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起来吻我 作者: 别跑 简介: 楚凌菲有一个竹马哥哥。 他每天和同学炫耀自己有一个惊为天人，完美无瑕的妹妹，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专属骄傲。 直到有一天，哥哥楚清明发现身边的男同学开始打妹妹的主意。 于是—— “你要认识我妹妹？ 那你可要想好了，我妹妹......很邋遢！ 很暴躁！ 脑子也有点不正常！ 平常最喜欢的事就是打人，特别是拿小针扎人，我这胳膊都快被她扎残废了。” 他的青梅妹妹长大了，以后要藏在心里，不然总有坏人要来抢。 第1章 小城故事多 小城有小城的好，误入哪条街，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轻薄的云朵飘过，月光进了又出，炕被奶奶烧得热滚滚，窗台上爷爷种的三色堇隐隐散发着香气。 七岁的楚凌菲掀开又厚又重的被子，脸颊红扑扑的冒着热气，屁股快被炕头烫糊了。 她翻了个身，将被子塞到身下，阻断了火辣辣的温度。 在空气中晾了一会还觉不够，楚凌菲坐起身，将脸和前胸贴在墙上。 墙面冷得像冰，没一会身体正面的热退了，她转了个身，又给背面降温。 小城的夜又黑又静，但月光却晶莹闪亮。 楚凌菲眨巴两下眼睛，视线所及离她最近的是楚清明。 楚清明的发色略微发黄，但在夜色下是干净的黑色。 羽毛一般细软的头发乖乖搭在他圆溜溜的脑袋上，即使是被枕头蹂躏过，还是柔顺听话的。 楚凌菲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狮子头，再一次纳闷他的头发为什么长得那么好。 不，不止楚清明，所有人的头发都长得好。 比她好…… 她总会在见到一个人时，下意识先观察头发，似乎想找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让她觉得不是只有自己的头发又硬又糙，聊以慰藉。 可她一个都没遇见过。 显然在头发问题上，她有独一无二的先天劣势。 楚清明身旁睡的是爷爷，胸脯凸起像山丘一样高，爷爷身旁凹下去黑漆漆一片，就是裹紧被子蜷缩着的奶奶。 安静的夜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楚凌菲用墙壁冰了一会自己，四肢的热度总算散去，她又觉得有些冷了，但她不想回到自己的被窝。 被子外面太冷，被子里面太热，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楚凌菲思量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捂着嘴无声地偷笑两下，同时伸出小手，一把掀开了楚清明的被子，灵活地钻了进去。 她冰冰的身体扑进楚清明的怀抱。 楚清明猛地睁开眼，打了个哆嗦，紧接着缓缓张开嘴巴。 楚凌菲盯着他越张越大的嘴巴，飞快地遮住了自己的脸。 “阿嚏！” 唾沫喷了她一手。 楚清明拧着眉头，睡得迷迷糊糊，鼻音很重地说：“烦不烦人。” 嘴上抱怨着，手却拉了下被子，将小小的楚凌菲牢牢裹在里面。 他已经习惯了半夜被楚凌菲偷袭。 楚凌菲手指扒开他的眼皮，对他的眼珠吹了口气，说：“三哥哥，我睡不着。” 楚清明使劲眨了下眼睛，眼眶酸酸的。 他怨气十足：“困死了，你要是再打扰我睡觉，我不理你了啊。” 楚凌菲黏糊糊地搂住他，笑嘻嘻：“你不理我，我理你呀。” 楚清明不假思索地重复着他们每天会进行一遍的对话：“你理我没有用，我不理你。” 楚凌菲乐此不疲：“那我理你呀。” 幼稚的对话循环了多遍之后，楚清明的睡意彻底没了。 他苦恼地顺了她的意思：“你到底要干嘛？” 楚凌菲计谋得逞，心满意足，搂着楚清明撒娇：“三哥哥你教我唱歌呗，我们班里的同学都会唱歌，只有我不会。” 前两天学校组织活动，班里一个女孩子报名了唱歌，一首《茉莉花》唱得清脆动听，楚凌菲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觉得舞台上的女孩闪闪发光，她羡慕极了，自己也想像她一样。 楚清明疑惑地看着她：“你这么大了，还不会唱歌呢？” 楚凌菲点点头，乱糟糟竖起的头发丝扎了他的眼睛：“没人教过我呀，你得教我。” 楚清明揉揉眼睛，把她钢丝般的头发往脑后顺了顺，太扎人了。 “我想想哦，我会唱的也不多。” 十岁的孩子，脑子里能储存的歌曲有限，楚清明想了想，唯一一首能完整唱出来的只有：“《小城故事多》……” 楚凌菲兴奋地抖抖肩膀，平躺在炕上，捏了捏嗓子准备学。 身边有爷爷和奶奶在熟睡，楚清明压低着声音，唱了第一句：“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他的声音稚嫩，即使小声也是清脆动听的。 楚凌菲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他刚刚唱的调子，学着他的样子开口：“小城故事多——” 还没唱完，楚清明就打断她：“「城」字要高一点。” 楚凌菲觉得没差，又唱了一遍：“小城故事多——” 楚清明叹了口气，五官纠结得像个麻将牌：“「事」字后面要拐弯。” 楚凌菲还是觉得没差，并且认为自己的歌声好听得很，她纳闷地问：“怎么拐弯？” 楚清明想了片刻，语言能力有限：“就是拐一下，不是直愣愣的。” 他又唱了一遍，楚凌菲学。 可她还是跑调，楚清明只好一个字一个字教她。 两个人卡在第一句许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的光芒都黯淡了，歌声变成了鼾声。 六年后…… 楚凌菲含着一根棒棒糖，叉腰站在县上新开的高仿麦当劳门口，听着外放音响传出的音乐。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柳洋一转头发现楚凌菲不见了，回头看见她站在麦当劳店门口。 柳洋退几步回去，问她：“你要吃汉堡啊，他们家卖得可贵了，一个套餐15块钱呢。” 楚凌菲站着不动，有些出神。 音响的声音悠扬“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楚凌菲嗦着棒棒糖，喃喃自语：“原来这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 她当年一直卡在第一句，怎么都学不会，后来也没有再想起学这首歌，自然不知道后面的歌词。 最近的天气实在太热了，柳洋满身大汗，白色T恤快成半透明了，隐隐能看见里面运动文胸透出来的粉色。 柳洋看了一眼楚凌菲，她的衣服清爽干燥，没有半点夏天的样子。 还是瘦子好。 柳洋的眼睛被阳光刺得睁不开，不明白楚凌菲跟个歌词纠结什么。 催促她道：“快走吧，这天太热了，再烤一会我就化了。” 要是真化了还好，她就不用每天纠结减肥的事了。 他们走的这条街在石定二中学校门口，成群结队的学生一边打闹一边缓步走着，独来独往的学生则脚步匆匆。 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动作，就是在进校门口前把学生牌挂在脖子上。 因为门口有检查。 第2章 年轻又漂亮 楚凌菲从门口挪开，一边从裤兜口袋里掏学生牌，一边说：“我明天不和你一路走了哦。” 柳洋也在进行着同样的动作，挂牌绳子缠在了一起，她皱着眉头在解：“为什么啊？” 楚凌菲：“我爸妈去外地做生意，我以后搬三哥哥家住去，和你不顺路啦。” 柳洋和楚凌菲是最好的朋友，知道她有个三哥哥叫楚清明，但他们不是一家人，石定县在他们祖辈那个年代，有四五十户人家是原来的楚家村搬过来的，同村的人喜欢结伴，当时都选择定居在了同一条街道。 世事变迁，街道变老，现在只剩下几个老人在那里居住了，楚凌菲和楚清明等多个家庭，都搬到了县里的新楼房。 但他们小时候是在老街道长大的，父辈感情也非常深厚，孩子们都以兄弟姐妹相称，楚清明的父亲在同街乡亲里排行老三，所以楚凌菲会跟着父母那辈叫三叔，叫楚清明便会叫“三哥哥！” 楚凌菲的父母常年忙于工作，对楚凌菲的生活照顾极少，大多数时候都会托付给楚清明的父母照顾，两个人也真如同亲兄妹一般，关系很好。 她们走到门口，检查校服和学生证的是初三学长。 学长拎起楚凌菲脖子上挂着的学生名牌看了一眼，对她笑了笑，眉眼闪着光：“进去吧……” 柳洋跟在后面，拿起名牌要递给学长，但学长没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点点头。 柳洋撇了撇嘴，走过几步后对楚凌菲说：“那学长谁也不检查，只检查你的。” 楚凌菲不以为然：“我看起来不像学生吗？” 柳洋体型微胖，极爱出汗，她抓着胸口的校服，呼扇着散热，一边说话。 “不是说你像冒充学生混进来的人，而是他觉得你长得好看，所以他只检查你，而且每次都对你笑嘻嘻的。” 这倒是奇怪，长得好看反而会被检查？ 楚凌菲没在意这个，倒是对柳洋说她好看的话蛮走心的，这不是新奇的事，但对于这两年的她来说，是个新奇事。 因为在升入中学之前，她从未收到过如此，或者类似的评价。 挺奇妙的…… 楚凌菲扭过头，眉毛微微挑起：“你也觉得我变好看了吗？” 柳洋歪了歪脑袋，脸颊的小雀斑在日光下尤为明显，她扎着长长的马尾，脑瓜顶上有些许碎发竖在空中。 别人扎马尾都是整整齐齐的，到她这就显得异常毛躁。 说起两个人友谊的开始，也不是什么机缘巧合或者性格相投，而是因为…… 发质相同…… 同样的两个钢丝球，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莫名生起了想要靠近的心情。 这就是惺惺相惜吧。 柳洋看着同样毛茸茸的楚凌菲，微微皱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毛躁在楚凌菲的身上，进化成了凌乱的美，配合她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以及她此刻微微扬起的高傲下颚，越看越觉得像…… 一只贵宾犬。 “每天看你都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楚凌菲的下巴反而昂得更高了，在路过仪容镜的时候目光从上至下打量着自己，随后砸了一下嘴：“这么好看，真是没谁了。” 得，这位姑娘，压根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为了不让她高估自己的美色，柳洋及时给她泼冷水：“咱们学校比你好看的可有的是，二年级有个练舞蹈的学姐，长得可清纯了，皮肤也白得晃眼睛。” 楚凌菲淡淡的：“嗯哼？” “还有三年级的四大美女，各个长得跟电视里明星似的，你也听说过吧？” “嗯。” 柳洋随便一伸手，就能列出不止十个在美貌上能碾压楚凌菲的人，她噼里啪啦说了一会，转头看到楚凌菲正专注于咬棒棒糖，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柳洋撞了一下她胳膊。 楚凌菲茫然的看着她，把塑料棍从嘴里拽出来：“我比她们都年轻。” 柳洋：“……” ⚹ 下午的第一堂课是体育课，虽然正值盛夏，但比起困在教室里，学生们宁愿在外面被晒。 体育课老师看日头太大，怕学生中暑，带他们训练了一会就解散让在操场上自由活动了。 男孩子们兴致勃勃地拿上足球跑进球场，女孩子们则安安静静坐在阴凉底下聊天。 楚凌菲和柳洋也找了一处树荫，柳洋将准备好的秋季校服外套铺在地面，随后两个人一屁股坐了上去。 今年的夏天来得有点早，特别是这几天的温度一直居高不下，空气里漂浮着滚滚热浪，午后的困乏让人不自觉想睡觉。 这样的感觉一出现，楚凌菲就遵循了身体本能的意思，身体往后一仰，后背软绵绵的贴在了水泥地上。 柳洋也困得很，但没有像她一样随意，而是屈膝抱臂，将脑袋埋了进去。 ⚹ 石定县并不大，中学都聚在一起，石定一中，也就是重点高中，就在二中的隔壁，两个学校只隔着一排栅栏，栅栏左右是两边的操场。 石定一中的操场上，七八个男生正在打篮球。 阳光灿烂，男生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裤腿被挽起一大截，许是经常打篮球，男生们的身高都很出众，小腿肌肉结实有力。 几个女生坐在球场一边欢呼打气，喊的却都是一个人名字。 被喊的男生控着篮球，动作行云流水，躲过了其他男生，一路将篮球顺利地投入篮筐。 女生们又是好一阵尖叫。 投篮的男生像是习惯了，并没有太重虚荣心，他搔了搔头发，发丝软乎乎的在指间流窜，阳光晃在上面，镀了一层金色。 他放下手三秒钟后，头发又回归了顺滑，完全没有被揉过的痕迹。 有点像洗发水广告里面的场景，除了色泽不达标。 广告男主角微喘着对其他男生说：“不打了，歇会。” 队伍里一个寸头男生叶嘉平不乐意了，但并非真的不乐意，他微微抱怨： “操，楚清明你每次都这样，把别人虐一通自己不打了。” 楚清明也不恼，朝着他们笑了笑，左边脸颊浮出一个酒窝，晃得人眼花。 “你们打吧，我去买水。” 球场边上，一个女生忙不迭跑到楚清明面前，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 女生脸颊被阳光晒得通红，略显羞涩说：“不用买啦，我这里有水，给你。” 一旁的叶嘉平咂嘴，自来熟地往前凑，说：“妹子你这一瓶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呢。” 女生闻言不高兴了，恼恼地白了他一眼，声音明显凶了一个度：“叶嘉平你欠不欠啊，怎么哪都有你，再说谁是你妹子，你高一我也高一的。” 叶嘉平被吼得缩缩肩膀，语气含笑：“真是凶哦，楚清明可不喜欢凶的。” 女生有点尴尬，下意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楚清明，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把水往他怀里一塞人就跑了。 楚清明看着手里的水，无措了两秒，随手扔给了叶嘉平：“你喝吧，我去买水。” “我俩喝一瓶就行呗，你还嫌弃我啊。” 楚清明迈着大步子往小商店方向走，拖腔带调地说：“我给我妹买水。” 叶嘉平啧嘴，手里的运动饮料已经被晒热乎了，他也准备去买瓶冰的。 男生们缺了他们俩，也失了兴致，便都不打了，跟在楚清明身后组团去小商店。 第3章 夸大宣传 楚清明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又挑了一小瓶橙汁，结账时看见柜台上有跳跳糖。 楚凌菲很喜欢这种小零食，他随手拿了两根一起结账。 叶嘉平经常和楚清明混在一起，知道他有个邻居家妹妹在隔壁二中，但没见过，便问：“小妹妹这会儿不在上课吗？你怎么送水？” 楚清明将零钱揣进口袋，没有思考就说出口，显然对楚凌菲的课程了如指掌。 “她这节也是体育课。” 叶嘉平扭头看他：“你对你邻居家妹妹也够好的了，不是送零食就是买水，我跟我亲妹妹都没那么好，没事就吵架，都烦死了。” 楚清明扯起一边嘴角，笑声里带着点嘲讽：“你妹妹能跟我妹妹比吗，我妹妹长得好看又可爱，招人喜欢得很。” 叶嘉平忽地笑出声：“又不是亲妹妹，嘚瑟什么？” 楚清明撇嘴，不乐意了：“不是亲的也是妹妹！” 叶嘉平无语妥协：“好好好，真是缺妹妹缺疯了。” 他又想到什么，说：“诶，天天听你夸小妹妹，啥时候带我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好看？” 身后的微胖男生王丰听见「好看」两个字，脑袋凑过来：“你们说谁呢，谁好看？” 叶嘉平答：“说楚清明邻居家妹妹呢，隔壁二中的。” 楚清明强调：“不是邻居家，是妹妹。” 叶嘉平耸耸肩，他也不知道楚清明是怎么，好像命里缺妹妹一般，到处跟人显摆自己有个妹妹。 因为同样姓楚，别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妹，楚清明很喜欢这样的误解。 王丰拍了拍楚清明的胳膊：“诶？总听你说你妹妹好看，跟咱校花比怎么样？” 又一个男生张圆加入话题：“应该差不了吧，楚清明长得这么帅，基因决定，他的妹妹应该也不差。” 叶嘉平懒得解释他们不是亲戚。 楚清明听着他们说话，眉眼舒展，唇角微微上挑，棕色的瞳仁闪着细碎的光。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还有那么点傲娇：“要不要带你们去看看？” 王丰：“好啊好啊。” 又有其他男生插嘴：“对对对，我们见识见识，楚清明嘴里的大明星妹妹到底长什么样？” 楚清明扬了扬下巴，发丝微微晃荡：“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操场边和二中连接的那处栅栏，眼巴巴往对面张望。 楚清明扫了一圈操场，上体育课的不多，只有两个班级，操场中间一群男生在踢足球，操场外围坐着三三两两的女生，所有人都看不清面容，但楚清明知道哪个是楚凌菲。 因为只有一个女生，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距离有点远，楚清明扯着嗓子大声喊：“楚凌菲！” 操场上的人都被他的喊声吸引了，歪头朝声音方向看去，少男少女的内心敏感，看见异性在一起说话就会下意识多注意几眼，特别是叫楚凌菲的还是高中的学长，并且长得不赖。 大家像逮到了什么八卦一样，等着楚凌菲的答应，但楚凌菲老老实实躺着，没有一点动静。 柳洋看了她一眼，大树的阴影刚好罩住她的脸，风将她鬓角的绒发吹扬起来，她的嘴巴紧紧闭着。 淑女睡觉不张嘴，也不打鼾，她有做淑女的天赋。 淑女睡得死，柳洋开始摇她：“楚凌菲，醒醒，怎么又睡着了？” 楚凌菲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眼珠边缘有几条弯曲的红血丝，一副昨晚又没睡好的样子。 柳洋猜测，她爸妈肯定又吵了大半夜。 楚凌菲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些缱绻：“干嘛呀？” 柳洋指了指栅栏：“喏，你三哥哥来找你了，在那边呢。” 楚凌菲闻言，侧头望去，一群男生结伴站着，楚凌菲眯起眼睛。 楚清明的身材比例很好，肩宽窄腰，身形修长，比一众男生要高出半个头，最与众不同的，还是那一头微黄的柔软秀发，和白皙的皮肤。 楚凌菲目光落定一个点，确定无疑本人后，起身便往栅栏那边去了。 她先是走了几步，随后小跑起来。 她跑得时候，脑袋上的丸子头一颤一颤，身上的校服也晃晃荡荡，尺寸和瘦弱的身体很不匹配。 但这已经是最小码了。 楚清明看见楚凌菲跑步的样子，可爱十足，他咧起嘴笑了，慢悠悠回过头，给了男生们一个敬请期待的眼神。 大家被楚清明吊足了胃口，各个扒着栅栏伸出脖子，仔细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好奇心被勾到了极点。 楚凌菲很快就跑近了，男生们一点一点看清了长相，随后表情陆续浮上一层失望。 就这？ 这就是楚清明口中完美无瑕，惊为天人的妹妹？ 是不是有点夸大宣传的成分。 男生们的忍不住叨叨：“被楚清明夸得我还以为多好看呢。” “和咱校花可比不了。” 王丰还点评起来：“中上等吧，在二中估计算上等的，但在咱们一中就不行了。” 楚清明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语气有些不悦：“你们都什么眼神，我妹可比校花好看多了，真不识货。” 男生们敷衍地笑了笑。 倒是在团体里一直沉闷不太爱说话的余海开了口：“我觉得比咱校花好看多了。” 男生们皆是一愣，缓缓看向余海。 余海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解释道：“每个人品味不一样嘛。” 余海的夸奖，让楚清明的心情好了大半，嘴角再度浮起笑容：“看见没，你们这些人都不行，只有余海识货。” 大家倒是想反驳，但楚凌菲已经到了，他们都默默闭上嘴巴，有意无意扫两眼，打量着小姑娘。 楚凌菲跑得有些喘，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她的眼睛自始至终没看别处，也没有和别人打招呼的打算，直勾勾盯着楚清明，没有半点少女的羞涩，大大方方地扯出一个笑容。 眼睛弯成了月牙，右边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这么一笑，大家倒是晃了下神。 笑起来是挺好看的。 大家看了看楚凌菲，又看了看楚清明。 他们并不知道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觉得这兄妹好奇怪又好默契，长得不像。 但酒窝般配得很，一个左脸颊有酒窝，一个右脸颊有酒窝，凑起来刚好一对。 楚凌菲无视了所有人的注目，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三哥哥……” 楚清明的眉眼开放，走近了些，弯下腰和楚凌菲对视：“真乖！”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余光瞥着身旁的弟兄，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楚凌菲的脑袋，语气前所未有的肉麻：“想不想三哥哥？” 众人：“……” 楚凌菲一怔，目光好奇地盯着他看，他们是很亲密，但楚清明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楚清明从兜里掏出刚刚买的橙汁和跳跳糖，手伸过栅栏递给她，持续温柔：“给你买的，喜不喜欢？” 楚凌菲没明白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点点头：“喜欢啊……” 有好吃的谁不喜欢。 “哥哥对你好不好？” 楚凌菲抬眸，挑眉：“你吃错药了？” 楚清明突然咳嗽起来，声音有点大，刻意把楚凌菲刚刚的话给盖了过去，随后他的手放在楚凌菲的后颈上，笑容贱兮兮。 “来，亲哥哥一下。” 众人：呕—— 楚凌菲没动。 楚清明歪过头脸颊朝着她的方向，手掌暗暗用力，将楚凌菲往自己这边推。 楚凌菲脖子上的劲绷起，不愿屈从。 楚清明力量又大了一点，楚凌菲被迫靠近，她盯着他干净白皙的侧脸，问：“你是不是跟人家打赌输了，不好意思找别的女孩子来亲你。” 第4章 乖妹妹 楚清明的表情自然，好像没听到一样，缓缓回正脑袋，假装她刚刚靠近的时候真的亲了自己一下，夸奖道：“哎呀，妹妹的亲亲就是甜！” 众人：再下去真要吐了。 楚凌菲咬咬牙，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楚清明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本就松散的丸子头都快被他晃掉了，他得赶紧转移话题，不然这小丫头会当场下他的面子。 “对了，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爸妈出差一会就走了，晚上让你直接去我家。” 楚凌菲的思绪被他秒转移，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又很好掩饰住了。 “他们没和我说。” 楚清明仍在笑，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语气平淡：“你不是没有手机吗，他们走得着急没来得及告诉你，所以给我妈打的电话，让我转告你。” 楚凌菲不在意别人如何解释，她内心有自己的判断，什么是安慰她听得出，只是不想去纠缠这个问题。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楚清明第三次摸她的脑袋，丸子头都不耐烦了。 “去玩吧，晚上放学了在学校门口等我，我去接你。” “好……” 她颠颠往回跑，离开几米远之后，众人终于忍不住了，嫌弃起来。 王丰做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动作说：“我去，楚清明你也太恶心了。” 张圆：“真是看不出来啊，你们兄妹相处够腻歪的。” 叶嘉平一边笑一边学楚清明刚刚的样子，手指点了点脸颊：“来，亲哥哥一个。”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叶嘉平压细嗓子刻意让自己显得娇羞，继续说：“哎呀，妹妹的亲亲就是甜！” 王丰踹了叶嘉平一脚，楚清明说的时候是有点恶心人，但让叶嘉平这么一学，活脱脱是骚了。 “叶嘉平你学得也太贱了，回家让你妹亲你去。” 叶嘉平像被这话刺激到了似的，表情哆嗦了一下，忙摆手：“可得了吧，我要是跟她说这话，她敢一脚踩在我脸上。” 楚清明丝毫不在意大家的嘲笑，反而有那么一丝自豪，胸膛高高昂起，炫耀味十足。 “我妹妹乖吧？” 大家阴阳怪气地说：“乖！” 楚清明飘飘然，撩了把秀发，姿态着实有些欠揍：“可惜你们没有，羡慕去吧，哼。” 众人：“……” 搞得谁不是独生子似的，邻居家妹妹又不是亲妹，嘚瑟什么？ 这个话题只有叶嘉平有发言权，他是有亲妹妹的人，于是他说：“不羡慕！” 但内心却是：靠，我妹要是这么乖多好。 ⚹ 晚上放学后。 楚凌菲坐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等楚清明，她把大书包放在腿上抱着，路边摊的烤肠香味传到她鼻子里，引得肚子咕咕叫。 她捏了捏只有几个钢镚的口袋，默默挪开了眼睛。 其实她的家境并不差，可以说比大多数同学都好，爸妈这两年做生意赚了些钱，她的小日子也本该过得不错，但大人们似乎总是忘记她的存在，连这个月的零花钱都没给。 虽然只要她开口，爸妈就会给，慷慨地不问用途，但她不想开口，倔强地不知道为什么，宁可忍着也不主动去要。 要不是接下来可以去楚清明家生活，楚凌菲真不知道从哪弄伙食费，她都做好了取消午饭的打算。 高中很快也放学了。 楚清明的校服外套大咧咧敞着，书包挎在一边的肩膀上，脚步活泼地奔向二中。 夕阳正盛，他的头发在这时候更显得像是染了颜色，在风中飞扬。 他的发质柔软，又有些营养不良似的，说黑不黑说黄不黄，可搭配上白皙的皮肤，良好的容貌，发色微黄倒成了特点，引来很多女孩子的青睐。 起初老师会猜测他是不是染发了，不过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个性也端正。 更何况除了微黄的头发，他的瞳仁也不是纯黑的，离近看时能看到微微的棕色。 老师们更愿意相信他是生下来就这样的。 楚清明快到二中门口时看见了楚凌菲。 她怀里的书包大大的，把她的身子显得更小了，夕阳打在她的侧脸上，有一种这个年纪孩子没有的冷漠和孤独。 楚清明走过去，点了点她毛茸茸的脑袋瓜：“哥来了……” 楚凌菲眨巴两下眼睛，眸光恢复了天真，轻轻点头并未作声，拎起书包费力地往肩上背。 楚清明抢过她的书包，背在另一侧肩膀上。 他以为她拎得那么费劲有多重呢，实际上很轻松。 楚凌菲要去抢：“我自己背。” 楚清明不让，迈开脚步就往前走：“我看你长得不高就是被书包压得吧，以后我帮你背吧，我正愁这个子窜得太快呢。” 楚凌菲抬头看了眼他的肩膀，他这两年的确是窜得飞快，大她三岁个子也高她许多。 她不说话，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默默跟着他走，楚清明步子太大，她得小跑才能跟上。 楚清明回头打量着楚凌菲，她脚下步子不停倒腾，脚上的白色运动鞋已经洗得发黄了，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楚清明缓缓放慢了脚步：“怎么有人欺负你了，看你今天不开心呢？” 楚凌菲摇头：“没有……” 楚清明扯起一边嘴角，笑容有点青春期男孩故作的痞气：“要是谁欺负你了跟哥说，看我不收拾他。” 楚凌菲撇撇嘴，自信地说：“没人敢欺负我。” 楚清明心想也是，她虽然人长得小，但性子却厉害得很，这点他早就见识过了。 记得小时候楚凌菲刚上幼儿园，有小学生向她要零食吃，她把小饼干掏出一块递给小学生，小学生刚要接，她的手一松，饼干就掉在地上了，紧接着她抬起脚将饼干踩了个稀碎，然后嚣张地扬起下巴，给了小学生一个不屑的眼神。 气得小学生伸手要揍她，谁知楚凌菲先一步跳上了椅子，照着小学生脑袋就是一掌，小学生当场就愣住了，看楚凌菲虽然人小但不好欺负的样子，委屈巴巴地走了。 当时楚清明就坐在不远处，舔着手里的大冰棍，目睹了这一幕。 原本想着自己身为哥哥有保护妹妹的责任，但看楚凌菲嚣张的样子完全不需要哥哥的保护。 “那你不开心什么呢？” 楚凌菲有点烦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语气执拗地说：“我没有呀。” 楚清明以为她是在恼今天他逗她的事，手摸上后颈，尴尬地委婉解释：“那个……我今天跟同学闹着玩的，我说我妹妹可乖了，他们不信，所以我才……” 他不太好意思说自己虚荣心作怪，说到一半侧头看她，却发现楚凌菲有些心不在焉。 楚清明碰了碰她的胳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楚凌菲抬起头，表情明显说明了没在听，却漫不经心地反问：“我难道不乖吗？” 楚清明顿了两秒，原来她在听：“乖……” 楚凌菲哦了一声，恢复了心不在焉的状态。 楚清明搞不明白她怎么了，要是以往肯定会怼他两句的，今天倒是格外友好。 他自言自语地说：“没生气就没生气吧。” 第5章 入住 楚清明打开家门，书包随手放在地上，白色的瓷砖地面亮的能映出人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他从鞋架上拿下一双早就准备好了的粉色拖鞋放在她门口。 楚凌菲站在门槛外没有迈进去，蹲下身仔仔细细地解开鞋带，小脚丫塞进了拖鞋里，才转身把门外的鞋子拎进来，抖了抖鞋底的土，手足无措地不知道往哪放。 楚清明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鞋，放在鞋架上，看她规矩地站在门边，随口说：“进来啊……” 楚凌菲小心翼翼走进了客厅。 楚清明的家是老房子，和自己家比紧凑得很，但干净整洁，沙发垫平坦地铺在小小的双人沙发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玻璃茶几明亮洁净，老式的木质家具已经掉皮了，上面摆着新鲜热闹的花草。 她很熟悉这里，小时候总来楚清明家里玩，也经常被父母送来住一段时间。 但她还是像没见过一样，眼睛滴溜溜看遍了每一个角落，生怕因为自己的闯入而改变了这里的整洁。 楚清明看她不自在的模样有些好笑，把书包扔到各自房间。 “一段时间没来怎么不适应了？饿不饿，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肚子在咕咕乱叫，但楚凌菲摇摇头：“不饿……” 楚清明还是去了。 楚凌菲看了眼鞋架上整整齐齐的鞋子，觉得自己的那双怎么看都格格不入，她走过去将鞋仔细摆正，又打量一番，看起来好多了。 楚清明去了厨房，打开餐桌上的防尘盖子，两盘热菜映入眼帘，他笑了笑。 “快来呀，有你爱吃的麻辣藕片。” 楚凌菲走到厨房看见桌子上的饭菜，色泽鲜艳，还冒着热气。 她说不好什么滋味，好像更不开心了。 楚清明的妈妈算是半个家庭主妇，除了照顾楚清明，业余的时候会出去干点小时工。 据楚凌菲所知，她做过的工作很多，卖菜卖酒卖茶叶，几乎能赚钱的她都做。 但从来都不耽误照顾楚清明，每天无论多忙，楚清明一天三顿都能吃上营养丰盛的饭菜，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的个子才窜得那么高。 她把碗筷放好，便垂头默默吃了起来。 楚清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今天晚上看见她到现在，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 虽然她否认了，但他觉得她应该是不开心的，只是不知道原因，看来她不想说，他便也没再问。 守着她的沉默一同进餐，偶尔会夹几块肉给她。 “你多吃点肉，吃啥补啥。” 楚凌菲点点头，肉在嘴里咀嚼了半天，混合着酸楚咽了下去。 吃过饭后，楚凌菲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 楚清明看她情绪低落，没和她拗，顺从地把碗递给了她，转身去她的卧室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楚清明妈妈这两天已经把隔间打扫干净了，被褥都是新的，楚清明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活干。 门锁声音咔咔作响，楚清明探头看。 不见人，一个大包裹先飞了进来，结结实实落在地上，但软绵绵没发出多大声音。 接着是楚清明妈妈，王妍的大嗓门：“儿子！来帮我一把。” 楚清明跑到门口，看见外面还有两大筐新鲜的水果，他拎了一下没动，又上了一只手，胳膊上的肌肉崩得紧紧的。 真无法想象这两大筐沉重的水果，妈妈是怎么扛到六楼的。 楚凌菲听见声音，忙把碗筷刷好放在柜子里，也来帮忙，因为父辈同样以兄弟姐妹相称，她叫了句：“三婶！” 王妍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说：“让你清明哥搬就行，你拿不动。” 她边说边急匆匆进了屋，快速把脚上的运动鞋蹬掉，奔向了卫生间：“憋死我了，再晚一分钟我就尿出来了。” 楚凌菲忍不住笑了，水果她的确拿不动，便将王妍的鞋子整整齐齐放在鞋架上，拿过一边搭着的抹布擦了一下染了尘土的地面。 能干点什么绝不闲着。 王妍在卫生间，隔着门板朝外面喊话：“凌菲，包裹里面是给你买的衣服，你爸妈走得急也没给我留个钥匙，你一会把钥匙给我，缺什么明天我去给你取。” 楚凌菲拿起包裹拎到自己的新卧室，回应着王妍的话，房间紧凑，不用很大声就能听清楚。 她的语气乖巧：“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书和作业本，我明天放学自己去拿就行。” 楚清明刚把水果在阳台放好，搭话：“我陪她去吧。” 王妍却否决了：“你们两个小孩，大晚上就别乱跑了，我明天下了早市正好顺道。” 楚凌菲才知道，原来三婶最近又在出早市了，看来是卖水果。 楚凌菲把包裹打开，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的衣服，有几件短袖和两条运动裤，衣服中间还夹着内衣和粉红色的卡通内裤。 她摸了摸上面的小熊图案，拿到鼻子边嗅了嗅，有洗衣粉的香味，新买的但是已经洗过一遍了。 是怎么这么快晾干的呢？ 三婶真是个超人妈妈。 楚清明忙完来她卧室，正好看见她手里拿着小内裤，他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搔搔脑袋： “你今天作业多不，我那还有初中时候的书呢，你缺什么上我那拿。” 楚凌菲没有意识到手里拿着的东西尴尬，自然地回话： “不多，一会就能写完了。” 王妍出来了，一边整理没提好的裤子，看见楚凌菲拿着衣服，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呀，我忘买睡衣了，你今天晚上就穿你哥的吧。” 她又转头对楚清明说：“清明你去给拿一套以前的睡衣，小一点的给凌菲穿。” 王妍倒是想拿自己的衣服给楚凌菲穿，但她的体格太大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又比楚清明壮实，衣服尺码还是楚清明的更合适点。 楚清明回到卧室，掏出来几套睡衣，尺码是初中时穿的，有点旧了，但干净得很。 楚清明仔仔细细翻开检查着，想从里面挑一套最干净的。 楚凌菲换上楚清明的睡衣后，照着镜子看到自己丧气的脸，嫌弃地瞪了一眼，随之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了，住在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楚清明的衣服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大，她穿上后将袖子和裤腿挽起好几圈，从卧室出来。 王妍去卫生间洗澡了。 第6章 傻大个 楚清明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看见楚凌菲穿他睡衣松松垮垮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忍不住逗她。 “你这都能当裙子穿了，瞧你的小个子。” 楚凌菲白了他一眼，沉闷了一整个晚上，才恢复往日的锐利：“就你好，傻大个。” 楚清明的笑容不减，拿起一个苹果扔给了她。 能怼他就说明心情好了。 楚凌菲接住苹果，缓缓走到沙发坐下，沙发不大，只有一个，两个人各坐一边，微微侧身靠在沙发扶手边，像是面对面。 楚凌菲转了转苹果，果断地啃了一口。 楚清明眉毛皱起，把她的苹果又抢了回来，自己刚刚削完的递给了她：“吃苹果皮不长个。” 楚凌菲直截了当道：“我吃什么你都这么说，再说我也不矮，在我们班我算高的。” 楚清明不信，挑起眉：“真的？” 楚凌菲点点头。 楚清明另一个也削完了，擦了擦水果刀，苹果被楚凌菲咬过一口，小小的一排牙印还在上面，他没在意，直接吃了起来。 “我怎么看你们上体育课的时候，你站的是排头呢。” 楚凌菲面色平静，神态自若地答：“我们班高的站排头。” 楚清明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152站排头，那你们班的身高还真……奇特。” 楚凌菲面无表情：“三哥哥，你平常走路会不会晕？” 楚清明嘴巴停住，没明白她的意思：“为什么会晕？” 楚凌菲懒洋洋地说：“你个子那么高，血液能爬上大脑吗？不会脑供血不足？” 这两个人互怼的时候从来都是心平气和的，语气总让人听不出来是在吵架还是开玩笑。 楚清明咽了下嗓子，舔舔嘴唇，脑子飞快转着：“那长颈鹿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楚凌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说：“那你知道，长颈鹿是最容易招雷劈的动物吗？” 楚清明顿住，眨了眨干巴巴的眼睛。 思维的活跃度取决了他每次斗嘴都会输。 楚凌菲凝视着他，眼睛里含着笑意，慢悠悠又补了一刀。 “三哥哥，所以你得小心点，控制点身高，小心下雨天……呵呵。” 楚清明抿着唇，没有说话。 王妍刚好洗完澡出来，拿着毛巾在擦头发，看见两个人坐在客厅，沉默对视着。 楚清明率先开口，打破了自己的窘境：“妈你怎么洗这么快。” 王妍愣了一下，她洗澡一向很快，今天并没有例外吧：“怎么了？你们俩在聊什么秘密不想被我听到吗？” 楚清明：“没有……” 楚凌菲：“三婶我们在聊身高，猜三哥哥会长到多高。” 楚清明：“……” 王妍站在客厅的立镜前擦头发，对着镜子里反射的两个人说话：“你三哥哥啊，现在都178了，我和你三叔都很高，楚清明肯定也矮不了，就是没想到长这么快，按这趋势下去，有可能长到190以上。”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楚凌菲笑着没说话，静静盯着楚清明看。 楚清明觉得她在嘲笑自己。 190难道应该被嘲笑？明明是极其优秀的身高啊，怎么就是感觉她在嘲笑呢。 王妍放下毛巾，又拿出护肤乳擦脸，一边说：“不过长得太高也不好。” 楚凌菲侧头看向王妍：“为什么？” 楚清明也看向王妍：“嗯？” 王妍悠悠地说：“傻大个！” 楚清明的嘴角抽搐两下，胸膛微微起伏。 楚凌菲靠在沙发上，目光懒散，语气拖腔带调：“三哥哥，所以你还是得控制点。” 楚清明沉沉吐了口气，内心腹诽：楚清明你要冷静，大人不能和小孩子计较。 他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缓缓站起身，假装大度地说：“我洗个澡做作业去了。” 王妍回头，看到茶几上凌乱的苹果皮，喊了一嗓子：“楚清明，收拾干净再去洗澡。” 楚清明被她的大嗓门吓得一个激灵，不过也习惯了。 王妍向来如此，语调高昂，气宇不凡。 他闷闷回过头，准备去收拾了。 楚凌菲先一步伸出手，把苹果皮抓到了垃圾桶，一边说：“我收拾吧。” 好像刚刚跟他斗嘴的小孩不是她，现在面前的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楚清明看着她柔软的面容，盯了两秒，依旧走了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要不要先去洗？” “你先去吧，我身上没有出汗，不着急。” 楚清明也没在小事上坚持，点点头，回屋拿了东西去洗澡。 他平日洗澡也很快，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 他走到楚凌菲房门处，门是开着的，他敲了敲。 “我洗完了哦。” 楚凌菲回头：“这么快！” 楚清明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一会洗澡直接用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就行，洗发水、沐浴露、牙膏都有，牙刷给你拿了个新的。” “好……” 楚凌菲拿好毛巾和内衣物便去了卫生间。 楚清明刚洗完，但地上的水迹被拖干净了，她把衣物放好，看了看架子上的洗护用品。 楚清明一家三口用的都是同一套，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洗手台上是楚清明给她准备的新牙刷。 新牙刷有些硬，楚清明提前拆开浸泡在杯子里，里面是温水。 楚凌菲拿出牙刷摸了摸，泡得软乎乎的。 她不自觉嘴角上扬了几分，脱掉衣服开始洗澡。 洗完澡后，也学楚清明一样，把地面拖干净再出来。 她洗澡不快，但故意加快了时间。 记得以前来这里住的时候，每次楚清明洗澡时间长，王妍都会敲着卫生间的门大喊“省着点用水。” 他们家一向节俭，平常的用水用电非常省，也不用吹风筒。 楚凌菲便入乡随俗，拿着毛巾擦头发。 她的头发太厚，估摸着睡觉前也不能完全干掉。 她便直接把毛巾缠在了头上，裹着吸水，一边打开书包开始做作业。 楚清明和楚凌菲的房间正对门。 楚清明也在书桌上做作业，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同样埋头学习的楚凌菲。 楚清明看了一会她的背影。 她的身体小小的，椅子把她都罩住了，只露出一个脑袋，毛巾鼓鼓囊囊地像个壮族女孩。 楚清明呵呵笑了几声，回过头看着手里的笔，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也下不来。 第7章 养妹妹计划 第二天清早。 楚清明和楚凌菲一路去上学，夏日的早上阳光并不刺眼，是温和的模样。 楚清明从兜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五元大钞，抹了抹褶皱，佯装着大人的模样，递给并肩的楚凌菲。 “哥给你零花钱。” 楚凌菲淡淡瞟了一眼银票票，语气傲娇得很。 “这么少你还是自己留着花吧。” 楚清明拽了一把她的马尾辫，她今天梳了双马尾，看着就忍不住想抓一把。 “瞧不起啊，你还挺不好养的呢。” 楚凌菲皱着眉头，将两个马尾辫打了个结，好不容易扎起来的，可不能被他拽开。 “才不用你养，我有的是钱。” 楚清明想了想又说：“那你把钱都给我，我每天给你发零花钱。” “为什么？” 楚清明的语气不容质疑，霸道地说：“因为妹妹必须让哥哥养。” 她想了一圈，没拐过来弯，总之不能要他的钱就是了，他们家已经够艰难的了。 “我不要！” 楚清明拽住她，将钱嗖地一下硬塞进她的口袋，不给她机会，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喊。 “你要！” 楚凌菲在原地站了一会，看着楚清明的背影，不知该哭还是笑，总之心里是不好受的。 楚清明把今天零花钱份额的一半给了楚凌菲。 还好他一向节俭，除了买矿泉水零食一概不吃，不过他准备以后买矿泉水的钱也要省下来，因为他需要攒一笔巨款。 早自习大家都在做卷子，只有楚清明在画图。 同桌叶嘉平看他一丝不苟的模样，好奇地看了眼他的笔记本。 楚清明在画日历，每个小格子里面标注着日期和备注，一共画了12张纸，正好12个月的。 叶嘉平更好奇了：“你做学习计划呢？不过你能坚持下去吗，我的计划最多坚持三天。” 楚清明没理他，在计划图上面写上几个大字，字迹工整有力，他自豪地展示叶嘉平看。 叶嘉平读了出来：“养妹妹计划！” 楚清明挑挑眉，神采雀跃。 叶嘉平愣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也太逗了，还养妹妹计划，你真是想要个妹妹想疯了。” 身边的几个人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伸着脖子凑热闹，看见楚清明笔记本上的大字皆爆笑出声。 楚清明不悦地说：“笑什么笑，你们这些没有妹妹的人懂什么？” 叶嘉平快笑抽了：“我有啊，我也觉得好笑。” 楚清明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妹妹跟我妹妹不能相提并论。” 他们还笑，楚清明无所谓。 心里很是认同鲁迅先生说的那句“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们又怎么能体会他的快乐呢，一群孤独的人类。 ⚹ 石定二中，课间休息。 楚凌菲微微侧头，对身后座位的柳洋说：“橡皮借我用一下。” 柳洋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楚凌菲没听见她的应答，扭过身去看，以为她睡着了，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诶，快上课了，别睡了。” 柳洋的脸从臂弯中抬起，面色苍白，额头布满了汗水。 楚凌菲吓了一跳，着急地问她：“你怎么了？” 柳洋咬着嘴唇，表情痛苦，语气虚弱地说：“别和我说话。” “你生病了？我去和老师说，你不能忍着，我带你去医院呀。” 柳洋缓缓摇头，动作慢得像树懒：“我大姨妈来了。” 楚凌疑惑地问：“大姨妈？你是说你大姨妈来接你去医院吗？” 柳洋无语，眉头高高皱起，表情有些意外：“大姐，你连大姨妈都不知道？” 楚凌菲的神情有些茫然，嘴唇张了张，迟疑着说：“我知道大姨妈啊，妈妈的姐姐啊。” 柳洋叹了口气，想给她科普一下，但现下难受得很，她实在不想过多耗费体力，把头缓缓又埋进胳膊里，声音从臂弯中传出，闷闷的。 “你别跟我说话就行了。”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柳洋沉默不语。 楚凌菲着实担心，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凑得更近说：“你确定吗？” 柳洋沉沉呼出一口气，脊背上下起伏着，猛地抬起头，语气暴躁：“说了不要跟我说话。” 楚凌菲被吓得一个哆嗦，双眼无辜地看着她。 干嘛生气啊，这不是关心你嘛？但她没说出口，不能和病号计较，她大度地忍了下来，回过身安静地抄笔记。 恰好是周五的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响，楚凌菲收拾书包，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柳洋时，她妈妈就来接她了。 柳洋妈妈有些匆忙，草草和楚凌菲告别一声，扶着柳洋便离开了。 楚凌菲心里还在犯合计，不是说大姨妈来接吗？ 因为次日放假，楚凌菲没等到周一问柳洋生病的事。 自己也来了初潮。 王妍一大早去出早市，楚清明爸爸楚恺在医院值班，楚清明一觉睡到八点自然醒。 他翻了个身，赖在床上不想起来，突然一阵蹬蹬蹬，卧室的门被蛮力推开。 楚凌菲穿着小裤衩，举着带着血的手掌，惊慌失措，带着哭腔。 “三哥哥，三哥哥，血！” 闲适的早晨被鲜艳的红色打破。 楚清明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见楚凌菲的那一刻瞬间僵住。 睡意被迫散去，他扯掉被子，猛地跳下床。 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慌乱地问：“你受伤了？伤哪了？怎么会这么多血？” 楚凌菲泪眼滂沱，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哭声悲切：“三哥哥，怎么办啊。” 楚清明很少见她这样哭过，着实失了方寸，手足无措地翻找着手机，嘴里叨叨： “别怕别怕，我给我爸打电话，没事啊没事。” 楚凌菲还在哭，鼻子抽抽搭搭，眼眶红红的，眸光还有未散去的惊恐： “怎么办……” 楚清明被她的哭声搅得慌乱，手都在抖，拿着手机按了几次都按错了。 好不容易拨通电话，对着话筒就大喊。 “爸，凌菲受伤了，出了很多血。” 楚恺是医生，接到电话心间一紧，但语气平静镇定：“伤哪里了，客厅有急救箱，先按压伤口止血，我马上回来。” 爸爸沉稳的声音让楚清明心定了些。 他将手机按免提放在一边，拉过楚凌菲染血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你伤哪了？” 楚凌菲肩膀因为哭泣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早上起来就发现，我下面流了好多血。” 下面？ 楚清明一愣，视线下移。 刚刚太过慌乱，注意力都被她手吸引了，没看见她染了血的小裤衩。 沉默几秒…… 楚清明缓缓拿起手机：“爸，没事了，是个误会，你安心工作吧。” 第8章 初潮 楚凌菲不懂他为什么挂了电话，语气有些急躁：“我是怎么了？” 楚清明抿唇看着他，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不知道……吗？” 楚凌菲见他这样看着自己，脑海里乱糟糟的。 什么意思？ 她是得了什么病吗。 没救了吗？ “我要死了吗？” 楚清明心想，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不过现在不适合长篇大论来解释，得先处理一下脏兮兮的妹妹。 他擦了擦她的眼泪，低声哄她：“不会不会，别怕啊，这都是小事，你等我一会，我去拿个东西。” 楚凌菲听他这么说，恐惧消散了些，乖乖点点头。 楚清明跑到父母卧室，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大包姨妈巾。 他打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片递给了楚凌菲。 “用这个就好了。” “这是什么？” 楚清明摸摸鼻尖：“吸血的，吸了血就没事了。” “我不是生病吗？” 楚清明的喉头发紧：“不是，只是流了点血，吸掉就好了。” 楚凌菲似懂非懂，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怎么吸？” 她到底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难为他，楚清明觉得头疼，认命地拆开一片。 哇喔，大创可贴的真正面貌原来是这样的。 他收住好奇，展开创可贴，像个成熟的少妇一般，给她讲解起来包装上的说明。 “翅膀后面有胶水……” 他把「吧」字省略，还有「应该」两字也省略了：“贴在内裤上。” 楚凌菲张大了嘴巴。 她见人用过，但不知道原来是这个用途，后知后觉对上了号，也后知后觉感到了羞耻。 楚清明见她不说话，悲哀的看了一眼天花板。 随后他果断的将楚凌菲拉到卫生间，找了个塑料盆接上温水，握着她的手，搓掉她手指间的血迹。 清理干净后他倒掉了脏水，又接了一盆干净的。 他看了眼她白晃晃的腿，随即挪开视线：“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你自己清理一下……下面。” 楚凌菲沉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只能看见红扑扑的耳朵。 “哦……” 楚清明去给她拿换洗衣物，打开楚凌菲的衣柜，拿出来另一套睡衣睡裤，视线扫了一圈，落在右下角的透明收纳盒里，他拉开来看。 粉的、白的、鹅黄的内裤。 楚清明抿紧唇，沉沉呼出一口气，随手拿了一个，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楚凌菲的手从门缝伸了出来，他把衣物放在她手里，嗖地一下缩回了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走远几步靠在墙壁上。 过了一会，楚凌菲从卫生间出来，手指不安地缠绕着衣角，低着头，语气别扭。 “我不知道自己放的对不对，好不舒服啊。” 楚清明的大脑卡壳了几秒，脸颊的红晕越来越盛。 “那……你再研究一下。” 楚凌菲郁闷地皱起眉头，小声嘟囔：“我都研究好半天了。” 空气停滞了几秒钟。 楚清明：“你先去我床上躺着吧，等中午我妈回来，你再问问她卫生巾怎么用。” 楚凌菲马上点头，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刚刚说出口就已经很尴尬了。 她一溜烟跑到了楚清明的卧室，灰溜溜爬进被窝，把脑袋一蒙。 上了床她才反应过来，楚清明叫她来他的房间，是因为她的床单弄脏了。 她得先去洗了，不然等三婶回来又该抢着干了。 楚凌菲这般想着，下床又出了房间。 却看见楚清明已经将她的床单扯掉了，抱着脏床单进了卫生间，塞进洗衣机里。 楚凌菲忙跑过去：“我自己洗。” 楚清明拨开她的手，让她回房间。 “有洗衣机呢，不用你洗，你快回去乖乖躺着，知不知道。” 楚凌菲无措地站了一会。 楚清明回头看她，语气有些霸道。 “快回去呀。” 楚凌菲哦了一声，没再坚持。 主要是肚子太难受了，浑身虚软无力的，她用病号的心理安慰自己，可以稍微心安理得接受一下楚清明的照顾，于是便回去躺着了。 被子里满是楚清明身上的味道。 清新的香皂气味，但又和平日里的不同，更温暖浓郁些，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没多大一会，楚凌菲的眼皮缓缓阖上。 楚清明按下功能键，洗衣机便开始运作了。 他四处看了看，在脏衣篓里找到了楚凌菲换下的衣服。 估计她来例假肯定很不舒服，不然换下的脏衣服不会忘的。 她总是这样，住进来之后什么活都不让别人插手，生怕麻烦了他们。 楚清明叹了口气，拿出她的衣物准备洗。 藏在衣服里面的内裤突然掉了出来。 楚清明捡起那块小棉布，打好温水泡了一会，涂上肥皂洗起来。 棉布握在手里小小一团，他仔仔细细揉搓着。 几分钟前刚消退的红晕，再度浮上脸颊，蔓延到脖子，红透了耳朵。 他洗了好几遍，小棉布恢复了雪白。 他的手也被水泡得发白。 楚凌菲已经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他的床是自己家做的，因为预测楚清明的身高很可能正常的床睡不了，所以尺寸比正常的床要大得多。 楚凌菲躺在床上，显得小小一只。 楚清明轻手轻脚地在卫生间和阳台来回走动，把衣物和床单晾好。 阳台四面是窗，大片的阳光洒进来，晾衣绳上的衣物干干净净，肆意享受着照晒。 鼻息里充斥着肥皂的气味，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他踮着脚回了卧室，慢动作拉开书桌抽屉，取出「养妹妹计划本」，拿出一支笔，轻轻备注好楚凌菲的生理期。 每个月13日。 笔尖停在「日」字的最后一横上，楚凌菲突然动了一下，他侧头看向床上躺着的楚凌菲。 她双眼紧闭，眉头微皱，许是不太舒服。 楚清明捡起晾在一边的笔帽扣上，小心翼翼站起身，踮着脚离开了卧室，出了家门。 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热水袋，大口喘着气，蹬掉脚上的鞋就去了厨房。 烧开一壶热水，灌进热水袋，手背试了试温度，有点烫，他又找了个毛巾包上，回到卧室。 和离开时不同，楚凌菲横躺在床上，四肢大大咧咧地展开，被子无情地被晾在一边。 楚清明把热水袋放在她小肚子上，拎起一边的薄被，重新给她盖好。 楚凌菲不安地动了动脚趾，嘴巴微微张开，哼唧两声。 这小家伙睡觉和以前一模一样，动来动去不老实。 第9章 红糖姜水 以前他们在老街住的时候，因为楚清明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都是楚凌菲的爷爷奶奶在照料着一整条街的孩子，照看最多的就是楚清明。 那个时候楚清明和他们一起睡在一张大炕上，楚凌菲总是喜欢钻进他的被窝，抱着一起睡。 入睡的时候两个人都暖烘烘的，但睡到一半楚清明总会被冻醒，睁开眼睛就看见被子被她给抢走了。 楚凌菲睡着的时候力气大得很，他想抢也抢不回来，委屈地抱着双臂熬到天亮，发誓晚上一定不能再让她钻自己被窝。 但她一撒娇，他又心软地将她揽进怀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凌菲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总是装出一副小大人模样，懂事乖巧。 虽然时不时和他斗斗嘴，但从来不会让人觉得麻烦。 就算是麻烦，楚清明也不会嫌弃，他很享受有楚凌菲在的日子，跟在她身后照顾她，会让楚清明有一种当哥哥的成就感。 这可是其他独生子没有的。 楚清明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手偷偷戳了一下楚凌菲的小脸。 ⚹ 等王妍回来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楚清明睡在客厅沙发上，楚凌菲睡在楚清明房间。 王妍有些诧异，他们两个是怎么睡的。 她在家里转了半圈，看见楚凌菲卧室的床单洗了，晾在阳台。 床单前天才洗过怎么又洗？ 突然「哐」的一声，打破了午间的沉静。 王妍循声走到客厅，看见楚清明蹲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手捂着脑袋，表情痛苦。 “怎么了？” 楚清明缓了一会，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掉地上了。” 王妍嗤笑一声，家里的沙发太小，楚清明的个子躺在上面，翻身都翻不了。 楚清明哀怨地望着她，怕吵醒楚凌菲，刻意压低了声音：“妈，你还笑，亲儿子受伤了不知道心疼。” 王妍憋住笑容，走过去地揉了揉他脑袋，男孩子嘛，受点伤没什么的，不过她没如此说，而是： “心疼，老疼了。” 她说话的表情很是真切，但目光却有些嘲笑意味。 楚清明闷闷哼了一声。 王妍草草揉了几下就缩回手，敷衍意味确凿无疑了。 “凌菲尿床了？” 楚清明神色有些难以形容，不明白老妈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她都多大了还尿床。” “那床单怎么洗了？” 楚清明缓缓站起身，坐回到沙发，坐姿端正，表情凝重，像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妈，凌菲来例假了。” 王妍的反应有些平淡：“这样哦……” 楚清明还保持着郑重的语气，探着身子小声说：“妈，该怎么办？” 神秘兮兮的样子像极了在交代秘密任务。 王妍没太在意，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什么怎么办，女孩子这个年龄都会来例假的，不来才不正常啊。” “不是，我是说来例假了我该怎么办，要怎么照顾她？” 王妍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上心楚凌菲，便耐心解释了两句：“不能让她着凉，做好保暖，不能运动，不能吃辛辣食物。” 她边说边往冰箱那边走，打开冰箱门，找出一袋红糖：“妈一会给她熬点红糖姜水，明天去早市的时候我再看看有没有乌鸡，给她炖只鸡补补。” “乌鸡怎么炖？” 王妍回头看他：“你不会想学吧？” 楚清明的表情挺认真的。 王妍失笑，往厨房走去，从菜篮里拿出一块姜，一边打皮一边和身后的楚清明说：“乌鸡可不好炖，你想学的话，学熬红糖姜水就行了，万一妈不在家，你也能给楚凌菲熬。” 楚清明闻言，便去水池洗手，洗干净后朝王妍伸过手：“那我现在就学吧。” 王妍看向他，楚清明的脸上带着青春期男孩的叛逆，眼神却有种成熟的倔强，在她心里儿子一直是个需要妈妈照顾的孩子，没想到转瞬之间，孩子似乎长大了，也懂得照顾别人了。 王妍颇有些欣慰，把打好皮的姜递给了他：“切片就行。” 楚清明把姜放在菜板上，拿过菜刀仔细切了起来。 他很少下厨房，少有的几次王妍不在，他也只是煮个简易泡面，懒得做其他东西。 王妍倚靠在墙上，目光打量着他切东西生疏的样子，突然感慨道：“要不是计划生育啊，妈就给你生个妹妹了。” “为什么？” 王妍笑着说：“看你和凌菲相处得好呗，可惜她不是咱们家的孩子，要是你也能有个妹妹，相亲相爱的多好啊，等我和你爸以后走了那天，你们两个还能相依为命，不至于太孤单。” 楚清明因为不太熟练，身子微微弓起，脸都快贴在菜刀上了。 过了几秒，他突然说：“我不想要别的妹妹。” “你是因为没有才觉得不想要，等你有了的话，你肯定比谁都喜欢妹妹，你看你对凌菲不就是吗，我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你跟妈一起去医院，你见到小不点楚凌菲时，捏着鼻子说，又丑又臭。” 王妍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可没过几天你就不一样了，天天嚷嚷着要去看凌菲，一到楚凌菲家，你就往她那跑，眼睛贼兮兮地盯着大人，一不注意你就要戳她一下。” 楚清明突然想起刚刚偷偷戳了楚凌菲一下，有点心虚：“我不记得了。” 姜切好了，王妍点火烧水，将红糖和姜片一股脑扔进里面，拿着勺子搅了搅。 楚清明在一边看着，脑海中重复了一遍步骤。 卧室发出细碎的响动，楚凌菲好像醒了。 楚清明接过王妍手中的木勺，悄悄说：“妈，凌菲来例假有好多不懂的，你去告诉她一下。” 王妍有些诧异：“她妈妈没给她讲过吗？” 楚清明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脸颊有点红，眼底有些忧。 他碰了碰王妍的胳膊，催促：“妈，你快去吧。” 王妍出了厨房，楚清明继续搅拌红糖姜水，侧耳听着卧室那边传来的王妍和楚凌菲的说话声。 声音太小他听得不清楚，只听见没过几分钟楚凌菲发出似懂非懂地：“啊？” 再过一会，楚凌菲又傻傻地：“哦……” 楚清明无奈的笑了。 北方的夏天，燥热来得总要缓慢一些，阳光发挥着最大的威力，但隔了一层玻璃，照在人的皮肤上温柔许多。 楚清明的胳膊缓缓画着圈，捏着勺子的手都有些酸痛了，红棕色的汤汁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热气升腾，笼罩住了他的面容，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糖的味道，甜甜的。 日子似乎也因为这一锅热乎的红糖水，开始渐渐发甜。 第10章 一点也不男人 休息了两天，楚凌菲的例假难受劲过去了，又到了周一开学。 早上，楚清明照例背着背着两个书包，和楚凌菲一路走着。 为了迁就楚凌菲的步伐，他把步子放慢了些，侧头和她说着话：“到了教室就把小垫铺在椅子上，我妈说你不能着凉。” 楚凌菲点点头，注意力都在头发上，这两天王妍不让她洗头发，说来例假洗头发会着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觉得头发油得都打柳了，她拽过马尾辫凑到鼻子下面闻一闻，还好没有发臭。 楚清明继续说：“中午天气热，你也不要喝凉水，保温杯里有红糖水，喝那个就行。体育课我妈也和你们老师请假了，你这两天不用去上。” 楚凌菲努努嘴，轻叹了一声：“好麻烦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乖乖听话就是了，我妈说你现在不听话，以后会肚子疼。” 楚凌菲不以为然，哼了一声。 楚清明声音大了一点：“听到没有？” 楚凌菲盯着他的眼睛，十分听话地回答了一声：“听到啦，我会乖的。” 楚清明满意地笑了笑，揉了把她的头发，觉得掌心有点黏，他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一下。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楚凌菲还在纠结头发的问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嗅觉。 特别是刚刚楚清明的那个小动作，让她很是介意，她的表情有些垮，靠近了楚清明一些。 “三哥哥，你闻闻我的头发有没有味道？” 楚清明垂眸睨着她的发顶，油光锃亮的。 他表情平淡地说：“没有……” 楚凌菲不信，抬头望向他：“你闻了吗？” 楚清明真诚地点头。 楚凌菲皱着眉头：“我没感觉到你刚刚闻了。” 楚清明眨巴两下无辜的眼睛：“我真闻了。” 楚凌菲可不会被他骗到，伸出小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就往自己头顶凑：“你要贴在上面闻。” 楚清明脖颈的肌肉绷起，暗暗使着反劲，楚凌菲干脆上了两只手，使劲把他往下压。 路过的同学纷纷侧头看着奇怪的两个人，眼神不明。 对抗了几秒钟，楚清明的脖子都渗出了汗珠，最后妥协地低下了头，轻轻贴在他的头顶。 楚凌菲感觉到头顶的热度，她微微抬眸，楚清明利落的下颚线条放大在她的眼前，皮肤细腻一个毛孔都没有，清新的肥皂香气充斥在她的鼻腔。 楚凌菲暗暗在想，为什么用的是一样的肥皂，但她总能闻见楚清明身上的味道，却闻不见自己身上的呢。 她突然抬起头，长睫扫过他的下颚，痒痒的。 她的手还放在楚清明的后脑勺，仰着头认真与他对视：“三哥哥，有没有味道。” 晨曦透过碧绿的树叶缝隙洒在她的脸上，把她的小脸衬得雪白。 楚清明怔了一秒：“没有……” 楚凌菲松开他，表情依旧郁闷，嘟嘟囔囔的：“我怎么感觉有呢。” 她在前面走着，楚清明趁他不注意，抹掉鼻尖的油花，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语气轻松：“你就不要老在意头发了，谁会凑近去闻呀。” 楚凌菲挑眉：“你的意思就是凑近闻有喽，三哥哥你这个大骗子。” 楚清明腹诽，这小家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吧，他支吾几声，面色如常：“真的没有味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有味道，也没人闻得到。” 楚凌菲显然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三哥哥，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不敢看人吗？” 楚清明飞快把视线挪正，对准了她的眼睛，像是要发射光波一般，直勾勾的：“没骗人……” 楚凌菲咂嘴，毫不在意他的回答，语气嘲讽：“这么点小事，还要撒个谎，真是的，一点都不男人。” 楚清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脸色微微泛红。 怎么就不男人了？ 这么点小事还上升到性别了。 楚清明忍了忍，伸出手打算用力捏她的脸，但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力度又放轻了：“小楚凌菲，这么说三哥哥可就不乖了，你知道你三哥哥在运动会的时候，可是每个项目老师都点名让我参加的，只要我一出手，保准来个大满贯，这还不够男人？” 楚凌菲闲闲道：“你说的是身体，我说的是心灵。” “心灵怎么了？” 快到校门口了，楚凌菲伸手将他肩膀上的书包扯了下来，自己背好：“哪个男人会絮絮叨叨聊例假？” 说完她的脚步就变快了，蹭蹭往校门口蹿腾，一点不给楚清明反驳的机会。 楚清明踢了脚石子，咬牙切齿：“你个小没良心的。” ⚹ 楚凌菲到了教室，就把棉布小垫在椅子上放好，小垫是红色的，上面印着黄色的小花，摸起来软乎乎的。 她美滋滋地坐了上去，眼巴巴看向教室门口。 陆续有同学走进来，楚凌菲的座位在教室中间，有同学路过她时，她就挪一挪屁股，把小垫大半个都露在外面，红艳艳的很是打眼。 大多数同学都是淡淡略过，表情并未有何波动。 楚凌菲扫了一圈教室的座椅，很多椅子上都有垫子，粉底白花，蓝白格子，或是素气的浅棕色，明明属她的最好看。 终于等到柳洋来了，楚凌菲的目光从柳洋进教室，一路跟到她在座位上坐好。 柳洋问她：“你盯着我看干嘛？” 楚凌菲像是终于等到了有人搭话，飞快地接住：“你没有发现我今天不一样吗？” 柳洋上下打量着她：“没洗头？” 楚凌菲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到也没影响心情，抬起屁股，把小垫举起来在她眼前晃，显摆道：“好不好看？” 柳洋配合地点点头，语气有些敷衍：“好看……” 楚凌菲忽略了她的敷衍，自顾自炫耀起来，那副样子好像得了别人没有的宝贝一样：“我三婶给我做的，可舒服了。” 第11章 礼物 班主任英世宇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但对于敏感的学生来说，那是禁言令。 “老鹰来了。” 先看到老师的人，总有那么点传递消息的自觉，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许多，孩子们纷纷回到座位，端正坐姿，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书本。 英世宇将手里的一摞语文试卷放在教桌上，手指凑到嘴边抿了抿口水，低头数着试卷张数。 还没开始分发，就听到教室里唉声叹气的。 英世宇失笑，头没抬：“不用担心，每个人只有一张，一会就做完了。” 孩子们的唉声叹气并未减，反而因为英世宇的话更加烦躁，后排的调皮少年起哄。 “每个科的老师一张，加起来也有——” 少年伸出五指数了数，还没数完，其他孩子抢话。 “七张！” 孩子们哄笑出声，英世宇也无奈地笑了，笑容有几分老师身上少见的痞气。 虽然身份不太合适，但无奈长了那样一张脸，怎么笑都会惹人遐想，老师上学时应该是个问题少年。 英世宇把分好的几沓试卷递给第一桌的同学，语气轻松地打趣：“你们认真做我的试卷就行了，别科老师的嘛——” 孩子们目不转睛盯着英世宇，期待着他的下句话。 英世宇拖了几秒，拢起笑容秒变严肃：“也得认真做。” 孩子们又哀声怨道起来。 英世宇拍了拍黑板，声调拉高：“好啦，大家都把桌上东西收起来，开始做卷子了，不要作弊哦，只是一个小测试，作弊就显得小气了。”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纸张唰唰传递的声音，楚凌菲借着传递试卷转头的时候，小声对柳洋说：“以后我就和你一样啦。” 柳洋愣愣抬头：“嗯？” 楚凌菲瞄了眼英世宇，再度转过头，窃窃私语：“我也来例假啦。” 柳洋噗嗤一声笑出来。 英世宇听到动静，目光落在侧身说话的楚凌菲身上，楚凌菲的视线和他相对，尴尬了一秒。 英世宇皱起眉毛，歪歪头。 楚凌菲马上回过身，脑袋垂得低低的，拿起笔认真地在卷纸上写下姓名。 英世宇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群孩子并不难管，还是很可爱的。 ⚹ 下课铃响，班长起身收试卷，英世宇接过离开了教室。 教室重归喧闹，三三两两的同学凑到一起对答案，也有一些同学往外走。 楚凌菲摸了摸头发，不洗头的感觉实在难受，似乎头都变重了些。 柳洋拍她：“楚凌菲，陪我去小商店。” 楚凌菲哦了一声，不用问就知道她又要买辣条，永远都吃不够。 小商店要路过操场，两个人并肩走着，突然操场另一边有人在喊楚凌菲。 楚凌菲望去，是每次楚清明来找她的地方，站着一个高中的学长。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学长又喊了一遍：“楚凌菲！” 柳洋也听到了，顿住脚步：“是你哥吧？” 楚凌菲摇摇头：“好像不是，我去看看哦，你自己去小商店吧。” “去吧……” 楚凌菲小跑着到了操场栅栏边，喊她的男生有点黑，留着齐齐的刘海，眉眼深邃。 她歪着疑惑的脑袋，指了指自己：“学长，你刚刚是在叫我？” 余海点点头，不自在地骚了骚脑袋，解释道：“我是你三哥哥同学，我叫余海。” 楚凌菲犹豫几秒，她知道楚清明要好的几个人都是同宿舍的，这个人她没什么印象：“三哥哥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海将手里拎着的大包零食从栅栏边塞过去，语气吞吐：“给你零食，你三哥哥让我带给你的。” 楚凌菲接过，好奇地看着塑料袋里的薯片、汽水、巧克力、饼干，还有许多棒棒糖，满满一大包。 三哥哥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买的还都是最贵的。 楚凌菲犹豫几秒，问：“三哥哥怎么自己没来？” 余海盯着她的眼睛，阳光有点刺眼：“你三哥哥帮老师搬作业去了，让我来给你送。” 楚凌菲没再疑惑，哦了一声，扯出一个笑容，礼貌中透露着不想多交流的意思：“那学长帮我谢谢三哥哥。” 余海晃了下神，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笑脸，迟钝了几秒，微微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楚凌菲已经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他的表情淡了下来，盯着楚凌菲远去的背影，暗下决心，下回一定要多说几句话。 ⚹ 没用太久的时间，楚清明的第一笔巨款攒齐了，里面夹杂着他今年收到的压岁钱没被没收的那部分，和自己的存款汇总，换成了两个红彤彤的大票。 楚清明站在运动鞋店门口，吸了口气，趾高气昂走进去。 十分钟后，他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书包鼓了许多。 夕阳已经消散，天空半黑半明的，菱角分明的脸，此刻有些模糊，他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回到家的时候，楚凌菲在做作业。 王妍从屋里走出来：“不是说和同学打篮球去吗，这么早回来了？” 楚清明蹬掉鞋子，目光瞥了一眼楚凌菲的卧房：“哦，晚上看不清了就不打了。” 王妍边说话边急匆匆往厨房走：“快洗洗手吃饭，我给你们热菜，凌菲也没吃呢。” 楚清明把书包扔进床上，探头出来：“凌菲没吃呢？” “非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楚清明闻言笑了，走到楚凌菲的卧室，她的背影在椅子上坐得端正，专心致志在做试卷。 楚清明摸了一把她乱糟糟的丸子头，亲昵地说：“怎么这么乖，还等三哥哥一起吃饭。” 楚凌菲没回应他，咬着笔头，目光在试卷答案A和B之间不停徘徊。 楚清明挑了挑眉，弯腰盯着试卷看了几秒，语气带着笑：“这么难吗？把小凌菲愁成这样，要不要三哥哥帮你看看。” 楚凌菲这才回神，侧头看见楚清明利落的侧脸，近在咫尺。 她慌乱地遮住了试卷，倔强地说：“不要，我自己做，只差一点我就想到了。” 楚清明瞅了瞅她：“好吧，那就自己做，做完这道题去吃饭。” 楚凌菲嗯了一声，思绪拉回到试卷上。 第12章 运动鞋 吃过了饭，楚凌菲要帮着洗碗，王妍把她推到一边：“哎呀你们去学习，别管这些。” 有王妍在的时候，楚凌菲从来都抢不过。 楚清明把她拽走，悄悄说：“三哥哥有好东西给你。” 说着便把她拉进了卧室，楚清明把门关好，像做贼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鞋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 一双雪白的运动鞋出现在楚凌菲的视线里。 款式是前几年流行的，有点土，但被楚清明爱惜的拿在手里，显得分外值钱。 楚凌菲心尖抽动：“给我买的？” 楚清明嗯了一声，蹲下身握住她的脚，帮她穿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楚清明的掌心很大，握着她的脚，一点点塞到鞋子里，他按了按鞋尖，尺寸刚好，他又给她整理鞋带。 楚凌菲垂眸看着楚清明。 凌乱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室内的灯光带着有些旧的昏暗感，照在他的脸上，温柔的直戳人心。 新鞋的味道有些刺鼻，刺得楚凌菲鼻子一酸。 “啪嗒！” 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楚清明的手背上，楚清明诧异地抬起头。 “哭了？” 楚凌菲不明白那颗水珠从哪出来的，有可能是口水，她摇头：“我没有……” 楚清明看她睫毛上还挂着水花，就知道是哭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不会不喜欢吧，那我换一双，你喜欢什么样的？” 楚凌菲飞快缩回脚：“你都送我了，不能再换了。” 楚清明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以换的，我和店员说好了，如果我妹妹不喜欢就去换一双，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样式的，店里还有许多，明天我带你去挑。” 楚凌菲愤愤瞪着他，把鞋子蹬掉，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语气霸道：“我就喜欢这双，不换。” 这么横干嘛？ 他怯弱地问她：“真的喜欢？” 楚凌菲吸吸鼻子，把泪腺里面剩余的泪水憋了回去，她很擅长收情绪。 毕竟每天被令人无语的老爸老妈训练，倔强的她已经练就了能自如控制眼泪，在有人的时候不会掉下来。 刚刚是个意外。 楚凌菲拢回感性，点点头：“喜欢……” 楚清明的笑容渐渐恢复：“喜欢就好，等凌菲脚再长大了些，三哥哥给你买更好的。” 楚凌菲再次默默点头：“你说的哦。” 楚清明拍拍胸脯，许愿似的：“我说的……” 楚凌菲轻轻挑眉，点头，对他的服务表示很满意。 楚清明见状，知道她心里乐呵着呢，于是他倾身凑近，捏了捏她的脸颊：“三哥哥对你好不好？” 楚凌菲发自内心地回答：“好……” 楚清明眉眼弯了起来，酒窝在白皙的脸颊显现：“那你周末来看三哥哥打篮球，给三哥哥加油怎么样？” “篮球比赛？” 楚清明摸了摸鼻子：“只是和班里同学玩。” 楚凌菲莫名其妙：“那我去做什么？” “你就在旁边给我加油，尖叫，喊三哥哥好帅。” 楚凌菲一脸茫然。 楚清明略微移开眼神，语气有点不自信：“你不想去啊？” 楚凌菲低头看了一眼鞋子，拿人家的手软。 “去呗……” 楚清明旋即笑了，缓缓直起腰，提醒了句：“你一定要加油的哦，不能只看着。” 楚凌菲探寻的瞧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 “三哥哥，你现在怎么这么虚荣了？” 楚清明被噎住，尴尬地抚了一把头发：“这怎么叫虚荣，顶多算……显摆，谁叫我有妹妹，他们没有的，显摆一下有什么？” 楚凌菲笑眯眯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那为什么还要喊三哥哥好帅。” “呃……”楚凌菲抱着鞋站起身来，缓缓拉开房门，临走前拍了拍楚清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感叹。 “三哥哥，做人要朴实一些。” “呃……”⚹ 楚凌菲回到自己房间，把鞋子摆在床边的空地板上，盯着看了一会。 雪白的鞋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像是发着白色的光，让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柔软。 她的卧室虽然很小，但干净整洁，空气里弥漫着洗衣粉的味道，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会让她心尖颤动。 为什么别人的家这么小，却能这么温暖，她好喜欢这里，有永远围着家转的妈妈，有忙碌勤劳的爸爸，还有幸福开心的哥哥。 虽然有点虚荣，但无伤大雅。 她真想永远留在这里。 可是很多事情经不住细想，一旦细想起来，楚凌菲就会产生某些不安全感。 她也说不清为何，明明大家都对她很好，但却像是受了委屈，小小年纪的她无法分辨这种委屈的源头，也不会消化，只能任由它生根发芽，变成一个又一个疑惑。 为什么该对她好的人，不对她好，没必要对她好的人，却对她这般好。 这份温暖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是理所当然地接受，还是小心翼翼地揣在心间。 比如她想留在这里，可是她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呢？ 再温馨的家也是别人的，他们连亲戚都算不得，只是靠着消费祖辈父辈的感情。 即使所有人都愿意接纳她，也全心全意在对她好，但她不是这的一份子。 无论从什么方面她都说服不了自己，她很难坦荡地接受，他们对自己的好，甚至让她觉得是负担。 一个永远都还不起的负担，就像一个鼎。 这个鼎早已放下，从小时候不懂，到现在懂了，鼎压在她的心上，越来越沉。 楚凌菲有时觉得自己很罪恶，把他们的好当做负担，这是不对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该多么伤心啊。 她真的不该这样，可是要如何一边接受又一边心安理得呢，她还不得要领。 ⚹ 周末打篮球的地点在高中操场，因为有住校的学生，所以平时高中都是开放的。 楚清明一大早就起床准备，不是准备自己，而是准备楚凌菲。 “你穿这条裙子吧？” 楚凌菲坐在床上，无语地看着楚清明在她衣柜里翻来翻去，不嫌累的样子。 “这条也还行。” 他唠唠叨叨，两只手各拿着一套裙子，眼睛扫一扫这个，又扫一扫那个。 楚凌菲叹了口气：“我不爱穿裙子。” “那你买裙子干嘛？” 楚凌菲的眉尖微动，眼神淡淡瞥了一眼花花绿绿的裙子，很不屑地笑了一声。 “我妈买的。” 第13章 虚荣的两个人 程晓丽总是给她买些有的没的，比如高档的护肤品，各式各样的玉镯首饰，还有不合适她年龄的漂亮衣服，超短裙，紧身裤，虽然好多同学也会穿，但楚凌菲不喜欢，总觉得站着坐着都很不自由。 买了一大堆，简直就是没一个实用的。 只有楚清明手里拿着的那两条裙子算好的，一条绿白相间格子裙，一条粉粉嫩嫩的公主风。 楚清明似乎不把她爱不爱穿当回事，执着地让她穿裙子，他把两条裙子比量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绿色那条上，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穿这条绿的吧，小清新。” 楚凌菲表情蔫蔫的，认命地点了点头：“你开心就好。”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去看他打篮球。 不止如此，楚清明还非要她绑上麻花辫，他从手机浏览器里面搜了一张美女图，上面的女生梳着利落的麻花辫。 楚清明拿过去给她看：“喏，你梳成这样的，好看。” 楚凌菲哀怨地望着他，心如死灰：“这人谁啊？” 楚清明摇摇头：“不认识，随便搜的。” “用不用我再化个妆？” 楚清明抬眸，目光闪着惊喜：“可以啊！” 楚凌菲板着一张脸，直勾勾盯着他看，周身渗透着凉气。 楚清明默默低下头，干笑几声：“哈哈，我就那么一说，不用化妆。” 楚凌菲抄起床上的枕头就往楚清明脸上砸，脸上写满了不乐意：“出去，我换衣服。” 楚清明把软乎乎的枕头抓在手里，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不紧不慢转身离开，友好地帮她带上了门，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慢慢换，不着急。” 隔了几秒，门外又响起他的声音：“别忘了梳麻花辫哦！” 楚凌菲气鼓鼓地抄起另一个枕头砸在门上，软绵绵的没发出多大声响，她又对着空气踹了一脚。 去看个篮球，搞得像联谊似的，至于吗？ 但又能怎么办，谁叫她收了礼了，贪婪是罪过啊，罪过。 只能配合他的虚荣心了，谁叫他有一个美艳的妹妹，别人没有呢。 整理好之后，楚凌菲从卧室走了出来。 绿白相间的格子裙，把她衬得清新脱俗，纤细白皙的两条腿，藕段儿似的，只是人清瘦了些，浑身上下挂不住二两肉，身影单薄地立在那里，仿佛稍稍一推就会摔倒的样子。 楚清明的目光由下至上，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目光直球似的，不用说话就知道在夸她。 要是再化个妆，看他不当场晕厥。 楚凌菲昂首挺胸，公主气质突显：“我知道我很美，但你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楚清明回神，拆掉二郎腿，从沙发上直起身：“什么？” 话都没听到，显然被她美聋了。 楚凌菲手摸上麻花辫，轻轻甩到一边，傲娇姿态十足：“公主要出阁了，小心伺候着。” “呃……”电视剧看多了吧。 楚清明憋着笑，走到鞋架旁，把她的白色运动鞋放在地上，狗腿的说：“公主请穿鞋。” 楚凌菲做作把脚一抬，双目直视前方，一副不准备亲自穿鞋的架势：“小明子，服务要到位。” 楚清明被她的气势震得朝后仰了一下头，深深叹了口气：“小凌菲，做人要朴实一点，不要太虚荣。” 说完他就推开门，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 到了高中楚凌菲看见操场已经聚集好多人了，有男生也有女生，大概两百人左右？ 楚凌菲的脚步变慢，似乎不太愿意往前走了：“你不是说只是和同学打球吗？” 楚清明看向她：“对啊，班里同学组织的比赛。” 楚凌菲发现自己上了个套，后悔还来得及吗？ “班里比赛，怎么会这么多人？” 楚清明似乎看出来她想跑的节奏，手悄悄揽住她的肩膀：“可能你哥我名气太大了，叶嘉平稍微宣传了一下，就来了这么多人。” 楚凌菲的额角抽了抽，让她在两百多个人面前，像个脑残粉似的大喊三哥哥好帅，简直就是个极其羞耻的事情。 楚清明在一旁无声地笑：“鞋你都穿了，退不了啦。” “所以呢？” 楚清明捏了捏她的肩膀，小声说：“所以一会大点声喊。” 楚凌菲的身子僵硬起来，实在不愿意面对现实，脚步越放越慢：“你既然名气那么大，也不缺我一个加油的，对吧？” 楚清明的胳膊绷起，跟她别着劲，笑容却轻松自然：“缺……” 别人加油和楚凌菲加油怎么一样，他得借这个机会，彻底打消大家对于他独生子的印象，让全世界都以为他是有妹妹的人，不仅如此，妹妹还乖巧可爱，让他们嫉妒死。 这应该就是缺什么便极力炫耀什么的心理了。 楚凌菲咬咬唇，脸颊已经提前预热了，绯红一片。 楚清明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目睹了她的脸颊从白到粉、又到红的过程，他觉得好玩，食指本能地抬起，戳了一下她的酒窝位置。 指尖被烫了一下，他低声轻笑。 操场的同学们终于注意到了楚清明和楚凌菲，平日里楚凌菲大大咧咧的不怎么打扮，现在这么一捣鼓，就是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小美人坯子，看到的人已经能预感她未来的发展趋势了。 这么两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两道靓丽的风景，暗戳戳刺激着人的自尊心。 许多女生的表情明显垮了半分，有人低声议论。 “楚清明搂着的是谁啊？” “女朋友？” “楚清明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怎么没听说？” “哪的啊，看起来好小，是咱学校的吗？小学没毕业的吧？” 站在女生中心位置的李子怡，就是高中的校花。 此刻正盯着楚凌菲，目光像火焰似的，她的手指焦躁地扣着胳膊，表情竭力显得平淡，假装自然地参与着讨论：“现在还有人梳麻花辫吗？都什么年代了。” 有女生捂住嘴偷笑，也有女生客观地说：“还好吧，看起来挺好看，不土的。” 李子怡咽了下嗓子，视线横扫过众人，最后漫不经心地落在球场，轻轻扯起一边嘴角，喉咙发出一声碎笑。 嘲笑？不屑？ 或许都有…… 第14章 篮球比赛 叶嘉平看见了楚清明，颠颠跑了过去，把一件和自己身上颜色相同的队服递给他：“来了啊，还有一会开始呢，你先去换衣服。” 楚清明接过衣服：“好……” 叶嘉平转头看向楚凌菲，脸上堆着笑：“呀，小妹妹也来了呀，这有些日子没见，小妹妹变漂亮不少啊。” 楚凌菲满腹心事，淡淡应答了一声：“哥哥好……” 自家妹妹从来没如此礼貌过，叶嘉平听得颇有些欢喜，抬手就要去揉楚凌菲的脑袋。 半道却被楚清明截住，胳膊被拍得生疼； “别占我妹便宜。” 叶嘉平疼得龇牙咧嘴：“你把我打残了一会就少个队友了。” 楚清明调笑：“本来也用不着你。” “呃……”楚清明碰了碰楚凌菲的胳膊：“我去那边换衣服，你跟嘉平哥走。” 说完他又看向叶嘉平：“给我妹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 叶嘉平摆手：“知道了，你去吧，天天你妹你妹的，都知道是你妹啊。” 叶嘉平引着楚凌菲走到被教学楼阴影覆盖的地方找座位，那里刚好离球场最近，但有阴影的地方都坐满了，大夏天的谁也不爱挪动。 叶嘉平看了一圈，只有李子怡旁边的位置空着，座位上放着李子怡的红色链条包，太阳底下的人都快晒成狗了，也没人敢过去坐。 叶嘉平凑了过去：“喂，李子怡。” 李子怡抱着双臂，高傲地抬起眸：“干嘛？” 叶嘉平是不喜欢这个校花的，虽然长得漂亮，但脾气不好人也蛮横，徒有其表的人也只有那些色眯眯的男生会喜欢。 叶嘉平扬了扬下巴：“把你那包拿走，一个包占个座位也好意思。” 李子怡扫了一眼身边的楚凌菲，眼神里藏着刀子：“地方有的是，你管我占哪个座位。” “只有你这地凉快，让你把包拿走就拿走，那么多事呢。” 李子怡一股火顶上脑袋，声音微怒：“你不是上场打球吗，要座位干什么？” 叶嘉平不耐烦，走过去把她的包拿起来：“不是我坐，楚清明他妹坐。” 李子怡刚想抢包，闻声一愣：“妹妹？” 叶嘉平转头对楚凌菲说：“小妹妹你坐这，一会我去给你拿瓶水。” 楚凌菲盯着那个座位有些不想迈步，隔壁是个暴躁的姐姐，她不喜欢。 李子怡消化了几秒，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声音亲和地说：“小妹妹来这坐吧。” 叶嘉平和楚凌菲皆是一怔，像是不相信她的态度转变。 李子怡把包从叶嘉平手里拽回来，放在自己腿上。 叶嘉平看了看楚凌菲：“坐吧……” 楚凌菲点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侧过头看向李子怡，又黑又长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 这发质，真是令人羡慕。 她的容貌也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只是打扮得有点怪异，眼皮上画着黑色的一条线，嘴巴也涂得像血一样红，好看是好看，但有些尖锐。 李子怡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歪过头，目光与她对视，微微扯起笑容，但眼神很是凌厉。 特别是眼皮上那条黑色的线，像勾子一样。 “小妹妹，你的麻花辫真好看。” 楚凌菲回应了她一个笑容，与李子怡不同，她的笑容甜美，眉眼真诚：“谢谢……” 球场上的人已经聚齐了，两队男生穿着不同颜色的篮球服，楚清明那队穿着红色的。 红色的衣服似乎将楚清明衬得更加耀眼，他的眉眼闪着青春的味道，身上的阳光气息，无不彰显着年轻的美好。 楚清明和一队男生围成一个圈，垂眸低语，突然一个转头，目光落在楚凌菲和李子怡这一片，好几秒都没游走，引得周围女生齐齐吸了一口气。 “楚清明在看谁呢？” “看他小女朋友呢吧？” “楚清明哪有妹妹，不是独生子吗？” “刚刚叶嘉平说了，是妹妹。” “那就是在看李子怡呢，不是传说楚清明在追她吗。” 女生们的声音很小，但也传到了楚凌菲的耳朵里，她微微皱眉，楚清明早恋了？ 楚凌菲抬起眸直视楚清明的目光，抿唇不语。 好啊你，这就是哥哥的榜样吗？ 楚清明叉腰站着，目光还没挪开，他的嘴角弯起弧度，亮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果真是帅煞众人。 楚凌菲微微侧眸，看见李子怡的嘴角也偏偏向上，回应着他从远方送来的情意绵绵。 楚凌菲一个激灵，感觉自己此行窥探到了天大的秘密。 她回头又看向球场确认，楚清明后脑勺的碎发干净整齐，脖颈线条修长，继续和队友说话。 楚凌菲眨巴两下眼睛，刚刚他是回头了吧，还笑了，笑得那么暧昧。 再回想刚刚李子怡的笑，淡淡的，像是刻意收着，怕被别人发现一般。 她有点被这个秘密吓到了。 不敢太过于表露自己的惊讶，她等了半晌才再度转过头，假装拍打衣服上的灰，目光落在李子怡脸上。 李子怡的脸颊微红，垂着眸像在想什么美事，俗称「傻笑」。 简直了，这两个人，光天化日之下。 搞地下情啊。 楚凌菲咬住嘴唇，心里不是个滋味。 三哥哥什么审美，喜欢暴躁凶悍的？那以后她这个假妹妹不就惨了。 楚凌菲不禁担忧起自己的未来，眉头皱得老高。 再度抬眸时，正好对上余海投到她们这边的视线，她是认识余海的，他帮楚清明送过零食给他，不过不熟。 好巧不巧，余海也扯出了一丝微笑。 楚凌菲的血液一瞬间凝固起来。 靠，三角恋！ 完了，三哥哥不光审美差，兄弟也暗中背叛。 实惨！ 球赛开始了。 楚凌菲对篮球一窍不通，只知道进球就是赢，但看见裁判掀的小牌子，又迷惑了。 为什么有的球1分，有的2分，还有的不给分。 她只好跟着身边的人鼓掌，这一片的女生都是楚清明的啦啦队，跟着总是没错的。 楚凌菲经常见楚清明打球，但很少见他打比赛。 小时候楚清明经常抱着篮球，带着她到爷爷家大院简易搭起来的篮球框下玩，两个人一个拦，一个投。 进一个球就是一分，没有那么多规则。 楚凌菲常常把球抱在怀里，用屁股拱他，回回楚清明都没辙，最后让楚凌菲进了球。 那时候的球框很低，她一伸手就够得到。 她觉得楚清明很笨，那么低的球框，每次还都是她赢。 可是今日不同，赛场上的楚清明，动作行云流水，表情镇定自若，像天龙八部里面的段誉一般，凌波微步转得飞快，一个起跳能跳起来老高。 让身边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第15章 加油 楚清明脸颊的酒窝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发丝随风轻颤，嘴唇紧抿，眸光深沉。 楚凌菲有些恍惚，暖风吹过球场，来到她的身边，楚凌菲觉得自己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皂角香气。 熟悉，又不熟悉。 不知不觉间，三哥哥已经这般优秀了，人群的焦点是他，令人羡煞的也是他。 女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像战争片里面的号角声，楚凌菲的耳膜快被震破了，吵得她脑袋很疼。 但她靠着视觉能在心里听到，楚清明运动鞋擦过地面的声音，和他高高起跳，又稳稳落地的声响。 「哐」的一声，球框震动。 楚清明又进球了。 今天还有别人进过球吗？都让他给抢了吧。 楚清明的下巴微微扬起，视线扫到楚凌菲身上，目光带着些期许。 楚凌菲顿了两秒，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女生们扯着脖子大喊，声音还带着节奏。 “楚清明！楚清明！” 除了身边的李子怡格外镇定，其他人都像是小迷妹一般，而李子怡则是一副欣慰的笑容，就像在看着自己家老公被人吹捧时流露的那种自豪。 楚凌菲想了想，这样的场合，也不差她一个人的加油了。 她把视线挪回赛场，楚清明还在看着她，其实她不确定是在看她，但楚清明皱着眉头的模样，显然不是对别人。 他是在用表情对自己说：“你忘了自己来干嘛了？” 楚凌菲嘴角抽了抽，浮起一丝「请你理解」的笑容。 楚清明显然不吃她那一套，笑容垮掉，不悦地别过脑袋。 接下来的球，他进得格外用力，球框忍受着他的怒气，看起来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楚凌菲的手心都是汗，脑子里两个自己在打架。 一个在告诉自己，说话得作数，像其他人一样扯脖子大喊，反正没人会注意你。 另一个在告诉自己，不要做那种蠢事，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像个脑残粉。 周围的尖叫声再次震醒了神思游离的楚凌菲，楚清明的名字响彻了球场。 楚凌菲忐忑地抬起头，在撞到楚清明视线的那一秒心灰意冷。 干嘛老盯着她啊。 楚凌菲叹了口气，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出小喇叭的形状，嘴巴张得大大的，口型清晰明了：“三哥哥加油！三哥哥最帅！” 楚清明盯着她的嘴巴，竖起了耳朵，仔细从嘈杂中分辨哪个声调是来自于她的。 但他没听到一分一毫。 趁还没有发球的空档，楚清明脚步往球场边挪了几步。 楚凌菲紧闭着眼睛，脑袋轻轻晃动，脖颈的青筋凸起，口腔里的小舌头都快跳出来了。 一副喊得声嘶力竭的模样。 但楚清明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哨声吹起，楚清明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回到自己的位置。 中场休息…… 楚凌菲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妈呀，对嘴型也能对得口干舌燥。 她拿起一旁叶嘉平给她的矿泉水，咕嘟嘟灌了几口。 楚清明走下场地，掀起衣服下摆，低头擦了把额头的汗。 紧绷的腹肌线条暴露在阳光下，惹得女生又是一阵尖叫。 楚清明擦过汗，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橙汁，大步向楚凌菲的位置走去。 大半的女生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了楚清明身上，像追光灯一样跟着他，侧头，回头，掉头。 楚清明停在楚凌菲面前，目不斜视，把橙汁递给她。 他靠得很近，巨大的阴影将楚凌菲笼罩住，身边的李子怡也侧头看着楚凌菲，笑容温柔，像慈爱的嫂子一般。 楚凌菲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我有水了，三哥哥。” 楚清明没在意，把橙汁放到她腿上：“你不是爱喝橙汁吗？” 楚凌菲点点头，不敢再和他多对话，万一楚清明揪着自己光喊但听不到声音的事，就尴尬了。 楚清明弯下腰，伸手揉了一把楚凌菲的脑袋，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李子怡声音柔柔的：“楚清明，你对你妹妹真好呀。” 楚清明侧头看了李子怡一眼：“照顾好我妹妹。” 顿了几秒，他再次看向楚凌菲，声音拖得老长：“给我加油哦！” 楚凌菲垂着眸，觉得他的话是对李子怡说的，便自觉屏蔽掉了。 更何况李子怡答应了：“好的……” 那肯定是对李子怡说的了。 球场离商店很近，楚清明刚走，没多大一会余海又来了，手里拎着刚刚买来的小零食。 零食在楚凌菲和李子怡两人中间的位置晃了晃：“给你们买的。” 楚凌菲歪了歪头，视线从余海身旁绕出去，看向楚清明。 楚清明也在看这边，表情有些疑惑。 李子怡接过零食，道了声谢。 楚凌菲缩回脑袋，低头看了一会零食袋子，心里咯噔一下，隐隐发慌。 李子怡递给她一袋薯片：“妹妹，你要不要吃？” 楚凌菲顿了几秒，伸手拿过：“要！” 她拿走了一袋薯片，又看了看剩余的大部分，干脆直接全部拿了过来，语气有点霸道：“都给我了，你不能吃。” 李子怡狐疑道：“怎么了？” 楚凌菲瞥了她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了楚清明还接收别的男生的东西，这行为不好。 “反正你不许吃。” 李子怡的脸颊抽搐两下，但忍了下去：“好，那都给你吃。” 整个下半场，楚凌菲都在抱着零食吃，充耳不闻赛事进度如何。 楚清明的表情越发冷冽，最后看比分难被扳倒，直接退了场。 楚凌菲嘴巴塞得满满的，突然看见一双运动鞋，光洁匀称的小腿肌肉，有汗珠缓缓滴下，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楚凌菲缓缓抬头，对上了楚清明那双冷酷的眼睛。 “你怎么还吃上了？” 楚凌菲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楚清明似乎很不开心，弯腰将零食都放进塑料袋里，扔到一边。 他拉住楚凌菲的手腕：“回家……” 李子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以为楚清明会多留一会，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她想说点什么，但高傲让她不会说出挽留的话，只好目送着他们离开。 第16章 劝导 楚清明攥着楚凌菲的手腕，离开喧闹的球场。 “三哥哥，难道你们输了？” 楚清明停下脚步，额角还残留着汗珠，周身隐隐散发着热气。 沉默…… 沉默是不好的征兆。 楚清明眉毛敛起，眼神晦涩：“你有没有认真看球赛啊？” “当然认真看了。” “那你怎么不知道赢还是输？” 楚凌菲喉咙还卡着零食残渣，她咽了下口水：“我看不懂，那个规则太复杂了。” 楚清明不动声色撇嘴，语气指责：“那你总看到我进球了吧，怎么不加油？” 楚凌菲尴尬地扯起一丝笑容：“我加油了，喊得喉咙都疼了。” 喉咙都疼了？ 楚清明怄气似的甩开她的手腕：“骗鬼呢，我都没听见。” 楚凌菲解释：“我真喊了，但旁边女生的声音太大，把我的声音盖过去了。” 楚清明突然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眼睛，悠悠地说：“你撒谎的时候，瞳孔会放大。” 楚凌菲哽住。 太了解还真不是件好事。 楚清明直起腰，嘴唇紧抿，转头大步往外走，都不等他了，一个步子顶她两个。 楚凌菲在后面小跑着跟上，心想楚清明因为这么点小事生气，应该不至于，楚凌菲觉得他是在撒气，把余海给李子怡零食的气都撒在自己身上了。 爱情啊，有什么好的，真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那么着急要早恋，把自己变得异常暴躁。 还会让身边的人跟着遭殃。 ⚹ 整整半天楚清明都不理她，卧室房门一关，人也不出来。 晚上王妍做好了饭便匆匆出去了，说是去参加楚恺好友组织的饭局，让他们两个自己吃。 楚凌菲站在楚清明的房门口，忐忑不安地踱着步子。 至于吗，就是一个女朋友而已，要难过这么大半天？ 她觉得自己既然住在这里，就有关心楚清明的义务，毕竟早恋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因此影响学习就不好了。 王妍和楚恺对楚清明的成绩格外在意，楚清明也一直徘徊在年级前五，要是让他们知道楚清明早恋，恐怕是要闹翻天了。 楚凌菲这样想着，轻轻叩响了门。 里面传出楚清明的声音：“门没锁……” 没锁干嘛还关着门。 她轻轻拧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楚清明在画画，他以前学习过素描，后来升入高中便把素描搁置了，专心搞文化课。 今天怎么突发奇想捡起来了？ 楚清明的背影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端正，灯光落在他的肩膀，白色的T恤泛着白光。 天使一般温暖的人，怎么能沾染凡间的感情呢？ 楚凌菲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关心，而是劝导，劝导他和李子怡分开，她总觉得这么美好的三哥哥，凡间的女孩都配不上。 楚凌菲轻轻走到他的背后，在看见画板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清明的手在纸上来回地晃，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声分外和谐，好像只是随意的几个动作，却勾绘出了如此美丽的画面。 可惜，画的是李子怡。 楚凌菲觉得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他们是发展多久了，都到了要画在纸上，睹物思人的程度。 楚凌菲咬着嘴唇，盯着画像陷入了沉思。 楚清明闻到了她的气息，却半天没听到动静，回头看向她。 他的声音温和，不像生了一天气的样子：“想什么呢？” 楚凌菲抑郁不明地看着他，他不生气了？因为思念太大，盖过了生气？ 楚清明感觉到她似乎想找他聊天，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吧，怎么了？” 楚凌菲没坐，沉默不语。 一站一坐，楚清明的位置偏低，只好仰着头看她，眼睛扑闪扑闪的，像平常一般温柔。 果然没再生气了。 楚凌菲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到措辞，又合上。 楚清明低笑，放下手里的铅笔，拉过她的手腕，让她坐下。 他的双脚岔开，身子微微向前倾，瞬间就凑近了她：“怎么了？” 楚凌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画板上微笑着的人，嘴唇一张一阖：“三哥哥，你有没有不开心？” 楚清明愣了半晌：“你说白天篮球赛的事？” 楚凌菲点头。 楚清明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三哥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没加油就没加油吧。” 楚凌菲知道他不小气，他们两个互怼，从来不会闹到生气的地步，就算是气到了，过几分钟就像是没事发生一样。所以楚凌菲想说的不是这个。 楚凌菲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是说别的事。” 楚清明不明：“什么事？” 楚凌菲手指不安地挥舞了两下：“零食，零食的事。” 楚清明回忆了一下，缓缓点头：“倒是有点，你想吃什么零食跟三哥哥说，三哥哥可以给你买，不要吃别人的。” 楚凌菲噎住，他是在回避吗？不想提及李子怡？ 她指了指画板，换个方式：“三哥哥你怎么又开始画画了？” 楚清明似乎没什么波动，转头看着画像，淡淡地说：“好久没画，都生疏了。” 说着还把画板挪正：“帮三哥哥看看，画得怎么样？” 画板移动，书桌的位置也暴露在楚凌菲的视线里，楚凌菲这才发现，他不止画了一张。 书桌上还有另外两张，都是同一个画像，似乎是嫌画得不好，丢弃在那里的。 楚凌菲的心更复杂了：“三哥哥，不是画得好不好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画？” 楚清明有些莫名其妙：“想把素描捡起来，肯定要练习一下啊。” 楚凌菲声音有些不稳：“那你不学习了吗？画画会耽误你时间的啊。” 楚清明笑了笑，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发丝被衬得比平日里更浅了些：“我会掌握好的，不会影响学习。” 楚凌菲抿唇不语。 楚清明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凌菲这是在关心我？” 楚凌菲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像大人握着孩子那般，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三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什么事影响了学习，你爸爸妈妈对你的期望很大，以后你是要去最好的大学的，我们班主任老鹰说过，人的眼光不能局限在小小的石定县，以后会遇见更广阔的天地，有更美好的人，因小失大，会得不偿失的。” 楚清明怔住，没想到这么成熟的话能从楚凌菲嘴里说出来，让他颇为震惊，甚至多少有些羞愧。 她是比自己更有远见的，只是更广阔的的天地，更美好的人，他没有期待，他只想过好当下，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楚凌菲一个快乐的青春时光。 空气安静了一会。 楚清明柔和的脸上浮起一层坚定，手指在楚凌菲的手背上摩擦两下。 尽管他没懂她今天为何说这些话，但依旧承诺道：“好，那三哥哥只画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不画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楚凌菲思忖了片刻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他们两个说的不是一件事，又好像是一件事。 她想了想，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既然他都说了一个月，那就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和李子怡做个了断吧。 楚凌菲点点头，目光流露着信任：“那三哥哥你说到做到。” 楚清明被她逗笑了：“说到做到。” 第17章 零食风波 周一上学。 课间休息的时候，余海又来给楚凌菲送零食了。 楚凌菲看了看塑料袋里面琳琅满目的零食：“又是三哥哥让你带给我的？” 余海点点头，语气有点不自然：“都是你爱吃的吧？” 楚凌菲没有回答他，沉默几秒，表情沉重，她不喜欢余海，和上次篮球赛给李子怡送零食有关，感觉这个人对朋友一点都不真诚。 余海怕自己搞错了，被发现就尴尬了，但总得想办法和她熟悉一下，再进行接下来的计划，说实在的他也没什么计划，只是单纯地想认识她，和她有些交集。 “你平常喜欢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问得突兀，他只是想把话题从零食里拉出去。 楚凌菲拧着眉毛，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没在听他说的话。 “怎么啦？” 余海喉咙有些紧，话还没说出口脸就先烫了，干笑几声缓解冷场，他真是不太会和女孩聊天，还是这么小的：“我只是随口问问，聊聊天。” 楚凌菲哦了一声，还是没回答他的话。 余海的笑容僵硬，课间休息时间很短，临上课的时候才看见楚凌菲，几乎说不上几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楚凌菲盯着他看，微微张口，余海知道她肯定要说再见之类的话。 余海一个着急脱口而出：“我觉得你笑得时候很好看。” 没有期待的回应，楚凌菲只是呆呆望着他。 余海意识到糟了，自己不该慌乱地说些有的没的，显然场面被自己给搞砸了。 没想到楚凌菲的话很决绝，不带一丝委婉：“学长，你以后不用帮三哥哥给我送零食了，三哥哥要送的话，让他自己送。” 余海咽了下嗓子，果然被自己搞砸了，比想象中更砸，他干脆坦白：“其实不是你三哥哥——” 上课铃响了。 楚凌菲飞快转身往教学楼跑，小手挥了挥：“学长再见。” 余海尴尬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下一秒他反应过来，高中刚刚也响铃了，情绪还没收回来，人也匆匆往回跑。 ⚹ 晚上楚凌菲照例等楚清明放学一起走，楚清明将她的书包背在肩上：“今天怎么这么沉，课业越来越多了啊？” 楚凌菲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书包，眉头皱了起来，小手摸上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微微抱怨道：“三哥哥还不是你给我买的零食，都把我喂胖了。” 楚清明疑惑，他一心在攒巨款，实在穷得没钱买零食了：“我什么时候给你买零食了。” “你同学给我送的啊，说你买的。” 楚清明不解。 楚凌菲拉开拉链给他看：“就是这些呀。” 楚清明垂眸翻看，果冻、酸奶、软糖、还有几包薯条。 他看了看楚凌菲，眼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楚凌菲也意识到了不对：“难道不是你给我买的？” 楚清明摇摇头，语气有些不悦：“谁给你的？” “他说是你的好朋友，叫什么海，我忘了。” “余海？” “好像是这个名字，长得有点黑，留着齐刘海，昨天在篮球赛也是他给你女……” 她差点脱口而出，急忙改口：“给那个李子怡送的。” 楚清明明了，还真是余海，但他不懂：“为什么余海给你送零食，还说我送的？” 楚凌菲思忖了片刻，愣愣摇头：“我怎么知道。” 楚清明盯着楚凌菲看了半晌，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夕阳的光洒在她脸上，通透干净，就连朝夕相处的他，也察觉到她的变化。每天他们早晚一起上下学，侧头偷看楚凌菲的男同学也日益增多。 余海曾夸过楚凌菲好看，篮球赛还送了零食，当时他不觉什么，但现在他明白了。 楚清明虽然有时会刻意显摆，总喜欢和人夸起自己有个妹妹，他从小就羡慕有妹妹的人。 所以都对别人说楚凌菲是自己的亲妹妹，说着说着自己也信了，他觉得楚凌菲是的妹妹，别人都没有，唯独他能骄傲的。 他从小显摆到大，已经习惯了。 也习惯把楚凌菲当做自己独有的，不管是妹妹的身份，还是她的可爱和漂亮，都是他独有的，别人永远都只能羡慕。 羡慕是什么，就是绝对不能起别的心思。 但余海这算什么，明明知道楚凌菲是他的妹妹，还背地搞小动作。 是把他当什么了？ 楚凌菲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三哥哥？” 楚清明回过神，把她的书包再度背在肩上，语气一瞬间变得暴躁异常：“你自己回家，我有点事。” 他的声音很凶，楚凌菲被吓了一个激灵，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迈着杀气腾腾的步伐离开。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和平日里怄气完全不同，楚凌菲和楚清明从小一起长大，自是知道的，一般这种情况的发生，是极少的。 至少没有一次是因为楚凌菲。 她有点慌，无措的那种，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清明的身影已无处可寻。 楚凌菲咬住嘴唇，蹙眉缕了缕思路。 余海送的零食不是楚清明买的，而是自己送的，是想讨好她？ 因为接近李子怡，余海对楚清明有愧疚，所以讨好他的妹妹，来减少愧疚感吗？ 楚凌菲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虽然是无意的，但这等于间接接受了余海的讨好，她不是楚清明，不能代表他去包容别人。 这样成什么呢？ 就像有人行贿，她作为身边最亲近的人，间接接受了贿赂。 把楚清明置于何地？ 楚凌菲重重垂下脑袋，低落地往家走，一路上她的心情都烦躁得很，夕阳照在她的侧脸，却洒不上一丝温度。 家里没有人，王妍留了热饭菜。 楚凌菲没有胃口，看着屋子里的一切都觉得感伤。 为了省电，天不黑透了，楚清明家一般不会开灯，她便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地等楚清明回来。 客厅时钟的指针嘎达嘎达作响，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越来越慌。 第18章 打架 楚清明知道余海家在哪，他一路狂奔到小区门口，对着几栋楼房扯脖子大喊：“余海！” 余海还没到家，在小区对面商店买水果，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洪亮，来势汹汹。 他结了账，拎着一袋水果缓缓走到楚清明背后。 楚清明的校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后脑勺几根发丝不安地竖着，像头发怒的狮子。 “你找我？” 楚清明回过头，夕阳已经退去，天光昏暗，但能看出他的脸色通红，剑眉敛起，嘴角绷着，眸光散发着微微凉气。 楚清明扥下肩膀的书包，拉开拉链，将零食一股脑掏出来，想也没想地扔到余海身上，砸得他有点疼。 “谁让你给我妹买零食的？” 余海意识到自己的小伎俩被发现了，有种被戳破的尴尬，但他觉得这事也没那么严重，不值得楚清明如此生气。 这么想着，他便说出了口：“我只是买点零食，没什么吧？” 余海的话像是刺激到了楚清明，一向沉稳的他，少见的愤怒都被激出来了。 楚清明一字一句：“楚凌菲是我妹妹，什么时候轮到你给买零食了？” 他的话霸道十足，像是楚凌菲是他的专属，语气却又不容置疑。 余海守着那点就快被戳破的小心思，坚持道：“我又没干别的事，只是买了点零食，这有什么的。” 楚清明觉得好笑，即使没早恋，但身边的同学也有早恋的，多少对这些有所了解。 楚清明的言语刻薄，一针见血：“你还想干什么？” 余海张张嘴，一时哽住，这事被发现了，的确是掩饰不住的，他有点心虚，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不语惹来了楚清明的刨根问底：“你喜欢楚凌菲？你不知道她才13岁吗，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余海咬了咬牙：“楚清明，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楚凌菲挺可爱的，就想认识一下。再说了，她是你妹妹，我怎么可能去干什么，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楚清明被激怒，揪住余海的衣领就是一拳：“认识也不行。” 余海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嘴角钻心地疼，袋子里的水果滚落出去，路过的人好奇地驻足张望。 余海的面子挂不住了，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怒气也压不住了。 “楚清明你至于吗？不是你带我们去认识你妹妹的吗，天天说你妹妹这好那好的，怎么我还不能喜欢了？” 楚清明冷笑几声，挥起肩膀又是一拳，比刚刚的更狠，怒吼：“不能，她是我妹妹，谁也不能喜欢。” 余海的嘴角钻心地疼：“你怕别人喜欢她，干嘛让我们去认识她，还领着她来看篮球比赛，难道不怕别人也起心思吗？” 楚清明脱口而出：“她才13岁，谁会起心思？” 余海眼里闪过一丝荒唐：“你13岁的时候，同学没有早恋的？” 楚清明怔住，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像他炫耀楚凌菲是自己妹妹时，从未想过有人会像余海一样，起这种歪心思。 他只是单纯的，把自己的愉悦表现了出来。 楚清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13岁，可你不是13岁，你想谈恋爱，找个跟你一样大的，打我妹妹什么主意。” 余海觉得这罪名冤枉得很，他压根没想和楚凌菲谈恋爱，只是想亲近一下，默默把那份喜欢守在心里。 更何况话都没说上两句。 但楚清明的反应，搞得他像个畜生似的，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我就算打你妹妹的主意，我也会等她长大以后我再追她，又不是现在。” 楚清明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周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双眸一瞬不瞬盯着他，像要把他撕碎一般。 楚清明大步流星走上前，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大了也不行，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余海晃了晃，稳住脚跟，怎肯一直被打，他举起拳头反击，骨头砸在楚清明的脸颊，牵连着他指尖的神经，隐隐抽痛。 楚清明的双眼通红，发丝在风中颤动，他的个子比余海高，肌肉也比他强健，厮打起来更占上风。 余海很难反抗，最后还是路边聚过来的人群拉架，才躲过了楚清明的拳脚。 楚清明暴躁的样子让余海感到惧怕。除此之外，他也没能完全说服自己是对的，他就是搞了小动作，他认。 余海被人扶起，他擦着唇角的血迹，看着楚清明，没再说什么。 楚清明衣衫凌乱，挥手甩开拉架的人，在喧闹的人群中放了最后一句狠话：“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妹面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楚清明离开人群，背影坚挺，许是校服背后沾染着尘土，显得有些落寞。 余海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觉得可笑，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霸道又毫无道理。 ⚹ 听见门锁响动，楚凌菲匆匆站起身：“三哥哥……” 楚清明进了门，侧着身子不看她，低头换鞋。 楚凌菲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好，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楚清明又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回手把书包扔到她怀里，语气生硬：“你自己吃饭吧，今天作业多我就不吃了。” 说完他就径直走向卧室，打开房门，脚步停住，背影传出一句话：“以后别吃别人给的零食。” 门「哐」的一声关上，房间像是晃动了两下。 楚凌菲打了个寒颤。 许是刚刚关门声太大，此刻房间死寂般的安静，安静到人心发慌。 楚清明是真的生气了，并且是因为她。 这种感觉很不好，不仅仅是犯错，还有委屈。 她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别人对她生气，她可以不在意，甚至反唇相讥。 但楚清明不同，一个永远以她为主的哥哥，从小到大所有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她，把自己的感受置于她之后的哥哥。 她不仅惹得他生气，还让他受伤了，虽然光线昏暗，楚清明又一直避开脸，但她看见了。 楚清明白皙的脸颊上有一处淤红，看得她心尖抽痛。 楚凌菲强绷着脸，把怀里的书包拉链拉开，里面的零食都不见了。 她将书包送进卧室，从里面拿出作业本摆在书桌上。 安静的房间，弄出很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到刺耳。 好像一切声音都在责怪她。 她住在楚清明家里，用着楚清明的东西，还惹了楚清明生气。 她有罪…… 第19章 认错 楚凌菲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还没打开的台灯，心里翻江倒海。 刚刚那短短几秒的对话，似乎将她所有的坚强都抽了出去，心脏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每一次跳动，都能滴出眼泪。 她觉得自己快被这安静压得窒息了，鼻子微微发酸，一股热气冲上眼眶。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尖利的悲鸣声。 犯了错就要道歉。 楚清明对她那么好，她不该委屈，被误会了也没关系，只要他原谅自己就好。 她走到楚清明的房门口，盯着紧闭的房门，扯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轻轻叩了叩门，声音细小，生怕再次惹怒了他：“三哥哥！” 只有沉默在回应着她。 楚凌菲垂下眸，睫毛湿润，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能随意操控的眼泪，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三哥哥，一会饭该凉了，你出来吃饭吧。” 还是没有回应，她甚至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她说话。 她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楚清明都生她的气了，那还有什么让她好在意的呢。 楚凌菲少有的，无法抑制地哭，对于她来说，哭是一件羞耻的事。 今天的天光消失得特别快，刚刚屋子里还有些光线，此刻暗得都看不清轮廓，除了从楚清明门缝漏出来的光线，一切都模糊了，黑色的阴影一点点将她包围，勇气随之消散。 楚凌菲泄气般地看着门板，声音里的哭腔明显：“三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收陌生人的东西了，不管和你认识不认识的，我都不收了。” 她怕里面的人听不见自己的道歉，声音拉高了些，但声音一高，抽泣声也抑制不住地放大：“三哥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我不太知道，你教我行不行，以后我都会乖乖听话的。” 没多大一会，眼泪湿了满脸，她顾不上了，因为哭泣声音变得模糊破碎：“三哥哥，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楚清明正拿着棉签给脸上擦着碘伏，听见楚凌菲的哭泣声，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哭泣声越发明显，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因为余海怄在胸口的那点怨气，听见楚凌菲的哭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清明收起东西，大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一股风差点把楚凌菲吸进去，她的脚动了两下，勉强站稳，抬眸看向楚清明。 白炽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脸颊上那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更加明显了。 楚凌菲脸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红的：“三哥哥我错了。” 楚清明弯下腰，认真地和她对视，眉头皱成了波浪，语气柔和许多：“你错什么了？” 楚凌菲的睫毛轻颤，目光有些心虚，微微垂下头：“我不该拿别人的零食，你别生我气了行吗，我以后不拿了。” 楚清明嘴角垂下，她说她错了，但楚清明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他只是生气余海的做法，和自己把她介绍给身边人认识，他更气自己。 楚清明抬起手擦了擦她冰凉的脸颊：“我没生你的气。” 楚凌菲支吾两声：“那你刚刚……” 她不知道怎么说，楚清明的语气不好，关门声也很大，可似乎不能说明他生气了，毕竟没对自己恶语相向，她责怪他指责自己毫无道理。 “刚刚怎么了？” 楚凌菲摇摇头：“没事……” 楚清明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脊背，将她搂进怀里，声音低沉又温柔：“刚刚是我不好，不该凶你，我没有生你气，是自己心情不好。” 楚凌菲抽抽鼻子，声音呜咽：“你是因为我心情不好的。” 楚清明的心被她的哭声牵动，针扎似的疼，一股懊恼涌上心头，他不该迁怒于楚凌菲，他才是犯错的那一个。 楚清明抚摸着她颤抖的身体：“谁说的，我不是因为你，我是……生气那个余海，只给你买零食，不给我买，所以我生气。” 楚凌菲显然是不相信，但楚清明已经在哄她了，她如果喋喋不休就不懂事了。 她的三哥哥再一次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即使是很生气的情况下，也这样做了，她懂。 楚凌菲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擦干：“那以后我给三哥哥买零食吃。” 楚清明低声笑了，松开她：“好，那以后小凌菲给三哥哥买零食。” 楚凌菲扯起嘴角，笑容苦涩：“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 楚清明戳了一下她浅淡的小酒窝，逗她：“我不理你，但你理我呀。” 楚凌菲像是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从小到大，欲言又止、爱哭鼻子都不是楚凌菲的个性。 她从前调皮捣蛋，嚣张霸道，谁要是惹了她不开心，保准会被她收拾。 而现在的楚凌菲，小心翼翼，敏感脆弱，可能是长大了，懂得照顾别人感受了。 楚清明逗她，她便顺从地笑了，以此来宽慰他。 楚清明也懂。 只是他不喜欢，不喜欢察言观色的楚凌菲，也不喜欢她压制着自己的怪脾气，学做一个乖乖女，怕给他们添麻烦的样子。 他更喜欢，那个有些高傲，胆大妄为，又随心所欲的楚凌菲。 他也愿意永远在她后面擦屁股。 似乎人长大了，好像很多事情都不像从前那般单纯了。 以前楚凌菲的笑容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现在太复杂了，总带着一种寄人篱下的不安，各种情绪都不会赤裸裸流露。 以前的楚清明，想表达欢喜就表达，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但现在也不不同了。 他有一个令他幸福雀跃的妹妹，以后要藏在心里，不能被别人知道了。 否则，总有坏人想要来抢。 楚清明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亲昵：“瞅瞅你，脸都哭花了，脏兮兮的。” 楚凌菲抹了一把小脸：“不脏……” 楚清明被她那呆萌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胸腔微微震动，喉咙发出的细碎声响，在这安静的家里，分外好听。 第20章 情书 转眼间，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大摇大摆地向着孩子们走来。 从那天之后，余海再也没出现在楚凌菲面前过。 但余海不再出现，却有其他的男孩出现了。 楚凌菲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如他们所说，变漂亮了。 而且，这个变漂亮的速度有点快。 楚凌菲时不时会收到情书，虽然同级的孩子有早恋的，但在楚凌菲班上没有，英世宇在处理早恋问题上很有一套，微不可查地将孩子们懵懂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晌午…… 阳光热烈烈地照着操场，教室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呼呼响着，英世宇手拿一张硬纸，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唠叨着。 “暑假有外出游玩计划的同学注意安全，不要野浴，不要和父母走散了。放松的同时课业不要落下，提前预习一下下学期要学的内容。” 孩子们脚尖朝着门口，做好了往外冲的准备，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好……” 英世宇看了眼挂钟，没差几分钟就放学了，让他们早点走吧：“不啰嗦了，同学们下学期见。” 孩子们像是得到了赦令，轰地一声都往外跑。 楚凌菲的桌子快被撞歪了，她扶了扶，慢慢悠悠装书包，身后的柳洋拍了拍她的肩膀：“诶，今天放学早，乔娜说去逛街，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一会要回家拿些衣服到三哥哥家。” “你暑假也住你三哥哥家吗？” 楚凌菲点点头。 柳洋哦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马尾辫，神情有些恋恋不舍。 楚凌菲住进楚清明家之后自由少了许多，很少和她一起逛街去了，暑假柳洋爸妈要带她去海边城市玩，要一个多月见不到了：“那我走了哦，有空打电话给我。” 楚凌菲笑了笑：“好的，你快走吧。” 班里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楚凌菲懒洋洋收拾着东西，像是对假期一点也没期待的样子。 她的手掏了掏桌洞，检查有没有落下的东西，突然摸到了一封信。 她拿了出来，是一个粉色的信封，封皮上写着：致楚凌菲；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心心。 封皮上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班里回回考试垫底的问题少年周亿，情书也是第三次拿到了，第一次是直接给她的，第二次是塞到了她的作业本里。 楚凌菲握着情书走了下神，心想：这个一手遮天的老鹰，要是知道自己的网里漏了一条鱼，会不会气炸了。 像是感受到了楚凌菲在想什么，英世宇慢悠悠走到她座位前。 楚凌菲没察觉到他的脚步，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她哆嗦了一下，猛地把信封翻过来扣在桌上。 班级里最后两个同学离开了教室，英世宇才开口，语气轻松：“楚凌菲这是收到情书了啊。” 楚凌菲的背后一凉，嘴角怎么也扯不出笑容：“那个……老师，我没有早恋。” 英世宇哈哈笑了两声：“老师也没说什么啊，收到情书说明咱们楚凌菲优秀，这又不是坏事。” 他的眼睛弯得像月牙，眸光落在她身上，像小刀子一样。 楚凌菲第一次觉得笑里藏刀就应该这么解释。 她轻轻攥住情书，慢吞吞塞进衣服口袋，干笑几声缓解尴尬。 英世宇也不走，就站在她面前，脚步卡在椅子边，堵了她离开的路：“老师最放心楚凌菲了，相信你绝对不会早恋的。” 楚凌菲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陆续有同学在走廊上穿行而过，偶尔向内张望两眼。 楚凌菲的脖颈都渗出了细汗。 这个老鹰，就是只温柔的狮子，从来都不会大声呵斥他们，但越是温柔就越是吓人，因为你猜不到他发火会是什么样的。 英世宇垂眸看着她，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的口袋上。 楚凌菲心想完了，躲不过去了，她叹了口气，把攥成一团的情书拿了出来。 英世宇砸了下嘴，飞快接了过去：“楚凌菲是想给老师看看？” 楚凌菲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 英世宇自问自答：“那老师就看看。” 楚凌菲在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英世宇打开了情书，眼神认真地品读着纸上的字，过了几秒，点了点头。 楚凌菲疑惑地探了探身子，她还没看到过信的内容呢，难道很夸张？老鹰为何这个表情。 英世宇瞥了她一眼，把情书歪了歪，让她也能看见。 楚凌菲快速略了两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那天阳光暖洋洋的，你从我的身边经过，刮过了一阵带着香气的风，我觉得，我的夏天来了—— 英世宇的修长手指点了点纸上的字，像是在研究诗词一样：“文采还不错，老师都写不出来这样的句子。” “老师，我觉得你写的话，肯定比这个好多了。” 英世宇不信似的：“是吗？” 楚凌菲肯定地嗯了一声：“而且他这个字也难看。” 英世宇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和楚凌菲的字比差多了，一点也不般配，所以你不能答应他。” 楚凌菲颈间的汗干了又湿，她稳了稳心神，语气乖巧，像宣誓一般。 “老师我不会答应的，你放心，我绝不早恋。” 她悄悄伸出手，想把情书抽回来，但英世宇脚步一转，拿起情书当扇子扇起风来，一边踱步一边说。 “那楚凌菲打算怎么处理呢？” 楚凌菲没明白，一股恐慌涌上心头，老鹰不会打算请家长吧？ 老爸老妈来倒是无所谓，但现在她借住在楚清明家，来的话一定是王妍，她可不想她误会自己。 楚凌菲结巴起来：“老师，我……我就当没看到情书，你别请家长。” 英世宇顿住，旋即笑了：“老师不是这个意思，不会请家长的。” 楚凌菲一口气吊着：“真的？” 英世宇看她紧张的样子，看来是吓到了，便把情书还给了她，语气温和了些。 “真的，老师想说你如果不打算答应，也得给一个答复，当做没看到的话，人家可能不知道你的意思，会继续给你写，或者送你礼物，日子久了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和对方。” 楚凌菲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为什么会伤害到？” 英世宇斟酌了一下用词，解释道：“你们这个年纪会产生喜欢是正常的，但对这种喜欢的认识并不全面，感情也是敏感脆弱的，拒绝不好的话，很可能让对方觉得不舒服，自尊心受挫，当然也有可能会选择反击，来伤害你。” 第21章 拒绝 楚凌菲并不懂谈恋爱是什么意思，偶尔看到有早恋的男女同学手拉着手，她只觉得无聊，认为这和交朋友没什么区别，无非是男的和女的。 就像楚清明说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处理早恋问题，她也没有理解得更深，认为朋友绝交，总要难过一小下。 老鹰如今明目张胆地和楚凌菲讨论恋爱问题，她觉得有些羞耻，但也还好。 楚凌菲呆呆地问：“那我要怎么答复呢？” 英世宇耐心地说：“别人喜欢你，这份喜欢是值得珍视的，你可以委婉的拒绝他，楚凌菲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怎么能不伤害到别人，又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楚凌菲垂眸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英世宇继续说：“如果你答复了，对方不接受，或者继续追求你，你可以来找老师，老师可以帮你。” 楚凌菲抬眸看了眼英世宇，心想自己还没那么菜，需要老师帮忙。 英世宇像是知道她的顾虑，又强调了一遍：“老师不会找家长的。” 楚凌菲的心放松了下来，只要不找家长，怎么着都行：“我知道了老师。” 英世宇嗯了一声，又想到了些什么，继续说：“这次期末考试，你的数学成绩退步了许多，数学老师也跟我反映过，说你有时会晃神，是不喜欢数学？” “还好。” “这个假期多花点心思在数学上面吧。” “知道了老师。” 英世宇看外面的同学渐渐少了，不合适再唠叨了：“老师没别的事了，早点回家吧。” 楚凌菲拎起书包背在肩上：“老师再见。” 英世宇笑着摆了摆手。 看着楚凌菲远去的背影，他垂下眸叹了口气。 楚凌菲早在上初中之前，英世宇就是知道的，她在小学时写过几篇作文获了奖，英世宇也在上课的时候朗读过。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孩是个好苗子，思维活跃，情感丰富，对生活的细节捕捉力很强，并且作文里面的句子很成熟，有着这个年龄少有的通透和领悟力。 一般这样的孩子都是敏感及脆弱的，很容易被身边的环境所影响，多愁善感。 后来楚凌菲升入初中，被分到了他的班级，熟悉了之后他发现楚凌菲的个性并非如此。 还记得刚分班，让楚凌菲做自我介绍，所有人都会羞涩尴尬，只有楚凌菲站起来语气自信地介绍着自己。 那天还有个特别尴尬的事，楚凌菲的头绳坏掉了，头发蓬开乱糟糟的像个小邋遢鬼。 于是在她介绍完自己名字之后，以一个及其豪放地姿势甩了下头发，问：“有没有女同学多带了发绳，借我一个。” 没人会不喜欢自信的人。 第一天她就收获了所有人的亲和。 这可不像作文里表现出来的那种伤春悲秋的少女。 英世宇当时还有点对不上号了，但在她搬去邻居哥哥家住之后，心事明显多了。 月初王妍来学校参加家长会的时候，英世宇知道了楚凌菲暂住在他们家。 英世宇当时没多想，但从那之后，楚凌菲开始怕老师了，上课提问问题回答不上来，眼神会闪现慌张的神色，打小差被抓，会脸红尴尬，考过试之后也很紧张，格外地听话，生怕老师挑刺找家长。 那个自信无畏的小丫头，变得乖巧万分。 英世宇也终于明白了，有的孩子看似什么都不走心，实际上是想守护住内心的脆弱，当所处环境触碰到她的脆弱点时，她会变得格外敏感和不安。 也只有在最在意的人面前，才会显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她肯定格外重视那家人对自己的看法。 英世宇走出教学楼，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深深吸了一口气，有草木的清香。 希望这些孩子们，未来都好。 ⚹ 楚凌菲出了校门，便把乖巧从脸上撤掉。 阳光热辣辣的，她的眉头紧皱，神思游离。 数学成绩退步了，英世宇还特意提了一嘴，是不是意味着这事要重视起来。 晚上三婶肯定会问她期末成绩的，不知道会不会和英世宇一样，觉得这事很严重，会不会责备她啊。 她呼出一口浊气，不觉有些烦躁。 路过小商店的时候，她脚步停住，走进去买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 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但愿也能摆脱这些烦恼。 她急躁地咬碎棒棒糖，牙齿卡蹦卡蹦作响，棒棒糖都肚子里了，她才发现刚刚心中闪现的理论是错误的。 什么都不能摆脱她的烦恼。 正往家走着，楚凌菲听见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她停下步子，猛地转过身。 周亿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掩饰，就暴露了，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楚凌菲语气不悦：“你跟着我干嘛？” 周亿站在阳光下，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挂着汗珠，一双比女生还大的漂亮眼睛，笑容桀骜：“我没跟着你。” 楚凌菲哼了一声，站着不动：“那你先走吧，我要站一会再走。” 周亿咽了下嗓子，憋了几秒，说：“我也站一会再走。” 楚凌菲抬起眸盯着他看，眼神有些锐利：“闲的……” 周亿没搭腔。 楚凌菲抬起腿，继续往前走，周亿迟了几秒，也抬腿跟着。 楚凌菲本来就很烦躁，被周亿这样一跟，更是没好气，再次停下脚步：“你到底要干嘛啊？” 周亿竭力让表情淡下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给你的信你看了没啊？” 楚凌菲嗯了一声。 周亿咽了下嗓子，声调降了下来，似乎怕路人听到似的：“那你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 周亿有些紧张：“就是……” 一惯厚脸皮的他，头一次有点难为情。 楚凌菲没耐心：“你不说我走了。” 周亿追了上去：“别走……” 他拦在她面前，身高差距，比楚凌菲高半个头，楚凌菲要仰着头看他。 周亿顿了顿，把以往的底气找了回来，表情换上严肃：“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呗。” 楚凌菲面色平淡，毫无反应。 周亿暗暗叹了口气，喉咙有些干，脸颊滑下一滴热汗。 以楚凌菲的个性，百分之一百会果断拒绝，可她想起了刚刚英世宇的话。 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她觉得英世宇是为她好的，为她好的人的建议，可以听。 于是楚凌菲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认真地问他。 “你不觉得我们太小了吗？” “什么意思？” 第22章 喜欢的男生类型 楚凌菲仰着头有些酸，退后了半步，和他对视：“我是觉得我们现在太小了，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而且我也不想早恋，期末考试数学成绩掉下来了，我还得想办法提高成绩，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想这些。” 周亿的嘴角绷着，似乎很不好受。 楚凌菲继续说：“我知道我长得挺好看的，所以你喜欢我，但老鹰说过了，以后我们会遇见更多好看的，不要局限在小小的石定县。” 周亿愣了愣，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拒绝人。 楚凌菲觉得拒绝的话说的差不多了，试探地问：“你说对吧？” 周亿没有半分犹豫，摇头：“不对，我见过比你好看的，但我就喜欢你。” 楚凌菲已经没耐心了，但她得有始有终，既然拒绝了就要彻底：“其实我有很多小毛病，你跟我相处两天就会烦我了，柳洋现在就挺烦我的。” 周亿盯着她白净的脸，认真地说：“那怎么一样？你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楚凌菲不懂，谈恋爱到底和朋友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每天黏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抓不住拒绝的重点。 楚凌菲又问：“你喜欢我什么呢？” 周亿也没深究过这个问题，打量了一下楚凌菲，实话实说：“我喜欢你头发黑，脸蛋白，说话时总是很屌。” 楚凌菲皱眉：“你说的是我吗？” 周亿不假思索：“刚刚就挺屌的，我没见过哪个女生像你一样夸自己好看的。” 楚凌菲不觉尴尬：“你用词不当，我那是有自知之明。” 周亿嘿嘿笑着，挠挠头：“好，我用词不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楚凌菲打量了他一下，从根上解决这个问题再好不过：“我喜欢头发黄的，皮肤白的，个子高高的。” 周亿顿住，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一个不占。 他的气场弱了许多：“我可以染头发啊，个子也会继续长的，皮肤……” 天生的他也没办法。 楚凌菲：“我就喜欢皮肤白的，就像你喜欢我脸蛋白一样。” 周亿有些泄气：“你不白我也喜欢。” 站在大太阳底下，楚凌菲快被晒化了，耐心是真的没了，总结起来：“周亿，我真的不想早恋，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有时间好好学习不是更好吗，你这个月都被请几次家长了。” 周亿面露尴尬，意识到这事成不了了。 楚凌菲绕过他，准备离开：“我走了哦，下学期见。” 周亿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楚凌菲继续往家走，走出好远，回了个头，看到周亿还站在原地，她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感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难道真的像老鹰说的，伤害到别人了吗？ 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格外温柔了，说了那么多是他自己听不进去。 她摇了摇脑袋，算了，以后少怼他就是了。 楚凌菲回家拿了些衣物，回了楚清明家，家里没人，王妍给她留了热饭，高中今天正常放学，所以楚清明还没回来。 楚凌菲独自吃完了饭收拾一番，回房间学习，她把考试的数学卷子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错题，遮住答案，重新开始做卷子。 晚上王妍和楚清明前后脚回家，王妍到了家就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楚清明见楚凌菲在学习，走了进去：“都放假了还不放松一下，这么刻苦？” 楚凌菲陷在数学成绩不好的烦恼里，闷闷嗯了一声。 厨房里的王妍在喊：“清明，来拿水果。” 楚清明答应一声，慢悠悠走到厨房。 王妍递给他一盘水果：“跟凌菲一起吃去。” 楚清明拿过叉子，戳了块哈密瓜边吃边往屋里走。 他把盘子放在楚凌菲的书桌上，摸了摸她的头发：“吃点水果，放松一下再学，今天是怎么了，暑假作业很多？” 楚凌菲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戳了块水果塞进嘴里，压低声音说：“三哥哥，我没考好。” “期末成绩下来了？” 楚凌菲低落地点点头。 “有多不好？” 楚凌菲叹了口气，拿过一边的卷子给他看：“数学才80几分。” 楚清明看了起来，红艳艳的几个大叉，边上是楚凌菲新作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随意扫了一眼错题，没太在意地说：“我还以为多不好呢，这还可以，你不要压力太大，今天刚放暑假，好好休息，三哥哥也放假了，这段时间可以帮你补习一下数学。” 楚凌菲嚼着水果：“你假期不上补习班吗？” 楚清明撩了撩头发，骄傲地说：“我这次考得不错，不用上。” “有多不错？” 楚清明笑了，眉毛扬起：“年级第一。” 楚凌菲嘴巴停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虽然楚清明的成绩一向如此，但如果没有对比，楚凌菲或许能单纯地为他开心一下。 现下有了对比，楚凌菲更觉得自己太差了。 她的脸有些垮，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恭喜！” 楚清明弯下腰，胳膊撑在椅背上，垂眸看着她：“有我这样的大神辅导你，还愁什么成绩啊。” 楚凌菲心想倒也是，嘴角一弯，烦恼消失了大半，这次真心实意地说了句：“恭喜！” 楚清明哈哈笑了几声，余光瞥见楚凌菲书桌上一个皱皱巴巴的粉色信封，他的表情瞬间凝固，拿起信封看了看。 “这是情书？” 楚凌菲不以为然：“嗯……” 楚清明眉头紧锁，拆开信封看了起来，语气转变得飞快，似乎很不开心：“这谁给你的？” 楚凌菲瞟了眼厨房，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三哥哥。” 楚清明降低音量：“谁给你的？” “我们班一个男生。” 短暂的沉默后。 楚清明语气微凉：“叫什么名字？” “周亿，怎么了？” 楚清明板着脸，一副教导主任模样：“他为什么给你写情书？” 楚凌菲觉得他的样子比老鹰还吓人，一个情书而已，哪有那么严肃：“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楚清明顿住，面无表情。 楚凌菲自顾自说道：“最近好多人都这么说，三哥哥你觉得我好看吗？” 楚清明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他骚了骚脑袋，头发在他手里乱晃，反问：“别人给你你就收了？” “放进我桌洞里的，我没想收。” 楚清明沉默着。 第23章 乍一看 “而且我已经拒绝了。” 楚清明的气息平缓了些，低声问：“拒绝了？” 楚凌菲看着他：“你不信啊？这有什么不信的，我不会早恋的三哥哥，你怎么跟老鹰似的，这么不信任我。” 楚清明神色有些僵硬：“你们班主任也知道了？” 楚凌菲点头，嘴巴撇了一下。 楚清明觉得班主任都知道了，这事怕是闹得挺大，怎么会这般轻描淡写：“你班主任没说你？” 楚凌菲没了在老鹰面前的乖巧，理所当然地说：“说我干嘛，又不是我给别人送情书，而且老鹰还教我怎么拒绝来着，说不要伤害到别人，也要保护好自己。” 她潜台词是你也要学我一样，利落地解决掉早恋的事。 楚清明像是不信，缓缓站直身子，表情疑惑：“还有这事？” 楚凌菲认真地点点头：“我发现他说的好像挺对。” 你也要这样做哦！ 楚清明又看了眼情书，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他根本没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 他心想既然楚凌菲拒绝了应该就没事了，更何况班主任都知道，那男生想怎么样也有点难度。 不过他还是烦躁得很，语气生硬地说：“以后别人给你情书，不许收了。” 楚凌菲戳了块哈密瓜，凑到他嘴边：“知道啦，三哥哥。” 楚清明沉默两秒，张开嘴巴咬住了哈密瓜：“听话就好。” 楚凌菲的脸上浮起笑容，勾了勾他的袖口，嬉笑着问：“那三哥哥你觉得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楚清明直截了当：“凑合吧……” 楚凌菲的笑容撤得一干二净，她有自己的主见：“你就是看习惯我了，不觉得我很好看，三哥哥，你得乍一看。” “怎么乍？” 楚凌菲拽着他的胳膊让他转过身去，自信地说：“你假装不认识我，突然回头乍一看试一下。” 楚清明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很配合她，背对着她直溜溜站着。 等了几秒，楚清明突然转过身，旋风把他的碎发都带了起来。 楚凌菲面对着他，扯出了一个甜度满分的笑容，酒窝像存了酒一样，令人目眩头晕。 楚清明怔了足足五六秒。 楚凌菲的眉眼比灯光还亮：“好不好看？” 楚清明的反应迟钝，嘴角缓缓上扬：“乍不乍都好看。” 楚凌菲咯咯直笑，笑声像清泉一样，直敲人心，她有样学样地说：“三哥哥也好帅，乍不乍都好帅。” 楚清明脸唰地红了，在只有台灯亮着的房间里，红得不那么容易被看到，但他自己能感觉到，因为耳朵在发烫。 阴霾一扫而空，手里情书的分量变轻了，他随手一团，扔进垃圾桶。 “以后这话不许对别人说。” 楚凌菲点头：“没有人比三哥哥更帅。” 楚清明的呼吸顿住，手指不安地寻找着口袋，寻了一圈，才摸到口袋。 却又忘了如何说话。 直到再度响起王妍的嗓音：“吃饭啦……” ⚹ 吃完饭的时候，王妍开口问：“凌菲，今天发成绩了，考得怎么样啊？” 楚凌菲捏着筷子的手一顿，眸光闪过一丝波动，她下意识看了楚清明一眼。 楚清明埋头吃得正香，丝毫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意思。 该来的躲不过，她已经做了一天思想准备了，坦荡面对吧。 想是这样想，但说话的时候底气还是虚得很：“三婶，我……考得不太好。” 王妍看向她：“把你成绩单给我看看。” 楚凌菲一口气提溜上来，嘴里的饭怎么都咽不下去，哦了一声回了房间。 她慢吞吞地找到成绩单，又磨磨蹭蹭回到了餐桌，想让自己表现淡定一点。 于是扯出一个笑容，可脸颊极不配合地抽搐了几下，像抽筋了似的。 王妍接过成绩单，认真看了起来。 安静得只剩楚清明咀嚼的声音。 过了几秒，王妍沉重地放下了筷子，楚凌菲紧张地攥着小手，准备迎接批评。 “凌菲你怎么考得？” 楚清明的嘴巴停住，终于抬起头，歪头看向成绩单。 王妍：“语文只差2分满分，这成绩是真的？” 楚凌菲眨巴两下眼睛：“嗯……” 王妍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声音都高了一个调：“你哥学习那么好，我都没见他语文考过这么高的分，凌菲你是天才啊。” 楚清明也颇为惊讶，不太敢相信：“语文单科成绩是年级第一？” 楚凌菲不知该哭还是笑：“啊……” 楚清明：“第二名多少分？” 楚凌菲：“111……” 王妍点了点成绩单，继续说：“英语也高啊，116，历史98，政治96。” 楚凌菲好奇地歪了歪身子，难道王妍看不见数学？ 她似乎真没看到，沉浸在单科高分成绩中，神色雀跃。 楚凌菲只好自曝，颤颤巍巍指了指数学成绩，提醒她：“但是我数学成绩很差，还有生物也不是很好。” 她说得越来越没底气，综合成绩被这两科拉了后腿，总分排名不是很漂亮。 楚清明笑了笑，终于帮她说话了：“听说二中这次期末考数学难度挺大的，好多人都没考好。 王妍微微带着遗憾说：“理科的确差了些啊，要是成绩平均一些就好了，不过没关系，你这么聪明那几个数字难不倒你，咱这个暑假努努劲，把成绩提上来。” 楚凌菲怔住，就这样？ 楚清明附和：“妈这成绩还行，我可以帮凌菲补补课，下学期肯定追得上来。” 王妍想了想：“不用你给补，你就专心学你的，高中竞争压力大，可不能分心，回头我给凌菲报个暑假补习班。” 楚凌菲一直乖巧坐着，不敢吭声。 王妍转头问她：“凌菲咱们这个暑假就辛苦点，数学是很关键的，以后你上了高中，不管选文理都逃不掉数学，所以现在刻苦一下，肯定没错的，你要是没意见，三婶就做主给你报补习班了。” 楚凌菲有些受宠若惊，原以为王妍会责备她，没想到不仅没责备，还鼓励她，怪不得刚刚楚清明不怎么帮她说话，想必是知道王妍不会斥责她。 他能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真是幸福。 堆积在楚凌菲心里一整天的阴霾，渐渐消散了。 楚凌菲点点头：“好……” 王妍哈哈笑了几声，碰了碰楚凌菲的胳膊：“快吃吧，一会饭都凉了。” 楚凌菲拿起筷子，眼前的饭菜，突然变得很有吸引力，连平日里最讨厌的姜片都是香的。 小小的灯泡孤零零悬挂在厨房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光照耀着这一方天地，王妍身上的衣服补丁又多了一个。 但她的笑容却灿烂非常，楚清明不停给楚凌菲夹着菜，看着她的目光就像夕阳落在她身上，温暖又柔和。 她是有多幸运，能得到这样的爱与关怀。 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第24章 生活费 晚上楚凌菲起夜，看见楚清明父母的卧室开着灯，门虚掩着，两个人在说话。 楚凌菲没太在意，但听见他们在说自己的名字，便站住了脚。 王妍数着手里皱皱巴巴的零钱，对楚恺说：“你这个月工资怎么还没发，家里生活费都快不够用了。” 楚恺许是才下班回来，一边换睡衣一边说：“不是赶上周末了吗，下周一发，这个月怎么花这么快？这才月中啊。” 王妍叹了口气：“刚给凌菲报了个补习班，她的数学成绩有些落后，等初二开学又要加物理课了，万一孩子跟不上就糟了。” 楚恺工作繁忙，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王妍在操心，他很多都不了解。 “那这个月伙食费还够吗？” 王妍拿起床单上的钱，抱着刚刚数少了的侥幸心理，再次数了起来，一边念叨着。 “够倒是够，但清明最近又长个子了，那裤子都短了一大截，本想给他购置几件新衣服的。” 楚恺缓缓坐下，语气刻意放轻松：“男孩子不用太在意穿着，小就小了点，这不是夏天吗，又不冷。等过一阵子入秋了再买新的，先可着凌菲来，什么都可以差，学习不能差。” 王妍点头：“我知道……” 楚恺继续道：“你就别犯愁了，下个月我们科有奖金，估计应该是我，有好几百呢。” 王妍笑了，语调拖得好长：“好……” 楚凌菲屏息凝神，站在客厅，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鼻腔闷闷的，眼周也有了酸涩的感觉。 她觉得难堪，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凌菲悄悄回了卧室，安静的躺在床上，眼泪却热闹得很，不停从眼眶往外钻，啪嗒啪嗒砸在枕头上。 她咬住被子，把喉咙发出的声音堵住，竭力调整呼吸，一点点往回憋。 第二天一早。 天还蒙蒙亮，楚凌菲就跑了出去，站在小区门口的商店外面，等着老板上班。 过了半个小时，栅栏从门内被拉开，老板打着哈欠，看见楚凌菲的时候嘴巴正长得老大。 楚凌菲捏着五毛钱，递给他：“老板，我打个电话。” 老板缓缓把哈欠打完，接过五毛钱，还没从困意中完全清醒过来：“打吧……” 他刚想告诉楚凌菲电话在哪，她已经走了过去，迫不及待把话筒举在耳边，飞快按下一串熟悉，但极少拨的号码。 等了几秒，那边接通了。 楚凌菲的语气冰冷：“给我钱！” 电话那头的楚乾刚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时间，才五点。 “怎么了菲菲。” 楚凌菲似乎一点耐心都不愿意给，直截了当：“给我钱！” 楚乾看了眼身边楚凌菲的妈妈程晓丽睡得正香，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走到外面客厅。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出什么事了吗，这么着急要钱？” 短短几秒，楚凌菲却觉得已是极限，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声音带着怒气。 “你是不是没有把我的生活费给三婶，你知道三叔三婶家都揭不开锅了吗，你怎么好意思让我住在这里。” 楚乾顿了几秒，手指捏上眉心：“哎呀，这个月我给忘了，菲菲别生气哦，爸爸一会就给他们打过去。” 楚凌菲的声音像是感冒了一样，眼泪都堵在鼻腔，闷闷的：“你现在就打，打完就告诉我，我在这等你。” 楚乾还没答话，那边就挂了电话，他盯着手机摇了摇头，沉沉呼出一口气。 但也不敢耽搁，这小家伙生气起来是要闹翻天的，他不是很熟练地操作着手机银行，把钱转了过去，又拨回了刚刚通话的号码。 没到半秒，楚凌菲就接通了：“打完了？” 楚乾声音柔和地哄着她：“打完了，打了五千，不够再给爸爸打电话，别生气了菲菲。” 楚凌菲嗯了一声。 楚乾：“爸爸最近实在太忙了，不是故意的，但之前给了他们家不少，够用半年的了，最近是有什么事吗，钱用得这么多，王妍怎么没跟我说……” 话还没说完，那边电话又挂断了。 楚乾嘟囔着：“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随谁。” 楚凌菲挂了电话把座机摆正，和老板道了谢，像风一样跑回了家。 她是偷偷出来的，王妍此刻已经起床了，在厨房剥葱。 楚凌菲轻轻打开门锁，但还是被王妍听到了，她从厨房出来，盯着楚凌菲一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模样，奇怪地问。 “你这是要出去？这么早干嘛去？” 楚凌菲愣了一下，手从门把手抽回来，干笑几声：“啊……我想上厕所，开错门了。” 王妍扑哧一声笑出来，手里还拿着大葱，甩了几下：“你这孩子，我还以为梦游呢。” 楚凌菲挠了挠头，回身往卧室走。 王妍：“你不是上厕所吗？” 楚凌菲点点头，傻愣愣地调了个方向，往卫生间走去。 她关上卫生间的门，坐在马桶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 晚上楚乾回到出差公司安排的酒店，程晓丽也才进屋，刚脱掉红色的高跟鞋。 楚乾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趟：“哎，今天累死了，那个客户实在太难缠了，还好我酒量好，要是你去啊，估计会被灌趴下。” 程晓丽摘掉精致的耳环，声音娇美，就如她的人一样，像一朵美艳的花。 “所以你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呀，这种难缠的大客户只有你能搞定啦，再辛苦一阵，明年我们自己开公司就好啦。” 楚乾很吃她这一套，得意地笑了几声，突然想起今早的电话。 “对了，菲菲今天给我打电话说生活费不够了，上次你是给弟妹留了两万吧，转眼就花完了，菲菲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能花钱了呢。” 程晓丽擦口红的手顿了一下，眸光划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 “哎呀现在小孩子用钱的地方多，各种补课班什么的，再说了也不一定都花在咱家菲菲身上了，楚恺他们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咱们帮他们多少了，估计给菲菲的生活费也是用来周转生活了。” 楚乾懒得想这些琐碎的事，随口说：“也是，他们家也不容易，虽然不是亲兄弟姐妹，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胜似兄弟姐妹。 而且现在咱们菲菲还在那住，可不能亏待了他们，下个月的生活费你别忘了，多给打点，不然菲菲那个小祖宗也得来收拾我。” 程晓丽走到他身后，帮他揉肩，声音柔柔的：“知道了呀，家里这些事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你是干大事的人，别让这些事烦恼了你。” 楚乾憨憨笑了几声，闭着眼享受着她的按摩。 第25章 补习班 学霸的暑假很少有轻松的，那些不用多努力就考高分的，从来都是少数，虽然很多学霸会表面淡然地说自己从来都不学习，但懂的人只是笑笑不说话。 就比如楚清明，卧室的台灯永远亮到深夜，楚凌菲比他好许多，因为初中没那么大的压力。 她的悟性好，但智商并非超群，不努力是不可能冲到排行榜第一页的。 楚凌菲有时会觉得，上天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 她班里的班长，一个短发小个子女生，带着高度近视眼镜，每天一副土气的学生打扮，名字简单明了，叫王一。 王一永远都是第一名，不过和第二名差距不大，回回成绩出来时都会让人捏把汗，但同时也会感叹：她怎么又是第一。 王一并不聪明，比较起来不及楚凌菲的伶俐，但王一很刻苦，每天学习到后半夜。 平时他们白日里上课时，寂静的课堂上偶然会传来「啪」的声音。 声音来源自王一。 她有一把铁尺，每天握在手里，忍不住打瞌睡的时候便会弹一下，铁尺抽在她雪白的胳膊上，一道道红印。 起初同学们对她的做法很是震惊，久了倒也习惯了，听见「啪」的声音也不当回事。 这就是第一名的生活，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成绩似乎是她的全部支柱。 楚凌菲偶尔会想，初一尚且如此，到了高三，王一会刻苦到什么样？她不得而知。 所以和王一比起来，楚清明和楚凌菲，真是上天的宠儿。 小镇的夜寂静幽暗，没有大城市的灯火通明，月光显得格外亮眼，楚凌菲睁开眼睛，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像白色的雾气。 她蹑手蹑脚下床，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常用笔记本，抽了一个笔做起了暑假学习计划。 排行榜第一页，她要上去。 ⚹ 楚凌菲的补习班时间在下午，离得不远，一条路不用拐弯，经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但楚清明还是不放心地每天送她去，接她回，中间的空档时间，楚清明会和叶嘉平等人去打篮球。 楚清明打完篮球，便去补习班门口等着，楚凌菲一出门口就见到他斜靠在树边，握着手机在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楚凌菲从背后溜过去，跳起来轻轻拍了下他的头。 楚清明倏地回过头，捏了一下她的脸，语气轻柔：“搞偷袭是不是？” 刚刚那一跳，楚凌菲瞥到他的手机屏幕，是一个女生的照片，阳光太晃，她没看清，只看到了又黑又长的长发。 “三哥哥你干嘛呢？” 楚清明把手机揣回兜里，接过她的书包：“等你呗，能干嘛。” 楚凌菲没说什么，跟他并肩往家走。 楚清明侧头：“这两天上课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阳光很晒，楚清明的眼睛微微眯起，随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老师讲得还跟得上吗？” 楚凌菲回答着：“这个老师讲得一点都不好，我会的地方她还反反复复讲，我都快听睡着了。” 楚清明刚想说话，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指飞快地敲打着按键。 过了几秒，他放下手机继续刚刚的话题：“上课不都是这样的，老师要照顾大多数学生，和一对一家教不同。” 楚凌菲闷闷嗯了一声。 楚清明又道：“不然我也给你辅导，两个老师教你，你的成绩肯定会飞速提升的。” 楚凌菲突然想起那天吃饭时王妍说的话，希望楚清明专心学自己的，不要分心。 她知道自己不该敏感，但没来由地有那么些失落，觉得王妍怕自己耽误了楚清明的时间。 楚凌菲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脚尖上：“不用了，这两天上课，我觉得进步了不少。” “你刚刚不是说老师讲得不好。” 楚凌菲若无其事的说：“我只是抱怨一下，其实讲得还可以啦。” 楚清明半天没吭声。 楚凌菲回过头，看见他又低头在看手机，神情专注，脚步也放慢了许多，不知道那边发了什么信息，过一会他直接站住不走了，认真地回复着信息。 楚凌菲也停住脚步，安静地等着他。 夏日午后的温度依旧燥热，晒得人身上有些发烫，楚凌菲额头渗出汗水，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热的。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没好气地说了句：“三哥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玩手机。” 楚清明似乎刚好聊完了，嘴角带着笑，不知是听到她的话发笑，还是聊天内容引得发笑。 他快走几步跟上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掉不下去：“怎么了？” 楚凌菲语气略带指责：“在没有手机的人面前玩手机，会引起别人的嫉妒。” 楚清明迟疑了下，笑容更深了，像是心情极好的样子，非常配合地说：“好，以后绝对不在你面前玩手机。” 楚凌菲抬头望着他，他似乎真的很愉悦，瞳孔里反射着清亮的光：“三哥哥，你傻笑什么呢？” 楚清明毫不遮掩：“三哥哥今天开心。” “什么事这么开心？” 楚清明似笑非笑看着她：“不告诉你。” 楚凌菲挑挑眉，犀利的眼神投过去：“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楚清明疑惑：“你知道什么？” 楚凌菲无声地笑，笑容有点诡异：“我也不告诉你。” 楚清明无奈，今天心情好不和她计较，再度揉了揉她的脑袋。 楚凌菲的脑袋被揉得直晃，她踮起脚，报复心极强地去够他的头。 楚清明往后仰，怎么也不让她够到。 楚凌菲倔强得很，干脆跳了起来，今天还非要够到不可了。 两个孩子在炙热的大马路上较着劲，你揉一下我揉一下，幼稚又不觉累。 第26章 天空画 第二天一早。 楚凌菲是闻着饭菜香味起床的，她耸耸鼻子，迷迷糊糊的走到厨房，看见王妍忙碌的背影。 楚清明也和她一样，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 王妍一回头看见两个人睡眼朦胧地站着，觉得好笑：“瞅瞅咱们家这两个狗鼻子，闻着味就来了。” 楚恺正在客厅照镜子，将衬衣下摆塞进裤子里，哈哈笑了几声：“今天妈妈可是买了好东西呢，我是没口福了，你们多吃点。” 楚凌菲看他急匆匆去穿鞋，问：“三叔你不吃早饭就上班啊？” 楚恺：“吃不上了，医院刚打了电话，走了啊。” 他的话音被关门上截住，蹬蹬蹬下楼梯的声音渐行渐远。 王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放在餐桌上：“你们快洗漱吃饭，今天咱们改善伙食。” 楚凌菲看着排骨，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吃饭的时候，王妍先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在楚凌菲碗里：“凌菲多吃点，赶快追上你哥的个子。” 楚凌菲嘻嘻笑着，心情拨云见雾一般开朗。 楚清明要去夹排骨，王妍打了他一下，假装埋怨地说：“你可少吃点吧，不要把我们凌菲的肉都抢了。” 楚清明无语，怎肯放过排骨，塞进嘴里就是啃。 楚凌菲咧着嘴直笑，咯咯咯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家。 她看王妍只吃蔬菜，不碰排骨，便夹了一块超级大的送到她碗里：“三婶你也吃呀。” 三婶也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了。 楚凌菲偷偷看了一眼楚清明的裤腿，他光洁的脚腕露在外面，说：“三婶我们一会去逛街买衣服吧。” 王妍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好……” ⚹ 他们吃过饭便去了商场。 楚凌菲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们进了一家服装店，直奔男装区。 左挑挑右挑挑，抱了一大堆衣服对他们说：“三哥哥这些衣服好好看呀，你快试试。” 楚清明下意识看了眼挂牌价格，自然地说：“我衣服够多了，你去挑你穿的就好。” 楚凌菲不干，执拗地拿衣服在他身上比量：“三哥哥你要打扮得帅气一点，这样每天去接我放学我才有面子诶。” 楚清明斜眼看她：“我这张脸还不够有面子嘛，你竟然嫌弃我，真是让人伤心。” 王妍被他们逗笑了，在货架上挑了一件最便宜的男装拿过来。 “清明你试试这个吧，我看这套不错。” 楚清明接过妈妈手里的衣服进了试衣间。 楚凌菲面色不悦，闷闷哼了一声，任性地说：“我还是觉得我挑的好看，三婶你不知道年轻人的眼光。” 王妍哄着她，指着女装区域：“你快去看看那边，给自己挑几件，你看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哪有像你似的不爱打扮。” 楚凌菲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灵机一动：“那三婶我挑一件，你就把这几件给三哥哥买了。” 王妍面色为难，楚凌菲私自帮她下了决定：“说话算数哦。” 她兴冲冲跑到女装区，挑了一个最便宜普通的短袖，推搡着王妍去结了账。 楚清明换好衣服出来，楚凌菲马上塞给他另一套，语气坚定地说：“已经结账了，你去试试尺码就好了。” 楚清明尴尬地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点了点头，他又转身去试。 楚凌菲挑的果然是好看的，淡雅的浅蓝色，剪裁得体，穿上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楚清明出了更衣室，羞涩地搔搔脑袋。 楚凌菲哇了一声，雀跃地说：“三哥哥好帅！” 楚清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要大一码的吧，过两年还能穿。” 回家的路上，王妍还一直念叨着：“凌菲你看你，说了逛街给你买衣服，结果给你哥买了一大堆。” 楚凌菲却开心得很，小步子一跳一跳的，拉着楚清明的胳膊，笑得天真烂漫。 楚清明看见她傻傻的样子，心情像六月的风，温暖得一塌糊涂。 ⚹ 楚清明的素描从和楚凌菲约定的那天算起，正好画了一个月，一天不差。 楚凌菲偶尔会在一旁看他画，他画素描的时候很认真，剑眉敛起，表情郑重，像是在做一件不能出错的大事。 画的无一例外都是人物画像，有李子怡，也有别人，不过最多的还是李子怡。 侧脸，正脸，和半身像。 唯独最后一幅画，不是在画人。 而是天空…… 也唯独在创作天空画时，楚清明的表情是柔和的，嘴角勾着浅浅的笑，眼睛里饱含温柔。 他似乎很重视最后一幅画，特意跟同学借了水彩，给素气的黑白素描染上了颜色。 湛蓝的天空像水波一般干净，通透清亮，几朵白纱似的云，被揉碎在天空。 有一架飞机，在云层中若现，似乎像会移动一般，渐行渐远，朝着天空的最深处飞去。 两只鸟儿结伴同行，仿佛在追赶飞机。 天空画被楚清明镶了一个素色相框，挂在墙壁最中间。像是一扇窗，钻过相框就能融入天空，那是更广阔的世界，是自由的味道。 单调的房间仅以此点缀。 楚凌菲在看到这幅画被挂在墙上的时候，颇有些恍惚，站在画前久久没动。 像是一个人被抽去了思想、情绪、和所有能感知到的一切，只剩下灵魂，静静感受那碧蓝天空带给她的宁静致远。 空气中有甜味。 这两天是楚凌菲的经期，因为初潮的时候楚凌菲有痛经的毛病，于是王妍很注意日期，在经期前后都会熬红糖姜水，今天王妍不在，楚清明便担起了照顾楚凌菲的重任。 楚清明端着一杯红糖水回到卧室，发现楚凌菲还在看着画像出神。 “有那么喜欢这幅画吗？” 楚凌菲迟钝了几秒，回过神：“三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天空，很像小时候我爷爷家大院的天空。” 楚清明失笑：“爷爷家大院的天空，和现在的天空有什么区别？” 楚凌菲肯定地说：“有，爷爷家大院的天空特别大。” 楚清明闻言微怔，站在她身侧，端着那杯红糖水，热气缭绕在两人之间，他的面容变得模糊。 思绪像是飘到了很久远的从前，楚凌菲总是躺在大院的墙垛上看天，那个时候楚清明问她，你看什么呢，楚凌菲的表情很是深奥，他读不懂。 她说“好想做一只鸟啊。” 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天空，他不知道，至少在个位数的年纪，他还不知道。 就像现在，他是作画的人，但楚凌菲却比他更能读懂他的画。 第27章 莫名委屈 楚凌菲：“三婶今天不回来吗？” 楚清明收拢思绪，把红糖水递给她：“我妈去市里进茶叶，之前卖茶叶的时候攒了一些老顾客，定期给他们供应。晚上没有车，得明天回，把红糖水喝了，喝完送你去补习班。” 楚凌菲举着杯子，小口抿了一口，眉头皱起来：“好难喝……” “甜的啊，怎么难喝？” “哪里甜了，你尝尝。” 楚清明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不难喝啊，挺甜的，我放了很多红糖呢。” 楚凌菲歪了歪脑袋，疑惑起来：“为什么我觉得好难喝，还有点辣。” 楚清明摇头：“我没尝到辣味，你不要那么多事，快喝，咕嘟一口就下去了。” 楚凌菲委屈巴巴的，一副要上刑场的表情，闭上眼睛举起杯子。 楚清明退出房间，转身往客厅走，转头的那一瞬间，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呼哧呼哧往外吐气。 他之前看老妈熬的时候，往里放姜片，说可以驱寒，但是楚凌菲很讨厌姜。 楚清明便运用了一下聪明才智，将姜片切碎，碾成了汁，不仅可以让姜的功效发挥得更大，还能蒙混过关。 只是没想到，这么辣。 他刚刚眼泪差点飚出来了。 楚清明避开楚凌菲的视线，偷偷去客厅缓解辣意。 ⚹ 楚凌菲喝完红糖水之后，两个人出门一起往补习班走，楚清明手里拿着几张画像。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温度骤升，天气太热，还是那杯红糖水效果太猛，楚凌菲的肚子呼呼往外散发热气，内脏有种被烧烤着的感觉。 由下至上，一直到喉咙。 她捏了捏喉咙，清清嗓。 楚清明：“怎么了？” 楚凌菲脸颊微微泛红，嗓音有些软绵绵的：“难受……” 楚清明顿住，试探地问：“是……那个来了吗？” 楚凌菲垂眸思忖了片刻：“好像不是。” 楚清明咽了下嗓子，手下意识摸了下后颈。 这天气还真是烫人。 楚凌菲：“今天12号，我是明天来。” 楚清明嗯了一声，脸色有点橙。 楚凌菲：“三哥哥你一会是去打球吗？” 楚清明：“不去，今天太热，在外面呆一会都感觉快中暑了。” 是好热，眼睛都晒得睁不开了。 楚清明：“我在补习班对面的冷饮店等你。” 楚凌菲哦了一声，感觉再不到补习班，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人加快了些脚步，道路没有树木遮挡，只能用速度来躲避阳光。 楚凌菲到了补习班，身上的燥热还没褪去，好在补习班有风扇，楚凌菲抢了一个离风扇近的地方，吹得她通体凉爽。 可没多大一会，她又有点冷，弱弱地打了个喷嚏。 似乎喷嚏牵动了神经，她感觉腹部有一股热流缓缓流了出来，她不是很有经验，对这种感觉略微疑惑了下。 难道例假来了？ 但还好，王妍嘱咐过她，提前垫了小护垫，就算来了也没关系。 她收回神，抬头继续听课。 老师讲得滔滔不绝，嗓音洪亮，有点震耳朵。 楚凌菲揉了揉太阳穴，精气神越来越差，脑袋昏沉得厉害，到了最后十分钟，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脑袋「哐当」一声磕在桌面。 声音不大，但把自己吓了一跳。 楚凌菲揉了揉额头和鼻尖，对上老师扫射过来的视线，她连忙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盯着黑板。 终于下课了，她觉得这堂课听得稀里糊涂，郁闷地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腹部抽痛，她微微弯下腰，鼻尖渗出细细的汗水。 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安静站在那里缓了几秒钟，慢慢直起腰，走出了教室。 外面的天气依旧燥热，迎面吹来的风都像是带着汗水的味道。 楚凌菲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隔着一个红绿灯，马路对面只有一家冷饮店。 她小步走到斑马线附近，等着红灯变色。 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道路的红灯总是特别长，而绿灯很短。 楚凌菲的视线从红灯移开，落在冷饮店，扫了两圈，最后落在一点上。 楚清明坐在窗边的位置，背靠在椅子上，长臂懒洋洋地搭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大杯果汁在喝。 他的眼睛时不时抬起来，看向对面，然后嘴角扯起。 楚凌菲寻着楚清明的目光，看到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孩子，侧脸立体，齐腰长发。 楚凌菲只见过李子怡一次，但她的样貌轮廓已经很熟悉了，毕竟楚清明经常会画她。 他们在说话，一边说一边笑。 到底在说什么，这么好笑呢？ 楚凌菲突然有些好奇。 更好奇的是，楚清明说好了一个月就解决掉早恋的事，为什么还在接触。 而且两个人的状态一点都不像刚刚绝交，或者即将绝交。 八月天满街都是吊带裙和靓丽的高跟鞋，即使在这有些落后的县城，也不影响女人的爱美之心。 只见过李子怡两次，但她的打扮令人过目不忘，潮流时尚，明艳动人，至少在这个县城是找不到类似的穿搭，更像是电影里面的大明星。 再加上她那一头海藻似的柔顺长发，楚凌菲从小到大见过发质这么好的人，也就这么一个了。 楚凌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运动短袖和长裤，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夏天来了这件事上，从来都没有过参与感。 但她喜欢这样的自己，不穿裙子不打扮，即使是身体行动上的自由，都会让她感到愉悦。 困在这个小小的石定县，离不开的家长里短，已经让她够烦躁了，如果身体上不放松一下，她觉得很吃亏。 虽然这些感受从未说出口，很少流露，她在楚清明家里也过得很开心。 但，她不自在。 好像在固定的某个年龄，自在就会消失一般。 开心和不自在是可以并行的，她喜欢楚清明家，但敏感的神经无法控制，寄人篱下，就没有自在可言。 所以她都在忽视，忽视掉所有的狐疑和感性，用大道理来和自己对话。 听话，乖巧，要学会照顾别人感受。 可是今天，她不开心，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也可能是来大姨妈的关系，烦躁像充气球一般，越来越大。 她在想一个问题，能不能让这个气球爆炸？ 第28章 肋骨 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三哥哥你说话可以不算话？ 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她站在椅子上，手指一伸，趾高气昂地点着楚清明的额头，质问他。 “你说了周末来陪我玩，为什么没来，你个大骗子。” “你说好跟我买冰棍，为什么两手空空，你个大骗子。” “你说好要送我三只小猫，为什么变成两只了，你个大骗子。” 楚凌菲也如此质问过爸妈，也是那般趾高气昂。 “为什么你们说只是去买个东西，人就好几天不见了，大骗子。” “说好了下个月回来，怎么又拖了，大骗子。” “你们说了一周可以打一次电话，为什么我打了你们又不耐烦，大骗子。” 但是后来，楚凌菲不问了，质问的对象从世上的所有人，最后变成只剩下楚清明一个人。 因为只有楚清明，会哄她，会道歉，会耐心解释，然后再也不骗她。 如今楚清明骗她了，她能不能质问他？一切寄人篱下的情绪都抛掉，只是质问他为什么骗人。 可以吗？ 忽然喇叭声壤成一片，车流缓缓移动。 楚凌菲怔怔抬起头，红灯？ 怎么又红灯了？ 她站在街口，竟然错过了一个绿灯，楚凌菲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嘲地扯起嘴角。 至于吗？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怎么会这么在意，是不是等以后长大了，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了。 红色的灯光有些晃眼睛，她眨了眨眼，再抬眸时，看见楚清明站在马路对面，在望着她笑。 斑马线上各一端。 她走几步就能抓得住，比她那没有责任心的爸妈强，抓都抓不住。 绿灯亮起…… 她看见楚清明往她走来，走了几步后她才反应过来绿灯了。 她迈开步子，似乎因为楚清明的腿比较长，他走了一大半，她才走了一小半。 楚清明拉起她的胳膊：“走快一点，这个绿灯太短了。” 楚凌菲：“哦……” 小跑了几步，楚凌菲腹部的不适更加明显，五官纠在一起，手下意识地拉住了楚清明的衣角。 楚清明感受到她的力度，回眸，阳光晃在楚凌菲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白。 他们走出斑马线，楚清明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了？” 楚凌菲的嘴唇蠕动，声音细小无力：“三哥哥，我肚子疼。” 楚清明皱眉：“还能走吗？” 楚凌菲犹豫着。 楚清明拿过她的书包，背在胸前，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手朝后挥了挥：“上来……” 楚凌菲盯着他紧实的背脊，迟疑了几秒，爬上了他的脊背。 楚清明手掌勾住她的腿，轻松地站了起来，微微弯着腰，缓步往前走着。 楚清明：“你有70斤吗？” 楚凌菲：“应该有吧。” 楚清明轻轻颠了颠：“感觉没有呢，你现在怎么这么轻了，小时候都抱不动你。” 楚凌菲的肚子贴在他的脊背上，暖呼呼的好受许多，她盯着他的后脑勺，小声和他聊着天。 楚凌菲：“小时候你也没有这么高啊，我记得你比我矮吧？” 楚清明失笑：“开什么玩笑，我一直都比你高好不好。” 楚凌菲：“好吧，看在你背我的份上，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楚清明微微侧头：“本来就是真的，小时候你比我胖，也是真的。” 楚凌菲噘了噘嘴角，声音软绵绵的：“胖怎么了，胖点可爱。” 楚清明的步态从容，棕色的瞳仁闪着星点笑意：“是挺可爱的，可爱到压断了我一根肋骨。” 楚凌菲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算起旧账来了：“老人才喜欢回忆从前，我都忘了。” 楚清明：“我的肋骨没忘。” 火热的太阳直直晒在两个人身上，楚清明的T恤渐渐潮湿起来，领口处洇开小片水渍。 楚凌菲脑袋一歪，趴在了那片水渍上，潮湿温润，味道却依旧清香。 不像别的男孩子出了汗就很臭，楚清明总是香香的，味道多年未变，就像是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那年楚凌菲8岁，淘气得很，每天在爷爷奶奶家的大院子里乱跑，最喜欢的事就是爬到院墙或者房顶上面看天空。 楚清明却胆子很小，每次看见她飞檐走壁的样子都呆若木鸡。 有一次楚凌菲站在高高的门墩上，因为天气太热把上衣脱掉拿在手上挥舞着，对着过路的大哥哥们吹口哨，活脱脱一副小痞子形象。 楚清明从隔壁屋子里出来，抬头看见楚凌菲裸着上身，两点赤裸裸晒着太阳，一瞬间就黑脸了。 他虽然也不大，但知道女孩子不可以这样，冲着楚凌菲大喊：“你把衣服穿上，给我下来。” 楚凌菲嘚瑟地晃着脑袋：“三哥哥你上来呀，追到我我就下去。” 楚清明看了眼两米高的门墩，咬咬牙爬了上去。 但楚凌菲猛地一跳，腾空跳到了另一侧门墩上：“我会飞哦！” 楚清明吓得汗都出来了，一边一个门墩，中间是空气。 楚清明看着脚下眩晕的高度，着实不敢像她一样跳，只好服软：“你跟我下去好不好，太危险了。” 楚凌菲顽皮地说：“我不我不！” 楚清明又从门墩爬下来，站在地上，抬头望着她：“下来吧，我给你买冰棍。” 楚凌菲思忖片刻，冰棍诱惑太大了，她便说好，转头想从原路再飞回另一个门墩上，从那下去。 楚清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拦着她着急地说：“别跳，你从这下来，我接着你。” 他张开手臂，做了一个接她的姿势。 楚凌菲却突然鼻子一热，鲜红的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滴到两米下的地面。 「啪嗒啪嗒」鼻血越流越多，楚凌菲看着地面被砸出了一朵朵红色的花，视觉冲击让她刹那间头晕目眩，像是低血糖突然犯了的人。 楚清明的身影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他的声音。 “快下来，我接着你。” 她这时已经失去了平衡力，整个人歪歪晃晃，脑袋一歪，直溜溜摔了下去。 晕倒前，意识最后听见的是楚清明闷哼的声音，然后是有东西断了的声音。 后来她才知道，是楚清明的肋骨断了。 但她分毫未伤，被楚清明结结实实搂在怀里，他的怀抱香香的，是清新的皂角香气。 从那之后，楚凌菲就恐高了，每次站在高处脑海里便浮现出鲜血砸在地面的场景，眩晕感接踵而至。 她再也不能爬到房顶去了，只能躺在院子里望着天空。 第29章 霸道 时光机穿梭回到现在。 天空蓝得像水洗过的蓝色绸缎，一朵小巧又淘气的云，溜到了楚清明头顶的一小方天地。 轻薄的阴影驱散了些阳光的热度，楚清明垂眸走着，步子像是刻意放缓了些。 一条不远不近的街道，硬是走了比平常翻倍的时间。 现下才走了一半。 有细碎的响声传来，楚清明低头，瞥见楚凌菲的书包拉链上挂着一串珠子，像是钥匙扣。 楚清明：“这是什么？” 楚凌菲缓缓抬起头：“啊？” “你书包上的珠子，哪来的？我怎么没见到过？” “补习班同学昨天送的。” 楚清明拧眉：“男同学？” 楚凌菲：“嗯……” 楚清明沉默两秒，眸光不悦：“为什么送你？” 楚凌菲呐道：“好像是买东西赠送了好多钥匙扣，就拿来补课班每个人都给了一个。” 楚清明微微侧头，脸颊汗水淌进了领口：“送你你就要啊？” 楚凌菲抬眸，看见他眼神中散发的微微凉气：“怎么了？” 楚清明抿唇，继续往前走。 过了几秒，他再度开口，声音沉闷：“不许要，以后不许要别人送的东西，不止是零食。” 楚凌菲低声嘟囔：“三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你很霸道。” “霸道？” “嗯。” 沉默几秒…… 楚清明语气有些怨：“这就霸道了？” 楚凌菲：“嗯……” 楚清明嘴角撇了撇：“那没办法，你要是收别人东西，我就不理你了。” 楚凌菲轻笑了几声：“三哥哥，你怎么还开始威胁人了？” 楚清明微微扬起下巴，眉眼弯弯带着笑意，语气却傲娇得很：“我不管……” 楚凌菲盯着他后脑勺柔软的发丝，恍然半晌，突然开口：“那我也要霸道一下，这样才公平。” “嗯？” 楚凌菲没有犹豫，直截了当：“以后你可以不理李子怡了吗？” 楚清明的眉毛敛起，有些疑惑：“你认识李子怡？” 楚凌菲的语气轻描淡写：“你每天都画她，我当然认识了，还有上次篮球赛，我们坐在一起，你还叫她好好照顾我。” 楚清明挑眉回忆了一下：“对哦，不过为什么不让我理她？” 楚凌菲没说话，脑袋一沉躺在了他的后颈，细碎的呼吸喷洒进他的衣领，痒痒的。 等了一会，楚清明还是没听见她说话，又哼了一声：“嗯？” 楚凌菲盯着路边缓慢掠过的小商铺，店家悠闲地磕着瓜子，一手拿着大街上随处发放的「男科医院」广告小扇子，惬意地扇着风。 她微垂着眼睫，小声说：“我不喜欢……你骗我。” 声音很轻，楚清明只听到前面几个字：她不喜欢。 不过也能理解，李子怡那跋扈的个性，少有人喜欢，听叶嘉平说还因为座位争执了两句，或许是因为这个吧。 楚清明蹙眉想了想，答应过楚凌菲不再画画赚钱了，那私下和李子怡也不会再有过多交集。 但在一个班，说话打招呼是难免的，不过这应该不算理吧，只是礼貌而已。 他像是极认真地考量了这个问题，然后给了一个答复：“好，你不喜欢，那就不理她了。” 趴在楚清明脊背上的小女孩，嘴角淡淡扬起。 她的三哥哥知错就改，还是很好的，她可以继续信任他。 ⚹ 到了家，楚清明让楚凌菲去床上躺着。 楚清明的后背都汗湿了，匆匆去冲了个凉，又去给楚凌菲熬红糖水。 楚凌菲沾上床便有些昏昏欲睡，感觉这次比上次还要难受，不仅肚子痛，头也晕乎乎的。 楚清明把红糖水放在床头柜，碰了碰她的胳膊：“凌菲，喝了再睡。” 楚凌菲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带着轻微鼻音：“哦……” 楚清明抬眼：“你是不是感冒了？” 楚凌菲的脸颊泛着红晕：“没有吧……” 楚清明手背轻轻贴上她的额头，神色凝重：“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发烧。” 他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不太确定：“我去拿温度计。” 她拿来温度计，递给楚凌菲，楚凌菲接过，夹在腋窝下面。 一边喝着红糖水一边等着温度计显数。 楚清明指尖轻轻拨了一下她的鬓发，关切地问：“肚子还疼吗？” 楚凌菲点点头，模样可怜极了。 “那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她的身影忙忙碌碌的，一会一趟，楚凌菲有些低烧，他给她冲了些感冒冲剂，她吃过之后便撑不住了，浑身瘫软无力地倒在床上。 夏天太热，房间的温度闷热不堪，楚凌菲又揣着热水袋，没一会就浑身是汗。 所以她睡得很不好，热得忍不住踢被子，又因为腹部疼痛紧皱眉头。 她迷迷糊糊地把热水袋推出被子，楚清明又塞回去，她再推，楚清明再塞。 睡梦中，楚凌菲觉得自己像是魇住了似的，怎么都摆脱不了被烧烤的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冒热气。 还有不停在耳边念叨的魔咒：“这个时候肚子要保暖，不然以后还会疼的，听话。” 她简直要崩溃了，她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语气虚弱：“我不要热水袋，太热了。” 楚清明：“那我给你换点温水？” 楚凌菲哼唧几声，太阳穴有些胀痛。 楚清明手伸到被窝里，准备将热水袋拿走换水，突然楚凌菲的手指缠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拽了一下，把他的掌心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轻声呐道：“三哥哥你帮我捂着肚子就好啦。” 楚清明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掌心干燥，指尖细腻，覆盖在皮肤上，就像是最合适的温度。 没有几秒，她又陷入了睡眠，这次好像很安稳。 楚清明却不安稳了。 平日里他们俩的关系亲近，但肢体分寸是有的，他最多就是背一背抱一抱，手也只是轻轻搭着，除了四肢没触碰过其他部位。 楚清明的教育良好，这种自觉在有了男女意识之后，便存在了。 此刻他坐在床的一角，微微弯着腰，胳膊僵直地绷着，姿势别扭又累人。 手掌紧贴在楚凌菲的肚皮上，温热的触感经由掌心繁密的纹路，一点点传递到他的大脑。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女孩的肚皮是这么软的。 第30章 悸动 刚入青春期的时候，身边的男同学总是会打趣这些事，有的同学会找来气球灌满水，抓在手里捏着，暧昧地调侃，说气球和女孩子皮肤触感是一样的。 楚清明……自然也是捏过气球的。 不过他没体会到同学调侃的那种感觉，只觉得无聊。 现下，感受是不一样的，他的手指僵硬，一动不敢动，但不妨碍那娇嫩柔软的感觉萦绕。 他犹豫着要不要抽回手，但看楚凌菲睡得香甜，怕弄醒她会难受，只好继续保持着别扭的姿势。 没一会，他的胳膊就撑不住了，肌肉隐隐作痛，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他想了想，伸手拽过一旁闲置的小枕头，垫在胳膊下面，有了支撑点，松快多了。 可是一直弯着腰着实不舒服，怕会触碰到楚凌菲更多，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脑袋落在床垫上，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太阳渐渐往下落，阳光带来的燥热也慢慢散去，瞌睡却走了上来，楚清明不知不觉阖上了双眼。 似乎刚睡着便醒了，但醒来时一片昏暗告诉楚清明，他睡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入夜了。 窗帘没拉，月光倾斜在屋子里，像微薄的雾，有细小的微尘在浅淡的光线中跳舞。 他眨巴几下眼睛，视线彻底适应了昏暗，楚凌菲的面容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 她的睡颜安静，鼻子里传出的呼吸微弱且平缓，柔和月光在她脸上洒下一层清明，有一种朦胧又淡漠的美。 浅浅的玫瑰味飘荡在两个人之间，是她常用牌子的护发素味道，她的发质坚硬毛躁，脱离了护发素便不好打理。 不过有了护发素，似乎也没好到哪去，额角毛茸茸的胎毛弯曲且凌乱。 看起来很是可爱。 楚清明静静看着她，呼吸相撞，他的心绪渐渐杂乱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再度传来楚凌菲皮肤的质感，直直延伸到他的心底。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在安静空气中擦出细微电流，碰撞成火花，无声地炸开。 世界安静得只剩楚凌菲的呼吸声，细微地萦绕在耳边。 和他的心跳声重合。 又渐渐错开。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声音之大，直震得楚清明耳膜发响，他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一片，铺天盖地的灼热气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他的瞳孔轻微地跳动，直勾勾盯着楚凌菲的面容。 突然忘了怎么呼吸。 沉默片刻后，楚清明猛地抽回了手，坐起身盯着窗外虚幻的某一点，定神了几秒，匆匆离开楚凌菲的房间。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靠在门板上，手不自觉扶上心口，想压下狂跳的心脏，却发现无济于事。 楚清明骚了骚头发，牙齿咬上嘴唇，血丝融化在嘴里，又腥又涩。 他抬起头，目光撞上镜子里自己的模糊黑影，如果此刻开灯，他会看见什么？ 猥琐下流的自己？ 不，压根不会看见人。 是畜生！ 他突然抬起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 第二天一大早。 楚凌菲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动了动身体，昨晚休息的很好，肚子不再痛，感冒症状也消失了。 她走出卧室，看见楚清明正在厨房忙活。 他煮了点瘦肉粥和鸡蛋，不确定粥熟了没，拿起木勺舀上一勺凑到嘴边。 “呲——好烫。” 楚凌菲探着小脑袋，手捂住嘴偷笑两声。 楚清明闻声回头，对上她的视线，因为刚睡醒，她的眼睛湿漉漉泛着薄红，此时笑眼弯弯，有点晃人。 楚清明淡淡挪开视线，继续搅拌着粥。 楚凌菲走了过去：“三哥哥，你还会做饭？” 楚清明：“嗯……” 楚凌菲：“做得好吃吗？” 楚清明面无表情：“不知道……” 楚凌菲：“难道你是第一次做吗？” 楚清明看粥差不多了，去橱柜拿碗：“嗯……” 楚凌菲开心地搓着小手说：“那我是第一个吃你做饭的人喽。” 楚清明没作声，准备盛粥。 楚凌菲赶忙拦住他，手搭在他的手腕：“还没熟呢三哥哥。” 楚清明盯着手腕上纤细的手指，内心地震了几秒：“你怎么知道没熟？” 楚凌菲接过他的勺子，拿在自己手里，搅拌了两下粥，又拿过电饭锅盖子盖好：“再有五分钟吧，就好啦。” 楚清明抬眸看着她：“你会做饭？”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了解她，要不是今天王妍不在，他还不知道她会这些，并这般熟练。 楚凌菲摇摇头：“不会，但会煮粥和面条。” 楚清明盯着她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凌菲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凉，从刚刚她就发现了，她记得楚清明没有起床气啊，怎么今天像谁惹到了他似的，闷闷不乐。 楚凌菲问：“三哥哥你昨天没睡好吗？” 楚清明轻描淡写：“挺好的……” 楚凌菲：“那你怎么都有黑眼圈了？” 他挪开视线，转身拿了一双筷子去一旁的咸菜罐里捞咸菜，突然问：“你在家的时候，都自己做饭？” 楚凌菲似乎觉得这很正常：“只有晚饭，早上去早点铺吃，中午经常会去柳洋家吃。” 楚清明夹起咸菜放进小碟，不再说话了。 粥好了，楚凌菲盛好放在餐桌，发现粥里还藏着两颗鸡蛋，捞起来用凉水冲了冲。 两个人坐下开始吃饭。 楚清明敲碎一个鸡蛋，仔仔细细剥着皮，楚凌菲以为他是给自己剥的，伸手去接，但他一口咬了上去，沉着头吃起来。 她的手在半空中晾了几秒，默默收回去。 他心情不好，自己就别惹他了。 早饭吃得安静，谁也没再开口打破沉默。 吃过早饭，两个人各自回卧室学习，王妍也回来了。 拎着大包小裹和回来路上买的一只乌鸡，想给楚凌菲补补身体，乌鸡要熬上半天，她到家便把乌鸡下锅，又到两个孩子房间翻脏衣服。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回到家，都像一个月不在家一般，有干不完的活。 王妍从楚清明房里拿出一堆脏衣服，但楚凌菲的衣篓空空的。 她看向阳台上晾着楚凌菲自己洗好的衣服，又看了看她埋头学习的背影，没说什么。 午饭的时候，王妍叫他们去吃饭。 楚清明说作业太多不吃了，楚凌菲步子刚迈出房门，听见这话又缩了回去：“三婶我也做作业不吃啦。” 王妍疑惑不解，这一天不在，两个孩子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么刻苦了？ 她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便盛了两碗汤各自给他们端到房间书桌上，嘱咐几句不要太辛苦。 第31章 冷战 下午楚凌菲照例要去上补习班，准备好小书包蹑手蹑脚走到楚清明的房间，看着他专心学习，旁若无人的样子，安静站了一会又默默退了出去。 她到王妍卧室小声说：“三婶我去上补习班啦，和同学一起去就不要三哥哥送啦。” 王妍放下手里的针线，关切地问：“同学和你一起吗？” 楚凌菲点点头：“嗯嗯，好几个同学一起呢，都住在这附近的，三婶你不要担心，我走啦。” 王妍：“好，注意安全啊。” 楚清明捏着手里的笔，从楚凌菲在他背后站着到现在，他都没能落笔写下一个字，关门的声音像是打雷一般轰动了他的大脑。 他沉默几秒后放下了笔，拿起水杯到客厅接水，随口问：“妈，凌菲怎么自己走了？” 王妍：“她说跟同学一起。” 楚清明手指摩擦两下杯子：“哦……” 楚凌菲垂着脑袋，独自一人在街上慢悠悠走着，五官挤在一起。 楚清明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不爱搭理她了，是因为昨天生理期疼痛折腾了他大半天，让他觉得麻烦了吗？ 还是因为她提出不让他理李子怡的事？ 要是平常她就直接问了，但现在住在他们家里，就已经很打扰他们了，再不会看眼色，就显得不懂事了。 楚凌菲这样想着，头垂得更低了。 ⚹ 一天下来，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楚清明从房间出来了，饭桌上，楚凌菲时不时偷瞄着他。 他似乎没什么不对劲，没生气也没有情绪不高，专心致志在吃饭，只是有些寡言少语。 这让她有些费解，但不知道缘由。 她又开始多疑起来，是自己想多了吗？或许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今天他不爱说话，就像她偶尔也会突然，有那么某个瞬间不想和人沟通。 可能明天就恢复正常了。 她得把这喜欢折腾的敏感神经收起来，她不喜欢它总是不打招呼钻出来，像个看电影的人，饶有兴致地咀嚼着别人的每一个细节，去窥探他们的内心，想找出能论证自己被讨厌的依据。 她觉得自己清醒又矛盾，她能清醒的感受到自己被爱包围着，这是美好的。 但这种美好容不得放肆，每做一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尽管完全没必要。 所以，矛盾就来了。 她承受的所有温暖和爱意，是建立在乖巧听话之上，还是之下。 简单的说，如果她不再乖巧听话，他们的爱是否会消失，毕竟没有理由承受她任性的人，也没有理由在她任性之后继续对她好。 楚凌菲轻轻摇了摇头。 搞什么，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这是个无解的答案。 应该自信一点，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她的三哥哥不会嫌弃她麻烦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王妍：“凌菲？” 楚凌菲迟疑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啊？” 王妍点了点她杵在饭团上的筷子：“想什么呢？半天不吃饭。” 楚凌菲回过神来：“哦，没想什么。” 楚清明视线漫不经心地划过她的脸。 王妍抬手缕了缕楚凌菲鬓角的碎发：“你这头发都长了，该剪一剪了。” 楚凌菲点头：“三婶，我想剪短头发。” 王妍看了一眼她的五官，脑海里遐想：“剪学生头那种？” 楚凌菲努着嘴，沉默半晌，瞥了一眼楚清明的头发。 她对他柔软秀发的羡慕之情由来已久，特别是当风吹过他秀发时，像水草一样晃晃悠悠的模样，她都有一种想重新投胎的冲动。 楚凌菲：“嗯，学生头，不用扎着的那种。” 她也想拥有迎风飘荡的头发。 王妍：“那就剪吧，感觉你剪短头发应该会好看，让清明明天陪你去。” 楚凌菲看向楚清明。 楚清明的动作顿住，并没抬头：“我明天和叶嘉平打篮球去。” 王妍：“你打一天啊？抽个时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楚凌菲马上插嘴：“过两天也行，三婶。” 楚清明不小心咬到舌头，皱了下眉，半天没说出话。 ⚹ 楚凌菲以为第二天楚清明会恢复往常。 但早午饭他还是沉默寡言的状态，有时和楚凌菲碰上视线，会马上移开。 到了她上补习班的时间，楚清明依旧在书桌前充耳不闻地学习，完全没有要送她的自觉。 以往快到时间都是他来催促她的，他不主动，她也说不好该不该提。 她站在门口，驻足看了一会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不想送就说呗，小气死了，还假装自己在学习，笔都没动。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楚凌菲背上小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谁也不和谁说话，除了吃饭时间，都在各自房间呆着。 王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这两个孩子哪是受刺激变刻苦了，分明是闹矛盾了。 王妍趁楚凌菲去补习班不在家的时间，走到楚清明的房间，坐在一旁，试探地问：“清明啊，你和凌菲妹妹是不是吵架了？” 楚清明语气平静：“没有……” 王妍自是不相信：“那你怎么都不理凌菲了，以前你是最疼妹妹的。” 楚清明盯着书本，沉默不语。 王妍叹了口气：“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妈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但你从来都不舍得和凌菲生气的，你现在这样，是凌菲犯了什么错吗？” 楚清明突然转头：“凌菲能犯什么错，她那么乖。” 王妍怔住，完全没料到这样的答案，楚清明一向镇定平静，只有王妍能从他微微颤动的瞳仁和紧绷的下颚中察觉到微微怒气。 “妈不是说凌菲犯错，妈的意思是如果凌菲没犯大错，你的性格，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理她？” 楚清明有些较真：“因为我不理她，就是她犯错了？” 王妍沉默几秒，心平气和地和他讨论：“我只是以我对你的个性去猜测，不是在下判断，毕竟我很了解你。但这并不代表我否定凌菲，我是想说，就算凌菲犯了什么错，她也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也是看着凌菲长大的，她的性格是有些任性。 但她是分人的，对她好的人，她从来都不会做出让人失望的事，她只是不喜欢解释，所以你们之间如果产生了误会，你要理智地去分析，不是这样情绪化。” 王妍是强势的，尤其在她说教的时候，体现得更为明显，而这种强势并非不论是非，是用道理来做底气。 王妍：“你不该没有听完我的话，就有情绪。” 楚清明的指尖轻颤两下，眼角的光变得黯淡。 王妍继续说：“你这么维护凌菲，内心就是很在意的，那就别伤妹妹的心。” 楚清明不明，略带疑惑地看向王妍。 第32章 清醒 王妍手臂搭在书桌，语气从刚刚的紧绷放松下来：“凌菲这孩子心事重，不爱把情绪表露出来，特别是住在咱们家，处处小心翼翼，这一个暑假你看她出去过吗？” 楚清明摇摇头。 王妍：“她怕我们责怪她贪玩，所以不和同学出去，她在家里住的用的都是好的，但在这你看她挑剔过什么吗？” 楚清明再次摇头。 王妍：“每次碰见凌菲爸爸，他都会抱怨凌菲叛逆，说什么话都不听，但你看凌菲在咱们家，什么事让我们操心过，连吃饭都是看我们吃完，她就马上放下筷子。 她在自己家自由惯了，在这没人约束，她也会向我们的生活习惯去靠拢，生怕因为自己的不一致，影响了咱们的生活。” 楚清明掐着手里的笔，笔尖扎在拇指的皮肤上，画出了一圈黑色笔迹。 王妍：“你的一点小动作，她都会敏感，现在你这么明显的不理她，你说她这两天能好过吗？假装说和同学一起去补习班，自己受了委屈还在给你找借口，和她比起来，你是不是小心眼了？” 笔尖「咔」的一声缩了回去，弹簧震荡。 王妍瞥了一眼楚清明指肚上的一点红色，没再说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房间。 楚清明僵硬在椅子上，薄唇紧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变成半圈阴影。 懊恼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楚清明的脑海中浮现出楚凌菲像个小大人似的在厨房做粥的样子，还有吃饭时偶尔抛出话题给他，带着期待的目光等他接话的神情。 他只觉得心脏很痛。 是他狭隘了。 他陷在青春期萌动中，对楚凌菲产生了异样的情愫而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一瞬间让他厌恶极了自己。 他曾经骂余海无耻，他觉得自己比余海更无耻。 他只要见到楚凌菲，就像是看见了自己龌龊不堪的内心。 她那么信任自己，从不设防，但他做了什么，竟然胡思乱想。 他要怎么面对她，即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说话，对视，他都觉得自己在欺负她。 她还年幼，心智都不成熟，他不允许他人对她起心思，他觉得她是不可被亵渎的，可他自己竟然…… 他这两天努力在做着平静自己的思想工作，一边自责一边在想办法说服自己，那不是心动，只是个错觉，忘了就好了。 可是他没有成功，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直到王妍的一番话，让他幡然醒悟，他是个哥哥啊。 哥哥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让妹妹受委屈。 他解决不了内心的困惑，难道就该因此迁怒楚凌菲吗？ 想不通的答案其实根本没意义，因为有些东西更重要，就是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许久过后…… 楚清明啪的一声把笔拍在桌上，指腹上的猩红血迹，在白色的纸上印出了花纹。 他看了眼时间，楚凌菲还有三分钟下课。 他匆匆走出卧室，从鞋架上拿下运动鞋，一边蹬一边开门：“妈，我去接凌菲。” 王妍闻声走出来：“凌菲说她下课去……” 关门声截住她的话，楚清明已经迫不及待跑出去了。 楚清明火急火燎跑到补习班门口，被汗湿的额发贴在脑门上，显得比平常黑了一些，他随手擦了把汗，扶着树根弯腰喘气。 补习班的学生都走光了，已经下课有一会了。 从补习班到楚清明家是一条直通的道路，按道理就算下课，他在来的路上也会看到楚凌菲。 他四处张望，正值酷暑，街上的人不是很多，一眼就能扫个遍。 街角、小商店，都没有楚凌菲的身影。 楚凌菲这个年纪的孩子，许多都是独自一人出门上课，少有遇见意外的。 更何况是在热闹的白日，他按理不该担心，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两天对她的冷漠，他心理就极不舒服。 仿佛不马上找到她，他的心就不得安生。 楚清明有点着急，顾不得避暑，沿着火热的街道往回走，眼睛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道路不宽不窄，路的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商铺。 冷清的五金店，门外摆满了铁锅铝盆，雨伞和玩具水枪，杂乱的商品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五金店还是杂货铺。 新开的雪糕批发店，窗明几净，一眼就能看见里面。 有几个穿着酷炫的少年，拿着塑料口袋，对冰柜里面的雪糕挑挑拣拣，坐在门口的店家，抛去嫌弃的目光。 道路另一边是占了很长位置的洗车行，穿着黄色背心的男人，手拿水管对着轿车冲洗，水流砸在车上，水花四溅，变成尘埃似的细末，从天而降，落到男人身上，他也不躲，似乎很享受这份凉爽。 楚清明向前走着，紧蹙的眉头像个小山包，白色的T恤被汗水打湿，粘在皮肤上，黑色短裤下两条线条分明的小腿，迈着缓慢的步伐，但又略显慌张。 一会停下，一会转身。 匆匆路过的行人随意一瞥，便能得出结论。 是个内心焦躁的少年，这样不安静的神情，也就只有少年会清楚地写在脸上。 楚清明摸了摸口袋，出来得太急，忘拿手机了，也不知道楚凌菲是不是到家了。 他再次回忆，刚刚出来的路上的确没见到楚凌菲，她应该没回家。 那会去哪了？ 不是很确定，便只能漫无目的地找。 再次转头时，他看见远处有个瘦小的人影，从路边的一个门店走出来。 轮廓模糊不清，但凭着对体型的熟悉感，很像楚凌菲。 楚清明急促地喊了一声：“楚凌菲！” 没有车辆通过，声音传得清晰又远。 人影似乎站住了。 楚清明一愣，跨步往前跑。 随着渐渐跑近，楚清明看清了楚凌菲的面容，但也有些迷茫，眼神里布满了疑惑。 楚凌菲的表情闷闷的，看见他并没有展露笑颜，而是微微垂下了脑袋。 楚清明在她面前站定，嘴唇微张，目光落在她的头上，顾不上擦汗，也忘了刚刚的焦急，好奇心都被楚凌菲的新发型所吸引。 第33章 短发 今天无风，但楚凌菲的头发像是被狂风扫过一般，原本小巧的脑袋像是套了一个小麻袋，看起来又厚又重，鬓角的几缕碎发歪斜一边，不安分地支棱着。 楚清明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的——金毛狮王。 不是说剪学生头吗？怎么变成了叛逆的爆炸头。 楚清明观摩了半天，才开口：“你头怎么了？” 楚凌菲手下意识摸上脑袋，使劲压了一下支棱着的发丝，嘴巴微微嘟起，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以为剪了头发，会变成三哥哥那样。” 楚清明抿紧唇，嘴角抽搐，他实在不想情绪跳跃这么快，刚刚还是焦躁不安，此刻却见到如此场面，他真的控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楚凌菲没想到他这么赤裸裸笑话自己，一时有些难过，双手抱住脑袋，将头发压紧头皮，委屈又无助地说：“都怪三哥哥。” 楚清明捂着肚子，抬头瞥了一眼，若是五官奔放的人搭配这样的发型，还能有一种和谐的感觉，可是楚凌菲的小脸稚嫩，眉眼水灵，怎么看怎么不搭。 他笑弯了腰：“不是，怎么能怪我呢？” 楚凌菲愤愤地看着他，怨气十足：“要不是你头发长得那么好，我会羡慕吗？我也不会来剪头发的。” 楚清明咬了咬嘴唇，竭力憋住笑，一点点直起身，不敢看她：“你对自己的头发一点认识都没有吗，应该知道自己能不能驾驭的啊。” 楚凌菲不想跟他说话了。 她怎么知道，从来都是长头发，一根皮筋束缚住了发丝的倔强独立，她也无法预测，没了束缚，就成这样了。 她这一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估计就在今天了。 楚清明忍不住吸引，匆匆又看了一眼，结果就是再次兜不住笑声，笑个没完没了。 楚凌菲气急，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三哥哥你还笑。” 楚清明笑得岔气，肚子似乎抽筋了，他微微弯腰，想寻楚凌菲的胳膊来扶。 但楚凌菲侧身错开，楚清明摸空，一屁股摔倒在地。 表情呈现出极其别扭又矛盾的样子，一边痛苦一边又在笑，笑声像哀嚎。 楚凌菲垂眸盯着他的囧态，突然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 好像这几天的疏离一瞬间就消失了一般，什么都没发生过，想要亲近的感情，决绝地将所有不快的插曲都抛弃了。 计较和怄气成了一件没必要的事。 不用解释，不用讨好，自然而然就重归于好了。 说不清是这些年在一起太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形成了亲情，还是什么其他的，很复杂又很简单。 楚清明终于笑够了，胸腔的颤动停下来，他伸出手说：“拉我一把。” 楚凌菲把手递给他，握住了他的掌心，宽容大度地将他拉起来。 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 楚清明站了起来，却没松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一些，有些讨好的意思。 如果忽略掉他极力憋笑的表情，还能听出来语气里的认真。 “三哥哥错了。” 是说剪头发的事错了，还是这两天不理她的事错了？ 楚凌菲不知道，不过她也不计较：“知道错了就好，哼。” 楚清明以为她会发个小脾气，但没想到如此宽宏，心情顿时似拨云见日般晴朗。 楚清明不禁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楚凌菲飞快躲开：“三哥哥，以后不能摸头了。” 楚清明疑惑：“嗯？” 楚凌菲认真地说：“你会把我的发型揉乱的。” 楚清明的笑意差点又冲出，他吸入一口气不让自己笑出来，语气轻飘飘的：“你这发型不揉也挺乱的。” 楚凌菲手心压了压蓬松的头发，极为珍视的模样：“反正不许揉了。” 楚清明垂眸盯着她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矛盾消散得太快，让她的周身布上了一层善良的光环，怎么看怎么好看。 包括这奇异的发型，也挺……可爱的。 带着点小暴躁的可爱。 这么可爱善良的妹妹，任谁都会喜欢的。 他可能只是错把这种喜欢当成了心动，毕竟他也没有经验，到底何为亲情的喜欢，何为爱情的心动。 但不管因为是什么，终究亲情是更大一些的，他会反省，会调整，但不会再不理她了。 ⚹ 进了家门，两个人在换拖鞋。 王妍走了出来，在看见楚凌菲的那一瞬间，表情凝固，随后沉默不语地回了房间。 隔了几秒，传出了被子都压不住的笑声。 楚凌菲刚从楚清明的嘲笑中振作出来，又陷入了新的一轮嘲笑，简直让人崩溃。 她顶着看似十斤重的大脑袋，走回卧室，一头摔进了床上，颓废地自喃自语：“我真是没办法见人了。” 楚清明跟着走了进去，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笑点，声音温柔地安慰她：“其实还挺好看的，只是刚剪完看起来不太习惯。” 楚凌菲从床上爬起来，表情极其哀伤：“三哥哥，我觉得好孤独。” 楚清明没明白，斜靠在墙上盯着她看：“怎么孤独了？” 楚凌菲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声音带着笑意：“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的发型，很孤独。” 楚清明哽了一下：“这才叫独一无二嘛。” 楚凌菲摇头：“我不喜欢独一无二。” 楚清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她憋着什么坏：“嗯？” 楚凌菲嘴角扯起一丝笑，眸光闪动着邪恶：“三哥哥你陪我吧。” 果然…… 楚清明搔了搔鼻子，重心调整到另一条腿上，依旧斜靠着看她，镇定自若地接招。 “我和你的发质不一样，没办法陪。” 楚凌菲有对策：“你去烫一个，我看我们学校好几个男生烫了头发，像烟花一样，可帅可好看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眉眼弯着，像个小花痴似的。 明明是爆炸头，让她说得这么好听，像真的一样。 楚清明面不改色：“我的头发太短，烫不了。” 楚凌菲继续忽悠：“不短，可以烫的，而且现在特别流行，三哥哥烫出来一定比他们好看。” 要不是熟悉她，楚清明差点就被说动了。 他坚定地摇头，柔软的头发晃了晃：“不要！” 楚凌菲撤掉笑容，威胁：“那以后我不理你了，我找有烟花头的哥哥玩去。” 楚清明咬了咬牙，顽强抵抗：“我们老师不让，我妈也不让。” 楚凌菲感觉要败。 “我让啊……” 突然王妍出现在门口，笑嘻嘻地说话：“烫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楚清明心咯噔一下，大事不妙，做出最后的挣扎：“学校不让。” 王妍似笑非笑：“暑假结束再烫回来就行了。” 两个他永远赢不了的女人幸灾乐祸看着他，二对一。 楚清明败…… 他站直身子，抬手爱惜地摸了摸软绵绵的头发，好像以后就摸不到了一样。 楚凌菲吐了吐舌头，糖衣炮弹：“是金子什么发型都会发光的。” 王妍附和：“嗯……” 楚清明的眸光暗了下来，生无可恋地回了房间，像刚刚楚凌菲一样，直溜溜摔到床上。 刚谁觉得楚凌菲可爱来着？ 不是他…… 第34章 开学 烈日炎炎，空气热出了波浪，仿佛点燃一根火柴，世界就会爆炸一般。 楚清明和楚凌菲一人手里拿着一根五毛钱的冰棍，单手插兜，脚尖向外撇着，一边舔着冰棍一边慢悠悠走进露天体育馆，带着三分嚣张，七分不羁。 正在打篮球的少年们余光注意到两个人，皆是一怔，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微胖男生王丰开口：“楚清明？” 叶嘉平也转过头，嘴巴微张，神情惊讶：“楚清明？” 张圆打了个激灵：“楚清明？” 楚清明和叶嘉平、王丰、张圆四人约好来这打球，楚清明说有事晚一会到，他们便先打上了，这会看见楚清明和楚凌菲，纷纷走下场。 叶嘉平看了一眼楚清明，又看了一眼楚凌菲，诧异地问：“你们家着火了？” 楚清明悠哉地舔着冰棍：“没……” 张圆手里转着篮球：“那你们两兄妹的头发怎么了？” 楚清明扬了扬下巴，蓬松卷曲的头发在阳光下，像个爆炸了的金色烟花。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烫了个头。” 楚凌菲有样学样，跟着说：“烫了个头。” 楚清明侧头看了一眼楚凌菲，舔上后槽牙。 叶嘉平觉得楚清明的头发像云朵似的，下意识抬手想去摸，被楚清明臭脸打掉。 王丰嬉笑着说：“怎么跟香港明星似的。” 张圆：“像玩摇滚的。” 楚凌菲对他们两个不是很熟，只是常看见他们和楚清明在一起，但楚凌菲没什么羞涩，大方地说：“你们不懂，现在流行这样的发型。” 叶嘉平疑问：“是吗？” 楚凌菲自信又肯定地点头。 楚清明咬咬牙，目光凉凉地瞪了她一眼，他把手里的木棍扔到垃圾桶，转头说：“行了，玩球吧。” 张圆把球扔给楚清明：“你发……” 叶嘉平看向楚凌菲：“小妹妹我们玩球去了，你在一边乖乖的哦。” 楚清明拍了一下叶嘉平的脑袋：“妹什么妹，谁是你妹。” 叶嘉平：“好兄弟嘛，你妹就是我妹。” 楚清明抬脚要踹他：“我也不是你兄弟。” 几个人打闹着往球场走，楚清明突然回头，目光盯着楚凌菲，带着点威胁的味道。 看来是怕她又说话不算话。 楚凌菲嗦喽着冰棍，在体育馆边上找了个座位，懒懒坐下。 今天楚凌菲陪着楚清明去烫头，出来之后楚清明的表情就蔫了下去，楚凌菲后知后觉地有一种愧疚感，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和头发，便答应了来看他打篮球，满足一下他想拥有小迷妹的虚荣心。 于是乎…… 楚清明每进一个球，楚凌菲便像个弹簧一样蹦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喊。 “三哥哥好厉害，三哥哥好帅，三哥哥无与伦比。” 反正只有四个人能听见，硬着头皮这事就过去了，至少和爆炸头相比，她还是赚的。 楚清明淡漠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扯平了…… 叶嘉平咂嘴：“楚清明我怎么感觉小妹妹和上次不一样了呢？” 楚清明：“嗯？” 叶嘉平若有所思地摸上下巴：“感觉变傻了。” 楚清明举高双手，把篮球扔进球框：“别研究我妹妹。” 叶嘉平：“……” ⚹ 兄妹俩就这样顶着两颗被轰炸般的脑袋度过了整个暑假。 楚清明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别人的目光，到最后无所谓，花了几天时间。 倒是楚凌菲比他强许多，每天让爆炸头放飞自我，连梳理都省了，完全纯天然的状态去上补习班。 换做是其他的女孩，定然是自卑不已的，但楚凌菲她永远昂头挺胸，似乎什么发型都挡不住她骨子里的自信和骄傲。 九月份开学有分班考试。 楚清明以优异的成绩稳定在重点班，楚凌菲的成绩进步很多，但没考进一班，除了成绩优异的一班之外，其他班级是不按名次分的。 楚凌菲被分在了二班，依旧是英世宇做班主任，虽然不按名次分列，但二班在老师眼里心照不宣，都是随时会去一班的孩子们，以及某些奔着英世宇来的。 比如周亿的家长，知道自家孩子有些叛逆，但很听英世宇的话，便找主任沟通了一下，能不能继续让英世宇带他。 毕竟不是按名次划分，主任同意便可以了。 开学第一天。 楚凌菲起了个大早，把梳子沾湿，贴着头皮一点点把头发梳整齐。 她的头发长了一点，勉强能用一个小皮筋固定住，变成了后颈处的一个短小尾巴。 她站在镜子前，美滋滋地检查着自己的头发。 楚清明坐在她身后的沙发，盯着镜子里倒影出楚凌菲的面容，仔细打量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头发能重新扎起的原因，总感觉她变好看了，个子高了一些，鼻子挺了许多，就连皮肤，也越发水灵。 楚清明没来由地感到恐慌，想起了楚凌菲收到情书的事。 以前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个好看可爱的妹妹，但现在想隐藏的心思愈发重，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楚凌菲，让她安安静静长大，在他身边慢慢长大。 至少这个想法，以哥哥的身份来讲，不过分吧。 楚凌菲弄好后，笑嘻嘻对他说：“三哥哥我们上学去吧。” 楚清明收回神，慢吞吞拎起两个书包，背在肩上，一起出了门。 走在路上，不时有人会看他们两个，男女都有，但楚清明全部当成了是在看楚凌菲，对自己外貌更出众这一点很是无知。 这样想着，他就越来越烦躁，如果能有个大麻袋把楚凌菲罩住就好了，省得他提心吊胆的。 他侧头瞥了一眼笑眼盈盈的楚凌菲，突然伸手抓下了她脑后的皮筋，转头就跑。 楚凌菲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觉地摸了摸缓缓竖起来的头发，顿时快气炸了，追在他后面跑：“三哥哥，你还我皮筋。” 楚凌菲没追到楚清明，但好在她早有准备，校服口袋里装着备用皮筋，进校门之前她重新把头发绑上了。 第35章 校花校草 随着开学，热闹也刹那间回归。 楚凌菲找到班级，进教室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她便挑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坐着。 没几分钟，柳洋也来了，楚凌菲眉眼开放，招呼她来一起坐。 分到二班的老同学除了柳洋，还有不少，三三两两的同学走进教室，眼睛四处寻觅着熟悉的面容，看见后便自觉坐到附近，寒暄起暑假都去哪里玩了，没有一个在聊学习，似乎心还都没收回来。 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周亿气喘吁吁跑进教室，眼睛扫了一圈，似乎早有预谋地落在了想落的位置。 他对上楚凌菲的视线，眸光有片刻的惊喜，又慌乱挪开，随后在楚凌菲附近的空座位上转着圈。 后桌已经被人占了，但好在是熟悉的同学，周亿把书包往桌面上一扔，语气颇有些凶：“我坐这，你找别的位置。” 被挑中的男生皱了皱眉，但也没敢多说什么，起身让开了。 周亿坐下，目光徘徊一圈，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楚凌菲的后脑勺，盯着她后颈的小尾巴出神。 少女的颈部皮肤白皙，像雪山上的雪一样，白得发光，离他只有一个臂长的距离。 周亿敛了敛眉，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柳洋回头看了一眼，生疏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周亿，好巧啊。” 周亿点点头，盯着楚凌菲一动不动的脑袋，目光带着些期许。 楚凌菲没回头。 周亿落寞地垂下眼眸，便不再和身边的人说话了。 英世宇走进教室，喧闹随之终止，随之起来的一片掌声。 特别是那些初一就在英世宇班的，掌声尤为热烈，给不太熟悉英世宇的孩子们带来一丝憧憬，这么受欢迎，估计不会太严厉。 第一堂课照例是自我介绍。 轮到楚凌菲的时候，她悠悠站起身，大方又自然地介绍了一遍自己。 说完她对上英世宇的视线，发现英世宇的眼神颇有些自豪，就像是在看着自家女儿在表现自己。 这么一看，楚凌菲倒不想结束了，转而用流利的英语又来了一遍自我介绍。 一波热烈的掌声轻松的到手。 她理科虽然不太好，英语和语文可是贼溜的，够给英世宇长脸了。 英世宇朝她笑了笑，楚凌菲坐下了。 第一桌有个男孩眸光一亮，带着诧异地问：“你就是楚凌菲，语文年级第一那个？” 周亿的同桌，一个长相讨喜的男生齐南，也是原来楚凌菲的同学，颇有些自豪地抢话：“她就是语文第一的楚凌菲，也是原来我们班的班花。” 楚凌菲额角抽了抽，什么时候出来个班花名头？以前从来没评过这些。 轮到下一个同学介绍，隔了几个，到周亿了。 少年直溜溜站起来，声音洪亮：“我叫周亿，原来我们班班草！” 楚清明：“……” 楚凌菲：“……” 柳洋：“……” 齐南：“明哥何止班草啊，是校草。” 周亿面色平淡：“不是校草，班草！” 班草和班花才般配。 ⚹ 刚开学的日子格外忙，新学年换上新的校服，比生日更早，让孩子们有一种又长大一岁的感觉。 楚清明高二学业重，为了节省时间，中午在学校吃饭，楚凌菲便也在新食堂办了饭卡，免得三婶中午还要单独给她做饭。 只是学校的学生太多，她总是抢不到位置，只能打好餐拿回教室去吃。 开学不到一周，英世宇敲定了班长和各个学习委员的人选，楚凌菲还是语文课代表。 倒是一向懒散的周亿，积极地参加班长竞选，不过落选了，他又开始竞争其他职位，最后拿下了值日小组长的头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挺满意。 晚上周亿拿着扫把，和几个同学留下打扫卫生，其中有一个同学就是楚凌菲。 楚凌菲拿着水桶去水房打水，周亿扔掉扫把跟了出去。 “我拎吧……” 楚凌菲晃了晃水桶说：“空的，我拎得动。” 周亿尴尬地笑了笑：“你不是要去打水吗，回来就拎不动了。” 楚凌菲迟疑半秒，说：“那你去吧，我回去了。” 周亿哽住：“好吧……” 楚凌菲回了教室，刚巧撞见齐南。 齐南似乎正在找她：“楚凌菲，有人找你。” 楚凌菲：“谁啊？” 齐南摇摇头：“不认识，长得很高，头发黄黄的，他说让你去学校门口对面的炸鸡店门口。” 楚凌菲下意识问了句：“我哥吗？” 齐南：“不知道啊，他没说。” 楚凌菲已经去座位拿书包了，脚步有些匆忙：“那你帮跟周亿说一下我先走了哦，活我都干完了。” 齐南点点头：“好……” 楚凌菲一溜烟跑了出去，并没注意时间。 楚清明升了高二，放学比以前更晚了，为了能和楚凌菲晚上一起回家，跟老师申请了在家晚自习。 楚清明的自控力一向很好，老师和王妍沟通后，便应允了。 但他放学还是要比楚凌菲晚半个小时，楚凌菲都会在学校门口等他。 楚凌菲出了校门，走到对面的炸鸡店门口，并没有看见楚清明的人。 她站在原地迟疑着，炸鸡店旁边的小胡同有人喊她的名字：“楚凌菲……” 她探出头没见人，狐疑地走了过去。 刚进巷口，便有两个少年围了上来，她迷茫地看向巷子，狭小的胡同里站着一个染着黄发的少年，校服外套随意系在腰上，脸上坑坑洼洼的，凹进去的地方色泽晦暗，像一颗颗小豆子。 楚凌菲：“你谁啊？” 黄发少年的脸上是刻意做出来的成熟表情：“给你写那么多情书，你不知道我是谁。” 闻言楚凌菲大概知道了，黄发少年是初三的学生，叫刘大鹏，前几天她连续收到了刘大鹏托人送来的情书，但她没收。 她转头想走，站在巷子口的两个少年转身堵住了路，双臂抱胸，盛气凌人。 楚凌菲想了想，干脆不走了，慢悠悠回过头，面对着刘大鹏，毫无畏惧地说：“你想干嘛啊？” 刘大鹏开口，声音还算好声好气：“想跟你谈对象，你干不干？” 楚凌菲嗤笑一声，讽刺地说：“就你这样把我堵在巷子里，是在征求我意见吗？” 刘大鹏咧嘴一笑：“谁叫你不收情书啊，我不叫你出来，怎么问你意见啊。” 楚凌菲淡淡扫过他的脸，又看了眼巷子，巷子尽头是通往一个老小区的后门，左右是几个饭店的后门，墙壁上挂着空调箱，呼呼往外散发着热气，墙角有几块砖头。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停在砖头边：“我要是不干呢？” 第36章 被欺负 周亿拎着装满了水的水桶，脚步三晃走回教室。 齐南倚在座位上等他：“亿哥，楚凌菲说她先走了。” 周亿抬眸，似乎不太开心：“怎么走了？” 齐南：“好像他哥来找她，就先走了。” 周亿每天听楚凌菲和柳洋聊天，知道她有个哥哥念高二了，他以为是亲哥哥，他看了眼墙壁的挂钟：“一中这么早放学吗？” 齐南：“不是啊，初三的。” 周亿疑惑：“初三的？” 齐南点头：“穿着咱们学校初三的校服呢，别说楚凌菲她哥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楚凌菲那么好看，她哥长得真他妈丑，看起来也不是好学生，我有次还看见他在学校门口欺负小学生来着，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楚凌菲的哥哥。” 周亿皱起眉头：“他说自己是楚凌菲哥哥？” 齐南没走心的说：“没说啊，只是让我转让楚凌菲，说在校门口等她。” 周亿不知道为何，突然就炸毛了：“让你转告你就转告，你传声筒啊你？” 齐南表情有些迷茫：“怎么了啊……” 话还没说完，他见周亿已经转身跑了，屁股后面拉着尾音：“她要出了什么事，齐南你给我等着。” 齐南原地定格了几秒，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猛的一个激灵也追了出去。 ⚹ 周亿还没到巷子，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叫喊声了。 男人的叫喊声。 他没有半分犹豫就往巷子里跑，只见三个人男生正围在一起拉扯一个人的书包和衣服，被拉扯的人低着头，他看不见面容，但通过脚上的运动鞋能分辨是楚凌菲。 周亿果断地拽住一个男生的头发，大力将男生被扥倒在地，转而又去拽另一个人。 因为没想到会突然来帮手，被拽的两个男生措手不及摔倒在地。 周亿这才看见，楚凌菲低着头在咬刘大鹏的手。 刘大鹏的额头上有淤青，他一边哀嚎一边推楚凌菲，想把手挣脱出来。 周亿一脚踹在刘大鹏肚子上，拉住楚凌菲的手腕护在自己身边； 齐南也赶来了巷口，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木棍，拿在手上，胳膊瑟瑟发抖，但表情在努力镇定：“你们干嘛，欺负我们班女生，我告诉老师去。” 刘大鹏揉着快被咬出血的手，脸色铁青，另外两个男生也站了起来，一个在门口堵着不让齐南进来，另一个和刘大鹏一起与周亿对峙着。 刘大鹏：“谁欺负她了，是她先动手的。” 楚凌菲愤愤地喊：“你摸我脸了。” 刘大鹏冷笑：“我摸你脸你就拿砖头打我？你怎么那么金贵呢，碰一下都不行。” 周亿看了眼衣衫凌乱的楚凌菲，气就不打一处来，冲着刘大鹏大吼：“你先欺负别人，你还有理。” 刘大鹏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本来想着吓唬楚凌菲一下，没想到这丫头死倔，就是不肯答应他，他本来想学电视剧里面强吻的，还没成事，楚凌菲就抄起砖头砸了他一下，又张口咬他，刚刚那两个男生也是在帮刘大鹏拉开楚凌菲，不然手都被咬断了。 刘大鹏顿时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以为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没想到是个泼辣的疯子。 他呸了一口，怒气冲冲逼近他们俩。 刘大鹏几人比他们高许多，打起来眼看会吃亏，周亿对巷子口的好脱身的齐南大喊：“快去叫人。” 齐南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周亿话音刚落，刘大鹏便给了他一拳，少年纤瘦，吃了一拳差点站立不住。 楚凌菲紧贴在墙壁上，面前是少年紧绷的脊背，在微微颤抖。 他有点弱啊。 楚凌菲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 周亿身子一僵，颤抖渐渐平复，他感受到少女传递给他的依靠，一种强大的力量从脊背传递到胳膊。 他咬咬牙，突然就朝刘大鹏跳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刘大鹏身子向后仰，结结实实摔倒在地，周亿骑在他身上，拳头随之落下。 另外两个男生要去帮忙，楚凌菲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从背后偷袭砸向一人。 砖头在掌心碎裂，男生痛苦地抱住脑袋，弯下腰呻吟。 她又去打另一个人，但男生反应过来，转身长臂一挥，给了楚凌菲一巴掌。 周亿闻声回头，看见楚凌菲趴在地上，白皙的脸颊骤然变红。 他额头的青筋抽了抽，双眸发红，从刘大鹏身上下来，急忙跑到楚凌菲身边。 他们有三个人，还都比他壮实，周亿如果是一个人还好说，但现在是两个人，再厮打下去他定然护不住楚凌菲，他别无他法，只能放弃反抗。 他把楚凌菲护在怀里，任由背后拳打脚踢的落下。 ⚹ 齐南回来的很快，在附近凡是能看到的，认识的同学都带来了，呼啦啦一群人跑到巷子口。 刘大鹏他们见到这么多人有些惶恐，同犯三人互相对下眼神，便匆匆从小区后门溜走了。 齐南和几个同学，上前扶起周亿和楚凌菲。 齐南：“你们没事吧？” 周亿的嘴角带着血迹，眼眶下方高高肿起，站起来的脊背也是微弯的，似乎极为痛苦，但表情保持着云淡风轻，逞强地说：“没事……” 说完他又去看楚凌菲，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伤到哪了？” 楚凌菲：“我没事……” 有人问：“刘大鹏就会欺负比他小的，这种学生为什么还不开除。” “要不要告诉老鹰，万一回头再找你们怎么办？” “是啊，听说他在社会上认识些人。” 楚凌菲想了想，说：“我明天就告诉老鹰，让老鹰找刘大鹏家长，他们就算敢再找我们，哼，我也不怕。” 周亿看她奶凶的样子，也说：“我也不怕。” 楚凌菲目光一顿，看向他，像是突然间少了些疏离和排斥，面前的少年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周亿转头对大家说：“你们都回家吧，没事了。” “你被打成这样，得去医院吧？” 楚凌菲：“我陪他去就好了，你们回去吧。” 大家点了点头，渐渐散去，只有齐南留了下来，头低低垂着，表情很不好看。 楚凌菲：“齐南，你怎么了？” 齐南的眼眶有些湿，嘴唇蠕动：“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不该传话的，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楚凌菲似乎并未介意，随手拍了他一下：“你搞什么啊，不会要哭吧？” 这话像是魔法，齐南的眼泪啪嗒掉了出来，越想越觉得愧疚，他没有接触过刘大鹏那样的学生，不知道人心险恶，把他们害成这样。 周亿搔了下他的头发：“我被打成这样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齐南抽抽鼻子，也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但他是真的不好受：“我陪你们去医院。” 周亿点点头：“好吧……” 天色渐暗，楚凌菲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哥……” 第37章 受伤 楚清明站在平时楚凌菲等他的地方，等了半天不见人，他的额头是细细的汗水，胸腔微微起伏，表情不安。 楚凌菲从远处小跑到他身后：“三哥哥……” 楚清明倏地回头，眉头皱得老高，语气带着指责：“你去哪……” 他的话顿住，目光落在楚凌菲泛红的脸颊上，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楚凌菲回头指了指身后，因为受伤周亿走路比较缓慢，齐南扶着他。 楚凌菲：“三哥哥，得送我同学先去医院。” 楚清明有些懵，诧异地问：“你和同学打架？” 边说话，他的步子边走向周亿，脸色发红：“你们欺负我妹妹？” 楚凌菲快跑着拉住楚清明，解释道：“不是的三哥哥，是别的同学欺负我，他们帮的我。” 楚清明焦躁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楚凌菲：“三哥哥，我路上跟你解释，我同学现在受伤了，得去医院。” 楚清明目光落在周亿身上，他的脸上，胳膊都有淤青，膝盖处被擦破了，鲜血淌在小腿上，好在伤口不重，血流得不多，已经结痂了。 周亿似是有些窘迫，礼貌又局促的问好：“哥哥好……” 齐南也赶忙打招呼：“哥哥好……” 齐南这下见到真哥了，才知道自己误会得多离谱，刘大鹏那副丑样子，怎么可能是楚凌菲的哥哥，而面前帅气逼人的这位，显而易见和楚凌菲更像一家人。 楚清明淡淡点头：“去附近的医院吧，离得不远，几步就到了，你能走吗？” 周亿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微微站直身子，表情轻松：“能……” 齐南：“我扶着他。” 楚清明：“那走吧……” 几个人转身往医院方向走，楚清明拉过楚凌菲，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低声问：“都伤哪了？” 楚凌菲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似的，但楚清明看得出来，她说话的时候眉头会微微皱起，脸颊很痛。 楚凌菲：“只是一个巴掌，三哥哥我不疼。” 楚清明抓起她的手，搓了两下，盯着她的脸良久没移眼：“是谁欺负你的？” 楚凌菲波澜不惊地开始给楚清明讲述起来。 天色变得有些昏暗，路灯还未亮起。 周亿在齐南的搀扶下，慢悠悠往前走着。 他抬眸，看着面前手拉着手的兄妹，街边牌匾的灯落在他们身上，像是披着彩虹，楚凌菲始终抬着头，望着比自己高许多的楚清明，她的眼睛也落在他的眉宇间，亲近的样子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周亿的唇角抿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酸涩，也有羡慕。 楚凌菲从来没有和自己那么亲密的说过话，她和别人也从不，她不是那种难以接近的女生，别人对她好。 她会温和的回报，但她从不和谁过分亲密，即使在照顾别人感受的时候，也没人觉得是在讨好。 可是在楚清明面前，楚凌菲似乎很不一样，她会敛起自己的情绪，笑着说自己不疼。 同样一个问题，周亿和楚清明收到的回答没有很大的差距，但在周亿的心里，因为格外关注而显得不同了些。 哪怕是哥哥，他都羡慕。 路过商店的时候，楚清明买了根冰棍，让楚凌菲贴在脸上冷敷。 到了医院，楚清明去挂号，齐南将周亿扶进门诊，医生给他做检查。 楚清明捏着手机站在门口，思考着刚刚楚凌菲说的事。 楚凌菲走过去，瞥了一眼他的手机，紧张起来：“三哥哥，你要告诉三叔三婶吗？” 楚清明：“怎么了？” 冰棍有些凉，楚凌菲换了一只手扶着，用商量的语气：“能不能不跟三叔三婶说，不想他们担心，而且我没什么事。还有……刚刚我也打人了，三叔三婶知道的话，会觉得我学坏了。” 楚清明默了一秒，把她拽到身边，抬手帮她拿着贴在脸上的冰棍，语气柔和：“这是两码事，别人欺负你，你是还手，和打人不一样。而且那个刘大鹏，不能这么放过他，有大人去沟通的话，学校会重视一些。” 楚凌菲想了想，不情愿的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楚清明知道她的想法，弯腰注视着她，给她安心：“你放心，这事我会和我爸妈好好说的，再说你本来也没错，为什么要批评你。” 楚凌菲不太自信：“没错吗？” 楚清明：“最多就是有点……胆大，不过我爸妈有准备。” 楚凌菲没明白：“什么意思？” 楚清明轻笑，胸腔微微震动着，故意逗她：“你的性子，不还手才怪，还手是在我们预料之内的，好在没把人打出事来，我觉得我爸妈会因此庆幸的。” 楚凌菲愣了愣，有些窘迫：“你的意思是，我在你们心里就是凶巴巴的喽？” 楚清明的眉梢微抬，笑得更开：“可爱的时候很可爱，凶的时候也凶得很呢。” 楚凌菲斜眼冷哼：“明明我被打了，你还担心我把别人打出事，你还是我哥吗？” 楚清明把冰棍拿下来，盯着她的脸瞧了瞧：“还疼吗？” 楚凌菲这次不逞强了，故意把眉头拧得老高，求关爱：“疼死了……” 楚清明止住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那下次还手就要注意点策略，不要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楚凌菲：“我以为我一个砖头能把他们拍晕的，谁知道没晕。” 楚清明捏着冰棍的手哆嗦了一下，还真是胆大得很，没说出一砖头拍死就不错了。 他目光微转，思忖两秒，说：“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狠狠踢他们裆部，一般受伤的人会缓上几秒，你趁这个时间可以溜走。” 楚凌菲：“管用吗？” 楚清明：“管用……” 楚凌菲茫然：“那他们会缓上几秒呢？” 楚清明：“看你踢得多狠了。” 楚凌菲若有所思地把视线向下滑，落在楚清明的腰间，楚清明觉得那视线灼人的很，微微侧了下身。 楚凌菲语出惊人：“那我试试？” 楚清明神色僵住，下意识收了收腿，手搭在她的肩膀，生怕她行为也惊人地给他一脚，马上开口。 “这是下策，上策是，不要让这种情况发生，以后不管谁传话给你，也不要去和陌生人见面，不管人多的地方还是少的地方，都会有潜在的危险。” 楚凌菲憋着笑点头。 第38章 去医院 冰棍已经化成了冰沙，捏在手里软软的，楚清明把冰沙揉平，再度贴在楚凌菲脸上：“再贴一会，不然脸该肿了，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她一会到家看见我们不在该担心了。” 楚凌菲：“好……” 楚清明去打电话的时候，齐南扶着周亿出来了，他的脸上了药水，膝盖和手掌也绑上了纱布。 楚凌菲：“怎么样？” 齐南把病历单给她看：“医生说没伤到骨头，不太严重，淤青的地方每天上药，隔一段时间就好了。” 楚凌菲看不太懂，但听齐南的话松了一口气：“没大事就好，我们送你回家吧。” 周亿忙摆手：“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齐南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是妈妈的电话，他简单说了几句后挂断电话，回头说：“我妈问我怎么还没回家。” 楚凌菲说：“你快回去吧，这也没什么事了，周亿有我和我哥就行。” 齐南看了看周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小心点。” 齐南走后，楚凌菲扶上他的胳膊，因为刚刚她一直在冷敷，掌心冰凉，贴在他的皮肤上，缓解了夏日的燥热。 周亿侧头看向她：“没事，膝盖只是擦破了点皮，不耽误走路，不用扶。” 楚凌菲没理他的话，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步子故意压得缓慢，扶着他往前走。 周亿的唇角弯起，耳尖微微泛红。 走了几步，看到刚打完电话回来的楚清明，楚清明看见此幕，眉心跳了跳。 周亿看见楚清明介意的表情，下意识有些心虚，被楚凌菲握着的胳膊倏地瑟缩一下。 楚清明走上前，轻轻拉开楚凌菲，手握住了周亿的胳膊，转头对她说：“我来扶吧，你去门口打个车。” 楚凌菲嗯了一声，往医院外头跑。 周亿不好意思地抬头，瞥见他紧绷的下颚线，没来由地想说句对不起。 但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有些多此一举，他和楚凌菲之间什么都没有，何必有一种占人家妹妹便宜的感觉。 楚清明垂眸看向周亿：“你家住哪，我们送你回去，你伤成这样，我得去和你爸妈解释一下。” 周亿连连摇头：“没事，不用解释的。” 楚清明：“嗯？” 周亿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我爸妈不知道在没在家，一般晚上他们会去打麻将，回头我和他们说就行。” 楚清明坚持：“还是要说一下的，我们送你回去，如果你爸妈不在家，明天我再去一趟也可以，而且这件事最好你父母也去能学校一趟，和我爸妈一起，跟学校沟通一下刘大鹏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亿也不好拒绝：“好吧……” 楚清明想到那会楚凌菲的顾虑，继续说：“这件事你们没有错，不用担心，我会和你爸妈说清楚的。” 周亿愣了少顷，心里浮起一丝温暖，随即笑了笑：“谢谢哥……” 他还不太习惯叫别人哥，一向张扬惯了，少有的客气都给了楚凌菲和她身边的人，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坐上出租车，楚清明让楚凌菲坐在了副驾驶，他和周亿钻进后座。 路边的街灯已经亮起，在楚凌菲的脸上划过，覆上一层暖暖的色调。 楚清明侧过头，正好看见周亿匆忙把眼神从楚凌菲脸上挪开，他打量了一下周亿的面容，少年脸颊线条流畅，虽有些稚嫩，但也可见的俊朗。 楚清明：“你叫周亿。” 他挂号的时候，知道了名字，此刻又强调了一遍。 周亿看向他，双眸通透，有着这个年纪的单纯：“嗯……” 楚清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县城不大，一会就到了，所以一路上，谁也没刻意找话题。 下了车，楚清明继续扶着周亿，其实他没什么大碍，刚打完架那会疼得很，现在好多了，但楚清明还是很细心地照顾着他。 周亿指了指面前的小区：“就是这里了。” 楚清明抬眸看了一眼，是石定县这两年新起的楼盘，价格不菲，记得好像和楚凌菲家小区规格差不多。 几个人漫步走进小区，周亿在一栋楼前站住脚，抬头望向自己家的窗户，灯火通明。 “我爸妈好像在家。” 楚清明：“那一起上去吧。” 周亿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楚凌菲，似乎不太希望她去，楚清明看出来了。 但这么晚他不可能单独让楚凌菲留在楼下等着，便忽略掉了他的眼神。 到家门口的时候，周亿慢吞吞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一股扑鼻的烟草气息顺着门缝飘出来，楚凌菲轻轻咳了两下。 周亿皱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周亿妈妈林语正在客厅煲电话粥，手里掐着根烟，笑得肆意张狂，听见有人进门，头也没抬：“怎么回来这么晚，又上哪野去了？” 周亿没应声，回头看着楚清明和楚凌菲，尴尬从七窍藏不住地往外冒：“那个……不用换鞋。” 林语这才抬起头，看见周亿一脸的伤痕先是一愣，又看见两个不认识的孩子，更不明所以。 周亿：“妈，我爸呢？有事和你们说。” 林语起身往卧室走，嗓门拉得老高：“老周，老周别睡了，看你儿子又惹什么事了？都有人找上门来了。” 周亿不好意思的对楚清明说：“你们先坐吧。” 楚清明点点头，拉过楚凌菲的手，走到客厅坐下。 周亿赶忙把客厅的窗子打开，让烟味快些往外散。 周健跟着林语走出卧室，哈欠连天：“怎么了？” 楚清明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还没说下句话，周健就问：“我儿子把你们打了？” 周亿叹了一口气，面色通红：“妈，爸，不是，是我被别人打了。” 周健莫名地看着儿子一身伤痕的样子，神色敛起：“怎么回事？被人打不知道还手啊，还被打成这个鸟样。” 周亿烦躁地挠挠头，把周健和林语拉到客厅坐下，不耐烦地对林语说：“妈你能不能把烟掐了，有正经事和你们说。” 林语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面的两个孩子。 周亿回头对楚清明说：“哥，我去给你们倒水。” 第39章 家访 楚清明坐直身子，斟酌了一下用词，直接开门见山讲了来意：“叔叔阿姨，是这样的，我妹妹今天放学在学校门口被初三的学生刘大鹏给欺负了……” 周亿倒了两杯水给楚清明和楚凌菲，又钻进厨房，把冰箱里能见的水果都拿了出来，放进果盘端到客厅。 楚清明一直在和他父母讲话。 周亿拿了一个橘子递给楚凌菲，楚凌菲摇摇头，周亿把橘子拿在手里，转了几圈，又放回在果盘。 过了片刻…… 楚清明拿起水杯润润喉，总结：“所以希望叔叔阿姨明天能跟我爸妈一起，去学校一趟。” 周健抬头，看向周亿的眼睛明亮，带着惊喜：“儿子你这是英雄救美啊，有点当年老爸的风范，去，明天我和你妈就去学校，好好宣传一下这事。” 林语笑着掐了他一把。 周亿：“爸，不是叫你们去宣传的。” 周健哈哈笑了几声：“爸知道，知道。” 楚清明看差不多了，拿起茶几上的笔和贴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周健：“叔叔阿姨，有什么事你们给我打电话，明天八点，我和爸妈在学校门口等你们。” 周健笑着接过：“好……” 楚清明：“还有一件事，听说刘大鹏在社会上认识一些不好的人，这事即使学校能给处理，估计他本人也是不会这样算了的。 所以周亿的安危需要注意一下，我每天会去接妹妹，如果周亿你们这边晚上没有时间接的话，我可以顺路也送他回家。” 周亿：“哥，不用的，我不怕他。” 楚清明坚持：“你们毕竟年纪小，一个人回家怕会有危险。” 周健想了想对周亿说：“我和你妈下班晚，回头爸跟单位说一声，看能不能早点下班去接你，这两天先麻烦这个哥哥送你，你们小不懂，这个哥哥说的对，还是要注意一些。” 楚清明也看向周亿：“那就这样定了，晚上你和凌菲一起在校门口等我。” 周亿乖乖点头：“好吧……” 楚清明拉起楚凌菲的手，站起身：“那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 周健和林语也站起来：“好，周亿去送送。” 周亿跟着出去，在门口楚清明拦住了他：“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周亿张了张嘴，微微垂眸，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 楚清明笑了：“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要不是你，你身上的伤都会在凌菲身上。” 楚凌菲也点头，朝周亿扯出一丝笑容：“是呀，谢谢你。” 周亿挠了挠脸颊，不自在地唇角微动。 楚清明：“走了……” 周亿盯着他们的背影，发了会呆，人都不见好久了，他才转身回家。 周健拍了拍周亿的肩膀，笑声洪亮：“我儿子真行啊，长大了会保护小女朋友了。” 周亿立即回神，脸色通红：“爸你说什么呢。” 林语也在咯咯笑，拉过周亿，看着他的脸：“快给妈看看都伤哪了，这孩子你说你也不知道保护自己，伤成这样。” 周亿拨开林语的手，嗔道：“哎呀，妈我没事。” 说完他就往客厅窗子边跑，拨开纱窗，脑袋探出窗外，向下眺望。 楚清明和楚凌菲的身影在昏暗的街角，若有若无。 周亿的瞳仁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伤得真值…… ⚹ 楚凌菲攥着楚清明的手，扥了扥，抬头盯着楚清明的脸瞧，像不认识似的。 楚清明：“看什么？” 楚凌菲舔了舔嘴唇，酒窝深陷：“三哥哥你好帅啊。” 楚清明一时愣住：“哪里帅？” 楚凌菲嘻嘻笑着：“会保护人的三哥哥，很帅。” 楚清明的心猛跳了一下，佯装镇定地问：“周亿也保护你了，他帅吗？” 楚凌菲点点头，不置可否：“也帅……” 楚清明吸了一口褪去燥热的空气，舌尖舔了舔上颚：“那谁更帅？” 楚凌菲带着琢磨地看着他，炯亮的黑眸在昏黄路灯下格外清楚，她挑起眉梢，非常配合地说：“三哥哥最帅。” 楚清明忍俊不禁地瞧她，心跳得越来越快。 楚凌菲暗自腹诽：虚荣的人就得嘴甜来哄。 ⚹ 第二天楚清明随着四个大人一起去了英世宇的办公室，他把周亿的病历单带去了，并且带来了两位民警。 英世宇办公室一个早上，来来往往许多人。 都是昨天目睹了周亿和楚凌菲被打的学生，每个人的口供都一致。 楚清明的准备充分，无懈可击。 刘大鹏父母原本想像往常一样耍无赖，但面对着一群同学的证词，还有被打双方父母不要补偿，坚决处置的决心，最后刘大鹏父母只能哀求学校网开一面。 刘大鹏因为打人被通报过许多回，老师们早就烦透了他，但每次都因为被打的孩子惧怕报复，私了的时候更多。 可这次显然楚清明有心捅大，警察都来了，校长是纵容不得。 最后做出了开除决定，另外打人的那两个也被处分了，没被开除就算不错了，刘大鹏父母显然拉拢不住另外两个孩子的父母，最后这件事便就此决定，没了翻盘的机会。 晚上放学的时候，英世宇刻意把周亿和楚凌菲留下，他们两个以为老鹰要秋后算账，就此事教育一番。 却没想到英世宇只是让他们留下等他一起下班，然后把两个人送到校门口，本来打算送回家，但在门口碰见了楚清明，他看了一眼楚清明身后跟着另外三个高中生，欣慰地笑了。 看来这些孩子的安全意识还是很强的。 英世宇把周亿和楚凌菲交到楚清明手上，挥手告了别。 楚凌菲看了眼楚清明和叶嘉平、张圆、王丰四人排排站，激动地说：“三哥哥，以后你们都是我的保镖啦？” 楚清明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着说：“四个够不够？不够还有呢。” 楚凌菲捂着嘴：“够啦够啦，太多就有点吓人了。” 叶嘉平双手插兜，睨着楚凌菲：“小妹妹，哥哥们都给你做保镖了，你是不是得感谢一下，请吃个饭什么的。” 楚清明砸了一下叶嘉平的肩膀：“我中午请你们刚吃的忘了？还来讹我妹妹。” 王丰吧唧两下嘴，皮笑肉不笑地说：“中午吃的晚上谁还记得。” 张圆附和道：“别说，这会肚子好像还真饿了。” 周亿凑到他们身边，略带拘谨地插话：“哥，我请你们吃饭吧。” 楚清明的目光移向他，语气熟络又轻松：“不用，他们开玩笑的。” 周亿羞涩地笑着，眼睛扫过其他人，大家也都没接话茬，转身往前走。 虽然是玩笑话，但周亿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请他们吃顿饭，可能是因为楚凌菲的关系，他很想和这些人亲近一些。 第40章 保镖 楚清明和同学四人，腿长手长的，迈的步子贼大，很自然地走在了前面。 周亿微不可查地绕到了楚凌菲身边，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他们两个之间话不多，周亿也不知道怎么找话题，自来熟的个性只要一遇见楚凌菲，便发挥不出来了。 没走多久，楚清明便故意落后大队伍，从中岔开了他们，他随手揉了揉楚凌菲的头发，很自然地走到了两个人中间，把楚凌菲的手握在掌心。 楚凌菲长大之后，他很少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拉她的手，也不知道最近从哪一刻开始，亲密又再度拉近，成了习惯。 或许是某种占有欲作祟，也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亲近妹妹。 楚凌菲似乎并不抗拒，他拉过，她便顺从地握住他。 他睨着楚凌菲的额头，语气亲密地说：“我妈说过段时间冷了给你织个毛衣。” 楚凌菲瞪着大眼睛看向他，双眸布满了生动和明媚，嘴角弯起：“真的吗？” “嗯，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楚凌菲极为认真地思考几秒：“我喜欢白色的，黄色也行，嗯……蓝色也不错啦。” 楚清明低笑：“到底是喜欢什么颜色呢？” 楚凌菲雀跃的神采放不下来：“什么都好，我都喜欢。” “那每个颜色织一件？” 楚凌菲扭捏起来：“这不太好意思吧……嘻嘻。” 楚清明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瓜：“想得美……” “不然就红色的吧。” 楚清明点头。 楚凌菲又补一句：“织大一些，这样我以后成年也可以穿。” 他极为无奈地盯着她：“那得织多大？” 楚凌菲：“按照170的个子织。” 楚清明噗嗤笑出来，像得了颈椎病一样，脖子别扭地一直侧着看她，语气极为不信任：“你能长那么高？” 楚凌菲被织毛衣的喜悦冲得头脑兴奋，对他的嘲笑一点也不恼：“能的，肯定能。” 周亿闻言忍俊不禁地笑了，但没好意思大笑，像是怕吵到他们的谈话一样。 他觉得自己走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聊些插不进去的私密话，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其实比对话更让他有这种感觉的，是他们俩的相处。 就算再大的声音，也分离不了他们相互注视的眼神。 明明没有刻意地去排斥谁，却好像谁都融入不进去。 周亿走快了几步，跟上前面三个学长的步伐，他们在随意聊着没营养的话题，周亿自来熟地插上一嘴，几个人便附和地搭话，微微挪了些位置让他站了进来。 融入他们比融入楚清明和楚凌菲轻松得多，不用害怕冷场，也不用硬邦邦找话题，随便扯些有的没的，都能笑得眉飞色舞。 随着周亿胸腔的气息一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半路的时候，他们果真碰见了刘大鹏，和另外两个流着怪异发型的年轻人，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但肯定不在上学了。 他们站在对面，目光冰凉地看着楚凌菲一行人。 看样子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只不过刘大鹏没想到他们人那么多，还都是个子高身形壮的高中生，他欺负弱小惯了，遇见比自己强的多少有些打怵。 楚清明握紧了些楚凌菲的手，下意识把她拉近一些。 叶嘉平三人察觉到周亿和楚凌菲的表情变化，循着目光看向对面。 叶嘉平：“那个就是刘大鹏？” 周亿：“嗯……” 张圆和王丰向前两步，昂起下巴，气势上丝毫不让。 隔着十几米，两伙年轻人用目光在对峙。 打个响指，就可以起跑了。 刘大鹏身边的绿发少年嚼着口香糖说：“你不是说一个小男生吗，怎么这么多人？” 另一个脖子上戴着银色粗链的少年也说：“看来人家是防着你呢。” 刘大鹏没说话，眸光火热地盯着对面的人。 四个人把楚凌菲和周亿护在身后，缓缓朝着刘大鹏那边走，并且做起了古惑仔电影里的动作。 叶嘉平撩起头发，朝地面吐了口口水，痞子样十足。 张圆撸起校服袖子，活动着肩膀，吹着骚气的口哨。 王丰一边的嘴角扯起，眉毛上扬，像是挑衅。 楚清明则站定一方，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举在耳边等待接通。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从裤兜摸出来一根十厘米的钢制棍子，朝着身边用力一甩，棍子瞬间变长，空气里咔咔地声音。 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楚凌菲捂住嘴，小声惊呼：“哇！” 简直帅呆了。 刘大鹏三人神色一僵，脚步顿住，犹豫着是该往前还是退后。 绿发少年咬到了舌头，低声说：“要不，今天就算了。” 银链少年微不可查地后退半步：“那个打电话的，是不是在叫人呢？” 汗水顺着刘大鹏的额头流下，在坑坑洼洼的脸上闪着银光，他咽了下嗓子，盯着越来越近的几个人，心脏像坐上了跷跷板，马上就要上天似的。 突然，电话的铃声，划破安静。 刘大鹏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烦躁地接起。 话筒那边的声音很大，破口大骂：“你他妈又去哪了，赶紧给我回来，都被开除了不知道长记性，还想去招惹人家？你再敢惹事，我明天就给你送少管所去。” 刘大鹏抬头看向楚清明，恶狠狠地咬咬牙，但语气狗腿得很：“爸，我只是出来买个东西。” 话筒那边丝毫不给面子：“赶紧给我回来，十分钟看不到你回家，我打断你的狗腿。” 楚清明四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扛着棍子，淡淡睨着三人，身经百战的表情赤裸裸在说：来啊，不怕你们。 刘大鹏挂断电话，手微微发抖，汗水顺着眼皮流进眼泪，针扎似的疼。 他呼出一口浊气，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对身边两个人说：“走吧……” 那两人果断接下刘大鹏递来的台阶，为了维持面子做出勉强的表情，心里却庆幸的很。 “行吧，今天就放过他们。” “改天哥多给你找几个人，不把他们打死的。” 三人脚步一转，拐进马路一旁的小路，临走时还侧头撇了下嘴，就好像他们不是落荒而逃，而是手下留情一般。 待人走后，楚凌菲颠颠跑到几个男生面前，从正面欣赏着少年们豪横的场面。 她刚准备奉承一番。 叶嘉平肩膀的棍子砰地一声掉在地上，表情瞬间垮掉，微微弯下腰，露出后怕的表情：“刚刚吓死我了。” 张圆伸出手掌，手心都是汗，手指头在发颤：“我刚刚一直在想，这个棍子要是甩不出来就丢面了。” 王丰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棍子，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别说这东西真能唬人哈，我都没用过，打人疼不疼啊。” 撤掉了刚刚的嚣张，几个人又恢复往日好学生的模样。 楚凌菲尴尬地看着他们，个个都是演技派。 倒是楚清明比他们镇定多了，把他们手里的棍子一一拿走，收回到十厘米的状态又还给他们：“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跟别人要的，你们收好哦，丢了还得赔。” 叶嘉平拿着棍子像是千斤重，眉头紧皱：“天天揣兜里，别人不害怕，我自己都经常被吓到。” 大家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很大，像是都在缓解自己的紧张。 第41章 承认喜欢 一行人先把周亿送回家，便各自回家了。 护送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楚清明和刘大鹏的父母一直有沟通，说如果刘大鹏再敢出现的话，楚清明会旧事重提，不把他打人的事闹到记入档案不罢休。 刘大鹏父母便把刘大鹏关在家里不许出门，石定县的中学本就少，没有地方愿意收刘大鹏，他们一家只好让刘大鹏转学去外地。 这件事也因为刘大鹏的离开而结束了。 最后一天他们送周亿回家，周亿提出要请大家吃饭，几个人没拒绝，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麻辣烫。 到店铺时，外面下起了雨，店内的桌都是固定的四人桌，楚清明让楚凌菲和叶嘉平三人坐一桌，自己则和周亿坐一桌。 周亿点了一大堆炸串，每人一碗麻辣烫，点了些小串和汽水。 楚清明从周亿怀里抽走一瓶汽水，转身去换了橙汁，递给楚凌菲。 周亿见状愣了一下，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和楚凌菲因为刘大鹏的事变得熟悉了些，每天会说上几句话，但也逃不出学校相关。 比如英世宇来教室时，楚凌菲会撞一下他的桌子，小声说：“别睡了……” 或者中午吃饭时，周亿问她：“要不要帮你打饭？” 楚凌菲会说：“好，要番茄鸡蛋和豆角，其他的不好吃。” 亦或者楚凌菲在收语文作业，着急的时候，会让周亿帮忙收一下另外两排座位的。 他觉得自己和楚凌菲已经比很多男女同学要亲近了，但和楚清明这样的家人相比，还差上几座山的距离。 就比如楚凌菲爱喝橙汁，他不知道。 他的要求不高，能达到柳洋和楚凌菲的关系，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他想做楚凌菲的朋友。 那种不需要言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是朋友的那种朋友。 就像同学班上有什么活动时，问柳洋的时候大家会自然地说上一句：你是楚凌菲的好朋友吧，那你转告她一下哦。 点完餐品后大家都回到了座位。 小店飘着食物的香气，每个桌都坐了人，生意还算不错，外面雨声喧哗，室内人声鼎沸。 他们吃得很慢，边吃边聊，也在等外面的雨小一些。 楚清明和周亿相对而坐，楚清明的背后是楚凌菲的座位，两个人的脊背若有若无地擦在一起。 周亿时不时抬眼。 视线太过明显，楚清明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他背后的楚凌菲。 偶尔撞上视线，周亿会耳尖发红，慌乱挪开，生怕被楚清明逮到似的。 不知道时不时因为周亿控制不住抬眼的次数，楚清明终于开口：“你喜欢我妹妹？” 他的声音平淡，让人没有感到压力，可说出的话让周亿喉咙一紧。 “咳——咳咳！” 楚清明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依旧不紧不迫地注视着他，似乎在等回答。 周亿意识到自己逃不过去，他咧咧嘴，咧不开，又努力了一下，终于笑出来。 刚刚咳嗽的时候，他利用片刻的时间大脑风暴，纠结自己要不要掩饰过去，毕竟是在窥探人家妹妹，多少没办法理直气壮。 可是和楚清明这几日的相处，让他对楚清明很是信任，也颇为崇拜，一个品学兼优，又成熟聪明的人，很难有人不喜欢。 所以斟酌下来，周亿决定不撒谎，他点点头，默认了。 楚清明并不惊讶他的回答，眸光平静，像是朋友聊天一样：“但你们太小了，会影响学习。” 周亿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没想到楚清明并没有，让他心里一暖，更愿意说出心里话：“哥，我们不会影响学习，也不会早恋的。” 听他的话，给楚清明一种，好像不小就会马上谈恋爱一样。 楚清明轻笑：“听说你们学校喜欢凌菲的不少。” 周亿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还好吧，倒是有一些男生送情书给楚凌菲，不过她都没收，刘大鹏就是其中一个。” 楚清明盯着他碗里的麻辣烫发呆：“刘大鹏的事让我们挺担心的，怕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周亿觉得他说的「我们」，应该是指家长。 周亿搅了搅筷子，说：“哥，我会保护好楚凌菲的，不让这种事再发生，你放心吧。” 楚清明下意识点点头：“有你做她的同学，我还是很放心的。” 周亿诧异地看向他，油然而生一种被信任感，能被楚清明认可，像是事成一半似的错觉。 他笑得很开心，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楚清明喝了口汽水，继续说道：“听凌菲说，你的成绩不是很好。” 周亿略微垂下头：“我不是学习那块料。” 楚清明：“那你以后不考高中吗？” 周亿：“考，考上哪个算哪个吧。” 楚清明看得出来，他虽然不爱学习，有些叛逆，但品行还是不错的。 身为学生，虽然教导的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楚清明还是忍不住说。 “没有人不是学习的料，只是你的心思没放在学习上，你喜欢打篮球吗？” 周亿点点头：“喜欢……” “打得还行？” 周亿聊到这个，颇有些自豪：“挺好的……” 楚清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为什么喜欢打篮球呢？” 周亿大大咧咧地说：“打篮球很帅啊。” 楚清明自然地接话：“学习好也很帅啊。” 周亿觉得和学霸聊天，真是每句话都让他感到羞愧，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学习不好的同学总是习惯凑在一起。 周亿有些自暴自弃：“哥，我现在学也跟不上了，有时候想听课，但看老师讲的东西跟天书似的，又听不下去了。” 楚清明失笑：“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 周亿：“一蹴而就什么意思？” 楚清明：“……” 第42章 眼线 另一边的楚凌菲他们桌。 叶嘉平已经吃完了，斜靠在椅子上玩手机，听声音像是在玩俄罗斯方块。 张圆和王丰吃得也快见底了，两个人在聊天。 楚凌菲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碗，还有大半碗没吃完呢，外面的雨势很大，估计十分八分停不下来，楚凌菲便没有加快吃的速度，低着脑袋，认认真真嚼着嘴里的小鸡排。 叶嘉平打完了一关，揉揉脖子抬起头，瞥见楚凌菲，突然说：“小妹妹，我刚看你还剩大半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大半碗，你这跟小猫似的，一口嚼一百下啊。” 楚凌菲舔舔嘴唇：“没有一百下。” 几个人被她逗笑。 叶嘉平倾身，胳膊搭在桌面，盯着她的嘴巴看：“那是多少下？” 楚凌菲：“不知道……” 王丰碰了下叶嘉平的胳膊：“你数数……” 叶嘉平闻言，还真盯着楚凌菲数了起来。 张圆调侃：“叶嘉平你无聊不无聊。” 楚凌菲抢话：“无聊……” 王丰也吃完了，抽出纸巾擦嘴：“不用管他，你哥吃饭他也嫌慢，不着急小妹妹，你慢慢吃。” 张圆侧头看向楚凌菲：“你们家是不是吃饭都这么慢？” 楚凌菲摇头：“三哥哥以前吃饭很快的，为了等我，故意吃得很慢，后来就形成习惯了。” 张圆回头看了眼楚清明，还真和楚凌菲进度差不多，细嚼慢咽的。 楚凌菲探了探身子，悄咪咪地小声说：“但是三哥哥以前不知道怎么慢吃，为了拖时间，一直往嘴里塞东西，那阵子他变成了个大胖子。” 张圆和王丰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 叶嘉平抬起头，不在状况内：“数完了，一口嚼了40多下。” 三人：“……” 过了一会，外面的雨势渐弱，楚凌菲回头看了一眼楚清明，他吃完了，正和周亿聊得火热，似乎在交换QQ号码。 楚凌菲看了眼自己碗里还没吃饭的部分，放下筷子，擦擦嘴：“我吃好啦。” 周亿看大家都吃好了，起身去柜台结账，老板却说已经结完了。 他迷茫地回头看向几个人，大家都抽出书包里的伞，挽起裤腿准备出门了。 周亿合上钱包，匆匆跑到门口，拍了拍楚清明的肩膀：“哥，刚你结的账吗？” 楚清明笑了笑，反问：“你带伞了吗？” 周亿摇摇头。 楚清明把自己的伞塞在他手上，回头撑起楚凌菲的伞：“明天伞还给凌菲就行。” 楚清明回头揽住楚凌菲的肩膀，对他们说：“走了哦……” 叶嘉平三人也先后离开了店铺，进入雨里。 周亿怔怔看着他们的背影，迟疑了几秒，撑开手里的伞，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走了几句，突然回头望了一眼。 灰色的乌云把世界染成了暗淡的颜色，雨点连在一起形成雨幕，又清晰又朦胧，空气是凉的。 楚清明和楚凌菲依偎在一起，伞面在楚凌菲上头罩着，洋洋洒洒的雨水落在楚清明的半个肩膀。 路过水坑时，楚清明微微弯下腰，用胳膊夹住楚凌菲，把她提溜过去。 周亿突然有些恍惚，想起刚刚饭桌上楚清明的话。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在她的世界呐喊，因为真的喜欢，那个人听不听得到都不重要。” ⚹ 从那天一起吃过饭之后，楚凌菲总觉得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比如上课时，她被窗外操场上踢足球的声音吸引，刚刚溜神几秒钟，背后就会有支铅笔捅上她的肩膀。 随后传来周亿的声音：“不要走神，好好听课。” 小考试卷刚发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边凑过来另一个脑袋，带着教导主任的口气。 “考得不错呀，继续加油！” 晚上回到家，她还没说考试的事，楚清明便会来到她的房间，随口问：“数学大题做错了？给我看看。” 除了学习，生活上也像是被监视一般。 某天早上楚凌菲拉肚子，早餐没吃多少，早自习刚下周亿就从食堂搞了两个鸡蛋递给她，说：“拉肚子吃鸡蛋就好了。” 楚凌菲诧异地看着他：“我没说我拉肚子啊。” 周亿顿了几秒，表情自然：“我猜的……” 除此之外，楚凌菲发现桌洞里也再也没有情书了，本来就不是很多，她并没多想。 可是某一天楚凌菲从卫生间回来，看见周亿正鬼祟地从她桌洞里掏什么东西出去，她假装没看到，在上课时突然转过身。 周亿正在情书上写下回复语，认真专注，没注意到她的转身。 于是被楚凌菲看了个大概，写的类似：我要好好学习，不会早恋之类的话。 楚凌菲不是很确定那是给她的情书，毕竟周亿也偶尔收到情书，说不定是回复自己的，而且他最近的确有在好好学习。 一反常态的样子，像极了突然顿悟。 楚凌菲笔尖敲了敲他的桌面。 周亿倏地回神，抬头的瞬间情书被飞快塞进桌洞。 他惊慌的样子，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楚凌菲带着琢磨的眼神盯着他看：“周亿，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周亿无辜地摊开手：“说什么呢，哪里来的误会。” 楚凌菲撇嘴，大度地提醒他：“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被我发现了哦。” 周亿下意识点头：“好的……” 过了一会，她听见身后传来噼里啪啦按手机键盘的声音。 她眼珠一转，转过身，脑袋懒洋洋趴在周亿课桌上，表情痛苦。 “周亿，我好像感冒了。” 等到晚上放学时，楚清明急匆匆跑到学校门口，看见楚凌菲便焦急地探了下她额头温度，问：“是不是穿少了，我都说了这两天早晚凉，你也不加件衣服，感冒了是不是。” 楚凌菲似笑非笑盯着楚清明看，心想：哼，让我逮到了吧，果然你们在暗通款曲。 简直是不把她的自由当回事。 不过楚凌菲大方的没有拆穿，她私心觉得，或许这样的看管能让她更专心学习。 毕竟从小自由惯了，都没人监督她学习，有时候自控力不够，总会想懒散一下。 除了这点，她也蛮喜欢楚清明关心她的生活，比起这份温暖来说，自由可以稍微缩小一些。 第43章 搬走 眼看着就到了国庆节，学生们欢欣雀跃地迎来了长假。 楚清明的第二笔巨款攒齐了，着实费了好些时间，他的零花钱不够，所以之前给人画素描人像，赚了点外快。 楚清明拿着崭新的手机，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新款的粉色翻盖手机，现在好多女孩都用这个，不知道楚凌菲会不会喜欢。 她一直都没有手机，有什么事联系起来特别不方便，尤其是晚上放学临时有事，他都没办法联系楚凌菲，楚凌菲总是傻乎乎地等在学校门口。 楚清明揣着新手机，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刚进家门，他便看见客厅放着的大行李箱，空气中充斥着香水的味道。 他微微转头，看见穿着紧身连衣裙的程晓丽坐在沙发上。 明艳动人的气质和他们简陋的家格格不入。 楚清明被香水味呛到了鼻子，不自觉皱起眉头，没和程晓丽打招呼，径直走进了楚凌菲的房间。 王妍在帮楚凌菲收拾衣物，楚凌菲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一边，小脸紧绷，神色不悦。 楚清明心咯噔一声：“妈！” 王妍抬头看他：“回来啦，洗洗手去吃饭。” 楚清明没动，王妍继续说：“凌菲今天就搬回家住去啦。” 楚清明怔住，目光灼灼看向楚凌菲。 楚凌菲微微垂着头，没接住他的目光，手指不安地扣着衣摆，像是极不情愿的样子。 王妍收拾好衣物，转头又去整理书桌，放在桌边的钢笔滚落在地板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扎在心上，细密的疼。 客厅传来程晓丽的声音：“菲菲，好了没啊，爸爸的车一会就到楼下了。” 楚凌菲没做声，王妍回了句：“马上好啦。” 王妍把小行李箱拉链合上，拎着出了卧室，和客厅的行李箱放在一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楚清明的背影站在卧室门口，楚凌菲也没出来，她没催促，侧头对程晓丽说：“留下吃口饭再走？我都做好了。” 程晓丽悠悠站起身，露出一个笑容：“不用了，一会我们带菲菲去饭店吃。” 程晓丽又朝着卧室喊了一声：“菲菲你还干嘛呢，赶紧走了。” 楚凌菲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楚凌菲最后一眼扫了一遍房间，表情带着留恋，目光划过自己睡过的小床，用过的书桌，最后落寞地收回视线，抬脚往外走。 路过楚清明的时候，楚清明的手轻抬，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带着些凉意。 楚清明垂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回去……” 话说出去他才发觉，这话一点意义没有，既不能改变现状，也不会有人在意，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可笑。 而且，为什么要让她别回去呢？ 楚凌菲抬眸，黯淡的眸子沁着水光，张了张嘴又闭上。 对于这种离别她显然更为习惯，不会像楚清明一般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在大人的眼里，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有孩子才会觉得天塌地陷。 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明白这点了，可是如今，她还是无法张口说些什么，至少没有成熟到去安慰别人和自己。 楚清明的指肚在她手腕上摩擦了两下，失望地松开了她。 她默默与他擦肩而过，拿过小一些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 她应该跟三婶道个别的，但是她也没能说出口，好像在那个家多呆一秒，她就会哭出来。 楚凌菲和程晓丽走了，世界像是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到让人鼻酸。 楚清明还站在她房间门口，想寻找她的气息，但香水味久久未散，他什么也闻不到。 她住的这间小卧室，原本是个用来当书房的隔间，他们家是两室一厅，当时因为这里的房价便宜，爸妈买了下来做婚房。 不过也因此紧吧了好一段日子，楚清明上小学后才还清买房借的钱。 小书房没有存在很久，便改成了卧室，因为楚凌菲。 楚凌菲的爷爷奶奶家在乡下，楚凌菲上学之后不方便住了，她的爸妈太忙，没地方托付，总会把她托付给楚清明父母，偶尔来住上几天，很少久住。 楚清明父母却也特意把书房腾出来，一直保留到现在，总在准备着楚凌菲时不时的到来。 这次和每次没什么不同，楚凌菲住上一段日子，又突然在某一天离开。 可也有不同，这次是她住得最久的一次，久到楚清明误以为她会一直住下去，忘了她还有自己的家。 像是有什么东西收不回来一般，悲伤的情绪刹那间泛滥成灾，空气中的含氧量直线下降，让人窒息。 楚清明盯着空空的书桌发呆，仿佛刚刚她还坐在那里似的，下一秒，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所有学过的知识都无法处理这样的感伤，一时间有些无措。 王妍回头望着楚清明的背影，心底浮起一丝空落落的感觉，她始终觉得大人对孩子的情感，更复杂也更深刻，孩子间的情感，单纯但也健忘。 可是楚清明和楚凌菲似乎不一样。 记得小时候，楚清明总是纠缠王妍，希望她能和楚乾程晓丽说说，让楚凌菲来自己家生活，做自己的亲妹妹，那时候王妍只觉得孩子气，过一阵子就好了。 但这种想法一直在楚清明的脑海里徘徊，直到现在，虽然他已经长大不会表露，但行为上的表现还是如此。 只要楚凌菲在，楚清明会毫无保留地对她好。 楚凌菲不在，他又牵挂得不行。 完全不懂得去收放自己的情感。 王妍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独生子女的孤单吧。 王妍觉得自己要是不唤他，他会在房门口站上许久。 “清明！快去吃饭了。” 声音落地好一会，楚清明才转过头，眼眶微红：“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饭啊，不能凌菲走了你饭都不吃，还有刚刚你没和晓丽二娘打招呼，这可不礼貌。” 楚清明的声音冰冷，带着怨气：“我不喜欢她。” 王妍明白他的心情，但不能纵容，说教道：“不喜欢你也要尊敬长辈，不能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楚清明没说话，转身回了房间，把门反锁。 王妍无奈地盯着他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发堵。 楚清明其实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除了在楚凌菲的事情上，大多数遇见问题时，情绪都可以隐藏起来，王妍觉得自己或许要求太高了，对于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可能是太难了。 她想了想，最终没去打扰他。 第44章 小哀伤 楚清明坐在书桌前，拿出粉色的手机，打开盖子又合上，循环往复。 “啪！啪！啪！” 手机盖发出的声响掩盖不住呼吸声，他的胸腔起起伏伏，胳膊上的青筋绷起，微红的眼眶此刻已经红透了，即使没有泪水滴落，颤抖的肩膀也泄露了他的心情。 「养妹妹计划本」大大咧咧摆在桌上，他翻开来看。 还有好多好多计划没有实现，楚凌菲在他家住的这段时间，个子高了，上次买的鞋眼看着就要穿不下了，县上新开了一家很火的小饰品店，她还没逛过，那家高仿麦当劳，她也没吃过。 她从来都没提过自己想要什么，她的父母，也能给她大多数孩子都得不到的物质优越。 可她过得总像很穷似的，一双便宜的运动鞋就能感动得稀里糊涂，五毛钱的冰棍可以乐呵一天。 他知道的，从小他就知道，她想要的东西特别简单。 他能给，但他想给的更多。 ⚹ 楚凌菲拖着行李箱，吃力地搬下一节节楼梯，程晓丽走在前面，也拖着一个。 程晓丽拖的那个行李箱“哐！哐！”砸在楼梯上，刺耳得很。 终于下了楼，程晓丽走得快，在前面不耐烦地嚷嚷：“能不能快点啊，拿个行李这么费劲。” 楚凌菲咬着嘴唇，蛮力一摔，将行李箱摔出去老远，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种种不满。 楚乾刚好到了楼下，一开车门就看见像仇人似对视的母女，他赶忙过去阻止即将要开始的战争，脸上的笑堆成了褶子，好声好气搂着楚凌菲说：“哎呦我的小宝贝，爸爸妈妈这段时间不在可想死你了，让爸爸抱抱。” 楚凌菲烦躁地推了他一把，眼神冷漠，一言不发。 楚乾不在意，转身拎起她的行李箱，往后备箱放：“菲菲快上车，咱们去下馆子。” 楚凌菲瞥了一眼车身，看来最近他们又赚了不少钱，车都大了一个圈，她不懂什么牌子，只知道这样的车看起来豪气得很。 程晓丽的暴躁在行李箱被楚乾接过去的那一刻便消散了，她的语气柔和下来，打开车门看向楚凌菲：“菲菲，走吧。” 楚凌菲不是主动找茬的个性，没再表露怨气，闷着脑袋上了车。 车内有轻微的皮质香气，她摸了摸腿边的座椅，软软绵绵，温度有些冰。 空间比之前那辆车大上许多，头顶是全透的天窗，空调无声地往外散发适宜的温度。 楚凌菲许久没吹空调了，在楚清明家只有风扇，为了省电也很少打，而且夏天早就过了。 今天虽然升温得厉害，但没有必要寻凉快。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有些不适应。 车窗外的街景不停从眼前掠过，每天都会走着上下学的街道，此刻坐着车颇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过往的几年里出门经常会坐楚乾的车，这次可能是因为换了新车，才有这样异常的感觉。 或许是新鲜感吧，她想。 其实路并不远，他们可以走着去的，只是拎着行李箱费劲一些，但还好。 她看着街道，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拎着行李箱闷头走路的样子，她会大汗淋漓，紧皱眉头地向楚清明撒娇，然后楚清明会无奈地接过她的行李箱，胳膊绷起，咬牙切齿地往前走。 想想就好笑。 神思游离中，一家三口到了县上最大的饭店。 程晓丽点了一大桌子的特色菜品，楚凌菲明了，果然他们这一趟出差没少赚。 她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楚乾给她不停夹菜，说着关怀的话，但楚凌菲觉得那话客套又敷衍。 程晓丽询问她的课业情况，问什么她答什么，最后换来的是一筐又一筐责备的话。 她明明已经进步了，但程晓丽似乎永远都不满足，又不设置固定的目标，要她考到第一还是第二。 或许连她上次成绩怎样都忘了，例行公事一般，询问、责怪、周而复始。 像是一个完不成的任务。 好在唠叨只持续了十分钟，程晓丽和楚乾又开始聊起了工作话题，侃侃而谈，激情澎湃。 楚凌菲有时想，他们真是般配，虽然平日吵得翻天覆地，但在工作问题上，两个人又能抛掉所有的矛盾，秒变战友，配合无间。 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楚凌菲再一次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她没一句话插得进去，当然，她也不想插话。 他们聊他们的，她安静吃她的。 她觉得这两口子，估计也不喜欢她插话，因为以前每次她说些什么，他们都会不耐烦地说“你不懂这些，爸爸妈妈给你赚大钱呢，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 钱是赚到了，但楚凌菲觉得既没有参与感，也没有收获感，说是给她赚钱，不如说是给对楚凌菲的照顾不周找的借口。 就比如，他们赚到的钱，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想吃根冰棍都会被他们埋怨一番，说什么小孩子不要总吃零食。 但由着他们安排，买一大堆漂亮裙子，一些不合时宜的首饰，她又不喜欢。 她每次都很疑惑，他们真的是生意人吗？ 要是面对客户，也这么不懂得别人喜好，那他们还怎么讨好客户拿下订单。 这样比较的话，还是楚清明更有做生意的天赋。 她一眨巴眼睛，他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出楚凌菲所料，吃过饭，他们便带着她去了商场，给她买了好多东西。 用不着的东西。 楚凌菲已经放弃挣扎了，买什么就收什么，反正他们从不要求她用，只要买了就行。 好像是完成某一种仪式，钱花出去了，无法陪伴的愧疚心便能得到安慰。 楚凌菲没理由别扭着不接受，因为她已经摸出规律来了，不接受的结果，就是争来吵去，她现在长大了，知道哪一种方式能免掉许多烦恼。 第45章 手机 逛完商场，他们把楚凌菲送回家，衣服都没换，又匆匆出去赴宴。 楚凌菲今天听他们聊天，大致知道，他们拿下了公司的几个机床大单，以后会在市里成立自己的销售点，楚乾是负责人。 和自己创业的概念差不多，算是分公司的经理了。 努力了好几年的梦想，终于能实现，算是件喜事。 他们俩的喜事。 楚凌菲把行李箱打开，衣物在衣柜放好，计划想背一会英语单词，但今天没心情。 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摆在书桌的一角，因为她长时间离家，走之前把绿萝换成了水栽。 找了一个鱼缸做盆，走的时候装了满缸的水，现在已经干枯了，小小的一条绿萝枝叶，仅有的五片叶子，如今黄了三片。 她把鱼缸里的水重新装满，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她需要点生气，陪伴着她。 如果绿萝会说话就好了，这个家简直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不舒服。 她把所有灯都关掉，手摸上开关的那一刻，有一种还在楚清明家的错觉。 不用的灯就关掉，能省一点是一点。 回回从楚清明家住几天回来，都会沾染些他们的习惯，这种习惯让她有些烦躁，人格分裂一般，人在家里，魂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总要花上些日子去调整，没有任何方式方法，笨拙地忍受着一次又一次哀伤莫名席卷，再无声褪去，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是何时恢复如初的。 她又一次有了很想逃离石定县的感觉，她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想飞到哪里就飞哪里。 虽然哀伤消失的同时，那些在楚清明家快乐的记忆也会消失，但总比这样自相矛盾要好。 楚凌菲躺在床上，圆溜溜的眼珠盯着窗外逐渐发暗的天瞧着，想象着未来。 如果以后她长大了，飞出去了，会不会比现在过得好。 ⚹ 国庆假期结束，学生们重返校园。 楚凌菲第一节 课结束就跑去了操场，小脑袋钻过栅栏向高中张望。 楚清明坐在教室里，不停看表，老师拖延了几分钟，终于在最后五分钟放过他们。 楚清明飞奔到操场，寻找楚凌菲的身影。 楚凌菲看见他了，兴奋地大喊：“三哥哥！” 楚清明浮起笑容，忙不迭跑到她面前，扶着栅栏喘粗气。 他们没有约好，却心有灵犀来了同一个目的地。 楚清明烦闷了好多天，好像一肚子话，但此刻看见她笑眼盈盈的样子，似乎都不用说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粉色手机递给她：“这个给你，以后你也是有手机的人了。” 楚凌菲眸光闪亮：“哪里弄的？” 楚清明想了想，撒谎道“同学不用的，便宜卖给我了。” 楚凌菲没再追问，她很乐意承受楚清明的礼物，无论贵重还是便宜，就像上次那双运动鞋，她虽然会记挂他们家条件艰苦，但还是收了。 因为她觉得楚清明对她的好，和楚恺王妍不一样，让她没那么大的压力，也会让她贪念。 楚凌菲爱不释手地拿着手机：“真好看，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了。” 楚清明积压了一个假期的烦闷在此刻彻底散去，摸着她的小脑袋忍不住嘱咐道：“别和爸爸妈妈吵架，有不开心的要告诉我。” 楚凌菲点点头：“那我可不可以每天都联系你？” 楚清明笑容像春风，声音清脆：“当然可以。” 楚凌菲幼稚地问：“什么事联系你都行吗？” 楚清明：“嗯……” 时间很仓促，两边的上课铃同时响了。 楚清明拍拍她的小脑袋：“快回去吧，别迟到了。” 楚凌菲也伸出手有样学样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就跑了。 楚清明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等操场上的学生都快走光了才往回跑。 楚凌菲有了手机，新鲜得很，第一件事就是把楚清明的电话号码背在了脑袋里。 虽然通讯录里有，但她倔强地一遍遍背诵，还没弄明白手机的功能，便先给楚清明发了短信。 楚凌菲：三哥哥！ 楚清明：我在呢。 楚凌菲：新手机我好喜欢。 楚清明：喜欢就好，还喜欢什么就和三哥哥说，三哥哥都送你。 楚凌菲捂着嘴嘻嘻笑，手指生疏地敲打着按键：我还喜欢三哥哥！ 楚清明盯着手机屏幕，指尖轻颤着。 老师一边朗诵着课文，一边在课桌走道踱步，走到楚清明身边时，他慌忙把手机揣回兜里，抬起头继续听课，嘴角的弧度快飞到眼角上去了。 墨绿色的黑板，班长挥舞着手臂在擦粉笔字，粉笔末在亮眼的阳光下跳舞，美轮美奂。 老师走到另一边，叶嘉平紧绷的手臂缓缓松弛下来，凑到楚清明耳边，声色暧昧地问：“跟谁发短信呢，笑这么开心。” 楚清明无视了他，自顾自沉浸在愉悦的状态里，时不时抽动嘴角。 叶嘉平撇嘴：“不会谈恋爱了吧？” 楚清明侧过头，眼尾勾画着笑意：“好好听课。” 叶嘉平作惊吓状：“操，让我说中了。” 第46章 聊天 楚乾和程晓丽因为刚刚成立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整日和客户谈生意，每天深夜醉醺醺回来，早上睡到日上三竿。 楚凌菲无所谓，她早就习惯了。 早餐她吃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子，晚上自己煮泡面，中午则是周亿帮忙打饭，一日三餐她一个人完全搞得定。 楚凌菲不在楚清明的家里住了，楚清明便恢复了晚自习，高二的课业越来越重，他每天在教室奋笔疾书，下了课第一时间会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楚凌菲的信息。 最近县上的小广场翻修了一下，新铺了一大块空地，许多学生放学会在广场玩轮滑。 楚凌菲的数学成绩提升得很快，楚清明说了如果她以后能考上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就送她一双轮滑鞋。 楚凌菲进重点高中没问题，但重点班是好多个初中学校选拔上来的，她想进去，需要冲到县内的联考排行榜，得格外努力一些。 周亿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比楚凌菲更用功，因为物理是初二新增的，周亿又很感兴趣，成绩颇是出彩。 有时还能和楚凌菲讨论一下题目，物理实验时，他给柳洋买点辣条，便顺理成章地收买了她，变成他和楚凌菲一起做搭档了。 楚凌菲偶尔感叹，这周亿的确是个聪明的家伙，学东西比她快多了，有时物理课老师讲的，她还没消化，周亿便通窍了。 就像英世宇说的，每一个科目都有擅长的人，也有不擅长的人，成绩论高低是学生追求的，但不是否定一个人的标准。 或许是因此使得两个人产生了默契，周亿会帮助楚凌菲学物理，楚凌菲也会给他讲其他科目的习题。 互相帮助，的确是效率很高。 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个大神，当两个人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习惯性先问楚清明，而不是老师。 楚清明也不吝啬，因为对他们课业的熟悉，通常一两句话就能切中要点。 周亿一向在排名最后头，想超越后面的同学很是容易，稍微学习一点就能提升个七八十名。 与楚凌菲不同，学习好的那才叫真正的厮杀，所以即使进步了，在榜单上也不是很明显，毕竟大家都在进步。 这就让周亿有了很大的优越感，时不时拿年级考试排名来和楚凌菲显摆，说自己追上的同学数量比她多。 楚凌菲就只笑笑不说话，毕竟打击比自己成绩差……许多的同学，有失身份。 比起成绩更能让周亿开心的，是和楚凌菲的亲近感更多了，同班同学似乎默认了两个人是朋友的关系，就像他所期待的，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就说明真的是朋友了。 他更加确信，那天和楚清明一起吃饭，听进去了他的话是对的，果然楚清明大他们三岁，这三岁不是白长的。 ⚹ 晚自习时…… 楚清明在做习题，手机放在书本下，每振动一下桌子便跟着嗡地一声，他熟练地掀开书，查看短信。 楚凌菲自从有了手机，新鲜劲一直不减，几乎什么事都和他汇报，一天下来十几条短信，有课业情况，有午餐吃了什么，还有英语老师换了条五花肉色的新裙子。 不过楚凌菲从不在上正课的时候打扰他，每次聊天也都比较简短，更像是留言一样，不着急他回，只是想分享给他。 楚清明倒是从不晚回，除了时刻关注手机之外，还有楚凌菲对他休息规律的掌握，知道他什么时候闲。 楚清明低着头，一手撑着书，一手回复着短信。 他看着历史记录里面絮絮叨叨的内容，很想告诉她短信每次可以发长一些，不用一句话分三次发，这样很费话费。 但他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于是给自己和她各办了一套实惠的流量套餐，改成用QQ号聊天。 楚凌菲还不太会用手机登录QQ号，磕磕巴巴登录上去，看见自己的幼稚昵称：小手。 一时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起的。 楚清明早就有她的QQ号，单独的分组，他盯着她的昵称迟疑了几秒，把自己的昵称也改了。 楚凌菲看见有许多消息在跳跃，她有一年多没登陆了，好多过期的消息没看，楚凌菲挨个略过，最后停在家人分组里面。 她记不住昵称，也没备注过，在看见楚清明头像的时候怔了怔，他的头像是张天空照，普普通通很是清淡。 昵称是：大手。 而她自己的头像是个傻里傻气的照片，别人给拍的，丑得要死。 楚凌菲点开和楚清明的对话框，输入消息。 小手：三哥哥？ 大手：嗯。 小手：哈，你什么时候改的昵称，和我的好像啊。 大手：是吗？ 大手：凑巧吧。 小手：三哥哥，把你头像给我。 大手：干嘛？ 小手：我的太丑了，我要用你的。 大手：好。 楚清明点开她的头像看了看，手指摩擦两下屏幕，笑了出来。 大手：不丑。 他们没有聊太多，毕竟在上晚自习，断断续续说了几句便终止了，楚清明把手机放回到书本下，继续做起习题。 楚凌菲不会用手机换头像，晚上回家打开电脑更换，顺便把没看的许多群消息点消掉，再次划到楚清明头像时，看见他也换了头像，竟然就是她要更换掉的那张丑得要死的照片。 她看了眼时间，楚清明这会儿应该没在做功课，而是在洗澡，于是发了条消息。 小手：三哥哥，你把头像换掉。 卫生间传来潺潺水声，水流顺着楚清明的头顶冲下，流过肌理分明的脖颈，镜面上蔓起了一层水汽。 放置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起QQ提示音。 楚清明关掉水龙头，拿过毛巾擦了擦手，打开手机看见楚凌菲的消息，他的嘴角上扬。 大手：为什么？ 小手：我那张照片好丑的，不能被别人看到。 大手：我的好友很少，没人会注意到。 小手：那也不行。 楚清明无奈地笑了，发丝挂着水珠，啪嗒啪嗒滴落在身上。 大手：可是你抢了我的头像，我就没有用的了。 小手：我没有抢，我是借。 大手：那我也借用你的。 小手：不行，我借用你头像，是征得你同意的，你没有征得我的同意。 已是深秋，到了夜晚温度便降低了，卫生间内热气消散，楚清明皮肤上挂着水，此刻有些凉，他把毛巾草草搭在肩膀，手没有停，继续回复着消息。 大手：好吧。 楚凌菲咬着手指看他回复的消息，感觉那两个字像带着语气似的，很是委屈。 小手：这样吧，我把天空头像再借给你，我们可以用一个的。 楚清明回了个嬉笑的表情。 楚凌菲等了一会，看见他的头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便关掉电脑，心满意足地洗漱去了。 ⚹ 充实的学习生活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冬，街道边的树木都涂上了白漆，叶子也没了绿意。 楚凌菲带着楚清明送给她的耳包子，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路过灯光通明的高中教学楼时，她停下脚步张望，抬起手指数了数楼层，停在三楼，又横着数了数，最后目光定在一点上，傻傻笑了几声。 第47章 争吵 柳洋碰了碰她的胳膊：“诶，你看什么呢？” 楚凌菲收回目光：“不告诉你。” 柳洋有点冷，挽上她的胳膊取暖：“我感觉你最近不对劲呢，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楚凌菲愣了愣：“没有啊……” 柳洋不信，撇着嘴说：“那你天天抱着手机，动不动就傻笑是怎么回事？” 北风迎面吹着，又干又冷，楚凌菲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我和三哥哥在发信息呀。” 柳洋八卦的好奇心失望了一下：“这样哦，我还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呢。” 楚凌菲认真地摇头表示没有，又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柳洋蹙眉思考了一阵，也没经验，但见过同学谈恋爱，她假装老司机说：“就是有很多话聊个没完，遇见什么新鲜事都第一时间想和他分享。” 楚凌菲哦了一声，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我岂不是喜欢很多人，一有新鲜事都会分享给三哥哥还有你，有时还会跟周亿说。” 柳洋：“这不算的，我指的是第一时间。” 楚凌菲：“今天历史老师的裤子上沾了饭粒，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柳洋怔住两秒，若有所思：“也是哦，那我说的应该不对，我也不懂，都是听乔娜他们说的。” 楚凌菲警惕地看向柳洋：“乔娜早恋了？” 柳洋：“没有，只是闲聊。” 楚凌菲松了口气，瞄了一眼柳洋，忍不住嘀咕：“你可不要学那些早恋的同学哦，会影响学习，老鹰也会找家长的。” 柳洋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学坏，再说我刚刚是在提醒你，怎么反过来你说起我了。” 楚凌菲嘻嘻笑着，又打了个喷嚏。 柳洋松开她，离远了几步：“你是不是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我哦。” 楚凌菲擦了把鼻涕，伸着脏兮兮的手说：“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快给我摸一下。” 柳洋撒丫子就跑，楚凌菲在后面追。 ⚹ 楚凌菲还没到家，就听见家里传出的争吵声。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想等爸妈停战了再进去，可实在太冷了，走廊的过堂风吹得她打了几个寒颤，只好开门进去了。 两个人吵得很凶，谁也不让谁，楚凌菲悄悄跑回卧室，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从争吵声中分析出来，又是固定的争吵话题，不知道程晓丽又和哪个男人走得近了一些，楚乾吃醋了。 谁叫程晓丽长得那么漂亮呢，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管她是否已婚。 真是红颜祸水啊。 楚凌菲打开作业本，充耳不闻客厅的战况，埋头做着没完成的物理课业。 做到大题的时候，她的脑袋进入忘我的高速运转状态，门外的争吵也进入了高潮。 可能是争吵声太大，她难以集中精神做题，卡住了好久也没找到解题方法。 刚巧这时，楚乾吵不过程晓丽，气得甩门而去。 楚凌菲叹了一口气，总算消停了。 她掏出手机编辑一条信息。 小手：“三哥哥，帮我看一道题呗。” 大手：“好！” 大题有图案，她只能拍照给楚清明看，于是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功能，把试卷摆好，正准备拍照片。 突然程晓丽冲进了她的房间，身上带着暴风雨的气息，吓得楚凌菲一个哆嗦。 她能预测到接下来的剧情。 程晓丽正在争吵最起劲的时候，楚乾的摔门而去，让她一股火无法发泄，就像强行堵住即将爆发的火山，那滋味，贼不好受。 所以程晓丽会照例来楚凌菲这里泻火，把楚乾的各种罪行一一列举出来，然后再放个狠话：我和你爸要离婚了。 狠话之后，还会刺激楚凌菲一下，比如：你以后就没人要了知不知道，到时候你爸找个后妈天天虐待你，你就没好日子过了。 其实楚凌菲不太会被刺激到，因为听得太多都麻木了。 他们既不会离婚，也不会有人虐待她，不过是想吓唬她一下，为的是给自己的怒火找个途径释放出去。 就是这方法有些缺德。 楚凌菲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瞪着她，听她说完，然后配合点头摇头的动作。 程晓丽和楚凌菲发泄完，会回到卧室给闺蜜打电话再次倾诉起来，大概会打给三五个人，说得口干舌燥，气就消个大半了。 而楚乾呢，也只是去外面晃荡一会，估摸着程晓丽不会生气了，再买一大堆程晓丽爱吃的东西，回家像个哈巴狗似的哄她。 第二天太阳会从西边升起，程晓丽会格外不正常地早起叫楚凌菲起床，陪她一起去吃早点，然后和声细语地道个歉安慰一下，类似：妈妈昨天快被你爸气死了，才说你的，都怪你爸不好。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天出现了例外。 程晓丽走路带着风，鬓角的碎发支棱着，面红耳赤，平时的优雅气质全然消失，像被泼妇附体一般。 她按照往常的剧情发展开口唠叨，却瞄到了楚凌菲手里的手机。 程晓丽是不允许楚凌菲用手机的，她认为这是坏孩子才用的，比如打游戏和网恋。 所以程晓丽的发泄点拐了一个大弯，最后落在了手机上。 “你从哪弄的手机，小小年纪不务正业还学坏了啊？” 楚凌菲合上手机盖，没说话。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可她的沉默让程晓丽更加恼怒，声调拔高：“问你话呢，哪来的手机。” 楚凌菲没设计过这样的对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肯定不能招的。 不然程晓丽会马上给三婶打电话，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最后全家都不得安宁。 程晓丽的火气正盛，抬手推搡了一下楚凌菲，沸点突破了：“你好的不学，学别人用什么手机，这么小的年纪攀比什么？你拿手机要干什么，给谁发信息呢？男同学？” 程晓丽抬手要去抢，楚凌菲死死攥着手机手背在身后，解释道：“我给柳洋发信息，问她今天老师发的卷子大题怎么做，我不太会做。” 程晓丽哪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你上课的时候要是仔细听课，会有做不出来的题吗？我现在就给你们老师打电话，问问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 第48章 离家出走 楚凌菲并不畏惧，声音平静地说：“打吧……” 程晓丽是想诈她，但没想到她这么镇定，她假装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去抢楚凌菲的手机。 楚凌菲没防备，手机落在了程晓丽手里，她起身去抢。 程晓丽把手机举高，她够不到，有些恼怒：“你还给我！” 程晓丽冷笑一声：“还说没和男同学发信息，看把你着急的，想掩饰什么啊。” 楚凌菲终于不再平静了，额角抽搐，目光带着些狠戾，抬手抓住程晓丽高举着的的胳膊，指甲划过她娇嫩的肌肤，一道鲜红的痕迹落下：“我让你还给我。” 程晓丽有些震惊，没想到楚凌菲敢和她这么说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暴怒，像抛手榴弹一般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撞上墙壁，电池摔了出去，手机盖也和机身分裂，像被肢解了的尸体，凄惨地躺在地上。 程晓丽的火气并没有因为手机碎裂而消散干净，她抱着胸，趾高气昂看着她：“你这么不听话，我和你爸以后真不要你了，谁爱要谁要。” 楚凌菲看着地上的碎片，心底浮起一丝寒气。 沉默了几秒之后，楚凌菲突然抬头看她，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程晓丽还没分辨出她眼中的情绪，便被她突然出手，一把推倒在地。 楚凌菲像个发了疯的人，嘶吼：“用不着你们要。” 程晓丽的头磕在书桌腿上，晕乎乎的，但震惊的表情却很清醒。 她第一次看见楚凌菲发出这样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叛逆，而是狠戾。 那种让她会畏惧的狠，如果下一刻她举刀杀了她，她都不怀疑。 楚凌菲的胳膊扫过桌面，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甩到地上，随后跑了出去。 “哐！”家门被摔得一震。 程晓丽呆住不动，刚刚那一刹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发生的，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楚凌菲一般，更别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很陌生…… 她呆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楚凌菲已经离开家了。 她慌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楚乾的电话。 ⚹ 楚凌菲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外套，沿着街道一直跑，风从领口灌进，奔跑渗出的汗水流了又干，T恤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很想离开那个家，甚至连着石定县都让她感到厌恶。 夜深人静，月亮霸占着天空，家家户户亮了灯，在漆黑的夜里疏密错落，轻描淡写勾勒出人间的美好。 可对于她来说，这份美好她感受不到，她觉得自己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迫不及待地想远走高飞。 她漫无目的地跑，不知不觉一抬头，竟来到了楚清明家楼下。 她看着楚清明卧室窗子里透出台灯的灯光，可以想象到他正坐在书桌前学习，背影端正，眉目紧绷的样子。 她好想冲进去，把一切委屈都诉说出来，让他安慰安慰自己，或许不用安慰，只要能让她呆一会，委屈就会慢慢消散。 清亮的眸子向上仰望着，眼神中流露的是她所有的依恋。 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流，流过脸颊，穿过脖颈，最后被迎面来的冷风吹干，皮肤又冷又疼。 记得小时候，因为她上课时淘气，程晓丽打了她，她也是这样跑出了家门，逃到了楚清明家里避难。 那天楚恺王妍都不在，楚清明看着她身上的红痕心疼不已，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流眼泪，说要找程晓丽算账。 她不记得那年她八岁还是九岁，但她记得楚清明的眼泪，那是她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哭，好像也是唯一一次。 那时她大大咧咧地说：“三哥哥我一点都不疼，就是皮肤有点辣，你不要哭哦。” 后来程晓丽找到了她，不仅楚清明，包括楚恺和王妍也被程晓丽好一顿斥责。 她以前不懂为什么，现在懂了，她知道自己只要上楼，就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她收回视线，缓缓垂下脑袋，站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 楚凌菲离家出走，家里炸了锅。 原来住在老街的楚家乡亲，除了爷爷奶奶被瞒在鼓里，其余的都出来帮楚乾和程晓丽找孩子，楚清明知道楚凌菲住院的消息，是三天后。 王妍本不打算告诉楚清明，但楚清明察觉到了，因为这几天手机一直没动静，楚凌菲没给他发任何消息，他发出去的，她也没有回。 正好赶上周末，楚清明便提出要去她家找她，王妍这才说出了实情。 那天楚凌菲从家里跑出来，身上什么都没有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了一夜。 第二天大家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冻晕过去了，他们火急火燎把她送到医院，这才知道她已经感冒好几天了，要是再晚一点怕人都冻坏了。 如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高烧不退又引起了肺内感染，一直半睡半醒，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 老街兄弟里脾气最好的楚恺爆发了雷霆之怒，将楚乾和程晓丽臭骂了一通，赶出了医院。 楚乾和程晓丽自知有错，忍下了种种斥责，刚好原定的出差日子也在最近，医院不让去，便出差去了。 他们也不是不担心楚凌菲，只是更爱事业，再加上已经习惯将楚凌菲托付给楚恺和王妍了，知道他们会比自己更能照顾好楚凌菲，等过几天出差回来，估计楚恺的怒气也消了，彼此都冷静一番，再说接下来的事。 楚清明听王妍说完，狂奔去了医院。 县城的医院条件简陋，在冷冽的寒冬只靠几个暖气片取暖，住院的人也难免受罪。 他看见病床上厚厚被子下躺着的小人，心像被搅碎了一般疼。 楚恺站在病床边，正在把怀里的一堆药瓶往支架上面挂，药刚兑好有些凉，不一会瓶身外面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楚清明缓缓走到楚凌菲身边坐下，摸了摸冰凉的输液管，眉头紧凑地挤在一起。 楚恺看向他：“清明啊，你妈呢？” 楚清明：“她在煲汤，说晚点给凌菲送过来。” 第49章 住院 楚恺掀开被子，将楚凌菲虚弱无力的胳膊抬起来，抽出温度计看了两眼，叹了口气：“现在煲汤也没用，凌菲这两天一直迷迷糊糊醒不过来，全靠营养液补充养分呢。” 楚清明抬头看着他：“那怎么办？” 楚恺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别担心，刚送来的时候比较危急，现在已经好多了。既然你来了就盯着点妹妹，刚刚主任打电话了，爸爸得去急诊室帮忙。” 楚清明点点头，楚恺又嘱咐几句：“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就上楼。” “嗯……” 过了好一会，楚清明才敢抬眸仔细打量楚凌菲，她的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他记得她睡觉的时候不老实，总爱动来动去，可现在胳膊不动了，脚趾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层又一层厚厚被子下。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他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把她的被子往上拽了拽。 她太瘦小了，他都怕这些厚被子把她给压坏了。 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唤她：“凌菲……楚凌菲……菲菲……” 无论叫她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楚清明的内心被恐惧覆盖，楚恺告诉他盯着就好，但他就是想和她说话，让她赶紧醒过来，看看自己，不然他觉得会被吓死。 哪怕她能给一点回应。 他抵着她的额头，捧着她的脸，一声又一声唤她：“菲菲……菲菲……你和三哥哥说说话好不好，你这样子我好害怕。” 过了好一会，楚凌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楚清明的手钻进被子底下，寻到她的手，却摸到她的指尖冰凉，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她的血管，连带着胳膊也是冰凉的。 他有些慌乱，四处寻找空水瓶，最后从垃圾桶翻到几个，清理了一下，起身去打热水。 他把灌了热水的瓶子用毛巾包住，塞进她的怀里、胳膊边，感受到她的皮肤渐渐有了热度，心才得以松弛一丝。 他把被子牢牢掖住，不停搓手摩擦出热度，去温暖她的脸颊。 接着再一次反反复复呼唤她，用各种各样的方式。 “菲菲，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你不是说有道题要问我吗，我一直等你问呢，你怎么都不回消息。” “你再这么躺下去，功课可又要落下了，你得追好久。” 他说了许久有的没的，最后带着哭腔说：“你再不理理我，以后我也不理你了，你答应一声，就一声。” 他佯装着她醒着的模样，低声唤：“菲菲……菲菲……菲儿……” 楚凌菲的睫毛轻颤两下，楚清明的心也随之颤抖着，他屏息凝神盯着她看，捕捉她的动作。 她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挣扎了好半天，才得以睁开。 眼皮抬起的那一刻，一双湿润的眸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静静盯着他看。 她张了张嘴，叫了一声三哥哥，但楚清明没听见她的声音，只看得到她的嘴型在动。 楚清明笑了，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楚凌菲的鼻梁上，热乎乎的：“叫你这么半天不答应，你要折磨死我是不是。” 楚凌菲也笑了，嘴唇像白花一样干枯，酒窝无力地凹进去一个小坑。 她再次开口，这次声音从喉咙钻出，虽然很微弱，但凑近还是可以听到的。 “三哥哥，我听见你叫菲儿。” 楚清明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碎发摩擦着她的额头，像棉花一样柔软，他点点头。 楚凌菲：“好听……” 楚清明：“那我以后都这么叫你，你可要答应。” 楚凌菲轻轻咳嗽了两声，太过无力，连被子都没有动。 她嗯了一声，很难再说出话来。 楚清明帮她捋了捋碎发，唇瓣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温暖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 他的吻纯粹干净，不带一丝色彩，却饱含深情，温润了她冰冷的心。 他的目光也清亮通透，除了疼惜还是疼惜。 楚清明：“菲儿，你要快点好起来，三哥哥带你回家。” 楚凌菲的双眸在灯光下闪着水花，她点点头。 几分钟的功夫，楚凌菲的力气就用尽了，眼皮沉沉往下掉，再次陷入了沉睡状态。 ⚹ 王妍晚上过来的时候，看见楚清明一直守在楚凌菲床边，眼眶久红未退，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高二的功课繁重，但她知道楚清明现在没有心思，便没劝他回家学习。 这两天楚凌菲的状况虽然在见好，但人一直浑浑噩噩不清醒，夜里也会格外难受，晚上她的呼吸越来越重，细碎的哼唧声从喉咙传出。 楚清明时刻胆战心惊，不停在唤她。 每次楚清明唤她，楚凌菲都会睁开眼睛，小手握住楚清明的手，人便能恢复安静。 她的安静并非因为病痛缓解了，而是看见楚清明在一旁，不忍他担忧，便压制着难受，强迫自己不表露出来。 楚清明连着周末两天，昼夜未眠地守在病床前，黑眼圈浓重得快成黑色的了。 周一的时候，王妍不得不劝楚清明回去上课，但楚清明死活不肯。 王妍不好发火，询问了一下楚恺，楚恺说楚凌菲的病情有好转，只是不明显，估摸着再用一周药会见效。 王妍知道了期限，和楚清明沟通了一下，只能呆一周，不管楚凌菲好没好，他都得回去上课。 楚清明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楚凌菲因为肺内炎症严重，喉咙也肿了起来，无法进食，只能靠营养液支撑着，每天吊瓶不间断。 一周的时间，原本就瘦弱的她又轻了十斤，楚清明殚精竭虑，也消瘦了不少。 好在楚凌菲的病情没有再度恶化，日益见好，如同楚恺说的，人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精力也好了不少，能和他们偶尔聊聊天。 楚清明也渐渐放下心来，每天陪着她说些有的没的，病房里时不时传出轻微的笑声。 第50章 男人味 早上楚清明打了热水，给楚凌菲擦脸。 他的动作很轻，大手扣着毛巾，来来回回在她脸上擦拭。 楚凌菲揪着五官，手微微抬起，想要自己来弄，但他没让。 热乎乎的毛巾离开，楚凌菲睁开眼睛，双眸水灵灵的，恢复了病前的生气。 楚清明把毛巾再次浸湿，她以为他还要擦，刚想说可以了，只见楚清明把毛巾扣到了自己的脸上，胡乱在脸上蹭了几下。 病房卫生间没有热水，打热水需要去楼上的水房，楚清明可能是懒得折腾，直接用她洗漱完的水，草草给自己清洗了一遍。 碎发被润湿，懒散地躺在额头上，即使是疲惫了许久，仍有着少年的活力。 楚凌菲盯着他的下巴瞧了半晌，眼神有些好奇，指着他下巴上的青色小胡须，问：“三哥哥，你什么时候有胡子了？” 楚清明看向她，脸上露出了点骄傲的神色：“我早就有胡子了好不好，我是男人诶。” 楚凌菲似乎第一次有这样的认知，抬手戳了下他的胡渣：“我以前没见到过呢。” 楚清明飞快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背放在下巴上蹭了几下：“感受一下哥的男人味。” 王妍正在把楚凌菲的换洗衣服晾在窗台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发笑，插话道：“你三哥哥只有那么几根，别嘚瑟了。” 楚清明被下了面子，尴尬地红了脸：“妈——” 楚凌菲咯咯笑了几声，又咳嗽起来，楚清明拍了拍她的脊背。 等楚凌菲缓过来后，又递给她挤好牙膏的牙刷。 楚凌菲接过牙刷塞进嘴里，往床边蹭了蹭，想要下床的架势，眼前却突然闯进来一个盆。 楚清明：“一会往这里面吐就行。” 楚凌菲无奈地皱起眉头，含着泡沫模糊不清地说：“三哥哥，我又不是腿瘸了，能走路去卫生间。” 楚清明坚持：“好好在床上呆着。” 楚凌菲不太适应地哼了一声：“可是我也想上厕所。” 楚清明缓缓把水盆放到一边，非常勉强地说了句：“那去吧……” 楚凌菲下床，穿上拖鞋，因为力气不足，动作放得缓慢了些。 她这几天一直在床上躺着，又没怎么吃东西，睡衣大了一圈，在身上晃晃荡荡的，纤细的脚裸露在外面，都快和别的女孩子手腕一般细了。 楚清明眉心动了动，盯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走进卫生间。 王妍注意到楚凌菲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走到楚清明身边轻声说：“清明，下午凌菲爸妈过来接班，你就回家吧，收拾收拾去学校上课，知不知道？” 楚清明抓到了重点：“他们回来了？” 王妍点点头：“刚才你爸发信息跟我说的，说他们刚到石定，一会过来。” 楚清明的表情似乎不太愉悦，没有丝毫隐藏和修饰，直勾勾说了出来：“我爸不是说不让他们来了吗，以后凌菲就住在我们家。” 王妍抬眸，目光有些冷淡：“你爸说不让他们来医院，可没说以后让凌菲住在咱们家，而且之前那时一时气话，还真能不让他们过来吗。” 楚清明哽住，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拿上水盆和暖瓶离开了病房。 王妍叹了口气，觉得他是不开心了，她知道为何，但没猜到他沉默的意思。 是妥协还是一时敷衍她？ 但最多只能让他在医院呆上最后一天，不然课业落下的太多，而且万一他犯起倔来，不分场合耍孩子气就不好了。 等楚清明回来的时候，楚凌菲也刚好从卫生间出来。 楚清明看见她便说：“去好好躺着。” 楚凌菲乖乖上了床，拿过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小口水。 因为肺部感染连带着喉咙发肿，喝水的时候也是极痛的，但刚刚她把水咽下的时候，发现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有些惊喜地又喝了一口，似乎真的好多了。 楚清明注意到了她频频喝水，于是弯腰盯着她：“喉咙好点了？” 王妍听见，也凑了过来，关切地看着她。 楚凌菲：“好像不怎么疼了。” 楚清明和王妍两个人似乎同时直起了腰，表情松弛下来。 王妍：“不痛了的话，吃饭也差不多，我回去熬点肉粥，早点恢复正常饮食，病也好的快一些。” 楚凌菲扯起了一丝笑容，乖巧地说：“好……” 王妍转身从柜子里拽出棉袄，套在身上急匆匆地走了。 楚清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坐在床边：“真的好多了？” 说得好像不希望她这么快好似的，其实他只是没从前几日见到楚凌菲虚弱的样子中过渡出来，所以不管她多久好起来，他还是有些后怕。 楚凌菲认真地点头：“我真的好多了，只是没什么力气。” 楚清明确定松了一口气，嘴角终于勾上一丝笑意：“那今天就多吃点，这段时间你每天只吃一小口，能有力气才怪呢。” 楚凌菲嘻嘻笑了笑，原本脸颊上的软肉在这几天消失得一干二净，清瘦的下巴变尖了，看起来清丽了不少，但看在楚清明眼里，只觉得可怜。 早上查房的时间到了，主任和护士一起走了进来。 主任例行询问了几句，楚清明在一旁交代着楚凌菲昨天的情况。 了解清楚之后，主任唰唰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笑着对护士交代了今天的用药。 楚清明听出来药少了几瓶，看来她是真的好多了，他的后怕在逐渐消散。 过了一会，护士拿来新兑好的药给楚凌菲上了针，白皙的两个手背每天挂药，都青了一大片，护士在青色的淤痕上面挑战着职业技巧，灵活地将针埋入血管。 楚清明盯着那根针，不自觉露出龇牙的表情，像是在扎自己似的。 倒是楚凌菲面无表情，格外轻松。 护士弄好之后，离开了病房，前脚刚走，楚乾和程晓丽风尘仆仆进来了。 这人来人往的一大早。 楚乾和程晓丽的表情尽量如常，但也难掩关切的神色，难得地都凑到了病床边，仔细打量着楚凌菲。 似乎没计划好谁先说第一句，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楚乾才开口：“菲菲啊，怎么样了？” 楚凌菲无视了他们，若无其事转过头，对楚清明说：“三哥哥，我渴了。” 第51章 爆发 楚清明马上转身，屁股不离床边，伸出长臂够到不太近的暖水瓶，往杯子里倒水。 他这样的霸占着楚凌菲最身边的位置，程晓丽便没法上前，只有楚乾能在床的另一侧以和楚清明同样的姿势，坐在了床上，一左一右，程晓丽倒是像了个外人。 多么心机的一块屁股。 楚清明除了在他们两个刚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还是飞快地一眼，便再也没看过他们，自顾自盯着楚凌菲，旁若无人地对话：“能喝就多喝点。” 楚凌菲埋头喝水，闷闷嗯了一声。 她喝得极慢，每次一小口，不知道是因为难以下咽，还是刻意用这种方式冷落他们，避免去对话。 屋子里还有另一个陪护床，程晓丽尴尬地站了一会，便坐到了空床上，脸色很不好看。 楚乾倒是没有多余的情绪，熟练地运用着破冰技能，摸了摸楚凌菲的头。 楚乾：“菲菲瘦了不少啊。” 楚凌菲缩缩脖子，微不可查地躲了一分。 气氛冷得能冻死个人。 楚乾不怕，佯装着无事一般，继续说：“这次是爸爸妈妈不好，菲菲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们的气了，等你出院回家了，让妈妈给你煮些好吃的补补。” 楚凌菲没抬眼，下意识脑海里浮现出程晓丽那纤细柔弱的手，抹着漂亮的指甲油做饭的模样。 她没见过，也非常自信这种场景不会出现。 她还没搭话，楚清明打破了安静。 但话是对楚凌菲说的：“要不要再倒点水？” 楚凌菲看了眼杯子里所剩不多的水，点点头：“要……” 两个孩子这般对话，像极了幼稚的小学生，孤立同学时用的招数。 没用，但足够气人。 楚乾动了动身体，微微侧头看了眼程晓丽，果不其然，程晓丽的脸色已经挂不住了，她的个性能憋到现在没说话，已经很意外了。 多少心里是愧疚的，不然怎么忍得了。 楚乾转了转眉眼，在冰冷的气氛里持续散发着热情，干笑了几声：“菲菲啊，我刚跟你三叔通电话，你三叔说你好多了，这两天就能出院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啊，爸爸妈妈这段时间请了假，能陪你出去玩一玩，你不是说很想去滑雪吗，还有骑马，游泳。” 他说着又笑了几声，就像所有人的冷落在他那里都不生效一般：“对了，还有游乐园，咱们石定县没有这些，回头爸爸开车带你去市里玩，你不知道，依市可大了，什么都有，现在直达的高速通上了，去依市不过才两个小时路程，来回方便得很……” 如果不阻止他，估计能说上一天。 楚清明极其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没完没了的唠叨，声音冷淡地说了句：“菲儿出院后会去我家生活。” 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向有礼貌的楚清明，谁也没发觉他有这种一句话怼死人的天赋。 用着极其亲密的称呼唤着楚凌菲，但此刻听在楚乾和程晓丽耳朵里，刺耳非常。 程晓丽彻底绷不住了，不仅是从进门以来的无视，还有楚清明的挑衅。 她蹭地一下站起身，愧疚感放到一边，迎战是她的天性。 程晓丽阴阳怪气地开口：“楚清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清明依旧没看他们，背影坐得端正，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楚凌菲，声音从空气中飘出：“我说菲儿不回你们家了，以后我家就是她家。” 对于程晓丽这种急性子的人，所有人的反应在她面前，都会慢上半拍。 楚清明的话还没完全落地，程晓丽就开始反驳：“菲菲有家去什么你家，你还真当自己是她亲哥啊，要不是你她会离家出走吗，还不是这段时间在你家住，被你给带坏了，我怎么可能让她继续跟你鬼混下去。” 楚凌菲没有遗传程晓丽的暴躁脾气，她的脾气总是慢吞吞，很少被什么牵引得失态。 就像以往和楚清明斗嘴一般，神态自然，但疏离的气息截然不同：“这件事和三哥哥没有关系，你不要逮谁咬谁。” 程晓丽刹那僵硬了，看了看楚乾，楚乾错开了她的眼神，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也有些责怪的意味。 这让程晓丽只觉得难堪，她的肢体难以抑制，抬手草草撩了把头发，香水味伴随着她的怒气，在病房里扩散得极快。 她的声音拔高了些，有点像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让人头疼。 “楚凌菲你就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照顾你几天你就被哄骗住了是吗，你以为我和你爸不想来照顾你吗，那不是楚恺赶我们走的吗，要我说他们一家都是居心叵测。” 她的话说得格外用力，像是直冲着楚清明的背影去的，刀刀见血。 说着说着还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哈了一口气，自信十足地抱起双臂：“我之前就觉得有点猫腻，不让我们来医院是什么意思，现在看你这状态，我是明白了，原来是挑拨离间呢，让大家都认为我们是不负责任的父母，想干嘛？这是存的什么心？怪我太单纯，还真是想不明白。” 任谁的反应都不及程晓丽说话像炮仗似的快，不一会就上升了高度，一切都成了阴谋。 楚乾回头吼了一声，想让程晓丽闭嘴：“行了，没看见菲菲还难受呢嘛，不要在这吵，再说清明只是那么一说，小孩子的话你看你怎么还当真了。” 原本是圆场，可楚清明十分不给面子，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我认真的。” 楚乾一怔，对楚清明的表现非常失望，但他到底是这屋子里最成熟的大人，只能用大事化小的语气来回圆：“清明呀，我知道你一直对凌菲很好，也把她当亲妹妹对待，但这是两码事，你想让菲菲去自己家，你爸妈也不能干呀，而且菲菲又不是没爸妈，传出去多丢人啊是不是。” 楚清明算是杠到底了，后脑勺的发丝微微颤抖：“菲儿的爸妈有没有都没什么区别。” 楚乾这次和程晓丽一致了，同样绷不住怒气，但楚乾的一贯做法和程晓丽有些不同，他站起身，找了个借口：“我去外面抽根烟。” 真是个掩耳盗铃的人。 他的脚步伴随着程晓丽的声音同步，但楚乾假装听不到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第52章 刺痛 程晓丽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着楚清明的背影，面容锋利：“小小年纪学会拐弯抹角骂人了，你有没有家教。” 她的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楚清明根本没回头，自始至终看着楚凌菲，现下更像是有意激怒对方，接过楚凌菲的杯子，毫无攻击性地说着话。 “别喝太多了，一会粥就喝不下了。” 程晓丽突然觉得，楚凌菲和楚清明还真是像，特别是在她每次泻火的时候，楚凌菲也是这般不当回事似的。 这个发现，让她更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楚凌菲就是和楚清明学的。 程晓丽的火气像只脱缰的野马，兜也没兜，她走过去扯了一把楚清明的肩膀，把他拽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拿着水杯，晃了两下，抿唇隐忍着。 楚凌菲没想到程晓丽会这般做，猝不及防，她想回嘴，但一着急肺部便像火烧一般疼，话说不出口，咳嗽冲了出来。 “咳——咳咳——咳！” 因为不自觉地用力，手按在床边，输液管回了些血。 楚清明马上拉起她的手：“别动……” 程晓丽在气头上，所有的注意力便都无法分散，越发得寸进尺：“你在这装什么好哥哥啊，我看凌菲就是被你这副样子给迷惑的，自己爸妈都不认了，你爸妈真会教啊，教出来你这么个心机深的。” 她说得手舞足蹈，楚清明越是沉默她越是烦躁，再次抬手去拽他的胳膊。 楚清明一个没拿稳，水杯被甩了出去，水完完整整地洒在了楚凌菲身上。 还好不是滚烫的热水，楚凌菲一个激灵，慌忙拽起睡衣抖了抖。 程晓丽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波动。 她不是故意的。 但现在也拉不下面子去说什么道歉的话，恍惚时手还抓着楚清明的胳膊没松开。 倒是楚清明的隐忍到头了，他恶狠狠甩了一下胳膊，程晓丽的手被扥飞。 楚清明怒吼道：“是谁没有家教，在医院大吵大闹不嫌丢人，口口声声说别人居心叵测，那你倒是对菲儿好点啊，你要是没有问题，她会住院吗？” 程晓丽喉头发紧，被他的话说得不知如何反驳，刚刚那一个晃神，差点忘了自己是在争吵，绝对不能落下风的原则，再度把她拉回战场。 她盯着楚清明发红的双眸，一种想收拾他的心情油然而生，她果断地举起手，风都没有她快。 “啪！” 在安静的医院，巴掌声显得尤为刺耳。 楚凌菲震惊地抬起头，只看到程晓丽缓缓放下的手，和楚清明侧着的头，楚清明微微垂眸，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飞快从床上跳下来，输液管被扥直，崩地一下脱离了手背，血丝被拉出一条，她站在楚清明身前，泪水含在眼眶倔强地不往外流，像看着敌人似的看着程晓丽。 “你够了没有。”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喘气声里夹杂着气管的噪音，十分悲戚地说了句：“我有时真觉得，你不是我妈。” 程晓丽的眼眶发红，张了张嘴，她的本意并非想和楚凌菲的关系闹成这样，可楚凌菲执意站在楚清明那边，让她既难堪又失望，还夹杂着一丝酸楚。 楚凌菲继续说：“我跟你们回去行了吧，你想怎样就怎样。” 楚清明的手指圈住她的手腕，微微发力，感受到了她的颤抖：“菲儿你别……” 楚凌菲打断他：“三哥哥别说了，我不去你家，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她说的时候还在内心嘲笑自己，她的决定，她有什么权利决定？ 她既没有本事抗争，也没有理由去抗争。 父母那辈间的关系可以用有来有往去平衡感情，从前楚恺家落魄的时候都是楚乾帮衬，楚恺和王妍所以会在生活上多帮楚乾去看管孩子。 但对于楚凌菲来说，她是没有付出过的人，她一直在享受着来自于楚恺和王妍一家的好。 这些年她接受了楚清明一家人的善意太多了，可这些善意没有换来感恩。 反而惹了一堆又一堆的麻烦，都是因为自己，她没有理由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就如同这一巴掌，她根本偿还不起。 楚清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知道闹成这样是自己刚刚没管住嘴，小孩的身份没有发言权，这事得让楚恺和王妍去沟通比较好。 他天真地以为父母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他拉过楚凌菲的手，看见她手背上的血迹，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喘不过气，他从柜子里拿出棉签按住针孔。 程晓丽看见这一幕，伸手把棉签抢走，拉过楚凌菲的手，宣誓主权：“我自己的孩子用不着别人操心，你离我家菲菲远点。” 楚凌菲的针孔被她的棉签按得生疼，皱了皱眉。 楚清明的面容绷起，盯着楚凌菲，思考着该不该再抢回来。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王妍适时地回来了。 王妍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看见了程晓丽，微微惊讶了一下，马上打起招呼：“二嫂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下午过来呢。” 程晓丽淡淡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和菲菲她爸放心不下，刚到家就来了。” 程晓丽的语气还带着刚刚没完全散尽的怒气，说话时有些横，王妍敏感地察觉到了，目光落到楚凌菲身上，看见她的输液管掉了，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估计刚刚楚凌菲是又和程晓丽吵起来了。 王妍把粥放下，对楚清明说：“你快去叫护士过来，给楚凌菲重新扎上，这还有几瓶药没挂完呢。” 楚清明点头出去了，刚好有个小护士路过门口，楚清明便叫她进来，护士很快地把针重新扎好，并嘱咐几句小心一些之类的话。 王妍把保温饭盒盖子打开，盛粥。 粥里放了些切得很细的肉沫和蔬菜，她招呼着楚凌菲：“凌菲快来喝粥。”粥递给楚凌菲后她才转身去脱外套。 楚凌菲接过碗，她觉得碗边有些烫，手指不安地动了动。 楚清明见状，马上去找桌板。 程晓丽坐在床边的位置，放桌板很碍事，她自己并未察觉，楚清明也没有提醒，手搭在护栏上，粗暴地往上抬了抬。 程晓丽感觉到屁股底下的护栏在晃，回过头看见是楚清明在作怪，她觉得这孩子跟有病似的，到处找茬。 她刚想开口，楚凌菲马上说：“妈，你起来，三哥哥要放桌板。” 程晓丽一愣，迟疑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刚楚凌菲在跟她说话，她只揪住了她叫的那声「妈」，而没太留意说话的内容，于是程晓丽顺从地站了起来。 楚凌菲这两年和他们相处时，也不是不叫爸爸妈妈，但大多数场合，只要能不叫她绝对不叫，总是用「你」来称呼。 偶尔称呼爸妈的时候，也是极其不耐烦地叫，很少像现在这么自然。 或许不是因为今天的称呼格外自然，而是刚刚还针锋相对，眼下突然平和下来，给程晓丽一种落差，把这声「妈」给放大了它的效果。 程晓丽的心情好了许多，只要楚凌菲听话乖巧，她才懒得去跟楚清明计较。 楚清明把桌板放好后，便专心致志地站在一边盯着她喝粥。 第53章 去哪里生活 王妍拉过程晓丽在另一个陪护床上坐下，负责任的汇报着楚凌菲的情况。 她知道这些话楚恺已经说过了，但王妍还是想格外强调一番，扩大一下程晓丽的愧疚感。 例如：“凌菲这段时间一直没吃东西，今天这是第一顿饭，你看看这孩子瘦的，都快成竹竿了，身上哪还有肉。” “这一趟真是走了个鬼门关啊，没有个几年元气是补不回来的，以后饮食起居，都得注意一些。” 程晓丽没吭声，默默看着她表演。 她是不喜欢王妍一家的，多半原因就是楚凌菲和他们走得太近了，这种亲近有时会让她嫉妒，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似的。 少部分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和他们完全两类人，要不是因为楚乾太重感情的原因，她也不会和他们被迫来往。 就好比每次王妍叫她「二嫂」的时候，她都很排斥，毕竟从外形来看，说程晓丽是王妍的侄女都有人信。 她多年保养得当，又天生丽质，快四十岁的人，脸上一条皱纹的都没有，皮肤像柿子皮一样光滑水润。 而王妍恰恰相反，每天都是一身灰暗破旧的衣服，脸上遍布着斑点和皱纹，说话也是极其粗糙的，一点不像有涵养的家庭养出来的人。 还好她们没什么机会一起出门，不然被旁人看见会笑话死的。 王妍嘴巴一张一合地在念叨，程晓丽的思绪却已经脱离了对话，停留在了她的鼻子上，说起来王妍全身上下最惹人注目的优势，便是鼻梁很高，不过放错了脸，显现不出它的优美。 程晓丽的目光又向上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忽略掉斑点的话，眼睛也还算标准，没什么毛病，只是眸光很苍老。 楚清明怕是个奇迹，把父母的五官最优势的部位全部集合了，脸型随了楚恺，很是立体，再加上王妍的高鼻梁。 等楚清明再长大些，少年气褪去了，应该是个气质锋利的男人。 趁程晓丽思绪飘得更远之际，楚乾和楚恺一起进了病房，四个大人相互点点头以示问好。 楚乾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把刚刚的争吵选择性失忆，迈着大步子乐呵呵走到了病床边，手下意识摸了摸楚凌菲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些夸奖。 “菲菲都能吃饭了呀，看来是快好了。” 楚恺也注意到了，凑近看了一眼碗，侧头问楚清明：“吃了大半碗？” 楚清明点点头，浅浅浮起一丝微笑。 楚恺颇为惊喜，又询问楚凌菲：“今天感觉好多了？” 楚凌菲：“好多了三叔。” 楚恺继续说：“这两天不反复的话就能出院了，每天只需要来医院挂几个吊瓶，其余时间都可以在家休息，毕竟医院环境有限，很多地方不方便，在家能休息得更好一些。” 楚乾附和道：“对，等回家了我和你妈每天留一个人在家照顾你，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楚凌菲没说话，知道他们又在说大话了，以事业为命的人不适合养孩子，但她无所谓，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好。 倒是楚清明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他始终盯着楚恺，以为他会像自己一样否决掉他们的说法。 可是楚恺没有反对，顶大天说了句：“你们要是忙啊，中午和晚上可以让凌菲来我家吃饭，反正我们家和你们离得也不远，来回方便。” 程晓丽突然插话：“哎呀不用啦，老麻烦你们我和楚乾都很不好意思了，我和楚乾想过了，我们就算照顾不过来，也不会亏待了菲菲，大不了找个保姆，现在的保姆干活可利落了，能把菲菲照顾很好的。” 楚乾顿了顿，这个想法之前他们没有提及过，但能听得出来，程晓丽不希望楚凌菲和他们家走太近。楚乾知道自己如果不依着程晓丽，估计又要因为此事辩论半天。 他果断地搭岔：“对对对，肯定能把菲菲照顾得好好的。” 楚恺闻言便不再提及吃饭的问题，随口说了些忌口的注意事项。 楚清明的表情越来越凉，感觉一切都朝着自己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楚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他总是会斥责楚乾程晓丽照顾不好楚凌菲的问题，而且这次楚凌菲生病，楚恺也表现得很激动。 对楚凌菲的关心他都看在眼里。 可为什么转瞬间，就全然不管楚凌菲了，并且和楚乾的兄弟情依旧浓厚，一点没有之前冷淡的状态。 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还是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情绪说消就消。 问题看似一点没解决，又好像不需要解决。 第54章 抗争 楚清明很不爽，他在一旁听着他们云淡风轻的聊天，忍得异常辛苦。 他看不透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迫切想改变事态发展。 楚清明开口：“爸！为什么不让凌菲去我们家住？”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提出问题，可没人接下他，更没有给答案的意思。 王妍马上站起身，转移话题：“清明啊，你外套放哪了？” 楚清明不明白她的意思。 王妍自顾自去柜子里翻，一边说：“这会儿病房有人盯着，你跟妈去进货，今天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搬不动。” 话说完，自己和楚清明的外套都拿了出来，她走过去把他的外套塞进他怀里。 非常明显要支开他。 楚清明有些抗争地意思：“我不去！” 王妍伸手摸上楚清明的胳膊，暗暗用力掐了一把，语气却放得很淡：“赶紧的，妈着急呢。” 王妍的强势都表露在了眼神里，无声地散发着自己的威严，直勾勾盯着他。 楚清明抬眼看着她，高大的脊背挺得溜直，一动不动。 王妍干脆拽着他的胳膊，体格优势，硬生生给他拉了出去。 出了病房，楚清明感觉胳膊都被她掐紫了，但王妍不放手，一直把他拉了好远。 楚清明的声音不悦：“妈你干嘛啊？” 王妍的眼神像刀子似的，能把人砍成两半：“你说我干什么，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说出那么幼稚的话。” 楚清明理直气壮：“我说得哪里不对了，他们就是照顾不好凌菲，平常不是也经常让凌菲来我们住吗，那就干脆以后永远都在我们家吧。” 王妍恨铁不成钢：“你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这些，你考虑过凌菲的心情吗，哪个孩子愿意听见别人讨论自己爸妈有多不爱她，决定她去哪生活，就算她爸妈真想让凌菲来咱们家，也不会当着凌菲的面吧？” 楚清明愣住，他的确没想这么多，他的关注点都在最后的决定上面，便直白地想知道结果。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愿意凌菲去我们家吗，只是不好意思说？” 王妍叹了口气：“我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该在凌菲面前议论，而且你想得太简单了，这哪是凌菲住在哪的问题，如果凌菲真的来我们家生活了，那意味着什么，不就是父母不要她了吗？” 楚清明垮着脸：“不要就不要，我们要。” 王妍烦躁地继续拉着他往前走：“人家可没说不要，你赶紧跟我走，我是真搬不动货，没骗你。” 楚清明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王妍带走了。 等到了接货地才发现，王妍说的没骗是有歧义的，如果换做正常人，货物的数量的确需要两个人来搬，但对于力大无穷的王妍来说。 呵呵…… 楚清明无言以对，说骗吧，王妍可以说搬不了，也合乎常理。 他在学校里被人捧的智商，在王妍面前碎了一地。 货搬到家之后，王妍又不停差使楚清明帮忙，她也不是不想解决楚清明的困惑，而是想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楚清明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表情管理做得很好，闷头一言不发地干着活，内心的波涛汹涌都没有表露出来。 中午王妍简单做了些饭菜，楚清明没什么胃口，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妈，中午凌菲吃什么？” 王妍咀嚼着食物，没抬眼：“你不用操心了，又不是你我们不在她就没饭吃了。” 楚清明垂下眸，再次尝试：“不然一会我们去看一眼吧。” “你都看一周了，还看什么？” 楚清明抿紧唇，默默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说完他便转身回卧室了。 王妍清楚，这孩子是在跟她怄气呢，他很少激烈地去抗争，但不代表没脾气，有什么不满意的便用沉默的方式去折磨自己。 王妍也没太大胃口，草草吃了些便收掉碗筷，她站在楚清明门口犹豫着，用什么方式和他沟通比较好。 毕竟这件事，孩子的思维和大人是不一样的，楚清明平时很懂事，但生活环境还是单纯的校园，想事情单纯也天真许多。 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解释。 王妍坐在客厅沙发，陷入了沉思。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楚恺回来了。 王妍站起身，本能地问：“吃饭了吗？” 楚恺一边换鞋一边说：“吃了，昨晚一晚上夜班，我得回来补个午觉。” 王妍走过去帮他脱外套。 楚清明在房间内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假装镇定地打开门，唤了声：“爸，回来了。” 楚恺嗯了一声。 楚清明抿了抿嘴唇，观察了下他们的脸色，开口：“凌菲吃了吗？” 楚恺撸起袖子走向洗手台去洗手，一边回答：“吃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大碗鸡蛋羹都吃掉了，还喝了点汤，她妈妈去饭店买的，中午爸也在病房跟他们一起吃的。你就不用担心妹妹了，准备准备这两天落下的课业，明天还得上学呢。” 楚清明沉默着，心里像琢磨什么大事一般。 楚恺洗完了手，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喝，和王妍对视了一下，抬了抬眉毛，似在询问楚清明的状态。 王妍知道他的意思，缓缓摇了摇头。 楚清明突然转过头，挺起胸膛，声音坚定：“爸！妈！我想和你们聊聊。” 楚恺和王妍皆是一怔，但也没有躲避，轻轻点点头，王妍找了个椅子放在茶几对面，她和楚恺坐在沙发上，表情带着点严肃。 楚清明坐在了椅子上，和他们面对面，果断地开口：“我想让楚凌菲来咱们家生活，我以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发现不是，为什么？” 楚恺抬眼看向他，笑了一声，率先说：“清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这个提议是不可能的。” 楚清明不解：“为什么？是钱的问题吗？如果这样的话，凌菲的开销可以我来负责，她花不了多少钱，很省的，我养得起。” 楚恺苦笑几声，摇摇头：“到底是孩子，想的就是天真，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我和你妈能把你拉扯大，也不差多一个孩子。” 楚清明：“那钱不是问题还能有什么问题？” 楚恺揉了揉太阳穴，耐心和他交流：“那你说一说为什么想让凌菲来咱们家？” 楚清明没有掩饰：“我觉得他们照顾不好凌菲，平时只知道工作，凌菲每天晚上都是自己做饭吃，过得也不开心，这次生病不就是吗，如果在咱们家的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王妍和楚恺安静地听他说，没有打断。 楚清明：“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了孩子但不够爱她，也不许别人爱她。” 楚恺疑惑：“你怎么会觉得他们不爱凌菲？” 王妍补充，看似不站在任何一方，只是去探讨这件事：“清明是觉得，他们不能陪伴凌菲，也不能给她很好的照顾，所以不爱。” 楚清明点点头：“是……” 楚恺哦了一声，继续说：“没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只不过爱的方式不同，你看到的只是他们不好的一面，但他们为凌菲付出的你并没有看到。” 楚恺拿起杯子递给王妍：“给我泡点茶吧。” 王妍接过，知道这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他们俩都不是会敷衍孩子情绪的人，很愿意帮他解决苦恼。 楚恺接着说：“清明啊，你听爸说，我们这一代人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的生活衣食无忧，但从前我们不一样，天没亮就要起床去背柴火，很多人家都供不起孩子上大学，没成年就要面临着早早出去打工的生活。 第55章 大人的世界 就比如凌菲的爸爸，从小家里条件不好没办法像我一样上大学，后来是自主创业才闯出了一片天，这才条件越来越好的。 楚清明不太懂：“这和凌菲的事有什么关系。” 楚恺摆摆手，示意他别着急慢慢听。 “小时候的生活状况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对于凌菲爸爸来说，当时没有念书是最大的遗憾，他以前做过许多苦力，活得很惨，你现在看他们是咱们老街里面最有钱的人家。 但你没看到他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所以在凌菲爸爸心里，物质很重要，他想给凌菲一个好的未来，永远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所以现在拼命工作，是希望把后路都给凌菲铺好。” 王妍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也给自己和楚清明沏了一杯，她插话说：“事业是重要，但孩子的成长也很重要。” 楚恺认同地点头：“是，他之前并没认识到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不晚，至少凌菲这次生病，他也有反思，这段时间他虽然出差，但一直在跟我联系，每天打听凌菲的情况，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我也劝了他，他多少听进去一些，也知道错了。” 楚清明咬着嘴唇里的软肉，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他们可以忙他们的，让凌菲来我们家不是也一样吗，我们来照顾她，这样也不耽误他们忙事业。” 楚恺无奈地笑了一声：“你都多大了，想事情不能成熟些吗？” 王妍碰了碰楚恺的胳膊：“你好好说。” 楚恺摇头，盯着楚清明：“爸跟你说，这事就不可能，怎么说都是不可能的，首先第一点，在法律意义上，他们永远是凌菲的第一监护人，只要他们不同意，没人能干预得了，甚至我们提都最好别提。 一旦提了，别说想让凌菲来，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会变得很僵，哪有父母能接受别人提出这样的建议。” “第二点，你是想她彻底来咱们家生活，和偶尔来住性质上是不一样的，别说别人，凌菲是否愿意？没人能去剥夺她获得父爱母爱的权利。”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觉得咱们家真能给凌菲一个好未来吗，只有小孩子才需要陪伴。 你不要看现在，而是以后，凌菲爸爸的计划是让凌菲去国外读高中大学，等毕业了直接进他们公司，你觉得咱们做得到吗？” 楚清明怔住，呼吸越来越冰：“你说凌菲要去国外？” 楚恺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凌菲的未来和我们不一样，你拿着毕业证书在外面辛苦找工作的时候，凌菲说不定都当上总经理了。 这些也是我最近和凌菲爸爸聊天才知道的，他们的分公司刚成立，已经收益很不错了。 不久前在依市的「雪和家园」给凌菲买了套房子，那可是依市最好的地段，以后还有更多，那是我们这些安分工作的人够不到的生活。 你要知道，就算你学习再好，爸妈也没钱送你去国外念书，房子、车、媳妇，都要你自己赚。” 王妍也有些惊讶，在他们县城，能去国外念书是件了不得的事，整个县城，也没有几个。 这样的未来，所有父母都想给子女提供，但并不容易。 楚清明缓缓垂下头，像是被莫名的力量压住了，脊椎弯曲，看起来有些凄凉。 过了半晌，他才再度开口：“她一个人去国外？” 楚恺想了想，没直接告诉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或许凌菲的爸爸妈妈会去一个人陪读。” 楚清明从未想过未来，或者说没有父母想得那么长远，他最多会憧憬一下未来的大学，想做的工作，而一切都没有掺杂金钱和权势。 少年不知这些为何物，只心心念念她的感受。 他的声音带着些妥协，却仍保留一丝倔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楚恺不以为然：“清明，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这会是所有人想要的未来。你马上就成年了，不再是孩子，这些话和你直说也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不管你想争取什么，首先自己要有资本，不然在别人眼里就是耍孩子气，和你的年龄无关。” 楚清明似乎不想再聊了，强大的沮丧感裹挟着他，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他缓缓站起身，像皮球泄了气，慢吞吞走回了卧室，回身将门关上。 楚恺和王妍在客厅面面相觑，楚恺挠了挠头，小声问：“我刚刚说得太狠了吗？他怎么这副样子。” 王妍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不狠，你说得对。” 楚恺有些不确定，他们的「对」，不知在楚清明的世界观中，是否是「对」。 但没办法，这是现实，不管对与否，楚清明早晚要接受这世上不止一个这样的现实。 第56章 成长 楚清明听从了父母，没再去医院，只是每天听楚恺说起楚凌菲的消息。 “身体恢复得很好，今天还吃肉了。” “每天只需要挂两瓶消炎药，别的药都停了。” “凌菲爸爸找了个保姆，好像是咱们小区的张大妈，那个人做的菜可好吃了，凌菲以后有口福了。” “我早上去的时候，凌菲还问我，三哥哥落下许多课程，是不是每天学习到半夜，她说让你不要太熬夜，注意身体。” “呃……” “凌菲出院了！” 楚清明好像渐渐想通了，从楚凌菲出院后，再也没提过她的事，甚至连聊到她的时候也不多。 楚凌菲的名字，在这个家里，慢慢不再是常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楚清明开始变得有些寡言，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夜里台灯关闭的时间愈发晚，可能是学习压力大，每天黑眼圈都挂在眼下，看起来疲惫不堪。 王妍看起来很心疼，但也明白，想考上理想的大学不付出一番努力怎么行，她只能安慰自己，还有一年半就结束了。 ⚹ 寒假前的期末考试。 窗户紧闭，窗外飘着雪花，人间的一切像被雪白暂时掩埋，整个世界清亮耀眼。 教室里的暖气片烧得滚烫，同学们的脸上带着些微热的红晕，教室里只有翻试卷和落笔的声音。 那一支支不停转换的笔，像承载了前途的重量，合奏出一首激昂的歌，响在人的内心深处。 楚清明写完作文最后一个字，画了个圆润的句号，把笔放在桌上。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做完了。 时间还有三分之一，他用来回头再看一遍，把之前不太确定而空置的题目，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磨，最后填上万无一失的答案。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准备清空一下思路。 睁开眼睛时，才看到窗外的雪已经变大了，坐进教室的时候还是清雪，现在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见。 他盯着难以数清的雪花，微微晃了下神。 雪很美，但好像没有小时候的美，因为那个喜欢打雪仗的小女孩不见了。 他没有放任自己晃神太久，缓缓收回视线，抽出草纸，在上面认真地写下了几个字。 ——依市航天航空大学。 成长有时只是一夜之间，他明白了要去争取自己想要的，首先要有资本。 ⚹ 期末考试之后，便是寒假了，同样的对于学霸来说，寒假可有可无。 因为每天的学习时间一点都不会少。 直到过年那几天，楚凌菲才从堆积如山的题海中爬出来。 每年他们都是去爷爷奶奶家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收拾好大包小裹之后，楚恺开着车，带着母女俩一同前往乡下。 到了爷爷奶奶家的大院，楚恺还没停稳车，楚凌菲便迫不及待跳了下去，嗖嗖往屋子里跑。 掀开厚重的棉袄改成的门帘，推开门，热气扑上脸蛋。 楚凌菲亲切地唤着：“奶奶——” 奶奶在给各家的孩子们做棉被，被面是喜庆的各色碎花，闻声抬头，见到楚凌菲的瞬间笑容堆满了脸，忙不迭下了炕。 “哎呦，菲菲啊，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 楚凌菲和奶奶抱了个满怀：“嗯，他们在后面呢，拿了好多好东西。” 奶奶把楚凌菲的手握住搓了搓：“这手凉的，快上炕头呆着去，炕头暖和，我看你又瘦了呢，没有好好吃饭吧，最近课业多不多？” 楚凌菲摘下耳包子，脸红扑扑的，一个个回答奶奶的问题：“奶奶我不冷，我们坐车来的。” “我也没有瘦，还胖了呢。” “课业很多，但我都做完了，这次期末联考我考到前一百名了呢。”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粗糙的手掌一会摸摸楚凌菲的脸，一会捏捏她的胳膊，捏的时候刻意使了些劲，掐起她好几层衣服，并忍不住责怪道：“怎么穿这么少，一摸就摸到肉了。” 楚凌菲摆摆手：“不少，奶奶我这个是羽绒服，看起来薄但是暖和得很。” 说着她还拉开了拉链，拽了把毛衣领子给她看：“你看我里面还穿了毛衣，老贵了，羊毛做的，每天都快热死我了。” 奶奶看她说得认真的样子，姑且相信了。 楚凌菲想到了什么，又说：“奶奶我还给你带了一件，还有羽绒服，雪地靴，爷爷也有。” 刚说完，楚恺和程晓丽便进门了，一边跟奶奶打招呼一边放下手里的袋子，转身又出了门，说是车上还有许多东西，再去拿一趟。 楚凌菲扯过袋子，找到衣服鞋子，打开展示给奶奶看，像是证明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是真的：“奶奶你试试。” 奶奶小心翼翼摸了一把羽绒服料子，珍惜地说：“哎呀这看着就不便宜，花了不少钱吧。” 楚凌菲大气地扬起下巴：“他们有钱，花不完的那种。” 奶奶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一边哎呦哎呦的，一边试了起来。 尺码很合适，穿上后摇身一变，成了洋气的老太太。 楚凌菲翻出爷爷的衣服，随口问：“爷爷哪去了？” 奶奶：“在后院铲煤，你三哥哥也来了，给你爷爷帮忙呢。” 楚凌菲一听，眸光顿时亮了许多，小手激动地摆了摆：“那奶奶我也去帮忙。” 话音刚落，人就溜溜跑了出去。 ⚹ 楚清明穿着红毛衣，在满是白雪的世界里显得分外扎眼，他拿着一把铁铲艰难地铲起煤放到推车上，手暴露在寒风中冻得通红，额头却渗出了汗水。微黄的发丝随着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爷爷在一旁也在铲煤，背似乎驼了一些，和楚清明站在一起显得分外矮小。 都是许久没见的人了。 楚凌菲蹦蹦跶跶跑过到他们身后，亲热地叫着：“爷爷！三哥哥！” 两个人闻声回头，露出十颗牙的笑容，只不过爷爷的脸黝黑粗糙，楚清明的脸白皙紧致。 爷爷许久没见到孩子们了，脸上的笑从一早开始就没落下来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凌菲，说着跟奶奶相同的话：“哎呀菲菲来啦，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楚凌菲摇摇头，按着刚刚跟奶奶解释的说辞，手舞足蹈地扯着衣服又一遍叨叨起来。 像复读机一般。 等她把课业、生活等情况交代干净后，一把抢过爷爷手里的铁铲，催促他：“爷爷你快回去试衣服，我和三哥哥铲煤就行啦。” 爷爷憨笑着：“你这丫头啥都抢，这你铲不动。” 楚凌菲固执地不放手，有样学样铲了几块煤，但掌握不好力气，铲子颤颤巍巍的煤块直往下掉。 楚清明失笑：“你一块一块铲，不要贪心！” 楚凌菲哦了一声，放下铲子重新挑了一块小的，这下轻松多了，她自豪地看了爷爷一眼：“爷爷你看我厉害吧。” 爷爷捧场地说：“厉害厉害，那你们俩铲吧，我回去烧火，孩子们都来喽，得烧得热热乎乎的。” 楚凌菲笑眼盈盈地看着爷爷离开，转头又看向楚清明，很认真地说了句：“三哥哥过年好。” 像是攒了许久，就等着今天说这句话。 楚清明的眸光变得柔和，嘴角微微上翘，声音也放得很轻，格外温和：“菲儿过年好。” 楚凌菲满意地晃了晃脑袋，脸颊因为笑容鼓了起来，随后转头开始铲煤。 第57章 过年好 铲了几下，她觉得热了，四下扫了一眼，看见一旁搭在雪堆上楚清明的衣服，她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放到了他衣服上，露出了淡黄色的厚毛衣。 回过头对上楚清明的视线，他正盯着自己瞧。 楚凌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问：“三哥哥你看什么呢，我这衣服很好看吗？” 楚清明抿唇笑着，目光在她的脸上，并未挪到衣服上：“好看……” 楚凌菲也不知是铲煤铲热了，还是阳光太刺眼了，脸上浮起一丝粉：“三哥哥你的毛衣才好看呢，红艳艳的像朵花。” 楚清明愣了一下，哪有这么形容男人衣服的，他随口说：“我妈织的。” 他突然想到王妍说过也要给楚凌菲织一件毛衣，刚刚开了头，楚凌菲就搬走了，王妍坚持织完，但没有送给楚凌菲。 他瞄了一眼楚凌菲的神色，发现她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已经忘了。 楚凌菲：“怎么没织些图案呀，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毛衣，都是三婶织的各种各样的动物。” 楚清明偏着头，回答：“太幼稚了，我现在可穿不了那样的。” 楚凌菲把铁铲戳进煤堆，一边咬牙用力一边说：“不幼稚，很可爱。” “我不要可爱。” 楚凌菲抬眼：“啊？” 楚清明缓缓直起身，扯起一边嘴角，做了个酷酷的表情：“我要帅的。” “要帅的话就不能穿毛衣。” 楚清明抬起眼皮：“怎么？” 楚凌菲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得穿电影里面古惑仔穿的皮衣，再戴一条金链子，绝对帅爆了。” 楚清明一时没听出来是认真的还是在调侃他。 楚凌菲接着说：“我们班就有一个男生每天那么穿。” 楚清明惊讶：“你们班不用穿校服？” “不是呀，他穿在校服里面，下课了便把校服脱了，展示一圈，上课再把校服穿回去。” 楚清明无语：“那真够无聊的。” 楚凌菲把铲子立起，一手扶着，转头看向他：“你知道他每次怎么展示吗？” 楚清明挑眉：“嗯？” 楚凌菲想象了一下那个同学的样子，有声有色地说起来。 “他会慢悠悠从座位站起来，迈着模特步走向讲台，然后一个妖娆的甩头，斜刘海被甩得飞起，哦不—— 他的斜刘海飞不起来，因为被发胶黏住了，是直愣愣地甩。 紧接着他会回眸一笑，看着台下的同学仿佛看着自己的江山一般，以一种检阅领土般的姿势，一步步走下来。” 楚清明看着她脑袋轻扬着下巴，似乎在模仿那个同学的眼神，他忍了忍笑意。 “他会观察有谁在看他，如果恰好和他对上了视线，他会把一只眼睛的眼皮「啪叽」合上，手掌贴在唇边，做一个亲吻的动作，然后将手中的吻抛出。” 楚清明嘴角抽搐着。 楚凌菲剁了两下脚，渲染气氛：“有一次刚好给了我一个飞吻。” 楚清明：“啊——” 楚凌菲做了个神秘兮兮的表情，手臂缓缓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描绘着那个「飞吻」的路线图，最后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楚清明觉得自己听到了「崩」的一声。 楚凌菲蹙起眉头，眼神用力，嘘着嘴巴说：“那个时候我觉得他超级帅。” 楚清明：“什么？” 楚凌菲点点头，加深肯定：“帅到我要吐了。” 楚清明：“……” 沉默了几秒钟。 楚凌菲哈哈大笑：“三哥哥我觉得你可以也这个样子试一下，你们班同学肯定会夸你帅的。” 楚清明：“……” 他已经确定，她是在调侃自己了。 楚清明：“我很好奇，你们班同学能忍？” 楚凌菲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我们都习惯了，就算吐也不会当着他的面。” 楚清明手指挠了挠眉心，刚刚听她讲的时候，脑海里已经能感受到场面的震撼了：“你这个同学，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啊？” “没有。” “不像啊……” 楚凌菲把铁铲拿在手里，垂头干活，悠悠地说：“他只是喜欢别人说他帅而已，所以表现欲有点强。” “这不是一般强。” 楚凌菲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说：“还好啦，我身边这样人很多的。” 楚清明毫无所觉：“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些喜欢听我夸他们的，还一定要我大声喊出来，夸他们厉害，帅，无与伦比！” 楚清明皱了皱眉，怎么听起来这话好熟悉。 过了几秒，他终于想起来了。 楚清明的表情绷起，点了点楚凌菲的肩头。 楚凌菲：“嗯？” 楚清明：“三哥哥和他们不一样，三哥哥是真的厉害，真的帅，真的无与伦比。” 楚凌菲的额角抽了抽，眨巴两下眼睛。 “你说呢？” 楚凌菲露出一副无害温和的表情，高度配合：“对，当然！百分百！” 楚清明礼尚往来，揉揉她的脑袋，表情松懈下来：“菲儿也好看，可爱，独一无二。”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特别是留着狮子头，在体育馆大声尖叫的时候。” 楚凌菲的眼皮耷拉半分，眼睛迷茫：“还有过这事？三哥哥你不是在做梦吧。” 楚清明似笑非笑：“可能是。” 他拖了几秒：“叶嘉平、王丰、张圆和我一起做的梦。” 楚凌菲突然出手，掐了一把楚清明的腰。 他猛地弓下身子，哀怨地说：“怎么还动手了呢？” 楚凌菲不停戳他的腰：“我和三哥哥心有灵犀，我感觉到三哥哥痒了，需要我帮你挠一挠。” 楚清明被抓得直笑，弯着腰躲避她的攻击：“我不痒……” 楚凌菲看他笑得不可自控的样子，自己也被逗笑了，又去挠他的腋窝。 楚清明抓住她作案的双手，坏笑着说：“菲儿你头发乱了。” 楚凌菲：“啊？” 楚清明一把抓下她的皮筋，把她的头发揉得凌乱：“三哥哥帮你整理一下。” 第58章 心虚 一吨的煤都能铲完了，两个人才慢腾腾地推回来一小车，楚凌菲摊开手掌才发现起了两颗珍珠大小的水泡，她戳了戳没有感觉到疼。 楚清明皱着眉头说：“你看你非要抢着干，这下起水泡了吧。” 楚凌菲不拘小节地扑了扑手：“没事……” 楚清明抓住她乱动的手：“别动，水泡破了有你疼的，我给你贴个创可贴。” 楚凌菲觉得他大惊小怪：“不会破的，我不乱动就好啦。” “就你还能不乱动，还是贴上保险一点。” 楚凌菲被他拽着往屋里走，屋里这时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老街的邻居们全部都回来了，他们习惯性每个节日都来楚凌菲的爷爷奶奶家过节，平时也都把老人家当做自己真正的亲人相处。 这除了是因为同乡的情谊之外，还有自小他们的祖辈去世得早，楚清明就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所以在他心里，楚凌菲的爷爷奶奶就如同他的亲人一般。 除了楚清明一家人，还有楚洪一家人，他年龄最大，楚乾和楚恺以大哥称呼他。 刚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婶子们自发去厨房准备饭菜，男人们在嗑瓜子聊天，程晓丽拿着一大堆老年人保健品在给奶奶讲解如何吃，还有楚洪的儿子楚泽然，正在给爷爷汇报大学的生活。 他也自小和他们一起长大，关系虽不比楚清明和楚凌菲，但也是亲密的。 屋子很大，大家都坐在炕上，还有许多空间。 楚清明楚凌菲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便去一旁找酒精给楚凌菲处理水泡。 爷爷奶奶家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嬉笑喧闹声沸腾得在院子里都听得到。 楚泽然瞥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的楚清明和楚凌菲。 他挪了挪屁股，蹭到他们背后，手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东西攥在手里。 他拍了拍楚凌菲的肩膀。 楚凌菲回过头，一个大毛毛虫嗖地一下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毫无防备地尖叫出声，从炕沿跳下，躲开好几米远。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散了。 楚泽然见到她那副惊恐地样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恶作剧的心理异常满足：“还这么怕毛毛虫呢。” 楚清明白了他一眼，哀怨地唤他：“大哥，你又吓她。” 楚泽然耸耸肩，无辜地说：“冬天哪来的毛毛虫，明明是凌菲太笨了，假的都害怕。” 楚凌菲眨巴几下眼睛，看着地上肉乎乎的绿色毛毛虫，即使是假的她也排斥得很，气鼓鼓踩了一脚：“大哥你也还是那么招人烦，哼！” 简直一句话不想跟他说了。 长辈们被他们几个逗笑了，楚泽然爸爸冷辉带着笑意训斥儿子几句：“你这毛小子，都这么大了还欺负妹妹，你看人家清明对妹妹多好，你就不能学着点。” 程晓丽也打趣地说：“就是呀泽然，你这样在大学里可找不到女朋友的。” 这话题一转，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问起了楚泽然的交友情况，长辈们并不限制孩子们在大学谈恋爱。 特别是楚泽然的父母，更希望楚泽然大学毕业就能结婚，马上抱个孙子才最好。 楚泽然个性活泼，找对象是不成问题的，如今这家里都支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炫耀着说：“追我的可老多了，我得好好挑一挑。” 楚凌菲记恨刚才的毛毛虫之仇，报复地说：“哼，被你挑中的姑娘那得多惨啊，天天被你欺负。” 楚泽然长臂一伸拽住楚凌菲的帽子，她人坐在炕沿边，这么一拽屁股便沿着炕，滑到了楚泽然的身边。 楚泽然咬着牙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但语气还是宠溺的：“怎么都比你强，以后的妹夫才痛苦呢，谁受得了你这个淘气包。” 楚凌菲艰难地逃脱了他的魔爪，噘着嘴说：“我哪里不好啦，我可听话了。” 楚凌菲的头发被弄得乱蓬蓬的，她只好重新绑了绑，但脑后落下了几缕，楚清明凑过来帮她拿发夹夹上。 楚泽然清了清嗓，带着坏笑嚷嚷：“不知道是谁啊，小时候总把别人家大小伙子欺负哭喽，还把人家关在女生厕所了，到现在那人还有阴影呢。” 楚泽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曾经被楚凌菲欺负的男生就是他的同学，人都二十好几了，为人处世依旧唯唯诺诺，和女孩子说话脸就红，他估摸着就是楚凌菲当初给吓的。 楚凌菲才不认这个罪行，反驳：“怎么能怪我。” 楚泽然嘿嘿笑着，吓唬她：“当然怪你，你就应该对他负责，以后他要是找不到女朋友，你就得嫁给他。” 楚凌菲狠狠剜了他一眼，要不是有长辈在一定揍他：“我可不喜欢那种胆子小的男生。” 楚泽然哎呦一声，拽了一把她的马尾辫，楚凌菲又被拽了一个踉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楚凌菲扬起下巴，傲娇地说：“我喜欢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头发黄黄的。” 楚泽然愣了一下，这什么标准？ 他扫了一眼盘着腿抱胸靠坐着的楚清明，随口说：“喏，楚清明这样的？” 楚凌菲回过头，打量着楚清明几秒，笑了：“对，就是三哥哥这样的。” 屋子里人哄堂大笑。 大家都知道他们几个孩子的感情好，自然不会误解楚凌菲的话，更何况楚清明优秀非常，以他为榜样找男朋友无可厚非。 楚清明斜靠在墙上，嘴角浮起一丝羞涩的笑，但眸光却闪过一丝失落。 因为楚凌菲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坦诚，不带一丝杂质，他的感觉也和大家一样，觉得她是单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和崇拜，不然也无法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 楚泽然扔了一个橘子打在楚清明的胳膊上，继而问他：“清明，你这也快上大学了，到时候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心里有数没？” 楚清明定了定神，下意识看了楚凌菲一眼，他也想像她一样，但他无法坦诚，因为他已经懂得了什么是情爱，连多看她一眼都是心虚的：“没想过呢。” 楚恺咂嘴，对楚泽然说：“诶诶诶，你这小子自己谈恋爱就行了啊，我家儿子还没考上大学呢，现在可不能想这些，学业为重。” 大家嬉笑一番，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 过大年的重头戏永远是年夜饭，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桌子，楚凌菲馋得肚子咕噜噜乱叫，但大人们不让上桌，要等过了12点才可以开饭，还有一小会。 楚凌菲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把眼睛从餐桌上挪开。 楚清明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你跟我来。” 说完楚清明便绕开大家走了出去，楚凌菲也悄悄离开了房间。 第59章 新年愿望 楚清明拉着她去了厨房，此刻厨房只有王妍一个人在盯着锅里炖的鸡。 楚清明假装无聊在厨房绕了一圈，摸摸鼻子不自然地撒着谎：“妈……奶奶叫你给老爸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吃饭。” 王妍搅了搅锅勺，盖上盖子：“你去把妈手机拿来。” 楚清明支吾几声：“啊，我不知道你手机放哪了，你自己去找吧，我和凌菲在这看着锅。” 王妍没有多想，擦了擦手往外走：“那个锅不用动，你们看着水别冒出来就行。” 楚清明点点头。 王妍走后楚清明飞快地拿了一双筷子，掀开锅盖。 热气把他整个脑袋都笼罩了，待热气散去，楚清明的筷子上多了个鸡腿。 楚凌菲兴奋地抖了抖肩，露出皎洁的小虎牙，拿过碗接住了鸡腿。 楚清明时不时瞥向厨房门口的走廊：“快吃吧！” 好像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了，两个人非常有默契，一个放哨，一个作案。 等王妍再次回到厨房时，楚清明和楚凌菲正规规矩矩站在灶台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冒热气的锅，像是两个服从军令的小士兵。 王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哪不对劲：“呦，你们两个这么老实……” 楚凌菲飞快地舔掉了嘴唇上的油花，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王妍突然想起了一件久远的未破悬案。 几年前王妍和朋友一起开了个小饭馆，暑假期间楚清明也会偶尔来饭馆帮忙做服务员。 有一天下暴雨，楚凌菲和一群小伙伴在街上乱窜，没打伞，浑身湿漉漉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楚清明看见了，便跑出去将楚凌菲抓了进来，给落汤鸡换了一身干衣服。 后面他们两个去干什么了王妍就不知道了，因为那天饭馆特别忙，王妍没注意两个人什么时候消失的。 一起消失的，还有一桌客人点的鸡翅，一锅小鸡炖蘑菇被端上桌，客人吵吵着鸡少了一个翅膀。 王妍坚定不可能有这事，好在客人都是老客，只是调侃了几句这只鸡可能是个畸形鸡，少了个翅膀。 后来就经常出现这种事了，不是少了个腿，就是少了个鸡爪，每次案件发生时，都会有同两个人出现在案发现场。 那便是楚清明和楚凌菲。 王妍这般想着，打开了锅盖，拿起筷子翻了翻。 果然…… 多年的案子一起破了。 她抬起头，刚想质问，却发现楚清明和楚凌菲已经不在了，这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现场，当真不是第一次犯案了。 ⚹ 马上要到12点了，楚恺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老街，抱着几箱烟花摆放在大院子里，扯脖子大喊：“快出来放烟花啦。” 所有人都跑了出去，楚恺点了根烟，准备用烟头去烧烟花线。 楚凌菲跃跃欲试地往前凑：“三叔，我想点。” 楚恺刚想把烟头递给她，让她试试，但楚清明先一步拽着楚凌菲的手腕，拉走了她：“别往前凑，危险。” 楚凌菲有他看着，许多事都做不了，任由他拽着自己退到墙根底下。 楚恺掐着时间，准时在零点零分点燃了烟花。 火光蹭地一声窜上了天，爆裂出一大片火焰。 楚凌菲激动地甩着手，脚下蹦蹦跳跳，脑袋后面的马尾辫一颤一颤的，像个小鸭子：“三哥哥，快许新年愿望。” 第二声烟花窜上了天，一朵接着一朵花绚烂在漆黑的夜空。 楚凌菲虔诚地双手扣在一起，闭着眼睛默念着愿望，她的愿望很短，也很天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比今天更开心。” 楚清明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看着她。 楚凌菲睁开眼睛：“三哥哥，你怎么不许愿。” 楚清明扬起嘴角，白皙的面容被红色的烟花映得通红，不一会又变成橙色：“我许了……” 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爆开，声音震耳，楚凌菲垫着脚往他耳朵边够，大声喊：“你许的什么愿望？” 楚清明张了张嘴，缓缓说出几个字。 但烟花声音太大，楚凌菲没听清：“什么？” 楚清明抿紧唇，摇摇头：“没听见算了。” 楚凌菲摇着他的胳膊乱晃：“哎呀三哥哥，你快说。” 楚清明倔强地扬起下巴，就是不告诉她。 王妍看着他们友爱的样子心里一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和同乡的兄弟姐妹也是这般亲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联系却越来越少了，这让她很是怀念。 她不由得举起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到他们面前：“清明，凌菲，给你们拍个照片吧。” 楚凌菲还缠着楚清明问愿望，他死活不说，抬手扭过她的小脑袋对着镜头：“快，拍照片啦。” 楚凌菲拧着的眉头松开，看见手机那一刻，瞬间换上了笑嘻嘻的模样，对着镜头摆了一个傻气的「耶」。 楚清明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笑容比烟花更加灿烂。 “咔嚓！” 时间不会像照片一样被定格下来，它只会不停地向前，去向你愿意，或不愿意的远方。 ⚹ 隔年高考结束后。 楚清明捏着手里的相片，看着夜色下被烟花染红了的两张脸，嘴角的笑起了又落。 他将相片夹在书里，在报考志愿上郑重地写下「依市航空航天大学」。 王妍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每个志愿都是航空航天大学。 他这一年来除了学习就是体能锻炼，像是认定了似的必须考入航空学院，一点后路没给自己留。 王妍对他有自信，相信他考得上，只是能不能如愿成为飞行员，还要看各种考核。 王妍：“清明啊，高考也结束了，这个假期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想去哪玩吗，妈妈可以陪你出去旅游，或者你想和小伙伴们一起也可以。” 楚清明甩了甩志愿表，让字迹干得快一些：“不了，我有别的计划。” 王妍好奇地问：“什么计划？” 楚清明举着志愿表，看着阳光从纸上透过来，字迹工整：“有个补习班在招补习老师，我投了简历。” 王妍诧异地看向他，试探地问：“咱们家现在不需要你那么辛苦，你大学这几年的费用我和你爸爸早就有准备。” 楚清明放下志愿表，面容暴露在阳光下。 时隔一年，年少的稚嫩和不羁已经从他脸上消失，多了些成熟与坚定，他的声音清朗：“不是的妈，我想买个飞机模型，打算自己赚钱买。” 王妍松了口气，很怕楚清明是因为家境有负担，她爽快地说：“那也好，锻炼锻炼对你有好处。” 楚清明笑了笑，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包，将一个大盒子放了进去。 王妍：“又给凌菲买了什么东西啊，这么大。” 楚清明拉书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轮滑鞋，本来说好她考上重点班送她的，虽然她要出国了，但她的成绩也够重点班的分数，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王妍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这鞋不便宜吧，真不知道你怎么攒下的钱。” 她一直对楚清明的开销管得很严，在同学里面他的零花钱是最少的，她觉得自己对他有些苛刻，好在他从来也不抱怨，更不攀比，这让她很是欣慰也有些愧疚。 王妍补了一句：“等你上了大学，零花钱妈肯定给你备足了。” 楚清明懂事地笑了笑：“不用，我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他把书包背在背上，扯了扯乱掉的衣服：“妈我出去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和楚凌菲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除了特殊的节日会在老街爷爷奶奶家相聚，其余也只是偶尔去给楚凌菲送些零食。 每次见面他都觉得楚凌菲高了一些，面容也有变化，或者是穿了他没见她穿过的新鲜衣服。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并非是楚凌菲的变化，而是他没能参与她的成长。 更像是一种遗憾。 第60章 吃醋 楚凌菲坐在自家小区楼下的花坛边，认真舔着手里的大冰棍。 对面是一群男生在打篮球，放假的时候她最爱坐在这里晒太阳，球场就在面前，她也不得不观赏一下。 听打篮球的人聊天久了，楚凌菲知道他们是高二的学生。 打篮球里面有一个高高瘦瘦，长相阳光帅气的男生，总是时不时朝楚凌菲的方向看上两眼。 他已经连续一周看见楚凌菲坐在这了，什么目的也没有，每天舔着一个大冰棍。 但她的眼睛，始终在他们几个人身上，但不确定是在看谁。 男生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少年的心是敏感的，异性多看一眼便有种被注意的错觉，更何况楚凌菲已经看了一周，肯定不是错觉。 男生扫了一眼同伴们赤裸上身，粗犷不拘的模样，自信地笑了。 看谁已经毫无疑问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男生骚了骚柔软的头发，再一次看向楚凌菲。 她还在盯着自己的看，目光直勾勾的没有丝毫掩饰，舔着冰棍样子还有点可爱。 他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缓缓朝着楚凌菲的方向走。 楚凌菲一瞬不瞬看他走到自己面前，阳光从背面打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像透光一样雪白。 男生被她的目光盯得火热，脚下的步子停在她一米远的位置，歪了歪头扯起了一个不那么刻意的笑。 内心却在斟酌自己的笑容是否得体。 “你好，我叫杨歌。” 楚凌菲眨巴两下眼睛，没有太多停顿和吃惊，大方地说：“你这名字好啊，谁都得叫你哥。” 杨歌愣了愣，旋即笑了，微黄的头发在风里晃荡：“那你叫什么？” 楚凌菲眼珠转了半圈：“我叫楚姐。” 杨歌再次愣住，垂眸想了想：“楚姐？” 楚凌菲唆着冰棍，点点头。 杨歌笑容扯得更大了，这丫头真是有意思，他半信半疑地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啊，谁都得叫你姐。” 楚凌菲仰头望着他，目光却上移到他乱颤的头发上，好奇地问：“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杨歌被她的每一句对话都很惊讶，现下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跃，有些不解。 但他没流露出来，自然地坐在她身侧，歪头看她：“干嘛问这个？” 楚凌菲认真的样子让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我觉得你头发长得好。” 杨歌平视着她，心想这是想夸他又不好意思直白说出口吧。 她的周围散发着玫瑰香气，让人觉得暧昧又温柔。 他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大着胆子搭话：“我觉得你长得也好。” 楚凌菲眸光露出惊喜之色：“你觉得我头发长得好？” 杨歌失笑，看了眼她毛毛躁躁的丸子头，和她的人一样可爱：“头发长得好，人也长得好。” 楚凌菲敏锐地捕捉了前一句话，忽略了后一句：“你可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呢。” 要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没找到过一个欣赏她头发的人，这可比夸自己好看更让人雀跃。 杨歌笑得更开了，因为楚凌菲的无疏离感，让他说话也放松下来：“你住在这个小区？” 楚凌菲抬手指了一下身后的楼：“对啊，就这里。” 杨歌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一眼：“在哪个学校上学？重点高中吗？” 楚凌菲：“我看起来很像高中生是不是？” 杨歌没多想，点点头：“看你的个子，应该是上高中了吧。” 楚凌菲似乎很开心，这两年来她不知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个子窜得很快，把许多同学都抛到后面了，她有些骄傲地说：“我马上就升高中了。” 杨歌盯着她的脸目光没离开，她的五官很精致，虽然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经流露出了与众不同的气质。 有些冷漠的美，看起来不容接近，越是不容接近，越容易挑起别人的兴趣。 而她说话时又和外貌给人的感觉不同，很大方，若有若无的酒窝还有那么点可爱。 外冷内热的人，他猜测。 杨歌：“那是小妹妹啊，我高二的。” 楚凌菲把最后一口冰吃进嘴里，木棍随手一抛，就掉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嘟囔着说：“好老啊……” 杨歌：“什么？” 楚凌菲：“好老，都高二了。” 杨歌顿了一秒，无奈地笑了：“哥哥可不老，哥哥年轻得很。” 楚凌菲露出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不是你比我大，就能做我哥哥的。” 杨歌觉得自己明白她的意思，挑起眉：“不做哥哥，那做什么？” 在这看了他一周，还能猜不到她的心思就怪了。 楚凌菲没言语，奇怪地看着他。 正好这时，楚清明到了。 他刚看见楚凌菲，马上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有些急切的意味：“菲儿……” 楚凌菲回过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亲切地喊：“三哥哥！” 楚清明的目光冷冽，大步走向他们，目光划过杨歌，有些轻蔑的气息楚清明将楚凌菲拉到自己身边，霸道地说：“不要和陌生人搭话。” 说完便把楚凌菲拉走了。 杨歌愣愣看着两个人，一时觉得莫名其妙。 刚刚楚清明的眼神敌意很明显，他当然感觉得到，而这种敌意非常富有酸味，任何人都会第一瞬间从里面解析出来醋意。 他坐在原地，看着两个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合理推测出了一个讯息。 他们是情侣。 不过他不确定，因为只是几秒钟给他的感觉，而且楚凌菲明显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啊，有男朋友还看别的男生？ 这两个人，真是奇奇怪怪。 有点让他不爽。 第61章 轮滑 楚凌菲被楚清明一路拉着，他的步子大，虽然她的身高也有167了，但楚清明也一直在长，一米八几的个子走路她跟得困难。 天气有些燥热，尤其手腕上的热度越来越重，有些烫人，力度也似乎带着怒气。 楚凌菲解释说：“三哥哥，你走这么快干嘛，今天不开心？” 楚清明没回头，闷闷地再次强调：“以后别和陌生人说话。” 楚凌菲：“那个人不是陌生人，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叫杨歌。” 楚清明好像真的不太开心，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她看：“那也不许和他说话。” 楚凌菲不明所以。 楚清明又说：“你不听我话了？” 楚凌菲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随口反驳着：“难道我和别人说话还不行啦？” 楚清明沉默了片刻。 沉默的这几秒，他没任何缘由地想起了楚凌菲曾经说过，自己喜欢个子高，头发软黄的男生。毫无疑问，杨歌完全符合。 他刚刚在远处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也想到了，于是自动对号入座。 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 楚清明脱口而出：“你喜欢他？” 楚凌菲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为什么这么问？” 楚清明以为她会肯定的说没有，但她却转移了话题，问他为什么这么问，似乎不管她如何回答他都会按照心里的意思去解读。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偏激，执着地盯着楚凌菲眼睛看，想从里面分析出什么。 可他只看到了懵懂。 他有些看不透，她是无知还是默认。 这让他更觉烦躁，声音微凉：“菲儿长大了，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吗？” 太阳晒得楚凌菲鼻尖渗出细细的汗水，她眯着眼睛躲避着阳光：“什么样的？” 楚清明漆黑的眸子像黑宝石一样灼灼盯着她：“喜欢一个人就是心跳加速，菲儿对刚刚那个人有吗？” 楚凌菲蹙起眉头，认真在消化他的问题，似懂非懂地摇头。 楚清明眸光微闪，某些急切的情绪一闪而过：“那菲儿对三哥哥有过吗？” 楚凌菲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腾着，她张开嘴刚要说话。 楚清明却马上把视线离开，用这种方式打断了她，一边说：“我们去前面的广场吧。”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刚刚在问什么问题。 像是一瞬间精神错乱，没有准备地问出了心中所想，这并不符合他的个性。 他应该是沉稳的，不该这般冲动，也不能允许这样的冲动。 他默默松开了楚凌菲的手，脚步似乎更快了。 脑子里两个自己在打架，在燥热的午后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他被自己的潜意识说服，他没错，他是哥哥，保护妹妹，毕竟她还小，从这个层面上不让她接触对自己心怀叵测的男孩子，哪里有错？ 没错，对，他没错。 楚凌菲跟着他身后，对楚清明的想法丝毫不知，她只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愤怒。 刚刚的问题也很奇怪，楚凌菲不知道心跳加速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心慌是什么感觉。 就像现在，楚清明的脸一垮下来，她就控制不住的心慌，这还不够心跳加速吗，她的心都快吐出来了。 楚清明一不开心，她就觉得天塌下来了。 简直让她无法承受。 在这种时候，她通常会丧失思考的能力，只想着赶紧把楚清明哄好，不然自己就快猝死了。 楚凌菲快走几步追上他，弱弱地问：“三哥哥你是生我气了吗？” 楚清明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楚凌菲拉住他的衣袖，有点无措：“三哥哥你别生气啊，我听你的话，不会和陌生人说话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人格分裂，只要在楚清明生气的时候，她会放下一切骄傲和理智去讨好他，变成乖巧的另一个人。 这种感觉贼不舒服，好像是近两年才出现的。 楚清明的气从来都不长，从小就是如此，所以没等楚凌菲说第三句哄他的话时，他便消气了，也不知道是楚凌菲很会哄人，还是他情绪收放自如的关系。 他侧头看向楚凌菲，目光里所有的冷冽都已散去，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温柔：“三哥哥没生气，天气太热了有点烦躁而已。” 楚凌菲放下心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楚清明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潮湿的掌心里，脚步也放慢了些，牵着她一同往广场走去。 他们到了广场。 楚清明把书包放在长椅上，拉开拉链：“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楚凌菲看见他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双崭新的轮滑鞋。 楚凌菲张大了嘴巴：“三哥哥你真的买了呀。” 楚清明的脸庞在阳光下像闪着光：“我承诺过的肯定要做到啊。” 楚凌菲很欣喜，但同时也有些低落，嘴角缓缓垂下：“可是三哥哥，我不能去重点班了，我要出国了。” 她低落的不是即将出国，而是这份礼物约定的是她去重点班，可是她没有达到。 楚清明在松轮滑鞋的鞋带：“你的分数够上重点班了，这个承诺就算数。” 楚凌菲无言以对。 楚清明让她坐在长椅上，他蹲下身，把轮滑鞋拿在手里，给她换上。 “菲儿以后去了国外，要照顾好自己，三哥哥还真是有点担心呢。” 这半年来，程晓丽一直在跑国外学校的事，楚凌菲也通过了入学的考核，原定的是程晓丽会在那边陪读，但因为公司太忙，程晓丽走不开那么久，陪读便作罢了。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失言是常态，楚凌菲也不在意。 楚凌菲点着头答应着：“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三哥哥你不用担心。” 她好像从来都不害怕出国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拒绝和排斥。 楚清明垂着头，神色看不清，声音越发低沉：“在那么远的地方，遇到什么事没人能帮你解决，你一个人要坚强一些，别想家。” 有水滴落在楚凌菲的腿上，冰冰的，她以为下雨了，但今天的天气好得很，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第62章 影子 楚凌菲摇摇头，不以为然：“我不会想家的。” 她永远不会想家，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并没有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无论是在石定县还是石定县之外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并无不同。 更何况楚清明也即将要离开这里上大学，她更没有留恋了。 楚清明将鞋带绑紧，吸了吸鼻子，好像刚刚什么情绪都没出现过，抬着头笑眼盈盈地望着她：“起来试试。” 楚凌菲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双腿颤颤巍巍的，高度让她有些不适应，还有那么一丁点眩晕。 但她不怕，因为她一抬眼就能看见广场上穿着轮滑鞋绕圈滑行的人们，她觉得会轮滑的人都散发着魅力，她也要如此。 “三哥哥这个假期我也要练得像他们一样。” “好……” 楚清明扶着他到广场一边人少的角落，一步一步教她。 楚凌菲僵硬地往前滑，使了好大劲只挪动了一点点，她咬着嘴唇卯足了劲反复试着，有种笨得要死的挫败感。 她有些心急，于是她松开了楚清明的手，逞强地说：“三哥哥不用你扶我，我自己能行。” 楚清明半信半疑：“能行？” 楚凌菲自信地说：“能行！” 楚清明松开她，双手虚放在她身后，以防她摔倒。 果不其然…… 楚凌菲贪心地迈了一大步，重心不稳，直溜溜地往地上倒。 楚清明飞快冲上前，护住她的身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后背结结实实砸在地上，而楚凌菲被他锢在怀里。 楚凌菲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身下坚硬的胸膛，她摔得果断，楚清明垫在她身下，她毫发无伤。 楚凌菲惊恐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容，恐慌地问：“三哥哥，我不会又把你肋骨压断了吧。” 楚清明动了动眼珠，好像在感知身体有没有事，过了一会，他说：“没……” 楚凌菲松了一口气，手扶上心口：“吓死我了，我可不想再欠你一根肋骨。” 楚清明被她逗笑，坐起身，忍不住嘲笑她：“刚刚谁信誓旦旦说能行的。” 楚凌菲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七秒记忆：“我没说过。” 楚清明无奈地歪着脑袋，看着她呵呵直笑。 楚凌菲被看看得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个没完没了。 好像在笑刚刚出的糗，也好像只是想笑便笑了。 ⚹ 楚清明接到了补习班的录用通知，第二天上午便去上课了，上课的都是些小学生，对于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下了课他回家吃个午饭，便匆匆去找楚凌菲练轮滑。 隔了前几天之后，今天他再一次在楚凌菲家楼下看见了那个叫杨歌的男生。 他在打篮球，楚凌菲坐在花坛边看他们打球，杨歌每投进一个球便看一眼楚凌菲，炫耀自己的表情很是明显。 楚清明径直走到楚凌菲面前，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走吧……” 临走时，他回头瞥了一眼杨歌，眼神流露着警告，杨歌冷笑一声，以同样的目光回应了他。 说不清为什么较劲，许是年轻的心都太过张扬。 楚清明心里不爽，伸出胳膊亲密地搭在楚凌菲肩上，将她搂紧，用这种方式宣誓主权。 杨歌看着他们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斗争精神被勾了出来。 不做点什么还真是不行。 楚清明和楚凌菲照例去了小广场，练习着每天都要进行的内容，楚凌菲做什么都比较心急，不马上学会像是怎么都不踏实。 但她也的确学得很快，才几天下来已经可以独自绕着广场滑一圈了，虽然有些吃力，不过成就感十足。 楚清明小跑着陪她一起，他是想和她一起滑的，但攒的钱只够买一双，看来这个假期他是没有机会和她一起了。 他们整整练了一个下午，天黑了才往家走。 楚凌菲拖着酸痛的腿，慢慢腾腾往前挪步，撒娇地说：“三哥哥我走不动了。” 楚清明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故意听不懂：“那就慢点走。” 楚凌菲闷闷哼了一声。 昏黄的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楚凌菲在他身后走着，低头看着楚清明颀长的影子，报复似的狠狠踩了一脚，随后捂着嘴偷笑。 楚清明并未察觉，自顾自漫步。 路过一盏又一盏路灯，他的影子一会瘦长，一会短小，来回变换着。 楚凌菲觉得好玩，一时忘了身体的酸痛，快走几步到影子尾端，看着楚清明的碎发晃晃荡荡的样子，伸出手对着他的脑袋抓了一把。 她真是爱死了他的头发，恨不得都揪下来换到自己脑袋上。 楚清明感受到她半天没动静，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刚好把她偷袭影子的动作逮了个正着。 楚凌菲没发现自己被逮到了，小手还在不停在揉他影子的脑袋。 楚清明抿唇微笑，突然有些恍惚。 橙色的灯光罩在楚凌菲的脸上，从他这边只能看到光影重叠下，她小巧高挺的鼻梁，与柔和纤瘦的脸颊。 她微笑时，酒窝就挂在脸上，很不容易看到，但又很晃眼睛。 楚清明朝她走近了几步，和地面上她的影子渐渐持平，他缓缓伸出手，牵住了她影子的手。 看起来就像两个人真的手牵着手。 十指相扣的那种。 楚凌菲愣了愣，看着地上一大一小黑黑的影子，少有的对岁月有些热爱和珍惜感觉。 她向来只希望时间流逝快一些，她快点长大快点自由，但这一刻，有点不舍。 傍晚的街道行人稀少，只有风在耳边吹过的声音。 她抬起头，盯着楚清明晴朗的面容瞧了几秒，突然间跑上前，小手拉住了他的大手，又回过头，看着影子里真切交握的手，心满意足地笑了。 楚清明听着她的笑声，没来由地心跳加快，他握紧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 暑假之后，他们都要离开这个小县城了。 如果注定要分离，只希望分离的日子晚一些，分别之后的日子，又快一些。 楚清明拉着她的手，缓慢地往家走，把楚凌菲送到了家，他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单元门口。 他没有马上走，又抬起头仰望着楚凌菲家的窗子。 等了一会，看见屋内的灯开了。 他知道楚凌菲进屋了。 可他还是没走，又过了几秒，楚凌菲家的窗子被拉开，她的小脑袋探出窗子，匆匆朝他挥了挥手。 楚清明笑了，虽然离得远她看不到。 他也挥了挥手，看着窗子又被关上。 楚凌菲有恐高症，很少靠近窗子，但楚清明只要送她回家，她都会拉开窗子，把脑袋探出来。 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她不在窗子那里挥手，他就不会离开一样。 楚清明看见窗帘被拉上，光线消失得一干二净，视线也变暗了许多。 他转过身准备走，突然听见拍球的声音。 第63章 竞争 他看了一眼声音来源。 杨歌从黑暗处缓缓走出，单手拍着篮球，眼睛直直盯着他看。 表情像是在说：我在等你。 楚清明没想到这个人会主动挑衅，这样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幼稚和无聊，不过总得解决，毕竟他也不想再看见杨歌接触楚凌菲。 虽然这几天没看见他们聊天，但每天杨歌都会在这里打球，两个人避免不了眼神的碰触，杨歌的个性从眼神里暴露得一干二净。 是个有些狂妄骄纵的少年。 楚清明停住脚，等他慢慢走近。 杨歌拍了一会球，大掌一捞，将篮球抱在怀里，痞里痞气地歪头看他，先开口：“你是小妹妹的男朋友？” 他并不知道楚清明和楚凌菲真实的关系，听楚凌菲叫他三哥哥，他以为是情侣之间的爱称，学校有许多女同学都用「哥哥」来称呼男朋友。 楚清明静静站着，两个人身高相近，气息在中间已经开始打架了：“关你什么事。” 杨歌不屑地笑了一声：“撬别人家墙角肯定要事先打个招呼啊，对吧。” 他话说得好像自己多礼貌似的。 楚清明的眸光变冷，语气轻蔑：“想抢别人女朋友还这么理直气壮，也是好笑。” 杨歌挑了挑眉，目光有些轻浮：“怎么能是抢呢，公平竞争啊。” 楚清明轻笑：“怎么个公平竞争？” 杨歌将篮球扔到他脚下，自信地说：“篮球，来不来？” 楚清明接过他砸在面前的篮球，觉得他不止一点无聊，是非常无聊。 这些天他总来找楚凌菲，是能看到杨歌打球水平的，和叶嘉平比还差一些，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楚清明心里有数了，平静地说：“输了就再也别来这打球。” 杨歌点头：“没问题！你输了的话小妹妹就归我了。” 自信得毫无资本。 楚清明没理他的话，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到球场中心：“怎么比？” 球场比较简陋，地上的线早已被磨没，分辨不出，因为县里篮球场总是人满，所以杨歌才来这打球。 杨歌凭着感觉走到三分线位置，脚尖点了点地：“一人投三个，看谁进的多，三个都进就五个。” 楚清明笑了笑，言语坚定：“你输定了！” 杨歌觉得他在说大话，在高二喜欢打篮球的同学里面，他可是没输过谁的。 杨歌走近，接过他手里的篮球，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先来喽！” “嗯……” 杨歌眯起眼睛，看准篮筐的位置，托住篮球稳稳地抛进了球筐。 没有什么悬念，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楚清明接住落下的篮球，扔给他：“你全部投完我再投。” 杨歌进了一球信心大增，稳了稳神。 他其实没有百分百的自信，因为楚清明个子很高身体也壮，看样子会打篮球，不过水平不见得能比得过他。 而且他比较相信缘分和运气，他是意外来到这个小区球场打球，又意外遇见了楚凌菲，在他们学校这样气质的女生很少见，他觉得这是神奇的缘分。 这缘分会给他力量，顺利的赢球。 杨歌第二球准准落进篮筐，心想这下是稳了，他信心满满投了第三个，屏息凝神地看着篮球在球筐转了半圈后灵巧地滑了进去。 他的心也随之落地，嘚瑟地扬起下巴：“到你了……” 楚清明走到他刚刚的位置，盯着球框看了几秒，缓缓转过身背对着球框。 杨歌没太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思，静静看着。 楚清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摩擦了两下篮球，托住底部向后轻松地一抛，连脚都没有跳起。 “砰！” 篮球精准地落进了篮筐。 杨歌怔住，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刚刚的自信一下子就没那么足了，他勉强扯起嘴角：“运气好，再来一个。” 楚清明面色平静，双眸中的光沉稳坚定，他重复刚刚的动作，背对着球筐，小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胳膊却看似轻松得很。 “砰！” 杨歌骚了骚头发，鼻息沉沉，他接过从球筐里掉落的篮球狠狠扔到楚清明那边，语气生硬：“再来！” 楚清明深吸一口气，屏住不呼，看着对面亮满了灯的居民楼，心中默数三下，掌心的球飞快脱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他回过身，碎发上的汗水甩落在地面。 “砰！” 球不沾框，直接穿过球网落地。 杨歌泄气地咽下了嗓子，声音低了一个度。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今天自己是丢脸到家了。他是没有那个自信背对着投进的，即使进了三个球也是输了。 杨歌：“你赢了！” 楚清明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露出一个胜者的笑容：“以后别来这打球了。” 杨歌没说话，沉着脸抱着篮球离开了，一脸的不服气。 ⚹ 楚清明以为杨歌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几天后又在楚凌菲家楼下遇见了他。 楚凌菲梳着两个麻花辫，坐在花坛边晃荡着小腿，身边坐着满面春风的杨歌，手里正摆弄着一块魔方。 两个人没再说话，可坐得不远，旁人一看就知道是一起的。 楚清明走了过去，周身被一股灼热的气息裹挟着。 楚凌菲感受到渐渐靠近的阴影，抬起头对上一张阴郁的脸，她敏感地察觉到了楚清明的不悦，但不知为何。 楚清明没看她，而是看着杨歌，他单刀直入开口：“你怎么还来这里？” 杨歌摸了摸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说不来这打球，又没说人不能来这。” 楚清明被他的话噎住，胸口闷闷的。 他很不屑和杨歌玩这种文字游戏，可杨歌的不要脸也着实激怒了他，原本很幼稚的行为，现在也上升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楚清明不准备再放任下去。 楚凌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道：“三哥哥，怎么了？” 楚清明声音有些凶：“你先上楼。” 楚凌菲：“我们不去练轮滑了吗？” 楚清明的声音又高了一个调：“上楼！” 楚凌菲被吓了一哆嗦，但乖巧地点点头，听话地往楼上走。 杨歌看了一眼楚凌菲委屈巴巴的背影，觉得好笑：“用得着这么凶吗？” 楚清明：“你到底要干什么？” 杨歌舔了舔嘴唇，言语轻浮：“追小妹妹啊，看不出来吗？” 他好像是故意去激怒楚清明，楚清明也遂了他的愿：“她不喜欢你，你追也没有用，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学习。” 杨歌嗤笑一声：“呦，还教育起我来了，你是怕我太有魅力把小妹妹抢走吧？” 他笑得欠揍，甚至走近了些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楚清明的胸膛：“你这么没有自信啊？” 第64章 幼稚行为 楚清明的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面前的少年冲动又好胜，他或许并不喜欢楚凌菲，但因为自己的关系，挑起了他的好胜心，如果和他对着呛，杨歌很有可能会冲动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但若是放任杨歌的张狂，他定然会持续接近楚凌菲，那么受伤的便是楚凌菲。 所以楚清明选择了前者，只要他继续刺激杨歌，杨歌的攻击方向便只会是自己。 楚清明突然揪住了杨歌的衣领，力量大得惊人，几乎是连拖带拽将杨歌带离了楚凌菲家楼下。 杨歌挣脱了几下才打掉楚清明的手，他的眼睛开始发红，恶狠狠地说：“怎么想打架啊？你可不一定打得——” 话还没说完，楚清明一拳砸在了他的侧脸，拳头和骨头相撞，杨歌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楚清明抬手撩了把头发，白皙的额头暴露在阳光下，上面布满了汗水，他缓缓说：“对，想打架。” 杨歌抬起头，脸颊又酸又烫，他嘲讽地扯起一边唇角，自信并未因为那一拳头而消散，甚至更足：“看来我猜对了，你是真的没自信，怕小妹妹被我抢走了，如果你很有把握，为什么把她支走呢，直接问她喜欢谁不就得了，呵呵。” 他的话攻击性极强，生怕楚清明不再打一拳似的。 “你知道小妹妹刚刚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很喜欢我呢，不然你把她叫下来，当面问问，如果小妹妹说不喜欢我，我保证真的不再出现，怎么样？” 楚清明抬起拳头，又要一拳揍上去，但这次被杨歌的掌心握住了。 杨歌抬眼盯着他的双眸，眸光冰冷：“不敢？” 楚清明平静地说：“无聊……” 局面再次被拳头打破，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在刺眼的阳光下，一会相撞一会分开。 杨歌似乎比楚清明更有战斗经验，他那毫不相让的个性，从小和人打到大，但楚清明比他更狠，一拳落在身上，他要缓上好大一会。 是个轻易不打架，但打起来会令人恐惧的人。 事情的发展在拳头声和闷哼声中，按照楚清明的计划，彻底变成了两个少年的较量。 无关楚凌菲，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 楚凌菲在楼上呆的时间，已经猜到了楼下会发生什么，虽然这不符合楚清明沉稳的个性，但她依然觉得会发生。 就如同上次余海接近自己一样，楚清明很冲动。 她不明白楚清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有点陌生，但又好像他一直如此，只是这两年她才察觉。 只要遇见她的事，楚清明总会失智。 这样不好，不过她也有错，楚清明是怕她早恋耽误学习，他应该相信她的。 她不是那种坏孩子。 楚凌菲想到这，有些失落，也有那么一丝气愤。 她带着这样的情绪下楼，准备去找找他们。 走到三楼楼梯拐角处，刚好撞上了正上楼的楚清明。 楚凌菲揉了揉被他胸膛磕到的脑袋，抬起头望向他，瞬间僵住了。 “三哥哥，你……” 楚清明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而且脸上的伤太多，也遮不住，便沉默着不说话。 楚凌菲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他的侧脸高高肿起，嘴角也带着血迹。 楚清明的这种行为让她很愤怒，她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声音平淡无波：“去医院吧。” 楚清明：“不用，冷敷一下就行。” 楚凌菲挪开眼没再看他：“那去我家吧。” 楚清明嗯了一声，默默跟在她身后。 到了家之后，楚凌菲去厨房冰箱拿出一个冰袋，找了个毛巾包住，回到客厅放到楚清明手上，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楚清明偷偷瞥了她一眼，她的嘴角紧抿，很不开心的样子。 楚清明把冰袋贴在脸上，嘴角抽搐两下：“呲——” 楚凌菲睫毛轻轻颤动，忍不住望向他，看他痛苦的表情，下意识有些心疼。 她走过去坐在木茶几上，把冰袋接了过来，声音温柔：“我帮你……” 楚清明顺从地放下双手。 楚凌菲的目光逐渐变得柔软，关心从里面流露出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在照顾着别人。 过了一会，楚凌菲开口：“三哥哥，你为什么老和别人打架。” 楚清明沉默不语，他没有老打架，只是两次而已。 楚凌菲皱着眉头，盯着他看：“我不是答应你了，我不会和陌生人说话的，今天我是坐在楼下等你，杨歌过来和我说话。 但我没有理他，那他坐在椅子上我总不能赶他走吧。你都没有问问我就去打架，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这样子特别——” 她一时没想到用什么词来形容。 楚清明：“特别什么？” 楚凌菲想了想，说：“我特别不喜欢。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早恋，我是不会的，老鹰说虽然我们还小，但一定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之努力，那些会阻挡我们的事情，都是不好的事。你也说过，努力学习是最重要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不信任我呢？” 楚清明：“不是。” 他也不知怎么解释：“那我以后改。” 楚凌菲的气在无声中消散了，更何况楚清明伤成这样，她也气不起来，嘟囔着说：“如果我真的要早恋，没人拦得住我，所以你的操心完全没必要。” 楚清明哑口无言。 楚凌菲说得对，她的个性向来不是柔软的，她会乖巧听话全然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对她好的，所以她听，但她不会给任何人试图控制她生活的可能。 楚清明总会在某些时刻，意外发现楚凌菲的成熟，也会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幼稚。 他是否有过把楚凌菲视为自己专属的时候？ 他不知道…… 这个问题他不敢想，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并且会令人格外失落。 他想，但不可能。 甚至想想都不要有。 这对楚凌菲不公平，就像刚刚她说的话，他没有必要去操心她的事，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的干涉会让她不舒服，不喜欢。 他好像应该止步于此了。 楚清明皱了皱眉。 双眸布满了失落，他缓缓伸出手覆盖在楚凌菲放在他脸颊的手上，微微握紧，指尖摩擦着她的手背。 好像很留恋一般，不舍得放手。 心，一旦送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他能控制的，只有让自己不要再贪婪下去。 第65章 离别之前 杨歌衣衫破碎，垂头丧气地走进了一家篮球馆。 自从上次输了楚清明的球，他不好意思带同学继续去楚凌菲家楼下打球，只好自掏腰包和伙伴转战到收费的地方。 大家等杨歌有一会了，见他姗姗来迟刚想责备，在看见他脸上挂着的彩时又顿住了。 “杨歌你这怎么了？” “和人打架了？” 杨歌闷闷嗯了一声，找了个椅子靠坐在上面，脸色很不好看。 一个男生凑上去问：“和谁啊，告诉哥几个，我们帮你算账去。” 杨歌舔了舔渗着血丝的牙龈，一肚子的气，还有丢脸。 球输了，打架也输了，说出去还怎么混了。 男生催促：“杨歌，是谁啊，你说话啊？” 杨歌转而问：“你们认识一中有叫楚凌菲的女生吗？” 男生面面相觑。 “杨歌，你不会被女生打的吧？你这是想强上人家没成被打的？” 杨歌瞪了说话男生一眼，不耐烦地说：“有的是上赶子的，我用得着强上吗？” 男生还要再问，杨歌有点不悦了：“别墨迹了，你们认不认识一中的，赶紧给我找她。” 男生们对视了几眼，默默掏出手机，联系熟悉的一中学弟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 突然有一个瘦弱男生开口：“我倒是知道我表弟有一个同学叫楚凌菲，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人。” 杨歌眸光一亮，他是想找楚清明的，但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找楚凌菲。 杨歌：“你认识？” 瘦弱男生点头：“我看过照片，但不认识，我只是听我表弟总提起她，说人长得好看，学习也好，很多人都喜欢她。” 杨歌追问：“那你快帮我打听打听，楚凌菲的男朋友是谁，哪个学校，叫什么？” 矮个子男生露出诧异的表情：“楚凌菲有男朋友了？没听我表弟说过啊，他可是对楚凌菲什么事都很关心的，要是有男朋友了，这小子肯定会跟我哭诉的。” 杨歌焦急地说：“哎呀，你别管那么多了，打听打听，快！” 瘦弱男生看他着急，便掏出手机给表弟打了个电话，表弟听到楚凌菲有男朋友的事也很是震惊，不停质问矮个子她的男朋友是谁。 瘦弱男生挂断电话，回杨歌话：“你看我就说没有吧，我表弟还问我她男朋友是谁呢？” 杨歌却十分确定：“有的，你们麻溜的，再多打听打听。” 有人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打听人家，要追学妹啊？跟你被打有什么关系？” 杨歌一提到打架就头疼：“没有被打。” 大家看他脸色不好没再追问，不过心里也猜到了应该和被打有关，只是他好面子不说而已。 既然是这样，兄弟们肯定会帮他找的。 于是大家纷纷找了座位坐下，拨着通讯录里面有可能认识的人。 瘦弱男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听我表弟之前说，楚凌菲有个哥哥是咱们学校的，高三的刚高考完，就是大榜上总挂着名的那个，一班的楚清明，他哥肯定知道，我问问一班的班长吧，看能不能联系到打听到什么。” 楚凌菲和楚清明两个人都姓楚，外人自然而然以为是亲兄妹。 他们这样想着，便联系了一下大一届的学长，很快就要到了楚清明的电话和照片，打算从楚清明那里打听一下楚凌菲男朋友的事。 但当杨歌看到屏幕上楚清明的照片，顿时怔住了。 他的头脑有些发懵，突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 晚上楚凌菲和楚清明手拉着手，在昏黄街灯照耀的小路上走着，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楚凌菲侧头看着楚清明，他另一只手拎着她的轮滑鞋，脸上的红肿这两天消退了不少，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 楚凌菲：“三哥哥你说我临走之前能不能学会倒滑呀。” 楚清明浅浅笑着，故意说着反话逗她：“你那么笨，怕是学不会的。” 楚凌菲撅着嘴，不知是楚清明的否定还是接下来要说的事，让她的语气低落了一些：“你说是你先离开石定县还是我先离开呢？” 楚清明脚步慢了半拍：“怎么这么说？” 楚凌菲最近听到程晓丽偶尔和国外的朋友打电话，已经在准备去那边的事了，程晓丽也说要提前去那边熟悉一下生活。 她其实应该早一年过去的，但因为考试的关系晚了一年，但有程晓丽朋友的帮忙，她还是能去得上的。 楚凌菲垂丧着脑袋，叹了口气：“我妈最近说让我这两天收拾收拾行李，可能随时就要走了。” 楚清明停住脚步，侧过身面对着她，目光沉沉盯着她看：“这么快……” 楚凌菲点点头。 楚清明沉默两秒，转移话题：“不说这个，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昨天我收到了依市航空航天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楚凌菲张着嘴哇了一声，兴奋地蹦了蹦：“真的呀，恭喜你啦。” 楚清明挤出一丝笑容，他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告诉楚凌菲的，但又不想说关于分别的话。 虽然他知道即使自己不上大学，楚凌菲也会与他分离，可面对这些的时候他有种想逃避的想法。 楚清明只能假装心里不在意：“以后我可能就是飞行员喽，开着大飞机帅气得很呢。” 楚凌菲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帅的，倒是更好奇他的梦想：“三哥哥你为什么突然想当飞行员了，我以前以为你会去打篮球的，你篮球打得那么好，或者你搞科研呀，你学习也很好。” 楚清明笑了笑，他的确从未对楚凌菲流露过想做飞行员的想法，但这个种子很早就长在他心底了，他知道不是去航空航天大学的人都能实现这个梦想的，没有把握的事，他便不会说。 可现在他很想告诉楚凌菲，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我们不用变成鸟，也可以飞上天空。” 楚凌菲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了蓝天白云的景象，曾经的她很向往天空，那是她认为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不过…… 楚凌菲叹了口气，郁闷地摇了摇头：“我是飞不上去了，我恐高。” 楚清明被她的小样子逗笑了，手下意识捏了一把她的脸：“你没飞过怎么知道。” 楚凌菲想了想，好像也对，她恢复了神采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说：“那你以后当上了飞行员，我是不是想飞哪都可以啦。” 楚清明傲娇地点了点头：“当然！” 两个人嘻嘻笑着，边沿路走边聊着飞机的话题，畅想着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无知总是让人充满希望。 第66章 老鼠 突然间路边的草丛钻出一个黑黢黢的东西，速度极快地从两个人面前跑过。 楚凌菲被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楚清明飞快伸出双臂，把她拦腰抱起，他匆匆瞥了黑东西一眼，声音安抚：“不怕不怕，是老鼠。” 楚凌菲的恐惧没有丝毫减弱，紧紧搂着楚清明，腿高高翘起，好像地面烫人得很：“三哥哥我怕老鼠！” 楚清明无奈，只好一直抱着她，脚下步子迈快了些，等离开了有草坪的路段，他拍了拍她的脊背，低声哄着：“下来吧，没事了。” 楚凌菲头埋在他的颈窝，小声说：“老鼠呢？” 楚清明：“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楚凌菲担忧：“真的？” 楚清明：“真的，只有那片草丛有老鼠，咱们已经过来了，这边没有了。” 楚凌菲探头探脑仔仔细细检查了周边的环境，四周都是砖地，应该是不会再有老鼠的。 她小心翼翼落下脚。 楚清明嘲笑她：“你说你胆子也不小啊，怎么就怕这些东西呢。” 楚凌菲挠挠头，也很疑惑：“不知道，可能小时候被大哥吓得，有阴影了。” 楚清明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刚刚的惊恐：“都怪大哥，下次我帮你吓他。” “他不怕这些东西的，他不是都吃过毛毛虫吗？” “没有吧？” “真的。”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还挂着惊恐，手紧紧拉着他的，身体也尽可能地靠近他。 不知道是刚刚的老鼠，还是对大哥的惊恐。 楚清明嘴角扬起，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给她安全感。 “大哥那是逗你的，他那是假动作，实际上没有吃。” “怎么可能，他都嚼了。” 楚清明摇摇头，路过一棵枯树的时候，从上面折下了一小段树枝，抬起头张大了嘴巴，树枝拿在手里，缓缓向着嘴的位置移动。 从侧面看，好像真的把树枝吃进去了一样。 楚清明「吞」掉了树枝后，嚼嚼嘴巴。 “你看，就是这样。” 楚凌菲呆呆看着他，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大哥竟然戏弄我！” “嗯，他才不敢吃虫子。” 楚凌菲双颊鼓起，口腔存着气，恼恼地说：“因为这个我都有阴影了，我一定要找他算账，哼！” 楚清明咯咯笑着，喉咙发出细碎的响声：“好，我们一起找他算账，下次咱们逼他真的吃一个毛毛虫，怎么样。” 楚凌菲攥起拳头，宣誓一般：“就这么定了。” 楚清明垂下头盯着面前的地面，虽然这条路空旷干净，但他仍害怕万一再突然窜出什么东西吓到了楚凌菲。 楚清明：“其实怕毛毛虫，怕老鼠也没什么不好的。” “为什么？” 楚清明浅笑着，目光闪过一丝温柔：“这样想保护你的人，才有机会啊。” 楚凌菲：“我不需要别人保护。” 楚清明没搭话。 楚凌菲偷偷看了他一眼，贼兮兮地说了句：“我只需要三哥哥保护。” 楚清明的酒窝越来越深，但表情是闲适的，好像在故意压制自己不要太过于喜形于色。 楚凌菲却从他上扬的嘴角中逮住了那份愉悦，自己也随之愉悦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很会抓楚清明的虚荣点，每次都能把他哄得很开心，她喜欢逗他，也喜欢这么哄他。 两个人垂首向前走着，胳膊和胳膊靠在一起，眼神有意无意地交叉。 此情此景，看在别人的眼里，像是暧昧的气息。 杨歌缓步从黑暗处走出，眉眼恹恹耷着，像是窥探到秘密一般，表情逐渐深邃起来。 ⚹ 楚清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后，王妍和楚恺便开始筹划升学宴，他们订了一家饭店，把认识的人都请来了，准备大肆庆祝一番。 县上的人家都有这样的习惯，也不足为奇。 升学宴那天，饭店大厅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宾客，气氛热闹非常。 说是楚清明的升学宴，但主角却更像是王妍和楚恺，两个人脚不沾地来回走动，和这个寒暄几句，和那个絮叨一番，脸上的喜悦怎么都掉不下去。 来的人除了亲戚同学，大多都是王妍和楚恺的朋友。 楚清明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一瓶酒，不停给他们倒酒，一边陪着笑脸，对着一群不太熟悉的长辈叫叔叔阿姨，笑容温和又优雅，给足了楚恺和王妍的面子。 如果一边再跟个女孩，看起来会像婚宴。 老街的乡亲占了一桌，但多出来两个人不够坐，楚凌菲便去了其他桌落座。 也楚清明同学们一桌。 她和叶嘉平、王丰、张圆比较熟，就坐在了他们身边，剩下的人她便都不认识了。 没有余海，楚凌菲细心地留意了一下。 看来余海和楚清明从那次之后，就不是朋友了。 因为她…… 楚凌菲右边是叶嘉平他们三人，左边坐着一个女生，长相清丽，长发披肩，说话软软糯糯的温柔极了。 这一桌里面大概八九个人，都是和楚清明关系还不错的。 只有一个女生。 没有李子怡，楚凌菲同样细心地留意了这一点。 也是因为她。 唯一的女生叫王梓萱，楚凌菲的关注点落在她的头发上，乌黑柔顺的黑长直，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这是她见过第二个头发这么好看的人，第一个是李子怡。 楚凌菲经常想，如果哪天她可以有这样美丽的头发，她一定天天披着，让它每天感受大自然的美好风光。 特别是有风的时候。 她都练习过许多遍如何在风中摇摆头发的姿势了。 楚凌菲很想开口问一下王梓萱用的什么洗发水，但不认识也不好直接开口。 楚清明的同学和楚清明多少都有点相似之处，他们各个很有礼貌，说话也得体，没有过分活跃的，也没有沉默寡言的。 都是大人眼睛里面的好孩子。 叶嘉平算是最活泼的，但也不去刻意担任中心的角色，而是把每个人的话题都融入到一起，当然还有楚凌菲。 是个会照顾人的少年。 在叶嘉平介绍完楚凌菲身份之后，大家客套一番，又自然地聊起了别的话题。 只有王梓萱的注意力依旧停留在楚凌菲身上。 楚凌菲感受到她的视线，大方地对上了她的目光，等着她说些什么。 王梓萱果然说了些什么，她捋了捋乌黑柔顺的长发，笑着对楚凌菲说：“你和你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过好看倒是一样好看的。” 他们当然不像，又不是亲戚，但楚凌菲没有解释，她习惯了是楚清明妹妹的身份。 楚凌菲觉得她的声音像是小提琴，语速不快不慢，听得人很是舒服，她回应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王梓萱神色惊喜，又是夸赞起来：“你还有酒窝呀，笑起来真是可爱。” 楚凌菲被夸得脸一点没红：“姐姐也好看！” 王梓萱捂着嘴笑了笑，他们坐得近，说话声音无需太大，自然而然地脱离了大家，两个人单独聊了起来。 王梓萱：“你哥也只有一个酒窝，你们兄妹俩也蛮有意思的。” 楚凌菲点头：“嗯，他的酒窝在左边，我的在右边。” 王梓萱：“我之前还调侃过你哥，说他只有一个酒窝，是前世留下的印记，今生要找到另一个只有酒窝的人。” 第67章 升学宴 楚凌菲的表情有些茫然：“所以我们前世是兄妹啦？” 王梓萱想了想：“有可能，多好的缘分啊。” 楚凌菲：“那有没有可能，上辈子我是姐姐，他是弟弟。” 她咯咯笑着的时候，酒窝旁边的软肉看起来很可爱，让人想捏一下，和沉默时安静清冷的感觉反差很大。 王梓萱忍了忍没动手捏的冲动，说：“也有可能是恋人啊，总之应该是有渊源的吧。” 楚凌菲对上辈子不太关心，天真地说：“那我这辈子要在三哥哥身上也留个记号，下辈子就还能碰见了。” 王梓萱：“下辈子碰见不一定是哥哥了，也有可能是挚友，或者爸爸，哈哈。” 楚凌菲眉眼动了动：“儿子也好。” 王梓萱觉得好笑，便没绷着，想笑便笑了，她觉得这小姑娘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不好接近。 但一说起话来，亲和力真是很强，特别是那个浅浅的酒窝，很难让人不想亲近。 王梓萱忍不住了解她：“你今年要升高中了吧，是去重点高中吗？” 楚凌菲摇摇头：“我爸妈要让我去国外读高中。” 王梓萱略微惊讶：“那你爸妈也陪你一起去喽？” 楚凌菲再次摇头，神色平淡，并未觉得失落：“我自己在那边读书。” 王梓萱惊讶之余更多是羡慕。 一是楚凌菲有去国外读书的机会，二是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要是我肯定不行的，我会想家，而且我英语不是很好，去了怕是要受欺负的。” 楚凌菲不解地看着她，她可是一点都不怕的，能离开这里反倒觉得轻松许多：“我觉得去了国外，我就自由了，爸爸妈妈再也管不着我了。” 王梓萱亲切地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你在那边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分享给我吗？” 楚凌菲：“好呀，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手机呢，你加我QQ号吧。” 楚清明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好交换完QQ号。 他摸了摸楚凌菲的脑袋，凑到她耳边说：“多吃点，今天的菜可是点了好几个你爱吃的。” 王梓萱看见楚清明眼睛里的宠溺，说：“真是羡慕楚凌菲呀，有你这么个好哥哥，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多好啊。” 楚清明笑声清朗，调侃他们：“你们都少吃点，我妹妹要是吃不饱回头我跟你们算账。” 大家咂着嘴，朝着楚清明做了个鄙视的表情。 “真是个妹控！” 楚清明不在意，调侃几句就走了，继续帮着爸妈忙活，到爸爸同事那桌敬酒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去。 杨歌斜靠在椅子上，来着不善的眼神看着他。 县城不大，亲朋好友转来转去逃不过一个圈，杨歌昨天听老爸说今天是同事孩子的升学宴，知道是楚清明后他便吵着要一起来。 杨歌的目光在楚清明身上落了一会，又缓缓移到楚凌菲身上，眼神刻意得明显，楚清明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楚清明跟着爸妈走了过去，杨歌父亲开始和楚清明父母寒暄着，杨歌父亲拍了拍杨歌的肩膀，又指向楚清明，介绍道：“杨歌，这是你清明哥，快叫人啊。” 杨歌缓缓站起身，乖巧又礼貌地唤他：“清明哥好。” 楚清明抿唇不语，他觉得这可不是个巧合，一般这类场合很少带孩子来得，杨歌怕不是有备而来的。 他的戒备心马上提了起来。 杨歌父亲眼神里止不住对楚清明的欣赏，不停夸着楚清明。 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他看了眼身边不争气的儿子，唠叨：“你清明哥考上了依市的航天大学了，咱们石定县可没几个能考到依市航天大的，真是光宗耀祖啊，你得多跟清明学习，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取取经，努把力也考到依市航天大去。” 楚恺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清明，你有时间和杨歌多多联系，你大他一届，学习上应该能帮得上忙。” 楚清明面色平静，并未流露出情绪，拿出手机说：“你电话多少？” 杨歌始终似笑非笑的，报了电话号码。 说完后，他又瞥了一眼隔壁桌的楚凌菲，并且故意让楚清明看见他的眼神。 杨歌悠悠道：“是得和清明哥好好学习学习，不仅能考个好大学。”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能泡上自己的妹妹。” 楚清明瞬间浑身僵硬，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杨歌盯着他竭力压制怒气的表情，心里的报复欲得到一丝满足，他张开嘴，说了两个字，并未发出声音，只有口型在动。 楚清明看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乱丨伦……” 王妍：“看这两个孩子，刚认识就说上悄悄话了。” 杨歌笑了笑，笑容里布满了得意：“我和清明哥早就认识了，你们不知道而已，前两天我还看见清明哥和一个女生手拉手走在一起呢。” 王妍和楚恺听见这话微微愣住，一时不知是尴尬还是惊讶，场面也有点冷。 楚清明放在一边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面容竭力保持平淡。 今天的场合杨歌不敢放肆，小孩子过嘴瘾，他只要忍忍就好了。 楚清明不停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气氛僵了几秒，杨歌又慢悠悠地开口：“我以为清明哥谈恋爱了呢，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他妹妹。” 杨歌父亲闻言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生气地说：“你这小子，说话大喘气呢。” 王妍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尴尬，打着圆场说：“嗨，我家清明和凌菲从小关系就好，这长大了也是一样。” 楚清明静静看着杨歌，突然移开了眼神，他很怕这个人再说出什么惊天骇地的话：“妈，我去陪同学了。” 王妍点点头：“快去吧，以后你们这些同学也没多少机会聚在一起了。” 杨歌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坐回了座位。 第68章 侮辱 晚上楚清明的房间关着灯，他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脑海里都是杨歌今天说的那两个字。 像一个鼎，放在他的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呼吸一下都很艰难。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他慢吞吞拿起来看。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清明哥，有一道题不会做，请教一下可以吗？” 楚清明看了眼号码，虽然是陌生的但他知道是谁，今天在饭店他象征性输了一遍杨歌的手机号，在保存的时候点击了退出。 他没回信息，手机随手扔到床上。 心情增加了一丝烦躁。 又是一声震动，楚清明没看。 手机却像是故意跟他对着干一样，接二连三好几条短信进来。 楚清明用力地骚了一下头发，长长呼出一口气，拿过手机查看短信。 “清明哥，你在忙吗？” “和小妹妹在一起呢？” “你们在干什么呢？” “清明哥，我想请教你的问题就是，我怎么能像你一样泡到妹妹呢？” “和妹妹亲嘴是什么感觉呀？” “做A又是什么感觉呢？” 楚清明攥着手机，手指轻轻颤抖，他猛地坐起身，直接拨打了杨歌的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他。 楚清明声音冰冷：“你想干嘛？” 杨歌嘻嘻笑了两声，语调轻浮地说：“不干嘛啊，不是说有问题可以和你请教吗，我想了想，唯独这个问题让我很是好奇。毕竟我身边可没有清明哥这么厉害的人，能和自己妹妹搞在一起，我心里有好多疑问呢，实在忍不住向你请教啦。” 楚清明沉重嗓音：“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杨歌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那我问谁啊，去问楚凌菲？” 楚清明心头的怒气慢慢升起：“你要是再敢接近楚凌菲，别怪我不客气。” 杨歌嗤笑一声，语气越来越刺耳：“我可不会再接近楚凌菲了，一想到她和自己哥哥搞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有的是正常女生，我找什么人不好找一个变态的。” 楚清明怔住，杨歌的话像针一样，从话筒直直扎进心里，令他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杨歌听见话筒半天没有回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清明哥，你干嘛呢？不会在幻想妹妹打丨飞机呢吧？” 楚清明受不了了，手指使劲按下了挂断键，按住不停，直接把手机关上了。 他沉沉摔倒在床上，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胸腔滚烫，整个人像被塞进了烤箱里，愤懑的情绪无处发泄。 当所有的情绪藏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能对话的便只有一个人，他可以用温柔的语言说服自己，而不是像杨歌这般狠厉。 如今秘密被人发现，他感到无措。 她把他当做哥哥，他也自小把她当做妹妹，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兄妹，包括父母和老街的乡亲，很自然而然的一种关系，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有着浓厚的亲情，是那种大家都默认了的，不会也不能变味的亲情。 楚清明知道自己不对，但他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不正常的感情，而杨歌像是一个警告，虽然语言偏激，但道理又何尝不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所有人都会如同杨歌一般。 他不正常，因为他的喜欢，楚凌菲也受到了侮辱。 这比直接来讽刺他，更让他难受。 楚凌菲是多么美好的女孩，她坚强独立，纵使生活不顺心，依然向着阳光，不惧未来。 她不该因为他而被人侮辱，不应该因为他，变成别人口中恶心的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人知晓时，自己可以当做不存在，可一旦被人知道，他便是罪孽深重。 楚凌菲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会遇见一个她喜欢的，个子高高的、头发软软的，他们可以站在阳光下相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可以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 或许还会结婚。 但那个人，不会是自己，也不能是自己。 他该停止了。 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继续下去，害人害己。 ⚹ 楚凌菲要出国了，比楚清明早一步离开。 她把轮滑鞋放进行李箱，占了大半个空间。 程晓丽无奈地唠叨她：“一个破轮滑鞋还带什么呀，等到了那边妈妈给你买新的。” 楚凌菲执拗地摇摇头，箱子因为轮滑鞋的加入便装不下太多东西了，她翻了翻一旁等待和她一同离开的衣物，选了几件忍痛割爱，抛弃了它们。 收拾好行李后，楚乾负责开车带着母女俩去。 县城没有机场，他们要先到市里，车程大概两个小时。 楚乾和程晓丽把行李放在车上，回头看见不停张望的楚凌菲，催促道：“菲菲，上车了。” 楚凌菲眼巴巴看着小区门口，楚清明知道她今天离开，虽然没有说送她，但楚凌菲还是有些期待的。 她以为楚清明会出现。 他们一直都有某种默契，不用相约也会相见。 但今天，连接默契的那根弦像是断了，楚清明没有出现。 楚凌菲对程晓丽说：“能不能再等一会，一小会就行。” 程晓丽：“你和谁约好了来送你吗？昨天柳洋不是来看你了吗？还等谁啊？” 楚凌菲摇头：“没，只是想等一会。” 程晓丽回头看了眼楚乾，楚乾没说话，点了点头，程晓丽也依着她了：“那就五分钟，再晚不行了，市里堵车。” 楚凌菲嗯了一声，她不想干等着，脚步一转便往小区门口跑。 程晓丽见状想喊她别跑太远，楚乾打断了她：“没事，菲菲不会跑远的，估计是等清明呢，咱们先上车吧，我往门口开。” 程晓丽嘟囔着上了车，语气略带指责：“也不知道咱们菲菲怎么那么喜欢和清明在一起，我是真不喜欢他们家人。” 楚乾憨笑着，缓缓发动汽车：“菲菲也是太孤单了，从小咱们陪伴的比较少，她和清明在一起时间比较长，又一起长大的，感情深是正常的，你也别老因为这事说菲菲了。” 程晓丽也没再多指责，毕竟都是从小过来的，她能理解小孩感情好的心情。 程晓丽竟感慨起来：“现在感情好不代表以后感情也好，你看我们小时候玩得好的玩伴，大了之后不也都疏远了吗。 我从小最好的朋友，进入社会之后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和我说话处处留着心眼，要我说啊，感情再好都是假的。 我也不是不喜欢菲菲和清明玩，只是觉得小孩子没必要投入那么多感情，清明长大以后肯定和他父母是一样的，但咱们菲菲未来那可是人上人，完全是两个档次的人。” 楚乾习惯了她的高傲，温和反驳着：“清明父母怎么啦，都是勤劳朴实的人，咱们现在虽然有钱了，也不能瞧不起自己的亲人啊，对不对。” 程晓丽失笑：“什么亲人，就是你太念旧感情，再说就算是亲人，那也是你的亲人，不是我的。” 楚乾哈哈笑了几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程晓丽的手，调侃：“不是有句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我的亲人当然是你的亲人，难道你还准备跑啊？” 程晓丽娇嗔着拍掉他的手：“说什么呢，苦日子都和你一起过来了，现在日子好了，我怎么可能跑。” 楚乾亲昵地掐了一下她的脸，暧昧地说：“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就瞧好吧。” 程晓丽低低笑了一声。 楚乾开着车慢慢往门口蹭，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楚凌菲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话。 楚乾和程晓丽有些诧异，原来楚凌菲不是在等楚清明。 第69章 离别 楚凌菲一脸茫然地看着周亿：“你怎么来了？” 周亿不好意思地抬起左手，手里是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他笑着说：“送你的出国礼物。” 楚凌菲接过：“是什么？” 周亿匆忙说：“等我不在的时候你再看吧，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一块手表。” 楚凌菲点点头，认真地说：“谢谢你，周亿。” 周亿勉强扯起一丝嘴角，但看起来并不开心：“那个……以后你去了国外，我们还能联系吗？” 楚凌菲：“为什么不能？” 周亿轻轻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说些什么。 楚凌菲：“我到了那边，给你发短信。” 周亿依旧只是点头。 楚凌菲的目光错过他的脸颊，看向更远的街道，有些心不在焉。 空气变得沉默。 周亿斟酌着，鼓起勇气开口：“楚凌菲，我们是朋友吧？” 他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他知道是的，于是他又补充：“是像你和柳洋那种很好的朋友吧？” 楚凌菲收回目光，重新审视他，这次没有心不在焉，而是郑重地点头。 “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其实周亿不太需要这个回答，因为这两年他们的确关系很好，除了柳洋，楚凌菲说话最多的便是他，而且好多是废话。 只有朋友才会说废话的，他心里有数。 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这样他便有了坚持的理由。 五分钟早已过去，程晓丽在喊楚凌菲上车了。 程晓丽和周亿道了别，转身往车边走，她的脚步慢吞吞，还有点沉重。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再次回头，目光停在周亿身后的街口。 周亿局促地站直了身子，高举着手，挥了几下，明明不远，但他的动作好像人在千里之外，声音也喊得很大声。 “我等你回来。” 楚凌菲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圈渐渐变红：“好……” 随后她利落地转身，钻进了车里。 车子重新启动，进入街道，汇合进车流朝着高速方向行驶。 身后周亿的身影越来越小。 她不知道多少次期待着离开这个小县城，真的离开时却有些想哭。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周亿令人感触的话，还是期待的那个人没见到。 她真的很想哭。 小小的石定县，每一个角落她都很熟悉，楚凌菲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仿佛看见了许多个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影子。 路过的便利店，冰柜放置在门口，上面放着各色饮料。 她每次路过时，都会掀开冰柜盖子，在里面挑两个五毛钱的冰棍，大多数时候都是楚清明去付钱。 车再往前开，是一个三层楼的饭店，县城的许多宴席都会在这里举行。 饭店的门脸很大，夏天从路旁走过时，能感受到门内呼呼外外吹的冷气。 她和楚清明很喜欢来这蹭冷气，像两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后背冲着门口，等背后的汗水吹干了，再转个身。 一般楚清明会撩起额头的碎发，让脸可以大面积被冷气吹到，看起来有点二。 好像有她的地方，总是有楚清明。 也好像有楚清明陪伴的时候，她特别喜欢逛街。 还有小广场。 一群少年围着花坛一圈一圈练习轮滑，做各式各样的花式动作，和以往一样，却又因为楚凌菲不同的心境，看起来并不一样。 他们会发觉偶尔来练习的熟面孔离开了吗？ 他们也会离开吗？ 好像会的…… 因为县城留不住少年。 所有人都会去往更辽阔的天空，和她一样，不过是或早或晚的区别。 车行驶的过程中，每个路过的人楚凌菲都会看上一眼，像是期待着某种奇迹的发生。 她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会在突然看到某个个子很高的人，闪现一丝恍惚，随后又是失落。 她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 明明没有任何气味的风，但她总像是能闻到皂角香气。 那个出了汗都有皂角香气的人，已经不在她的心里了，而是融入了血液，变成了生命的另一半。 挥之不去，也不想挥去。 楚乾回头对楚凌菲说把窗子关上，车里在开空调。 楚凌菲好像没有听到。 楚乾便没再说了。 程晓丽也没有说。 他们今天也格外温柔，从很多细节上放纵了楚凌菲，没有打扰她的沉默。 车子驶入高速，楚凌菲才关上车窗，歪过头靠在书包上面，闭上眼睛睡觉了。 好像是在睡觉，又好像只是闭上了眼睛。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 到了机场，楚乾嘱咐几句便开车回去了，程晓丽陪着她一起去国外，安顿好了之后她再回国。 楚凌菲一路上心不在焉的，直到飞机起飞后，她被另一种情绪包裹了。 楚凌菲双手紧紧攥着座位扶手，额头冷汗大颗大颗往外冒，心脏随着飞机起飞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她抿紧嘴唇，牙关狠狠扣着，生怕一张嘴心就掉出来了。 楚凌菲有恐高症，平时在家里和学校，都会尽量避开窗子，偶尔朝着窗外看几秒还好。 但看久了她便觉得不舒服，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她往外拽一样。 从A国飞往B国，飞行时间不短，她被这种难受的感觉包围着，整个人都虚脱了。 程晓丽看她状态似乎很严重，找空姐要了杯糖水喂她喝下。 但楚凌菲并没有缓解，她只能把楚凌菲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她：“菲菲别怕啊，飞机很安全的，一会就到了。” 楚凌菲的记忆里很少有妈妈怀抱的味道，她对这种温暖的感受是缺失的，在她童年的记忆里，她得到的大多数温暖，都是楚清明给予的，久而久之像是形成了一种依恋，她不再渴求父母的爱，因为楚清明一个人就替代了所有人。 在程晓丽的怀抱里，她无法得到安抚。 楚凌菲一直处于心慌虚脱的状态，直到飞机落地，像是重新找回了安全感，人才逐渐恢复。 程晓丽牵着楚凌菲的手下了飞机，虽然惶恐不见了，但整个人因为长时间的虚脱浑浑噩噩的。 B国和A国十多个小时的时差，再加上坐飞机的时间，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是B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楚凌菲在接触到天光的那一瞬间，眼前的视线一黑。 身体不停向下坠，最后「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程晓丽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起：“菲菲，你没事吧？” 楚凌菲眨眨眼，目光呆滞地定格几秒钟，她揉了揉眼睛，视线又缓缓恢复了光明。 许是飞行时间太久低血糖了。 她感觉好一些的时候才站起身，大大咧咧地说：“没事……” 第70章 寄宿家庭 程晓丽估摸着也没有大事，带着她去取行李，然后被B国的朋友安排的人接机，直接带去他们住的地方。 朋友是程晓丽的朋友，但来的是程晓丽朋友的朋友，一个皮肤白皙，身材健壮的白人，叫Karl。 楚凌菲注意到，Karl裸露的胳膊上毛发茂密，人种不同的原因，他的瞳孔也是蓝色的。 可能是不太习惯，楚凌菲不觉得好看，她喜欢黑色的瞳孔，或者褐色的。 程晓丽坐在副驾驶，楚凌菲钻进了后座，因为身体不舒服，她依旧闭着眼睛懒懒靠在座位上。 耳边是程晓丽和Karl在说话，程晓丽的外语还算不错，能和他交流得很顺畅。 楚凌菲对这一点是有些诧异的，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妈妈，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程晓丽学历不高，和国外朋友交流时，也是说的国语，什么时候学的外语，楚凌菲不知道。 而且平时程晓丽也不会给她辅导功课，她更不知道了。 但程晓丽的外语水平和楚凌菲相比，是差一些的，比如Karl偶尔说出的复杂单词，程晓丽会怔住，楚凌菲听得懂，没有刻意给翻译。 因为他们聊得很开心，不需要别人加入。 程晓丽是那种很大方的性格，楚凌菲也是随了程晓丽这一点。 无论多么陌生的人，只要想交流，话题有的是。 但相反的是，程晓丽因为工作原因，长期和陌生客户打交道，无论何时何人，都能随时扯出笑脸聊得热闹。 但楚凌菲更多是看心情，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便冷着一张脸，谁也不和谁交流。 所以通过程晓丽和Karl聊天里，楚凌菲是分辨不出程晓丽的心情是好是坏，她只知道，程晓丽今天笑的次数格外多。 外国男人好像比较会说话，也会撩女人。 自来熟的程度一点不亚于程晓丽。 楚凌菲听他们巴拉巴拉，聒噪的声音有些心烦，皱着眉头睁开眼。 刚好一束新鲜的阳光直射在Karl头上，光芒穿过他金色的头发，有点晃眼睛。 她又恍惚了。 她以前很喜欢楚清明的头发，因为他的头发柔软又带着点微黄，在阳光下很温柔。 可是面前的金发并不温柔。 她想，纯金色的并没有半黑半黄好看。 真是糟糕，原本以为不会想家，没想到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她有点气…… 没多大一会他们到了目的地，Karl说去找个地方等他们，但程晓丽说不需要太久，放下行李便出来，因为他们一会要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 Karl点头说好，并且亲了一下程晓丽的脸颊。 楚凌菲不太喜欢这种礼节。 因为她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留意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发现不是所有见面的人都会亲脸颊，也不是离别都会亲。 她觉得，好像不是必需的。 那就说明可以不用亲。 程晓丽拎着行李，带楚凌菲走进了一座独栋别墅里。 这是一个寄宿家庭，也是托了程晓丽朋友找到的，房主是朋友老婆的阿姨，一个和蔼可亲的奶奶。 听说寄宿在这里的还有两个同样来自A国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和楚凌菲是一个学校，比她大一岁，在这也住了一年了。 程晓丽敲了敲门，老奶奶应声来开门。 老奶奶带着一个银色框架的眼镜，身材丰满，头发全白。 楚凌菲突然像是进到了电影里面，她一向分不清外国人的面容，她总觉得都长得一个样子。 所以她以为老奶奶是某个演员，她看着很熟悉。 老奶奶的中文名叫谢小花，她非常喜欢这个有点土气的名字，因为当程晓丽用英语询问：“Are you grandma Xie Xiaohua?” 老奶奶笑得比花还灿烂：“Yes,Call me Xiaohua,I like this name……” 于是楚凌菲也用英语乖巧的称呼着小花奶奶。 小花奶奶亲热地和楚凌菲抱了个满怀，她的身上有奶的味道，很浓郁。 楚凌菲不算讨厌。 小花奶奶还亲了楚凌菲的面颊，楚凌菲也不讨厌，因为是同性。 小花奶奶引导两个人进门，客厅很大，旁边是开放式的厨房，所有的器具和装饰都摆放得合理，也干净。 客厅旁边便是一个旋转楼梯，走上楼梯，二楼有两个房间，在楼梯的两端，正对门。 这是另外两个孩子的房间，不过今天他们不在。 楚凌菲住在三楼。 房间不小，有独立卫生间，沙发、床、书桌都有，还有一台电脑。 不仅有必备的家具，地毯，床幔，窗帘，抱枕，甚至细节的东西也有。 比如书桌上有一个水杯。 卫生间一套没拆封的洗漱用品。 楚凌菲觉得，小花奶奶应该是个体贴热情的人，她不太担心在这里的生活。 只是，所有的东西都是粉色系。 楚凌菲不喜欢粉色。 但她没有排斥，毕竟这是人家的心意。 当小花奶奶说：“你们A国的女孩子都很喜欢粉色的。” 楚凌菲笑着点头：“是的……” 楚凌菲猜想，楼下房间住的那个女孩，房间里应该也都是粉色。 程晓丽没带楚凌菲多呆，放下行李便得去学校了，然后还要去买些东西。 楚凌菲今天有些僵硬，全程被程晓丽牵着走。 这没办法，因为她和程晓丽相处的时候，都是如此。 程晓丽不会和她说没用的话，比如：你看这里好不好看，一会去吃西餐还是中餐？ 大多数时候，程晓丽都会直接发号施令：一会去服装店买点衣服，你注意点路线，以后自己会走，别迷路了。 楚凌菲只需要点头就行了。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和大人相处。 不过只需要熬过这几天，等程晓丽回国就好了。 第71章 新的生活 Karl带他们去了学校，学校里的大多数事务也都是Karl帮他们交流办理的，他认识的人许多，懂得也非常多。 不是司机…… 他们简直是一路通畅，程晓丽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人，楚凌菲又疑惑了。 不过她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和父母交流都非常少，就像他们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变得比以前更有钱，楚凌菲也每次都很疑惑，卖个「床」能赚那么多？ 忙活了一天，晚上Karl安排他们去了一家普通但很惬意的西餐馆用餐，楚凌菲看着面前的刀叉沉思了片刻，她不用在脑海中默读已经知道如何使用了。 虽然石定县没有西餐馆，但是在这之前，程晓丽让保姆专门去学习如何做西餐，并且训练楚凌菲的礼仪。 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也依着程晓丽。 程晓丽有意无意扫几眼楚凌菲，看她得体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不能给她丢脸。 楚凌菲这点算好，大多数时候愿意配合的，只有她比较在意的事情上面，无论程晓丽做什么工作，她都不会配合。 程晓丽依旧在和Karl聊天，一天下来，两个人熟悉得像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似乎还有相约一起在B国游玩的计划。 不用想，楚凌菲也知道不会带自己，她也不想去。 只是他们亲密的样子，楚凌菲看着不是很舒服，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这么直接，眼神里青睐的意味丝毫不会掩饰，直勾勾地盯着程晓丽。 因为不够了解，她也无法判断，他们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觉得这次出门，程晓丽仿佛也和她一样，期待也享受着自由。 毕竟在国内，程晓丽和楚乾大多数都在一起，她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一个男人靠那么近去说话。 吃过了饭，Karl把他们送回了寄宿家庭，程晓丽没有下车。 她要去酒店，Karl会送她。 楚凌菲回到寄宿家庭的时候，小花奶奶正在客厅看电视，客厅的灯开得很亮，从窗子透出来，门口的庭院都被照亮了。 楚凌菲拿着早上小花奶奶给她的钥匙，生疏地开着门锁，不是很顺利，她搞了两三分钟才打开。 打开门便看见小花奶奶站在门内，似乎站了一会，好像在等她自己把门锁研究明白。 楚凌菲乖巧地笑了笑，切换英语和她说话：“小花奶奶，我回来了。” 小花奶奶拥抱了她一下，问道：“有没有吃饭？” 楚凌菲：“吃了，吃得很饱。” 小花奶奶还是拉着她去了厨房，楚凌菲以为她会像自己奶奶一样，不管她有没有吃，都会再让她吃一遍。 小花奶奶只是给她介绍了一下厨房，因为早上没有说到这个。 小花奶奶拉开冰箱门，里面琳琅满目的冷饮和点心，不过她不能吃，因为：“这些是另外两个孩子的，你是不能动的。” 隔层一共三层，中间那层是空着的，小花奶奶指着说：“这一层给你留的，你的食物可以放在这里。” 她又指了指下面那层：“这层是我的，随便吃。” 楚凌菲点点头：“好的……” 小花奶奶又拉开冷冻橱柜，里面有许多食物原材料：“你会做饭吗？” 楚凌菲：“会一点……” 小花奶奶满意地扯起嘴角：“平常我不忙的时候，会给你们做饭吃，偶尔有事，你们要自己做饭吃。” 楚凌菲知道租房协议里面没有负责餐食的内容：“好的……” 小花奶奶又介绍了一遍厨房用具，还有一些小规矩，比如晚上最好十点前回来。 如果回不来要打个电话，吃饭前也是一样，如果无法一起用餐，也要提前告知，这样小花奶奶便不用准备她那一份了。 还有每周在休息的时候要进行一次大扫除，所有人都要参与。 家里没有保姆，平时的卫生情况，自己要收拾干净。 每天晚上七点，是不可以用电视的，因为小花奶奶要追一个连续剧，那是她的专属时间。 水电费，房租，小花奶奶也再次提及，虽然都是程晓丽打钱，但还是和楚凌菲交代了一遍，可能是提醒她不要有拖欠的问题发生。 楚凌菲一一记下了这些规矩，认真点着头。 她不觉得这些规矩别扭，反而因为这些会让人自在，同处一个屋檐下，清楚些更好。 全都说完了之后，小花奶奶也关掉了电视和客厅的灯，小花奶奶住在一楼，楚凌菲独自一人往三楼走去。 原来小花奶奶是一直在等她回来嘱咐清楚，刚刚唠叨的时候，她不停在打哈欠，看来早过了入睡时间。 楚凌菲暗暗记住了这些，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晚上需要注意这一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疲惫地躺在床上。 看着粉红色的床幔，觉得很新鲜。 她还是第一次用粉色的东西。 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卧室的东西大多是浅色素气的，除了那盆绿萝。 不知道为什么，绿萝的生命力好像很顽强，上次以为快枯死了，结果又重新长出了枝丫，纤细的绿枝已经能垂到桌面上了。 叶子也有十多片了。 但这次她会离开很久，绿萝想必是活不下去的。 楚凌菲躺了一会恢复体力，从口袋里掏出今天程晓丽新给她买的手机，手机卡程晓丽已经给她开通好了，她第一时间输入了最熟悉的号码。 她点开短信页面，输入了几个字：三哥哥，你在干嘛？ 想了想，她又删掉了后面的字，改成：三哥哥，我到了。 刚想发送，又觉得还应该再说些什么，于是又编辑了一句：这边一切顺利。 她郑重地按下发送键，突然想起忘记了备注自己的名字，但楚清明肯定知道是她的新号码。 不过她还是多此一举地又发了一条：我是菲儿。 她把手机放在胸口等着手机回复消息，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动静。 她看了眼时间，那边是下午，楚清明有时会在下午去打篮球。 可能是这样，所以没看到她的消息。 于是她开始整理衣物，一边整理一边等，打开书包的时候，看见了周亿送给她的礼物。 楚凌菲拆开盒子，是一款运动手表，上面有两个国家的时间。 竟然这么有心。 这样只要看一下手表就知道国内的时间，不需要计算了。 楚凌菲笑了笑，把手表戴在手上，再次拿起手机，给周亿编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自己的新号码。 还有柳洋…… 手机刚放下，电话就来了。 楚凌菲接通：“喂？” 第72章 话费 周亿的声音响起：“怎么才联系我啊，不是早上就到了吗？” 楚凌菲：“啊，今天一直在忙，才有时间。” 周亿没深究，大度地笑了一声：“今天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楚凌菲坐在床边，回复：“顺利……” 周亿又问：“你住在哪里？环境好吗？学校也去看了吗？是不是特别高大上啊？” 楚凌菲耐心地一句句回复，但周亿的问题没完没了，又问她明天的安排，饮食习惯不习惯，还有天气好不好。 楚凌菲干脆躺在床上，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放松双手和他详细聊了起来。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周亿一直在那边絮絮叨叨的，楚凌菲听着听着便睡着了，最后那边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她都不知道。 早上起床之后，手机是没电的，她把手机充上电，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竟然有三个多小时。 这话费很贵吧，她还不知道会多少钱呢。 她想查一下话费，但不太清楚怎么查询，正摆弄着手机研究的时候，有短信进来了。 她打开短信箱，发现不止一条短信，好几条未读的。 一条是柳洋回复的，一条是话费提醒，还有一条欠费通知。 刚刚新的那条，是缴费通知。 充值了五百多。 是周亿充值的吗？ 小花奶奶敲门叫她下楼吃饭，楚凌菲放下手机，走出了房间。 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她一边吃一边和小花奶奶聊天。 小花奶奶告诉她，这附近没有商场，要坐公交车去好几站之外才有，平时买东西不是太方便。 但超市附近是有一个的，生活用品可以满足。 小花奶奶还介绍了另外两个孩子，他们因为去旅游了所以这两天不在。 男生中文名叫乔峰。 楚凌菲喝着牛奶呛了一口，脑海中下意识脑补了胡子拉碴的模样。 虽然乔峰在小说里面是很帅气的，但在楚凌菲的审美里，就是一个大叔。 女孩叫安谧，她想应该是安静文艺的小清新女孩。 小花奶奶说，他们两个是情侣。 楚凌菲的脑袋里，又把安谧变成了阿朱的样子。 过多的信息她不是很好奇，只是生活在一栋房子里，又不是一家人，没必要太亲近。 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完成她该完成的学业，就够了。 吃过早饭后程晓丽来接她去附近逛逛，熟悉一下生活空间，他们先去看了上学的路线。然后又根据小花奶奶早饭时的介绍，找到了那家超市。 楚凌菲推着购物车跟在程晓丽身后，看她往里面扔各种生活用品，和能屯在家里够吃一个月的食物。 楚凌菲觉得，程晓丽虽然不太体贴，但在给她花钱上面，的确是大方的。 东西装得差不多了，楚凌菲提出去看洗护用品，因为这里没有她习惯用的洗护用品品牌，她得选别的来代替。 她仔细对比起来成分，尤其是洗发水和护发素，她要谨慎一点，不然很有可能会因为换了洗发水，发型变得难以控制。 程晓丽在一旁等得久了有些无聊，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和别人聊起天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楚乾在聊天，她的脸上红晕不断，笑容也格外暧昧。 过了一会，那边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程晓丽下意识瞥了楚凌菲一眼，说：“菲菲，妈妈去接个电话，你自己先逛。” 楚凌菲点点头，程晓丽走远十几米后才接起电话，她的声音柔柔的：“喂——” 不是楚乾…… 因为和楚乾通电话不需要背着她，语气也不会这么矫揉造作。 等楚凌菲把东西挑完后，程晓丽还没回来，她只好推着购物车回头去找她，大老远看见程晓丽捧着电话，笑容温柔似水。 程晓丽也看见了楚凌菲，神色微怔，匆匆挂了电话，走过去说：“菲菲，妈妈还有点事，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好不好？” 楚凌菲愣了一下，看了眼被堆满的购物车，沉默了。 程晓丽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忽略了楚凌菲的为难，推着购物车往结账方向走。 楚凌菲只能跟上去。 结过账之后，程晓丽便急匆匆地走了。 楚凌菲提着两个沉重的大购物袋，看着程晓丽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连掩饰一下都不掩饰吗？ 不知道自己已经看出来了，她要去干嘛吗？ 楚凌菲有些无语，在大人的世界里，孩子永远是笨拙无知的。 其实她已经长大了。 很多事情虽然不懂，但不代表发现不了。 这是两码事。 楚凌菲回到家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这一路虽然不远，但提着两大袋东西真是要命。 她拿着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抬手脱衣服的时候，胳膊酸痛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看了眼时间，国内正是深夜，她不方便联系柳洋和周亿，也一直没收到楚清明的回复。 还真是有一点孤独的感觉。 怎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呢，让她有些陌生。 她不想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她在网上还有英语课，得多练习。 现在接触的人不多，不知道真正和群体交流时，她的英语有没有问题。 楚凌菲点开网课，跟着老师练习起来，今天是读一篇文章。 她的声音纯净清亮，发音标准，大篇文章读起来流利通顺。 练起来口语，时间便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两个小时了。 她觉得渴了才发现今天看电脑时间太久了，要休息一下，于是下楼去接水喝，顺便活动活动。 才下楼梯，就碰见了刚回来的乔峰和安谧。 两个人背着旅行背包，手拉着手从门口进来。 楚凌菲怔了一下，不是因为他们手拉着手，而是他们的外形和自己脑补的完全不同。 安谧梳着满头的脏辫，鼻子上带着一个耀眼的银环，穿着露脐的莹黄色背心，一条邋里邋遢的牛仔裤。 这哪里是阿朱，更不是文艺清新的少女。 乔峰也不是五大三粗的男生，而是一个高高瘦瘦，样貌痞痞的少年，留着青蓝色的寸头，在圆圆的脑袋上像是一个光圈，奇怪得很。 楚凌菲像是在他们之外的世界，穿着一身包裹严实的运动服，乖巧的马尾辫规矩地梳在后脑勺，一比较起来，她像极了很容易受欺负的那种孩子。 而他们，显然是欺负人的那类。 楚凌菲朝着两个人大方地扯出一丝笑容，打起招呼：“你们好，我叫楚凌菲。” 安谧随意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第73章 情侣 乔峰则不同，热情地回应了她：“你好呀妹妹，听说过你了，我叫乔峰。” 乔峰指了指安谧：“她是我女朋友，安谧。” 楚凌菲点点头，心想他们早恋竟这么明目张胆，真是没见过，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对他们有偏见。 安谧没多呆，自顾自往楼上走，乔峰拽了她一把，把背包递给她：“帮我拿上去。” 安谧不耐烦地抱怨了两句，但还是伸手接过了。 乔峰留在楼下和楚凌菲闲聊：“你刚来还适应吗？” 楚凌菲边倒水边说：“还好，吃住都还习惯。” 乔峰笑呵呵地坐在沙发上：“那你真行，我刚来的时候水土不服，闹了一周的肚子。” 楚凌菲也给他倒了一杯水，顺势拿过去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了对面。 她不是太想交流，但不好驳了对方健谈的面子。 乔峰瞥了一眼她面无表情的神色，探着头问：“你不喜欢说话啊？” 楚凌菲摇摇头：“没有……” 乔峰过来人似的感慨道：“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不喜欢和别人交流，每天都想家，但久了就好了，现在都不想回去了。” 楚凌菲象征性微笑：“没想家……” 乔峰有点话痨：“你是哪里人啊？” “石定县。” 乔峰表情茫然。 楚凌菲解释：“依市下面的一个县城。” “你是依市的啊，我女朋友也是依市的，你们俩一个地方的，听说依市什么山水都没有。” 楚凌菲嗯了一声：“工业城市，空气也没有这里好。” 乔峰翘起二郎腿，眉毛微挑：“不过你们那边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啊，每个都是大长腿，气质也好。” 楚凌菲想到刚刚看见安谧的样子，的确很好看，如果能忽略掉浓妆的话，还能看出她五官中略微妩媚的气质。 趁楚凌菲出神的时候，乔峰大胆打量了一下她。 少女没有完全长开，也不喜欢装扮，和安谧比起来稚嫩不少，但底子是真好，皮肤白皙透亮，眉毛不用画便很浓，还有黑宝石一般的眸子。 可能是因为素颜，看起来没什么色彩，人被衬得也淡漠了一些。 他刚想再说什么，安谧从楼上下来了，换上了舒服的睡衣，很有女人味的黑色长裙。 乔峰听到安谧的声音，慌忙把眼睛从楚凌菲脸上挪开，从沙发上站起来，轻松的语气对安谧说：“宝贝一会我们去吃什么？” 安谧只是下楼拿汽水，背对着他们开冰箱，一边说：“不吃了，我要减肥。” 楚凌菲下意识看了一眼安谧细长的腿，没有一丝赘肉，哪里还需要减肥。 乔峰可能也这么想，他走过去从后背搂住了安谧的腰，下巴搭在她的颈窝说：“别减了，有点肉摸着舒服。” 楚凌菲脸颊一热。 她是听到了什么？ 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他们才……17吧？ 安谧掐了一把乔峰的手，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汽水贴在他的脖子上，冷得乔峰嗷嗷直叫。 安谧嗤笑一声，回头看向楚凌菲，语气直接：“妹妹，你喝吗？” 楚凌菲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她。 安谧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好玩，调侃道：“怎么，姐姐太美把你闪到了吗？” 楚凌菲额角抽动。 好吧，是的。 只是这话为什么那么熟悉，她好像也说过。 说的时候不觉得怎样，从别人嘴里听到，她好像意识到了，有那么点不要脸。 楚凌菲摸了摸鼻子，局促地摇摇头：“不是……” 过了一会，她又觉得不对，点点头：“是，很美，我不喝。” 安谧快被她萌死了，明明不是很萌的一张脸，刚刚局促的表情动作却那么可爱。 乔峰又贱滋滋地搂着了安谧，楚凌菲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站起身：“我上楼了。” 然后迈着慌乱的步子，跑上了楼梯。 回到房间之后，她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从来没人能让她觉得尴尬，刚刚自己无措的样子真是丢人极了。 能不能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对，她是真没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亲密，还是和她一样大的孩子。 不管怎么样，她都觉得好丢人，世界之大，果然有能让她羞愧的人。 ⚹ 石定县…… 半夜两点…… 漆黑的房间里有细碎的响动，楚清明掀起被子，靠坐在床头，沉沉呼出一口气。 他按了一下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手机连着充电线，电线那边是一个崭新的插排，插排电线绷起，连接着对面墙上的插座。 他看电量差不多了，干脆拔掉，把手机拿在手里。 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打开短信界面，看着昨天自己发送未成功的短信，又一次陷入纠结。 ——嗯。 短信只有一个字，似乎不值得反复看。 昨天因为补习班一个老师请假，他多替了一堂下午的课，楚凌菲发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上课。 下课后看见短信之后，第一时间给楚凌菲回复了消息，但没发送成功，他拨通电话显示已停机。 他联系不上楚凌菲有些担忧，异国他乡不知道她什么情况。 但当时手里没有钱，赶回家取钱的路上他给周亿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跟楚凌菲联系，她怎么样了。 周亿汇报了楚凌菲的情况，并且说他们通了好久的电话，楚凌菲最后睡着了他都不知道，还在电话那头唠叨呢。 楚清明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但同时他也有些失落。 楚凌菲没有给他打电话，而是给周亿打的电话，他们还聊了好久。 楚清明觉得自己不该继续霸占楚凌菲的时间，即使是简单的相处。 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再投入感情，一旦他无法掌控，就很有可能会潜意识影响楚凌菲。 就像那天他脱口而出问楚凌菲对自己有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楚凌菲还小，对感情的事一无所知，他若是做了错误的引导，楚凌菲也会如他一般，误把亲情当做爱情，那时候她就会陷入一个没有出口的漩涡，自己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不正常的人，一个就够了。 可是他又无法做到对楚凌菲的消息视而不见，他会不停地去想象，一个人在国外生活肯定会孤单，如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怎么办。 周亿是能代替他的那个人吗？ 他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他本就迷途了的内心，更加模糊了。 等给楚凌菲充完话费之后，他便没有勇气再次回复短信了。 楚清明的后脑轻轻磕在床头上，无助地望着对面墙壁上那副天空画。 飞机要往哪里飞，他不知道。 他该如何做，也不知道。 如果一个开飞机的机长，连目的地都不知道，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曾经那些对未来的期许和憧憬，此刻好像失去了意义，时间的长河没有终点，他能做的只是这样一分一秒地熬下去。 不会有惊喜发生。 原来成长果真是一瞬间的事，他似乎能跨过面前的一切，直接看到老年的样子。 可他才19岁。 空气静止了，只有时间在流逝，从黑夜到天明。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没有温暖的感觉。 楚清明只觉得哀伤，怎么又是一天？ 没完没了的重复。 闹钟响了，是他固定的起床时间。 他按掉闹钟，犹豫着要不要下床。 就在这这时，电话响了。 是楚凌菲打来的。 第74章 断联 楚清明盯着手机，瞳孔周围都是红血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接起电话。 楚凌菲的声音比他快，急切地唤他：“三哥哥？” 楚清明：“嗯……” “昨天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的新号码。” “嗯……” “你昨天在忙什么啊，都不回我。” 楚清明沉默几秒：“最近开始准备体检，还有体能训练，补习班也增加了一堂课，所以……有些忙。” 楚凌菲不悦地说：“怎么我走了才一天，你的行程便安排这么满了，真有那么忙吗？” 楚清明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可信，但执着地嗯了一声。 楚凌菲叹了口气：“好吧，我还以为你遇见什么事了呢不给我回消息，既然是忙就算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要记得给我打电话，知不知道。” 楚凌菲说的话不是和别人那种客套话，因为按照以往的相处，楚清明有空联系她，那就一定是不会让她等着的那种联系，所以她很坚信，他有空便会联系她。 最起码，一天会有空个两三次的。 楚清明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停顿了一会，说：“可能最近都没什么空。”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了。 楚清明紧张地攥着手机，心脏渐渐提起，伴随着一股凉气冲上脑门，像是有冷汗渗了出来。 谁也不打算先说话似的。 竟然安静了好几分钟。 最后是楚凌菲开口，声音有些怒：“三哥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楚清明觉得自己输了，他咬着嘴唇，那个「好」字像比喉咙还大似的，怎么都出不来。 楚凌菲又问：“三哥哥，你是不是遇见不开心的事了，还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因为我没说让你来送我吗？ 我以为我不提你也会来的，你的心眼不会都小成这个样子了吧，还要我求你送我呀，矫情不矫情，哼，周亿都来送我了，你看他比你自觉多了。” 楚清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去送你了？” 楚凌菲一点都没察觉到楚清明的心情：“对啊，好朋友都这么主动，你当哥哥的，真是要检讨一下了。” 楚清明沉默不语。 楚凌菲又唠叨起来：“不过我原谅你了，你只要有空的时候联系我一下就行，你看我是不是很大度？” 楚清明：“嗯……” 楚凌菲不知道怎么了，完全没有要挂的意思，平常虽然不寡言，但也不是话痨，今天像是有些激动，嘴巴像机关枪一样，从自己坐上飞机恐高开始说起，每个细节都不落下。 直到楚清明打断了她：“菲儿，话费很贵。” 楚凌菲停下来，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那不说了，你不忙的时候在QQ上联系我哦。” “好……” 电话挂断后，楚清明的手心已经有汗珠流下，停留在手腕处脉搏的位置。 微凉，也有点痛。 不然他怎么会整只手都没有知觉了呢。 ⚹ 楚凌菲和楚清明恢复了联系，这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觉得国外的一切似乎没有那么无趣。 晚霞透过窗子钻进来，整间屋子都是温暖的颜色。 风也格外温柔。 但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程晓丽把所有事都安顿好之后便回国了，楚凌菲因为在国内养成了多年的习惯，在开学前给自己制定了周密的学习计划，提前预习功课，以及不停地练习口语。 她不太会出房间，客厅是公共区域，她无法自在地在那里呆着。 也是怕碰见上次那种事。 不过乔峰和安谧很少在家，他们每天都会和一大群同学出去玩，晚上才回来。 几天下来，楚凌菲也没和他们一起坐下来吃过饭，大多数都是和小花奶奶一起。 楚凌菲吃过早饭后，再次拿出手机登录QQ，给楚清明发了一条消息。 整个屏幕都是她发的消息，每个消息相隔半天，或者三四个小时，时差就算了，但那边在白天的时候，楚清明的回复也非常少。 大手：在忙。 大手：菲儿，我今天有点累。 大手：我要睡一会。 不管她发什么，楚清明无外乎都是敷衍回复：忙！累！ 她对楚清明的了解来说，他不是个小气的人，因为一丁点小事和她置气到现在，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非常低。 其次，楚清明也不是喜欢冷暴力的人，无论对朋友还是亲人，都不是。 楚凌菲最后得出了个结论：楚清明可能真的非常忙。 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她应该体谅一些。 可能是因为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一时不适应，所以会有点想要粘着楚清明的意思，等她融入这里的生活之后应该会好一些。 时差关系，她和国内的所有朋友联系起来都不方便，她强迫让自己忙碌起来，以减少对国内生活的眷恋。 这就是楚凌菲美好情绪不持久的原因，但她也没有任由坏情绪霸占自己太久，她明白既然已经离开了，就要过好当下。 她是那种会为了生活调整自己状态，以保证最好的面貌迎接生活的人。 第75章 该死的巧合 一旦有了目标，时间便会过得格外快。 楚凌菲开学之后，国内也到了开学时间。 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当离别的人竭力去忽略悲伤情绪后，生活也会如人所愿，最大化地去隐藏掉所有的不快。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楚凌菲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如今也找到了让自己舒适的方法。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虽然没有能交心的好朋友，但大家还算客气。 刚分班的时候，班级里有几个调皮的少年会嘲笑楚凌菲的口音，也有些人对她异国的身份有些好奇，问些不太礼貌的问题。 楚凌菲的个性并不软弱，从一开始她便刻意给自己加上一层不好欺负的样子，用来保护自己。 人的天性都是会审时度势的，少有人会去找一个有攻击性的人来挑衅。 她强势一些，对方便会软一些。 楚凌菲用冷漠和疏离当做面具，和别人保持着安全距离，不温不火地往前行进着。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难办的，是那种无法避免的问题。 她住在这里，是躲不开的。 乔峰好像对她有很多的好奇，经常会主动凑上来聊天，问题也很多。 包括她以前的生活，学校，还有有没有谈过恋爱的问题。 话痨得让人讨厌。 而安谧在的时候，他从来不那么热乎地和楚凌菲聊天。 楚凌菲觉得他有点奇怪。 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楚凌菲明白了乔峰的心思，也让她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楚凌菲睡前去洗澡，拧动淋浴把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劲太大了，把手一下子脱离掉在地上。 但是已经打开了，淋浴头的水流哗哗向下流。 刚刚是调到了最大的温度，所以很烫。 现在把手坏了，温度无法调小，也无法关闭。 真是糟糕…… 她匆忙穿上衣服，跑到楼下才想起来小花奶奶今天不在家，她有固定的社交圈子，经常和一群小老太太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楚凌菲想了想，回头去敲安谧的房门，她人也不在。 楚凌菲以为她和乔峰一起出去了，转过头刚好看见乔峰拿着水杯从卧室出来。 救星来了…… 楚凌菲走上前：“乔峰哥，你会修水龙头吗？我的水龙头坏了。” “怎么坏了？” 楚凌菲焦急地说：“你快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乔峰放下水杯，跟在楚凌菲的身后去了三楼。 浴室已经热气缭绕了，打开卫生间的门，潮湿温热的气息把两人瞬间包裹住。 乔峰看了眼不停流水的淋浴头还有坏掉的把手，并不难办，他想上前去查看，楚凌菲慌忙拽住他的手腕：“烫！” 淋浴头是不可拆卸的那种，把手就在下面靠墙的位置，要修的话难免会被热水溅到。 楚凌菲问：“你知道阀门在哪吗，得先把水关掉吧？” “我不知道在哪啊，就这样修吧，你去找个扳手。” 楚凌菲有点担忧：“万一烫到……” 这时乔峰已经撸起了袖子，轻松地说：“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烫。”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应该是很有把握的。 楚凌菲下楼找来工具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修。 水流下降的速度很是豪放，两个人光着脚，无法避免被砸在地面溅起的水弄湿裤腿。 乔峰独立能力很强，熟练地找到了问题，他回头朝着楚凌菲露出一个骄傲的神情：“瞧好吧，哥没什么不能修的。” 楚凌菲配合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楚清明，他做什么也总喜欢跟自己显摆一下。 男生还真是虚荣呢。 她微微往前凑了凑，想看清楚一些，这样以后自己遇见这类问题，也可以一个人解决了。 卫生间内潺潺水声，温度不停升高，缭绕的雾气让周边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乔峰感受到身后楚凌菲气息的靠近，他觉得后背有点痒，若有若无的痒。 没有肢体的碰撞，光是这雾气，就让他觉得痒。 他放慢了维修的速度，和楚凌菲闲聊起来。 “幸好哥哥今天没出门吧，不然你一个人怎么办？” “找阀门啊。” “你又不知道在哪？” “总不会在大街上吧，逃不出这个房子的，我可以打电话问小花奶奶在哪。” 乔峰顿住，这丫头真是不给他面子，他侧过头问：“那你刚刚怎么不找。” 楚凌菲眼神无辜：“你不是说不用找。” “呃……” “我以为你修得很快，会比找阀门快一些，没想到你这么慢。” “呃……” “丫头，拜托人办事，得说点好听的话。” 楚凌菲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敷衍的说：“乔峰哥好棒！” 乔峰被她逗笑了，回头看他，动作太大，楚凌菲以为他要转身，便躲开一些。 身体下意识朝着水流方向去，乔峰赶忙抓住她的手臂，拽了一把，楚凌菲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胸膛。 乔峰：“小心点，别烫到。” 楚凌菲瑟缩一下，将身体远离他。 乔峰却把手绕到了她的背后，推了一下她的脊背，楚凌菲再度跌进他的怀里，比刚刚靠得更结实。 楚凌菲迷茫地抬头，撞上了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睛。 因为卫生间的灼热气氛，乔峰皮肤上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脸颊通红。 楚凌菲也没好到哪去，鼻尖和嘴角上方的凹槽里都存着汗珠，双眸也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诱人。 稚嫩又新鲜的女孩。 楚凌菲觉得这个姿势很别扭，她从没和除了楚清明之外的异性靠得这么近过，感觉浑身上下极不舒服，她手扶上乔峰的胸膛，把自己往外推。 但乔峰紧紧锢着她，没有放手的意思。 比这更让人尴尬的是，安谧已经走进了楚凌菲的卧室，并且看见了这一幕。 楚凌菲余光看见人影，转头的瞬间，乔峰的脸正在朝她靠近。 她看见了安谧，乔峰亲到了她的脸颊。 楚凌菲觉得炸了。 并不是被安谧看到让她炸裂，而是被乔峰亲到。 她诧异地瞪着乔峰：“你干嘛？” 乔峰却也在这时看到了安谧。 这该死的巧合。 第76章 尴尬 他慌乱松开禁锢楚凌菲的胳膊，脸色从刚刚的通红，一点点变成惨白。 唯一一个淡定的人竟是安谧。 安谧嗤笑一声，停顿几秒，又笑一声，她的手搭上腰，以一种极其不屑又讽刺的动作，表达了内心真实的情绪。 过了几秒，安谧说：“搞什么？” 乔峰慌不择路地绕过楚凌菲出了卫生间，神色惶恐地看着安谧：“你听我说，误会，不是我主动的。” 楚凌菲的脑海中闪过了几个不太相关的念头，也有些相关。 乔峰为什么亲自己？ 安谧会不会打自己？ 淋浴还修不修了？ 以及，她应该加入这场战斗，现在就算刚刚那个吻的账，还是等安谧反应完再说。 搞不好会变成混战。 安谧的目光转而落在楚凌菲脸上，看见楚凌菲迷茫的表情就明白了。 她又是一声嗤笑，随后又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乔峰，舔了舔后槽牙恶狠狠地说：“你真他妈恶心！”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楚凌菲的卧室，乔峰留在楚凌菲的房间里不是，追出去忍受安谧的冷眼他也不愿意，于是他隔了几秒钟，才走出楚凌菲卧室。 没有跟着安谧，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凌菲呆滞地看着像幕布一样的水流。 好像更糟糕了。 她就这么吃了哑巴亏？ 她烦躁地对着淋浴翻了个白眼，走出卫生间去找手机，只能进行B计划给小花奶奶打电话找阀门了。 关掉阀门后楚凌菲回到卧室，无力地钻进被窝，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发呆。 楼下竟然没有争吵声。 还蛮稀奇的。 这要是楚乾，非得和程晓丽吵一个晚上不可。 情侣关系，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楚凌菲有些疑惑不解。 她有那么一点委屈，刚刚被人白白亲了一口，因为怕引发混战的一个念头，导致她没有发泄出来，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她手摸到一旁的书桌，找到手机打开。 翻出QQ里面楚清明的对话框。 想要倾诉的欲望有些压制不住。 国内那边楚清明应该在上课吧，他的学校为什么课程排的那么满呢，一点空闲时间都不施舍给她。 楚凌菲没有输入信息，失落地看着对话框里过往的聊天记录。 他不在线，以前QQ整天挂着。 自从来了国外，楚清明便再没有好好和她聊过天了。 不止楚清明，柳洋也是。 楚凌菲有空的时候，柳洋在忙，柳洋有空的时候，楚凌菲这边是深夜。 她们两个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最开始两个人还坚持着留言，等对方有空了回复。 一个半月前，柳洋说：新分的班级都是不认识的人，她感觉好孤独，很想念楚凌菲。 一个月前，柳洋说：感觉新班级也不错，有两个女生愿意和她一起玩了。 半个月前，柳洋说：周末和高媛媛和金璐去咖啡馆，县上新开的。 高媛媛和金璐就是她说的那两个愿意和她玩的女生。 然后，柳洋的消息便越来越少了。 好像有了新朋友，旧朋友便会疏远，没有刻意为之，但就是疏远了。 楚凌菲能理解，也没有怪过柳洋，她始终坚信两个人的姐妹情是不变的，只是联系越来越少罢了。 她得接受，这就是成长不是吗？ 周亿倒和柳洋不一样，留言从未间断，而且只要楚凌菲主动联系他，他即使在上课也会偷偷回消息。 或者睡觉醒来后，第一时间给楚凌菲回。 倒是楚凌菲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她没做到周亿的义气，她忙碌的时候，不会放下手里的事给他回消息。 楚清明是「柳洋」还是「周亿」呢？ 他为什么和自己的联系冷淡得那么干脆，她觉得他像变了个人，在固定的成长时间点，变形成了另外一种性格。 冷酷的男人。 她还真是没早发现，他骨子里有冷酷这种特质呢。 她不愿意像理解柳洋那般去理解楚清明，反而觉得委屈。 尤其是今天发生了不开心的事，这种委屈变得越来越大，像是蓄水池突然存满了水，但不知道水从哪儿来。 可能是刚刚淋浴头流掉的那些水，都被装进了委屈的罐子。 她很想骂楚清明，她好气。 身为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毫无缘由。 她真的不发泄不行了。 楚凌菲打开QQ空间，她从来没发过动态，有的朋友会在空间里伤春悲秋，她只觉得无聊，但今天她也沦陷了。 她的手指高高抬起，重重落在按键上，气愤填膺地发了一条说说。 “坏哥哥！臭哥哥！你不理我，我也不再理你了。” 过了几秒她又发了一条。 “再也！再也不理了！” 发完动态，楚凌菲做了个极其幼稚的事，一遍又一遍查看楚清明的头像，等他上线看到她的说说，然后评论。 他会评论的吧？ 她都放狠话了，他肯定会的。 可是等了很晚楚清明也没上线，最后她抱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第一时间查看手机，好多QQ消息啊，她有些惊喜，以为是楚清明浪子回头了。 结果打开来开，竟然是从未联系过的王梓萱。 她咬着嘴唇回忆了一下，是楚清明的同学，那个长发飘飘的姐姐。 王梓萱：小妹妹怎么了？ 王梓萱：大晚上不睡觉，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王梓萱：在国外不开心吗？有人欺负你？ 时间隔了五分钟。 王梓萱：是睡着了吗？ 王梓萱：那起床后给姐姐回个信息，有点担心你呢。 楚凌菲想了想，回复了一个消息。 小手：姐姐我没事。 王梓萱回得很快：起床了？ 小手：嗯嗯，刚起床！ 王梓萱：昨晚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发生吗？ 楚凌菲盯着屏幕沉思片刻，她和王梓萱并不熟，好像没到能谈论心情的地步，但也是因为不熟，没太多的顾虑。 不过比起谈论昨晚的事，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小手：姐姐，你和我三哥哥有联系吗？ 王梓萱：有啊。 小手：那他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王梓萱：好像很忙，每天上课还有训练，虽然有联系但不是很多，怎么了？ 楚凌菲咬着嘴唇，手指不安地扣着被单。 小手：没事，就是关心一下。 王梓萱：哦。 王梓萱：你还没说昨晚怎么了？ 她好像很关心楚凌菲为什么情绪失常，楚凌菲不太明白，陌生人真的会这么关心自己吗？ 楚凌菲反问：姐姐你现在不忙吗？ 王梓萱：不忙。 小手：哦。 王梓萱似乎看出了楚凌菲的心思。 王梓萱：说吧，我晚上睡得很晚的，可以陪你聊天。 楚凌菲看她这么热情，自己也没有太疏远。 小手：那姐姐你等我一会吧，我去洗漱吃早餐，一会坐公交车的时候和你聊。 王梓萱：好。 第77章 爱屋及乌 楚凌菲在坐公交的时候简单和王梓萱说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她不太能准确想到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好像也不需要解决。 因为王梓萱的耐心倾听，楚凌菲提出了一个疑问。 小手：姐姐，如果是你该怎么办？ 王梓萱：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把这件事和房主说一下，告知她你受了委屈，最好是房主能把乔峰清出去，避免以后再发生些什么意外，给房主施加些压力，万一乔峰不知好歹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她是要担责任的。 楚凌菲皱着眉头，仔细在想王梓萱说的话。 小手：没有那么严重吧？ 王梓萱：很严重，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分辨潜在的危险，你不知道乔峰在想什么，他能做出这种事就是早有想法了，你要学会依靠别人的力量，去解决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王梓萱：你也要避免和乔峰独自相处，还有安谧，万一她对你有恨意，报复你怎么办？ 王梓萱：最好解释一下，虽然你没有错，你说清楚自己的态度，也是警告她。 王梓萱：不然你学习一些防身术吧，我总觉得你自己在外面好危险。 王梓萱：弄一个最近新出的能定位的手表，你们那边有吗，没有的话国内买了我给你邮过去一个。 王梓萱：如果有什么危险可以一键求助，你可以设置我的号码，有了危险我可以收到你的消息。 王梓萱：把你的地址发一个给我。 王梓萱回复得飞快，噼里啪啦的消息响个不停，楚凌菲都有些跟不上了。 小手：姐姐我们离得这么远，你想帮忙也帮不上呀，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王梓萱：地址发我一个吧。 楚凌菲觉得王梓萱很乐于助人，如果是她，不太熟悉的人，她是不会这么关心的。 是因为楚清明的关系吧，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所以爱屋及乌，对朋友的妹妹也很好。 这些明明就是应该哥哥担忧的事。 楚凌菲想到这，又有点生气。 可恶的楚清明，自己不知道心疼妹妹，所有人都比他强。 真是令人伤心。 ⚹ 楚凌菲断断续续和王梓萱聊了一整天，她期间还顾虑王梓萱晚上休息的问题。 但王梓萱说自己夜里有课时要刷，想睡也睡不了，正好有楚凌菲聊天，她也能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楚凌菲这才把不好意思放下来，而且王梓萱真的很关心自己，要了她的课程表，作息时间安排。 楚凌菲觉得自己哪是在和她聊天啊，一直是在应对王梓萱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过她并不讨厌，因为在异国他乡，她没有朋友，而且她一向和爸妈关系比较紧绷，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也不会去求助。 有王梓萱的关心，楚凌菲觉得自己好像变得重要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王梓萱还在嘱咐她早上说过的话，楚凌菲牢记着，到了家楚凌菲第一时间敲开了小花奶奶的房门。 按照王梓萱出的意见，楚凌菲和小花奶奶打了小报告。 她还真是不习惯打小报告，但发现自己格外有天赋，像是一个受了多大冤屈的人，说得楚楚可怜。 小花奶奶心疼地抱着楚凌菲，抚摸着她的脊背，保证会为她做主。 楚凌菲还提了一个意见，因为都是独自在外生活的同胞，她不忍心乔峰卷铺盖走人。 如果可以的话，小花奶奶能不能帮忙给乔峰找别的住宿点，不要让他太惨了。 小花奶奶感叹楚凌菲的心善，答应了。 楚凌菲躲在小花奶奶的怀抱里，偷偷露出狡猾的笑容。 王梓萱说怕乔峰被人赶出去起怨恨心理，对楚凌菲不利，最好的办法是双赢。 既能让乔峰体面，也保护了楚凌菲。 她简直就是个诸葛亮。 楚凌菲突然有些崇拜王梓萱，智商真高。 后面就是解决安谧的问题了。 楚凌菲默念着王梓萱给她的稿子，站在安谧房门口，再次提醒自己。 好好说话，不要起冲突！ 没等她敲门，安谧已经把门打开了。 四目相对，安谧沉默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也好像是打算去找她。 楚凌菲深吸一口气，说：“能进去聊聊吗？” 安谧侧过身子，给了她进去的空间。 楚凌菲进门后，安谧回身把门关上了：“随便坐……” 楚凌菲扫了一眼她的房间。 竟然没有粉色。 床单是绿色的，抱枕是蓝色的，床边有个懒人沙发，大红色的。 好一个喜欢混搭的女生。 楚凌菲大方地坐在了沙发上，看起来并不拘束。 安谧也是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侧身用手肘撑起脑袋，看着她。 安谧先开了口：“你找我是要解释那件事？” 楚凌菲点点头，语气却没有低人一等，反而有点高傲：“不是我的错。” 安谧轻笑：“我知道……” 这倒是让楚凌菲很惊讶，计划的对话不是这样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安谧继续说：“乔峰那人什么样我清楚，你什么样，我觉得我应该也能判断出来。” 楚凌菲微怔：“我什么样？” 安谧拉过身边的抱枕，在怀里摆弄：“你有点傻！” 楚凌菲：“……” 安谧：“你的情窦还没开过吧？” 楚凌菲：“……” 安谧带着微微坏笑，凝视着楚凌菲。 楚凌菲有点尴尬：“所以呢？” 安谧起了逗她的心思：“所以你是怎么勾引乔峰的？” 楚凌菲嘴角抽搐两下，这个人怎么总能让自己接不上话：“我……” 她干脆转移话题：“你和乔峰分手了吗？” 安谧不打算放过他：“怎么？你来打听敌情，准备接盘啊？” 楚凌菲咬了咬牙，手下意识摸到身边的抱枕，真想一个枕头，砸懵她。 安谧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扬了扬下巴：“气性还不小呢，小姑娘，不会要打我吧？” 楚凌菲松开手，狡辩：“我不是小姑娘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大一岁！” “一个月！” 安谧得意地笑了：“那也是姐姐。” “但我不是小姑娘。” “好吧，小丫头。” 第78章 对话 楚凌菲气结，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这个走向了，她得拉回来。 “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你们分手没有？” 安谧和配合这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你也没回答我，问这个干嘛？” 楚凌菲理直气壮：“好奇！” 安谧回答得很快：“分手了！” 楚凌菲终于能按稿子说话了，微微放松下来：“虽然你们因为昨天的事情分手了，但你要清楚，这不是我的错，没有我你们也会分手，他不喜欢你了，不然干嘛想找别人。” 安谧胳膊有些麻，撑起身靠在床头，继续调侃楚凌菲：“小丫头，你这话是跟别人学的吧？” 楚凌菲没反应过来：“啊？” 安谧犀利的眼神看着她：“你恋爱没谈过，又对这些事一窍不通，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呢，肯定是跟别人学的。” 楚凌菲心虚地坚持着：“没有！” 安谧似乎没听到她的回答，自顾自说：“而且你咨询的那个人，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一点也不懂男人心。” 楚凌菲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说不是的，但及时反应过来了。 “你不要总装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装成熟过头了很像大妈。” 安谧不在意：“至少比你什么都不懂强。” “我没有什么都不懂，我是觉得不要早恋，要好好学习。” 安谧盯着她的脸琢磨的口气说：“又开始了，你装乖乖女也不嫌累。” 楚凌菲：“……” 安谧一针见血：“你其实不乖。” 楚凌菲被看透了，也不掩饰，直截了当：“乖一点会更快得到自己想要的。” 安谧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凌菲，她果真没判断错，面前这个看似乖巧的女孩，骨子里有着自己的主见，并且是能为之坚持的那种。 安谧逗她的心思慢慢消散，实话实说，满足她的好奇心：“我之前和乔峰在一起是因为刚来这里太孤单了，乔峰对我好，又一个劲追我，就在一起了。 后来发现他有点花心，但没有证据，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就那么着了。 但现在看透了，他真的是个不靠谱的人，那就分手喽。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也没挽留我，露水情缘，没必要放不下。” 楚凌菲听得云里雾里，既不能判断她是对的，也不能理解这份轻松。 如果感情是这样简单的话，为什么楚乾和程晓丽，感情看起来很艰难，还在坚持。 她没有细想过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坚持，也不懂安谧不坚持的洒脱。 她在这种问题上，最多能发出一个观点，那就是不舒服的人没必要继续在一起，就像朋友一样。 安谧看她根本就听不懂，便没再说了，她把抱枕砸在楚凌菲怀里，打断她的出神。 “这事乔峰比我们两个都要尴尬，你不用担心有的没的了。” 楚凌菲眨巴两下眼睛，更不懂了。 安谧解释说：“乔峰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骚，但有贼心没贼胆，人也没有坏到一定地步，虽然他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要承认这一点。” 楚凌菲懵懂：“他怎么还没回来？” “怕和我们撞见呗，晚点就回来了。” 楚凌菲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说什么，安谧既然对自己没有敌意，她也不用再多此一举了。 “我回去休息了。” “好……” 楚凌菲起身往外走，拉开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好奇地看着安谧：“你是不是投胎的时候留下了上辈子的记忆。” “怎么？” “我觉得你真的不像17岁，像107岁。” “呃……”楚凌菲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眼神，离开了她的房间。 安谧愣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知后觉。 这小丫头是在骂自己老妖精吗？ ⚹ 楚凌菲回到自己房间后，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回复王梓萱的消息。 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呢。 楚凌菲把自己和小花奶奶以及安谧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突然问王梓萱。 小手：姐姐，你没谈过恋爱吧？ 楚凌菲看见「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停下了，就像是被问的人定格了几秒钟，又继续打字。 王梓萱：怎么了？ 楚凌菲捂着嘴嘻嘻笑了笑，看来是没谈过恋爱，不然会直接说自己谈过的。 小手：没事啊，随便问问。 王梓萱：哦。 不知道是怕楚凌菲再问这类问题，还是真的有事，王梓萱中断了聊天。 王梓萱：我要去上课了，你早点休息。 小手：好的，今天的事，谢谢你。 王梓萱：不客气，你有烦恼记得跟我说。 小手：嗯嗯。 王梓萱：随时都可以发消息。 楚凌菲放下手机，准备打开书包学习，手机又响了。 她拿起来看，是周亿的消息。 周亿：昨天发的说说，什么意思？ 楚凌菲想到昨天发的内容，今天回忆竟有那么一丝可笑，情绪失控的时候果然行为都幼稚了，她可不能承认自己的多愁善感。 小手：和同学打了个赌，输了要发说说。 周亿发了一个疑问的表情，又说：不是都应该发我是大笨蛋之类的吗，怎么发不理哥哥。 小手：谁知道呢，那个同学闲的，非让发这个。 周亿：额，这样啊。 又笨又傻的解释，也有又笨又傻的人相信。 ⚹ 第二天早上，楚凌菲洗漱完毕到了客厅，意外的发现安谧已经坐在了餐桌边，正在啃手里的三明治。 平时她和乔峰总是起晚，都是把早餐打包带走，踩着点去坐公车。 楚凌菲因为习惯早起，和他们的时间便是错开的，公交也比他们坐的早一班。 今天还真是稀奇。 她也没见到乔峰。 楚凌菲把书包放在一旁，按照以往的习惯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看着站在厨房的小花奶奶。 小花奶奶正在给她做新的三明治，嘴里唠叨着：“凌菲，你的三明治被安谧抢了，奶奶给你做新的，等一会哦。” 楚凌菲回头看了看安谧，她正在若无其事的吃。 楚凌菲：“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安谧：“叫姐姐……” 楚凌菲：“……” 安谧今天化了个粉色的眼妆，像用水粉在眼皮上画了一笔的感觉。 楚凌菲已经习惯她每天明艳的样子，就算是全脸都是粉的，她也不太会惊讶。 倒是有点期待，安谧什么时候干一次这种事。 安谧大口嚼着嘴里的东西，她吃饭的时候形象有点豪放，但人家长得好看，即使是失态，让看的人也觉得是一种不同的美。 安谧舔了舔嘴角的沙拉：“妹妹，一会一起坐公交。” 楚凌菲：“Yes，miss……” “呃……” 第79章 互怼 小花奶奶新的三明治做好了，楚凌菲拿过来，慢吞吞吃起来。 虽然慢吞吞，但也不是十分淑女的那种，只是单纯的慢。 她边吃边问小花奶奶：“奶奶，乔峰呢？” 小花奶奶：“早就去学校了，对了，乔峰早上跟我提出要搬走的事。” 楚凌菲有些惊讶：“奶奶你这么快就给他找好新住宿的地方了？” 小花奶奶摇头：“不是的，他说自己找，晚上回来打包行李，去同学家先借住两天。” 楚凌菲缓缓移过头去看安谧，安谧神色淡定：“我不是说了，他会比我们更尴尬。” 楚凌菲匪夷所思：“明知道会尴尬，为什么还要干那种事。” 安谧一副老成的样子说道：“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能快活一分钟是一分钟，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循规蹈矩听话得很。” 楚凌菲撇嘴：“是你太随性了，和你比，谁都是乖巧的。” 安谧的牛奶喝完了，看见楚凌菲还有大半杯，不客气地拿过她的杯子，倒了一半在自己杯子里。 楚凌菲的动作顿住，盯着安谧：“小姐，说你随性，并不是在夸你。” “随性不是一个很优美的词语吗？” 楚凌菲眉心动了动：“也可以解释成不礼貌。” 安谧配合地点头：“那你要跟出版社提个意见，下一年的字典里面，关于「随性」这个词语解释里，加上「不礼貌」三个字。” “呃……”安谧吃完了，她拿过纸巾擦了擦嘴，随后扯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妹妹快点吃。” 说实在的，她笑的时候眼睛很美。 但楚凌菲不是男人，不会被她迷惑住。 楚凌菲：“不用在「随性」解释里面加。” “蛤？” “在「安谧」解释里面加就可以。” “呃……”平分秋色…… 两个人吃过了早饭，习惯性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清洗干净。 小花奶奶因为热情的个性使然，大多数时候会给他们做饭，而不是责任。 楚凌菲和安谧也都不是那种受了别人好，会当做理所当然的人。 她们收拾干净后，一起出门了。 两个人相隔一米远的距离走在路上，算是同行吧。 安谧用手遮着刺眼的阳光，说：“晚上你放学也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回来。” “为什么？” 安谧不耐烦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一起不是有个伴吗？” “两个人坐公交会便宜一些？” “不会。” 楚凌菲扫了她的表情，安谧的手背遮盖着眉眼，投下一层阴影。 “你这么害怕孤单？” 安谧放下手，别扭地看着她，似乎有种被挑明心事的尴尬：“你不怕吗？” 楚凌菲神态自若地摇头：“不怕……” 安谧妥协地垂下眼帘：“好吧……” “那你真的是怕喽？” 安谧觉得她是终于揪住了某一点，选择性进攻的，所以安谧选择不回答，挺起高傲的头颅，快走几步超过她。 楚凌菲看她幼稚的样子，轻笑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生活没有因为乔峰造成的意外而变糟，反而生出了一丝趣味。 楚凌菲多了一个王梓萱这样的朋友，也多了一个像安谧这样，处于能说得上话，但不亲密的存在。 ⚹ 乔峰悄无声息地搬走了，偶尔楚凌菲会在学校看见他，两个人没有特别去躲对方，就像从没认识过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安谧看见乔峰的次数会多一些，他们是同一年级的。 安谧的确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甚至没人能发现得到，她是何时拿起，何时放下的。 上次她们两个一起碰见乔峰的时候，乔峰正搂着新的女朋友。 安谧竟然能当做没事人一般打了个招呼。 一笑泯恩仇吗？ 楚凌菲觉得乔峰配不上她，不论别的，就这个大气劲，比不了。 这算是在心里夸安谧吗？ 楚凌菲勉强觉得是吧。 没过几天，楚凌菲收到了一个来自国内的包裹，是由小花奶奶交给她的。 楚凌菲以为是程晓丽邮过来的东西，平时没人会邮东西给她。 她拿到手的时候便没看寄件人，直接打开才发现，是一个手表。 楚凌菲回头找到封皮，看了眼寄件人。 王梓萱…… 地址是依市师范大学邮过来的，楚凌菲知道，那是王梓萱的学校。 说明书就在手表旁边，包装是被拆开过的痕迹。 楚凌菲打开说明书坐下研读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王梓萱的消息。 王梓萱：包裹收到了吗？ 小手：收到了。 她以为上次王梓萱只是客套一提，会让她自己去搜索下单，没想到王梓萱说到做到。 小手：谢谢姐姐，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 王梓萱：不用啦，很便宜的。 小手：那也不太好。 王梓萱：你不是妹妹吗，姐姐照顾应该的。 楚凌菲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但问王梓萱卡号她就是不说，楚凌菲也没办法了，只能怀抱着感恩的心情，收下了这个礼物。 手表已经被设置过了紧急联系人，就像王梓萱说的，如果她遇到了危险，按下手表边的按钮，会自动发送求救信息和定位给王梓萱。 楚凌菲觉得好像没什么用，离得那么远，就算有了危险也来不及啊。 不过这是王梓萱的心意，楚凌菲斟酌了一下，摘下了周亿送的那只表，换上了新的。 她把周亿的表擦干净，珍惜地放好在自己的行李箱里。 ⚹ 时间匆匆而过，楚凌菲第一个学期生活快结束了，上一次和程晓丽楚乾通电话，知道他们的生意已经做得风生水起。 石定是个小县城，他们的生意是以依市为主的，因为楚凌菲不在的原因，他们也搬去了依市生活。 程晓丽抱着电脑，用视频的方式给楚凌菲看了他们的新家。 一百多平的复式楼房，据说地段是依市的中心附近。 她的零花钱也在逐渐增长，虽然在石定县的时候他们管得严，但如今楚凌菲身在国外，他们在钱财上不想亏待了她。 果然是距离产生美，程晓丽再也没有指责过楚凌菲，电话里面多了许多嘘寒问暖。 他们想让楚凌菲假期回国渡过，楚凌菲也很想念国内的生活，见见朋友。 可是她回去并不会在石定县，而是要住在依市的家。 依市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除了爸妈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让她有期待，爸妈对她的吸引力显然不够。 所以楚凌菲借口说想留在国外，假期报些兴趣班，丰富一下业余生活。 楚乾和程晓丽想了一下答应了，说等过几天他们出国来看楚凌菲也是一样的。 楚凌菲夜里躺在小床上，在考虑自己要报什么兴趣班，她其实都没想好，只是拿来当做不回国过假期的借口。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再想回去。 但她是有原因的。 楚清明的不联系算是原因之一。 楚凌菲偶尔会去思考楚清明不联系她的原因，想不通的时候她会气愤。 但这一个学期的生活，说长不长，但足够让她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去试着接受这个现实。 她的三哥哥不再是曾经那个关心她的人了，不会像从前一般在意她的想法。 原因或许就像是楚凌菲最初想的，他和柳洋一样有了新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便会逐渐忘却童年时光的故事。 区别不过在于，一个是慢慢疏远，一个是立刻疏远。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他们选择向前走，她也没必要频频回头。 她也在尝试在新生活里面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 留下来的旧朋友，未来的新朋友，她都欣然接受，满怀期待。 第80章 平淡美好的时光 楚凌菲最后决定的兴趣班是擒拿格斗，王梓萱建议的。 她不止一次地和楚凌菲提及，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说得多了，楚凌菲也被洗脑了，所以便这样决定了。 安谧假期也不回国，她和父母的关系还不如楚凌菲。 楚凌菲经常能撞见安谧和家人打电话时吵架的场面，她和楚凌菲的个性不同，楚凌菲会耍聪明，在和家人交流的时候不如意的地方大多选择沉默，或者敷衍。 而安谧和家人沟通时，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直愣愣爆发，完全不会忍。 所以她才会说楚凌菲乖。 当然她也知道楚凌菲只是表面乖，用曲线的方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估计以后是个蔫坏蔫坏的人。 一般她这样说楚凌菲的时候，楚凌菲都会回怼过去，和安谧锻炼了一段日子，不要脸这个词楚凌菲也能熟练掌握了。 假期生活和上学时相比，她们有大把的时间呆在家里。 楚凌菲严格按照着作息规律，每天准时起床，帮小花奶奶一起做早餐，做完后，安谧也起床了。 她总能在饭做好的那一刻，精准起床，迷迷糊糊滑到餐厅吃早餐。 接着吐槽一下早餐多么不完美。 她会用中文吐槽，楚凌菲随后立即翻译给小花奶奶听，小花奶奶会皱起眉头，把安谧的食物拿走，告诉她要想吃自己做。 安谧不好和小花奶奶发脾气，把矛头对向楚凌菲，说她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是会被人不齿的。 楚凌菲笑着又翻译给小花奶奶听，但添了些油加了些醋，说安谧非常不喜欢在这的生活，简直是人间地狱。 好吧，不止是添油加醋，而是篡改内容。 在楚凌菲和安谧两个人当中，小花奶奶的信任是偏心的，所以安谧永远是冤枉的。 于是安谧再也不敢在小花奶奶面前，用中文和楚凌菲沟通了。 她算是明白楚凌菲那句话了：乖一点会更快得到自己想要的。 简直是心机满满！ 吃过早饭后，楚凌菲便出发去学习擒拿，安谧回卧室补觉。 午饭时，安谧再次准时起床。 下午的时光是最轻松惬意的，天气好的时候，小花奶奶会搬一张躺椅，在庭院里晒晒太阳。 客厅被楚凌菲和安谧霸占，两个人在争抢遥控器的问题上，都能唇枪舌战一番。 但谁也不红脸，甚至越吵越温柔，听不到声音的时候，感觉像是亲密的姐妹在交流私密话题。 因为之前楚凌菲随便翻译的事，安谧改为和她用英语斗嘴，小花奶奶便听得懂了。 每每在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战况进入精彩阶段时，小花奶奶都会从户外转移到客厅，切些水果坐在一边。 听着她们斗嘴，简直比看连续剧还精彩，她得学习学习，下次在姐妹们面前，也要用一张嘴战胜所有人。 后来小花奶奶干脆拿了纸和笔，把那种一句话能噎死人的语录记下来，标注为经典语录。 楚凌菲和安谧好像从来都吵不累，从早到晚，甚至第二天一起床，还能接上昨晚的话题。 晚饭的时候，楚凌菲依旧帮着小花奶奶一起准备，安谧不会做饭，在一边看着她们。 一老一小，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时常会让安谧恍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感从不知名的地方，填满了她的内心。 她很羡慕楚凌菲，独立又坚强，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在她的身上似乎看不到孤单和哀愁，像个背上包裹就能出发的旅行客，无论周边的环境如何，她只在乎自己脚下的路。 不停留，不眷恋。 即使楚凌菲没有说过对未来的憧憬，安谧也感受得到，她是为了未来生活的人。 吃过晚饭大家会聚在客厅，关掉屋子里明亮的灯，只留一盏暖色调的地灯，楚凌菲准备点小零食，三个人抱着窝在沙发里，一起跟小花奶奶追每天必看的连续剧。 其实没必要，楚凌菲从来不看连续剧，安谧不喜欢在家宅着。 但大家都能坐下来。 好像因为点什么，又好像没有原因。 生活平淡而美好。 因为不是新学期，新的同居伙伴迟迟没来，转眼间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所有的节假日，包括过年和生日，楚凌菲都没有收到楚清明的消息，哪怕是一条群发的祝福短信。 楚凌菲发过几次也不再发了，有些过去如果没人回忆，是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的。 她已经许久没再想起楚清明了，偶尔想起，也赶紧让自己被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不愿意更深地去想。 第81章 初吻 晚上。 楚凌菲吃多了有些失眠，下楼接水喝的时候，看见客厅的地灯亮着，安谧躺在沙发上。 楚凌菲起先是看见她的脑袋在沙发边，吓了一跳，走近了发现，对面黑暗处的沙发里还坐了个人，是小花奶奶。 她又被吓了一跳。 两个人的状态都有点颓废，小花奶奶半躺在懒人沙发上，安谧则是直直躺在长沙发上。 楚凌菲疑惑地开口：“发生什么了？” 安谧虚弱地抬起头，看她一眼：“拉肚子……” 楚凌菲又看向小花奶奶，她也同样虚弱地开口：“拉肚子……” “啊？你们吃了什么？” 安谧紧皱眉头：“晚饭我们不是喝了些酸奶吗？过期的。” 楚凌菲：“那要不要吃点药。” 小花奶奶：“吃过了，现在不拉了，坐着歇会。” 安谧突然想到什么，盯着楚凌菲，目光带着点仇视：“你不是也喝了吗，为什么不拉肚子？” “为什么我一定要拉肚子。” “我希望你拉肚子。” 楚凌菲垂下嘴角：“这是什么歪理。” 安谧理所当然地说：“朋友就要同甘共苦。” 楚凌菲用膝盖碰了碰安谧的胳膊：“起来，给我腾个地。” 安谧烦躁地说：“干什么？” “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我假装一下拉肚子，满足你的嫉妒心。” 安谧用手肘撑着沙发，缓缓坐起来挪到一边，想看楚凌菲怎么假装。 楚凌菲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随后慵懒地往沙发一靠，手扶上肚子，像林黛玉似的，眉心微皱，声音无力地说：“哎呀，拉死我了，要死了要死了。” 小花奶奶和安谧同时被她逗笑，苍白的嘴唇扬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惨心里被满足。 安谧也不计较了，她拿过抱枕扔到楚凌菲头上，带着笑意说：“你个幼稚的丫头。” 就在这时，安谧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看了一眼，随后眉眼闪动，暧昧地对着手机自言自语：“小样，就知道你会投入本姑娘的怀抱。” 楚凌菲歪头问：“你不会又谈新男朋友了吧？” 安谧回完消息，把手机放回原位，说：“现在还不是，不过马上就是了。” 这一年以来，安谧谈了三个男朋友，这是第四个，话说上一个什么时候分手的楚凌菲都不知道。 楚凌菲不足为奇：“你就那么喜欢谈恋爱？” “对啊，不同的男朋友，有不同的味道，人生这么短，一定要都品尝到才值。” 楚凌菲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小花奶奶也凑热闹地竖了个大拇指。 安谧突然问：“小花奶奶，你年轻的时候，谈过几次恋爱啊？” 小花奶奶微微坐起来一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我啊，谈过一次。” 安谧惊叹：“这么少！您都70多了啊，只谈过一次，不觉得亏吗？” 小花奶奶笑了笑，同时摇头：“真爱的人，不会觉得亏，反而觉得少，只有一辈子能在一起，时间太少了。” 小花奶奶的丈夫在她23岁的时候去世了，安谧和楚凌菲是知道的。 自此之后，小花奶奶便没有再结婚，想必这仅有的一次，就是和她的丈夫。 安谧探过身子，八卦地问：“小花奶奶，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啊，能让你一辈子只爱她一个。” 小花奶奶做出了个回忆的神情，似乎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随后她失落地叹口气。 “我们恋爱不久便结婚了，结婚还没有几天他就走了，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很少，能回忆的事情也很少，说起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都不够了解。” 楚凌菲对这样的话题不太了解，但也好奇，她问：“相处得不多，也可以爱一辈子吗？” 小花奶奶点点头：“当然，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爱一辈子。虽然在一起的日子很少，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我永远忘不了他第一次吻我的时候。” 安谧投放出期待的小眼神：“小花奶奶，你给我们讲一讲。” 小花奶奶像是陷入了回忆里，眼神渐渐虚无，声音平静地叙说起来。 “那天我们坐在一棵大树底下，我忘了那天是为什么坐在一起的，但我记得那颗大树，树枝很多，把满天的星星都遮盖了，树叶唰唰地响，风很暖。 他就坐在我的身边，手抱着膝盖，侧头看着我。他的眼睛温柔得像棉花一样，就那么安静地一直看着我。 我还记得那时我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心跳加速，而是平静，好像掉入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世界里只有他。 然后，他慢慢地凑近我，先是鼻尖碰到了我的脸颊，然后他呼出的空气被我吸了进去，特别好闻。” 安谧有些等不及了，双眼放着光：“然后呢，然后呢。” 小花奶奶：“然后他就吻了我，很轻的吻了我，他的嘴唇很凉，但不妨碍他的温柔。他靠近我时，我忘记闭眼睛了，等我想起来时，他的嘴唇已经离开了。但那短短的一秒钟，或许一秒钟都不到，我便认定了，这一辈子，只爱这一个人。” 空气突然安静了。 安谧和楚凌菲两个人，出神地望着小花奶奶，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花奶奶直截了当地问：“孩子们，你们如果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不要管那么多，爱就好了，爱情是很甜蜜的事，也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事，能抵抗所有的风雨，无论在你多么艰难的时候，它都能给你们力量。” 安谧回神，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我怎么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呢？” 小花奶奶感叹道：“说明你还没遇到那个人啊，孩子。” 安谧失落地咬着嘴唇：“我的初吻早就不记得了，真是可惜。” 小花奶奶的语气温柔：“没关系，你以后会遇到的，那时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爱了。” 安谧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突然觉得和小花奶奶这种过来人相比，自己对感情也不算了解。 即使谈过很多恋爱，但她从没有过所谓的心动，甜蜜，或者强大的力量。 小花奶奶发现楚凌菲一直都没回神，有些奇怪，她唤道：“楚凌菲！” 楚凌菲好像没听到。 安谧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碰了碰她：“想什么呢？” 楚凌菲打了个激灵，魂魄突然收了回来：“没……没什么。” 小花奶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她：“孩子，你遇到过那个人是吗？但你没有发现。” 安谧像是逮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惊叹道：“我去，不是吧？” 楚凌菲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楚凌菲抬头看着注视她的两双眼睛，再次强调：“没有，真的没有。” 有点心虚的味道。 但安谧没尝出来，失望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这个傻丫头恋爱没谈过，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有才怪呢。” 楚凌菲无力地咧起嘴笑了笑，罕见地没有回怼。 安谧站起身：“肚子感觉没事了，我要去睡了。” 说完她便往楼上走去。 楚凌菲没动，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小花奶奶没有立刻帮楚凌菲解开心结的想法，因为她发现这孩子现在应该处于混乱中，就让她安静的呆着吧。 于是小花奶奶也回房去了。 第82章 委屈 楚凌菲坐在空空的客厅，耳边却并不安静，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停在加快。 这是她这一年以来，唯一一次打断不了自己去回忆和楚清明的相处。 有点失控的意思。 小花奶奶在讲述自己初吻时，楚凌菲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初中那年，她住院的时候。 那时她陷在昏迷中，听见了楚清明在一声声呼唤她，呼唤声低沉沙哑。 她就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像是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那一刻她心里想的都是楚清明，她要看到楚清明，要回到他的身边。 于是她张开眼睛，期待的面容浮现在她眼前。 那一刻，她没有心跳加速，而是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像掉入了一个虚无的世界，只有楚清明。 和小花奶奶说的如出一辙。 她能清晰的想起，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看见了楚清明她就觉得安全，他的脸有稳定人心的作用。 她记得，楚清明帮她捋了捋碎发，他指尖颤抖的频率她都记得。 有些乱，但触碰她的时候，依旧是温柔的。 他吻了她的额头，她便不再冷了。 他的发丝柔软，轻轻擦过她的脸颊，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体会，就像是镇定剂，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楚凌菲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她在发抖。 为什么发抖？ 那算是初吻吗？可是没有吻到嘴唇，只是额头而已。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以前并非没有意识到，只是她觉得，那就是楚清明，楚清明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所有哥哥给妹妹的感觉，都是这样的。 是吗？ 到底是不是？ 还是她误会了小花奶奶讲的，怎么可能有人会对自己哥哥心动呢？虽然不是亲哥哥，但长久的相处一直以来都是亲人的身份。 不会的…… 她一定是误会了。 她咬着嘴唇，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一股酸涩从心脏涌起，控制不住地涌上眼眶。 一颗泪水掉在了她的掌心。 为什么哭？ 她也不知道。 虽然自己误会了，但她就是有一种很难过的情绪冲了出来，自己都说不清楚，好像从出国到现在楚清明对她的冷落，她一直压抑着的委屈，无法再隐忍了。 她真的很想念他，看见许多事物都会在头脑中晃过楚清明的身影，就连做日常的事情，回忆也会不听话地来敲个门。 在这里，多半的人都是金色的头发，像楚清明。 安谧不会做饭，笨手笨脚，像楚清明。 乔峰有手摸后颈的习惯，像楚清明。 学校里打篮球的同学，投篮时小腿绷起的肌肉，像楚清明。 老师偶尔斜靠在墙壁上注视同学的姿势，像楚清明。 穿白色T恤，脊背被汗水打湿样子的人，像楚清明。 好像所有人都是楚清明。 还有她每天洗澡结束的时候，会想到楚清明洗完澡习惯拖地。 她开所有点灯开关时，会想起楚清明家随手关灯的习惯。 她的手机每响动一声，她都会在打开的前一秒怀抱着某种期待，会不会是楚清明。 所有不像楚清明的事物，也像楚清明。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念他吗？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绝情，难道以前对她的所有好都是假的吗？ 他每天都在做什么？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她其实很想知道，可是他不理她，她也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大哥不是也没有和她联系吗，甚至电话号码互相都没有，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像和楚清明一样的兄妹，但又没必要多么亲密。 她用许多人来安慰自己，柳洋或者大哥，甚至许多别人家庭里亲兄妹不和的故事，来说服自己。 楚清明不联系她，不是什么不能发生的事，在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际关系都是如此。 她要接受…… 可能因为夜晚，总是能调动人脆弱的一面，委屈和哀伤把楚凌菲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无法让自己脱身。 任由这种要死的难过，把她的身体霸占，一瞬间成了一个不堪一击的人。 要是情绪能杀人，她觉得自己死在了今晚。 第二天…… 楚凌菲没有死，也没有被情绪打败过的痕迹，她还是以往的模样，一副永远不会再回忆从前的模样。 ⚹ 年底的时候，楚乾买了机票来楚凌菲这里过的年，找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入住，白天楚凌菲带着他出门逛街，在这里呆着的两年，楚凌菲已经很熟悉了，便给楚乾当起了向导。 程晓丽没有来。 楚凌菲问了几句，楚乾说程晓丽好多年没回娘家过年了，今年想回家看看。 再多问一些，楚乾便会转移话题。 年夜的时候，楚凌菲去酒店和楚乾一起跨年，这里没有农历年，街道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喜庆的感觉。 楚乾和楚凌菲打了视频通话给家人，沾一些喜庆味道。 他没有给程晓丽打电话。 楚凌菲察觉到他们应该是又吵架了，只是这次冷战的时间很长，有些严重。 楚乾走的时候，给楚凌菲留了几万块钱，够她一年的开销了，楚凌菲说不必留这么多钱，但楚乾执意要给，他看着楚凌菲的眼神，似乎有些歉疚的意味。 自从楚乾回国之后，楚凌菲还是经常能收到入账信息，她以为上次楚乾留下的是一整年的生活费，看样子并不是，而是额外的……压岁钱？ 倒是有一点让楚凌菲有些不安，打钱的人从程晓丽变成了楚乾。 楚乾以前可是从来不管家里账的，这些琐事都是程晓丽负责，不管是生活费还是她的日常事务。 看来他们闹得很严重啊。 是要离婚了吗？ ⚹ 过完年后楚凌菲和安谧就一直在忙学业。 安谧平时看起来没怎么学习的样子，在高中结束的时候，平均分和排名竟都是靠前的，顺利升入了大学。 但她没有搬到学校附近的公寓去住，依旧住在小花奶奶家，比以往的路程多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自从乔峰那个房间空出来后，小花奶奶再也没有招收新的房客了，她说楚凌菲和安谧两个人比一群孩子还热闹，甚至有点闹腾，她懒得再招来一个。 安谧升入大学之后，楚凌菲也开始准备学术考试，并在准备兴趣特长，这里的学校比较注重这些，业余的时候她也会参与社区服务活动。 非常非常忙碌的一年。 最后楚凌菲以优秀的成绩，也顺利地升入了大学，和安谧同一所商学院。 这要源于他们的父母有着相同的心愿，希望毕业后他们可以回家接管公司，颇有一种富二代的优越感。 楚凌菲也选择了继续留在小花奶奶家住。 两个人很奇怪，明明这里的房租要比学校附近的公寓高一些，交通又不是太方便。 可能真的就是喜欢住在这里吧。 就在楚凌菲以为生活在该有的轨道上前进时，发生了意外。 楚乾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打生活费了，好在之前楚乾留下的钱她没有乱花，再加上每个月超额的生活费她也存起来了，就算不打，她也可以生活下去。 但这种现象很让人不安。 楚凌菲给楚乾打了个电话，楚乾接通后那边很吵，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楚乾有事便挂了。 楚凌菲又给程晓丽打了个电话，没接。 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但她毫不知情。 第83章 暴乱 最近B国爆发了种族歧视的抗议活动，许多黑人聚集在街头，高举牌子，喊着口号在街上游行。 起初这种抗议活动还是和平的，但没有几天，演变的越来越严重。 抗议者不管种族和身份，肆意地对街道商铺进行打砸抢烧，许多无辜又善良的人在这场活动中成了受害者。 楚凌菲和安谧每天放学回家都要格外的小心，经常会在碰见抗议者队伍的时候选择绕行。 她们不懂政治，只知道这种抗议活动不该如此，初衷不是为了平等吗，为何会失控？ 晚上快十点了，两个人还没有到家，小花奶奶焦急地站在街道口，手里拿着防身的喷雾，不停张望。 楚凌菲和安谧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人都灰头土脸，裤腿上还有泥点子。 小花奶奶赶忙上前抱住两个人，带着哭腔说：“担心死我了，你们怎么才回来。” 安谧拉着小花奶奶：“奶奶，先回去再说。” 到了家，两个人去楼上洗澡换衣服，小花奶奶给门窗都上了锁，窗帘拉好，屋子只留一盏昏暗能照明的灯，然后给她们热晚饭。 两个人下楼来到餐厅，小花奶奶迫不及待地问：“今天遇到抗议者了？有没有受伤啊？” 楚凌菲摇头：“没有奶奶，我们看见就跑了，跑着跑着迷路了，花了点时间才绕回来。” 安谧径直在餐厅坐下，小花奶奶刚把饭菜端上来，她便狼吞虎咽地开始吃，一边嘟囔着：“这些人就是疯子，不管什么人抓到就是打，我们班的两个同学昨天就被打了，今天都没来上学。” 小花奶奶担忧地看着面前的食物，有些没胃口。 “不然你们也请假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上学吧，太危险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们父母交代啊。对了，你们父母应该看到新闻了吧，给你们打电话了吗？” 楚凌菲和安谧同时一怔。 安谧说：“没有……” 楚凌菲点点头：“打了，昨天还给我打电话了，告诉我要小心一些。” 一个说了真话，一个说了假话。 安谧：“奶奶，为什么抗议活动是这样的，这和暴徒有什么区别了。” 小花奶奶长长叹了口气：“人的本性是暴力的，在抗议活动的掩盖下，许多人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了，去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发泄自己的情绪。在这种失控的疯狂下，他们便会伤害无辜的人。” 楚凌菲若有所思：“不然我们明天去学校办请假吧，不是很多同学都办了吗，咱们申请也不会很难。” 安谧蛮不在乎地说：“你害怕啊？你不是会功夫吗？” 楚凌菲：“我不想让关心我们的人担心。” 安谧嗤笑一声：“有人担心你，可没人担心我。” “小花奶奶担心你。” 安谧微愣，看了看小花奶奶，又看了看楚凌菲，撅起嘴巴说：“就你懂事，那听你的吧。” 楚凌菲小大人似的模样说：“这样才乖嘛！” “呃……”晚上入睡前，楚凌菲再次收到了王梓萱和周亿的消息，这两个人对自己是真的关心。 自从见到了暴乱的新闻，每天从早到晚地联系她，生怕她会遭遇不测。 楚凌菲照例安抚他们，说暴乱发生的地方离他们很远，这里的生活安静祥和，一点危险都没有。 总有一些人，不管你如何解释，他们的关心都不会减少，这样的人和假意两个字是无关的。 就连半年多没有联系的柳洋，也给楚凌菲打了电话，唠唠叨叨地嘱咐她要保护好自己。 很久没有听见柳洋的声音了，熟悉的感觉像是一下子就回来了，两个人多聊了一会，像是谁都有说不完的话，巴不得一口气把这几年的生活都汇报个干净。 最后碍于电话费太贵，两个人选择挂断。 楚凌菲心想，她们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变，她也没有怀疑过，虽然联系少了，但有事时一通电话，就能回到从前。 每种友谊的表现形式不同，这也是一种友谊。 只是柳洋的电话让楚凌菲又想起了楚清明，她和楚清明算是什么感情呢？ 她以为是亲人，朋友，可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搞不懂了。 或许过几年，自己更大一些，能懂吧。 第二天…… 楚凌菲和安谧到了学校，各自去找老师办理请假。 楚凌菲先办完的，她收到安谧的信息，说老师有事要等一会，楚凌菲回复她说自己去学校外面的咖啡馆等她。 楚凌菲走上咖啡馆二楼，点了一杯美式，坐在沙发上拿出一本书来看。 最近很多商铺都没什么客人，此时一层楼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外面出现很多嘈杂声，楚凌菲走到窗子边朝外看，街道上涌入了许多抗议者，像是要往学校的方向去。 她拿出手机想赶紧联系安谧注意安全，就在这时楼下爆发一声剧烈的响动，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清晰的人声。 有人闯进咖啡馆了，她听见老板和店员在咒骂，之后是哀嚎。 楚凌菲左顾右盼，想寻一处能藏身的角落，只有卫生间了。 她慌忙躲进卫生间把门反锁，用手机拨通报警电话。 棍棒敲打的声音越来越近，楚凌菲能察觉到有人上了楼，不止一个人。 电话在占线中。 该死，什么破地方，报警电话都能占线。 门锁突然晃动了两下，楚凌菲吓了一个哆嗦，躲开门板，盯着剧烈震动的门锁，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门外的人发现卫生间被反锁，连等都不屑等，几个人一边用脚踹门，一边拿起椅子去砸。 楚凌菲随着一声接一声的震动，紧张感绷到了极致。 卫生间里什么能拿的东西都没有，窗子也没有，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去拨。 她的手在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身在异国他乡，之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在这一刻通通到来了。 门被蛮力踹开，门板猝不及防地往楚凌菲的方向砸来，空间太小，她本能地靠在墙壁上，蹲下身体。 沉重的门板砰地一下砸在了她的脊背，楚凌菲闷哼一声，头脑翁明，手机从手中滑落。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被一只大手抓了出去。 力气很大，她的脚都是悬空的。 “是个小女孩！” 第84章 来电 楚凌菲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她抱着膝盖不敢抬头看，头顶传来他们嬉笑的声音。 有人抓住了楚凌菲的衣领，把她提溜起来。 一张黑色的脸暴露在楚凌菲眼前，凶相毕露。 楚凌菲颤抖着开口，声音细小如蚊子：“求求你们，放了我。” 没人理会她的惊恐，而是在探讨如何处置她。 “把她绑起来。” 楚凌菲觉得自己的命运此刻就拴在几个人的心情上，如果只是绑起来，她求之不得，但是…… “拖到那边，衣服扒掉！”有一个黑人说。 楚凌菲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竭力收回自己的恐惧。 一共四个黑人，身材健壮，她完全不是对手，这和曾经欺负他的刘大鹏不一样，他们更强大，能不反抗还是不要反抗，她会的那一点皮毛对付不过四个人。 黑人的眼中闪过戾气，几个人连拖带拽将楚凌菲带去空旷一点的地方，重重往地上一摔。 楚凌菲本能在下坠时用胳膊撑地，因为重力，手腕上的手表震动，阻力让她意识到自己戴着能求救的手表。 她依旧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但此刻除此之外，她没别的希望了。 楚凌菲按住表身边的按钮，也不知道有没有发送出去短信，她就又被人掐住肩膀，朝另一个方向用力一甩。 楚凌菲不受控制地滑出去好远，腹部磕在了桌子腿，桌子猛烈晃动，上面的花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还好没碰到骨头，楚凌菲庆幸着。 黑人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翻了个身，然后一个黑黑的熊掌「啪」的一声扇在她的脸上。 他们要怎么发泄，会打死她吗？还是打几下就结束了？ 头脑发昏的时候楚凌菲想的就是这个。 黑人又抬起了手臂。 楚凌菲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他们打死，于是拼命挣扎起来，但她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孩，力量的悬殊毫无胜算。 似乎不止她一个人遭受着这样的待遇，室外传来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这一条街的商铺恐怕都没有幸免。 学校也有抗议者闯了进去，他们手里拿着点燃了火的酒瓶，抛到了各个角落，同学们有的躲到教学楼里，有的趁乱逃出学校，躲进人少的地方避风头。 乔峰是逃出来的那一个，他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楚凌菲所在的咖啡馆，这里像是已经被黑人袭击过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往楼上跑的时候，听到了楼上的咒骂声。 乔峰一怔，调转步子准备下楼，刚走几个台阶突然听到了熟悉的人声。 他站住，仔细分辨了一下。 是楚凌菲…… 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救，最后感性战胜了理性。 他在楼下寻找了一个能勉强打人的木棍，狂奔到楼上。 楚凌菲好像都被打懵了，声音也没有了，脸颊上都是红色的指印。 乔峰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们不算朋友，他也不是因为之前对楚凌菲动心过才想救她的。 他只是看不得有人欺负她，或许是因为来自同一个国家，他无法袖手旁观。 因为没人听到乔峰的脚步声，他有了这样的优势，一棒子敲响了两个头。 优势过后，他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黑人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人种的区别，他在这些人面前也和楚凌菲一样，如同个柔弱女人。 乔峰喉咙被困住，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他手脚并用挣扎起来，但无济于事。 他的面部变成不正常的红色，额头的青筋凸起，瞳孔也开始发虚。 他好像有点后悔了，不该自不量力冲上来的。 就在乔峰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一群警察从楼梯跑上来，举起手中的枪，对准黑人。 乔峰已经听不到什么了，他只能感受到脖颈处的阻力消失，人无力地滑到了地面。 警察把几个人控制住并带走了，一个警员来查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楚凌菲已经昏了过去，乔峰也好不到哪去。 ⚹ 楚凌菲醒来的时候，鼻子里都是消毒药水的味道，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像是进入了混乱的时空。 她以为自己在石定县的医院，楚凌菲睁开眼睛，侧头往左偏了偏，没有看见楚清明。 他去哪里了？ 正迷惑的时候，安谧闯入了她的视线：“你醒了……” 楚凌菲的眼神迷茫，这是？ 哦，原来她在国外，她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安谧像看着怪物似的看着楚凌菲：“你不会失忆了吧？” 楚凌菲眨巴几下眼睛，目光空虚：“你是……” 安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如果楚凌菲真的失忆了，她想自己会崩溃的。 楚凌菲：“安阿姨吧？” 安谧：“……” 楚凌菲：“还是安大妈来着？” 安谧：“……” 楚凌菲动嘴巴说话的时候，面部会感觉到隐隐的痛，身子也像是被无数匹马踩过一样，每个部位都酸涩得很。 她缓缓伸出胳膊，对安谧说：“安大妈，麻烦扶我起来。” 安谧很想发火，但看见她肿得像个肉包子似的脸，火气说什么也发不出来，她的愤怒被关心覆盖了，可以稍微忽略一下。 她小心地一手扶着楚凌菲的脊背，一手拿住枕头，竖起来放在楚凌菲身后，让她靠着。 楚凌菲坐定之后，花了几分钟查看自己的身体，没断胳膊没断腿，万幸。 “安大妈，给我倒杯水。” 安谧顺从地去拿水杯，给楚凌菲倒了杯温水，坐在了她的身边，关心地问：“你自己能拿吗？用不用我喂你。” “我自己可以，安大妈。” 安谧咬咬牙，继续温柔地说：“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但是我还是有些后怕，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再过来检查一下。” 楚凌菲摇摇头：“我感觉自己没事，就是很疼。” 安谧叹了口气：“你说你学的那些功夫怎么也不管用啊，被人打成这样。” “管用的，我折断了一个黑人的胳膊。” “啊？” “还有一个黑人被我咬掉了半个耳朵。” “哇！” “可是他们有十来个人人，我的手脚不太够用。” “咦！” …… 安谧抬了抬眼皮：“不是四个人吗？” 楚凌菲哽住：“你怎么知道？” “乔峰说的啊。” 楚凌菲回忆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时候，的确看见一个人影冲上来救他，看着像是乔峰，但那会她不太清醒，确定不了。 “他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被我打跑了，所以只剩下了四个。” 安谧张大了嘴巴，长长地哦了一声。 楚凌菲：“乔峰人呢？” 安谧指了指门口：“他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碍就走了。” 楚凌菲点点头，把水杯还给她，脑袋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他救了我。” 安谧嗤笑一声：“就他那小身板还救你，是警察救的你，说是有人打了报警电话，好像是国内打的。” 楚凌菲疑惑：“国内打的？” 第85章 男女朋友 “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对了，有个男的一直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说让我等你醒了给他回个信息来着，我差点忘了。” “谁啊？我爸吗？” 安谧打开手机回复着短信，回复完之后把手机递给了楚凌菲：“不是，听声音挺年轻的，我当时也没来得及问是谁就跑医院来了，你给回个电话吧，估计是你亲人朋友什么的吧。” 楚凌菲看了看号码，是依市的，号码有点熟悉，她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她有些失望，因为不是楚清明的号码。 楚凌菲还是回拨了过去，那边马上接通了，是个女生的声音。 “是你刚刚打的电话？” 女生马上答应：“对，我是王梓萱。” 楚凌菲愣了一下，又看了遍号码，好像真的是王梓萱的手机号，她从来没和王梓萱打过电话，一时对声音有些不太熟悉，但知道是她之后，楚凌菲觉得很亲切。 “原来是梓萱姐啊，是你打的报警电话吧？” 王梓萱沉默两秒：“嗯，对，你没事就好。” 楚凌菲还想说些什么，王梓萱那边好像有事：“那个妹妹，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你没事了我就放心了，晚点我QQ联系你。” 楚凌菲放下电话，神情布满了疑惑：“你不会男女声音都分不出来吧？” “什么啊，就是男人的声音。” 楚凌菲给了她一个白眼：“我手机呢？” “我怎么知道。” 楚凌菲哀怨地吐槽：“警察怎么回事啊，救我也不知道把我手机收好。” 安谧无语：“你当警察是什么啊，当时看你那个样子，谁有空管你手机，肯定先把你送到医院再说啊。” 楚凌菲烦躁地耷拉上眼皮，打了那么多遍电话都占线，她是有怨气的。 ⚹ 晚些的时候安谧去厕所，但半个多小时还没回来，楚凌菲猜想安大妈可能是便秘了。 等安谧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楚凌菲的手机，她随手扔在病床上：“你的手机。” 楚凌菲爬起来，看到自己手机有些惊讶：“你去咖啡馆了？” 安谧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 街上那么乱，安谧竟然只身一人去了咖啡馆，只是为了找她的手机。 楚凌菲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偷偷扬起嘴唇：“安大妈，你真让我感动。” 安谧的表情有些扭捏：“别说那些没用的，不是你非要手机吗？” 楚凌菲忍着笑意：“我没有非要啊，只不过随口一说。” 安谧摸了摸鼻子：“我也只是随便去了一下咖啡馆。” 楚凌菲看了她一阵，发现她对人好又怕别人夸的样子真是可爱：“去咖啡馆上厕所？” 安谧面不改色地说：“啊，我喜欢咖啡馆的厕所。” “有咖啡的香气？” 安谧的面色略微窘迫，明明做好事，但却怕人提似的：“你管我，看看你的手机吧，好像很多信息。” 安谧说的很多信息，无非来自于经常和楚凌菲联系的两个人。 周亿和王梓萱。 楚凌菲回复消息的时候，安谧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唠叨。 “我和小花奶奶说你摔了一跤，没说你被打的事，你这两天就在医院养着吧，等脸上的伤看不出来我们再回去，免得老人家担心。” 楚凌菲一心二用地搭话：“安大妈什么时候变懂事了。” 安谧没多想说：“跟你在一起久了，也得学会照顾别人情绪不是。” 过了几秒，安谧又说：“你都叫我大妈了，我当然得像个长辈一样多操心些。” “看来你很喜欢大妈这个身份，以后记得节日给小辈包红包哦。” “好，每次包个250。” “那也比没有强。” 安谧抬眸：“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钱串子。” 楚凌菲想到了什么，回复信息的手指停住，看向安谧：“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吧？多少钱，我转给你。” 安谧大方地摆摆手：“不用，大妈有的是钱，养你个不值钱的小丫头，还是养得起的。” 楚凌菲没再拌嘴，而是想到了钱的问题。 这楚乾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不给她打生活费，电话也不怎么接，甚至B国发生暴乱到现在，一个关心都没有。 安谧看见她表情有些发怔，说：“如果你非想还呢，可以用劳务来还债，我正好缺个丫鬟。” 楚凌菲回神：“我看你巴不得我欠你债呢，给了你一个很好的理由来压榨我。” 安谧什么都没说，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你不会想让我以身相许吧。” 安谧闻言，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我还没试过女人呢。” 楚凌菲打了个寒颤，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以示聊天结束。 安谧撇撇嘴，起身把灯关上，人又重新躺回沙发，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楚凌菲还掐着手机在和王梓萱聊天，她觉得王梓萱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因为她们从前算是陌生人，突然就在某个节点产生了联系，又能一直交心到现在，很神奇。 平时每当楚凌菲有什么烦恼的时候，会习惯性对王梓萱诉说，她像有一种魔力，能勾得人主动敞开心扉。她也很有耐心，什么时候对楚凌菲都是不急不躁的温柔。 以往这个角色是楚清明，她觉得王梓萱像是替代了楚清明，给她亲人般的关怀，又能让她接受起来毫无压力。 楚凌菲突然想到今天安谧提到的电话，说是男人的声音，楚凌菲没来由地有了个让自己惊讶的猜想。 于是楚凌菲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梓萱姐，你是不是和我三哥哥谈恋爱了？ 她咬着手指，反反复复看自己输入的字，好像她们之间没什么不能问，这样问应该没有不妥。 但楚凌菲还是删掉了，重新打了几个字：梓萱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王梓萱那边没动静。 楚凌菲突然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她有点不想知道答案，于是楚凌菲赶忙输入新的信息。 小手：哈哈，我只是问问，因为今天我朋友说接到的电话声音像男人的，我就以为你有男朋友了。 小手：你今天的课业忙不忙啊？ 王梓萱：是啊，我有男朋友了。 王梓萱：因为我那会儿有急事，但太担心你了，就让我男朋友打的电话，说你醒了一定要回复我一下。 楚凌菲的手指颤了颤，很不希望自己的第六感是准的。 不过楚清明和王梓萱的确很般配。 那么温柔的姐姐，还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谁不喜欢呢？ 只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需要隐瞒吗？ 小手：是这样啊，那恭喜姐姐了。 王梓萱：你在那边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楚凌菲有些心不在焉了，草草回答：没有。 王梓萱：有喜欢的男孩子一定要告诉我。 小手：好的。 王梓萱：说定了哦，一定要告诉我。 小手：嗯。 楚凌菲关掉手机屏幕，视线一片黑暗，她感觉医院病房的空气好像不太流通，胸口闷闷的。 第86章 人生转折 楚凌菲出院后，暴乱也平息了，她们回到了学校上课。 楚凌菲觉得有必要问清楚楚乾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又一次打通了楚乾的电话，第一通没有接，她打了三遍。 楚乾那边接通，平常的亲昵唤着她，声音和上次相比显得有些苍老：“菲菲啊……” “爸……” 因为是深夜，电话那边很安静，楚乾在沉默。 楚凌菲等了几秒，才说：“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楚乾明知故问，但语气很无奈：“解释什么？” 楚凌菲咬了咬嘴唇说：“你们是不是离婚了。” 又是很久的沉默。 楚乾：“嗯……” 楚凌菲的语气平静：“那我是归谁了？” 楚乾说长句子的时候有些大舌头，听起来喝了酒：“菲菲，你已经成年了，没什么归谁的问题，你也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他说完好像察觉到哪里不对，拉了个长长的尾音，然后问：“你妈妈没有联系你吗？” 楚凌菲觉得好笑：“没有，你们谁都不理我是算什么，再怎么说总要有一个人管我吧？你们离不离婚那是你们的事，是不是分开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了？” 楚乾很是惊讶，又反着问了一遍：“那你联系妈妈了吗？” “没有。” 楚乾连连叹气，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楚凌菲一语道明：“我不是孩子了，有权利知道真相，你最好告诉我实话。” 楚乾的声音有些哽咽，好半天才平息好呼吸说：“菲菲，爸爸的公司最近运转不太好，这段时间也的确很忙，爸爸以为妈妈会跟你联系，给你打生活费，你现在是钱不够花了吗？” 楚凌菲突然有些委屈：“我打电话又不是为了跟你要钱，我……” 我想要你们的关怀。 她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天：“公司运转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楚乾那边一直在叹气，似乎有些酒精上头，神志转不过弯：“菲菲为什么和妈妈没有联系？” 楚凌菲看见云朵变成一条令人无语的直线。 “程晓丽关机，电话打不通。” 过了几秒，她又说：“换号了吧。” 因为要抛弃他们了。 好像没有太令人惊讶。 至少她没有，冥冥之中相信程晓丽是能干得出这样事情的人。 她的灵魂是自由的，家庭困住她太久了。 楚乾竟然干笑了几声，疑问语气：“那你是想和爸爸在一起还是妈妈……” 不知道喝的什么酒，醉得如此快。 楚凌菲的关注点比他理智：“你是不是赔钱了，多少？有欠款吗？” 楚乾思路顺从她：“没有多少，还得起。” 还真欠了…… 楚凌菲长长呼出一口气：“你给我的钱我没怎么花，够支撑很久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电话那边沉默。 楚凌菲：“爷爷奶奶知道吗？” 楚乾乖乖回答：“不知道……” “先别告诉他们。” “嗯……” “还得起就有希望，我再有几年就毕业了，你能坚持到我毕业吧？” 楚凌菲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她安静地等着。 半天没动静，她只能继续说：“这边的课业很轻松，也支持学生参加社会活动，我有些同学开始自己创业做项目了，我准备参与一起，只是没想好做什么。” 之前要考虑的是长远，现在可能要考虑哪个来钱最快了。 “我想用不到毕业我就可以赚钱了。” 楚乾的声音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微微抽噎起来：“你还要爸爸吗？” 身份一下子就反了过来。 凝视着蓝天的楚凌菲，觉得此刻此情此景，应有一只乌鸦飘过。 “你不是我爸谁是我爸，虽然你做爸爸做得不怎么样，但我没得选。” 楚乾语无伦次：“如果有得选呢？” 楚凌菲微愣，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那你如果有得选呢，还会选我做你女儿吗？” 楚乾毫不犹豫：“会……” 楚凌菲抿了下嘴唇：“那我不还是没得选，你选了我，我才生出来的。” 楚乾破涕而笑：“菲菲真的长大了。” 楚凌菲：“我早就长大了。” ⚹ 挂了电话，楚凌菲的心情很复杂，好像突然间一切变得很糟糕，但又没有糟糕到让人崩溃，毕竟程晓丽和楚乾如履薄冰的婚姻，她无数次设想过会是这样。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倒是程晓丽的绝情，优秀得很。 而且说到优越的物质生活，楚凌菲向来是没有太多欲望的，落差便也不算很大。 她以为自己会哭一场，然后花些时间重新拾起对生活的希望，但没有。 果然提前做点心理建设是有效的，知道事情真相后出奇的冷静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关于选择父母离婚是选择爸爸还是妈妈的问题，她从来没考虑过。 因为这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虽然楚乾和程晓丽做父母都是半斤八两，但是有区别的。 程晓丽是一阵风，谁都抓不住的那种人，她早就想离开楚乾了，即使在这之前没暴露任何被人发现的证据。 但细节骗不了人，她做事向来只注重自己，私下存了不少的小金库，也就只有楚乾那个傻子好糊弄。 也正是因为楚乾的粗心，楚凌菲心里对两个人性格的对比，知道他不是不爱自己孩子，而是真的太太太粗心了。 但一直以来关于家庭的大部分责任都是他在担当，所以孩子的归属上面，他不会是那种会抛弃的人。 楚凌菲早就心里有数了。 她或许不知道他们婚姻破裂的过程，但也能猜到。 真实的情况和她想的差不多，一年多以前，楚乾发现程晓丽有出轨的迹象，她不是第一次出轨了，但抓到实质证据还是第一次。 楚乾以为这是他有史以来人生中最灾难性的时刻，却没想到接二连三，更多的灾难到来。 程晓丽的出轨对象是个和楚乾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有权有势，一张好皮囊以及一颗丰富的内心，他把程晓丽迷得走火入魔般，执意要和楚乾分开。 事已至此，男人的自尊心让楚乾没有挽留，他们便分居了。 楚乾知道两个人不会再有未来，想到这就觉得会对楚凌菲造成伤害。 过年的时候他去了楚凌菲的国家陪她过了年，看着楚凌菲在国外一个人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稍微安心了些，回国后也每个月给楚凌菲偶尔打钱，总觉得亏欠了她，也总想用物质尽可能去弥补。 后来程晓丽来找楚乾办理离婚，楚乾说了几句刻薄的话，又和程晓丽吵了起来，争吵中程晓丽提出了一个很苛刻的要求，就是以后女儿跟她过，他不许再联系。 第87章 豪门气质 楚乾肯定是不能同意的，程晓丽实际上是故意在激他，以此为要挟逼他拿出全部积蓄，如果愿意的话那女儿就归他。 楚乾当时在气头上，没有读懂程晓丽的算计，冲动下答应了。 可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又是一声巨雷，公司老总因为非法销售的问题被判入狱，他多年的努力全部白费，积蓄都拿来偿还之前进货的账了。 有去无回，他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人。 心灰意冷之下，他知道自己无力给楚凌菲继续提供优质的生活，想着等自己挺过这段再想办法去联系楚凌菲。 这样想着，楚乾开始去专心应对生意上的事，跟亲戚凑些钱周转。 在他无心想其他事的时候，程晓丽那边的小动作又不断，在亲戚朋友，和老街相亲里面散播他不好的言论，说是因为他出轨才导致离婚的。 楚乾哪有精力去一边应对生意一边应对流言，最后弄得一团糟。 楚凌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以为是要来责怪他的，以程晓丽的秉性，肯定不会跟楚凌菲说自己的好话，他多怕自己的形象在女儿心里破灭啊。 虽然之前的形象也不怎么样。 楚乾的个性里面有喜欢逃避的缺点，他受不了种种打击，每天借酒消愁。 他觉得很不真实，这么多年自己拼搏的一切竟只是为了一个虚幻的泡沫，他根本来不及悲伤，每天被贷款逼得要四处筹钱。 可是拖的意义他又迷茫了，他还有未来吗？他就算有一天能还上这些钱，那孤身一人又有何意义。 老婆没了，如果自己爬不起来，那女儿也会不要他的。 直到今天楚凌菲再次打电话给他之前，他买了许多药，准备就此了结性命。 他想着就算楚凌菲要责怪他，他也想再听一听女儿的声音，他无法接受自己投入了多年心血的女儿，不再是他的了。 却没想到，楚凌菲并不知道一切，程晓丽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照顾楚凌菲，他很意外。 更意外的是，她说出的那些话。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他竟然是最愚蠢的那个人，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女儿。 即使楚凌菲责怪自己那又怎么样呢，他是男人不是吗，这些应该承担的，好像一瞬间醒悟过来了。 人都会犯错，但及时醒悟就是好的。 楚凌菲就像一颗救命稻草，让他的心一夜之间振作起来，一个柔弱的孩子尚且如此，他一个父亲，怎么可以就此放弃。 他不会再去计较女儿的归属，因为女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她选择了他。 那么他未来的一生，都将为了楚凌菲一个人而活。 ⚹ 自从那天楚凌菲和楚乾通过电话后，楚乾每天都给楚凌菲发信息，絮絮叨叨关心她的生活。 楚凌菲着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么多年也没和楚乾如此亲密过，她不太适应地给他讲自己每天都干什么，然后问他在干什么。 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感受，迟来的亲情把她包裹得满满的，甚至有点透不过气。 楚凌菲的课业并不繁重，学校里有许多留学生都会勤工俭学，她加入此行列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源于穷，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如此，不管家里多么富裕。 安谧看楚凌菲出去工作，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于是在楚凌菲的号召下，安谧也跟着她一起楚凌菲的生活除了顺利毕业之外又多了个目标，就是赚钱，平时的业余时间，她除了奔走在兼职工作的路上，就是在网上查询一些商业信息，以便从中捕捉到什么机遇。 真正的机遇其实就藏在身边。 安谧发现了楚凌菲的变化，半年不买一件新衣服，护肤品用完也不再买，每天拿到兼职工资时眼睛像是放着光，数来数去不嫌烦。 于是安谧在某一天和楚凌菲在客厅呆着的时候，问出了疑惑：“楚凌菲，你家是不是破产了？” 楚凌菲正在冲咖啡，随意瞥了一眼安谧：“你看我像很穷的样子吗？” 安谧认真地点头：“像极了，简直就是灰姑娘。” 楚凌菲把咖啡放到茶几上，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挺白的啊。” 安谧看她眼睛下挂着的黑眼圈：“我指的是气质，富贵豪门气质已经从你的身上逐渐消失了。” “我以前也很节俭，哪有什么富贵豪门的气质。” “好吧，那大家闺秀的气质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安谧砸了一下她的胳膊：“我认真的，你是不是变穷了。” 楚凌菲看向她，怎么都不觉得这是在关心，而是……期待。 “是穷了，我家上百亿资产都赔进去了。” 安谧张大嘴：“我去！太好了！” 楚凌菲怨恨地看着她：“安大妈，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对着上帝祈祷我家赶紧变穷，我总感觉好像穷得有点意外呢。” 安谧无辜地摇头：“我才没有，我是个善良的人。” “你看你现在上扬的嘴角，哪里善良了。” 安谧马上把嘴角垂下，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我是在想，你穷了是不是就会跟我借钱了。” “然后呢？” “然后你就是我的了。” 楚凌菲真想把手里的咖啡泼到她脸上，不过她是大家闺秀，不能那么做。 “安大妈，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交代了吧。” 安谧忍不住陷入幻想，目光有那么点狡诈。 楚凌菲：“……” 安谧抿了口咖啡，歪头仔细打量着楚凌菲：“你跟我混吧。” “呃……”安谧摆摆手：“不对，你一直在跟着我混，我指的是，我们一起创业吧。” 第88章 创业 “你要做什么？” “咱们做代购，你知道这个吧？” 楚凌菲鄙夷：“这也叫创业？” “不是吗？” “就是给人跑腿买东西的。” 安谧斜眼看她：“那你要不要做？” 楚凌菲的眼皮动了动，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安谧等不及了：“嗯？你倒是说话啊。” 楚凌菲放下咖啡杯，把腿盘起来，慢吞吞磨死人的语调说：“着什么急，我在想代购什么比较好。” 安谧兴奋的一掌拍翻了她：“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跟我干，你都穷成这样了是不会放过每一分钱的。” “呃……”安谧其实早早就做了功课：“本地制造的在咱们国内都卖得很贵，或者就是没有购买渠道，我好多国内朋友没事经常会托我帮忙买东西。” 楚凌菲：“我也是……” “所以咱们就做B国本地的产品，货源我们可以去专柜、免税店还有超市找，超市赶在打折季的时候能便宜不少，运输的话转运拼单凑箱，时间稍微长一些，现货直邮快但贵，可以做奢侈品，人肉直接便宜不会被税，我们可以找经常来往B国和A国的同学。” “销售呢？” “先在自己朋友圈子里卖，然后朋友的朋友。” 楚凌菲想了想：“我朋友里面倒是好多人托我给买潮服，周亿就让我给代购过很多次，但是运费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一点也不便宜，也就只有那种家境不错的学生，才会经常买国外的东西。” 安谧琢磨过：“要看品牌的，有些品牌在国内卖的比国外贵，有的算上运输是差不多持平，也有的国内有代加工或仓储，比国外便宜。” 楚凌菲略微惊讶：“你都了解过了？” 安谧拍大腿：“当然，我不是说说而已，但我一个人搞不定，需要你帮我。” “说来听听。” 安谧眼睛乱转，规划起来：“我主外你主内，你负责搭建店铺，做宣传方案，我负责跑外收集信息，找稳定的货源采购。” 听起来分工明确，也符合安谧外向的个性。 楚凌菲在她的眼睛里能看到与平时不同的东西，坚定，勇敢，和扑闪扑闪的光，那是对未来的向往。 楚凌菲在心里嘿哈了一声：“可！” 不要看两个人性格差异那么大，但都是行动派一类，当天晚上她们就熬了个通宵，去网络上搜索各种关于跨境等信息。 代购行业这两年才刚刚起来，若是不去刻意了解是接收不到这类信息的，想购买国外货品普遍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托亲戚朋友，对于代购这个行业来说，大多数人是存疑的，但这也有好的一面，就是没多少竞争。 第二天一早，安谧就背着书包出门了，戴上防晒帽，拎上大水壶，像极了一个旅行客。 她走遍了B国的大街小巷，把所有他们计划代购的品牌货源处都拜访一遍，然后拿回来给楚凌菲整理价格表。 代购的本质是用低价格买到高质量的真货，这是受众最基本的需求，她们也能从中赚到尽可能多的利润。 她们最开始选择了单一的商品，就是身边朋友群体需求最多的潮服，因为代购的售后极为麻烦，所以她们把工作做到最细。 每一件衣服的各方面尺码都记录清楚，还找了许多不同身材的同学进行试穿拍照，以便给购买者清晰的判断，减少退换货的可能。 很多看似简单的事情，但能做好的人也不多，因为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勤奋。 光是筹备他们就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每天忙里忙外，安谧快晒成非洲人了，楚凌菲也天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磨刀不误砍柴工，店铺终于搭建完毕，接下来就是销售的阶段。 虽然她们的课程都学的是如何经商，但实践还是不一样的。 订单太少，运输的成本就高，她们能赚到的利润少之又少，往往出去代购一趟还不够赚一顿饭钱的。 而且许多客户很谨慎，比如先付款后代购的方式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得了。 但如果不是这样，她们自掏腰包先代购再发货，客户反悔那商品就要砸在手里，而对于她们刚刚起步，这个订单完成下一个订单什么时候来都不一定的情况，最忌讳把商品屯在手里。 头疼…… 花了上月时间，看结果的话可以用一无所获来总结，如果这些时间用来做兼职打工，最起码自己生活费问题可以解决之余还能有富余。 安谧还好说，大富大贵人家的孩子不差这点钱，但是对于现在的楚凌菲来说…… 有些急躁…… 但楚凌菲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她躺在床上在脑海中复盘这些日子的工作，哪里做的不够要精进，以及如何把店铺推广出去让更多人知道。 她正想着，床头的手机响了。 是王梓萱的消息。 她最近太忙了，和王梓萱聊天的时间很少。 王梓萱也这样问了：最近在忙什么？感觉你很累似的。 楚凌菲半耷拉着眼皮，疲惫地回复着消息。 小手：最近和安谧在准备做代购的事。 王梓萱：代购？怎么做这个？你缺钱花了？ 小手：没有，只是觉得很有趣便做了。 王梓萱：过几天是你的生日了吧。 楚凌菲愣了一下，她都把自己的生日忘了，从记事起生日大多是一个人在家过，她也从不和别人说起自己的生日是何时，她不喜欢别人给她过生日，除了楚清明。 过往每年，无论楚清明能不能陪伴在她身边，生日礼物都会准时到。 但自从她出国之后，再没收到过了。 记得她生日的人，变成了王梓萱。 她说自己是从楚清明那里打听到楚凌菲生日的，要不怎么说她像是替代了楚清明的人呢。 楚凌菲心想，他们应该早就谈恋爱了，比她意识到的时间要更早。 只是王梓萱送的生日礼物说普通很普通，说奇怪也很奇怪，每年一捧三色堇。 她会打电话给B国的某家花店预约，在楚凌菲生日的那天送上门。 话说这类花不是哪里都有卖，也没有其他种类花被大众所熟知的意义。 比如玫瑰花代表爱情；百合花代表纯洁和祝福，薰衣草代表等待，四叶草是幸运。 王梓萱说三色堇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她只是觉得看起来很好看，并且她认为花香是能陪伴人的，虽然很短，但很鲜活。 在三色堇存活的区间，楚凌菲的确感受到了王梓萱说这话的意义，她每天早上闻着花香起床，有一种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偶尔她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身在小时候的爷爷奶奶家中，因为爷爷很喜欢种三色堇。 所以说，这样的礼物很奇怪。 楚凌菲一时好奇心起，打开引擎搜索了一下三色堇的花语。 网页等待中…… 今天大风天气，网太差了。 她疲惫得很，放下电脑躺回床上一边等待一边回复王梓萱消息。 楚凌菲生日的下一个月就是王梓萱的生日，往年楚凌菲也会送礼物给她，两个人有来有往，今年准备送个不一样的。 第89章 香水 一个月后。 依市师范大学门口，楚清明早早站在校门口的一棵大树下等着，最近的气温微凉，楚清明穿着一件棒球外套，细碎的短发随着微风摇荡，露出眉眼，相比几年前的少年，如今的男人身上，有了许多坚硬的气息。 身姿健壮，但不粗犷，清瘦的面颊上鼻梁高挺，有点微冷，不容接近的感觉。 他偶尔搓搓手，像是站了许久，有些冷了。 等的人迟迟没来，他也不确定还要多久，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生怕错漏了。 过了一会，终于看见远处有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人骑着货运摩托车，拐到了学校门口。 楚清明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那人，直截了当地问：“有王梓萱的快递吗？” 快递员看了看他，马上答应：“有的，要本人签收。” 说完快递员便打开货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拿在手上，并没有递给楚清明。 楚清明：“我是他男朋友，电话尾号是0739。” 快递员低头核实了一下手机号：“哦哦，是对的，那你给我签个字。” 楚清明拿过盒子，在上面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快递盒。 包裹得很严实，里面还有一层防挤压包装，他随手把拆掉的东西夹在腋窝，拿出了礼物。 是瓶香水…… 素气的白色香水瓶，没有品牌logo，也没有封皮，但很精致。 楚清明打开香水盖，闻了闻。 三色堇的味道。 他重新在快递盒里翻了翻，果然落下了个东西，还有一张卡片。 是熟悉的字迹。 ——梓萱姐，这是我自己做的香水哦，用的是你送我的三色堇，你说花香可以陪伴人。 可是花期太短，我希望这种陪伴可以久一些，所以制成了香水送给你，希望你也可以获得陪伴。 爱你呦—— 楚清明拇指摩擦着卡片上的字迹，眸光微微闪动。 他再度打开香水盖，凑到鼻子边嗅了嗅。这样的动作，被路过的女大学生看到，有一种让人找不到呼吸节奏的禁忌美。 楚清明把盖子盖好，香水瓶揣进衣服口袋，脚步一转，离开了师范大学门口。 ⚹ 依市是北方城市，每年的冬天会下许多场雪，居住在这里的人永远看不腻。 石定县的汽车站，楚清明拉着一个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他1米88了，以后也不会再往高长了，不然真成了「傻大个」。 王妍看见儿子出来，风一般地快走过去，盯着楚清明的脸可劲打量：“这一年没回来，感觉瘦了呢。” 楚清明扯出一丝笑容：“没瘦……” 王妍要去接他手里的行李箱，楚清明从背后换了只手，不让她拿，并说：“不沉……” 王妍呵呵笑着，随手掖了掖楚清明的围巾：“走吧，妈还给你炖着鸡呢，回家就能吃了。” 楚清明点头：“也不是很饿，上车前吃过了。” 王妍：“那也吃一口，你爸一会也回家吃。” 自从楚清明上大学之后，每天严格的训练和学业，晚上总是累得倒头就睡，和王妍通话的次数很少，王妍也担心儿子辛苦没少打扰，这一年不仅没见到，连好好聊天的时候都没有。 母子俩一边走着一边聊些琐碎的事，王妍详细地询问了楚清明在学校的生活，楚清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过了一会，楚清明突然问：“凌菲他们一家今年回石定县过年吗？” “不回来，凌菲爸爸好像今年还是去国外跟凌菲一起过吧，上次通电话是这么说的。” 楚清明眸光微暗：“那凌菲妈妈呢？不一起去吗？” 王妍愣了一下，说：“凌菲爸妈他们都离婚了，我没跟你说过吗？” 楚清明停住脚步，表情惊讶：“什么？” “离婚了，去年就离婚了。” 楚清明脱口而出：“那凌菲……” “凌菲知道，都多大了，能理解的。” 楚清明的嘴角动了动，有些说不出话。 似乎无需表现得太惊讶，因为全家人都知道他们两口子早晚有这样一天。 王妍唤他：“别站着不动啊，回家了。” 楚清明抬头，继续往前走，表情隐晦不明。 王妍继续说：“凌菲这孩子是出了国就没回来过，还真是不想家，也不知道毕业以后会不会留在国外工作。” 楚清明：“不是说他们想让楚凌菲毕业之后回他公司工作吗。” 王妍哎呀一声：“你们这些孩子啊，一出了门真是不知道家里都发生什么事，凌菲爸爸公司老板被逮进去了，欠了好多钱呢，现在在依市好像跟着一个包工头在干工程，赚些辛苦钱。” 王妍絮絮叨叨地说，没有察觉身边楚清明的脸色越来越白。 “前一阵子过得挺艰难的，但最近好点了，好像是当小头头了，手里管着十来个工人，凌菲爸爸这人真是能吃苦，也有本事，我们都以为他熬不下去，可你看人家，摔倒了说站起来就站起来，怪不得人家能赚大钱。” 说了一会，王妍突然回头看他：“你和凌菲没有联系吗？我还以为这些你早就知道了。” 楚清明摇头：“我不知道。” 王妍却联想到了其他：“凌菲和你断了联系？” 楚清明沉默了几秒：“没……” 王妍嘟囔道：“这孩子太要强了，跟谁都是乐呵呵的，但你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楚清明心不在焉，没有听到王妍的话。 楚清明回家放下行李，先是回到卧室换上睡衣，衣服换好之后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看着墙壁上那幅天空画发呆。 多年前的一副景象在他眼里逐渐重叠，清晰。 曾经有个小女孩，说她想离开这个城市，做一只鸟。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楚清明读了多年才懂。 有的人从很小的时候便体会到了孤独和无助，刀山满腹却面若菩提，坚强，是不知多少个隐忍黑夜换来的。 生而为人，就是不自由的。 第90章 拼事业 楚凌菲早上起床后，拿起手机看时间。 满屏的QQ消息，吓了她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打开来看才知道真是发生大事了。 王梓萱：XXL5件。 王梓萱：L1件； 王梓萱：XXL2件。 楚凌菲滑动屏幕往上翻。 王梓萱：我要订几套衣服，你昨天发的上新那件羽绒服，黑色长款，领口白色的那个。 后面附着的是王梓萱发来的衣服照片。 还没完，她再往上翻。 王梓萱：运动鞋，纯白的3双，尺码43,43，42。 王梓萱：红黑相间的2双，尺码43,44。 王梓萱：黑白相间的3双，43,43,44。 底部又有新的消息提醒，楚凌菲飞速往下翻。 王梓萱：还有啊，你的裤子多上新几款，不够挑。 王梓萱：卫衣能不能我给你几个品牌，你看看有没有打折的，有的话我也要。 楚凌菲想了想，回复消息给她。 小手：梓萱姐，你买这么多男装干嘛？ 王梓萱：我昨天把你的店铺链接发给同学看，他们说平时这些品牌在国内都比较贵，你卖的便宜，他们要买。 楚凌菲稳了稳心神。 小手：这样哦，我一会就去进货。 王梓萱：不着急，下午还会有人要的，我再报给你尺码，到时候你一起发货。 放下手机，楚凌菲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不够，又伸手掐了一下，神情依旧懵懵的。 过了两分钟，她突然跑出卧室，哒哒哒奔向楼下，鞋也没穿一脚踹开安谧的房门。 安谧被巨大的声音惊醒，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脸懵地看向楚凌菲：“地震了？” 楚凌菲大步跳上她的床：“大妈快精神一下，咱们有大单了。”说完把聊天记录展示给安谧看。 安谧哀怨地打掉手机：“什么大单啊，这也没多少啊。” 楚凌菲狠狠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傻啊，师范大学诶，这才是梓萱姐一个班的同学，如果我们能把师范大学所有学生都拿下，你算算多少？” 安谧这才逐渐清醒：“什么意思啊。” 楚凌菲打了个响指，说话跟机关枪一样飞快：“我有个点子，我们应该主攻学生，你看这段时间我们接的单，都是散单，而且客户斤斤计较，到现在都没出过批量单。 但是学生都是群体又好说话，扩散出去很轻松，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找到那些想要勤工俭学的学生，让他们去卖货，然后我们发货，给他们提成。” 安谧坐直身子，楚凌菲说得太快她一时跟不上，但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你要借力宣传？” 楚凌菲使劲点头：“代理，招代理啊，那些乱七八糟的散单咱们不做了，专注去找代理，让他们去烦咱们平时烦的事。” 安谧顺着楚凌菲的思路往下延伸，缓缓眯起眼睛：“所谓的权力下放。” 楚凌菲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啪」的一声。 “大妈，赶紧洗洗脸精神一下。” 她以为安谧没睡醒，安谧其实已经醒了，只不过又做起了老板梦。 这些月以来她天天跟个业务员似的来回奔波，风吹日晒，终于…… 不对，即使有了代理，她还是得去采购啊。 安谧一掌拍上自己的天灵盖，说：“除了代理，咱们也招点采购员呗。” 楚凌菲从卫生间出来，手上拿着蘸了牙膏的牙刷：“小本买卖，招不起。” 安谧：“你不是说马上就飞天了吗——唔！” 楚凌菲趁她张嘴的时候把牙刷塞进她嘴里：“还没起飞呢。” 安谧痛苦的捂住腮帮子。 楚凌菲微不可查心疼了一下，安慰：“等飞一段时间再招，乖。” 到底谁是老板。 当然是谁能赚钱谁是大老板。 安谧狗腿一笑：“以后我叫你姐！”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们的目标清楚多了，楚凌菲联系了柳洋、周亿，她并没有让他们帮忙卖货，毕竟是熟人有利益牵扯会很麻烦，而是让他们帮忙找到勤工俭学的学生名单。安谧那边也一样联系着好友帮忙。 过年期间国内在休息，楚凌菲和安谧每天忙到深夜，除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她们也混进了各个大学的社交群。 建群，送样衣，升级销售方案，和代理视频直接看她们采购的画面。 不知是不是穷学生太多，还是她们决定拿出一部分资金先出货铺路后盈利的方式，愿意给她们代理的人非常多。 只是每个人的能力不同，出货量也有多有少。 楚凌菲凭借着在国外有过推销兼职的经验，甚至亲自教他们如何去销售，他们的目标群体锁定非常明确，就是学生党。 而且这两年国内也支持大学生勤工俭学，算是给许多人开了绿灯，校园里多了许多发小名片的身影。 从宣传到营销，楚凌菲简直是一个人扛起了一个团伙…… 是团队的大旗。 安谧就不用提了，跑腿？ 对，就是跑腿。 小花奶奶看两个人天天这么辛苦，自愿承担后勤工作，帮她们端茶倒水。 有着一整个寒假的预热，等到三月份开学，楚凌菲和安谧的春天便来了。 大批大批的订单铺天盖地地来，每天店铺后台的留言都堆积如山，小花奶奶又从保姆变成了小工，帮她们记录订单，打包包裹。 一旦起飞，许多事情开始应接不暇，安谧彻彻底底扛不动祖国的订单，心满意足的提出了招采购员的建议。 楚凌菲通过了。 安谧有了小跟班，老板姿态逐渐显露，包不用自己背了，视频不用自己拍了。 但跑腿，还是免不了的。 从最开始忙到手足无措，到慢慢适应，等终于有时间安静下来总结这一段时间工作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什么叫做创业的第一桶金。 虽然不多，但是兼职打工的好几倍，弥补了初始期的萧条，也算是小赚了一笔。 买个新款的手机，做个炫酷的发型，胡吃海喝三天三夜，再把下学期学费交足，然后……就没啥了。 以上的暴发户享受方式，仅限于安谧。 楚凌菲则是把所有赚来的钱都转给了楚乾，毕竟家里有债，穷人家的孩子不配享受。 楚乾收到她打来的钱时，手抖得都拿不住手机了。 想当年他叱咤风云的时候，也没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候。 因为这对楚乾来说，意义非凡。 楚凌菲很想感谢一番王梓萱，要不是她当初的订单，她也不会想到这个。 但是王梓萱一直推脱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一边又不停给楚凌菲提供订单。 于是楚凌菲有了个想法，每个月上新的衣服都会给王梓萱邮去一套，她记得王梓萱的身材，估算尺码不会出错。 但王梓萱收到之后却提出了另一个建议，她说自己的衣服够穿，让楚凌菲以后邮男装，她想送人。 楚凌菲猜测她是想送给男朋友，也就是楚清明吧。 王梓萱发来了尺码，楚凌菲看了一眼，脑海中自动匹配楚清明现在的身材。 又长高了，但不胖，也不是傻大个。 她想着想着，没来由地笑了。 第91章 十二载 大学的几年，看似是学生时代最后面的一环，实则也是步入社会的第一个阶段。 有人在大学的时候选择享乐，有人醉心学习，有人铺垫未来。 楚凌菲和安谧在这几年里，全身心投入在了代购事业中，其他的一切娱乐享受都按下了暂停键，把时间都换成钱，一点也不可惜。 大学第二年和第三年，是她们代购事业最火热的时候，巅峰期能达到每天好几百个订单，惨淡的时候也能有几十个。 这都取决于代理。 天赋有的时候真是重要，楚凌菲招过的代理中，有几个可谓是销货达人，从第一天约定代理事宜开始，第二天就能拿来几十个订单，并且是持续性的每天几十个。 但这种能力非常强的也会货比三家，他们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有比楚凌菲价格更更低的货源，他们就会挥挥衣袖离去。 可是楚凌菲和安谧已经把利润压缩得很低了，按道理来说没有理由留不住。 这样想不通的时候，安谧有了个主意，她们假扮买家去跳槽的代理那里买货，邮到国内同学手里再转给她们，然后发现了其中缘由。 假货…… 有些来源于国内的「仓库」，从外包装，产品喷码，还有通关凭证一条龙以假乱真，再加上产品质量过得去，发货上面利用时间差将产品邮寄到购买人手里，一般人发现不了。 而且大部分人无从查证，代购许多是事先谈好不退货，如果有人质疑是假货，他们会说可以去专柜验货，或者去国家机构检验。 但专柜是不会给验货的，国家检验机构也不会接这种私人的检验要求。 这种心思不正的代理她们也没再去烦心，把主要的心思都放在了产品渠道上，保证来源可靠透明是最基本的。 但好景不长，市场上代购者越来越多，真假参半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代理跳槽率增高，她们的出货量明显下滑。 这个时候她们也意识到了不能完全依靠代理，她们得有自己的客户，那种即使代理走了也会留下的客户。 不停的改变思路和策略不管什么行业都是如此，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楚凌菲开始研究起了引流，花了些成本去招募客服、营销和技术专员。 安谧则把重心放在货源上面，她们除了最开始的服装之外，又开拓了美妆，食品等，以及双向代购。不仅把国外的产品销售到国内，也把国内的产品销售到国外。 话说这个事还是周亿提及的。 他看楚凌菲做得风生水起，自己在国内念得是一个三流大学，觉得如果能跟着楚凌菲混，前途肯定比自己折腾要好。于是他软磨硬泡让楚凌菲带着他一起干，后来周亿就成了国内的代购者。 双向代购比预想的要好很多，不仅是因为楚凌菲和安谧在当地的销售，还有就是国内制造的确很给力，物美价廉，这里的人很喜欢。 到毕业的时候，他们已经具备一个工作室的规模了，但她们有更大的目标。 眼见着各种跨境政策的出台和同行的崛起，她们会越来越不好做，所以她们眼光放在了建立跨境平台上，可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为了长远的规划，楚凌菲选择了留在国外进修学业，学习更多专业知识。 楚乾是同意的，这两年楚凌菲已经把他欠下的钱还清了，她提出让楚乾来国外和她一起生活。 但楚乾拒绝了，决定回石定县开家杂货铺，以后也不折腾了，安安稳稳养老。 安谧也不想回国，因为这件事她和家人争吵得比较厉害。 她不是独生女，家里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就算是回去也不过是帮衬着兄弟姐妹，家人执意让她回公司发展，最后安谧急了，干脆把家里电话都拉黑，留在了B国。 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她们筹备了一段时间后，海淘公司正式成立了，网站、APP也开始上线运营。 她们俩算是幸运的，大学这几年铺下了代购的市场，毕业没多久就成了老板。 但各种心酸只有自己知道，想让这个小小的平台坚持下去，需要日复一日的勤劳。 两个人把自己的潜力发挥到最大化，还有精力，如果睡觉和吃饭能省去，她们会毫不犹豫。 忙起来会忘记许多事，也会忘记时间，而时间也会淡化许多感情。 无论是愉悦或者悲伤的，以及那些曾以为无法抵抗的困难，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幻化成美好的样子。 距离楚凌菲和楚清明最后一次见面，一晃已经十二年了。 ⚹ 依市国际机场。 楚清明身穿一身机长服，从员工通道进入更衣室，过了一会，他换上了一身休闲服出来。 今天是一个同事的生日，晚上十来个人去到了市中心一家饭店吃饭，结束后，大家又前往附近的ktv，楚清明明后天休息，没什么早起的负担，便也跟着去了。 因为工作关系，大家都有着良好的自控力，即使是饮酒，也不多饮，大多数时候是在唱歌聊天，享受着微醺的感觉。 有人提议玩起真心话大冒险，非常老土又百玩不爽的游戏，楚清明无心参与，抓了副机长徐涛到一边玩筛子，躲过了这场游戏。 他能想到游戏都会问什么，无非是些八卦的私人问题，人都是很八卦的。 麦霸是一个空乘叫齐贝贝，长相清丽身材高挑的女人，很喜欢唱老歌。 她点了一首《小城故事多》，前奏响起的那一瞬间，楚清明手里的筛子落了地。 徐涛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快喝。” 楚清明无奈地低身捡起筛子，随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真心话游戏进行得分外火热，有人提出了一个关于初吻的问题，大家七嘴八舌回忆起来。 楚清明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运气非常不好，一连输了十几轮，被灌了一肚子的酒，感觉再喝下去怕是回不来家了。 楚清明摆摆手：“不玩了，我去洗手间。” 徐涛看见楚清明起身时有些摇晃，看起来好像醉了，他想跟上去看看，但被齐贝贝拦下了：“我去吧……” 徐涛识趣地坐下了，齐贝贝惦记楚清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楚清明始终没给答复，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们公司有一部分机长是不会在空乘里面择偶的。 因为觉得自己的身份能找到更优质的女人，有点自视清高的味道，但也符合现实。 楚清明骨子里的确也是有着股高傲劲，不然都三十岁的人了，那么多空乘投怀送抱他为什么一个都不选，有可能是想等某个高质量女人的出现，即使再剩个十年八年都没事。 但徐涛觉得，楚清明不是那种人。 第92章 回忆 楚清明走到洗手间的时候，头脑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今天的酒喝得有些急，头疼得很。 他下意识抬手去扶身边的墙壁，突然触碰到一丝柔软，楚清明转过头，齐贝贝的脸近在咫尺。 楚清明的手臂正搭在她的肩膀上，是被搀扶的姿势，也是搂着的姿势。 齐贝贝双手顺势放在楚清明腰上，扶着他慢慢往前走，一边说：“是不是喝多了？” 楚清明眉心皱起：“好像是有点，我去洗把脸。” 说着楚清明便要收回胳膊，但齐贝贝拉住了他，没让他的手抽走，执意说：“我扶着你吧，你看你走路都在晃。” 楚清明似乎是酒醉的关系，没太反应过来，而是侧头静静看着她。 齐贝贝也抬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有暧昧的气息流窜，齐贝贝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应该是有好感的，于是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把嘴唇凑了过去。 差一点点…… 楚清明推开了她，手指掐住额头：“别这样……” 齐贝贝不明，她认为楚清明没有理由拒绝她，论样貌她是百里挑一，身材也好，但不管明示还是暗示，楚清明都不接招。 后来听同事说，楚清明多年都不找女朋友，估计有可能是看重家世，齐贝贝从楚清明身上，也闻到了心气高的味道。 但这并不是阻碍，因为齐贝贝的家世非常优越，从祖父那辈开始就是依市有名的商人，父辈又从了政，所以齐贝贝觉得这是优势。 于是齐贝贝又在楚清明面前，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自己的家境，可楚清明还是不接招，她想高傲的男人矜持起来不比女人少，所以齐贝贝又开始主动起来。 一来二去，暗战多个回合。 直到现在，她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齐贝贝百思不得其解。 楚清明独自走到洗手台，撩起一捧清水拍了拍脸，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酒醉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眼眶。 他得回家了。 他擦干了手之后转身出去，齐贝贝还站在门口，表情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 “楚清明，我喜欢你，你是装傻还是看不出来？” 楚清明盯着她的脸，目光深邃不明：“我不是说过我们不可能吗？” 齐贝贝吃了瘪，抿了抿嘴唇，不愿就此罢休：“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我的家世你还不满足吗，你想找多有钱的？” 他今年已经满30岁了，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有心人嘴里，30岁不结婚不谈恋爱，八成都是太挑剔。 楚清明也不生气，微微靠在墙壁上，语气云淡风轻的：“当然是想找比你更有钱的。” 齐贝贝哽住，有些震惊：“没想到你还真是这种人。” 楚清明歪歪头，不置可否。 齐贝贝没有把问题闹得很僵的意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她咬了咬嘴唇，默默转身回了包房，思绪一时间百转千回。 喝多了，他喝多了，她也喝多了。 喝多了也好，他应该不会记得她的话，她也不想因此放弃追求了三年的男人，只是有点不甘心。 楚清明淡淡昵着齐贝贝离去的背影，旋即笑了，笑声有些无奈。 想找什么样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王妍从他大学毕业就开始催婚，催到现在，楚清明能用的借口都用遍了，也改变不了王妍执着催婚的念头。 有时被催得烦了，楚清明也想就此妥协，找一个差不多的，性格好就行。 但遇到了差不多的姑娘，楚清明又觉得自己接受不了，明明之前做的心理准备是可以接受的，但为什么看见就烦，他也说不清。 他回包房拿了外套搭在肩上，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师傅，雪和家园。” 出租车内光线昏暗，楚清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望着不断掠过的街景出神。 刚刚KTV里，他们玩真心话提到了初吻，楚清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初吻。 那是他八岁的时候。 他和楚凌菲在她爷爷奶奶家的炕上玩溜溜球，楚凌菲那时候很小，肉嘟嘟的，看他把溜溜球玩得很滑的样子，自己也想玩，但拿在手里后又嫌弃太难了，说要玩别的。 楚清明问她玩什么，楚凌菲说最近电视剧里面老在演一个古装戏：“咱们学他们吧。” 楚清明天真地想，不就是过家家吗，这有什么难的。 楚凌菲却不是这么想的，即使是过家家她也格外认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块破布披在身上，找了两根木条做剑，让楚清明拿在手里。 武侠片？ 不，是爱情片。 楚凌菲装扮好了之后，面对面看着楚清明，幼稚地说：“三哥哥，我教你台词，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楚清明点点头：“好……” 楚凌菲声情并茂地开始教他：“柔儿，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楚清明一板一眼地学：“柔儿，我们还能再见吗？” 楚凌菲鼻头抽动：“恐怕是不能了，这一次，我……” 楚清明：“恐怕是不能了，这一次……” 楚凌菲打断他：“不对不对，这是我的台词。” 楚清明傻愣愣地闭嘴。 楚凌菲：“这一次，我……” 楚清明安静地等着。 楚凌菲好像忘词了，摆了摆手：“算了，不说台词了，我们直接进行下面。” 楚清明：“哦哦，好。” 楚凌菲抬起头，双眼湿漉漉地望着楚清明，突然就蹦了一下，飞快地在楚清明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磕到牙齿了。 楚清明捂住嘴，表情从木讷逐渐变得惊恐，然后眼眶越来越红。 楚凌菲见状，吓得一溜烟跑了，一边跑一边去叫奶奶：“奶奶奶，三哥哥被我弄哭了。” 楚清明想到曾经自己那副怂包似的样子，就觉得可笑，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哭，难道小小年纪就因为初吻被夺走而伤心吗？但哭的不应该是楚凌菲吗。 记忆有些破碎，他能想起的就仅此而已，使劲也想不起来更多。 唯一深刻的就是，那个吻的感受。 楚凌菲的脸软软的，嘴唇热热的，呼吸像小猫一样，还有她的睫毛，扎在他的脸上，和头发的坚硬不同，是有些绵的感觉，若有若无，又撩人心弦。 记忆一点点回笼，街边的路灯太刺眼。 楚清明看了一会觉得眼眶很热，他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渗出，在夜色下泛着光。 真的很想再多回忆起来一点。 第93章 重逢 楚凌菲最近要回国一趟，和周亿对接一些国内仓储事项，她这几年坐飞机的次数屈指可数，恐高症让她对坐飞机这件事有些紧张。 登机之后，她飞快地找到自己座位，吞下两颗安神药，眼罩一遮，期待着自己全程都不要醒来是最好的。 安神药药效没有那么快，她能清晰听到身边的人来人往，于是她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对耳塞，希望自己入睡得快一些。 ⚹ 同一架飞机，机长室里。 楚清明和徐涛对完所有仪器后，站了起来。 空乘长同时也进入了机长室，把一份名单交给他：“这是你要的乘客名单。” 楚清明点点头，目光从名单头慢慢向下看。 一旁的徐涛说：“你怎么每次都看这个？难道要从头等舱里面逮个富婆出来，作为发展对象？” 楚清明笑了，眼也没抬地说：“你还挺聪明的啊。” 徐涛打趣道：“得了吧，也就只有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你好歹顾及一下形象，别每天眼睛都放到美女乘客身上，你知道那些空乘都怎么说你的吗。” 楚清明没出声，目光灼灼盯着名单某一点。 徐涛探了探头：“怎么了？今天的乘客有大人物？” 楚清明把名单折成对折，放到裤子口袋，随后打开了舱门走了出去。 徐涛不明所以地笑了，自言自语：“又去逮妹子喽。”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一身完美展现身形的制服，招来了所有乘客的目光，有人小声和同伴议论：“我去，机长也太帅了吧。” 楚清明挺了挺胸膛，胸口的布料微微绷起，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脚步。 每走过一排座位，他都会仔细去看乘客的脸。 看了几个，他才想起来刚刚的名单上有座位号，他还在这瞎找，真是有点笨了。 他掏出口袋里的座位号看了一眼，5号，就在…… 楚清明抬头，离他只有两步远的距离，一个带着黑色眼罩的女人，乌黑柔软的长发半遮着面颊，像海藻一般铺在肩上。 飞机里喧闹声很大，空姐在帮助乘客放行李，有人在调整座位，有人在打电话，只有她，安安静静靠在座椅上，头无力地垂到一边，像睡着了。 世界好像也一样睡着了。 楚清明微微歪了歪头，安静地看着她。 眼罩和头发把她的半张脸都遮住了，他无法看清全貌，但能看得出，她的鼻梁高了，皮肤白了，下巴也消瘦了许多。 还有从前那毛躁的发质，现在变成了又顺又直的齐腰长发，真是丝毫看不出曾经的样子了。 她化了淡淡的妆，唇上有一抹粉嫩的红，少女的稚嫩感已从脸上消失，如今的楚凌菲，变成了一个很美的女人。 比他能想象的所有样子都要美。 楚清明的视线向下滑，她穿着一件长款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领口夹着一个墨镜，修身的紧身长裤下穿着一双黑色的商务高跟鞋。 女孩真的是长大了，都会穿高跟鞋了。 他凭着目测，猜测楚凌菲的身高，172左右吧，原来她能长这么高呢。 他的潜意识里，是小瞧她了的。 楚清明毫不掩饰地盯着楚凌菲在打量，丝毫没感受到周遭异样的目光，也没听到身边靠近的脚步声。 徐涛看了看楚清明，又看了看楚凌菲，微微惊讶了一下：“这个妹子行啊，挺长时间没看到这么优质的了。” 楚清明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名单飘落在地，他起身捡起，推了一下徐涛：“快回去吧，快到起飞时间了。” 徐涛故意给了点阻力，不往回走，小声嘟囔：“干嘛啊，我还没看清长什么样呢。” 楚清明掐着他的胳膊暗暗用力：“没看清你怎么判断优质的？” “气质啊，你看她睡觉那个角度，拍下来就是一个艺术照片。” 楚清明拉开舱门推了他一把：“行了，赶紧进去。” 他自己没进去，而是折返回去，从架子上拿了一个毛毯，轻手轻脚走到楚凌菲身边，把毛毯铺在了她的身上。 也不知道她是有多累，竟然能睡得这么死。 ⚹ 所有乘客都已经登机，空乘人员在做起飞准备，广播传出机长室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系好安全带，空中旅途时间预计为13小时25分钟，祝您旅途愉快，平安。 欢迎回家！” 徐涛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清明，待飞机进入高空平稳飞行后，徐涛才开口：“今天的声音很温柔啊。” 楚清明面无表情。 徐涛模仿楚清明的模样，阴阳怪气重复道：“祝您旅途愉快，平安，欢迎回家！” “呃……” “我记得你以前说的是，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你记错了。” 徐涛咯咯直笑：“怎么可能，我们可是老搭档了。” 楚清明不想再搭理他：“我要一杯咖啡，谢谢。” “呃……”过了一会，乘务长进入机长室询问两人：“想喝些什么？” 楚清明：“咖啡，谢谢。” 徐涛回过头：“我也咖啡。” 乘务长：“好的……” 徐涛突然喊住乘务长，坏笑着问：“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咱们机长广播有些不同。” 乘务长脱口而出：“声音很温柔。” 楚清明：“……” 徐涛暗暗拍住大腿，憋着笑，等乘务长出去之后，徐涛再次调侃：“楚清明，你是不是看上头等舱那个妹子了。” 楚清明淡定地翻看手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上人家了。” 徐涛咂嘴：“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说你看上就看上呗，不敢承认什么啊，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啊，男的帅女的美。” 楚清明的手指顿住，表情有一丝松动。 徐涛自顾自说着：“而且那姑娘家境应该也不差，我看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你看见她那个墨镜了吗，看起来很普通，你知道多少钱吗？” “一万八。” 徐涛挑眉：“你怎么知道？” 楚清明嘴角微微勾起：“我是很势利的人。” 徐涛白了他一眼，又回到刚刚的话题：“前一阵子我女朋友在一个代购网站上看到了这个墨镜，吵吵着让我给她买，一万八啊，我可不舍得买。” 楚清明的唇角微微勾起：“你现在不买，过一阵子可能就涨价了，这个品牌一年只打一次折。” 徐涛不太相信：“等回头咱们再飞B国的时候，你陪我去逛逛，在当地买肯定比国内网站什么的要便宜。” 楚清明非常坚定：“不会的……” 徐涛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清明一眼，目光缓缓滑到他的脚上，一双看起来就很贵的皮鞋：“楚清明，你这双鞋多少钱？” “你看上了？” 徐涛点点头：“挺好看的。” 楚清明直截了当：“你买不起。” “呃……” “不过你要是非常喜欢的话，我可以脱下来送给你。” “呃……”简直不能愉快聊天了。 空乘送来咖啡，楚清明转过头问：“有没有晕机的？” 乘务长摇摇头。 楚清明又问：“或者身体不舒服的。” 乘务长再次摇头：“怎么了？” 楚清明：“没事，随便问问。” 第94章 落地 楚凌菲醒来的时候，飞行时间已经过半了，窗外是漆黑的天空，看不见任何高度。 飞机飞行得很稳，丝毫感觉不到是在天空，可能是这样的关系，她觉得没那么恐慌。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卫生间，回到座位的时候肚子咕噜噜的叫，要不是因为恐高不得不强迫睡眠，她也不会错过用餐时间。 正犹豫着要不要喊空乘要份餐食的时候，乘务长主动过来询问了。 “您没有吃饭，需要现在给您送来食物吗？” 楚凌菲对他们的服务感到很满意：“是什么吃的？” “有鱼肉、鸡肉、还有小面、您是依市人吧？还有依市特制的辣酱。” 楚凌菲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小声问：“那个，我可以都要吗？” “可以，我去给您准备。您要喝些什么？热牛奶好吗，我看您一直在睡觉，似乎很累的样子。” 楚凌菲想了想：“来点红酒吧，喝完继续睡。” 乘务长被她逗笑了：“好的，您稍等一下。” 楚凌菲正在埋头吃饭的时候，楚清明出来上卫生间，他掀起隔断帘子一个小缝朝楚凌菲的方向看了一眼，乘务长正好瞥见他的动作，小声搭话：“她好像不太舒服，一直在睡觉。” 楚清明合上了帘子：“她有恐高症，您费心多照顾一下。” 乘务长是个比楚清明大上几岁的女人，温柔地露出一个笑容：“我就是干这个的，放心吧。” 楚清明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乘务长体贴地说：“我没和别人提你让我照顾她的事。” 楚清明微怔，旋即笑了，不放心地又拉起帘子偷看了一眼，楚凌菲吃得正嗨，红酒一杯已经见底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 乘务长好奇地问：“她是你前女友吗？” 楚清明摇头：“不是，是我妹妹。” 乘务长有些疑惑，以为是前女友才会这般照顾又不让当事人知晓，但妹妹又为什么要悄悄关心呢，他们家庭关系不好吗？ 楚清明看出了她的疑惑，但没有解释，道谢后便回了驾驶舱。 ⚹ 经过长时间的旅途，楚凌菲下了飞机觉得腿都软了，周亿已经在出站口等待了，她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楚凌菲低头回复信息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花香，像三色堇，味道并不高级，只有花香味没有掺杂其他，像是谁路过了三色堇花丛偶然间沾染的。 非常淡，淡得她甚至没有抬头去寻，以为是自己恍惚间的错觉。 楚凌菲取好行李后随着人流走了出去，周亿的样子她经常视频通话是熟悉的，但个子有些陌生，原来大家都长高了。 楚凌菲微笑着朝他走去，周亿的眸光带着细微的水花，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他盯着楚凌菲的脸使劲地瞧，直到楚凌菲敲了敲她的肩膀：“干嘛啊，不认识了？” 周亿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今天还罕见地扎了领带，因为不太习惯脖子总感觉勒得慌，他下意识抬手松了松，缓解自己的紧张：“好久不见。” 楚凌菲：“昨天不是还见过吗。” 周亿笑了笑：“视频和见面怎么一样。” 楚凌菲抽了抽鼻子，闻到周亿周身散发的性感香水味：“是啊，视频可闻不到你喷了香水。” 周亿有些窘迫，退了半步：“是不是喷太多了，不好闻？” “不多，很好闻。” 周亿闻言重新靠近了些，脸颊有些不自在地烫：“饿不饿，带你去吃口饭，我订了一家还不错的饭店。” “我来可不是吃饭的，先去你那看看，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几天，周三就要回去。” 周亿接过她的行李，并肩往外走：“你不要老是这么忙，公司离了你又不是活不下去了，给自己点时间休息一下，我带你在依市好好逛逛，这几年依市发展得是相当不错了。” 楚凌菲一股职场范：“公司离了我，当然活不下去，不然谁给你开工资。” 周亿呵呵笑着：“那倒是，我还得靠你养活呢。” “所以你说我这个老板，是不是要为了你努力啊。” 周亿的目光不离她的脸，使劲点头：“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我不是担心你身体吗，这些年就没见你休息过。” 楚凌菲略微叹了口气：“有时候不是不想休息，但形势不容我休息，人一旦走得太快，停下来就不是自己能说的算了。” 他们走到停车场，周亿按了按车钥匙，一辆宝马咔哒一声。 “新买的？” 周亿把行李在后备箱放好，给她拉开车门：“嗯，接大老板不得有点牌面啊，怎么能让你坐旧车。” 楚凌菲钻进车里，四下看了看，新得一尘不染。 周亿也坐进了驾驶座，转身要去给她系安全带，楚凌菲灵活地挡住了他：“不劳您大驾，我自己来。” 周亿收回身子，面色仍有一丝紧张没有消退，这些年在商场厮杀，他在外人面前已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但在遇见楚凌菲时，还是有些年少的无措。 他偷偷换了一口气，安抚自己不停跳动的心脏，熟练地发动汽车。 一边开口和楚凌菲聊天：“对了，柳洋要结婚了。” 楚凌菲表情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才定下来的婚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楚凌菲皱起眉头：“我是说什么时候谈了男朋友？” 周亿转头看她：“这你都不知道？” 楚凌菲有些茫然：“上次通电话是一年前，但她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一年时间谈恋爱结婚？” “这还快吗？一年时间谈恋爱够了，难道你谈恋爱要长跑个十年八年才结婚啊？” 楚凌菲似乎并没觉得不妥，点了点头。 周亿愣住：“不是吧，你是这么慢性子的人？十年八年那新鲜感都没了，谁还有激情结婚啊，结婚一定要是热恋中，那样结婚的幸福感才会最大化。” 楚凌菲调侃道：“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难不成你偷偷结了婚没告诉我们？” 周亿的身子一个激灵，连连解释：“没有没有，我可是清白的，从来没结过婚。” 楚凌菲忍不住咯咯直笑：“清白的，为什么用这个词来形容？” 周亿的脸颊突然一团粉色的云，结巴起来：“没……不是。” 楚凌菲抬起眼眸，研磨似的看着他：“周亿，你不会还是……” 第95章 规划 周亿斩钉截铁：“不是！” 这简直就是侮辱，他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可能。 楚凌菲偷笑：“那你脸红什么啊？” 周亿的太阳穴砰砰直跳，他侧头瞄了一眼楚凌菲幸灾乐祸的表情，脸颊更红了：“今天有点热哈，我开会空调。” “不热，我还冷呢。” 周亿伸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好吧……” “你要是热把领带摘下来吧，我看你脖子都出汗了。” 周亿的表情有些僵硬：“不用……” “真的不用？” “不用。” 戴着比较帅！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了，紧闭的车窗，空气里都是楚凌菲身上的味道，还是百年不变的玫瑰花护发素味道。 周亿搔了搔鼻子，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那个，你什么时候结婚？” 楚凌菲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什么叫什么时候结婚，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呢，自己结婚啊？” “呃，那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 “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啊。” 如果楚凌菲没有刻意隐瞒过的话，周亿记得她一个男朋友都没谈过。 但楚凌菲对这个话题似乎没有深入聊的意思，周亿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讲起公司的事。 他们的公司不大，人数不过一千人，但国内也有办公地点和仓库，到了地方周亿带着她详细地转了一圈。 既然来了就得多做些事，楚凌菲把近几年的报表都翻看了个遍，和各部门经理开会了解了一下国内公司的运行情况，以往是安谧负责这方面多一些。 但近来又在几个国家成立了分公司，安谧忙不过来了，所以楚凌菲也开始跑外，公司总部由几个放心的人看管。 周亿当初上的大学只是一所普通的三本，学的金融，毕业了可能只会进入一家小企业，要不是和楚凌菲他们一起做事，他也不会在短短的几年里进步这么多。 从最开始的跑腿到后来的成立公司，周亿也和楚凌菲安谧一样赶鸭子上架。 因为信任，楚凌菲她们没有把国内经理的职位交给能力更高的人去做，周亿也不愿意她们失望。 在没人看得见的时候，他一直在学习商业知识，说到忙碌，他比楚凌菲的休息时间更少。 楚凌菲从公司这些年获得的成绩里面，能看得出他的努力，不言不语闷头干事的人，比那些花里胡哨卖弄能力的人要强得多，就算最初的能力不够，但总有一天他会给你惊喜。 楚凌菲原本还想抓点什么小辫子，但了解一圈下来，公司运行井井有条，各部门经理也都是品行能力具备的人，她没有能挑剔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公司小且没有背景人脉，在许多竞争问题上无法拿下关键性的合作，但这也不是楚凌菲和安谧解决得了的。 会议上经理们也跟楚凌菲说了这个问题，有几个厂商品牌他们磨了很久，最后不是被大公司拿下，就是被有背景的小公司拿下。 经理们提出说他们要不要也走动一下，楚凌菲和周亿都否定了，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 捷径虽然快但还是走不得的，她们现在不具备和大公司抗衡的能力，也没必要像小公司一样去接不一定后期跟得上的合作，赶鸭子上架这种事，在初期还可以，但现在比较适合中规中矩。 卡在中层规模的公司，冒风险就是真的冒风险了。 生存不易…… 而且今年各国的关系有些紧张，尤其是A国和B国，B国的许多商品在国内都会遭到抵制，所以今年的业绩不是很理想。 也是因此，楚凌菲觉得如果想长久稳定的赚钱，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国内，把国产品牌推广到更多的国家，只有跟着自己国家的步伐走，才会安全。 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回来看一圈。 她看周亿管理的公司经营这么好，觉得计划可以更快一些进行了，她和安谧的想法是建立她们自己的品牌商城，其实这个想法一点也不难实现，许多白手起家的人一样可以做自己的品牌，更何况她们还有根基。 她们想全部用国产的原料，在国外许多年她发现，国产的东西无论从质量和价格上，都优胜于所有国家。 而且，这是她的祖国。 她以为自己无所谓家在哪里，但当她今天回到故土，闻见久违的空气时，归属感突然就全部回来了。 有了这样的决定，楚凌菲便把初步计划和大家提了，没想到所有人都很激动。 不管是从私心还是公司利益出发，这对国内公司的员工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楚凌菲让所有人都参与进规划讨论中，收集到了不少可用建议，计划的实施人员团队将会在内部提拔，给足了所有人大施拳脚的机会。 会议进行了许久，一直到深夜凌晨，最后是周亿提示楚凌菲得下班吃饭了，楚凌菲才注意到时间。 副经理提出去聚餐，周亿拒绝了，说楚凌菲旅途很累又忙了一天，得回酒店休息，大家这才散去。 周亿本来打算带楚凌菲去饭店吃的，但饭店已经关门了，他提议去楚凌菲的酒店做给她吃，楚凌菲推脱说不用，但周亿执意让楚凌菲尝一尝她的手艺。 就这样，周亿和楚凌菲去了酒店附近的便利店选了些菜品，随后到达酒店。 在酒店楼下时，楚凌菲瞥见酒店边上有一个小区，大门墩上写着「雪和家园」四个字，楚凌菲微微怔住。 周亿：“怎么了？” 楚凌菲回神：“没什么，我记得以前我在这里有个……房子。” “这可值钱了，现在这的房价可是翻了好几个翻，你什么时候买的？” 楚凌菲又抬头看了一眼小区，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刷门禁卡，背景有些似曾相识，她没来得及细看，视线便被酒店门柱遮盖住了。 “我爸妈很久以前给我买的，后来我爸拿房子抵债了，我其实都没见过房子长什么样呢。” 两个人脚步不停，走到电梯门口等电梯。 周亿说：“反正你现在赚了钱了，想买再买呗。” 楚凌菲摇摇头：“没必要买，以后也不一定会回依市定居。” 周亿平静地看着她：“其实依市挺好的，原来我们石定县的那些同学，大部分人都在依市发展，你如果回来可以联络一下，不会孤单。” 电梯门开了，楚凌菲率先进入电梯：“只是觉得好像……没什么回来的必要，几层？” “19。” 楚凌菲按亮19层按钮，安静地等着电梯缓慢上升。 周亿想了想，说：“以后不是主要发展国内的公司吗，怎么会没有必要呢，我也挺希望你能回来的。” 楚凌菲回过头看他：“怎么？你怕你一个人搞不定这些事，希望我回来帮你啊？” 周亿笑了笑，颇为认真的语气：“希望……” “你可以的。” “不可以……” 楚凌菲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些年周亿还没说过不行：“放心我会帮你的，等计划正式实施的时候，我应该会在依市待上一段。” 第96章 无法突破的友情 电梯门开了，两个人踩上软绵的地毯，穿过长长的走廊，找到预定的房间。 周亿手里拿着东西，房卡揣在裤子口袋里，他侧过身用下巴指了指：“在这个口袋，你掏一下。” 楚凌菲没当回事，直接把手伸了进去，摸走了房卡。 周亿也不是刻意为之，但当楚凌菲的手指摸进他的口袋时，他的大腿不自觉绷起。 楚凌菲的手指修长纤细，隔着布料，周亿觉得一股热气逐渐升腾。 他有点后悔，刚刚应该自己掏的。 楚凌菲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开门，插入房卡，左顾右盼走进了房间。 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餐厅，客厅大得不像话，连接着开放式厨房，客厅中心一圈长长的沙发，能睡下三个人。 “你怎么订这么大的，我是个很低调的老板。” 周亿不禁笑了：“我想拍老板马屁行了吧。” 楚凌菲把外套脱掉随手挂在衣架上，然后开始换拖鞋：“这家酒店晚上提供食物的吧，你干嘛还要特意给我做。” 周亿被戳中，下意识抬头去看楚凌菲的表情，发现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意思。 他放心了些，但也有点失落，于是他暗示了一下：“不是说了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嘛，我得牢牢抓住你的胃，这样你就能留在依市了。” 楚凌菲的榆木脑袋发问：“你不会嫌现在赚的不够多，还想兼职做厨师吧？” “呃……” “厨师有总经理赚钱吗？” “呃……”楚凌菲在他换鞋的空档，拿过他放在一边的食材，径直走向厨房。 周亿：“你干嘛？” 楚凌菲把食材放在岛台，拿出来开始洗摘：“帮你啊，这样不是快一点吗。” 周亿步履极快地走过去：“你帮我就不是我做的了，你去沙发上坐着等。” 楚凌菲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怕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周亿抬头，忙碌了一天，她的脸上带着疲惫：“我尽量快点做。” 楚凌菲放下手里的菜又去拿水果：“那我洗点水果吧。” “你还真是闲不住。” “人一闲下来啊，就会想些有的没的。” 周亿把肉拿出来摊在菜板上，一边切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想什么，想什么时候能找到男朋友啊？” 楚凌菲天真地摇头：“不知道，没闲下来过，不知道会想什么。” 周亿：“我觉得你应该稍微闲下来一些，想想找男朋友的事，你都多大了，再不找好男人都没了。” 楚凌菲洗好了草莓，甩了甩水，直接吃了一口：“我老了吗？” “你不老，但好男人会老，到时候你只能在一群老男人里面去挑。” “谁说的，安谧男朋友就一个比一个年轻，我看她再过几年，没准去小学门口堵男朋友。” 周亿微笑着：“小男朋友不会照顾人，还要你去照顾他，不行。” “嗯？” “要找就找和自己一样大的，同龄人有共同的话题。最好是像我这种会赚钱会做饭，人又可靠又踏实，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楚凌菲靠在岛台上，眯着眼看他：“那你怎么会被剩下？” 周亿抬头，用自认为最温柔的目光看她。 ——你说我为什么剩下？ “是因为她们嫌弃你长得丑吗？” “呃……”楚凌菲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失落，于是用安慰的语气说：“我觉得你长得还凑合啦，你不要自卑哦。” 周亿的菜刀一抖，差点切到手。 楚凌菲吃了几颗草莓，看周亿一直在忙碌，也拿了一颗递给他：“喏，你吃吗？” 周亿手上占着，直接把嘴巴递了过来，楚凌菲没在意地往前凑了凑，周亿嘴巴张大了些，把整颗草莓都咬进嘴里，同时嘴唇碰到了楚凌菲的手指。 楚凌菲瑟缩一下，慌忙抽出手：“你干嘛啊，要暗杀老板谋权篡位吗？” “我又没有咬到你。” “还想咬到？” 周亿舔了舔嘴唇：“不敢……” 楚凌菲白了他一眼，端着一盘草莓走开，去沙发上边吃边等。 周亿看着她坐在沙发上的纤瘦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空长了一副美丽的好面容，却一点也不解风情。 对于楚凌菲的感情观，他多次想要窥探，但怕引起她的警觉，只能偶尔假装无意去调侃，以此来探寻楚凌菲关于感情方面的期待。 有些关系存在越久，就越是难以改变，少年时的周亿可以肆无忌惮向楚凌菲表白，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靠近，但如今的他，一丁点打破这种关系的勇气都没有了。 好像长大了很多事情便变得复杂，他们是朋友，也是上下级关系，这些年的相处离有可能发展爱情的那种暧昧越来越远，甚至一点苗头都没有。 他有时会矛盾，现在他们可以无所顾虑的交心，如果自己挑破窗户纸，是否还能维持这种亲密。 勇气之后是舍和得，他不敢赌。 可是再不放手一搏，他真怕再也没机会了，柳洋可以在相亲中一见钟情，楚凌菲也或许有这种可能。 等那个人出现，就晚了。 周亿精心准备着晚餐，都是楚凌菲小时候爱吃的菜，她是个口味不怎么变化的人，性情也不怎么变化，跟随心所欲的安谧待那么久，她的生活也没有更加放纵恣意，而是越来越重的坚韧。 饭做好了，周亿喊楚凌菲来吃饭，她打着哈欠懒洋洋往餐厅挪，看起来一副要不是给他面子，她早就睡觉去的样子。 楚凌菲垂眸表情淡然地吃着饭菜，咀嚼声很小。 周亿注视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楚凌菲分不开嘴，认真点点头。 周亿闻言一笑，这才拿起筷子跟着一起吃：“你在国外这些年，都没怎么好好吃家乡菜了吧。” 楚凌菲含糊不清地答：“以前自己会做，现在太忙了，都是订餐，的确是很久没这么好好吃了。” 周亿笑得温柔：“你要是回依市这边的话，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楚凌菲抬眸，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让周亿的坐姿僵硬了些。 “你真的打算做厨师啊？” 周亿的心头冒着汗，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只想做给你吃。” 楚凌菲抬眸：“？” 周亿静静望着她：“做你的私人厨师。” 第97章 校园 楚凌菲哽住，随手抓起一边的抽纸盒砸了过去，兄弟口气朝他吼：“周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骚了？逮谁撩谁。” 周亿无辜的眼神抛出去。 谁逮一个撩一个了，明明就只是撩你。 楚凌菲嫌弃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寂寞太久，骚气无处释放了。” 周亿委屈的唔了一声。 楚凌菲被恶心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跟安谧似的。” “呃……”画风拉不回来了。 楚凌菲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这几年为了公司鞍前马后，我身为老板就得为员工考虑，过段时间给你放个假，去找个女朋友，安抚一下你寂寞的灵魂。” “什么？”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周亿冤枉：“我不想放假。” 楚凌菲宽他的心：“放心，职位给你留着。” 周亿神经错乱：“不是……” 楚凌菲夹了一口鸡肉塞在嘴里，嘟囔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周亿哑然，说不明白了。 他愤愤的把纸盒扔到桌上，带着长达十多年之久的怨气，滚去了沙发上。 楚凌菲吃得正香。 周亿在沙发上滚了一会，突然起身看她。 多年的了解，他知道，她是一点愧疚和歉意都没有的。 这说明了什么，她压根不知道他的心思。 这让他想到了中学时楚凌菲拒绝自己的那一次，小姑娘装着大人的样子教育他要好好学习，他后来能理解那时候的楚凌菲太小，不懂什么是爱情，但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她不可能不懂。 但她还是接收不到他的讯号，这也说明了一点。 她想要的人，一定不是他。 她就像一座孤岛，把自己困在岛上，无论谁也不能让她打开心扉，或许她在等那个人出现，也或许那个人一直都在，就是他把楚凌菲囚禁在孤岛的。 让她无休无止地孤独下去。 周亿突然无奈的笑了笑，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嘲笑自己才看明白她。 既然没挑破，那一切就可以装作没发生，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周亿佯装轻松的样子转移话题：“对了，你说明天上午有别的安排，需要我送你吗，你的驾照在这边不是用不了。” 楚凌菲缓缓的答：“不用，只是点私事，我打车去就行，你忙你的。” 周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 次日一早，楚凌菲穿上一身休闲服提着手提包出了酒店。 她打车去了依市的师范大学，王梓萱毕业之后便在这里留教了，她走进校园里，看见身边匆匆而过的学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老了。 在外面，她是年轻有为的女老板，但在校园里，她是大姐姐了。 这样想着，楚凌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皮筋，把长发高高束起，扎了个朝天的马尾。 马尾的高度决定了装嫩的尺度。 楚凌菲沿着校园内的街道缓步走着，道路两旁的树枝已经发芽了，春天已经悄悄潜入了生活的细微之处。 她缓步走了一会，才拿出手机拨打王梓萱的电话，她们平时都是QQ交流，估计自己的电话会把她给吓一跳。 楚凌菲窃喜地看着手机通话界面，响了几声，随后传来客服的录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给挂断了…… 应该是在上课吧，她看校园里的人也不多，可能要有一会才到中午的下课时间。 她是突袭来的，不知道王梓萱在哪个教学楼上课，她也没着急，难得这么放松清闲的时刻，索性好好逛一下校园。 她沿着灌木边的石子路，走进了一个小花园，树木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她猛吸了一口，这些年都没有静下心来看过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即使是在这样景色一般的地方，她也有种惊喜的感觉。 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楚凌菲回眸，对上一双朝气十足的眼睛。 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披着阳光向她走来，他的领口有被汗水拓湿的痕迹，可能是刚运动完。 体育生吗？这个时间不在教室上课。 石子路只有狭窄的一条，男生经过必然要打扰到楚凌菲，或者在她身后等着她走出这条路。 可是楚凌菲走得太慢了，听见他靠近的时候回过了头，站在原地不动地看着他。 男生也是无意间一个抬眸，注意到她的姣好面容，一瞬间有晃到了眼睛的感觉。 这样的擦肩而过，在校园里每天都会发生，男生的脚步放慢了些，心里产生了搭讪的念头。 犹豫了几秒钟，他果断开口：“同学……” 同时楚凌菲也开了口：“你好……” 两个人皆是一怔。 楚凌菲的眸光闪着惊喜，问：“你叫我同学？” 男生脚步停在她的面前，俊朗的笑着：“是啊，你是什么专业的，没见过你呢？” 楚凌菲害羞地抿唇，看来她还是很年轻得嘛：“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我来找人，你知道王梓萱老师在哪上课吗？” 男生几乎没有思考，便说了：“知道，我们学校的美女老师，她现在应该是在……” 男生抬头看了眼面前，伸手指向一所离得不远的教学楼：“那里，三楼第一教室，她每天这个时间都是在那上课。” 楚凌菲望了一眼，旋即扯上一丝笑容，酒窝在脸上深陷：“好的，谢谢你啊。” 男生还想再说些什么，楚凌菲已经抬脚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 走出十几米远后，楚凌菲突然回头再次打量着男生。 阳光洋洋洒洒地铺在他的身上，把他微黄的头发染成了金色，暖风经过时，他的发丝微微晃荡。 怪不得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熟悉呢，原来是和楚清明有着一样的发质，还有年少时的青春气息。 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她记忆里的那个三哥哥，还是少年的模样。 楚凌菲摇了摇头，将思绪从脑袋中晃出去，利落地转身，不再回头。 回不去的曾经，就不要留恋。 楚凌菲按照男生的指路，找到了那间教室，王梓萱正在给学生上课，长长的头发低低束着，举止气质清雅温柔，语调不急不缓，听着格外舒服。 楚凌菲挪到了后门的位置，门是开着的，她微微弯下腰蹑手蹑脚走了进去，王梓萱正在低头看课本，没有注意到她进来。 等再抬眼的时候，看见最后一排多了一个陌生的学生。 楚凌菲偷偷伸出手放在耳朵边，朝她挥了挥，王梓萱的表情很淡，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继续讲课。 楚凌菲进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课了，她才坐下几分钟，下课铃就响了。 王梓萱低头收拾着教材，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经过她的时候亲切地打着招呼。 楚凌菲安静地等着王梓萱收拾完，但她收拾完之后并没有往楚凌菲这边走的意思，而是头也不回地从前门离开了。 楚凌菲马上起身，小跑着追出去：“梓……梓萱姐。” 王梓萱停下脚步，回过头打量她，有些不明所以。 楚凌菲像是见到老朋友一般，扯出了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傻了吧，是我呀，我变化有那么大吗，你都不认识了。” 她们一直以来都是QQ聊天，从来没有视频通话过，也没有打过电话，各自也习惯了文字交流的方式，所以冷不丁见面肯定是要有些惊喜的。 王梓萱盯着她的面容，皱起眉头，似乎是在回忆，过了几秒钟，她突然想起来了：“哦哦，我记得，你是楚清明的妹妹吧？” 楚凌菲有点懵：“啊，对。” 王梓萱随后笑容温柔起来：“这么多年不见你真是变样了，我记得你叫楚凌菲，我没记错吧？” 楚凌菲的笑容垮下来：“什么？” 第98章 情绪 王梓萱微微惊讶了一下：“我记错了是吗，那你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还真是有点想不起来，不好意思啊。” 怎么这么客套？ 楚凌菲的心头一颤：“梓萱姐，你别逗我玩了，我来找你……” 话还没说完，有同事在喊王梓萱，王梓萱答应了一声，随后对楚凌菲说：“小妹妹你先等我一会，我去说两句话。” 楚凌菲愣愣地点头，站在原地等着她。 王梓萱和同事在说工作的事，楚凌菲盯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说话的语气和聊天的时候似乎有点不一样。 楚凌菲看了眼她手里掐着的手机，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话界面，再次拨通的王梓萱的电话号码。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响起，但王梓萱手里的电话没有丝毫动静，她连低头看的动作都没有。 不是调制了震动或者静音，因为那边挂断了。 楚凌菲的心头一惊，怎么会是这样。 她几乎是飞快地打开了QQ聊天界面，看见了一条未读消息，来自王梓萱，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就是她第一次给王梓萱打电话的时候。 王梓萱：怎么啦，有什么事吗？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楚凌菲昵着那条消息，心脏砰砰地跳。 底部又有新消息。 王梓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楚凌菲抬头，王梓萱还在和同事说话，楚凌菲悄悄退后几步，转身躲到了楼梯拐角处王梓萱看不到的地方，回复了那条消息。 小手：梓萱姐，你在干嘛？ 王梓萱：我在开会才没接你的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小手：我回依市了，想和你见个面。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楚凌菲越发感到不安，时不时偷偷看看王梓萱的方向。 她已经确认了。 手机里的王梓萱和现实的王梓萱并不是一个人。 ⚹ 楚凌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教学楼，刚刚在校园里感到的轻松惬意气息现在已全然不见，她抬起头，天空湛蓝，但她觉得阴霾不堪。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有点可笑，也有点愤怒。 她的腿在发抖，睫毛也在抖，但没有抖出水花。 这么多年她早就和「王梓萱」成了莫逆之交，对于她来说，王梓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她总能瞬间在只言片语中读懂她的情绪，去开导她，帮助她。 虽然楚凌菲个性坚强，大多数时候不会有心态崩塌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惧怕过孤单。 但不代表她不需要人陪伴，她把王梓萱当做那个能在灵魂深处温暖自己的人，她也觉得王梓萱也是这般认为。 可现在，一切都陌生了，她一肚子的迷茫和疑惑。 感觉像是天塌了，塌得很快很快，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感觉。 思维也混乱起来，铺天盖地的问题飘进她的脑子里，她连整理的能力都丧失了。 她僵硬的站在校园的某个角落，像一个失明的人，目光无神不知道在看哪里。 手机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楚凌菲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不敢去看口袋里的消息。 到底是遗传了楚乾一点点喜欢逃避的个性，不太想面对，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暖风吹过，她的碎发缠绕进了眼睛，楚凌菲抬手拨开，挠了挠眼皮。 手放下的时候，表情也回归默然。 空气的味道没有变，风吹的频率也没变，她习惯性拨头发的动作也没变。那么……刚刚发生了什么？ 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吧，因为世界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变。 她好像真的年纪大了，已经学会自欺欺人了。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 显然面对会造成的伤害她承受不了，那么……不如…… 她飞快掏出手机，又飞快地退出了QQ。 这个老土的软件在她的手机里存在了多年，时代在变化，通讯方式也更新换代了，楚凌菲却一直留着这个软件。 如今那个值得她惦念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她收敛心神，按住软件，等待着删除按钮的出现。 系统提示：应用「qq」及其数据将会被删除。 楚凌菲不给自己思考的机会，多条来自「王梓萱」的未读消息，她都没有看，最后轻轻点下了卸载按钮。 等自己准备好了的时候再去面对吧。 她今天没来过这里。 ⚹ 楚凌菲这两天的状态极其不好，周亿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向来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她，史无前例的在会议上，因为员工的一个小差错爆发了火气。 这种哀怨的情绪延续了许久，楚凌菲在回B国的飞机上，吃了比平时多剂量的安神片也没办法入睡，烦躁像是无休无止，在她的脑子里叫嚣撕咬，折磨得一边筋疲力尽，一边亢奋不已。 想打人，非常想找个人打一顿。 以往有了糟糕情绪的时候她都会选择放一放再处理，等忙上一段时间情绪自然而然就好了，也能捋清思路想到解决办法，这次有些不一样。 空姐推着饮品车走过，询问她要喝些什么？ 楚凌菲淡淡地抬头瞥一眼，不是她回来的时候那个温暖的乘务长了，虽然面前的空姐也温柔的笑着，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很讨厌。 隔壁座位的精英男看起来也让人厌恶，所有人都看起来不是好人，都欠打。 楚凌菲咬了咬嘴唇，压下心中呼之欲出的怒气，声音冷漠：“有热牛奶吗？” 空姐热情地答应着：“有的……” 楚凌菲等了一会，牛奶杯接到手里的时候她皱起高高的眉头：“太烫了，我说的是热牛奶，不是烫牛奶。” 空姐闻言一怔，但随即换上职业笑容：“不好意思，我给您换一杯。” 楚凌菲摇摇头：“算了，不用。” 空姐尴尬地直起身子，楚凌菲看出了她眼中划过的一丝委屈。 楚凌菲捕捉到的时候也闪过一丝愧疚：“不好意思，我刚刚失态了。” 空姐似乎没什么介意的情绪，温柔的说着没关系。 楚凌菲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刚刚不应该把火气迁怒与陌生人，真是过分。 欠揍的是她。 喝过牛奶后，楚凌菲陷入了梦乡，长时间的飞行，她竟然没有太多恐高的不适，人的脑子里若是装着另一件更加强烈的情绪时，果然是能忽略生理的反应。 这就是意志能战胜身体的原理吧？ 真可惜，她此刻的意志是糟糕的那种。 回到了B国后，楚凌菲再次陷入了脚不沾地的繁忙，即使没有那么多公务要不眠不休的处理，她还是全都亲力亲为，一副生怕别人做不好的样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的发泄方式。 第99章 难喝的咖啡 和楚凌菲一样陷入糟糕情绪的人还有楚清明。 他每天不停地点开QQ查看信息，也不停地在发送，从最早的那一条「我这两天不在依市，等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吧」开始，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对方都没有回复。 “凌菲，你回B国了吗？” “怎么没动静了。” “是上次没接你的电话，生我气了吗？” “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最近工作很忙吗？” “别那么拼，注意身体。” 他几乎是每天一条信息地发，常常看着楚凌菲灰色的头像发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上线。 楚清明抬手捏了捏眉心，直起身子看向灯光通明的街道。 他所在的地方是B国一家咖啡厅，每次飞行结束，他会习惯来这里喝杯咖啡。 这条街道是那种复古的欧式风格，没有灯红酒绿的喧闹，更多的是安静。 他每次都是自己来，这个咖啡馆距离他们入住的酒店太远了，往返一趟要三个多小时。 是因为这里的咖啡很独特吗？ 并不是…… 而是这条街就在楚凌菲的公司附近。 楚清明每次都会在咖啡馆找个偏僻的角落，咖啡馆里灯光昏暗，他能看到外面的街道，但外面的人很少能清楚看到他。 楚凌菲很少会从这里经过，但他知道她经过过，因为有一天楚凌菲发了一张这条街的照片，说公司附近竟然有这么艺术的建筑，自己都没有逛过。 后来他便常来这里，但没有遇见过她。 有一次夜里凌晨三点多，楚凌菲给他发信息，调侃自己要下凡体验一下人间烟火，于是选择走路回家，也是从这条街道穿过的。 那时的楚清明身在国内，她通过楚凌菲发来的信息猜测着她走在这条街的样子。 恍惚间，楚清明看着街道的双眸逐渐变得虚无。 好像楚凌菲真的从街角出现了一般，他静静的看着她。 她穿着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裸露的脚背皮肤已经被冻成了青紫色，她的双臂紧紧交叉缩在胸前，把风衣拉得很紧。 离得太远，他应该看不到她颤抖的身体，但能感受到她的寒冷。 楚凌菲瑟瑟发抖地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小手：靠，今天好冷啊，我快冻死了。 王梓萱：你不是要苦中作乐吗？ 小手：谁知道晚上下雨后就突然降温了，大半夜街道也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咖啡馆还开业，吓死个人。 王梓萱：哈哈哈，活该。 小手：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王梓萱：艳阳高照，暖呼呼的。 小手：烦人，不理你了，我要去买杯咖啡暖手。 五分钟后…… 小手：咖啡超级难喝，怪不得这家店24小时营业，也没什么顾客。 王梓萱：你现在要的不是好喝，而是暖和。 小手：还是天庭的生活美好啊。 楚清明当时看着屏幕在笑，脑海中浮现出楚凌菲说这句话时傲娇的表情。 王梓萱：那就好好在天庭呆着，别没事自找苦吃。 小手：知道啦王老师。 思绪渐渐回笼，楚清明的坐姿越发颓废，双眸也失去了神采。 十二年前发生的那些事历历在目，他做不到和楚凌菲断联，无视她一个人在国外孤单的生活，又不想继续放纵自己，万一真的影响到了楚凌菲以后的感情道路，他便是千古罪人了。 他思考了许久，最后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他找到王梓萱，提出要她的QQ号，他记得楚凌菲加过她。 他问王梓萱，花钱买或者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能把QQ号给他，王梓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楚清明那么急迫她便答应了，她把好友都删除注册了新的QQ号，旧的给他用了。 自此之后，楚清明用另一种身份去接近楚凌菲，一边陪伴着她，一边也能约束自己，他抱着侥幸心理一步步向前走着，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意外的原因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令人窒息的痛，牵连着他所有的神经，他到底还是要正面面对这一切是吗？ 就只能陪伴到这里了是吗？ 那往后余生，他要靠什么熬下去呢。 不想放手的感觉真不好，在这一刻他觉得就算是让自己付出全部，只要不用放手就行。 但他没有什么能付出的，连付出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微微转动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着低沉如水的双眸，眸光穿过窗子，落在冷清的街道，却没有落在固定的某一点。 像是在看很远之外的地方，视线化作一股气息，飘向不知哪里的远方。 就像那副天空画里的飞机，飞向的地方，许是过去，许是未来。 ⚹ 一年四季，不是每个季节都让人欢喜，比如寒冷的冬季。 除了偶尔降落人间的白色天使，似乎美妙之处少得可怜。 楚凌菲接到了楚乾的电话，说奶奶住院了，奶奶平时经常会来往与医院和家之间，毕竟80岁的人了，小毛病不断。 不过每次楚乾都是在奶奶出院后才告诉她的，没有打扰她的工作。 这次虽然也说没什么大事，但似乎比之前要严重一些，症状并没有因为药物而缓解，又发展出了其他并发症，有可能会多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 楚凌菲心里隐隐不安，很怕奶奶不远的将来就会离开。 她放下了手里所有的工作，赶回了依市。依市和石定县来往只能坐客车或者自驾，于是周亿开车送她回去的。 楚凌菲赶到病房的时候，老街的长辈们都在，病床和椅子上都坐满了。 许久不见，大家好像都变老了。 楚凌菲把行李箱放在角落，礼貌地和大家打了招呼，长辈们亲切的看着她，眼神依旧像看着曾经那个小姑娘。 除了温暖还是温暖。 大家的表情里没有因为奶奶住院而有过多的哀伤，就像是普通的住院治疗，楚凌菲见状微微安心了点。 但她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看见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奶奶时，眼泪夺眶而出。 她这些年能尽的孝道少之又少，除了在视频里面和爷爷奶奶聊天之外，她几乎没做过什么，也一晃多年没有回来了。 第100章 奶奶生病 不知道是闻见了楚凌菲周身寒冷的气息，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奶奶的眼睛睁开了。 她紧紧拉住奶奶的手，手掌心摸到奶奶手背的皮肤褶皱，像随手揪起的衣服布料般松弛。 她的目光落在奶奶苍老的面容上，肤色被白炽灯晃着能看到淡淡的碧绿色，没有红润的生气。 楚凌菲安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奶奶也安静看着她，说不出话。 时间这样静静流淌着，看一秒少一秒的感觉也逐渐强烈。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风雪的气息随之扑入，楚凌菲抬起头，看见了多年未曾相见的楚清明。 谁能想到重逢会是这样，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他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领口是白色的，看起来有些熟悉，楚凌菲没心情多想，站起身像个晚辈一样，喊了声三哥哥，声音有些疏离。 楚清明点点头，和大家寒暄了几句，视线不经意间划过楚凌菲，又若无其事地挪走，也走到了奶奶的身边，摸了摸奶奶苍白的面容，唤了句：“奶奶……” 奶奶缓慢地伸出手，一只攥着楚清明，一只紧紧攥着楚凌菲，看着两个充满希望的年轻面容，奶奶的嘴角无力地扬起，目光流露出了憧憬，干枯的嘴角蠕动着，艰难发出声音：“好孩子，我的两个好孩子。” 一句话就耗费了大半的体力，奶奶的眼皮向下掉，楚清明和楚凌菲将奶奶的手放回到被窝，各守一边，安静地陪伴在渐渐进入梦乡的奶奶左右。 从小到大的这些个年头，奶奶早已是老街所有人的奶奶。 晚上由老街的长辈们轮流值夜，今晚是老大哥楚洪和他的爱人王秋艳，楚凌菲和楚清明按照辈分会称呼他们为大爷和大娘。 下午的时候其他人各自回去上班，楚凌菲和楚清明刚回来，想陪奶奶多呆一会，便没有跟着离开。 入夜了之后，楚洪看楚凌菲楚清明依然坐在那里，开口劝他们各自回家住，明天早上再来。 但两个人都没有走的意思。 楚洪干脆直接去拉起两个孩子的肩膀：“你们俩快回去吧，这都快半夜了，休息好了明天再来看奶奶，奶奶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是治疗的时间会长一些，别担心。” 楚凌菲垂眸看着奶奶的睡颜，有些不舍得离开。 楚清明知道她肯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飞行，直接到的医院，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楚清明开口道：“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病房里也没有能休息的地方，至少先把行李拿回家安顿一下。” 楚凌菲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楚清明先一步走过去握住了行李箱的把手，楚凌菲没有跟他客套，就让他拿着了。 两个人前后离开了病房，出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楚清明说：“我送你回去。” 楚凌菲没抬眼，伸手去拿行李箱：“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楚清明握着行李箱的手没有放开，沉默几秒：“还是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不好打车，而且你一个人走回家你爸知道了会担心，他肯定以为我会送你的。” 楚凌菲没有坚持，点点头：“那好吧……” 随后她迈出了步子走下台阶，没有很快，刻意等了等拉着行李箱的楚清明。 她回头看他把行李箱抬下来，羽绒服包裹着他的身体，但楚凌菲从他拿行李箱的动作中能看出毫不费力，应该是有一直进行身材管理。 楚清明把行李箱放稳在地上，抬头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丝拘谨的笑容，好像今天一整天的见面都不算似的。 也真的不太算，因为他们全天都没有过对话。 他的嗓音低沉，说：“好久没见了。” 楚凌菲随即也笑了，她的笑容很诚挚，有种冰释前嫌的意味。 “是啊，好久没见了。” 楚清明知道，她永远都是如此，有着过分成熟的宽容，大度的样子好像未曾在意过似的。 但只有了解她的人知道，她的大度是隐忍来的，如果她在谁的面前表现如此，那说明那个人欺负她了。 而她便会选择这种故意遗忘矛盾的方式，去维持着自己的倔强。 石定县此刻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刻，迎面吹来的风打在脸上像冰刀一般锋利，楚凌菲缩了缩肩膀，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长发披着戴帽子不是太舒服，她又把头发都捋到脑后，塞进了帽子里，再度戴上。 只剩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露在外面，看起来有点清淡。 楚清明微微侧过头，看见她的侧面，她今天没有化妆，五官清晰的暴露着，高挺的鼻梁下嘴巴紧抿，暖色的路灯从她的脸颊划过，显得苍白脸色温柔了许多，但仍有着一种暗暗的倔强，如同尘世间孤立的人，疏离又遥远。 曾经这样的气质在少女楚凌菲脸上并没有这般明确，经过岁月的打磨，才渐渐彰显出来，楚清明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下意识想到了「孤勇」这个词。 他尤记得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女孩，站在爷爷奶奶的大院里，指着天空说：“我想变成鸟，飞离这里。” 每一次想起这句话楚清明都有着不同的体会，无法选择命运只能假手于人的不甘，跋涉了千山万水的毫无畏惧，都是他在楚凌菲身上看到的。 她到底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但她的身体里面却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息，越来越浓。 她从不会强烈地去和这世间的现实去对抗，她只是一步步的走好自己脚下的路，用长久的时光来化解前路坎坷。 最后花开遍野，她暗自美丽。 两个人似乎因为多年没有交流过，一时有些沉默。 楚清明率先开口打破：“最近还好吗？” 楚凌菲没多思考便回答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他的问话：“挺好的，你呢？听我爸说你做飞行员了，工作是你期待的，真好。” 楚清明默默点头，但没有顺着话聊：“嗯，这次你会呆一段时间吗？” “会呆上一段，正好最近的工作安排也会在依市，有急事的话我来回跑也不麻烦。” 第101章 冰释前嫌 楚清明问的话似乎有些重复：“会呆多久？” 楚凌菲想了想说：“应该至少半年吧，或者一年，也有可能以后长期会以依市为主，现在还不太确定，要看依市那边的公司发展情况才能确定下来。” 明明有些生疏的对话，却又多了不明的繁琐。 楚清明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无论他再压制，在和楚凌菲面对面的时候，他也无法守住在心里给自己画的那条界限。 楚清明：“如果以后留在依市生活还是挺好的，在国外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 楚凌菲一怔，她很久没听到家这个字了，在离开石定县之前，她从未把这里当成过自己的家。 因为原生家庭的约束，她无法感到幸福和自由，一心想要挣脱出去。 真正走向了更辽阔的天空后，楚凌菲发现，曾经那些压抑的种种情绪似乎根本不重要，就像满天繁星里最渺小的那颗，世界大了，便看不到了。 而这些年楚乾和她的感情也越发的深，父女俩一改多年的相处方式，甚至有时会有些肉麻，这样的亲情连接让楚凌菲重新审视这个小县城时，竟一丝怨念都没有了，而是多了许多的牵挂。 楚凌菲：“我有想过以后留在国内，毕竟我爸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国外生活，我也放心不下，再加上公司的发展，留下的几率会大一些吧。” 楚清明的面色有些愉悦，但竭力控制住了：“我也在依市，以后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我知道你也不需要别人照顾，不过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还是希望你能打电话给我。” 楚凌菲低垂着头，眸光有一瞬间的波动，半遮半掩在长长的睫毛下：“知道了……” 空气又突然沉默下来了，但没有沉默太久。 楚清明抬手指了指她的脸颊方向：“你的头发现在变得很不一样了。” 楚凌菲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自觉抿唇笑了：“以前好傻，以为自己要顶着毛躁的头发过一辈子，其实去理发店几百块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困扰了我好多年。” 楚清明也觉得好笑：“那个时候你每天看我的头发不顺眼，巴不得都给我拔下来换到自己头上。” 楚凌菲抬头望了望他的头发，还是那般柔软，即使是努力梳得整齐，但风一吹，头发还是会顺从的跟着风的方向摇摆，温柔得很。 楚凌菲：“其实我现在也是很嫉妒的，你知道吧，有的东西天生没有，即使后天可以改变，但还是会惦记这个遗憾。” 就比如她依旧和小时候的习惯一样，看人先看头发。 聊到从前的话题，楚清明紧绷的声线松弛许多：“你那个时候只是不喜欢打扮，有很多学生也会去理发店改善发质的，你不知道而已。” 楚凌菲愣了一下：“你那时候知道？” 楚清明：“对啊……” 楚凌菲皱起眉头：“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纠结那么久。” 楚清明顿住，后知后觉地眨眨眼：“我是觉得你毛茸茸的头发挺好看的，比那些直溜溜的可爱多了。” 他的声线其实变了不少，成熟性感，但语气却丝毫未变，一如那个少年对妹妹的宠溺，还有……可爱。 对，就是可爱。 他对她藏不住的关切目光，还有始终围绕着她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喜欢逗她开心。 所以她觉得，他是可爱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长了，楚凌菲这个年纪能看到的比少女时期要多得多，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情感摆在她面前。 那就是亲情。 不管过了多久，不管是否联络，这个东西都存在着。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她不止一次问自己楚清明为什么改变的问题，也委屈到落泪，到愤恨，到发誓要给他好看。 可是当他重新站在她面前，用十二年前的笑容面对她。 就好像，什么仇什么怨都消失了，她以为那种愤恨是座冰山，但根本不是。 就是一滩水，他拨一拨，水就顺从地溜走了。 太奇怪了…… 他是有什么魔法吗？ 还是时间真的可以淡化一切。 她不怪罪了，也不苦恼了。 楚凌菲自顾自的笑了，笑容释然。 楚清明还在那说：“我说真的你别不信。” 楚凌菲刚刚走神：“什么不信？” 楚清明下意识抬手摸上后颈，窘迫道：“我是发自内心在赞美你。” 楚凌菲觉得他很幼稚，她也不再端着，抬脚一蹦使劲抓了一把他的头发。 无奈他的秀发太过顺滑柔软，楚凌菲什么都没抓到，她不服输似的又蹦起来去抓。 楚清明以为她是生气了，身子微微向后仰着，抓住了她要作怪的手，忙不迭认错：“好了好了，我错了，三哥哥认错行不行。” 楚凌菲见势就调整了气焰，霸道的说：“不行……” “那要怎么样。” 楚凌菲盯着他秀发的目光有些狡诈，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剃光头吧。” 楚清明笑容垮掉：“这个不可以。” 楚凌菲歪头看他：“为什么不可以。” 楚清明一本正经地说：“飞行员不可以剃光头，这是规定。” “啊？” 真的有这样的规定吗？她有点不信呢。 楚凌菲：“那万一生理缺陷，中年秃头的人怎么办。” 楚清明的眼珠飞快运转：“需要植发，才能继续做飞行员。” 楚凌菲看到他目光闪烁，一下子就明白了：“三哥哥你耍我！” 楚清明知道不妙，转身就跑。 两个平日里成熟稳重的职场精英，在回忆起童年的趣事时，像是瞬间被打回原形的幼稚孩童，在静谧的街道上乱跑。 你追我赶，好不幼稚。 第102章 父爱 楚凌菲早就没了家里钥匙，她到家的时候想拿出电话问问楚乾睡没睡，如果没回的话也不想吵醒他，找个酒店去住。 她信息还没发出去，楚乾便打开了家门，立刻冲她笑了笑：“我就说门外感觉有动静嘛，你这孩子怎么不敲门呢？” “我以为这么晚你会睡了。” 楚乾把她迎进门，感受到她周身的寒冷气息，赶忙转头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边说：“我正好要结一下这个月杂货铺的账，顺便等你回来。” 楚凌菲一边脱外套一边扫了一眼客厅，茶几上铺着杂乱的纸张，一旁放着一根铅笔和计算器。 楚凌菲走过去，看见纸张上楚乾列的各种账目，排序毫无技巧，有点像小学生在做算术题的草纸。 她干脆直接盘腿坐在了茶几边的地毯上，拿过一张干净的白纸和铅笔，在上面简单画了个表格。 楚乾见状凑过去：“你快去洗漱睡觉，飞机坐了十几个小时，又在医院呆了大半天，早点休息。” 楚凌菲没抬头，认真地把楚乾账目表里的物品名单重新分类起来：“爸，我不累。” 楚乾见状也坐了下来，看着楚凌菲垂眸写写画画的样子，内心有许多的触动，他从没见过楚凌菲工作时的样子，目光恋恋不舍地落在楚凌菲脸上，她越是认真，他就越是心疼。 楚凌菲终于誊写好了之后把纸张递给楚乾：“爸，你说你之前做过那么多生意，怎么连算账都不会呢，你看你的进货和出货都是不平的，利润就算你敲一晚上计算器都算不出来，你像我这样把进出货对比着排列的话，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来哪出错了？” 楚乾拿过纸张，眯起眼睛看了一遍，扬起一丝笑容：“还真是，怪不得我算了半天就是少了三百块钱，我想起来了，你三叔今天来我这拿了个零件，我没登记。” 他忍不住夸赞起楚凌菲：“你说你咋这么厉害呢，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 楚凌菲有些骄傲地说：“爸，这对我来说只是最基础的会计账目，我可是有注册证书的。” 楚乾哈哈笑着：“是是是，我的女儿啊是最厉害的，比我厉害多了。” 楚凌菲的心里，忽然间有一点酸涩滴入，楚乾曾经在她的眼里，虽然不是个体贴的父亲，但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这点楚凌菲不置可否。 只是如今楚乾的身上，那些精明和干练全都不在了，他的脸上多了许多岁月斑驳的皱纹，气息也变得低沉了许多，这种低沉不是贬义，而是从以往野心勃勃的人变成了一个踏实安逸的普通人，却没有对命运不甘的埋怨。 楚凌菲凝思片刻，说：“爸，我给你配个笔记本吧，以后用电脑入账会方便很多，省去了计算时间，你也不用天天在这挠头皮了。” 楚乾的面色有些惭愧：“爸不太会用那东西啊。” “很简单的，我教你。” 楚乾盯着她真切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行，你愿意教，爸就愿意学。” 窗外夜风呼啸，家里灯火通明。 楚凌菲和楚乾在客厅坐了一会，她便回卧室了，进门抬眼的瞬间，楚凌菲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长长的阳台上种满了绿色的植物，花盆整齐地摆成一排，大概有十几盆，枝叶繁茂，不分四季的翠绿。 所有植物都是一种，绿萝。 她记得自己离开家乡之前，养的那株鱼缸绿萝，只有一个枝条，十几片叶子。 绿萝是生存能力极强的植物，土养水养都会活下去，长长了的枝叶随便一折，插进另一盆土中，又变成了一株新的生命。 如今这十几盆慢慢腾腾的绿色，都是曾经那个鱼缸绿萝移植出来的吗？ 楚凌菲的眼中含着复杂的情绪，她摸了摸绿萝的叶子，清透干净，没有一片是枯黄的，根部的土壤湿润，看起来是经常打理的。 可是她离开的头几年，楚乾和程晓丽也不在石定县，他们生活在依市，那盆鱼缸绿萝不可能坚挺了几年都没死。 楚凌菲这样想着，刹那间回头，看见楚乾在客厅摆弄靠垫的背影，突然间眼眶就热了。 父爱的隐忍和默默付出，她在这一刻才真正懂得。 ⚹ 楚清明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睡了，他进卧室后打开窗子，让冬日的冷风吹进来。 他看着朦胧的月色凝神，手指不安地来回捻着。 有些人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知道要完蛋。 ⚹ 楚凌菲踩着清晨的日光，赶去了医院。 奶奶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没什么好转，也没有恶化，只是这样躺着，他们说奶奶昨天晚上有些发烧，没怎么睡好，早上才刚刚进入深度睡眠。 楚凌菲到奶奶的身边坐了一会，楚清明也来了，他的目光穿过身边的人，直勾勾落在楚凌菲脸上，深沉地看了几秒后，才转过头跟楚洪王秋艳打招呼。 随后又匆匆将视线放在楚凌菲的脸上，楚凌菲被看得有些别扭，抬手摸了摸面颊：“我今天没化妆，但不至于很难看吧，你怎么这种眼神看我。” 楚清明笑了笑。 他走到奶奶病床的另一侧，寻到奶奶的手握住，奶奶虽然闭着眼睛，但能感觉到身边两个孩子，她掌心微微用力，用这样的方式回应他们。 这个时候想做的很多，但能做的不多，陪伴是最廉价也最昂贵的。 楚洪和王秋艳昨晚守了一夜，这会楚凌菲和楚清明来了，可以盯着奶奶的情况，他们俩便搭起小床补一会觉。 楚清明抬头低声和对面的楚凌菲开口聊天：“早饭吃了吗？” 楚凌菲盯着奶奶的面容惆怅：“吃了……” “吃的什么？” “包子。” “你不是不爱吃包子吗？” “这个时候吃什么都没胃口，包子也无所谓了。” 楚清明继续问：“几个？” “什么？” “吃了几个包子。” “哦，吃了一个。” 楚清明皱眉：“太少了，你本来就很瘦。” 楚凌菲伸出手，手指弯曲画成了个圈，有苹果的大小：“这么大的包子呢，一个已经很饱了。” 楚清明的表情松弛了些：“那还行，最近天冷，早上喝杯热牛奶。” “知道了……” 两个人对面而坐，中间连接着奶奶，一问一答的枯燥对话，竟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楚清明没停顿几秒，又抬起头：“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楚凌菲不耐烦地望着他：“三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唠叨？” 楚清明扯着嘴角微笑了一下：“不唠叨……” “呃……” 第103章 三哥哥变了 过了一会，楚凌菲的手机响了，她走出病房外面去接，是公司的电话，那边刚刚开完早例会，和她汇报一下会议内容。 医院走廊有些凉，她出来的时候忘记披外套了，电话讲得久了，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她换了只手，把凉透的那一只塞进裤子口袋暖和一下。 正专心在讲电话，身后感到一阵温暖，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 楚凌菲先是闻到了独属于楚清明的熟悉气息，随后转过头看到他的人。 是他的羽绒服。 楚清明没说什么，笑了一下转身又离开了。 楚凌菲抬手把肩膀上的羽绒服拽了拽，手指摸到丝滑的布料，她有些恍惚。 侧头看了看白色的衣领，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她以前代购过的款式，不过好多年了，要不是经典款的话早就过时了。 电话那边絮絮叨叨不停，楚凌菲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那边唤了她几声，楚凌菲才收回思绪继续听着。 但没过一会，楚清明又出现打断了她的思路。 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拉出她揣在裤兜的那只手，一个暖呼呼的东西塞进了她手心。 楚凌菲低头，看见一个小小的暖手宝。 楚清明把东西递给她之后，人又默默地走了。 楚凌菲茫然地看着他拉开病房的门，目光有些呆滞。 楚清明今天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这么诡异。 “楚总，你觉得这样安排行吗？” “楚总？” 楚凌菲眸光晃了一下：“嗯，你再说一遍，刚刚信号不好没听清。” “呃……”电话挂断后，楚凌菲回到病房，把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回到奶奶的身边。 “三哥哥，你这件衣服是很久之前的款式了，穿这么多年还很新，质量看来不错。” 她有那么点自夸的意味，对自己曾经选购过的品牌很是自信。 楚清明抬起眼眸，目光深邃望着她：“质量是很好，每年冬天都是它陪我过冬。” “这个品牌这两年新出的羽绒服质量和剪裁也比以前更精进了，我可以邮几件给你。” “不用，我很喜欢这件衣服，有特别的意义。” 楚凌菲微微一怔，她记得「王梓萱」在她这里下的第一个订单就是这个羽绒服，她能清晰记得也是因为对于她来说那份订单很重要，并不是订单的数额，而是她在这里面感受到的温暖，愿意帮助她的友谊，令人感动。 那这件衣服，应该就是王梓萱送的吧。 这样想着，楚凌菲的脑筋突然抽动了一下。 不对啊，她忘记了，「王梓萱」不是王梓萱，存在了太久的关系，她总会习惯性忘记这种关系已经改变了。 楚凌菲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 楚清明：“笑什么呢？” 楚凌菲收拢嘴角：“没，就是想到以前有人在我这买过这件衣服，对于我来说也蛮有意义的。” 楚清明的眸光划过一丝涟漪：“很有意义吗？” 楚凌菲神情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给出了答案：“意义非凡。” 虽然「王梓萱」不是王梓萱，但那些带给她温暖的过去无法抹去，楚清明的这件衣服像是给了楚凌菲答案。 她虽然气愤欺骗也不知真相如何，可她真切地在这段友谊关系中获得了许许多多的爱和温暖，多到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她释然了…… 非常之快…… 奶奶握着他们的手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参与着他们的对话，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楚凌菲笑了，凑到奶奶耳边小声说：“奶奶你没在睡觉，在偷听是吗？” 奶奶的嘴角缓缓动了动，随后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楚凌菲和楚清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凌菲伸出拇指，轻轻搔了搔奶奶的脖颈：“奶奶，睡不着就起来聊天呀，老装睡干嘛。” 奶奶果真是听了楚凌菲的话，被眼皮盖住的眼珠转动几圈，随后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目光带着笑意。 楚清明把病床摇了起来，给奶奶的背后垫上了枕头，奶奶有些无法坐直，身体向右侧歪着，楚凌菲便坐到了床边，让奶奶能靠着她。 这会也到了中午，食堂送来奶奶的饭食，楚洪和王秋艳也睡醒了，准备给奶奶喂饭。 楚洪对楚清明说：“你和妹妹出去吃口饭，然后随便带点什么回来，我跟你大娘吃。” 楚清明点点头，到衣架上去拿自己的外套，也顺带把楚凌菲的外套拿下，转头对她说：“我们走吧。” 出了医院，他们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白色的颗粒洋洋洒洒落在地面，不成积雪。 楚清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脖颈片刻，突然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衣领，把拉链拉到了最顶端，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脖子。 楚凌菲抬头望着他的面容，清淡的日光把他的脸颊衬得白皙，熟悉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很是温热。 他拉动拉链时，拇指剐蹭到她的皮肤，她感到自己的脖子有些痒痒的。 楚清明弄好后松开手，语气有些责怪：“明天换一件带帽子的羽绒服，像你昨天穿的那种，最近天气冷。” 楚凌菲呆呆地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选了一家面馆，要了两碗羊肉粉，在这样的天气，需要一碗羊肉粉来护体。 绵羊肉丰润柔绵韧，经过十几味香料炖煮后切成不薄不厚的一片，淋上羊骨熬制的原汤，瞬间吸满了汤汁。 楚清明在老板端上来之后，往上面倒了些油辣椒，放的量是楚凌菲每次吃面时习惯的样子，随后他把羊肉粉推到了楚凌菲面前：“吃吧……” 楚凌菲慢吞吞拿过一双方便筷，掰开交叉剐蹭着，把方便筷表皮的毛刺刮掉。 她没什么太大的胃口，看着奶奶病态模样，这两天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他们这个年龄，已经不会在遇见这些事时整日哭哭啼啼，低沉的情绪只会渗透到身体里，影响着生活，做什么事都是蔫蔫的。 所以楚清明也没什么胃口，但他们都知道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照顾好自己是最基本的。 于是两个人看着满满的羊肉粉，低头吃了起来，因为胃口欠佳，也因为饮食缓慢的习惯，他们吃得比以往更加慢。 老板紧皱眉头看着两个人一根一根吃着，表情像是临附刑场的人，感觉是对羊肉粉的侮辱。 楚清明和楚凌菲倒是没心情顾忌老板的感受，细嚼慢咽，磨磨唧唧，吃上几口会抬头聊两句天，声音很小，老板竖着耳朵也听不到，他猜测这两个人是在议论羊肉粉多么多么不好吃，说不定一会还要吐槽几句。 真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客人。 其实老板不知道，他们聊的不是羊肉粉。 第104章 羊肉粉 楚清明：“你公司那边事挺多的吧，我看你手机总是在响。” 楚凌菲的手机这两天都是调成的震动，除了电话之外，信息是不回不看的。 因为公司的人有急事只会打电话，不会发信息，所以她不想被公事打扰自己太多，没想到楚清明也注意到了。 “还好，国外有的事有安谧处理，依市这边的事最近比较多，我可能后天要去一趟。” 她说完顿了顿，随口补了一句：“安谧是我的合伙人。” 楚清明自是知道的，但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名字蛮好听的。” 楚凌菲撇了撇嘴：“人不如其名，她的个性正好相反。” “哦？” 楚凌菲虽说是背后议论她，但从她上扬的嘴角能看出，楚凌菲是很喜欢安谧的。 “她是一个很风风火火的女人，一点都静不下来那种，工作之余还有时间和各种各样的男人谈恋爱。” “这样哦……” 楚凌菲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不过她也是真的好看，怪不得男朋友不断，你知道吗，她的美是那种男人见一眼就会爱上的。” 楚清明挑眉：“这么美？” 楚凌菲认真地点点头，嘴里叼着的粉条晃了几下，一滴汤汁溅在了她的袖口上，她没注意到。 楚清明抽了一张纸巾，微微倾身，捏着楚凌菲的衣袖，细心地帮她擦掉汤汁：“你看你吃饭还和小时候一样，总能弄到衣服上。” 楚凌菲的面色有一丝尴尬的红晕，但语气不拘小节：“没事，反正是黑色的衣服。” 她还保留着那么点大大咧咧，但越来越少了，因为她所经历的童年生活塑造了与之相反的敏感细腻个性，而工作又让她更加严谨苛刻。 人有千面，但大部分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一两面，只有曾经了解过她的人，能看到后天覆盖的个性，也记得她不断甩掉的个性。 楚清明回归话题：“有你美吗？” 楚凌菲微微一怔，坚定不移地说：“那绝对没有。” 楚清明咯咯笑了几声。 看吧，她的骄傲从没变过。 楚凌菲：“三哥哥，你不用回去上班吗，你们不是也很忙的吗？” 楚清明嗯了一声：“我明天就得回去了，飞一趟之后我能休息两天，我再回来。” “也不知道小姨他们回不回来看看奶奶。” 小姨也是老街的乡亲，近来几年都在外务工。 楚清明：“说是过两天会回来，奶奶这次不是急病，暂时还没到很严重的时候，所以他们想安排好工作的事之后回来，毕竟都是打工的人，也都无奈。” 楚凌菲长长叹了口气，筷子胡乱搅拌着碗里的粉：“哎，也不知道奶奶这次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住几天院就好了，我看我爸惆怅的模样，总感觉不太踏实。” 楚清明也一样，从王妍和楚恺身上散发的低落气息当中，他能感受到，他也有些不安，想到这，剩下的大半碗羊肉粉他也吃不下了。 楚清明放下筷子，无奈地摇头：“不知道，我爸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他总说老人的命，天说了算。” 楚凌菲的手紧紧抓着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间柜台边传来「啪」的一声，是老板把手里的账单夹扔在柜台上的声音。 楚凌菲抬头看了一眼，对上老板带着怨念的目光，她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老板也没再做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她，像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又无处发泄的样子。 楚凌菲反正也吃不下去了，抬头问楚清明：“你还吃吗？” 楚清明看了看两个人碗里的粉，已经有些坨了，也凉了。 “不吃了，咱们走吧。” 两个人结账后离去，老板气鼓鼓地去收拾残局，看着两碗粉几乎没怎么动过，又想到两个人刚刚时不时摇头唉声叹气的样子，他心里更烦躁了，端起碗把里面剩余的羊肉粉尽数倒进垃圾桶。 楚清明和楚凌菲回去的路上到一家饭店要了些家常菜，回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吃完饭了，有了食物的能量，精气神也好了些。 楚洪和王秋艳接过他们带回来的饭菜，在一旁搭了个桌子，准备开餐，楚清明和楚凌菲坐在奶奶身边陪她说话。 奶奶看见他们两个便一直在笑，这样的面目表情维持着有些辛苦。 但奶奶仍然在笑，好像他们两个长得像福娃似的，看见就会让人开心。 刚刚还在优思奶奶状况的他们，现在看到奶奶的状态，紧张的情绪略微松弛一丝。 楚凌菲过去握住奶奶的手，热络地说：“奶奶你猜我们刚刚去吃的什么。” 奶奶笑着摇了摇头。 楚凌菲的喉咙里发出轻哼的声音，撒着娇说：“奶奶你闻闻嘛，我们身上有什么味道，你就能猜到了。” 奶奶配合地抽了抽鼻子，随后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缓慢地说：“羊肉味……” 楚凌菲打了个响指：“对喽！我们吃的羊肉粉，奶奶你真聪明。” 楚清明看着她像个小女孩似的模样，觉得好玩，紧抿的嘴角微微扬起。 奶奶转头看他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里的气息，被奶奶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垂下眼眸。 奶奶低低笑着：“你们两个工作都很忙吧，奶奶没什么事，别耽误了你们工作。” 楚清明摇头：“不忙，正好赶上休息就回来了。” 楚凌菲也附和道：“是啊奶奶，我最近也不是太忙，这段时间工作都会在依市，来回看你方便得很。” 奶奶闻言点点头：“那就好。” 又突然想到什么，说：“明天就是新年了吧。” 倒不是大家都忘了，只是最近奶奶生病的事，大家都没心情去想过节的事情，喜庆的渡过新年是不可能了，但也不能让奶奶感到冷清。 楚凌菲说：“是的奶奶，明天就是新年了，你又大一岁了哦。” 楚清明：“晚上我爸妈会过来，陪奶奶一起过年。” 楚凌菲点点头：“我爸爸也会过来，奶奶，我们大家都陪你一起过年。” 奶奶笑得很开心，眼睛里闪着泪花：“能多过一年，就是福气。” 说话间，病房门被打开，楚恺和王妍进来了，手里提着给奶奶刚晒干的换洗衣服，东西还没放下，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是楚乾来了，同样拿了许多东西。 楚乾唤了楚凌菲一声：“菲菲，把这些水果洗了。” 楚凌菲忙不迭过去接，楚清明也一起去帮忙。 病房内因为多了人气，瞬间热乎了许多，楚乾走到奶奶身边，一点没有病房外的惆怅模样，喜笑颜开地说：“刚刚小妹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到依市了，一会就往石定县赶，估摸着六七点钟能到，他们不直接过来，先去乡下正好顺路把爸接过来，都来这一起过新年。” 楚洪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搭话：“那个，泽然和清清一会也回来。”清清是楚泽然的老婆。 王妍问：“那孩子谁带啊。” 楚洪摆摆手：“有他丈母娘呢，搁家两天没事。” 楚乾哈哈大笑着：“今天热闹了哈，这屋子估计会装不下的，我这就回家准备点饭菜，晚上我拿过来，大家都在医院里吃。” 他转过头问楚恺：“在病房吃行吗？” 楚恺是这家医院的医生，自然得问他，他笑着说：“行，小声点就行。” 楚乾得到了命令，转身便去拿刚放下不久的外套：“好嘞，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第105章 催婚 楚凌菲和楚清明洗完水果回来，大家正围在另一边的空病床上唠着家常，奶奶安静地听他们说话，笑得合不拢嘴。 按照奶奶的身体情况，是坚持不了太久坐着聊天的，但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她迟迟不舍得躺下休息。 楚凌菲给大家分了些水果，随后找了个椅子，坐在靠墙的角落，楚清明也搬了一个椅子，到她身边坐着。 大人们的话题总离不开家长里短，谁家的儿子结婚了，谁家又在哪里买了新房，说的都是县城的事，楚清明和楚凌菲参与不上，便各自拿出手机翻看起来。 楚凌菲查看了一下同事发来的信息，捡着紧要的回复，楚清明也打开了社交软件，有朋友问他要写资料图片。 楚清明点击聊天框里面的输入照片，打开相册，在里面翻找着资料。 楚凌菲刚好起身想去接杯水喝，眸光无意识滑过楚清明的手机屏幕，突然怔了一下，她顿了两秒挪开视线，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 她去饮水机旁接水，水柱咕嘟咕嘟冒着泡，楚凌菲的目光变得疑惑。 刚刚那一瞬间，相册的小格子里每一张都让她有熟悉的感觉，但没仔细看，只是突然想到，和自己的照片很相似。 大头自拍，全景照片，还有风吹过长发时有些艺术气息的照片。 楚凌菲一时也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许只是照片风格相似，女孩子都喜欢这样拍照。 那储存在楚清明手机里的照片会是谁呢，他交女朋友了？ 楚凌菲一个瑟缩，水杯里的水突然变得很沉，像石块一样，要把她整个人拽到地上去。 她慌忙按灭了出水键，抱着水杯呆呆走回座位。 楚清明已经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了，抬头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杯子，问：“热水吗？” 楚凌菲愣了一下：“啊，对。” 楚清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副面面俱到的关心又回来了，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持续着，楚凌菲也不知为何，她起初是有点不习惯的。 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和楚清明练习过，也失去了这种关心多年，更准确的说是有些惶恐。 不知道会不会如多年前一样，关心会突然间再次消失。 她小口抿着水，一时思绪变得复杂起来，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大人们聊天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转移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楚洪看向楚凌菲，问：“凌菲啊，你在国外这些年，有没有找到心仪的男孩子啊。” 楚凌菲被问得一愣，毫无准备地应答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我不太想找外国人。” 王秋艳搭话：“那就回来找嘛，你这工作不是也调动回来了，以后就在国内找，我也觉得外国人不行，那生活环境不一样，肯定相处起来不舒服的。” 楚凌菲敷衍着点头：“嗯，好的。” 王妍插话道：“可以让泽然帮着介绍介绍啊，他在依市朋友不是很多吗。” 王秋艳咂嘴：“哎呀，泽然那个圈子的朋友不行的，和咱们凌菲不是一个档次，他介绍怕是要把凌菲带到坑里去。” 众人哄笑起来，楚凌菲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 突然王秋艳提到：“对了清明，你的圈子好呀，都是飞行员什么的，给你妹妹介绍几个。” 楚洪打岔：“怎么还介绍几个，一个就行了，你看你说的话，咱们凌菲又不是什么花心的孩子，别坏了人家名气。” 王秋艳拍了他一下：“我说的是一个一个介绍，这个不成再介绍下一个，真是的。” 楚恺被他们逗笑了，看向楚清明：“儿子听到没，你妹妹的终身大事你得想着点，介绍些人品过关的人，绝对不能委屈了咱们凌菲。” 楚清明抿着唇，沉默不语。 王妍看他不吭声，说：“你说你这孩子，不愿意给你妹妹介绍啊。” 楚清明：“没……” 一言一语几分钟的功夫，楚凌菲感觉自己都快被他们嫁出去了，她眼珠骨碌转了一圈，说：“三哥哥是怕我比他更早结婚，他没面子。” 楚清明侧头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 这丫头想什么他一清二楚，果不其然，话题的中心秒变楚清明。 楚洪说：“清明也是，都30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自己也不着急，你看看把你爸妈急成什么样了。” 楚恺和王妍配合地给了叹气声，楚恺甚至加重了哀愁，使劲拍了拍大腿，埋怨道：“我现在啊，是不想管了，爱什么时候找什么时候找吧。” 王妍也打着配合：“早一点结婚，我和你爸还能给带带孩子，等再过几年我们老了，看你工作那么忙，谁给你带孩子。” 楚清明安静听着，没反驳也没表示不耐烦。 楚凌菲在一边捂着嘴偷笑。 王秋艳：“我估计清明不一定没有谈过，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不喜欢告诉家里的，我们家泽然就是，直到和清清确定会结婚，才告诉我们俩的，说不定清明也已经有女朋友了。” 王妍和楚恺同时看向楚清明，目光流露着期待。 楚清明咽了咽口水：“没有，真没有。” 楚恺和王妍又同时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哀叹了一声。 楚洪打岔：“咱们清明多挑一挑也行，条件这么好，男的在这个年纪没结婚不算晚，在依市那样的大城市，还算个宝呢。” 王秋艳翻了个白眼给他：“你懂什么，女的多挑一挑还行，男的眼光不能太高，找个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秀的女人，一般都不会过日子，特别是那种事业型的，不顾家，天天在外面，也不安全……” 她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目光滑过楚凌菲，尴尬地笑了几声。 这可是坐着一位事业型的大老板呢。 楚清明却突然开口：“挺好的……” 王秋艳：“？” 楚清明：“事业型的，挺好的。” 楚凌菲缓缓转过头，看着楚清明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她心想：楚清明喜欢事业型的啊，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心仪的对象标准呢。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的奶奶，突然开了口，她缓缓抬起手臂摆了摆：“不着急……” “不着急……” “这两个孩子，不着急。” “你们也都不要急。”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奶奶，奶奶像是看穿一切的表情，说：“会找到的。” 第106章 玩游戏 晚上老街乡亲都来到了医院，奶奶也扛着精神没有睡，人一多了病房便显得拥挤，热闹的聊着天。 因为椅子不够多，楚凌菲把座位让给了大哥楚泽然，自己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刚巧周亿打来电话，她拿着外套出病房，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一边跟他通电话。 没多大一会，楚清明也出来了，把她的暖手宝充好电，放在她手里。 她以为他只是给自己送暖手宝，但楚清明随即坐在了她的身边，也没拿出手机打发时间，就坐在一旁盯着对面的挂画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凌菲的思绪又无法集中了，她也不知道为何，楚清明在她一旁呆着的时候，她总是无法专心打电话，时不时偷偷瞥上一眼，看到他坚硬的侧脸。 和周亿通电话的时候，说了后天会回去的事，周亿会来接她。 挂断电话后，楚清明突然开口：“你回依市的话是住酒店吗？” 楚凌菲侧头答：“对啊……” 楚清明摇摇头，若有所思。 楚凌菲：“怎么了？” 楚清明看了她两秒，说：“哪里的酒店，来回往返公司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住我家也好，我家就在「雪和」离你们公司不远的地方，我回去会直接飞，好多天都不在家，你住那没人打扰。” 楚凌菲挑眉：“你的房子买在「雪和」了啊，我订的酒店就在旁边，也很近的。” 楚清明想了想，附近只有一家酒店，他笑着说：“哦，那是很近，离公司也近。”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周亿还没结婚，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我们的工作太忙了，前一阵子他还跟我抱怨来着，这小子想休假也不直说，搞什么小心思想一副想让我负责他人生大事的架势。” 楚清明抬眸，神色有些紧张：“然后呢……” 楚凌菲撇撇嘴：“然后我就给他批了假，给他时间去找女朋友呗，所以我回来盯着公司了啊，不然我明天不用去依市的。” 楚清明扯出嘴角笑了一下：“这样啊……” 楚凌菲点点头，状态略微疲倦地往椅子后一靠，轻轻阖上眼睛。 楚清明拍了拍她的胳膊：“别在这睡，太冷了。” 楚凌菲睁开眼睛：“没有，我只是闭目养神一下。” 楚清明坚持：“那也不行，说不定你一会真睡着了，在这睡觉会着凉的。” 楚凌菲重新坐直身子，叹了口气：“好吧，那我玩会游戏，最近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楚清明闻言掏出手机，一边说：“好像有一款叫什么荣耀的，同事们都玩，我们可以下载试试，一起玩。” 说着他便打开应用商城翻找起来，楚凌菲凑过去问：“不是单机游戏啊？” “不是，是团队作战的那种。” 楚凌菲长长啊了一声：“我不会啊。” 楚清明笑了：“玩玩就会了，我教你。” 楚清明把自己手机安装好了，又把楚凌菲手机给下载了一个。 “你先跟着新手教程一圈下来，就知道怎么玩了。” 楚凌菲跟着新手教学开始玩，那边楚清明也复习一下如何玩，之前同事给他下载过，没玩过几次他便卸了，手有点生。 两个人准备好了之后，楚清明把楚凌菲拉进来创建新局，在选择英雄的时候楚凌菲随手点了一个法师，楚清明挑选了一个射手。 楚凌菲紧张的握着手机，表情凝重，等着进入游戏界面的那一刻，神经都蹦起来了。 楚清明侧头看着她：“你放松点，游戏是用来放松的，别弄得像要做什么大事似的。” 楚凌菲呆呆地点头，眼睛不离屏幕：“好，好。” 楚清明指导她：“你去中路，压制对面的法师。” 楚凌菲抬眸：“怎么压，跳在她身上吗？” “呃……”楚凌菲在屏幕找了一圈：“这也没有跳的技能啊。” 楚清明抿了抿唇角：“你围着塔转圈就行了，不要让对面的人靠过来。” 楚凌菲乖巧地说：“好好好……” 楚清明挑了下路，一边跟身旁的队友配合，一边抬眼看看楚凌菲那边地图的战况。 稍微一个不注意。 “三哥哥，我怎么趴下了。” “嗯？” 楚凌菲把屏幕递给他看：“我刚刚啊了一声，然后就趴下了，她是怎么杀掉我的，我离得很远啊。” 楚清明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逗她：“可能是天谴！” “什么玩意？” 楚清明憋着笑：“刚刚下雨打了个雷，把你劈死了。” “呃……”这也行？ 楚清明的手指画圈，去找到楚凌菲的法师：“你跟我走，我保护你。” 楚凌菲认真地说：“好的……” “诶诶诶，你往哪走，走中间的路。” 楚凌菲不明所以：“不是跟着你吗？” 楚清明缓缓倾身，靠近她的屏幕看了一眼：“你跟的人不是我，那是另一个人，你跟着我，我在这呢。” 楚凌菲这才仔细看楚清明游戏里的人物：“三哥哥，你长得这么丑啊。” “丑吗？” “一身黄彤彤的，难看死了。” “呃……”楚清明带着她去了中路，此时已经好几个英雄打起来了，他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拉动技能，正在专心攻击时，楚凌菲的小法师悠悠地从他身边飘过，进入了战斗最中心。 楚清明一慌：“别过去，你很脆的，容易死。” 楚凌菲：“已经死了。” 楚清明僵化，没见过这么笨的：“你刚刚认真学习新手教程了吗？” “当然！” 楚清明阴阳怪气奉承：“那你打得还真棒。” 楚凌菲听得出来是反话：“新手教程也没有教我如何出个不死装备啊。” 楚清明翘起二郎腿：“嚯，还不死装备呢。” 楚凌菲狠狠剜了他一眼。 复活的时间越来越长，楚凌菲没耐心的等着，随手点击对方队友的小图标查看，特别是刚刚杀了她好几次的人。 仇人…… 她的好奇心上来了，呐道：“对面的这个坏蛋，到底什么学历？” 楚清明：“啊？” “怎么会这么厉害呢，估计是个博士吧。” “或许……” 楚凌菲心里不太爽：“我一定要干掉这个死博士。” 楚清明给她出主意：“你是法师，一般是辅助队友的，不能靠得太近。” 楚凌菲反驳：“打架怎么能不往前冲呢，那多没义气啊。” “好吧，那下局给你换个肉。” “什么肉？” “就是抗打的，每次都冲在前面的英雄。” 楚凌菲了然地点点头：“坦克啊，这个我知道的，皮糙肉厚。” 第107章 死了 第一局的时间不长，同队的队友水平都不太好，对面有个厉害的小号，所以他们死得非常惨，尤其是楚凌菲。 楚凌菲在草丛溜达的时候，看见屏幕边上的聊天框有人在说话。 ——什么东西啊，虞姬怎么玩的？ ——会不会啊？ ——一直在送人头。 ——不会玩赶紧滚。 楚凌菲挠了挠额角，问：“三哥哥，他们好像打起来了。” “蛤？” “他们在骂虞姬呢，也不知道是谁，那个人好像很笨，被他们骂了。” 楚清明转头看她：“你知道自己选的是什么英雄吗？” “蓝衣仙子。” “什么东西？” “蓝衣仙子啊，穿着蓝色裙子，裙子飘飘的。” 楚清明额角抽动几下：“你没看到蓝衣仙子是有名字的吗？” 楚凌菲愣住：“叫什么？” 楚清明盯着她无知的眼神看了几秒，一本正经的说：“小红……” 楚凌菲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样子：“仙子竟然用这么土的名字。” 楚清明把英雄躲在草丛里隐身，伸手拿过楚凌菲的手机，找到设置界面把聊天框给隐去了，然后还给她：“这样你就看不到他们骂人了。” 没过两分钟，这局结束了，楚清明又开了一局，给楚凌菲挑了一个「坦克」，自己选了一个刺客。 刺客有点难，他用的也不是很好，不过角色很帅。 瘦瘦高高的站在楚凌菲的「坦克」旁边，像个侍卫。 楚凌菲带着她的侍卫直直地冲向了中路。 过了几分钟。 楚凌菲微喘着气，恼怒着说：“我怎么跑的这么慢啊，这个人太胖了，就不能减减肥。” “不胖怎么抗打呢。” 楚凌菲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楚清明来回在草丛和楚凌菲身边穿梭，怕她又稀里糊涂送人头。 但楚凌菲不乐意了，抱怨着说：“三哥哥你看我身边有个傻子，来回在我身边晃，晃得我眼晕，他是在跟我显摆自己跑得快吗？” “那个是我。” “呃……”被楚凌菲埋怨了之后，楚清明便不往他身边跑了，去对面的草丛里打野。 他一离开，楚凌菲就兜不住了，被三个英雄围在一起打，楚凌菲的身子猛地绷直，跺着脚焦急地说：“怎么办怎么办。” “往我这边跑，我也往你那边去。” 楚凌菲来回晃脑袋：“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啊。” “地图，看地图。” “地图也看不到你。” 来不及了，楚凌菲晕头转向中又死了一条命，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仰天长叹：“这游戏太难了，还是工作简单。” 楚清明被她逗笑：“是你太紧绷了，你看你额头的汗都出来了，你工作时候也这样吗？” 楚凌菲想象对比了一下：“才没有，工作时状态是平稳的，玩游戏总是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个人，我感觉我都虚脱了。” “你们同事玩游戏吗？” “玩，我经常看见他们休息的时候聚在一起打。” 楚清明侧头睨她一眼：“那你不要跟他们一起玩哦，知道不？” “为什么？” 楚清明假模假样：“你玩游戏的时候太可爱了，会……会让你老板的身份受损，你得保持威严，不能被他们看到。” 可爱？ 他是想说她蠢吧。 楚凌菲觉得自己知道他什么意思：“三哥哥，你的技术又能比我好到哪去？没我垫底的话你就是第一了。” 倒数的…… 楚清明歪歪头，那也比你强。 第三局…… 楚清明帮楚凌菲选择英雄的时候，她激动地点了点屏幕上的小人说：“我要貂蝉，长得真漂亮。” 楚清明回头在自己选择英雄时，找到了吕布。 他看着吕布和貂蝉站在一起的画面，抿唇笑了，随手按了截屏。 楚凌菲打断了他的出神：“好烦啊，对面那个人，一直在骂我智商250。” “他不是在骂你，他在说自己呢。” “他长得也好小啊，一看就很容易死，我去把它弄死。” “一起……” 两个菜鸡一顿乱打，终于以人数取胜，二百五回城复活去了。 楚清明借着这个机会教她推兵线练习：“你用技能的时候用连招，先控住对方然后大招，对面就差不多掉一半血了，这个时候旁边要是还有个队友攻击，人头基本能拿下。” “连招怎么用，你教我。” 楚清明闻言，放下了手机，伸出长臂从她背后绕过，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两只手握住了她的。 楚凌菲瑟缩一下，手指轻轻颤抖两下。 “别动……” 楚凌菲不敢再动，看他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貂蝉在地图上画着圈，一个绚烂的技能抛了出去。 对面的英雄走位灵活，也向她抛了个招，楚清明飞快躲开。 楚凌菲有点眼花缭乱，任由楚清明帮她打。 他靠得很近，胸膛牢牢贴在楚凌菲的脊背上，隔着棉厚的衣物，楚凌菲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频率。 他吸气时，楚凌菲会感到脊背有轻微的压力，他呼气时，楚凌菲能闻到清新的皂角香气。 这让人怎么专心打游戏。 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但也是异性啊。 更何况她这些年都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僵硬。 她觉得楚清明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新干净，还带着相隔多年的眷恋。 她微不可查地偏了一点头，更靠近他的面颊。 为什么会想要靠近，她也说不清楚，好像是胸腔的某个器官在支配着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离得太近，楚凌菲能看到他的睫毛抖动着，她的眸光滑过他的脖颈，肌理分明的线条，高高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楚凌菲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思绪彻底乱掉了，从未有过的凌乱，让她一瞬间大脑空白。 感觉不妙…… 她死死抿着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努力让自己专心下来，盯着屏幕上的貂蝉。 貂蝉转了个圈，她觉得自己也转了个圈，地图上的树木都变成了粉嫩的花。 时间到底是在向前，还是倒退，或者停止，她已经混乱了，丧失了读秒的能力。 有一种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脊背慢慢散开，她感到他此刻的胸膛，如果没有衣服的阻碍，似乎是炙热的。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突然间楚清明轻咳了一声，猛地松开她的手，长臂也随之收回。 楚凌菲花了好几秒时间收拢思绪，问：“死……死了吗？” 楚清明的嗓音有些深沉，目光也错过了她的脸颊，看向白色的墙壁，像是在跟别人说话：“死了，我死了。” 楚凌菲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眼屏幕。 貂蝉死了…… 楚凌菲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技术不行就是不行吧。” 楚清明闷闷嗯了一声。 楚凌菲直接选择了退出游戏，把手机揣回兜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那个，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我回病房了。” 楚清明没看她：“嗯……” 第108章 不困 老街乡亲们陪着奶奶呆到了十点钟便回家了，今晚的医院留下值班的是王妍和楚恺夫妻。 楚凌菲提出想要留下的想法，因为明天她会去依市工作两天，有些惦念奶奶，所以今晚想留下陪奶奶，正好也是新年，不想离去。 楚清明听到楚凌菲这么说，也说自己想要留下。 楚恺和王妍互相对视了几秒，知道这两个孩子从小和奶奶的感情深，不忍拒绝。 于是楚恺对王妍说：“那你回去吧，这两个孩子陪我在这盯着，你不是明天要回娘家吗，晚上就别辛苦了。” 王妍点点头：“行，那你们三个盯着吧，今天晚上应该没什么要做的，奶奶白天有点累，晚上肯定睡得特别实。” 病房一共两张床，一个是奶奶躺着，另一个是空着的，值班的人晚上睡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的行军床，睡觉的话夜里有些凉，一般他们都是用来当椅子坐，其余就只有几个小板凳了。 楚恺帮奶奶清空尿袋里的液体，对他们俩说：“今天晚上奶奶肯定睡得好，你们俩不用一直盯着，困了就在那张床上休息，你们俩瘦，够睡的。” 楚清明推脱：“我不困，平常晚上飞也习惯了，不睡没关系，凌菲你一会在这睡。” 楚凌菲自然不能答应：“我也不用的，我明天可以在回依市的路上补觉，而且我喜欢熬夜，还是三叔你睡吧。” 楚恺哈哈笑了几声：“你看你俩还跟我客套上了，我睡不了，我得盯着奶奶，虽然没什么事但我还是不放心。” 楚凌菲坚持说：“三叔你就放心吧，我们俩盯着没事的，你就踏踏实实睡觉，有什么动静我们喊你，你明天不是白班吗，万一工作的时候太累走神就完了。” 楚恺把放掉的液体端起，往卫生间走，一边说：“好，那你们就盯着，这两个孩子，真是懂事了。” 楚凌菲笑了笑，找过一个小板凳准备坐在奶奶身边，楚清明拦住了她，说：“我们把行军床打开放奶奶边上坐着，我铺个被子在上面，坐着舒服也暖和，不然后半夜会冷的。” 楚凌菲：“好……” 说完两个人便去铺行军床了，小小的床铺放在奶奶病床和墙壁的空隙间，这样他们坐着累了也可以靠在墙壁上休息一会。 楚恺清洗完尿盆回来，看见他们俩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奶奶，觉得好笑。 有他们在他的确很放心，他知道这两个孩子都很心细，楚恺便躺在床上闭眼休息了。 病房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下走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楚凌菲靠在墙上，睫毛不停打颤。 昨晚她惦记着奶奶没有睡好，今天也不得休息，这会安静下来，再听见楚恺的鼾声，瞌睡虫爬进了她的脑袋，楚凌菲靠着意志，使劲瞪大双眼。 楚清明转过头，他的角度能看到楚凌菲的侧脸，昏暗的光线将她的面部轮廓变得模糊，长长的睫毛低低搭着，眉眼慵懒。 “要不你也睡一会，我看着。” 楚凌菲懒得摇头，淡淡地说：“我不困……” 还不困呢，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楚清明没说什么，静静看着她，目光越发温柔。 他们就这么寂静无声地坐到了凌晨一点，楚凌菲困得不成样子，但仍旧不睡，倔强和坚韧是她最大的特点。 无论是在人生大事，还是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她总能以一种温柔安然的态度，去融化时光流逝的刻度。 温柔，他第一次觉得她温柔。 他刚刚有了这样的认知，便听见楚凌菲轻柔的声音：“三哥哥，你说奶奶会好起来的吧。” 楚清明看着她，眼神坚定：“会……” 楚凌菲在他的话里得到了安慰，又安静不语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楚恺醒来了，他的作息规律在这个时间醒来又不继续睡，是正常的。 他看见楚凌菲和楚清明有些困倦的样子，开口说：“你们两个睡会，我看着，要不然我也睡不着。” 说完楚恺便坐起来穿上拖鞋，从柜子里拿出洗漱用品走进了卫生间，用这种方式证实自己真的不打算继续睡了。 楚清明拍了拍楚凌菲的肩膀：“你睡一会。” 楚凌菲没拒绝，但也没有去向那张空着的窗，而是缓缓把眼睛一阖，示意“好的。” 楚清明无奈地笑了笑，她真是个不偷懒的个性，除了眼皮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一动不动，都算不上在休息。 他也没有强求她去躺着，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会，等感受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的时候，楚清明伸出手，扶住他的面颊，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楚恺从卫生间出来时，看见楚凌菲睡着了，他也把动作放轻，回到了那张床上，斜靠在床头，拿出手机看会新闻。 冬天的夜里很冷，即使是在温暖的病房，寒气也会从地下钻出来，环绕在屋子里。 楚凌菲今天穿了一件不太长的黑色毛衣，因为是靠坐着的姿势，腰部的肌肤暴露在外面，寒气侵袭的时候，睡梦中的她能感到丝丝扣扣的凉。 潜意识让她打了个寒颤，楚清明感受到了，他看向楚恺，轻轻唤了一声：“爸，帮我拿一下羽绒服。” 楚恺轻手轻脚将羽绒服递给他，楚清明接过将衣服搭在了楚凌菲身上。 转头的时候，他发现楚凌菲的腰部皮肤大片裸露在外面，但羽绒服盖不到她的身后，楚清明看了几秒，皱起了眉头。 楚凌菲又打了个寒颤，楚清明再次看了一眼她裸露的腰部，总觉得她是因为这个才没有缓解寒冷的。 前年楚乾回石定县陪奶奶过中秋的时候，提及过楚凌菲有腰痛的毛病，说是工作太累的关系。 楚清明想到这个，目光便怎么也无法从她腰部挪开，他的眉心跳了跳，最后选择伸出一只手，轻轻将掌心盖在她的后腰处。 他的掌心很大，又温热，正好可以盖住楚凌菲裸露的大半位置。 他安静地听着楚凌菲的呼吸节奏，希望从中能感受到他的举动能不能起到驱寒的作用。 楚凌菲也真的安稳了下来，微微蜷缩的肩膀逐渐松开，陷入了更沉的梦乡。 第109章 童年记忆 冬天的清晨亮得比较晚，黑夜漫长又安静。 楚清明坚挺着坐姿，看着迷离灯光投射到奶奶安详的面容上，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儿时的场景。 老人和回忆总是挂钩的。 无事可做的夜晚，他任由思绪飘向远方，回到了曾经他们生活过的老街，和楚凌菲奶奶家的大院子。 小时候父母都在外务工，孩子们生活环境几乎都聚焦在楚凌菲的爷爷奶奶家，有很多很多的回忆。 以前的楚凌菲很淘气，做事也有点毛躁，和现在沉着的性子丝毫不符，爷爷奶奶很骄纵她，不管她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有一句责备。 这种骄纵里也带着一丝怜惜，因为她父母无法给予陪伴的关系，楚凌菲在那条老街，总能收获到许多人多一丝的偏心。 比如王妍对楚凌菲会比对楚泽然要好，小姨对楚凌菲比对楚清明好，楚泽然虽然喜欢欺负楚凌菲，但在关键事情上都会牵挂她，每个人都会对她多那么一点好，可却还是远远不够。 因为她最需要的，还是父母的爱。 但楚清明不同，他那时很小，不知道楚凌菲身上缺失的东西，也谈不及刻意对她好。 他只是单纯的对她好，就是想对她好，没有任何原因，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对她好。 楚凌菲四岁时，站在大院里吃着爷爷单独买给她的冰棍，楚泽然看见楚凌菲手里有，自己手里没有，生气地跑到院子里，一把将楚凌菲推倒在地。 冰棍也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 楚清明看见此幕，胸腔瞬间涌起了一股火，甚至还助跑了一段，跳到了楚泽然的身上，把他压到地上，恶狠狠地一拳又一拳揍在了楚泽然脸上，暴怒着大喊：“不许你欺负凌菲。” 楚泽然比他们都要大，但也被楚清明的疯狂样子吓到了，爷爷将他们拉开之后，楚泽然也没了还手的勇气。 楚清明回头去找楚凌菲，他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发现她没有，她正坐着小板凳，像个看戏的人，一边舔着冰棍一边笑呵呵看他们被爷爷斥责。 楚清明耷拉着脑袋走到楚凌菲面前说：“你笑什么？” 楚凌菲悠悠地说：“你们打架好好笑啊。” 楚清明给了她一个白眼，瞥见她手里的冰棍问：“刚刚不是都掉地上了吗，你怎么又捡起来吃。” 楚凌菲不在意地说：“我用水冲了一下。” 楚清明看见冰棍并没有完全冲干净，上面还沾着土的颗粒，生气地说：“不许吃了，脏。” 楚凌菲摇头。 “我去给你买个新的，你别吃这个了。” 楚凌菲闻言，飞快将冰棍扔掉，冰棍再次被穿上了灰衣裳。 她说：“好……” 真是个傻里傻气的丫头，他那时觉得这个妹妹好像有点蠢，这么蠢的妹妹，需要他好好照顾。 楚凌菲六岁的时候，楚清明一家从老街搬走。 王妍给楚清明买了两只小猫，好像不是特意买的，而是朋友不要的，楚清明记不得了。 总之小猫在家呆了没有几天，因为总是乱叫吵到邻居的关系，王妍说要把小猫处理了。 楚清明觉得楚凌菲应该会喜欢，他说送给楚凌菲吧，她住在爷爷奶奶家的大院也不会吵到别人家。 于是王妍带着楚清明，楚清明抱着两只小猫，兴冲冲地去了爷爷奶奶家。 楚凌菲那天正在炕上晾肚子，因为中午吃得太撑了，小肚子圆圆滚滚的。 看见楚清明抱着两只小猫来，她腾地一下跳起来，注意力都被小猫吸引了。 “小猫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取名字，你给取一个。” 楚凌菲眉头紧锁，看了看两只小猫，小猫正在地上舔着一根芹菜，是刚刚奶奶摘菜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 于是楚凌菲眸光一闪：“我知道啦，一只叫芹芹，一只叫菜菜。” “呃……”他那时觉得，这个妹妹好像有点二，这么二的妹妹，他得小心看着她。 他又想起了楚凌菲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夺走他初吻的那次。 楚清明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哭，但那会他记住了，楚凌菲很软，脸蛋软软的，很可爱。 想对一个人好不可怕，觉得一个人可爱，因此想拼了命的对她好，是个可怕的事。 楚清明从未收敛过对楚凌菲的宠爱，见不到她时惦念她。 王妍是个热心肠，爱救济人，不管别人需不需要她的救济，她就是这样的习惯。 小时候楚凌菲住在爷爷奶奶家，王妍每次去都会背着一大包楚清明穿不了的衣服给她，楚凌菲来者不拒，兴冲冲打开包裹，一件一件地试，尺码不合适她也喜欢，因为总比爷爷奶奶给她买的衣服要好看。 她以为她的三哥哥和她的穿衣品味一致，其实是因为楚清明知道王妍会拿给她，所以故意选了她会喜欢的款式。 白的黑的，素气淡雅，女孩子穿了也好看。 能看见楚凌菲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逗她开心，和她你来我往怼来怼去，她能说会道从来不会输，赢了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楚清明从未觉得这样对她有任何不妥，因为他是哥哥。 直到后来才慢慢变了味。 楚凌菲十四岁的时候，楚清明班里有个男同学突然跑过来问楚清明：“楚清明，一中的楚凌菲是不是你妹妹。” 楚清明眉眼耷拉着问：“干嘛？” 男生嬉笑着说：“不干什么，听一中的学弟说你妹妹长得挺漂亮的，认识一下呗。” 楚清明冷笑一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你要认识我妹妹？那你可要想好了，我妹妹……很邋遢！很暴躁！脑子也有点不正常！平常最喜欢的事就是打人。” 男生不可置信地说：“什么跟什么啊。” 楚清明为了证实这一点，加深了语气：“你别不信，我可以给你看。” 说着楚清明便撸起了袖子，将手臂上前几天打球的淤伤展示给男生看，言语真切：“看见没，这就是我妹妹打的，她不仅喜欢打人，还喜欢咬人，拿小针扎人，我都快受不了啦。” 男生嘴咧成了一个别扭的形状，干笑几声：“不……不是吧。” 楚清明使劲点头：“是的，她除了长得好看点，真的一无是处。” 男生表情越来越僵硬。 “你不是要认识她吗，我把她QQ号给你。” 男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随便说说的，我没事了，拜拜。” 楚清明的嘴角浮起一丝坏笑，他不希望别人喜欢楚凌菲，不管什么形式的喜欢都不可以。 他陷入回忆里，时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浅浅笑着或眉头轻耸。 突然他感觉到肩膀有些潮湿，他侧头一看，楚凌菲的口水流在了他的毛衣上。 她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睡得正香。 他抬手轻轻抹掉楚凌菲嘴边的口水，触碰她唇角的那一抹清凉，他觉得不够，又弯曲手指轻轻剐蹭了一下她的鼻子。 这一幕刚巧被楚恺看见，他没觉得不妥，只是有些感慨，低声说：“你很喜欢妹妹啊？” 楚清明回过神看向楚恺，沉默了几秒，声音平淡却略显坚定：“嗯，很喜欢。” 楚恺笑了…… 第110章 变味 楚凌菲回了依市的公司，虽然只在石定县呆了两天，但堆积的公事也很多，她前脚走进公司大门，楼上的员工就火速拿着笔记本赶往会议室，等楚凌菲到了楼上，一分钟不耽搁开会。 几乎是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十点多她往酒店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雪和家园」。 她知道楚清明会在今晚回依市，因为他明早要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楚凌菲没有走进酒店的大门，而是转身走去了雪和家园门口。 她驻足停在小区门外，抬头看向高楼，突然数起了灯光。 不知道哪个房子里的灯，是楚清明家里露出来的呢，他在家里会做些什么呢？ 看了许久，她觉得实在太冷的时候才离开。 接下来又是连轴转的日子，楚凌菲突然有点厌倦了这样的繁忙，对下班之后的生活竟有了丝期待。 虽然她也不做什么，只是安静地步行回到酒店，然后在门口徘徊几圈，转身走到雪和家园对面。 这个地段不像金融区那般喧闹，但房价是依市最高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贵，能在这片居住工作的人很少，夜晚略显冷清。 她在对面找了一家麻辣烫小店，随便点了几个蔬菜，微辣。 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微微侧身，朝着雪和家园大门的方向。 没什么想要看的，只是永远一个人吃饭，好像真的有那么点孤单，她看着对面的万家灯火，幻想着自己也在某扇小窗子里，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这样的夜晚，让楚凌菲觉得放松。 在依市呆了一周，楚凌菲选在周五晚上回石定县，依旧是周亿送她。 在车上的时候，楚凌菲躺在座位上小憩，楚清明打来了电话。 她迷迷糊糊接起，声音有些鼻音：“三哥哥……” 对面的人一怔：“感冒了？” 楚凌菲揉了揉鼻子，稍微有点堵塞，可能是刚刚小憩的关系：“好像没有吧，我现在不经常感冒。” 楚清明嗯了一声，又说：“我一会回石定县，你还在依市吗，我接上你一起回。” “我在回石定县的路上了，周亿送的我。” 楚清明的声音略显失落：“哦，那好吧，这次在石定县呆几天。” “周末两天，周一的时候回依市，你呢？” “我会多呆两天，但是我可以在你回依市的时候送你，你不是没换国内驾照吗，来回让周亿接送也麻烦，正好我也有点小事。” 楚凌菲撩了撩头发，换个姿势斜靠在座椅上，让自己舒服些：“那好，就麻烦你送我了。” “不麻烦……” 话筒沉默了两秒，楚凌菲又开口：“累吗？” “什么？” 楚凌菲的食指轻轻扣着衣角，柔声说：“工作累吗？” 楚清明轻轻笑了一声：“不累，都习惯了。” “哦……” 又是几秒钟的冷场。 楚清明：“你晚上吃饭了吗？” “还没，下班就往回赶了。” 楚清明那边有细碎的响动，像是在穿衣服：“你们现在开到哪了？” 楚凌菲抬眸，看见高速路上一片漆黑无法确定位置，她转头问开车的周亿：“我们到哪了？” 周亿：“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到吧。” 楚凌菲对着话筒说：“还有一个小时。” 楚清明那边又传来关门的声音：“好，我这也出发了，晚你一个小时到，到了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 “那也要吃，听话。” 楚凌菲的声音略显软腻：“好……” “先挂了，我去取车。” “嗯……” 挂了电话，楚凌菲的嘴角轻轻抿起，侧头看向车窗外如墨似漆黑的天空。 周亿侧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浅笑的样子有些淡然的美，他问：“你三哥哥？” 楚凌菲嗯了一声。 周亿听到她刚刚通电话时声音有那么点不一样，分出一只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你不会真的感冒了吧，说话跟没有骨头似的，一点劲都没有。” 楚凌菲自己也摸了摸额头，表情茫然：“没有啊，我没感觉不舒服。” “可千万别感冒，最近流感很严重的，你要是倒下了公司的事就没人管了。” 楚凌菲没生气，依旧浅浅抿着唇角：“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呢吗，没有我你也可以的。” 周亿震惊地看着她，这种话从她嘴里还是第一次听到：“不是吧你，可不要想着抛弃我，公司没有你不行的，我是说真的不行，你不要打退休的主意。” 楚凌菲收拢嘴角，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才多大就退休。” “最近有一个叫「Fire运动」吗，就是说提前把养老的钱都赚出来，然后在35-40岁的时候就退休，享受生活去。” “我不想提前退休，我只是说偶尔休息一下也好。” 周亿侧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楚凌菲赶忙去推他的脸：“看路，看路，我可不想跟你死在这里。” 周亿切齿地说：“你要是再有想抛弃我的想法，我肯定拉着你同归于尽去。” 楚凌菲敷衍地说：“知道啦知道啦。” ⚹ 楚凌菲到了石定县先是把行李放回家，随后去杂货铺接上楚乾一起去医院，来来回回也用了半个多小时，楚清明那边刚好下高速。 楚凌菲到医院的时候王妍刚给奶奶擦拭完身子，奶奶今天的状态不错，她悬着一周的心放下了许多。 她走过去和奶奶搂了个密密实实的怀抱：“奶奶洗澡了呀，香香的呢。” 奶奶嘻嘻笑着，握着她的手力度比上次大了些：“怎么又回来看奶奶了，工作忙不忙？” 楚凌菲语气轻松的说：“不忙，每天什么事都没有，在公司和回家都是一样待着。” “瞧你说的，竟逗奶奶。” 楚凌菲抿唇笑了笑。 王妍一边把奶奶换下来的衣服放进口袋里一边聊天：“你三哥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 楚凌菲：“回来的，一会就到了。” 王妍抬眸：“他跟你说了的？” 楚凌菲点点头。 王妍哎了一声：“这孩子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我还等着呢。” 奶奶咯咯笑了两声，说：“楚清明这是第一时间给菲菲打的电话，把你忘了。” 王妍闻言也没计较，憨笑着说：“是是是，孩子们的感情好。” 楚乾对王妍说：“弟妹你收拾完了就回去歇着吧，今天我值班。” 王妍：“好……” 她刚要出去，楚清明风尘仆仆的来了，差点和王妍撞到。 王妍略带责备地说：“你这孩子走路都不看着点。” 楚清明笑着抬起眼眸，目光在病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楚凌菲身上。 王妍：“你不是八点下飞机吗，这才不到十点，你开飞车回来的啊？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开车不要快。” 楚清明嗯嗯啊啊点头敷衍：“没超速，正常开的。” 王妍还想责备两句，楚清明抬头问楚凌菲：“饿不饿？” 楚凌菲摇摇头。 楚清明这才去脱外套，冲着楚乾问了声好，随后转头和奶奶打招呼：“奶奶，这周感觉怎么样？” 奶奶点点头：“奶奶很好，不用担心。” 楚清明走到奶奶身边，随意地坐在了病床边，一手拉过奶奶的手，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抬起来，揉了揉楚凌菲的脑袋。 楚凌菲抬起头，不情愿地哼唧两声。 楚清明的嘴角扬起，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王妍觉得这俩孩子的感情不减当年，看在眼里心里暖呵呵的，她没再唠叨什么，收拾东西便离开了。 第111章 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他们在医院陪奶奶聊了一会天，楚清明又问她：“现在饿了吗？” 奶奶噗嗤一声，像小孩子一样笑了出来。 楚清明抬起头，有些茫然。 奶奶说：“你看你的眼睛里啊，只有妹妹。” 楚凌菲没来由地脸颊一红。 楚清明也觉得有些尴尬，干笑几声：“因为跟她约好了一起吃饭，我……我饿了。” 楚乾闻言把楚凌菲从座位上拉起来，调侃着说：“看你都把清明饿成什么样了，一个劲的问，你俩快去吃饭。” 楚凌菲捋了捋头发：“那我们吃饭去吧。” 两个人出了病房，并肩往电梯方向走，谁也没看谁，但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偏向对方的角度。 楚凌菲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很饿。” 楚清明清了下嗓：“我不饿，我怕你饿。” 楚凌菲有点纳闷：“那……” “?” 楚凌菲胡乱搔了搔面颊：“没什么……” 他们出了医院，到对面的餐饮街溜达一圈，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去了那家羊肉粉店。 因为很晚了店里没什么人，老板翘着二郎腿，平板放在凸起的肚子上，看着电视连续剧。 听见门开的声音，老板放下平板站起身，看见两个人的那一瞬间愣了下神，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绷了起来。 和上次一样，他们点了两碗羊肉粉。 羊肉粉煮了起来，狭窄的小店没多大一会，玻璃就上了一层雾气，潮湿又鲜香的空气弥漫在屋子里，让人恍惚间忘却了外面世界的寒冷。 楚凌菲脱掉外套折好放在一旁，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衣。 楚清明蹙眉看了一会，去柜台边自取一次性围裙，他打开薄薄的塑料，将围裙展开走到楚凌菲身边：“把这个穿上，不然一会弄到衣服上就不好洗了。” 楚凌菲将围裙套在脖子上，伸手揪住了两边的带子准备去系，楚清明抢了过来。 楚凌菲顺从地松开手任由他给自己系，她随手把披肩的长发拢起拨到一边，露出修长的脖颈。 楚清明在她背后打了个结，腰身一紧，他才发现她有多瘦。 他抬起头，看见他纤细挺直的颈部，被白色的毛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肩膀的地方，有一根掉落的头发黏在上面。 楚清明自然地抬起手，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停住了，手在半空中晾了几秒，又悄悄收回。 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两个人一边等着老板煮粉，一边聊天。 楚清明跟她说起工作上的趣事，楚凌菲安静地听着，偶尔插言打断，又说起自己的工作。 像是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和人聊过天了，两个人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轻松愉快的笑声充斥着整间小店。 老板端上两碗羊肉粉，目光滑过两个人的面庞，带着些警惕的意思。 他们俩没有察觉，自顾自聊着天。 话题从工作聊到学校，又聊到家里，没有逻辑，跳脱得厉害。 不知道是怎么引起的，话题慢慢就转到了前两天长辈催婚上面。 楚清明嚼着粉丝，抬眼看她：“你爸不着急吗？” 楚凌菲想了想，点头：“应该是着急的吧，不过不像你爸妈那么直截了当的去说，只是暗示我有合适的不要放过。” “那这些年就没有合适的吗？” 楚凌菲没有思考就摇头：“工作太忙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楚清明笑了：“上次你不是说你那个叫安谧的朋友，工作很忙也交了许多男朋友吗。” 楚凌菲一想到安谧就紧皱眉头，一副说小话的表情又出来了：“我可和她比不了，我很难一心二用的，工作的时候没时间想别的。” 楚清明默了几秒，停下咀嚼：“以后该想想了，找个什么样的。” 楚凌菲咬着粉丝抬眸，样子有些软萌：“我老了吗？” 软萌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老，还有点嫩。 楚清明口是心非：“有点，该有个家了。” 楚凌菲轻哼了一声：“要着急也是你着急，你比我大，我爸之所以没有强烈的催我，也是因为你还没找呢。” 楚清明无语：“所以你是一直拿我当挡箭牌喽。” 楚凌菲理所当然地说：“你是哥哥，不该给妹妹挡枪吗。” 楚清明妥协的点头：“应该，应该的，你要是指着我找之后再找，怕会拖成老姑娘了。” 楚凌菲疑惑的看着他：“三哥哥，你不会是不婚主义吧？” “不是。” 楚凌菲哦了一声，扒拉几口粉丝塞进嘴里，过了几秒她像是想到什么令人震惊的事，突然被呛住了，咳嗽几声：“三哥哥，难道你是？” 楚清明静静看着她，目光如刀子：“不是……” 楚凌菲这才顾得上擦嘴，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咱们这个小县城的家长，可是接受不了那么前卫的……恋情。” “放心吧，我不是。” 楚凌菲又突然想到在楚清明手机里看到的照片，好奇地问：“三哥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但没告诉家里人啊。” 楚清明飞快地答：“没有，我没交女朋友。” 楚凌菲不太相信：“是吗？” “嗯。” 楚凌菲追问：“那前女友呢？” “没有。” 楚凌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上他直直的眼神。 看起来不像撒谎。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心，突然很想了解，她试探地又问：“那你有过动心的女孩子吧，比如以前的李子怡，或者……王梓萱？”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王梓萱的名字，就那么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了。 楚清明的睫毛微微颤动，暗暗咬了咬嘴唇：“没有……” 楚凌菲哦了一声。 楚清明突然又说：“也不是没有过。” “嗯？” 楚清明的目光对上她清透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纠缠，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让人摸不透的情绪。 楚清明：“我有过，对一个人动心过。” 楚凌菲没说话，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也像是一束光，很耀眼的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心没来由地乱了节拍，搭在手指上的筷子调皮地掉落在地，打断了这样的对视。 她低头去捡筷子，瞥见楚清明脚上的靴子，是去年她公司商城主打的品牌最新款。 她直起身子，因为刚刚低头的关系，脸颊带着微微的红晕。 “三哥哥，你穿的鞋子我们商城也有卖。” “嗯……” “每年品牌商都会送我们公司不少，我可以也给你带一套，都是不花钱的哦，你不用不好意思。” “你好像很喜欢送人衣服。” “我就是干这个的啊，除了衣服，护肤品日用品，你能用到的我都有，都可以给你送。” 楚清明笑出声，嘴角沾着汤汁：“不用了，我家里太多，已经放不下了。” 楚凌菲重新拿了一双筷子：“好吧……” “有没有家居用品？” 楚凌菲点头，并拿出口袋的手机打开商城，选择家居分类，给他看：“你喜欢什么可以自己挑，家具还有家居用品，国内外大部分品牌都有。” 楚清明把手机推回去：“你挑给我。” “我挑？” 楚清明认真地点头：“我不会用购物网站，你帮我挑，挑你喜欢的就行，我们品味类似，我也会喜欢的。” 楚凌菲眯着眼睛看他：“三哥哥，我看你就是懒吧，送你东西自己还懒得挑，真是好大牌哦。” 楚清明无声地笑了：“回头我把家里地址发给你，送货上门哦。” “呃……”这就叫懒到家吗？ 第112章 回来了 晚上楚凌菲选择留在了医院，和楚乾一起陪着奶奶，顺便教会楚乾如何使用电脑。 楚乾年纪大了，学习这些东西消化很慢，但楚凌菲也不着急，以后她会常常回来，总能把他教会的。 第二天一早，楚清明拎着一堆吃食来了医院，有馄饨，油条，豆腐脑，包子，馅饼，瘦肉粥，早餐铺的菜品被他点了个遍。 楚凌菲选了瘦肉粥，楚清明又从羽绒服内衬口袋掏出了一瓶热牛奶递给她，楚凌菲摸着热乎乎的瓶子，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奶奶今天要检查只能空腹，到了检查时间楚乾推着奶奶下楼去了。 自从新年以来，天气略微转暖，但早上的阳光还没有转移到病房窗口位置的时候，室内还是有些阴寒的。 楚清明看医院广场的阳光很好，说带着楚凌菲去晒晒太阳。 前天下了薄薄的雪，经过了这两天的清扫，广场周围留下了一圈雪堆画成的圆。 两个人沿着绕着圆圈漫步，没有高楼建筑的遮挡，阳光大片洒在人身上，穿过厚厚的羽绒服，皮肤都觉得暖暖的。 楚凌菲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阳光正照在她的眼上，微白的黄色笼罩住了她面前的世界，在这模糊的光线中，她看到楚清明也抬起眼在看她。 许是阳光太过刺眼，楚清明的瞳仁颜色被晃成了棕色，和深邃的黑色不同，他的眼睛温柔又简单，不需要去琢磨，就能看到直白的爱意。 像是在告诉对方：你不需要费力寻找，你要的就在你眼前。 楚凌菲摇了摇头，将这种荒谬的想法晃出脑袋。 她真是疯了，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静默无言地走着，楚清明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来回复着微信，正巧这时，背后传来楚恺的声音：“清明，过来帮我抬点东西。” 楚清明回头，看见楚恺正站在药房后门的位置，身边堆放着几个大箱子，估计是他们科的医护用品需要搬运。 楚清明答应着，随后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递给楚凌菲：“帮我拿着。” 他刚要走，又停下脚步把手机也扔给了她：“手机也拿着，我去去就回。” 楚凌菲接住他的手机：“去吧……” 楚清明刚跑出去，他手机便振动了一下，楚凌菲低头看见是有消息提醒，他的手机忘记锁屏了，她没在意，刚想按掉屏幕，那边传来了语音通话，在屏幕上方提醒着。 她盯着那个提醒犹豫着要不要接，不知道对面是急事还是什么，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语音通话灭了，紧接着又是几条消息进来。 楚凌菲抬头望去，楚清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按照自己用手机的习惯，打开后台去找微信，想着给对面回复一声吧，万一急事别耽误了。 后台打开，她滑动手指，发现相册也在后台格子里，映入眼帘的正是她那天看到的，许多张女生照片。 如今看得真切，楚凌菲的神色一怔。 照片里的女生再清晰不过，不是她看错了，所有照片的主人都是她。 楚凌菲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点进了相册后台。 她的拇指缓缓滑动屏幕，一张张照片出现在她视线里。 最近的工作照，生活照，公司的合照，跟随着时间不停倒退，今年的，去年的，前年的，还有许多年前的。 相册里大概上千张照片，除了几张楚清明工作资料照片之外，全部都是她的照片。 她的呼吸频率莫名的紊乱起来，指尖微微颤动，她急切地飞快滑送屏幕，一直拖到了相册最下方。 90年，一张婴儿沉睡在摇篮里的照片，模糊到看不清楚像素。 但她能从周遭的色调和场景分辨出，这张照片她家里的相册也有。 是她出生后，家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 一阵风吹过，楚凌菲的鬓角被吹乱，挡住了眼睛，她慌忙把头发捋下来，从相册底部又一点点往上看。 93年，她骑着幼儿自行车，身边站着楚清明，背后是爷爷奶奶家的大院。 95年，她和楚清明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街角舔冰棍。 以前大家都没有相机，能储存下来的照片不多，所以每张楚凌菲都很清楚，翻了几年过去，到有了手机的年代，便多了许多她都不曾见过的，属于她自己的照片。 她穿着宽松的校服，在操场上和同学在跳皮筋。 她参加运动会短跑项目，在红色胶地上奔跑的身影。 她躺在一中操场边大树下乘凉。 她趴在楚清明家书桌上小憩。 她参加楚清明球赛，绑着麻花辫坐在赛场边。 她上补习班，埋头认真写字或是站起身一板一眼的样子回答老师问题。 所有关于她成长的童年、青春、直至现在。 楚清明的相册像是一个记录，二十多年的时光浓缩在他的手机里。 多到滑上几分钟都看不完。 她硬是一个一个仔细看了过去。 等全部看完阳光已经滑到了间隔她几步的地面。 楚清明还没回来。 她偏偏挪开目光，许是看久了眼睛很酸，一颗饱满的泪珠啪嗒掉在手背上。 她默默关掉屏幕。 她从未回味过过去，无论是自愿或是别人提及，那些已逝的青春在她的世界里，称不得算作值得怀念。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不过因为她不是个喜欢念旧的人。 可是有一个人，在她的青春世界里像一座很有标志性的建筑，每次回顾的路都无法避开要经过它。 她也没想避开，而是想伸手去触摸。 她可以忘却所有的过往，但关于这个人，她不想忘，只是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人，从而失去了怀念的理由。 虽然她原谅了他。 忽然间，她感觉有一滴淡淡的酸涩滴入心湖，某些纠缠不清的心结开始松散。 好像她误会了许多事，也错过了太多年相处的时光。 楚清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眼中含着淡淡笑意，小跑向着她的方向。 时间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多年以前，他们站在斑马线各一端。 只需要走几步就能抓得住。 阳光穿过楚清明的发丝，柔软的羽毛发在空气中微微动荡，也在她心底泛起了一阵涟漪。 楚凌菲怔了一会神，抬脚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走到面对面一米的距离停下脚步，目光纠缠，安静地对望了一会。 楚清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回来了。” 楚凌菲点点头，小声嘟囔：“回来了……” 楚清明低头：“你说什么？” 楚凌菲扯出一丝笑容：“没什么，我说真好。” 三哥哥回来了，真好。 第113章 平行时空 周末过去之后，楚凌菲要返回依市，楚清明上次和她约好会送她。 临走的头一天晚上，爷爷来医院陪了奶奶一晚上，因为家里还有牲畜要喂养，第二天得回去。 没人抽得开身，楚恺便让楚清明起早送爷爷回去，然后和楚凌菲一起返程回依市。 楚凌菲说陪着一起，避免楚清明来回折腾。 早上他们一行三人开着车上路，爷爷家在乡下，路弯弯绕绕得不好走，送的时候有爷爷指路还好一些，等把爷爷送到家之后，楚清明一不注意便在村庄迷了路。 楚清明在路旁熄火，打开手机导航重新规划路线。 楚凌菲还在一边若无其事的跟他聊天，却发现楚清明的表情越发凝重，最后她说的什么也没听到。 楚凌菲偏过身子问他：“三哥哥，你想什么呢？” 楚清明盯着路边不停闪过的房屋，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刚刚好像走过这条路？” 楚凌菲看了看路边的建筑特征，挠挠头：“好像……好像走过，也好像没走过，每个房子看起来都一样。” 楚清明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路。 楚凌菲：“不是有导航吗，我们跟着导航走就行了呀。” 楚清明：“没信号……” 楚凌菲拿出自己手机一看，GPS非常微弱：“不是吧，现在还有这种情况。” “村庄可能这种情况比较多，一般不熟悉路的也不会进村，刚刚记一下路好了，现在都太依赖导航了。” 楚凌菲打开车窗，把脑袋探出窗外，他们刚刚走的路还很宽，现在越来越窄，人家也没有了，路边都是树木，再往远看，是一望无际的黄色枯草。 楚凌菲觉得不对劲：“三哥哥，怎么路标都没有啊。” 导航也不停在叫“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楚清明想了想，再次把车停下，重新翻看导航，没有路线指引，但是他能在地图上看到大概的方向，距离5公里左右有石定县某购物中心的标志。 需要先拐进一条小路，穿过一片荒地，最后就可以到石定县了。 回到石定县他就知道怎么走了。 楚清明重新发动汽车，调转方向盘拐进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 楚凌菲似乎没什么烦恼，表情淡然地看着外面的一切，眼中一丝担忧都没有。 他们晃荡了许久，终于开出了那段颠簸路线，驶向了一片荒芜之地。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枯黄，车下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走了十几分钟后，楚清明突然环顾四周，发现不仅人家没有了，连破旧的房屋都已经看不到了。 他又看了看导航，没有错啊，路线指引就是这条路，难道继续往前走？ 一望无际的空旷，真的有出路吗？ 楚清明一转头，对上楚凌菲正拿着手机在自拍，屏幕里她的表情轻松，自己的表情凝重。 楚清明：“咱们可能又走错路了。” “哦……” “油不一定够，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加油。” “嗯……” 楚清明看她悠哉的样子，想吓吓她：“你把手机关了吧，省点电。” 楚凌菲这才意识到问题，转过头：“嗯？我们不会被困在荒郊野地了吧。” 楚清明神色忧虑点点头：“很有可能。” 楚凌菲却又若无其事眨眨眼：“这样哦……” “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不是有你呢吗？” 楚清明不解：“什么意思？” “有三哥哥，我什么都不怕啊。” 楚清明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她说的好像蛮对的。 楚清明的表情松弛了些，虽然不知道前路是否有出口，但他也不再担心，一边慢悠悠开着车，一边和她聊天。 楚清明：“如果咱们走一天都出不出这片荒地，你公司怎么办？” “有周亿呢，他已经能独挡天下了。” 楚清明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指尖轻轻点着膝盖：“那要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呢？” 楚凌菲靠在椅背上，侧头静静看着他，玫瑰味的气息向他的方向飘来。 “有你陪着我，出不去就出不去呗。” 楚清明不小心咬到了嘴唇，神色晃荡了一下，楚凌菲的视线始终放在他右侧的脸上，他觉得脸颊有点麻。 “三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平行时空？” “听说过。” 楚凌菲压低声音，渲染着诡异的气息：“你没有发现今天很奇怪吗，导航没道理一直出错啊，而且你看……” 她指了指导航屏幕：“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这里的地标显示就是石定县，我觉得啊，我们并不是走错路了。” 楚清明挑眉：“哦？” 楚凌菲朝他凑近，神秘兮兮的表情：“我们就在石定县，但可能是在平行时空的石定县。” “呃……”楚凌菲突然惊呼了一声，手捂住嘴巴：“天呢三哥哥，我们竟然穿越了。” “呃……”楚凌菲越演越嗨，伸出手臂指了指前面的一点：“你看你看，那里有个人，你看到没？” 楚清明瞥了一眼，啥也没有：“没……” 楚凌菲顿时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啊啊啊，三哥哥你看不到吗，他就站在你车前面，你快撞到他了。” 楚清明嘴角抽搐几下，脚下加大油门。 车嗖地一下驶过刚刚楚凌菲指的位置。 楚清明缓缓转过头：“撞死了吗？” “呃……”楚清明停下车，换成倒车档，悠悠地说：“没死我再碾一遍。” “呃……”楚清明旋即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地说：“你怎么那么幼稚。”还有可爱。 楚凌菲打掉他的手，闷闷哼了一声。 这世界上，也就只有楚清明会觉得她幼稚。 第114章 想干坏事 楚清明重新目视前方继续行驶，现下已经晌午，阳光由温柔转化为热烈，干巴巴地照耀着空旷的大地。 他看了看身边的楚凌菲，又看了看前面的道路，突然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说出了口：“如果真的有平行时空，你想做什么？” 楚凌菲蔫蔫靠在座椅上，慵懒地说：“赚钱，把两个时空的资产转移到一起，我就省去了一半的奋斗时间。” 楚清明嫌弃地看着她：“你现在真是俗。” 楚凌菲撇嘴：“那你有什么高尚的愿望？” 楚清明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我的愿望也很俗。” “什么愿望？” 楚清明转过头，温柔的眼眸安静的看着她，脑海中不知滑过了多少东西，最后只是浅浅的一个笑：“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另一个时空的人，都不认识我们。” 楚凌菲没懂他话里的深奥：“不认识我们？你是想干什么坏事怕人知道啊。” 楚清明嘴角轻扬：“是有点坏事，想干。” 楚凌菲打量了他几眼：“没想到三哥哥你还是这种人，另一个时空杀人放火应该……也会判刑的。” 楚清明笑而不语。 那就判刑吧。 两个人在荒芜的土地上行驶了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最后终于找到了驶向公路的方向。 重新回到公路，导航也恢复了作用。 他们原来从爷爷家出来的时候方向走反了，误入了村落里没有人烟的地方，导航显示的地标也是有问题的，所以他们一直没出来。 而不是所谓的平行时空。 可惜不是平行时空。 沿着公路行了一会，房屋和商铺也渐渐出现。 他们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楚清明和楚凌菲回依市之后都有公事要处理，所以没时间停下休息。 楚清明在路边看到一个水果摊贩，他停下车，买了些橘子。 回到车上的时候，楚凌菲已经昏昏欲睡。 此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的时候，车身隔绝了室外寒冷的气息，阳光大咧咧穿过车窗，躲都躲不掉。 楚凌菲烦躁地捋了捋干燥的头发，给脖颈的皮肤散热。 楚清明扔给她一个橘子：“吃点水果就不困了。” 楚凌菲摸到橘子的外皮冰凉，的确有提神的效果，但是：“我不想吃。” “我想吃……” 楚凌菲把橘子举到他面前：“那你吃呀。” 楚清明双手直直搭在方向盘上：“没有手……” 刚刚还时不时分出手揉她头发，这会又没手了。 楚凌菲没计较，谁叫他是她司机呢，礼尚往来，楚凌菲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喏，吃吧。” 楚清明垂眸昵了一眼：“我嘴太小，一整个吞不下去。” 楚凌菲咬咬牙，忍了。 她剥开橘子瓣，凑到他嘴边：“吃吧……” 楚清明嘴角偷笑：“靠近一点，我够不到。” “你往前一点不就够到了吗？” “安全带勒着，动不了。” “呃……”她带着报复心，使劲把橘子瓣塞进他嘴里，缩回手的时候，还用指甲挠了一下他的嘴角。 楚清明：“……” 连着吃了两个橘子之后，楚清明又说：“再来一个。” 楚凌菲的手都酸了：“三哥哥，空腹吃那么多橘子不好，而且你一会想上厕所怎么办。” 楚清明想了想：“好吧，那不吃了。” 楚凌菲回头准备给自己剥一个橘子吃，刚刚楚清明吃得那么香，她都有点馋了。 但在她刚剥好的时候，楚清明大手将她的橘子抢走：“空腹吃橘子不好。” 楚凌菲皱眉，伸手去抢：“我就尝一下。” 楚清明干脆把整个橘子都含在嘴里，腮帮子鼓得圆溜溜，他模糊不清的说：“开车呢，不要乱动。” 刚不是吞不进去吗？ 楚凌菲越想越气，又拿出一个橘子大力地剥起来。 楚清明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见楚凌菲剥完，一手按住他的头，让他保持着安全开车的姿势，一手握着橘子，拼命往他嘴里塞。 楚清明：“唔……唔……” 刚谁说她可爱来着。 不是他！ 橘子战争结束后，两个人沉默不语的望着前方，谁也不吭声。 但空气并没有因此而冷漠下来，两个人一个偷偷扯着左边嘴角，另一个偷偷扯着右边嘴角，都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在偷笑。 笑什么呢？ 笑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幼稚又甜蜜了。 上高速之前楚清明又停下了车，去解决刚刚橘子在肚子里化成水之后咕噜咕噜乱叫的问题，再顺便买了面包和香肠。 两个人一边不停的行车，一边搞定了午餐。 吃过东西后，困乏感便袭来了。 楚凌菲的脑袋一颤一颤的，眼睛说什么也睁不开了，就在她恍恍惚惚往梦境大门走的途中，突然有股力量撞在她的肩膀。 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再抬眼的时候，梦境大门已经消失了。 楚凌菲茫然地舔了舔嘴唇，换了个侧身的姿势靠在座椅上，再次闭上眼睛。 梦境大门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吸引着她往前走，突然又是一股力量，不知道什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楚凌菲睁开眼，逮住了楚清明慌忙收回的罪恶之手。 “三哥哥，你老叫醒我干什么？” “我开车呢。” 楚凌菲疑惑：“你开车我睡觉，有什么关系吗？” 楚清明理所当然地说：“瞌睡虫会传染，看见你睡觉我就想睡觉。” “呃……” “坐直了，陪我聊聊天。” 楚凌菲哀怨万分：“开车要专心，不要聊天。” 楚清明使劲眨了眨眼睛，似乎熬得也很难受：“再专心就睡着了。” 楚凌菲转过头，看着他专注开车时坚硬的侧脸问：“你开飞机那么久都不会困，为什么开车会困。” “因为副驾驶不会在我旁边睡觉。” “呃……”行，谁叫他是司机呢，说什么是什么吧。 楚凌菲把座椅调直，一双眼睛瞪得像珠子，过了几分钟，她问：“你还困吗？” 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楚清明微微眯着眼睛：“还有一点，你陪我说说话。” “可是我不想陪你说话。” “蛤？” “我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一点也不困。” 楚清明有些不好的预感。 楚凌菲坏笑着盯着他的脸颊，缓缓靠近。 “你要干什……”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楚清明的脸颊涌起一股酸痛感，随之而来的是瞌睡虫的嚎叫声，估计是被打残了。 楚凌菲揉了揉刚刚打他的那只手，傲娇的说：“还困吗？” 楚清明飞快摇头：“不不不，不困了。” 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觉得她可爱了。 绝对！绝对！ 到了依市，楚清明把她送到公司楼下，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楚凌菲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楚清明把车里的橘子装好，递给她，嘱咐道：“每天按时吃饭，别熬夜。工作辛苦也要注意休息，现在天气冷，多穿一些，少吹空调。” 楚凌菲安静的看着他，配合点头的动作。 楚清明摸了摸唇角，觉得自己太唠叨了：“下周末还要回石定县吗？” “下周不行，要下下周才能回去看奶奶。” 楚清明笑了一下：“那我们一起，你给我打电话。” “好……” 她转身走了，他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唇角露出微微向上的弧度。 第115章 做饭 只要一回到依市，楚凌菲的生活就会瞬间切换成工作模式，每天从早到晚的会议、洽谈还有来回奔波于工厂和库房。 之前计划做自己品牌的事也从启动走向实施的阶段，公司所在大厦的楼层几乎24小时灯火通明，楚凌菲也有好几天没回酒店住了。 虽然离得很近，但她下班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干脆就睡在公司。 周亿老早就在装修楚凌菲的办公室时，留下了一小片区域让她用来休息的，他知道她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肯定能派上用场。 暗夜里，楚凌菲躺在床上小憩，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是她手里的文件夹掉在地上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办公室的灯不知道被谁关掉了。 楚凌菲揉了揉脑袋坐起身，肩膀上的西服滑落到了地毯上，闻味道楚凌菲就知道是周亿的。 他喜欢用比较闷骚的香水。 她走出休息室，看见周亿横躺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床上，茶几上的电脑还亮着，屏幕灯光笼罩在周亿的脸上。 她悄悄走过去，把西服外套搭在他身上，转身又把电脑关掉了。 醒了之后就有些睡不着了，楚凌菲找到自己的大衣裹上，准备下楼买杯咖啡喝。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有几个员工在加班，看见她出来，一个打扮得干练的职场女性问：“楚总，需要什么？” 楚凌菲摇摇头：“不用，你忙你的，我下楼走走。” 走了几步，楚凌菲突然停住脚，回头看刚刚说话的小静，她是去年来实习的新人。 虽然脸庞还带着刚从学校出来的稚嫩，但外形装扮上却像是在职场拼杀了许多年的人。 楚凌菲记得，她的学历不是很好。 但仅靠半年的时间，已经升了好几级。 真是有股茁壮生长的劲头。 楚凌菲问：“小静？怎么还不回家，工作没完成吗？” 小静抬头，表情没有一丝颤动，镇定自若地说：“完成了，但看楚总你们都这么拼，我也受到了感染，想多做点什么。” 楚凌菲旋即笑了，朝着另外几个老员工扬了扬下巴：“他们是没有做好该做的才加班，你不用学他们，早点回家吧，工作到这么晚家里人该担心了。” 小静垂眸摇了摇头：“没事的楚总，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在公司还能有点人气，而且我想尽快学到更多的东西，不想浪费时间。” 楚凌菲看着她的目光在笑：“那好吧，随你，不过不要太着急，我相信只要你够努力，时间愿意等你。” 小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楚凌菲踩着高跟鞋，步履悠然地走出了办公区。 多么厉害的女人啊，高学历，好容貌，又有着常人不及的勤奋。 从学校毕业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如今已经功成名就，却仍没有一丝懈怠。 她要更努力一些，才能尽快追上楚凌菲的脚步，成为像她一样优秀的女人。 楚凌菲到了楼下，看见外面下雪了，一直躲在大厦里面，现在像是看见了陌生的景象。 茫茫白色，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雪白的鹅毛肆意将地面覆盖，一层接着一层。 今年的雪有点多，但这么大的雪还是第一次。 她四下环顾，大半夜的没人清理积雪，她只能开辟一条路出来。 她又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高跟鞋，怎么走都会湿的。 可是现在，真的好想喝杯咖啡呢。 正当她犹豫是回去换双鞋还是牺牲高跟鞋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闯进她的视线，连带着铺天盖地的冰凉气息。 楚凌菲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莫名看着眼前的人。 楚清明的头发和肩头已经铺上了一层白色，他的鼻尖通红，睫毛夹着冰，嘴里不停往外呼着白色的雾气，看起来十足狼狈。 楚凌菲张开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发出声音。 楚清明皱着眉头，目光责备，语调也非常快：“干什么不接我电话？” 楚凌菲怔了一下，摸了摸衣服口袋，表情茫然：“我电话在楼上，你给我打电话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楚清明的哀怨未减，烦躁地搔了把头发，雪白的碎末飞散在空中，飘飘然落在两人之间。 “没出什么事，就是给你打电话没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楚凌菲懵懵的：“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楚清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拉开手腕的表给楚凌菲看：“今天周五，我说会给你打电话一起回石定县的，你都忘了？” 楚凌菲拍了拍脑门：“呀，都周五了。” 楚清明长长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说你忙什么能忙得时间都忘了，是不是也没顾得上吃饭。” 楚清明还站在雪里面，楚凌菲伸手把他拉进来，扑了扑他肩头的雪：“对不起哦，你是特意来找我的？怎么搞成这样，像扫了一晚上大街似的。” 楚清明：“吃没吃饭？” 楚凌菲：“你怎么过来的。” 两个人的话语错在一起，好像谁都听不见对方说什么似的，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静然对望了几秒后，两个人又同时回答。 楚凌菲：“还没吃……” 楚清明：“堵车走来的。” 于是又引发了新的一轮问题。 楚清明：“我带你去吃饭？” 楚凌菲：“你走了多久？” 楚清明无奈地笑了，不回答完是没法进行下去的，于是他说：“今天差点取消航班，好在飞回来了，给你打电话没接后来又关机了，我想开车来找你，但是雪太大路都堵住了，我坐了一小段地铁，又走了一会。” 像在汇报一样，一段一段说得轻松，但刚刚着急的那一幕看起来并不轻松。 楚凌菲的脑袋里不停晃过刚刚那一幕。 楚清明：“想吃点什么，带你去吃饭吧。” 楚凌菲回神：“不过这个时间附近好像没什么开门的了。” 楚清明眸光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不然回家吃，我做给你。” 楚凌菲有些惊喜：“好呀，没吃过三哥哥做的饭呢。” 楚清明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什么叫没吃过，白眼狼。” 楚凌菲知道他说的是哪次：“那次是喝粥，怎么能算饭呢。” 楚清明没想到她还记得，一时有些喜形于色：“那三哥哥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麻辣藕片怎么样？” 楚凌菲咽了咽口水：“嗯嗯嗯……” 她挽住楚清明的胳膊，迫不及待的要往雪和家园走。 楚清明拉住她：“等一下，那个……你先回公司等我，我准备好了叫你过来，你再过来。” “为什么？” 楚清明的表情有些窘迫，下意识手摸上后颈：“没什么，家里有点乱，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楚凌菲哎呀一声：“三哥哥你什么样我没看过啊，不要在这装不认识似的。” 楚清明还是不动，坚持道：“听话，你在公司等我，我不要你过来，你……你不能搞偷袭。” 楚凌菲甩掉他的胳膊，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真是矫情。” 楚清明摸了摸她的头发：“乖……” “好吧，那你快点，我饿死了。” “知道了……” 第116章 三色堇 楚清明飞快回到家，径直冲进衣帽间，把所有国外品牌的衣服都摘下来塞进了柜子里，随后去找领带，鞋，帽子，只要是国外品牌的，他都藏到看不见的地方。 衣帽间出来后，他又把整个家扫荡了一圈，关于带着某人痕迹的物品，一股脑装进收纳箱。 接下来才去厨房做饭，饭菜快好的时候，他给楚凌菲发了个信息。 十五分钟后，楚凌菲敲响了他的家门。 楚清明擦擦手打开门。 楚凌菲拎着好几袋水果，举到楚清明面前：“三哥哥你看我多客气，绝不空手来。” 楚清明笑了，把水果接过来：“你才买的？” 楚凌菲走进屋子，眼珠滴溜溜乱转，打量着他的家，一边说：“嗯，刚刚去楼下超市买的，对了你给我打电话关机是我手机没电了，之前在开会静音也没听到。” 楚清明从鞋柜上拿了一双早就准备好的粉色拖鞋，却发现她已经蹬掉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走向客厅，注意力都被他的家所吸引。 楚凌菲指着棕色的沙发说：“三哥哥你别说，我挑的这个沙发摆在你家还真是合适，我当时是盲选的。” 楚清明前几天收到许多物流消息，他当时以为她工作不忙时帮他选购的，现在知道她最近的忙碌情况，心里暖暖的。 也真是难为她百忙之中给自己选沙发了。 除了沙发，还有些家居用品，厨房里的一整套厨具，都是楚凌菲订购的新款高科技产品。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用，不过有详细的视频解说，他用得非常顺手。 楚清明拎着拖鞋放在她的脚边：“穿上，凉。” 楚凌菲没低头，脚丫摸索着塞进了拖鞋里，眼睛还在四处乱看：“三哥哥你家东西好少啊，除了家具都没什么东西，你等着我再给你挑点哦，把你家都给填满了。” 她好像很兴奋，有一种装扮新家的愉悦。 “行，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随便弄。” 楚凌菲这样想着，脚步不停地乱逛起来，哪哪都觉得新奇，搞得好像去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家做客。 楚清明在那头布置餐桌，没注意到楚凌菲在做什么。 楚凌菲溜达到卧室，坐在楚清明的床上小心翼翼摸了摸整洁的床单，随后捂住嘴嘻嘻笑了几声。 笑过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幼稚，不符合她成熟干练的气质，于是绷起脸端坐身子，正儿八经地伸出手去按床头灯的开关。 “啪！” 温柔的黄色灯光落在她的手上，好像还有点暖和。 她又按了一下。 “啪！” 灯光转换成亮眼的白色。 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她连着按了好几下，晃动身体的时候突然瞥见床头灯边有一个小瓶子。 楚凌菲歪头，在看见完整瓶子的那一刻，笑容瞬间垮掉。 她把香水瓶拿在手里，不用打开来闻，她就知道这是从哪来的。 清新淡雅的三色堇花香，简单质朴的瓶身。 她的眼角像被蛇咬了一下似的抽搐，心里瞬间刮起了暴风雪。 无数种设想划过脑海，又被楚凌菲一一否定。 王梓萱是他女朋友？ 不，王梓萱不是王梓萱。 假王梓萱是他女朋友？ 那假王梓萱是谁？好像也不对。 但这个人肯定和楚清明有关，不然怎么楚清明家里有她送给「王梓萱」的香水。 会是什么关系？ ⚹ “菲儿，吃饭了。” 楚凌菲打了个激灵，把香水放回原位。 楚清明竟然还拿上来一瓶红酒，他给楚凌菲倒了半杯，没给自己倒，随后把酒瓶又放回了厨房。 楚凌菲呆呆看着他。 楚清明解释道：“这是上回我们同事带给我的，你不是爱喝红酒吗，少喝点晚上睡个好觉，我就不陪你喝了，明天咱们回去我还要开车。” 楚凌菲笑了笑：“明天开车，今天喝一点没事的。” 楚清明一边给楚凌菲盛饭一边说：“我不习惯喝酒。” 楚凌菲没再说什么，垂眸看着饭菜。 都是她喜欢的，以前也是王妍常做的。 麻辣藕片，排骨汤，无水焖虾，蒜蓉娃娃菜。 只不过从前在楚清明家，这些菜很难汇集在一张桌子上，虽然并不昂贵。 现在的生活变好了，菜肴能带来的满足感便少了。 楚凌菲尝了一口藕片，思绪被口中的味道拉回到了从前。 记得她小时候很胖，后来越长越瘦，中学时期在个子还没长高的时候，小小一只，给人一种一阵风吹过，人就会消失的感觉。 所以每次她在爷爷奶奶家或者楚清明家吃饭，他们都会使劲给楚凌菲夹肉，总是一副心疼她在家里爸妈不给饭吃的样子。 楚凌菲想到这就觉得好笑，按照她现在的心态去回顾从前，其实楚乾和程晓丽对她不薄，只是没有陪伴，而且程晓丽后来做的那些绝情事，她如今也释怀了。 几年前程晓丽联系了楚乾，说自己过得其实并不好，当时分开的时候是因为那个男人承诺会好好照顾她和女儿，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觉得就此收获幸福了。 但前脚和楚乾离婚，后面男人就变了脸，坚决不认程晓丽还有个女儿的事，说又不是自己的女儿不愿意照顾，程晓丽当时很慌，回头的话楚乾破产，不回头的话失去女儿，她做了个荒诞的决定。 但对于程晓丽来说，非常符合她的个性，她用放弃女儿获得母爱的权利，想要拴住那个男人的心。 另一方面也是程晓丽了解楚乾，知道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会把楚凌菲照顾得很好，她以此来安慰自己愧疚的内心。 就这样戏剧的发展，和人性的自私，无尽难以寄托的亲情逐渐化为灰烬，在时间疗愈自己的过程中，恩怨一并释怀，也无法回头。 程晓丽和那个男人没有分手，只是过得不尽人意，楚乾也不希望她再来打扰楚凌菲的生活，只希望楚凌菲能开心的生活，楚凌菲也不想去计较曾经的事，不管怎样她都会坚定不移的去过好自己的日子。 无数个当初难解的题，现在已经不需要解答了。 当人真的脱离了那个束缚自己的环境，过往的难捱日子也像没发生过，但有些日子是难忘并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就是在楚清明家度过的许多碎片时光，那么普通的爱，却又那么深刻。 第117章 诱导 楚清明看她始终低着头吃饭不吭声，便问：“想什么呢？” 楚凌菲收拢思绪，抬头望着他微微一笑：“想到以前在你家的时候，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 楚清明被她毫无来由的感慨说得一愣，反应了几秒后缓缓说：“你那时候并不开心，住在我家里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到我们，也很怕我爸妈对你好。你总觉得那是恩情，是负担，怕自己还不起所以不敢接受。” 楚凌菲突然发现他好像什么都知道，都明白，她眨了眨眼睛，眸光湿润，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楚清明低头剥着虾，平淡地说：“这世上最难清算的就是人情债，但人情债也是最简单的。” 楚凌菲看向他：“？” 楚清明把剥好的虾放在她的碗里，继续说：“因为有的人想对你好从来不是为了你的回报，而是在对你好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幸福和愉悦。” 楚凌菲手指摩擦着酒杯柄，没再隐瞒：“我知道，但越是这样我就越不知道如何自处。” “商人喜欢凡事分清楚，讲利益，我看你从小就被你爸妈做生意熏陶的，一旦拎不清楚的事情发生，你这个小商人就会头疼。” 楚凌菲抿了一口酒，无奈地笑了：“我没办法把别人的爱当做理所当然，毕竟你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 楚清明抬起睫毛，直视着她：“那我还不是你亲哥哥呢，但你以前并不拒绝我对你的好，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呢。” 楚凌菲愣了一下：“我……” 楚清明追问：“为什么？” 楚清明说得很对，他对她的好，除了和楚恺王妍有关的事情之外，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反而是有种想要索取的感觉。 楚凌菲盯着他直勾勾的眼神，觉得很有压力，她逃避掉他的视线，放下酒杯：“我……我也不知道。” 楚清明又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在她碗里，声音带着蛊惑，萦绕在她耳边：“因为你喜欢我对你好，你也喜欢我。” 楚凌菲哽住，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说的话有些让她难为情，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好像有那么点不同的味道。 她慌忙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压下自己的无措。 楚清明指了指她碗里的虾：“吃吧，都给你剥好了。” 楚凌菲头也没抬，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放在嘴里。 楚清明突然又说：“我对你好不好？” 楚凌菲差点被虾噎住，咳了几声，不敢不点头：“好好好，可好了。” 楚清明玩味的笑了，轻声说：“希不希望我一直对你好？” 楚凌菲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么肉麻的话在他嘴里真是少见，她有些接不住招，觉得今天的酒精有点上头，脸颊滚烫。 她难为情地说：“三哥哥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饭了。” 楚清明无辜地眨着眼：“我怎么不让你好好吃饭了，不就是问了两个问题吗？” 楚凌菲哑然。 楚清明觉得她窘迫的表情很好玩，真想继续逗逗她，但再逗下去估计会发脾气了。 他见好就收，抽出湿巾擦了擦手：“好啦，虾给你剥完了，我也该吃饭了。” 楚凌菲：“……” 搞得她好像欺负他不剥完虾不能吃饭似的，明明是他自愿的。 吃过饭之后，楚凌菲回自己酒店休息了。 楚清明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漫天的大雪，表情渐渐深邃，也有一丝惆怅。 他不想再默默对她好了，这一切该变一变了。 ⚹ 第二天楚清明接上楚凌菲，开车往石定县走。 因为大雪封了高速，他们的路程要多上一个小时。 楚清明提前准备了些零食和水果，还装了一壶热水，给副驾驶铺上了一层软绵绵的羊毛毯。 楚凌菲像个公主似的从酒店出来直接进了车里，美滋滋抱着琳琅满目的零食，挑挑拣拣。 楚清明宠溺地看着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楚凌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蹬了蹬腿，说：“三哥哥我觉得你应该换个房车，这车太小了，我腿都伸不直。” 楚清明顺从的点头：“好的，我努力。” “在车上放个冰箱，夏天的时候还能吃冰棍。” “没问题，回头就安排。” 楚凌菲嘻嘻笑着：“能不能放个泡脚桶？” 楚清明默了几秒：“应该……可以。” “再放个烤炉，一边泡脚一边吃烧烤。” “呃……”楚凌菲撕开零食包装吃了起来。 楚清明侧头看着她，她嚼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一边脸颊的酒窝也一动一动的。 但楚凌菲是左边侧脸朝着他的，他只能通过后视镜窥探到小酒窝。 可爱和现在职场范的她不搭边，可他就是觉得有些可爱，仔细看不仔细看，都有种恰到好处的可爱。 楚凌菲抬头时，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有些直。 她见状撩了下头发，浅浅一笑：“我这么美吗？三哥哥你再这么看会出交通事故的。” 楚清明回神，转头直视前方，沉默了几秒突然说：“上次我爸妈不是说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吗，你怎么想？” 楚凌菲愣了一下，笑容撤得一干二净：“干嘛提这个啊，他们催就算了，不是你也要催我吧。” “我觉得你也该找了，都这么大了。” 楚凌菲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没找，你比我还大呢，好意思说我。” 楚清明表情深邃：“我们可以一起找。” 楚凌菲没明白：“怎么一起找，一起参加相亲大会啊？” “这个想法倒是挺好。” 楚凌菲震惊看着他：“好什么好，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楚清明好看的唇角勾起：“那可不行，不管怎么样我得把你嫁出去，父老乡亲们都下命令了。” 楚凌菲僵住几秒钟：“三哥哥，没想到你竟然和他们站在一边。” “因为我是哥哥，要对妹妹的终身大事负责。” 楚凌菲伸出手，很想给他一拳，但看在他是司机的份上，饶了他。 她又默默收回手：“那三哥哥你先找一个结婚，给我树立个榜样，我随后就找，绝对不拖咱们父老乡亲的后腿。” 楚清明的声音平淡：“还是你先吧，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我怎么好意思找。” 话题怎么绕不出去了？ 楚凌菲缓缓看向他：“三哥哥你什么意思，拿我当你单身借口啊？你就是用这招对付你爸妈的？” “蛤？” “真缺德。” “呃……” “你要是不想结婚就直接跟三叔三婶说呗，现在不婚主义的人不是挺多的。” 楚清明又把话题往她身上引：“你是不婚主义？” 楚凌菲摇头：“不是啊，只是暂时没遇到喜欢的而已。” 楚清明的面部肌肉稍微紧绷了些，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 楚凌菲低头吃着小零食，随口说：“不知道……” 楚清明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说喜欢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头发软软的。” 楚凌菲突然陷入了回忆，好像这话是有那么点熟悉。 楚清明又问：“是三哥哥这样的吗？” 第118章 真相并不令人愤怒 楚凌菲的目光滑过他的侧脸，若无其事地说：“我那是小时候瞎说的。” 楚清明笑了笑：“但我当真了。” 楚凌菲没明白：“那又怎样？” 楚清明缓缓叹息一声：“就是怕你把我当做梦中情人的模样，会影响你找男朋友。” “嗯？” “因为好像……没有像我这么优秀的人。” “呃……”楚清明伸手在楚凌菲的薯片袋里掏了一把，一边吃着一边说：“那你现在还喜欢三哥哥这样的？” 楚凌菲鄙夷的看着他：“不！” 楚清明勾着笑：“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个子矮矮的，皮肤黑黑的，头发红红的。” 楚清明挑眉：“最好再踩个风火轮？” “你说的那是哪吒？” 楚清明调侃：“不然你说的是谁？” 楚凌菲脱口而出：“我说的是红孩……不对，我说的是人！” 她被自己被诱导的样子气到了，嘟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楚清明觉得好玩，哈哈大笑起来。 楚凌菲越看他越气，必须报复回去：“三哥哥喜欢的不也不是人吗。” 楚清明收拢笑声：“什么？” 楚凌菲阴阳怪气的说：“三哥哥喜欢贞子那样的……鬼！” What？ 楚凌菲其实是在故意怼他，在她的印象里，楚清明喜欢的应该是头发又长又直的，比如…… “你以前不是喜欢李子怡那种的黑长直吗，还有王……”她及时收住了“对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两个女生对号入座，可能就是一种感觉，不过为了怼楚清明，她要稍微得罪一下两位姐姐。 楚清明眯着眼睛回忆了好大一会，才说：“哦，你说李子怡啊，哈哈我都不记得她是什么发型了。” 楚凌菲有些惊讶，凑过去问：“三哥哥你竟然是这么无情的人，和你谈过恋爱你都能忘。” 楚清明摸不着头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跟她谈恋爱？” 楚凌菲认真的点头。 楚清明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 楚凌菲贼兮兮的说：“那我怎么知道了。” 楚清明看了看她，陷入一阵回忆，最后不太确定的说：“好像是有过一段绯闻，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我也很奇怪。” 楚凌菲盯着他看了一会，真诚的眼睛不像在撒谎，那当初她怎么误会了，说实在话她也有点想不起来了。 楚凌菲忍不住八卦的问：“那你真的不喜欢她？” 楚清明直截了当：“不喜欢……” “为什么？” 楚清明觉得好笑：“哪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楚凌菲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试探的问：“那你也不喜欢黑长直？” 楚清明想也没想就说：“喜欢……” 楚凌菲偷笑：“刚刚不是说不喜欢。” 楚清明侧过头，目光在她的头发上晃了一圈：“我是说，不是只要黑长直我都喜欢，而是某个人的黑长直我很喜欢。” 楚凌菲无知的问：“谁啊？” 楚清明歪头看着她，目光变得温润又朦胧，略薄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让自己的思绪安静一会，才说：“一会要走一段乡路，想去厕所的话，进乡路之前去吧。” 楚凌菲以为他不想说，也没再问：“不想去……” “好……”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神色不明。 ⚹ 奶奶的病情好转了许多，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楚凌菲和楚清明到石定县之后在医院陪奶奶聊了会天，晚上便各自回家休息了。 楚凌菲教了一会楚乾电脑，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只要一回到石定县便会推去许多工作，人丢掉了繁忙一些平日里没空想的事就会钻出来。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在楚清明家看到的那瓶香水。 这件事搁在她心上一天了，现在她得空仔细琢磨一番。 但没什么头绪。 陪伴了她十余载的朋友，她连人都不知道是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她之前有些不想面对，很怕真相会打破所有的曾经。 她想保留时光中「王梓萱」留下的美好，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真相，算是一种自欺欺人。 她有时会想，这件事如果遭遇在别人身上，是不是也像她一样选择逃避。 无从得知…… 她只能在许多想到「王梓萱」的时刻里，强迫自己做些别的事转移思绪，就如同当年楚清明突然不理她一样，她改变不了就只能接受。 生命中总会有许多过客，他们离开之后，她留不住，忘不掉，但只能如此。 可她怀念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楚凌菲辗转反侧，最后被烦躁驱散了瞌睡，她打开手机重新下载了QQ，提着一大口气，用一种奔赴刑场的心态，点开了「王梓萱」的对话框。 未读消息多到让她震惊，都是在关心她，即使她好久没有回复，也没有一句责备。 最后一条时间定格在奶奶生病的时间段。 可能是她放弃了，觉得楚凌菲是不会理她了，所以没再发过。 楚凌菲的脸上布上了一种幽微的神态，牙齿咬着的嘴唇逐渐失去血色，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她没有胆量一条一条看完，看见「王梓萱」头像显示不在线，她点进了她的空间。 她还真没逛过「王梓萱」的空间，「王梓萱」也几乎不发东西，只有几页的动态，内容都很简短，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完。 楚凌菲只是没想到，所有的动态都是关于她。 每年她的生日，「王梓萱」都会发「生日快乐」四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其余的就是些楚凌菲送的礼物照片，有三色堇香水，也有些零碎的其他礼物。 楚凌菲连着翻了几页，没发现什么新鲜的，翻到最后一页底层的动态，楚凌菲看见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腊月飘雪，她扎着小巧的丸子头，一边笑一边抓着一根树枝在面前乱晃，身上穿着楚清明的白色运动羽绒服。 这张照片是楚清明照的，她没有存根，只有楚清明有，她前些日子在他的手机里也看到过。 楚凌菲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虚无的点上，有些微怔，像是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大脑突然间卡壳。 照片的配文文字在她的眼前不停旋转组合。 ——我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我喜欢她。 第119章 甜橘 良久过后，楚凌菲的瞳孔突然一颤，仿佛听见了一声巨雷轰鸣，她猛然转头，目光落在窗外。 寂静的夜空下着薄薄的小雪。 她竟然在刚刚失了神，像是突然时空错乱一般，以为打雷下雨了。 楚凌菲关掉手机，表情木木的躺回床上，没有过分的震惊，错愕，或是开心难过，只是有点迟钝。 像是一条蛇吞掉了一只体型庞大的动物，消化不良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就是手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她想过无数种「王梓萱」可能的身份，但没想过是这一种，应该算是比她以为的所有设想，都要好。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心理建设，楚凌菲对于「王梓萱」就是楚清明这件事，好像不是很难接受。 还是说她还没反应过来？ 楚凌菲再次抬起手，用掌心狠狠拍了一下脑门。 「啪」的一声脆响，脑门浮起一片红印。 这周……今天……今年是星期几来着？ ⚹ 早上楚凌菲在病房给奶奶剪指甲，剪着剪着就不自觉发起呆。 奶奶动了动手指，楚凌菲回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奶奶垂眸看着她愁思满面的表情，问：“今天怎么了，老是走神。” 楚凌菲摇摇头：“没有啊……” 奶奶也摇头：“心事都挂在脸上了，你可从来都不这样，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指甲刀「卡泵」一声，指甲屑掉在床单上，楚凌菲扑了扑说：“小事而已，自己没想明白。” 奶奶温柔的笑着：“说说……” 楚凌菲抬头看向她，沉默半晌，说：“奶奶，如果有人换一种身份和我相处，是为什么呢？” 奶奶皱着眉。 楚凌菲解释：“我是说如果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 她想了想，随手拿了一旁柜子上的橘子：“都是橘子的身份在我身边。” 她又拿了一个苹果：“有一天橘子突然消失了，变成苹果在我身边，但实际上还是一个人。” 奶奶依旧皱着眉。 楚凌菲挠挠头：“哎呀我说不明白，所以想不通为什么，橘子要变成苹果，橘子又为什么突然消失。” 奶奶似懂非懂的仰起头，眨巴几下眼睛后说：“你不是不喜欢吃橘子吗，小时候总是嫌橘子太酸。” 楚凌菲手软软的拍了奶奶一下：“哎呀奶奶，也有甜橘子的，我是说我的橘子非常非常甜，我很爱吃。” 奶奶噗嗤一声笑了：“好，甜橘子突然消失了，是吧。” 楚凌菲认真的点头：“然后它变成了苹果。” 奶奶：“那你喜欢苹果吗？” 楚凌菲想了想，使劲点点头：“喜欢，苹果也是甜的。” 奶奶大概懂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感叹道：“只要依旧陪在你身边，苹果和橘子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甜的不是吗。” 楚凌菲看着苹果和橘子，有些疑惑：“可是没有必要不是吗，橘子变成苹果，完全没有必要。” 奶奶点了点她的鼻尖，像是指点：“你是站在你的角度去看觉得没有必要，或许橘子是有苦衷的，它可能默默经历了许多事，但是仍然选择站在你的身边，换了层外皮，也是一种骨肉剥离的痛。” 楚凌菲的表情变得茫然，双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一直纠结在为什么改变上面，奶奶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或许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爱一直存在，只是换了个形式。 她在这些年，一直以为丢失了的东西，其实从未丢失过。 她是能理解奶奶意思的，不然为什么从昨天到现在她的心里没有因为发现真相而闪现一丝愤怒，这就证明了她可以接受楚清明就是「王梓萱」，而不是反应迟钝。 甚至她觉得有那么些感人，但不明显，因为她不懂因为什么楚清明会如此做。 难道真如奶奶所说的，他有着巨大的苦衷？ 那会是何苦衷，让一个人换一种身份继续陪在她身边。 她到底是个心善的人，明明是楚清明欺骗了她，她还是会去关心这欺骗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是不是他经历过什么无法言说的痛苦。 正沉默着，楚清明提着早点进了病房。 楚凌菲回眸，看着他的目光一怔，随后缓缓下滑，视线一路落到脚上。 他从头到脚，都是她曾送给「王梓萱」的衣服。 楚凌菲定格了一会，突然眼前出现一瓶牛奶，她自然地接过，掌心温热。 她怎么这么傻，明明许多漏洞，竟然才发现。 她不自觉笑了，有点自嘲的意思。 ⚹ 晚上的时候，照例是楚凌菲和楚清明出去吃饭，回来带饭食给值班的人。 他们今天又是晃了一圈之后，选择了那家羊肉粉店。 两个人坐在了平时落座的地方，老板似乎永远心情不是很好，脸拉得好长。 但谁叫他羊肉粉做得好吃呢，在石定县是独一家的美味，这就叫做有本事人的骄傲吧。 楚凌菲没有率先拉开话匣子，她虽然能释怀「王梓萱」的事情，但面对楚清明的时候会有一种模糊，不知道她所面对的是「王梓萱」还是「三哥哥」。 这两种身份还是有区别的，对于「三哥哥」的身份，楚凌菲许多时候是想要依赖和索取的，她喜欢他所给她的宠溺和纵容。 面对「王梓萱」便稍微平等一些，她接受着她的温暖，也愿意以更多的温暖去回报。 但两个身份也有相同之处，就是在她枯燥忙碌的生活中，能给予她许多乐趣，和能让她变得强大的力量。 是她不能失去的。 她低头吃着羊肉粉，额边的碎发飘落下来，落在碗里沾到了汤水。 楚凌菲忙不迭把头发拽起，楚清明先一步抽了一张纸巾，并没有递给她，而是把她的头发拿在手里，纸巾轻轻地帮她擦着。 楚凌菲抬眸，看见他温柔目光认真的盯着她的发丝，动作仔细，修长的手指无意间剐蹭到她的面颊，她突然就垂下了眼眸。 完全没来由的脸颊一热，脑海中还残留着前一秒看到的楚清明面容。 他是真的很赏心悦目，无论相识多久，也都能让人有一种这个人很帅的感觉。 是因为两个身份在打架的关系吗？她怎么会有点害羞。 第120章 飞行的原因 楚清明帮她擦干头发，临缩回手臂之前，分出一根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 楚凌菲瑟缩了一下，被这个动作晃了神。 楚清明注视着她微红的面颊，舔了舔嘴唇，大脑一热开口：“菲儿，你有没有想过，试着不把我当哥哥。” 楚凌菲迷茫的看向他，不太明白是什么含义：“那是……当姐妹？” “呃……”他还真是掌握不好分寸了。 他想了想，又说：“当朋友也可以。” 楚凌菲略微疑惑的看着他，仔细去理解话里的含义，按她这两天对楚清明为何冒充「王梓萱」的问题，下意识把他的话演变成了答案。 他是因为想拥有朋友，所以才换了一个身份接近她的？ 如果是这样的答案，那逻辑就是：虽然他们不是真正的亲人，但一直以来以亲人的身份相处，他可能是觉得这种身份是负担。 因为有许多话不能对亲人说，但可以对朋友说，亲人和朋友是有那么一丝区别的。 只不过楚凌菲觉得他没有必要，因为在她心里，他不仅仅是哥哥，也可以是朋友，是知己，是很多种的存在。 楚凌菲沉默几秒后说：“三哥哥如果你想有朋友，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不做妹妹也行。” 楚清明的表情有些错愕，像是没准备她会怎么回答，愣愣点点头：“好……” 楚凌菲抬头夹小咸菜时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表情，试探着问：“三哥哥，你会觉得孤单吧，因为有些心里话不能跟亲人说。” 楚清明不解，以为她是在说自己，于是反问：“你觉得孤单了？” 楚凌菲愣了一下，被他拐走了思绪：“有的时候会有点孤单。” 特别是在「王梓萱」消失之后。 她顿了顿，又想到「王梓萱」消失的那段难熬日子，说：“偶尔会有一种孤零零，全世界只有我自己的感觉。” 楚清明放下手里的筷子，默默看着她，她说话的时候低垂着睫毛，眉毛微微皱起，淡淡的表情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楚清明的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温柔的说：“你不孤单，你还有我，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在你找到那个能陪伴你的人之前，我会陪着你。” 楚凌菲静静看着他眼里的光。 楚清明：“你结婚之前，我不会结婚。” 楚凌菲的心咯噔一下：“为什么？” 楚清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表情庄重的对她说：“因为我想陪着你，不想结婚。” 楚凌菲的脑子有点打结：“三哥哥，你是没有遇到喜欢的，还是不打算结婚了。” 楚清明暗暗咬住自己的嘴唇，目光直视着她，空气中腾起一股暧昧气息。 “我遇到过喜欢的。” 她差点忘了，上次这个话题聊过了。 楚凌菲的心突然就提起来了，她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就是女人神奇的第六感。 她觉得楚清明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像是闪着某种光芒，有点像曾经许多男生向她表白时，流露出的光芒。 但楚清明的眼睛，又有着与众不同的坚定，像没有愚公能挪动的山。 她突然觉得晃眼睛，但不想把视线挪开。 楚清明顿了顿，又说：“我也还喜欢她。” 如果是平日，楚凌菲肯定会脱口而出问那个名字，但现在她不知为什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甚至有点心虚，因为刚刚那一刻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三哥哥喜欢她？ 除此之外，她也毫无来由的想起曾经小花奶奶讲的初恋故事。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楚凌菲摇摇头，想把这荒诞的想法摇出脑外，却发现无济于事，整个人变得有些懵。 她慌乱低下头，猛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羊肉粉，结结巴巴：“那……那你为什么没有跟她在一起呢。” 楚清明抬手帮她捋了捋杂乱的头发，凝视着说：“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 楚凌菲僵住，彻底凌乱了，语无伦次起来：“额哈哈，是吧。” 楚清明失笑：“什么是吧？” 楚凌菲不敢抬头：“羊肉粉挺好吃的，是吧。” 楚清明弯唇：“嗯，好吃。” ⚹ 从羊肉粉馆出来之后他们去一旁的家常菜馆买了盒饭，楚凌菲看了看已经黑透了的天说：“我想直接回家了，我爸今天要清账我帮他弄一下。” 楚清明想了想说：“你等我把饭菜拿上去，下来送你回家。” “没事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楚清明拉着她的胳膊，像是怕她跑了一样：“你还是跟我一起把饭菜送上去吧。” 不等她拒绝，楚清明就拽着她往医院走了。 从医院下来后，他们选了一条近路走，从医院西门出去，经过广场。 楚凌菲侧头望了一眼小广场，晚上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情侣坐在长椅上聊天，中心位置已经变成了喷泉，似乎不再适合轮滑了。 楚凌菲还记得他送她的那双轮滑鞋，始终埋葬在行李箱的最里层，不敢翻出。 路过广场，就是那条曾经他们走过无数遍的路。 昏黄的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楚凌菲低头看了眼楚清明修长的影子，又抬头看了眼楚清明，他的头发软绵绵的，一如既往的给人温柔的感觉。 只是侧脸不同了些，比较曾经的少年模样，现在显得坚硬许多。 不知道十年之后，他到了中年的时候，还会这么帅吗？ 突然间，楚清明侧头问她：“还记得吗？” “什么？” 楚清明看了看影子，朝前走了几步，和她的影子持平，随后伸出手，握住了她影子的手。 楚凌菲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旋即笑了：“记得……” 楚清明退后，面对面垂眸看着她，掌心拉过她的手臂，缓缓下滑，抓住了她的手。 楚凌菲的拳头攥得很紧，没有回握住他，胳膊也有些僵硬，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清明没有给她过多反应的时间，就这样自然的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她感到被握着的皮肤渐渐发热，她哆嗦了一下，被自己的温度烫到了。 “你知道我飞行的时候会想什么吗？” 楚凌菲大脑僵化：“什么？” 楚清明仰头看向天空：“我总会想到你曾经说，想飞上天做小鸟。” 第121章 暧昧在发酵 楚凌菲正经的答：“那个时候总觉得自己像被困住了想逃出去，感觉只要离开了石定县我就能自由了，现在想想有点幼稚。” “幼稚什么？” 楚凌菲顿了顿，继续说：“逃出去了之后，反而会牵挂这里，也会怀念以前的日子。” 楚清明的手指摩擦着她的手背：“我也是，很怀念以前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楚凌菲看向他，突然想问一个问题：“三哥哥你考飞行员，是因为很喜欢天空吗？” 楚清明笑了：“不是，是因为你说想变成鸟飞出去，我便想着带你飞出去，或者能陪你一起飞。” 他的话语平淡，楚凌菲以为他在开玩笑：“就这样？” 楚清明点头，也觉得好笑：“就是这样，我也很幼稚是不是？” 楚凌菲噗哧一声笑了：“是很幼稚。” 楚清明静静看着她：“但这个梦想并没有因为成熟而消失，我依然想陪在你身边，不管天上地下。”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平常聊天一样，但说出的内容却在她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如果时间停止就好了，他们都不会往前走，没有各自的未来，没有人会组建家庭，永远能像小时候那么腻着多好。 楚凌菲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别人家的妹妹也会对哥哥有这种占有欲吗？ 这样的想法真是自私又糟糕，楚凌菲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让它任其发展。 她转移话题说起了自己在国外的事情，楚清明安静听着。 但好像有些东西是转移不走的，一件小事又会把他们拉回去。 他们走到了那条带草丛的路，楚凌菲已经忘记了这条路经常有老鼠窜过。 但楚清明记得，他紧紧拉着楚凌菲的手，让她尽可能靠近自己，像是在给她安全感。 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搞得她也有些紧张的问：“三哥哥怎么了？” “可能会有老鼠。” 楚凌菲听见「老鼠」两个字，惊呼了一声，瑟缩在楚清明的臂膀边：“在哪里？” 楚清明顺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说：“还没出来呢，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出来。” 楚凌菲被他说得有些恐慌，目光直勾勾盯着草丛的动静，一阵风吹过，她就打个激灵。 楚清明忍不住咯咯直笑。 楚凌菲皱眉埋怨他：“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都不敢走了。” 楚清明侧头，下巴剐蹭到她的额头：“那我抱着你走？” 楚凌菲怔住，觉得今天的肉麻度有些超标了，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楚清明却加大力量，收紧了手臂。 直到走过了草丛的范围，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热度消失的那一瞬间，楚凌菲竟然也有些留恋。 楚清明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她：“你还记得杨歌吗？” 楚凌菲：“杨哥？” 她蹙眉想了几秒，脑海里似乎没有这个名字：“谁的杨哥？” 楚清明笑了笑，酒窝深陷：“没事了……” 小城的夜寂静似乎是不变的，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繁花似锦，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冬日的寒风。 风很冷，但脚步声并不快。 到了楚凌菲家楼下两个人按照以往的习惯，她上楼开窗向他挥挥手，他才走。 楚凌菲晚上躺在床上，骑着被子发起呆来，脑海中不停闪过这段时间和楚清明相处的场景，嘴角的笑容上扬，怎么都收不回来。 ⚹ 第二天一早，楚凌菲接到了周亿的电话，有些急事她要回去处理。 原定是要和楚清明一起晚上回依市的，但周亿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了，楚凌菲洗漱完匆匆去了医院，趁周亿还没到的时间陪陪奶奶。 楚清明和她前后脚到的医院，楚凌菲刚把外套放下，楚清明就递给了她一瓶热牛奶。 她抿唇笑了，视线只在楚清明脸上停留一秒，便羞涩的挪开了。 吃过早餐后，周亿也到了，楚凌菲收到信息后对奶奶说：“奶奶，我要先回依市那边，过几天再来看你。” 奶奶点点头：“快忙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楚清明闻言猛地站起身，就要去拿外套一边说：“你要回依市？我送你。” 楚凌菲摆手：“不用三哥哥，周亿已经到楼下了。” 楚清明动作一怔：“他来接你了？” “嗯。” 他的表情明显垮了一分，默了一秒说：“好，你们慢点开车。” 楚凌菲点点头，对着屋子里的奶奶和三婶挥了挥手，穿好衣服往外走。 临出病房前，她回眸看向楚清明的方向，楚清明刚好也在看着她。 视线相撞，楚凌菲呼吸一滞，迈着没节奏的慌乱步子逃出了病房。 直到上了周亿的车，楚凌菲嘴角的弧度都还没放下，周亿疑惑的看着她：“笑什么呢？” 楚凌菲呆呆望着他：“我没笑啊。” 周亿玩味的看着她，调侃道：“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还没笑呢。” 楚凌菲收敛了一下面部表情，坚持：“我没有……” 周亿似笑非笑点点头：“好好好，没有笑。” 楚凌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快开车……” 周亿狗腿的说：“好嘞老板！” 高速路上的时候，楚凌菲的手机响了，她掏出一看，是楚清明的信息。 ——到哪里了？ 楚凌菲的嘴角又开始不受控制了，微微浮上脸颊。 ——刚上高速。 ——慢点开，前两天下的雪还没完全化，注意安全。 ——知道啦。 过了几秒，楚清明的信息又进来了。 ——明天降温，多穿点。 ——好。 ——晚上我回去，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楚凌菲没憋住，嘴角露出笑声，周亿斜眼看着她。 ——那要看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你爱吃的。 ——那好吧，晚上下班我去找你。 ——好，我到了给你信息。 楚凌菲关掉手机，眼睛里的光比窗外未化的雪还要亮。 周亿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圈楚凌菲的表情，最后得出个结论：“你谈恋爱了？” 楚凌菲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他：“没有啊……” 周亿看着她无知的目光，又问：“那你跟谁发信息呢？” 楚凌菲随口说：“我三哥哥啊。” 周亿眉毛拧起：“三哥哥？” 楚凌菲以为他不知道，解释：“你见过的啊，上学那段时间你们不也经常联系吗。” “是，我知道，我是说你……” 楚凌菲盯着他看：“什么？” 周亿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道路，不知道什么东西反光刺到了眼睛，他觉得酸痛微微眯起。 楚凌菲还在盯着他看：“什么？” 周亿似乎心里有些疑惑，但摸不着头脑：“他是你叔叔家哥哥吧？” “对啊。” 周亿追问：“亲叔叔？” “不是，但差不多了，怎么问这个？” 周亿咽了咽口水，摇头：“没怎么，就问问。” 楚凌菲耸耸肩：“莫名其妙。” 周亿没再搭话，眼神越发深邃的看着前方，如果说除了楚清明之外，最了解楚凌菲的大概只有周亿了。 当一个人在意另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心里就都是她，这些年他的眼睛耳朵，甚至所有的感官都用来去了解楚凌菲。 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的不对劲，只是不太敢相信而已。 第122章 冲动会坏事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楚清明有飞行安排之外，楚凌菲都会在他家吃晚饭。 楚清明给了她一把钥匙，任由她出入自己家，但楚凌菲也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只是偶尔帮他采购一些家用物品时，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会去帮着收个货布置一下摆放位置。 没多长时间，楚清明的家里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仿佛整间屋子都有了楚凌菲的身影一般，让他有一种归属感。 奶奶出院回家休养了，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一同回石定县看爷爷奶奶，大院子里经常能传出欢声笑语，仿佛一夕之间就回到了从前。 乡下的夜色很美，抬头能看见城市里见不到的风采。 冬天眼看着就要过去，楚清明决定在大院子里弄一个秋千，栏杆已经支好了，就等着夏天到来把秋千椅安放上去了，楚凌菲可以在上面荡着看星星。 楚凌菲也在逐步减少工作量，大部分能交给周亿的都交给他了，剩余就是在不停的培养新人。 没什么特殊的目的，她只是觉得生活里有很多美好她还没有体验过，想多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多一些能和楚清明在一起的时间。 或许是反应迟钝，她从未发觉到自己内心已经开始倾斜，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楚清明一直坚守的尺度破裂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 晚上楚凌菲在楚清明家吃完晚饭后准备回酒店，虽然路程不远但每次楚清明都会送她。 现下已经春天了，但最近两天有些降温，楚凌菲穿着宽松的卫衣，迎面走在冷风里，风从衣领灌进脖子，她缩了缩身体，用袖口把自己的手卷起，揣进衣兜继续前行。 楚清明看见她哆哆嗦嗦的样子，说：“把帽子戴上。” 楚凌菲的手动了动，不想从衣兜里拿出来，而是弯腰让帽子自动扣在头上，样子有些滑稽。 楚清明笑了笑，没说什么。 走了几步后，迎面吹来的风把楚凌菲的帽子吹掉了，连带着头发也吹得凌乱。 楚凌菲真是不想把手掏出来，楚清明也看出来她怕冷的模样，于是走到她面前，伸手帮她将帽子扣在头上。 他怕风会再次吹掉，寻到帽子两边的拉绳，准备帮她系上。 楚凌菲抬眸盯着他，乖乖的等他把自己帽子系好。 但不知怎么，拉绳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楚清明扥了扥，拽不动。 他又用了点力气，拉绳一下子收紧，帽子沿缩成一个极小的圈，把楚凌菲大半个面部都遮盖住，只剩下高挺的鼻梁和嘴巴露在外面。 两个人同时被这搞笑的一幕逗笑了，楚凌菲咧着嘴咯咯笑着，眉眼被遮盖，她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楚清明也在笑。 他的笑声格外好听，像石头丢进池塘发出的扑通声，从胸腔发出，滑到她的耳朵里，有些让人心痒痒。 楚凌菲等着她帮自己把帽子弄好，但黑暗中迟迟没有感觉到楚清明的动作，她耐心等了几秒，突然间唇角覆上一片柔软。 温润又清新的气息涌入她的鼻腔。 楚凌菲一瞬间僵滞在原地，视线一片黑暗，只剩下嘴巴的触觉。 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有些难以分辨到底是什么，可是她像是知道是什么。 她衣兜里的手指蜷缩着，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不想，她一动不动。 时间像是静止了，唇瓣上的柔软也定格着，只有呼吸在两个人鼻腔中间纠缠。 那一瞬间，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仿佛一直站在的安静孤岛上有声音传来，像无线电的声音，将她沉寂许久的情感连接起来，对上了讯号。 一边撩动着她的内心，一边又让她感到安宁。 矛盾又奇怪的感觉。 寒风呼啸而过，楚凌菲打了个寒颤，唇瓣上的热度也瞬间撤去，连带着那份清凉的气息也越退越远。 她呆滞了良久，如果认真数，可能有两分钟的时间，最后她缓缓伸出手，将帽子褪去。 视线重新回归光明，那个人正在他三米远的位置，垂眸不语。 气氛突然就变得尴尬起来，楚凌菲无措的挪了挪步子，不敢看他：“走……走吧。” 楚清明点点头，也没敢看她：“好……” 楚凌菲的步子很慢，楚清明的更慢，始终保持着稍落后一点的距离，生怕她转头就能看见他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表情，有些后悔，愧疚，还有非常糟糕不安的感觉夹杂在一起。 刚刚那一瞬间他太冲动了，现在不用思考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根本没想那么去做，但今天太冷了，她又太美了。 两个人像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陌生人，离得很远，眼神也不交叉，言语上更无人去挑起话茬。 到了酒店楼下，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告别的话，楚凌菲低着头慢吞吞往门口挪步。 楚清明突然喊住了她，她站住，没回头。 楚清明大着胆子承担错误，也是在挑明：“对不起，刚刚是我糊涂了。” 楚凌菲咬着嘴唇，身子微微晃动一下，竭力保持着不让自己失态的姿势，假装轻松的说：“没关系……” 楚清明攥了攥拳头，羞愧万分的看着她背影，苍白的嘴唇蠕动着，最后只是落下脑袋，沉沉叹了口气。 楚凌菲没等他再有任何反应之前，慌忙跑进了酒店。 她快步走到电梯处，手指颤抖的按下电梯，虽然这个位置看不见门口，但她仍不敢偏头半分，像是很怕看见什么一般。 直到她回了酒店房间，镇定开始绷不住了，她步履悠然的走到厨房倒水喝，但握着水杯的手不停颤抖，出卖了她慌乱不堪的心情。 没有什么能让她平静下来，她自己知道。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发生，头脑像一团乱麻，有点像吃了兴奋剂，心脏扑通扑通直要从嘴里吐出来。 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她只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此刻脑子里所有的复杂情绪里面，没有愤怒。 她一点没有因为刚刚那个吻而感到恼怒，生气，或是想要责怪。 这种情况简直要了命。 又是没有愤怒。 真可恶…… 她一直把他当做哥哥，可刚刚的吻她竟然没有觉得不妥，要多么变态的人会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哥哥的吻。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怕，过往的所有见识和阅历，都不足以让她去说服自己是正常的，她感到很无力。 对自己掌控不了的无力。 楚凌菲像是虚脱了一般，杯子从手中滑落，碎裂在地，她的腿一软，身子坐在了地上，瓷砖地面上摊开的水，尽数被她的裤子吸去。 通体的凉…… 第123章 逃避 第二天原本是他们定好要回石定县的日子，楚清明给她打了电话没接，去酒店找她也不在，他想着她是不是自己回去了，于是去取车一路不停的赶到了爷爷奶奶家，发现她并没有回来。 开始躲他了，他猜到了。 他知道面对楚凌菲他毫无办法，她的清醒和坚毅不是靠少许柔情就能打动的，他想的是慢慢渗透进她的生活，等能感受到她的动摇后，再说出心中的想法。 即使是这样的计划，他也没什么把握，楚凌菲不是他能掌控的，他也不想掌控。 他只是真的难以放弃这段感情，他熬了这么些年，怎么也做不到。 他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心，特别是在他以「王梓萱」身份失联，又再次见到她之后，他觉得自己疯了，无声的疯了。 他觉得她也长大了，对感情观有自己的认识，不会被他带偏，所以他去试探，她是否喜欢他。 他以为他在楚凌菲的眼里看到了波澜，但他低估了楚凌菲的自控力。 她在顾虑什么呢？ 她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不敢接受呢？ 楚清明走到院子里，握着秋千栏杆，眼神从落寞到绝望。 就像针灸扎在身上，他再痛苦，也动不得。 ⚹ 自从那天的意外发生之后，楚清明许久都没见到楚凌菲了，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能在爷爷奶奶家听到她的消息，她什么时候来，都做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凌菲总能错开他回来的时间，就像是拿到了他的排班表似的。如果是这样刻意的话，他怕是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他开始陷入了比以往更难熬的阶段，他也无法再创造出来一个「王梓萱」来了解她的近况，不飞的日子里，他整日在家看着那些跟楚凌菲有关的东西，或是偶尔躲在暗处凝望她公司的大楼。 ⚹ 转眼到了夏天，这几日依市连着下暴雨。 深夜，办公室没有开灯，楚凌菲站在落地窗前，抬眼看着外面的雨，雨水冲刷着落地窗，外面的景象一片模糊。 雪和家园的灯牌隔着几条街，与她遥相对望着。 楚凌菲看着那模糊的光影，神情渐渐恍惚，那双会在阳光下微显棕色的眼睛，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同以往的是，曾经她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不去想，现在做不到了。 在她开会时，谈判时，醉酒时，他的音形容貌都能冲到她的脑子里。 以及所有关于楚清明喜欢她的一切。 从前无法确定是因为她不敢想，也没有往这个可能性去靠拢过，她自以为是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其实这里面早就夹杂了许多的暧昧，只是她不承认而已。 在那个明确的「吻」过后，很多记忆碎片都拼接了起来，她也终于承认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楚清明喜欢她。 而她，也喜欢楚清明。 不知这种喜欢从何而起，好像自小就扎在了心里，没有任何来由，也寻不到喜欢的源头。 就像她曾经可以随口说出自己喜欢的男孩样子：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头发黄黄的。 似乎有了这样的认知开始，她生活中所有认识到的男性，她都会下意识去观察，他们和楚清明的区别。 如果身上有楚清明的影子，她会觉得欢喜，但也会难过，因为不是他。 没有人像他，温柔又坚定。 没有人像他，能给她一种安宁的感觉。 她对发现自己内心的秘密而感到震惊，这样的畸形爱恋她怎么能有，就算不论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还有楚恺和王妍。 有一种东西比血缘更能阻隔住爱，那就是保守的思想，你无法想象那种思想有多么强大，是他们年轻人轻易就能不在意，但上一辈视之如命的东西。 楚恺和王妍不会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以妹妹的身份，但对楚清明有非分之想，该有多伤心啊。 她这辈子都不能去做令他们伤心的事，他们对她的好，大过她的一切开心和幸福。 她走出办公室，看见通明的办公大厅，依旧是那么几个常加班的人，在电脑面前红着眼看资料。 小静看她出来，站起身问：“楚总，需要什么？” 楚凌菲的表情有些木，摇摇头：“什么都不用。” 小静点点头，坐回座位，隔了几秒又抬头偷偷瞥了一眼楚凌菲。 她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但鬓角处的碎发是凌乱的，人看起来也很疲倦，半耷拉着的眼睛下挂着青色的黑眼圈。 她步履蔫蔫的走过办公区到茶水间去冲咖啡。 小静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心疼，最近一个月她几乎都住在公司，虽然没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但她总能找到许多事干，甚至把员工手里的活抢来干。 这幅样子和她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更像是一个失恋的女人用疯狂工作的方式来发泄自己。 能让她失恋的，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小静这样想着，没注意到楚凌菲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她的身边。 小静先是看见了她衬衫袖口的流苏，随后转过头看见楚凌菲的手伸向她。 小静吓得一个哆嗦，只见楚凌菲的手落在了她的鼠标上，鼠标箭头点击了保存文件，随后关闭文件又关闭了电脑。 楚凌菲操作完之后，转头对她说：“下班吧，你都加班一周了，搞得我好像多压榨似的。” 小静惊慌地摆摆手：“没有没有，不是的。” 楚凌菲宛然一笑：“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小静愣了一下，答道：“除了工作也没什么了。” 楚凌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你压力很大的时候，会做什么来放松呢。” 小静想了想，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楚凌菲问题的含义，于是她说：“我平时会唱歌，玩游戏来释放压力，楚总你如果觉得压力大的时候也可以试试。” “管用？” “很管用的，如果楚总你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地方，或者我带你去。” 她的聪明总能用在点子上，楚凌菲也愿意给她这个拍马屁的机会。 楚凌菲：“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她还没说完，小静就拎起了自己的公文包，狗腿的说：“我现在就有空。” 楚凌菲噗嗤一声笑出来：“好，那我去换衣服。” 第124章 失恋 小静带她去了一个高端的KTV，临来的路上打过电话已经订好了房间，直接带着楚凌菲进了包房，长长的茶几上，啤酒饮料，果盘零食全都准备好了。 怪不得她经手接待的客户，都对她赞许有加。 小静随手把包放下，一边张罗着楚凌菲坐下一边去点歌台给她点歌，当她问楚凌菲要唱什么歌时，楚凌菲的神色一怔。 她很少唱歌，也很少听歌，现在流行什么更是不知道。 小静像是看出来她的心思，问：“不然我们唱老歌吧，我特喜欢老歌。” 楚凌菲笑了笑点点头。 小静点了几首经典老歌，楚凌菲那个年代过来的都会唱的那种，她把话筒递给楚凌菲，贴心的点了原唱帮唱，等楚凌菲摸索着进入旋律后，她才把原唱取消。 给足了大老板面子，虽然她不需要。 楚凌菲刚唱了半首，就意识到大事不好，没有一句在调上，她也没太在意，坚持着唱完。 小静配合的鼓掌，楚凌菲无奈的笑了，拿起一杯啤酒直接干下了肚。 既然是出来放松的，她就要放松个彻底。 说不定今晚过后，一觉醒来她就会忘了那些烦恼。 带着这样的侥幸心里，楚凌菲一首接着一首唱，啤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面前大屏的字幕在她眼前乱晃，她依旧没有停止喝酒。 小静看出来她是真的不好，没了那些端着拍马屁的心里，也放开来陪她一起喝一起唱。 过了一会，楚凌菲觉得酒精已经上头，她疲惫的躺在沙发里，看着小静在切换歌曲。 不知换了几首歌，最后停在了《小城故事多》。 一晚上的情歌也没有唱进心里，偏偏这首很是催人泪下，楚凌菲盯着屏幕的双眼开始变得模糊，有滚滚热气聚集在眼眶。 小静唱完一段，看向楚凌菲。 楚凌菲举起话筒，微微张开嘴唇，唱响了第一句：“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她唱完一句就没再唱了，手无力的垂下。 小静疑惑的看向她，却发现她脸上都是屏幕映出的点点星光，两行眼泪就挂在她的脸颊，不停在流。 小静不太敢有所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她。 楚凌菲的表情平淡，如果不是脸上的泪，谁也看不出那双平静的眼睛此刻是悲哀的。 她的嘴唇蠕动，眼泪顺着鼻梁滑下，钻进了嘴里。 又咸又涩…… 楚凌菲：“为什么跑调呢？” 小静愣了一下：“还……还好啊。” 楚凌菲却像是很纠结这个问题，执着地说：“为什么就是跑调呢，事字后面要拐个弯。” 小静想了想，点头：“是，但也蛮好听的。” 楚凌菲摇头，五官开始不再平静的纠结一起：“不好听，我应该拐一下弯，不是直愣愣的。” 她越说越难过，好像不是唱了一首歌，而是有人离去一般揪心的哭了出来。 “我唱得好难听。” 小静看着她眼泪哗哗的下，人像小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而哭成这样，也不知如何安慰。 小静走到她身边坐下，抽出纸巾准备帮她擦眼泪。 楚凌菲却是摆摆手：“没事，我哭一会就好，你唱你的不要管我。” 小静尴尬的举着手，斟酌几秒之后把纸巾盒放在她身边，听从了她的命令再度拿起话筒，继续唱那首《小城故事多》。 一首唱完，系统自动播放下一首，小静也不敢停，一边在唱一边偷偷观察楚凌菲。 她始终在哭，从刚刚的低头哭泣到现在抱着膝盖哭。 如果是普通朋友，小静会去拥抱她，但小静知道，楚凌菲这样坚强的人，应该不需要这些没有实际用处的安慰。 能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是看不开世事的人，她的心里有自己的消化方法，也无需别人劝导就可以想开。 只是看着，真的很心疼。 她很想抱一抱楚凌菲。 不问她为何难过，也不说任何暖心的话，只是抱一抱。 小静最终也没有做出这样的举动，她顺从地唱完十几首歌，回过头再看楚凌菲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妆也花了满脸。 这样的一幕，是有些震撼的。 不管人前多么光鲜亮丽，坚强不屈的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小静知道这一点，但真正看到还是觉得揪心。 她找服务员要了个毯子盖在楚凌菲身上，关掉了音响，她坐在楚凌菲的身边，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像哄孩子睡觉似的，一下一下拍着她。 ⚹ 失恋的痛苦要持续多久，可能只有失恋的人知道，爱得越久的感情，修复时间总是越长。 只是像楚凌菲和楚清明这种，从来没有开始过的感情，竟然也会有失恋的感受。 楚凌菲发现要修复好自己，怕是遥遥无期的一件事。 来时不温不火，走时悄无声息，这就是爱情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让这种情绪把她打垮，虽然不知道怎么解决，但假装无事发生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夏天过去之后，楚凌菲再一次回到石定县看爷爷奶奶，正好碰到了王妍。 她是挑楚清明不会回来的日子回来的，但碰到王妍的那一刻她有些局促，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看见她的脸就会心虚。 楚凌菲坐在炕上跟奶奶一起摘菜，王妍在一边的水泥地上放了个板凳，面前是一个大盆，里面泡着爷爷奶奶的床单被罩，她会定时过来给他们洗。 几个人就这样有的没的聊着一些家常的话题，每到王妍提及楚清明时，楚凌菲都会避开。 但这并不能阻挡王妍聊自己的儿子，一个母亲十句话里八句话都是儿子。 楚凌菲觉得头有点炸。 接下来的话题，更让楚凌菲觉得要疯了。 王妍搓着床单，垂头唠叨着：“我是真管不了清明了，这小子跟我们说什么，一辈子都不要结婚，安排什么相亲对象都不看。” 说着她觉得憋气，手上动作也重了些，直要把床单搓破的节奏。 王妍抬头问楚凌菲：“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是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一个个不找对象，搞什么不婚主义，现在流行这个？” 楚凌菲尴尬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王妍：“菲菲啊，你们两个一向什么心里话都说，你知道你三哥哥他到底为什么不找对象不结婚啊？” 楚凌菲没敢抬眼，假装听不到。 第125章 平安 王妍自顾自说着：“上次回来因为这事跟他爸大吵了一架，我也不明白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就是不想成家呢。” 楚凌菲没吭声，垂头摘着菜。 奶奶打了一下她的手：“摘烂叶子，你怎么把好叶子都扔了。” 楚凌菲愣了愣，看向手里的青菜，窘迫的笑了：“哦……” 王妍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继续说：“我看这孩子不是不想成家，是心里有人了，再怎么说儿子心里想啥，做妈的还是能感觉到的，就他那一副相思忧虑的样啊，八成是这回事。” 楚凌菲的动作一顿，心跳的速度逐渐加快，她竭力用平静的神态掩饰自己的慌乱。 王妍又问她：“菲菲，你三哥哥心里的人你知道是谁吗，那姑娘不喜欢他还是怎么，你三哥哥怎么就因为她不打算结婚了呢。” 楚凌菲咽了下嗓子，嘴角向上想扯出一个笑，但没成功：“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王妍还想再说，奶奶打断了她的唠叨：“孩子的事啊你也别管太多，如果真是有喜欢的姑娘，有可能是不合适不敢跟你们说，你们应该多给一些宽容，不要太注重什么门当户对的，只要孩子喜欢不就行吗。” 王妍砸了一下嘴：“那也不是光喜欢就行的，还得看那女孩性格，得能安稳过日子的，家里条件倒不用多好，但也不能太差……” 奶奶再次打断了她：“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是孩子过日子还是你过日子啊，只要喜欢，那就没什么不合适的，再大的问题都能克服。” 奶奶说着看了眼楚凌菲：“你说对不对菲菲？” 楚凌菲僵了好几秒，随后点点头：“啊……对。” 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起身往外走：“奶奶我去帮爷爷干点活哦。” 奶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步伐，待她走后，对王妍说：“我说的话你上心，别在这件事上去干预孩子，清明找什么样的你们接受就行了，我看你们还没我这个老太婆想的开，要我说，楚清明就算是跟咱家菲菲在一起，我都觉得没问题。” 王妍诧异的抬头：“那怎么行，他们是兄妹。” 奶奶哎呀一声：“什么兄妹啊，都没有血缘关系。” 王妍觉得奶奶在开玩笑：“那也不行，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兄妹。” 奶奶无奈的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就知道会是这样。 ⚹ 楚凌菲刚刚好一点的状态，就被王妍的话再次搅乱，她回到依市之后，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 连周亿都忍不住劝她休息了，楚凌菲没听，周亿意识到她遇到的问题不小，这么久都没有恢复过来。但他不管怎么问，楚凌菲都是用没事敷衍过去。 有些感情很奇怪，才刚刚意识到存在，却发现已经很深了，并且没有因为失联而慢慢减少，而是越来越浓。 楚凌菲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她要回B国那边工作一段时间，看看自己会不会缓解。 临走之前，正好是柳洋结婚。 楚凌菲和周亿一同去参加婚礼，看着柳洋身着婚纱，面带微笑的将戒指戴在手上，满脸幸福的模样，楚凌菲突然有些恍惚。 她尤记得三年前，柳洋哭着给她打电话，说自己和男朋友被父母拆散了。 因为对方家里条件很差，那时候的楚凌菲还在劝她坚持下去，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被现实所打败。 真爱是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 那时候的楚凌菲并不能领会关于爱情的复杂，她只是说出了自己对爱情的幻想和期待，将自己代入柳洋的角色，她一定不会放弃。 她记得柳洋说她不懂爱，如果在一起会让对方承受很多伤害的话，他们宁愿放手，成全对方，各自祝福。 因为这件事，楚凌菲和柳洋的观念不同，谁也不能说服谁，后来柳洋按照自己「成全」的想法，结束了那段感情。 如今和柳洋并肩站着的，不是她奋不顾身爱过的那个男人，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刻骨铭心，但有很多的合适。 家境合适，性格合适，对未来的规划也合适。 楚凌菲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懂的是柳洋当初所说的「成全」，现在变成她自己面临这样的感情，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成全」。 真爱是无法克服一切困难的。 至少她和楚清明这种来自父母抵抗的问题克服不了。 不懂的是，她做不到让另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即使各种合适，她也无法想象那个人没有高高的个子，没有白白的皮肤，没有黄黄的头发。 那会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楚凌菲看着新郎穿着得体的西服，身形修长，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气，突然就想到了楚清明。 他穿上新郎服会是什么样子呢？ 总之一定比这个人要帅。 他的身边，也会站着一位美艳动人的新娘，不能，也永远不会是她。 即使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会难过，但仍会祝福，她会希望三哥哥是幸福的，未来的家庭和睦，可以没有这个妹妹。 她也可以为了这个愿望，没有这个哥哥。 周亿坐在她的身边，看见她眼角渗出一滴泪水，嘴巴在轻轻的动，用口型念了一个名字。 “三哥哥……” ⚹ 楚凌菲坐上了飞往B国的飞机，她靠在椅子上侧头看向外面的世界。 飞机要起飞了，她手里攥着安神药正准备服用，突然广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系好安全带，空中旅途时间预计为13小时25分钟，祝您旅途愉快……平安！” 楚凌菲放下手里的安神药，目光灼灼看着机长室的方向。 如果说声音也会让人觉得安全，那这个声音一定是楚清明无疑。 他们一起飞上了天空，但没有变成小鸟。 不过楚凌菲也没有恐高了。 她大胆的看向外面的云朵盘旋在脚下，第一次观察这样的世界，很空。 空到只有蓝白两种颜色，像是一瞬间陷入无人之境，躺在棉花上睡觉一般，她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简单的「平安」两个字，她感受到了。 就这样默默的陪伴吧，只要「平安」就好。 第126章 无声的遗言 四季变换，夏过冬来。 又到了一年下来最寒冷的日子，楚凌菲再次接到了奶奶住院的电话，听楚乾说这次突发脑出血，状况非常不好。 楚凌菲以为非常不好至少还有些时间，却没想到楚乾是没说实话，奶奶已经进入弥留之际，硬撑着等这些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们从各地奔赴回来。 楚凌菲坐了最近时间的飞机，周亿早就在机场等她了，她一下飞机，两个人几乎是抱着行李跑到的停车场。 周亿一路飞驰，夜里的高速车辆很少，楚凌菲揪着一颗心看向外面漆黑的天空，心情乌云密布。 她没有哭，只是安静的看着外面，但周亿知道，她的心已经迫不及待的飞回石定县了，现在他身边坐着的，就是一具躯壳。 突然间，车后有另一辆车奔驰而过，刷的一声打扰了楚凌菲的出神。 躯壳的灵魂回归了。 她愣愣看着超过去的车尾灯，夜太黑，她没看清是什么车型。 没有缘由的，她脱口而出：“不知道那辆车是不是三哥哥的？” 周亿动了动眉毛，转头瞥了他一眼：“你看到车牌了？” 楚凌菲只是摇头没吭声。 她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想法而已，既没看到也不确定，只是想到了而已。 楚凌菲到医院的时候，除了小姨和姨夫，所有人都到齐了，错落站在病床周围。 她红着眼眶走进去，没人在这个时候会计较她有没有礼貌和长辈打招呼，楚乾把她拽到了奶奶病床身边。 楚凌菲看见奶奶眼睛微睁但没有神采，除了偶尔滚动的眼珠之外，其他地方像是没有知觉般一动不动。 前几个月还好好的，她一时无法接受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的腿一软，人就要往下滑。 这时候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楚凌菲瞥见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才知道是楚清明。 刚刚她的注意力都在奶奶身上，没看见屋子里都有谁。 没有心情去想和楚清明之间的事，楚凌菲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情绪能绷住但眼泪绷不住，像小冰雹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所有人的眼眶都是红的，被楚凌菲的眼泪一勾，也都情不自禁的用手抹了抹眼角。 楚乾凑到奶奶耳边，低声说：“妈，只剩小妹了，你再撑一撑。” 奶奶轻轻眨了眨眼，又缓缓闭上了。 楚乾回头对大家说：“妈休息一会，这几个小时能撑住，你们也都休息会，等……” 他有些哽咽，说不出过世那两个字，但大家都明白：“等之后还有很多后事要料理，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家人们抹掉眼泪，转身换上一副平常的面容，各自找座位坐下了，都想找些话题聊聊让氛围轻松一下，但一张嘴又发现什么都不想说。 楚清明拉着楚凌菲坐在一旁，给她倒了杯温水，问：“没吃饭吧，我给你弄个泡面。” 楚凌菲摇摇头：“我不饿……” 因为有了楚凌菲吃饭的话题，大家七嘴八舌开始劝起她吃饭，楚凌菲也拗不过，点点头答应了。 楚清明找了个泡面泡上，低头看见楚凌菲的五指在颤抖，他伸出手很想握住她，但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转而去一边拿筷子。 泡面好了，楚清明把筷子递给她：“快吃点吧，暖暖胃。” 楚凌菲抬眸，这才去看他，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和自己身上的白色卫衣是一个品牌，刚好是情侣款。 她忍不住问：“你吃了吗？” 楚清明怔了一下，似乎没猜到她会关心自己，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般，面前仍旧是从前那个妹妹。 “没吃……” “那你也泡一个。” “我也不饿。” “那……” 楚清明打断她：“我们吃一个，你先吃，吃完给我。” 楚凌菲看了看手里的泡面，点点头。 大人们此刻正在打电话联络后续的事情，楚清明坐在楚凌菲身边，盯着她吃泡面。 楚凌菲被他盯着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她的思绪都被奶奶的状况所吸引，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想之前发生过的事。 或许也是不想让那件事再出现在脑海里，再度相逢，谁也没准备好怎么去相处，可一种奇怪的感情连接着对方，都假装着没有发生一般，很神奇的互相选择了遗忘。 只有遗忘，才能保持着类似亲情的关系，也只有选择遗忘，才能纵容自己去想要靠近对方的心情。 楚凌菲慢吞吞的吃了几口泡面后，觉得胃就开始排斥了，她把大半碗剩下的面递给楚清明。 他没有劝她再吃一些，他知道她心情不好，于是楚清明接过面就着吃了起来。 他也没吃多少，随便吞了几口便收拾干净了，和楚凌菲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呆着。 后半夜的时候，小姨他们终于赶到了医院，他们扑在奶奶的病床前，眼泪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他们回来了，奶奶就快走了。 所有人守在病床边，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奶奶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滑过周围的一圈人，随后嘴角微微一笑。 奶奶已经无法说话了，只能用笑容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留恋的看了一遍每个人的面容，像是要把大家牢牢记住，生怕到了那边会忘记一般。 奶奶视线经过的人，眼泪倾泻而下。 目光走到楚清明之后，就是楚凌菲，奶奶的目光定格几秒，又转过去看楚清明，像是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 奶奶只能微微挑起食指，指了指他们中间的位置。 楚凌菲茫然不知奶奶的意思，缓缓抬起手，有些无措。 奶奶轻轻笑了笑。 下一秒，楚清明的手握住了她，谁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见到奶奶缓慢的点点头，目光便滑了过去，看向下一个人。 楚清明想，自己应该是明白的。 第127章 哭泣 奶奶去世后，家人们没有半刻停留的去操办后事，奶奶的遗体被送往灵堂，葬礼定在三天后。 乡下的亲戚和朋友，许多都来了石定县，大家忙着接待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葬礼的人。 楚泽然和楚清明每天负责接送来往的亲戚，楚凌菲帮着购买必需物品，哀伤的情绪就在这样手足无措的繁忙中，压在了心的最深处。 葬礼的前一天，又来了许多远房亲戚，家人们把亲戚都招待在了自己家。 楚凌菲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乡下来的嫂嫂们住，她准备去附近酒店给自己开个房间。 但到了酒店的时候，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让婶婶们搬走，决定等晚上忙完再出去找找宾馆。 大家在灵堂陪了奶奶许久，入夜之后准备各自回家休息的时候，楚乾突然问她：“你酒店订好了吗？” 楚凌菲摇摇头说：“咱们家附近酒店满了，我一会再去找找别人家。” 楚清明听到他们在说话，过来插言：“我家也住满了，我爸说让我给舅舅和舅妈安排地方住，正好我要去酒店，咱们一起吧。” 楚乾一听，便把楚凌菲推到她身边：“行，那你和楚凌菲去安排一下，我还得去接个人，实在太忙顾不上了。” 楚清明连连点头：“二大爷你去忙吧。” 说完楚乾就匆匆走了，楚清明拉了拉楚凌菲的胳膊，示意她跟着一起走。 楚凌菲左右看了看，对他说：“你说的舅舅舅妈呢？” 楚清明指了指停车场：“我刚刚让他们在车上等我，咱们过去吧，还得给他们安排酒店。” 楚凌菲跟着他往前走，一边说：“什么舅舅舅妈，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亲戚。” 楚清明解释：“是奶奶乡下的亲戚，你爸爸的舅舅舅妈，一直在外地务工来着，我也不熟。” 楚凌菲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们应该怎么称呼。” 楚清明顿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舅……爷爷？舅奶奶？” 楚凌菲蹙眉：“是这样称呼的吗？” 楚清明挠了挠头：“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就随便叫吧，反正也都不认识。” 楚凌菲笑着点点头。 虽说随便叫，但两个人上车看见后座的两个老人，一时还真没能随便叫出口。 楚清明尴尬的说：“那个……你们好，我带你们去找住的地方。” 楚凌菲在一边点头：“是，我们带你们去安顿一下。” 两个老人脸上堆着笑，点头没吭声。 好吧，都不熟。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前台说只剩两个房间楚清明便开了两个，转头对楚凌菲说：“你和那个……舅奶奶住一间，我和舅爷爷住一间吧，将就一下，没几个小时。” 他们第二天早上五点便要起床赶去葬礼，楚凌菲也没矫情，点头说好。 楚清明给她一张房卡，两个人带着一边等着的两位老人往楼上走。 到了房间门口时，楚清明打开一间房门，刚准备说话，老爷爷就拉着奶奶进了门，回头笑着说：“谢谢你们啊，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 他们俩还没反应过来，老爷爷就把门给关上了。 两个人尴尬的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时间定格了一分多钟，楚凌菲不安的摸了摸鼻头：“不然……就这样吧。” 总不能敲门再把人给叫出来。 楚清明迟疑了一会，说：“好……” 打开另一个客房，楚凌菲走进去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两张床。 她从随身包里拿出了旅行装的护肤品，把头发绑起来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楚清明一直在盯着她看。 他的视线很直，落在她的额头上。 楚凌菲感觉额头的於伤处，因为他的注视而更加感到疼痛。 这两天磕头太多了，跪着的时候也太多了。 她雪白的额头已经又青又肿，发际处还有一条细细的，被石子划破的蜿蜒伤痕。 再加上那双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很是脆弱。 楚清明挪开视线，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医疗收纳袋，似乎是早准备好了的。 他的语气平淡：“我帮你上点药。” 楚凌菲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不疼……” “不上药明天会严重。” “明天还要磕头。” 楚清明拿着医疗包自顾自走到她面前，拉过椅子坐下。 楚凌菲没动，静静看着他。 折腾了几天下来，到现在才得以安静，疲惫感似乎一瞬间全都找来了，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楚清明蘸取碘伏擦拭她的额头。 很疼，但神经懒得疼。 一个认真在上药，一个安静的垂眸发呆。 上药的过程极其漫长，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一行眼泪从楚凌菲的睫毛根处倏地流出。 楚清明顿了顿，看着那行眼泪滑过脸颊到达下颚，凝聚成大颗泪珠，悬挂在她清透的皮肤上。 他摊开手掌，准确的接住了她的眼泪。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不希望她的眼泪掉在地上。 她无声的哭着，泪水在他的手掌形成一滩。 他始终没说话。 没睡几个小时，第二天他们又开始机械般的筹备葬礼，晚上忙完也入了深夜，懒得再折腾，按照昨夜的安排他们依旧住的同一间酒店，同一个房间。 楚凌菲侧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寂静的黑夜，回忆着过往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 眼泪湿了半个枕头。 楚清明也侧躺在床上，看着楚凌菲的背影发呆，纵使她哭的时候安安静静，呼吸均匀，他也能闻得到空气中有眼泪的味道。 悲伤得有些压抑。 在他们躺下，身体一动不动的两个小时后，楚清明坐了起来。 没开灯，他向着对面床上有些昏暗的背影说话。 “腰疼吗？” 楚凌菲有腰痛的毛病，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连着劳累多天，又住在这样条件简朴的酒店，毫无疑问。 背影沉默了长达二十几秒，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三哥哥，你说奶奶现在在哪里？”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难题给他。 正如他不希望她的眼泪掉在地上一样，他同样想接住她的哀伤。 楚清明慢吞吞起身，把被子抱在怀里铺在楚凌菲的被子上。 随后他落座在她身边的床角，手背贴上她冰凉的面颊：“奶奶就在我们身边。” 楚凌菲眸光空洞：“那为什么我看不见她？” 楚清明心脏闷闷的：“说不定睡着就能看见了。” 楚凌菲没吭声，知道是哄小孩子的话。 楚清明转身找到遥控器，把电视打开随便找了一个节目，音量调大，回头望着她：“想哭就哭吧。” 她哭得够多了，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但这句话依旧牵引出了她的眼泪，干涩的眼睛重新被打湿。 哭泣能释放悲伤，但一定要大声的哭才可以。 楚凌菲也懂，只是她不希望这份悲伤走得太快，就好像悲伤的长度能延缓奶奶离开的速度似的。 可是楚清明不想她陷入这种情绪太久，看着她沮丧的样子，他会觉得想死。 楚凌菲终于在他的期盼中，一点点爆发了哭声。 楚清明望着抖动的被子，心也在抖，他紧紧攥住拳头，控制住了想要去拥抱她的动作。 第128章 占小便宜 喧闹了多天过去，葬礼结束，也意味着悲伤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将回归到生活中，继续走完自己人生的道路。 最后一晚，他们仍旧住在酒店。 最近天气干燥，楚凌菲的皮肤有些干燥起皮，她洗漱完拿出护肤品在脸上涂抹。 楚清明见状凑了过去，盯着她手里的小瓶子问：“这是什么，我能用吗？” 楚凌菲递给他：“保湿水……” 楚清明接过，学着她的样子在脸上拍拍打打。 楚凌菲又打开一个瓶子，楚清明再次贼兮兮的问：“这又是什么？” “乳液。” “我也要用。” “呃……”不等她递给他，楚清明直接就把瓶子拿了去，照例往脸上抹。 楚凌菲瞥了他一眼：“我之前不是给你拿过许多护肤品吗，干嘛抢我的用。” 楚清明涂个护肤品，搓得脸颊通红：“你的好用。” 楚凌菲皱眉：“我给你拿的可是最好的，男士专用。” 楚清明充耳不闻。 楚凌菲觉得他有时很幼稚，她回过头再次打开一个红色的瓶子，挖了一大块膏体，屈膝把脚踩在椅子上，双手搓匀膏体，沿着脚背一点一点涂抹起来。 木质的清香味道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楚清明看向她白净的脚丫：“这又是什么。” “保湿霜……” “什么味道？” 楚凌菲也忘记具体成分了，她拿起瓶身看着成分表，楚清明已经先一步揪起她的脚腕，鼻子凑到她的脚趾边嗅了嗅。 “挺香！” “呃……”楚凌菲缩回脚，脸颊有点红。 楚清明拿过保湿霜，也挖了一大块膏体，双手搓匀，涂抹在脸上。 楚凌菲怔住，张了张嘴。 楚清明见她的表情，询问：“不可以抹脸吗？” 楚凌菲呆了半秒：“额……可以，它就是抹脸的。” 楚清明笑了笑，仔仔细细把脸上每一处皮肤都擦到，表情还美滋滋的，很享受一般。 楚凌菲补充：“不过它已经过期了，所以我用来抹脚。” 楚清明顿住：“不早说……” “你也没早问。” “过期会怎么样？” 楚凌菲眨了眨眼：“你皮糙肉厚的，不会怎样。” 楚清明放心下来：“那还行……” 楚凌菲被他的样子逗笑：“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占小便宜呢。” 楚清明理所当然：“只占你的小便宜，不行？” 楚凌菲差点咬到舌头：“行，非常行。” 楚清明看着她笑了，笑得很浅。 楚凌菲也笑了。 好像又一瞬间回到从前了，他们两个人总是有这样奇怪的反应产生，说话超过三句，就什么感觉都回来了。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楚凌菲不知道。 但仅此而已吧，别再更亲近了，不然她会疯掉的。 收拾好了之后两个人各自回床休息，可能是疲惫到了尽头，一夜安眠。 第二天，大家都要离开石定县了。 楚凌菲会带楚乾一起走，去国外呆一段时间散散心。 去机场也要先抵达依市，中午家庭聚餐之后，楚凌菲便和楚乾准备出发。 楚清明也回依市。 他们同时去取车，楚凌菲前一阵子换了国内驾照，开楚乾的车。 两个人没有多言，各自走向自己的车。 车锁打开，楚凌菲拉开车门，动作停顿了一秒，回过头去。 楚清明也是如此动作。 四目相对，什么内容都没有，只是想看看。 多看一眼…… 因为下一眼，可以预见最快是过年的时候。 要再经历一个春夏秋。 到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沾染岁月的痕迹，长条皱纹什么的。 应该不至于，不过一个春夏秋而已，他们也还年轻。 可也总会老的。 在岁月的长河中，也只能通过老街家庭聚会的方式，来参与对方的生命了。 遗憾吗？ 好像遗憾，又好像不遗憾，只要过得好就行。 莫名的一种感觉，在两个人中央跳动着，像某种电流交汇，是动力。 为了下一眼，真的要格外努力格外努力的生活呢，努力的生活会使时光变快。 没必要注视太久，到了该收回目光的时候，两个人自觉的同时收回目光。 楚凌菲低头钻进驾驶座，在车门关上前的那一刹那，一句细小微弱的声音从车门缝飘出去：“三哥哥，平安。” 楚清明关好车门，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自言自语：“菲儿要一年比一年快乐。” 愿望就提前许了，岁岁年年，永远不变。 那个站在烟花下看着少女的少年，此生只有这样一个愿望“菲儿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 最近半年来，国内的生意变成安谧负责了，楚凌菲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有些害怕那里的土地，还有熟悉的碧蓝天空，抬起头，就会有想流泪的感觉。 楚乾留在国外也一直没回去，可能越老越想呆在女儿身边久一点，或者说至少在她出嫁以前。 而且在国外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一件事，不是只有他需要女儿的陪伴，似乎楚凌菲也需要陪伴。 她看起来有些孤独。 这种孤独在她身上一直存在，但最近似乎更强烈。 楚乾也借此为由，心安理得的在国外做起了常住的打算，开始学习做各种美食，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着楚凌菲的饮食起居。 那些曾经亏欠女儿的，如今翻倍的来了。 楚凌菲的作息很规律，每周上班六天，每天工作12个小时，休息的那一天会抽出一半的时间和楚乾出去逛逛商场和超市，另外一半时间属于她自己。 他们的住所是去年新买的，在B国离国际机场最近的小区，离公司远，环境也不是很好，没有任何值得购买的地方，也不知道楚凌菲看中了哪里。 在属于楚凌菲自己的那半天的时间里，她多数在摆弄花花草草，花只有一种，名字叫三色堇。 摆弄完花草后她会坐在小院子里喝茶，楚乾为她学了沏茶，两个人有时会聊聊天，有时楚凌菲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望着天空，看一架又一架路过的飞机。 楚乾没发现有什么好看的。 他觉得自己，懂女儿太少。 休息日下午，楚乾一边沏茶一边对楚凌菲说：“我看上次来咱们家做客那个潘……” 悠哉靠在椅子上的楚凌菲接话：“潘明……” 楚乾点头：“对，那个小潘。” 他抬头瞥了一眼楚凌菲的表情，试探地问：“他成家了吗？” “没。” “那有女朋友了吗？” “没。” 楚乾盖上茶壶盖子：“这样哦……” “是这样……” 楚乾盯着茶壶发呆，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楚凌菲便说：“但他有正在追求的女孩。” 楚乾默默闭嘴。 楚凌菲也没再说话，她知道他的意思，凡是出现在楚凌菲身边的男性，尤其是同样来自于A国的男性，他都会起点撮合的心思。 楚乾这半年来，凡是提过的男性，楚凌菲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否决，不仅理由充分，每次她否决时的态度也是很温和的，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她都耐心给他解释，到底是为何否决。 这就让楚乾没办法了，显然在父女对抗赛里，楚凌菲更胜一筹。 第129章 催婚连环招 不过国内的王妍和楚恺就没有楚乾那么好脾气了，他们家对抗赛里，是父母更胜一筹的，回回把楚清明唠叨得有种想就此不用手机的冲动。 这次不仅没逃过手机，由于他们家老房子最近要卖，需要楚清明回石定县帮着办理手续，按道理说这种事他们是不会烦恼楚清明的，显然是有意让他回去。 当面催婚…… 即使能预料到，楚清明还是头疼得很，他对付父母是连环招，但招招不管用。 第一招他也是像楚凌菲一样，耐心温和的讲解相亲对象不合适，王妍岂是好对付的，八百个接招手段，最后总结为一条：男的找老婆，挑什么挑。 于是楚清明使出第二招，工作忙，奈何王妍是个强势的主，扬言直接要给他的上司打电话批假相亲。 楚清明只能使出无赖三招，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起初王妍无奈，交手多个回合下来，王妍有了对策。 那就是一哭二闹三…… 还没到三，三要留到最后用来做杀手锏。 她也不想真把儿子逼到那般田地，她心里默默给了个期限，如果他明年还是不找，再用这个杀手锏。 来个绝杀…… 非要把他的问题逼出来不可。 到底是心里有个什么天仙，能让自己儿子执着到这般地步。 所以楚清明这次回家做了准备，到家处理完正事后，手机准时响起老同学的电话。 今天是叶嘉平，明天是王丰，后天是张圆，以此类推，同学有的是。 其实他们有好多都不在石定县，但是电话准时打来。 于是楚清明会借口同学聚会逃出家门，然后深夜醉醺醺回来。 看他们还有什么机会催。 生活若是没有意外，那还能叫生活了？ 楚清明会在明天回依市，就在他以为胜利果实在望的时候，王妍出现在大排档。 楚清明顿住，尴尬的看了看左右两侧空空如也的座位，他只看到两个字，左边是「完」，右边是「蛋」。 王妍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不是说同学聚会吗？就你一个人聚得起来吗？” 楚清明干笑两声：“视频聚会。” “啥？” 楚清明晃了晃手机，发现这个解释太白痴了，最后无力的垂下手，看了眼桌上的空酒瓶：“妈你喝点不？” “呃……”王妍看他半醉不醉的样子，火气并没有被点着，而是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 看得楚清明直发毛。 王妍最后坐下了，拿过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点！” 北方女人的豪气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王妍也不想如此，但实在是没辙了，指望楚恺是不行的，医院的工作太忙，他都不着家。 所以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话题，只能王妍代替着聊了。 一口气喝了三杯之后，王妍摸了摸嘴：“清明，你跟妈说实话……” 老说辞了，楚清明倒背如流。 “妈，我心里没人啊。” 王妍哪会信，但以前不好说：“你可得了吧，妈是过来人还不了解你们男人吗，你要心里没有人，能坚持住这么多年？” 这话有点内涵，特别是王妍的视线下滑了一下。 楚清明下意识把腿别到一边。 王妍语出惊人：“或者？还是说？哪天去你爸医院，做个体检啥的。” 楚清明强撑着自己的表情：“我们单位经常体检。” 王妍以为他没听懂：“我说的不是那种检查。” 楚清明会没听懂？ 傻子才没听懂！ “妈，你喝多了吧。” 王妍摆摆手：“这才几杯啊，没有。” “我看你是喝多了。” 他不等王妍答话，直接站起身喊：“老板结账。” 王妍：“……” 看来还是得让他爸聊，这次是没机会了，下个月找个借口再让他回来吧。 ⚹ 机会还是很好找的，下个月就是搬家的时候了，王妍说自己搬家时扭到了脚。 听起来就是个圈套。 楚清明生无可恋的回了石定县。 没看见扭了脚的王妍，而是一脸庄严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王妍，按道理她该装一装的，楚清明觉得不对劲。 他怀着疑惑的心理换鞋进门。 王妍等了很久了，语气却不急不躁：“清明行李放在门口就行，你过来妈有事要问你。” 何止是不急不躁，甚至还有些温柔。 楚清明背后冷汗直冒，顺从地坐到了她对面。 王妍盯着他，眸光深邃。 长达两分钟的对视之后，王妍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笔记本，轻轻放在茶几上。 笔记本已经很旧了，封皮泛着岁月的黄色。 「养妹妹计划」五个字触目惊心。 楚清明用此生最快的思考速度，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这个笔记本上都记录过什么，最后他在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没有任何露骨的内容，可以放心。 但王妍却不这样认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了解，是可以从字里行间当中看到背后秘密的。 但她不敢确定，更准确的说当她看完的时候都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 而给她提供思路的竟然是对家事事不关己的楚恺，那天晚上王妍靠在床头，翻看因为搬家在楚清明装书的纸箱里找到的这个笔记本。 当时她还在说：“想起以前啊，这俩孩子感情真好，那时候清明可喜欢妹妹了，现在淡了许多了。” 身边半寐着的楚恺开口，语气平缓：“清明现在也很喜欢凌菲。” 王妍没说话，安静看着。 楚恺睁开眼睛，再次说话：“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清明对凌菲是那种喜欢。” “哪种？” 楚恺的眼神沉静，说出的话却可怕的很：“像我对你的这种。” 王妍粗神经：“哪种？” 楚恺垂下眸，没再说话。 王妍却因为这个不明不白的对话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一个晚上，粗神经被打通，她明白了楚恺的意思。 带着这样的方向再去看笔记本，感觉是不一样的。 王妍看着楚清明的目光，正如楚恺那天一般沉静：“清明，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凌菲？” 楚清明瞳孔抖动了一下，淡定的说：“什么意思？” 装傻…… 王妍仔细分辨着楚清明的表情，想从细节处发现端倪，但现在的他已经成熟太多，不好观察。 “我说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凌菲。” 她一字一句，像锤子砸在冰面：“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楚清明依旧保持着冷峻。 王妍加大压力：“你是因为凌菲，所以不想找女朋友，不想结婚的是吗？” 楚清明额角抽搐了一下：“妈你说什么呢，哪跟哪啊。” 王妍什么都没看出来，于是她决定放狠招：“妈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凌菲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楚清明眸光闪过一丝波动。 王妍看到了，心里有数了，她安静的在等他说话。 楚清明沉默不语，这次的沉默有些骇人。 第130章 秘密 楚清明是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做，沉默中他在进行理性的思考，思考王妍这些话几分是真心，几分是为了诈他。 他是个聪明人。 楚清明半开玩笑的语气：“妈你别闹了，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凌菲也是我妹妹，你怎么催婚催疯了，连凌菲的主意都打？” 王妍已经心里有数，就听不进去他后面的话了，她想过是这种答案，有了心理准备今天不会发火。 她郑重其事的说：“凌菲不可以，你爸妈我们丢不起那个人，石定县的人谁不认识谁啊，到时候议论纷纷，你让爸妈还怎么在这生活。” 楚清明绷着：“妈你想多了，这不可能的。”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和楚凌菲真的在一起，他会想办法做父母的工作。 但现在在一起的事情没有任何可能的迹象，他就得如此说，因为他不想给楚凌菲带来任何的麻烦。 王妍点到为止：“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好。” 楚清明沉默不语。 王妍像是在下达着命令：“你都三十好几了，哪有三十多岁的人没谈过对象的，我不求你马上结婚，但你必须给我找个对象。” 楚清明明白她的意思，是在告诉他那些有的没的想也别想，难听点说就是让他「移情别恋」。 以往王妍总是说要让他以结婚为目的去谈恋爱，今天能这么说，就说明喜欢楚凌菲这件事，比不结婚更可怕。 言语没有过于激烈，但王妍这回不是开玩笑的，楚清明也意识到了她的强势。 既然如此，不表达清楚自己的决心会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 楚清明的声音沉着有力：“我不会去喜欢凌菲，但我也不打算结婚，恋爱也是在耽误别的女生。” 王妍略微惊讶，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这种果断决绝的劲是随了她了。 “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一个人？” 楚清明没肯定也没否定：“一辈子很长，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但现在你希望的，我做不到。” 王妍哑然…… 楚清明：“妈，以后别再提了。” 没等王妍反应，楚清明就站起身往外走，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又被他握在手里：“既然没有扭到脚，我就回依市了，以后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王妍坐在沙发上，听着他离去的关门声，久久不能回神。 楚清明的个性是温和中带着些倔强，一点决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恰巧楚凌菲也是这样的个性，王妍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两个人想要在一起，别说她，就是天下所有人反对都没有用。 她只能祈祷这一天不会发生，他们之间不要再进一步产生什么感情才好。 王妍的担心其实没什么意义，他们远隔千万里，克制得近乎能要人命。 有一种东西，你从未拥有过，但是却感觉失去了千万次，时间越久越让人窒息。 没有非他不嫁，非她不娶的刻意等待，只是时光并没有待他们温柔，不愿意给他们去爱上别人的机会。 ⚹ 楚清明最近开始沾酒了，平日里只有在需要场合喝酒的他，现在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喝点。 如果赶上休息时间长的时候，他更是肆无忌惮的让自己大醉一场。 像是喝多了之后，他能把遗憾也像酒吐出来一样。 有多遗憾呢？ 他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大部分人把爱而不得算作遗憾，可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得到楚凌菲，他只是习惯了有她的日子，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把她视为生命的一部分，也无从得知没有她的世界自己会活成什么样。 如今他像一个刚诞生的人，要去学习怎样独立生活，假装她从未出现过。 掩耳盗铃是无法抹去一个人痕迹的，反而会让思念更甚。 他靠在卫生间马桶边，仰头看向头顶的白炽灯，刺得他眼眶滚烫。 ⚹ 楚凌菲开始陷入了失眠症的困扰，生活工作皆顺遂，没有任何值得她忧心的烦恼，仍旧整夜整夜睡不着。 起初她只是没有睡意，后来睡眠质量也直线下降，神经敏感一点响动就会惊醒，再入睡就成了难事。 因为失眠症导致她有时白天会恍惚，每天的状态像朵蔫了的花。 尝试过吃褪黑素，也去医院开了些治疗神经的药物，无济于事。 闭眼躺在床上三五个小时，一动不动，但并没睡着。 她想楚清明。 白天忙起来会好很多，但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穿梭，还有这些年和「王梓萱」的相处过程，她无数次在死寂的夜里倏地睁开双眼，长叹一口气，最后无奈的打开手机去翻开那些和楚清明，以及「王梓萱」的聊天记录。 她每天都是如此，点开他照片来看，如果时光换成从前，她手里握着一张照片的话。 她想那张照片应该早就被她握烂了。 而时光不是从前，现在的年代手机随时可以联络对方，朋友圈也能看到对方的动态，联系可以是一件很仓促草率的事，动动手指，那根连接的弦就会被拨动，思念得要命的人轻易就能得到。 爱情是纯粹又干净的东西，但生活不是，现实生活是一团乱麻，各种各样的关系串联在一起，让人无法随心所欲去迈出那一步。 不可以，她知道，他也知道，互不联系是一种不言的默契。 像在等一株仙人掌在开花，谁也无法预知爱的花期。 第131章 隔离 隔年年底，一则关于A国发现疑似病毒感染的新闻消息在国内开始发布，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疑似病例被曝出，患病者症状来势汹汹，并且具备传染性。 但不明原因，一时间引起了国内的高度恐慌，B国乃至多个国家开始转发新闻。 楚凌菲和楚乾在家里的客厅来回踱步，手上攥着的电话发烫，从下午开始楚乾就一直在跟家人通电话，楚凌菲则是在跟安谧和周亿通电话，讨论国内公司的员工安全防护问题。 等放下手机时，他们也意识到国内现在已经很严重了，两颗心悬在嗓子眼怎么都放不下去。 他们打开电视和电脑，时不时搜索来自国内的病情通报，个别城市已经启动「严重」级别应对。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意味着要有大规模的人口流动，病毒最开始的起源点却已经出现死亡病例，今年将是一个不安分的年，可以预料的是年后要有许多传染病例发生，但这阻止不了游子归家的心。 楚凌菲知道眼下是楚清明最忙碌的时候，他的工作性质让她有些担忧。 夜里她躺在床上难以安眠，手里掐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发个信息问候一下。 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既然楚乾已经跟家里通了电话，就说明都是安好的。 可她还是放不下心，很想知道他的消息。 手机屏幕的灯光铺在她的脸上，眼角通红，又是连续好几夜没有睡好，她揉揉眼睛，安静的看着楚清明的朋友圈，等着他什么时候发一条新的。 突然间手机响起提示音，楚凌菲返回主页面，楚清明的头像被置顶在最上面，小小的红色未读标志闪闪发着光。 她没有点开对话框，因为他发的文字不需要点开就能看完。 “平安……” 楚凌菲眼眶一热，嘴角却微微上扬。 她安静的等着没有流出的眼泪再慢慢干枯，随后点击进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简简单单一个字。 “嗯……” 她收到了，安心了，一夜安眠。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楚清明都会在朋友圈发动态，有工作的，生活的，还有关于病情新闻通报的转发，每到了晚上十点钟，准时都会有一条「平安」的消息抵达楚凌菲的手机。 楚凌菲依旧在朋友圈发一句「嗯」来回应他。 如此往复，虽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联系，但风筝也有了线，彼此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对方动力，努力的生活下去。 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许多企业也都放了假，但坚守在关键岗位的人变得忙碌起来，楚清明尤是如此。 感染病例因为人口大量流动出现增多的趋势，国家疾控中心启动了一级应急响应。 就在这时，楚清明的飞机上发现一个确诊病例，所有同行的人开始叫回进行隔离检测。 楚凌菲知道这条新闻之后火速收拾行李准备回国，楚乾拦着她不让走，但她执意不肯，楚乾见状不放心也跟着一起买了机票。 他们回到A国的时候，A国正下着鹅毛大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但空气里一点吉利的意思都没有，原本应该热闹喜庆的街道，此刻冷冷清清，仅有的几个人也是步履匆匆，戴着严实的口罩，像逃荒一般。 楚凌菲和楚乾赶到了依市第一医院，就是楚清明被隔离所在的医院，医院已经封闭他们无法进入，楚凌菲站在冷风里望着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担忧之情都挂在脸上。 楚乾拍拍她的胳膊：“菲菲，咱们先找个酒店安顿下来再说。” 楚凌菲没动。 楚乾又拉了拉她，楚凌菲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订了一个套房住下，夜里楚乾起夜的时候发现对面楚凌菲的房门是开着的，屋里没人，手机也没带。 他披上衣服赶紧跑了出去，发现楚凌菲正站在酒店对面第一医院的门口，踮着脚尖眼巴巴向里面张望，背影纤薄，头顶和肩头都沾满了白色的雪。 他没走上前，站在酒店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 楚凌菲终于找到了进去医院的办法，他让周亿带着两车医护用品，她作为慰问者，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跟着医护人员进入了医院。 来就不能白来，周亿在一旁扛着一个摄影机，说公司搞慰问活动想做点宣传片，希望可以调动更多的企业像他们一样行爱国之事。 楚凌菲提出想去隔离病房看看，医护人员拒绝了，她不好强硬要去，只能在医院里面转圈圈。 医院门口救护车呼啸而入，又送来一批隔离的人员，医护人员都赶去帮忙了，接待楚凌菲的医生也要去，他把楚凌菲他们领到门口摆摆手告别，随后转身就跑去了需要帮忙的地点。 楚凌菲和周亿还没出去，她眉毛一挑，脚步飞快的往回跑。 周亿怔了一下，随后也跟了上去。 楚凌菲目标明确的跑到了隔离病房区域，那里防护严密，有人值班，她便跑到走廊厚厚的玻璃窗户往里望。 周亿气喘吁吁跟上她，这会跑得他满身大汗，直想把面罩扯下来。 他扶着墙调整呼吸，抬头看见楚凌菲的目光直勾勾的，像要把玻璃看碎一般。 他刚想开口说话，透过玻璃望见远处病房门口一个高大的背影出现。 背影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随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间回过头。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擦出火花。 周亿能明显感觉到，楚凌菲打了个激灵，隔着厚厚的面罩，他能闻到她周身散发的热气，有点像柴火被瞬间点燃，温暖的，激烈的，甚至是令人眼睛睁不开的热浪。 周亿咽了下嗓子，微微退后半步。 突然不想打扰他们，就像多年前那个放学的傍晚，他们两个在聊什么颜色的毛衣好看。 那时他们并肩手牵手走在一起，此刻他们相隔十几米，但仍像有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两个人罩住，不容许第三者参与进来。 罩子里的空间是静止的，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楚凌菲和楚清明默默对望着，包裹严实的两个人，应该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样子，连眉眼都看不到，但那眼神是炽热的。 周亿沉默的站在一边，悄悄把摄像机重新扛在了肩上。 不知时光过了多久，楚清明才挪动脚步，朝着楚凌菲的方向缓缓走来。 也许是上天格外眷顾两人，此刻没有其他人路过。 随着楚清明的脚步越来越近，楚凌菲的身体也越来越颤抖，防护服里有水珠在掉落。 两个人无言的看着对方，眼神浓烈，饱含着生与死的感情。 谁也没说话，说也听不见。 空气静悄悄的，但那里面滚动的狂风暴雨周亿感受到了，他感觉眼睛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脸颊湿润。 第132章 疯了 出医院的时候已是深夜，他们来的时候就不早，此刻街上安静得只有他们踩雪的声音，一阵冷风吹过，树上的积雪纷纷掉落，在路灯的映衬下，像银色的精灵。 楚凌菲抬起头望向天，突然想起年少的一件旧事。 那是她记事起第一次打雪仗，是和楚清明。 楚清明当时教她如何把雪攥成鸡蛋大小，楚凌菲学会了，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雪鸡蛋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当时楚清明都懵了，雪球散去，小脸被砸出了一个红印。 他开始抓起地上的雪反击，但反击是温柔的，一下一下跟挠痒痒似的，雪球软绵绵沾在楚凌菲脸上就散开，一点都不疼。 楚凌菲想到这，不自觉笑了。 周亿在一旁凝视着她，落寞的垂下眼眸，沉默几秒后，像是认命般的对着地面摇摇头。 他问：“你不是说，他不是你亲哥哥吗。” 楚凌菲点头：“嗯……” 楚凌菲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她无法和楚清明在一起的问题，而是王妍和楚恺，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小县城，保守本分，即使不是亲人关系，也无法接受来自亲戚邻里的议论。 “那两个孩子从小就好，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就在一起了呢。” “这家人心思够多的呀，从小就知道给自己儿子准备童养媳。” “就算没有血丨缘关系，那也够恶心的，他们家怎么教育的，说不定都乱七八糟呢。” 可想而知会有多么肮脏的话语出现，无论平时看到的大家多么和睦美好，但社会就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有阴暗的思想。 楚凌菲和楚清明都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但他们的父母是。 所以楚凌菲是绝不会迈出那一步的，伤害谁她也不能去伤害从小就真心对她好的三叔和三婶，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但只要来自于她，她就会觉得罪该万死。 她也是如今才真正理解当初柳洋和男友分手的选择，成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因为在生命中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很多无法去伤害的亲情。 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遗憾，有人能在遗憾过后换一种活法重新热烈的生活，有人则自此变成一潭死水，无人能扰。 周亿每一步都把脚尖翘起，踢出雪花，他像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故事，缓缓的讲给她听。 “咱们被刘大鹏打那次，就是初中那年，我不记得初几了。” 楚凌菲抬眸：“怎么？” 周亿继续说：“你们不是送过我上下学一段时间吗，有一天咱们一起去吃麻辣烫，那天他跟我说了一些话，我以为是在鼓励我……” 他顿住了，有点尴尬，但时隔多年似乎没什么好尴尬了，于是他说了出来。 “我以为是在鼓励我追你，但其实不是，那是他在说自己对你的心里话。” 楚凌菲有些好奇了：“什么跟什么啊，语无伦次的。” 周亿咽了下嗓子，看着她：“他当时说「一个人，不需要在她的世界呐喊，因为真的喜欢，那个人听不听得到都不重要，而是默默的在她身边陪伴她，护着她，如果幸运的话，能成为她的帮手最好，帮她去完成所有的梦想，以此走过这漫漫人生路，就够了。」” 楚凌菲停下脚步，眸光深邃的看着周亿。 周亿笑得有些辛酸：“我以为他在指点我呢，哈哈，要不是当年他的那些话，我也不会后来选择跟你一起混，说是为了赚钱，但其实我是因为这个才那么选择的。” 楚凌菲笑得有些无力。 周亿：“所以他这也算是一直在帮你了，至少在我身上间接体现出来了。” 楚凌菲了解他：“你想说什么？” 周亿深吸一口气，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睛：“凌菲，为了你自己活吧。” 楚凌菲直截了当：“我一直在为自己而活。” 周亿：“我说的是，喜欢什么就去做，这样人生才精彩不是吗？” 楚凌菲盯着他：“那你还喜欢我吗？” 这话把周亿问得一怔，什么跟什么？ 楚凌菲：“你喜欢我就追吧，你不是说这样人生才精彩吗？我会答应你的。” 周亿看不出她是知道他的心思还是在开玩笑：“你说会答应我？” 楚凌菲语气听不出来很认真的样子，轻飘飘说了句：“是啊……” 周亿咬了下嘴唇，让自己清醒点：“不是……我在说你的事，你是在跟我转移话题吗？” 楚凌菲的语气越来越像说笑：“你不追啊，我可给你机会了。” 说完她转头就走，周亿追上与她并肩。 “楚凌菲你正经一点，跟安谧学的怎么这么不像个清白女人呢。” 楚凌菲没抬眼：“你的形容词怎么总是用错，什么叫清白女人，我明明长得又清秀又白皙，哪里不清白。” 他是看出来了，她就是在转移话题，逮到什么转什么。 周亿往回聊：“我配不上你。” 楚凌菲嗤笑：“渣男语录啊？你很好我配不上你。” 周亿摆摆手，快急死了：“不是呀，我没有楚清明那么爱你，我也比不上你守着他的那份心，我这些年虽然心里有你，但我谈过女朋友。 如果没有他，我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我和那些女人只是打发寂寞，因为这世上人人如此，没有人可以对抗人性和……生理需求。但现在我看到了他对你的坚持，有了对比，我觉得我是永远都配不上的。” 楚凌菲是真不想聊这些，多聊一句她就忍不住想冲回医院去拥抱那个人，别来动摇她了，她禁不起动摇。 “安谧不清白吧？” 周亿跟不上她的思路：“什么？” 楚凌菲自顾自说下去：“安谧找到真爱了，花了这么多年，男朋友是个外卖小哥。” 周亿点点头，随后猛地抬起头微张着嘴，震惊：“什么？” 楚凌菲：“你说什么叫配得上配不上，没人觉得小哥配得上安谧，但人家也在一起了，爱得死去活来。” 周亿挠头，这信息量有点大，来不及好奇安谧：“你什么意思？” 楚凌菲呵呵笑着，一点没有优雅姿态，边笑边跑了起来：“我说我也要找个外卖小哥去。” 疯了，她疯了。 像喝了一瓶二锅头，神思错乱。 让她疯的那个人就是医院里的人，她将用毕生去爱他，即使把自己逼成个疯子也会爱下去。 第133章 雪和家园 思念是个可怕的事，控制不住的思念更可怕，楚凌菲整日坐在医院门口，手里真就掐着一瓶二锅头，用来驱寒。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楚清明的检测结果是安全的，但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看。 楚凌菲的心放不下来，总觉得这家医院到处都是危险，她得看到他安好的走出来才行。 她是特意挑了一个偏僻角落来等着的，因为王妍和楚乾偶尔会出入医院，她不想被他们看到。 楚乾方面，她倒是没多藏着掖着自己对楚清明的关心，她是实在没有精力藏了，揪心到了这般田地，圣人才藏得住心思。 她也只能希望楚乾是个傻子，永远什么都看不出来。 楚乾可不是傻子，他早就看出苗头来了。 从那段时间楚清明天天在朋友圈发生活，楚凌菲天天在朋友圈发「嗯」开始，他就觉得不对了。 她不工作的时候都是掐着手机在傻笑，晚上睡眠情况也好了许多，不可能和楚清明没有关系。 他真不是傻子。 但他能怎么办呢，他可是过来人啊，当初和程晓丽走在一起的时候那是全家反对，但越是反对俩人越来劲，拼了命要在一起。 所以他提都不敢提，万一触碰到了楚凌菲的叛逆心理，真干出他当年那种事就完了。 他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和王妍楚恺的心思一样，可他也看不得女儿如此痛苦，矛盾总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出现。 ⚹ 楚清明出院那天，王妍和楚乾接的他，临上车的时候，楚清明突然回头，望向背后的街角。 一个人影飞快躲了进去。 楚清明没看到，但他依旧注视着无人的街角，就像空气能幻化出她的影子一般，他朝着幻想的人影做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何必还藏着呢，不管是人还是笑容。 没必要了，反正无法走到一起，也没人支持他们走到一起，那为什么不放纵一下自己的眼睛和表情，想表达爱意就表达呢。 楚清明觉得无所谓了，因为无所谓他再也不心虚了，任由万千情愫都从眼睛里流露，刺伤众人，也伤及自己。 王妍焦躁的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语气有些严厉：“上车……” 别说不知道你在看什么。 楚清明倏地回过眸，柔情似水的眼神也随之收敛，换上的是一双尖锐又带着攻击性的眼睛。 王妍内心打了个激灵。 她从未看见过楚清明有这样的眼神，如果说眼神可以伤人，她觉得此刻她身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可能带着些怨恨吧，她敏感的想。 ⚹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没什么绝对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但各家的父母似乎都会在儿女婚恋事情上掺和一脚，好像反对是必经的过程。 只是在楚清明和楚凌菲的身上，来自于家庭的压力带来的效果不同，他们没有激烈的对抗，楚凌菲因为不想对王妍楚恺感到愧疚。 所以不愿迈出那一步，而楚清明是太清楚楚凌菲的个性，他守着她的步伐，只要她不动，他也不动。 就算将自己克制到极点，他也不想让楚凌菲为难，一丁点困难都不想给到她，他希望她随心所欲，他尊重她的逃避，也默默守护着她。 压抑…… 像将下未下的雨，一大片乌云在天上挂着，日复一日，让人难以直起腰来长舒一口气。 终于到了初春，这场雨才下。 四月的天被捅了个大窟窿，天光晦暗。 楚凌菲和楚乾原本是打算回B国的，但国内此次病毒传染情况极为严重，她选择了留在A国，为自己的同胞做些有意义的事。 她和安谧在国内成立的品牌公司刚刚步入正轨，商人总会讲究利益。 但良心的商人并不会全部屈从利益，如果一边做好事一边能扩大品牌口碑，双赢又为何不可。 楚乾有想让楚凌菲留在A国的心，嚷嚷着要在依市买房子，楚凌菲没太多所谓，由他去了。 楚乾接了买房子的活，每天搜索各大地产信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想把当初抵账的那套房子再买回来。 按照「雪和家园」现在的升到顶的房价，买回来投资没必要，自住也不是非它不可。 因为以楚凌菲的经济能力，可以在依市买更好的房子，而「雪和家园」最大的户型也就只有80多平。 楚乾没有事事向她汇报，买房子这件事都是自己在跑，他辗转打听到自己当初的那套房子被抵账后又转手一次，听说后者没计较价钱，以高于当时市价二十万买的，买者并非很有钱，是办理贷款买的，看这消费观念应该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主。 ⚹ 楚凌菲在公司连轴转了两天后回到酒店，看见楚乾在客厅发呆，她脱掉坠脚的高跟鞋，手揉肩膀疲惫的摔倒了沙发里。 楚乾回神，起身去给她盛些滋补汤：“这两天都没回来，很累吧。” 楚凌菲蔫蔫的答：“还好，去了邻市一躺，听说那里封城医用物资稀缺严重，让周亿托关系弄了些物资送过去了。” 楚乾略带指责的说：“这些事还需要你去做吗？不嫌折腾。” “闲着也是闲着，去溜达一躺，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楚乾盛好汤放在茶几上，朋友语气跟她聊天：“体会到什么了？” 楚凌菲静静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目光有些直：“体会到了我们其实过得很不错，没有疾病痛苦，没有生离死别，这样的生活没有理由不开心。” 楚乾意味深长的问：“那你过得开心吗？” 楚凌菲顿了几秒，浅浅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顾自喝起汤来。 楚乾莫名提起一茬：“周亿这人不错。” 楚凌菲抬眸：“是不错……” “你可以考虑一下，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虽说是你的下属，但除了这点之外没哪里配不上你，爸也很喜欢他，这孩子不管从人品还是性格，都过关。” 楚乾今天的话有点多，楚凌菲安静的听着。 “马上你也三十了，这女孩子三十岁之后就要求个安稳，不能再一心扑在事业上了，不然等过几年爸老了陪不动你的时候，谁来陪你。” 楚凌菲挑眉：“你小时候不陪我，我不也长得好好的。” 楚乾被怼得噎了个嗝：“过去的事爸知道错了，咱就不提了，爸说的是以后。” 楚凌菲语气淡淡的：“你身体不好了？” “那倒没有。” “你要黄昏恋了？” “这也不是。” “那你陪得动的时候就多陪几年，着个什么急呢。” 第134章 压抑的情感 楚乾硬着头皮和她辩论：“意外嘛，说不定哪天有什么意外发生，到时候你没有准备，身边连个能依靠诉苦的人都没有怎么办。 咱得打个提前量，先培养一个人能进入你的生活，慢慢相处，爸也不是说让你马上就和周亿在一起。” 楚凌菲放下喝空的碗，悠然的说：“你说的是吊着他，把他当备胎啊。” 楚乾快恼了：“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我是说你尝试一下和他发展。” 楚凌菲没了耐心，站起身来：“我回去睡觉了，你刷碗哦。” 她走大门口时楚乾再次叫住了她：“你能不能听进去我说得话。” 楚凌菲心不在焉的说：“听见了，等发生意外了再说，到时候发展也来得及。” 楚乾快被气死了，啪的一掌拍在茶几上：“你就是不想找了是不是？” 有种话要挑明的节奏，楚凌菲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加快脚步往卧房走。 楚乾的话截住了她的关门动作：“清明买下了当初你的那套房子。” 楚凌菲的手还搭在门把手，门却没关上。 楚乾继续说：“就是当初爸在雪和家园给你买的，后来抵账卖了，清明知道了之后找到了那套房子的房主，提出要买房子，当时人家住得好好的没准备卖，清明多花了二十几万。” 楚凌菲：“你说这些干嘛。” 楚乾看着她冷静的背影腹诽：你说我干嘛，当然是诈你。 他想看楚凌菲有什么反应，由此判断她对楚清明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也想这件事赶紧有个结局，长痛不如短痛，一旦疼痛过劲了恢复也会快一些。 楚乾撕破窗户纸：“你们两个，就算背后为对方做多少事，都没有希望。” 楚凌菲持续了长达十几秒的沉默，语气平稳无波，但里面的绝望楚乾听得出。 “你想要我怎样？马上谈恋爱嫁人你就满意了是吗？” 楚乾没想到她会这么质问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楚凌菲：“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难道我的思想也不能自由了吗？我想什么，念的是谁，也要受人控制吗？” 楚乾哑然，感觉到了她潜伏着的怨气。 楚凌菲：“警察抓人还要看这个人犯了什么罪呢，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心里想想，就把人抓了？请问我什么都没做，到底犯什么罪了？” 楚乾解释：“爸是希望你明白……” 楚凌菲没等他说完：“我明白啊，我什么都明白，我非常明白，你看我像不明白的样子吗？” 楚乾觉得有些不好，太压抑会让人变得失控，情绪失控，理智失控，包括心态也会变得偏激，楚凌菲从未有过这么感性到有些无伦次的言语。 楚凌菲：“爸，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少管我，我也什么都不会做的，你可以放心。” 她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楚乾自然是放心的，他知道楚凌菲不会做错事，但他希望的是她内心真正意义上的想开，过得开心一些。 她的话虽然有些过激，但不无道理，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很听话，知道父母们顾忌的问题，没有一丝越轨之举，宁可去折磨自己也不想让大人们伤心。 他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女儿呢。 太矛盾，一切都太矛盾。 生活的种种矛盾总会让人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偏离轨道，延伸出更多的问题，让他们放弃是重要的，但孩子的身心健康也重要，到头来都不知道哪个最重要了。 爱情本质上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存在，需要时常进行维系，不然任何一种爱情都会随着时间而消耗殆尽。 可他们之间的爱情并非，或许是因为这种不同于常人的关系，自幼相伴，灵魂相通，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无需问候无需温情，不索取不付出，甚至连之前奢望的那能带来一年动力的见面，都没有了，却也能漫无天日的持续着。 年底的时候，楚清明没有看见楚凌菲。 一年到头，即使再忙，老街的乡亲们都会在这一夜成为一家人，大家围坐在一桌，把酒言欢，说着今年的收获和未来的憧憬。 楚清明又回到了那十二年中的每一年一般，端坐在椅子上应付笑脸，时不时抬头张望门口，等着那门被人推开，冬日的寒风呼啸进入，那个期待的人也冲进来。 那十二年里，他没等到过，可他的心没有今夜这般凉。 凉到脸色成了冰，笑容被冻在心里，除了那个特定的人之外，都无法融化他。 他装不下去了，再伪装多一秒钟就要累死了。 楚清明默默退出喧嚣，拿起外套离开了屋子，他走到大院里那个被雪堆满的秋千，伸出手轻轻一推。 秋千摇晃，积雪摔倒，七零八落。 往年楚凌菲大多数都是在国外过年，今年由于之前爆发的病毒影响，国外没有做好防护工作，导致爆发了比之前国内更大的灾难，国际关系也三天两头紧张起来，楚凌菲的工作安排就都回归到了国内的品牌上。 她以后，也会一直在国内发展了。 她将公司的地址迁到了依市开发区，离「雪和家园」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减少遇见的可能对于两个人来说可能好过一些。 可就算如此，楚凌菲也没能剪断那份羁绊，常常在夜里辗转无法入眠后，独自一人开车到「雪和家园」对面，隔着紧闭的车窗，发半个深夜的呆。 即使距离再近又能怎样，无法相拥。 楚乾不是不知道楚凌菲夜里出去的事，但他也无能为力，甚至不敢说自己发现，早上给楚凌菲准备早餐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怕引发争吵，更怕自己的言语会引起楚凌菲情绪上的不适。 他年纪大了，承受不了看见女儿日复一日去折磨自己。 什么都做不了，无力感将楚乾包围着，他不想动摇，但现实就是，他动摇了。 第135章 坚定 年后是聚会的好机会，许多长久不见的同学都借此相聚一番，楚凌菲和周亿他们也不例外。 能相聚的人已经不齐全了，只有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坚持到最后，楚凌菲没有待到最后。 因为柳洋在饭局才到一半的时候就喝醉了，楚凌菲决定送她回家。 周亿在吃饭的时候特意没喝酒，便没让他们打车走，自己开车送他们。 楚凌菲坐在后座上，肩膀上扛着一个醉醺醺的脑袋。 柳洋的长发盖在面容上，凌乱不堪。 楚凌菲拨开她的头发，拿湿巾帮她擦脸上花了的妆。 柳洋今天喝得太多了，先是一杯接着一杯敬酒，她酒量不好，没一会就倒在厕所里，抱着马桶一边吐一边哭。 可能是因为吐引发的泪腺发达，也可能是酒醉了才把眼泪宣泄出来。 柳洋哀嚎着，话语模糊不清，谁也听不真切，楚凌菲和周亿来回忙活她，从头到尾算是把破碎的语言拼凑清楚了，她说她好想他。 “他”是柳洋的前男友。 还好今天柳洋的老公不在现场，不然看见她醉酒后念着别人，是要发疯的。 周亿面无表情的开着车，楚凌菲深思忧虑的看着柳洋。 过了一会，周亿突然在某个路口调头，说：“还是别送她回家了。” 楚凌菲赞同，果断的拿起柳洋的手机，给她老公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说自己和柳洋好久没见，想借一晚。 他们把柳洋安顿在一家酒店，两个人也没走，留下照顾她。 柳洋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 “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错了。” “我好想你。” 周亿和楚凌菲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柳洋和前男友发生过什么，一直以来都以为他们是和平分手。 再和平的分手背后都藏着歇斯底里的爱和怨，只是强撑着不与人说罢了。 终于等第二天早上柳洋酒醒之后，将这一切道了出来。 她憋得太久，面对两个永远不会嘲笑自己的人，她有勇气说出来。 花费了很大的勇气说出口，在外人来听也是个平常的故事，但各种辛酸只有当事人知道。 越是平常就越折磨人，柳洋靠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平静的说着。 “哪有什么成全，为了对方好啊，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们都很自私罢了，害怕面对未来会出现的挫折，怕会后悔选择在一起。” 周亿：“为什么会后悔？” 柳洋自嘲的笑着：“怕结婚后双方家庭的矛盾太多，而我们之间的爱情对抗不了这些困难。” 楚凌菲幼稚的问：“就因为这样？” 柳洋：“你不懂……” 又是这句话，你不懂，她是不太懂，但也可以说她懂的和柳洋懂的不一样。 柳洋继续说：“我们每天都在吵架，因为我爸随便一句你们没事吃点好的，别老吃外卖，他就会感到自尊心受挫觉得我爸是嫌他没钱照顾不好我，然后跟我发火，我不肯迁就他，就会吵起来。 我呢，也会在他妈妈说女孩子花钱别大手大脚，要懂得过日子的时候，觉得他妈在针对我，然后去质问他是不是也觉得我能花钱，我又没有花他们家的钱，凭什么管我。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感情就在这样的小事中消耗殆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周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就是不够自信吧。” 柳洋笑了，认同他的说法：“我们都没有自信，对这份感情的未来并不看好，如果能坚定一些，怎么会分手呢，什么成全不成全都是狗屁，就是不想走下去了，他是，我也是。” 楚凌菲看向她，她的眼角没有眼泪，是干涩了的沧桑。 楚凌菲：“你现在后悔了吗，当初选择分手。” 柳洋却摇头了：“不后悔，即使当时不分手，结婚了之后也可能会离婚，我们都不是牵起对方手就坚定不放的那种人，我们没有力量，一边过着烦心的生活一边还能毫无计较的爱对方。” 他们没有发表言论，静静听柳洋去释放自己心里的苦痛，她没有说太久，发泄完就当没事发生过一样回家了，成年人就得如此，只能如此。 周亿开车送楚凌菲回家，两个人一路上沉默无语。 到楚凌菲家了，她拉开车门，周亿拉住她。 “你会坚定吗？” 楚凌菲没明白：“什么？” “如果你和楚清明在一起，会不会坚定的走下去，即使未来的生活……” 他还没说完，楚凌菲就打断了他：“折腾一晚上我困了，上楼补觉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周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并不潇洒。 他咬住嘴唇，暗暗下了一个决心，爱过十多年的女人，不能白爱。 ⚹ 周亿私下约饭楚乾，带着之前在医院拍下楚凌菲和楚清明对视的片段。 年轻人的爱情最令人动容，因为他们生动又明媚，彼此对望的眼睛是亮的。 楚乾看过后长久的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很长的气，像是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抱歉。 周亿不明白他为何，唤了他一声：“叔……” 楚乾没说话，周亿便按着计划来表达：“我和凌菲多年朋友，在我知道她心意之前一直觉得，我俩要是能做情侣肯定很开心幸福，但我在知道她心意之后，感受是不一样的。 我发现，我其实已经适应了和她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这种模式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很轻松。 我知道您希望我和凌菲在一起，这也是我之前希望的，但凌菲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勉强来的爱情我不想要。更何况，凌菲的个性也不是您想勉强就能勉强得了的。” 楚乾若有所思盯着他，顿了几秒说：“周亿啊，叔没想到你今天会跟我说这些，我以为你和凌菲有机会发展发展，没想到你们俩都没有这个愿望。” 周亿语气加重强调：“叔，我们俩绝对！没有希望！” 说得好像周亿多嫌弃楚凌菲似的。 楚乾摇头笑了：“那叔今天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就不撮合你们俩了。” 周亿不是这个目的，没有就此罢休，继续说：“叔，也不要把凌菲和别人撮合在一起。” 楚乾挑眉：“嗯？” 周亿语气很平：“我这样的都配不上凌菲，还有什么样的能配得上她啊。” 楚乾：“……” 过了好半晌，周亿才道：“也就只有楚清明了吧。” 第136章 父亲 吃过了饭后，楚乾没让周亿送他，而是独自一人沿着小路往家走。 他需要让这冷冽的风帮他吹清头绪。 周亿说的话在他脑海里打转。 “作为朋友我都知道心疼凌菲，那作为父亲的你……” “如果未来我有了女儿，我一定会希望她幸福的，不管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支持她去大胆的追求真爱……” 楚乾觉得好笑，看着干枯的树枝就笑出了声。 竟然轮到一个小伙子来教训自己，周亿以为他不懂这些？ 开什么玩笑，都是过来人了。 他是觉得这些真爱至上的年轻人太稚嫩，不知道世界真实的面目。 但他同时也有一丝惆怅，年轻人有着年轻人的天真和张狂，而就是这些不顾一切的品质，才有了许多冒险的快乐，和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想当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一腔孤勇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追求自己心中所爱，每一个选择都像一场豪赌，纵然今日并非事事理想，但他自觉过得还不错。 走过了半程人生，他已明白，结果并非是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而是在这条路上，他所感受到的，收获的，一切的一切最后化成了对生活的热爱，去塑造一颗强大又乐观的心脏，才是旅途的真正意义，因为这颗心脏能把所有不美好的结果，过成美好的样子。 楚凌菲是随了他的，即使行动上没有去赌，但内心已经把自己的命都押上去了。 在周亿找他之前，楚乾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而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在女儿的未来选择上，他内心实际上是中立的，无论楚凌菲如何选择，他都有能说服自己接受的理由。 他的矛盾在于王妍和楚恺，他年轻的时候对楚凌菲照顾不够，大多数时间都把孩子托付给了他们两口子，也知道他们俩是打心眼里真心的疼爱楚凌菲。 即使楚乾经常在物质上帮助他们，但他内心里还是对他们俩有着一丝略带愧疚的感激。 所以楚乾觉得自己在这件事真正闹开的时候是没有发言权的，他和楚凌菲一样，因为他们的恩情，所以无法理直气壮的去觉得这件事是对的。 他内心的天平也更倾向于王妍和楚恺，甚至于把这件事最后的选择权暗暗交给了他们，如果他们同意，那就同意，如果他们反对，那就反对。 将命运假手于人，他想，楚凌菲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人真的不能太善良，有时候自私一点会过得快活一些。 楚乾深思了一条街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 七月中旬，老街乡亲里楚凌菲同辈的弟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大家都回石定县庆祝，楚凌菲也回来了。 她需要回来看一眼，看他一眼，用来作为支撑她接下来几年努力生活的动力。 今年发生了很多事，王妍和楚恺把前两年给楚清明买的新房卖了，那个新房是为他日后结婚准备的，还没住过人。 从这件事上「家人们」看得出来，他们两口子对儿子的婚姻大事没以前那么执着了，像是催得累了，也像是无所谓了。 楚凌菲坐在宴席的另一桌，尽量避免和王妍楚恺的接触，包括眼神上的。 随意的事情却像是刻意为之，楚清明刚好坐在她的背面，两个人各坐一桌，背对着背。 方向相反，但心却使劲在往内靠拢，像拔河，有一根绳子拴在两个人的心上，怎么努力都挣脱不掉。 亲戚朋友们热热闹闹，话语交叉，楚凌菲和楚清明的声音也夹在在里面附和着，但没有一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楚泽然和楚清明在聊天，聊到好笑的地方楚泽然情不自禁地推了楚清明一下，楚清明上身微晃，脊背碰到了身后的楚凌菲。 脊背和脊背之间，轻轻的一个触碰，连感觉都没有多少。 两个人的神色却产生了变化，摩擦的地方像是气球被针扎下了一个洞，气力从洞口不停泄出，直至维持表情这件事都变得吃力。 克制真的是个体力活，将人的三魂七魄都打散，然后流失干净。 都说时间可以模糊记忆，和对前人的情感，也会推着人往前走，渐渐选择遗忘和放下过去。 但尴尬的是，记忆是反反复复的，会在突然的某个瞬间像洪水泄堤一般翻涌滚来，而人的意志，也如同孤岛中柔弱的树木，洪水一来，就被摧残得枝叶不留。 越是刻意压抑的感情，反复时带来的阵痛也越强烈，之前佯装得多么淡定，如今就多么张扬。 心情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出，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楚泽然的笑容慢慢撤去，他盯着楚清明在看，很奇怪的一幕，他从未见到过。 纵然是在电影里演技再高超的艺人，也无法在几秒中之内将情绪展现得这般离奇。 从平淡到落寞，悲伤到绝望，最后他的眼神里只剩空洞。 楚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此刻他看见的楚清明散发着痛苦的气息，有种让人心疼得想哭的感觉。 楚泽然的直觉告诉他，楚清明病了。 宴会因为下暴雨的关系提前结束了，许多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到，包括背对着背的两个人。 楚凌菲跟着楚乾准备离开餐桌，她沉默的站了一会，随后缓缓转过头。 身后的位置空空的，椅子上的软垫凹陷部位已经恢复平整，他走了一会了。 她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走的，心有点空落落的。 今天还没有仔细看他一眼，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无法将眼中的爱意收放自如，她竟然错过了看他的机会。 实在是个遗憾，天大的遗憾。 第137章 决定 楚恺和王妍走的时候也没看到楚清明，聚会的人太多，他们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溜走的，可能先行回家了。 王妍和楚恺没太在意，驱车也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又凶又猛，伴随着阵阵惊雷，要是再晚一会他们都怕车顶被砸出窟窿来。 家里黑漆漆的，没人开灯，显然楚清明并没回家。 王妍和楚恺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但多少能猜出点什么，今天楚清明在宴会后半段的时候状态明显不对，像是战场上受伤的人体力不支，最后仓皇逃跑了。 王妍拿出手机想给楚清明打个电话，楚恺盖住她的手机屏幕：“算了，这么大人用不着咱们操心。” 王妍犹豫着：“可是这么大雨……” 楚恺：“淋不死他，也淹不死他。” 王妍还想说些什么，楚恺补充：“你就当儿子没回来，咱俩像平常一样，该看电视看电视，困了就洗漱休息。” 王妍不好再坚持，收回了手机。 两个人像平常的作息一般，换上睡衣到客厅看新闻，王妍去准备水果，一会有她每天要看的连续剧，偶尔楚恺不加班的时候会和她一起追，王妍一边看一边会给他讲他落下的剧情。 今天，两个人没有一点动静，安安静静盯着电视屏幕，谁的心思都不在电视剧上。 主角哭得声嘶力竭，都不能打动他们分毫。 楚恺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王妍也调整了一下二郎腿，嘴里的水果嚼了三分钟了。 窗外的雨声声势浩大，世界白茫茫的隐去了轮廓，这是一场难得的，酣畅淋漓的雨。 雨声无法抚平焦躁的心绪，反而使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楚恺和王妍在悄悄叹息。 生活最惊喜和最可怕的都在于它的未知性，没人知道一个选择之后会迎来什么样的人生，它不是考试卷，能有一个标准答案。 幸福没有标准答案。 会是悲剧吗？ 所有事情似乎都合情合理，他们不希望两个年轻人相爱，道理显而易见，逻辑也无不通之处。 所有人也都是正常的，没有人反驳过他们的决定，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当初王妍只是用警告的方式，楚清明就懂事地假装没产生过这段感情，楚凌菲也一样，非常自觉地避开了一切和家人相处的机会，逃得要多远有多远，听话得一如既往。 可为什么事情并没有如期发展，原本两个人在这之后应该各自迎向自己的人生，一点点向上走去，这才是符合常理的，关于人性。 可真实的情况是，纵然生活如常，但楚清明的人生在缓缓向下滑，身边人能感受到的，他没事，但他在溃败着。 悲剧里面没有赢家，也没有幸存者。 电视剧按时结束，片尾曲响起，剧情被剪辑成一幕幕碎片划过屏幕，像人生的序曲。 王妍像是参与了一场战争，筋疲力竭地瘫倒在沙发里，仰天说：“我觉得自己这两年好像老了不少。” 楚恺侧头看她：“怎么了？” 王妍声音有些无力：“没心劲了，遇见什么事开始不再想争，就是觉得累，干什么都累。” 楚恺揽过她的肩膀，手掌捏着帮她解乏，一边说：“那就歇一歇，什么都别操心了，我这马上也到退休年龄了，等我退休了，咱们出去旅游去。” 王妍深深叹着气：“我也不想操心了，但……” 楚恺安静等着她的话，王妍却停顿了几秒，随后笑了：“没什么但是。” 楚恺拍拍她：“你想说什么？” 王妍脑子里翻滚过很多情绪，最后化作了无奈：“你说我做对了吗？” 楚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近来也在思考这件事情，如果不掺杂感情因素。 他们可能是对的，但感情哪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尤其是在看见楚清明痛苦的时候，他们会怀疑这个决定。 筋疲力尽的终点是醒悟，不是时势所迫无能为力的妥协，也不是故作潇洒不在意，而是经历了一段时光沉淀后的反思。 今天的宴会热闹也平淡，可那场下在两个人眼里的暴风雨，淋碎的不止两个人的心。 王妍，楚恺，楚乾，他们也在这场暴雨中浑身湿透，磅礴的雨声，一下又一下刺激着他们，心跳得沉重又悲怆。 有时心动摇的那一瞬间，不一定是有惊天地的大事发生，反而是那些微小的细节。 那个楚泽然看见的眼神，他们也看到了。 他们何曾见到过楚清明眼中流露出过那样的绝望，像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士兵，苍白，虚弱，还有濒临绝望，下一秒就会放弃的信号。 父母是最了解孩子的，他们知道楚清明要绷不住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发生令他们更加担忧的事情。 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盛满了负面情绪之后，再装就进不去了，如果强行再去压抑克制自己，很有可能容器会爆裂。 楚恺缓缓道来：“其实没那么严重。” 王妍：“？” 楚恺：“他们两个虽然一直以兄妹相处，可实际上不是，不是有一个词叫青梅竹马吗，说的不就是他们吗。” 说的也没什么不对，但还是有点别扭。 楚恺继续说：“你假设啊，如果儿子和凌菲就是要在一起，你反对能反对多久？” 王妍细想，说：“可能反对不了多久，我没那么绝情。” 楚恺笑了：“其实我们俩都明白，如果他们执意在一起我们不会那么绝情的，但两个孩子太懂事了，他们没戳破，也没提出要在一起，他们想的不是自己的爱情能不能有结果，而是想的家人可能受到的伤害，默契地选择了折磨自己。” 楚恺说得很对，如果两个人要用真爱来对抗亲情，他们两个会伤心，觉得孩子不顾及父母。 但他们正相反，扩大了亲情的重要程度，弱化了自己的感受，这就让他们感到心疼，甚至多了一丝愧疚。 人性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一件事情在不同的家庭里，产生的反应也是不同的。 楚恺似乎看得更开一些，规划着未来：“等我退休了，咱俩把这的房子卖了吧，去环游世界，玩累了就去依市，让清明到时候在依市给咱们找个房子，你要是愿意离他们近一点相互有个照应，那就住近一点，不愿意的话就住远一点，各过各的日子。” 王妍没想那么遥远：“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吗？” 楚恺意味深长的说：“我在医院干了这么些年，生老病死看得不是最多的，人性的善恶才是最多的，当你用善意的眼睛去看待世界，那世界就是美好的。 如果你纠结着心中的执念，反反复复不能和解，那世界就是糟糕的。 我看过太多老人和孩子，为了很小的事情，消耗着没有必要的精力和感情，在拉扯中终结了生命，求而不得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你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求，得又有什么意义。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把孩子教育得这么好，就该有信心他能过好自己的未来。 纵然他的选择不是我们心中完美的模样，但他有担当的勇气和能力，你说我说的对吗？” 王妍眸光深沉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清明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楚恺释然的点点头。 王妍又说：“凌菲也是。” 第138章 饭局 雨到了第二天晌午才停，楚凌菲和楚乾先是去祭拜了一下奶奶，随后又去看望爷爷，折腾半天下来天也黑了，他们才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回依市。 楚乾来了个电话，回卧室接，出来之后叫停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楚凌菲。 “凌菲啊，你三叔三婶说今天让咱们去他们家吃晚饭。” 楚凌菲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吃饭？” 楚乾脸上带着笑：“对啊，说咱们两家好久没聚聚了，一起吃个饭。” 楚凌菲还是有点不相信，迟迟没有动作。 楚乾没多说，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催她：“快走啊，刚你三婶打电话说饭快做好了。” 楚凌菲就这么迷迷糊糊被楚乾拽下了楼，又迷迷糊糊坐上了驾驶座，发动汽车。 过了几秒，楚乾哎呀一声：“安全带安全带！” 楚凌菲回神，忙不迭单手把安全带系上。 过了几分钟。 “往左拐，你怎么拐右边去了，石定县的路你不熟了？” 楚凌菲呆呆点头：“熟悉，熟悉。” 车行到路口的红灯，楚凌菲差点过线，猛地一脚刹车。 楚乾的脑袋被晃了一下，又是哎呀一声。 楚凌菲抱歉地看着他：“没事吧？” 楚乾宽容地摇摇头。 楚凌菲回正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灯，掌心紧握着方向盘，手心里都是汗。 好紧张啊，有一种即将发生什么的预感，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会发生什么，是喜还是悲。 车子安安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突然一个火光窜上天空，楚凌菲还没看清是什么，紧接着一轮巨大的烟火将头顶的夜照亮，伴随着迟来的炸裂声，又是一朵绽放开来。 楚凌菲将车窗按开一条小缝隙，让烟花的气息飘进来，久违的回忆也在心头晃荡。 那一年的零点零分，楚清明的脸是橙色的。 她在想起那个画面时，不自觉笑了。 好像没那么紧张了，他的面容总是会让她感到安宁，似乎不管面对着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想到他，就不害怕了。 楚乾在一旁念叨：“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有烟花？” 楚凌菲没说话。 是的，今天是个节日，她能看到他的日子。 会发生什么，不重要了。 ⚹ 楚乾敲响楚清明家的门。 楚凌菲站在他身后偷偷咽口水，她拉扯着嘴角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礼貌又得体，计划着一会进门眼神看向哪里和打招呼的顺序。 门开了，王妍开的门。 楚凌菲像个士兵一样颔首：“三婶好！” 王妍笑道：“快进来……” 楚凌菲跟着楚乾进门，嘴角仍轻轻抿着，眼睛从进屋的那一刻开始就马上垂下，规规矩矩不乱看，专心换鞋。 楚恺从厨房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说：“你们来得正好，饭菜刚做好。” 楚凌菲闻声抬头，微微弯着唇：“三叔好！” 接下来应该是跟楚清明打招呼，要像妹妹一样打招呼。 不过……楚清明人呢？ 王妍把他们迎进门：“清明出去买西瓜了，马上就回来，回来咱们就开饭。” 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楚凌菲的心率开始不齐了，她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始终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去卫生间洗手，擦手，再洗一遍，再擦一遍…… 直到蹬蹬蹬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声音很大也很快，心里的焦急都暴露在这声音里。 楚凌菲深吸一口气，从卫生间出来，调整着自己的姿势面向门口。 她站定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胳膊有些僵硬，于是轻轻晃了晃，让它们不要显得像木棍一样没有生气。 钥匙砸在门上，是开锁时太过慌张的那种，像砸一样的声音。 门开了…… 楚清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胸腔微微起伏，额头都是汗水，眼睛直勾勾从门缝闯进来，比钥匙还慌张，砸在了楚凌菲身上。 楚凌菲的眼皮跳了两下，又跳了两下，有点停不下来了。 楚清明是在饭快开始的时候才知道来的客人是楚乾和楚凌菲，不知道王妍和楚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要让他手足无措，看笑话不可。 他当时是真的要疯掉了，虽然大家都把这件事埋在心里，好像关系还和以前一样。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集体演戏，他想委婉的问问他们的用意，然后就被王妍支走去买西瓜了。 楚清明率先张口：“来啦！” 楚凌菲生硬的点头：“嗯……” 好像忘了点什么，他应该先跟楚乾打个招呼，她也应该喊一声三哥哥。 算了，就这样吧。 王妍大嗓门喊道：“清明快洗洗手开饭了，就等你呢。” 楚清明沉默地扭过头，把西瓜放下，朝卫生间走去。 楚凌菲慌乱地闪到一边，给他让路。 楚恺和楚乾已经上桌了，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知道聊什么好笑的，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 王妍拉过一边站着的楚凌菲，指定位置让她落座，亲切地说：“看三婶做了什么好吃的。” 楚凌菲扫了一眼餐桌。 酸菜排骨，鱼香肉丝，麻辣藕片，清蒸鲈鱼，蒜蓉开背虾…… 这家伙能赶上年夜饭的配置了。 楚凌菲冲她笑：“都是我爱吃的。” 王妍咯咯笑着，像从前一样爽朗，又没心没肺。 楚清明出来后径直走向楚凌菲侧面的位置落座，而不是她身边。 王妍则坐在了两个人中间。 可以开饭了。 第139章 看个够劲 楚凌菲的手心冰凉，动作局促地握住筷子，她觉得自己今天是真没胃口，心思都放在眼睛要放在哪上了，她有点控制不住想要抬头，毕竟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看他。 不对，今天她是被动来的，赴宴目的不得而知，但不管是什么，她本人的目的就是看他。 她这样想着，筷子夹到藕片的那一刻也悄悄抬起了眼眸，目的准确地看向楚清明。 楚清明刚好也在看她，视线坦荡又直白。 她被他的目光烫到，手一抖，藕片落回盘子里。 王妍帮她夹了一筷子：“凌菲在国外用久刀叉，不会用筷子了？” 楚凌菲头脑卡壳：“没……啊……对。” 这时候她说什么都费劲得很，还是不说话好了，她默默埋下头专心吃起藕片。 楚乾指着鱼香肉丝笑了两下：“这道菜啊，我在国外总给凌菲做，有一次凌菲同事一个老外来我们家吃饭，说这道菜很好吃问我叫什么，凌菲给他翻译，老外听不懂，一直在说鱼香肉丝没有鱼，为什么要叫鱼香肉丝。” 几个大人哈哈笑了起来，楚凌菲和楚清明的脸依旧绷得很紧，等他们笑完了，两个人才迟钝地展露笑颜。 有点尴尬，但有楚乾在的场合不存在冷场，他灵活地转换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和王妍楚恺聊着，楚凌菲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老爸还是够义气的，没让他们难堪。 在三个人的哄笑掩盖中，楚凌菲得以大胆地再次抬起头，按照计划般去仔仔细细看楚清明。 楚清明似乎和她的目的不谋而合，两个人目光你来我往，纠缠又纠缠。 楚凌菲的心扑腾扑腾跳着，但她确定他们听不见，就让它跳吧。 她不论如何今天得看够劲了，这样她就可以靠着今天的回忆再度熬过一年又一年的孤独。 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 今天的三个长辈格外仁慈，竟然没有人打断他们的对视，佯装着瞎子一般看不见桌上的两个人从脖子开始，红色漫过脑门爬上整个脑袋，像两个红灯。 楚乾和他们聊起在国外的生活见闻，王妍和楚恺很感兴趣，并提出了等楚恺退休后相约一起去旅行的建议，楚乾一听，很是开心的规划建议起来旅游路线。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一排排路灯亮起，夜市和餐饮街变得嘈杂起来，晚饭后小镇的街上多了许多遛弯，逗狗的人。 充满烟火气的小县城，围坐在餐桌上热闹的一家人。 空气像是会说话，无声地诉说着经久不衰的爱意。 那声音动听，又令人怀念。 浸泡在蜜罐里的两个人充耳不闻四周的环境变化，殊不知三个大人聊得起劲，话题里还夹杂着他们两个。 如果他们仔细听，肯定会觉察到一丝不对劲的。 最后还是王妍打破了他们的出神，很是自然地对楚清明说：“你每年不是有年假吗？” 楚清明愣了一下：“怎么了？” 王妍：“今年不忙的话把年假休了呗，抽空带爸妈去B国逛逛，我们也不会说外国话。” 她又看向楚凌菲：“还有凌菲，也别老那么忙，休息休息和我们一起，你在B国生活那么多年，肯定知道哪里好玩，给我们当向导。” 楚凌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时光像是回到了从前，王妍亲切的样子从没改变过，他们间的关系也没改变。 可……他们不怕楚清明和她？ 楚清明似乎比楚凌菲的思路转得更快，敏感的感觉到了来自于母亲的巨大改变，他看向王妍，目光沉静：“妈你是什么意思？” 单纯的疑问句，没有质问的意思。 今天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王妍沉默了几秒，是时候该说破了，但从未戳破的事情自然也称不上说破。 于是王妍看了看楚凌菲，暗示道：“凌菲啊，清明现在住的房子之前是你的那套。” 楚凌菲知道的，她点点头：“？” 王妍：“清明当时买下那套房子，觉得那是你的家，虽然你还没住过。” 楚凌菲安静听着：所以呢？ 王妍：“他想为你保留那个家，等你有一天回国了，家还在。” ？？ 楚凌菲一脸懵。 楚清明更是如此，他一瞬不瞬盯着王妍看，内心腹诽：我啥时候说过这话？我买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原来的房主是楚凌菲。 王妍内心的活动也有点忐忑：我这么说，这俩孩子能听明白吧？ 空气凝固着。 楚乾手捏着筷子不敢放下，生怕发出声响打破这份安静，这个冷场他好像没法圆。 楚恺微微向后倾了下身子，在不发出动静的同时尽可能去观察两个孩子的表情，时而看看楚凌菲，时而看看楚清明，眼珠来回穿梭。 时钟嗒嗒响着，分秒之中餐桌上所有人的脸色如风云一般变换，如果思维能以有形的方式展现出来，那么此刻餐桌上空，各个脑电波应该在飞速流动，相撞，乒乓作响。 但表面，所有人都云淡风轻。 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心中发出：谁来救个场？ 楚乾果真是擅长破冰的人，长达两三分钟的沉默之后，他灵机一动，小手指悄悄一勾。 “啪！” 桌边自己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楚乾夸张地表演着惊讶，张大了嘴巴弯腰连忙去捡手机：“哎呀，完了完了，手机怎么掉地上了。” 楚恺凑过去接话：“看看摔坏没？” 楚乾摸了摸手机屏幕，连连叹声：“这可是凌菲给我买的最新款的呢，一万多块钱的水果手机，坏了就糟了。” 楚恺配合地搭茬：“没事没事，坏了让清明再给你买一个。” 王妍生平很少说那么肉麻的话，一时不太好掌握自己说的度数是不是太高了，她也想赶紧从尴尬中逃出来，于是转头问楚乾：“什么水果手机？” 楚恺玩起了脑筋急转弯：“常吃的水果。” 楚凌菲：“……” 楚清明：“……” 楚乾：“香蕉！” 王妍：“西瓜！” 楚恺：“是苹果！” 王妍：“吃西瓜吧。” 第140章 完结章 楚乾自觉揽过了切西瓜的工作，王妍将楚凌菲和楚清明赶到客厅看电视，她和楚恺收拾餐桌洗碗。 楚凌菲尴尬地在沙发一角坐下，脸颊上一朵浓郁的红花绽放着。 楚清明看着那朵鲜艳的花，心头干枯的树枝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他抿了抿唇，在遥远的沙发另一边也坐下了。 厨房传来切西瓜的声音，「咔……咔」的一声声脆响，这种切西瓜的声音是夏天的专属，可以驱走夏日的燥热和困乏，从听觉上就让人感到清爽。 西瓜被王妍端到客厅，西瓜留下了，王妍没留下。 气氛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楚清明拿过一块西瓜递给楚凌菲，她沉默地接过。 两个人西瓜吃得慢慢吞吞，好不干脆。 楚清明一口轻轻下去，嚼到嘴里都是疑惑：王妍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没说过的话？ 楚凌菲将西瓜咬进嘴里，舌头一压，西瓜汁在口腔流动，她眨了两下眼睛心想：家还在，这个家是什么家？ 楚清明将西瓜籽吐出，叹了一口气：让自己和凌菲带着他们去旅游，又是什么用意？ 楚凌菲差点把舌头连带吞进喉咙里，她哽了一下：手机坏了干嘛要让楚清明买呢？ 他们嚼的不是西瓜，是刚刚三个长辈的话。 楚清明烦躁起来，咬了一大口下去，汁水满溢。 突然间他动作一顿，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般，眼神显现出明亮的色泽。 厨房里楚乾继续切第二盘西瓜，许是刚刚吃饭时喝了点酒的缘故，他不小心切到了手，哎呀一声，随后王妍喊了一嗓子。 “清明，家里没有创可贴了，你下楼去买一盒。” “清明！” 连喊三声，楚清明才拉回思绪，扔掉西瓜皮果断站了起来：“好，我这就去买。” 楚清明出门去了，楚凌菲一个人在客厅有些坐不住，一瓣西瓜吃完后没有再吃，她看没人注意她，便溜达到楚清明的房门口。 那个房间像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对于曾经的她没有，对于现在的她有。 她很想知道这个房间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从房间的变化里她也能感受到房间主人的变化，那些她没能参与的年华里，他经历过哪些她所不知道的，她统统想要了解。 她没有过多犹豫，轻轻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几乎可以说没什么变化，家具还是曾经的家具，只是家具上的东西不一样了。 床单是她不曾见过的，深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搭配，窗帘依旧是曾经模样，但看起来并不旧，可见王妍在平时也有搭理这个房间。 父母总是这样，即使孩子不住在家里，也会让他的房间保持干净，像是随时会迎接他回来一般。 书架上的书还是学生时代的教材，没有多出新的读物，楚清明是喜欢读书的人，由此可见他回家的次数很少，不然书架上多少会有些新书的。 楚凌菲目光被书桌上的一物吸引，她走近，弯曲手指点了点，花瓣随着她的触碰而颤动起来。 是三色堇…… 一种特殊又不特殊的花。 楚凌菲抬起头望向窗外的世界，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即使是一望无际的黑，也显得通透又壮丽，她想起多年前某个生日前夕，在电脑上搜索三色堇的花语。 各种颜色有不同的意义，红色代表四年，紫色代表沉默的爱，蓝色是希望，同时在不同的国家，对三色堇的理解也不同。 比如在B国，三色堇是一个富有浪漫情调的花，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别名——跳起来吻我。 楚凌菲睫毛轻颤，眸光中像是有颗星星坠入。 她突然想他了。 前一分钟还见过，但依旧很想念他，她觉得她今天看他，没看够。 一点都不够。 这可怎么办呢？她要想死他了。 楚凌菲沉着地转身，离开房间，步伐坚定地往外走。 ⚹ 楚清明去家附近的药房买创可贴，但看见店铺关门了，他只好去远一点的地方买。 县城的路就那么几条，他来回走的是当初带着楚凌菲滑轮滑会路过的偶尔会有老鼠窜过的那条街。 昨夜的雨，将这条街道洗刷得通透明亮。蝉声高鸣，风吹的节奏欢快，老树的阴影随风摇摆，他垂着头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每次看见影子都会想起小时候的楚凌菲，她喜欢作怪，特别是虐待他的影子。 可这些年他只能用怀念的方式去留住这些记忆，他觉得很孤单，不知道影子会不会也觉得孤单，影子会不会如他一般，想念楚凌菲的影子。 以后不用再想念了吧？ 他这样想着，抬起了头。 楚凌菲出现在他的眼前，她的脸色被路灯晃得像橘子，她的笑容随心所欲。 这一条街的时光似乎比别的街道都要慢，道路又长又安逸。 楚清明也咧嘴笑起来，这半辈子的渴望而不可得，和整个荒芜的青春，和这一刻相比，都变成值得。 他感谢命运。 楚凌菲开口，笑着唤他：“三哥哥！” 楚清明有点哽咽，喉咙颤抖：“嗯！”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最厉害，最帅，最无与伦比的人了。” “蛤？” “我的男朋友才是！” 楚清明要哭了。 一个大男人，从懂事起没在人前流过眼泪，但今天他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想哭，眼泪只给她一个人看。 楚清明迈开步子，坚定地朝她走去，楚凌菲迎向他。 两个人在路灯下相拥，随着每一次呼吸都更紧一分，像是在努力确认彼此的身份，确认他们还年轻，可以在活着的时候相爱，确认他们不必再分开，今后的他们将永远在一起，身边无需站着其他的，男人，女人。 楚清明拉过楚凌菲的手，十指相扣，她的手因为激动指尖冰凉，他也是。 她抬起头，盯着他使劲使劲地看。 他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热度却烫炸了她心里的那挂鞭，世界天旋地转，五光十色在眼前划过，还有那张，橙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