地坐到小马扎上,开始刷洗豆浆机。 但凡周梁多留下一样东西,赵小宽都会继续找他问个清楚,死也要死得明白。然而周梁走得干净决绝,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只剩下衣柜里那件,赵小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新衬衣。 ** 油条卖到最后基本半买半送,等收完摊再准备好明天要用的剂子,已经七点了,赵小宽拿着拉门钩子,疲惫地走出油条店。他高举钩子同时抬起头,脑袋突然一阵晕眩,整个人差点向后摔去,几十公分长的钩子没抓稳,直直垂下,甩在了他脑门上。 铁钩子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他痛呼出声,赶紧捂住自己脑门,用力揉搓缓解疼痛。这一刻,赵小宽心里产生一种名为 “恨” 的情绪,恨周梁让他如此狼狈,让他一整天都在想着他,连忙的时候也没放过他。 回到家,赵小宽在门口愣了许久,迟迟没进去,直到对门邻居开门出去扔垃圾,他才像是有所反应,慢慢走了进去,随后打开灯,走到冰箱前停下。 冰箱里是没动过筷子的几道菜,他白天守在店里没吃午饭,饿过劲了更加提不起食欲。迟疑了片刻,端出那盘凉拌黄瓜,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静静地吃起来,吃完又是长久的发呆。 卫生间里仿佛还残留着周梁的气息,赵小宽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人在浴室里做过的那些事,脱衣服的手一顿。他暗骂自己没出息,一天了还有完没完,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心想,确实没什么大不了,成年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可一照镜子,看到周梁昨晚在胸前留下的痕迹,赵小宽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难受得心口发疼,疯狂想念周梁。他想给他打电话,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和好,能不能回来,把 “腻了” 两个字收回,行不行。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赵小宽清楚地知道结果,也认命地接受了分手的事实。他脱掉背心,弯腰脱裤子时,扯得腰部和下面一阵酸疼,浑身都没什么劲,心里又开始骂周梁,想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赵小宽的情绪在生气与难过之间反复徘徊,既想周梁又恨周梁。再次看到漱口杯里的情侣牙刷,他憋了一整天的情绪彻底绷不出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真的就只带走自己那些衣服裤子,连他买的背心裤衩都不要了。 他拿起周梁用过的那只牙刷看了许久,又用指尖摸了摸毛刷,最后无奈一笑:“我就知道会这样…… 早猜到了……” 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根本听不见的周梁说。 主卧里一片漆黑,赵小宽站在房门口,盯着里面看了许久,最终选择去了次卧。独自躺在单人床上,他不敢闭,一闭上满脑子都是周梁。可睁开,满脑子还是周梁,他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自己这糟糕的状态。明明很累,眼皮子也很酸,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赵小宽摸到枕边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想通过听歌来分散注意力,搜了几首劲爆舞曲,结果没听两首就被吵得头更疼了,不得不打开小视频软件。 今天好像什么都在跟他作对,软件像是感应到他的难过,弹出一个伤感视频,视频里是孤独而深邃的大海,配着伤感的纯音乐。赵小宽看到底下那句话,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情绪,又绷不住了,鼻子突然就酸了。 是啊,只是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已,只是恢复原样罢了,难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天晚上,赵小宽妥协了。他不再压抑自己,放任大脑去尽情地想着周梁,就像以毒攻毒一样,想他们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快乐的、难忘的,他都一一想了个遍,让这些记忆一遍遍地在脑海中翻腾,算作对初恋的正式告别。 所有的回忆都没有走远,所有的期待、沮丧、伤心都没有平复,他告诉自己,过了今晚就彻底放下,不要再去想这个人。明天开始振作起来,好好赚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爱情这玩意,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以后要是遇不见合适的,一个人单着也没什么不好,谁到最后不是一个人,反正该尝的滋味都尝过了,人生已经没有遗憾。 ** 失眠到凌晨三点,赵小宽面色憔悴,双眼通红还有血丝,他强打起精神,“干劲满满” 地去了店里。因为状态不佳,他只做了二十斤豆浆,做完赶紧炸油条,弄好李老板要的货,又炸出一部分,挂上自助购物的牌子,开着三轮车匆匆出发了。 赵小宽高估了自己,决定忘记周梁的第一天,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念对方,无时无刻。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来适应,只能让自己不停地忙碌。也是在这一天晚上,赵小宽主动删除了周梁的手机号和微信好友。删除的时候,豫了很久,因为舍不得,放不下。删除意味着他和周梁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也会消失,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安慰自己:该有个新的开始了,人总要和过去说再见。 断了最后的念想,赵小宽似乎 “重生” 了。他还是会想起周梁,还是会失眠,但他学会了自我调节。油条店待着比在家里更让人安心,还能听听外面的声音,看看车来人往,嘈杂的士林街很好地安慰了他。即便下午没货卖,他也在店里待着,要不就上隔壁跟老许一起看电视剧,没事还能交流交流剧情,有时候老许孙子放学会过来,他就陪着许伦玩一会儿,跟他一起做作业。 赵小宽回家了也没让自己闲着,地是拖了一遍又一遍,家里的纱窗、门、玻璃,都被他擦洗了个遍,内心只想着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要停下来。连失眠的痛苦,他也找到了缓解方法。他会刷朋友圈、听歌、看新闻、再从网上找几个创业微信群加进去,睡前跟群友们聊一聊创业史,顺便宣传一波自己的 “赵记无矾油条”。 赵小宽比皇帝都忙,每天都过得特别充实,如此调整了几天,他终于能稍微睡个好觉了,虽然仍会想起周梁,但他发现想的时间没之前那么长了,家里和店里也渐渐没了周梁的气息。 周梁在慢慢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 短短五六天,气温说降就降,有了秋季该有的温度。气温是下来了,赵小宽的食欲却没提上来,他这几天忙得连轴转,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王大夫那边看看,傍晚收完摊子,他溜达着去了二区诊所。 “就闻到油烟味才犯恶心?别的时候有没有?” 王庆才问,“这几天大便正常吗?” 赵小宽点点头,“就炸油条的时候难受,我都戴两层口罩,不戴没法干活。” 他想起这阵子的饮食情况,补充道:“之前有次烧菜也是闻着油烟味恶心,现在天天喝杂粮粥,食欲有一阵没一阵的。” 王庆才琢磨了会儿,说:“上医院好好查查吧,你这情况也就肠胃和肝胆方面有问题了,我这儿也瞧不出来。” “啊,肝也有毛病啊?” 赵小宽心里有点慌,紧张道:“王大夫,我爸胃癌走的,查出来就晚期了,我有没有遗传的可能性啊?” “胃癌不是遗传性疾病,只能说你得的概率比平常人要大一些。” 王庆见赵小宽脸色不好,安慰道,“也不一定,别自己吓自己。” 他又问最近有没有头晕、腰疼、乏力等症状。赵小宽连忙点头,“有有有,我以为就是累的,没当回事。” “嗯,你这个情况嘛…… 也有可能是脾虚血亏,可以看看中医。” “哦哦,那我都去瞧瞧。” 走出诊所,赵小宽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虽说不怕死,可他还没活够,不想年纪轻轻就嗝屁。他想着要不明天早点收摊,下午去医院挂个专家号仔细瞧瞧,看病的钱可不能省。回到家,他把中午吃剩的杂粮粥热了下,吃完洗好澡躺在床上查医院专家号。 赵小宽在网上搜了口碑不错的中西两家医院,都关注了公众号。他想挂两个专家号,谁知都约满了,只能挂了两家的普通号。挂完号,他无聊地划拉着朋友圈,看到吕亮又发布新的房源信息,是毛巷新村的,没挂价格。他点开图片看了下装修,比自己这屋子新不少,家具也是新的。他在下面回复道:这房子挺不错啊,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现在房价涨了吗?(呲牙) 赵小宽继续往下划拉,刷着刷着,屏幕里突然出现的照片让他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他立刻点开放大,目光死死地盯着照片里的人。 照片里的高大青年穿着偏正式的浅色衬衣和西裤,他搂着一位穿着与衬衣同色系连衣裙的女人,正侧头对她微笑,似乎在说着什么。 即便只有一张侧脸,赵小宽也认得对方。六天了,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忘记周梁,那些与他有关的记忆在脑中如潮狂涌。连周梁嘴边那个刺眼的笑容,都仿佛在嘲笑他:你忘得了我么? 为什么要看见这个人,不是已经删了吗,为什么会在朋友圈里刷到。赵小宽退掉图片,想看看是谁发的,这才注意到配图上的那句话。 “恭喜我们周公子回归!” 第32章 为什么? 2021-07-31 22:27:28 2021-08-17 17:52:38 周梁在六点之前赶到自家酒店,今天是他表姐的订婚宴,他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前脚刚进宴会厅没多久,迎面就有个女孩朝他撞了过来,出于绅士风度,他顺手扶住她,礼貌地问候了一下。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他有点累,没心思去听女孩的自我介绍,对她是不是第一次穿高跟鞋也没兴趣了解。正想找理由离开,裤兜里的手机适时响起,他掏出手机,冲对方笑了笑:“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女孩顿时脸一红,害羞地点点头。 周梁低头,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三个字,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女孩提醒他接电话,才确定真的是赵小宽打来的。 这场订婚宴,父母和哥哥都会出席,其实没必要特地赶回来,周梁却没听他爸的,执意回来了。他在南州的这几天过得很糟糕,第一天就跟着项目经理下工地,回公司又被安排了不少繁琐的杂活。工作方面不顺心就算了,生活上也是一团糟,没人照料不说,回公寓还吃不上一口热乎的,弄得他老想吃赵小宽做的那些家常菜。 虽然工作闹心,几次想撂挑子走人,但周梁发现忙有忙的好,至少晚上不用再失眠,回家洗完澡倒头就能睡。到南州的头天晚上,他就因为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想起赵小宽看自己的眼神,心里也有那么几分后悔,反问自己为什么不等真腻了的时候再提分手。 突如其来的电话让周梁又忆起那天早上,赵小宽茫然无措的眼神,在昏暗的卧室里明亮得有些刺眼。他心情无端烦躁起来,甚至有开车回南州加班的冲动,这一趟就不该回来,没事找事。 周梁挂断电话,想出去抽根烟透透气,人群中瞥见两个老熟人在不远处盯着手机交头接耳,于是改了方向。没走两步,刚揣回兜里的手机又响了,掏出来一看,还是赵小宽打来的,他不耐烦地挂断,朝那两人走去。 “你俩怎么在这儿?” “我操,吓我一跳。” 钟飞白收起手机,瞄了眼周梁身后那位穿晚礼裙的女生,可惜道:“长得挺漂亮啊,裙子颜色还跟你撞了,不发展发展?” “我问你俩怎么在这儿。” 周梁心情烦躁,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林巡见情况不对,边用胳膊肘蹭钟飞白,边笑眯眯地解释:“梁哥你这消息也太闭塞了,新郎是我干妈儿子,你姐就是我大嫂,咱俩以后是亲戚了!” 周梁哦了一声:“八竿子打不着。” 林巡:“……” “哈哈,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我是跟着我爸来的,凑一热闹!” 钟飞白上前揽住许久未见的兄弟,关心道,“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周公子不高兴了?” “明显是工作闹的,” 林巡道,“正好周末,晚上聚聚?我再叫上老孙和吴子修他们几个。” 周梁心烦,哪都不想去,直接回绝了。 “难得周末大家能聚在一块儿,你也太不给面子了,现在请你出来还得提前预约是不是?” 钟飞白忍不住吐槽。 “是啊梁哥,现在就阿白还没上班,我们平时也挺忙的,真的难得聚一下。”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周梁被说动,一想确实很久没聚了,自己刚好空窗期,不如出去放松放松,换换心情。准备开口,手机再次响了,他眉头一皱,随即推开钟飞白,步伐匆匆地离开了宴会厅。 “上哪儿去?” 钟飞白没得到回应,转头看向林巡,“什么情况?” 林巡摇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电话果然又是赵小宽打来的,接二连三,还真是没完了。想到对方一根筋的固执,不接恐怕会继续打过来,周梁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不决,越犹豫就越烦躁。该拿的东西都拿走了,他觉得跟赵小宽已经没什么可说的,更别提复合了,他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以往处过的男女朋友,每一个都是该断则断,结束得干净利落。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意识到这个问题,周梁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开始烦赵小宽这个人,烦他给自己添堵。他最后一次挂断来电,毫不犹豫地将赵小宽拖进了黑名单。 ** 为什么会和钟飞白认识,为什么交友软件上要刻意制造那么多巧合跟自己套近乎,为什么会知道油条店的地址,又为什么要来做学徒…… 回头仔细想想,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周梁的含糊其辞,忽冷忽热的距离感,说腻就腻的态度,好像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赵小宽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问周梁,他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为什么,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发抖,内心也逐渐生起一股让他感到后怕的凉意。 “接啊…… 为什么不接……” 电话再次被拒接,他不死心地继续打过去,对面又显示正在通话中。 就算再迟钝,赵小宽也不是傻子,知道周梁在故意躲着自己。他现在就想要个答案,一个周梁能亲口告诉他的明确答案。听筒里依旧是冰冷的女声,他悲哀地发现,好像除了联系方式和模糊的基本信息,他对这个前男友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背下手机号,也许这辈子都找不到周梁了。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 “您好......” 赵小宽仿佛透支了这辈子全部的耐心,不厌其烦地继续给周梁打电话,一次又一次拨通、挂断、再拨通。他不知道周梁在跟谁打电话,但总有挂断的时候,肯定能再打进去。他每打几通就会再发一条短信给周梁,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就想问几个问题你接一下电话行不行? 照进次卧的余晖渐渐被老新村里的路灯所代替,亮起的光线闪过手机屏幕,结束打不进去的第 52 通电话,赵小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拉黑了。 虽然短暂地恨过周梁,但赵小宽潜意识里认为周梁不是一个会选择拉黑或逃避的人,也不想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对方的为人。他固执地认为钟飞白顶多是起到拉了根线的作用,他跟周梁之间的那点过去,至少都是真心实意的,哪怕最开始目的不纯粹。 这一刻,他突然慌了,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了解过周梁,也不确定周梁是不是真的喜欢过他。这场恋爱,从一开始就是稀里糊涂的,偏偏他还沉浸其中,还幻想过很远的以后。 看着网上查出来的内容,赵小宽努力调整了好几天的情绪,瞬间崩溃。那些被压抑、遗忘、无处宣泄的愤怒,也随之而来。周梁的做法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锤在他心口上,也像是印证了他最不愿意去猜想的那种结果。打电话之前,他设想过很多很多,唯独漏了自己会被拉黑。 心口疼得直发闷,连带着那份恨意也逐渐鲜明起来,不想再经历这种折磨撕扯的感觉,也不想再被周梁影响了,他想放下过去向前看,想马上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可意外发现的这件事却让他如鲠在喉,恨不得现在就找到周梁,当面问个清楚。 当面问清楚……?赵小宽突然明白过来,只有把问题解决干净,人生才会有新的开始,他必须找周梁当面问清楚,死也要死个明白。冷静下来后,他思考怎么才能找到周梁,蓦地想到 “牵线” 的钟飞白。 他打开许久没聊过的对话窗口,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发完又打开钟飞白的朋友圈。重新再看那张照片,赵小宽还是不争气地难过了,郎才女貌的两个人看着那么登对,周梁还笑得那么温柔。看着照片里熟悉的装修风格,酒店里度过的那些回忆在脑中翻涌,他更难过了,憋屈得想哭一场。 ** 周梁的烦躁在拉黑赵小宽之后不仅没得到缓解,连食欲都没了,看着丰盛的大鱼大肉,筷子愣是没动几下。订婚仪式已过,他实在坐不住,也没胃口继续吃下去,跟他爸妈打过招呼,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旁边一桌的林巡见周梁突然离开,以为他要赶回南州,连忙给坐在远处的钟飞白发消息,两人一起离开宴会厅,跟了上去。 “都说好了晚上聚一聚,怎么可能开溜?” 钟飞白走得慢慢悠悠,“前面拐过去就是吸烟区,肯定抽烟去了。” “什么?他还会抽烟?” “废话!你这什么鼻子?我刚才就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了。” “……” 两人边说边走,林巡眼睁睁地看着周梁真的进了吸烟区,感慨道:“还真是进去了,看来大家都被工作逼得不轻,成年人的世界不容易啊。” 钟飞白从不受拘束,成年后反而活得更潇洒,他不以为然地一笑,伸进裤兜里准备摸烟盒,手机恰好振了一下。他拿出来,打开微信一瞧,直接愣住。 “走啊,过去陪他聊聊。”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钟飞白把手机凑到林巡面前,“你看。” 微信界面是与 “赵记无矾油条” 的聊天窗口,对方发来一条十分简单粗暴的消息,问钟飞白:周梁在哪里? “这不是那个双……” 林巡压低声音,惊道:“不就是那个卖油条的双性人么?他找周梁干什么?他俩处上了?” 结合兄弟今晚一系列的反应,钟飞白确定周梁和赵小宽处过,不过现在的情况看来,两人应该是结束了。而现在,这个卖油条的赵小宽很明显是不想分手,在对周梁死缠烂打,因为联系不上本人,只能找到他这边了。 林巡听完分析,觉得钟飞白言之有理,问道:“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 “告诉个屁!” “我是说告诉周梁啊。” “哦,那倒不用。” 钟飞白一笑,“小麻烦而已,我帮他解决。” 第33章 恶意 2021-08-03 23:00:21 2021-08-17 17:52:50 钟飞白的解决方案也是简单粗暴,直接回了一句话。念在旧情的份上,他态度还算客气,劝赵小宽不要再缠着周梁,既然结束了就好聚好散。没等几秒,赵小宽回过来说有急事找周梁,请他帮忙转达一声,完全无视他的劝告。 “他在说笑?脸真够大的。” 林巡看了眼消息,说:“可能真有什么急事,还是告诉周梁吧,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你不懂,这是死缠烂打的一贯套路,他能有什么急事?” 钟飞白调侃道,“难不成怀孕了?这倒是个急事,我问问看。” “……” 林巡以为钟飞白就是开个玩笑,谁知真的在问赵小宽是不是怀孕了,并表示想联系周梁可以,先把确诊单拍过来看看。 “靠,你这招也太损了,还真问啊。” 在钟飞白眼里,农村出身的赵小宽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可以随意欺负,就算话说重了,对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等了一会儿,果然消停了,他把手机扔给林巡,得意地从兜里掏出烟盒,“损什么,这不就解决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挺识相。我先进去找周梁,帮我把他删了。” 林巡接过手机,新鲜热乎的消息正好来了,他看完一惊,快步追上钟飞白,“可以啊这个赵小宽,周梁还带他来过这里。” “操,真的假的?” 钟飞白拿过来一看,赵小宽不光提了酒店名字,还问周梁在第几层。他最烦这股死缠烂打的劲儿,太恶心人,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立刻切换语音,连发两条过去,也不管对方回没回,直接把人删了。 一旁的林巡听完,忍不住有点同情素未蒙面的赵小宽,“你就不该发那条朋友圈,暴露位置了。” 钟飞白料定赵小宽没胆子过来闹,就算真来了,能不能找到人还单说。他叮嘱林巡别提这事,省得给周梁添堵。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吸烟区,里面的人还在抽烟。 见周梁仰头盯着飘到上空的烟雾愣神,钟飞白走过去,一把勾住他脖子,“自己一个人躲这儿快活,你好意思?” “别烦。” 周梁甩开钟飞白胳膊,将刚抽完的烟头扔进灭烟器,又掏出烟盒。 “好好好,不烦,晚上给你找个小帅哥。来,抽我的。” 钟飞白顺手抽出一根烟,主动递到周梁嘴边,随后冲林巡使了个眼色。林巡会意,赶紧掏出打火机,狗腿地凑上去递火,“梁哥,火在这儿。” 跟前有人伺候着,兄弟也是出于关心,周梁收敛情绪,衔着香烟微微低头凑近火源,轻轻吸了两下。烟吸进肺里,他才觉得又舒服了些,脑子里的赵小宽也不那么上蹿下跳了。 ** “你他妈有完没完啊?人不想搭理你还上赶着犯贱,懂什么叫好聚好散么?跟你玩一玩还当真了?实话告诉你,他就不是真的同性恋,为什么跟你玩,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不然你以为他能看上你什么?看上你的油条配方?” “别再来骚扰他,给自己留点体面,像个男人吧。” 直白而讽刺的语音消息,赵小宽连着听了好几遍,像是听不懂中国话一样。每一个难听的字眼里,都带着浓浓的嘲笑,在嘲笑他的愚蠢。他隐隐猜中开头,却不知 “腻了” 的背后,竟藏着满满的恶意。钟飞白不光拉了线,还什么都知道,原来周梁不是同性恋,怪不得…… 村里老辈人常说,男孩学走路不能早,早了长大以后会很辛苦。赵小宽 16 个月大的时候才学会走路,小小的个头一摇一摆,屁股还总往左边甩,动不动就摔跤,跟小鸭子似的。他奶奶笑着跟他在屁股头后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咱们小宽长大了铁定有福气! 然而这份福气,并未降临在赵小宽身上,随着摔跤次数的增加,他走路越来越像个小瘸子。整日早出晚归,为了生计奔波的赵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连夜带着儿子赶到镇上医院挂急诊。 赵小宽患上的是先天性髋关节发育不良,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期,症状还有点严重,只能开刀做手术。小小年纪的他听不懂医生说的话,也看不懂父亲脸上的哀愁,一个劲儿地叫着 “奶…… 奶奶……” 六岁以前的事,赵小宽不记得了,只知道因为身体的畸形和残疾,村里闲言碎语从来没停过,是那种想起来就得念叨两句的程度。村民们看到他,会流露出怜悯的眼神,嘴里还会嘀嘀咕咕。 那些车轱辘话,七岁的他早听厌了,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怜,跟村里别的小男孩没什么不一样。就像他爸说的,除了不能当外人面随便脱裤子,他就是个男孩,将来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如果人生有选择,赵小宽要求不高,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男人。经历过童年与自我认知的煎熬后,他坦然接受命运的不公,可自卑感却在 16 岁那年进入大城市,接触到不一样的世界和人群,继而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一点一点地从心底里冒出来。 直到小本生意有起色,手头也攒下三十万的积蓄,赵小宽才觉得有点底气,可以找对象了。他下载交友软件,尝试着寻找一个不会介意自己的同性伴侣,要是处得来,就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人生理想,于赵小宽而言,却并不简单。他真诚对待每一个网友,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小心维护的身体缺陷,会成为周梁一时新鲜的乐子,还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想到沦为笑柄的自己,愚蠢的自己,赵小宽只觉得胸闷气短,浑身抖得厉害。持续燃烧的怒火烧灼着本就不堪刺激的心脏,他再也无法冷静,失控爆发,紧握着的拳头狠狠砸向墙面…… …… 赵小宽虚脱地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受伤流血的指关节,脑子里循环播放着钟飞白说的那些话。说的是啊,真正的同性恋,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种天生畸形的男人,只怕会避如蛇蝎,就像钟飞白最初的态度。 把整件事想通的过程太痛苦了,回忆过去的每一秒都在疯狂折磨着赵小宽,他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很多周梁的好,一想到那些好的背后是能剥他皮抽他筋的恶,涌上心头的怨恨与愤怒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指关节传来阵阵的痛感,像是在抗议他的自虐行为,他用力握紧拳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黏着血的伤口被崩开,痛感变得越发强烈,他在心里反问自己,疼吗? 疼就对了,只有疼了才能长记性,以后就不会再犯蠢了。 “小伙子,前面那条路这个点堵车的,我帮你换条道啊,距离都差不多的,不放心么自己看看导航哇。” 副驾上坐着的年轻人从上车报完地点后,就一直低头不吭声,出租车司机以为自己普通话不标准,又重复了一遍。 “哦,谢谢师傅。” “没事没事。看你好像挺急的,早点送你过去。” 司机纯粹好心,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另外条道上的车比平时多不少,好在就堵了半个小时。到酒店门口,已经八点多,赵小宽只认出照片里的背景,不知道宴会厅具体位置。这么大的酒店,一个个找太浪费时间,但不管在几楼,找钟飞白就行了。他已经无所谓会不会激怒对方,反正那两人肯定会有接触,能让周梁知道他来了就行。 赵小宽打开微信,拨通钟飞白语音电话,结果提示异常,自己被对方删了。他默默收起手机,朝酒店后方的露天停车场走去,边走边想,如果今晚碰不到周梁,那他赵小宽认栽,活该被人愚弄。 ** 几部电梯皆是人满为患,周梁让钟飞白他们先下去,自己跟家人等第二趟,停车场汇合。周文鸿瞥了小儿子一眼,低声叮嘱道:“明天还要回南州,早点回来睡觉,别不知轻重。” 周梁不想说话,难得没反驳他爸。 舒韵心疼,不满丈夫对儿子的态度,“乖乖难得才回来,你就让他出去跟朋友玩会儿,怎么了?” 周文鸿无奈道:“你就惯着他吧。” “老古董。” 舒韵又笑眯眯地看向长子,“大宝,你也多抽时间陪陪女朋友嘛,别整天忙着工作,不知道关心人。” “……” 周政最吃不消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也吃不消自己的小名,他点头应了声。 下了电梯,一家四口难得聚在一起散步,周文鸿与妻子关心起小儿子近况,一个问工作,一个问生活。周梁有点烦他爸妈的唠叨,压着情绪敷衍道:“都挺顺心的,你们别问了。我先过去了。” 刚说完,前头停车场入口传来不小的动静,他循声望去,钟飞白和一个穿着短袖裤衩、光着脚的男人扭打在一起,林巡正在拉架,边上已经开始有人围观。 在看到独属于赵小宽的身体特征时,周梁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第34章 好聚好散 2021-08-05 22:01:36 2021-08-17 17:53:09 “别再打了!他一残疾人你跟他较什么劲啊?让人看笑话。” 林巡死死抱住钟飞白,劝他冷静,胳膊冷不丁被爬起来反击的赵小宽给抡到,他哎哟叫了一嗓子,“你也冷静点啊!” 钟飞白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挫折,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拳头直接往脸上招呼,疼得他怀疑人生,不敢相信老实巴交的赵小宽居然敢动手打他。 “松开!我今天还就跟他干上了!” 他上半身动弹不得,边吼边挣扎,抬脚就要踹赵小宽肚子,被及时赶到的周梁一掌推开,“干什么呢这是?!” 兄弟的制止无疑是火上浇油,钟飞白吃惊地看着周梁扭头就去关心赵小宽脸上的伤势,问他还有哪里疼,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怒骂道:“这傻逼冲上来就打人,跟他妈疯狗似的,你还帮着他?” 虽然是他动的手,可是你先动的嘴啊!林巡觉得钟飞白早晚得吃亏在那张口无遮拦的嘴上。当事人都来了,他不想再瞎掺和,使劲拖着钟飞白往后撤,眼前突然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赵小宽面部狰狞,跟疯了一样,在周梁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地揪住他衬衣领口,抡起拳头,又快又狠地朝他脸上重重砸去。 “乖乖!”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舒韵眼睁睁看着小儿子被人打得摔倒在地上,吓都吓死了。周政来不及安抚母亲的情绪,飞快奔了过去。 几天的努力,在见到周梁那一刻,瞬间付诸东流。赵小宽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个人还是很熟悉,还在犯贱地想着他,忍不住想靠近他,想知道他近况如何,想和他说说话,更想问问他钟飞白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交往” 的这段日子里,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过他,哪怕一丁点都行。 赵小宽对周梁的怨恨里,掺杂着数不尽的思念。这股自取其辱的思念反复摧残着他,他痛恨自己的鬼迷心窍,更痛恨周梁的虚情假意,想不明白为什么连感情都可以随意糊弄,为什么能伪装得那么真,为什么要让他喜欢上这个人。 面对周梁又一次的虚情假意,心底那些积压数日、难以宣泄的负面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强烈的不舍与不甘使得赵小宽彻底丧失理智,他完全被怨恨所操控,顺势骑在周梁身上,双拳轮番对他进行攻击,并歇斯底里地怒喊着,“对你来说我算什么?!啊?!我让你再欺骗我!让你再欺骗!” 赵小宽那双揣了三年多面的手劲大得吓人,速度奇快,周梁整个脸跟火在烧似的,尤其鼻梁骨剧痛难忍,鼻子好像还流血了。他被打懵了,烦躁了一晚上的情绪也在对方的暴殴之下,直冲顶点。 “你疯够了没有?!” 他迅速抱紧赵小宽,用力翻身将他压倒,冲他怒喝道,“我问你疯够了没有?!” 他们相互冲对方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谁都没有刹住车。赵小宽大喊 “没有”,奋力挣扎却被按着无法动弹,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周梁,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直到有血滴落在脸上,他才恢复了些理智。一滴、两滴、三滴,鲜红的血液从周梁鼻子里不停地往外涌,拍打在脸上,热热的,赵小宽的心突然就疼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停止挣扎,眼中满是难以隐藏的委屈。 “我欺骗你?” 周梁不顾流血的鼻子,直视赵小宽不再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反问他,“交往期间我欺骗你什么了?我哪点做得不好了?你说啊!我天天早起帮你送货帮你挣钱,给你当苦力,看你揣面辛苦给你改善条件,” 他越说越激动,大声反问赵小宽,“我他妈对你不够好吗?!你还想怎么样?!啊?!” 钟飞白早就惊得没了反应,越发觉得自己小看了赵小宽,也重新认识了兄弟。林巡见这阵仗,无奈摇头,“早说了让周梁自己解决。他哥跟他爸妈来了,咱们走吧,别看了。” 钟飞白:“……” 没想到打架的几个男人之间关系这么混乱,气氛沉默得有些可怕,围观群众面面相觑,三三两两散去。周政见地上的两人都消停了,这才过去把弟弟强硬地拉了起来。随后赶来的舒韵冲到小儿子面前,看到他的脸和衬衣上都沾了不少血,差点晕过去,被丈夫及时揽住。 周文鸿已经气得不知道要怎么教训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跟陌生男人纠缠在一起不说,还被打得鼻血直流,引来不少宾客驻足围观,实在丢人现眼,荒唐。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语气严肃地吩咐长子开车送小儿子去医院。 “乖乖,疼不疼啊……” “妈,我没事。” 周梁抬手擦着脸上的血,手背不小心碰到鼻梁,疼得嘶了一口气。他轻轻摸了摸鼻梁骨,确定没断,表示不用去医院,结果惹得他爸差点当场发飙。周政明白父亲的意思,强行拽着弟弟离开,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处理问题,先去医院,别让爸妈操心。” “我知道。” 周梁自然知道自己的情绪有多糟糕,他脸颊疼鼻子疼,胸口也被赵小宽锤得阵阵发疼。冷静下来后,大概猜到了赵小宽为什么给他打电话,跟钟飞白从初中玩到现在,兄弟什么为人他心里清楚,两人会吵起来不难理解,但怎么就他妈的打起来了。他心烦意乱,烦所有的一切。 “知道还不走?” 周梁没吭声,回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小宽,他身上的短袖和裤衩沾满了尘土,脚底板也全是灰,那双蓝色的塑料拖鞋甩落在一米开外,东西各一只。他第一次在赵小宽身上看到浓浓的颓丧之气,感觉自己也跟着颓丧起来,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他不想再受赵小宽的影响,想过去跟他说点什么算作最后的告别,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一般,怎么都开不了口。 原地愣了会儿神,周梁选择跟着他哥离开了。他心想,今天真不应该回来。 分手前,赵小宽试想过周梁的家庭,想着未来有没有机会能正式见一面他的家人,以另外一种身份。但如今周梁家人真的出现在面前,只剩下无尽的讽刺与可笑。他躺在地上,盯着深沉的夜空,眼神呆滞无光,沉浸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听不见外界一丝一毫,唯一能接收到的声音只有耳边持续回响的那句 “你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 天空渐渐变得模糊,赵小宽抬手捂住双眼,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他明白了自己今晚过来的目的,他是来跟周梁好聚好散的,来要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放下的理由。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了,也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 止完鼻血,周梁疲惫地靠在副驾座椅上,盯着窗外沉默不语,他爸在后面数落他,他一句都没听进去。舒韵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乖乖,别难过了。” “没有。” “妈妈刚才想去扶他的,他自己起来走了。” 舒韵没继续说下去,那个年轻人害怕她的触碰,匆匆爬起来抹掉眼泪,一瘸一拐地走了。看着年轻人落寞的背影,她心里感到歉疚,也意识到自己平时对孩子疏于关心,连儿子的性取向都没注意过。 周梁不想再听到跟赵小宽有关的事,也不想再提,“妈,我累了。爸,你也歇会儿吧,我明天早上就回南州。” 汽车驶出停车场,周梁看到前方路灯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移开视线,叫了声哥,“我想听音乐。” 周政开车没有听歌的习惯,问弟弟:“广播可以么?” “随便。” 嘈杂的广播声响起,记者在播报前方路段的拥堵状况,周梁静静听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35章 造化弄人 2021-08-09 22:41:00 2021-08-27 11:35:53 周梁低估了赵小宽给的那几拳,CT 结果显示他鼻骨骨折,幸好无明显错位,医生说可以保守治疗,开了消炎止痛的药,叮嘱他注意饮食,避免烟酒,如果消肿以后鼻部出现外观异常,还得再来医院做检查。 骨折在舒韵看来已经是重伤,她心疼坏了,“乖乖,明天别走了,在家休养几天,到时候妈妈陪你来复查。” “这点小伤养什么养,回来就胡闹,明天给我回去上班,听到没有?” 周文鸿看着不省心的儿子就来气。 周梁鼻子和脸颊又肿又疼,没心情说话,一想到赵小宽使那么大的劲对他下狠手,他心里又开始窝火起来,明明交往时那么听话,怎么分了手就跟疯子似的。这要不拦着,岂不是想打死自己? 这天晚上,周梁失眠了。他没吃医生开的药,鼻子几乎疼了整夜,每疼一下,大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赵小宽一次,他烦得抓狂,硬逼着自己入睡,数了快上千只羊,依旧没有任何睡意。 隔天清早,鼻子还是疼得厉害,周梁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没办法自己开车。他没有通知家人,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回南州的高速,像是要刻意远离赵小宽所在的地方。 ** 到松园小区门口的好彩头粥铺时,已经快八点,赵小宽急急忙忙踩刹车下车,拎起车里三大包新鲜热乎的油条就往店里赶。他心里着急,步子迈得快,下腹又传来一阵早上刚经历过的坠胀感,还有点疼。 昨天没来送货,今天送货迟到,不能再影响李老板的生意了,他咬牙继续往前走,把货一路送进后厨才停下来靠着墙休息。负责给油条二次加工的大姐见到他,笑着招呼道:“哟,小赵今天来了啊。” 他闻声,扭头冲大姐笑了笑,“是啊姐,昨天有事给耽搁了。” 大姐被赵小宽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吓一跳,见他戴着两层口罩,手还捂着肚子,上前关心道:“没事吧小赵?眼睛怎么这么红啊,注意休息啊。” 赵小宽有苦难言,也不想多说,跟大姐寒暄了几句,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回到老新村的士林街,有人站在油条店门口,老许正跟对方解释着什么。他来不及再把三轮车送回车库,索性直接停门口,下车时腹部突然发紧,难受得差点没站稳,多亏老许伸手扶了一把。 “油条马上能做出来,等几分钟就……” 赵小宽语气一顿,右手紧紧抓着车把手,问顾客愿不愿意多等几分钟。 “就拿一杯豆浆吧,我着急走。” “哦,好。” 赵小宽动不了,只能请老许帮忙。老许进店装了一杯豆浆给顾客,等人一走,他看着赵小宽,无奈劝说:“不行就歇一天吧,这钱哪有挣得完的时候啊?听叔的,回去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足了。” “还剩好多面。” 之前身体不舒服还有人帮忙看店做生意,如今只剩下自己,看着经营了三年多的早餐店,赵小宽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前所未有的疲惫。 “面能亏几个钱啊?身体要紧,赶紧回去休息,豆浆我给你卖。” 医院挂的两个号排在明后天下午,赵小宽犹豫不决,想着要不再坚持一天,不然剂子都浪费了。他松开把手,刚挪一步,下体又涌出一股热热的湿意,不好的预感再次浮上心头,他不得不麻烦老许帮忙卖豆浆,骑着三轮车回了家。 赵小宽觉得一辈子挺漫长的,所以对未来有憧憬和希望。可看着被鲜血弄脏的内裤,他又觉得一辈子好像没那么长了,脑子里快速闪现过自己还未走完的一生。他想人的命运大概是一早就注定的,老天用它那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所有人的生老病死,斗不过也反抗不了。 赵小宽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爷爷在他出生前走了,奶奶在他十二岁那年不幸患癌去世,唯一的父亲也在他十八岁那年离他而去,这回好像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说不上什么恨不恨了,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嗝屁就嗝屁吧,一家人团聚也挺好,还能看看他妈长什么样,再骄傲地告诉他爸,他挣大钱了,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开着一家生意不错的早餐店,别提多潇洒了。 ** 王庆才与妻子正在吃午饭,听到外头有人喊,他放下筷子走出隔间,被赵小宽憔悴的面色吓了一跳,“昨晚是不是没好好休息?这脸怎么还肿了?” 赵小宽没提打架的事,只说自己失眠睡不着,脸是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撞到的。他走到病房门口探头朝里看了看,几张床位都是空的,正要表明来意,一股浓郁而油腻的肉香味从另外个房间飘出来,早上就往回憋了几次的呕吐欲再也没憋住,他 “呕” 地一声,把不久前喝的一碗白粥全给吐了个干净。 王庆才又被吓一跳,连忙扶住赵小宽,等他吐完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随后喊妻子出来打扫卫生。 “对不起啊……” 赵小宽吐得浑身没劲,撑着沙发想起来清理自己的呕吐物,被王庆才拦住,让他好好休息。他又跟王庆才妻子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姐,给你添麻烦了。” “哎哟,客气什么!” 王庆才妻子边打扫边安慰他,“你别往心里去,身体不舒服先瞧病,我一人弄就行了。” 赵小宽上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还做了一场梦。他在梦里走马观花地回顾了自己的小半生,酸甜苦辣和喜怒哀乐的滋味都尝了个遍,唯一剩下的遗憾就是没能在他爸走之前,好好孝顺他老人家,连治病的钱也凑不出来。 梦见父亲临走时的场景,想起父亲最后的交代,赵小宽醒过来默默哭了一场,决定拿出仅有的积蓄积极配合治疗,实在治不了就算了,生死有命。他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和新症状都告诉了王大夫,委婉地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妇科医生能介绍。 王庆才从医十多年,头回接触两性畸形的患者,有点没缓过来,他抓住重点,反问赵小宽:“你还有性生活?对象是男的?” 第一次在人前暴露性取向,赵小宽尴尬地点点头,“是啊,但我跟他已经那什么,结束了。” 赵小宽的情况太复杂,王庆才推翻之前问过的那些问题,重新开始问诊,他事无巨细地问了个遍,越发觉得那些症状像怀孕。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拿出一盒验孕棒,问赵小宽有没有尿意,有的话去卫生间测一下。 “啊?” 赵小宽有点发蒙,“怎么要测这个,我,这不可能啊。” “先去测了看看,我老同学是妇科医生,我来给她打个电话仔细问问你这情况。” 赵小宽接过那盒验孕棒,稀里糊涂地去了卫生间。他盯着包装盒上的操作方法和结果判定看了很久,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上这种东西。算了,测就测吧。 应该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呢。赵小宽捏着验孕棒顶端,心里默念阴性,目光紧紧注视着红线区域,先是出现了一条很明显的红线,紧接着第二条红线出现了,颜色还逐渐加深,看着两条代表阳性的红线,他脑袋轰一下,彻底懵了。 他赶紧拿起包装盒重看结果判定,阳性表示已怀孕。他又翻个面找保质期,发现距离过期还有一年时间,验孕棒没有坏。 王庆才这通电话打了十来分钟,挂断后,见赵小宽还没出来,便过去敲门询问情况,“小赵,测完了吗?” 没多久,门开了。赵小宽脸色难看,他把验孕棒递给王大夫,说话都打磕巴了,“我,我一男的,它怎么就…… 这东西会不会出错啊?” “还真有了啊!” 王庆才这回算是开眼了,他说,“一般不出错,可以上医院做个血检。你那些症状都说得通了,就是这个闹的,反应大了些。” “……” 赵小宽沉默不语。 王庆才知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这个出血情况不太好,明天上午我抽空陪你去一趟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说。” 王大夫愿意陪着一起去医院,赵小宽心里踏实不少,“谢谢你啊王大夫,你看老给你添麻烦。咱们换下午行不?上午店里要做生意,我走不开。” “还做生意?!” 王庆才忍不住了,语气顿时严肃起来,数落赵小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搭进去的医药费还赶不上挣的。 赵小宽不排斥小孩,相反还挺喜欢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自己肚子里,一时间的确难以接受。回去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还想到了周梁。他跟对方断得干干净净,再无牵扯,这突然蹦出一个跟两人都有关系的孩子,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小宽想过如果早些天发现这件事,跟周梁还会不会有继续走下去的可能,想着想着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只能感叹造化弄人。这条生命来得不是时候,不应该被留下。 第36章 悬悬而望 2021-08-12 22:36:58 2021-08-17 17:53:48 赵小宽两手空空地站在商店门口,默默望着街对面已经拉上卷帘门的油条店,心中五味杂陈。他是想来买包烟解解烦的,付钱时,想到肚子里的小玩意,本能地把烟退了。 今天豆浆就卖了百十来块,刨去成本和浪费的剂子,没挣多少。明天得停业,两天下来至少要亏五六百,之后几天能不能正常出摊还不知道。赵小宽勉强能承受短暂的亏损,头疼的是李老板那边,刚才电话里,他明显感觉李老板的语气没昨天早上那么客气了,只能一个劲地道歉,保证三天后恢复供货。 而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内心在动摇,不确定能不能继续给粥铺送货。眼前那家经营了三年多的油条店,也早已是他生活的全部,难以割舍。 人生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赵小宽陷入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他回头看了眼商店门口摆着的卡通摇摇车,恰好有奶奶领着小孙子过来坐,小男孩兴奋地自己爬上车,伸手问奶奶要硬币,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 “钱钱钱”。儿歌响起,伴随着孩子开心的欢呼声,他突然又觉得,如果身边从此多个小跟屁虫,也挺好的。 赵小宽失眠了,辗转反侧思考着孩子的去留问题。他不想再跟周梁扯上任何关系,留下孩子等于默认关系的存在,而且留下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也很舍不得自己努力打拼出来的一切。可不留下,他又怕自己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抱憾终身。 一直到凌晨四点多,赵小宽终于想通了,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有手艺傍身,走哪都能混口饭吃。如果他爸还在世,一定会支持他的选择,鼓励他接受新生命的到来。虽然跟周梁有关系,可这也是他赵小宽的孩子,反正老死不相往来了,不用担心抚养权的归属问题。 他豁然开朗,起床洗漱,给自己下了一碗阳春面,怕营养不够,又忍着恶心煎了个蛋,结果刚咬一口,就被油腻的味道熏得冲进卫生间吐了。 ** 一辆银灰色老捷达朝着郊区方向行驶,王庆才边开边说,“那二甲医院也是正规公立医院,该有的仪器设备都有。这个手术啊,你也别怕,做完在家好好养半个月,生意先放一边。” 赵小宽特别感激王大夫忙前忙后帮他找同学托关系,还车接车送,这人情欠大发了。他不好意思再添麻烦,但手术确实不想做了。 “王大夫,要是血检也真有了,这孩子我能…… 能留下吗?” “你要生?” 王庆才惊讶道。 “是啊。我想了一宿,昨天下午也在想这事来着,” 赵小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知道我这情况,也不可能找人结婚,有个孩子挺好的,以后就我们爷俩过了。” “小赵,你可得想清楚了啊,养个孩子费劲着呢。具体能不能留也得做完检查,看看医生怎么说。” 王庆才简短地提了下昨天那通电话的内容,说赵小宽有流产的迹象,即便能要,也未必保得住。 “哦,这样啊。我就是瞎想想,孩子跟我肯定也讲缘分,他要不愿意来就算了。” 赵小宽嘴上这么说,昨晚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开始期待孩子的降临时却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赵小宽在妇科门诊见到了王大夫的老同学,那位女大夫对他非常热情友好,问得比王大夫还仔细,听说他想留下孩子,笑着鼓励了两句,不过具体得做完检查才能知道。在两位大夫的陪同下,他先后做了血检和 B 超,因为身体特殊性,又做了几项其他检查。 一系列检查做完,等报告还要时间,赵小宽跟王大夫中午在医院附近的饭馆里吃的饭,没吃几口又是一阵干呕。他想请客,被王大夫抢先买单,弄得他更加不好意思,感觉快还不起这个人情了。 下午,门诊室来了一位年长的主任医师,她面色严肃,盯着赵小宽的检查报告左看右看,最后才盯着他问:“孩子是打算要了?” 赵小宽被主任镜片后那双严肃的眼神吓得一慌,“我,我能要吗?” “小伙子,你得考虑清楚了啊,怀孕没你想得那么轻松简单,你这身心方面都是个问题,后期显怀了怎么办,自己想过没?” “我想过了!” 赵小宽连连点头保证,“我知道不容易,我昨晚也想了一宿,我都打算好了,能承受的。” 话说到这份上,主任医师不再多言,直接道:“孩子能要,就是有点先兆流产,先保了看看。” 忐忑了大半天,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赵小宽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连语气都有些激动,“谢谢大夫,我一定积极配合!” ** 油条店停业日期由三天改为一周,赵小宽每天除了吃药和叶酸,还要去王大夫诊所打保胎针,剩下的时间都在家卧床休息。他的食欲依旧很差,闻不了一点油腻荤腥,值得欣慰的是下体没再出过血。 期间他坐公交去了一趟李老板的粥铺,亲自登门道歉,忍痛取消了合作。其实把送货时间往后挪一到两小时,应该能好好谈谈,但赵小宽知道自己干不长,又得时不时往医院跑,不能耽误李老板的生意。他不好提怀孕的事,只能借口说自己生了病,暂时没办法营业了。 李兆明一听,以为赵小宽得了什么重病,无奈同意结束合作。结算货款时,他多给赵小宽算了一千块,让他好好养病,注意身体。赵小宽推辞不过,感激地收下了这笔钱。 保胎一周后,赵小宽没让王大夫陪着,自己坐公交去医院复查了。上次在医院零零碎碎的检查花了一千多,还好这回只是抽血,没花多少。检查结果比预期要好很多,他忍不住问医生,“大夫,我是做早点的,一星期没开张了,在家也呆不住。我明天能营业吗?不干重活,就白天卖卖油条。” “呆不住也得呆,还想不想要孩子了?” 女医生提醒道,“先兆流产可不是闹着玩的,再打一周过来复查。” “要,我就随便问问……” 连着几天没开张,钱还只出不进,赵小宽的危机感与日俱增。他心疼损失的收入跟合作,可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值得。 孩子的意外出现,如同一束光,在赵小宽人生最灰暗的时刻,照亮了能让他继续前进的路,他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和奔头,不再频繁地想起周梁,想的全是与孩子有关的。 在家躺着的日子里,他会研究怎么给孩子取名,小名也是绞尽脑汁,男孩女孩各取了两个,再从中选出最满意的。他还看了不少孕期保健和育儿方面的书籍以及婴幼儿菜谱。 他开始期待属于自己的新身份,他要做爸爸了。 ** 鼻骨的骨折令周梁不胜其烦,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还是疼得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在想赵小宽。为此他特地请假跑了一趟医院,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当时软组织损伤比较严重,所以疼痛感持续的时间较长,建议他回家热敷,又给开了一盒止疼药。 说了等于白说,周梁拒绝医生开的药,拿着挂号单和病历本直接离开了医院。他前脚刚回到公司,项目经理的助理后脚过来找他,让他帮忙开车送经理去工地,他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我他妈是过来给你们当司机啊,还是当保姆?一个个的都不拿我当人,是么?” “……” 安炀愣了几秒,随即干笑道,“怎么会,没有人这么想过。是经理的意思,我手头还有工作,暂时走不开。” 周梁面无表情地盯着安炀,一直盯到对方自觉尴尬,丢下一句 “我去送吧”,才收回目光。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他点了一根烟,靠着椅背放松地吞云吐雾。 他想好了,这个姓安的要是敢跟他爸告状,大不了辞职走人,谁他妈稀罕这份工作。两根烟抽完,还是难解心头烦闷,周梁连班都不上了,起身离开公司,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第37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2021-08-15 22:29:41 2021-08-19 18:11:38 上次回去参加订婚宴,车没开过来,公司重新配了辆 SUV 给周梁。他驾车回公寓冲了个澡,换上舒适便服和运动鞋,把这几天抽空买的画具以及写生所需的生活用品全搬进了后备箱。收拾妥当后,他没开导航,凭记忆一路往北行驶,目的地是远郊一处人烟稀少的森林公园。 在大学期间的寒暑假,周梁偶尔会独自驾车来南州写生。周边其他城市的景区也被他跑了个遍,他喜欢大自然随着四季而流动变换的色彩,再将那些风景一一定格在自己的画中。 枯木与泛黄落叶相交叠,偶有几声鸟鸣传来,这里的秋色刚刚好。行走在树影斑驳的山林间,他呼吸着清新空气,难以发泄的烦闷逐渐消退,心静了不少,边走边欣赏着大自然奇妙的色彩搭配。 周梁对这座森林公园还算熟悉,没花太长时间就找到一处视野绝佳的好位置。他回到停在盘山公路的汽车旁,打开后备箱,先拿出画架和提前绷好的画框,背着进了林间。要拿的东西很多,他来回往返,有条不紊地做着画前准备工作。 整整一个暑假,周梁的时间几乎全泡在了赵小宽那儿,只画过一张秋鸣湖的速写,还是为赵小宽而画。又不自觉地想起对方,他皱眉望向远处山谷间的草木与溪流,掏出香烟打火机,利落地点了根烟。 以往户外写生是心血来潮、兴趣使然,这次却是因为心烦。分手半个月了,周梁心里憋着的火就没熄过,每每想起赵小宽对他下的狠手,他是浑身不痛快,越想越气。他把情绪的源头归咎于赵小宽身上,因为这个男人,他的生活和工作变得一团糟,还染上了烟瘾。 一根烟抽完,周梁打开折叠画凳坐下,拿出各类作画工具,逼着自己投入创作。他专注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景与画布上,渐渐找回了创作时的状态,很快忘记除画以外的人和事。 周梁这一画,从正午时分画到暮色黄昏,整个过程可以说是心无杂念,连赵小宽是谁都忘了。他给画取名为《秋》,从背包里翻出相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拍摄。 天边是火红的晚霞,周梁坐在帐篷前咬着便利店买来的简易三明治,眯着眼欣赏日落。也许是残阳太过凄美,在这幽静的山林里,他莫名感到一丝不曾有过的空虚感,紧跟着想起了赵小宽。 他想起夕阳下,赤裸着身体骑在自己身上的赵小宽,想起他的一脸春色和拼命压抑的哼喘。那么害臊放不开的一个人,总是会无条件地纵容自己,为自己敞开全部,跟那晚动手的疯子判若两人。 嘴里的三明治突然没了味道,周梁发现自己硬了。身体起反应的同时,心里那股积压已久的火气也一并爆发了,三明治在他手中瞬间被捏成一坨软泥。他想发泄,想在赵小宽身上尽情地发泄。 有些想法就像隐身于黑夜中的困兽,只有黄昏落幕才可窥见那囚笼,而一些刺激源就是那把让欲望之兽出笼的钥匙。于周梁而言,赵小宽就是那把钥匙。他后悔了,后悔仓促提出分手,甚至产生了马上回去找赵小宽的冲动。 深夜。 周梁没把医嘱当回事,抽烟喝酒一样没落下。他去了曾经去过的一家 Gay 吧,直接点了两瓶酒,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边喝闷酒边看着舞池里的人群。半瓶酒下去,面前多了道身影,来人笑眯眯地说了声 “嗨”。周梁抬眼扫去,是个长相还不错的男人,气质偏成熟。 “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一个人?” 周梁在山上想着赵小宽撸了一发,此刻兴味索然,“有事么?” “有。” 男人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在对面坐下。他身体微微前倾,故意凑近周梁,低声道,“想跟你认识一下,可以吗?” 香水味扑鼻而来,周梁闻不惯,往后退了些,他靠着椅背反问,“只是认识?” “还想跟你深入交流。” 男人说得暧昧,冲周梁眨了眨眼。 主动送上门的周梁遇过很多,也不是谁都能瞧得上,他其实很挑剔。脑子里又闪过赵小宽在床上主动配合的画面,他烦得闷了一大口酒,是时候换换口味了,于是问男人:“有体检报告么?” 男人头回听说约炮还要带体检报告的,帅哥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嫌自己不干净?他还没嫌对方不干净呢,顿时脸色一变,“靠,你他妈有病吧。” 周梁难得没反驳,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病,他变得不像他自己。 ** 又连着打了一个星期的保胎针,赵小宽屁股上多了许多小针眼,这些小洞洞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能忍受,他就关心开张的事。打针这半个月里,他去王大夫诊所的路上老是能碰上熟面孔,见着他就问油条店怎么不营业了,吕亮前几天也特地发微信问他怎么回事,隔壁老许更是带着水果,亲自上门关心了一番。 街坊们都很热心肠,赵小宽不能提真实原因,只能对外说腿疼得厉害,要休养一阵子。为了演得逼真些,他托王大夫帮忙弄了根拐棍,走哪都不忘拄着。别说,走路还真不费劲了,有时候累了还能拄着歇会儿。 复查这天,赵小宽迎来了好消息,医生说可以不打针了,接下来做定期产检即可。回去后,他打开关了半个月的油条店,动作小心地清洗打扫了一番。做完卫生,他没敢多弄,就和了二十斤面,揣面的时候也特别小心。 隔天,赵小宽的油条店恢复了营业,出摊时间由六点改为八点,只卖油条,不做豆浆。豆浆利润很大,他有点心疼损失的收入,但做豆浆都是重活,他空有力气却不敢使。 前后日子算下来,肚子里头的小玩意快两个月了。赵小宽打算在显怀之前继续做生意,作息时间和工作量调整一下,不让自己太累。等显怀正好又赶上冬天,肚子大了还能用衣服遮一遮。他想着等遮不住了,再停业搬到医院附近,租个便宜点的小单间,生完孩子花钱请个阿姨帮忙带,自己养养身体,这样拢共才休息两个多月,房贷从老本里预留出五千,基本没问题。 幸好店铺租金是半年一付,暂时不用发愁。赵小宽计划得很好,可惜赶不上变化,全被孩子给打乱了。他孕吐反应越来越厉害,闻不了一丁点油味,戴着两层口罩硬是坚持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没忍住当着顾客的面直接吐了,呕吐物从口罩里喷出来,糊了一脸,胸前的围裙上也弄得到处都是,把顾客吓了一跳。他慌乱地使劲擦着呕吐物,边擦边道歉,顾客满脸嫌弃地丢下一句 “我不要了”,就走了。 老许听到动静,走过来一瞧,吓得赶紧进店询问情况。他早就察觉不对劲了,从油条店歇业半个月,再到小赵拄拐走路,今天更是吐了一身脏东西,很明显身体出问题了。 赵小宽双手捧着水不停地往脸上扑,冰冷的自来水一直浇到他心里,凉透了。洗干净脸,他解下围裙扔进水池子,边洗边说:“叔,我没事。就是这两天肠胃不太好,吃坏了。” “哦哦,肠胃不好要多休息啊。” 老许又关心了两句,店里来生意,匆匆回去了。 开业不到三天的油条店,再次歇业了。赵小宽的孕吐反应一天比一天厉害,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头回觉得特别沮丧。生意做不了,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房贷一个月就要两千多,他不想动老本,五万的存款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危机感每天环绕着赵小宽,他在家里歇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去买彩票中个五百万大奖。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赶紧想办法挣钱才行。 ** 周梁得空就往郊区跑,不是写生就是在去写生的路上,挂在个人社交网站上的三幅油画已经卖出去,小赚了一笔。项目经理对他颇有微词,他压根不把工作放在眼里,对那个叫安炀的助理交代的工作,一律左耳进右耳出,高兴了去公司露个面,不高兴了连卡都不会去打。 大部分时候,他自然是不高兴的,安炀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每次得到的回复只有一句,“我在山上,没空。” 没过几天,周梁对待工作的散漫态度传到了他爸那边。周文鸿被气得不轻,一个电话飚过去,对着儿子劈头盖脸一顿教训,要求他国庆务必回家一趟。 周梁不想回去,内心也十分抗拒回去。他拿他爸的话当耳旁风,直接关机,装备齐全地进了山,白天画画,晚上露营睡帐篷。他越发沉迷画画,只有沉浸在绘画的世界,他才不会频繁地想起赵小宽。 整个国庆假期,周梁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基本都是在山上度过的。长假结束,他开始着手画廊一事,打算明天去拜访那位一直想合作的艺术家。 五万块老本被银行扣了两千多,只剩四万八了。将近三十万的房贷,月月要还,赵小宽无力承受,也不想管兄弟余胜借钱,他思虑再三,拨通了吕亮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吕亮一听赵小宽要卖房,惊讶道:“宽哥,怎么了啊这是?!怎么突然要卖房啊?” “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现在挣不到钱……” 赵小宽无奈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房贷我快还不上了,压力太大。现在行情怎么样啊?我这房子有贷款好卖不?” “宽哥,这……” 吕亮顿了几秒,说,“好卖是好卖,就是你现在卖不了。国家出的新政策,过户没满两年的房子不让卖。” “……” 赵小宽想了一天一夜才下定决定卖房,吕亮的话如同满满一盆冰水,把他最后的希望也给浇灭了。 第38章 往郊区跑了大半个月,南州能逛的野生景点基本被周梁逛了个遍。他的第六幅画不再是湖光山色,而是野山顶上的日出。画取名为《朝阳》,挂网站上不到两天,被圈里一朋友的同学买下,付了定金。 周梁卖别人的画是干脆利落,碰上喜欢的作品也不会独享,卖自己的倒会仔细考虑一番,大多自留。但这几幅是为了疏解烦躁,画里掺杂着他的个人情绪,还藏着赵小宽的影子,他一幅没留,全挂出去了。 单身公寓没有多余房间存放油画,不利于通风阴干,他把卧室的床拆了收拾成仓库,自己每天睡沙发。不写生的时候,就公寓里待着随便画点什么,也没出去找乐子。厨房搬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周梁只会煲个汤不会做饭,饿了直接叫外卖,吃完接着画,生活作息一塌糊涂。 舒韵瞒着儿子来南州,想给他一个惊喜,哪知站门口敲了半天没人开,电话打过去儿子又不接,她只好给长子打电话问密码锁,自己开门进去了。一进屋,被乱糟糟的客厅吓一跳,书籍和画具凌乱地散落在各处,地上有没吃干净的外卖餐盒,茶几上的酒瓶东倒西歪,烟灰缸里也塞满烟头。自己那个不接电话的儿子,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我应该早点来看乖乖的,他现在变成这样,都怪我……” “地上还有外卖餐盒,他都没有好好吃饭,你以后不许再逼他了。” “我不管!乖乖骨折还没养好,天天抽烟喝酒吃外卖,你知不知道多伤身体?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 “挂了,不想跟你说话。” 周梁没睡多长时间就被吵醒了,隐约听见母亲在说什么保姆,几点过来之类的。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缓缓睁开眼,母亲的声音清晰入耳,“你弟弟还在睡觉,先不说了。” 周梁起床气发作,偏偏不能对自己妈发火,他坐起来抓了抓前额的碎发,“妈,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乖乖醒啦!” 舒韵连忙挂断电话,走到儿子身边坐下嘘寒问暖,又问他鼻子还疼不疼了,疼的话要去医院复查一下。 二十多天过去,鼻骨痛感不再明显,稍微用力按的话还是会有点疼。周梁已经刻意不去想骨折的事,被母亲提及,心里又不痛快了。他烦躁地打断他妈,“不需要,妈你回去吧。” “妈妈就是来陪你的,” 舒韵看着儿子略显疲态的面容,心疼道,“你也不好好吃饭,还抽这么多烟。妈妈已经跟爸爸说过了,以后乖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好?” 周梁跟艺术家的助理约好晚上六点,没时间陪母亲耗着。他起身捡起地上的外卖餐盒,说:“我一个人挺好的,不用陪。” 舒韵只当儿子还没走出失恋的痛苦,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便也起身帮儿子收拾地上的书籍和画具。她看到画架上画了一半的风景,被画中的枯木杂草所吸引,内心生出一股荒凉落寞的感觉。 从画里感知到儿子的忧伤,舒韵想起那个默默流泪的年轻人,忍不住开了口:“乖乖,为什么跟他分手了?” 周梁一顿,不耐烦地回道:“没为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他一定也很难过。妈妈能感觉到你不开心,如果放不下……” “够了!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周梁大声打断。 舒韵眼神错愕地看着第一次冲自己发火的儿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赵小宽这个人,周梁就很烦很烦,他坐回沙发上,双手抓狂地挠着自己头发,良久才停下,低声说了句 “妈,对不起”。舒韵心里难受,但更担心儿子的状况,她把捡起来的画笔放在茶几上,转移话题:“乖乖,你外婆身体又不好了,妈妈下周要过去看她,可能过两个月才能回来。” 周梁抬起头,“外婆怎么了,要不要紧?” “年纪大了嘛,别担心。” 舒韵笑着说,“妈妈希望回来的时候,乖乖已经放下了,有新的开始。” “……” 看着母亲的笑脸,周梁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点头说了声好。 舒韵帮儿子简单收拾了下客厅,就离开了。周梁心里内疚,想推掉晚上的安排陪母亲吃顿饭,可那艺术家实在有点难搞,约了三次才同意见面,便答应他妈下周回去一趟。傍晚六点,他准时到达对方的工作室,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安炀看到周梁,先是一愣,随后主动上前打招呼:“晚上好,周助理。” 他叫完意识到口误,“抱歉,现在叫你周助理好像不太合适。” 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偶遇安炀,又与工作无关,周梁扯出公式化的微笑,摇头说没事。 “怎么才过来?” 工作室的方向传来一道男声,一个穿着短袖花裤衩,脚踩人字拖的男人快步走到安炀身边。他转头扫了眼周梁,不客气地问道:“他是谁?” 男人眼神不善,周梁脸色说不上多好看,甚至想发火,但对方扎着个小马尾,正是他想合作的那位艺术家。他笑了一下,“你好,我是周梁,咱们之前联系过。” “哦,是你。” 常宇问他,“你跟安炀认识?” 傻子都看得出来眼前两人什么关系,何况常宇的性取向在画圈里不是秘密,周梁一直很欣赏对方,但鉴于自己之前对安炀的态度,他直觉这次的合作可能要黄。 “认识。” 安炀主动介绍起来,“他是我老板的儿子,之前有幸一起共事过。先进去再说吧。” 一阵冷风吹过,穿着清凉的常宇打了个哆嗦,“行,进来再说。” 周梁看了安炀一眼,跟着进了工作室。 ** 父亲病逝的打击让赵小宽年纪轻轻就有了各种危机意识,只有把钱攥在手里才能安心。房子卖不了,压力更大了,他没有交过保险,也不可能有什么生育补贴,担心后续会有突发情况,就上网查了孕检、生孩子和住院的费用。 顺产便宜点,剖腹产零零碎碎加起来小一万,请保姆的费用吓了他一大跳,不敢再看月嫂的价格。一月份又要给店铺房东一次性交半年的租金,四万八存款根本不有用,自己还要生活,哪哪都是开销。赵小宽焦头烂额,想着实在不行先问余胜借点钱,可是救急不救穷,他也张不开口。 吕亮知道赵小宽不容易,隔天给他打电话,问他考不考虑出租次卧,几百块钱也是钱,至少能减轻房贷压力。租给女孩子估计没人愿意,单身男性赵小宽自己又不愿意,他转念一想,问吕亮整租能租多少钱。 “宽哥,你那套装修有点旧,估计一千六左右。” 吕亮问,“整租了你怎么办啊?” 郊区那家医院附近,有一片当地农民自建的二层小楼,有点像个小城中村,赵小宽坐公交车路过时觉得地段和环境都挺好,也没人认识自己,原计划就是那儿租个便宜的单间。这些话不能告诉吕亮,他只好找借口,说自己要回老家了。 房子挂出去第二天,赵小宽在油条店的卷帘门贴了一张 “店铺转让” 公告,这一举动把隔壁老许吓得不轻,连忙追问他怎么了。周围做生意的街坊也纷纷过来关心情况,问他好好的怎么不做了。 赵小宽拄着拐,笑着冲大伙儿解释,还是那句话,“我要回老家了。” “是回家相亲不?” “小赵这个岁数,是该成家了,就是这店面有点可惜啊。” “可不是,你也用不着转让啊!回头办完酒,把媳妇接过来,俩人一块做买卖。” “小赵你真不打算干了啊?” 大家七嘴八舌,赵小宽晃了晃咯吱窝里夹着的拐棍,干笑道:“我这样子,上哪儿相亲啊?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我大伯年纪大了,回去看看他老人家,以后有机会再过来。” 老许最是舍不得,等众人散去,他问赵小宽,“小赵啊,叔看你瘦了不少,是不是要回去瞧病?” 赵小宽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这两天勉强能吃点水果和无油水煮汤面,还是会想吐。新鲜的水果不便宜,一个大苹果就要好几块钱,买次的又委屈孩子,他舍不得。 被老许这么一关心,他鼻子发酸,忍不住点点头,“是啊叔,等瞧完病我再回来,还过来卖油条。” “好,叔等你啊。” 老许内心感慨,不忍心再多问。 ** 母亲飞新西兰之前,周梁知道自己该回去一趟了。在安炀的帮助下,他成功跟常宇达成合作,三人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他多了一个能去的地方,常宇的工作室。 周梁去了才发现常宇这人非常散漫,自我约束能力也非常差,总要安炀督促,经常画到一半突然跑去休闲室打台球,有时还拉着他一起打,或是叫上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聚众喝酒、打牌、玩桌游。 虽然已经不欣赏对方,但这些对周梁来说也有好处,他不太会想起赵小宽了。他以为自己好了,直到上了回家的高速,大脑不听使唤地再次想起赵小宽,想他会不会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像上次那样跟自己发疯。 他想驱逐脑子里的画面,那晚的情景却如同电影一般出现在眼前的挡风玻璃上。周梁感觉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没敢再开下去,到了下一个服务区,连着抽了三根烟都没缓过来。静坐了许久,他拿下手机退出导航,拨通了林巡的电话。 “梁哥,你终于来电话了!我和阿白都没敢找你,你鼻子好了吧?” “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周梁语气很差。 “呃,这个,那天是这样啊,不是参加你表姐……” “别他妈废话。” 林巡就知道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不敢糊弄周梁,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原委,钟飞白发的语音消息也一并复述出来,随后说道:“然后停车场就遇见他了,以前不是有个男的老对你死缠烂打吗,阿白以为赵小宽跟那男的一样,就去骂他了,也没多难听,就是叫他滚远一点。但那个赵小宽不是吃素的啊,他没回嘴,一声不吭的,突然趁阿白不注意给了他一拳,俩人这不就打起来了吗。” 周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 “……” “谁允许你们嘲笑他了?!” 林巡赶紧道歉,“我没嘲笑啊,我当时还说阿白太损来着,真没有!我劝过他,他也是关心你。而且赵小宽那样子确实像个死缠烂打的,我们不知情啊。” “以后我的事,少他妈掺和。” “……” 周梁骂了一声操,直接挂断电话。他只是想弄清楚情况,现在反而更不痛快了,反问自己回来干什么。不回来,也就不用想起赵小宽这个人,不想起,自己还烦什么? ** 半个月后,赵小宽的房子租出去了,租户是一对做小本买卖的夫妻,带着孩子和老人,一家四口比较安稳,他放心地跟对方签了合同。店铺转让不比租房,前前后后来过几波人,始终没谈下来,他只能拜托吕亮帮忙盯着,剩余两个月的租金加设备和转让费,满打满算能拿回来一万多。 期间,他去郊区那片自建小楼打听了两天,租到一间五百块钱的单间。房主是个上了岁数的独居老大爷,人很和蔼,平时就种种地,子女生活在附近。 一共三间房,厨房卫生间公用。赵小宽运气好,租到楼下的单间,他特地问过老大爷,得知楼上另外两个租客是早出晚归的独居青年,平时基本看不见人,便放下心。 搬家这天,赵小宽情绪低落,兄弟余胜和吕亮一起来帮他搬家。余胜很舍不得他,关心了好几句,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他谎称自己要先去邮局寄行李,三轮车已经卖给别人,二人也没多想,忙前忙后地给他收拾家当。 赵小宽坐在床前,收拾着床头柜。看到抽屉下方小柜子里藏着的情趣用品,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正想打包扔掉,外头传来脚步声。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扔,他赶紧拿起来塞进背包,余胜走进来问他:“小宽,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不?” “没了没了,你先歇会儿,我再把抽屉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哦行,那我去喝口水。” 收拾完柜子里的东西,赵小宽又开始收抽屉里的。拿账本时,看到压在下面的十几张电影票根,他盯着那些票根愣了一会儿神,拿起来,一张一张地慢慢翻看。 赵小宽想全部扔掉,犹豫许久还是没舍得,默默夹进了账本里。不管怎么样,那段日子里确实开心过,他已经不会再想乱七八糟的了,唯一的目标就是把孩子生下来,过好自己的生活。 衣柜里那件没送出去的衬衣,赵小宽也没舍得扔,还是新的,扔了可惜。他把衣服叠起来,收进背包里,打算留着肚子大了自己穿。 赵小宽请吕亮和余胜去老街坊饭馆吃了顿午饭,烟酒一点没敢碰,只勉强吃了点蔬菜。要分别了,吕亮感慨道:“宽哥,那时候还一起庆祝你搬新家呢,这一晃眼,你又要回老家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回来再请你们喝酒。” 赵小宽笑着喝了口白开水。 “我老抽不出时间过来找你,你这就要走了。” 余胜举起酒杯,“到老家了给我来个电话。” “没事啊。” 赵小宽举起被子,跟兄弟碰了碰,“顾家要紧,我还回来的。” “干杯!祝宽哥一路顺风。” “好嘞,谢谢小亮。” 挥别两位兄弟,赵小宽慢慢悠悠地走在士林街,一路上东张西望,看人看车也看路,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秋冬换季,感冒高发期,他刚走到诊所门口,被里面的咳嗽声吓得后退两步,不敢进去。王庆才看到他,冲他点点头,让他别进来。 给病人瞧完病输上液,王庆才起身走到诊所外,他与赵小宽保持了些距离,问道:“准备走了?” “是啊王哥,我就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嗯。” 王庆才看了看赵小宽被衣服遮住的腹部,关心道,“最近反应好些了没?这都快三个月了,好在是冬天,瞧不出来。” 赵小宽瘦了不少,肚子已经有点显怀,外套把肚子遮得严严实实。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很想吐,稍微能吃点了,过几天要去医院做个什么 B 超检查。” “行,回头有空过去看你。身体不舒服了要及时上医院,知道不?” 赵小宽点头,“谢谢王哥,这阵子老麻烦你。” “还跟我客气什么?” 王庆才挥了挥手,“行了,快走吧。我这儿都是病号,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好嘞,那我走了啊。” 赵小宽坐在三轮车上,扭头看着自己的房子,想起了许多事,也想起了周梁。他现在已经不恨对方了,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 骑着三轮车,他载着全部家当,慢慢驶进玄武路,离开了自己生活三年多的老新村。 第39章 要打的球距离比较远,常宇没控制好,打偏了。他把球杆递给安炀,让他帮忙接着打,自己去上洗手间,顺便重新梳了下马尾。等回来一看,台球桌上的球没任何变化,安炀正低头摆弄手机,似乎在处理公事。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已经躺下睡着了。 他走到安炀身边,问:“什么时候睡的?” “两分钟前。” “真行。他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常宇吐槽,“天天来我这蹭吃蹭喝,大白天的又在这睡觉,把我工作室当成什么地方了?酒柜里的酒也被他喝得差不多了,你说怎么办吧。” “酒的清单微信发我。” 安炀低声说。 “酒的清单……” 常宇重复念了一遍,笑了,“我缺的是酒么?” 短暂的沉默后,安炀收起手机,看了眼睡着的周梁,问常宇有没有毛毯。常宇被他拱起火,没好气地回道:“暖气这么足,冻不死。” 周梁又做梦了,梦见钟飞白在打赵小宽,赵小宽一个踉跄栽了跟头,脚上的拖鞋也甩了出去。他心脏无端一紧,想过去制止,双脚却被死死定住动弹不得。不足一米的距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一个袖手旁观的看客,任由赵小宽被自己的朋友欺负、嘲笑。 另外个 “自己” 出现了,周梁应该松口气,可他胸口憋得慌。回南州已经整整一个月,他不仅没有忘掉赵小宽,反而隔两三天就会梦到他。这场因自己而起的闹剧,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重复上演。 回来的头几天,周梁偶尔会想起赵小宽,像是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无孔不入,烦躁过后,他会去工作室找常宇喝酒、打台球或画画,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消遣和画画上,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又频繁地想起赵小宽,生活再次受到影响,他开始失眠,不停地做梦。梦里上演着那晚发生的情景,周梁看见赵小宽冲另外个自己发疯嘶吼,大声质问着为什么,“自己” 也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并遗忘的细节,在这场梦里,一一重现。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赵小宽的脸上,他在那双发红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与悲伤,还有没流出来的眼泪。 “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耳边划过一声怒吼,周梁突然惊醒。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白天喝了不少酒,头疼得厉害,一时记不起自己在哪儿。门外有嘻嘻哈哈的吵闹声,他撑着脑袋坐起来,在黑暗中呆愣了片刻,意识慢慢回笼。 休闲室的门被打开,女助理徐芊芊仿佛看到救星,扭头冲周梁直招手,“哎呀周梁你快过来,他们三个太过分了,老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啊,愿赌服输,学狗叫还是学猪叫?” 常宇的助理丁彦嘿嘿一笑,邀请周梁一起加入桌游,说人多热闹。 “既然周梁来了,正好我位置让给他,玩不过你们。” 另外个画师徐游说着站起身,表示自己要去画画。 周梁没心情玩游戏,开口想拒绝,常宇先说话了,“游戏结束。你们三个该干嘛干嘛去,我跟他有事要谈。” 把人请进办公室,常宇见周梁一副魂不在身上的模样,关上门说:“睡懵了还是没睡饱?我楼上的房间有床,再去睡会儿?” “头疼,不想睡了。” 周梁在沙发上坐下来,问常宇有什么事。 常宇也没啰嗦,直奔主题地问他:“你这光说要合作,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周梁闻言确实懵了两秒,常宇的提醒让他意识到自己最近的状态有多糟糕,他的生活、他的规划、他的一切,全被赵小宽打乱了。他从裤兜里掏出香烟打火机,烦躁地点了一根,没吭声。 “心烦?” 常宇在对面的沙发坐下,直言道,“既然要合作,少摆出一副被人甩了的消极态度,天天来我这儿买醉,正事不用干了?” 周梁深吸了口烟,还是没吭声。 常宇无奈,“我这工作室成立十年了,不用再跟你强调了吧?” 周梁没明白常宇什么意思,又听他说:“我 16 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20 岁创立工作室,这些年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也挺不错,年纪轻轻就有目标有方向,尤其眼光不错,还知道找我合作。但最近这颓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不想干了?” “……” 周梁面子有点挂不住。 “真被人甩了?需要我安慰两句么?” 周梁否认,“画廊的事我在考虑,合作不会取消。” “行。不过是继续留在南州还是回去发展,你自己好好考虑。” 常宇说完,恢复一贯的懒散,“安炀拿你当弟弟看,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你做小弟,真有什么不痛快的,可以跟大哥说说。” 常宇也是好心,周梁说了声谢谢,“我有个哥哥,你可以不用收我做小弟。” “靠!” 常宇指着门的方向,“去去去,我没你这个小弟!” ** 每次回去,都没好事发生。周梁颓废地躺在沙发上,思考着哪天回去比较合适,至少现在,他不太想挪窝。开门声突然响起,他躺着没动,母亲已经去了新西兰,能来的人只有一个。 周政进屋就看到乱糟糟的客厅,跟母亲上次电话里描述的一致。他看了眼瘫在沙发上的弟弟,什么都没说,把食材拎进厨房,随后脱掉大衣,挽起衬衣袖子打扫卫生。简单收拾了下台面和厨具,他熟练地淘米煮饭,料理食材,开始准备晚饭。 听着厨房里的锅瓢碗盏声,周梁恍惚间产生错觉,迅速起身探头朝厨房看,又失望地瘫了回去。他闭上眼睛,似曾相识的动静仿佛带有催眠功效,逐渐进入睡眠状态。 周梁梦见赵小宽了,这次的梦不再是那场令他后悔的闹剧。他梦见自己又生病了,一直在咳嗽,赵小宽心疼得快要哭了,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给他炖梨汤喝,骑着三轮车载他去诊所。 睁开眼,周梁闻到浓郁的牛肉香,满屋子都飘着炖牛肉的味道。他以为…… 直到看见他哥叫他吃饭,才彻底清醒,原来只是梦而已。 简单的两菜一汤,炖牛肉里还有许多切成块状的胡萝卜,周梁盯着那道菜没动筷子。周政给弟弟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炖牛肉,说:“天天吃外卖不健康,以后自己学学做饭。” 赵小宽经常给周梁夹肉,每次都得夹好几块,生怕他不够吃,还会笑着叮嘱他多吃点。周梁的抵触情绪在这一刻消失了,他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就特别不好受。 他不想再被影响,端起饭碗边吃边问:“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看看你。前阵子一直在忙,抽不出时间。” 周梁哦了一声,“我还有一些画没处理,过几天就回去了。” “我会在南州待几天,到时候一起回吧,爸也挺担心你的。” “嗯,知道了。” 交谈结束,兄弟二人安静地吃着饭。周政几次注意到弟弟的不对劲,碗里的饭和肉几乎没怎么动过,整个人都魂不守舍。他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关心道:“那次的问题没处理干净么?” 周梁听懂了,同样也被问住了。 弟弟什么品性,周政很了解,单从那晚发生的情况来分析,已经猜出个大概。他放下碗筷,认真地叫了一遍弟弟的名字,“去道个歉吧,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道歉?” “他为什么打你,你自己想过原因么?” 周政问弟弟。 周梁从没细想过赵小宽发疯的理由,在知道好友掺和以后,觉得钟飞白占了大半,所以回南州的当天晚上,他就因为失眠,打电话把钟飞白骂了一顿。 周政没有过问其他细节,只问了周梁最后一个问题,和对方是怎么认识的。一个穿着土气还跛脚的男人,和自己的弟弟怎么看都是两条平行线,不该有交点。 良久,周梁开口了,“是我故意接近他的。” 错了就是错了,周政还是那句话,劝弟弟去给对方道个歉,即使对方不接受。 “任何一段感情,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你应该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学会好好地结束一段关系是成熟的一个标志,也是自我成长的一个仪式。” 周梁低着头,始终沉默。 三天后,他带着几瓶酒去了常宇的工作室。常宇见他状态不错,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笑道:“你这是好了?” 周梁也笑,“我什么时候不好了?画廊会在明年秋天之前正式开业,名字已经想好了,暂且保密。” “卖什么关子?我可不好奇,谢谢。” 常宇邀他进工作室喝两杯再走,说安炀晚点会到。周梁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汽车,“我哥在等我,安炀那边你帮我打声招呼。” “行,有空随时来玩。” “嗯,走了。” ** 来的时候还是夏天,一晃眼冬天了,士林街没了往日的热闹,多了几分萧条与冷清。周梁站在毛巷新村的一区入口,一家家店铺望过去,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如果一开始就接电话,如果把该说的话好好说出来,如果钟飞白没有瞎掺和,如果…… 太多的假设性问题,周梁知道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是这么想了,要说后不后悔,他确实后悔了。想到待会儿能见到赵小宽,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周梁慢慢往里走,一眼就看到了赵小宽的油条店。原本大红色的门头换成了闪亮的金黄色,在一众店铺里十分抢眼。正纳闷赵小宽怎么会舍得下血本装修门面,注意到门头上的 “安心油条” 四个大字变成了 “张记无矾油条”。硕大的“张” 字让他一愣,随即看向摊前的两个陌生人,一个上了岁数的中年妇女在给油条翻面,她旁边有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抻油条下锅。 周梁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赵小宽那么在乎自己的生意和店铺,这个点怎么可能会不在?他给自己找答案,想赵小宽可能去粥铺送货了,这什么张记没准是他的亲戚,他们或许是想扩大规模,又或许是改了经营模式。 他迈着大步走过去,还没张口询问,被隔壁炒货店的老许叫住了。 老许见着熟人,寒暄道:“真是长远没看见你了,怎么有空过来啊?” 周梁礼貌地打完招呼,跟老许打探油条店的情况。 “小赵没跟你说?” 想起赵小宽,老许叹了口气,“他早就不做了,回老家了。小赵这孩子命苦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周梁听完直接懵了,他一直觉得赵小宽会守着这家油条店干一辈子,在这个老新村里生活一辈子,从未想过他会离开这个地方,他怎么舍得抛下经营了三年多的油条店,说走就走。 他追问道:“许叔,您知道他为什么回老家么?” 老许一阵唏嘘,“回老家瞧病去了,什么病我也没好意思问,我看着可能,可能不大好。” “……” “吐得人都瘦了一大圈,走路也不稳当,都得靠拐棍。” 老许又叹了口气,“不知道小赵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要能联系上,帮我问问,我也好放个心。” “……” 周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满脑子都是与赵小宽有关的事。他以为道完歉,一切都会回到从前,他也好,赵小宽也好,两个人之间不再有那些恩怨,从此各过各的生活。 可是,赵小宽走了。 ** 怀孕四个月了,赵小宽的孕吐反应终于有所好转,能稍微吃点荤腥。半个月前,银行卡里进账一万五,是油条店的转让和租金,他想着最近也没好好吃一顿,不如买条鱼回来烧汤喝。 他拄着拐,一颠一跛地去了离家不远的小型农贸市场。赵小宽现在出门都靠拐杖,一是肚子有点大了,走路确实累得慌;二是残疾的特征能得到额外照顾,电动车和汽车见着他,会主动避让,他省心不少。 以前是怕被别人当残疾人看待,自打有了孩子,感受到神奇的胎动后,赵小宽只怕别人看不出他残疾。买完活杀的新鲜鲫鱼,他又买了颗小白菜,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楼上两位住户确实早出晚归见不着人,一个是附近厂里的保安大哥,每天工作十几小时,偶尔才打个照面。另外个大哥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赵小宽跟他打过好几次照面,对方见他是个残疾人,对他挺照顾,他在这个暂时的落脚点生活得很安逸,就等着过完年办住院手续了。 周梁想了一整天,想清楚了。现在已经不是道不道歉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必须马上找到赵小宽,如果真是什么严重的大病,赵小宽手里那点存款能撑几天? 关键是怎么把人找到,微信没有好友,手机号码又记不住,他倏地想起手机里的黑名单,立刻打开设置,解除被阻止的来电,迅速拨通了赵小宽的号码。 电话是通的,周梁不禁有些激动,心里喊着 “快接,快接”,结果被挂断了。他着急联系赵小宽,完全没想过自己被会拒接,再打过去,对面又显示通话中。如此打了几通以后,周梁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赵小宽盯着黑名单里的号码,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完全是被吓的。他不知道周梁突然打电话过来什么意思,第一反应是怀孕的事情被对方知道了,赶紧拖进了黑名单。 他怕周梁再通过其他方式找自己,又赶紧关机了。赵小宽躺在床上,屋子里没有暖气,凉嗖嗖的,他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蜷缩着,冰凉的双脚来回交叠,试图取暖。 肚子里的小宝宝像是感知到爸爸怕冷,也跟着动了起来,从爸爸的肚皮下方蠕动而过,相当活泼。赵小宽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心说: 小油条,你这辈子就我这么一个爹,知道不? 周梁这通电话,对赵小宽来说只是个激不起波澜的小插曲,他轻轻抚摸着肚子,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第40章 那是一个落寞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踽踽独行,一瘸一拐,步态没了往日的轻快,地面映出的身影,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又是赵小宽,白天已经想了这个人一整天,晚上梦里还接着来,周梁感觉自己快疯了。他睁开疲劳的双眼,盯着黑暗愣了好几分钟才拿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凌晨 2:36 分。 凌晨三点整,周梁起床了。他没办法再睡下去,一闭眼就会想到那晚在车里匆匆瞥过的背影,心里跟着袭上一股难以名状的落寞之感,这让他很不舒服。他套上睡袍下楼去厨房倒了杯水,随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抽烟边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周梁爷爷奶奶走得早,两位老人家临终前把名下大部分财产分别赠给了两个孙子。对于开画廊,他没有资金方面的困扰,选址早有打算,装修公司也提前约好了,趁现在给自己放几天假去找人,不会影响画廊的进度。 他发现自己只知道赵小宽姓甚名谁,年龄 26,其他一无所知,连老家在哪都不知道。这油条店一换人,赵小宽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实在叫人头疼。 可头再疼,也得找到他。 翻了半天通讯录,周梁死活没找着李老板的电话,天一亮便开车去了松园小区门口的好彩头粥铺。后厨负责弄油条的大姐见到他,惊讶地问他怎么会过来,他没时间逗留怀念,简单寒暄过后,问大姐要到了李老板的手机号。 走出粥铺,周梁脚步一顿,又折回后厨问大姐知不知道赵小宽的近况。大姐想了想,回忆道:“小赵九月份就不做了,那天他过来,那个脸色是白得哟,吓人。眼睛也通红的……” 她指着周梁旁边的墙,“当时就靠在这儿一直捂着肚子,我瞧他脸还是肿的,戴口罩估计是怕人看见,也没好意思问。隔天他就不来了,后来几天都没送油条过来,老板说是身体不好,没法做了。” 周梁扭头看向身旁那堵白墙,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时间和状态都对上了,离开粥铺,他先拨通了好友的电话,直到快自动挂断,对面才接。 “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钟飞白打了个哈欠,“成心的是不是?” “除了脸,你还打他哪儿了?” “……” 质问的语气让钟飞白瞬间清醒,脾气也上来了,“你有没有搞错?上回打电话来臭骂我一顿,现在大清早又打电话来质问我这个?” “我问你还打他哪儿了。” “他先动的手,” 钟飞白反问,“你怎么不问问他打我哪儿了?我替你出气是我多管闲事,但你犯得着这么对我?你没毛病吧?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他了。” “我他妈问你还打他哪儿了,跟我废什么话?” “行,周梁你行啊!我就打过他的脸,满意了没?” 周梁心烦,直接挂断电话,又给李老板打了过去,得到的信息很少,跟大姐说的差不多。赵小宽当时状态和脸色都不太好,说自己生了病,没办法继续营业了。 ** 反应过来自己的冲动行为时,周梁已经在高速上了。他后来去了辉众房地产找吕亮打听情况,躁动不安的情绪在得知赵小宽想卖房后,彻底绷不住了,只想马上见到他。 通过吕亮介绍,他从赵小宽兄弟余胜那里问到了老家的具体位置,距离不算远,开车大约三小时。 周梁全程没下服务区,跟着导航来到宁州的庄宁县,再到罗町镇的沟水村,已经是四个多小时以后。一路上可以说是跋山涉水,沿途风景从繁华到偏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就是想见一见赵小宽,迫切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跑车开进沟水村,行驶在狭窄的黄土路上。周梁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贫瘠落后的小村子,心里莫名难受起来。这里的医疗环境可想而知,赵小宽却选择回老家,他不敢再往深处想。 沟水村第一次有跑车出现,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出来凑热闹,站在家门口盯着瞧,猜想是谁家的亲戚在城里赚了大钱,回来探亲了。 余胜记不得赵小宽家的门牌号,只东西方向说了个大概,周梁不知从何找起,他在一户有人的屋前停下,打开车门下车,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冻得他赶紧回车里拿起副驾的羽绒服穿上。走到大娘跟前,他礼貌地询问赵小宽家在哪里。 “谁?” “赵小宽的家,您认识吗?” “小款?” 大娘认真地想了想,又问,“小款是拉个哟?” “……” 周梁听不懂,尝试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想找一户姓赵的人家。 “哦哦,老赵啊!” 大娘连连点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说那是老赵的家。 周梁顺着看过去,看到两间紧挨着的平瓦房,左边那间很普通,右边那间则非常破,瞧着像是荒废了。他谢过大娘,把车直接开到瓦房门口的空地上,下车去敲了左边那间。 农村的气温好像比城里低不少,周梁拉上外套拉链,缩了缩脖子,边敲边环顾四周。这环境太糟糕了,赵小宽是怎么忍受的,他真的在这间房子里么。 敲了好一阵,没人开门。周梁不确定赵小宽是不是去医院了,他回到车里坐着,打算再等等看。没多久,有位约莫六十来岁的大爷从瓦房后头绕了出来,他见家门口停着车,还有个穿着体面的年轻人下来了,愣了一下,操着方言问对方找谁。 周梁听不懂方言,不知道大爷在说什么,他回道:“您好,我想找赵小宽。” 大爷听懂了,以为是侄子的朋友,正好想问问侄子近况,叽里咕噜地问了一堆。周梁一个字都没听懂,两人鸡同鸭讲,各说各的。最后大爷无奈,掏出裤兜里的旧老年机,打电话叫儿子回一趟家。 周梁看了眼大爷冻疮裂口的粗糙双手,又看了看他手上那台掉了金属漆的破手机。外表看着不太像赵小宽他爸,说爷爷又年轻了点,这间屋子好像就对方一个人在住。 周梁不是第一次来农村,以前写生也去过很多偏僻的村庄取景,但这么穷的生活环境,还是头回见到。在简陋的瓦房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大爷儿子骑着三轮赶回来了。 赵小鹏被停在家门口的跑车吓了一跳,又听说有人找堂弟,连忙追问年轻人什么情况。周梁总算能听懂面前的男人在说什么,他直言自己是赵小宽的朋友,找他有点事,听说他回老家了,所以过来看看。 “回老家?” 赵小鹏很纳闷,“没听小宽说要回来啊。” “……” 看到男人疑惑的表情,周梁直觉事情不对劲,赵小宽也许根本就没回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请对方帮忙给赵小宽打个电话问问在哪里。 他看着男人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再放到耳边等待接听,心里默念着 “快接吧”。不足三十秒的时间,对方拿下手机,摇了摇头说:“打不通,关机了。” 这一刻,周梁才真切地感受到,赵小宽消失了。 ** 庄宁县是宁州最贫困的一个小县城,经济从以前就一直很落后,管辖的几个镇也发展不起来,更别提下面的村子。二十多年前,村里还有接生婆这么一个职业,说是职业,不过是接生经验丰富的老婆子罢了。赵小宽出生那年,他爸赵军还在外地打工挣钱,为了改善生活条件而努力着。 赵军算着妻子的预产期,提前打好火车票,哪成想孩子比预产期早了近二十天,等他几经辗转赶到家,妻子已经躺在了镇医院的太平间里。那天起,村里有了闲言碎语,村民们私底下议论着赵家家门不幸,老大的婆娘去年冬天掉湖里淹死了,老二的婆娘又大出血走了,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畸形儿。 本是个高高兴兴的好日子,赵小宽的生日却成了母亲的忌日,他从没过过生日,直到十岁那年,才吃上人生中的第一口奶油蛋糕。 赵军上有老下有小,肩上压着生活的重担。他也曾怨过命运的不公,可日子总要过下去,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妻子走后的第十个年头,他给儿子办了一桌生日宴,去镇上买了块大蛋糕。家家户户都有的习俗,不能委屈了自己孩子。 看着儿子天真烂漫的笑脸,他知道自己该振作起来了,儿子的腿和身体畸形,哪个都得挣钱好好治。可天不遂人愿,刚存下一点钱,赵小宽奶奶在他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查出了食道癌晚期,没能挺过冬天。 办完母亲的后事,赵军带着儿子离开了沟水村。小小年纪的赵小宽早早懂事,不愿再成为父亲的累赘,初中毕业就不念了。他在镇上给饭馆洗碗端盘子,嫌挣得少,又独自去了大城市打拼。 “后来我二叔也不好了,胃癌晚期,没挺过去……” 赵小鹏吸了口烟,感慨道,“小宽那年才十八岁,他爸走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哭,还不让人陪着。” “后来我实在不放心,晚上想过来看看他。” 他指了指面前荒废的瓦房西屋,顿了许久才继续,“小宽他啊,跪在他爸那屋的床前,一直在哭……” 自己主动开口问的,却听不下去了。越了解赵小宽的过去,周梁胸口就越闷得慌,心脏有种直直往下沉的感觉,特别难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用力吸了口烟,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 “后来小宽就走了,说要去城里挣大钱。他每年都往家里寄钱,我让他别寄他还不听。这么多年了,我去看过他几回,看到他开了店,今年又买了房,一点一点过上好日子。” “他腿不好,身体……” 赵小鹏说到这里,及时改了口,“小宽他真的挺不容易的,比我厉害多了。你也别太担心,他这人一直有自己的主意,突然停业可能有什么要紧事,回头我有时间过去一趟。你那油条店缓两天再开业,行不行?等我联系上了给你打电话。” 周梁怕赵小宽的亲人担心,没有说出全部实情,并友好地表示赵小鹏去之前可以先联系他。 这天,他站在那间荒废已有十年的瓦房前,看着残破不堪,裂了缝的土坯墙,听赵小宽堂哥说了许多关于赵小宽的事。 ** 远在异乡郊区的赵小宽,正站在一家母婴店门口发呆。在进与不进之间犹豫了近五分钟,他还是没忍住,掀开厚重的防风门帘,进去了。店里打着暖暖的空调,很舒服。 前台小姑娘见进来的顾客是位男性,笑着问他想买点什么。 “我,我随便看看……” 赵小宽第一次逛这种店铺,有点紧张,“就随便看看奶瓶。” “奶瓶在里面。” 小姑娘走出来,边带路边问,“多大宝宝要用呀?” “还没出生。” 赵小宽怕被误会,赶紧补充说自己朋友的老婆怀孕了,想送点礼物给他们,所以先来了解一下。 “这样呀,那宝宝的衣服和奶粉什么的考虑嘛?到时候可以来看看,我们店经常会搞活动。” “奶粉……” 赵小宽差点忘了,奶粉也是大头,孩子起码要喝到一周岁,有的甚至喝到两三周岁。他跟着小姑娘去了奶粉专区,从价格到牌子,简单做了个了解,打算回去再好好查查。 一段奶粉真贵啊。走出母婴店,赵小宽抬手隔着棉衣摸了摸自己的 “一马平川”,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油条还真是个四脚吞金兽,要是自己也有奶水就好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第41章 触不可及 2021-08-28 00:01:31 2021-08-28 01:08:12 大白菜烧猪油渣、尖椒炒腊肉、番茄炒蛋、油菜豆腐汤,三菜一汤看似简单,周梁知道这对淳朴好客的父子已经拿出家里最好的菜来招待自己,后悔留下来吃晚饭了。 尖椒炒腊肉他没怎么动,只吃蔬菜和豆腐,不时吃点鸡蛋。今天一路上都在奔波,他午饭没来得及吃,确实饿了。不知道是不是亲戚的关系,他在菜里吃出了熟悉的味道。 赵德见周梁吃得慢还不怎么动筷子,以为吃不惯,他不好意思主动给人夹菜,于是把荤菜往周梁跟前推了推,用方言笑着介绍自己腌制的腊肉,希望他能多吃点。 赵小鹏充当翻译,笑道:“我爸让你尝尝这腊肉,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是我们自己家腌的,味道特别好。” “我不挑食,吃得惯。谢谢大伯。” 周梁及时夹了块腊肉放嘴里,边嚼边说好吃。 赵德满意地笑了,注意到周梁碗里没剩几口米饭,又操着方言让儿子给客人添饭。周梁无法拒绝赵小宽大伯的热情,端着饭碗起身,跟赵小鹏去了厨房。 厨房也非常简陋,台面上的厨具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角落里堆满了稻草和树枝,四壁被烟熏得黑漆漆,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周梁站在泥土砌成的柴火灶旁,看着赵小宽的堂哥给自己添饭,有热气从锅盖边缘往外冒,他闻到一丝柴火的烟熏味,很香。 “小宽就爱吃这柴火饭,每回大年夜,他都要吃满满两大碗。” 赵小鹏把添满米饭的碗递给周梁,笑呵呵地说,“家里没什么好菜,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招待你。” “这菜就挺好的,好吃。” 周梁闻着柴火饭独有的醇香,心想怪不得赵小宽爱吃,他也忍不住想多吃一碗,就着那下饭的大白菜。 饭后没待多久,周梁便起身告辞。赵小鹏怕城里人住不惯自己家,没好意思留他过夜,问他要不要去镇上旅馆住一宿,等天亮再走。 周梁很担心赵小宽的状况,急着回去找人,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他告别父子二人,又踏上回城的路。 ** 长时间接触手机对身体和眼睛不太好,赵小宽新闻和视频都不看了,空闲时间就看看之前买的两本孕期保健和育儿知识。他身上有二百多块零钱,出门全靠现金支付,等想起来开机已是三天后。 手机用了三年多,反应有点迟钝,先连着蹦出几条广告短信,跟着又蹦出三条老家堂哥发来的短信。赵小宽圈子简单,如今生意不做,更没什么人主动找他,正纳闷堂哥怎么会突然发信息过来,点开一看,吓得一激灵。 “小宽,油条店咋停业了啊?” “有个叫周梁的小伙子特地开车来老家找你,他那油条店马上要开业了,还有些问题没搞好,挺着急的,你空了给人回个电话。” “真遇上什么事了就跟哥说,知道不?别自己一人扛着。下个月你生日,我过去待两天。” 油条店?找到老家?周梁??赵小宽完全处于懵逼状态,惊得没时间去思考周梁为什么会找自己,又为什么会知道老家地址。他立刻拨通堂哥电话,心里是又急又怕,不好的预感很强烈。 电话一通,他连忙追问堂哥到底怎么回事,从对方口中得知周梁开了一家油条店,前期工作全部准备完毕,现在配方上出了点问题,所以着急找他。 “你赶紧联系一下小周,别耽误人开业,肯定算的好日子。” “……” 还开油条店,这种鬼话也说得出来。赵小宽压根没信,他逼自己冷静下来,又问堂哥周梁还说过别的什么没,在老家待了多久。 “就说开店的事,还聊到你了。晚上留他吃了个饭,没好意思留他过夜,他也着急回去。” 赵小鹏对周梁的身份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堂弟,“小宽,你这学徒家里是做什么的啊?他开的那跑车可不便宜,我在网上见过差不多的,少说几百万。” 堂哥口中的周梁异常陌生,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青年。赵小宽不关心什么跑车不跑车的,就算值一个亿也跟他没关系,他扯谎说只是普通学徒,不了解情况,回头自己会联系周梁。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又叙了会儿旧才挂断。 跟堂哥的电话结束没几分钟,赵小宽正反复琢磨周梁突然找自己的目的,手机又响了,是一通陌生来电。脑子里闪过周梁的脸,他吓得赶紧挂断,没多久,陌生号码再次打来,他这回是吓得直接关机了。 赵小宽在狭小的房间里坐立不安,人也开始焦虑起来,想出去透透气又怕周梁找上门。夜里,他失眠了,怎么都睡不踏实,只能缩在被窝里抱着肚子,从小油条身上找安慰。这份不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隔天去医院做产检。 到了诊室,赵小宽才敢摘下帽子、围巾和口罩,刘秀君把唐氏筛查报告递给他,笑着说:“过了,这回放心了吧?报告昨天就出来了,打你电话关机。” 赵小宽高度紧绷的情绪在听到好消息时,一下子放松了。他激动地接过报告,“谢谢刘大夫!我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不好意思啊。” “没事,今天就做些常规检查。” 刘秀君看了眼赵小宽手里握着的拐杖,关心道,“现在出去得完全靠拐杖了?腿没什么问题吧?” 最近走路确实不太舒服,但有拐杖撑着也能承受。赵小宽笑着点点头,说:“腿还行,就是走路有点累,拄拐方便点,我也不怎么出门。” “行,自己多注意。去做检查吧,做完早点回去休息。” “好嘞!” 做完常规检查,一切都好。赵小宽把收据跟报告单放进文件袋里收好,重新戴上装备,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出门诊大楼,面对往来的车辆与行人,他又有点慌了,怕周梁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问他小油条的事。 要不搬家吧,他想。 可搬哪儿去呢?赵小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医院在这里,认识的刘大夫也在这里,他肚子也大了,行动没以前方便,已经经不起折腾。 昨晚失眠的时候,赵小宽久违地想起了周梁这个人,甚至想过要不干脆给他回个电话吧,总好过自己天天提心吊胆,影响孩子发育。可他不想也不敢,他不想再跟周梁扯上任何关系,不敢让他知道小油条的存在。 ** “打通了两次,他挂了,之后就关机了。” 吴子修很无奈,问周梁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这三天里,他已经给赵小宽打了不下两百通电话,终于逮到对方开机,结果昙花一现。 “不知道。” “……” 周梁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从赵小宽老家回来后,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他请他哥出面,托人查出赵小宽的身份信息,却查不到任何乘车记录。他又问对方能不能通过内部系统查出赵小宽去过哪个医院就诊,对方明确表示他们的内部系统和医疗系统不对接,除非办案需要,医院不会随便提供患者的个人信息。 查不到具体位置,只能让赵小宽主动现身了。他想过高价租回赵小宽的那套房子,请吕亮帮自己隐瞒情况,把人约出来,但赵小宽谎称回老家,明显是不想让朋友担心,他不能这么做。 事情很快有了进展,只不过都是坏消息。周梁接到了赵小鹏的电话,赵小鹏在电话里跟他报平安,说赵小宽现在很好,停业是因为要开分店了,在外面考察店面,会给他打电话的,让他等着就行。 开分店,考察店面…… 听到这样的说辞,周梁反而更担心了,吴子修的电话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么怕被发现又这么谨慎,情况也许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赵小宽现在很不好。 “他不想被人找到,肯定也不希望你再去打扰他的生活,要不就放弃吧?” 吴子修好言相劝。 周梁静静地抽着烟,没说话。 “真的,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道理还是懂一点的。” 吴子修继续劝说,“要不再你重新找个对象?换个人,就没那么多心思想他了。” 周梁满脑子都是赵小宽,压根没认真听吴子修在说什么。他吐出口中的烟雾,愣了几秒,自言自语道:“我要找到他。” “你找到又能怎么样啊?跟他继续搞对象吗?嗐,随便你吧。回头我再换号打打看,通了第一时间联系你,先挂了啊。” 与赵小宽相处的那些点滴,时不时会出现在梦中。之前有多排斥做梦,周梁现在就有多喜欢,做梦意味着他至少可以睡一觉了,也能与赵小宽重逢,跟他说说话。但梦也不全是好的,他梦见赵小宽病了,病得很严重,人越来越瘦,渐渐地开始走不动路,然后红着眼睛跟自己说再见,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正因为赵小宽是个有主意的人,所以周梁怕了,怕赵小宽遗传了他爸的胃癌,怕他放弃治疗,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离开这个世界。一想到赵小宽会死,会彻底消失,周梁心就揪得厉害,疼到从梦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他希望赵小宽能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守着那家油条店,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卖一辈子油条。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还能去当学徒,再吃上一顿赵小宽亲手做的饭。 第42章 难以平复 2021-08-28 23:07:34 2021-08-31 09:26:14 赵小宽去农贸市场附近的一家移动代理商那边办了个新号码,跟熟悉的亲友偶尔微信联系,就没提换号的事。他想注销旧号码,可代理商没权限操作,正规营业厅又得坐车去市里,仔细想想还是不折腾了。 换上新卡,他安心不少,开机后给王大夫和刘大夫各发了一条自己换号的短信。了了一桩心事,赵小宽心情舒畅,决定中午吃点好的,给小油条也补补。 买完菜,他路过水果摊,看到纸盒里长着绒毛的一颗颗棕色猕猴桃,突然就馋得走不动道了。盒子上贴着价格,不算贵,但今天买了鱼和鸡腿,已经花掉三十多块钱。 赵小宽原地犹豫了会儿,还是想吃,忍不住买了三个。刚付好钱,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农贸市场人来人往十分嘈杂,虽然没听清楚,但他却被这道男声吓得不轻,赶紧拉上口罩,拄着拐拼命往前走,头也不敢回。 对方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他,无奈一笑:“我有这么吓人吗?你跑什么,注意安全。” “……” 赵小宽听出声音,原来是楼上的租客宋延。他停下来撑着拐杖喘了一口气,扯下口罩胡乱解释道,“前头有家烧饼特好吃,这个点抢的人多,我怕买不到。” “什么烧饼这么好吃,我也弄两个尝尝。” 宋延说着,主动拎过赵小宽手里的东西,“正好一起回去,我帮你拿吧。” 赵小宽还没反应过来,菜和水果已经被拎走了。他想自己回去又不好意思拒绝,何况宋延挺照顾他的,帮他收过两次衣服,赶上卫生间和厨房同时要用的情况下,也会让他先用。 前头确实有家烧饼店,不过压根没人排队抢烧饼,宋延转头问赵小宽,“是这家吗?” “啊,对。” 赵小宽没吃过这个烧饼,谎都扯了,只好笑着跟老板打招呼,“老板,给我来五个烧饼。” “好嘞,要甜的咸的?” 他看见烧饼表面有分黑芝麻和白芝麻,不知道哪个好吃,问宋延想吃什么口味的。 “都尝尝。” 宋延让老板咸甜各来三个,抢在赵小宽掏衣兜之前,付了钱。 烧饼一共十二块,要是掏六块钱给宋延,还挺难看的。赵小宽看了眼他手里拎的一大堆菜,想着算了,如果饼好吃,回头给宋延多带几个,不能老欠人情。 回去的路上,赵小宽能感觉到宋延在迁就自己,几次提出让他先走,正好可以先用厨房。 宋延拒绝了,笑道:“没事,我也好久没出来了,散散步挺好。回去你先用厨房,我不着急。” 幸好身上穿的棉袄宽松肥大,一点都看不出肚子,赵小宽道了声谢谢,慢慢地往前走着。他这两天在住处频繁见到宋延,不像之前那般早出晚归,便随口问他是不是在休假。 “我辞职了。” “……” 辞职意味着没有收入,生活会变得困难。赵小宽随口一问,没想到问出这么沉重的话题,尴尬地道了个歉。 “道什么歉,你真不用这么客气。奋斗了这么多年,我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对彼此多了些了解。赵小宽以为宋延顶多比自己大两三岁,今天才知道他已经 32 了,之前在附近一家大公司做项目经理,经常加班所以见不着人,而且他特别厉害,凭自己本事在市区买了一套大房子,就等着明年交房装修了。 住处突然多了一个男人,赵小宽除了更谨慎之外,倒也没什么不方便,主要宋延这人太好相处了,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天越来越冷,他出门不是产检就是买菜,其余时间都在屋里待着,宋延偶尔会敲他门,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笔记本接上客厅的液晶电视,两人坐在沙发的两端,连着看了好几天,房东老大爷有时也会坐在边上跟着一起看,时不时操着本地方言问他们剧情。 小半个月过去,交了新朋友的赵小宽渐渐地忘了周梁这个人,小日子是过得安逸又自在。 ** 回到家已是深夜,周政站在二楼走廊前,看着弟弟书房门缝里透出的微光,走过去轻轻敲了下门,随后打开。周梁站在画架前抽着烟,他面前那幅画了半个月的油画还是几天前的进度,画中是个没有脸的男人。 “你准备画到什么时候?” 周政开口道。 “我连他的照片都没有……” 周梁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明知道他长什么样,可就是画不出他的样子。” 周政走过去,直接把画架搬到角落里,画对着墙。周梁立刻掐断香烟跟过去,皱眉道:“谁让你动我东西了?!” “我知道他在哪里。” 碰画架的手一顿,周梁转身看向他哥,难以置信地疯狂追问:“真的假的?!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哥你没认错人吧??” “你冷静点。” 周梁快急死了,“我很冷静!” 从南州回来,周梁就像变了个人,这副急切到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的架势,哪里有半点冷静的样子。弟弟每天闷在书房里对着那幅油画抽烟发呆,吃饭要保姆三催四请。周政以为他自己会消化,没有过多干涉,情况却越来越糟糕。 他想起今天在农贸市场门口看到的那个跛脚青年,人确实瘦了很多,走路也只能依靠拐杖。不过对方身边已经有了新人,该让自己这不省心的弟弟死心了。 “哥你快说啊!!” “只知道大概范围,不过不难找。” 周政神情严肃了几分,“明天我会跟你一起过去找他,等道完歉,这事就翻篇,听到了么?” 周梁只想马上找到赵小宽,又怕他哥不说清楚,连连点头敷衍,“行行行,哥你赶紧说吧!” “公司有个新项目在郊区的苏桥那边,” “他在苏桥?!” 周政被打断,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弟。周梁及时闭嘴,示意他哥接着说。 “苏桥那边有一片老房子,周边配套齐全,也有医院。” 周政说,“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农贸市场,他在市场门口。” “他在市场门口?肯定是去买菜了。他瘦了没?!” 周梁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赵小宽,可大晚上的市场早关门了,赵小宽也不可能半夜出现。 周政只留下一句 “还行”,不再多说,叮嘱弟弟洗澡睡觉,明天上午出发去苏桥。周梁没心思再画画,听话地回了卧室洗澡睡觉。 压在他内心深处的那股焦虑,在今晚终于得到了缓解。 早上八点,周政准备去叫弟弟起床出发,走过去一看,卧室门是开着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早该猜到会是这种情况,他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匆匆下楼去了车库。弟弟那性子,自己这做哥哥的再不盯着点,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 周梁起得比鸡还早,后半夜难得睡了个好觉,一醒来就马不停蹄往苏桥那边的农贸市场赶。赵小宽自那次关机之后,再也没开过机,微信更是加不上好友,彻底玩失踪。他后来又给赵小鹏打过两通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句,还是毫无线索。 今天或许就能见到赵小宽,周梁握紧把着方向盘的双手,心绪难以平复。他把车停在农贸市场门口附近,坐在车里静静等着,仿佛能听到时针一秒一分走动的声音。 周梁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三点,赵小宽始终没有出现。周政从农贸市场后门绕出来,走到弟弟车旁敲了敲车窗,说:“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哥你先走吧,我再等等看。他中午有时候吃面条瞎凑合,可能过会儿就出来买菜了。” 周政看着执迷不悟的弟弟,提醒道:“你要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再陪你等一小时。” 周梁环顾四周,想说不用陪了,一道拄着拐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马路对面的巷子口。 那人头戴灰色针织帽,裹着围巾,身着宽松肥大的黑色棉袄,穿着运动裤的两条腿在棉袄的衬托下,细得吓人,脚上是一双深灰色的老棉鞋。他拄着拐,微驼着背,步履蹒跚地走进一家名叫 “小琴美发” 的理发店。 周梁以为他哥说的还行是真的还行,说明赵小宽身体还算健康。短短几个月,那个男人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赵小宽,周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多次出现在梦里的身影,竟成了现实。 他低喃道:“哥,我看见他了……” 周政抬头看去,没看到人。他问弟弟在哪里,没得到回应。 第43章 不足十平米的理发店里 ,三位老大爷坐在靠墙的老式沙发上唠着嗑,不时传出爽朗开怀的谈笑声,老板娘在给一位中年男人修面,氛围祥和而温馨 ,让人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起来。 赵小宽这阵子睡眠质量出奇地好,本想趁中午饭点人少出来理个发,可一吃饱了就犯困,昨天起晚了赶上排队,今天又睡过了头。他看了眼等位的老人们,问老板娘大概要等多久。 老板娘闻声停下动作,一看是昨天来过的残疾小伙,指了指边上的凳子,热情招呼道:“今天快,还一个剪头的,也就二十来分钟。那边有凳子,你先坐。” 原来还有俩老大爷是单纯来唠嗑的,赵小宽笑着点点头,走过去坐下,随后把拐杖靠墙放好。老板娘继续忙活,问他打算怎么剪,他摘下帽子,拨弄了一下被压乱的头发和刺眼的刘海,说:“都剪了,剃个光头。” 坐沙发最边上的老大爷一听,好心提醒他:“小伙子,这大冬天的哪能剃光头啊,容易感冒,光头么夏天再剃。” 另外两位老大爷点头附和,一个说他年纪轻轻剃什么光头,不好看。一个玩笑着问他是不是要去混黑社会。 “呃……” 赵小宽有苦难言,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洗头了,之前勉强能自己洗,但小油条一天天长大,肚子比上个月又大了一圈,可能是压迫到了坐骨神经,导致他的腿越来越疼,不靠拐杖根本走不了几步路,以前能轻松做的事情现在变得很吃力,澡也没办法天天洗,只能打热水擦身体,出门买菜更是改成了两天一次。 老板娘也挺吃惊,停下来看了看他的发型,“长这么帅剃什么光头啦?头发是有点长,阿姨待会儿帮你好好修修。” 大爷们和老板娘也是好心,赵小宽谢过他们,笑说:“那就剃个寸头吧,短一点,反正出门戴帽子,不碍事的。” 刚说完,理发店的玻璃门被移开,他无意识地扭头一瞥,顿时吓得惊慌失措,眼里充满了恐惧。 一个礼拜前的黄昏,周梁又去了趟毛巷新村。冬日里的老新村太过萧条,夜市摊只出来那么两三家,不是炸串就是水果摊。他一个人漫步在冷清的士林街,来回走了一圈,最后走到赵小宽家门前。 厨房的灯是亮的,窗户边有男人忙碌的身影,却不是想见的人。周梁站原地连抽了两根烟,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属于他和赵小宽的画面。他不相信什么奇迹,但也许是太过想念赵小宽,转身离开时,老天让他在不远处的拱门那儿看到了一个跛脚男人。 兴冲冲地追上去,周梁才发现认错人了。不曾在意过的人或事,就好像从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旦有了在意的人或事,他发现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每当日落黄昏,他会放下画笔,独自出去走走停停,目的地是那些充满烟火气息的老新村。如果赵小宽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一定会出现在某个熟悉的街角,与自己相遇。 他开始注意生活中遇到的残疾人,有修车的跛脚师傅、退休遛弯的独臂老大爷、戴着假肢的残疾青年,他们都像赵小宽那样,平凡又努力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尽管那个侧面很像,周梁还是在理发店门口站了近一分钟。隔着一层透明玻璃,那个与人交谈的背影是那么陌生,甚至透着几分老态,直到对方转身在角落的凳子上坐下,摘掉帽子,他才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 赵小宽真的变了。他瘦了很多,脸也小了一圈,在极其不合身的黑色棉衣包裹下,整个人看上去瘦小虚弱,且病态十足。看到这样的赵小宽,周梁胸口又开始难受起来,如梦中所经历的那般,疼到让他害怕。 拉开门的那一刻,周梁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把赵小宽的病治好,让他回到以前的状态。 “终于找到你了,赵小宽。” “……” 周政跟到理发店门口,意外弟弟的冷静,居然沉得住气没有冲进去,然而下一秒,弟弟就拉开门大步迈了进去。他在那个跛脚青年的脸上看到了错愕,紧跟着又看到令人失控的一幕,如同那晚。 周梁的突然出现对现在的赵小宽来说就像一场噩梦,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想看到他的脸,更不想有牵连。这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慌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躲在爸爸肚子里的小油条似乎感受到爸爸的惶恐不安,不安分地动了动小脚,想到已经快五个月的小油条,赵小宽下意识低头,双手护住自己肚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他来不及细想别的,拐杖都忘了拿,起身就想走,使不上劲的残腿根本站不稳,一个趔趄,身体前倾即将朝地面摔去,他 “啊” 地喊出声,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周梁被吓到了,迅速上前抱住他,还没把人扶稳站好,赵小宽就跟疯了一样疯狂推他,边推边大吼大叫:“别碰我!别碰我!!” “……” 再次面对发疯的赵小宽,周梁没了脾气,心里只有难受,觉得赵小宽这样一定是因为病痛的折磨。他没有放手,抱着他安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肯定会好起来的!” 一听 “医院” 两个字,赵小宽彻底慌了,嘴里拼命喊着“我不去”,使出浑身的劲奋力推开周梁,结果没站稳又要往旁边摔。周政及时伸手揽住他,推开自己弟弟,皱眉道:“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别再刺激他了。” “赵小宽,你别躲我行么?” 周梁看着躲在哥哥身后的赵小宽,语气带着无奈和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 周政命令弟弟去拿墙角靠着的那根拐杖,他接过来递给赵小宽,态度十分客气:“你好,我是周梁他哥。我们来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别说几句,赵小宽一句都不想听,撑着拐杖低头沉默不语。刚才差点伤害到小油条,他心有余悸,怪自己太冲动了。 老板娘和三位老大爷都看懵了,躺着的中年男人也坐起来看这出闹剧,不明白眼前三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其中一位老大爷看出赵小宽的害怕,开口问他:“小伙子,要不要帮你报警啊?” 周梁看了说话的老大爷一眼,勉强挤出一个公式化微笑,“爷爷您好,这是我朋友,不用报警了。” 老大爷无视他,又问赵小宽:“真不用报警啊?小伙子你别怕!” 赵小宽扭头冲大爷道了声谢谢,说完 “不用” 便拄着拐离开了理发店。 周梁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不明白赵小宽为什么会这么抗拒自己,他想去追赵小宽,被他哥拦住了,“哥你别捣乱了行不行?” 周政挡在弟弟面前,“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学不会,你没发现他不想看到你么,你追他是想干什么?” “我怎么了我?” 想到赵小宽看到自己的眼神,周梁就很受伤,“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从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也不会拒绝我……” “说这些有意义么?” 周政把弟弟拉到一旁的无人角落,严肃地问他到底想干什么,道完歉能不能好好地结束这段关系。 “不能!我要陪他把病治好。” “治好以后呢?” 周政问,“之后能不能好好地结束?” 周梁答不出来,他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他想时时刻刻看着赵小宽,不想他再消失。 “你真是笨得让人头疼。” 周政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对弟弟说出重话。 周梁:“……” 难道真的要搬家吗?如果搬了周梁再找过来该怎么办?赵小宽依旧很慌张,心怎么都静不下来,怦怦直跳。下个月的大排畸检查已经预约好了,后续产检一个不能落,刘大夫也了解自己的情况,搬家根本不现实。 他很头疼,边走边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办,小油条的事绝对不能被周梁知道。不管周梁有没有要孩子的想法,赵小宽都不希望未来因为小油条,两个人再产生交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对方知道小油条的存在。 兄弟两个默默跟在赵小宽身后,保持了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周梁不想再看着赵小宽的背影,每一次都是在离自己远去,他又忍不住想追上去,被他哥拽住了,只能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周政再次警告弟弟,“知道具体位置就回家,明白了么?” 周梁不情不愿地回了句 “明白”,要不是他哥保证能带赵小宽去医院做检查,他根本不想听他哥的话。 走进一片类似城中村的居民住宅区,看着又老又破的自建房,周梁又开始心疼了,这糟糕的生活环境还不及毛巷的一半。他思考着该怎么给赵小宽改善生活,耳边划过一道男声,“小宽!” 一个与自己一般高的男人拎着蔬菜和水果出现在眼前,周梁吃惊地看对方迈着大步走向赵小宽,赵小宽回头冲那男人笑了一下,看到自己时,脸色立马变了,跟见了鬼似的,扭头就溜。 “腿都这样了还跑?” 宋延小跑过去,拎起手上的菜在赵小宽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买了两条鲫鱼,晚上一起吃吧。” “哦哦好,快走!” 赵小宽根本不敢回头。 “怎么了?” “回去再说,快走!” 宋延回头,看到身后方的巷子里有两个男人在那拉拉扯扯,大概懂了。他问赵小宽:“那两人吓到你了?” 赵小宽胡乱点头。 “这个,” 宋延想了想说,“其实挺正常的,咱们不歧视就行。” 赵小宽完全没听懂宋延在说什么,只想回家躲起来。 周梁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在看到赵小宽对别的男人露出笑脸时,彻底炸了。什么冷静,什么理智,通通都去他妈的。周政拖住弟弟往回拽,“行了,回去再说。” “你别拉我!你没看见那个男人么?赵小宽是我的!他凭什么?” 弟弟已经疯了,周政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可能只是朋友。” “朋友也不行!” 周政弄不动挣扎的弟弟,脾气被激上来了,双手用力扯住他衣领,第一次当着他面发起火,大声训斥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我是赵小宽,我只会看不起你。” 周梁愣得没了反应,被赵小宽看不起是他想都没想到过的事,他一贯的自信告诉他,赵小宽不可能看不起他。可如果是真的呢?想到自己会被赵小宽看不起,然后被别的男人所取代,想到他们在一起,他就克制不住怒意。 消停以后,周政难得喊了弟弟的小名,“乖乖,” 他安慰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要学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如果真的喜欢他,要用对方法。” 第44章 前几天赵小宽烧鱼的时候,宋延忙着弄别的菜,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今天特地旁观学习。锅里的两条鲫鱼被油煎得金黄金黄,葱姜蒜爆出的香味扑鼻而来,把他整饿了。早几年工作不那么忙的时候,宋延也经常下厨做饭,手艺还行,但这道红烧鲫鱼却烧不出赵小宽做的那个味道。 因为周梁的出现,赵小宽做饭都心不在焉,几次走神,直到胳膊突然被人握住。他茫然地转头,问宋延怎么了。 “料酒刚才已经放过了。” 宋延拿走他手里的那瓶料酒,换上老抽说,“你去歇会儿,我来吧。” “……” 赵小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往旁边让了让,冲宋延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延哥,今天腿有点疼,可能要下雨了。” “请你帮忙烧鱼,是我不好意思。腿疼快去坐着,我再弄个汤就行了。” 宋延拎起暖水瓶往锅里倒了些开水,盖上锅盖,调中火慢炖。又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大碗,倒入开水泡粉丝,随后去水池边洗白菜。 晚饭的菜量一看就是两人份的,鱼的个头也很大,赵小宽是真的不好意思,便开口问宋延喜欢吃什么菜,打算明天回请他。 “青菜,白菜。” “……” 宋延滤干净白菜叶子上的水,见赵小宽站着不吭声,笑道:“都叫我一声哥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不用跟我算那么清楚,鱼和菜没多少钱,也不是你一个人吃,去坐着歇会儿。” 赵小宽知道宋延一定是看出自己手头紧,才说喜欢吃青菜。他心里感激,忍不住又说了声谢谢,这句 “谢谢” 替他自己,也是替小油条说的,晚上不用吃面凑合了。 “还谢?” 宋延看他一眼,“算了,我自己一人吃,你回屋吧。” 好像把人惹不高兴了,赵小宽赶紧道歉,说到一半又及时改口,“不是那意思,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延哥。” “这就对了。” 宋延笑了笑,继续切大白菜。 回来路上走得太急还差点摔倒,赵小宽现在腰疼腿疼,拄着拐单手做饭十分吃力,刚才站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自建房的厨房有十来个平方,饭桌就在边上,他缓缓挪到桌前,拐杖靠桌沿放好,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住疼痛的腰部,艰难地坐了下来。 一闲下来,他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思考周梁找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提到医院,难道已经发现小油条了吗?不可能啊,身边除了王大夫,没人知道他怀孕,除非周梁找过王大夫。 赵小宽连忙拿过拐杖起身,忍着疼痛回了自己屋,翻出床头柜里的手机,拨通王大夫电话。他边等边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周梁真是来确认孩子的,他能想到的只有连夜搬家,躲得越远越好。 “喂,小宽。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身体好着呢!” 赵小宽报完平安,问道,“王哥,你还记得我那个学徒吗?他在你那儿挂过水。” “记得,出什么事了?” 王庆才听赵小宽说话很着急,大概猜出了那小伙子的身份。 赵小宽问王大夫最近有没有见过周梁,得知没有后,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王大夫不是外人,他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和今天的遭遇,请王大夫千万帮他保密,别提孩子的事。 “行,我知道了。但是小宽啊,” 王庆才说,“我也就是提个醒,你现在还没到最困难的时候,多为自己和孩子考虑。” “好,谢谢王哥。” 快五个月就这样了,赵小宽自己也知道后面会有多困难,不论是经济还是生活。叹息过后,日子还要继续,他把手机塞回抽屉,目光定格在那本每天记录支出的旧账本上。 他拿起账本翻到最后几页,那些电影票根完好地夹在里面,但票面的字迹已经氧化褪色,有些看不清了。经历过下午那一遭,赵小宽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忘记,只是刻意不去想起而已,就像这一场场电影,即使看不清了,他也仍记得名字,记得当时的那份心情。 收着这些东西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赵小宽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行为,又拿起手机打开相册,找到被自己隐藏起来的相册,点开里面唯一一张在帐篷里偷拍来的合照。照片里的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一起,他没有看自己,盯着熟睡的周梁看了一会儿,最终把照片删了。 腿上的账本突然滑了下去,轻飘飘的票根散落一地,像在无声抗议。赵小宽本能地弯腰想捡,腰部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呼出声,他改用拐杖去够,票根却牢牢吸着地面,怎么都铲不走。 红烧鲫鱼出锅,宋延凑近闻了闻,总感觉差点意思。他端到桌上,准备烧白菜汤,最里面那屋传来 “砰” 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摔了。 连电影票都要跟自己作对,赵小宽摔了拐杖犹不解气,抬起右腿狠狠踹了床头柜一脚,结果动作过大,牵动腰部又是一阵剧痛,他痛苦地叫出声,一拳接一拳地疯狂砸着枕头,已然失去理智。 孕期带来的痛苦让他变成了一个快要不能自理的残废,挺着个肚子不敢出去见人,他的生活,他的一切全被毁了。他忘不了停车场里发生的那些事,忘不了钟飞白说的那些话,更忘不了周梁的欺骗。 他以为自己不恨了,以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原来都是自欺欺人,周梁的出现无疑是在提醒他:你忘不了我。 赵小宽恨周梁毁了自己平静的生活,恨自己下午没有好好出口恶气,像个狼狈逃窜的胆小鬼,丢人至极。 房门没有关,宋延见状立刻冲进去阻止正在发疯的赵小宽,“你冷静点!” “放开!” 赵小宽扯着自己的胳膊,怒吼道,“别管我!” 宋延确实管不着赵小宽,被这么一吼,松开了他的胳膊,“气消了就出来吃饭,快好了。” 说完就出去了,走之前又捡起地上的拐杖,替赵小宽放在他能够得着的地方。 赵小宽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气渐渐消下去了。他开始内疚自责,觉得对不起小油条,也对不起宋延,不该随便迁怒于他人,孩子是无辜的,宋延更是无辜的。 他拿起靠着床沿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去了厨房。 “延哥,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没事。” 宋延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赵小宽坐下,起身去给他盛了碗米饭。 香喷喷的米饭冒着热气, 在寒冷的深冬夜,给赵小宽带来一丝温暖。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诚恳地说了两声对不起。 “行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宋延说,“适当发泄一下挺好的,憋着也容易出毛病。吃饭,吃完早点睡。” “好。” ** 周梁想去商场里给赵小宽买点像样的衣服和鞋,被他哥一句 “买了也是扔垃圾桶”,不得不打消念头。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赵小宽为什么会那么抗拒他的触碰,不敢看他。 隔天一早,他匆匆吃过早饭准备出门。周政昨天临时调休,手上堆了不少工作,他知道管不了冲动的弟弟,走之前再次叮嘱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保持距离,知道了么?” “放心吧哥,我很冷静。” 周梁今天还想带赵小宽去医院做检查,有过昨天的前车之鉴,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别惹他生气,尽量顺着他。” 周政提醒。 今天又能见到赵小宽,周梁心情不错,笑着调侃他哥:“哥,你这经验还挺丰富么,看来没少惹律姐生气。” 周政面无表情地扫了他弟一眼,难得主动谈及自己的感情,“我从不会惹她生气,你好自为之。” 周梁特地换了一辆空间舒适的 SUV,一路往苏桥那边赶。昨天没跟到最后,不知道赵小宽具体住哪一户,不过不难找,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从一老太太那边问到门牌号,他边走边想着怎么说动赵小宽去医院看病,那么排斥去医院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走到一扇略显老旧的对开木门前,周梁抬头看了一圈,这栋房子在这片属于比较破的,外墙还是水泥的,里面的环境可想而知。他抬手敲门,敲了近一分钟没人开。 不会是老太太记错门牌号了吧。又连着敲了两分钟左右,门后隐约传来脚步声,没多久,右边半扇门开了。他以为是赵小宽,刚要开口,昨天打过照面的男人出现在眼前,问他找谁。 就是这个男人,亲热地喊着 “小宽”,看着对方还没睡醒的样子,周梁联想到赵小宽跟陌生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的画面,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冷声质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宋延清醒了点,瞧着有些面熟的青年,反应过来了,是昨天巷子里见过的其中一位。要是对方不这么动手动脚,还能好好说两句,他捏住胸前那只胳膊用力甩开,反问道:“跟你有关系吗?” “你他妈的!” 周梁拳头抡到半空,看到对方身后走出来的赵小宽,瞬间想起他哥反复强调的控制情绪。他压着一肚子火,往后退了一步,咬牙道:“我是赵小宽他朋友,找他有点事。” 宋延看不懂了,不过青年态度有所好转,他点点头:“我帮你问问。” 赵小宽失眠了一整夜,头昏脑涨,浑身不舒服。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站在门外的周梁此刻成了导火索,他昨晚没能发泄的怒火是一触即燃。因为周梁,他已经整整四天没洗头了,头发也没剪掉。 赵小宽走上前,冲宋延笑道:“延哥,你先让一下。” “行,那我再去睡会儿。” 宋延想起赵小宽昨晚的失控,又问,“一个人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 “好。” 赵小宽和别的男人一唱一和,有说有笑,周梁肺都要气炸了,偏偏还得逼自己沉住气。看着没有发疯的赵小宽,他想说两句好话哄他跟自己去医院,右腿冷不丁挨了重重一下子,给他疼懵了。 退让只会换来周梁的变本加厉,赵小宽单手扒着门框,抄起拐杖,二话不说地又在周梁腿上来了一下子。 周梁难以置信地看着与昨天判若两人的赵小宽,“你打我。” 单腿站得有些吃力,赵小宽打不动了,撑着拐杖站好,语气平静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逐客令一下,周梁话锋跟着一转:“我就是来挨打的,只要你肯去医院,随便你打,骨折了也没事。” 说到骨折,他灵机一动,立刻卖惨博同情,“上次鼻子就被你打骨折了,疼了两个月。” “……” 赵小宽下意识地看向周梁高挺的鼻子,脸色直接变了,“滚!” 第45章 “你有病。” 2021-09-06 00:53:23 2021-09-06 01:38:03 虽然急眼了,可赵小宽心肠有多软,周梁是知道的,卖惨也是想让他心疼心疼自己,然后听话地跟自己去医院,没承想翻车把人给惹毛了。换作以前,他真懒得废这么多话,直接一亲二哄三打炮,赵小宽哪里还会闹脾气。 但现在,赵小宽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与憔悴,双眼黯淡无光,还有明显的红血丝。他背部微驼,靠拐杖支撑身体才得以站稳,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周梁不敢碰他,心疼地后退了一步说:“去完医院,我马上走。” 赵小宽昨夜失眠想了一宿,估计周梁从老许那儿问来的,以为自己回老家治病了,又找吕亮打听出老家地址。他捉摸不透周梁的意图,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上赶着来可怜自己吗? 在赵小宽眼里,周梁就跟那喊着 “狼来了” 的放羊孩一般,满嘴谎话,不管意图是什么,自己不需要也不接受。他不想跟周梁费口舌,握紧拐杖的握把往边上挪了一小步,伸出右手作势要关门。 这回轮到周梁急眼了,想不通赵小宽为什么这么执拗,不肯去医院。他上前 “啪” 地一掌拍在门上,嘴边的话还没喊出来,见赵小宽哆嗦了一下,知道自己把人给吓着了。 “我只是想带你去医院。” 他克制情绪,目光落在赵小宽搭着门边的手上。 赵小宽无动于衷,仍闭口不言。周梁像以前那样自然地牵住他手,发现凉得厉害又握紧搓了搓,“手怎么这么冰?” 他盯着赵小宽,语气诚恳,“跟我去医院好么?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周梁的手很热,赵小宽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只觉得累。他不想再发火了,用力把手抽回来,主动谈及令自己难受的过往,“咱俩那天晚上就好聚好散了,你用不着这样,我现在挺好,也不需要什么帮助,你走吧。” “……” 这样冷漠的赵小宽让周梁感到陌生,即将关闭的那扇木门仿佛在宣告他与赵小宽之间的结局,一旦关上,他们就彻底结束了。 看着门后那张怎么都画不出来的脸,明明很熟悉,却又好像不认识,他突然明白过来,以前那个会心疼他、关心他、听他话的赵小宽,真的离开了。 这场恋爱对赵小宽来说并不全是糟糕的回忆,恨归恨,他心里是感激过周梁的,因为那些不曾经历过的体验,也因为小油条的出现。 他透过细小的门缝,抬眼望向门外的周梁,心里默默告别这段初恋,结果视线跟周梁的对了个正着,他赶紧移开,门缝里猛地插进来一只手,那手迅速扒住门边试图往里推。 “你干什么?” 赵小宽以为周梁要发疯,吓得使劲推门抵抗,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他看到周梁满脸痛苦地喊着 “好痛啊师父”,一下子慌了神,没了动作。 周梁瞅准时机推门而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还在愣神的赵小宽,又嘴甜地喊了声师父才说:“你看你病得瘦了一大圈,跟我去医院吧。” 赵小宽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顿时怒上心头,边挣扎边破口大骂:“你给我滚!滚出去!” 太久没抱赵小宽,熟悉的气息让周梁怀念不已,他亲昵地蹭着他脖颈,无意识地撒起娇来:“不滚,除非你跟我去医院。” “放开我!” 赵小宽左手拄着拐动不了,右手还得时不时护着肚子,根本推不动周梁。他快崩溃了,无奈之下,只好扯着嗓子叫了好几声 “延哥”,希望宋延能下来帮他。 楼上的宋延刚才听到争执声就觉得有情况,这前脚穿上衣服,后脚就听见赵小宽呼救,连忙冲下楼。 周梁没敢抱太久,及时把人放开了。宋延恰好赶到客厅,他走过去挡在赵小宽身前,回头道:“你进屋。” “好,谢谢延哥。” 赵小宽看都没看周梁,话也不想多说,转身离开了。 “赵小宽!” 周梁猜不透赵小宽的想法,心里又急又气,“我说了都交给我,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赵小宽脚步一顿,回了三个字,不需要。 宋延打开门,一阵冷风刮过,睡意是一点都不剩了。他替赵小宽下逐客令:“你先回去吧。” 周梁碰了壁,心情烦躁,这个叫 “延哥” 的还敢凑上来讨打。他一忍再忍,最终压制住动手的冲动,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对方,说:“这张银行卡你帮我转交给他,密码是他的生日。” 宋延只帮赵小宽赶人,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利,拒绝道:“你自己给他,或者我帮你问问?” 问了赵小宽也不见得收,周梁把卡放在到客厅的八仙桌上,丢下一句 “你告诉他,我还会再来的” 就走了。 真是一对别扭的小情侣。宋延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接到个烫手山芋,他拿起桌上的银行卡,去了赵小宽那屋。 “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让我转交给你。” 宋延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赵小宽憔悴的脸色,还是关心了两句,劝他去医院好好瞧瞧,别硬扛。 赵小宽没想到周梁会记得自己生日,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张银行卡。今天被宋延看了笑话,还暴露了性取向,他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笑笑:“谢谢你啊,延哥。” “客气什么,好好休息吧。” “好。” ** 下午,周梁又去了赵小宽那边。他已经做好再次被赶出去的准备,谁知那右半扇木门是开着的,敲了两下,里屋走出一位约莫七十左右的老大爷操着方言问他找谁。 他索性也操起方言跟老大爷聊天套近乎,说自己是赵小宽的朋友,又故意说了些赵小宽的事情,使得老大爷深信不疑。 “哦哦,他去巷子口剪头了。风大的,阿要进来坐着等等啊?” 周梁借坡下驴,跟着老大爷进屋了。一进去,他便开始打听赵小宽的近况,从房东老大爷口中知道了不少。原来赵小宽房子一出租就搬过来了,这里租金只要五百一个月,他一直在屋里待着鲜少出门,日子过得特别节俭。 都困难成这样了,还跟自己较劲,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受罪。周梁走到昨天那家小琴美发,人还没进去,被里面一幕给惊到了。赵小宽的一头黑发全没了,剃成了板寸,他第一反应是赵小宽穷得没钱一个月一修理,只能全部剃了节省开支。 赵小宽神清气爽,高兴地晃了晃脑袋,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看来以后留板寸挺不错。他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来,拿过靠墙的拐杖夹进腋下,笑着问老板娘多少钱。 “十五块钱。” 老板娘叮嘱他回去别忘了洗头洗澡,衣服也要换一下,那些碎头发头发容易扎人。 赵小宽点点头,从棉衣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先给了老板娘一张十块和两张一一块面值的,又掏出三枚硬币,凑齐了十五块钱。 周梁看着掏钱数钱的赵小宽,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那几枚硬币狠狠刮过,疼得他呼吸困难。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区区十五块钱而已啊! 老板娘收好钱,转身注意到店外的青年,她看了看面前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多问。赵小宽戴好针织帽,见老板娘欲言又止,以为自己肚子显出来了,赶紧低头检查,还好虚惊一场。他谢过老板娘,一转身便看到店外的周梁,瞬间明白了。 人来了也好,省得不知道怎么归还银行卡。赵小宽走出店外,他知道周梁会跟上来,于是走到理发店拐角处的那片空地上等着。 想问的问题不止一个,周梁走到赵小宽面前,最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赵小宽没搭理,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想还给周梁,见他不接,直接扔到他脚边,低声说道:“卡拿走吧,用不着可怜我,我也不稀罕你的钱,过去你骗我也好,玩我也好,我都不想计较了。以后别再出现了,行吗?” 对于过去,周梁没什么可解释的,自己确实做错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卡,作出让步:“我可以不再出现,前提是你得跟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又是医院,赵小宽都要怀疑周梁在试探自己了,他烦得直皱眉头,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我说了我挺好的,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想做全面检查自己做去!我不去!”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是不是回去的方向。 周梁看着赵小宽步履蹒跚的背影,走得急了还险些摔倒。他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第46章 外面气温已经零下六度,赵小宽感觉室内也逼近零下,实在太冷了。浴霸款式很老,只有两盏取暖灯,他坐在自己搬家带来的塑料凳上,不停地用热水冲刷身体,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后悔晚上洗澡了。 也许是水温的刺激,小油条又开始动来动去,很是活泼。他低头,恰好看见右腹部的肚皮动了一下,笑着伸手摸上去轻轻安抚,小声说起悄悄话:“爸爸马上洗好了,等进被窝你再蹦,听话。” 结果小油条动得更欢了,像条灵活的鱼儿在爸爸肚子里来回划水。 真是越大越调皮。赵小宽举起花洒仰头冲洗脖子上的碎发渣,继续摸着肚子跟孩子互动:“一会儿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掌心感受到胎动,小油条似乎在回应说 “好”,他低笑出声。 “想听啊?这么小就爱听故事,那以后爸爸天天给你讲。” 赵小宽怕冻感冒了,哄完小油条便关掉花洒撑着墙壁站起来,随后单手抓紧毛巾架站稳,拿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急忙套上秋衣。孕早期反应太大导致他瘦了一大圈,秋衣比去年宽松,就是肚子那儿稍微有点绷。他坐回凳子上,费了好些工夫才把内裤和秋裤也穿上,可算暖和了点。 裹紧棉衣,他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泡在盆子里撒上洗衣粉,打算留着明天洗,就洗了个内裤。 后院有房东老大爷自己搭的晾衣架,赵小宽怕冷不想出去,内裤晾卫生间又不合适,只能带回屋,拿衣架晾好挂门把手上凑合一晚。 钻进被窝,他冷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直到双脚贴上热乎乎的暖水袋,才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摸着肚子说:“这天冻死了,爸爸先暖会儿啊。” “小仓鼠的名字叫豆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豆豆一直住在小镇里,它感到十分厌烦,于是做了一个搬家的决定,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它转念一想,” 赵小宽模仿豆豆此时该有的情绪和口吻,微微皱眉道,“哦,搬家是多么麻烦的事啊!家里零碎的东西太多了!总不能全部搬走吧?带不走的东西该怎么办呢?” “小油条,你晓得该怎么办不?” 赵小宽问完自己都笑了,这么点大的孩子都没发育好,哪里听得懂大人说话。肚子里没了动静,小油条好像睡着了,他没有结束,继续盯着手机屏幕,娓娓动听地给小油条讲着胎教故事,声音低缓而温柔。 每晚的 “亲子互动” 是赵小宽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哪怕得不到回应,他依然坚持陪小油条聊天。有时讲胎教故事或是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有时放点助眠的胎教音乐,偶尔也会说起自己在鞋厂打工的那两年。 他专挑好的说,不提过去那些不好的,包括周梁。 ** 忙了一整天,周政回到家已是深夜,二楼左边那间书房亮着灯,门没关,空气中飘着淡淡烟味。走过去一看,弟弟果然又恢复老样子,站在画架前抽烟。他敲了敲门,走进去说:“少抽点。” “心烦。” 周梁吸了口烟,陷入沉默。 感情的问题局外人没办法插手,周政自然帮不了太多,弟弟这爱玩的性子,多半没认真用心。下班回来还有操不完的心,他无奈松开领带,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休息,开口道:“今天干了什么,说说。” “他不肯去医院。” “然后呢?” “一直让我走,” 周梁烦躁地说,“日子过成那样还不肯收我的钱,说我可怜他,不稀罕。” 三言两语,周政已经明白事情全经过,对弟弟的行为是相当服气。他直白道:“从行为上来看,你确实在可怜他。” “……” 连哥哥都这么说,周梁不爽地反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他妈能怎么办?绑他去医院?你跟我说什么尊重,保持距离,我真的忍不了了!” “那你绑吧。” “我倒是想这么干。他今天说了好几次滚,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梁心情沮丧,烦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以前不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会变?因为谁?” 周梁没吭声,掐灭吸完的烟头又重新点了一根。 “钱和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要用心。” 周政点到即止,起身准备离开,想想自己这傻弟弟,又问,“你对他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认真想过?你有试着去真正了解他,关心他么?你觉得他需要的是什么?想清楚再做决定。我先休息了,早点睡。” 周梁想说有,他去赵小宽老家了解过。可他心里明白,赵小宽的那些过去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自己没有真正去了解他的家庭与经历,恋爱期间也只顾自己爽,从未在乎过他的感受。 正儿八经的恋爱,周梁谈过两次。初恋发生在初二那年,对方是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女生,两人同桌,一来二去就这么交往了。但这段朦胧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并未投入太多心思,纯粹图新鲜,暑假里沉迷画画把女朋友忘得一干二净,开学便分了手。 初恋谈得像过家家,他完全没印象了,谈了大半年的第二段恋情倒是能记起一些模糊的细节,只是不记得那位学姐长什么样了。之后他没有再交过女朋友,处过的那些同性对象也仅仅是炮友关系。严格来说,赵小宽是他第三任,也是心里唯一承认过的男朋友。 周梁难得回顾青春往事,记忆最后停留在夏天的毛巷新村,那家热得令人烦躁的早点铺子里。那时候的赵小宽会偷偷盯着他看,被发现了还会脸红找辙开溜,然后给他带回来一只巧克力脆皮雪糕。 在回忆里,他看见了赵小宽付出的真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都知道,却选择了刻意忽视。他从来就没用过心,赵小宽变成现在这样,错在他。 周梁没有去思考他哥说的那些话,也没有反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赵小宽,是什么感觉并不重要。他不喜欢思考这种虚无缥缈的抽象问题,只问了自己一个最重要的:能不能接受赵小宽的离开。 答案自然是不能。周梁觉得自己对赵小宽的感觉不能用 “喜欢” 来形容,太肤浅了,那是一种比喜欢更深更复杂的奇妙感觉,他自己也无法形容,他想要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属于他,心也必须属于他。 ** 隔天一早,周梁开车载保姆去了家附近的进口生鲜超市采购食材,他不知道赵小宽爱吃什么,各类鱼肉都买了些,蔬菜也专挑营养价值高的买。住家保姆张阿姨惊到了,问他:“小梁啊,怎么买这么多菜呀?中午有朋友要来?” “差不多。” 周梁心情不错,问张阿姨病人有什么要忌口的,海鲜没敢多买,怕赵小宽不能吃,又给他买了不少进口水果。 回到家,周梁也在厨房一起帮忙。在赵小宽的 “调教” 下,他家务都能做一些,尤其是碗,能洗得干干净净。张阿姨今天算是开了眼,她走过去笑着说:“还是我来洗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没事,阿姨你烧菜吧。” 周梁认真地洗着保温饭盒,心想赵小宽今天应该不会甩脸子了,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一起吃个饭。 丰盛的四菜一汤在十点半之前做了出来,周梁没让保姆动手,亲自装好拎着去了车库。赶到赵小宽那边已经是三刻钟后,他怕饭菜不够热,急忙往巷子里走,步子跨得很大。 开门的又是昨天那男人,周梁给不出好脸色,态度还算客气:“赵小宽呢?” 宋延没有太意外,回道:“他在洗衣服,我先帮你进去问问。” “不用问了,我来给他送饭的。” 周梁直接推门而入。为了日后方便,他将保温袋和水果放桌上,主动做了个自我介绍,冲男人伸出手。 青年今天的态度倒不错,宋延也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说:“我姓宋,单名一个延字,延安的延。” 如此下来,两人算是熟悉了。周梁急着去找赵小宽,问宋延他在哪里洗衣服,走之前还不忘宣誓主权,强调赵小宽是自己的人,希望他别掺和进来。 宋延早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只觉得周梁十分幼稚,点头表示绝对不掺和,顺便送上一波祝福。 老房子的一楼很昏暗,照不进阳光,周梁穿过狭窄的过道,隐约听见衣服在搓衣板上摩擦的声音,循声找到卫生间,他看见赵小宽岔着腿坐在小马扎上洗衣服,背部又挺得很直,那姿势僵硬而别扭。 什么病才会把人折磨成这样?他心疼得就差把赵小宽绑进医院。剃了板寸的背影熟悉又陌生,让他很不习惯,旁边明明有洗衣机,大冬天却非要手洗,他知道赵小宽是想省点水电钱,也不忍心再说他。 盯着那颗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周梁克制住去抱他的冲动,抬手轻轻敲了下门。 “延哥你等等啊。” 赵小宽以为宋延要上厕所,回头一看,脸色直接变了,“谁让你进来的!” 他扔下秋裤,拿起地上的拐杖想起来,腰突然跟抽了筋似的,疼得他哎哟叫了一嗓子。 “怎么了?!” 周梁吓得立刻蹲下去,小心地抱住他,“哪里疼?” 赵小宽疼得说不出话,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周梁怀里,想躲躲不开,咬牙喊出一个 “滚” 字。 “好好好,我滚。” 周梁顺着赵小宽的话,边扶边哄他,“别摔着,等你起来我就滚。” 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没用的残废,赵小宽再次感受到无助的滋味,不想依赖周梁,此时却不得不依赖。他双手隔着棉衣护住肚子,让周梁抱着自己站了起来。 周梁捡起地上的拐杖递给赵小宽,关心道:“还疼么?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 “跟你没关系,你出去!” “我帮你把衣服洗了,洗完再出去。” 周梁说着,自觉坐到小马扎上,捞起水里的秋裤开始来回搓,他边搓边说,“下次别用冷水洗衣服,冻手。” 赵小宽真的要疯了,不明白周梁整哪出,他撑着墙壁,用拐杖打开周梁手里的秋裤,跟着又挥开搓衣板,压着情绪喊道:“我昨天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别再来烦了我行不行?用不着你可怜我,算我求你了,赶紧走吧!走啊!” 周梁怕刺激到赵小宽,只好站起来,又说:“我给你送了饭过来,等你吃完我再走。” 如果是以前,赵小宽会很高兴,那时候周梁煲个汤给他喝,他都能乐上好半天。可现在周梁做这些只会让他害怕,他不能接受周梁的一丁点示好,怕自己又陷进去,他想开始新的生活。再不把周梁赶走,小油条就要被发现了。 “饭在哪里?” “在外面桌上。” 赵小宽拄着拐离开卫生间,他走得很急很急。周梁以为他饿了,跟上去扶住他,被猛地挥开。 到了前厅,赵小宽看到八仙桌上的保温袋和包装精致的各类水果,价格看着就不便宜。他走到桌前站定,突然跟疯了一样,搬起水果就往地上砸,砸完水果又打开保温袋,也不管里面有什么,全部往桌上倒,一样接一样地继续往地上砸,边砸边歇斯底里地怒吼:“我说了我不稀罕!不稀罕!我赵小宽用不着你来可怜!就算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他转头怒瞪周梁,“我最后说一遍,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别让我看不起你!” 亲手装的饭菜,亲自挑的水果,被砸得到处都是,一地狼藉。周梁以为赵小宽会高兴,没料到是这个局面,他不明白为什么用了心还这样,赵小宽的心肠怎么这么硬。 宋延听到楼下激烈的动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去了。他倒不是想掺和小两口,只是觉得眼下周梁和赵小宽分开冷静,对彼此都好。他安慰了赵小宽几句,把周梁拉了出去,想劝劝对方,但周梁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开了巷子。 回到屋里,宋延见赵小宽十分吃力地半蹲着,在捡摔烂了的水果,他走过去把人扶起来。赵小宽很尴尬,说了声谢谢:“延哥,你能帮我把那些没脏的菜捡起来不?我这腿不方便。” “好,你坐着别动,我帮你捡。” 赵小宽坐在桌前,吃着周梁送过来的饭菜,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宋延坐在他对面,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无奈道:“你说你,扔了又捡起来偷偷吃,他看见了得怎么想?” “这虾很贵的,不能浪费。菜也不便宜,我都舍不得买。” 赵小宽吃了一大口米饭,又想哭了。 宋延把纸巾递过去,说:“看得出他很关心你。” “我跟他……” 赵小宽现在就怕周梁的关心,他难受地抹了抹眼睛,良久才说,“不合适。” 第47章 舒韵吩咐司机把行李送到二楼衣帽间,步履匆匆地直奔餐厅想给丈夫和儿子们一个惊喜,谁知餐桌前只坐着长子一人,安静吃饭的模样让她心疼。 “大宝!” 她笑眯眯地冲长子挥手,“妈妈回来了!” 算算时间,母亲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周政闻声抬头,十分配合地回了句:“妈,欢迎回来。” “我们大宝怎么一个人在吃饭呀?” 舒韵走到儿子对面坐下,笑着问,“爸爸和乖乖呢?” “爸出去应酬了。” 周政接下来会很忙,没时间再顾及弟弟,迟疑片刻,他将周梁这阵子的情况跟母亲简单说了下,并提及那个叫赵小宽的年轻人。 得知小儿子为情所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闷酒,舒韵担心不已,后悔没早点回来。她嘱咐保姆做一碗醒酒汤,急忙去了二楼。 “乖乖,是妈妈,你开下门。” 舒韵敲了许久不见儿子来开门,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儿子在南州时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好,现下只怕更糟糕,她越想越担心,又急忙下楼让保姆去拿备用钥匙。 母亲一脸焦急,周政从保姆手中接过备用钥匙,边走边安抚她的情绪:“估计睡着了,妈你别太担心。” “乖乖那时候那么难过,我还劝他放下……” 舒韵很自责,“都怪我,一直没有好好关心过他。” 保姆张阿姨满头雾水,跟着他们一起上了楼,在后头说道:“小梁白天还好好的啊,又买菜又买水果的,还学会洗碗了,跟我说要去给朋友送饭。我问他是不是谈朋友了,他老开心的呀。” 保姆这番话让舒韵感到意外,她问:“还会洗碗了?” “是啊。我说我来洗,他非要自己洗。” 张阿姨又道,“买菜还会挑挑拣拣,知道哪个新鲜哪个不新鲜,厉害的咧!” 下班回来敲门没反应,周政便猜到弟弟自暴自弃的原因,明显在赵小宽那边碰了壁。幸亏父亲这两天都有应酬,不然家里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 书房里乌烟瘴气,画具散落一地,酒瓶东倒西歪,墙角的画架断了一条腿,明显是被砸断的,那幅未完成的油画沾了不少颜料,像是刻意涂抹上去的。地板中央躺着一个浑身酒气的颓废青年,他脸上和身上也沾了不同色的颜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这还是自己那个活泼开朗的儿子吗?舒韵走到儿子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心疼道:“乖乖,妈妈回来了。” “怎么这么多酒瓶子啊!” 张阿姨忍不住自责起来,“哎哟我在烧菜的,不知道他拿了这么多酒……” “阿姨你先去忙吧。” 周政说。 “好好好,我去做醒酒汤。” 周政原是打算让弟弟自己冷静会儿,没想到会堕落成这样。等阿姨下楼,他走过去把母亲扶起来,说了句 “我来吧”,随后俯身揪住弟弟衣领硬是把人从沉睡中拽醒,拖到一旁的沙发上,冷声呵斥:“被泼一次冷水就失魂落魄,你还能干点什么?起来!” 舒韵吓坏了,立刻抱住长子胳膊劝他冷静,不要凶弟弟。 周梁迷迷糊糊做着梦,梦见赵小宽变回了以前的样子,给亲给抱不说,还不冲他发火了,笑着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想吃你做的炖牛肉” 还未说出口,梦境被打碎了。他茫然地睁开眼,看到母亲与哥哥站在自己面前。 “乖乖,你醒了!” 舒韵怕两个儿子闹矛盾自己招架不住,转头笑着推了推长子,“大宝,你明天还要工作,快去洗澡休息吧。” 周政确实有些累,点头应下。他看了眼不争气的弟弟,说:“再这么堕落下去,别说赵小宽,我也会看不起你这个弟弟。” 周梁被刺激得瞬间清醒,脑子里重复回放着赵小宽吼出的那句 “别让我看不起你”,他失控地大声反驳:“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不能看不起我!” “大宝!” 舒韵快急死了,舍不得说大的又心疼小的,连忙坐到小儿子身边安慰他,“别听你哥瞎说,我们乖乖这么好。” 赵小宽亲口说过的话,又怎么会是瞎说。周梁颓丧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妈,我去休息了。” 周政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他转身,语气颇为无奈地留下一句善意提醒,希望弟弟能听进去。 “只付出一次两次,那叫别有用心。” ** 舒韵默默地陪着儿子喝酒,直到保姆端着醒酒汤走进来,才打破这场沉默。她把儿子面前的酒换成汤,柔声哄道:“乖乖,把汤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妈妈陪你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周梁木愣愣地摇了摇头,“不好,他会看不起我的。” “他说的是气话,你也信呀?” 为了安慰儿子,舒韵不得不睁眼说瞎话,“情侣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妈妈以前也说过这种气话,还不是跟你爸爸结婚了?” “他不会跟我结婚的,他不想看见我,一直叫我滚……” 周梁情绪低落,陷入回忆中无法清醒,越说越难过,“我用心了啊,他一口都不肯吃,还不让我帮他洗衣服,把我送的东西全砸了……” 舒韵心疼地抱住儿子,不停地安慰他鼓励他:“我们乖乖真棒!妈妈知道你用心了,不要怕被拒绝,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妈妈不希望你自暴自弃,你可以做得更好,努力去打动他。” “我打不动……” 周梁难受,只能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他举起酒瓶仰头猛灌一大口,被呛得直咳嗽。舒韵抢走儿子手里的酒,边给他顺后背边继续安慰:“乖乖你不能这样,要振作起来。那天晚上妈妈看见他哭了,他拒绝你一定有他的苦衷,他也很难过的。” 那天晚上是周梁最不愿去回忆的一个晚上,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他不该拉黑赵小宽,不该像个胆小鬼一样选择逃避,不该任由自己的朋友去欺负他、嘲笑他,不该冲他发泄自己的情绪,更不该把他弄哭。 想到那个在路灯下踽踽独行的落寞背影,那个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流泪的赵小宽,周梁心如刀割,疼得喘不过气来,双唇微微颤抖地吐出了 “对不起” 三个字。他情绪彻底崩溃,把身边的人当成了赵小宽,抱着他妈拼命道歉:“过去是我不对,不该欺骗你,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看不起我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哭了,赵小宽你别看不起我,你不能看不起我…… 不能……” 舒韵心疼坏了,哭着抱紧儿子,一遍遍跟他保证:“乖乖,妈妈答应你,一定帮你把他追回来!” ** 周梁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难受得好像刚死过一回,头痛欲裂直犯恶心,胃部严重不适,如同沸腾的开水在里面翻搅冒泡。他边揉脑袋边拿手机,眯着酸痛的眼睛看了下时间,快一点了。屏幕里有四通未接电话,一条未读短信。吴子修是昨晚打的,林巡也是那个时间段,短信是他哥发的。 昨天喝了不少酒,脑袋很空,一时没记起发生过什么。他坐起来看了一圈自己的卧室,又低头点开那条短信。 “宁律拒绝了我五次,第六次才答应和我吃饭。在一起后,有天她突然告诉我,其实对我一见钟情,但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没想过开始。我已经认定她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伴侣,赵小宽对你来说是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陪你玩,至少他玩不起,如果继续抱着玩玩的心态,不要再找他。” 周梁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绝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一个人,也没打算放弃赵小宽,他只是太难受太挫败,喝酒解闷罢了,并不是自暴自弃。 没想到律姐拒绝过哥哥,不止一次,周梁不知道他们的开始还有这么一出,明白哥哥是想鼓励自己,也明白不合适的意思了。未来大嫂单亲家庭出身,母亲经营着一家小裁缝铺,他联想到赵小宽的家庭,他是不是也觉得不合适,所以才拒绝自己? 周梁忽然记起自己以 “小吴” 的身份第一次跟赵小宽表白时,赵小宽问了他两个问题。 “小吴,你家里知道你是这个不?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原来那个时候,赵小宽就已经很认真地在思考未来了,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男朋友,而是能共度一生的伴侣和一个家。 ** 周梁一扫昨日阴霾,忍着头疼去卫生间洗漱冲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房已经被阿姨打扫过,看到靠着墙的画架和那幅被毁坏的油画,他走到画前心疼地摸了摸,自言自语般地对着画说:“你这头发说剃就剃,我只能重新画了。” “乖乖醒啦!” 舒韵见儿子穿戴整齐,身上还背着画架和画箱,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要去找他呀?妈妈陪你一起去吧?” “出去买点东西,颜料不够了。” 周梁说,“明天再找他。” 儿子终于振作起来了,舒韵笑着点点头:“好,那就明天再去。妈妈去给你热饭。” “不用热了。” 周梁回想昨晚的自己,第一次在母亲面前那样,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走了几步,想想又停下来,转身道,“妈,我想重新追他。这次是认真的。” 舒韵高兴地举手欢呼,鼓励道:“乖乖好样的!妈妈永远支持你!你爸爸那边不用管他,大胆去追。” “妈,谢谢你。” “还跟你妈客气什么,快去忙吧!” 出发前,周梁先给吴子修回了个电话,问他有什么事。吴子修肩负使命,支支吾吾地当起和事老,说:“你已经找到他了,现在应该和好了吧?那什么,我昨晚跟林巡他们去酒吧浪了,阿白也在,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 “说重点。” “不是我说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有什么好吵的,幼不幼稚?” 吴子修问,“今晚有没有空出来聚聚?我叫上阿白,他昨晚也想给你打的,怕你不高兴,还问我你有没有好点。你说他能害你吗?肯定是关心你啊,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没空,年后再说吧。” 对于钟飞白做过的事,周梁心里依旧不痛快,想起来就悔不当初。 “马上就元旦了,你说个时间,我们凑你。” 经吴子修提醒,周梁记起赵小宽 1 月 2 号的生日,没几天了。他这回是拒绝得更彻底:“过完年再说。忙,挂了。” “……” ** 赵小宽坐在厨房里吃着香甜的进口鲜橙,一个下肚不解馋,又忍不住吃了一个,这些橙子扛摔,基本全存活了下来,能吃好几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抗拒,觉得自己没出息,可不吃又浪费,总不能等着发烂扔进垃圾桶吧?都是钱买的。 昨天太平了一整天,周梁真的没来。他边吃边想,幸亏前天把人骂跑,不然后天去医院做产检还是个麻烦事,自己这副模样再怎么伪装都没用,一拄拐就全暴露了。 两个橙子下肚,赵小宽心满意足地回屋睡午觉了。 第48章 午觉醒来三点多,屋内昏暗阴冷,赵小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愣了会儿神,琢磨晚上吃什么。这两天天气不好,总见不着太阳,他的腰跟腿又开始不舒服,除洗漱吃饭,只能躺着休息,人都快睡傻了。 冬天黑得早,他起床打算去农贸市场买点菜,突然间头晕心慌,胳膊一抖没撑住,差点倒下。晕眩无力的感觉昨天也经历过一次,赵小宽不知道是阴天闹的还是月份大了导致身体越来越虚,歇了两分钟才穿衣服,四肢使不上力,又费好大工夫穿上毛衣棉裤。 毛衣腰围有些紧,穿不了几天了,看着隆起明显的孕肚,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种种困难与压力,赵小宽有期待有不安,怕自己扛不住。他摸上肚子轻抚片刻,无奈一笑:“你说要你多不容易,老实待着不许瞎折腾,听话啊。” 天色阴沉,乌云布满天空,赵小宽估摸要下大雨,站窗前犹豫不决。他现在日子过得精打细算,基本隔一天就会给自己和孩子补充营养,昨天吃的馒头面条,没一点荤腥,想想还是得去,不能凑合。 赵小宽带着雨伞出屋,正巧撞见宋延从楼上下来,问他是不是去买菜。他点头应道:“是啊延哥,要帮你带点什么不?” “别去了,客厅桌上有两包你的东西。” 宋延说。 “我的东西?” 赵小宽纳闷,自己最近没网购啊,难道是之前参加的领书活动中奖了?关注的母婴公众号前几天又搞了个尿不湿试用装的活动,他想要都没敢填资料领取,只敢参加领故事书的活动,真被问起来还能说是送人的。 “嗯,蔬菜和牛肉都挺新鲜的。” 宋延跟着赵小宽去了前厅。 赵小宽看到八仙桌上有一大袋蔬菜和一袋肉,蔬菜种类齐全,绿叶子白叶子胡萝卜土豆洋葱什么的全都有,葱姜蒜等大料单独备在边上。他有点懵,以为宋延买来送给他的,连忙婉拒:“延哥你太客气了,自己留着吃啊,我今天吃鱼。” “不是我买的,是你前男友。” “……” 赵小宽嘴边的笑容一僵,说不出话了。宋延担心他情绪失控又摔东西,那个叫周梁的青年一直在巷口待着没走,看样子是铁了心。即便不提醒,赵小宽自己也会知道,他没有多嘴,而是说:“老吃面条和馒头没营养,别跟菜过不去,我先回屋了,你有事叫我。” 虽然没直接出现,但周梁的举动还是搅得赵小宽心烦意乱,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越想弄清楚这事,他就越痛苦,想打电话质问对方有完没完,非要逼到他搬家才满意是不是? 赵小宽心里默念 “生气对孩子不好”,做了个深呼吸,扶着桌沿坐下来想缓缓情绪。再看袋子里的蔬菜和牛肉,只觉得讽刺,过去变着花样给周梁炖牛肉的自己蠢得可笑,落到今天这地步也是自己活该。 他终究没能控制住情绪,用手挥开那两袋刺眼的新鲜食材。袋子很沉,并未摔落,只有最上面的青菜掉出两三棵,一张白色小纸条被青菜一同带出,轻飘飘地飞到他手边。 雨声降临,冬雨带来的冷意穿透门窗缝隙,使得屋里温度又降低了些。赵小宽无力地趴在桌上不想动弹,双眼放空,盯着棉衣下摆上的金属纽扣想,能搬到哪里去呢。回老家会被村民们笑话,镇上医院敢不敢收自己这特殊 “孕妇” 还是个问题,医疗水平肯定也比不上这边,如果出了意外…… 赵小宽瞬间惊醒,小油条已经没有爷爷奶奶,他不能再让小油条没有爸爸,他必须振作,就算要搬家,也得先平安生下孩子。他坐起来,转头看向窗外,雨下得很大,没办法出门了。 吃人嘴软,赵小宽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把青菜装进袋子里,看到桌上对折的小纸条,以为是购物小票,拿起打开想看看花了多少钱,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一看开头三个字,怔住了。 “对不起,赵小宽。我不该刻意接近你,不该欺骗你,我哥说我很笨,我觉得也是,现在才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错事。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健康,希望你能答应跟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把身体放第一位。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你会照顾我,现在你病了,轮到我来照顾你,等你的病治好,我会正式追求你。” 赵小宽心情复杂地盯着纸条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之后,将纸条撕了。他不相信周梁说的鬼话,哪怕是真的,他也知道自己跟周梁不合适,勉强凑在一起结局还是一样。 他把菜和牛肉送进冰箱,回了屋,打算等雨停再去市场买菜。 ** 大雨说来就来,周梁没带伞,匆忙收拾没画完的画和画具,跑回车里避雨。他打开天气预报,发现后面几天全是阴雨天,看来得去买一把户外专用的雨伞。 他不知道赵小宽那边的情况,又打开微信问宋延人醒没醒,看到两条钟飞白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还配了个 “兄弟来喝酒” 的搞怪表情,似乎想缓和气氛。 以前聚会喝酒是消遣,周梁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赵小宽病成那样,他没心情出去放松,跟钟飞白见面也是徒增烦恼。 “醒了,没摔。” 收到消息,周梁觉得离成功又近一步,大病不能拖,得尽快让赵小宽适应自己,他请宋延帮忙留意赵小宽晚上吃什么,发动汽车离开了。 第二天,周梁依旧守在巷子口写生,期待能跟赵小宽见上一面。他第一次画这种老式民宅,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渐渐品出别样风情。雨中的破旧院墙、质朴而富有历史感的木门、撑着伞穿梭在巷子里的行人,这里每一处都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有赵小宽的味道。 “小周你又来了啊!这个天冷的,快回家,等出太阳了再来画。” 周梁闻声,转头冲房东老大爷一笑:“不冷,雨天的景色蛮好。” 冬天的寒风很冷,他的心却是火热的。 老大爷无奈摇头,邀请他到时候画完进屋坐坐。周梁客套地应付了两句,他也想进去,但赵小宽昨晚没吃他买的菜,去了恐怕连人带菜一起被轰出来。 周梁知道赵小宽舍不得浪费,便没去买菜,兴许中午能碰巧见一面。直到下午三点,宋延告诉他赵小宽一上午都在房间里,中午出来煮了个鱼汤面,吃完又回了房间,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走路也很困难的样子,末了建议他不要出现。 一定是病情又严重了,周梁心急如焚,很想马上过去看看赵小宽,却只能逼自己回去。 舒韵见儿子回来,笑眯眯地问他:“乖乖,今天怎么样呀?” “妈,快把丁叔的电话给我,我有事想问他。” 周梁一路上都在担忧赵小宽的病,问宋延又问不出什么,只能根据赵小宽现有的症状结合家族病史上网查,查了半天全是各种绝症,还有说活不过半年的,吓得他直接关了浏览器。 舒韵不了解具体情况,见儿子神色紧张,立刻拿手机拨通好友丁明煦的电话。 周梁将赵小宽的情况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包括炒货店老许说的那些,得到的回复比网上稍微好点,不排除胃癌的可能性,不过从饮食方面来看,病情应该没他想的那么吓人。 “我这两天刚好有时间,你把人带过来,我给他好好查一下。” “谢谢丁叔。他现在挺抗拒的,我要先劝劝他,回头再联系你,行么?” “行,那到时候给我电话。” 舒韵这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那么痛苦,不配合治疗只会加重病情,她说:“乖乖,妈妈明天陪你一起去劝劝他吧。” “不用,我有分寸。” 周梁踩上楼梯,走到一半又回头说,“妈,晚饭别叫我了,我要画画。” 舒韵看着儿子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男人五官有了清晰的轮廓,周梁专注地描绘着赵小宽的眉眼,画中的他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一头板寸,消瘦的脸颊明明透着病态,却显得男人味十足。 剃了板寸的赵小宽看上去太过冷漠,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周梁不喜欢。他放下画笔点了根烟,欣赏画的同时,思考该怎么说动赵小宽去医院,也不知道自己写的纸条有没有被看见。 身后响起敲门声,“乖乖,阿白来找你了。” 周梁弹烟灰的手一顿,回头见钟飞白站母亲身后,看到他时,别扭地点了下头。他掐灭香烟,说:“进来吧。” “阿白你先进去,” 舒韵笑道,“我去给你倒果汁。” 钟飞白连忙道:“舒姨你别倒了,我真的不渴。” “好好好,你们聊。” 跟好兄弟闹不愉快,钟飞白心里很不舒服,猜到周梁不愿意出来是不想看见他,他琢磨了好几天,打电话给周梁未必会接,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过来聊聊。 刚想开口,目光注意到画架上的油画,画中的那个男人他再熟悉不过。此刻,钟飞白很后悔当初把赵小宽介绍给周梁,因为赵小宽的出现,周梁跟变了个人似的,让他感到陌生。 仔细想想,一切好像从暑假那会儿就开始了,周梁在渐渐远离他们这个圈子。钟飞白很想问他,是不是十年的兄弟情谊还比不上一个赵小宽。他走到那幅油画前,明知故问:“你是不是喜欢赵小宽?” “我对他,不只是喜欢。” 周梁一字一句,语气异常认真。 钟飞白听出话里的警告,笑了两声,知道自己这趟白来了。他心有不甘,绕过画架在沙发上坐下,掏出自己兜里的香烟点了一根,沉默地吸着烟。 周梁没下逐客令,继续画画,很快沉浸其中。钟飞白抬眼望向兄弟,想起了少年时期的许多过往,认真说起来,自从进入不同的大学后,人生轨迹就出现了分岔路,再好的关系都会慢慢疏远,人是会变的,不光周梁,他自己也变了。 两根烟抽完,钟飞白起身准备离开,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回头问周梁:“你还记不记得初一那年的中秋节?” 周梁停下来,顿了几秒才回:“记得。” 钟飞白没说什么,只是笑笑,“你继续画吧,我走了。” “我跟赵小宽之间都是我的问题,错的人是我,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不应该怪你。” 周梁盯着画中的赵小宽,说,“我会重新把他追回来,你以后不要再为难他,再有一次,咱们这兄弟就到头了。” 钟飞白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 赵小宽昨天难受一整天,头晕心慌不说,还恶心反胃,实在熬不住给刘大夫打了个电话,得知自己可能低血糖,上网查了一下发现症状差不多,危害可大可小,没准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吓得他当晚就把周梁买的牛肉给炖了。 今天产检如果确定是低血糖,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补回来,赵小宽后悔自己瞎算计钱,头疼地爬起来穿衣服裤子,感觉毛衣又紧了。 产检要花钱,还得重新买两件秋衣和毛衣,棉裤也得再买一条,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不算钱日子真的没法过。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拿上装有产检资料的文件袋,拄着拐出了屋。 严冬的早晨,寒风刺骨,赵小宽握着拐杖握把的左手冻得通红,快没知觉了。他吸了吸鼻子,停下来撑着拐使劲搓手取暖,心想还得再买副加绒手套。 “那年轻人真是不怕冷,都画两天了,昨天下雨还来画,搞不懂哟。” “画那么好看肯定是要赚钱的,估计能卖不少。” 身边路过两个刚从早市回来的大妈,赵小宽一听画画就觉得不对劲,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继续走,往出口那个巷子拐的时候,特地停下探出半个脑袋望去,脸色当即大变,躲了回去。 赵小宽昨天一整天没出门,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周梁搓着冰冷的双手,抬头看向巷子尽头,希望能见赵小宽一面,再不见一面,他真的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 老天这回认真倾听了他心底的愿望,正要收回目光,巷子尽头的墙角那儿突然探出一双熟悉的眉眼,他没来由地感到一些尴尬,怕赵小宽看到自己不舒服,伸手想打招呼,那个盯着自己看的脑袋瞬间缩了回去。 “……” 好像还是把他吓到了,周梁心想。 第49章 赵小宽立马吓得一激灵,停在原地进退两难。他转头看了眼来时的路,这片自建民宅后面有另外个出口,但那是通向农田的,兜一大圈子不说,雨后的田埂泥泞潮湿,根本没法好好走路。 看来今天不能去医院了。他转身往回走,一想大妈说的画了两天,说明周梁在巷子口待了两天,挪日子也不管用啊。赵小宽被低血糖闹得够心烦了,周梁偏偏找上门来给他添堵,他越想越窝火,自己怎么又跟个胆小鬼似的躲这儿不敢走了? 昨晚赵小宽炖了自己买的牛肉,不能前功尽弃,周梁克制住去找他的冲动,拿起画笔继续投入创作,抬眼间,手一抖,涂歪了。他见不得赵小宽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无暇顾及对方淡漠的眼神,扔下画笔直接跑了过去。 “别过来!” 赵小宽伸手挡在冲过来的周梁面前,皱着眉问他,“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周梁站定,与赵小宽保持了半米远的距离,目光掠过他手里的藏青色文件袋,冲他微微一笑:“是要出去办事么?我送你。” 巷子里随时有街坊邻居路过,赵小宽打算在这儿熬到过年,不想让人看笑话。他捏紧文件袋拉链,语气颇为严肃地喊了一声周梁的名字,警告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操心,我说过就算死了——” “不要再说这个字!” 周梁大声打断赵小宽,意识到嗓门过大,他的声音逐渐转弱,“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跟我去医院吧。” 周梁脸上露出的担忧不像假的,赵小宽看着他嘴里呼出来的白气,目光又落在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脸蛋上,心里那把怒火突然就撒不出来了。一晃眼从夏天到了冬天,新的一年要来了,一切会慢慢好起来,不论是他还是周梁,都应该过自己该过的生活。 “我很累,看到你更累。” 他撑着拐杖,稍微活动了下酸疼的残腿,勉强扯出一个笑,“其实我恨过你,恨你把我的生活搞成这样,不过不能全怪你,我自己也有责任,当初不应该收你做学徒的。” 赵小宽终于对自己笑了,可周梁只觉得心痛,伴随着深深的无力。他宁愿赵小宽冲自己发疯,而不是如此平静冷漠地说出让他难受的话来。 “对不起,我……” “你不用道歉,” 赵小宽打断周梁,语气平缓不带一丝情绪,“谢谢你前天送来的菜和肉,那纸条我看见了,你不用追我,咱俩不合适,就到此为止吧。我也不想再重复了,真的挺累的,算我最后一次求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他说完,便拄拐继续往前走。 周梁盯着赵小宽的背影,自问自答般低声说着,“哪里不合适了?明明很合适。” ** 赵小宽走到农贸市场附近,特意躲在人群密集的角落里偷摸观察马路对面的情况,确定周梁没跟上来才松了口气。今天说的那些话,应该听进去了吧?果然争吵没任何意义,还是得认真沟通。 他走两步歇一步,走走停停累得直喘气。距离医院还有八百多米远,赵小宽实在吃不消,公车站台又得往回倒,不得已花五块钱叫了个三蹦子,上车着实费一番功夫,车主大叔见他可怜,一路给他送到医院门诊大厅。 “你家怎么没人照顾你啊,不行弄个轮椅吧,看着都费劲。” “我自己一人在这儿打拼,谢谢啊师傅。” 赵小宽感激道。 大叔摆摆手,“快去瞧病,我走了。” 医院人多嘈杂,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液味道,暖气热得让人胸闷,赵小宽从文件袋里掏出塑料袋,摘下帽子围巾装好。等电梯的间隙,用手机查了下轮椅的价格,虽然现在用不上,但他不确定孕晚期的自己还能不能依靠拐杖走路。 原来轮椅还有这么贵的啊。太便宜可能使不住,太贵又负担不起,他把价格设置为三百到五百之间,准备细看,电梯来了。 整个产检过程中赵小宽提心吊胆的,生怕周梁从哪里窜出来问他小油条的事,好在今天除了测血糖都是些常规检查,不用来回跑。 “怎么体重老不见长呢?” 刘秀君担忧道,“你这样不行啊,对孩子也不好。” 赵小宽原来体重 140 斤出头,属于有点肌肉的匀称型身材,自打经历孕期反应的折磨外加缺乏锻炼,如今算上小油条的分量也才 121 斤,一听对孩子不好,他自责又后悔,忙问刘大夫该怎么办。 “孩子现在正是发育最快的时期,你这低血糖没准也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加强营养吧,先观察几天。回头去买点口服糖块巧克力什么的放兜里备着,喝糖水也能缓解,吃多含糖量高的食物。” “好好好,我马上去买。” 赵小宽连连点头,一一记下刘大夫的交代。 出了医院,赵小宽直奔附近的一家中型超市买糖和巧克力。他从没买过这类零食,看到糖的价格尚且能忍受,花三块多买了一包水果口味硬糖,再看巧克力时直接被价格劝退,左思右想还不如买包白砂糖回家冲糖水喝。 有糖水喝,那糖还要吗?他盯着手里的糖果看了好一会儿,糖比糖水方便,三块多买了吧,就当是给小油条吃的。买完白砂糖,赵小宽去衣服专区逛了一圈,秋衣价格都不便宜,正值冬季,也没有特价处理的,只好拿着两包糖去结账。 回到巷子口,赵小宽见周梁坐在画架前,专注地画着一栋老式民宅,身边站着两个围观的街坊。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周梁画画,不由得心生感慨,那双手跟着自己做油条打豆浆,确实委屈了。 他无视周梁,径直朝前方走去,心想好说歹说都不管用,爱走不走吧,冻死活该。 余光瞥见拄拐的身影,周梁停了笔,静静看着,眼尖地发现赵小宽买了两包糖。一大早出去,快中午才回来,就为了买两包糖么?赵小宽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 “三蹦子五块、公交两块、糖三块四、白砂糖五块九、挂号费十二、血常规加尿常规加血糖……” 赵小宽翻着单子,把今天的开销一笔笔记下来,半天下来花了小二百,还没算中午的伙食费。 他现在手头有六万左右存款,听着挺有钱,却一分都不敢乱花。赵小宽想过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跟女性不同,联想到母亲的难产,心里害怕生产时也会出什么意外,抠出两万块做准备,一万生孩子用,一万留着应急抢救。 刨去租金的差价,房贷自己再贴一千五百多,半年就要一万,要从四万里扣。他请不起月嫂,按照保姆的行情扣出五千五来,还是一个月的工资。产检和住院等费用加起来少说两千,回头又要重新找住处,这个费用不稳定,他自己也算不清。婴儿用品和奶粉是大头,什么都没准备,他不敢再算自己的吃穿用,一算就焦虑得想出去赚钱。 赵小宽无奈地摸着肚子,寻求安慰:“小油条,你说爸爸是不是很没用啊?一分钱都挣不着,让你跟着一起受苦了。等你再大点,爸爸就重新开一家油条店,努力挣钱!” 敲门声突然响起,宋延在门外喊:“小宽,睡了吗?” “还没!” 赵小宽拄拐起来,过去开了门。 “我刚在楼上忙,没来得及跟你说,桌上有你的菜。” 赵小宽这次没有惊讶,人都在巷子口待着了,菜送过来不稀奇,他点头道了声谢。宋延见他反应正常,便笑道:“虾还活蹦乱跳的,赶紧去弄吧,不方便的话我帮你。” 冬天的活虾是赵小宽压根不敢考虑的食材,他脑子来不及反应,脱口道:“方便,方便的。” “好,一会我也来尝尝。” 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赵小宽最终向命运屈服,去处理周梁送来的大虾了。他找了个非常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这是周梁欠小油条的,就当抚养费了。他吃也是为了小油条好,不能跟吃的过不去。 ** 巷子口有个画画的青年,街坊们议论了几天,有问他一幅能卖多少钱的,有想给他介绍女朋友的,赵小宽想不听见都难,房东老大爷会时不时说上两句。他每天都会收到周梁送过来的新鲜食材,基本是宋延帮忙拎进屋,周梁在刻意避开见面。他不想看见周梁,便也闷在家里不出屋,两人形成了一种互不打扰对方的默契。 伙食费省了,赵小宽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尤其那天过后,食材里每天会塞一包不同口味的进口糖果和类似购物小票的纸条,他怕房东和宋延看见闹尴尬,只能赶紧收走,到了夜里,忍不住一个人偷偷看起来。 周梁在纸条上没说太多,就是关心他的身体,问他今天有没有好一点,腿还疼不疼之类的。直到五天后的生日那天,食材里多了一个很大的文件袋,吓得他赶紧拿回房间里,打开一看是一份私立医院的 “体检大礼包”,里面还有一张周梁写的信。 密密麻麻的字,赵小宽不想看,目光定在 “一辈子” 三个字上。他拿开那张纸,闭眼思考了很久很久,又拿起来看了。 “赵小宽,生日快乐。昨天画廊的合作伙伴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到底在搞什么,我说我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比事业更重要。我喜欢画画,开画廊是初中就有的想法,你问我理由,我现在也说不出来,就是想这么做。 一辈子很长,我从没想过那么远的生活,目前也不够稳定,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你比一切都重要,我真的很怕你消失,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你,给我时间行吗? 这份体检礼包是以你的名义办的,都安排好了,你让宋延陪你去。明年的今天,我想陪你过生日,期待你的答复。” 哪有生日送这玩意的,赵小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把这封信对折再对折,默默压在了账本下方。 ** 天气越来越冷,周梁改速写了,拿着个小本本这里画画,那里画画,没事还会去附近的农贸市场瞎转悠看看有什么新鲜的菜。偶尔跟宋延唠唠嗑,话题全是围绕赵小宽。期间他去那家二甲医院的肠胃科打听过,没人知道赵小宽这号人,稍微放下心。 他如平常一样等着红灯,随意一瞥,看见站在巷子口拄着拐的赵小宽,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裹得像个大粽子,脸颊通红,心疼得连忙找车位,下车跑了过去。 “快回去……” 周梁喘着气,手伸到半空又放下,语气很急,“多冷啊!我送你回去。” “你去开画廊吧。” 赵小宽对周梁说出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语气平静,“我之前是因为得了肠胃炎才瘦的,油条店不开也是因为腿不方便。这阵子谢谢你老送吃的给我,但咱俩真的不合适,你别再来了。” 周梁接过递来的文件袋,沉默了几秒才看着赵小宽的眼睛说:“快回去吧,别冻着。” 赵小宽移开视线,转身离开。他知道周梁还在后面看着自己,想赶紧走,可是走不快,只能一步一步地像只蜗牛一样,缓缓走过这条充斥着周梁气息的巷子。 直到背影消失,周梁才去重新停车。他没有放弃赵小宽,依旧干劲十足地去逛早市,想着中午给他弄点什么好。晚上的有着落了,赵小宽最近胃口很好,听说能吃两碗米饭,他昨天特地定了一只限量的新鲜老母鸡,咨询过丁叔,就等着下午去城西取了给赵小宽送过来,希望他能多吃点。 ** 一个打扮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拿着两兜补品,走进苏桥这片自建民宅。钟飞白没有问周梁要地址,问了周梁他哥,私心想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 给赵小宽道歉这事,还真是有点拉不下脸,他纠结了好几天,甚至失眠了,跟林巡打电话反思过自己的行为,林巡一听来龙去脉,鼓励他去给赵小宽道歉,挽回兄弟情,皆大欢喜。 “真他妈操蛋。” 钟飞白看着破旧的木门,低骂一声,放下手中东西,抬手敲门。 宋延正在做汆丸子,手上沾满肉泥没办法开门,赵小宽笑着说 “我来吧”,主动去前厅开门。周梁从不会过来打扰,他没多想,以为房东大爷忘记带钥匙,一见是钟飞白,脸色大变:“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 来时做好的心理准备,真到说对不起的那一刻,钟飞白结巴了。如果不是为了兄弟…… 他深吸一口气,“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不需要!赶紧滚!” 赵小宽不想看见钟飞白,作势要关门。 歉道一半,哪有滚蛋的道理?钟飞白心里不爽,还是伸手扒住门边,语速飞快道:“我真的是来道歉的!之前不应该嘲笑你不应该打你真的对不起!周梁他就是喜欢男的——” “你干什么?” 宋延听到争执声,来不及洗手就赶过来帮赵小宽推开面前的年轻人。 钟飞白低头看着羽绒服上的油渍,快恶心死了,他只是想来道个歉,这他妈遭的什么罪?他误以为赵小宽有了新欢,激动道:“你这么快就有人了?他那么喜欢你!我他妈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宋延皱了下眉,怎么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胡乱猜忌他人的关系?他想起火还没关,又不放心赵小宽,便开了口:“出去。”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 钟飞白什么暴脾气赵小宽早已领教过,眼看对方要和宋延打起来,他使劲推着木门,回应道:“行!我接受你道歉,滚!” 宋延在钟飞白眼里,就跟那搅和兄弟感情的第三者一样,他一拳抡上去想给周梁出口恶气,推搡间,一旁准备拉架的赵小宽 “啊” 地叫出声,他猛然记起周梁说的兄弟没得做,连忙伸手抱住赵小宽,怕他摔倒。宋延生得高大,一双沾满肉沫的手及时揽住要摔的两人,自己也被带得差点摔倒,真的是要被这帮小年轻搞死了。 “你有没有事啊?” 钟飞白见赵小宽脸色很不好,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开,紧跟着溅了一身老母鸡汤,烫得他腿一哆嗦,屋里霎时香飘四溢。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为难他?!谁他妈让你过来的?!” 周梁吼完,着急忙慌地去关心赵小宽的情况。 虽然被宋延扶了一把,但赵小宽那双酸疼的腿没有站稳,抓着宋延衣摆缓缓坐在了地上。他腰疼腿疼肚子发紧,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隔着棉衣摸着自己肚子,无意识地喊着:“小油条…… 小油条……” “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胃疼?延哥你快打 120!” 周梁蹲下去紧紧抱住赵小宽,摸上那只捧着肚子的手,边安抚边吻着他额头,“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他越摸越不对劲,赵小宽的肚子怎么会鼓起来,难道是肿瘤?这么久了,周梁一直不知道赵小宽得的什么怪病,他急忙让宋延扶住赵小宽,迅速拉开肥大的棉衣拉链,解开一看,灰色的毛衣被撑得鼓起来,包裹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钟飞白看着这一幕,想起自己嘲过的玩笑,忍不住开口:“他不会真怀孕了吧?” 赵小宽回过神,睁大双眼,见周梁吃惊地看着自己肚子,失控大喊:“滚!滚出去!” 周梁来不及震惊,给了钟飞白一个 “赶紧滚蛋” 的眼神,打横抱起赵小宽,问宋延:“他房间在哪里?” 宋延也有点没缓过神来,“在最里间。” 钟飞白一个人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眼自己满身狼狈的样子,一阵寒风吹过,整条左腿凉飕飕的,他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根,离开了。 第50章 场面太过混乱,宋延那通 120 没及时拨出,替周梁推开房门后又急忙去厨房关火,所幸锅里还剩点汤。一会儿房东大爷该回来了,他洗干净手,拿着笤帚簸箕去前厅收拾残局,捡起拐杖和餐盒,余光注意到门外地上的两大兜东西,瞧着像礼品。 应该是那年轻人留下的,他拎着东西跟拐杖一起送去朝北靠后院的那间屋子,屋里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低头沉默,一个蹲在边上耐心地又哄又问:“我真不知道他会过来,知道就不去了。肚子还疼么?去医院吧好不好?” 男人怀孕在宋延看来简直天方夜谭,先前完全被带偏了,现在静下来细想赵小宽之前的状态,倒有可能是另外种疾病导致肚子变大。他放下东西,敲门打断二人,问:“120 还打吗?” “延哥你别打!我没事了。” 肚子已经不难受,赵小宽不想面对陌生医护人员惊异的目光,也不想面对耳背的周梁,又低头继续保持沉默。 “好,我去做饭了。” 宋延想想还是关心了两句,劝赵小宽难受别憋着,医院该去得去。 周梁就没信赵小宽说的肠胃炎,可怎么都没办法跟怀孕联想到一块,赵小宽会怀孕?然后生个小婴儿出来?这太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否定的同时,他又想起赵小宽异于常人的身体,不确定了。 撬不开紧闭的嘴巴,他起身掏出兜里手机,打算给在医院工作的丁叔打电话问问情况。 “我说了不要打!” 赵小宽以为周梁要打 120,慌乱地抢走手机甩到地上,听到屏幕碎裂的声响后,他醒悟过来,如果一开始就拒绝周梁示好,小油条怎么会被发现?都是他的错,他拽紧裹着肚子的棉衣,“要说多少遍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求你走吧,别再来了行吗?” 语气中满是无奈。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 周梁在赵小宽跟前蹲下,手覆上他的双手,试图亲近他,“你把房子租了,店铺转了,躲到这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天天穿这么大的衣服藏着肚子。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有了?” 赵小宽自知瞒不过,不说清楚只会没完没了,他挣开周梁的手,指着床头柜抽屉说:“里面有个文件袋,你自己看吧。” 终于松了口,周梁立刻拉开抽屉,一眼便看到赵小宽上回拿过的藏青色文件袋。他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沓医院的检查资料,有日期不同的挂号单和缴费明细单、唐氏筛查报告、血检尿检、B 超报告单以及其他一些看不懂的数据单子。 赵小宽没有生病,只是怀孕了。确定事实的周梁脑子很懵,一时间难以消化,自己要当爸爸了?“爸爸” 这个词突然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赵小宽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与他有关的小生命。他一边翻着单子一边问:“什么时候有的?” “你别管。” 赵小宽偷摸观察周梁反应,见他不停地翻阅报告,面上丝毫不惊喜,才放心地继续说,“给你看这些东西是想告诉你,这孩子跟你没关系,我有能力把他养大,你走吧。” “……” 周梁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心理准备,就被赵小宽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他没说话,翻到了最早的单子。 九月份查出来时已经一个多月,算算日子,好像第一次就中奖了。周梁对怀孕一窍不通,但也看得懂 “先兆流产” 的意思,他快速翻阅后面几张抽血复查的单子,越看越后怕,表姐订婚那天晚上,赵小宽打那么多电话是不是想说这件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赵小宽见周梁盯着单子发愣,抢过来塞进文件袋拉好拉链,说:“不用你掏抚养费,反正跟你没关系,你也别在我这儿耗着了,明年我就搬走,咱俩以后都别再见面。” “不行!” 周梁一把抱住赵小宽,不敢贴太近,难过地埋在他颈间道着歉,“过去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能走。”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难受。赵小宽扭头避开,想推开周梁,却被他抱得更紧,“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拄着拐走路,我心里都特别难受,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好你没生病,我真的怕……” 一个人挺到现在,赵小宽痛苦过、憋屈过,但这些告诉周梁又有什么用?那么年轻,自己都还没长大。他无力地重复道:“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 周梁放开赵小宽,看着他认真道,“我也是孩子的爸爸。” 赵小宽用力推开周梁,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我才是小油条的爸爸,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好好好,没关系。” 周梁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他俯身捏住赵小宽细瘦的左脚踝,替他脱掉棉鞋,及时安抚他情绪:“孩子就是你的,瞎想什么呢。先躺着休息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赵小宽身心俱疲,烦躁地用右脚踢开给他脱鞋的那双手,自己蹬掉另外只棉鞋,还算利落地上了床。周梁愣在一旁,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灰,突然低笑出声,问他:“小油条是宝宝的小名么?还挺好听。” 赵小宽没心情说话,缓慢地翻了个身,不再搭理身后的人。周梁想帮忙盖被子,自然遭到拒绝,他盯着这间环境简陋的屋子来回看了两圈,带上房门出去了。 ** 汆丸子已经烧好出锅,宋延熟练翻炒锅里的青椒和鸡蛋。周梁走过去旁观了半分钟,问道:“还有别的菜么?” “没了。” “就这两个菜?” “一菜一汤,有荤有素,不是挺好的?” 宋延说。 “还行。” 周梁心情有些激动,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喜悦,“延哥,他没生病,我总算能放心了。” “那他的肚子?” “我们的宝宝,我要做爸爸了!” “……” 宋延活了三十二年没听说过男人能怀孕,也不好意思瞎打听,道了声恭喜。 “谢谢。饭好了没?” “好了。” 宋延关掉火,将青椒炒鸡蛋盛出锅,从碗柜里找出两个大碗递给周梁,“他最近胃口一直挺好的,给他多装点饭,汤也多弄点,他爱喝汤。” “行。” 周梁装了一大碗饭,盛汤时,又听宋延说赵小宽也就这阵子因为他才吃得比较好,之前伙食很一般,人瘦可能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他早该知道的,但凡赵小宽手里有点闲钱,自己现在恐怕连人都找不到。 到了房门口,周梁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好像在跟谁通电话。他悄悄贴近没关严实的门缝,隐约听见赵小宽跟那头说着谢谢,放心了之类的,还有一句 “这会儿在动呢,老踢我”。 在动?老踢他?是肚子那个小油条么?周梁觉得很神奇,凑近想再听清楚些,门开了。老式木门发出 “吱呀” 一声响,床上的人警觉回头,他立刻站直身体当作无事发生,淡定道:“吃饭了。” 赵小宽转回头重新躺好,笑着说:“刘大夫,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啊,真是谢谢你了。诶诶好,再见。” 周梁走进去,把装着饭和菜的大碗摆床头柜上,关心道:“是小油条在踢你么?疼不疼?” 小油条还在肚子里闹腾,赵小宽背对周梁躺着没动,反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哪儿去?” 周梁在床边坐下,盯着赵小宽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才说,“等你把小油条平安生下来我再走,不然不放心。” “……” 赵小宽不敢再激动,压着情绪回道,“你走你的,我不需要。” 周梁充耳不闻,“我先去把汤端过来。” 他左看右看,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摸上赵小宽那一头扎手的短毛,笑着哄他,“明天我煲汤给你喝,好不好?” 赵小宽忆起两人过去的放纵,忍无可忍,回手打开周梁的手,把棉衣的帽子戴头上,怒道:“滚!” “是不是饿了?” 周梁起身,依旧笑眯眯的,“等着,这就滚去给你端汤。” “……” 第51章 房间里凉飕飕的,能哈出白气,墙上那台壁挂空调又脏又旧,能不能正常运行还是个问题。周梁总觉得这屋比前厅要冷,绕着走了一圈发现另一扇通向后院的门漏风,怪不得这么冷。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弯腰去捡,翻过来一瞧,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勉强能看清是谁打来的。 “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回头看了眼坐床边闷声吃饭的赵小宽,才放心离开。 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嘴皮子磨烂了都赶不走,赵小宽嚼着鲜嫩爽口的肉丸子,抬头看轻轻被带上的门,心说你出去就别回来了。 “哥,怎么了?” “你朋友下午应该去找赵小宽了,怎么样?误会解开了么?” 周政关心道。 误会?周梁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懒得跟他哥计较,何况今天多亏钟飞白才有意外发现。他仍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当中,忍不住显摆道:“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当爸爸了!” 一贯冷静的周政被弟弟这话惊愣了,随即严肃地数落他:“你到底在干什么?爱玩也该有个度,还有没有一点分寸?” “我什么时候玩了?” 周梁笑着解释,“是赵小宽有了。他没生病,瘦成那样也是营养不良闹的,宝宝老折腾他。” “……” “宝宝小名叫小油条,是不是特别好听?” 宋延的疑惑,周政同样也有,两人一个不好意思瞎打听,一个则直白地问了出来:“赵小宽怀孕了?” “嗯。我先去陪他了,回家再说。” 周梁心思全在赵小宽身上,没讲两句便挂断电话,余光注意到角落里那张特别眼熟的塑料凳,脑内自动呈现出赵小宽坐上面洗澡的样子。上次过来没仔细看,他认真检查了下卫生间环境,又是不合格。 提搬家赵小宽肯定不干,周梁也没打算现在提。他走出卫生间,宋延正好从二楼下来,换了身他没见过的行头,头发明显打理过,从宅男到型男,整个人气质完全大变。 “要出去?” 他问。 “嗯,有点事。” 宋延说,“桌上的饭菜我还没动过,你和小宽都吃了吧,吃完记得把碗洗了。” 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周梁闻出这款香水,有点意外,想不到宋延表面看着一本正经,私底下没准挺会玩。 “行,我知道了。” “对了,” 宋延回头提醒,“小宽房间地上有两盒东西,应该是你朋友送的。” 周梁完全没想过钟飞白会给赵小宽道歉,突然有点过意不去。他打开精致的礼盒袋想看看送了什么,看到是增强骨骼和保健养生的六瓶草药酒,服了兄弟。 这玩意都把赵小宽给送老了,谁年纪轻轻的喝药酒养生?他把酒装回去,拎到客厅直接转赠给房东老大爷,哄得对方直乐呵。 赵小宽看着周梁又出又进,被 “吱呀吱呀” 的声音吵得心烦,沉默许久后终于忍不住爆发,盯着他不客气道:“少在我这儿碍眼,赶紧回去!” “好。” 周梁脸上挂着笑,“宋延出去了,等你吃完我把碗洗了就走。” “……” 赵小宽以为他会继续赖着不走,答应得这么爽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还笑那么开心。果不其然,周梁掏出摔坏的手机给他看,说想借他手机查点东西。他警惕地瞪着周梁,“不借,碗也不用你洗!” “你先吃饭,不够我再去盛。” 周梁走到床尾那边坐下,不再开口。 真是拳头打棉花,有劲无处使,暴躁又对孩子和身体不好,赵小宽拿间歇性耳聋的周梁没办法,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想发火发不出来,心里闷闷的,气得也不再搭理他,继续吃饭。 以前看赵小宽揣面是周梁眼馋时唯一的享受,如今看他吃饭也成了享受,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再从嘴巴到因进食而鼓动的腮帮子,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他静静地看着,没有开口打破和谐的氛围,将这画面刻进了脑子里。 屋里有个存在感强烈的大活人,赵小宽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无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真的没心思跟你好,你别再来了。” “等你生完小油条再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周梁起身拿走赵小宽手里的碗,“我去洗碗。” 吱呀一声响,屋里又恢复安静。赵小宽低垂着脑袋,用指甲不停去抠运动裤上起的小毛球,许久才轻轻喊了声小油条,“现在说什么不放心,他早干什么去了。你说他不来多好啊,他一来爸爸就心烦,一心烦就累……” 赵小宽走路不方便,洗漱也是难题,周梁想帮忙,奈何赵小宽死活不让碰,曾经轻而易举就能做的事,现在难如登天。他把拐杖拿给他,还是不放心,坚持道:“那塑料凳不结实,我帮你洗。” 赵小宽心累,“孩子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跟你没关系,你真的用不着这样,赶紧回去吧。” 周梁是真怕赵小宽摔了,他没忘了他哥反复强调的尊重,只好点头同意。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别说亲一口,想抱一下都成了奢侈。 ** 周梁一回家就坐餐厅里等着开饭,舒韵奇怪儿子怎么没回房画画,反而坐那里捣鼓手机。她走过去看到桌上还有一台碎了屏的破手机,连忙拉开椅子在儿子旁边坐下,“乖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周梁给新手机下载了当初那款名为橘涩的交友软件,通过手机号和验证码成功登录后,笑着说,“妈,等爸跟哥回来,我要宣布一件事。” 舒韵以为手机是儿子砸的,见他一脸笑意,松了口气,问道:“追到了?” “还没,慢慢来。” 周梁点开软件好友界面,没找到赵小宽,只看到一个灰白初始头像,名为 “用户 051268” 的好友,年龄身高和体重全没了。微信加不上好友,赵小宽那张背靠大树的头像照片也找不回来了,他想问问钟飞白能不能恢复聊天记录,又觉得希望不大,放弃了。 儿子搞得神神秘秘的,舒韵好奇什么事,等丈夫和长子一回来,她把两人喊进餐厅,也故作神秘道:“今天乖乖有大事要宣布,你们快坐下来。” 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周政只当弟弟受了刺激。周文鸿对小儿子十分不满,瞥了他一眼,走到餐桌前坐下,筷子刚拿起来,就被小儿子一句话激得当场发飙。 周梁特别郑重地宣布道:“我要当爸爸了!” “胡闹!” 周文鸿怒摔手中筷子,站起来呵斥道,“简直胡闹!!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舒韵惊得没了反应,被丈夫吼回神,连忙追问道:“乖乖,到底怎么一回事?谁怀孕了?” “赵小宽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等到他接受我的那天,我再带他回来见你们。” 整个家里只剩下一个人不知情,周梁看向他爸,“爸,一直没告诉过你,我喜欢男人,他是男的,会怀孕是因为身体特殊。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就认准他了,等孩子生下来,我会跟他结婚。” 消息太过震惊,周文鸿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儿子,惊得哑口无言。短暂的惊讶过后,舒韵很快接受了自己要当奶奶的事实,心里也为儿子有担当有责任心而感到欣慰。 五个月大的肚子,四舍五入也快生了,猝不及防地当了爷爷,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还是个男儿媳。周文鸿越想越来火,抄起桌上的碗朝小儿子扔去,大声怒斥,“真是混账东西!尽给周家丢脸!给我滚出去!” “他是不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骂他还有什么用?” 舒韵说,“现在重要的是给人家家里一个交代,再好好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 周文鸿这回是被妻子给气得哑口无言,直接甩袖而去。 如果是别的人或事,周梁不会放在心上,他爸气一阵子就过去了,可唯独赵小宽,他希望他爸能接受,他不想再让赵小宽受到一丁点委屈。 “乖乖,别难过,你爸爸他气一阵子就好。” 舒韵感慨道,“一直以为大宝会先做爸爸呢,真没想到乖乖抢在哥哥前面了。要好好照顾人家,听到没?” 周政:“……” “我会的。” 周梁顿了片刻,“妈,你帮我劝劝爸,等他接受了我才会带赵小宽回来。” 舒韵点头保证,又问儿子什么时候能去见一见赵小宽和他的家人。周梁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赵小宽的大伯正式见一面,比起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赵小宽前半夜没睡好,后半夜一直做梦,七点多又被尿憋醒。自进入怀孕中期,多喝两口水就尿频,他挣扎着钻出暖烘烘的被窝,裹上棉衣,拄拐去了卫生间方便。 前厅隐约有说话声,仔细一听,是周梁的声音。双腿冻得直哆嗦,赵小宽只想钻回被窝暖会儿,没心思去想狗皮膏药怎么又来了,来就来吧,反正赶不走。 周梁跟老大爷打完招呼,见赵小宽从卫生间出来,脚脖子和后跟全露在外面,只穿了一条薄薄秋裤的腿瘦得让人心疼,还在打哆嗦。这个时候还考虑什么尊重不尊重? 他大步走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抽走赵小宽腋下的拐杖靠墙放好,强势地打横抱起他,说:“不要动,我送你回去。” 赵小宽吓一跳,惊慌地抱住周梁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想下来又不敢乱动,别扭地松开双手,不爽道:“你怎么又来了啊。” “来给你送早餐,我马上就走。” “……” 周梁踢开房门,小心地放下赵小宽,替他盖好被子后叮嘱他好好吃早餐,便离开了。赵小宽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有种周梁没来过的错觉。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虾仁粥,另外个保温袋里装着豆浆、蒸饺和蒸南瓜,还有个小盒子里装着剥好的核桃仁。这么丰富的营养早餐,赵小宽坐在桌前犹豫不决,想吃又不想吃,快痛苦死了,心里恨周梁老用美食来诱惑他 “犯罪”。 小家伙似乎感应到爸爸的心理活动,立刻活泼好动起来。肚子冷不丁被轻轻蹬了一下,小油条醒了。赵小宽接收到信号,手里捏了几分钟的勺子终于伸向那碗粥。 是小油条饿了想吃,他自我安慰。 第52章 电影频道播着一部关于家庭亲情的老电影。赵小宽没禁受住美食的诱惑,吃撑了,边看电影边慢慢悠悠地来回散步消食。昨晚没睡踏实,他打算歇会儿回房补觉,谁知电影剧情还挺吸引人,逐渐投入进去,看到女主在医院生孩子那段,他也跟家属一样紧张地捏了把汗,所幸母女平安。 关于生孩子,要说一点都不慌那是假的,赵小宽作为一个大男人,也有胆小害怕的时候。身体的残疾缺陷与家庭变故让他觉得活在世上的每一年都是从老天那儿偷来的,他没想过自己会长命百岁,能活到六十岁就算圆满了,更没想过自己会在未来某一天,感受到生命的奇迹。 镜头没有给到小婴儿的样子,只有一个躺在婴儿车里的远景画面,看着粉色的襁褓,他第一次对小油条的性别和长相产生了好奇。 整部电影全是家长里短和一地鸡毛,有笑有泪,现实而温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家庭,赵小宽看得有滋有味,电影结束一看挂钟快十一点了。明知周梁中午可能会来,他还是收拾了下准备去市场买菜,松了皮筋的运动裤腰围这两天有点勒肚子,顺便去裁缝店做条棉裤。 ** 穿过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细小巷道,赵小宽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睛,停下来适应了会儿才继续走,走出巷口要过马路时,好像听到周梁在喊自己。 “赵小宽!” 真的是周梁。他循声望去,隔着老远看见周梁从路边一辆黑色 SUV 上下来,甩上车门后便朝自己跑来。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肆意舞动,那奔跑的身影融进冬日暖阳,竟叫人移不开视线。赵小宽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周梁,他在人来车往的嘈杂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周梁开车途中撞见赵小宽,一看他过马路就猜到要去对面买菜,不得不找个位置临时停下。他冲到赵小宽面前,气喘吁吁道:“是不是要去买菜?我都买好了,你别去了。” 心脏跳得有些快,赵小宽低头看着拐杖底部的黑色防滑橡胶,过了会儿才说:“你回去吧,别再给我送吃的了。” “之前都是保姆做的,我昨晚看了孕期食谱,以后我给你做。” 周梁说完又问,“早餐吃了么?核桃仁有没有吃完?” 又不在一个频道上,赵小宽点了下头,沉默着。巷口风大,周梁摸向他拄拐的左手,很凉。 “别站这儿吹风了,我先送你回去,等做完饭我就走。” 算了,棉裤明天再做吧。赵小宽无奈妥协,转身往回走。周梁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停在那条残疾的左腿上,忽然意识到哪怕是现在,自己也没有真正地去关心过赵小宽。 “我送你。” 他快步跟上,又放慢脚步,陪着赵小宽一步一步往回走,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冬日里的阳光金灿灿的,温暖不灼人,铺满了整条巷子,老房子高高的水泥外墙也被洒上一层金光,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 ** 周梁第一道做的是鲫鱼豆腐汤,做得有模有样像那么回事,他转成小火,去水池边处理带鱼,以前经常看赵小宽做饭,就算不会也能依葫芦画瓢。他想得简单,真做起来开始手忙脚乱,菜谱没时间细看,火是关了开,开了关。 看着油锅里一不小心炸焦的带鱼,周梁脸都黑了,想求助赵小宽又觉得丢人,信誓旦旦说要做饭的人是自己,今天说什么也必须做出来。一刻钟后,一道色香味十分黑暗的糖醋带鱼顺利出锅,他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起来尝了一口,当场吐了,直接把带鱼全倒进垃圾桶。 周梁不信邪,第二道吸取教训按照菜谱慢慢做,当色泽诱人的鲜冬菇炒笋出锅时,他满意地笑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操。” 他吐掉嘴里的冬菇,忍不住爆了粗口,死活想不明白,按照菜谱做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这么难吃。 折腾近一小时,除了鱼汤能喝,食材全部作废。周梁气得都想报班学厨师了,他穿上外套去了北屋,推开门想说自己出去一趟,发现赵小宽睡着了。 他轻轻地把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窝,替赵小宽掖好被子。睡着了的赵小宽看上去没那么冷漠了,他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房间里很静,能听到赵小宽平稳有力的呼吸声,周梁俯身缓缓靠近,又及时退开。他憋得犯了烟瘾,习惯性地去摸裤兜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就开始戒烟了。 周梁边走边琢磨要如何尽快学会做饭,晚上回家跟张阿姨学太慢了,白天学又见不到赵小宽。他拐出小巷子,迎面碰上彻夜未归的宋延,有了想法,立刻走上前说:“延哥,你教我做饭吧,我现在去买菜。” 宋延愣了两秒,点头道:“行,你先去买。” 周梁鼻子灵,闻到宋延身上的沐浴露清香,再看那一头未干的湿发,明显刚洗过澡。他并未多问,打完招呼匆匆往农贸市场赶。 ** 午饭除了汤,剩下三个菜都是宋延做的,周梁全程拿着速写本跟笔,在边上认真做笔记。等最后一道肉沫炖蛋出锅,他问:“延哥,你这做饭都跟谁学的?” “自学,多做做就会了。去喊小宽出来吃饭吧,我回屋睡会儿。” “你不吃?” “你们吃吧,我不饿。” 宋延走到水池边洗手,问周梁,“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昨晚那个。” “你说钟飞白?” “嗯。” 周梁捕捉到一丝不寻常,但自己兄弟什么尿性他一清二楚,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他直白道,“延哥你喜欢男人么?” 宋延坦荡地承认了。周梁第一次认真打量宋延,庆幸他哥及时把人找到,万一赵小宽真跟宋延…… 光是想想那画面他就要疯掉,赵小宽只能属于他,谁碰都不行。 既然一个圈的,他说话没了顾忌,调侃道:“怎么突然问这个,看上他了?” “还行,我先去睡了。” 宋延说完离开了厨房。 原来是看上钟飞白了,周梁对他俩怎么勾搭上的并不关心,只要别看上赵小宽,宋延爱找谁找谁。 赵小宽被人从梦中喊醒,大脑迷迷糊糊的,他半睁着眼,看见周梁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的袜子,当即清醒了。 “醒了?起来吃饭,都做好了。” 周梁起身,掀开被子下方一角,十分自然地帮赵小宽穿袜子。赵小宽吓得脚一缩,又被周梁捉住脚踝拉了过去。 “你腿不方便,我帮你穿袜子,别乱动。” “……” 他受不了周梁这样,使劲抽回脚,“用不着,你快出去。” “好,我去盛饭。” 周梁没有坚持,放下袜子离开了。 赵小宽心情复杂,躺着没动,他不想承认自己梦见周梁了。梦里他回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周梁穿着干净的纯白 T 恤,站在油条店门口冲他微笑。 他想自己当初可能就是被那个笑容迷了心智,才稀里糊涂地陷了进去。 “这三个菜宋延做的,汤我炖的。” 周梁一脸期待地看着赵小宽,“鱼汤对你跟宝宝都好,快尝尝看。” “宝宝” 从周梁嘴里说出来,搞得像一家三口似的,赵小宽给不出好脸色又不愿意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可胃过去了心里过不去,到头来还是在吃周梁的,之前就不该张那个嘴,弄得现在进退两难,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拿起汤勺低头尝了口,还没咽下肚,周梁就凑过来一个劲儿地问他好不好喝。浓白的鱼汤入口鲜淳,意外地好喝,赵小宽忍住再喝两口的冲动,冷着脸说:“凑合吧。” 周梁提前尝过鱼汤,对自己煲汤的厨艺相当自信,一直在等赵小宽夸他,结果等来一句凑合。他拿勺子尝了一口,不解道:“不是挺好喝么,怎么怀了孕口味还变了?” “……” “你喜欢喝什么?我晚上给你做。” 跟周梁坐一起吃饭会想起过去的点滴,赵小宽不愿再回忆,催促道:“吃你的饭,吃完赶紧走!” 周梁吃完饭真的走了,赵小宽心烦睡不着,饭前睡多了这会儿精神得很,只好去客厅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正在播放电视剧的台,试图转移注意力。 下午四点,周梁准时来了,背着背包,还搬了一个大纸箱。赵小宽赶不走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那屋放了台取暖器,又从背包里拿出保暖内衣和毛衣让他试穿。 “都干洗过了,刚拿回来。” 周梁拿着保暖内衣在赵小宽身上比划大小,“嗯,能穿。先试试毛衣,裤子还没买,我带了皮尺过来,待会儿量个腰围。” “你能不能别这样啊……” 赵小宽推开周梁,语气满是无奈,“你把东西都拿走,我不要。” 吃穿用方面,周梁做不到尊重,也不允许赵小宽拒绝自己,他强势道:“不想要可以,搬出来跟我住。” “……” 赵小宽气急,“你是不是有病啊!” “嗯,病得不轻。” 见赵小宽要生气,周梁又笑眯眯地哄他,“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你就听我的好不好?” “……” “听话,我先去做饭,不能饿着咱们小油条。” 周梁伸手轻轻揉了一把赵小宽的短毛,笑着走了。 真是没大没小,跟周梁生气都嫌费劲,赵小宽盯着那台取暖器左瞧右瞧,在底部找到了标签。他撑着床头柜,微微弯腰,想看看功率有多大,费不费电。 “吱呀——” 周梁推开门,被赵小宽弯腰的姿势吓一跳,以为他肚子不舒服,直接扔了手里的盘子冲过去把他抱起来,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盘子摔得四分五裂,切好的橙子散落一地,赵小宽懵了,刚想骂周梁发什么神经,看到他眼里的紧张与担忧,说不出话了。 第53章 厨房里,两个大男人挤在燃气灶前各忙各的。晚上的三菜一汤依旧是按照孕期食谱来的,周梁炖着他精心准备的枸杞腰花汤,宋延负责烧菜。 他尝了一口汤之后有点不确定,洗过汤勺盛出一小碗递给宋延,请他帮忙尝尝。宋延尝了下,有些意外周梁煲汤的水平,又连喝两口,夸道:“味道不错,很好喝。” “是吧?” 周梁得意,“煲汤我还是挺拿手的。” 他走到水池边继续洗茄子,随后熟练地拿起菜刀,利落切菜。 赵小宽吃完周梁重新切的橙子,在屋里坐不住了,出来想去客厅看会儿新闻,听到咚咚咚的切菜声,不由自主地去了厨房。 周梁穿着浅灰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干净清爽的气质,背影看起来仍像个还没毕业的大男孩,是赵小宽记忆中的感觉。他盯着周梁的背影,默不作声地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切菜。 “延哥,这茄子我来做吧,你教我。” “行,去切点葱姜蒜。” 从买菜到烹饪再到出锅装盘,周梁切切实实体会到做饭的过程有多繁琐。他掰开大蒜,蹲到垃圾桶前剥蒜瓣,想起了赵小宽变着花样做饭给自己吃的那些日子。那时候不懂,他现在才明白赵小宽花了多少心思。 晚饭三人同坐,有宋延在边上,赵小宽没那么不自在了,安静地吃着饭,可气的是周梁不放过他,一会儿给他夹茄子一会儿又给他盛汤,还不忘问他:“怎么样?好不好吃?汤好喝么?” 他不好发作,只能捧着碗躲开,说:“别给我夹了,你吃你的。” 尽管是宋延手把手教的,周梁还是成就感十足,满脸笑意地看着赵小宽吃自己烧的茄子,丝毫没顾及旁边的大活人宋延。 “……” 赵小宽不爽地瞥了周梁一眼,真想把饭碗扣他头上,糊住他的眼睛。 手机响得很不巧,周梁掏出来见是林巡打的,估计想约自己出去喝酒便没有回避,与赵小宽短暂的共餐时间他一分钟也不想浪费。 “我最近都抽不出时间,你们聚吧。” “知道你忙, 我听老吴说了。那个,昨天阿白去找赵小宽道歉了,你知道吧?” 林巡一整天没联系上钟飞白,担心两个兄弟真闹掰了,只好给周梁打电话。 “怎么样啊?没事吧?我联系不上他,打他电话又关机,这不是怕你俩又吵起来吗,其实他心里挺不好受的,为道歉这事想了好几天,还打电话跟我说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还好赵小宽坐对面,应该听不清林巡在说什么,周梁怕他不高兴,回得简短又含糊:“我犯得着么?可能在睡觉,我这忙着呢,回头再说。” 他挂完电话,主动跟赵小宽解释,“一朋友,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出去,我回了。” 赵小宽心说你爱去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权当没听见,不再给周梁眼神,闷声吃饭。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啊?” 赵小宽见宋延起身去洗自己的碗筷,连忙叫住他,“延哥你再吃一碗啊,菜还这么多。” “真饱了,” 宋延笑笑,“你多吃点。” 赵小宽不想跟周梁独处,宋延一走他就想赶人,然而还没张口,听见周梁问他:“我也吃完了,你为什么不叫我再吃一碗?我吃醋了。” 语气听着还挺委屈。 “……” 他忽地语塞。 知道宋延不是直男以后,周梁是真不放心赵小宽跟别的男人同一屋檐,尤其还共用卫生间,万一哪天洗澡被看见了怎么办。听说另外位住户也是男的,他至今还没见过,已经开始担忧了。 饭后,周梁自觉收拾桌子去洗碗,赵小宽到底是没忍心,语气缓和道:“早点回去吧,明天别过来了。” 周梁应了声,自动过滤后半句,说:“待会儿给你量个腰围就走,你那运动裤别穿了。” 大冬天的在巷子口写生那么多天,每天准时送吃的过来,现在又学做饭,周梁所做的一切赵小宽都看进了眼里,他沉默地看着周梁洗碗,触动的涟漪在心中缓缓漾开,这让他很难受。 “这样挺没意思的……” 他开口,“我说了你用不着这样,别在我这儿耗着了。” 周梁这阵子听了太多的拒绝,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让赵小宽重新接受自己或许需要很长时间,今天能坐在一起吃饭,知足了。 “赵小宽。” 他认真地喊着赵小宽的名字,转头看着他说,“我现在这么做一是想弥补过去犯下的错,二是因为你怀孕了,我有责任照顾你。不管你怎么拒绝,我明天还是会过来,后天也会,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过来。” “等你生完孩子,我会离开。” 赵小宽哑口无言,拄着拐离开了厨房。 看来信了,周梁几乎被自己的演技折服。他洗干净碗筷,穿上外套,从兜里掏出皮尺,愉悦地去了北屋。 摸上赵小宽肚子的那一刻,第一次与自己的孩子亲密接触,周梁激动得差点原地升天。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说辞顶多算个善意的谎言,如果不这么说,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靠近赵小宽了。 赵小宽实在拗不过狗皮膏药,量个腰围肚围总好过周梁留下来给他洗头洗澡。他打开肚子上的手,不耐烦地催促:“快点,量完赶紧走!” “他是不是在睡觉?” 周梁忍不住又摸上圆圆的肚子,好奇地凑近打招呼,“小油条你好,我是你另外个爸爸,我叫周梁。” “……” 赵小宽急了,“你有病啊你,出去!” “好好好,我量完就走。” 周梁按捺激动的情绪,老实地给赵小宽量腰围肚围,量完还想摸摸小油条,被赵小宽轰出去了。 ** 周梁回到家,见他爸一脸严肃地坐在客厅里,他妈也在旁边。他走过去,笑眯眯地说:“爸妈,你俩是在等我么?” 舒韵点头,“乖乖你过来。” “还有脸笑?” 周文鸿怒瞪儿子,“给我滚过来!我有话问你。” 周梁心情好,配合地滚了过去。周文鸿昨晚整宿没睡好,今天又为小儿子的事操心了一整天,先不提儿媳是男是女,那五个月大的孩子不能等,周家的家风也不允许他忽略此事,必须立刻重视起来。婚姻并非儿戏,他神情严肃地质问儿子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认真规划过未来。 “爸你放心吧,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周梁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提起画廊一事,之后又提起赵小宽的生意,“以后也没准跟他一块儿开店卖早点,画廊照开,不耽误。” 儿子要去卖早点,周文鸿与妻子都感到惊讶,他气过头了,最后问了儿子几个关键问题,赵小宽的家庭情况及他父母是否知道这件事。 周梁心疼赵小宽,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他爸妈已经不在了,他自己十几岁就出来打拼,很辛苦。他…… 算了,我跟你们说不明白,是我毁了他的生活,我欠他的,我会用一辈子去还。” 他说到这儿,难受得想抽烟,迫切地想缓解内心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 舒韵大概懂了,心疼道:“乖乖,妈妈真的很想见见他。其实你爸也有这个意思,我们刚才还商量着年前抽个时间,两家见面好好聊一聊。” 周梁意外他爸的态度转变,憋闷的情绪稍有缓解。 “爸,谢谢你。” 周文鸿神情依旧严肃,瞪着儿子没吭气,属实无奈。 “但现在不行,他需要时间去接受,等他生完孩子再说,我肯定会带他回来。” 他起身,再次向父母道了声谢,“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去陪他。” 舒韵挽着丈夫胳膊,安慰他:“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跟选择了。” 周文鸿无奈叹气,“惯坏了……” ** 周梁跟打卡上班似的,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去赵小宽那儿报道,他只在三餐的饭点出现,其余时间不见人影,赵小宽赶不走他,也懒得去赶了,唯一头疼的是周梁陆续送过来的衣服裤子还有鞋。 一个星期下来,周梁可以独立掌勺了,每天变着花样炖汤给赵小宽喝,菜也是烧得有模有样,味道还都不错,宋延笑着调侃他可以去饭店应聘厨师长一职。 赵小宽的饭量渐增,有时一顿要吃满满两碗米饭,周梁差点流下欣慰的泪水,做饭的瘾是越来越大,恨不得一天烧它个七八顿,把赵小宽喂得白白胖胖才好。 又一个安静的午休,赵小宽睡不着,宋延拿出笔记本连接电视,找了部高分悬疑片邀请他和周梁一起看。不愧是延哥,这么会来事,周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结果还是被沉迷电影的赵小宽给冷落了。 电影进入尾声时,周梁一看三点多了,立刻起身去厨房准备水果和点心。他是从昨天开始加餐的,赵小宽见他下午出现并没有太大反应,把他带来的布丁和水果吃得一干二净。 赵小宽在逐渐适应自己,周梁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他炖上鸡蛋羹,边剥西柚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跟小油条亲近亲近。 炖蛋出锅时,前厅响起重重的拍门声,实在太影响观影体验,周梁大步走过去开门,见是钟飞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怎么又来了,敲这么大声是想干什么,你先回去。” “我敲了一分钟没人搭理。” 不管怎样,周梁都觉得自己该跟兄弟说一声谢谢。他说:“我没你计较,这事翻篇吧。” “哦,翻了就好。” 钟飞白没心情说这个,“我不是来找赵小宽的,我找……” 他看到周梁身后出现的男人,脸色直接变了,推开周梁挤进去,冲到对方跟前猛地揪住他衣领怒骂,“你他妈的敢弄我,我今天就弄死你!” 宋延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手却攥住钟飞白手腕,用力收紧,“怎么,还没够?” “你他妈!” 赵小宽听到动静,以为钟飞白又来闹事,怕他跟宋延打起来,拄着拐出来想阻止。周梁急忙跑过去,揽着他往厨房走,“这事跟咱们没关系。走,我给你剥了柚子,蛋羹也好了。” “我不能让延哥因为我受气,你别碰我。” 赵小宽推开周梁,想去劝架。 “他俩在搞对象,你掺和什么?跟我去吃点心。” “……” 周梁重新揽住发懵的赵小宽,小心地拥着他去了厨房,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第54章 宋延怎么会是同性恋,赵小宽感觉被忽悠了,可外面突然安静下来,不确定钟飞白是走了还是两人真的在交往,交往也不至于你死我活啊。他不放心,趁周梁拿勺时,走到厨房门口探头张望。过道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只能看见两双腿,其中一双在疯狂乱蹬,挣扎得厉害。 赵小宽隐约听见钟飞白的呼喊和脏话,又很快没了声,他被压倒在台阶上,乱蹬的腿也被宋延屈膝压制,两人明显是打起来了。 虽然不喜欢钟飞白,但赵小宽更不希望宋延因他而惹上麻烦,着急想去拉架,偏偏腿不好使,无奈喊周梁帮忙:“他们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周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表示不用管,情侣间的小情趣罢了。他见赵小宽不听他的拄拐要走,连忙拉住他胳膊:“我知道了,我去看还不行么?你去吃蛋羹。” 赵小宽这才听进去,乖乖坐到桌前。蛋羹冒着鲜香的热气,表面铺着葱花和大虾仁,馋虫一下子就被勾出来了,他拿勺连蛋带虾仁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满足地嚼着,还没咽下肚,周梁回来了。 “说了是情趣你还不信,他俩在亲嘴。” 周梁绕到赵小宽对面坐下,怕他不够吃,拿起一瓣西柚继续剥着。 赵小宽险些呛到,不太敢相信宋延真的是同性恋,还跟钟飞白处了,这进展快得可怕。仔细想想,又好像是那么回事,要不钟飞白能忍?祖宗十八代都能给骂活了。 周梁抬眼盯着他的嘴,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亲上,看得见碰不着的滋味太难受了。这几天相处和谐了点,赵小宽也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他随口道:“下次产检应该是排畸检查了吧?是菜场过去的那家医院么?” 赵小宽愣了一下,半个月后的确要去医院做排畸检查,周梁怎么会知道。周梁被他呆愣的表情逗笑,解释说:“产检项目我去医院咨询过,算算日子小油条应该是第一次怀的,到排畸检查的时间了。” “……” 周梁这话令赵小宽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跳闸停电的那个雨夜,气不顺了。他知道不能全赖对方,是自己鬼迷心窍主动凑上去的,可心里就是不痛快。 “你怎么还不走?别剥了,我不想吃。” 周梁以为问题触雷,不知道赵小宽在闹情绪,把装有果肉的盘子推到他面前,“多少吃点,柚子对身体好。” “我说了我不想吃!” 赵小宽推开,紧跟着啪一声响,盘子落地摔碎,掉出去的果肉也脏了。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苦恼地垂下头,想驱赶脑子里的画面。 “不想吃就不吃了。” 周梁拖着方凳坐赵小宽旁边,边认错边哄他,“我是不放心你自己去产检,不喜欢以后不问了,我一会儿就走。” 赵小宽仍能感受到过去那些因周梁才产生的强烈情绪, 有苦有甜。他觉得一定是周梁最近来得太频繁,唤起他不愿回忆的日子,他又一次做错了,任由周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吃着他做的饭,穿着他买的衣服,默认接受现状。 “你走吧,现在。” 听说孕妇情绪容易不稳定,看来赵小宽怀孕也一样,周梁庆幸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看孕期方面的书籍。他点头应好,起身离开了。 赵小宽盯着碗里剩下的蛋羹,眼神茫然。一直到蛋羹凉透,他有了反应,拿起勺子慢慢吃着。 ** 周梁离开后哪儿也没去,就坐车里看书,看到四点半下车去买菜,买完直奔赵小宽的住处。路上,他思考该怎么顺利住进那栋民宅,好不容易有点进展,赵小宽今天又突然赶人,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赵小宽这两天走路比之前费劲了,步履沉重且笨拙,快六个月的身孕对腿脚不便的他来说,负担太重。他现在最是担心赵小宽的日常起居,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磕了碰了,自己还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厨房里传出菜刀与砧板碰撞的声音,赵小宽知道周梁又来了。他撑拐想站起来,后腰猛地疼了一下,连带着残腿也有点不舒服。坐床上缓了好几分钟,他重新站起来,夹好拐杖,一步一步走出房间,去了厨房。 白萝卜去皮切成块,洗净留着备用,灶上的锅刚好煮开,周梁立刻去关火,把锅端到水池,放水清洗焯好水的牛肉。 牛肉沥水的同时,他又打开燃气,往炒锅里倒油,拿起菜刀熟练地切了几片姜扔进锅里煸炒,再依次放入牛肉和调味料继续煸炒,随后关火,倒进旁边灶上提前准备好的砂锅里,加水开始炖。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干净利落。 赶人的话在嘴边徘徊,看着这样的周梁,赵小宽张不开口了。他悄无声息地走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冷的自来水扑打在脸上,穿透毛孔,直直凉进他心头,瞬间将心底那股暖意驱散。 赶不走,那就保持清醒吧。他看着镜中的男人,用眼神无声警告自己:你跟周梁不合适,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走出卫生间,赵小宽感觉自己状态好很多,有心情看新闻了。即将路过楼梯口时,突然 “噗通” 一声响,楼梯上滚下来一个大活人,吓他一大跳。 “操……” 钟飞白摔懵了,被台阶磕到的胳膊肘和脚踝疼得要死,屁股更疼。他缓了几秒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三只脚,确切地说,还有一只是拐杖,抬头见赵小宽一脸惊讶地盯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 钟飞白摔就摔了,居然还给自己下跪,赵小宽一次被他行如此大礼,愣得不知该作何反应。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着赤膊的宋延从二楼冲下来,扶起坐在地上的人,皱眉数落他:“瞎跑什么,活该。” 周梁以为赵小宽摔了,火急火燎地冲出厨房,见摔的人是自己兄弟,放了心。他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钟飞白坚信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相信自己能长命百岁,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在 22 岁这年冬天,他觉得自己丢尽了这辈子的脸面。 “滚开!” 他推开宋延的怀抱,无视边上另外两人,转身想走,结果脚踝一疼腿一软,又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他忍着疼痛想爬起来,情绪在此刻突然崩溃,失控地用拳头捶着地面,边捶边骂自己:“你就是一傻逼!” 周梁喊了声赵小宽,说:“我在做猪肝炒木耳,第一次做不太会,你教教我。” “啊,哦。” 赵小宽有点尴尬,连忙跟着周梁去了厨房。 周梁逮到机会,可劲儿地让赵小宽教自己烧菜,问了不少问题,比如木耳需要泡几分钟,冷水泡还是热水炮,泡好了要不要切,猪肝怎么去腥,要不要焯水。赵小宽起初还能耐心教一教,直到周梁问他放不放盐时,明白过来了。 “你说放不放啊?不用你烧了,赶紧给我回去。” 他说着,伸手要抢锅铲。 “诶,师父你抢我铲子干嘛。” 周梁躲开,怕赵小宽摔倒,胳膊在他后背虚揽着。 一声 “师父” 又唤醒赵小宽过去的回忆,他有点生气,警告周梁:“谁是你师父?少跟我套近乎。” 周梁找回在油条店当学徒的感觉,异常怀念,对赵小宽的称呼也是脱口而出。他翻炒锅里的猪肝,笑着反驳:“你以前教我打豆浆做油条,现在又教我烧菜,怎么不是我师父了?” 赵小宽不愿搭理周梁了,越搭理他越来劲,本以为能消停,又听他说:“那换成小宽?” “……” 赵小宽憋不住了,右掌撑着台面站稳,抄起拐杖打了周梁的小腿一下,“你有完没完啊?非逼我骂你是不是?” 腿一点都不疼,周梁笑笑没说话,那肯定是一辈子没完。 ** 一月进入尾声,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赵小宽没办法回老家,特地给他大伯和堂哥打电话解释说自己生意忙,不回去了。以往会寄钱带年货,今年他什么都掏不出来,可不准备东西又不合适,思虑再三,他从存款里抠出一千来块,网上下单给他们父子俩从头到脚买了一身新的,寄去镇上的代收点。 了了一桩心事,赵小宽又开始看轮椅。昨天下过一场大雨,今天阴天,他跟犯了风湿似的,浑身不舒服。看了十多分钟,他下床离开房间,慢悠悠地在过道里来回走,时不时看看地面,感受轮椅实际的使用情况。 宋延从二楼下来,见赵小宽一直盯着地面发愣,喊了他一声,“干什么呢?” “延哥。” 赵小宽回头解释,“我想买个轮椅,看看在屋里好不好使。” 宋延关心了两句,帮赵小宽检查屋内的情况,他说:“过道没什么问题,能过。出去有门槛,麻烦了点,你现在是疼得没法走了?” 自打知道宋延和钟飞白在交往,赵小宽看宋延时,偶尔会觉得陌生,但一聊天,那种知心大哥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笑道:“也还行。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快递也要停运,我就想提前先准备好。” “外面有专门的医疗器材店,我建议去店里试试。” 宋延说,“我下午没事,要去看看吗?” 赵小宽没考虑实体店就是怕自己承受不住价格,他委婉地表示想再考虑考虑。宋延见他面露难色,大概明白了,笑说:“行,我先去买菜。” “好嘞,延哥你慢点啊。” 常宇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自己买菜的时候杀过来,周梁实在不想要这个惊喜,作为东道主兼合作伙伴,他没办法拒绝,只好给宋延打电话,请他帮忙做下晚饭,别饿着他心心念念的父子俩。 “麻烦你了,延哥。好,我忙完就过去。” “怪不得画廊没进展,你真够忙的。” 常宇给周梁倒了杯白酒,“今天不把这杯干了,说不过去吧?” “我不喝酒,戒了。” 周梁推开酒杯,问一旁的安炀要待几天,“我就今晚有时间陪你们。” “明天开完会就结束了,常宇打算在这边多玩两天。” 安炀说。 “靠,你到底在忙什么?” 常宇不满。 白天也能抽出点时间,周梁琢磨请他们两个去哪里玩,桌上的手机又响了,是钟飞白打来的。今天怎么都凑一块儿了?他接通:“喂,怎么了?” “你家赵小宽摔了。” “摔了?!” 周梁吓得心脏直跳,连忙追问,“怎么回事?怎么摔的?!” “我刚过来,不知道怎么摔的,宋延在用毛巾给他敷脚踝。对了,他叫我别告诉你,你说我能不告诉么?通知完毕,我先回家了,回聊。” “别走!腿呢?他腿有没有事?肚子有没有磕到?就脚踝扭伤了?你再过去看看,拍照发我微信。” 他反复跟钟飞白确认赵小宽的情况,说自己马上赶回去。 常宇看着安炀,问:“他怎么了?” 安炀摇头:“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突然有很急很急的事情要处理。” 周梁挂掉电话,语速飞快,“有时间再请你俩喝酒,真的,我先走了。” “他是龙卷风么?来得快去得快。” “可能是。” 第55章 55 有点傻 2021-10-10 23:46:17 2021-10-10 23:48:58 “你就脚踝扭伤了是么?腿怎么样?肚子有没有磕到?” 钟飞白将周梁的问题一一复述,拿手机对着赵小宽的脚踝连拍两张照,给兄弟发了过去。 赵小宽被问傻了,随即反应过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他现在能平静地对待钟飞白完全是看宋延的面子,反正不常碰面,忍一忍就过去了。 “就脚踝扭伤。” 宋延替赵小宽答了,见钟飞白站着没动,抬眼问他,“怎么还不走?” 语气稍显不耐烦。 赵小宽头回听宋延说话这么不客气,偷偷打量他脸色,跟平时一样,瞧着不像在生气。他有点尴尬,觉得该走的人是自己,赶紧拿掉脚踝上的毛巾,“谢谢你啊延哥,不疼了,你看我尽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 宋延转头笑说,“以后小心点,有需要就张口,别不好意思。” 微信消息振个不停,钟飞白攥着手机没看,目光在宋延带着笑意的侧脸上停留了几秒,转身离开。 赵小宽不爱探人隐私,何况钟飞白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被宋延搀扶进屋,匆忙换上干净的睡衣钻进被窝,躺下还没二十分钟,门 “砰” 地被推开了,周梁一脸急切地扑到他床前掀开被子,撩起他裤腿检查扭伤的脚踝。 “别动,我,我看看扭得厉不厉害……” 周梁穿过三条巷子一路跑回来,呼吸有点急,说话还在喘。他庆幸自己跟常宇安炀他们约在郊区碰面,赶回来没花太长时间。赵小宽的右脚踝外侧肿起来了,踝骨那红了一片,看着就很疼。 赵小宽看见周梁眼里的担忧,知道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这一个月多里,周梁为他做了很多很多,从不会烧菜到现在的得心应手,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和小油条补充营养,怕他不高兴,只在饭点和下午做点心时过来,没有再提交往的事。按理说应该松口气的,可他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闷很压抑,憋得慌。 “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他拿开脚,缓缓翻了个身背对周梁。 “我不忙。” 周梁主动解释,“之前在南州认识一画家,成了合作伙伴。他跟朋友过来玩,就顺便碰了个面。” 床上的人背对着自己,明显不愿意交流。赵小宽这两天时常会这样沉默,周梁习惯归习惯,心里很不好受,担心他是因为怀孕导致的情绪不稳定,自己还不能分担一星半点。 他忆起两人夏天一起逛夜市的时候,赵小宽也摔倒扭伤过一次,比这次严重得多,路都走不好了还坚持开店做生意。现在又是如此,明明疼却非说没事,如果不盯着他,产检那天恐怕会自己硬撑着去医院。 “后天产检我陪你一块儿去,好不好?” 他理好被子,起身坐到床头,“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或者我去趟医院,让医生把检查往后推几天。” 看似在征求,赵小宽听出周梁语气中的强势,真拒绝了指不定又要说什么。他无声叹息,排畸检查不像其他产检,提前一个月预约才排上的号,就算能推迟也会给刘大夫添麻烦。 “知道了。” 周梁意外赵小宽的转变,问他:“我能陪你去产检了?” 赵小宽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要不是扭到脚,他真不想让周梁一起去,弄得跟两口子似的。 终于等来赵小宽愿意让自己陪着去产检的这一刻,周梁禁不住有些激动,笑着摸了下他新长出来的头发尖,“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先去做饭。” 木门发出吱呀响的同时,小油条动了,轻轻踢了爸爸一脚后,开始玩耍。赵小宽忽然记起书上说的胎儿在六个月左右时能分辨出外界的不同声音,心里琢磨小油条是不是听见周梁说话,认出了另外个爸爸。 这怎么行,看来得让周梁少说话。 ** 周梁从宋延那得知赵小宽是在卫生间摔的,他当时准备洗头,地面有水渍没注意,脚底打滑,幸亏及时抓了把台盆边缘,这才没摔倒肚子和腿。 “他就靠着马桶坐这儿,起不来。” 宋延用脚点了点马桶与洗漱台盆之间的空隙,继续道,“已经给他冷敷处理过了,今天听他说想买轮椅,我估计摔倒跟腿也有关系,你多留心照顾他吧。” “对了,他可能闪着腰了,刚一直在揉。” 周梁听完自责不已,怪自己没早点发现不对劲,给的关心不够多。赵小宽那性子连疼都能忍着不说,腿不舒服了肯定也是一直憋着,又怎么会跟自己提买轮椅的事。他还不如宋延知道得多,太失败了。 晚上的菜是宋延买的,两人分工明确,半个多小时便做出三菜一汤来。周梁从碗柜里拿出派上用场的保温餐盘,装好满满的饭菜,端着汤去了北屋。 屋里凉飕飕的,赵小宽白天舍不得开暖气,说了几次都听不进去。他将取暖器打开,调至最高档快速加热,旧话重提:“这房间太冷,以后白天也开着,不许再关了。” “你别说话。” “……” 床上的人依旧背对着自己,周梁以为话说重了惹赵小宽不高兴,凑上去哄他,“我这不是怕冻着你跟小油条嘛,你现在身体得放第一位,少操心电费的事,我都交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小油条,赵小宽真不高兴了,坐起来想赶人,不争气的腰又疼得他呼出声,闹不清是摔倒时闪着了还是肚子压迫的。周梁被吓到了,慌忙坐下搂住他,双手搭在他腰两侧轻轻揉按,问他哪儿疼。他靠在周梁怀里,疼得缓不过来,下意识地抓着左腰上的手往旁边移,也不吭声。 周梁小心翼翼地按摩着赵小宽指的位置,既心疼又后悔当初没做好措施,让他受这么大罪。 ** 饭能用手跟嘴吃,洗漱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赵小宽不敢侧躺了,怕一翻身又腰疼,裹着羽绒服靠坐在床头,思考晚上该怎么办,周梁端着一个木桶进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周梁将装有热水的木桶放地上,又出去拿了个小板凳进来,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指甲刀,在床边坐下跟他说:“先把脚趾甲剪了,再泡个脚。” 他愣了好一会儿,问:“你怎么还不走?” “不走了,今晚开始我就住这儿。” 周梁拍了拍膝盖,示意赵小宽把脚伸过来。 “不行!” 一听周梁要住下,赵小宽急了,“我这儿没地方给你睡,你赶紧回去!” “我可以睡地上,你要不想看见我,睡后院也行。” 周梁说着,手伸进被窝捉住赵小宽热乎乎的左脚,“快点,水要凉了。” 赵小宽哪受得了周梁给他剪脚趾甲,果断拒绝:“我自己会剪,你回去。” “会剪还那么长,留着给袜子打洞么?” “……” “我给你剪,听话。” 周梁硬是把赵小宽的脚拽到自己膝上,见他还想挣扎,故意用拇指挠了下他脚底板,结果毫无反应,惊道,“你怎么不怕痒?” 快 23 岁的人了还玩这种幼稚把戏,赵小宽只觉得无语,他无奈作出让步,前提是必须回家。周梁爽快地答应了,低头认真给他剪趾甲,边剪边说他:“每次都得跟我闹一会儿,就不能乖乖听话。”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赵小宽不满道。 周梁及时闭嘴,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剪这玩意,难免有些笨手笨脚,怕分心剪到赵小宽的肉。 两人一时无言,屋里只剩下指甲刀发出的清脆响,赵小宽看着目光专注,跟自己脚趾甲较劲的周梁,突然觉得他有点傻,别人都是先泡再剪,他倒好,直接反着来。 看着看着,他又心生感慨,要是没有过去那些不愉快,再有那么一点合适,该多好啊。 剪完趾甲,赵小宽就泡了左脚,右脚扭伤的地方不能碰热水,是周梁帮他洗的。他拒绝不了,只能由着他去,谁知端走木桶的周梁去而复返,连续端着两盆热水进来,说要给他洗头。 算了,洗就洗吧,本来今天也要洗头。 周梁让赵小宽横着平躺,把脑袋探出来,用自己的手掌托住,艰难地帮他洗完了头,因为洗发露不小心挤多了,中途又喊宋延帮忙换了一次水。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赵小宽不愿意搬家,他左思右想觉得去理发店洗都比在家里洗来得方便。 “我自己吹。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赵小宽伸手想要吹风机,周梁没给,拨弄着他只比刺猬毛长了一点点的头发,大声说:“还没给你洗澡呢。” 怎么还有洗澡?赵小宽又急了,死活不同意,周梁今晚做的这些已经够他受的了。 板寸干得快,周梁收走吹风机,不厌其烦地继续打水给赵小宽刷牙洗脸,服务贴心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赵小宽认命接受,心里恨死了 “残废” 的双腿,还有时不时就折腾他的老腰。 好在北屋面积不算大,室内温度逐渐上来,不用再穿羽绒服了。赵小宽身上穿着自己特意定制的羊绒睡衣,周梁目光顺着他脖颈一路往下,看到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想摸一摸,还没张口,赵小宽先赶人了。 “我自己洗,你出去。” “你一人行么?” 他不放心,估摸赵小宽是不好意思,笑着说,“又不是没看过,我帮你洗。” 赵小宽就是不想在周梁面前脱裤子,听他这么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回呛道:“我怎么不行了?没你我还不能活了是不是?出去!” “好好好,能活,你多厉害啊,是我没你不能活。” 周梁笑了两声,拿走他换下来的脏睡衣,“我先去洗衣服,你好了叫我。” 赵小宽盯着关上的门,无奈一叹,自己怎么又激动了。 一直到九点,周梁可算走了,他终于能喘口气,睡个好觉了。只是没想到,隔天一早准时来报道的周梁,手里会提着一个大号行李箱,还一脸笑眯眯地跟他说:“赵小宽,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搬过来了!” “……” 第56章 屋里的两人,一个费尽口舌好说歹说,一个全程装聋作哑,埋头干活。周梁支开新买的折叠小餐桌放在床尾,安静地布置早餐,后背冷不丁遭了一拳,倒是不疼。 “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说话。” 他默不作声地拿起桌上两颗核桃,在掌心中对好棱边,五指收拢用力捏开核桃皮,准备剥皮时后背又遭一拳,这回稍微重了点,但依旧不疼。 周梁低头专心剥核桃仁的背影看上去像个憋着委屈的受气包,显得自己在欺负人一样,赵小宽气不动了,没事跟一坨棉花较什么劲,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使再大力也白搭。他心烦,又推了周梁一下,“我自己会剥,你出去吧。” 语气缓和不少。 交往的时候没这么上过心,重新相处后,周梁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了解赵小宽。他知道赵小宽好说话,特别容易知足,以前只当他是心软没脾气,如今回忆起来,不识好歹的一直是自己,人怎么可能没脾气呢?这不,今天又闹了。 其实周梁很喜欢赵小宽冲他发脾气,偶尔也会把握分寸,适当回两句嘴逗一逗,乐在其中地享受着 “打情骂俏” 的滋味,这让他有种两人重归于好的错觉。主要还是好哄,赵小宽每次闹脾气都跟一阵风似的,过了就好了,不赌气不翻旧账,该吃吃该喝喝。 “正好要出去办点事。” 他放下核桃,起身说,“吃完放着别管,桌子等我回来收拾。” 赵小宽没心思猜周梁要办什么事,见他不聋不哑又正常了,立刻问他:“你那画廊还开不开了?” “开。” 赵小宽鲜少过问自己的私事,周梁高兴,巴不得他多问几句,最好再问问画廊的名字叫什么,哪知赵小宽话锋一转,“要开还不去干正事?别成天往我这儿跑了。” “你不就是我的正事么?” 他忍不住逗他,“哦,还有小油条呢,你跟宝宝最要紧,画廊不急。” 眼看赵小宽要变脸,他收起笑容恢复正经,“快过年了,装修公司也要放假,年后开工。” 还半个月过年,周梁到时候肯定要回家过节串亲戚,赵小宽想着姑且忍一下吧,语气又严肃起来,盯着他说:“你睡哪儿我管不着,晚上别进我屋,听到没有?” “嗯,已经跟房东说好了。” 今天这阵风吹得久了些,赵小宽终于松口,周梁心情激动,问他,“你猜我睡哪儿?” 房子这么大,周梁哪怕睡屋顶都跟自己没关系,赵小宽懒得猜,瞥了他一眼,拿起勺子闷声吃早餐。 周梁习惯赵小宽的忽冷忽热,穿上外套准备出门,目光在他的孕肚上停留了小片刻。暖气开了整夜,屋里很暖和,赵小宽只穿着睡衣,已经六个月的肚子隆起十分明显,又大又圆。 明明是个体格还算结实的男人,肚子里却住着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家伙。不论看多少次,他都觉得不可思议,怀疑小油条是真实存在的么,自己居然要做爸爸了。 ** 赵小宽边吃边琢磨怎么劝周梁搬回去,吃完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坐着愣了会儿,他想下床收拾餐桌,试着动了下右脚,扭伤的地方还是有些疼。 这下真成残废了,他看着双腿发愁,门外忽然响起宋延的声音,说有人找他,问他方不方便开门。 “方便!延哥你直接开,没锁。” 除了周梁,能找自己的也只有王大夫,赵小宽好久没见王哥,正想叙叙旧。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位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他认出来人,当场懵了。 年轻人错愕地望着自己,舒韵担心吓到他,轻轻关上门后,没往前挪步,笑着说自己是周梁的妈妈,问赵小宽还记不记得她,之前见过一次。 “前阵子才知道周梁闹出这么大个事,一直想过来看看你,他不同意。” 她态度诚恳地道了个歉,“让你受这么多委屈真是不应该,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是我们没教好,他爸已经教训过他了。” “……” 赵小宽真没想到周梁家里会知道怀孕这事,一下子更懵了,完全接不上话。 舒韵进门就看见赵小宽大大的孕肚,想关心两句又怕自己太热情再把人吓着,这个月份正是需要人贴身照顾的时候,儿子竟然不在。 “突然过来,没吓着你吧?” “呃,没有啊。” 赵小宽刚才确实吓得不轻,这会儿缓过来,注意到周梁妈妈穿的是高跟鞋。毕竟是长辈,又不能赶人走,屋里没有能坐的地方,他只好端着小餐桌往床里边移,尴尬又生硬地喊了声阿姨,“我屋里没凳子,要不,坐这儿吧。” “可以吗?” 舒韵惊喜,走到床边坐下,“别紧张,阿姨真的就是想来看看你,还想好好谢谢你。” 怎么说到谢谢了,自己也没做什么,不会是因为小油条吧?赵小宽瞬间紧张起来,心想周梁家里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跟周梁早就没关系了。 “他前几个月的状态一直很不好,失恋难过也正常,我以为过段时间会好起来,到南州看过他一次就去了国外。这孩子其实很独立,从小就不爱黏人,也不黏他哥,我跟他爸那时候都很忙,家里有保姆照顾,就没管过他。” 舒韵顿了会儿,“他高中毕业就搬了出去,难得才回来一趟,我想着孩子只要不走歪路,都随他高兴,不干涉他自由。我是个失职的母亲,没有教好自己的孩子,多亏有你……” “不是啊!” 赵小宽大概听明白了,忙说,“阿姨你别这么说,我没做过什么,不用道歉,也别说什么谢谢,周梁他挺好的,真的。” 他就周梁最近的表现实话实说,想了想又说,“但我跟他早就结束了,要不阿姨你劝劝他,让他回去吧,老往我这儿跑也不合适。” 仔细瞧瞧,年轻人外形俊朗,面相看着就是个温和善良的,怪不得自己儿子会喜欢。舒韵被安慰到,笑眯眯地看着赵小宽,“别帮他说话,他要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收拾他。不能让他回去,阿姨是过来人,知道怀孕有多辛苦,你身边没个人照顾真的不行,后期难受着呢。该他承担的责任你让他承担,尽情使唤他,随便折腾,千万别客气。” “……” 赵小宽有点无语,干笑了两声,“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他该承担的,阿姨你还是劝他回去吧。” “他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为这还经常跟他爸拌嘴。那天晚上他回来,特别认真地说要宣布一个消息,跟我们说自己要做爸爸了,我跟他爸都吓了一跳,你是没看见他那个表情,他说这辈子就……” 舒韵一顿,及时打住了,有些承诺还是得儿子亲口说出来才有意义,她笑着感慨,“我这儿子,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能担起责任了。” “阿姨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劝你什么,希望你能让他留在这边,给他一个照顾你的机会。未来的事,就交给时间好不好?你们两个分也好合也好,你们自己决定。如果真的没缘分,阿姨肯定好好劝他,不会再打扰你。” 有些话藏在心底,无法宣之于口。赵小宽沉默地低下头,情绪不受控制,变得低落。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这个机会,只是总在收回的边缘徘徊不定,他害怕周梁对他好,怕周梁一直这么好下去,也怕自己会默认他的得寸进尺,渐渐地习惯他,依赖他。 说好要开始新的生活,怎么兜了一圈,好像又回去了。 ** 周梁不放心赵小宽一人在家,也不能事事麻烦宋延,买好轮椅和食材就往回赶,到苏桥已经快十一点。他归心似箭,直接扛出后备箱里的折叠轮椅,背着食材大步往那片民宅走去。 拐进第二条窄巷,迎面碰上出来买菜的宋延,他叫住对方:“延哥,赵小宽他没下地乱跑吧?” “没有。出来上过一次卫生间,你妈扶他到的门口。” “我妈?” 周梁惊了,“我妈来了?!” “嗯,还没走。” 宋延说,“估计是在等你,快回去吧。” 周梁又问几点过来的,一听八点半,抓稳轮椅一路往回跑,跑进屋放下轮椅和食材火速往北屋冲,刚要推门,里面传出母亲的笑声,还有赵小宽的,氛围似乎很和谐。他平复呼吸,悄悄贴近门缝。 “我受多少罪呀我,结果又是个小子!当时医生抱给我看的时候,我都哭了。” 舒韵笑,“周梁小时候抱出去人家都说像女孩,夸他漂亮可爱,我一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女儿,他一周岁的纪念照干脆全部选了女孩子的衣服,什么公主裙呀小旗袍的,拍了好几套,做了三本相册,现在还在家里收着呢,下次阿姨带过来给你看看。” 小旗袍…… 赵小宽没见过小时候的周梁,好奇了。他想说好,可理智在提醒他拒绝,不要再跟周梁扯上关系了。 氛围确实出乎意料地和谐,但话题不是周梁所能接受的,那种鬼东西怎么能给赵小宽看,还不够丢人的。他推门而入,直接打断话题,“妈,你怎么过来了?” 舒韵见儿子回来,难得端出长辈的架子,当着赵小宽的面数落他,“你一上午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小宽,以后不许瞎跑!” 赵小宽:“……” 周梁短暂地懵了一下,“出去买轮椅了,那家店有点远。” 他看着低头不吭声的赵小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赵小宽好像不开心了。 “是该买一个,老用拐杖走路也累。下次还缺什么跟我说,小宽身边不能离人,知不知道?” 舒韵见时候不早了,该给小两口留点空间,转头笑着说,“小宽,阿姨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啊,哦哦,好。” 赵小宽点头,见周梁傻站着没动,又提醒他,“我不方便,你送一下啊。” “……” 周梁立刻打开门,“妈,我送你。” 母子二人并肩走在老旧的巷子里,舒韵催儿子回去催了两次,儿子还是那句 “我先送你上车”。 “乖乖,妈妈觉得他挺好的,怪不得你会喜欢他。” “嗯,他是挺好的。” 即便是寒冷的深冬,这片地处偏远的民宅区也丝毫不觉萧条与冷清,周梁明白,是因为有赵小宽在这里。 “妈,” 他说,“他跟孩子,我都会照顾好。” 第57章 周梁展开轮椅,解说着使用方法,时不时问一句 “明白了没”,尝试让赵小宽开口。他固定好控制器,上抬靠床那一侧的扶手,说:“起来试试。”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过去了,床上坐着的人一言不发,毫无反应。 冬日昼短夜长,太阳不到五点便匆忙下山。屋里渐暗,周梁盯着赵小宽头顶的发旋,没去开灯,直到窗外最后一缕残阳在他根根竖起的发间消失。 “我抱你。” “……” 眼看周梁俯身凑过来,赵小宽跟见了鬼似的,一掌将他推开,“我会了,你出去吧。” 从中午回来到现在,赵小宽刻意表现出的距离感让周梁很不是滋味,偏偏还哄不好,以往都是和煦的春风,再待下去怕是要刮西北风了。他移开轮椅,在赵小宽身边坐下,承诺道:“我真不知道我妈会过来,以后不让她来了。” 是这个问题吗?赵小宽不痛快,又用胳膊肘怼了周梁一下,反问他:“你怎么不让自己别来啊?赶紧收拾东西回去,以后都别来了。” “那不行!我还得照顾你跟小油条呢。” 周梁起身,把轮椅重新推到赵小宽面前,语气放软,“这轮椅电动的,过门槛也方便,快上来试试。” 赵小宽知道周梁为他好,轮椅肯定是精挑细选的,要不上午早回来了。他心里堵着一口气顺不下来,不想搭理也不想配合,觉得自己很没骨气,每次都这样不了了之,就好像他还喜欢着周梁。 “明天陪你做完产检,我要去趟外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周梁在床前蹲下,手隔着棉被轻轻拍了拍赵小宽的腿,抬头看着他说,“我们不吵架了好么?你会用了我就去做饭,不烦你。” 天色黑了下来,赵小宽感觉自己有点眼花,屋里明明很暗,周梁的眼睛好像在发光,亮得他心跳加速,不敢再对视。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又掀开被子,心想自己是真的没骨气。 终于哄好了。周梁发现有些善意的谎言,适当情况下还是要撒一撒的,前提是必须完美地圆回去。他默默给赵小宽穿上袜子和棉裤,脱下自己穿着的羽绒服给他穿上裹好,又及时把拐杖递给他,叮嘱他小心点。 羽绒服很暖和,赵小宽看了眼周梁身上的宽松毛衣,好像哪哪都漏风,想脱下来还给他,手被按住了。 “不许脱。我马上做饭了,厨房热。” “……” 周梁怕赵小宽摔着,双手把人圈住虚抱半扶,进退有度。在他的帮助和细心指导下,赵小宽坐上轮椅,右手操控摇杆原地 360 度转了两圈,适应方向后,拐弯出了屋,上手速度相当快,潇洒的背影跟夏天那会儿骑三轮有得一拼。 “到前面去,我教你过门槛。” 他笑着跟了上去。 ** 因为轮椅的出现,与赵小宽之间的距离感似乎拉近了些,周梁欣慰的同时,有点难受。没轮椅时,赵小宽偶尔会接受他的帮助,也不太抗拒肢体接触;有了轮椅,反而比之前更加独立,他的用处一下子从 30%跌至 5%。 早上还愿意让抱着去卫生间,晚上却死活不给碰,周梁禁欲好几个月,就指着这点亲密接触聊以慰藉。他眼睁睁看着赵小宽来去自如地进出北屋和卫生间,能自己刷牙洗脸不说,还能自己洗脚,完全不需要他插手。 “你洗完了?” 他问。 赵小宽含糊应了声,擦干脚上的水,晾好毛巾,操控轮椅去台盆前洗干净手,转头见周梁站门口没走,眼睛盯着卫生间四处转。 “看什么,要上厕所?” “不上,过来看看你。” 卫生间面积不小,周梁想着明天找房东商量下,先装两个安全扶手,再换个新的浴霸。这凉飕飕的阴风,也不知道赵小宽和宋延怎么忍受的,上厕所都嫌冻得慌。 “不上出去。” “不是洗完了么?我送你回房间。” 周梁又看了一圈,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换下来的内裤呢?给我。” “……” “藏起来了?” 他故意逗赵小宽,“别不好意思,你以前给我洗过,礼尚往来,我也给你洗。” 昨晚的内裤就是周梁洗的,赵小宽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心情无端烦躁起来,皱着眉头冲周梁嚷了两句。 “你管我藏不藏呢,用不着你洗!出去!把门带上。” “别激动,我出去。” 周梁见好就收,丢下一句 “有事叫我”,带上门离开了。 人走了,赵小宽依旧烦躁,烦周梁也烦自己,更烦使不上劲的双腿。他打开浴霸,挪到淋浴处,拿起靠墙的拐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右手扶着墙壁坐到提前准备好的塑料凳上。 他呼出一口气,坐着耐心等待,等到两盏取暖灯热起来,才抬起右半边屁股开始脱裤子,脱完右边一点,又抬起左半边脱一点,就这么扒着裤腰左一下右一下,慢慢往下脱。 外裤和秋裤一起脱有些费劲,赵小宽怕闪着腰,幅度不敢太大,脱到脚踝时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两条腿也因接触冷空气,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来回用力搓着大腿试图驱寒,抬起屁股快速脱下内裤,随后用双脚去蹬裤子。 “调解千家事,温暖万人心。观众朋友们好——” 主持人和调解员走在一片民宅区内,边走边介绍当事人的基本情况。家长里短的新闻内容十分无趣,周梁不感兴趣,想换台见宋延看得津津有味,第一次感觉到代沟,随口问道:“延哥,你和我兄弟,你俩有代沟么?” “还行,看情况。” 宋延把遥控器扔给他,“你换台吧。徐大爷喜欢看这个,我跟小宽有时就跟着看看。” “不换了,就这个,好像挺有意思。” 知道赵小宽也看,周梁瞬间交流无无障碍,什么代沟不代沟的,不就家长里短么,谁家没点鸡毛。 当事人是一对正在闹离婚的新婚夫妇,坚持看了几分钟,实在无聊,也许是赵小宽不在身边,他一点都看不进去,决定去卫生间看看情况。 卫生间的灯还亮着,周梁听到一阵窸窣的动静,没有水声。他轻轻敲门,喊了声赵小宽,想问他在干什么,里面传出 “啪” 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倒了,紧跟着是赵小宽慌乱的声音。 “别进来!别开门!” “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别进来啊!” 赵小宽这一根筋,但凡自己能干的事,怎么可能会求助别人。周梁转动门把直接推门而入,被光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赵小宽吓一跳,那双光溜溜的腿还在打哆嗦,明显是冷的,左脚踝上卡着没脱完的裤子和内裤,刚才倒下的东西应该是他脚边的拐杖。 赵小宽急忙用衣服下摆遮住关键部位,不爽地冲周梁嚷嚷:“我说了别进来别进来,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 “从我离开到现在,你就一直在脱裤子?” 周梁盯着赵小宽,问他,““要洗澡为什么不叫我?” “关你什么事啊?” 赵小宽心烦,“出去!” 自从意识到赵小宽对自己的重要性,周梁学会了珍惜,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方式,努力对他好,舍不得冲他一点发脾气。此刻,他被眼前这一幕以及赵小宽的态度拱出了火。 “你宁愿坐这儿受冻,也不愿意让我帮忙是不是?” “是!你先出去。” “真行。” 赵小宽又冷又烦,只想快点洗完进被窝,气急冲周梁大喊:“我说出去,你听不懂人话?” “听不懂!” 周梁猛地甩上门,压着火气做了个深呼吸,迅速脱掉毛衣,走过去盖住赵小宽的双腿包起来。他想说两句好话哄一哄,没控制住,出口成了数落。 “你说你至于么?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没摸过?非要逞能,怀孕又不能吃药,冻感冒了怎么办?成天让我操心,一点都不听话,要被你气死了。” “……” 赵小宽被周梁的举动搞懵了,又一拳头砸在棉花上,顿时哑口无言。 周梁抱着他的腿捂了一会儿,轻抬他左小腿,脱掉卡在脚踝上的两层裤子和内裤,又捡起拐杖放好,拿着花洒蹲在一旁,打开水龙头边调水温,说:“从今天开始,我帮你洗。” 口吻强势得不容拒绝。 赵小泄了气,沉默小片刻,缓和道:“腰有点不舒服,所以没脱下来。我现在还能动,等动不了了再请你帮忙。” “待会儿给你揉一揉。” 周梁自动过滤后面的话,让赵小宽先拿着花洒,起身去用洗手液仔细洗了几遍手。 六个月就这样,接下来的几个月要怎么过。赵小宽坐在周梁腿上,后背紧贴热乎乎的胸膛,他仰头盯着吊顶上的排气扇,尽力忽视腿间的那只手,心里不停地自我安慰,就当是提前照顾吧,早来晚来,终究是要来的。 水流随手指一同滑过,很热很难受,他身心备受煎熬,双腿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本能夹紧又分开,耳边忽然响起周梁的笑声。 “你好了没啊?快点行不行。” “马上好,我又没瞎摸,你夹我干什么。” “……” “知道什么叫坐怀不乱么?男色当前,我比和尚还心无杂念。” “……” 好不容易摸到心心念念的小口子,周梁倒想慢一点,再好好欣赏一番。他怕冻着赵小宽,当真是心无杂念地抚过他下体每一处,手法温柔地给他来回洗了两遍,用时不超过两分钟,没想到竟洗出了问题,赵小宽起反应了。 赵小宽孕期连飞机都没打过,敏感的身体经不起一点撩拨,何况还是周梁的手。他万分后悔,硬错地方了,刚才就应该硬气起来,坚决不给周梁机会,自己这是活该,脑子叫驴踢了。 “先穿好再说。” 周梁关掉水龙头,问毛巾在哪里。 赵小宽单手捂住直挺挺的阴茎,指了指毛巾架,“蓝色那条。” 周梁抱紧他,伸长胳膊扯下毛巾,快速给他擦干净屁股上的水,又贴心地帮他穿好裤子,抱着坐上轮椅,推他回了屋。 赵小宽严词拒绝了周梁想帮忙打飞机的提议,强行压下欲望,背过身去不搭理人,后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真不要?会憋坏的。” “不要。” 赵小宽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周梁没再勉强,摸着他的腰这里按按,那里揉揉,问他哪里不舒服,等半天等不到回答。他手往下滑,在赵小宽屁股上轻轻打了一巴掌,“问你话呢,我裤子全湿了,快点。” “湿了你走啊,我要睡了。” “我想给你按摩,行么?别浪费时间,按一会儿我去洗澡了。” 周梁说完,看见赵小宽用手指碰了碰腰部右侧,他摸上去,边揉边明知故问,“是这儿么?用嘴说。” “我困了。” 赵小宽答非所问。 周梁一笑,“困了就睡。” 两人无言,一个躺着不吭声,一个坐床边乖乖伺候着。周梁每按一会儿就要问一句 “好点没”,赵小宽起初能含混应两声,到后来直接没了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周梁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探身看去,赵小宽真的睡着了。被窝里的手慢慢往前滑,隔着睡衣轻抚上圆圆的孕肚,摸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大呢?” 他看着赵小宽的侧颜,俯身缓缓凑近,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 灰蒙蒙的大雾天又湿又冷,周梁把赵小宽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和手套一样没落下,出门前又加了一条厚毛毯。赵小宽面无表情地由着他弄,也不吭气。 “今天表现不错,回头有奖励。” 他笑着表扬。 脑子里闪过昨晚的春梦,赵小宽别扭地扫了周梁一眼,提醒他:“桌上的文件袋别忘了拿。” 赵小宽一早上都非常听话,周梁高兴点头,“放心吧,你跟小油条的事,我不会忘。” 能推着赵小宽一起去医院产检,周梁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心一热,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寒风吹来,他弯腰替赵小宽掖好毛毯,继续推着往前走。 “昨天去买菜还听人说今年冬天会特别冷,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冷。” 他说。 新闻说今年冬天会比往年要冷,赵小宽也觉得好像没那么冷,应了一声,突然听到周梁问他新年有什么愿望。他不信这个,没怎么许过愿,如果愿望能成真,家里怎么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非要许的话,他只求小油条平平安安,往后的生活越来越好。 推出巷子口,周梁叮嘱赵小宽原地待着别瞎跑,他去开车,说完直奔附近的停车场。看着周梁奔跑远去的身影,赵小宽想起过去的一些事,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愿望。 分手前,他是真心想跟周梁一直走下去的。 第58章 之前听老同学说过赵小宽的个人情况,刘秀君也是能多关照尽量多关照,偶尔短信叮嘱他注意身体。见到跟在他旁边的青年时,不免有些惊讶,从言谈举止来看,似乎是孩子的另外个爸爸。 周梁提前了解过产检内容,但每个医院标准不同,设备也有一定的差别,问过医生才知道这家医院的排畸检查是静态的三维,不能录像还看不清小油条的样子,有点遗憾。 听完医生的交代,他仔细咨询了赵小宽腰疼的情况,确定只是怀孕导致的,认真记下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收好单据打开诊室的门,手还没碰到轮椅握把,赵小宽发话了。 “你先去缴费,我还有点事想问刘大夫。” “好,一会儿来接你。” 医院人多,缴费要排队,周梁未做他想,心里还高兴赵小宽在钱这方面没扭捏,带上门走了。 “是他吧?” 刘秀君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笑着问。 赵小宽一言难尽,尴尬地点点头,“我想咨询个事。昨晚我,我起反应了,太久没那什么,想问能不能……” 他欲言又止,第一次跟女医生聊这个,有些不好意思。 “能不能同房是吗?” 刘秀君安慰道,“想问什么要及时问,别不好意思张口。宝宝现在发育稳定,现阶段可以适当同房,但一定要注意这个体位和幅度,不能剧烈,还有这个频率啊,也一定要控制好。” “……” 昨夜饱受春梦摧残,早上醒来鸡儿又梆硬,赵小宽只是想问问能不能自己撸一下缓解欲望,刘大夫说这么多,他都不好意思打断了,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一系列常规检查后,到了赵小宽最喜欢的产检项目,这是唯一能见到小油条的机会,每次做完 B 超,他都要盯着看不懂的黑白图像看上许久,在心里跟小油条打招呼。今天不一样了,B 超室里有个人比他还兴奋,话也多到不行,一会儿问宝宝的手在哪里,一会儿问脚在哪里。 “等等,” 医生移动超声探头寻摸着,自言自语,“这怎么还睡觉了呢……” 他撤走探头,又道,“孩子在睡觉,不翻身不动的,现在没法检查。” “睡觉?” 周梁有点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诊床上的赵小宽。赵小宽也懵了,连忙问医生该怎么办,检查今天还能不能做。 “别慌,能做。你先出去多爬爬楼,过半小时再来。” “医生,他不能爬楼。” 周梁提醒道。 医生看到轮椅,记起来了,又问赵小宽能不能走路,能的话去走廊散散步也行,多活动活动,让孩子醒过来。周梁还想说什么,被赵小宽打断:“能,我这就去走,谢谢啊。” ** 拐杖没带出来,周梁不得不充当拐杖,扶着赵小宽在走廊里来回散步。这么好的亲密机会,他高兴不起来,只有心疼,问赵小宽为什么不明天再来。 “排畸检查一天就做那么几个,都是约好的。” 赵小宽走得有点累,停下来喘了口气,突然笑了,“他平时特好动,老蹬我,还是头回在做 B 超的时候睡觉。” 赵小宽嘴边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周梁不由得一愣,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赵小宽了?那笑容里充满着对孩子的爱与宠溺,他竟有些羡慕小油条,也开始庆幸小油条的出现。 依靠人比依靠拐杖费劲得多,走了一刻钟左右,赵小宽吃不消了。周梁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明天过来,如果做不了正好换认识的医院直接做四维彩超。他把赵小宽抱上轮椅,强制要求休息几分钟,推着轮椅回到门诊厅,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给他,说自己去医生那边咨询点情况。赵小宽怕他擅自做主,再三强调不许改日子。 “想什么呢,我怕你回去脚疼,问问医生有什么药膏能涂。” 原来是为这个,赵小宽应一声,随周梁去了。他盯着黑色的保温杯愣了会儿,旋盖拧开试着喝了一口,水温刚刚好,喝完嗓子里暖暖的,连带着心口也热乎起来。 没等几分钟,周梁出来了。他休息得差不多,想再去走走,见周梁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怪怪的,下意识摸了摸脸,问:“你看什么啊?” “没什么。医生说十五分钟差不多了,再去看看。” 周梁推着轮椅直奔 B 超室,快到时,他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医生让我注意点。” “哦,那听医生的。” 赵小宽惦记着小油条醒没醒,以为周梁说的是涂药膏注意点,压根没当回事。 万幸小油条翻身了,赵小宽的罪没白受。医生了解初为人父的喜悦及好奇心,边检查边跟周梁说着孩子的具体情况,比如哪里是手哪里是脚,哪里又是脑袋。超声探头在肚皮上滑来滑去,赵小宽躺着什么都看不到,急死了,忍不住问周梁:“看清楚了吗?你用手机拍下来,多拍几张。” 要没医生的解说,周梁还真看不懂,他掏出手机连拍好几张。赵小宽迫不及待想看,他没给,又把手机揣回兜里,说:“一会儿加微信,我发给你。” 赵小宽:“……” 确定各项器官发育正常后,检查结束了。赵小宽拿着报告单仔仔细细地看着,一个字都没放过。周梁看他沉浸的模样,笑着调侃:“我算是看出来了,小油条以后估计要被你宠坏。” “你以为都像你?” 赵小宽摸出羽绒服兜里的手机,催周梁把照片发过来。 重新加上赵小宽微信的那一刻,周梁对小油条的爱,那是蹭蹭往上涨。他点开发过去的照片,看着模糊不清的小脑袋,笑了。 小油条,爸爸的幸福,就靠你了! ** 赵小宽支开自己偷偷咨询同房的事,周梁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当晚就送给他一个大 “惊喜”,直接反锁了卫生间的门,不让他进去。怪了,白天还好好的,为什么晚上会变脸? “赵小宽,你让我进去。” 他敲了两下门。 赵小宽坐着等待浴霸制热,只当没听见,也不给任何回应。他不敢让周梁进来,怕又像昨晚那样,不知不觉地被牵着鼻子走。还好锁门了,清净。 “我又哪儿招你了?你说,我改!” 周梁继续敲门,作出让步,“我在边上待着行么?我怕你摔了。” 赵小宽大声回道:“不行!洗你的碗去!” 周梁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怀孕导致的情绪不稳定,风雨说来就来。二是赵小宽脸皮薄,不好意思了,昨晚帮他洗澡时就一直没放开,身体绷得很僵硬。 想起过去会主动求欢的赵小宽,周梁突然难受,挽起袖子去了厨房。 ** 扭伤的脚踝养了三天,赵小宽能拄拐下地走了。周梁在这三天里请人给卫生间装了安全扶手,换上新的浴霸,又买了一台电暖器,北屋漏风的门也给修了一下,都弄妥当后,才放心地去办正事。 出发这天早上,他敲开赵小宽的房门,万般不舍地做了个告别。 “起来吧,我给你穿衣服,吃完我就出发了。中饭和晚饭我跟宋延说好了,他做,你不许下厨。自己在家小心点,晚上洗澡取暖器一定要开,别舍不得电费。” 告别来得猝不及防,赵小宽差点忘了周梁之前说的话,原来真的要去外地。他想问周梁去哪里,没有问出口的立场,也知道自己不该瞎问。 “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周梁捏了捏赵小宽热乎乎的脚丫子,故意问他,“你会想我么?” “……” 赵小宽迟疑两秒,回了句 “不会”。 “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骗骗我?” 周梁给他穿上棉袜,拿起床边的裤子,熟练地卷着裤腿,先后往他两只脚上套,又给他穿上鞋。 “行了,站起来。” 赵小宽难得没抢着自己穿,站了起来,由着周梁帮他提裤子。看见周梁拿毛衣过来,他配合地抬起胳膊。 周梁带宋延的份一起做的早餐,匆匆吃完,连碗都来不及洗,套上大衣后潇洒离去。赵小宽这才注意到周梁穿的衣服裤子不同以往的休闲风格,气质偏成熟,整个人看上去沉稳许多。 是要去见什么人吗?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对面的宋延:“延哥,你知不知道周梁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 宋延说,“我过几天回老家,他说赶得及。” “哦哦,延哥你要回老家了啊。” 赵小宽岔开话题。 “嗯。歇得够久了,回去看看,待几天,过完年回来找工作。” 过年是大团圆的日子,图的就是一个热闹,是该回家看看。一个两个的都要离开,赵小宽莫名伤感起来,小油条忽然动了下。他低头,摸着肚子无声道歉。 对不起啊小油条,爸爸差点把你忘了。 ** 下午,赵小宽再次见到周梁的妈妈,还见到了小时候的周梁。他以为阿姨只是开玩笑,结果真的带来两本相册,厚厚的那一本记录着周梁的童年时期,另外本薄的则是少年时期。 “还有两本厚的在家里,阿姨下次带来。” 舒韵指着周梁一岁时的纪念照,笑着说,“你看,阿姨没骗你吧?小旗袍是不是很可爱?” 照片里的 “小女孩” 头戴小发箍,穿着浅色的碎花旗袍,坐在一张略显陈旧的长板凳上,对着镜头笑得很甜。周梁相貌有多出众,赵小宽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一岁时的他会这么漂亮。他第一次对小油条的长相产生了好奇,不知道会像自己多一点,还是像周梁多一点。 对于儿子去了哪里,舒韵绝口不提,她怕赵小宽孤单,一直陪着待到晚上六点,期间亲自下厨炖了甜品。 那两本相册被留了下来,赵小宽睡前的胎教故事没来得及讲,一直在看少年时期的周梁。细细看完,仿佛跟着经历了一回青春,也明白了一些事。 他跟周梁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要怎么走到一起。 “赵小宽!” “我回来了!” 赵小宽还没合上相册,周梁就推门而入,扑到他床前,抓着他的手,边喘气边说:“还好没睡,一天看不见你我就难受。” “你,你不是去外地了吗?” “去了。这不是想你么,忙完就赶紧回来了。” 周梁手腕硌到硬邦邦的东西,看见眼熟的相册本,立刻松开赵小宽的手,抢走相册。 “操,我妈怎么把这个带过来了?” “……” 周梁眼尖地发现床头柜上还有一本,那似曾相识的厚度与封面,他转头看着赵小宽,问他:“你都看了?” 赵小宽不知道周梁抽什么疯,如实回道:“看了。” “……” 周梁又拿走那本相册,“赶紧睡觉,礼物明天给你。” 门很快被关上,周梁的反常让赵小宽不禁怀疑相册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让看呢。 算了,不看就不看。 第59章 好好表现 2021-10-25 07:51:58 2021-10-26 19:12:10 风平浪静的三天过去了,相册被周梁收了起来,藏着什么秘密不得而知,说好的礼物也没给。赵小宽知道不能收周梁的东西,拒绝的说辞早已想好,到头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周梁一如之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是偶尔会捧着一本小册子,手拿着笔或站或坐,安静地画着什么,有时干脆没了人影。 也好,省得老在跟前瞎晃悠。可越不想在意,就越在意,周梁古怪的行为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回他路过客厅,周梁听到动静立刻收起在画的小本本,那藏着掖着的样子相当可疑。 直到第四天傍晚,赵小宽才知道周梁衣着正式的那天去了哪里。他接到老家堂哥打来的电话,赵小鹏直夸他收了个好徒弟,说周梁前几天专程开车过去拜年,带了一后备箱的年货,弄得他大伯特别不好意思,村民们津津乐道了两天。 “我爸手机坏了,我这几天又一直在镇上忙,没回去。刚给周梁打过电话了,再给你打一个。下回别买那么贵的烟酒了啊,钱好好存起来,以后用的地方多着呢。” 赵小宽说不清是惊吓还是意外,委婉地问周梁有没有提过别的什么。 “还能说啥,净夸你能干有本事,说以后就跟着你卖油条了。” 赵小鹏乐呵道,“小宽你现在出息了啊,哥要哪天混不下去,也跟你卖油条得了。本来要留他过夜的,他说你店里忙走不开,家里也没啥好菜招待他,哎。回头找个机会聚聚,一块儿吃顿饭,我请客。” 路上一来一回少说七小时,怪不得那天很晚回来,赵小宽突然有些烦躁,想问周梁凭什么去他老家,又凭什么给他的亲人拜年,哪怕以徒弟的身份也不行。他下床穿鞋,拄着拐直奔厨房,看见周梁忙碌的身影,问不出口了。 周梁转小火炖汤,继续准备下一道菜,余光瞥见厨房门口站着的赵小宽,先是愣了下,随后冲他一笑:“饿了?快好了,坐着等会儿。” 赵小宽怏怏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想问又不想问,问了怕周梁说些他不想听的,不问憋得慌。他盯着周梁穿的牛仔裤和运动鞋上下打量,反问自己有必要跟一个刚出校园还不足一年的后辈计较吗,会不会太小心眼了?不对啊,这压根不是年纪的问题,后辈怎么了,小四岁不是照样骑在他头上?凭什么?必须问,还得问清楚。 “你那天去哪儿了?” 他佯装不知情,故意问道。 周梁忙着炒菜,并未注意到赵小宽不悦的情绪,他这几天跑了好几个地方,便问是哪天。 “去外地那天。” “哦,那天啊。我去看你大伯了,你哥不在家。” 周梁熟练地翻炒莴笋鸡蛋,边加调料边说,“你今年不是回不去么,我就擅自做主替你去拜年了。师徒一场,师父你别跟我见外,你大伯就是我大伯,你哥就是我哥,应该的。” “……” 赵小宽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别瞎叫。” “没瞎叫,你大伯认我了。” 果然不该问的,赵小宽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今晚比平常多了三道菜,桌上还有四罐啤酒。宋延替周梁开了一罐,又另开一罐跟他的碰了碰,笑道:“来,走一个。” “来来来,谢谢延哥这阵子对我们家赵小宽的帮助和照顾,我先干为敬。” 周梁仰头灌了一大口,察觉赵小宽的目光,以为他馋了想喝酒,果断拒绝,“你不能喝。” 还是别破坏气氛了吧,赵小宽无视周梁,端起汤碗冲宋延笑着说:“延哥,我就以汤代酒,等明年能喝了再跟你好好喝一杯。” “好。” 宋延喝了两口,把房门钥匙给周梁,“床新铺的,沙发睡得难受就上楼睡,我元宵后回来。” 周梁看了赵小宽一眼,收下钥匙,揉着脖子道谢:“谢谢延哥,正好这两天落枕了,脖子疼得要死。那你晚上睡哪儿?不是明天走么。” “有地方睡。” 赵小宽不关心周梁的日常起居,晚上睡得又早,看不见可以当做不知道,现在听他说落枕脖子疼,心里惦记上这事,饭也吃不好了。 周梁不时地给赵小宽夹菜盛汤,叮嘱他多吃点。宋延在,赵小宽有些话不方便说,憋着憋着,倒把自己憋冷静了,心想周梁活该,自己愿意住这儿睡沙发,赖谁啊,疼死拉倒。 酒过三巡,周梁和宋延还在聊天,赵小宽吃饱了先撤,过道里撞见一张熟面孔。钟飞白一见赵小宽就莫名想起两人第一次面基时的情景以及种种不愉快,如今不得不面对,他别扭地点了下头,侧身绕过。 赵小宽没走两步,钟飞白突然喊了他的名字,他回头:“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说过去的事,你……” 钟飞白语气顿了顿,说得颇为勉强,“希望你别放心上。” 快过年了,大家都挺高兴的,赵小宽也不想扫了谁的兴,语气平淡道:“你 想多了,跟你有关的事还不值得我放心上。” “哦,行。不放心上就好。” 钟飞白转身进了厨房。 ** 给小油条讲完故事,赵小宽打了个哈欠,伸手准备关灯睡觉,房门 “吱呀” 一声响了,转头看去,瞬间清醒。周梁穿着睡袍和拖鞋走进来,用脚踢上门,小腿光溜溜的明显没穿裤子,那双背在身后的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这样的周梁太具危险性,尤其今晚还喝了酒,他心生警惕,当即出声阻止:“你快出去,我要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礼物拖了这么多天,忘给你了。” 周梁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将藏于身后的方形礼盒放赵小宽被子上,并十分自然地在床边坐下,“打开看看。”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赵小宽低头,绑着蝴蝶结的藏蓝色礼盒很精致,有点好奇是什么,可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也不该收下。他把礼盒推回周梁那边,拒绝道:“我不要,你拿走。” “不能不要。” 周梁又放他腿上。 啤酒不至于醉吧,鉴于周梁有装醉的前科,赵小宽时刻保持警惕,把礼盒扔他身上,语气强硬:“说了不要,赶紧拿走。” 周梁直接扯掉蝴蝶结,揭开盒盖后重新递给他,笑说:“这玩意我拿回去有什么用?你自己看看是什么。” 礼盒里躺着一个带有显示屏和扬声器的长方形小仪器,已经组装好,侧边用线连着一根迷你超声探头,是赵小宽之前想买又觉得没必要且舍不得买的胎心仪。 “说明书不在里面,我看过了。” 周梁说着,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耦合剂,问赵小宽想不想听小油条的心跳。 医院的胎心监护要等到 32 周才能做,赵小宽动摇了,他一直很想听听小油条的心跳声。 “不想么?” 周梁继续哄他,“小油条要是知道爸爸不想听他的心跳,得多伤心。” “……” “再不听,小油条要哭了。” 看着赵小宽乖乖躺下配合,撩起睡衣下摆露出自己肚子时,周梁快激动疯了。他摸上圆圆的孕肚来回轻抚,一本正经地表示要先按照说明书找找位置。赵小宽一心想着小油条,也没觉得别扭,肚子被温柔地抚摸着,他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渐渐阖上眼。 迷迷糊糊入睡之际,他想自己怀孕六个月了,周梁再禽兽也不能玩强奸那一套吧,何况周梁不是禽兽,他还是小油条的爸爸,是可以信赖的人。 掌心突然传来一下若有似无的触感,周梁惊喜地想问是不是胎动,发现赵小宽睡着了。他手掌紧贴刚才有触感的地方,静静等待着,没多久,神奇的触感又来了,小油条像条灵活的小鲤鱼,在游到爸爸的掌心下方时向上纵身一跃,来了次亲密互动。 周梁情不自禁地笑了,俯身贴近赵小宽的肚子,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明天也要好好表现,知道么?等你出来,爸爸给你买一屋子的玩具。” 这台交了智商税的胎心仪,完全是用来拉近距离的工具,周梁临时改了主意,想留到大年夜拿出来哄赵小宽高兴,多说几句软话撒个娇什么的,再顺理成章地睡一起。 可今晚,看到宋延房间里的双人床,他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寂寞如大雪崩。如果没有赵小宽,他宁愿挤在沙发上也不想一个人睡大床。 收好胎心仪,周梁经过不足三秒的激烈思想挣扎,迅速脱掉睡袍,悄无声息地钻进被窝。抱住赵小宽的那一刻,他觉得一切都值了,就算明天早上挨打挨骂,他也心甘情愿地受着,还有什么是比老婆孩子在身边更重要的? 第60章 晚上汤喝多了,赵小宽睡到半夜被尿憋醒。怀孕后起夜比起早出摊折磨人,挣扎了一小会儿,他伸直双腿准备起来,左脚碰到了什么东西,暖呼呼的。 他惊醒,心脏扑通直跳,脚又伸过去碰了碰,果然是人腿,脑子还没转明白怎么回事,耳后响起周梁懒懒的咕哝,紧跟着胸前横过来一只胳膊,那手不老实地贴上他胸,隔着睡衣揉了一把。 “让我抱会儿……” 周梁的怀抱很温暖,赵小宽身体莫名开始发热,恍惚间以为回到了过去。尿意及时唤回神智,他记起昨晚,怀疑周梁是成心的,气得用力推他:“谁让你睡我这儿了?起来。” “好困……” 周梁睁不开眼,抬起胳膊想把赵小宽捞进怀里,手腕猛地被掐住。他好久没睡过这么香的觉,舍不得醒,身体本能地往赵小宽那边靠,一如过去抱着他睡的那些夜晚。 掐住了还不老实,昨晚真不应该放进来。赵小宽快憋不住了,再不下床随时要尿裤子,他改用指甲掐周梁腕上的肉,又用有劲的右腿向后连蹬两脚,大着嗓门嚷嚷自己要上厕所。 “你又打我……” 周梁睁开困倦的双眼,盯着黑暗愣了一秒,随即掀开被子坐起来,“要上厕所是不是?我抱你去。” 他开灯下床穿鞋,睡袍都来不及套,俯身要抱赵小宽,“不行,外面太冷,我先给你拿衣服。” “你先穿上衣服行不行?” 赵小宽扫了眼白皙健壮的肉体,低头下床穿拖鞋,又听周梁说卫生间也很冷,要不找个塑料袋凑合一下,别去了。他有点无语,这三急的事怎么能瞎凑合呢,净说些乱七八糟的,就算能,他也不想当着对方的面尿。 周梁给赵小宽裹好羽绒服,一路护送到卫生间,毫无疑问地被锁在门外。过道里阴飕飕的,寒气直往身上钻,他冻得打了个喷嚏,环手于胸来回踱步。流水声过后,卫生间里忽然安静下来,等了半分钟没动静,他轻轻叩门:“怎么没声了,好了么?” 一定是憋得太久了,跟周梁没关系。赵小宽沉默地抽出一张纸巾,单手撑着台盆微微弯腰,使劲擦掉内裤裆部上的少量透明液体。 “赵小宽?” 门外又是一声喷嚏,“开门。” 他烦躁地将纸巾揉成团,甩进垃圾篓,穿好裤子拄拐去开了门,皱眉道:“不去睡觉,站这儿干什么?我没叫你等。” 周梁二话没说一把揽住赵小宽,抽走他腋下的拐杖靠墙放好,快速将他抱了起来,这才开口:“别闹啊,你走得还没徐大爷快,我是怕你冻感冒了。” “……” 身体越来越重,不得不依赖他人的无力感让赵小宽愈加烦躁,他有种已经离不开周梁的错觉,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希望腿能好起来,能独立面对一切。 察觉到赵小宽情绪的变化,周梁温言哄道:“你现在腿不好,要尽量少走路,医生建议的。我之前去骨科咨询了,有的腿部先天发育不良通过手术能治好,等生完小油条养好身体,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 因为周梁的一番话,赵小宽心里闷着的那团小火苗瞬间熄灭,但火苗化作的烟雾却郁结在心口,散不去。许是屋里太冷,亦或是夜太深,他想起昔日憧憬过的未来,想起周梁点点滴滴的好,还有肚子里的小生命。烟雾逐渐消散,他的身体似乎不再受制于大脑,自主贴近周梁,汲取渴望已久的温暖。 肩颈被亲昵地蹭过,无声的回应里带着少许依恋,周梁心跳加快,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他控制不了自己想吻赵小宽的冲动,偏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将人抱紧,快步回了屋。 本以为这回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能夜夜抱着一起睡了,结果周梁还是想得太美。进屋后,赵小宽脸变得那叫一个快,坚决不让他上床,态度异常强硬,跟刚才主动抱自己的赵小宽判若两人。 “今天又降温了,客厅好冷……” 他蹲下身,趴在床沿,歪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赵小宽,委屈地喊了声师父,“真的特别冷,被子也冷冰冰的,我会冻感冒的。” 赵小宽受不了周梁的眼神与行为,转过头只当没看见,不爽道:“嫌冷你回家睡去啊,是我让你住这儿的吗?” “突然热起来了,一点都不冷。我去睡沙发,你也快睡。” 房间 “啪” 地一下陷入黑暗,周梁关灯了。赵小宽听着离去的脚步,随着吱呀一声响,又听到两声略带压抑的咳嗽,在深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就这一晚!” 脱口而出的同时,他反应过来周梁可能是装的,也清楚地发觉一个事实。 周梁站在门口没动,缓缓露出一个笑,回头说:“刚才逗你玩的,真的不冷,师父你睡吧。” 说罢,带上门离开了。 脚步声彻底离去,赵小宽忽感惆怅,呆坐良久才躺下。 ** 宋延走后,周梁终于见到楼上另外一位住户,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性。从对方与房东大爷的交谈中得知,这位保安大哥的同事年底辞职直接走了,厂里一时半会儿招不到人,领导让他顶班,他索性就睡在保安室,一直没回来,这一回来就是收拾行李回老家过年。 屋里冷清许多,周梁怕赵小宽无聊,特地给他妈打电话,让没事多过来陪陪,又买了些胎教故事和育儿书籍,还买了本中华起名宝典。他依旧像前几日那样,上午和下午不见踪影,四点准时拎着菜回来做饭。 舒韵看望赵小宽的频率从几天一次改为每天,主动揽下做点心的任务,变着花样给他补身体。周文鸿几次回家不见妻子人影,电话过去一问,又是在陪着小儿子和那个谁一起吃饭,自己家都不要了,这像话吗? 饭桌前,他看着闷声吃饭的长子,开口道:“你明天抽空过去一趟,问问你弟什么时候回来。你再跟那个,他叫什么来着?” “赵小宽。” “你再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跟你弟能不能成,能成让你弟带回来一起过年。” 周文鸿说完,又提醒长子别说是他的意思。 周政点点头,询问道:“爸,要不一块儿去吧。” 周文鸿没完全接受儿子喜欢男人,同意带回来过年也是考虑到赵小宽的家庭以及特殊情况。他无奈叹了口气,又问起长子的个人情况。 突然被父亲问及婚事,周政思索片刻,说:“现在挺好的,我目前还没结婚的想法,过两年再说。” 女朋友独立自强,从不过分依赖自己,这对周政来说有苦有甜。宁律今年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目前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忙到连约会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他策划了大半年的求婚仪式也因此搁置。 “自己决定好就行,我是管不动你们了。吃饭。” 两个儿子,能结婚的不想结婚,不能结婚的那个倒要当爹了,周文鸿不再多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隔天下午,周政在去商场的途中接到女友来电,说丈母娘想他了,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过去吃饭。他抬腕看了下表,无奈拒绝:“让你妈别特地烧菜了,我要去趟我弟那边,晚点能过去待会儿。” 交往八年,宁律早把男友弟弟当自己亲弟弟看待,一听说要去周梁那边,连忙问:“是不是他男朋友那边?好久没见你弟了,我跟你一起去,你现在在哪儿呢?” 周政之前跟女友简单提过赵小宽的事,想想将来都是一家人,母亲又天天往赵小宽那边跑,应该没什么不妥,便同意了。 两人在商场碰头,一起去了母婴超市选见面礼。宁律挽着男友胳膊,东看看西挑挑,时不时发出感慨:“小婴儿的东西好可爱!” 她拿起货架上的一个浅紫色小奶瓶,“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要不就拿这个吧?你看上面的小猴子多可爱。” “拿两个。” 周政拿走货架上另一个蓝色包装的小奶瓶,注意到盒面上的奶嘴孔尺寸。有工作人员路过,见他盯着研究,主动上前解说:“这个十字孔适合六个月以上的宝宝,旁边有其他号,对应不同的月龄。” “谢谢,还没有出生。” 周政彬彬有礼道。 “这样啊。” 工作人员只当眼前两位是新手爸妈,热情地介绍适合新生儿使用的奶瓶,二人听得极为认真,选购完奶瓶和不同型号的奶嘴,又开始挑衣服。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们从头到脚,男孩女孩各买了五套,随后一同出发前往苏桥。 ** 见到周梁亲哥,赵小宽是有点尴尬的,毕竟在理发店里闹过,只是还来不及尴尬,就被他哥女朋友的热情给整懵了。宁律跟一旁坐着的舒韵打完招呼,拎着一堆东西笑眯眯地坐到赵小宽旁边,自我介绍起来。 “一直想见见你呢,老抽不出时间。” 她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小衣服给赵小宽看,“刚才跟他哥在母婴超市里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小裙子是我挑的,男孩子的衣服是他哥挑的。还有小奶瓶,等等。” “哎呀,买这么多,我看看小裙子。” 舒韵起身,拿起其中一条浅黄色的小连衣裙隔着包装摸了摸,笑着夸未来儿媳会挑。 “谢谢啊……” 赵小宽不太好意思收礼物,道完谢,尴尬得不知所措。他接过宁律递来的方盒子,低头盯着包装上的小奶瓶看,还挺可爱的。 周政出去看了一圈,又回到客厅问母亲周梁去哪儿了。舒韵冲长子使了个眼色,表示要对赵小宽保密,回家再说。他了然,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默默观察着赵小宽。 午后阳光正暖,周梁手捧调色盘,面朝一栋已有百年历史的复古老洋房,专注地画着给赵小宽和小油条准备的新年礼物。今天是来进行收尾的,他画到两点半便结束了,收拾好画具,驶出老城区一路往回赶。 时间绰绰有余,回家存放好油画,周梁先去了一趟进口水果超市买赵小宽爱吃的橙子和西柚,又去农贸市场接着逛。他水果蔬菜大包小包地拎回住处,放下东西后第一时间想找赵小宽,进到客厅,傻了眼。 “小梁你回来啦!” 宁律笑吟吟地冲他挥手,“我跟你哥过来看看你们的。” 周梁点点头,看向坐在母亲身边的赵小宽,见他没有不自在的样子,放了心。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知道你们来,我就不出去了。” “打电话干嘛,你在不在都一样,又不是专程来看你的。” 宁律道。 “律姐你这过分了啊。” 周梁气笑了,走到赵小宽另一边坐下,看见茶几上摆着的蓝色小奶瓶,愣了一瞬,拿起来边看边问,“这怎么有个奶瓶?” “你哥他们买的。” 赵小宽认得奶瓶的牌子,估摸着小衣服也不便宜,收下这些东西他心里很过意不去,指指地上放着的几个纸袋,说还有衣服。 周梁伸长胳膊拎起其中一袋,打开翻看了下,惊道:“你们连小油条性别都知道了?怎么全是男孩子的衣服。” “瞧你这手气。” 宁律笑着把另外两个纸袋打开,“女孩子的都在这里呢,你手里那些是你哥挑的。” 刚才一起坐着看电视,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不至于太尴尬,这会儿他们一家人聊起来,赵小宽开始不自在了,想回自己那屋又张不开口,也怕显得不礼貌。膝盖上突然搭过来一只手,他疑惑转头,视线与周梁对上。 “是不是看了一下午的电视?” 周梁故作严肃,“以后不能看这么长时间,对眼睛不好,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怪我,忘记叫小宽休息了。” 舒韵将轮椅推过来,笑道,“小宽,你先去休息一下,饭好了阿姨叫你。” 赵小宽感动阿姨的善解人意,抱歉地冲周梁他哥和宁律笑了笑,说自己有点困,先去睡会儿。 周政点头道:“是我们不好意思,突然过来打扰,去休息吧。” 回到房间里,赵小宽跟周梁说了声谢谢。周梁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赵小宽的聊天窗口,问他:“这是干什么用的?不管有什么事,都别憋着,告诉我。” “不是,” 赵小宽以为周梁误会了,“你哥跟他女朋友挺好的啊。” “好跟你不开心有冲突么?以后及时告诉我,把自己放第一位,知不知道?” “我没不开心。” 赵小宽心里其实很开心,有人惦记小油条,给孩子买了新衣服和奶瓶。 周梁起身,把赵小宽抱到床上,叮嘱他好好休息。 自从那晚过后,两人这些天的相处十分融洽且默契,赵小宽没再闹过脾气,对于周梁的部分行为也从最初的抗拒到完全接受。周梁知道他要强,由着他自己洗漱洗澡,只不过会卫生间门口等着,他们偶尔会简单聊上几句。 ** 兄弟二人许久没相处,周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弟弟有条不紊地洗切炒,熟练得叫人惊讶。他走进去,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哥你帮我把水池的菜洗了就行,其他我自己来。对了,再帮我切点生姜。” 周政将大衣脱掉挂椅背上,挽起袖子开始洗菜。忙碌的间隙里,他问周梁是不是和好了,过年怎么打算的,带不带赵小宽回家。 “没好。” 周梁说,“我怕他不自在,没提这事,估计也不愿意跟我回去。现在这样就挺好,他肯让妈过来陪着,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年夜饭你们吃吧,我跟妈说过了,回头再跟爸说一声。” 周政想了想,道:“其实是爸的意思,让你带赵小宽回家过年。” “真的假的?” 周梁以为还要缓一缓,没想到他爸会这么快接受赵小宽,他笑了起来,“我得听赵小宽的,他不愿意我不逼他。” 第61章 也挺好 2021-10-31 18:46:58 2021-10-31 18:53:15 临近除夕,周梁妈妈没有再过来,赵小宽这阵子倍受照顾,想送点新年礼不知道该送什么。晚上吃饭时,他主动提起这桩心事,反正周梁也不出去瞎跑了,自己做什么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如直接商量,还能知道阿姨喜欢什么。 明知赵小宽只是想表达谢意,周梁听闻后的心情却激动得像一壶刚烧滚的开水,持续沸腾着,随时要溢出来。 “我妈挺喜欢你的,”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别送了,你跟我回家过年,她肯定高兴。” 手中的筷子差点没抓稳,赵小宽整个人僵了一下。跟周梁回家过年…… 曾经幻想过的事被对方当成玩笑轻易说出,想象与现实背道而驰,酒店停车场那晚发生的荒唐画面在此时钻进脑海,他情绪受到波动,大拇指紧按着筷子,中指的指甲边被硌疼了才有所反应。 周梁就没抱希望,见赵小宽沉默,笑称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他略一思忖,又道:“我妈喜欢花,送花就行。” 大过年哪有人光送花的,赵小宽老家送礼除标配的烟酒以外,牛奶、水果和糕点这三件套不能少,就算不是正儿八经地见父母,那也不能敷衍了事。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瞥了周梁一眼,数落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 周梁一脸无辜,“又没骗你,我妈真的喜欢花,不信你跟我回家,我家院子有一半的地都被我妈用来种花了。你以为我说的送花只是送一束?” 赵小宽半信半疑,一时接不上话。 “你的心意我知道,所以我要去买点种子,再种一片出来。” 周梁打开手机计算器,装模作样地算了算,“种子和肥料还有人工费,花也要定期养护,加起来你以为便宜呢?微信先转个两百给我,剩下的回头跟你算。” “……” “就这么定了,快吃饭。” 赵小宽后悔找周梁商量了,细想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只送阿姨一个人,他哥那边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万一他爸心里再有想法…… 可要是都送的话也不合适啊,自己一没闲钱,二跟周梁没关系,弄得跟正式见长辈似的。 看着因为思考送什么礼物而走神的赵小宽,周梁激动的心情始终没有平复。他很想告诉赵小宽,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翌日,两人如往常一样,和谐地面对面坐着一起吃早餐。周梁边吃边交代,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叮嘱赵小宽在家好好的别瞎跑,上厕所千万小心,手机放兜里,有什么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自打扭伤以来,周梁出门前会反复交代这些车轱辘话,赵小宽一天听好几遍,耳朵快起茧子了。他习惯性点点头,担心周梁又把他妈喊过来陪自己,立刻道:“别叫你妈过来了啊,我想再睡会儿。” “她今天去我舅舅那儿了,也没时间过来。” “嗯。” 赵小宽咬了一大口葱花烙饼,就着豆浆继续吃起来,刚吞下肚,听见周梁问他好不好吃。他这两天正好馋面食,特想吃烙饼,毫不吝啬地点头应道,“好吃。” 周梁盯着鼓动的腮帮子,无声一笑。他喜欢看赵小宽大口吃他做的东西,每次看心里都是满满的成就感,怪不得老话常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得先抓住对方的胃。一天 24 小时,睡觉不算,赵小宽也就吃饭的时候最听话,能多聊上几句。 “明天还想吃么?想吃我再做,换个口味。” “哦,那,那你做吧。” 赵小宽嘴里嚼着饼,答得含混不清。他自己做烙饼会往里卷黑芝麻提香,这一想到芝麻烙饼,又馋了,顺口问了一句厨房里有没有黑芝麻。 “有。” 早餐菜谱里有芝麻烙饼,周梁熟得能背下来了,此时此刻的气氛不错,他虚心请教,“放芝麻的我不太会,师父你教教我。” “就跟你这个做法差不多啊,把剂子擀成薄面皮,刷油再撒盐,完了抓一把黑芝麻撒上面。” 赵小宽怕周梁不懂,放下饼挪开盘子,用食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大饼,又在饼下方画了一条线比划着,“这下面切一刀,拎起角往上卷,一直卷到头再压扁,给它擀成饼。” “卷到头的时候得把最上边的口捏紧了再压,不能漏气,这样烙出来的才好吃,特香。” 他说到兴头上,比划完之后抬头想问会了没,与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朝他微笑的周梁来了个四目相望。 气氛瞬间变了,周梁保持微笑,适时起身道:“还真是差不多,谢谢师父,明天早上给你做。我先去换衣服,你慢慢吃。” 胃口说没就没,赵小宽盯着盘子里剩下的半张饼发愣,回想最近发生的点滴。好像从那晚开始,他跟周梁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除了偶尔扶或抱一下,周梁言行上很注意分寸和距离,即使现在不出门办事,也是捧着小册子待在客厅里画画,很安静。 他一直认为变的人是周梁,所以不一样了,原来是自己。 出门前,周梁确认赵小宽的手机已经揣进外套兜里,才放心离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出门,赵小宽后脚能跟出来。 上一次出门还是上个月底的产检,赵小宽太久没出屋,不知道会冷成这样,这回信了新闻里说的。冷风呼呼作响,脸很快被冻红,他停下轮椅,重新裹好围巾,继续往前骑。 他想好了,周梁妈妈的新年礼就按老家三件套来,牛奶买好的,水果买进口的,多买点,糕点也换成贵的坚果礼盒,预算控制在六百以内。送吃的说得过去还体面,一家人都能吃,这些不比能看不能吃的鲜花实在吗?鬼知道周梁说的是真是假。 过了人行横道,轮椅慢悠悠地朝苏桥唯一一家大型超市出发。赵小宽琢磨要不要给王大夫和刘大夫拜年,他们帮助过自己,于情于理都该拜一下。可回老新村会碰见熟人,余胜跟吕亮肯定也回老家过年了,就算能帮忙,怀孕的事怎么张口。 难道只能麻烦周梁吗?不行,不能再麻烦周梁了。他吸了下冻出来的鼻水,想着干脆等生完小油条再登门道谢,等到那时候既不用坐轮椅也不用拄拐,多好。 跟水产店老板娘预定好活鱼,周梁怕回来买不到新鲜的,索性进市场买完其他食材。他打开导航,上路不过三分钟,就被路边一台缓慢行驶中的轮椅惊得险些追尾,那眼熟的轮椅,自己亲手挑的羽绒服,不是赵小宽是谁? 车流量不小,他火急火燎地降下车窗冲路边喊,赵小宽毫无反应,等换好车道靠边停下,人已经跑出十米开外了。操,这轮椅的时速是不是有点快了?他甩上车门,狂奔过去。 “赵小宽!给我停下来!” 突如其来的喊叫吓得赵小宽浑身一激灵,操控摇杆的手下意识松开,轮椅缓冲一小段距离后自动刹了车,安全停下。周梁上前将轮椅推到边上,给后面的非机动车辆让道,他绕到赵小宽跟前,看见没做到位的保暖措施和那张通红的脸,气急发飙:“要出门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逞什么能啊?我就那么靠不住是不是?!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 赵小宽木愣愣地看着周梁,眼神茫然,显然是被吼懵了。 意识到自己失控,周梁弯腰连人带轮椅一起圈住,心疼地摸着赵小宽后脑勺,说了声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今天多冷?口罩也不戴,脸都冻红了……” 赵小宽回了神,连忙推开周梁,扭头一瞧,边上果然有几个围观群众,联想到动手的那天晚上,他情绪顿时不好了,伴随着一股说不出的心酸和委屈。他气周梁当街冲自己嚷嚷,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正要开口,周梁的手突然伸到眼前,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鼻子就被轻轻捏住,有指尖顺着鼻孔温柔擦过,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还流鼻涕,” 周梁甩了甩手,语气颇为无奈,“你想气死我就直说。” “……” 赵小宽脱口辩解,“不是鼻涕。” “嗯,你说不是就不是。先回车上。” 周梁迅速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展开,当做被子盖到赵小宽身上,让他把两只手伸进袖子里穿好。 一股好闻的暖气扑面而来,赵小宽抬眼瞥见周梁身上单薄的卫衣,脖子还全露外面,看着都冷。他推开衣服拒绝了。 “快点。” “真的不冷,你穿上啊。”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两个穿深色衣服的大妈?” 周梁冲右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赵小宽看那个方向,等他配合地看过去时,俯身凑近,低声说,“不听话,我现在就亲你,我说到做到。” 赵小宽伸直胳膊,火速套上羽绒服,催促周梁快走。迎着寒风,他大脑越发清醒,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周梁将赵小宽抱上副驾,轮椅折叠好塞进后备箱,回到车上谈起正事,问他偷偷溜出去想干什么,是不是要买新年礼。 “花不实在,我想给你妈买点吃的。” 赵小宽也没藏着掖着,把想买的三件套全说了。周梁听完气乐了,调侃他,“又是牛奶坚果又是水果的,挺补啊。你记着我妈给你做点心,怎么就不记着我给你做饭呢?我也要喝!” “哦,那我再给你送一箱奶。” 赵小宽的固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梁彻底败给他,说:“本来想送你回家的,我改主意了,你跟我去个地方。” “我得上超市买东西,不去。” “你先跟我走,省得你老不相信我。” “我不去。” “又逞能是不是?东西买好了准备扛头上顶回来?” “……” “下午买,我开车送你去,再给你搬回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僵持不下。东西怎么拿赵小宽早打算好了,手上拎一个,腿上放一个,靠自己跑两趟完全可以。周梁之前出去办事都挺久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碰上,还被吼了一通。他不喜欢吵架,可也不愿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犹豫了一会儿,无奈作出让步。 “那我也不想跟你出去,我要回去睡觉。” “好。” 周梁将手机递给赵小宽,给他看自己导航的界面,目的地是一家专业的园林种业公司。赵小宽不懂这些,以为种子上花苗市场随便买买就行,听周梁仔细说了才知道他妈妈真的喜欢花,花卉种子都是在这家质量经过严格检测的公司采购的。 “怕你不信,还想买个花盆回来跟你一起种两株的。我觉得向日葵挺好,春天再种吧,等到花期,小油条就会来找我们了。” 花有千百种,不知道为什么,周梁觉得赵小宽就像一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即使环境再恶劣,他也总是乐观坚韧,积极地面对生活。 “我没不信,你决定吧。” 赵小宽把手机还给周梁,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交流。汽车缓缓驶进主干道,他脑子里浮现出向日葵随风摇曳的画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如春天给人的感觉,生机勃勃。 向日葵啊…… 如果真的能跟周梁一起种一株就好了。 第62章 新年好 2021-11-06 08:54:36 2021-11-07 14:41:16 通往客厅与后院的两扇门都敞开着,午后阳光很足,光线将小小的北屋映成了金色。赵小宽坐在轮椅上晒太阳,偶尔看一眼院子里干活的青年,看对方熟练地翻转晾衣绳上的褥子,手握藤条拍来回拍打。 为了迎接新年,周梁说要把北屋里里外外大扫除一遍,被褥抱出去晒晒,再给两扇门贴对联。他没有拒绝,往年这时候,他已经坐上返乡的大巴,出发前也会花半天时间收拾出租房,给门贴上对联,图个吉利喜气。 对赵小宽来说,哪怕自己一个人过年,春节的仪式感也不能丢。周梁什么都没让他操心,提前准备了对联和年货,主动帮他大扫除,还留下来陪他过小年夜,他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很高兴。 阳光下的周梁充满朝气与活力,一如初见时那般耀眼,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脑子里又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看着这样的周梁,他认命了。 印着牡丹花的大棉被又旧又沉,晒过的一面摸上去软和不少,周梁并不满意,皱眉翻了个面。自住下以来,这套具有年代感的被褥他晒过三次了,他知道赵小宽一向节俭,但第一次扯下床单和被套时,还是被过于节俭的生活作风给惊到,心疼得当天下午就去买了新床垫和羽绒被,谁知赵小宽不领情,跟他闹了一通,非要换回去,倔得要命。 周梁边拍边转头,想看看赵小宽睡着没,恰好撞见他慌乱地放下手机,又扯着盖在腿上的毛毯将其遮住,行为十分可疑。 “你干嘛呢?” “有点冷。” 赵小宽随口胡诌。 一听冷,周梁立刻放下藤条拍走过去推赵小宽进屋,推到客厅后又抱上沙发,拿自己的羽绒被给他盖上。他摸了下赵小宽的手,确实有点凉,于是包住握紧,“冷也不早说,傻么?困不困,困我一会儿去铺床。” 周梁干活的手很热,赵小宽由着他帮自己暖手,摇头说还好。周梁发现赵小宽这两天很不一样,除了晚上洗澡仍不让帮忙,没有再拒绝过自己。借着 “新年新气象” 的名义,他老话重提,玩笑道:“那两条厚棉被跟着你多少年了?” “十年了。不对,十一年,过完年我都二十七了。” 十一年…… 轻松的语调背后是周梁不够了解的过往,他突然明白过来,想岔开话题,又听赵小宽说,棉被是已故的父亲做的,他几年前背回老家翻新过一次。 “弹棉花你知道不?用棉花弓…… 弓箭你知道吧?有点像,然后用木锤敲弓上的弦,弦把棉花弹松了就能做棉被。” 赵小宽看周梁有点呆,猜他肯定没见过,“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爸以前在镇上就是做这个的,现在城里看不到了。” “我懂!” 周梁不懂弹棉花,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怪自己没跟赵小鹏打听清楚。在赵小宽略微惊讶的眼神下,他面不改色地将刚才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你看,你跟我说,我不就懂了么,再说说。” “……” 赵小宽被周梁满脸求知欲的样子逗笑了,“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爸留给我的东西我有感情,所以不想换,盖着挺暖和的,不比你这条羽绒被差。” “以后都不换了。” 周梁轻轻捏着赵小宽的手掌,问他是不是也会弹棉花。 “会啊。这活特别累人,比做油条累,一天下来腰酸背痛,那弓沉着呢,还得掌握平衡。打一床棉被工序也多,费时费力,我那会儿一放学就帮我爸弹,他一个人很辛苦。” 赵小宽说着陷入了回忆,良久,他发出感慨,“去年回老家,镇上那家弹棉花的店关门了,我问隔壁卖香烛的老板,说是不做了。现在都机器弹棉花,挣不着钱了。” “我爸要还在,估计得改行跟我一起卖油条。” “嗯。” 越是了解赵小宽的过往,周梁越是心疼,不着边际地去想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认识他,如果早几年认识,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 周梁将干洗过的新衣服和新鞋袜整齐地叠放在床尾,叮嘱赵小宽明天穿,又拿来对联和双面胶,邀请他一起贴。说是一起贴,赵小宽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负责指挥,顺便撕一下胶条。 “这个位置行么?” 周梁举着对联上下比划,回头问赵小宽有没有歪。 “右边高了点,停,再往上去一点。” “这样?” 周梁往上移了一公分。 “行了。按着别动啊,我给你撕胶条。” 赵小宽拄拐走到周梁身边,低头认真撕胶条。 屋里开着暖气,赵小宽没套羽绒服,睡衣被孕肚顶出一道弧形,周梁盯着他圆鼓鼓的肚子,忍不住想摸一摸,便顺手摸了上去。赵小宽一看对联歪了,打开他的手,“你贴就贴,瞎摸什么。” “小油条最近闹腾么?” “他哪天不闹,刚才还蹬我呢,现在好像睡着了。” 赵小宽用右手扶了下对联,让周梁按着别动,扯断胶条递给他,“给,别贴歪了啊。” “嗯。我给你的起名宝典看了没?” “看了,没想好。” 说起小油条大名,赵小宽很头疼,感觉怎么组合都不好听,毕竟要跟着小油条一辈子,他不想草率决定。 周梁开起玩笑:“取四个字的怎么样?叫赵小油条。” “…… 贴你的对联!” 贴好对联和福字,屋里喜庆不少,连带着心情都愉悦起来。赵小宽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打开微信朋友圈想发动态,正编辑文案,周梁忽然坐到他旁边,说想跟他合张影。 “好。” 他没犹豫,应了下来。 过年不吵架,吵架不过年。周梁不记得从哪儿听来的这句话,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往前伸,赵小宽立刻坐正,用手抓了抓长出来的头发,随后一脸认真地看向镜头积极配合,还真是乖乖的。 肩膀上搭过来一只手,周梁歪着脑袋慢慢靠近,眼看越贴越近,赵小宽以为他要亲自己,想躲开,身体却被揽得很紧,动不了。 “躲什么?” 周梁退开一些,“只是拍个照。” “……” “表情不对,绷这么紧干嘛,放松。” “……” “看镜头。” 屏幕外的眼神与屏幕里的眼神对上,屋里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过于直白的目光让赵小宽有种被周梁扒光了的感觉,他心跳逐渐加快,眼神开始飘忽。怎么好像又被牵着鼻子走了,他推开周梁:“你还拍不拍了?” “拍。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我想拍好看点,留作纪念。” 周梁一本正经道。 第二张了,赵小宽心说。要不是为了留纪念,他真不想配合,好在周梁恢复正常,很快拍下了属于他们二人唯一的合照。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笑一个。” 周梁当着赵小宽面,将拍下来的照片设置成桌面和锁屏壁纸,又用食指尖戳了下照片里他僵硬的嘴角,突然问他,“你在公园里的那张照片,谁给你拍的?” “什么照片?” 赵小宽没懂。 “你说呢?站树底下拍的,笑得特别灿烂。” 周梁最后两个字咬得重了些,说完冲赵小宽微微一笑,“就像我这么笑,你还对着镜头放电。”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小宽想起来了,原来是交友软件的头像照,他无语地瞥了周梁一眼,“那是我哥给我拍的,他过来看我,我带他去公园转了转。” “哦,原来是大哥拍的,怪不得这么帅。” 周梁笑眯眯的,“照片还有么?我想要。” “没有。” 有也不给,赵小宽后知后觉地感到不痛快,周梁凭什么理直气壮地问他头像照的事,自己的相册倒藏着掖着不给看。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他脱鞋上了床,“我困了,想眯一会儿。” 赵小宽最近这阵子有些嗜睡,周梁并未多想,替他盖好棉被,出去做饭了。 门被带上后,赵小宽点开收到的合照,盯着照片里的周梁看了许久。他存入相册,打开朋友圈,发了今天的第二条仅自己可见的私密动态。 “诶……” 好像做了一件蠢事,他抚摸着肚子,小声问,“爸爸不该这样,是不是?” 问完又自己给自己找补,“爸爸就是想留个纪念,没想别的,真的。” ** 房东大爷去了小女儿家过年,年初三才回来,赵小宽与周梁这回算真正意义上的独处。远郊管控不如城区严格,屋外的烟花绽放声此起彼伏,桌上是丰盛的五菜一汤,他情绪被浓厚的年味所感染,笑着端起汤碗想跟周梁干杯,提前祝他新年快乐,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常宇的电话不接不合适,周梁当着赵小宽的面接通,跟对方说了声新年快乐。 “正准备开吃,你真会挑时候。” 屋外响起 “嗖嗖” 的烟花声,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赵小宽看见周梁笑得很开心。 “你知道就好。” 周梁笑了两声,“这事我比你还急,年后马上安排。抽不出时间,等有机会吧,我事多行么?替我跟安炀问好,不说了,行。” 他挂断电话,见赵小宽发愣,自觉汇报情况,“是画廊的合作伙伴,叫常宇,之前跟你提过。” 赵小宽哦一声,刚想说话,又被消息提示音给打断,他偷偷瞟了眼周梁的手机屏幕,这次是微信弹窗,不止一个窗口。 光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周梁的圈子应该很大吧。 从下午开始,圈中好友陆续发来新年祝福,周梁抽空能回复一两条,此刻是一条都不想回了,只想跟赵小宽好好吃个饭。他抬头说了句等等,复制其中一条祝福语直接来了个群发,随后将手机关机,揣进裤兜。 赵小宽看在眼里,忍不住发问:“你家里找你怎么办?还是别关了。” “没事。” 周梁起身去洗了个手,又坐下给赵小宽剥虾,他边剥边说,“我爸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带你回家过年。” “……” “我跟他说你是我师父,不是男朋友,所以带不了。” 赵小宽心里咯噔一下,没吭声。 “你猜我爸说什么?” 周梁把虾肉放进赵小宽碗里,笑道,“他说我活该,一天到晚不知轻重,就该吃点苦头。我觉得挺甜的,比起带你回家,我更喜欢现在这样,只有我们两个,就像以前在你家一样。” “周梁,你……” 赵小宽语气顿了两秒,冲周梁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徒弟,师父祝你新年快乐!” “干嘛突然这么正式,徒弟都来了。” 唯独这个时刻,周梁不想喊师父,他收起嘴边的笑容,目光坚定地看着赵小宽,语气认真,“赵小宽,新年快乐。” 屋外的烟花持续绽放着,除夕未至,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庆祝新春,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屋里的师徒二人似乎回到了初识的样子,他们不谈感情不谈未来,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从天气到农村过节习俗,再到流行音乐和电影,聊到后来,赵小宽主动谈起自己过去的经历,甚至给周梁传授弹棉花的技巧。周梁听得专注,频频点头夸师父厉害能干,追问赵小宽还会什么,表示自己通通都想学。 看着认真好学的徒弟,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这一刻,赵小宽相信感觉是真的,他能感受到周梁对自己的情意。 跟周梁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个年吧,他想。 第63章 透光的窗帘遮不住阳光,房间里亮堂堂的,赵小宽睁开睡眼,不知道几点了。昨晚跟周梁聊得太晚,他脑子有点迟钝,盯着窗帘上的纹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除夕,拿起手机打开一看,快十一点了。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着急忙慌地换上保暖内衣和毛衣,又掀开被子换棉裤,想赶在农贸市场关门之前去买点菜肉和饺子皮,顺便看看周梁走没走。刚套进去半条腿,门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他抬头,看见周梁探头探脑地从门缝往屋里看,二人四目相对,同时开了口。 “醒了?” “你还没回去?” “嗯,怎么不穿新衣服?” 周梁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顺手拽走赵小宽穿了一半的裤子,又把昨天准备好的新行头拿过来,将他脚抬到膝上,边给他穿袜子边说,“汤快炖好了,马上就能吃。” 看着脚上的新袜子,赵小宽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还没回去。周梁说下午回去,他高兴不起来,甚至感到不安,下午走太迟了,除夕就该多陪伴家人,周梁不该继续待在这里。 “别等下午了,你吃完就回去吧,我一会儿接着睡。” 趁着睡觉的工夫回去拿东西也行,周梁欣然同意,没提自己还会过来的事,问赵小宽会不会想他。一秒、两秒、三秒…… 赵小宽犹豫的时间比上次久了些,他套好另外条裤腿,起身伸出手,笑道:“不逗你了,知道你不会想。起来穿裤子。” “……” 赵小宽穿上拖鞋,抓着周梁胳膊站了起来,接过递来的拐杖站撑好站稳。周梁帮他理好衣服下摆,提上裤子后细心地调整腰围松紧,随后摸着他的肚子俯身跟小油条问好。这几天周梁都会这么做,他没有打破这短暂的亲子互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衣服都要周梁帮忙穿了?他回想了下,好像不久之前,又好像很久,久到他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慢慢接受了对方所做的一切。 他心里明白,不是不会想,而是忘不了。 也许不见面就好了。 ** 三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骨头汤,赵小宽原打算中午简单吃点,晚上跟着北方人民一起包饺子吃,这下不用做了,可以把菜热热再吃一顿。他夹了块没刺的鱼腩放进周梁碗里,难得开起玩笑:“厨艺可以开饭馆了,做得挺好吃。” 周梁受宠若惊,做饭这么久以来,赵小宽第一次给他夹菜,也是第一次主动夸他。他给赵小宽夹了块排骨,笑着摇头:“不开,我就想做给你一个人吃。哦,还有小油条,做给你俩吃。” 话题突然聊死,不是不想谈下去,至少今天不合适,赵小宽想让周梁回家过个开心的年,便岔开话题问农贸市场人多不多,几点关门。 “好像两点。今天全是人,幸亏我去得早,有的菜都抢光了。” 周梁说,“本来想跟你一起去买菜的,还好你没醒。” 为什么话题总是能扯到自己头上。赵小宽应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闷头吃饭,咬了口排骨,他又想说点什么,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不多了,可是聊点什么好?忽然记起被周梁拿走的两本相册,越想越好奇,他若无其事地问道:“你那天拿走的相册,里面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话锋转得猝不及防,周梁被问住了。穿小裙子嫌丢人是一回事,他拿走相册完全是另有其因,难道被赵小宽发现了? “没什么不能看的,穿小裙子太丢人了,怕你笑我。” “哦,我没笑你,挺好看的。” 赵小宽又问,“那为什么拿走另一本啊?你上学时也穿裙子了?我好像没看见。” 周梁想找个借口随便敷衍过去,可对上赵小宽充满探究的目光,竟莫名有点心虚,张不开嘴。他给赵小宽盛了碗汤,坦诚道:“相册里有一张合照,我跟那位同学交往过一学期。先申明一下,我觉得初恋的定义不是第一次谈恋爱,而是第一次喜欢的人,你才是我的初恋。” 突如其来的告白,赵小宽怔住了。 “你要是想看,我去把相册拿给你。” “不用了,吃饭吧。” 周梁看着闷头吃饭的赵小宽,问他:“不高兴了?” “没有,谈过恋爱很正常啊。” 赵小宽怕周梁多想,说自己也处过好几个,虽然都是网恋,但线下见过面。 “好几个?” 赵小宽有多纯情,周梁再了解不过。他一直以为网恋这块钟飞白是第一个,自己能排上第二名,心里稍微舒服点,这会儿一下子不知道该排多少号了。见赵小宽不回答,他急了,“到底几个?” 赵小宽瞬间忘了周梁刚才的告白,皱了下眉:“我还没问你几个,你问我这个干什么?那么久了,我哪记得。” “……” 周梁笑了一下,“我是怕你被人欺负,你这么傻,身体什么情况都往外说,万一遇上变态怎么办?” “是啊。” 赵小宽盯着周梁,丝毫没给面子,“所以我遇上一个叫红高粱的网友了,当初就不该加他好友,我也觉得我挺傻的。” “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周梁又是夹排骨又是夹鱼的,叮嘱赵小宽多吃点,别饿着自己跟小油条。 吃完午饭没多久,周梁被下逐客令了,他着急回去拿油画,走之前反复交代那些车轱辘话。赵小宽一改之前的敷衍态度,认真点头:“我回屋睡觉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 周梁看着赵小宽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替他捋顺,笑说,“还是现在好看,以后不许剃板寸了,头我给你洗。” 周梁说什么,赵小宽都配合地点头一一应下,直到他问出那句:“赵小宽,我想亲你,可以么?” 迟钝的反应如同默认,给了周梁很大的鼓励,他伸出双手将赵小宽拥进怀里抱了会儿,退开时,不舍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留下四个字。 “等我回来。” 屋里静悄悄的,厨房已经收拾干净,客厅沙发上的羽绒被叠得整整齐齐,赵小宽看了眼墙角的黑色行李箱,关掉灯,离开了客厅。他拄着拐,托着肚子在过道里慢慢地来回走。 今年春节哪都去不了,他以为自己能适应,怎么过都计划好了,却被周梁打乱。突然一个人还真有点不习惯,果然不该让他住下来的。要不还是弄点肉馅包饺子吧,吃完饺子再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睡一觉,春晚留着明天看重播。 说干就干,赵小宽决定去农贸市场碰碰运气,要是关门了就去超市买。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帽子和手套一样没落下,到了前厅,又回房拿上小毛毯裹住腿和肚子,骑着轮椅慢悠悠地出门了。 春节的巷子比平日里冷清一些,但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对联,年味十足。驶出巷子口,他停在原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看着往来的车辆与行人,心里那股失落感逐渐缓解。 等周梁回来,认真说清楚吧,不能因为行动不便就对他产生过度依赖。赵小宽安慰自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过去,也都会好起来。这辈子有小油条,有奔头,足够了。 ** 周梁回到家,父母与兄长坐在客厅聊天,他匆忙打过招呼,奔上二楼取油画。下楼要走,被他爸叫过去谈话,他没工夫耽搁,语速飞快:“爸、妈、哥,祝你们新年快乐,等明年我一定陪你们过年。他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周文鸿:“给我过来!能耽误你多长时间?” “乖乖,你先过来。” 舒韵冲儿子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跟他招手。 看来是与赵小宽有关了,周梁走过去坐下,他爸问他要油画,他宝贝似的藏在身后,摇摇头:“颜料还没完全干透,不能瞎碰,我今天要送给他的。” 周文鸿瞪了儿子一眼,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这套房子经历过几代了?你爷爷奶奶把它留给你,你转手就送给他?是不是疯了?!” 既然父亲知道了,周梁也不打算瞒着,直接道:“爸,房子已经在我名下,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送给他。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跟你吵,我说了我认准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了,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包括我自己。” 周文鸿沉默了片刻,跟长子说:“去我书房把文件拿下来。” “妈,什么情况?” 周梁问。 舒韵:“一会儿就知道啦,妈妈先不告诉你。” 周政把文件交给弟弟,周梁打开一看,是一份股权赠与协议,被赠与的人是赵小宽。他惊讶地看向父母:“爸妈……” “这是我跟你妈妈的心意,你哥也很支持。” 周文鸿说完,不忘数落儿子,“还不是你弄出来的烂摊子!不管你们两个以后怎么样,这是周家对他的补偿,该给他的。” 周梁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爸,“爸,谢谢你!我明年就带他回来过年!” “去去去!” 周文鸿受不了腻歪,一把推开儿子。 “妈,谢谢你。” 周梁抱了抱他妈,最后看着他哥,“这就不用抱了吧?谢谢你,哥。”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周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要做爸爸的人了,以后少让爸妈操心。” “我会的!” 周梁赶回住处已经四点多,屋里一片漆黑。赵小宽今天也太能睡了,上辈子是睡美人么?想到这个幼稚的童话故事,他笑了起来,心想以后可以讲给小油条听。他将油画藏在身后,轻轻推开北屋的门,看见被子整齐地叠在床上,里面没人。 ** 葱姜蒜家里有,赵小宽怕拿不下,只买了白菜和肉馅。他左手拎着购物篮,右手操控轮椅,快到收银台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以为是老家堂哥,掏出来一看,周梁的电话。 难道是来送祝福的吗?他接通:“喂?” “你在哪儿?!” 那头的声音很急切,赵小宽愣了愣,反问周梁:“你在哪儿呢?” “为什么不在家睡觉?赵小宽你又骗我!你上次就骗我!我就回家拿个东西,你连让我给你个惊喜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到底在哪儿?别让我担心行不行?快说啊!” “我在超市……” “是上次买牛奶的超市?在哪个方位,说具体点,我马上过来!” “嗯,在收银台。” “等我!不许再瞎跑听见没?再瞎跑我就把你绑起来!” “哦。” 电话挂断之后,赵小宽心想完了,又被周梁牵着鼻子走了。 路上车流量减少,周梁一路奔驰,几分钟便赶到超市门口,找了个路边空位停下,甩上车门大步往超市收银台的方向走。他心里憋着气,还有许多想说的话,在看到坐轮椅上,抱着颗大白菜乖乖等自己的赵小宽,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剩下那句:“以后不要骗我了,行么?” “……” 周梁的头发有些凌乱,说话还在喘,赵小宽下意识地解释,“我睡不着,就想出来买点肉馅,晚上包饺子吃。” “想吃饺子你告诉我,我给你做。” 周梁让赵小宽等等,去收银台那边买了个三毛钱的塑料袋装大白菜和肉馅,他推着轮椅,“走,回家。” 赵小宽想问周梁为什么要回来,想说自己能一个人过年,真的不需要人陪。他心里清楚地明白为什么没有问出口,所以这一刻他自私了,自私地想着,好好过年吧,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说。 大白菜是周梁剁的,赵小宽负责调馅,调完周梁不让他干活了,他无聊,就坐在桌前看着周梁忙活,看他熟练地加水和面,又笨拙地用擀面杖擀皮。 周梁被看得面子有点挂不住,说:“我第一次擀饺子皮。” “你会包不?” 赵小宽问。见周梁点头说学过,于是撑拐站起来,抢走他手里的擀面杖,“我来擀,你包。” “好。” 两人分工明确,一个擀皮一个包饺子。周梁不时地找话题跟赵小宽聊天,天南海北地瞎聊,赵小宽陪着他聊,气氛如昨晚,直到饺子一个个下锅,他们也没舍得结束话题。 ** 回来后,一切仿佛归于平静。等到洗完澡躺下睡觉,赵小宽也没收到周梁电话里提过的惊喜,说不好奇是假的,可他心里隐隐有点担心,担心自己无法接受那份惊喜。算了,今天的除夕夜跟周梁一起吃了饺子,还看了一会儿春晚,新年就这样过去挺好的。 窗外是不停歇的烟花爆竹声,有远有近。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睡多了,他此刻毫无睡意,闭上眼睛也睡不着。 “吱呀——” 赵小宽睁开眼,转过头。周梁跟早上一样,只是这次没进来,也没有探头探脑,而是眼巴巴地透过门缝望着他,小声说:“师父,爆竹声好吓人,我害怕,能跟你一起睡么?” 语气那叫一个委屈。 “……” “就一晚,徒弟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新年愿望,希望师父能满足我。” “……” 第64章 周梁等这个除夕夜等了太久太久,愿望被实现的那瞬间,握紧门把的手背突起兴奋的青筋,想冲进去把人按着狂亲一顿,赵小宽下一句话直接戳破他美梦。 “盖你自己的被子,睡另一头。” 行吧,有得睡就不错了,急不来。他回客厅拿羽绒被和速写本,又小心地拿着油画进房间,笑容满面地喊了声师父:“我有礼物想送给你。” 先前说害怕,现在又笑成这德行,跟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徒弟是同一人吗?周梁白天说得对,自己确实傻,明知道是个忽悠人的大坑还往里跳,23 岁的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害怕爆竹声? 惊喜是一幅油画,赵小宽心里的担心可算过去了,周梁亲手画的画比物质和金钱有意义得多。也罢,除夕夜就随他高兴吧,反正各睡各的。 红瓦粉墙的西式老洋房有三层楼高,栅栏里种着大片绿植,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高高挺立在院中。他目光掠过尖尖的屋顶,一扇扇椭圆形的复古钢窗,不明白周梁为什么送这样一幅画给自己,忽地注意到拱形入户门右侧挂着一块木质色的牌子,上面刻着一个字母 “K”。 “这栋房子是我爷爷奶奶留给我的,在老城区那边,他们去世后就一直空着,我把它改成画廊了。” 周梁简单介绍了下房子的历史,又跟赵小宽分享装修的设计思路,末了指着画中右下角那片绿植区域,说想在那块土地里种几株向日葵。 睡袍随意地穿在身上,言谈举止间却散发出别样的魅力,周梁好像变得成熟了,也稳重了。赵小宽听得认真,目光不自觉被吸引,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以前不懂,” 周梁对上赵小宽的目光,看着他说,“遇到你我才发现人生真的就像一场修行,有很多要学的东西。过去的我挺废的,规划好的目标也没有认真投入精力,总觉得什么都能掌控住,不怪我爸老说我不着调,以后不会了。赵小宽我想告诉你,新的一年里,我会在这场修行中不断成长,让自己变得更加可靠,值得你依赖。” “……” 赵小宽被这一番话弄傻了,愣愣地看着周梁。 “等小油条出生,房子的产权和这家画廊,都给他。” 周梁知道赵小宽会拒绝,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你生日那天,我说过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其实现在也给不了你什么,我没办法让时间走得快一些,能做的就是把我的全部都给你,包括我自己。” “……” 怎么就从种花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了?赵小宽这回真傻了,嘴巴张了又合,说不出话来。周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问他要不要。老城区寸土寸金,独栋洋房什么价他初来那年有所耳闻,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拒绝,一个劲地说不要。这么贵的房子,就算小油条敢要,他这当爹的也不敢收啊!至于人…… “真的不要么?” 周梁并未失落,笑眯眯地推销自己,“我又高又帅,会做饭会暖床。最近还在看育儿百科,以后能帮你带小油条,请保姆的钱都省了,多划算。” “……” 孩子还没出生,一辈子那么长远,周梁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在今晚说这些,真的能要吗? 空气仿佛静止了,若不是窗外的烟花爆竹太过喧闹,周梁都要怀疑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赵小宽低头一言不发,不是默认,而是在无声地拒绝自己,他知道说这些话为时过早,但不后悔。 将油画轻轻地靠墙放好,他笑着说颜料快干了,等年后找个时间裱起来,又把羽绒被旁边的速写本放到床头柜,告诉赵小宽油画是新年礼物,速写本里的才是惊喜,希望他能喜欢。 是周梁经常捧在手里的小册子,赵小宽扭头瞄了一眼,心里好奇得紧,应该不是什么房子了吧?可不是房子也不能看,至少现在不能,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没解决。 要不好好谈谈吧,就现在。 “啪——” 灯被关了。 “睡觉!明天带你去逛庙会,闷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转转了。” 周梁摸黑理好被子,脱掉睡袍上了床。 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就这么轻飘飘地带了过去。赵小宽要被周梁搞疯了,一直在谈与不谈之间犹豫,迟迟下不定决心。挣扎良久,他闭上眼睛,决定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先跟周梁把庙会逛了。 一米五宽的标准双人床躺下两个大男人稍显拥挤,他往边上挪了些,轻声说:“睡吧。” ** 辞旧迎新的时刻来临,在一声接一声的爆竹轰鸣中,五颜六色的烟花相继绽放,将夜空照亮。赵小宽心里藏着事,就没睡踏实,被吵醒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后背热得厉害,肚子也很热。 怎么这么热啊…… 他嘟囔着,手朝下腹伸过去,摸到一只手,刚反应过来就被那只手牵住,有什么东西贴上整个背部,更热了。 “初一了。赵小宽,祝你新年快乐。” 身体被环抱住,热乎的手掌贴着肚皮抚摸着,耳后方又响起一声祝福,“也祝小油条新年快乐。” 周梁的手、周梁的声音、还有周梁的呼吸,赵小宽感觉自己被一张名为 “周梁” 的无形网包围了,身体逐渐燥热起来,热得脑子也开始发晕,什么新年快乐什么初一,他只想躲开,指尖触到烫热的皮肤又往回收,改用胳膊肘推:“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快让开,热。” “穿了,有内裤。” 好不容易抱到日思夜想的人,赵小宽也没太抗拒,周梁哪里肯放手,轻轻压着他手臂将他抱紧,低声说,“爆竹声会吓到小油条,我抱着你,他就不害怕了。” 热气拂过后颈,带笑的低语像是在调情,除了 “我抱着你” 四个字,赵小宽根本没听清周梁说了其他什么,他难受地缩着有点痒的脖子,胳膊肘向后用力推时,身体猛地僵了一下。惹急眼随时有被赶下床的可能,周梁见好就收,放开赵小宽时,左手冷不丁擦过某个略硬的部位,怀里的身体立马绷得死紧,极力掩饰着什么。 “……” 大意了!就不该放周梁进来。 比起上次在卫生间里起的反应,赵小宽这次是连湿带硬,哪边都没闲着。内裤裆部湿漉漉地粘着阴户,他悔青了肠子,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想赶周梁出去,命根子隔着睡裤忽然被包住揉了两把,布料摩擦龟头带来一阵麻麻的感觉,他连忙按住腿间作恶的手,嚷嚷道:“瞎摸什么啊,快拿开!” “一直憋着不难受么?刘医生都跟我说了。” 趁赵小宽走神的间隙,周梁轻松挣开他手,娴熟而快速地探进他内裤里一把握住直挺挺的阴茎,从顶端撸到根部,边撸边哄他,“身体憋坏了怎么办?我帮你打出来,不做别的。” 周梁什么时候知道的?赵小宽丢大发了,死鸭子嘴硬道:“我不难受!你,呃……” 手顺着阴茎根部强行挤进并拢的腿间,中指弯曲勾起,滑过温暖湿润的阴唇沟,顺利摸到阴蒂,惩罚性地按着揉转了一圈,如愿听到久违的闷喘。这副身体有多敏感,亲手开发过的周梁了如指掌,就着现成的润滑液,他用掌心包紧整个龟头,缓缓地摩擦打转,等耳边的呼吸加重时又放开,手指向下,指节在阴部上下滑动,两指略微施力地将阴唇拨开再闭合,存着玩弄的心思再次拨开,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那颗微微充血的小东西。 既然嘴巴不老实,那只能让赵小宽好好长长记性了。 快感加剧,忽又消失,断断续续地折磨着赵小宽,仅存的理智在失控边缘徘徊,然而终究没能抵过腾腾燃烧的欲望,太久没经历性爱的身体此刻空虚难忍,因为周梁给的那一点时有时无的甜头,彻底放弃挣扎。他忘了前一刻还在恨身体不争气的自己,主动分开并紧的腿,按着周梁的手不让他撤走,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周梁偷偷笑了,贴近赵小宽,嘴唇擦过他的耳垂和后颈,边亲边用中指持续揉捻已经充血到饱满的阴蒂,低声说着 “把裤子脱了”。背后传来周梁的热度,赵小宽颤得浑身发麻,含糊地应了声。在充满挑逗的指令下,稀里糊涂地由着周梁脱去自己的睡裤,跟着又被脱去内裤。 心心念念的小口子随着主人的放开一同向外张开,暴露出遮蔽的小阴唇,周梁回味地摸了两下,又软又滑,即便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也知道它邀请自己时的模样,比赵小宽听话多了,忍不住就想亲一亲。 棉被被顶成鼓鼓的小山包,裤子脱光了也没等来想要的,一丝凉气钻入被窝,理智慢慢回笼,赵小宽顿时有种被捉弄的感觉,肚脐左侧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触感很软很热,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轻轻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肚子上,沿着肚脐一路往下,意识到周梁要干什么时,他已经来不及阻止,慌张地夹紧腿,却夹住一颗脑袋,腿根被碎发磨得直痒痒,无奈伸手胡乱去推,嘴里不停地瞎嚷着。 淫水蹭了一鼻子,周梁迅速攥住头上那只不安分的手,衔住两瓣阴唇用力嘬着不松嘴,直到赵小宽屁股一抖,手脚脱了力才退开。不得不说,赵小宽他爸弹的棉被是真厚实,被窝里没待两分钟就热出一脑门的汗。周梁怕掀开冻着赵小宽,随手拿起他的内裤擦了擦额头,甩到一旁,抬高他左腿,歪着脑袋重新舔了上去。黏糊糊的阴茎贴着脸实在碍事,他握紧开撸,撸的同时舌尖探进满是淫水的缝隙,继而舔上能让赵小宽兴奋的阴蒂,轮番刺激他。 有一种无能为力,叫心甘情愿,也叫半推半就。赵小宽很快软了身体,爽得找不着北了,被动地承受周梁对他做的一切。 想操赵小宽的念头越来越重,周梁硬生生地克制住欲望,第一次这么努力地取悦一个人。已经到了这地步,那自然没有回头路,他要过去的赵小宽回来,那个能热情回应他、完全放开自己的赵小宽。 不光今晚,明天、后天、未来的每一天,他都要跟赵小宽睡在一起,他们不会分开。 全身的热量都朝着下体冲去,窗外 “嗖” 的一声闪出亮光,赵小宽盯着窗帘,眼神渐渐失焦,烟花射入上空,又 “嘭” 地炸开一道道绚丽的色彩,他脑子仿佛也随之炸开,瞬间空白一片,全身紧绷着,身体剧烈颤抖,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双手死死揪住周梁的头发,难以克制地从喉间溢出呻吟。 隔着厚厚一层棉被,周梁也能清楚地听见赵小宽急促的喘息,头皮被扯得很痛,揣过面的手劲就是不一样,他抚上赵小宽的手,舌头温柔地卷走阴唇表面的淫水,随后在上面落下一个不含情欲、饱含爱意的吻。 ** 看着被水流冲走的精液,依旧精神抖擞的大兄弟,周梁简直佩服自己的定力,柳下惠要是还活着,喊他一声师父不过分吧?他又撸了两下,心说再忍一忍,坚持就是胜利。 虽然可以适当同房,但一摸上赵小宽快七个月的大肚子,他就不忍心做下去,也怕自己失控伤到小油条。要不明天买点避孕套和润滑液去? 赵小宽连路都走不稳,周梁最终打消念头。他快速冲完澡,套上睡袍想过去陪赵小宽睡觉,打开卫生间门,被拄着拐站在门口的赵小宽吓一跳,见羽绒服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肩上,立刻帮他裹紧,敏锐地察觉一丝不对劲。 “周梁,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赵小宽忽然问。 “值得。” 周梁避重就轻地说,“以前在山上写生的时候,也想着你打过飞机。不早了,先去睡觉。” 他想抱赵小宽回房,伸过去的手被推开了。 “等会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梁沉默了几秒才点头:“你说。” 说了或许就没有回头路,可赵小宽心里明白老拖下去不是办法,对彼此都不好。他有自己的生活和压力,没有精力再去谈什么感情,周梁还年轻,会有更好的未来和伴侣。这一切,本该跟周梁没关系的。 “孩子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不管你喜不喜欢还是接不接受,对你来说都挺不公平的,你不知情,我也没问过你意见,所以真的不用负责。” “这阵子谢谢你照顾我,老给我做饭吃,我欠你太多了,也没能力还给你,就不还了,算你以前骗过我的补偿,两清了行吗?我之前说恨你也不是真的恨,其实挺谢谢你的,那时候跟你处对象确实挺开心,但咱俩不合适,没必要因为孩子扯到一块。” 周梁没有打断赵小宽,继续耐心听着,不悦的情绪却显露在眉目之间。 “我房子在这儿呢,新村里有幼儿园,还挺方便的,以后应该不会走。等小油条大一点,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来看他。” 赵小宽在心里组织着语言,说出了最后想说的话。 “别在我这儿耽误了,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吧。” “说完了么?” 周梁问。 “说完了。” “行。已经初一了,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我会过我自己的生活。” 高潮后的身体使不上多大劲,双腿有些酸软,赵小宽握紧拐杖,强撑着站在周梁面前,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胸口突然堵得慌,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周梁胳膊,像师父对待徒弟那般,笑着说:“将来有机会,师父上你的画廊转转去,也感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没问题。” 周梁也笑,“师父还挺会说客套话,想感受熏陶去什么画廊,我亲自教你画画。” 赵小宽含糊点头:“不早了,快睡吧。” 说完就要走。 “等会儿,我也有话想说。” 去路被挡住,周梁经过带起的风莫名冷得赵小宽一哆嗦,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压迫感。他眼神飘忽,不敢看对方,谎称自己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我是机器人么?” 周梁定定地看着赵小宽,声音大了几分,“我不会难过是不是?” “……” “赵小宽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的生活就是你,这种生活我能坚持一辈子,你信不信?你说不合适那是你觉得,我觉得我们很合适,你也别问我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了!” 周梁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赵小宽慌了神,感觉自己犯错了一样,大气不敢出。他不想让周梁难过的,只是想好聚好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晚,我不会再让着你了。我要做我想做的事。” 周梁不给赵小宽反应的机会,一把将他抱住,直接吻了上去。 “唔……” 拐杖应声落地。 他吻得用力,强势地扣着赵小宽后脑勺不让他躲。周梁不能接受赵小宽有一丁点想要分开或是离开的想法,赵小宽这辈子只能待在他身边,跟他在一起。 情绪和欲望的积累在这一刻爆发,空气变得焦灼起来。赵小宽动不了,也抵挡不住周梁猛烈的攻势,舌头被吸得又疼又麻,他喘不过气,不停地拍打着周梁肩膀,含混不清地 “唔唔” 叫着,希望他能理智点。 直到鸡巴硬了,周梁才意犹未尽地将人放开。他打横抱起赵小宽,朝北屋走去。 “我给你时间接受,以后不准再说这些话,我不爱听。” “……” 第65章 离不开 2021-11-23 18:33:25 2021-11-24 12:40:08 外面的世界喧闹不止,狭小的一方天地,承载着最为原始的欲望。纽扣崩落掉地发出的轻响被轰鸣掩盖,急促的呼吸相互交融,唇齿间尽是暧昧的水声。 舌头被持续拨弄,虽然没先前粗暴,但也温柔不到哪里去,赵小宽脑子早就糊成一团,根本分不出心神想别的。抚过身体的手很热很热,似乎带着电流,将他皮下血液刺激得沸腾起来,心也跟着一荡一荡,无法抑制地悸动着,藏于深处的空虚与渴望很快又被唤醒。 周梁这回没顾及下面流水的小口子,直接环住赵小宽勃起的阴茎,收紧施压,快速从根部滑到顶端进行抽拉,拇指指腹灵活地绕着龟头及茎颈上下摩擦,始终维持着适度的节奏。他太知道怎么能让赵小宽舒服,要不要勾起对方的性欲全在一念之间。 时哼时喘的呻吟,不停发颤的身体,主动张开的双腿,他算是明白什么叫适得其反,去他妈的尊重,今晚必须彻底断了赵小宽想分开的念头,这辈子都离不开他才好。周梁心里堵着一口气,气赵小宽明明对他有感觉,还总赶他走,一副恨不得相忘于江湖的架势。他越想越气,吻得越发用力,近乎啃咬,丝毫不给赵小宽喘息的机会,手上动作加快。 “唔——” 有一瞬间,赵小宽感觉自己没了呼吸,就像被海水没过胸腔,整个人也即将被淹没,可心脏却鲜活地跳动着,全身的力量在体内迅速积攒、压缩。他呜咽不止,无意识地扭着完全挺不起来的胯,迫切想寻找一个出口,一个能让他爆发的出口。 吻忽然停住,周梁舔了下赵小宽湿润的嘴唇,按着他龟头顶端的小孔施压,故意问他想不想射。他在黑暗中看着赵小宽,像一个无情的审判者。 窗外绽出绚丽的烟花,赵小宽双眼迷瞪,在忽明忽暗中对上周梁的眼睛,他脑子里蹦出许多曾经的画面,有两人一起疯狂过的野外和酒店,有老房子里留下痕迹的每个角落,还有那家早已转出去的油条铺,里面有他忘不了的回忆。周梁总是这样,明知他拒绝不了,还故意勾引他、折磨他。 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被激发,五指探进发间,用力抓紧,赵小宽扣着周梁的脑袋压向自己,发狠地咬住他嘴唇,说不清是吻还是单纯的发泄。都怪周梁一直撩拨,他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管不了也不想去管将来会怎样,此刻只想肆无忌惮地占有对方。 “嘶……” 嘴唇似乎破了,疼得周梁险些栽到赵小宽身上,迅速支起双臂撑在他两侧稳住身体。过去的赵小宽真的回来了,对着他又啃又咬,舌头强势地挤进他口中肆意搅弄,血腥味在彼此的唇间慢慢散开。 失控的赵小宽令周梁深深着迷,兴奋得心头直冒泡,他热情回应着,鸡巴杵着赵小宽柔软的阴户快速磨蹭,龟头顶开细小的肉缝,被湿热的淫液浇灌、包裹,几次忍不住想操进去,腹部贴上高高隆起的孕肚又收回几分理智,强行忍住欲望,抵着缝隙缓慢磨蹭,时断时续地对着阴蒂戳刺,不完全给个痛快。 许是憋了太久太久,赵小宽从没这么渴望过做爱,希望周梁能马上进来给个爽快,若即若离的快感将他折磨得几乎崩溃,想射射不出来,想要又什么都没有。他拽紧周梁头发退开,喘着气,断断续续嚷嚷:“你,你什么,意思啊?不做,不做就滚……” 呼出的热气抚过皮肤表层绒毛,撩在周梁心尖,终于等来这一辉煌时刻,他拿开扯住头发的手又握住,低头凑近赵小宽,用鼻尖亲昵地蹭着他鼻尖,笑着说:“就等你这话呢。” “……” 好像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赵小宽怀着孕,很多体位受到限制,只能侧躺。周梁可以说是非常痛苦,就没指望自己能爽,他抬高赵小宽左腿,抵着紧小的阴道口浅浅蹭着做扩张,没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猛扎进去。此番温柔之举倒把赵小宽急坏了,催他进来,差不多得了。 “你是想让我跟小油条亲密接触么?” 周梁亲着他后颈,“我都快忍不住了,还老勾引我。有点紧,再等会儿。” 语气透着委屈。 烟花爆竹消停了些,静悄悄的房间里能清楚听见下体摩擦发出来的黏腻水声,很色情。视野被黑暗笼罩,赵小宽撸着硬到发胀的命根子,自欺欺人地想,人有七情六欲,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也有想要的东西,今晚就当被性欲冲昏了头脑吧。 随着不停地试探与扩张,周梁轻轻挤进小半个头,问赵小宽痛不痛,不痛便继续往里探。他没忘记医生的叮嘱,忍得万分辛苦,打算进一半就停,赵小宽的身体忽然一抖,他听到闷哼,急忙退出来,紧张道:“痛了?” “……” 一点都不痛,赵小宽只是被撑开的充实感满足到了,情不自禁。幸亏黑灯瞎火,他不好意思说很舒服、还想要,可身体实实在在地渴望着。撸着的手突然不听使唤,向后伸过去摸到粗硬的鸡巴又握住,扶着对准空虚的小口,意图再明显不过。 痛了还想做,这得是多大的需求?周梁仿佛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既心疼又激动,他重重亲了赵小宽耳朵一口,安慰他:“忍一忍,进去就不痛了。” 说完,一点一点地往里深入。 太久没做,满足的同时,赵小宽感受到轻微的胀痛,却不想让周梁拔出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被异常灼热的肉壁紧紧吸着,还没全进去就爽得周梁像个初尝性事的毛头小子,差点射精。他屈膝撑住赵小宽的腿,将他抱紧,满足地念着他的名字。 热量从后背不断地传来,赵小宽热到手心开始冒汗,想挣开周梁的怀抱,奈何周梁抱着他死活不肯撒手,半埋在体内的鸡巴也不肯动一下,急得他直上火,刚想开口,耳边又响起周梁委屈巴巴的声音。 “我离不开你了,你不能赶我走……” 赵小宽心里藏着一些话,不能告诉周梁,他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说出来。听着周梁偷偷在卫生间里打飞机的时候,他很心疼也很难过;提出好聚好散的时候,他想到往后几十年都不会跟再跟周梁产生交集,胸口就闷得发痛,鼻子发酸,想哭。 放下这段感情和忘记周梁,他哪个都做不到。 被周梁抱着入睡的这个夜晚,赵小宽第一次认真思考,要不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 赵小宽一觉睡到中午才睁眼,醒来一看手机,满屏的消息和两通未接电话,一通兄弟余胜的,一通堂哥赵小鹏的。他连忙挨个回过去送上新年祝福,谎称自己一大早就去逛庙会了,没听见。又打开看消息,有系统号码发来的祝福短信,有微信好友发来的,明显是群发。 群发完祝福语,他看着光溜溜的胳膊,脑子清醒不少,第一反应不是后悔,而是头疼,怎么就精虫上脑跟周梁做上那档子事了?他动了动腿,下体有轻微的酸胀感,不免有些担心小油条,周梁那玩意又粗又长,就算进一半好像也挺危险的。他打开短信想发一条问问刘大夫要不要紧,转而一想今天年初一,不合适,连忙打开浏览器查阅起来。 [怀孕快七个月了,能同房吗?] 搜索出来一堆内容,有说能有说不能的,看到一些说会造成子宫收缩甚至引发早产的文章时,吓得不敢看了。算了,先起床。他坐起来,皮肤冷不丁接触空气有些冷,拿过枕边的睡衣着急忙慌地往身上套,要扣时发现最上面的三粒纽扣不翼而飞。扣好剩下三粒,他又找内裤,结果枕头底下和被窝里摸了个遍也没找到。 怪了,内裤怎么没了。 周梁推开门,撞见赵小宽敞着个胸,光着屁股下床准备穿鞋,腿间春色那是一览无遗。赵小宽压根没注意周梁的视线,闻声抬头问道:“我内裤呢?” “洗了。” 周梁走过去把他抱回床上,又给他裹上被子,“光着屁股不冷么?就不知道叫我一声。” “……” 这会儿想起昨晚的种种,一没喝醉二没失忆的赵小宽有点不知所措了。周梁在床边坐下,抬手去捋他睡乱的鸡窝头,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他笑。他被看得浑身有蚂蚁在爬似的,极度别扭,想把人赶出去又觉得做都做了,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特矫情。 他打开头上的手,忿忿地看着周梁:“有什么好笑的?睡衣纽扣不知道怎么掉了,赶紧帮我找找扣子。” “掉就掉了,再换新的。” 这么好的睡衣怎么能因为少了三粒纽扣就换新的,赵小宽深知自己没理由跟周梁置气,更不该事后矫情,可看着他嘴边的笑意,还是来了火,气自己着了他的道。 “不行,你给我找!” “先吃饭,吃完再找。” “我不饿,你现在就找。” “……” 周梁早该明白的,赵小宽这么节俭又这么固执,现在还辛苦地怀着个大肚子,作为他未来的人生伴侣,自己必须让着他。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昨晚,一个给足对方时间,不再步步紧逼;一个决定给自己时间,试着去接受,开始新的生活。 第66章 庙会在西郊一座古镇文化公园里举行,里面有吃有玩有表演,场面十分热闹,气温骤降也丝毫挡不住游客们的热情。往来行人熙熙攘攘,方便省事的轮椅倒成了最大阻碍,赵小宽前进困难不说,几次被其他游客的胳膊不小心碰到。 周梁护不过来,后悔挑了这么个地方约会,与其在公园里人挤人,还不如回家抱着赵小宽美美地睡午觉。停车场车位难求时,他就想打道回府了,可看赵小宽一脸期待地跟他说从没逛过庙会,只赶过农村那种特别热闹的集市,又不忍扫他兴。 直到有嬉戏打闹的小朋友差点撞赵小宽身上,他忍不了了。周梁以前就不喜欢小孩,现在也不见得多喜欢,但因为小油条的出现,对其他孩子多了几分包容与耐心,态度完全变了。他扶稳小男孩,笑眯眯地逗他说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可以瞎跑,万一叔叔是坏人把你抓走怎么办? 小男孩满不在乎,我才不怕呢。他妈妈及时拉住他的手数落了两句,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 “没事,小孩子嘛。” 周梁觉得小男孩活泼有趣,笑着摸了下他头,随后推着轮椅见缝插针地往边上走,找了块小角落停下。 “还好没碰到小油条,” 他在轮椅前蹲下来,隔着毛毯摸了摸赵小宽的肚子,征求他意见,“回去吧?今天人太多,过几天再带你过来。” 春节图的就是一热闹,但庙会这热闹程度远超赵小宽所想,自己坐轮椅什么也玩不了,受累的是周梁。他看着悬挂在古街两侧的大红灯笼,点头同意了。周梁顺着他目光转头,斜后方是家卖油赞子的铺子,店铺上方的招牌有不同口味介绍,门口排了不少人。 “是不是想吃那个小麻花?” 他起身说,“在这儿等着,我去买。” 小麻花?赵宽没来得及张口,周梁已经挤进人群,跟在一条队伍后面开始排队。他抬眼一瞧那家店铺招牌,明白怎么回事了,嘴巴突然有点寂寞,馋了。 虽然人在眼皮子底下,但周梁不放心,目光时不时往赵小宽那个方向扫,生怕他又跑了。赵小宽不知道周梁在想什么,被看得老不自觉想起昨晚,想到周梁用嘴对他做过的事就臊得慌,口罩下的脸逐渐热起来。他摘下手套伸进羽绒服兜里掏出手机,低头打开小视频随便刷着分散注意力,没多久,头顶响起周梁的声音。 “不行,一跟你分开我就不放心。走,一起去排队。” 周梁顺势收走他手机,“手套戴起来,回家再玩。” “……” ** 车里暖气很足,赵小宽舒服地靠着副驾,两口一个小麻花,嚼得有滋有味,吃爽了也就弥补了没逛成庙会的遗憾。等红灯时,他主动把整包麻花递给周梁,让他也尝尝,手机忽然响了,还是那首《大城小爱》,从未换过。 听着熟悉的旋律与歌词,一瞬间,周梁有种被冬日暖阳晒着的感觉,心口特别温暖、踏实。把人重新找回来以后,这首来电他听过很多次,只要赵小宽手机一响,就能听见。他今天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一个事实,过去的赵小宽不是回来了,而是从没离开过。 他掏出裤兜里赵小宽的手机,见是母亲打来的电话,转而交给他说:“我妈给你打的,接吧,我开车。” “啊,哦哦。” 赵小宽连忙放下食物,接通后第一时间送上祝福,“阿姨新年快乐!” “小宽新年快乐呀!也祝小油条新年快乐!” 舒韵笑着说,“没别的事,就是想祝你们新年快乐,阿姨这几天抽不出时间,等初五再过去看你。” 赵小宽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地点头说好。车内很安静,周梁稍稍放慢车速,听母亲在电话里问赵小宽昨晚年夜饭吃了哪些菜,今天早上有没有吃小圆子。 “小圆子吃了!” 赵小宽没好意思说是中午吃的,和周梁做爱的画面又在脑子里倏忽闪现,他赶紧岔开话题,提起庙会。 察觉赵小宽的局促,周梁说了句 “手机给我”,伸手直接拿走他耳边的手机,跟电话那头简短道:“妈,新年快乐!我们刚从庙会出来,玩得挺累的,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舒韵当即明白,表示不用回,叮嘱他们出门游玩时多穿点,注意保暖,便结束了通话。 赵小宽:“……” 有些话,提前说出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周梁思忖一番,决定把留到小油条出生以后再说的话,说出来。即便知道赵小宽不会签,但那份股权赠与协议,当事人有知情权,他也想告诉赵小宽,不光他自己,他爸妈、他哥都真诚地欢迎他。 到家后,他将那份协议交到赵小宽手中,说:“这是我爸妈还有我哥的心意,本来想等小油条出生了再给你的。先说好,我们肯定会在一起,不可能分开!这东西是他们给你的一个保障,怕你将来自己带孩子辛苦。” 赵小宽一脸懵逼地接过文件,打开一看,愣住了。他一直知道周梁条件很好,家里开公司的,却不知道本地赫赫有名的地产集团竟是周梁家的,手中的股权赠与协议突然变得烫手。 “我爷爷奶奶也留了一些股权给我,回头都给你,你不要就给小油条,反正孩子跟你姓,给谁都一样。” 周梁头一歪,枕着赵小宽肩膀做小媳妇状,冲他撒娇,“我把我的全部都给你了,你不能抛弃我。” “……” 赵小宽吓得立刻推开周梁脑袋,又把文件还给他,“不行不行,你拿回去给你爸妈,我不要!小油条也不要!” “没让你现在签,先拿着。” “以后我也不会签。” 无法想象的巨款太吓人了,赵小宽哪里承受得住,直摇头,“真的不要,我有手有脚能自己挣钱,谢谢你们家的心意了,我,我挺感动的,谢谢你们惦记我,和小油条,我有能力养活他。” 赵小宽话里话外都传递出一种划清界限的意思,周梁听了很不高兴,面上没显,用玩笑的口吻问他:“如果我们结婚了,这些当作我的‘嫁’妆,你也不要么?” “……” 赵小宽想问两个男人怎么结婚啊,这种无聊的问题有意义吗?不过他还是短暂地思考了下,认真给出答复,“不要。我也有能力养活你,大富大贵给不了,反正能让你天天吃肉。” 周梁听完气笑了,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至少赵小宽没划清界限,承诺能让自己天天吃肉。就是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有点傻,他觉得不能再跟对方掰扯这个问题,因为无解。 “行,不要就不要吧。” 他收起协议,把床头柜上的那本速写本拿给他,“给你的惊喜还没看是不是,这总该要了吧?你先看,我去做饭,早点吃完早点睡。” 四点还没到就要去做晚饭,赵小宽莫名有点心慌,捏着本子边缘的黑色环扣没吭声。周梁瞧了出来,走到门口又回头故意逗他:“今晚要同房么?” “同什么同啊?昨晚还不是因为……” 赵小宽急了,“你睡客厅去!晚上别进来。” 周梁哦一声,笑着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丢下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带上门出去了。 他说:“赵小宽,跟你一起走过的地方,我都记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小宽低头,翻开速写本,被第一页的画惊到了。简单的黑色线条生动地勾勒出他再熟悉不过的士林街,熟悉的便利店、药房、修车行等等,还有骑着三轮车卖煎饼果子的大妈,是老新村的一区入口,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 一张又一张黑白速写,如同老电影一般,赵小宽随着画中的镜头一页一页往里走,看到了相熟的街坊们开的店铺,有吕亮上班的辉众房地产,给周梁买过拖鞋的杂货铺,买过棒冰的冷饮小卖部,还有老许的炒货铺,旁边是他的 “安心油条” 早点铺。每一处都是他生活过的角落,充满人情味和烟火气。 铺子里的陈设也被原封不动地画了出来,揣面的操作台、豆浆机、封口机、油锅、塑料凳和小马扎,赵小宽看着看着,眼睛突然就有点发酸,明明没过去多长时间,感觉好像过去了很多年。 再往后翻,他看到了李哥的好彩头粥铺和自己居住的 21 号单元楼,楼前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 原来周梁是这个意思。 他抹了抹眼睛,庆幸周梁去做饭了。他不想让周梁看见这样的自己,也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想亲他。 第67章 赵小宽要求睡客厅,周梁只是口头应下,洗完澡后照旧直奔北屋。他没有再给自己找借口,直白又坦荡地表明今晚想一起睡,说完也不管赵小宽答不答应,利落地拖鞋、上床,掀开厚实的大棉被钻了进去。 “……” 赵小宽看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哪里还撵得走?昨晚开始到现在,周梁这个狗皮膏药变得越来越黏人,稍微分开一会儿都不行,看电视也要紧挨着他坐。 要说烦人,那肯定没有,相反赵小宽还很高兴,这是交往期间不曾有过的。他暗自享受着被周梁依赖的感觉,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多想,周梁真的能坚持一辈子吗?会不会又在某天早上给他当头一棒,跟他说腻了。 “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周梁挨着赵小宽躺下,翻身与他面对面。 “没想什么。” 赵小宽看周梁穿着睡衣,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关灯吧,早点睡。” “嗯。” 周梁伸长胳膊,关了灯。 今晚的爆竹和烟花或许还没到吉时,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赵小宽没有睡意,睁着眼,在黑暗中看着周梁,尽管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知道周梁也在看他,被窝里的手忽然被触碰,温暖的指尖轻轻滑过掌心,穿过他的指缝将他牢牢扣住。他听见周梁说:“赵小宽,对不起。” “……” 他心头微微一颤,“说什么对不起啊。” “我以前挺混蛋的,是不是?” 赵小宽不知道周梁突然怎么了,又为什么要道歉。他想说确实挺混蛋,可这样的混蛋让他心疼。 “也没多混蛋,挺好的,替我干活还不要工资,上哪儿招你这么好的学徒?” 他握紧周梁的手,轻声安慰,“新年不提旧事,都过去了。” 从吃晚饭开始,周梁就明显察觉到赵小宽的变化,比白天沉默许多。虽然聊天有反应,会主动给他夹菜,但心里肯定憋着什么事,不愿意告诉他。洗澡的时候,赵小宽依旧将他拒之门外,表现出十足的距离感。 决定送出这份惊喜时,周梁猜到赵小宽可能会触景生情,并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可他还是想画出来,想让赵小宽明白他的心意,鼓起和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找不到你的时候,我一直在家画画,画你。” 他看着黑暗里的赵小宽,缓缓道,“我画得很慢,画几笔就要停下来想你,想你的眉毛是什么样,鼻子是什么样,嘴巴又是什么样。想的最多的,是你的眼睛。” “钟飞白给我看你照片的时候,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你的眼睛,特别亮。我就一直看着你,照片里的你也一直看着我,对我笑,我当时就想,我得找你。后来我去看过你,你穿着黑色背心和运动裤,走路屁股一翘一翘的,边走边低头给我发消息。” 赵小宽轻轻应了声,耐心地听周梁说着自己不曾了解过的另一面。 “见到你本人,我发现我等不了,对你越来越好奇,所以给你打电话了,问你招不招学徒。” 周梁说到这,停顿了好一会儿,“我是个混蛋,一点都不好,不要工资也是因为看不上你给的那点钱,脑子里就想着怎么才能操你,根本不想当什么学徒。你让我起那么早,天天使唤我打豆浆,洗豆浆机,一堆活。回家还不让我吹空调,洗衣机也不让我用,我心里特烦,好几次都不想干了。可一想到你偷偷看我的眼神,我就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 赵小宽有点哭笑不得,还真是个混蛋,白瞎他刚才的安慰了。说到底他自己也有责任,稀里糊涂地往坑里跳,不能全怪周梁。 顺理成章在一起后的事,周梁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说起自己的童年,包括抗拒吃药的那桩糗事。因为保姆的偷懒和疏忽,也因为自暴自弃,他胡乱吃药导致恶心呕吐,进了医院。在医院,他终于见到匆忙赶来的父母。 “我爸妈一直挺忙的,我哥也是,家里平时就保姆在,所以我对家没什么归属感,高中毕业就搬出去了。其实挺和睦的,但总觉得跟正常家庭不太一样,身边几个朋友的情况都跟我差不多,我不知道正常家庭应该是什么样。” “跟你分开以后我才发现,好像找到了家的感觉。他们没有不关心我,也为我操了很多心,是我把自己关在门外,不想回家的人也是我。有时宁愿跟朋友在酒吧找乐子,也不愿意回家吃饭,我哥管我我还嫌他烦。” 有过孤独的人生经历,赵小宽比谁都能体会这其中滋味,成年人有时候还会害怕孤独,何况一个孩子。他拉了下周梁的手,安慰他说:“家家都差不多,你们家就是正常家庭,我爸忙起来不光顾不上我,也顾不上他自己,我知道他在苦钱,他是想让日子好起来。你爸妈他们忙也是为了这个家,现在明白来得及,你也常回家看看,多陪陪父母。要不你明天就回吧!好好陪他们过年,我这儿没事,你暂时别过来了。” 大年初一就被下逐客令,是周梁没想到的。他觉得不吉利,要求赵小宽把话收回,以后也不许再说。赵小宽以为他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家,继续安慰他:“我真的没事,腰跟腿现在不怎么疼了,能自己做饭,你回家吧。” “回什么家?” 周梁说,“你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 “啊?” 这画风怎么还突变了呢?赵小宽被整无语了,闹不清今晚的周梁什么意思。 “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以后都不混蛋了,也有信心给你一个家,给小油条一个快乐的童年。” 周梁向赵小宽靠近,问他,“我能做小油条的爸爸么?” “……” “同意,你就亲我一下;不同意,那你给我亲一下,我过几天再问。” 赵小宽后知后觉,周梁是不是又在挖坑等他跳呢?他忽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周梁就是那软硬兼施的土匪头子,说他坏吧,其实挺招人稀罕,可说他好,又确确实实没安过好心。想自己身为堂堂一个英雄好汉,竟然没遭住此番糖衣炮弹,就这么没出息地弃良从匪了,唉。 “你昨晚还说给我时间……” 他垂死挣扎道。 “嗯,预产期之前。” 周梁又凑近了些,与赵小宽鼻尖相蹭,用行动暗示对方可以对他做点什么。 还有脸说预产期之前?赵小宽觉得周梁纯属放屁,真给时间的话,昨晚缠着他同什么房啊?做完了还抱着他亲个没完,这是非情侣之间该干的事吗? 外面突然热闹起来,随着 “嗖嗖” 几声轰响,绚烂的烟花陆续升空绽放,点亮原本漆黑一片的小世界。忽隐忽现的亮光透过窗帘,细细密密地映在周梁眼睛里,赵小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了回应。 亲上去的时候,他怀疑周梁上辈子就是个不讲理的土匪。不过看在这混蛋改过自新的份上,就原谅他一回吧,老前怕狼后怕虎的,不符合自己的作风。倘若有天周梁真的又混蛋起来,那就狠狠地往死里揍,绝不手软。 心脏明明在跳动,周梁却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整个胸腔瞬间变得很热很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不停地往外溢,新奇而又陌生。他生生克制住想把赵小宽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冲动,第一次避开他的吻,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嘴是不能随便乱亲的。 果然是个不讲道理的土匪,越来越不要脸了。赵小宽看着周梁的眼睛笑了一下,他喊着周梁的名字,语气异常认真地警告他:“以后不能再骗我,听到没有?” “嗯!” 周梁再也克制不住汹涌而上的冲动,捧着赵小宽的脸,用力亲了回去。 他想要的赵小宽,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 房东徐大爷初二就回来了,再过几天楼上另外一位保安大哥也会回来,周梁开始琢磨搬家的事。除了老城区那栋洋房,他名下没有其他房产,为此特地趁赵小宽午睡的时候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 自家房产的地段都太好,大多又是公寓,不适合赵小宽。周梁手里没那么多现钱给自己置办婚房,这事不靠父母还真不行。他看中一套离家不算远的精装别墅,有独立花园和泳池,等到春天特别适合带赵小宽散步,再一起种种花草,花园东侧还有一大片空地可以用来造一座小型游乐场,挺好。 舒韵得知小两口重归于好,高兴坏了,激动地揽下这桩事,让儿子放心。办完头等大事,周梁哼着赵小宽的来电铃声,高兴地回了房间。 赵小宽是被热醒的,醒来时感觉身体怪怪的,有些束手束脚,周梁在他后背抱着他,手贴着他肚子。他睁开眼愣了愣,动了下腿,发现是哪里怪了,身上的睡衣纽扣全被解开了,睡裤也被脱到膝盖那儿,松松垮垮地缠着小腿和脚踝,内裤倒是还在,但屁股后面杵着一个硬硬的玩意。 “你脱我裤子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脱。” 周梁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给你留了内裤,没进去。” “……” 你是没进去,可你一直在戳我屁股啊!赵小宽这回后悔了,后悔昨晚一时糊涂,跳进了周梁挖好的深坑,至少也该忍到预产期的。 现在不是周梁想不想进来的问题,是他想被周梁进入,昨天锁门洗澡也是怕周梁的撩拨,怕把持不住。好不容易熬过晚上,忍着没做,结果今天又来,赵小宽觉得自己忍不了了。他不满地拿开肚子上的手,数落道:“你能不能老实点?” 周梁像是没听见,跟他说:“今天年初二,我正好有两个小小的愿望,你能不能帮我实现一个?” “你,你哪来这么多的愿望?我又不是菩萨,没那个本事。” 赵小宽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推开周梁想起床,又被他抱得紧紧的,挣都挣不开。 “你有。” 周梁在赵小宽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笑着逗他,“晚上一起洗澡或者现在让我蹭一蹭,你选一个。” “……” 第68章 我的宝贝 2021-12-05 23:45:50 2021-12-06 18:53:44 床头柜上的手机持续亮着屏,赵小宽忍不住又看过去,满屏的微信消息还没看清楚什么内容,有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 “孙承佑”,一个没听过的名字。 除熟悉的钟飞白和打过照面的林巡,他听周梁提过吴子修、常宇跟安炀几个,其他的人或事一无所知。都快十点了,对方大晚上找周梁是有什么急事吗? 从年三十开始,周梁的手机消停了好几天,也没见跟谁通过电话,赵小宽以为他一直关着机,原来是静音了。房东在一楼住着,他没办法大声喊周梁回来接听,正考虑要不要下床,电话自动断了,没多久,屏幕里接连弹出微信名为 “老孙” 的几条消息。 一连串的消息勾起了赵小宽的好奇心,可偷看别人隐私不道德,他内心挣扎,想看又怕去厨房烧水的周梁突然回来,被抓包就尴尬了。要不偷偷瞄一眼?自己男朋友的手机,怕什么。 脑子里这么想着,手已经有了行动。赵小宽对周梁很放心,没往别的方面想,纯粹好奇他的圈子,想多了解一些。他纳闷周梁为什么要静音呢,自己又不会介意什么,这个叫孙承佑的是不是想约他出去找乐子? “恭喜啊梁哥,真是没想到!” “什么时候带出来聚聚?给你庆祝一下!” “卧槽,你什么时候变的?” “朋友圈发的是真是假?你也太牛逼了。” “你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你今天也去花灯会了?几点去的,我怎么没碰到你。” 看着不同微信名发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赵小宽懵了,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他赶紧打开自己手机的微信,点开周梁朋友圈一瞧,彻底懵了。周梁二十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动态,只有一张照片,上方配着简单的八个字:初五快乐,我的宝贝。 照片里的两个男人穿着同款羽绒服,璀璨的花灯点缀在古街两侧与上空,灯光恰到好处地映在两人身上,他们一个坐在轮椅上,微笑看向镜头,一个坐在轮椅旁的花坛边,以侧脸对镜头,温柔地亲吻对方脸颊,彼此手牵着手,举止亲密。 赵小宽被这张在古镇公园里的抓拍合影吓一跳,照片下面居然还有阿姨的点赞,并评论道:谁拍得这么浪漫呀,好看,妈妈偷偷存了。晚上风大,带小宽早点回去休息。 今天刚和阿姨加了微信好友,就被看到这一幕,他有点不好意思。跟周梁私底下怎么亲热都行,一下子被搬到台面上公然 “出柜”,确实吓到他了。缓了一会儿,赵小宽忍住留评冲动,接受了周梁秀恩爱的幼稚行为,想想停车场吵架那次就差点闹得人尽皆知,删掉没必要,反正都被看见了。 他看看照片,又看看上面那几个字,脸莫名热起来。周梁端着保温壶和水杯推开门,瞬间捕捉赵小宽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以及匆匆锁屏的手机。他走过去,将晾好的温水递给赵小宽,问他:“笑什么呢?” “没笑啊……” 赵小宽佯装不知情,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才说,“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 周梁打开手机看了下,估计孙承佑是来道恭喜的,就没回。他又打开微信,朋友圈一堆点赞和评论,除个别震惊的,基本全在给他送祝福,钟飞白也点了赞。 赵小宽看了周梁一眼,随口道:“怎么不回过去啊?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没准找你有急事。手机别老静音,容易错过重要消息。” “送祝福的,没事。” 周梁顿时有种被老婆查岗的感觉,赵小宽以前哪会问这么多,问得越多说明越在乎自己。他一把抱住赵小宽,激动地在他嘴上啵了一口,水杯险些撞洒。 “发什么神经,水差点洒了。” 赵小宽不免又想到那张照片,说好合影留念,结果周梁却趁机牵住他的手偷亲他,招呼都没打一声,吓到他不说,还吓到帮忙拍照的路人,太不像话了! 周梁被数落也是一脸的笑意,顺手拿走水杯放好,脱掉睡袍上了床。他摸着赵小宽快七个月的孕肚,俯身凑近说:“小油条,爸爸来给你讲故事了!今天讲黄鼠狼给鸡拜年,想不想听?” “胡说什么呢?” 赵小宽推开周梁,皱眉数落他,“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能不能讲点好的。” “我记错了?” 周梁翻出床头柜抽屉里的胎教故事集,打开今天要讲的那一页,还真记错了,虽然也是黄鼠狼。他让赵小宽躺下休息,自己靠着床头默默看起来,短短一则小故事很快便刻进脑子里。 今天母亲过来待了一整天,傍晚又带赵小宽去逛花灯会,周梁没抽出多少时间来看故事。他习惯把要讲的故事先背下来,晚上睡前关了灯慢慢讲,帮助小油条熟悉自己声音的同时,可以哄赵小宽入睡,效果奇好。 “从前,有两只黄鼠狼,一只叫大黄,一只叫二黄。” 他轻轻抚摸赵小宽的肚子,缓缓说着,“它们商量要怎么偷小公鸡吃,因为这小公鸡的肉呀特别鲜美、好吃。正巧被——” “你这不还是黄鼠狼和鸡吗?” 赵小宽打断他。 “嗯,这两只黄鼠狼还挺省事,年都不拜了,直接偷。” “没别的故事了?” “邪不胜正,这是一个非常正能量的故事。” 周梁手往下摸,从赵小宽的内裤边缘摸了进去,双指灵活地拨开阴唇,“就知道操心,怕我把小油条带坏?” “别瞎摸!” 赵小宽低叫一声,迅速夹住双腿,去拽周梁的咸猪手,“赶紧拿开,啊,你犯什么毛病啊……” 周梁就喜欢听赵小宽叫,指腹熟练地揉捻他最敏感的地方,边刺激边逗他:“性瘾犯了。” 一连几天,赵小宽感觉自己已经疯了,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被插入过,但摸、磨、口、蹭等边缘性性行为却做了个遍,他的身体现在被周梁随便撩拨一下就会出不少水,完全控制不住,随后变得极度空虚,如同犯了性瘾,想做爱,还想被周梁舔,但他说不出口。 他没有再拒绝周梁,说自己难受想换个姿势,周梁停下动作。他缓慢地翻了个身,在黑暗中摸着周梁的鼻子和嘴唇,本意是想扯他耳朵 “教训” 一下,食指忽然被咬住,温热的舌头舔着指尖打转,极其色情,他不由得缩紧下体,然而也没能止住往外流的淫水。 “今天最后做一次,你明天别进来睡了。” 他无奈地警告,毫无说服力可言。 又是逐客令,周梁这回倒没不高兴,而是想着得好好治一治赵小宽这爱撵人的毛病。他沉默了小片刻,放开赵小宽坐起身,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就去睡沙发吧,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 “……”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赵小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以为周梁要哭了,也不管是真是假,连忙安慰他:“不是啊,我讨厌你干什么,别胡思乱想。” “你都不让我碰,” 周梁越说越委屈,“还动不动就赶我走……” 那也是因为你老弄我啊!赵小宽很无语,搞不懂周梁的脑回路,真讨厌的话还和好干什么,就是因为太喜欢才不敢一起睡,怕克制不住自己。他只好搬出刘大夫交代过的,拉着周梁的手认真道:“大夫说了要节制,我这不是担心,担心小油条吗?天天做对身体不好。” 说出这番话,赵小宽心里虚得慌,其实周梁一直很注意分寸也很温柔,自己硬得难受也一直在照顾他的感受,跟以前略带粗暴的性事呈两个极端,他心生内疚,觉得对不起周梁,立马道了个歉。 “以后不赶你出去了,睡觉吧好不好?” “真的么?” “真的!” 周梁满意地躺了下来,笑着伸出手臂:“过来,让我亲一下。” 听到笑声,赵小宽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忽悠了,意外地没有感到生气。他枕着周梁胳膊,贴过去亲了他两下,说:“明天我发短信问问刘大夫,前两天过年,怕她休息没好意思问。” “不用问,我都了解过了。” 周梁说,“在哪生孩子和月子中心我也安排好了,还有个正在安排,先保密。” 赵小宽听说过月子中心,价格昂贵根本不敢想,他感动周梁的细心和体贴,又觉得太过奢侈浪费,但说了周梁肯定不会听。内裤黏糊糊地贴着外阴有些难受,他动了动腿,想伸手去扯开,突然被脱了。 “别穿了,明天早上正好让我蹭一蹭。” “哦,嗯。” 周梁坐起来替赵小宽脱干净,又躺下抱着他,继续继续讲故事。 “两只黄鼠狼商量的时候,刚好被一只小袋鼠听见了,小袋鼠急急忙忙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公鸡和小青蛙……” “它们三个一起商量怎么抓坏蛋,要把两只黄鼠狼抓到手……” 跟周梁重新在一起后,赵小宽每天过得很充实,睡前胎教故事不用自己讲了,小油条似乎很喜欢另外个爸爸,这几晚活跃得厉害,听胎心也是相当强劲有力,咚咚咚的,被新爸爸调侃成马蹄声。 他听着周梁低而缓的声音,渐渐阖上眼皮,进入睡眠。 ** 楼上的保安大哥和宋延,两人前后脚,一个初六回来,一个初七回来了,冷清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宋延给保安大哥、房东和赵小宽周梁他们各带了一份家乡特产,赵小宽高兴地收下,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宋延说初八有个面试,明天过去看一下。 热闹是好事,但周梁急了起来。他旁敲侧击地问保安大哥工作情况,得知对方厂里刚招到新保安,不用一直住在保安室凑合了,可以天天回来。 天天回来还得了,房东初二回来就够要命的,跟赵小宽一起洗澡挑时间不说,晚上做爱也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赵小宽顾及有外人,总放不开自己,现在直接回来两个,等于三个外人,那还做个屁? 搬家刻不容缓,他给母亲打过两次电话,别墅最快要三月下旬才能入住,即便能入住,新买的家具也需要通风。舒韵问儿子要不要先去公寓暂住一阵子,有一套五百平的大平层可以直接入住,有足够的娱乐空间安排给小油条,不行的话就先搬回家住。 看着跟宋延和徐大爷一起有说有笑的赵小宽,周梁决定等过完元宵再搬家。 第69章 赵小宽这两天迷上一部外国电视剧,剧情紧张刺激,特别悬疑烧脑,看得都没心思睡午觉了。周梁只准他一天看两集,上午一集,中午吃好饭会推他出去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等午觉睡醒再看一集,结束刚好到饭点,吃完歇会儿就洗澡上床,给他安排得妥妥的,不听不行。 他老惦记着剧情,晚上睡前还要拉着周梁回味细节,分析谁是凶手。两人以前聊过悬疑电影,但当时隔着网络,周梁不知道赵小宽会这么投入并喜欢,看他有理有据地跟自己分析谁谁谁嫌疑比较大,笑着用方言说他 “狗起劲”。 “你说什么?” 来这座城市打拼多年,赵小宽至今学不会当地方言,现在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日常词汇也多亏开过油条店。每次听周梁用方言和徐大爷交流,都觉得像在听鸟语,叽叽喳喳的,还挺好玩。 “说你聪明。” 他狐疑道:“听着不太像,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高兴、兴奋的意思。” 周梁笑,“今天分析得可以,但还是不对。要不要告诉你凶手是谁?” 居然又猜错,赵小宽确实有点兴奋,连忙拒绝:“你别告诉我,我自己看。” 周梁使坏,继续道:“凶手是……” 没说完,赵小宽就跟他急了,说他剧透缺德。他笑出声,顺势将搬家的想法提了出来,同意就不剧透。等元宵那天请房东和宋延他们一起吃个散伙饭,隔天搬新家。 气氛沉默下来,周梁以为赵小宽不想离开这里,摸着他的肚子软磨硬泡,“你看,大得快遮不住了,换个新环境对小油条也好,我也有更多精力照顾你。房子昨天刚打扫干净,以后就我们一家三口住,没有外人。” 周梁之前说保密的竟然是搬家。气温下个月回暖,赵小宽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还没跟周梁说,因为他不知道要搬到哪里去,也不想事事依赖周梁,先前考虑的提前住院已经不合适,可医院附近的小区整租价格又偏贵。 周梁打消了他全部的顾虑,什么都不让他操心,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周梁的好,翻过身又缓缓挤进他怀里,脑袋小幅度地点了点。 赵小宽真的太好了。周梁内心狂喜,揉着他不再是板寸的碎发,得寸进尺道:“要不明天就搬吧?我的性欲都快被这‘寺庙’给封死了。” “……” 从因感动而沉默到因无语而哽住,仅仅只需两秒。赵小宽难得没数落周梁,反倒心疼他憋坏身体。保安大哥和宋延回来后,两人就没有做过,他犹豫了一下问,“你拿回来的避孕套呢?在不在房间里。” 周梁前天趁赵小宽午睡时,回家拿了一盒避孕套,结果赵小宽拒绝跟他亲热,到现在一个都没用上。为什么会被拒绝,周梁丝毫没有反省自己的过错,而将原因归咎于突然下楼的宋延,如果宋延不出现,他又怎么会被迫 “出家”? 那晚,赵小宽终于放开了些,热情又主动地抱着他吻个不停,敏感的小口子也湿得一塌糊涂,里面的软肉紧紧咬着他鸡巴,舍不得他抽离。周梁哪里受得了热情似火的赵小宽,从身到心皆充实的愉悦感让他几乎忘记小油条的存在,只想狠狠操他,听到变了味的急促喘息,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得有点深。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记深入,赵小宽湿得越来越厉害,缠着他还想要,弄得他鸡巴和腿根沾满淫水,差点折磨死他。事后的床单自然没办法再睡,不巧纸巾也用完,他抱着脏床单去卫生间,正好碰到下楼的宋延,两人在卫生间门口相遇,一个要打水给赵小宽清洗,一个拿着换洗衣物。 “延哥,你要洗澡?” 宋延看到周梁胸口的两三处红痕,明白过来:“不急,你先用。” “我就倒盆热水,马上好。” 夜深人静,赵小宽隐约听到两个男人交流的声音,另一个好像是宋延,他尴尬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用意念呼唤周梁,让他赶紧回来把内裤穿上,别闹出笑话。 如果赵小宽知道周梁回去拿避孕套时不小心被阿姨撞见,且被叮嘱一定要注意分寸,最好别同房。打死他也不会问周梁避孕套在不在房间里,只会叫他扔得远远的。 “你肯给我开荤了?” 周梁激动地坐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床,“在客厅的背包里,我去拿。” “别拿了!” 这个点宋延还没睡,兴许就在客厅,赵小宽一把拽住他胳膊,然后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想睡觉,你给我讲故事。不是,你给小油条讲,他想听。” 周梁沉默了几秒,忽然一本正经:“赵小宽,你不能这么对我。” “……” “不能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赵小宽反驳:“我没给你希望啊,就随便问问。” “你就是给我希望了!不行,你得补偿我。” 周梁躺了回去,不由分说地吻住赵小宽,手顺着他腰侧滑进他内裤,边吻边哄他,“我都硬了,你心疼心疼我。” “唔……” 赵小宽双腿一抖,腿间很快有了湿意,身体变得饥渴起来。他含混不清地应了两声,心想口就口吧,又不是没吃过那玩意。 只要周梁高兴就好。 ** 赵小宽啃着空运回来的新鲜大草莓,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面前忽然出现一位不速之客,钟飞白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客厅门口跟他打招呼。 什么情况?他以为钟飞白要搬过来和宋延一起住,注意到几个包装袋上的卡通图案,看着像婴儿用品,有点傻眼。 钟飞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消失。他走进去,把买来的一堆婴儿用品直接放茶几上,说:“送给小油条的。我问了周梁,他说宝宝名字叫小油条。” “……” 赵小宽真的傻眼了。 “这边是男孩的,这边是女孩的。” 钟飞白归好类,在沙发另一边坐下后,沉默了。 赵小宽看着一堆婴儿用品,惊得说不出话来,不明白钟飞白整哪一出。他很快回过神:“东西别放这里。” 急忙拄拐要站起来。 钟飞白猜到这个结果,没有意外,起身想去扶赵小宽,手伸到半空又收回。 “我去叫周梁,东西不要就扔了吧。” “他在做饭,别叫他了。” 赵小宽看不懂钟飞白,腿不听使唤,只好又坐下,“你先把东西放我那屋,过道走到底就是,别让房东看见。” “他出去串门了,我进来的时候门开着。” 钟飞白说。 “哦。” 赵小宽松了一口气。周梁这时走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和桌上一堆东西,问钟飞白什么情况。他翻开袋子粗略看了几眼,“你疯了?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不多。” 钟飞白看着茶几边缘,似乎在组织语言,“以前,以前差点碰到小油条,所以想给他道个歉。” 他抬头看向赵小宽,语气带着不曾有过的诚恳,“以前是我太过分,对你造成…… 对不起。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钟飞白突变的态度令赵小宽匪夷所思,但对方愿意放下面子诚恳道歉,肯定也没什么坏心思,他本身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何况又是周梁的朋友,于是欣然接受,跟钟飞白算是就此和解。 周梁看出兄弟的不对劲,喊他一起去了厨房,让赵小宽继续看电视。 直到饭点,赵小宽才知道钟飞白突变的原因,他跟宋延分手了。确切地说,是被甩了。钟飞白说家里还有事,没有留下来吃午饭,他和周梁刚准备动筷子,前厅忽然传来激烈的争吵,伴随着 “咣咣” 的撞击声。 “是不是在打架啊,你快去看看。” 他着急道。 “嗯,你先吃。” 周梁放下筷子,离开了厨房。 噪音还在持续,赵小宽不放心,撑拐站了起来,托着肚子慢慢跟上去。等他赶到略显狼藉的前厅,战火已经平息,周梁和钟飞白不在,宋延一个人默默收拾着东倒西歪的桌椅。 看到赵小宽,他说:“周梁等会儿就回来,你先好好吃饭。” “延哥……” 赵小宽欲言又止。 “我没事,不需要安慰。” 宋延冲他笑了笑,“去吃饭吧。” ** 隔天,钟飞白又来了,依旧给小油条准备了见面礼。他没有过多打扰赵小宽,独自坐在客厅的角落里,有电视看电视,没得看就低头拨弄手机,很安静。 赵小宽看到他微肿的脸颊和眼里的红血丝,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以前的自己,失恋还真挺折磨人的,能把气焰嚣张的富家子弟搞成这副德行,看着都觉得有点可怜。 周梁昨晚说不要管钟飞白,由着他去,过阵子就好了。可连着三天,宋延跟人间蒸发似的,晚上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赵小宽发现自己做不到不闻不问,忍不住想安慰安慰钟飞白。 “那什么,你吃橙子吗?” 他暂停电视,开口道。 钟飞白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橙子,清香扑鼻而来,他伸手拿了一瓣送到嘴边,但并未张口。 “吃啊,挺甜的。” 赵小宽琢磨着怎么开导失恋的人,想来想去都觉得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种事自己不想明白,外人说再多也不管用。他大概回忆了下过去的自己,跟周梁分手时真的很痛苦,就像张学友唱的那首老歌《心如刀割》一样,他的天是灰色的,他不想对周梁恋恋不舍,也不想品尝苦涩的滋味。 他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开导,钟飞白突然开口了。 “我这种人,是不是很烂?” “……” “好像是挺烂的。” 他自言自语。 赵小宽不喜欢骗人,即便对方需要安慰或是肯定。他想了想,回道:“别这么说自己,你以前确实不怎么样,我挺瞧不上你的。但你也有好的地方,你针对我是因为关心周梁,重视他这个朋友,所以我理解。你现在能发现自己的问题说明你想改,有这个想法就挺好的,可以试试看,不过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啊。” 一阵沉默后,钟飞白对赵小宽笑了一下,说:“我好像明白周梁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开饭了!” 外面响起周梁的声音,赵小宽邀请钟飞白:“今天留下来吃饭吧。” “行!” 钟飞白爽快点头,“正好尝尝兄弟的手艺。” 周梁推着轮椅进来,看到相视一笑的二人,醋坛子翻了。他可没忘记他们当初是什么关系,立刻追问:“你俩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猜凶手。” 钟飞白主动避嫌,率先离开了客厅。 周梁看着赵小宽不说话,赵小宽瞥了他一眼,如实说:“他挺难过的,我就安慰了两句。我就是想起以前了,跟你分开的时候我也挺难过的,那时候没人安慰我。查出小油条之前,下面还突然流血,我以为跟我爸一样得了胃癌,要不行了。” “我错了……” 周梁坐下来,心疼地抱紧赵小宽,一个劲地骂自己混蛋。赵小宽过去独自经历的那些,他根本不敢去深想,是他毁了赵小宽的生活。 “知道你是混蛋,别说了。” 赵小宽笑着推开他,“我饿了,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周梁舍不得放开赵小宽,又抱住他:“再让我抱一下。” “你狗皮膏药啊。” “嗯。” 第70章 厨房的小方桌坐不下太多人,周梁提前在一家老字号中餐厅预定了包间。他先打电话邀请的宋延,这才得知对方根本没玩失踪,而是已经上班了,目前人在邻省某个小县边缘的工地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在南州下过工地,大概了解些情况,便不再多问。倒是宋延,听说赵小宽要搬家后,决定抽时间回来一趟,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也说不好,他是把赵小宽当弟弟看待的。 “有没有说在哪个城市?” 等兄弟结束通话,钟飞白问了出来。 “没提。” 真玩失踪或许还有希望哄回来,但宋延断得干净利落,显然已经不在意。周梁了解自己兄弟,估计钟飞白第一次被人甩,心里不痛快,想扳回来。他劝了两句,让钟飞白随便找点事做做,没必要继续耗下去。 “你订哪儿了?” 钟飞白又问。 “去了也没戏,准备再打一架?” 周梁跟朋友和兄弟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想再说两句,见赵小宽不停地冲他使眼色,食指抵在嘴边做噤声状,立刻闭了嘴。 “不打,有点事想当面问问他。我不凑热闹,你们吃你们的,等快结束时你给我发个微信。” 钟飞白起身说,“先回去了。” 等人一走,周梁问赵小宽:“干嘛不让我说话?” “你那说的什么风凉话?不会安慰人就少说两句,没看他更难受了吗?刚才还问我能不能留下来吃饭,现在被你气走了。” 赵小宽服了周梁这嘴。 “我气走的?” 周梁很无辜,“早点让他认清现实,有错么?” “你当初怎么不认清现实啊?” “……” 看周梁吃瘪,赵小宽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把脚翘到周梁腿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感慨道:“之前挺不喜欢他的,感觉憋着一肚子坏水,说话又难听,还是现在这样好。你们啊,就是太年轻,没怎么吃过苦,被家里惯坏了。” “他爸是挺惯着他的。” 周梁说,“我们几个里面,零花钱最多的就是他。我爸会限制我的生活费,也不肯给我买房,我大学四年都在外面租房住。有一阵子穷得问我哥要钱,谁知道他也限制我,一个月才给两万。后来想问我妈要,一想老伸手管人要钱,我不能自己挣么?” “……” 怪不得周梁看不上自己开的那点工资,赵小宽一个月都挣不到两万块钱,突然觉得这个对象不便宜,天天吃肉也养不起啊。他好奇发问,“那你挣到了吗?” “嗯,去年没问家里要过钱。” 真是小看了周梁。他玩笑道:“咱俩这师徒关系是不是颠倒了啊?你这么有本事,该我叫你一声师父还差不多。” “你想叫我不拦着,” 周梁调侃他,“要不留到床上再叫?来个徒弟勾引师父破戒。” “犯毛病,一天到晚不正经。” 赵小宽轻轻蹬了他一脚,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晚点给钟飞白打一电话问问吧,他一个人肯定不好受,叫他来看电视。” “再说。” 周梁认为赵小宽想太多了,就冲钟飞白过去换情人的速度,要不了半个月就能生龙活虎。但他们两个如今能和谐共处,着实叫人意外。正好说到这儿,他随口问赵小宽愿不愿意见见自己其他几个朋友,常宇到时候可能还会来找他,顺便看看画廊。 “就跟你提过的那几个。过阵子要请林巡他们吃顿饭,年前欠的。” 他说,“他们想见见你,我还没同意。” 常宇的话,赵小宽愿意见一面,毕竟是周梁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后来往多,主要年龄也相仿。但其他几个 “小屁孩”,他不太想见,单说那个吴子修,就怪让人尴尬的,全是周梁整出来的幺蛾子。 “不想见就不见了,到时候叫我妈过来陪你,我吃完就回来。” 周梁有节奏地揉捏着赵小宽的小腿,发现他右小腿的肌肉比之前要松弛了些,左小腿更不用说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的赵小宽,尽管腿脚不便,走起路来却相当利索。那时的赵小宽身材很好,屁股翘挺饱满,从肩到腿都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 而现在,进入孕期的第七个月后,赵小宽越来越 “懒” 了,年前还能拄着拐杖来回活动活动,短短十几天工夫,他已经没办法独立洗澡。再过十天半个月,可能连拐杖也用不了了,身边离不开人。 “我这岁数还要什么人陪啊?别叫你妈过来了。” 赵小宽怕周梁担心他,又道,“你不是说房间里有网络电视吗?回头再给我找部悬疑烧脑的,我自己在家看,真不用人陪。” “不去了。我哪儿都不去,等你生完小油条,养好身体再说。” 周梁心疼地继续给赵小宽按摩,问他这两天身体感觉怎么样,腿有没有不舒服。 要说感觉最不好的,那就是长期侧睡导致身体有时候很僵,耻骨偶尔也会痛一下,翻身没以前那么轻松了。赵小宽太怀念以前平躺着的那些日子,他知道怀孕不容易,只是没想到后期会这么折磨人,比孕吐还痛苦,幸好周梁一直陪在他身边。 ** 保安大哥不好意思凑年轻人的热闹,婉拒了周梁的邀请,房东徐大爷要去小女儿家过节吃汤圆,也表示不去凑热闹了,让他们年轻人吃好喝好,玩得高兴。 请这顿散伙饭主要是想好好谢谢房东和宋延,他们帮助过赵小宽。周梁一合计,跟赵小宽去商场买了些礼品送给徐大爷,宋延这边则是准备了一款进口强光手电筒。 小小的一个手电筒居然要两千多,周梁还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赵小宽欲言又止。他操控轮椅缓慢移动着,四处打量这家装修风格另类的户外装备专卖店,里面很多东西是他见都没见过的,价格也是他无法理解的,他发现自己看不懂有钱人的世界。 出发去餐厅的路上,他问周梁为什么要送不实用的手电筒,打火机都比这个强,几百块钱就能买个很好的,也送得出手。周梁反问他有没有见过宋延的打火机。 宋延偶尔会抽烟,知道赵小宽怀孕后,就没当着他面抽过。赵小宽有幸见过一次,点头道:“见过,还挺多划痕的。我要知道你是给他送东西,就提前跟你说了,谁没事老用手电筒啊。” “他不是下工地了么,彩板房还没建好,现在暂住在项目附近的屯子里,那边挺落后的,有时会停电。” 周梁解释,“我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合适,昨晚给他发微信,没聊两句他就跟我说手机要自动关机了,停电充不了,直接餐厅门口碰面。” 原来项目经理这么苦逼,赵小宽长见识了。 “他那旧打火机一看就是定制的,上面还刻着字,我估计有纪念意义,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手电筒比较合适。听说有的屯子还在用那种大坑,你老家倒没有,他那边说不好,万一踩空掉下去,拿着手电筒安全一点。” “……” 赵小宽觉得,周梁这心真的挺细的。 到餐厅时,宋延已经在门口等候,手里拎着两袋东西。赵小宽一看纸袋上熟悉的卡通图案,不知道要夸宋延和钟飞白心有灵犀,还是先替小油条谢谢这位叔叔。他笑着打招呼:“恭喜啊延哥,我都不知道你上班了。” “谢谢。” 宋延将东西递给周梁,笑道,“给小油条准备的。等小宽生的时候我不一定能赶回来,提前送上见面礼。” “要不要这么客气,小油条穿不过来了。” 周梁把包装好的手电筒交给宋延,“给,送你的。手电筒,续航能力挺强的,放心用。” 宋延自己有手电筒,不想收,周梁硬塞给他,两人你来我往地推了有半分钟,他最后无奈收下。 赵小宽孕期作息规律,宋延又是一路开车赶回来的,这顿散伙饭没有吃太长时间,到八点就结束了。离开包间时,赵小宽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宋延,碰了碰周梁的手,小声问他要不要通知一下钟飞白。 一边是自己兄弟,一边是为人不错的宋延,周梁不想掺和。论关系来讲,他肯定向着钟飞白,但把人叫过来又有点多管闲事,万一再打起来就麻烦了。 到了停车场,周梁先安顿好赵小宽,随后叫住要走的宋延,跟他提了钟飞白的事。 “他说有事想当面问你,你要觉得行,我就叫他过来。不行,我就不叫他了。” 宋延并未犹豫,直接拒绝了。周梁了然,不再多说。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朝着苏桥的方向行驶。赵小宽看着后视镜里的丰田越野,问周梁:“你通知了没啊?” “没有。” 周梁简短地说,“他俩就是玩玩而已,你以后少操心。” “看着不像啊,他还天天过来等延哥。” 赵小宽搞不懂。 “你又不是没跟他接触过,他就那样,什么都来得快去得快。以前为了追个学弟,天天堵人寝室门口,追到手又把人甩了。” “……” 行吧。赵小宽大概回忆了下自己和钟飞白那段昙花一现的网恋,钟飞白跟他加上好友后,确实追他追得很热情,嘴巴又甜,他也是没招架住,才同意见了面。 现在想想,这段缘分还挺神奇的。如果没有认识钟飞白,他还会认识周梁吗?应该不会吧,兴许连小油条在哪儿都不知道。 ** 周梁推着轮椅走在巷子里,宋延跟在一旁。三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赵小宽问宋延什么时候回去。宋延只请了两天假,明天中午就得出发。周梁当即表示明天上午要去农贸市场多买点菜,叫上徐大爷一起吃顿便饭,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散伙饭。 “好,我来烧吧。想吃什么你们点,家常的基本都会。” 宋延笑着说。 “延哥你客气什么,一起烧。” “都行。” 宋延问赵小宽预产期在哪一天,得知五月下旬,难得开起玩笑,调侃自己这辈子没办法体会到做父亲的喜悦,能不能做小油条的干爹,怎么说也算是半看着小油条发芽长大。 “当然能啊。” 赵小宽点头。 “靠,你俩都不问问我意见,就这么定下来了?” 周梁不满道。 “你是孩子亲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延拍着周梁肩,“好好对小宽,月子照顾好。” 赵小宽觉得今晚的宋延有些不一样,这么好的延哥,怎么可能会是玩玩的呢。一路走到老宅前,他眼尖地看见徐大爷家门口蹲着一个黑影,那黑影听到他们的声音,缓缓站了起来。 第71章 账本里详细地记录着每一笔支出,金额小到一块钱的鸡毛菜、五毛钱的葱,其他蔬菜最贵没有超过五块的,荤的只有猪肉和鸡肉,跟鲫鱼轮着来,基本隔一两天记录一次,价格就能看出量有多少。 周梁一页一页地往回慢慢翻阅。从去年九月初开始,赵小宽的营业额不断在减少,时有时无,到中旬彻底没了经济来源,之后的入账记录只有两笔,房租和店铺转让费。收入断了的同时,支出一笔接一笔,大头全花在了复查和产检上。 每个月一千多的房租收入完全负担不了房贷,账本其中一页单独记着赵小宽的全部存款,五万九千二,怎么分配都详细地写了下来。房贷贴多少,保姆给多少,婴儿用品花多少,奶粉控制在多少以内,生孩子的费用旁边备注了顺产和剖腹产的价格,下面还预留出一万块的应急钱,应急什么可想而知。看着这一笔笔账,周梁难受得眼睛有些发酸。 他以前看过赵小宽记账,但从未主动翻开过对方的隐私。如果不是这趟搬家收拾东西,夹在账本里的票据掉落,他不知道赵小宽会要强到这种地步,什么苦和累都自己扛着憋着,保胎这么大的事只字未提。 敲门声打断了周梁,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请他确认还有没有遗漏的物品,没有的话可以出发了。他合上账本,起身四处看了一圈,赵小宽的房间已经被搬空,拐杖也一并被打包运上了车。 他让对方先出发,又拨通母亲的电话,通知她搬家公司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会到。收好账本和避孕套,周梁拎着背包去了客厅,赵小宽懒懒地靠着沙发在看电视,看到他,问他是不是都弄好了。 “嗯,都搬走了。” 他关掉电视机,开始收笔记本。 “回头产检怎么办啊?下次检查完就得半个月去一次了。” 赵小宽不知道新家具体位置,只知道在经济最好的经开区,离苏桥还挺远的。 “换医院。有个叔叔是医生,我妈安排好了。刘医生那边,我前天下午去医院跟她打过招呼了。” 周梁说完,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诊所那位叫王庆才的医生,问赵小宽是不是在他那儿查出怀孕的。 “是啊,多亏了王哥。” 赵小宽说,“我有点什么小毛病都上他那儿瞧,那阵子老吐,没食欲。要是直接上医院,估计得开不少胃药给我吃,还好没去。” “查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吓了一跳?” 周梁低头卷着电源线。 “那肯定啊。” 赵小宽回想起来,边笑边说,“当时王哥拿了一盒验孕棒给我,我都懵了。他说我的症状像怀孕,先测了看看,不行再上大医院,结果还真有了。那会儿挺接受不了的,因为跟你……” 他顿了两秒,又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本来不想要的,去买烟的时候突然想到抽烟对孩子不好,就没买,然后就留下来了。” 赵小宽说得轻描淡写,周梁心里更难受。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他还是很想问赵小宽为什么不告诉他。怀孕也好,保胎也好,走投无路想卖房也好,心里有委屈就大声说出来,别总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哪怕当时的他是个混蛋。 再混蛋,周梁也绝不会逃避责任,可赵小宽什么都没说。 ** 中午的散伙饭只请了徐大爷,宋延一大早就回去了,微信留言说了声抱歉,有机会再聚。赵小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他跟钟飞白昨晚又起冲突,于是背着周梁偷偷给钟飞白发了一条微信,这还是重新加上好友后的第一次聊天。 跟房东徐大爷正式告别后,周梁推着轮椅在巷子里慢步前行,赵小宽突然叫了一声:“快,快回去!差点忘了,我电三轮还在后头的空地那儿停着呢,也不知道坏了没。” 民宅最后排的后面有一小片荒废的空地,那儿停着几辆报废自行车和电动车,赵小宽的三轮车也停在旁边,周梁推他出来散步时往空地那边走过。他昨天还想骑着兜两圈感受一下过去送货的日子,但破旧的三轮经过数月的日晒雨淋,不能再破了,电瓶直接报废。 “坏了。昨天下午卖给收废品的了,钱在我这儿。” 他怕赵小宽惦记那破车,又说卖了五百,自己了解过行情,“有一家给三百,我没同意。这车也该退休了,以后给你换辆新的。” “哦,卖就卖了吧。” 赵小宽不仅没心疼,反而很高兴,周梁总趁他午睡时偷偷溜出去办事,跟田螺姑娘似的,贴心。他大方道:“钱你拿着,给你的辛苦费。” 见赵小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周梁蹬鼻子上脸:“这就完了?没点别的表示?你那车电瓶都坏了,我推出一身汗来,热得差点中暑。” 还中暑…… 周梁一撅屁股,赵小宽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头回配合着他,小声地问:“你想要什么表示啊?晚上给你开开荤?” 周梁刹住轮椅停下来,伸出手温柔地摸着赵小宽的脑袋,夸了句 “孺子可教”,随后说出来的话是一点也不温柔,语气有点得意又有点兴奋。 “本派的精髓都让你掌握住了。为师今晚想走个后门,可以么?” “……” 赵小宽急忙回头,确定巷子里只有他和周梁,才拔高了些嗓门,“瞎说什么呢你,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周梁俯身,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也不是一定要开荤,主要想进去待会儿,顺便庆祝搬家。” “……” “怎么不说话?” 让你给整无语了,还说个屁。 到底是小了好几岁,看似成熟却混着未脱的稚气。说幼稚吧,男人该有的责任与担当一样不少,近来更是细致体贴。周梁身上有着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独特魅力,赵小宽一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对方所吸引,他想他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能在周梁最好的年纪与他相遇,是独一份的幸运。 ** 汽车途径繁华闹市,一路往经开区的方向行驶。快到目的地时,赵小宽觉得周围环境有些眼熟,自己三年前来过这个地方。他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问周梁:“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湿地公园啊?” 周梁意外:“你来过?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以前带我哥来过。你问的那张照片就是湿地公园里拍的,里面景色挺好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周梁从没这么相信过命运的安排,他笑道:“房子是我妈挑的,就因为靠着这个公园,她说里面风景好,让我没事带你进去走走。看到湖对面的几栋楼了么?我们住那儿。” 赵小宽转头望去,湖对岸的右侧高楼林立,左侧是一大片壮观的别墅区,整片住宅区背山面湖,景观极佳。他来不及欣赏,又听周梁说不喜欢那片别墅,所以暂时先住公寓,等小油条过了百天再搬家。 周梁一直说公寓,赵小宽就以为真的是公寓,一层住好几户的那种。进入内饰高端的电梯时,他也没想太多,毕竟湖景房,价格在那儿摆着。直到电梯停在 28 楼后,他对公寓的认知不断被刷新,居然一层一户。先被比卧室还大的入户玄关吓了一跳,跟着又被巨大的客厅惊得睁圆了眼睛,其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根本不敢想象有多大。 这哪里是公寓,分明是豪宅啊! “小宽来啦!” 客厅四面通透,360 度的全玻璃幕墙,视野开阔,远处的山景看着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赵小宽没好意思多看,立刻收回好奇的目光,笑着招呼道:“阿姨好。” “家里热,阿姨先帮你把外套脱了,等下带你去看看小油条的房间。” 婴儿房几天前就布置好了,舒韵迫不及待想给两个孩子展示她的成果。 “好。” 赵小宽想自己脱,奈何阿姨太热情,脚上的鞋子忽然被脱掉,换成了一双新拖鞋。看着同时照顾自己的母子俩,他心里感动,趁阿姨转身时,偷偷拉了拉周梁的手。 周梁露出笑容,说:“看完婴儿房,带你看看主卧。” 婴儿房与主卧有一段距离,舒韵担心赵小宽多想,跟他解释说孩子再乖也有哭闹的时候,离得太近会影响他休息,到时会请专业的月嫂来照顾小油条,他安心养好身体才是首要的。 看到可爱的婴儿床和小玩具,赵小宽情绪一下子没控制住,低头抹着眼睛,连连道谢。他谢周梁妈妈的关心和惦记,谢周梁为他所做的一切,也谢他们对小油条的好。 舒韵见这情形,有些心疼。 “妈,我来吧。你也歇会儿。” 周梁说。 “那我先回去了。冰箱里有菜的,早点弄晚饭。小宽,阿姨回去了,过几天来看你。” 舒韵将空间留给小两口,离开了房间。 赵小宽想叫住阿姨,房门已经被带上。他不好意思让周梁看自己的丑态,用毛衣袖子胡乱擦着脸,手腕突然被攥住。周梁蹲下来,看着赵小宽,问他:“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是一激动……” “赵小宽,多依赖我一点吧。” 周梁握紧他的手,“你看你现在的眼睛,红红的,为什么会红我可以猜,也能猜得出来,但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我希望你能跟我分享你的一切,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做爱也一样,你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说出来,这并不羞耻。” “真的就是一时激动……” 赵小宽低头解释,“我也不想红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孩子以后,好像比以前多愁善感了,也想得多。” “因为你做爸爸了。” 周梁安慰他,“想得多没关系,但你要告诉我知不知道?什么都自己扛着,我会心疼,也会难过。” 周梁的一番话,让赵小宽觉得自己像一个瞻前顾后的胆小鬼。他怕日子太甜,老天又送苦给他吃,怕周梁说腻就腻,坚持不了一辈子,更怕小油条将来问他,还有个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了。 曾经的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他沉默地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胆小鬼。 “又在想什么,” 周梁轻声问,“我能知道么?” 良久,赵小宽似乎想明白了,一切的源头皆因周梁而起,他害怕周梁离开他。即便周梁把全部的财产都留给他,他还是害怕。他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身外物,而是周梁这个人。 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周梁也不想再逼赵小宽,他松开赵小宽的手,站起来准备去开门,手忽然被拉住,身后响起一句让他意外的话。 赵小宽说,想跟他做爱。 第72章 晚霞中的湖面金光跳跃,天地浑然一色。赵小宽难得见到如此漂亮的晚霞,瞬间对近一百平的超大主卧失去了参观的兴趣。卫生间的浴池很大,他估计周梁要过会儿才出来,索性移动至落地窗前,撑着轮椅扶手勉强站起来,换到一旁的躺椅上坐下来慢慢欣赏。 “赵小宽,快进来。” 没等到回应,周梁关掉水龙头又喊了两遍,心想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吧?走出来一瞧,赵小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轮椅上下来了,正惬意地靠着躺椅,目光专注地望向窗外。他双手习惯性托着肚子,不时抚摸两下,余晖映在他身上,构成一幅再美好不过的画面。 驻足欣赏了有半分钟,想把这一幕画下来的冲动抵不过高涨的性欲,周梁悄悄走过去,趁赵小宽没留神,俯身一把将人抱起。赵小宽被他出其不意的举动吓出声,慌忙抱住他脖子。 “你没事吓我干什么啊?讨骂是不是?” “叫了你好几遍,你都不理我。” 意识到自己对周梁的态度好像有点凶,嗓门也有点大,赵小宽立刻放低语气半哄半解释,“没有不理你,你这屋太大了,真没听见。我刚在看日落,你看窗外的景。” “嗯。以后带你去山上看,视野更好。” 周梁抱稳赵小宽,转身往卫生间走,“跟我去泡澡。” “等会儿,太阳马上下山了,你让我看完行不?” “不行,我等不了。” 周梁停下来,扫了眼赵小宽高高隆起的孕肚,又看着他说,“日落天天有,爱能天天做么?你看你肚子越来越大,我们做一次少一次,听说很多夫妻有了孩子以后,几乎没有性生活。趁现在还能做,抓紧多做几次,珍惜当下。” 说得振振有词,赵小宽差点就信了,看来前几天把周梁憋坏了,真等日落结束恐怕要疯。他哦一声,略微严肃地说:“我让你那什么,没让你胡来啊,就一次。” “才一次,你打发叫花子呢?” 周梁不满地讨价还价,“自己数数,我几天没碰你了?最少两次,不行就三次,你看着办。” 怎么还理直气壮地越要越多了?赵小宽笑骂道:“你说你还是个人吗?有劲没处使去外头跑几圈,别折腾我。” “不做人了。” 周梁笑了两声,“先欠着,等小油条出生了,双倍补给我。” “补个屁给你还差不多。” “屁也行,都要。” “……” 两人你来我往地逗着闷子,刚进卫生间,赵小宽隐约听到哪里在唱歌,仔细一听,是自己手机的来电铃声。现在会找他的除了钟飞白和租客,他想不到别人,兄弟余胜前几天微信刚联络过,应该不是。 “我手机响了,不知道谁打的。” 他嘀咕道。 周梁只想跟赵小宽一起舒舒服服地泡个鸳鸯浴,搬家前就一直惦记了,怎么能在关键时刻被打断。他抱着赵小宽坐到浴池边缘,直接上手解他睡衣纽扣,说可能是广告,不用理会。 铃声很快断了,赵小宽没当回事,也主动帮周梁脱衣服。 毛巷新村。 弟弟经营了三年多的油条店怎么换了招牌还换了人?赵小鹏起初没多想,毕竟弟弟之前提过开分店的事。电话没人接,他根据地址找到 21 号楼,102 那户亮着灯,他边敲边喊,没多久门开了,一个陌生男人问他找谁。 得知弟弟将房子出租,赵小鹏又急忙回到油条店,询问店里正在揣面的师傅,发现这家店铺也早在几个月前就转让了。他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继续拨打,后悔没早点过来看看,弟弟一向报喜不报忧,肯定遇上了什么事,怪不得今年不回来过年。 直到第三遍,电话终于通了。他等不及对面先开口,激动道:“小宽,你在哪儿啊?出啥事了?为啥把店和房子都租了?” “哥你来了?你,你等等啊,我马上过去!” 赵小鹏听到弟弟在那头跟谁着急地说着什么,好像还有水声。他叮嘱赵小宽千万别着急,自己不走。挂断电话后,他找了个角落,坐在编织袋上一边抽烟一边算着老婆本。 小宽肯定是缺钱了,得先把钱取出来度过眼下的困难。 ** 赵小宽的堂哥真会挑时候,但凡晚个十几二十分钟,今天这电话就别指望打通了。周梁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吻得正来劲呢,突然被打断换谁都不会乐意,穿裤子时鸡巴还直挺挺地翘着,顶着内裤难受得不行,赵小宽又一直催他快点,这不是要他命么? 到了熟悉的士林街,他停好车,无暇顾及周围变化,直奔曾经住过的 21 号楼。看到花坛边坐着的男人,周梁立刻走上前,亲切地喊了声 “赵哥”。 赵小鹏惊讶地抬头:“是你啊,小周。” 他站起来,看向周梁身后方,没有弟弟的影子。 “赵小宽他没来,我带你过去找他。” 周梁顺手拎起地上的编织袋,以为是衣物,结果死沉死沉的,差点没拿稳。他简短地说了下赵小宽的情况,店铺转让和房子出租并不是因为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具体等上车再说。 “哦哦,你看又给你添麻烦。袋子沉,我来拿吧,里头装的都是红薯,还有一些菜,给你和小宽带的。” “谢谢赵哥,你别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 弟弟收的这小徒弟是真好啊。赵小鹏不好意思,从裤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然而还没发就被婉拒了,他有点尴尬:“不是什么好烟。” “我已经戒烟了。” 周梁笑着解释。 “这样啊。” 赵小鹏还是担心弟弟,又问周梁,“小宽他现在住哪儿啊?” “跟我一起住。” “那你们师徒俩也有个照应,挺好。” 赵小鹏并未多想。 出门前,赵小宽衣服都没穿利索,就光溜溜地挺着个大肚子,非要一起来。周梁知道他着急,但有自己的考虑,坚决没同意。怀孕一事藏不住,他也没打算继续隐瞒,春节给赵小宽大伯拜年时就想说了,今天是个合适的机会。 刚上车,赵小宽的微信来了。 “接到我哥了吗?你先别提小油条的事啊。” “他不知道我喜欢男的,我自己跟他说,你别说啊。” 周梁回了个乖巧点头的憨憨表情包,并没有听赵小宽的。他收起手机,直截了当地跟赵小鹏说:“赵哥,我喜欢你弟弟。” 赵小鹏打量着中控台,内心正感叹小徒弟的车真多啊,还都不便宜,被他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弄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是想和他结婚的那种喜欢。” “……” 赵小鹏从未接触过同性恋,周梁说的话远超他的认知,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这,怎么可能?他刚要开口,就被周梁下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他怀孕了,预产期 5 月 18 号。” ** 怀孕的事情瞒不住了,赵小宽心里有点忐忑,怕大伯和堂哥接受不了同性恋。本想等孩子生下来再慢慢说的,现在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了,虽说是过自己的日子,可面对唯一的亲人,他希望能被理解、被祝福。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薄款睡衣,因为是坐着,肚子看起来显得更大更圆,还挺吓人的。回到主卧衣帽间,他没找到平时用的毛毯,只好拽着下摆扯下来一件羽绒服搭在肚子上,又回客厅继续等。 赵小宽在这边左思右想,全然不知周梁在另一边跟自己堂哥说了什么。等他们两个人回来,他冲周梁使眼色,想单独跟堂哥聊聊,哪知赵小鹏先跟他道歉了。 “你们聊,我去做饭。” 周梁拎着装满红薯和蔬菜的编织袋,去了厨房,将空间留给兄弟二人。 “都是哥不好,没早点过来看你,拖到现在。你说你出了这么多事,咋不跟家里说啊?唉,怪我……” 略带责备的语气里尽是心疼,赵小鹏在轮椅前蹲下,抬起弟弟残疾的左腿看了下,问他还能不能动。 赵小宽晃了晃左腿表示能动,又听他哥说想看看肚子,当即明白周梁什么都说了。平时自己看习惯了没什么感觉,周梁晚上还会一直摸着哄他睡觉,现在突然要给堂哥看,怪别扭的。他拿开羽绒服,撩起睡衣下摆,露出整个肚子,尴尬地解释:“我真不知道会这样,也挺有缘分的,就没舍得弄掉。” 亲眼所见,有心理准备的赵小鹏还是被惊到了。弟弟的肚子大得吓人,皮肤像是被撑开一般,绷得紧紧的,表面看着很光滑,肚脐眼也因为腹部压力造成明显的外凸,下方有一道细细的浅色妊娠线,肚皮左右两侧还有几道浅浅的红色纹路,像受伤过后的疤痕,看着叫人难受。 “小周说你怀孕了我还不信,以为他在说笑。” 他替赵小宽理好睡衣,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这才有工夫打量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豪华大平层。他想抽烟,手伸进裤兜刚摸到香烟盒,想起周梁说的已经戒烟,又把手拿了出来。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赵小宽连忙说:“哥,我一直挺好的,没跟你和大伯说是怕你们操心。这几个月都是周梁在照顾我,给我洗衣做饭啥的,我跟他…… 定下来了,本来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告诉你们的。” “小宽,你手里钱紧张不?” 赵小宽没听明白,见他哥拉开夹克拉链,从内兜里掏出一叠钱又展开,抽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绿色银行卡,跟他说:“我这卡里有几万块钱,你先拿去补房贷。我知道小周对你好,他家里又有钱,但你俩现在还没结婚,咱不能什么都靠别人。等我回去跟我爸好好商量商量,其他的事你别考虑,先安心养孩子,哥肯定给你做主。” “……” 周梁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两个大男人结什么婚啊!他摆手拒绝堂哥递过来的银行卡,直说自己手头有存款,房贷续得上。赵小鹏板着脸,说什么也要让弟弟把卡收着,大不了以后慢慢还。 “哎哟哥,我求你了,我真的不缺钱啊!” 赵小宽急了,“你留着自个儿娶媳妇,我要你钱干啥!” “这不是还没媳妇吗?我平常也不咋花钱,你先拿去用,别逞能啊!赶紧给我收起来!” 赵小鹏不信弟弟的话。 兄弟俩嗓门越扯越大,一个喊得比一个高,周梁想不听见都难。他低头继续给红薯削皮,琢磨着是时候把赵小宽大伯请过来了,还当什么男朋友,必须尽快给自己要个名分,然后名正言顺地给赵小宽花钱。 ** 安顿好赵小鹏,周梁回到主卧,看见赵小宽反常地捧着个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敲击着,显然在跟人聊天。以往这个时间点,赵小宽早就乖乖躺着等他讲故事,此刻却专注得连他进来都没搭理,这像话吗? “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啊。” 赵小宽头也没抬,继续敲屏幕。 “你哥睡了。” 他走过去,“所以你在跟谁聊天?不许背着我偷偷搞网恋。” “我跟谁搞啊?别胡说八道。” 等周梁上床,赵小宽把手机屏幕转给他看了一眼,“你自己看看是谁。” 满屏的对话没来得及细看,周梁捕捉到关键信息,问:“你俩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自己兄弟又什么时候这么多屁话了? “前两天加的。” 赵小宽说,“我不是怕他和延哥吵架吗,上午给他发过一个微信。怪不得延哥一大早就走,他也跟着去了,现在一个人在村里待着,跟我说睡不着。” “……” 毕竟以前网恋过,赵小宽担心周梁乱吃飞醋,解释说:“就今天刚聊上,之前没找过我。他头回跟我说这么多,肯定是一个人在那边不好受,延哥又不跟他好,所以我想着安慰安慰他,没瞎聊。” 周梁是真没想到兄弟居然能追到这份上,为了个没处多长时间的男人,甘愿下乡吃苦头。以前他去山上露营写生,林巡、吴子修他们几个觉得新鲜,也装备齐全地跟着上过山,唯独钟飞白,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开车溜了,不是嫌山里蚊子多就是嫌山上路难走。 “再聊一会儿,你让他早点睡觉。” 他没拦着赵小宽。 “哦,现在不说我跟人搞网恋了?” 周梁抱住赵小宽,摸着他肚子笑眯眯地说:“跟你开玩笑呢,我哪敢说你,你是孕夫你最大。” “懒得骂你。” 钟飞白那边暂时没回消息,赵小宽放下手机,问周梁跟自己堂哥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扯到结婚,“咱俩都是男的,结什么婚啊,你少说些有的没的。” “没说什么。” 周梁看他不聊天了,问他想听故事还是想做爱。 “……” 赵小宽哪里敢做,压根不敢去想。虽然房子很大,但他总感觉堂哥就睡在自己旁边,心里放不开,也怕夜深人静,被堂哥听见动静。 “你到底说什么了?” “说我喜欢你,没你不行。” 周梁岔开话题,“反正你哥也知道了,过两天我去接你大伯过来吧。别瞒着了,你还真打算等生了小油条再说?没看你哥都不高兴了么。他们是你的家人,也是小油条的伯伯和爷爷。” 堂哥快三十了还没对象,大伯嘴上不说,其实很着急。赵小宽只是不想让他大伯一把年纪了,操心自己儿子,又操心他这个侄子。他现在没办法独立行走,生活上处处需要人照顾,如果大伯知道他怀孕,出门还得靠轮椅,肯定会担心他。 他跟周梁商量着这两天先带堂哥出去转转,等大后天再去接人,接之前先打个电话提前说一声。两人计划得好好的,结果谁都没想到,远在沟水村的赵德从儿子口中得知侄子处了个对象并怀孕的事,急得一大早就搭车赶到镇上汽车站,又打票往赵小宽所在的城市赶,没给周梁亲自去接他的机会。 ** 曾经幻想过的正式见家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赵小宽左右两边坐着自己的大伯和堂哥,对面坐着周梁一家四口,给他紧张得直捏手心,不太敢看周梁他爸那张过于严肃的面孔。 他脑子里七想八想,想周梁家的别墅为什么也这么大,保姆阿姨打扫起来会不会很累。原来周梁没有忽悠自己,他家院子里真的有一片花海,阿姨也是真的喜欢花。 比起赵小宽的紧张,周梁倒是春风满面,颇有一种地下情终于转正的感觉。他察觉到赵小宽的局促,很想绕过去陪他,但也理解大伯担心自己侄儿被人欺负的想法。 对于曾经欺负过赵小宽的事实,周梁丝毫没隐瞒,坦荡地承认了错误,并当着双方家长的面,给出自己最真的承诺。 他会给赵小宽一个家。 第73章 周梁的画廊正式开工了,完全交给装修公司没什么大问题,但画廊也是送给小油条的礼物,他偶尔会去现场监工,和设计师沟通细节。 起初他很舍不得赵小宽,几乎 24 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送大伯和堂哥回老家那天,因为不放心赵小宽一个人在家,只好将他送到母亲那边。晚上回来一瞧,赵小宽和父母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吃晚饭,他爸居然用公筷给赵小宽夹菜,令人震惊。 回家路上,赵小宽一直乐呵呵的,跟他分享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又说他爸面相看着严肃,其实挺关心人的,多处处就不觉得紧张了。说到最后,突然数落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家庭还不懂得珍惜,玩什么 “离家出走”,搞得多缺爱似的。 他不以为然,笑道:“你不知道我爸有多坏,专挑我妈不在的时候教训我。有一次他激动得拿笤帚抽我,我忘了因为什么事闹的,那会儿才五年级,又打不过他,当时就心想,等我毕了业,一定要搬出去。” 本以为赵小宽会心疼自己挨打,结果对方压根没当回事,还送了他两个字:幼稚。 好像是有点幼稚。 有过这次的相处,周梁隔三差五就带赵小宽回父母那边吃饭。赵小宽不仅没意见,反而挺高兴,似乎很喜欢家里的氛围,他便放心地去画廊监工,办其他正事。 期间他抽空请林巡和吴子修两人吃了顿饭。两位兄弟知道他快要做爸爸了,都提前给小油条准备了见面礼,一辆遥控赛车和一套乐高机器人,说男孩女孩都可以玩,等小油条出生那天再送上大礼,能不能让他们做干爹。 “不能。小油条已经有干爹了。” 他无情拒绝。 林巡第一个跳脚,质问小油条的干爹何许人也,千万别告诉他是玩失踪的钟飞白,他坚决不同意!吴子修也表示不服,让谁当也不能让钟飞白当啊,再说赵小宽能乐意嘛? “差不多。” 这还能差不多?吴子修没听懂,追问什么意思。又听周梁爆出一个惊天大雷,说孩子的干爹是钟飞白他男朋友,所以四舍五入,钟飞白也算半个干爹。万叶丛中过的浪荡子竟然会收心处对象?林巡不信,当场给兄弟飚了一个电话过去,强烈要求钟飞白把男朋友带出来见见。 赵小宽收到玩具后很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之前小心眼了,想道声谢。钟飞白都能 “从良”,周梁其他朋友的本性能坏到哪里,何况小自己那么多岁。他跟周梁说,下回要是再约,带他一起去吧。刚说完,就被周梁抱着狠狠地连亲好几口,给他亲懵了。 周梁是真的激动,情绪难以克制,撒娇打滚地缠着赵小宽白日宣了一回淫。从见过家长那天起,他发现赵小宽越来越好了,不再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有什么说什么,人也放得开了。赵小宽在逐渐融入他的生活圈,努力地适应新生活,甚至会主动要求去父母那边小住几日,叮嘱他专心搞事业。 他想着等钟飞白回来,再约上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兄弟 ,正式介绍赵小宽。只是那一天还没到,先把小油条给等来了。 ** 进入孕期的第八个月后,赵小宽的拐杖彻底成为摆设,他站不起来了。他的腰和腿时常会疼,持久的负重压力导致耻骨也疼痛难忍,睡觉翻身困难,几次在半夜把周梁叫醒,跟他说骨头疼。 周梁心疼得想疯狂捶自己,又气小油条不懂事,不体谅爸爸。他尝试用各种方法替赵小宽缓解疼痛,但效果甚微,只能按照医嘱一遍遍地给他按摩,安抚他的情绪,哄他说生完就不疼了。 耻骨疼痛、妊娠纹、激素水平失衡导致乳腺发育产生胀痛,孕晚期给赵小宽带来的身体变化,他每天看在眼里,难受到失眠睡不好。偏偏赵小宽还若无其事地安慰他,调侃自己没准会有奶水,让他别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担心的同时还有害怕。夜深人静的时候,周梁时常陷入后悔的情绪当中,如果真的有时光机,他比谁都想回到过去,将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 赵小宽的身体情况特殊,子宫的发育也比不上正常女性,严格来说是畸形的。虽然目前产检各方面正常,但还是要谨慎,可能有早产的风险。舒韵从好友丁明煦那边了解到这些情况,一直放不下心,劝儿子先搬回来住一阵子,等到中旬左右直接住院。 听说可能会早产,周梁当晚又失眠了,紧紧握着赵小宽的手舍不得放开。赵小宽以为他不想搬,劝他:“搬回去吧。你不是说要种向日葵的吗?下个月小油条就出来了,还不赶紧种上。” “种了。之前就种了,想等开花再给你惊喜的。” 真是猝不及防的惊喜,赵小宽发现周梁越来越喜欢闷声干大事了。他笑着问:“那你到底搬不搬啊?老两头跑也不嫌麻烦。” “搬,听你的。” 周梁说,“在那儿待一个礼拜,然后去住院。” 孕妇一般提前一到两周才去医院待产,五月份还没到,赵小宽不想那么早去,可他知道自己身体特殊,不得不听从安排。一想下个月就能见到小油条,他心里有期待有害怕,根本不敢看那些与生孩子有关的负面新闻,怕自己会遇上跟母亲一样的突发情况。 “我这两天又给小油条想名字了。” 他岔开话题,想说点开心的。 “嗯,想出来了么?我也想了两个。” 原来周梁偷偷想名字了!赵小宽有点激动,催他快说。 “我想了好几天,就这两个名字最合适。” 周梁一本正经道:“男孩的话,叫赵念粱,避免跟我重复,就红高粱的‘粱’。女孩就叫赵念舟,刻舟求剑的‘舟’,因为我这个‘周’不好看。” “……” 赵小宽无语,“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啊?” 周梁噗嗤笑出声:“被你发现了。但我真想了,想来想去不知道叫什么好,要不干脆叫赵油条吧,正好给你的油条做做宣传。” “别抽疯。取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听。” 小油条的大名最终也没定下来,赵小宽网上搜了下,看到不少家长会等孩子出生以后找算命师傅算。先不说迷不迷信的问题,那些名字还怪好听的,于是他决定两手准备,继续想名字,等小油条出生后也算一个,到时候从中选个最好听的。 ** 院子里的很多花都开了。赵小宽以前不懂花,住下来的这一个星期里,有时是周梁母亲推着他去院子里散步。闲聊间,阿姨会跟他讲解花的品种与花期,以及花语。 他没什么文化,但听过一句话:最美人间四月天。他不知道这个四月指农历还是阳历,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个时期吧?气温不冷不热,像春天一样让人感受到温暖,又像那些生机勃勃的花儿一样,充满希望。 住院的前一天,院子里的向日葵也开花了,开得特别漂亮。赵小宽问了阿姨才知道,向日葵的花期在七八月份,提前开花的品种是周梁专门挑的,分批进行盆栽,花期会陪着小油条出生。 “以前让周梁帮我种花,这孩子就是不乐意,说不喜欢花。” 舒韵笑着说,“过年的时候突然跟我说要种花,还一定要向日葵。我以为他心血来潮,你猜他说什么?” 赵小宽见过油画上的向日葵,单纯以为喜欢画画的人都喜欢向日葵,并没有深想过。阿姨这么一问,他好奇了。 “他说你是他的向日葵。” “……”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赵小宽却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能当着长辈的面说出这种话,周梁脸皮是真的厚啊,也不嫌害臊。再说了,他是人又不是花,还是个男人,用花来形容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睡前,周梁照例给赵小宽缓解疼痛,双手在他大腿根部的耻骨附近及腹股沟部位用打圈的方式轻轻按摩着。忽然听赵小宽说:“你种的向日葵开花了,还挺好看的。我有个问题没搞懂,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向日葵?” “因为你们长得有点像。” 不知所云。赵小宽瞥他一眼:“我是向日葵,那你是什么?” “我是太阳。” 周梁停下来看着赵小宽,语气十分认真,“永远照耀着你。” “你又犯什么毛病,我还月亮呢。” 赵小宽觉得周梁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你想做月亮?” 周梁逗他,“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嫦娥,飞奔向你。” 赵小宽忍不住了,怼他:“那你的后羿怎么办啊?还是别往我这儿奔了。” “后羿为什么要射日,你猜猜。” “因为九个太阳啊。” “错。” 周梁卖了一会儿关子才悠悠地说,“因为他要给一个叫赵小宽的男人腾地方。我这一辈子,算是栽你身上了。” 赵小宽气笑了,直接骂了出来:“我看你脑子真的有毛病。谁跟你嫦娥月亮的,别按了,快给我讲故事,讲完早点睡,明天得上医院。” “遵命!” 故事讲到一半,赵小宽睡着了,搬过来住的这几天,他的睡眠质量明显有所提升。周梁不知道是不是人多热闹的原因,不光赵小宽,他自己的睡眠质量也好了很多,琢磨着要不等赵小宽出了月子还回父母家住。 然而这一夜,所有人都没睡好。 ** 周政是被踹门声吵醒的,弟弟冲进他的房间,语无伦次地疯狂喊叫,语气夹着哭腔。他直觉与赵小宽有关,立刻爬起来,边问发生什么事边跟着弟弟走。手臂被握得死紧,他感觉到一阵湿意,低头一看,是血。 “我想抱他下楼等救护车,可我抱不动他…… 哥你快帮帮我!他流好多血……” 弟弟的手在不停地发抖,他在害怕。周政却没时间安慰弟弟,因为他看到床单上有一片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赵小宽双眼紧闭,疼得一直在哼哼,嘴里无意识地喊着什么。 一向冷静的周政见到这场面,也慌得有点没缓过神来。他迅速逼自己冷静,上前一把抱起赵小宽,又让周梁在边上搭把手,下楼时注意扶着。听到动静的周文鸿和妻子赶到客厅,看到小儿子双眼通红,抱着赵小宽在哭。 舒韵连忙冲回房间,给好友丁明煦打电话。周文鸿插不上手脚,只能匆匆回房换衣服,准备跟着一起去医院。 “好疼……” 赵小宽虚弱地喊着,“肚子疼…… 周梁……” “我在!救护车马上到了!到了就不疼了!” 周梁抚摸着赵小宽早已汗湿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赵小宽绝对不会有事的。他后悔没再早点住院,后悔当初没戴套,后悔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好好对赵小宽。 这一刻,他甚至后悔与赵小宽认识。如果自己不曾出现在赵小宽的生活里,赵小宽现在一定还在老新村里开着他的早点铺,安逸地赚着足够花的小钱。他能走能跳,身体健康。 赵小宽在疼痛中缓缓睁开眼,看到周梁哭红的双眼。他第一次看到周梁哭,心疼地想伸手去摸摸他,替他擦掉眼泪,下一阵的剧痛又在腹部震开。 “我妈在……” 他害怕地拼尽全力去抓紧周梁的手,又被疼痛折磨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听!我不准你瞎说!” 周梁像是有所感应,拼命摇头,他不想听赵小宽交代什么乱七八糟的,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他着急地看向周政,“哥你再帮我打电话催催!” 肚子仿佛是被大锤持续击中,一下又一下,极度的疼痛让赵小宽连喊疼的力气都失去了。他从来没这么疼过,疼到他快要看不清周梁的脸,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恍恍惚惚,他感觉自己好像去了另外个地方,看到了已故的父亲,还有素未蒙面的母亲。 “不要睡!赵小宽!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 似乎做了一场梦,可梦里有什么,赵小宽完全想不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自己这是在哪儿呢? 周梁激动地抓紧赵小宽的手,就那么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面颊往下溢。他低头吻着赵小宽的手背,哽咽道:“对不起…… 赵小宽,对不起……” 周梁这一哭,把赵小宽吓着了。他很快想起之前的一切,腹部的疼痛也后知后觉袭来,急忙拉扯周梁的手,问他:“小油条……” “在我妈那儿,她在喝奶。” “……” 赵小宽愣了好几秒,“我生了?” 周梁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跟赵小宽说:“差不多足月了,有五斤重,医生说不用住保温箱。是个女孩。” 原来是个小棉袄啊…… 被折腾得这么狠,赵小宽一度怀疑小油条是大棉裤。他对女儿充满好奇,想叫阿姨抱过来给自己看看,可看着周梁哭红的眼睛,心疼得不行。他握紧周梁的手想安慰他,又想到怀孩子遭的这么多罪,顿时不想安慰了。 他冲周梁笑了一下,警告他:“以后戴套啊!我不想再生了。” 周梁使劲点头,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第74章 襁褓里的小婴儿白白净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是被眼前模糊的影子吸引住视线。不一会儿,她小嘴突然张大,发出一声软软的奶音,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们小油条困了是不是?” 舒韵笑眯眯地看着小孙女,跟赵小宽说,“就刚生下来的时候哭过一阵子。现在呀,不哭也不闹,乖得不得了。” 因为早产紧急剖腹,赵小宽肚子上挨了一刀,暂时不能翻身,只能侧着脑袋去看枕边的小婴儿。他愣愣地盯着小油条的五官看,觉得特别陌生,也不敢用手触碰,那圆圆的小脑袋好像就比自己的拳头大了一圈。 真的太小了。 孩子长得像谁,一时间没瞧出来,肤色倒是随了周梁,很白。看着看着,他胸口左侧突然一阵隐隐作痛,还涨涨的感觉。阿姨在场,他没好意思直接说,被窝里的手悄悄摸上左胸揉了两下。 不会真要有奶水吧,这也喂不起来啊…… “哪里乖了,就知道折腾她爸爸。” 想起昨晚经历的突发状况,周梁仍心有余悸。孩子从手术室里抱出来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感受到初为人父的喜悦,父爱也没有被激发出来,甚至有些适应不了,连好兄弟都没通知。 “瞎七搭八。就是舍不得折腾爸爸,人家才想早点出来见小宽。” 舒韵在床边坐下,微微俯身,“是不是呀,小油条?喔唷,又打哈欠。” 小油条那双大眼睛与赵小宽的有几分相似,黑亮黑亮的。周梁看了一眼又一眼,没忍心跟女儿置气,这是赵小宽受尽苦难生下来的,属于他们的孩子。 舒韵见儿子沉默,能理解他的心情。昨晚赵小宽昏厥过去的时候,她和丈夫也被吓得不轻,偏偏帮不上任何忙。所有人都候在手术室门口干着急,还得负责照顾儿子的情绪。得知父女平安后才彻底松了口气,来不及高兴,又和丈夫匆忙赶回家取待产包、换洗衣物。 “还真是困了。” 赵小宽喃喃自语,目光始终停留在女儿身上,越看越稀罕。 舒韵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笑着夸小油条能吃能睡身体棒,比周梁小时候乖多了,肯定随了亲爹赵小宽。 “对了小宽,你叔叔已经安排司机过去接你大伯他们,可能快到了,住的地方阿姨也安排好了。小油条有月嫂照顾,你呀,现在好好养身体最要紧。” 赵小宽感激不已,委婉地问阿姨有没有提他的突发状况。舒韵让他放心,说已经报过平安,也好好地解释了他早产的原因,没有提昨晚的意外。 小油条很快就睡着了,周梁便让母亲将孩子抱去隔壁房间睡,上床躺到赵小宽身边。他扣紧赵小宽的手,心疼地问他刀口还痛不痛。虽然用了镇痛泵,子宫收缩带来的疼痛却无法控制,他多希望自己能替赵小宽承受这些。 “不怎么疼了。” 赵小宽忍不住发出感慨,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自己居然真的生了一个小婴儿。他又好奇地问周梁见到女儿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抱过她。 “你没醒的时候抱过一次。我妈让我喂奶。” 周梁没提自己当时有多不情愿。赵小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当时的他对孩子实在爱不起来,被他爸妈轮番数落,他哥也说了两句。 其实周梁心里明白,最混蛋的人是他自己。孩子没有错,他不该迁怒于小油条。 “我爸妈说小油条像你。眼睛最像,好看。” “我怎么没看出来啊。她头发看着还挺好的,又黑又密,跟你一样。” 周梁应了声,说起宝宝的名字。他爸下午请了个算命师傅,按照小油条的生辰八字算了三个名字。他刚要报出来,被赵小宽打断了。 “等等,算的姓赵吗?能改不?” 赵小宽没想到效率这么高,有些话都没来得及说。 周梁愣了一下:“改什么?” “跟你姓啊。” 赵小宽说,“你记得小伦不?就我油条店隔壁许叔家的孙子。现在小孩上学要求不是挺多的吗?他爸妈户口都在老家,又没社保,当时上小学还花钱托关系了。我也没社保,老家有地,户口在农村迁不过来,小油条跟着你方便一些。” 孩子刚出生就考虑上小学的问题,周梁不知道该说赵小宽孕傻呢,还是佩服他有远见。他笑道:“让你好好休息,非要操心。小油条可能会上不到学么?我没打算让她念公立。你是小油条的亲爸,她得跟你姓,我爸妈也觉得跟着你挺好的。” 赵小宽拿命换来的孩子,周梁不忍心也不想这么做,只要是他和赵小宽的孩子,小油条叫什么都行。 赵梓欣、赵思玥、赵至夏。 三个名字中,赵小宽没怎么犹豫,敲定了最后一个。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光有另外一层寓意,还有属于他和周梁的缘分。 至夏倒过来就是夏至,他一直记得去年的夏至。那天,他认识了一位网名叫 “红高粱” 的骗子。 ** 单纯可爱的小婴儿,扑闪着大眼睛望向上方的模糊影子,既不哭也不叫,乖巧得招人喜欢。就是这么个奶娃娃,自己和赵小宽才能重新走到一起。 周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父爱被女儿一点一点地召唤出来。他接过母亲递来的奶瓶,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儿坐下,将奶嘴慢慢凑过去,轻轻碰着她的小嘴,奶嘴很快被一口咬住。 舒韵在边上看着,欣慰道:“你自己说说看,我们小油条这么乖的小宝贝,你跟她赌什么气。” 周梁提着奶瓶,小幅度地调整位置,跟女儿道歉:“是爸爸不对,以后再也不跟你生气了。” 小油条完全听不懂爸爸和奶奶在说什么,眼里只有干饭,咕咚咕咚地吮吸着。 赵小鹏和父亲赶到病房时,产后虚弱的弟弟吃过晚饭睡着了,弟弟的对象小周正抱着孩子在喂奶,表现非常好。 侄儿在休息,小周又在喂奶。赵德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小方盒交给周梁母亲,说是送给小油条的生肖黄金吊坠和一副银手镯,戴着对孩子好。 没多久,周梁他爸和领着女朋友的大哥也先后走进病房,客厅里变得热闹起来。周文鸿邀请赵德入座,两家开始商量孩子的满月酒怎么办,至于大办还是小办,一切以赵小宽的想法为主。 等赵小宽醒来,已是半夜,他是被疼醒的。胸部发涨、刀口疼、下腹内部也疼、下体还持续流血,总之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周梁听到动静,第一时间睁开眼睛,问赵小宽哪里难受。他打开床头暖灯,掀开被子检查了下,赵小宽屁股下面的垫子该换了。 “肚子疼,胸也疼。” 赵小宽闷闷地说。 “我一会儿给你揉一揉,先把屁股洗洗。” 周梁从柜子里拿出今天刚买卫生巾给赵小宽看,“我问过丁叔了,流的血叫恶露,得排一阵子,所以买了几包卫生巾。” “……” 赵小宽有点不能接受,“生个孩子,啥罪都遭了,还用这东西啊。” 说话不自觉飚出乡音。 周梁心疼归心疼,没忍住笑出声:“我也没用过这东西,今天拿内裤试了试,还挺复杂的,平角裤根本贴不起来。” “……” 在周梁的细心帮助下,赵小宽有生之年第一次用上了卫生巾,只因不想再糊一屁股的血,周梁清理时也会很辛苦,他心疼。好在恶露断断续续排了五六天,彻底干净了。 结果下面好了,其他毛病接踵而来。胸部持续的胀痛过后,突然能出奶水了,第一口还是周梁吸出来的,奶量少得可怜。 怀孕导致乳腺发育,但他的胸看上去与飞机场没什么区别,只是乳晕和乳头那一部分变大变 “肿”,胸部并没有发育。丁医生检查过几次,表示可喂可不喂,那点量还不够小婴儿塞牙缝的,不过亲喂能增进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是一个情感交流的机会,让宝宝早点熟悉 “妈妈”。 赵小宽臊得慌,不想也不好意思。舒韵鼓励他试试,笑着说小油条不黏自己亲爸怎么行呀?万一奶水多了还能增强宝宝的抵抗力。 在阿姨的积极鼓励下,他别扭地尝试着,谁知小油条十分配合,刚侧身调整好位置,张嘴就精准地含住了爸爸的乳头,尽情地吮吸着,一副沉浸在其中的享受模样。 小油条吸得很用力,时不时发出 “嗯嗯” 的奶音和吞咽声。赵小宽臊得脸都红了,看着个头不大,怎么吃奶这么凶啊…… “什么感觉?” 周梁故意问。 “没什么感觉。你能不能先出去啊,别看了。” 周梁间歇性耳聋又犯了,看着女儿肉肉的小脸蛋,自顾自地感叹道:“真会吸,不愧是我女儿。” “……” 出院后,周梁送赵小宽去了月子中心修养身体,24 小时陪护着。画廊那边完全交给了装修公司,叮嘱设计师定期汇报进度。 在月子中心养了半个多月,赵小宽终于能下地稍微走几步了,起初依旧需要拐杖支撑,又活动了三五天,可以慢慢地自己走了。他开始学习怎么冲奶粉、换尿不湿、擦屁屁、给女儿洗澡。 周梁只准他在边上看着,等身体完全恢复才能插手。两位新手爸爸在月嫂的指导下,认真而努力地为女儿学习更多新技能。 ** 离开月子中心这天,周梁更新了他的朋友圈动态,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个属于男人的手掌相叠在一起,上方的掌心中有个肉乎乎的小拳头。 配文: 大宝贝和小宝贝。 之后,他的手机被打爆了。周梁只接了关系比较好的,包括小油条干爹的贺电,邀请他们来参加女儿的满月宴。其中常宇最为激动,一个电话飚过来,问他是不是搞了非法代孕,怎么整出一个小 Baby。 “你觉得可能么?” “卧槽,你不是同性恋?又重新找了个老婆给你生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周梁含糊应下:“反正是我老婆生的。三天后是我女儿的满月宴,你跟安炀要有时间就过来。” “有时间!你这宝贝换得还挺勤。” “不说了。我女儿哭了,先去喂奶。” “……” 第75章 奶爸 2021-12-30 20:19:04 2021-12-30 22:45:54 办满月宴这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最高气温有 28 度。赵小宽本来挺高兴的,可一照镜子就头疼。镜子里的他穿着浅色衬衣和休闲西裤,干净而简约的搭配更加衬托出他帅气的外表,前提是没有胸前那两座鼓起来的小山包。 喂过小油条的两个乳头饱满挺立,回奶后一直缩不回去,比孕前大了整整两圈。他对着镜子理了下衬衣,抬高手臂又放下,想看看到底明不明显。 “赵小宽,穿好没?” 周梁走进衣帽间,见赵小宽皱着眉头站在镜子前,似乎在闹情绪。他上前将人揽住,“不是挺帅么,怎么还不高兴了?” “你先帮我看看。” 赵小宽转身,面对周梁后退一步,扯了扯衬衣下摆,问他是不是很明显。周梁看到被顶出来的小山包,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是因为这个。赵小宽听到他笑,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立刻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还行,不明显。” “我就多余问你,还是换厚点的衣服吧。” 赵小宽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翻衣柜抽屉。从月子中心回来后,他跟周梁搬回了叔叔阿姨的别墅,行李都是保姆张阿姨帮他整理的,一时没找着偏厚的长袖衫。 “……”周梁觉得自己好无辜。赵小宽没出月子就回奶了,按理说可以不用再亲喂,但小油条这小家伙 “坏” 得很,天天晚上黏着她爸爸,要含着奶头才肯乖乖睡觉,不给吃就张嘴咧咧,隔着衣服使劲找爸爸的奶,哭得赵小宽心软舍不得。 现在好了,彻底没他的份了。 “别换了。你不是有背心么,里面加一件。” 周梁说着,眼尖地发现赵小宽衣柜里有一件自己没见过的米色棉麻衬衣,在一溜略显土气的衣服中十分显眼。他伸长手臂拿下来一看,发现尺码偏大,并不适合赵小宽。 “你这衣服哪来的?” 赵小宽抬头看了眼,继续低头找背心,边找边说:“去年在夜市摊上给你买的。你那会儿在出差,想等你回来再送的,结果你一回来就要跟我分手。买了我 120 呢,没舍得糟践就留着了。” “……” “你试试看能不能穿,能穿还给你。” 赵小宽说得随意,周梁却愣愣地举着衬衣,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想到分手那天早上,赵小宽特别用力地拽着他手腕不让他走,问他为什么不想继续,能不能不说分手。 “可算找着了,两件好像有点热,我穿里头试试。” 赵小宽拿着白色背心,起身准备换上,突然被周梁一把抱紧,给他弄傻了。 “吓我一跳。怎么了啊?” “就是想抱抱你。” 周梁偏头在赵小宽脸上落下一吻,“你每天晚上都抱着小油条睡觉,很久没抱我了。” 赵小宽以为周梁吃醋了,抬手回抱住他,笑道:“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自己女儿吃醋。我抱你抱得还少啊?哪回不是她一睡就给放小床上,你好意思说。” 周梁没吭声,只是笑。 两人穿戴整齐,开始给女儿挑衣服。小油条的衣柜里挂满各种款式的小裙子,全是 “干爹们” 送来的。周梁挑了个小连衣裙和小坎肩,想把女儿打扮得美美的,被她另外个爹一口驳回。 小婴儿的衣着主要以舒适为主,毕竟是林巡他们的心意,赵小宽不好意思说什么。他最后选了一件面料柔软舒适的浅黄色长袖连身衣,连身衣只到宝宝腿根,配有一双带小蝴蝶结的长筒袜和小帽子,特别可爱,还方便更换尿不湿。 “就这套吧?你哥女朋友送的。” 周梁点头同意,说:“小油条在我妈那儿呢,先吃早饭,吃完给她换。然后我去接你朋友,再回来接你,赶不上的话你就坐我哥的车。” “嗯。” 余胜是赵小宽同镇不同村的老乡,也是同甘共苦过的兄弟,他觉得不喊不合适,所以提前给对方去了个电话,简短地提了下女儿出生的好消息。余胜大概听说过他的情况但不完全了解,得知他居然亲自生了个小闺女,又惊又喜。 其实余胜有些不高兴,兄弟瞒着这么大的事不说,当时一定遇上了什么困难。聊到另一半时,赵小宽在电话里的语气特别高兴,是能听出来的幸福。他这才知道,原来对象是油条店里收的那个小徒弟,两人早就走到一起。 他真心替赵小宽高兴。好兄弟一个人漂泊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 小油条的满月宴没有大办,举办地点就在周梁自家集团旗下的酒店。赵小宽这边只来了他大伯和堂哥,周梁那边请的也都是关系特别近的亲戚朋友,还有父母的一些老友。 虽说没有大办,但场面气派又热闹,赵小宽紧张到手心出汗,庆幸自己没要求大办,不然得来多少人啊。还好周梁一直牵着他,全程陪在他身边,依次向他介绍自己的舅舅、叔叔、伯伯以及其他长辈。 这么一轮走下来,他已经有点累了。 周文鸿见状,便让儿子带赵小宽回主桌坐下休息,自己和妻子继续招待宾客。 赵小宽坐下也没闲着,刚看完婴儿车里熟睡的小油条,周梁那几个兄弟蜂拥而至,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吴子修,是个长相清秀的小伙子。林巡像个听话懂事的小弟弟,张口闭口地喊他 “赵大哥”,被周梁骂了一声,才笑嘻嘻地反驳:“叫别的也不合适,还是叫大哥最好!” 常宇和安炀打完招呼后就站在一旁没吭声,他们见到周梁所谓的老婆,皆有点惊讶。两人又同时转头,望着婴儿车里熟睡的小婴儿,似乎没想明白男人为什么会生孩子。 “我外公外婆这次没来,他们夏天再回来看小油条。” 周梁笑着跟赵小宽说,“我哥又被他们催婚了。你知道我外婆说什么,别等小油条上幼儿园了,还拖着不结。” “处那么多年,他俩其实就差领证了吧?” 赵小宽也是搬到周梁家住才知道,他哥周政并不是天天在家,有时好几天不回来。 “差不多,他现在两头住,过阵子没准会搬出去。等律姐的工作室稳定下来,应该就结婚了。” 周梁忽然问,“你呢,以后还想开油条店?” “嗯,想。” 赵小宽并不打算依赖周梁而活,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再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早点铺,挣点小钱,又有自由的时间照顾小油条。 周梁又问:“还想回去么?” 赵小宽听懂了。他对那个老新村确实有感情,但想了想,摇头说道:“已经转给别人了不好再要回来,换个地方重头来也一样。等小油条再大点,我自己去找门面,你好好弄你的画廊,别替我操心啊。” 又开始了。周梁早已习惯赵小宽独立要强的个性,自打甩掉拐杖能独立行走,赵小宽真的是一刻都闲不住,有时会抢着给小油条喂奶、换尿不湿,推着她去花园散步晒太阳,十足的奶爸。 宴会厅入口又走进来一家三口,与其他宾客不同,那是对老夫少妻组合,他们手中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赵小宽有点好奇,听周梁说是钟飞白的爸爸和后妈。 “对了,钟飞白怎么没一起来啊?” 他问。 “刚给我发过信息,快到了,他跟宋延一起来。” 一起来不就等于见家长了吗?看来钟飞白也跟家里出柜了。赵小宽发现有钱人是真的开明,如果他爸还在世,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他的性取向。 钟飞白的后妈领着儿子过来打招呼,看小油条。他立刻起身,微笑着客套起来,哪知对方是个话匣子,聊着聊着,开始跟他分享育儿知识,直到钟飞白过来,才又牵着儿子离开。 宋延给干女儿包了一个大红包,又送了一把保平安的小银锁。许是第一次见到干爹,小油条蹬着两条小肉腿醒了过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向自己的陌生男人。 “小宽,我能抱一抱吗?” 宋延伸手,轻轻握住小油条的脚丫子捏了两下,逗她,很快被她蹬开。 “当然能啊。” 赵小宽俯身将女儿抱出婴儿车,小心翼翼地交到宋延手里,“估计快饿了,延哥你抱着,我先给她冲点奶粉。” “我来冲吧。” 周梁熟练地从妈咪包里先后拿出奶粉、奶瓶、保温壶等一系列东西,包里还塞着其他很多零零碎碎,一旁的钟飞白看傻了眼,好奇地问兄弟:“就出来吃个饭,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多么?只带了一部分。” “……” “你以为弄个孩子容易呢?” 林巡走了过来。说完,他拥住钟飞白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八卦,“诶,抱孩子的那男人是你对象?怎么跟你以前处过的不一样啊。” 钟飞白刚要开口,察觉到宋延的视线,抬眼一瞧,对方不悦地扫了他一眼。他立刻推开林巡,跟周梁打过招呼,回到他爸所在的那桌坐了下来。 被留在原地的林巡愣了一会儿,走到周梁旁边问他:“刚才那个人,是阿白么?” 第76章 小油条快五个月的时候,某天突然学会了自己翻身,给她奶奶高兴得拍手直夸 “好棒好棒”。可惜两个爸爸都不在家,没能亲眼见证这一时刻。 平时爸爸周梁会耐心地陪她玩小游戏,训练她抬头、翻身。起初刚练习抬头那阵子,她总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十分不配合,还特别喜欢啃床单,啃到直流哈喇子,她爸不让啃就 “咿咿呀呀” 地叫着,甩胳膊蹬腿地发出强烈不满。 好不容易学会了抬头,翻身却没任何迹象。 所以周梁收到母亲发来的小视频和照片后,感动地连发两条朋友圈,配文字里行间满是对女儿的宠爱。自打小油条满月,他的动态逐渐活跃起来,里面记录着女儿的每一个特殊时刻。比如第一次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小名有所反应、第一次抬头、第一次发出类似 “ba” 的音节。 明知道是无意识的发音,孩子并没有在叫爸爸,他和赵小宽还是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两人跟个大傻子似的趴在女儿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教她喊 “爸爸”。 拍完片子出来,赵小宽见周梁站在走廊里盯着手机傻笑,隐约能听到阿姨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在看小油条的视频。他慢慢走到周梁身边,刚要开口,被正在播放的视频吸引住了。 小油条侧着脑袋平躺,视线始终追随奶奶,她蹬着两条小肉腿,嘴里发出愉悦的奶音。奶奶拿着小玩具逗她,她越发兴奋,手舞足蹈地咯咯笑着,伸出小胳膊想去抢玩具,偏偏又够不着。 “囡囡,这是什么呀?是爸爸买的新玩具。慢慢点,自己过来拿好不好?差一点点了,来。” 小油条拿不到玩具,急得 “咿呀” 叫了两声,双腿又使劲蹬了两下,肉呼呼的小身体忽然一扭,整个人翻过身,趴在了床上。赵小宽似乎不敢相信,食指戳向屏幕,将视频进度条拖回去重新播放,想再好好看一遍。 “片子拍完了?” “嗯,要等半小时出报告。” 周梁把手机递给他,揽着他回到等候室坐下休息。今天之所以来医院,是因为赵小宽的腿这阵子又开始疼了,没到坐轮椅的程度,但周梁还是很紧张。 赵小宽最近在试着给小油条 “断奶”,晚上会把孩子送到奶奶那边睡。没了爸爸的安抚,小油条连着哭闹一星期,换奶嘴也无济于事,昨晚才勉强适应奶奶的陪伴。他不放心,打算等断成功了再带赵小宽来医院看腿的。 如果不是昨晚心血来潮地想在卫生间里激情来一发,周梁不知道赵小宽其实已经疼了好几天,一直忍着没告诉他。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赵小宽这个情况只能做髋关节置换,术后很大可能不会再跛,基本的站立行走没问题,与正常人没有明显区别,但并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他无法进行大步快跑或用力跳跃,也无法再进行剧烈运动。 听到关节置换,赵小宽感觉是很大的手术,心里有点慌。他紧紧拽着周梁的手,跟医生解释:“之前都没事,就这几天突然有点酸疼,不是特厉害。就是昨晚……” 他语气一顿,“昨晚洗澡打滑扭了一下,才稍微有点疼。以前阴雨天也这样,我就没当回事。” 给他看病的是从医三十余年的骨科主任医师。冯医生与周梁父亲周文鸿是老友,也不忍心看年轻人受罪。他语重心长道:“你才 27 岁,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下,一般能用自己的关节,我们不提倡这么早就做手术,尽量保守治疗。” “冯叔,那您看有没有必要做手术?” 周梁问完,又接着说,“我别的不担心,就是怕他疼。如果现在不做,他还能工作么?体力活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医生的一番话让赵小宽以为自己能保守治疗,等年纪大了再做。哪知对方话锋一转,建议他做,因为他的腿部肌肉开始萎缩,髋关节恶化恐怕会更严重,早做早好。 冯医生察觉年轻人紧张的面色,笑着安慰他:“现在这手术很成熟,没那么吓人,不要慌。术后恢复快,锻炼好了跟正常人一样,普通的运动量没什么大问题。” 二十多年都这么挺过来了,赵小宽不太想做手术。他抬头看向周梁,周梁也在看他,那鼓励的眼神好像在说:乖乖配合医生,把手术做了。 他犹豫不决,直到医生又说出一番话,改变了他的想法。冯医生跟他说,如果你能接受现状,觉得自己可以挺一辈子,那手术做不做由你决定。现在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年纪,真拖到二十年后再做,那个时候你都多大了,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忽然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宝贝。小油条在一天天长大,他不希望未来某一天,自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幼儿园门口。他想像正常人一样,有健全的双腿,给女儿一个健康的爸爸。 两人相互给家里通过电话,手术最终定了下来,安排在大半个月后。周梁知道赵小宽害怕,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哄他、逗他开心。玩笑着说怎么没早个二十几年认识他,趁他还不懂事的时候,抓他去医院把手术做了。 赵小宽听完乐了,揶揄道:“我喂鸡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小小年纪就会喂鸡,挺厉害嘛。” 周梁笑了笑,又说,“你老家那房子,我打算拆了重新盖,之前跟大伯商量过,他说看你的意思。” “重盖?” 赵小宽有点惊讶,周梁的想法他曾经有过,奈何财力有限,打消了念头。后来买了房定居他乡,便没有再想过。 “嗯。等小油条大一点,可以带她回去看看。你不是会喂鸡么,也教教她怎么喂鸡。你老家后面有山,我之前送大伯回去的时候上山看过,景色还不错,挺适合写生的。” 赵小宽高兴地点头:“听你的。” 碰巧遇上红灯,周梁停下来,转头问赵小宽为什么这么爽快,爽快就算了,还这么听话,以前那股打死不从的固执劲儿呢?赵小宽看着周梁笑,反问他:“你说呢?” “我说不出来,你说。” “不说。” “好啊你,又不听话了!” “师父凭啥听徒弟的话啊?别没大没小。” “……” 赵小宽哑然失笑。不是不肯说,他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有了孩子以后,属于他的家变得完整。他不再跟周梁分那么清楚,而是想着共同承担未来的一切。周梁不光是他男朋友,也是他孩子的爸爸、他的爱人。 ** 越临近手术,赵小宽就越紧张焦虑,既放不下小油条,又舍不得周梁。每晚都要周梁抱着他,他抱着小油条,一家三口躺一个被窝才睡得踏实。 钟飞白听说他要做手术,特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自己以前做过骨科手术,腿上打过钢板和钢钉,安慰他不用担心,顶多麻醉过后疼一点。赵小宽不了解骨科,听到钢板和钢钉就觉得很吓人,一想钟飞白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将来:一个健全的、活蹦乱跳的自己。 之后,宋延也打电话给他,说会抽空回来看他和干女儿,叮嘱他安心复健,别想太多。 赵小宽放平心态,每天在家陪着小油条,周梁也在家陪着他们父女俩。直到手术前三天,周梁一整天没在家,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天黑才回来。 画廊上个月就装修好了。他起初没多想,单纯以为出去写生了。周梁之前和他说过,画廊开业那天也相当于举办画展,目前大部分作品出自常宇之手,少部分作品是从别的艺术家那儿收来的,剩下几幅则是他自己画的,还差一些。 可赵小宽越想越不对劲,周梁不论出去办什么事,回来会主动告诉他的,怎么忽然不提了呢?就算要开业,也不该挑这个节骨眼上啊。他都要做手术了,周梁为什么不在家里多陪陪他。 第一天,他忍了。第二天,周梁跟个没事人一样,对于昨天的行程只字不提,出门前还依依不舍地抱着他和小油条亲了又亲,说等他回来。 等个屁!看着潇洒离去的背影,赵小宽心里不痛快,自己明天就要住院做准备了,周梁什么意思。小油条倒很开心,高兴地伸手去抓爸爸鬓角,嘴里 “哑哑呜呜” 地瞎叫唤。 “你爸爸他又犯毛病了,是不是?我说你周梁爸爸。” 他抱着女儿转身,撞见走过来的周梁妈妈,在对他笑。他尴尬地低头又抬头,想了想没憋住,“阿姨,周梁他干什么去了啊?” 儿子要求保密,舒韵却不打算继续瞒着,笑道:“他呀,想给你一个惊喜。本来想等生日那天再给你的,所以准备得有点仓促。” “惊喜?” “不能说哦。” 舒韵见孙女挥舞着手臂,冲她拍拍手,“囡囡,奶奶抱抱。” 小油条没有抗拒,她笑着抱过来,“小宽,我带她去花园散散步,你再回去睡会儿。” “啊,哦哦。” 赵小宽回到房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周梁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又为什么要给。 下午,大伯和堂哥突然从老家过来了。叔叔和周梁哥哥也提前回来了,叔叔抱着小油条在逗她叫爷爷。两位保姆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地准备晚餐。要不是有阿姨提醒,赵小宽真的会蒙圈,以为家里要办什么大事。 没多久,周梁回来了。他这回倒没藏着掖着,跟长辈打过招呼,直接牵着赵小宽去了花园,说有惊喜想给他。赵小宽佯装不知情,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又问周梁:“什么惊喜啊?” “花。” 周梁指着远处,“看到了么?” 赵小宽顺着望去,发现花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大片向日葵花海,朵朵向阳,在阳光下惊艳绽放。已经入秋了,难道周梁昨天跑出去一整天,是为了找这些花吗?自己昨天怎么没看见呢。 “你到底多喜欢向日葵啊……” 他想说比起这些花,更希望周梁能在家里多陪陪自己。 “11 月 7 号是我的生日。” 周梁牵着他一步步朝花海走去,“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和礼物,现在有了。我偷偷计划了一件事,他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本来挺正式的,那天会有特别多的人,外公外婆也会过来,我想在大家的见证下,收我这辈子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赵小宽隐隐猜到周梁想要什么,但还是不太明白。他应了一声,继续听着,没有打断周梁。 “上个星期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想再等了。” 周梁停下脚步,松开了赵小宽的手,继而伸进裤兜,掌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重新牵住赵小宽的手,又紧紧地握着,忽然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将藏在掌心里的戒指,缓缓套进对方左手的无名指。 他虔诚地亲吻着赵小宽的手背,随后抬头注视着他,语气是前为所有的认真:“赵小宽,我们结婚吧。” “……” 原来惊喜是这个。赵小宽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铂金素戒,笑着问周梁,“这些向日葵,是见证花吗?” 周梁点头,问他:“你愿意么?” “咱俩都是男的,你还,你真的,真的是犯毛病……” 赵小宽沉默了一会儿,想问两个男人到底要怎么结婚,可看着逐渐模糊的周梁,他不想问了,只要这辈子能和周梁在一起,怎么都行。 他用力将周梁拉起来,猛地抱住他,激动地点头:“好,结婚。” ** 五年后。 窗外传来街坊的寒暄,周梁缓缓睁开眼,一时不知道几点。怀里的人还在酣睡,他翻身将人抱紧,脑子里倏地闪过今天好像是周一。 坏了!要去接女儿放学! 周梁顾不上赵小宽,急忙抽出被枕到发麻的胳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快三点了。幸好即将入夏,衣服穿起来比较方便,他迅速套上裤子和衬衣,边扣扣子边俯身在赵小宽额头上亲了一下。 快到幼儿园门口时,不巧堵车了。中班三点半放学,周梁着急,只好就近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下,甩上车门疾步往幼儿园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放学浪潮。人群中已经有几个眼熟的小朋友,是女儿的同班同学。 熟门熟路地走到中二班门口,一眼就瞧见扎着俏皮丸子头的宝贝女儿,委屈巴巴地站在老师身边。他冲女儿挥手:“阿囡,爸爸来了。” “爸爸!” 赵至夏惊讶得瞪大眼睛,疑惑地问爸爸,“今天怎么又是你来接我呀?” 从小班到现在,周梁和赵小宽分工明确,两人一个负责送,一个负责接。有时爷爷奶奶会过来接小油条放学,干爹偶尔也会来接她去游乐园。小油条不在身边时,他们就会过一下二人世界。这两天迟到,纯属意外。 周梁抱起女儿,逗她:“以后都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赵至夏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好。你昨天也迟到了!爸爸为什么不来接我放学。” 女儿口中的这个爸爸,还在家里睡觉。连着两天,就因为赵小宽睡觉,小油条居然一本正经地问他,小宽爸爸怎么这么爱睡觉,是不是猪。在周梁眼里,赵小宽只能是他的宝贝,怎么能是猪呢。今天说什么也要撒个善意的谎言。 他耐心地解释:“做油条的面粉用光了,小宽爸爸要去买面粉。” “哦。那我不怪爸爸了。” “不能怪爸爸,听到没有?他每天要做那么多油条,很辛苦的。” 赵至夏点点头,认真地重复:“我再也不怪爸爸了。” “乖。” 老新村还是当年那个老新村,充斥着浓厚的市井气息。周梁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进士林街,路过一家家熟悉又陌生的店铺,直到在一家名叫 “赵记无矾油条” 的早点铺门口,才停下。 店铺里,有个正在揣剂子的男人,许是太过匆忙,他穿着背心和裤衩,踩着拖鞋就出来干活了。一双肌肉匀称的长腿笔直地站着,双臂的肌肉线条清晰,结实有力。 “爸爸!” 赵至夏小跑进店内,一把抱住男人,心疼地说,“你好辛苦…… 以后不用来接我放学了。” “……” 赵小宽一愣,以为女儿不开心了,想抱她手上又有油,只好用小臂蹭了蹭女儿脑袋,笑着说,“爸爸今天又睡过头了,明天一定去接你,好不?” 赵至夏抬头,不解地望着爸爸,纳闷爸爸怎么又变成一只爱睡觉的懒猪。 一晃五年过去了。看着眼前相拥的父女二人,周梁多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小油条一周岁的时候,赵小宽跟他说过,有奔头的生活才有滋有味,可是没跟他说,有奔头的生活,竟是如此幸福。 他挽起衬衣袖子,笑着走进去:“我来吧。”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