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你怀中》作者:扁平竹 文案: 人们都说,一中的宋衍,肃冷矜贵,不好接近。 曾经有暗恋他的女生,在放学后尾随跟去了他家。 结果被保安给撵了出来。 于是有人说,他铁石心肠,心狠手辣,连女孩子都欺负。 后来,某个雨夜,舞蹈教室内。 有路过的学生看到,校花坐在椅子上,往日白皙精致的膝盖骨摔破了一块皮。 宋衍轻言软语的哄着她,脸上带着心疼:“疼的话就哭出来,别忍着。” 林稚问宋衍,为什么要去当法医。 他说:“我不太喜欢和活人打交道。” “那我呢,也不喜欢吗?” “不一样。”他咬着她的耳垂,轻声说,“你是仙女。” 阴郁清冷×肤白貌美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现在哪个不往大城市跑?也就你这个缺心眼的,会申请去那些穷乡僻野的地方。” “这是我的职业,我有义务去做。” 女人的声音突然拔高:“那行啊,你去啊,你去之前给我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你又要走。” 手边的台灯光线昏暗,白色的作业本被晕染,黑色的字体都有些模糊。 林稚握着笔,叹了口气。 又开始了。 最近他们吵架的频率一天比一天勤。 夜风有点大,木质窗户没关拢,米杏色的纱窗被吹开。 在她的手背上擦过。 有点痒。 她放下笔去关窗户。 隔绝了风声,客厅里的争吵更明显了。 花瓶被摔碎的声音,女人几乎歇斯底里的吼道:“那就离婚啊,我告诉你,女儿是我的,她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你自己一个人去送死吧你!” 林稚低着头,握着笔的手颤抖了一下,在作业本上带出一条很长的痕迹。 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就开始当起了全职主妇,负责照顾林稚。 这些年来,因为父亲的职业,他们已经搬了好几次家了。 这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出门就是夜市街,走十分钟就能到学校。 林稚还算满意,她讨厌挤公交,冬天还好,一到夏天,车厢里充斥着浓烈的汗臭味。 可是现在好像…… 又要搬家了。 林稚拿着手机上床,坐在那里,给苏月发了一条短信。 苏月是她的朋友,也是她来这儿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林稚:我可能又要搬家了。】 几乎是下一秒,门被狠带上的声音盖过了争吵,就连床后的墙,也跟着震了一下。 【苏月:那你中考怎么办?】 不知道啊。 她刚敲下这四个字,还来不及按发送,耳边一阵轰鸣。 椅子砸在墙上的声音,女人尖利的叫声。 像是指甲划在黑板上。 “你滚了就别回来了!” 又来了。 林稚躲进被子里,拉着被角盖过头顶,整个人蜷缩着。 爸爸说,妈妈最近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他平时又忙,就让林稚多陪陪她。 老师说过,这种叫做更年期综合症。 一直到有邻居抗议,这场战争才算结束。 林稚一直没睡着,肚子有点疼,她穿上外套下床,顺便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 凌晨两点了。 她打开房门出去,阳台上的背影吓了她一跳。 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了书柜。 摩擦声惊动了那个背影。 男人转过头来,青灰色的烟从他指间升腾。 他掐灭了烟,让林稚过去。 林稚听话的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问他:“妈妈又和你吵架了吗?” 林河看着自己的女儿,月光之下,小脸透着粉,头发乱糟糟的,再有两个月就是她十五岁的生日了。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能不能赶回来。 “爸爸明天要出任务,你在家里好好陪着妈妈,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林稚乖巧的点头:“知道。” 他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林稚的眼睛很好看,带着那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清澈和干净,睫毛鸦羽一般,很长。 她期待的开口:“我想要一整套的彩色黏土。” 男人的笑声在这安静的黑夜,格外爽朗:“行,爸爸回来的时候就给你买!” 他说,她生日那天,他就会回来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再有五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林稚满心欢喜的等着,最后却只等到了一个白色的骨灰盒。 林母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双眼无神的发着呆。 沈叔叔身上还穿着警服,他低着头,几次欲言又止:“一起绑架案,绑匪手上拿了枪,老林为了救人质……” 林稚哭了很久,一直到哭的嗓子哑了。 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林河托沈叔叔带给她的黏土。 骗子…… 明明说好会在我生日那天回来的。 眼睛哭疼了,沈琰蹲在她面前,柔声哄她。 他是沈叔叔的儿子,比林稚大三岁,林稚还没从南洲搬走的时候,两个人就是邻居。 这次他也是听他爸说,林稚的父亲死了,因为不放心,所以特地赶过来的。 “林叔叔那么喜欢你,他肯定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怕。” 少年的变声期早就过了,清冽干净,带着压低了的软意,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林稚哭到喘不上气,哭了很久很久,最后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父亲葬礼那天,很多人都来了,大部分都是他之前在警局的同事。 林稚也都认识。 她站在那里,看着鲜花簇拥着的,父亲的照片。 他一笑,眼角就有很明显的褶子。 每次他都说,这是把林稚老了以后的皱纹,一起给长了,这样她以后就能够一直年轻漂亮了。 沈叔叔过来找林母,身旁还跟着一个女人,也是一身吊唁的黑,可是周身气质,轻而易举就和别人拉开了距离。 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母的情绪开始变的激动,她把他们往外推,赶他们走。 歇斯底里的。 最后那个女人只留下一张名片就走了。 那天晚上,林母和林稚一起睡的。 她和她说了很多, 她说你要努力,你要加油,好好学习,好好练舞。 “你是母亲最后的希望的,你不要让母亲失望,知道吗?” 她一直反复的重复这一句。 林稚困的不行,在她怀里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醒。 桌上有张纸条,是林母的字迹。 【饭菜在锅里热着,你肠胃不好,冰淇淋要少吃,泡菜记得用保鲜膜包好了再放进冰箱,不然会串味,学习上有不懂的题目就问老师。】 最后一句,是“中考加油,妈妈爱你,可是妈妈太累了。” 林稚是在半个月以后被接走的。 去了母亲心心念念着的北城。 车辆奔驰在公路上,林稚看着窗外的景致,路边的白杨树极快的往后靠。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郁的,让人提不起劲来。 宋如打开储物盒,拿了一瓶牛奶递给她:“马上就到了。” 她默不作声的接过,低着头。 想说谢谢,张了张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车停在半山腰的别墅前。 周围绿树环绕,是一个格外安静宁和的地方。 宋如按了几下喇叭,高大肃冷的铁门朝外打开。 她踩了油门,直接驶进去,空出一只手戴蓝牙:“我到了。” 车停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有几个穿着打扮一样的男人过来,耳朵上挂着对讲机的耳机。 他们打开后备箱,将林稚的行李箱抬出来。 林稚的东西有点多,来不及空运,宋如就一起开车带过来了,还好她这次开的是越野车。 两个人替她抬着行李箱,还有一个把车开去了地库。 林稚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宋如手机响了,接电话之前她让林稚先四处转转。 林稚默不作声的转身,看了眼四周。 越过高大的绿植,后面有一条石子路,里面更幽静,浓密的树荫,她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牵引绳。 而另一端,则是一条温顺的导盲犬,它的步子很小,似乎在等他的主人。 少年身形颀长,消瘦却不单薄,额发碎短,往下,是被纱布遮着的双眼。 薄唇的颜色,有些淡。 他站在那里,青竹一般挺立。 周身的气质,儒雅而淡薄。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轻声开口:“小瞒?” 林稚张嘴,想说不是。 可喉间干涩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导盲犬带着他,往林稚这边走来,吐着舌头看她,尾巴摇的很快。 林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旁边的木椅。 少年又问:“是今天来的客人?” 林稚点了点头。 可是却突然想起,他看不见。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根本就没有办法交流。 还是宋如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他就是宋衍。” 片刻后,她又将视线移向宋衍,“你前面这个女孩子就是那个警察的女儿。” 少年的身影似乎僵了一瞬,林稚看到他松开握着牵引绳的手,递到她面前,轻轻垂着。 似乎想和她握手。 “谢谢。” 过后,他又说,“对不起。” 林稚看着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甚至连腕骨都是精致的。 她迟迟不给回应,宋衍只能将手收回,仍旧自如的神情。 导盲犬咬着牵引绳递到他手里。 宋衍说:“小姨,我眼睛不好,你帮我带她去周围转转吧。” 宋如不太放心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啊。” 他轻应:“恩。” 语气却带着天然的淡漠。 林稚被宋如牵着时,多看了宋衍一眼。 这个让她失去父亲的少年。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她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怪他。 如果爸爸不是为了救他,就不会死,妈妈也不会…… 也不会抛下她离家出走。 她低头,紧咬下唇。 林母在走之前替林稚准备好了所有退路,那天宋如留下的名片,她记住了号码。 所以,她才会来接自己吧。 宋家的人似乎很忙,林稚来这儿几天了,除了宋衍,就只见过宋如。 中考结束后,她找人将林稚转到宋衍在的那所高中。 也是北城最好的高中。 好在,林稚的分数也很高。 就算是进了重点高中,也依旧名列前茅。 所以校方也算是乐滋滋的接受了。 时间久了,林稚甚至有一种,这里只有她和宋衍两个人住的错觉。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见过宋衍的父母。 就算是去医院复诊,也是宋如在帮他处理。 不过宋如也有自己的工作,每到这种时候,就只剩下林稚和宋衍独处了。 林稚没办法说话,医生说,她这是心理造成的暂时失语。 经历的打击太大。 后期慢慢治愈会恢复的。 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出话。 也就不可能有多的交流。 除了那条叫做小瞒的导盲犬会不时冲林稚吐舌头摇尾巴以外。 它被驯服的很温顺,总是乖乖跟在主人身边,走的极慢。 林稚放下书,没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 似乎是意识到了,宋衍轻轻垂眸,仿佛能透过眼前的纱布,看见林稚一样。 “它叫小瞒。” 林稚收回手。 她暂时还没有办法,完全自如的去面对他。 即使知道整件事情中,他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她只能,将无处发泄的恨意,全都泼给他。 少年似乎丝毫不介意她的安静,甚至可能,他并没有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只是告诉她,这条导盲犬的名字而已。 他的手,继续在盲文书上缓慢摸索着。 林稚起身,拿着书上楼。 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让宋衍的手稍稍停了下来。 他放下书,摸了摸小瞒的头:“我们也走吧。” ---- 那两个月,林稚尽可能的不和他碰面,自己待在房间里复习功课。 只有天色稍晚点了,她才会去阳台压腿。 少女虽然才十五岁,身形已经显出轮廓,修长白皙的双腿,就连膝盖骨也精致的让人挪不开目光。 她的腿搭在阳台护栏上,头往下压,视野也颠倒。 黑色的路虎停在楼下,司机绕到后座把车门拉开。 宋衍今天去医院拆了纱布,已经能看见了,只是短时间内还见不得阳光。 他从车上下来,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将好看却漠然的双眼遮挡住。 他抬眸,视线正好停在二楼的阳台上。 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少女,正压着腿,身子柔软的,像是能随意折叠一样。 脑后的马尾,也随着往下。 耳边有碎发,巴掌脸上的五官,精致又好看。 她换了一条腿,正好撞上楼下的视线。 只可惜,墨镜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所有情绪的发泄。 林稚只看了一眼,就将眼神移开,转身回了房。 宋衍没动,仍旧看着那里,仿佛少女还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稚。 第2章 高中开学以后,宋如特地提前从美国飞回来,给林稚准备。 毕竟不是从小在北城长大的,多少会有点不适应。 一系列的手续下来,她在别人开学一周后,才过去。 宋如开车送林稚去学校,在路上的时候,安慰她:“不用紧张,学生都很好相处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找宋衍,他是高三的。” 林稚点了点头,仍旧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宋如侧眸看了她一眼,后者安静的坐着,校服短裙之下的腿,纤瘦白皙,安全带勒出细腰的轮廓。 比上次在她父亲葬礼上见到的时候更瘦了一些。 她轻叹一声,对这个孩子,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愧疚。 毕竟这一切都是…… 唉,她低叹一声,打了方向盘转弯,抄近路进去。 宋如给林稚找了心理医生,正在慢慢治疗,不过现在还是没办法开口说话。 医生说这是源自于患者内心所受的创伤太重,得慢慢来。 小姑娘打开车门下去。 校服是最小码的,不过因为个子偏高的缘故,裙子就显得有些短了。 正常应该在膝盖下面一点,她却连膝盖都没盖住。 宋如怕她会因为无法开口说话而自卑,想要安慰她。 后者轻轻垂着眸子,冲她挥了挥手。 菱唇一闭一合,说的是再见。 于是便放心了。 还好,是个气性高的,应该不会轻易自卑。 因为宋如提前打了招呼,班主任了解到林稚的情况以后,亲自将她带去了班级。 一周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彼此熟悉了。 可能是没老师在的缘故,大多三两聚在一起说话。 林稚跟在班主任的身后进去,教室里安静片刻。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少女安静的站在讲台边,扎着简单的马尾,没有刘海,琼鼻杏眼,皮肤白皙,是一张温柔娴静的脸。 就算不说话,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窃窃私语取代了安静。 直到班主任用手中的书敲了敲桌子,方才安静下来:“这是新来的同学,叫林稚。” 话说完,他指了指倒数第三排的空位,“你先去那里坐着,摸底考之后会重新换位置的。” 林稚点了点头,下了讲台过去。 同桌是一个男生,带着那个年纪该有的好奇,尤其是对方还是个漂亮的新生, 一直对她问东问西。 林稚起先还会点头摇头回应一下,后来他的话越来越多,林稚便没有再理会了。 没有得到回应,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哑巴啊。” 林稚停顿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 于是第一天,全班所有人都知道了林稚不能说话的事。 好在没有嘲笑与讽刺,更多的,是善意的言语。 下课后,坐在她后桌的女生把自己的饼干分给她吃,顺便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迟盏。” 林稚点了点头,拿着纸笔,在上面写下。 【你好。】 字迹清秀,迟盏歪着头,眼睛笑成月牙:“果然长的好看的人,字也写的好看。” 林稚愣了片刻,抿了下唇,然后笑了。 这也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 宋如说让司机送她上下学,林稚不想太麻烦他们,就给拒绝了。 她已经想好了,等高中毕业,就搬出去,勤工俭学。 她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迟盏坐的那班公交车和她顺路,两个人一起过去。 黑色的路虎在她们旁边停下,熟悉的车牌号。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司机笑看着林稚:“上车吧,这会公交车正挤。” 后座的车窗,单向透视玻璃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景致。 但林稚知道,宋衍就在车内。 或许现在,正看着她。 收回视线,冲司机抿唇笑了一下,指了指前面的公交车牌,然后挥手,和迟盏一起离开。 余晖将少女的背影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司机面带难色的转头,看着坐在后座的少年:“少爷,她……” 宋衍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背影,神色无改:“走吧。” 迟盏一脸惊叹的看着林稚:“那辆车一看就不便宜啊,那个大叔是想追你吗?哇,林稚,你的魅力可真大。” 林稚摇了摇头,没做过多的解释。 ------------- 宋衍似乎不喜欢和别人待在一起,就连住的地方,也是别墅旁边单独的一整栋。 所以林稚很少会和他碰上。 宋如特地给她报了一个舞蹈班,每天放学以后,坐公交车,两站就到了。 来这儿这么久,除了宋如,林稚便没见到宋衍其他的亲人。 包括他的父母。 夜晚,她躺在床上,肚子疼的睡不着。 大姨妈今天白天来的,她宫寒,每次都痛的厉害。 严重的时候甚至要吃止痛片,不过这次来的匆忙,她也忘了带。 家里……应该有药箱吧。 想到这里,林稚穿上鞋子,费力的往外走,手扶着楼梯扶手,缓慢的前行。 指甲都要陷进掌心,额角疼出了冷汗,她捂着肚子蹲下。 走不动了,太疼了。 她想喊人,可是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意识逐渐变的模糊,双脚也无力。 --------------- 林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感觉小腹处热热的,她眨了下眼。 视野里,是天花板,和线条凌厉的下颚。 她转了下脑袋,才缓慢的意识到,自己脑后枕的是什么。 宋衍的声音,清冽中带了几分暗哑:“你刚刚晕倒了。” 林稚从他腿上坐起来,身上的薄毯因为她此刻的动作而往下滑落。 暖宝宝隔着衣服贴在她的腹部。 好了很多了。 宋衍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应该洗过澡了,穿着一条灰色的家居裤,松紧绳的,面料很软。 刚刚林稚的脸从上面擦过,甚至还能感受柔软的布料之下,他身体的温度。 茶几上放着几碗红糖水,旁边的几碗已经凉了,只有靠近他的那碗,还冒着热气。 他端着碗递给她:“吴婶说,喝了这个会舒服一点。” 林稚伸手接过,想说谢谢,却想起自己暂时没办法说话。 于是点了下头,小口喝完。 已经好很多了,她起身想去把茶几上的碗给收拾了。 宋衍拦住她:“你回房休息吧,这些有人收拾。” 林稚顿了片刻,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一直到她上了楼,消失在转角处,宋衍才将视线收回。 低着头,眼神炙热。 刚刚,她碰到了。 ----- 每天上学放学,林稚都尽量和宋衍把时间错开。 似乎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宋衍也会刻意晚一点走。 学校的生活,还算充实。 除了一个人的时候,难过到几乎崩溃的情绪会再次涌上。 她已经拜托宋如帮她找母亲了,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手机号的主人也换了。 母亲没什么亲戚,外婆只有她一个女儿,五年前,外婆也因病离世。 所以就算是想找,林稚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现下她只能希望母亲还活着。 平平安安的活着。 ------- 迟盏平时话很多,不论课上还是课下。 以至于一节课被老师点名批评好多次,班干部那里有个花名册,被老师点一次名,他就会在上面记一次。 次数多了,老师会单独请家长。 下课铃响,迟盏一脸讨好的去齐宴那里软磨硬泡,让他把自己的名字划掉。 后者始终不为所动。 迟盏终于放弃了,耷拉着脑袋坐回来:“什么破高中啊,还要请家长。” 她的情绪,去的快来的也快,没多久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站起身,趴在桌子上,问林稚:“下节课体育课,我们一组啊,我打排球很厉害的。” 林稚在写作业,听到她的话,沉默了一会。 而后点头。 写下一个好。 高一还好,没有发生老师大规模占用体育课的事。 林稚和迟盏换完衣服出来,体育老师叉腰站在那,嘴里咬着银质口哨,吹了几下。 “都给我站好了!” 声音大的吓人,在空旷的体育室里,甚至还有回音。 站位是按照个子排的,林稚在后排。 这节体育课正好和高三的撞到了。 可能是觉得他们学习太繁重,那些上课老师难得的,放过他们一次。 排球室和篮球场就挨着,甚至能听到隔壁鞋底擦着木质地板发出的声音。 有些刺耳。 身边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林稚听到了一些。 “宋衍就在隔壁。” “没吧,他一次体育课也没上过啊。” “可是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了。” 迟盏用肩膀撞了林稚一下:“你刚来,应该不认识宋衍,他啊,是我们一中的校草,长的帅成绩好,家里又有钱,就是不怎么好相处。” 见林稚没什么反应,她又补充了一句,“看到你后面那个女孩子了吗,以前和我一个初中,年年成绩倒数,为了和宋衍读一个学校,最后一年突然发奋,居然考上了。” 这种只存在偶像剧里的剧情,让林稚微微侧目。 那个女生长了一张娃娃脸,白白嫩嫩的,带些婴儿肥。 旁边的人不知道和她说了句什么,她的脸顿时红了。 第3章 旁边的人不知道和她说了句什么,她的脸顿时红了。 体育老师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让他们比赛打排球,要计分的。 不过他给了女生特权,开学第一节体育课,可以放松一下。 “你们学长在隔壁打篮球,你们去给他们加油吧。” 女生的欢呼声中夹杂着男生的哀怨。 迟盏生怕老师反悔,急忙拉着林稚过去。 因为是课间时间,所以篮球场里人并不多。 迟盏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抬着头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 最后停在最边上的少年身上,他穿着红黑色的运动服,拉链的锁头只在最下面扣在一起,里面白色的T恤,干净的像他这个人一样。 皮肤白皙,桃花眼内勾外翘,眼尾的弧度并不明显,脸部轮廓虽然凌厉,却还带着一丝少年该有的青涩。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 因为高三和高一的教学楼方向完全相反,所以迟盏平时根本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他。 这会也忍不住感叹道:“真想知道,这样的神仙会对谁动心。” 球场上,李志杰拿着篮球,撞了身旁的人一下。 “看到你八点钟方向那个妹子了吗?” 那人有点懵:“八点钟方向都是妹子,你说的是哪个?” “那个长的跟仙女似的大长腿啊。” 那人的视线落在林稚身上,她身边的人正和她说着话,她安静听着。 长了一张高冷脸。 李志杰勾了下唇,手指推着篮球,在指尖上转着圈:“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来个天仙我都不知道。” 言罢,手中的篮球脱落,直接照着林稚砸了过去。 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林稚被那球砸到,往后倒去。 她捂着鼻子,只觉得一股热流经过人中。 迟盏惊呼:“啊,你流鼻血了。” 宋衍眉头微皱,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刚想起身。 片刻,似想到了什么,还是坐下了。 李志杰只是想给自己制造一个和妹子搭讪的机会,没想到自己居然没能控制住力道。 他刚想过去道歉,齐宴扯着他的领子,恶狠狠的开口:“你他妈眼瞎?” 李志杰也火了,伸手推他:“老子是故意的吗?” 齐宴松开手,举着拳头,还来不及揍下去。 一旁的迟盏皱眉开口:“好了,你先别争了,和我一起把她扶去医务室。” 齐宴这才松开手,撂下一句狠话:“你给老子等着!” 他走过去,拿出纸巾递给林稚:“先擦一下。” 她伸手接过,捂着鼻子,在他们的搀扶下出了篮球室。 李志杰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他妈的算个什么狗屎,还让老子等着。” 越说越气,他冲着已经关上的门喊道,“好啊,老子等着,我□□妈!” 身边有人过来劝他:“行了行了,咱们继续打球吧。” 他又骂了一句泄愤的话,这才往球场中间走。 “来来来,咱们重新比赛啊。” 冷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算我一个。” 众人看向声源处,都愣住了。 宋衍脱了外套,随意扔在一旁。 走下台阶。 林稚没什么大碍,就是被砸出了鼻血。 鼻头有点红。 齐宴给她倒了杯热水,神情不是很自然:“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稚接过水杯,摇了摇头,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迟盏坐在旁边,手撑着下巴打趣他:“想不到我们刚正不阿的班长还有这么暖心的一面啊。” 齐宴皱眉看了她一眼,刚要出去。 想了想,又停下:“迟盏,你过来一下。” 迟盏不情不愿的起身,走过去:“干嘛?” 齐宴看了眼医务室里的林稚,犹豫片刻,他递给迟盏一个黑袋子:“你把这个给林稚,就说是你买的。” 迟盏疑惑的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整个人都愣住了,卫生巾? 牛逼啊,现在追人都流行送卫生巾了? 齐宴支支吾吾的:“还有……她那个裤子,你提醒她一下。” 话说完,他就急忙转身走了,耳根有点红。 迟盏看了看粉色包装的卫生巾,又想起林稚姨妈正好来了。 大概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还好她今天穿的是红裤子,除了齐宴应该没人发现。 迟盏带着她去更衣室换回校服,正好看到操场那里,李志杰一身伤的往医务室走。 “怎么回事啊?” 一个刚从篮球场看完热闹的学生说:“宋衍和他一起打篮球,说他带球走步犯规,把他给揍了。” 迟盏一脸难以置信:“宋衍和他打篮球?还把他给揍了?” 这简直是特大性新闻了吧。 那个学生耸了耸肩,也一脸不可思议:“而且揍的特别狠,好几个人拉都拉不开。” 言罢,又说,“友谊赛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嘛。” 迟盏愣了片刻,哀怨的往林稚怀里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稚被她的举动弄的懵住,无措的伸手,抱着她。 迟盏后悔的开口:“神仙打架了,我居然没能看到现场。” 而且宋衍那张脸,发起狠来一定很带感,她居然错过了!! 哀怨的在林稚怀里蹭了几下,女孩子又香又软的胸口,消减了几分她的悔意。 还是妹子好啊,嘻嘻嘻嘻。 林稚抬头,正好看到宋衍从面前走过去。 他也看着她,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 白皙的脸上,青了一块。 应该是刚刚打架的时候伤的。 神情一如往昔的淡漠,只是看着她的双眸,沉如夜空。 她移开视线,伸手在迟盏的后背拍了拍。 像是在安慰。 林稚刚到家,就收到了迟盏发来的短信。 齐宴把李志杰给揍了。 林稚迟疑片刻,按了锁屏键,将手机放回抽屉里,安心写作业。 她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很满,放学以后,先去见心理医生,然后再去上舞蹈课。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所以她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 -- 日子过的很快,宋如从美国回来的那天,林稚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只是很慢,有时候会有些结巴。 所以她尽量将一句话简略,只说一两个字。 这些日子来,宋如一直都和林稚有联系,一来是怕她住不惯,二来,是想通过她,来了解一下宋衍的情况。 宋衍就是个闷葫芦,估计就算是快死了,宋如问起他的情况,他也会说一个没事。 他爸不管他,也只有自己这个小姨来管了。 平时林稚不和宋衍一起吃饭,不过因为宋如回来了,所以两人就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林稚也不确定自己对宋衍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对他是有恨的,那种无处发泄,只得倾数泼给他的情绪,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下来了。 他是受害者,并且,现在自己是寄住在他家。 他不是农夫,自己也不是蛇。 吴婶把饭菜摆上桌,林稚没吃多少,她本身饭量就小,今天也没什么胃口。 倒是宋如,一直拉着她问东问西。 住的习不习惯,同学人好吗,相处的怎么样。 她放下筷子,轻声开口:“习惯。” 顿了片刻,又说,“很好。” 宋衍抬了眼睫,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说话。 宋如松了一口气:“习惯就好,功课上有不懂的可以问宋衍,他成绩一直都是全校第一。” 林稚点了点头:“会的。” 即使知道她说的是套话,但也总比直接拒绝要好。 宋如一直觉得,宋家欠林稚太多太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 她恐怕还在幸福的三口之家里,不会像现在这样,过早的成熟。 林稚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片刻,又说:“你们……慢慢吃。” 宋如点头:“昂,你早点睡。” 看着林稚上楼回房,她刚想夸宋衍,今天居然这么老实。 也不挑食了。 后者不等她开口,也站起身,生冷的扔下一句:“我吃饱了。” 宋如:…… 果然还是她那个熟悉的侄子。 晚上的时候,林稚睡不着,在阳台压腿。 斜前方,是书房。 窗帘被拉开,偶尔能看见有人从那走过,手里拿着一本书。 林稚收回目光,额头抵在小腿上。 已经入冬了,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妈妈已经开始准备腊味特产。 爸爸最爱吃,还会带一些,分给警局里的同事。 可是今年…… 她抿着唇,眼眶发热,眼泪滴落在小腿上,渗透睡裤的面料,浸入肌理。 有点烫。 一直到腿有点麻了,她才慢慢放下来,反正是夜晚,也没人看到。 她抬手,胡乱的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刚要进去,就看见隔壁书房的窗户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歪着头,指间夹着烟,刚吹干的头发,柔软的搭在额前。 模样有些慵懒,视线落在她身上。 夜色之下,他的瞳色更深了一些,隐隐透着光,像是路灯映照在其中。 林稚突然有一种被偷窥了的感觉,她敛了眉,转身进去。 指间的烟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宋衍并没有抽几口。 刚刚看书看的有些烦了,所以他拿出烟盒打开窗户,刚点燃,就看见了在阳台的林稚。 昨天在学校,他听到班里的男生在议论,一年级有个女生,腿贼他妈好看。 他对这些,一直没什么兴趣。 只是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才稍微反应过来一些。 她的腿,好像是挺好看的。 又长又直。 她像是睡着了,以那种,他看着就觉得难受的姿势。 于是也忘了自己刚点燃的那支烟,一直看着她。 时间逐渐流逝,他在想,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毕竟在这种季节夜宿阳台,百分之百会生病。 想法还来不及变成行动,她抬起了头,将腿放下。 眼睛却红了。 是想家人了吗。 烟灰掉落,宋衍良久没有反应。 第4章 林稚回房以后,并没有睡觉,而是用黏土捏了几只小动物。 这应该算是她唯一的爱好了,以前林母管她管的严。 甚至学校里的课外活动都不让她参加。 林稚要走的路,林母早就帮她策划好了。 好好学习,然后考州舞。 在没嫁给林河之前,她是一名舞蹈演员,只是后来为了婚姻和家庭,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可能是不甘,她又将这个梦想强加给了林稚。 她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了一盏台灯,小心的将刚捏好的黏土放进玻璃盒子里。 --- 迟盏第一次听到林稚会说话,也是吓了一大跳。 她还以为她是声带受损,结果林稚告诉她,只是因为心理上的原因。 然后迟盏就愣住了,一脸心疼:“得是多大的心理阴影才能让一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啊。” 林稚低着头,脸色微变,手紧紧扯着书页。 齐宴将数学老师给他的试卷发下去,正好看到林稚的脸色不太好看。 犹豫片刻,他从自己的桌肚里拿出两盒牛奶,放在她们面前。 “早。” 迟盏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拿着那盒牛奶嚷道:“铁面包青天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这么贴心。” 齐宴黑着一张脸,没理她。 今天的卷子是昨天下午做的摸底试卷,齐宴看到林稚的名字,又多了眼分数。 满分一百五,她就考了一百四十八。 比他这个第一名还多了八分。 齐宴把卷子放在她面前,轻声说了句:“恭喜。” 林稚接过卷子:“谢谢。” 少女的声音,像是夜莺,没有刻意压低的音量,却又恰好只够他们两个人听到。 齐宴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静。 迟盏嘴里咬着吸管,正喝着他刚刚拿过来的牛奶,见他像是被点了穴道,于是站起身,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金主,你没事吧?” 齐宴回过神来:“没事。” 仓惶离开前,他又多看了林稚一眼,后者已经开始去修改她做错的那道选择题了。 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他有点庆幸,又有点挫败。 林稚这个人,对谁都很人有礼貌,偏偏也仅限于有礼貌而已。 她知分寸,懂进退,有着与这个年纪的学生不同的成熟。 --- 数学课上,数学老师专门点名夸奖了林稚,还把一直空缺着的,数学课代表这个职务给她了。 从前一直都是齐宴这个班长负责收发作业。 下课后,数学老师让林稚去他办公室一趟。 她走后,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被放大。 “还以为只是个草包校花,居然这么聪明。” “这他妈是偶像剧里的情节吧。” “把她哄到手,以后考试还用担心分数的事吗?” 迟盏冷嗤一声:“就你那坑坑洼洼的脸,还想追我们家林稚。” 她加重了语气,又问:“您配吗?” 那人听到她的话,顿时气红了脸:“你……” 齐宴:“行了。” 两个字,足够教室安静下来了。 迟盏得意的冲那个男生吐了下舌头。 林稚过去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和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位老师聊上了。 “行啊老李,我听说刚转到你们班上的那个女生还是个年年第一的天才。” 李老师谦虚的笑了笑,说的话却一点也不谦虚:“这次数学考试考了一百四十八,就错了道选择题。” 林稚站在办公室门口,轻声说了句报告。 李老师转了身子,看着她,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快进来。” 林稚听话的进去。 李老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花名册:“这次叫你过来呢,是因为三天后的集训正好还缺一个名额,我呢,想让你去。” 林稚疑惑:“集训?” “对,我们一中和实中每年都会派几个学生去集训,日期是一周。” 林稚犹豫片刻,想要拒绝,可是看到李老师期待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口。 点了点头,她说:“好。” 李老师翻开花名册:“那就这么定了啊,我给你记下。” “恩。” “行,你先回教室吧。” 林稚点了下头,转身打开门出去。 办公室很大,是直接用教室改的,前后都有一个门。 宋衍敲门之前,正好看到从后门离开的林稚。 只有一个背影,一中的校服,女款是衬衣搭裙子。 可以盖过膝盖。 不过她的码可能有点小,下摆在膝盖上面。 白皙修长的双腿走动间,裙摆也轻轻飘动。 宋衍垂了眼睫,然后才重新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他开门进去,办公室里有点吵。 宋衍皱了下眉。 陈老师合上笔盖,想劝他去参加这次集训,说是集训,其实就是两所学校之间的较量,因为集训结束后,会有个联考,来测试这次集训的成效。 宋衍很聪明,只可惜他从来不参与学校组织的任何活动。 但是陈老师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李老师的声音很大,完全盖过了别人:“我们班的林稚头脑聪明还认真,这次集训联考,肯定能给我咱们学校拿个第一回来。” 其他人都笑着附和。 陈老师思索着言语,想着该怎么让他答应。 毕竟自己这个学生,实在是话少,平时也很少看他和谁走的近,总是独来独往。 往年的集训,他也一次都没去过。 “老师是希望你能再认真考虑一下,这次集训的,都是各个学校各个班的尖子生,你去的话,对你肯定是有好处的。” 眼前是她的校服短裙,红黑色的格子,还有思念家人,而红了的双眼。 宋衍点头:“好。” 他说,“我去。” ---- 中午吃饭是在学校吃的,林稚和迟盏一起去食堂。 林稚食量不大,每次都点不了多少。 食堂旁边是离开学校的必经之路,迟盏特意选了一个挨着窗户的座位,正好能将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 她最近喜欢上了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每天最爱做的事从睡觉变成了偷看他。 她咬着筷子,心思都在外面。 突然激动的喊林稚:“快看快看,就是他。” 林稚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哪个?” “推自行车的那个。” 林稚这下看到了,是个长的很干净的男生,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 有一股书卷气,看起来很斯文。 他开了车锁,长腿微迈,骑着车出了校门。 林稚刚想收回视线,就看到男生骑车走后,没了遮挡的景致。 女生红着脸,将手里的巧克力递出去,上面好像还有一封信,粉色的信封。 宋衍冷眼看着。 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迟盏摇了摇头:“这个宋衍也太不给女生面子了,不知道女孩子脸皮薄啊,能当面递情书,那得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啊。” 林稚安静的吃着饭,不对他发表任何意见。 她只能尽可能的避开他,不然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父亲的死。 她深知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可是又不可避免的…… 晚上回到家,林稚头一次见到宋如喝的烂醉的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哭,茶几和脚边,横七竖八的摆着几个酒瓶子,有的里面甚至还有酒,就这么倒出来,浸湿了地毯。 满屋子的酒气。 林稚放下书包过去把酒瓶扶正,然后又去看她:“宋阿姨?” 宋如已经醉的有些不清醒了,拉着林稚大骂烂人。 一边骂一边哭。 林稚想扶她回房休息,可是对于没什么力气的林稚来说,她还是有些重了。 家里的佣人平时也不在她这里。 想来想去,她只能去喊宋衍。 客厅门是开的,她喊了一声宋衍,没人应。 想到他的房间在二楼,犹豫片刻,她脱了鞋子,换上拖鞋,走上二楼。 入目看见的,是一个小吧台,后面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灯光太暗,嵌入式的双开门冰箱前站着一个人,侧对着林稚,握着水瓶,头微仰。 冰箱里的光映照出来,将他的身影勾亮,因为背光而带着一丝朦胧感。 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过来,视线微侧。 却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喝完水以后,他将水瓶捏瘪,扔进垃圾桶里。 额发微湿,应该刚洗完澡。 “有事吗?”他低声问。 林稚说:“宋阿姨喝醉了,我一个人弄不动她。” 宋衍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点了下头,就跟她一起过去了。 他将宋如扶回房间,给她倒了杯热水,就放在床头。 然后关上门出来。 林稚正在收拾客厅里的狼藉,宋衍站在那里,想说待会会有人来收拾的。 可到底没有开口。 他转身准备出去,又停下。 安静的四周,只有啤酒瓶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然后宋衍问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声音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清冽到,对什么都是漠然的,仿佛并不在乎她的回答。 林稚的手停下,她摇头:“没有。” 他又问:“那恨我吗?” 林稚沉默片刻,还是摇了下头:“没有。” 宋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后的声音也停了。 他说:“谢谢。” 林稚不知道他在谢什么,在谢谁。 唯一能知道的是,她不应该恨他,也不应该讨厌他。 因为如果重来一次,受害者换了别人,父亲还是毫不犹豫的前去。 从前,他总和林稚说,他得对得起他这身警服。 所以林稚应该以他为荣,而不是继续纠结于,他是为了救谁而死。 可是。 林稚觉得,总得给她时间。 她需要时间来平复,这种不太好的情绪。 第5章 宋如应该喝了很多,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林稚刚从学校回来,就闻到了一股糊味。 客厅里也都是烟,呛人的很。 她捂着唇鼻进去,看到了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宋如。 锅里的油全都溅出来了,噼里啪啦的。宋如一手拿着锅盖护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想伸过去把火给关了。 油点子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疼的收回,皱着眉头用嘴去吹。 林稚放下书包,边扎头发边往厨房走:“我来吧。” 宋如看到她了,顿时像看到了救星,却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还会这个?” 林稚把火调小了一点,将旁边的蛤蜊倒进去:“以前,妈妈教……过我。” 她看上去很熟练,宋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感叹道:“那你妈妈做饭一定很好吃。” 林稚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宋如刚想道歉。林稚就恢复了常态:“恩,很好吃。” 宋如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今天是宋衍生日,本来想亲手做顿饭给他吃点,菜谱早就买好了。 食材也准备到位,结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样也没做好,反倒差点把自己给点着了。 林稚的厨艺也算不上多好,仅限于会做,后来吴婶闻着味过来,把宋如给数落了一番。 林稚被呛到不行,才想起自己忘了把抽油烟机给打开…… 有人做饭了,林稚功成身退,得以离场。 拿着书包上楼,复习了一会功课。 她不是天赋型选手,只是比别人更用功一点。 从小到大,她妈妈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要努力,无论做什么,都要拼尽自己的全力。 甚至于,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台灯的光线明亮,手边是一张全家福。 她十四岁生日那年拍的。 眼眶有点热,她想忍住的,可是实在忍不住。 夜晚就是一个巨型的负能量磁场,所有情绪,都在这个时候宣泄。 宋如上来喊她吃饭,林稚擦干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你们……吃吧,我不饿。” 外面安静片刻,宋如说:“今天宋衍生日,就我们两个的话,太冷清了。” 林稚沉默片刻,还是轻应了一声:“好。” “那我在楼下等你。” 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林稚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是红的。 她穿上外套,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才下去。 餐厅里,只有宋衍和宋如两个人,白色的吊灯就悬在桌子上方的天花板上。 桌上还放着一个蛋糕。 宋如看见林稚下来了,急忙起身去关灯,屋子里顿时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门缝边,客厅里的光渗透进来。 她插了十七根蜡烛,用打火机点燃。 烛光映照在宋衍的脸上,面容有些模糊,他安静的坐着,神情淡漠,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宋如催促他:“快许愿啊!” 宋衍抬眸,看了林稚一眼,然后才闭上眼睛。 蜡烛被吹灭,宋如去把灯打开,然后又拆了送的刀叉,把蛋糕切块,用盘子装着,一一递到他们面前。 林稚轻声道谢。 看着面前的巧克力蛋糕,有些心动。 她喜欢吃甜食,不过跳舞得保持体重,所以林母不许她碰这些高热量的食物。 片刻后,她拿着叉子挑了一小口。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宋衍的生日过的很简单,又安静,可能是人少的缘故。 再加上他本人也毫无兴致。 随便吃了几口,他起身:“我还有两张试卷没做,先回房了。” 宋如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平常也没见你学习这么认真啊。” 留给她的回应,只有被打开又关上的房门。 宋如不满的埋怨了几句。 林稚没多久也回房了,看着书桌旁的玻璃盒子,里面放着她用黏土捏的各种小动物。 想了想,她还是提着那个玻璃盒子下了楼。 绕过绿化带,踏着石子路走到隔壁那栋楼的门口。 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二楼的某个房间,还亮着灯。 犹豫片刻,她还是按响了门铃。 毕竟是他的生日,林稚觉得自己不送点什么的话,有些说不过去。 等了有一会,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门从里面打开,院子里路灯的光亮泄进去,少年穿了件简单的薄T,皮肤白皙,身形消瘦。 就连周身的气息,都是干干净净的。 看到是她以后,宋衍的脸上,明显闪过诧异,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没说话,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开口。 林稚把那个玻璃盒子递给他:“生日快乐。” 宋衍的视线在林稚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才伸手,接过那个玻璃盒子。 “谢谢。” 低沉的嗓音,语调放轻了几分。 东西也送到了,没有别的话要说,林稚说了一句晚安,就转身往回走。 夜幕之下,她的身影背着光,周边像是一层金色的线,被虚化晕染开。 宋衍看着手里的盒子,类似动物园的样子,就连假山和树木,也是用黏土做的。 睡觉的熊猫,微笑的长颈鹿,拥抱的松鼠…… 他低头,扯了下嘴角。 好像,欠她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一条人命,和一个生日礼物。 集训那天很快就到了,每个年级的名额都有限,因为关乎校方荣耀,所以在这方面把关很严。 他们班就只有齐宴和林稚两个人。 出发的大巴车上,林稚从后门上的,她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齐宴上车以后,视线在车里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她身上。 然后笑着过去:“早。” 林稚点点头,也轻声回了一句早。 今天难得不用穿校服,大家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林稚穿了件白色的t恤,裤子是黑色的长裤,有些贴身。 上衣下摆随意的扎进去一截。 长发扎在脑后,微卷的末端。 中考前夕,苏月说好不容易要解放了,怎么着也得放肆一回,于是拉着她去烫了个头发。 当时理发师一直说她的发质软,有些自然直,就算是烫卷了以后,也会慢慢变直的。 -- 只是好像,并不像理发师说的那样。 林稚有点困,就靠着车窗眯了一会。 一路颠簸,她的脑袋也跟着震晃,这个时间,太阳也大,不过她睡觉很死,这些外界因素,根本没办法打扰她。 夏矜红着一张脸坐在宋衍旁边,不时侧目,小心的偷看他一眼,然后再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 她数学成绩一直都是短板,这次也不知道努了多大的力,才被班主任选上,去参加集训。 因为她听说,这次宋衍也会去。 宋衍这个人,平时话少又安静,她每次只能借着去一班找人的理由,顺便偷看他一眼。 有个能和他朝夕相处一周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 鼓起勇气,她小声的开口:“宋……宋衍,你好,我叫夏矜。” 没有回应,她疑惑的抬眸。 后者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她往后看了一眼, 宋衍抬手脱了外套,隔着一个座位,直接盖在林稚的脑袋上。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T恤,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和挺直的脊背。 后者被这突然的举动弄的轻吟了一下,不过还是没醒。 齐宴皱眉,对于他的动作有些不满:“你干嘛?” 宋衍看了他一眼:“她晒不了太阳。” 他之前看到过,她的脸被太阳晒的发红。 皮肤白的人,一般都不怎么抗晒。 齐宴看了眼没有拉上窗帘的车窗,和中午正烈的阳光。 顿时有些自责。 他坐在林稚旁边都没察觉。 宋衍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回了自己的座位。 夏矜看着他,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已经没有刚刚的勇气了。 宋衍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不过没关系,夏矜想,她活泼一点就好,就像陈澄说的那样,再冷的冰,也有被捂热的一天。 她可以用她的温暖来治愈他呀。 陈澄是她的朋友,两个人初中就是同学,上了高中以后,还是同学。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林稚的头擦着车窗玻璃往前靠。 然后惊醒了,眼前的光亮被盖在她头顶的衣服给遮挡。 淡淡的沉木香。 她眨了眨眼,疑惑的把衣服取下来。 看着齐宴,似乎在问,这是他的衣服吗? 齐宴脸色有些怪异,迟疑片刻后,他说:“这是刚刚宋衍给你的。” 林稚点了点头。 下车以后,她把外套还给宋衍:“刚刚,谢谢你。” 宋衍没说话,接过外套穿上。 夏矜本来是想追上他,和他一起走的,正好看到和他并排站在的林稚,于是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她,听说是从别的城市转来的,成绩好,长的也好看。 一来就被全校的男生誉为校花。 下课的时候,她还看到不少男生假装从一班门口经过,其实就是为了多看她一眼。 有些挫败和失落。 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自成一道风景线,就连她看了都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背影都这么好看。 和这样优秀的人相比,她的努力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 集训的地方,在郊区,是个度假屋。 夏矜放好行李后,失落的给陈澄打了一个电话,将刚才的事讲给她听。 陈澄安慰她:“你见过哪个偶像剧里,校草和校花在一起的?你这种的,才是最适合宋衍的,也是他会喜欢的类型,林稚那种,只可远观,不适合当女朋友。” 第6章 陈澄的话,让她刚熄灭的信心又重新燃了起来。 对啊,林稚那个人,看上去就是清冷不爱说话的性子,某种意义上,和宋衍是同类。 不是都说同性相斥吗。 想到这里,夏矜的心情,瞬间阴转多云。 宿舍是按年级分的,一年级的女生只有三个人,所以那三个人就分在了一个房间。 林稚去的有点晚,只剩下靠着门的那个床位了,她把行李箱横放在地上,打开,拿出被单。 铺好以后,又去把衣服挂进了衣柜里。 她们三个共用一个大衣柜,宿舍里除了林稚和夏矜之外,还有一个女生,留着短头发,戴眼镜,打扮中性,应该来了有一会了,缩在床上看书。 衣柜不算大,三个人共用一个,就有些挤了。 好在林稚衣服带的不多,不然就没地方放了。 她关上柜门,把鞋子换了。 今天是第一天来,不用上课,老师给了休息的时间。 林稚看了会书。 不知不觉间,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夏矜自来熟,刚出去了一趟,就已经和几个高年级的学姐打好了关系。 甚至还有一个是宋衍他们班的。 叫李娜,她仰着脖子给夏矜做保证,一定会帮她追上宋衍。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什么来保证的。 房门被打开,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夏矜带着李娜去了她的床位,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大堆零食。 顺便还分给了林稚和苏茴一些。 苏茴就是那个和她们同寝的短发女生。 林稚笑着摇了摇头:“不了。” 顿了片刻,她又开口,“不过……谢谢。” 沐浴用品是用袋子装好了的,她拿出睡衣和毛巾开门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听见里面传来不屑的嘲讽:“结巴啊。” 脚步稍稍顿住。 她又推开门,进去。 换了一条毛巾。 见她去而又返,李娜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才自己说的话,她肯定听见了。 有些尴尬,却又不可能道歉,只能强装镇定。 她早就听说过林稚这个人,听说刚进校就取代了以前的吴婷婷成为新任校花,学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谁知道连个话都说不利索。 不免有些鄙夷,说话的语气,却酸的不行。 - 浴室是公共的,旁边是个澡堂子,独立的隔断在里面。 最里面的那个没人,林稚掀开帘子进去。 洗完澡以后,她顺便洗了个头发。 用毛巾包着湿发回宿舍,插孔只有两个,一个插着蚊香液,一个插着夏矜的充电器。 林稚从行李箱里拿出吹风机,去了前台。 走廊那里有插座,旁边就是花园,路灯光线昏暗。 夜风有点凉,藤蔓一般,顺着她裸露的小腿往上爬,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穿的是睡裙,白色的,有点长,只在脚踝上一点。 长发倾泄,为了防止睡裙被打湿,她微偏了头,将头发侧在一旁。 吹风机轰鸣的声音,在她耳边。 以至于隔绝了外界其他的声音,包括旁人的脚步声。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林稚抬眼,关了吹风机。 身后站着一个人,戴着细边眼镜,样子斯斯文文的。 林稚有些印象,是刚刚上车的时候,帮她把行李箱搬上去的那个学长。 她来的比较早,好像也就他和另外两个学姐在。 当时他把行李箱放进去以后就匆忙走了,林稚想道谢都赶不及。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林稚还是觉得应该先道谢,于是轻声开口:“今天……谢谢了。” 魏凯的脸全红了,他站在那里,样子有些扭捏。 早上不过是看到她搬行李箱的样子有些费力,就想去搭把手,结果搬上去以后,她冲自己笑了一下。 像是突然在心脏里安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他想了一整天,满脑子都是她的那个笑容。 荷尔蒙分泌过盛的年纪,往往会因为一个小细节而心动。 或者长相,或者笑容,或者成绩。 这三样她全占了。 林稚看不见他心里的天人交战,见他半天没动静,刚准备开口。 面前突然递过来一个信封。 很正经的,邮局里的那种信封,还贴了一张邮票。 林稚愣在原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 魏凯红着一张脸将信塞给她:“我……我喜欢你!” 鼓起勇气说出的四个字,让林稚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和她告白的人,升入初三以后,好像更多了。 甚至还有在她比赛的时候,上台送花的。 林母每次都说,这种小孩子间的情情爱爱最不靠谱了,只会影响学习,让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 林稚也从未对谁动过心,情窦不曾初开。 “我……” 她刚想拒绝,魏凯抢先一步说:“我还有两本习题没做,我先走了,明天见!” 然后飞快的转身离开,似乎害怕她说出某句话来。 林稚微垂眼睫,看着自己手里的信封。 旁边的路灯,投向走廊的光线被尽头的身影给隔开。 面前暗下去一块。 少年低声开口:“高二,年级第五。” 宋衍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尤其是在这月夜下,像流水经过山涧,清澈干净。 林稚缓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是在说,刚才给她告白的那个人。 他应该洗过澡了,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领口的松紧绳随意打了个结。 片刻后,皱了下眉:“就是长的有点丑。” 林稚微微有些惊住。 总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点评别人外貌的人。 听度假村的老板说,走廊这个地方平时就是为了给情侣约会,特意空出来的,正对着花园,旁边还有个花藤扎的秋千,廊前的竹帘拉上去了,末端的细绳,轻轻垂着。 可能是为了应景,这里的灯光都是昏暗的,带着暧昧的旖旎。 林稚把吹风机挂回去:“你……听到了?” “恩。”他点头,声音平淡,“里面太闷,我出来抽了根烟。” 林稚轻应了一声:“恩。” 宋衍从她身边过去时,看了她手中的信封一眼:“一中早恋抓的严。” 像是在提醒她。 廊前微风吹过,宋衍已经走远了。 林稚垂眸,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里面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堆砌词藻的句子,华而不实的表达着爱慕。 林稚下了台阶,将信扔进垃圾桶里。 回到宿舍的时候,李娜已经回去了,夏矜怀里抱着抱枕,手上拿着手机,在床上傻笑。 林稚把床铺整理了一下,脱了鞋子上床。 肚子有点饿。 今天一整天下来,她都没怎么吃饭。 她按了按平坦的小腹,抿着唇。 晚上吃东西,会胖的。 舞蹈生对自己的体重看的是最严的了。 夏矜看小说笑的乐不可支,正好看到林稚按着肚子,拧眉的模样。 想了想,她穿上鞋子下床,在包里翻出一堆小零食给她:“你还是吃点吧,肚子饿很难受的。” 从天而降的一大堆零食让林稚有些愣住,她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谢谢。” 下一句,是习惯性的婉拒。 夏矜早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霸道的撕开包装袋,递给她:“这个放一晚上就不能吃了,你要是不吃可就浪费了啊。” 零食的香味冒出来,食欲也被勾起。 更饿了。 林稚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谢谢。” 她想,大不了明天多跑几圈。 夏矜见她接了,心满意足的在她身旁坐下:“这才乖嘛。” 林稚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像花香又像果香,总之很好闻。 夏矜其实很羡慕她,这种性子斯文温柔,还长的好看的女生,本身就格外少见。 偏偏她还聪明。 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吃什么呢,分我一点。” 隔壁突然伸过来一个头,把林稚吓了一跳。 手里的零食也全都洒出来。 苏茴皱了下眉:“兔子胆啊,” 林稚手忙脚乱的收拾干净,然后把还幸存的零食全都递给了她:“你……吃吧。” 顿了片刻,“我吃……饱了。” 因为说话有些结巴的缘故,她有时候会把一句话给拆分开来。 苏茴盯着她看了一会:“总觉得你和我姐挺像的。” 林稚:“你姐?” “昂。”她点了下头,把浪味仙扔进嘴巴里,“不过她这个人命里带灾,特别倒霉,所以你们还是不同的。” “为……什么?” 林稚疑惑的是为什么她姐姐会命里带灾,而苏茴显然理解错了意思。 “因为你很幸运。” 林稚眨了眨眼。 苏茴一脸正经,又说,“和我成了舍友。” …… 夜晚的时候,下起了雨,很大,瓢泼一般。 林稚是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后,才发现外面的水都快淹至小腿了。 不过好在他们住的地方地势高,水淹不进来。 这里的学习模式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要严。 六点就得起床上早读。 一教室的人,总有几个眼睛没睁开的。 李老师用手里的书狠狠敲着课桌:“都给我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 打瞌睡的人都被这突然的响动给惊醒了,林稚垂目,翻开课本。 因为都是学校重点选出的尖子生,所以上课流程也很快。 就连林稚都觉得有些吃力,还没下课,就一阵哀怨声。 凳子脚被人踢了一下。有个刺刺的东西抵着她的后背。 她看了眼讲台,才小心的把手伸到后面。 是一张纸条,苏茴递给她的。 拆开以后,是六个字。 【待会一起吃饭。】 林稚的性格,安静随和,很难主动和谁建立友谊,从前的苏月,到现在的迟盏。 她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自来熟。 两个人在一起,一方内向,另外一方,肯定会补回来。 她提笔,写下一个好。 吃饭的地方是在统一的餐厅里。 这个季节没人过来旅游度假,所以这里也只有他们学校过来集训的学生。 林稚胃口不大,饭也只打了一点。 苏茴和她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旁边夏矜和李娜走在一起,手上端着餐盘,看到她们了,一直冲她招手。 李娜的视线在触到林稚的脸时,白眼一翻,拉着夏矜走了。 夏矜的声音模糊传来:“我们去那里坐吧。” 李娜冷哼一声:“晦气。” 她就是讨厌林稚,天生一张白莲花的脸。 苏茴咬了口荷包蛋,问林稚:“你得罪她了吗?” 林稚摇头。 苏茴耸耸肩:“你也别想太多,几个女生在一起,总有几个互相看不惯对方的。” 林稚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 她只吃了些低热量的蔬菜,其他的全部没碰,放在餐盘里。 苏茴嚷嚷道:“林稚,你这不行的,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她饭量本来就小,这会也差不多有七分饱了。 “我,吃饱了。” 苏茴:“不能浪费粮食。” 林稚弯了下唇,把自己的餐盘推到她面前,“那些,我没……碰过。” 苏茴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是真的吃饱了以后,这才美滋滋的接受了。 集训的课程,比在学校的进度要快,好在林稚还跟的上。 每天放学以后,她都会在教室复习一下再回宿舍。 因为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她坚持不让苏茴留下来等她。 教室里只开了一盏灯,笔尖从纸页上划过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雨已经暂时停了,水却没有退。 走廊上的吊灯,被风吹的虚晃了一下,连带着灯光也跟着摇曳。 少年只是在回宿舍的路上,顺路经过了这里。 然后看见,第三排的位置上,握着笔睡着的林稚。 她的脸压在作业本上,白皙的脸被按压,樱红色的唇格外明显。 应该是做噩梦了,精致的眉峰皱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茫然的看着前方。 因为自幼跳舞,她的仪态极好,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和挺直的脊背。 马尾束在脑后,碎发垂落耳边。 然后宋衍看到,她缓慢的,低下了头,埋在双臂间。 肩膀也一抽一抽的。 十七岁生日那天,他许的愿望,是希望林稚的母亲能平安活在这个世界上。 微风渐起,他移开了视线,看着廊外。 下雨了。 第7章 林稚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留在小镇,没来北城。 镇子不大,平日里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父林母的人缘很好。 附近的邻居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上门,给他们送点。 而林稚,理所当然的成了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林母似乎很享受这种赞美,每个饭后的黄昏,都会和她们交流育儿经。 远处的斜阳,将房屋的影子拉的很长。 小镇和大城市的不同,最直观的表现就在,没有高耸入云的大楼。 林河下班以后,总会去小区保安室那里坐一会。 安静宁和的景象,突然被一片鲜红给打断。 林稚从恐惧中惊醒,抬起头,无措的看着四周,空旷的教室,浅色系的窗帘,还有没擦拭干净的黑板。 陌生却又熟悉的场景。 原来只是梦。 酸楚尽数涌上,她低着头,没有忍住情绪的发泄。 泪水浸湿衣袖,连带着肩膀都开始颤抖。 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抛下她。 每个深夜,她都会从无助中惊醒,甚至是大姨妈来了,疼的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她都会觉得,紧闭着的房门会打开。 妈妈端着她煮的溏心鸡蛋,温柔的哄她,吃了再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林稚忍住眼泪,再晚点宿舍阿姨就会去挨个查房了。 她把文具和书收好,放进书包里。 开门出去。 黑夜里,大雨瓢泼一般。 她犹豫的看着手机,想着要不要麻烦苏茴帮她送一把伞过来。 毕竟这雨势看着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垂眸间,窗户的护栏上挂着一把伞,黑色的。 不像是谁遗忘在这里的,反倒像是故意挂在上面。 ------------------- 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回去以后就是联考,成绩出来后,光是广播就连着夸了林稚和宋衍整整一天。 排名就贴在外面的公告栏上。 高一和高三的第一都在一中。 照片并排挨着。 红底的证件照。 就这样贴在一起,甚至有点像结婚时拍的登记照,只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 有人在公布栏前议论:“校草和校花都得了第一,我觉得学校应该特批准许他们谈恋爱。” “其实这么一看,两个人还挺配。” “配什么配啊,林稚是我的!” “你要不要点脸啊,就你那长相,还想追校花?” …… ---- 林稚对这些传言充耳不闻,仿佛和她无关一样。 将成绩单折好,夹在课本里。 到家以后,她扶着墙换鞋子。 宋如窝在沙发上吃鱿鱼干,旁边放着几罐啤酒。 看到林稚了,她连忙招手,让她陪自己一起看电视。 是一部很老的鬼片,林稚胆子小,不太敢看。 刚想拒绝,宋如哄骗她说:“不恐怖的。” 然后挽着她的胳膊,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林稚走不了,抿了下唇,安静的将视线移到液晶屏幕上。 背景音乐诡异的像是有人在她的尾脊骨吹气,顺着肌理慢慢往上。 当看到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扭曲着身子朝她走来的时候,林稚到底没忍住,别开了视线。 还说不吓人。 宋如被她的样子弄的发笑:“不恐怖啊,你看看,她长的还挺好看的。” 林稚不听她的骗,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宋如起身去看,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稍滞片刻。 她起身后,沙发的凹陷也逐渐回升。 察觉到异样,林稚睁开眼睛。 正好看到宋如开了门,出去接电话。 大概五分钟后,她沉着一张脸进来,正好对上林稚的视线,脸色稍微回暖了一些。 握着手机,在她身边坐下。 用商量的语气问她:“林稚,阿姨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 林稚站在楼下,迟疑的上前,按响门铃。 宋如说,宋衍的电话打不通,可能是又把手机给调静音了。 想让林稚帮她传个话。 虽然好奇,这种事为什么她不自己和他说,却也没拒绝。 里面没有动静。 林稚又按了几下。 已经开始入秋了,晚上更是觉得冷风刺骨,林稚穿的单薄,莫名的瑟缩了几下。 院子里的路灯坏了一个,物业还没来修。脑海突然回想起刚才看的恐怖片。 …… 林稚抿着唇,小心的握着门把,继续去按门铃。 相比刚才,现在的她按的急促又频繁。 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声音。 可是又不敢回头去看。 开锁声轻响,门从里面打开。 宋衍看着她:“有事?” 林稚抿了下唇,刚想开口,风卷着枯枝,掉在地上的声音,惊的她下意识就抬手,捏住宋衍的衣摆。 人也往前靠了一些。 差一点,就到他的怀里了。 “外……外面好像……有什么。” 因为恐惧,她结巴的更厉害了。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突然的靠近,越发浓郁了。 宋衍眸光暗了一瞬。 抬眼看了下四周,除了被风摇动的树枝,便再无其他。 可能是被这声音给吓着了吧。 “什么也没有。”他说,“院里有保安,就算有人,也不用怕。” 她怕的又不是人,而是…… 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林稚的手还捏着他的衣摆,似乎是忘了松开。 宋衍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任凭她捏着。 林稚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 于是开口:“宋阿姨说,三天后……鼎鑫酒店,有个晚宴,让你……记得过去。” 少年硬冷的眉峰,皱在一起。 三天后…… 话也带到了,林稚松开手:“那我先过去了。” 绕过宋衍出去,面对着暗蓝色的院子,林稚的恐惧,不知何时又被加大了。 不该看鬼片的。 她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冷风萧瑟。 肩头一沉,鼻间有洗衣液冷冽的清香,她抬眸,宋衍不知道何时过来的。 只穿了件卫衣,外套此时搭在她的肩上。 “走吧。”他说,“我正好也要过去拿点东西。” 林稚看了他一眼。 她不算矮,可是和他站在一起,却只到他肩膀。 宋如还在看电视,看到他们一起过来,有些惊到:“你怎么也过来了?” 林稚说:“他要来拿东西。” 宋如疑惑,拿什么东西? 因为好奇,视线也一直跟随着他。 然后看到他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 …… 宋如不解:“专门过来拿水啊?” 宋衍神色自若的点头:“恩。” 又说,“我先走了。” 宋如看着宋衍离去的背影,他那冰箱里水摆的满满当当的,还特意过来拿一瓶水?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林稚说:“那我也上楼了。” 宋如点点头:“早点休息。” 她低恩一声,上楼回房。 林稚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前是关于自己细碎的日常。 发生那件事以后,内容便多了一些。 她今天又比平时多练习了一会,考试排名也提升了不少,等等诸如此类。 她一直觉得,等她努力到某种程度,母亲就会回来的。 她相信,也为此努力着。 写上最后一个字,她合上日记本,关了灯上床。 飘窗上放了几盆多肉,窗户没关,浅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开。 林稚起身去关窗,正好看到隔壁楼的书房,有人站在那里抽烟。 因为背着光,所以她看不清宋衍的模样。 这么晚了,还没睡。 迟疑片刻,她把窗户关上。 顺便把壁灯也给关了。 宋衍垂眸,视野内,最后一抹光亮也熄灭。 他掐灭烟,却没有把视线收回 第8章 林稚平时的时间排的很满,放学以后就去舞蹈教室,上两个小时的课,一周还要进行三次心理疏导。 秋天已经到了,昼短夜长,天总是黑的格外快。 林稚洗完澡以后,换上自己的衣服。 后背微塌,将卫衣穿上。 雪白的肌肤,因为此时的动作,两侧的蝴蝶骨越发明显。 纤腰细的盈盈一握。 童灵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学舞蹈的女孩子,大多仪态身材都极好,就连童灵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校花。 可是看到林稚的第一眼,还是免不了觉得惊艳。 冷白皮的巴掌脸,杏眼明亮,樱唇带着很淡的一抹粉。 穿着统一的练功服,身形都比她们要纤细一些。 而且她还认真,努力。 每天下课了,她都会在教室多练一会。 童灵今天也是因为太晚了,一个人不敢走,再加上前段时间这里附近出现了一个流氓暴露癖。 看到女生就把自己的裤子脱了。 童灵想想就觉得恶心,所以特地打电话,让她的男朋友来接她。 “我男朋友马上就到了,你要不等会,我让他也送送你?” 林稚笑着摇头:“不用,我家很近的。” 这么多天的治疗,她已经能正常说话了。 而且童灵和她住的地方,完全相反,她不希望他们为了自己,绕那么远的路。 正好童灵的手机响了,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应该是到了。 林稚系好鞋带,和她道别:“那我先走了。” 童灵应了一声:“明天见。” “明天见。” 从这儿走上一段路,有个公交车站牌,平均十五分钟就会有一趟车过来,可以直达临安路。 再过些日子,有个比赛。 对于舞蹈生来说,履历漂亮些,未来的路也更好走一点。 林稚想着,脚步却突然停下。 这条路有些偏僻,平时没什么人走,路灯亮着,穿着风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笑容猥琐。 林稚呼吸一滞,突然回想起了童灵刚才的话。 暴露癖,变态。 她握紧了背包带,因为害怕,心跳突然加快。 附近没人,想呼救也不行,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人也往前进了一步。 “小妹妹,叔叔很喜欢你。” 他的笑声,刺耳又淫/荡,“你陪叔叔睡觉,叔叔给你钱,好不好?” 恐惧充斥着大脑,林稚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忙转身,往人多的地方跑。 袖子却被人拉住,她吓的颤抖,死命的挣扎:“你放开我。” 那人还在说,“叔叔想和你睡觉,你陪叔叔睡一晚上,叔叔给你钱,给你买漂亮衣服,好不好。” “你放开我。”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别碰我!” 路灯的光亮,虚晃了一下。 她听到什么被砸到地上的闷响声,袖子的□□感也没了。 迟疑的抬头,那个男人正用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嘴里还不停骂着脏话。 宋衍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脸上带着狠戾。 他抬手扯开领带,问林稚:“受伤了吗?” 林稚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幅神情,有些吓到。 缓了好久,才哆哆嗦嗦的开口:“没……没有。” 话说到一半,他又是一脚。 男人痛苦的捂着肚子。 不等他开口,宋衍就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扯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那里正好是路灯照不到的偏僻地段。 林稚听到男人的惨叫声,一阵阵的传来,间或夹杂着求饶。 林稚的腿早就吓软了,想过去看看情况,却没法动。 夜雨如丝。 滴落在她的唇角。 惨叫声终于停下。 宋衍从里面出来,手上有血,他皱着眉,问她:“有纸吗?” 林稚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宋衍抽出一张,反复的擦拭着,手背都擦红了,还没停下。 眉间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衍这才抬头:“去了个晚宴,正要回家。” 他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矜贵。 香槟色的领带早就被扯开了,银质袖扣。 额发被抓至脑后,硬冷的眉骨,衬着他此刻的神色,带着桀骜。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林稚发现宋衍并不像她觉得的那么内敛。 沉默冷淡只是因为不屑。 不屑去和那些人或事打交道。 他的骨子里,带着难以磨灭的高傲,与生俱来一般。 血迹擦净了,那股味道却经久不散,眉头皱的更深。 他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走吧。” 林稚顿了顿,问他:“刚刚那个人,不需要报警吗?” 宋衍垂眸看着她,沉吟半晌:“报警的话,我可能也要一起被抓进去了。” 想到刚才的惨叫声,和他指骨上的血迹,林稚大概也能猜想到,他下手到底有多重了。 “那……” “回去吧。” 宋衍转身,走了两步,没见她跟上来。 疑惑的回头。 林稚面露难色:“我脚软了。” 如果宋衍没来的话,她现在的遭遇,想都不敢想。 …… 月色稀疏,宋衍背着林稚,她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带着一丝凉意。 太轻了。 甚至连掌心下的腿,都细到他不敢太用力,生怕会弄折了一般。 林稚从未和男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她也是第一次觉得,男孩子的肩膀,比她的要宽厚这么多。 在他背上,林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和父亲的一样。 那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有些困了,她的眼睛,轻轻眨了几下,无力的垂靠在他的肩上。 然后她说:“谢谢。” 极轻的两个字,顺着他的耳廓,撞进他的心里。 宋衍往前的步子,无意识的放慢了些。 林稚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说的话也有些模糊不清,前言不搭后语。 “我奶奶从小就告诉我,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那些都是骗人的。” 林稚很不解,低声问他:“为什么你总是活的这么理性。” 宋衍的瞳色很深,在这黑夜尤其。 语调,也似夹裹着秋夜的寒意。 “感性是留给那些被宠坏的人的。” “没人宠你吗?” “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过。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林稚没听到。 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侧脸靠在他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际。 安静的长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落叶被风卷起,就连路灯,也昏暗到旖旎。 也幸好,她没听到。 宋衍最烦有人安慰他,用那种,怜悯的语气。 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第9章 到家以后,宋如看到林稚是被宋衍背回来的,问清了来龙去脉以后,就不放心林稚一个人回家了。 本来一个女孩子单独走夜路就很危险。 想了想,她看着宋衍:“反正你回家以后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事了,要不你每天等她一会,和她一起回家。” 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林稚的确有些不太敢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那条路实在太偏。 可是又不想麻烦宋衍,刚想开口拒绝。 宋衍低应一声:“恩。” 然后又说,“我先过去了。” 他把书包从沙发上拿起来,开了门出去。 背影消失在缓缓关上的客厅门外。 宋如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愣了好一会,才低声叹了口气。 她在沙发上坐下:“他今天有跟你说,他去干嘛了吗?” 林稚点头:“他说他去参加了一个宴会。” 宋如替她补齐后半句:“是他弟弟的周岁宴。” 林稚疑惑:“弟弟?” 宋衍原来还有弟弟,她来这儿这么久了,除了宋如以外,就没见过他的其他亲人了。 “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宋如顿了片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今天受了惊吓,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觉,知道吗?” 林稚应了一声,又说:“宋阿姨晚安。” 回房以后,她脱了外套,挂在架子上。 电脑才刚打开,桌上放着各种练习资料。 一个月以后的比赛,她想得第一。 比她厉害的人很多,所以她只能努力。 关于舞蹈,说喜欢,也没有特别喜欢,只是从小学到大,或多或少,都是会有些感情的。 更多的,是那份来自母亲的期待。 从前,她总是一味的想逃避,因为她觉得,那种压力,就像是重铁一样,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来气。 可是现在,她希望自己能变的很厉害,最起码,是母亲能够满意的那种厉害。 -- 高中的学习氛围,远比初中要来的紧迫,尤其是一中这种重点学校,进度更是比普通学校要快。 一下课,迟盏就过来和林稚抱怨:“老师讲的太快了,我什么都没听清。” 林稚笑了笑:“周末下午我有时间,可以帮你补课。” 迟盏开心的去挽她的胳膊:“嘻嘻,林稚,你真好。” 林稚拿着空了的水杯,起身问迟盏:“我要去打水了,要一起吗?” 迟盏连忙点头:“要要要,你等我会。” 然后跑回自己的座位,拿了水杯过来。 打水的地方在走廊尽头,高一和高三两栋教学楼连接的地方。 不过平时学校有规定,高一学生不得一直往高三那边跑。 害怕耽误他们学习。 迟盏瘪了下嘴:“还我们耽误他们学习,他们就不会耽误我们学习吗?” 水接的有些满,林稚小心的把瓶盖拧上:“行了,回教室吧。” 迟盏轻轻扯了下林稚的袖子,看着后方,小声说:“那不是夏矜吗,她怎么和宋衍在一起。” 林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夏矜背对着她站着,双手放在身面,不知道拿了个什么。 样子有些扭捏。 宋衍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淡漠到有些懒散。 迟盏说:“该不会是在告白吧?” 林稚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了,回教室吧。” 迟盏收回视线:“喔。” 夏矜是在上课铃声停止以后才进的教室,眼睛有点红。 迟盏躲着老师,让前桌把纸条传给林稚。 【我就说嘛,宋衍肯定不会答应夏矜的。】 林稚皱了下眉,刚准备把纸条扔进旁边的垃圾篓里。 一旁的阴影压下来。 沾了粉笔灰的课本在她桌上敲了敲:“拿出来。” 物理老师是一个很严肃的女人,对学生也是一视同仁,不像其他科目的老师,会因为林稚成绩好而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她也听话,从未做出什么违反课堂纪律的事。 唯独今天…… 林稚迟疑的把纸条递给她。 她转身上了讲台,将课本放下,拆开纸条。 大声念了出来。 【我就说嘛,宋衍肯定不会答应夏矜的。】 物理老师拿着纸条,问她:“谁给你的?” 林稚没说话。 她加大了音量:“我最后问你一遍,谁给你的!” 迟盏几次想起来,可是又有点害怕。 深呼吸了好几次,刚想开口自首。 物理老师狠狠的拍了下课桌:“去给我跑操场,跑十圈,然后在校门口罚站到放学!” 林稚听话的起身,从后门出去。 物理老师没多久也跟过去了。 她们一走,教室顿时吵成一团。 夏矜更是委屈难过,李娜一直怂恿她去告白,还说她已经去探过底了,宋衍对她也是有意思的,所以她才敢去告白。 谁知道宋衍连个正脸都不肯给她。 只有一句冷漠的:“让开。” 现在又被人这样议论,委屈顷刻间爆发,她瘪了下嘴,没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周围的女生,都过来哄她。 “林稚真的太过分了。” “平时就一副清高样,真觉得自己长的好看成绩好就是仙女了啊。” “白莲婊。” 迟盏拖出椅子起身:“你们说话太过分了。” 何云冷哼道:“怎么,平时跟在她屁股后面讨好她,现在还跟条野狗似的护主?” 她老早就看林稚不顺眼了,假清高装清纯。 迟盏走到夏矜面前:“我和你道歉,那张纸条是我写的,对不起。”顿了片刻,她又看着何云,“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不光长的丑嘴巴臭,内心更是肮脏无比!” 何云气的脸都红了:“你说谁长的丑?” “你啊,你长的丑!” 理智被愤怒侵占,齐云拿着书朝她砸了过去:“我撕烂你的嘴!” 迟盏自然也不能忍,和她扭打在一块。 教室里拉架的拉架,看热闹的看热闹。 -- 好在入秋了,外面并不晒,林稚从小就学跳舞,体力比常人要稍微好上一些。 不过十圈下来,也累的够呛。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一堆人趴在栏杆那看热闹:“林稚怎么被罚跑步了?” 彼时何云和迟盏因为打架,纷纷被教导主任喊进办公室。 有知情的人往高三一班的教室里使了个眼色:“还能因为谁呢。” 江靖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抱着篮球踹开教室后门,大咧咧的在宋衍前面的空位上坐下:“我刚刚听说,高一有两个女生,为了你大打出手,现在正在办公室里挨训呢。” 宋衍专心看书,没有理他。 江靖看到他这幅样子,不服的叹了口气:“你说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学妹为了你打架我倒还能忍受,可是新来的那个校花,都为了你……” 他话说到一半,宋衍翻页的手停下,眉峰皱起:“谁?” 江靖正忙着把篮球塞到桌下,他是校篮球队的,上一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好说话,所以他就给翘了。 不过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他要是再翘的话,恐怕命都没了。 他满不在意的说了一句:“高一的小妹妹啊。” 宋衍的语气染上一抹不耐烦:“我问的是你口中的那个校花。” 江靖恍然,拧瓶盖的水停下,心里突生一股危机感:“怎么,你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 眉间沟渠更深。 感受到那股风雨欲来的怒意。 江靖连忙开口:“就是最近人气很高的林稚啊。” 优秀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他们球队的男生,平时休息时间讨论的话题除了篮球就是林稚。 好几个都拿她当女神了。 就连江靖也没能避免。 虽然也没啥太浓烈的感觉,纯粹是出自于那个年龄段的男生,对异性的好奇。 他好歹也是篮球队的得力前锋,平时在球场也是出尽风头,迷妹不少。 所以论追人,他还是要比篮球队其他队友要有胜算的多。 可若是宋衍也和他成为情敌,那他基本就game over了。 还没开始,就结束,这也太他妈丢人了吧。 不过输给宋衍,他倒是能稍微平衡一些。 心服口服嘛。 “那妹子现在就在楼下跑圈呢,估计也快跑完了。” 他坏笑道,“不过你……”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座位已经空了。 …… 跑完了第十圈,正好上课铃打响,看热闹的学生都回了自己的教室。 林稚喘着气在花坛边上坐下,胸口像是塞着棉花,难受的很。 大腿肌肉也疼的厉害。 她伸手轻轻揉了几下。 面前递过来一瓶水,握着瓶身的手,白皙修长,青色的脉络隐于皮肉之下。 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林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 抬眸去看,正好对着阳光的方向,刺眼的用手去挡。 面前的人像是虚影,好一会儿,才看清楚。 穿着统一的校服,白衬衣黑裤子,袖口往上卷了一小截。握着水瓶的手往上,是精瘦白皙的手腕,旁边微突的腕骨,似乎都比别人的要好看许多。 林稚不得不承认,宋衍这个人的确带着某种特殊的吸引力。 随意站在人群中,永远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宋衍收回手,把瓶盖拧开,又重新递给她。 低声问道:“为什么打架?” 简单的五个字,语气也不见起伏。 林稚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 只是…… 她疑惑:“我打架?” 宋衍看了眼她坐着的花坛旁边,眉梢微皱,片刻,还是坐了下去。 “他们说,你为了我和别人打架。” 第10章 林稚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宋衍好像是误会什么了。 “不是。” 她说,“不是因为打架。” 过多的,她也没想要解释,却还是和他道歉:“无端把你牵扯进来,真的很抱歉。” 她拿着水瓶:“谢谢你的水。” 语气虽然轻柔,却明显带着疏离。 休息好了,腿也没有那股酸胀感,她站起身,去校门口那里罚站。 宋衍还坐在那里,没动。 视线随着她的背影。 落日映在她的身上,脑后的马尾轻微晃动。 她的影子,铺在地面,越拉越长。 林稚并没有站多久,班主任就把她领回了教室。 迟盏已经主动找他和物理老师说明了情况,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林稚没有关系。 下课以后,迟盏去和林稚道歉:“对不起啊林稚,都怪我多嘴。” 林稚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最后开口的,也只有一句:“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迟盏低头,用手去扯书角,小声说:“我和夏矜道过歉了。” -- 最后一节课是化学课,老师拿着一叠试卷进来,让每个小组的第一排把试卷放下去。 放学之前要交。 教室里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化学一直是林稚的短板,因为这个,每年寒暑假,林母都会特地给她请家教。 恶补化学。 一直到放学铃响,林稚还剩最后两道大题没做。 试卷被收走,她将文具和课本收好,放进书包里。 夏矜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恹恹的坐在那里。 林稚垂了眼睫,书包背带的一侧已经挂上了胳膊,她又取下。 拉开拉链,拿出一盒巧克力,走过去,递给夏矜。 她说:“对不起。” 夏矜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你和我说对不起干嘛,迟盏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和你无关。” 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是因为那件事生气,我是气李娜骗我。” 她低着头,声音因为委屈变的更小,“明明宋衍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她还说宋衍也喜欢我,怂恿我去告白。” 话说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她勉强抬了眼睫,按亮屏幕。 然后着急忙慌的背好书包:“我妈来接我了,明天见啊。” 才刚跑出教室,夏矜又退进来:“我还是有分辨是非的眼色的,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你也不用自责。” 说完,她笑了一下,又冲她挥手:“明天见。” 林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活泼的,青春的。 真好呀。 这才是十五岁该有的样子。 也是她,羡慕的样子。 抬眼间,她看到站在教室门外的宋衍。 应该是在等她一起放学。 舞蹈室和学校很近,步行就可以过去了。 虽然宋如说了让宋衍陪着她,可是林稚到底不是那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于是开口:“你不用等我的,我可以去前面那个站坐车,那条路人多。” “没事。”宋衍说,“在哪看书都一样。” “可能……” 林稚沉吟片刻,到底没再开口。 -- 教室外面的大厅,平时学生的家长或者男朋友都会坐着这里等。 林稚走进更衣室,换了衣服。 黑色的练功服,将身材的曲线给勾勒出来,腰肢纤细。 老师今天来的有点晚,她扶着把杆拉韧带。 有女生从休息区那边过来,一脸花痴的告诉她们:“刚刚休息区那里有个好帅的帅哥啊,也不知道在等谁。” 其他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万瑶,你男朋友可是校草,天天对着他那张帅脸,你怎么还没对美色产生免疫力啊。” 万瑶见她们不信,大有一副拉她们出去看的架势:“是真的很帅啊,比我男朋友还帅!” “行了。”童灵打断她,“你再大点声音,待会老师来了,又该罚你了。” 万瑶瘪了下嘴,还是静了下来。 七个人一排,腿搭在把杆上,统一的黑色练功服。 林稚心里算着比赛的日期,就在下周。 这次是全市的比赛,想拿第一,肯定不会太简单。 一节课七十分钟,中间会有两次休息的时间。 林稚拿着自己的小毛巾擦汗。 - 宋衍终于明白了,林稚口中的那个未说完的可能是什么意思。 隔音门似乎坏了,关不拢,里面的音乐顺着缝隙渗透出来。 宋衍看书看了两行,就被吵的看不进去了。 他这个方向,正好对着教室。 长方形的窗口,甚至能看到偶尔经过的林稚。 她的长发挽成一个花苞的形状,鬓角垂落着碎发,染了薄汗,贴在脸颊上。 她轻轻喘着气,反复的练习同一个动作。 腰挺背直,踮脚,起跳,手侧举。 认真专注。 - “好了。”吴老师拍了拍手,“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下课。” 稀稀拉拉的老师辛苦了在教室里响起。 林稚去浴室洗澡。 想到宋衍还在外面等她,简单的洗了一下。 换上衣服出去。 童灵在吹头发,看到她出来了,关了吹风机:“你今天和我一起回去吧,我让我男朋友送你,我听附近的保安说,那个变态昨天差点就猥亵了附近一个女生。” 她大概还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女生就是林稚。 林稚笑了笑:“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我有人来接的。” 她打开自己的衣柜,把洗浴用品放进去。 手扶着柜门,刚准备关上,视线落在里面那瓶草莓牛奶上。 这是她昨天来上课的时候顺路买的。 想了想,她还是伸手,把牛奶拿出来。 童灵一脸好奇的问她:“是谁,男朋友吗?” 林稚的性子,斯文温柔,长的又好看,像这种优秀的女孩子,她特别好奇她的男朋友长什么样。 林稚摇头:“不是男朋友。” 童灵恍然大悟:“那就是追求者?” “也不是。” “那是家人?” 林稚沉默半晌:“是认识的人。” 童灵疑惑,是认识的人,那就是,连朋友都不是了? 不等她继续开口问,林稚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宋衍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书。 旁边有下课的女生,大多都看着他窃窃私语。 他视若无睹,仿佛与他无关。 林稚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草莓牛奶,走过去递给他:“这个给你。” 面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素白纤长,修剪整洁的指尖泛着一抹粉,倒是和饮料的包装配色挺搭。 他合上书起身:“我不喝甜的。” 林稚抿了下腰,眼睫微压,手却没有收回:“这是谢礼。” 悟出她话里的意思,宋衍神色微变。 她是下定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 不愿意欠他人情。 宋衍伸手接过:“谢谢。” 外面下起了雨,虽然不大,却也是会淋湿人的程度。 林稚正巧忘了带伞。 明明白天天气还好好的。 宋衍撑开伞:“走吧。” 黑色的伞面,从握柄到骨架,都是极为精细的做工。 林稚觉得有些眼熟。 又突然想起,那天在集训的教室外面,挂着的伞和这把很像。 正巧童灵从旁边经过,身旁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是童灵的男朋友,林稚见过几次。 童灵挽着她男朋友的胳膊,冲林稚挥了挥手:“明天见呀。” 唇角微挑,她低应一声:“明天见。” 进了雨幕,童灵的男朋友揽着她的肩膀,让她尽可能的淋不到雨。 童灵频频回首,想看清楚林稚身旁的少年长什么样。 那片儿光线暗淡,他又站在背光处,只能看见一个大致轮廓。 身高腿长,气质矜贵。 是一个配林稚都绰绰有余的优质男人。 想到她刚才的话,童灵又有些好奇。 认识的人。 如果只是认识的人,那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坐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然后等她一起回家。 --- 林稚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好在伞还不算大,两个人一起,林稚也没淋到什么雨。 一路安静的走到公交车站。 正好有车开过来,想到宋衍平时很少坐公交,身上应该也没有卡和零钱,于是她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四枚硬币,一起投进去。 和司机说:“我和后面的人一起的。” 司机点点头。 宋衍收了伞上来,车内光线很亮,林稚这才看清楚,他的衣服一侧已经湿透了。 单薄的衬衣面料,遇水以后,贴着肌肤。 甚至连手臂的肌肉线条都能看清楚。 难怪下那么大的雨,两人同撑一把伞,她还能淋不到雨。 车内的空调又开的大。 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林稚有些内疚,怕他感冒,于是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你穿上这个吧,小心别感冒了。” 她的外套是运动款,很宽松,宋衍应该是能穿上的,就是可能会有点短。 宋衍的视线在她手上的外套的淡扫过,然后移开:“不用,你穿着吧。” “可是……”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宋衍出声打断她:“淋个雨而已,还不至于感冒。” 林稚里面,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衬衣,不过一个是男款一个是女款。 宋衍看了眼衬衣之下,单薄的肩骨。 她的校服应该是最小码的,穿在她身上,居然还是有些大。 也不知道她平时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见他坚持,林稚也只有把外套穿上。 一共也才几个站,今天不堵车,很快就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后门下车。 后排的座位,有人在说话:“青春就是好,我现在看到穿校服的男生女生就觉得羡慕。” “对啊,而且还都长的这么好看。” 话里带着艳羡:“别人家的青春。” 第11章 下车以后,两个人都没说话。 雨已经停了,不算太平整的路,积水蓄成水坑。 林稚小心的避开。 前些天台风,这块的路灯都坏了,只有隔壁住户家里的灯,透过窗户渗透出来。 明亮程度,也取决于窗帘的厚度。 但也大致能看清楚。 走在她左侧的宋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踩进水坑里了。 每一次,林稚都会看见,他嫌弃的皱起了眉。 白色的球鞋,沾了水污后,颜色明显变深了许多。 林稚沉吟片刻,拿出手机把手电筒打开。 光亮像是利刃,将周边的黑暗给切割开来,留下中间那一块缝隙。 林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在他身旁。 “走吧。” 低软的嗓音。 宋衍抬了眼睫,视线之下,是她的侧脸。 挺翘的鼻梁,还有微抿的唇。 水声扬起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稚细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宋衍往后退了一步,和她道歉:“对不起。” 他刚刚又不小心踩进了水坑,因为两人离得太近,溅起的水,有一些打湿了她的裤腿。 林稚摇头:“你专心看路。” 片刻后,又轻声补了一句,“别总看我。” …… 院子里很安静,宋如这几天一直忙于工作,也很少有时间回来。 林稚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然后和宋衍告别:“我先上楼了。” 宋衍看着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恩。” 然后收回视线。 林稚揉了揉鼻子,好像有点感冒了,应该是今天这风给吹的。 身上也酸软的不行。 她开了门进去,又打了两个喷嚏。 还有点鼻塞。 客厅的灯是关着的,这也说明,宋如今天一整天都没回来。 林稚也懒的再开灯,就着手机屏幕的光上了楼。 洗了个热水澡以后,她换上睡衣躺在床上,鼻子不通气,也睡不着。 于是又起身,想要再复习一会功课。 房门被人敲响,林稚以为是宋如回来,穿上鞋子过去开门。 吴妈手上拿着一杯热水,和感冒药一起递给她,笑道:“吃了药再睡,不然你今天晚上就该难受的睡不着了。” 吴妈和林母的年纪差不多大,林稚看到她过来,刚想开口,鼻子有点痒。 她捂着鼻子,别开脸,又打了个喷嚏。 吴妈笑了下,进屋替她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感冒了,就早点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像林母,林稚看着她的背影,甚至有一瞬还以为,妈妈回来了。 好像一切都没变,爸爸还是那个忙碌的警察,严厉的妈妈,在她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变的格外温柔。 眼睛一酸,眼泪大滴的砸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粉色的拖鞋,还是宋如给她买的。 吴妈收拾好桌面以后,看到她哭了,连忙过来哄她:“哎哟,怎么哭了呀。” 林稚摇头,不说话,却哭的更凶。 “是想妈妈了吗?”吴妈抱着她,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着,柔声哄道,“好孩子,别哭,妈妈会回来的,这么优秀的女儿,你妈妈怎么会舍得不要你呢。” 她哭的哽咽,上气不接下气。 一直到眼睛哭的有些疼了,林稚才逐渐停下来。 吴妈哄着她吃完药,叮嘱她记得早睡以后。 把房间的灯关上。 出去以后,吴妈看到了放在旁边茶几上的医药箱。 是宋衍房里的。 --- 第二天去学校,林稚的感冒虽然还没完全好,却也差不多了。 进入高中以后,各种考试几乎不给人喘气的机会,赶着趟似的,一场接着一场。 数学老师拿着水杯和课本进来:“下周有个月考,正好和高三的摸底考给撞上了,所以学校决定采取混考的方式,来预防作弊。” 教室里顿时一阵怨声载道。 就在自己班里考的话,还可以互相抄一下,这要是直接往其他班里塞,不说不认识人,谁知道旁边坐着的是不是比自己成绩还要差。 “行了!”数学老师握着手中的水杯,在讲台上敲了几下,漂浮的茶叶也随着漾开的水纹游动,“你们这几个有意见的就是平时不好好学习的,考试的时候就知道抄,抄来的分数那是你们自己的吗?你们要是有本事在高考那天抄出一个好分数来,那我不拦你们,你们爱怎么抄怎么抄。” 教室里顿时静了下来。 “一个个的,你们学习是为了你们自己,不是为了你们的父母,更不是为了我。” “高中生就该有个高中生的样子,平时懒散的还没我幼儿园的儿子认真。” “今天的体育课你们别想了,给我安静自习!” 虽然不满,底下的人却只敢小声埋怨。 再过半个月就是家长会了,要是老师到时候告状,那可就完了。 一下课,迟盏就过来和林稚抱怨:“怎么办啊,这次考试我肯定完蛋了。” 林稚笑了下:“叫你平时不好好学习。” 她瘪着嘴:“我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 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两个纸袋:“这是我亲手做的蔓越莓曲奇。” 她给了林稚一袋,又过去,给了夏矜一袋。 笑着说,“你尝尝,我亲手做的。” 夏矜正低头玩游戏,看到她来了,愣了片刻。 迟盏见她没反应,拿出一块递到她嘴边,“尝尝。” 夏矜咬了一口。 迟盏问:“好吃吗?” 她笑着点头:“恩,好吃!” 迟盏有些得意:“我亲手做的,我还会做葡挞,下次再做给你们吃。” 因为上次的事,迟盏一直对夏矜心怀愧疚,尤其是在她那么快就原谅了自己之后。 “上次的事……”她迟疑片刻,又道了一遍歉,“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在背后议论你的。” 夏矜嘴里塞着曲奇,摇了摇头:“其实刚开始我是挺怪你的,不过后来一想,你说的也是事实。” 她耷拉着头,“我本来就不配喜欢宋衍。” 迟盏皱着眉头:“怎么就不配了,女孩子永远都不要否定自己,我们是最棒最可爱的,只有别人配不上我们!” 过后,又心虚的补上一句,“不过宋衍那样的高岭之花,的确不是我们能够肖想的。” 夏矜的同桌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脑袋从课桌上抬起来:“行了,唾沫星子全溅过来了。” …… 第12章 迟盏白了他一眼:“就你多嘴。” 然后和夏矜说,“那我先回座位啦。” 夏矜点点头,手上还拿着她的曲奇饼干:“谢谢你的饼干。” 林稚在修改上次化学试卷上的错题。 因为要忙着下周的比赛,所以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学习。 本来就不是像宋衍那种,头脑好的类型。 她只有努力。 --- 每天舞蹈课下了以后,林稚还会留下来继续练一会,因为担心宋衍等太久,她和他说:“你可以先走的,我待会和我同学一起回去。” 宋衍抬手看了眼时间:“没事,我等你。” 林稚欲言又止:“可是……” 宋衍抬了眼睫,深邃的眸子看着她,片刻后,轻声开口:“把你的书包给我。” 林稚愣住:“什……什么?” “作业。”他说,“我帮你做。” 一中的作业量有多大他是知道的,林稚回家以后,如果还要熬夜赶作业,恐怕都不用睡觉了。 写完以后天就该亮了。 林稚急忙摇头:“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可以。” 他平静的问:“你自己做到明天早上吗?” 林稚沉默半晌,他说的……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可还是…… “给我吧。” 林稚沉吟片刻,到底有些心动:“那……谢谢你了。” --- 灯光明亮的舞蹈教室,林稚穿着练功服,和着音乐踮脚。 柔和轻快的钢琴声。 吴老师不时在旁边指正:“要听准节拍。” “童灵,踢腿的动作要做的短促有力,不要畏手畏脚。” 夜色浓郁,外面的世界,陷入一片暗蓝色当中。 像是深海。 而他们只是里面的一叶小舟。 钢琴曲似乎有催眠的作用,外面坐着的人,好多都趴着睡着了。 林稚出来的时候,宋衍手上握着笔,只剩最后一页了。 字迹应该是特意模仿了一遍林稚的,写的很像。 今天这节课,似乎格外的长,已经十一点。 宋衍也不可避免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从林稚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和浓密卷翘的睫毛。 呼吸平稳。 入秋以后,天气转凉,在加上前些日子下了好久的雨,气温更是一下子降了十多度。 林稚怕他着凉了,回教室把自己的外套拿出来,给他披上。 旁边有学生的家长,笑着和旁边的人调侃:“现在的学生就是浪漫,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女朋友下课。” 这话让林稚脸颊莫名的发热。 想开口解释,不是女朋友。 可又觉得,没必要。 --- 可能是睡眠浅,衣服盖上以后,宋衍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 正好对上林稚的视线。 她的脸有点红。 他坐起身,身上的衣服也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滑。 宋衍疑惑的将衣服从自己身上取下,看着林稚。 外套还带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林稚轻声说:“我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 宋衍把衣服递还给她:“谢谢。” 然后又问,“下课了吗?” 林稚点头:“下了。” 宋衍替她把作业和文具收拾好,放进她的书包里,自然的挂在自己的左肩上:“走吧。” 浅粉色的书包,没什么装饰,只有旁边的拉链锁头轻轻垂着。 她收回视线,又是一声谢谢。 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似乎一成不变,十年如一日。 安静的等,再安静的一起回去。 除了头顶的月亮,从盈缺到圆满。 好像也没别的变化了。 那场比赛,林稚如愿以偿的拿了第一,只是为了准备比赛,学业方面暂时落下了。 毕竟二者不可兼顾,她本身就不是头脑好的类型。 只是比平常人要努力很多倍而已。 成绩也从全校第一退到第八。 因为这个,班主任特地把她叫去办公室,说是谈心,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早恋影响学习。 她垂着眼睫,勾了下手指。 “我没有早恋。” 班主任轻叹一声:“没有最好。” 又说,“回教室吧。” 林稚才回到教室,迟盏就迫不及待的问她:“班主任是不是训你了?” 她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上次考试以后,班里又组织了一次考试,迟盏从她的前前前桌直接变成了她的同桌。 听到她这么说,迟盏才算放心了。 林稚看着窗外,梧桐树的叶子都快掉完了,最近也到了不穿外套就不能出门的地步,空气中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了,舞蹈教室那边,她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也就不用麻烦宋衍每天等她了。 毕竟她早恋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学校这么多人,无数双眼睛,他们两个每天放学一起回家,怎么可能没有人会看到。 ---- 倒是宋如,最近好像谈恋爱了,林稚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她坐在客厅里打电话,笑容甜蜜。 有几次,林稚还听到她喊对方宝贝儿。 院子里绿植多,入秋以后,总有叶子往下掉。 泛黄枯燥,抬脚踩上去,清脆的声响。 好在每天都有人打扫。 林稚握紧了背包带,站在宋衍住的那栋楼楼下。 鼓起勇气想要按门铃,最后还是作罢。 正准备离开,门开了,吴妈手上拿着拖把,看到她了,连忙取下手上的橡胶手套:“是来找演演的吗,他就在楼上。” 林稚迟疑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谢谢吴妈。” 吴妈侧开了身子,给她让出道。 嘴角带笑的看着她。 在这样的注视下,林稚还是进去了。 男孩子住的地方,似乎和女孩子有最直观的区别。 清一色的冷色调,机械感很重。 看上去,没什么温度。 林稚走上二楼。 房间的门是关上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宋衍,你在里面吗?” 没动静。 她又敲了敲,音量稍微加大:“宋衍?” 里面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林稚有些担心,匆忙推开门进去。 深灰色的地毯上躺着一个人,他虚坐起来,手按着后脑勺,眉头轻轻皱着。 眼睛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旁边就是沙发。 林稚顿时了然,应该是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过他个子高,沙发又小,一米八几的人躺在沙发,自然是没什么活动空间的。 稍微动一下就会摔下来。 他抬了眼睫,看着林稚,眼中带着疑惑。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往日眼中的冷傲尽退,还带着一丝懵,头发也睡的有些乱。 看上去竟然…… 有点可爱。 林稚闭了下眼,打断了自己这个突然生起的念头。 “那个我……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宋衍点点头:“什么事,你说。” 她迟疑:“就是……” 怎么好像,一直都是她在麻烦宋衍,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帮我补课,我可以报答你的。” 因为一时的紧张,也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 宋衍安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告诉自己,那个所谓的报答是什么。 “我可以教……你……教你跳舞,压腿拉韧带还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甚至对自己也产生了一丝质疑,“或者……劈叉?” 宋衍按着自己的肩膀,活动了下脖子:“跳舞劈叉就不必了,你想我让我帮你补习哪一门?” 意外的好说话。 他拖出椅子坐下,把上面看了一半的书插放回书架。 林稚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书,走过去:“数学。” 宋衍点点头。 见她站在自己旁边,半天没动。 下颚微抬:“坐吧。” 林稚说:“谢谢。” 然后放下书,挨着他坐了下来。 宋衍翻开数学课本,问她:“平面向量学了吗?” 林稚摇头:“那是下学期才会学的内容。” “那先学数列吧。” 他看上去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虽然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可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耐性不太好,对谁都很懒散。 只是讲起课来,却格外有耐心。 林稚不懂的地方,他会讲好几遍,一直到她听懂为止。 林稚安静的听着,不时低头去做笔记。 桌边的时钟,指针走向已经转了四分之一了。 天际的颜色,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的厚重。 宋衍的声音低沉清冽,在这样的环境下,竟格外的助眠。 林稚的头,低下又抬起。 最后实在没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月色静谧,也旖旎。 宋衍停下给她写示范公式的笔。 因为少女的手,轻轻捏着他的袖口。 不由自主的,往他这边靠了靠。 宋如说过,林稚的心理医生告诉她,那件事对林稚的打击很大很大,没有抑郁和心理崩溃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虽然失语症治好了,可是后遗症还在。 极度的安全感缺乏。 她连睡着了都一样安静。 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在这夜色中,弥漫开来。 宋衍坐在那里,没动。 视线却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敲门进来之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也有人敲门,在她俯身靠近他的时候。 距离那么近,宋衍甚至能看清楚她的睫毛,浓密卷翘,鸦羽一般。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会有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在入梦以后。 从前,他从未有过。 只是刚才。 她在他耳边吹气,手搭在他的胸口,画着圈。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喉结微咽,他伸出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从那次集训,他偶然间看到在教室熟睡的林稚开始。 他就一直很想做这个动作。 明明很幼稚,甚至让他自己都觉得鄙夷。 可是…… 还是忍不住。 尚且稚嫩的年纪,满是胶原蛋白,皮肤弹性很好。 指尖的触感,温暖细腻。 左胸腔里,有什么跳动的很快。 脖颈到后耳的温度也增高。 开门声轻响,吴妈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她刚煮好的银耳羹。 “先吃点宵夜。” 视线变的疑惑,宋衍连帽衫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 他低着头:“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行了。” 吴妈应了一声,把碗放下,实在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怎么把帽子戴上了,是哪里难受吗?” “有点冷。” 冷? 出去之前,吴妈疑惑的看了眼空调温度,这还冷,是不是感冒了? 待到脚步声远去,宋衍才抬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眼睫垂下,正好对上林稚的视线。 她还趴在桌子上:“你脸怎么这么红?” 第13章 眼睫垂下,正好对上林稚的视线。 她还趴在桌子上:“你脸怎么这么红?” 宋衍眼神闪躲,侧开脸。 “有点热。” …… 热吗? 虽然疑惑,林稚也没继续问,低恩一声,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她把书和笔记收拾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话说完,她背上书包,开了房门出去。 --- 因为接近期末考,迟盏也开始对自己的成绩着急了,听说宋衍在给林稚补课,她拉着林稚的手求她,顺便带自己一个。 有宋衍这个连续蝉联第一的天才给她补课,她怎么说也不至于考的太惨。 只是…… 林稚面露为难:“我不能擅自替他做决定的。” 迟盏说:“那我待会去求他。” 林稚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曾想到,放学以后,她真的去求了。 提着两大袋子零食,一股脑的全都放到了宋衍的桌上。 宋衍正收拾东西准备走,皱眉看着桌面多出来的零食,淡漠的神情被不耐给取代。 迟盏有点怕他。 看到他的模样,顿时怂了。 想到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体面一点,她壮着胆子开口:“宋衍,你可不可以答应……” 椅子拖动的声音响起,不等她说完,宋衍起身离开。 林稚站在外面等她,却见宋衍从教室里出来,神色淡漠。 转角处,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妹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手上提着一个粉色的盒子,红着脸递给他:“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送给你。” 林稚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松柏般挺拔,带着少年干净的气息。 他没有给任何的回应,绕过她离开。 仿佛同样的场景经历过许多次,他已经厌烦到不愿给回应了。 那个女生被忽视以后,红着眼睛收回手。 迟盏疑惑的看了眼她刚刚放在宋衍课桌上的零食,总觉得她刚才的举动像是在告白。 --- “反正我一定要和宋衍解释清楚,不然他把我和那些他的痴汉迷妹混为一谈了怎么办?” 和林稚讲清了来龙去脉的迟盏,不由分说的和她坐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正好是放学下班的高峰期,车内人多,两个人扶着拉杆。 林稚有些为难,这种情况下,不经过宋衍的允许就带迟盏去他家,本身就不是太礼貌的行为。 “我可以给你带话,或者明天去学校了你再……” “我就和他解释清楚就走。”迟盏举起手,合了拇指发誓,“他可是我心目中的大神级别的角色,我要是被他误会了,还是这种尴尬的误会,我以后还怎么拜师学艺啊。” “可是……” 林稚还是觉得不妥。 “我保证,绝对不会烦他!而且他家的地址,学校那些女生谁不知道啊,以前还有跑去他家门口蹲人的呢,举个相机偷拍他。” 林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偷拍?” “对啊,你以为学校论坛里那些他的高清照片是怎么来的。” 林稚听着,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迟盏提醒她:“你最好也注意点,你现在可是学校论坛里除了宋衍以外讨论度最高的。” …… 公交车到站,车上的人逐渐减少,林稚和迟盏的面前正好空出两个座位来。 前面的车门,上来一个孕妇,牵着小孩。 林稚往旁边挪了挪:“坐这儿吧。” 孕妇连连道谢,然后握着小男孩的手:“还不快谢谢姐姐。”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他说谢谢。 迟盏笑着摆手:“不用谢。” 过后,又说,“长的真可爱。” 前面有点堵车,迟盏踮脚看了看,一望无际。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她拉着林稚,“你怎么知道宋衍的家住哪?而且你们好像还顺路。” 她似乎悟出了点什么:“你们该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 她和宋衍前段时间一起放学回家,学校可都传开了。 校草和校花走到一块,本来就是劲爆新闻了。 不过迟盏一起没往心里去。 学校的流言有多凶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之前还有人说她是变性人。 就因为她吃饭的时候点了两盘红烧肉,说她的饭量大的不像女生。 传着传着就成了她是变性人。 甚至还有人说,前段时间看到她偷偷从泰国回来。 真是服了这群人,要不是当事人是她自己,她都要当真了。 林稚迟疑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又觉得,不该瞒她。 毕竟高中三年,她总会知道的。 于是轻声开口:“我暂时住在他家。” 她一脸震惊:“你们居然同居了?” “不是同居。”林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解释,“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现在暂时借住在他家。” “那你们是亲戚吗?” “不是亲戚。” “以前是邻居?” “也不是。” “你们的父母互相认识?你们该不会还有娃娃亲吧?” “……不认识,也没有。” 迟盏更疑惑了:“那你为什么会借住在他家?” 林稚被她问住,沉默良久:“很复杂,我以后再给你讲。” 迟盏虽然好奇,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那行吧。” 林稚莫名松了一口气。 知道他们每天都是这个点放学,大铁门是开着的。 园艺师在修剪枯枝,看到林稚了,和她打招呼:“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林稚笑了笑:“刘叔下午好。” 他取了帽子,扇了会风,看着迟盏:“你同学吗?” 林稚点头:“对。” “一起学习的吧。” 迟盏挑唇,和他问好:“刘叔好,我是来找宋衍的。” 刘叔扇风的手停下,似乎有些愣住:“来找少爷?” 他用大拇指蹭了蹭头顶,面带为难的看着林稚:“这……” 林稚轻声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 宋衍追求者多,从初中开始,就有给他写情书送礼物的。 甚至还有不少偷偷跟着他一起回家的。 他似乎很厌恶这种行为,每每脸色都很不好看,让家里的保安把她们撵出去。 所以刘叔怕这次也和上次一样。 不过听了林稚的话以后,便安了心。 这个小姑娘听话,而且少爷对她,好像和对别人不同。 上次听宋如说,林稚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变态了,少爷居然答应每天等她一起回家。 明明这种事情让家里的司机去做就行了。 毫无怨言的等一两个小时,再坐公交车回家。 这怎么看都不简单。 刘叔笑道:“少爷就在楼上呢,这也快到饭点了,你们赶紧上去,还能蹭一顿饭。” 迟盏一听能蹭饭,急忙拉着林稚往里走。 还不忘回头和他说一句:“刘叔再见。” 从刚进来的那一刻,她的惊叹声就没停下过。 她爸爸是做布匹生意的,家里本身也算有钱,不过和宋衍家比起来,还是差的远。 北城本来就是寸土寸金的位置,更何况是这个地段了。 听说这片儿的建筑,历史都久远的很。 有价无市的那种。 “看来宋衍他家来头还挺大。” 迟盏边走边四处打量,角落那里站立着一个机器人,眼睛上的光,极慢的熄灭,又极慢的睁开。 “哇,这是什么,看上去好高科技。” 她刚想过去摸一下,林稚拦住她,摇了摇头:“宋衍不喜欢别人乱碰他的东西。” 迟盏悻悻的收回手:“好吧。” 林稚觉得这样贸然带着迟盏上去找他不太好:“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吧。” 手机才刚拿出来,前方传来脚步声。 宋衍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水杯,单手插在裤兜里,浅灰色的上衣。 应该是刚睡了一觉,才醒。 额前的头发有些乱。 他看着迟盏和林稚。 四周静默片刻,迟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走过去:“你好,我今天是来和你好帅……呸,我是宋衍……呸。” 平时本来就见不到宋衍几次,每次都是在学校,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宋衍穿便服的样子。 林稚替她开口:“她今天做了件让你误会的事,所以想和你道歉。” 宋衍只抬了下眼睫,看着迟盏。 片刻:“你是?” 迟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第14章 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以后,林稚和迟盏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我是特地来和你说清楚的。” 迟盏勾了下手指,面带歉意,“我今天太莽撞了,我是想请你帮我补课,不是像她们……要和你告白。” “没事。” 仍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迟盏顿时觉得,可能真的是她多想了,宋衍非但没有怪她,反而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人的名字,神色变的有些难看:“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稚点点头:“好。” 迟盏出去没多久就苦着一张脸回来了:“林稚,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林稚起身:“我送你。” 她送迟盏去车站以后,回来的时候正好天气阴了下来。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 再往后,就该下雪了。 吃过饭以后,林稚回了小楼。 在阳台压腿开韧带,做晚功。 虽然请了假,可是功课还是没敢落下。 想考上州舞,她只有加倍的努力。 --- 离期末考越来越近,气温更是降的厉害。 清早的北城,空气中都带着凉意。 林稚围上围巾出门,伸手在嘴边哈了口气。 然后把围巾往上拉,挡住下巴。 冷风一阵一阵的吹着,树枝都被吹动。 出门前,林稚和宋衍碰上。 他里面穿了件白色卫衣,外面套的是一中的冬季校服。 拉链没拉。 一中校纪严,学生只要在校,除非特殊日子,一律都要穿校服。 林稚怕冷,鼻梁都被这冷风给吹红了。 路边枯萎的花草都打上了一层薄霜,路也不好走,容易打滑。 林稚看到宋衍了,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说话时,嘴边有白气呵出。 宋衍沉默片刻,点头:“早上好。” 今天他出乎意料的戴上了眼镜,黑色边框的。 他的眉骨轮廓有些硬冷,中和以后,斯文温柔了许多。 家里是有司机的,宋如说林稚每天挤公交上下学太麻烦,说给她配一辆,反正她的车多。 林稚给拒绝了,本身借住在他们家已经给他们带来很多的麻烦了。 宋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坐公交车上下学了,因为两人的作息时间差不多,就算不是同时出门,也总能在公交车站遇上。 宋如今天回了家,身上穿着酒红色的睡袍,站在阳台冲他们笑:“两个小可爱,早上好呀。” 林稚礼貌的冲她笑了一下,回道:“宋阿姨早上好。” 宋衍脸色微变,似乎很不喜欢小可爱这个称呼。 冷着一张脸出去。 林稚说:“宋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宋如笑盈盈的点头:“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啊。” 从这儿出去,需要走一段不长不短的路,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完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有的枝桠上还带着白色的薄霜。 林稚把手揣在外套兜里。 冬风刺骨,尤其是这早上,迎面吹过来,像刀片一样刮在脸上。 林稚吸了吸鼻子。 风似乎小了许多。 抬眼时,她看到宋衍就走在她的前面,正好是风吹过来的方向。 --- 到教室以后,林稚把课本拿出来。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教室里没有暖气,只能把所有窗户都关上,还是有点冷。 双脚都像是踩在冰块上一样。 寒风萧瑟,枯枝被吹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嘶哑的声音。 今天轮到林稚他们组做值日,她被分配到的区域是篮球场。 平时这里是没什么人的。 林稚拿了扫把过去,听见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 起跳,投篮,进框。 虽然她不懂篮球,却也知道,在线外投进的,叫三分球。 篮球落地后,胡乱的弹跳了几下。 苏茴也没管,拿着毛巾擦汗,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稚。 挥手和她打招呼:“哟,校花下午好啊。” 她口中直白的称呼让林稚脸一红。 她记得她,之前集训的时候住在一个宿舍,叫苏茴。 苏茴里面穿的是御寒的打底,外面随便套了件球服。 短发利落,笑起来,嘴角旁有一颗小虎牙。 她拧开矿泉水,边喝边往林稚这儿走:“值日啊?” 林稚点头:“恩。” “那行。”她抱了篮球过来,“那我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了。” 走了一半,她又退回来,提醒她:“对了,旁边那个草丛里有只流浪猫,前几天刚生了崽,警惕性很强,你小心点,别靠近,不然被挠就不好了。” 林稚低恩一声,轻声说着谢谢。 篮球场不算大,但是一个人打扫还是有些吃力的。 林稚打扫完以后,午休都快结束了。 校园里还是安静的。 旁边的草丛里,传来小奶猫的叫声。 想到刚才苏茴的话,林稚握着扫把起身,刚准备走。 那几声猫叫越发大了些。 林稚犹豫片刻,还是过去看了一眼,两只灰色的小奶猫挤在一个纸盒子里面,边上是已经空了的小碗。 应该是饿了吧。 学校的超市离球场很近,林稚过去买了点牛奶,倒在小碗里。 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伸出舌头舔着牛奶。 林稚蹲着看了好久,真可爱。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设成屏保。 --- 江靖刚从办公室挨完训出来,苦着一张脸坐在宋衍前面的位置上:“服了,我不就是旷了两节课吗,老王就要请家长。” 宋衍在看书,没说话。 江靖看着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手术快到了吗?” 翻书页的手停下,宋衍点头:“期末考试后。” 江靖长臂伸展,搭在椅背上:“也好,正好有时间休养。” 顿了片刻,他又问:“今天放学了以后去打一场?” 宋衍头也没抬:“打不了。” “为什么啊。”江靖一脸委屈,“你都多久没和我一起打篮球了。” “要补课。” “你还需要补课?” …… “给别人补课。” 沉默片刻,江靖起身去看窗外:“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宋衍:“……” 江靖坐回来,猜测的问了一句:“给那个校花学妹补课?” 宋衍没说话。 江靖当他是默认了,难怪。 他笑道:“行啊,万年铁树开花了。” 虽然心里还是挺舍不得放弃那个校花学妹的,小妹妹长的多好看啊,个高腿长,肤白貌美的。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肯定不会放手。 可对方是宋衍,这个性冷淡。 好不容易让他碰见一个感兴趣的,自己这个做兄弟的怎么能抢呢。 不过他都这么大度了,宋衍总得回报点什么吧。 于是一放学,林稚就看到了宋衍身旁的江靖,黑色nike运动款斜挎包,里面应该装的是球服,怀里还抱了个篮球。 林稚记得他,篮球队的。 他笑着和林稚打招呼:“你好,我叫江靖,是宋衍的朋友。” 林稚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你好。”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女神接触,江靖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手抬起又放下。 最后在自己的寸头上薅了一把。 可能是因为经常打篮球晒太阳的缘故,他和宋衍站在一起,比他黑上几个度。 眉眼桀骜,笑起来很阳光。 是和宋衍,完全不同的类型。 那天江靖是和他们一起回去的。 他说他妈给他买了一堆的学习资料,还有光盘,用这个补课也方便。 他家光盘多,各种类型的都有。 当然,这个年级的男孩子,总会对那方面带着探索的心态。 所以限制级的,也有一些。 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路面有积水。 回来的时候,旁边的车辆没有减速,直接开了过去。 污水被溅起。 林稚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宋衍挡在她身旁。 皱着眉。 额发都有水滴落。 -- 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洗澡。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林稚和江靖在。 和女神共处一室,他有点紧张,随便拿了一盒全是英文的碟片:“我们先看看英文课程的吧?” 林稚点头:“好的。” 江靖按了开关。 然后过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开头是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出现在客厅。 林稚有些疑惑:“现在的英语教材,还是有剧情的吗?” 江靖也一脸懵:“可能是情景剧。” 不过怎么觉得这个开头这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女人开了房门的锁,里面没开灯,黑漆漆的。 一阵窸窣声响。 灯再次打开,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 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江靖脸色瞬变,手忙脚乱的,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捂林稚的眼睛还是先关电脑。 宋衍开了房门进来,正好看到,男人的脸,消失在女人的两腿间。 …… 第15章 林稚样子有些懵, 耳垂到双颊,肉眼可见的涨红。 舔舐声清晰的传来,还伴随女人隐忍的□□。 卫衣上的帽子,突然被戴上,连带着耳朵也被挡住。 林稚抬眼看时,宋衍已经挡在她面前,把电脑给关了。 房间这才安静下来。 宋衍的脸色很难看,少见的带着愠怒。 江靖急忙开口解释:“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拿错了,我当时就……” 林稚红着脸收好文具和课本:“我刚……我刚想起我还有东西没拿,我先过去了。” 她匆忙离开。 门虚掩几下,又被带上。 伴随着重物落下的声音,少女受到惊吓时的惨叫。 宋衍急忙开门出去。 林稚趴在楼梯台阶那,手边的文具掉了一地。 她皱着眉想要站起来,手腕好像扭到了。 稍微动一下都是锥心的痛。 宋衍过去把她扶起来:“摔到哪里了?” 林稚摇头:“还好。” 眉头却因为疼痛,皱在了一起。 宋衍薄唇紧抿,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是这里吗?” “恩。” 细白的手腕,有些红肿。 应该是扭到了。 宋衍把她扶回房间,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出来,敷在她的手腕上。 “先敷十五分钟。” 林稚的手搭放在沙发沿上,宋衍细心的在下面垫了个软枕。 她说:“谢谢。” 刚才出去的时候,林稚走的或许匆忙,以至于不小心绊到地毯上了。 然后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好在只是摔到了手腕,没伤到脚。 江靖在旁边,脸上带着无尽的歉意:“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我出来的时候没看清,就……” 林稚急忙出口打断他:“没……没事。” 她现在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之前的片段来。 虽然生理课老师有讲过这方面的事情,可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接触,那种冲击力,林稚还是难以接受的。 她穿着茱萸粉的卫衣,微低着头,从宋衍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颜。 挺翘的鼻梁,鸦羽一般的睫毛。 还有泛红的脸。 他微垂了眸,眉毛细不可察的挑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林稚就像是一个默守陈规的修士一样,她懂得很多的人情世故。 却从不点破。 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高中生,反倒像活了很多个年头,把什么都看清了。 可宋衍知道,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或许比谁,都要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她的改变,是被迫的。 是他欠她的。 --- 江靖心里也委屈无比。 说不定自己在女神心里已经定型成了一个变态,一直想解释。 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索性转移话题,问宋衍:“不补课了吗?” 宋衍直接拿了一本练习册出来,扔给他:“先写完。” 江靖皱眉:“全部?” “恩。” “你这该不会是在报复我吧?” 宋衍承认的直接:“恩。” 他嘟嘟囔囔,还是认怂的照做。 --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 雨水敲打着窗户,给这安静的环境增加了一丝意境。 旁边趴着一个做题做到睡着的人。 还有一个敷冰袋,敷到睡着的。 手腕上的冰袋,摇摇欲坠。险些掉下来,宋衍把它拿下来,放在一旁。 没有冰袋压着的手,擦着软枕滑落。 宋衍扶着她的手腕,放回原位。 掌心细腻的触感似乎还在,染了冰袋以后,带些凉意。 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红了,肿也消了一些。 旁边的江靖,呼吸声逐渐变重,然后打起了鼾。 林稚精致的眉眼,轻轻皱在一起,眼睫也颤了几下。 将醒未醒的。 鼾声还在继续,甚至有加大的趋势。 宋衍随便拿了件外套,直接盖在江靖的头上。 他被吓到,却没醒。 翻了个身,继续睡。 声音被隔绝,变小了许多。 林稚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 吴妈在外面敲门:“演演,下来吃饭吧。”过后,又补上一句,“把林稚他们也一起叫上。” 宋衍低应了一声,不等他再开口,林稚就已经醒了。 她睡眼惺忪的从沙发上起来,直起腰,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我又睡着了。” 宋衍摇头,看着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前:“这儿。” 林稚一愣,模样有些懵:“什么?” 迟疑片刻,宋衍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额前的头发穿过。 轻轻抚顺。 发质柔软,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一觉睡的,头发有些乱。 他微拢了下掌心,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好了。” 林稚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又是一句:“谢谢。” 江靖起床气有些大,是自己醒的,抱着宋衍的外套坐在那里降火。 意志逐渐回归,他才一脸疑惑的问:“这是谁的外套?” 看清楚了是男装以后,递还给宋衍,乐道:“这么关心我啊,怕我着凉?” 宋衍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没说话。 然后打开房门出去。 江靖跟过去,指责他:“你行啊,人家林稚一个女孩子,你都不管人家会不会着凉的?” 林稚急忙说:“我没事的。” 她穿的多,而且房子里有暖气,她甚至还觉得有点热。 “怎么没事啊。”他走到林稚身旁,“你这手还好吧,疼吗?” 林稚摇了摇头,抬起手:“已经好多了。” 江靖皱眉:“这不还肿着呢吗。” “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宋衍看着,眼睫轻垂,不动神色的移开视线。 客厅里,吴妈已经把菜端上来了,小莲在旁边帮忙。 坐下以后,林稚问宋衍:“宋阿姨今天不回来吗?” 宋衍摇头:“她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林稚疑惑:“为什么?” 宋衍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只低声一句:“你先吃饭。” “喔。” 江靖话多,从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你知道上次球队选人,一年级都来了哪些妖魔鬼怪报名吗?” 另外两人都是话少的,吃饭时,尤其。 哪怕是自言自语,依旧没有将他的兴致消减半分:“我看人多,就搞了个选拔赛,结果那群人打到后面直接上手抢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爆。” …… 一顿饭吃完,江靖也说的差不多了, 抱着自己的篮球和他们挥手:“明儿个见啊。” 宋衍微抬下颚,敷衍的低恩一声。 林稚点头,礼貌的回道:“明天见。” 他走了以后,林稚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回去。 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宋如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带着笑意。 瞧见林稚了,她移开视线,嘴角笑意更盛:“冰箱里有提拉米苏,待会记得吃。” 林稚扶着墙弯腰,手勾着鞋后跟,脱掉球鞋后摆放在鞋架上,换上拖鞋。 “好的。” 对方似乎回了消息,宋如笑的甜蜜,长指轻触着屏幕,片刻,又问林稚:“明天周末,你有约会吗?” 林稚摇头:“没有的。” “那行。”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明天下午有客人来家里吃饭。” 林稚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恩,那我先上楼了。” 第16章 下了好些天的雨,终于要晴了。 暗蓝色的夜空,隐约可见几粒星星。 这里的视野开阔,没有被高楼大厦给挡住。 洗完澡后,林稚去了阳台,坐在吊椅上,脚尖抵着地面。 思绪开始涣散。 往年的这个日子,正好是爸爸工作最忙的时候,妈妈总会做好的便当让她送过去。 林稚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爸爸工作做完。 不过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沈琰会陪着她。 他是沈叔叔的儿子,比她大四岁。 每次爸爸出任务,她害怕了,他都会陪着她,安慰她。 也不知道…… 妈妈在哪里,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冷很多。 万一她感冒了怎么办。 林稚眼睫颤了几下,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 不管她在哪,只要能平安,就够了。 那天夜晚,她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母亲歇斯底里的和父亲争吵,她摔碎了碗,摔碎了茶杯,甚至还挠伤了父亲的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的偏执又易怒。 -- 因为那个梦,林稚很早就醒了。 天刚蒙蒙亮,没了困意,她起床洗漱,换上运动装。 黑白相间的外套。 空气中带着凉意,风不大,枯枝打着霜。 天空中的蓝,一点点变浅,像是被稀释过一般。 林稚拉上外套拉链,领口挡住下巴。 只露出瘦小的巴掌脸,长发梳成马尾,垂在脑后。 这个时候,是一天中最安静的。 只有街边打扫的环卫工人。 林稚对着双手哈了口气,然后开始沿着路边慢跑起来。 拐弯以后,视野逐渐开阔。 少年的背影,瘦削挺拔,像路边的松柏。 有路过的女孩子,频频冲他回首。 许是厌恶这种注视,他拉着外套连帽,盖在头上。 跑的快了一些。 林稚很少晨跑,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起不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宋衍。 跑了一圈回来,宋衍正好坐在院子里逗狗。 林稚记得那条狗,是她初来这里时,宋衍牵着的导盲犬。 一只叫做小瞒的金毛。 额发被汗浸湿,宋衍随意的抓至脑后。 他略微低身,伸手在它的下巴摸了几下。 小瞒似乎很喜欢他,一直往他身上蹭。 他不躲不闪。 嘴角的笑意漾开,露出白色的牙齿。 林稚晃了会神,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喔,他也才十八岁,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本来就还只是一个孩子。 这样的笑容,才是应该属于他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宋衍抬头看了过来,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敛了下去。 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林稚握着毛巾过来:“睡不着。” 宋衍的手顿了片刻:“做噩梦了?” 她低头看着小瞒,没有说话。 宋衍的神色,暗淡了些。 小瞒从宋衍身上下来,跑过去蹭林稚的腿。 林稚蹲下身,手在它背上顺毛而过。 宋衍轻声开口:“它好像很喜欢你。” 林稚问:“它几岁了?” “马上就两岁了。” 没多久,刘叔就过来把它牵走了。 它今天还没吃饭。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刚刚运动完,身上热意未退,寒风反倒变的凉爽。 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林稚还是问了一句:“你的眼睛,还好吧?” 宋衍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放假以后再去做一次手术,就没事了。” “是那次受的伤吗?” 他顿了片刻,低恩一声。 林稚其实想问很久了,爸爸是怎么救的他,又是怎么死的。 可是她又害怕,万一自己听到了现场,又会控制不住,又会反复的做噩梦,反复的去回想那一幕。 可到底没忍住。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爸爸,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宋衍垂眸,看着他, 那双深邃的眸子,越发暗了些。 似乎带着无穷的歉意。 良久,才低声开口。 “他让我别害怕。他说,他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跳舞很好看。” “他会救我出去,然后让我见见他的女儿。” “他还说,他不会骗人,一定会救我出去。” “后来……” 说到这里,宋衍的手,紧握在一起,指尖掐着掌心。 回忆轮番上涌,是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替我挡了一枪,倒在我的面前……” 林稚眼睛酸的要命。 想哭,却只能拼命忍着。 不能哭,她答应过妈妈,要坚强的。 可是实在忍不住。 于是背过身去:“我……我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上楼去了。” 然后匆忙进去。 宋衍看见,她的肩膀在抖,连带着声音都变的哽咽。 她真的很瘦,胳膊上也没什么肉。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当时死的是他,该多好啊。 ---- 可能是因为昨天没睡好,她回房以后,哭了一会,就累的睡着了。 手边还放着一家三口的合照。 眼睑轻闭,睫毛还沾着泪水。 悬挂晶莹。 她是被宋如的电话吵醒的,让她下楼去吃饭。 说话的声音轻快,似乎心情大好。 林稚应了一声,换上衣服出门,经过镜子时,顺便看了一眼。 好在眼睛没有肿,看不出来哭过。 她松了一口气,开门下楼。 餐厅里,坐着宋如和一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快四十了,梳着大背头,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儒雅。 宋如正和他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带着少女的天真。 就连眼神,也是无限的仰慕。 果然,恋爱中的人,都会变成小孩子的状态。 宋如抬头时,看到林稚了,连忙招手让她下来:“给你介绍一下。” 她让林稚在她旁边坐下:“这是我侄女,林稚。” 林稚还没从宋如口中的侄女两个字反应过来。 她接着说:“对面是我的未婚夫,你叫他徐叔叔就行。” 林稚愣住:“未婚夫?” 徐展唇角微挑,眼角有了岁月染上的痕迹:“你好。” 林稚缓缓回神,礼貌的回了一句:“徐叔叔好。” 林稚知道宋如谈恋爱了,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他们喝的是红酒,宋如特地让小莲拿了橙汁过来,给林稚倒了一杯:“婚期就定在下个月,正好是你们放假的时候。” 有人在外面敲门,吴妈用围裙擦干了手,走过去开门。 宋衍穿着黑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卫衣。 看上去慵懒随性。 他拖出椅子坐下,手插放在外套兜里。 甚至连看也没看那个男人一眼。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宋如用脚在桌下踹了他好几次:“叫徐叔叔。” 还是没回应。 徐展大度的笑道:“没事,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闻言,宋衍挑了眉,神色泛冷。 林稚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这种不太和谐的相处方式让她有些不自在。 于是只能置身事外的喝橙汁。 却不想徐展把话题又抛到她身上来:“你既然也是宋如的侄女,那你是宋衍的妹妹?” 林稚被他突然的提问给问住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宋如抢在前面回答:“对,她比宋衍小两岁。” 徐展点了点头,又问林稚:“也是在一中读书吗?” 林稚:“恩,读高一。” “哇,那很聪明啊,一中的都是尖子生。” 可能是觉得林稚脾气好,有问必答。 莫名其妙的,她就成为了调节气氛的道具。 “我听你宋阿姨说,你还是你们一年级第一名?” 林稚默默的放下了正在夹菜的筷子:“第八。” “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第八也不错了。”过了会,他又说,“对了,那你……” …… 一顿饭下来,林稚也没吃几口,几乎都在徐展的各种问题中度过了。 吃完饭以后,徐展就要走了,宋如出去送他。 半个小时后,林稚接到宋如的微信。 说她今天不回来了。 林稚回了个好以后,收了手机。 为了期末考,林稚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上舞蹈课了。 平时有时间了,她会自己在房间里练习一会。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她身上还穿着黑色的练功服。 隔壁书房外的阳台,宋衍斜倚在那,低头点烟。 抬头时,正好对上林稚的视线。 这时的天气,将暗未暗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只余最后的余光和黑夜抵抗。 听说后天有雪。 也是北城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手机震动的幅度吸引了林稚的注意力,屏幕上显示的,是宋衍的名字。 林稚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打电话。 却还是按下了接通。 “有什么事吗?” 声带被烟雾侵蚀,有些沙哑,他问:“不冷吗?” 这么冷的天,林稚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练功服。 “还好的。”她轻声说,“刚刚练完舞,有点热。” 宋衍提醒她:“这种天气容易感冒,你还是注意一点。” “恩,谢谢。” 阳台旁边摆放着好几盆多肉,还是宋如特意让人摆上的。 她总说,林稚这样的小姑娘,应该都喜欢这种小小的,可爱的东西。 路灯已经开了,暖橘色的光。 林稚说:“你今天有点反常。” 宋衍没说话,似乎是在安静的等待她的后半句。 指间的那抹橘黄缓慢燃烧,青灰色的烟逐渐升腾。 “你不喜欢宋阿姨的男朋友吗?” 充其量这件事只能算是他们的家事,林稚这个外人是没有理由过问的。 可宋如待她很好,她也希望她的未来,能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烟灰掉落,四周安静良久,只有耳边的风呼呼吹过。 宋如的眼底染上一抹冷色:“他不好。”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稚突然有点想笑。 宋衍的确是属于不善言辞那一挂的,连说人坏话都不会。 只不过那个人男人再怎么不好,都是宋如喜欢的。 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林稚也算是稍微摸透了些宋如的性子。 她虽然活的随性,可骨子里还是带着倔的。 仿佛是他们家人,特有的品性。 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撞了,也不愿意回头。 宋衍好像,也是这样。 或许等他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会比她还要不顾一切。 两个人都沉默着。 后来风更大了,林稚终于感觉到了冷。 说话时,嘴边有白气呵出:“有点冷。” 她说:“我先进屋了。” “恩。” 林稚顿了片刻,又说:“抽烟不好。” 话说完,她觉得自己有些多嘴:“那先挂了,晚安。” 宋衍的视野里,少女推门进去,黑色的练功服之下,纤腰曲线明显。 脑后的长发挽在一起,碎发自然垂落。 白皙的天鹅颈,还有挺直的脊背。 冷风之下,烟尾的光亮忽明忽灭。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缓缓关上的门后,宋衍才将视线收回。 他摁灭烟头,回了房。 房间里,电脑没关,屏幕泛着银白色的光。 少女轻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她说,抽烟不好。 宋衍拉开抽屉,将里面还剩下的几包烟全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那就不抽了吧。 第17章 下雪那天,学校的学生都很亢奋。 原本还在教室里安静的自习,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下雪了。 雪在北方不少见,可是对于枯燥的学习生涯来说,初雪也算的上是一种解压的景致。 方才还埋头写作业的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老师不在,就连课代表的话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不行。 齐宴放下笔,眉头皱着,刚准备开口。 视线落在和他隔了一条走廊的林稚身上。 迟盏举着手机给她看自己刚拍的照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她垂眸轻笑着,就连眼角都往下垂,像是月牙。 齐宴心脏突然跳的有点快。 缓慢的坐下。 脸也跟着发热。 算……算了。 让他们闹一回吧。 他低头写作业,始终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满脑子都是林稚刚才的那个笑容。 干净纯粹,不含一丝杂质。 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再有五天就是期末考了,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 迟盏收拾好的东西转头和林稚说:“想好寒假晚要去哪玩了吗?” 林稚笑着摇了摇头:“要上课。” 迟盏一脸惊讶:“不是吧,放假了还补课,林稚,你要不要这么拼啊?” 处境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 林稚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是笑着说:“努力才能成功啊。” 迟盏瘪了下嘴:“那好吧。” 雪虽然下的大,但也才刚下,所以路上积雪并不厚。 林稚戴上围巾出去,寒风瑟瑟,夹杂着雨雪。 她拉过外套的帽檐,戴上。 最近一部韩剧大火,里面的女主说,初雪是用来告白的日子。 于是学校里很多女生,都选了这个日子,来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告白。 光是这一路下去,林稚就遇见好几个捏着情书,神情紧张的女孩子了。 经过拐角,出了教学楼。 花坛旁边的小道上。 林稚刚准备过去,看到面前的场景后,又默默将抬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李娜背对着林稚站着的,她的手里拿着一盒巧克力,头微低。 而她面前被挡住去路的少年,正好是宋衍。 校服拉链没拉,书包背带全都挂在左侧的肩膀上,双手揣着裤兜。 看上去散漫且不经意。 想到李娜曾经怂恿夏矜去和宋衍告白,还扬言要帮她追宋衍。 林稚默默的摇了摇头。 换了一条路离开。 路边上有积雪,踩上去便是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齐宴喊她的名字:“林稚。” 林稚停下脚步,回头。 齐宴推着自行车过来,停在她身旁:“风这么大,我载你吧。” 她笑了一下:“谢谢,不过不用,我就在前面的公交车站坐车,很近的。” 她拒绝了,齐宴也没强求。 只是推着车和她一起走着:“这次期末考,你有把握吗?” “还好,尽力就行。” “我看你化学好像偏的有点严重。” “恩,有点。” “对了。”齐宴突然停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资料递给她:“这个你可以看看。” 林稚疑惑的接过:“这是什么?” “我勾的题型,结合往年考试综合出来的重点题。” 她快速的翻了几页,每道题之下都有详细的解题思路和过程。 又合上。 她递还给他:“谢谢,不过我……” “没事。”齐宴不由分说的塞给她,“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先拿回去看,不用急着还给我。” 话说完,似乎是怕林稚再拒绝,他长腿一迈,跨上自行车:“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林稚愣愣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才低声说了句:“明天见。” 想了想,她还是把那本资料放进了书包里,只能明天去学校再还给她了。 风雪似乎更大了。 她将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 然后停在人行道,等红绿灯。 身旁压过一道黑影,她抬眸,宋衍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就站在她身旁。 眉眼沉着,似乎心情不大好。 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可能是结果不太如人意。 “听我们班主任说,你们比我们要晚三天考试?” 他直视前方,低恩一声。 红灯转绿,林稚刚要往前走。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不等林稚反应过来,手腕一紧,视野也随着转换。 少年的怀抱温暖踏实,甚至连冬装也掩盖不住的心跳,在她耳边。 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瞬。 片刻,她轻声道谢。 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宋衍别开视线,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不用。” 刚刚一辆电动车闯着红灯过去了,如果宋衍没有拉回她,可能就撞上了。 行人开始沿着斑马线过去,宋衍和林稚,也一前一后的汇入人流。 那天晚上,吃过饭以后,林稚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终于没忍住。 戴上帽子下去。 蹲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搓雪球。 雪很凉,趁着冬风,更是带着寒意。 她不时松开手,放到嘴边哈气,然后继续去搓。 宋衍下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开始发热了,白皙如玉的手指,有些发红。 感受到身旁有人来了,林稚抬头,正好对上宋衍的目光。 他略微颔首:“在堆雪人?” 林稚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在我们那,都看不到雪的。” 她从前一直生活在南方,雪对她来说,简直是只存在于别人的口中,和电视里的东西。 宋衍的视线从她被冻的通红的双手上移开,在她旁边蹲下:“雪球不是用搓的。” 他随便抓了一把雪,捏了几下,然后在雪地里上下滚过。 没一会儿,那雪球就变大了。 林稚惊叹:“哇,真的耶。”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去滚雪球。 长发垂着,围巾里不小心压进去几缕,鼻头和脸颊被风吹的通红,像是打了过多的腮红。 她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杏眼会弯成月牙。 柔软的黑发上,落着几片雪花。 离的这么近,宋衍甚至能看清楚雪花的形状。 林稚已经堆好了一个雪人,她站起身,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它围上。 “好了。” 宋衍眨了下眼,有片刻的恍然。 急忙收回视线,在她看向自己的那一刻。 ---- 那天晚上,林稚已经准备睡下了,房门被人敲响。 以为是吴妈,她疑惑的下床去开门,却看到宋衍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 他递给她:“这里有很多不同的题型,你可以大致做一遍。” 然后又说,“猜考题赌的是运气,没用。” 意有所指一般。 林稚伸手接过,翻开。 里面的题目都是手写的,字迹清隽有力,力透纸背。 她问:“是你自己写的吗?” 沉默良久,他点了点头。 林稚抿了下唇:“那……” 不等她说完,宋衍就下了楼。 只留下一句:“晚安。”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林稚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第18章 期末考结束以后,时间仿佛一下子就过的很快。 宋如婚礼当天,只有一个伴娘和伴郎。 那就是林稚和宋衍。 或许是宋如和徐展两人都过了那个闹腾的年纪,再加上人也不怎么多,所以省去了很多个环节。 从家里被接去酒店,林稚手上拿着捧花,穿了一条烟灰色的伴娘裙。 是宋如亲自给她选的,吊带款,灯光之下,精致的锁骨越发深邃了些。 白皙纤细的天鹅颈,抬首间而明晰的蝴蝶骨。 这里来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 可能是怕她觉得无措,宋衍从始至终,都陪着她。 今天的他和往日很不一样,剪裁得体的西装,暗蓝色的领结,额发梳至脑后,硬冷的眉骨一览无余。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少了些桀骜,更多的,是成熟和稳重。 席间宾客,大多都相识。 林稚问宋衍:“你不用去和他们打招呼吗?” 宋衍摇头,没说话。 林稚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总觉得,宋衍好像一直把自己关在他的小空间里,别人进不去,他也不出来。 旁边传来调笑声。 “这就是您的小儿子吧,和宋总您长的真像。”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笑意:“和他妈妈更像一点。” 灯光明亮,林稚看见那个男人的正脸。 斯文儒雅,轮廓深邃,眉眼间,和宋衍有几分相似。 联想到那个人也姓宋,林稚下意识的去看宋衍,却见他不知何时垂了首。 手里端着酒杯,食指紧紧抵着杯壁。 手腕青筋,因为用力而变的明显。 身旁有人窃窃私语:“旁边那个站着的,不就是宋致和杨初的儿子吗。” “长这么大了啊。”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三岁就离婚了,现在各自重组了家庭,有儿有女,幸福的不行,谁还有心思来管他啊。” “过的不幸福也不会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他们结婚就是……” 酒杯碎掉的声响,让议论停止。 香槟打湿了大理石地板,众人的视线移过来,宋衍已经开门出去了。 往日挺直的背影,似乎有些微的改变,仿佛被某些无形的东西,压在上面。 外面的风很大,林稚才刚出去,就冷的哆嗦。 裸/露着的肌肤,直面寒风的侵袭。 “宋衍。”她喊他的名字,声音因为寒冷而发着颤。 宋衍皱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嘛?” 稳了稳情绪,轻声补了一句:“风大,会感冒的。” 林稚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难怪她在宋衍家住了那么久,连他父母一面都没见过。 现在看来,不光是她,就连宋衍,应该也很少见到他们。 虽然经历不同,可她能理解他的感受。 甚至于,她觉得,他应该比自己还要难受。 最起码她知道,爸爸妈妈是爱她的。 从前的十多年里,她也是在他们的爱和庇佑下生长。 而宋衍。 他似乎什么也没有。 没有爱,连父母,也不属于他。 她就这么一直陪他站着。 直到阳台前的吊灯,被风吹的虚晃了一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底神色晦暗不清。 林稚听到他说。 “能不能……抱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无尽的倦怠。 是林稚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愣了片刻。 不等她开口,宋衍的下巴枕在她的左肩,双手,小心翼翼的环住她的腰。 可能是风太大,也有可能是其他, 他在抖。 林稚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打着,轻声安慰道:“你知道吃什么会让心情变好吗?” 他摇头。 “甜食。”林稚说,“多吃甜食能让人的心情变好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宋衍没说话。 林稚便当他是默认了,从他的怀里退出去,她从羊皮手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试试。” 宋衍看着她递过来的巧克力,又看了眼林稚。 伸手接过:“谢谢。” 这里视野开阔,景致很好,远处的灯火,像是天上的星星误入凡尘。 林稚和宋衍站在一起,隔着阳台围栏,看着远方的夜景。 林稚觉得,他们很像,却又不太像。 她看着宋衍,就像看着自己一样。 被迫的成长,被迫的学会坚强。 所以,从刚才开始,她突然很心疼他。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甜腻的巧克力在齿间化开,他不太习惯这种味道,却在触到她视线的那一刻,内心的阴郁一扫而光。 “恩。” 林稚扶着栏杆,往前走了一步,楼下的马路车来车往,皆在黑夜中,化作车尾红色的光。 驰骋而过。 林稚突然变的有些惆怅:“宋阿姨嫁出去以后,还会回来吗?” 听说那个男人工作的地方,在美国总部。 这次,她肯定要陪着他一起过去。 宋衍摇头:“不知道。” 他看着林稚失落的侧脸,问:“舍不得?” 林稚点头:“宋阿姨是我来这儿以后,对我最好的人。” 突然要分别,肯定会舍不得。 宋衍歪头,食指骨节蹭了蹭眉尾。 “只有她吗?” 林稚被他没头没尾的话给问住:“什么?” 沉默片刻,他又重复一遍:“只有她对你好吗?” 他的眼神,似乎在期待些什么。 宋衍的外套有些大,尤其是肩膀,搭在她身上,一直往下滑,她往上拉了好几次。 她如实回答:“你也对我很好啊。” 然后宋衍的脸,突然红了。 好在是黑夜,林稚并没有看见。 风更大了,宋衍的外套给了林稚,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林稚光是看着就觉得冷。 于是开口:“我们进去吧。” 宋衍听话的点头:“恩。” 大厅里,所有流程都已经结束,正好到了抢捧花的环节。 旁边站着宋如和徐展未婚的好友。 他们闹着起哄。 -- 婚礼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林稚困的不行,才刚上车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靠在宋衍的肩上。 手也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可能是刚刚做的那个噩梦,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松开手:“不好意思。” “没事。” 她的脑袋离开宋衍的肩膀,他这才坐直了身子。 两人身高的悬殊,就算是坐着,也能明确分清。 宋衍只能往下一点,才能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窗外已经彻底静下来了,林稚问他:“我睡了多久?” 宋衍抬手看时间:“两个小时。” 她揉了揉睡的有些发涩的眼睛:“进去吧。” 他点头:“恩。” 然后打开车门下去。 --------- 宋如嫁出去以后,又回来过好几次,因为不放心林稚和宋衍。 马上就要过年了,作为新媳妇,她必须得陪着徐展回一趟老家。 “宋衍那边空房间多,你们住一起也方便一些,可以互相照料。” 宋如替林稚收着东西,“缺什么你就直接和吴妈说,宋衍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弄死他。” 林稚把书用箱子装好,笑着应道:“谢谢宋阿姨。” 宋如看着她,颇有些感慨。 这孩子比刚来这儿的时候开朗了不少,话也多了。 她刚来的时候,宋如真的很怕她会突然想不开。 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庭保护的很好的类型,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 突然一下子失去双亲,这样的打击,任谁都不可能承受的住。 不过好在,她很坚强,适应能力也很强。 一点一点的在改变。 想到昨天婚礼上的场景,宋如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叠了一半的衣服,问林稚:“那天在婚礼上,你应该看到宋衍的爸爸了吧?” 林稚犹豫片刻,然后点头:“看到了。” “你觉得宋衍对他爸怎么样?” 林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本来就无权过问。 宋如沉默良久:“宋衍他爸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本来就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因为父辈的承诺和所谓的门当户对,被迫结婚,婚姻维持了不到四年就结束,宋衍以前叫宋演,因为他爸说,他和他妈的感情是演出来的。后来还是我嫌这个字太膈应,给改了。” 林稚的心,有些微的触动。 她想过很多原因,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没有爱的婚姻,是最可悲的,不光是当事人双方。 还有孩子。 宋如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林稚记了很久。 “他们唯独在离婚和不要宋衍这件事上,保持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宋如走后,林稚就搬到了宋衍的隔壁房间,和他成了邻居。 宋衍私生活匮乏,平时林稚看到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学习。 林稚觉得他不光聪明,还很努力。 后来他告诉她,他学习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比起看书和反复写习题。 他的生活更加枯燥无味。 考试结束以后,林稚每天都会去上舞蹈课,那边的路重新翻修过,行人逐渐变多。 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也就不用麻烦宋衍每天接送她了。 -------------- 年关逐渐逼近,院里的人都忙前忙后的准备过年需要用的东西。 林稚有时候也会帮忙,一起包包饺子什么的。 厨房里,林稚专心的包着饺子,不时抬头,听吴妈和小莲聊着她们最近听到的八卦。 她们平时买菜,总会碰到些住在附近的人,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 彼此之间也会打个招呼什么的。 小莲说话有趣,林稚好几次都被她逗的发笑。 宋衍从楼上下来,手刚扶上冰箱门,才拉开了一半,就看见林稚拿着个饺子皮,站在那里,眼角弯成月牙。 安静的笑着。 小莲还在一个劲的说。 然后林稚没忍住,打了个笑嗝。 声音很轻,她的脸,也不可抑制的红了。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小莲伸手戳了她的腰一下,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比宋衍还要冷漠,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清冷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呢。” 林稚把手里的饺子包好,又去拿了一张饺子皮:“你说的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了,你本来就长的跟个仙女一样。”她凑上去,笑的不怀好意“我弟弟比你小一岁,你介意姐弟恋吗,我觉得也只有你这样的脸才能拯救我家的基因了。” 吴妈拍了小莲一下,斥责她:“你正经点,别吓着人小稚了。” 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林稚也在笑。 和她们在一起,她突然觉得很轻松,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 宋衍扶着冰箱门的手收紧,又松开。 林稚抬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乱,应该是刚睡醒。 放假以后,他的作息就很混乱,昨天夜晚,林稚还看到他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 年过完以后,他就要动手术了。 吴妈看到他了,笑道:“醒啦?” 宋衍点了点头:“恩。” 吴妈又问:“饿不饿?” 他摇头:“不饿。” 一问一答的模式,话少的可怜。 林稚的视线只在最初看到他的时候,落在他身上片刻,然后继续和小莲说说笑笑去了。 小莲自来熟,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也很有意思。 吴妈见宋衍还在哪站着,有些疑惑:“要拿什么吗?” 林稚也好奇的转头,看着他。 宋衍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手按着后颈,支支吾吾了一会:“要不要我帮忙?” 小莲是吴妈的女儿,吴妈刚来宋家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住进来了。 对宋衍的性子,那是再了解不过了。 能让他露出这样神情的人,不可能是她,更加不可能是她妈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要要要!”她急忙开口。 宋衍低恩一声,然后卷着袖子进来。 林稚往旁边站了站,给他空出一个位置来,问他:“你会包饺子吗?” 刚刚宋衍已经看林稚包了几个,看上去也不难,于是点头:“恩。” 他洗净了手,拿了一张饺子皮开始包。 然后皮破了。 ...... “你轻一点。”林稚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像我这样。” 宋衍又重新拿了一张饺子皮,包上肉馅,学着她的动作。 又破了。 ...... “陷放的太多了,就算现在不破,下锅以后也会散开的。” 不得不说,老天爷是公平的。 给你开了很多扇门以后,必定会随机关上一扇窗。 林稚就差没握着宋衍的手来教他了。 饺子被他包成了包子。 一个比一个丑。 包完以后,吴妈开始煮饺子,林稚没有帮的上忙的地方,于是回了房间。 一中的节奏很快,她只能提前预习必修二的课程。 房间里的灯,暗了一瞬,又重新亮起。 间隔甚至没有一秒,林稚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的。 一分钟后,房间的暗度证明了她没有眼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摸黑去开房门。 客厅里,宋衍刚上来,见她站在门外,里面漆黑一片:“怎么了?” 林稚说:“房间里的灯好像烧了。” 宋衍摘了眼镜,去仓库拿了一个工具箱过来。 林稚疑惑:“你还会换灯泡啊?” 他有些不以为意:“换个灯泡而已。” 学过物理的应该都会吧。 后半句在看到她有些崇拜的神情时,默默掩在了齿间。 喉结微动,耳根似乎也开始发热。 可能...... 可能是暖气开大了吧。 他想。 宋衍站在椅子上,单手举着手电筒,林稚在下面替他扶着,顺便帮他递工具。 “好了。”他从上面跳下来,“你开一下试试。” 林稚过去按下开关,灯亮了。 “亮了。” 她笑了一下,“谢谢。” 宋衍低恩一声:“下去吃饭吧。” ---- 日子缓慢的过着,安静平和,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可有些事,有些人,都在潜移默化间,发生着变化。 大年夜那天,吴妈匆忙做好饭以后,就和小莲赶回了老家,和家里人团年去了。 本来宋衍很早就让她们回去了,可是吴妈放心不下他和林稚两个人。 两个都是可怜孩子,万一家里再一冷清,就更可怜了。 于是她们硬是到了最后一天,家里打电话来催了才肯回去。 偌大的家里,只剩下宋衍和林稚两个人。 电视里放着春晚,窗外有烟火的声音。 这还是林稚过的最冷清的一个年。 不过宋衍似乎习惯了这种氛围。 有好几次,宋如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他都是一个人叫外卖,吃完了就回房睡觉。 大年夜对他来说,唯一的区别就是比平时更吵一些,妨碍他睡觉。 林稚看着窗外,烟火燃放的地方,正好是河滩方向:“我听迟盏说,北城的河滩那里,每年都有烟火晚会。” 宋衍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然后抬眼看着她:“想去?” 她一脸期待的点头:“想去。” 宋衍低头扒了口饭:“吃完了我带你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能是迫切的想要出去玩,林稚吃的很快,宋衍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嘴角的弧度,轻微上扬。 ------- 冬夜的北城,带着刺骨的冷,林稚戴上帽子,围上围巾,和宋衍一起出门。 早上的时候,雪就已经停了。 林稚抬脚踏在雪地里,冷风阵阵的吹来,她将冻的通红的小手放进外套里。 东看看,西瞧瞧。 这条夜市街她还是第一次来,可能是因为日子特殊,比平时还要热闹。 人实在太多,林稚被挤来挤去,险些摔倒。 手腕被人握住,隔着外套袖子,甚至能感受到宋衍掌心下的温度。 她站稳了身形,和他道谢。 宋衍抿唇:“抓着我。” 她一愣:“啊?” “这里人流量大,抓着我,小心走丢。” 林稚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犹豫片刻,捏着他外套衣摆。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林稚只顾着看周围热闹的摊贩,没有注意到,宋衍的手小心翼翼的虚放在她的身后,护着她。 “林稚!林稚!”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林稚疑惑的转身,迟盏手上拿着一个糖人,隔着人群冲她挥手,一蹦一跳。 她拨开人群过来,喘着气:“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呀。” 林稚这才想起来,刚才她写作业的时候,特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对不起啊,我没听到。” 迟盏大度的摆了摆手:“没想到我们没有联系都能碰到,这就是缘分啊。” 她手上提着好几袋子的烟火:“走吧,我们去河滩放烟火。” 与此同时,宋衍的手机响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他们去到河滩的时候,那里人已经很多了,江靖还抱着他的宝贝篮球。 听说是科比亲笔签名的篮球,所以他宝贝的不得了。 平时碰都不许别人多碰一下。 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宋衍:“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东西吗,嫌吵,今天怎么还出来了。” 宋衍没理他。 江靖耸了耸肩,对他的沉默早就习惯了。 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林稚,那双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女神。” 林稚脸一红:“你叫我林稚就行。” 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看到他的脸,林稚就会自动回想起那些片段。 江靖和她不同,早就忘了那些尴尬,自如的走到她身旁:“你也是来放烟火的吗?” 她点头:“恩。” 迟盏提着那几个袋子过来,看到江靖了,她问他:“你带打火机了吗?” 江靖抱着篮球,一脸无辜的摇头:“我又不抽烟,带什么打火机啊。” 说着,他看着宋衍挑了下下巴:“他带了。” 宋衍的语气一如往昔般淡漠:“我没带。” 江靖一脸不信:“怎么可能,你不是抽烟吗?” “戒了。” “戒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就你那烟瘾......”见宋衍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一脸震惊,“不是吧,你真戒了?” ...... 迟盏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个打火机,她胆子大,多大的烟火都敢放。 白色的烟花树,先是很小的白色火光,后来变大,噼里啪啦的映亮河面。 还没烧完,迟盏就已经去放第二个了。 红色的,个头很大,包装也好看。 起先她还不知道是什么。 这还是在她买了一大堆东西以后,老板送给她的。 红色的引被点燃,她看到下面的字,这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把它往河里扔。 林稚正用手机给眼前的烟火拍照,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声响吓的她一哆嗦。 手机险些也掉了。 迟盏在旁边骂骂咧咧:“日/你/妈,送老子□□。”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河滩上的人也逐渐离开。 大多都去守岁等跨年了。 家里没人,空荡荡的,林稚也不怎么想回去。 烟火放完以后,迟盏神秘兮兮的掏出三个时间胶囊:“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多准备了几个。” 江靖皱着眉:“先见什么啊先见,我们这四个人,你就准备三个。” 迟盏后知后觉的点头:“也对哦。” 想了一会,她茅塞顿开的看着林稚和宋衍:“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嘛,反正也够了解了,就用一个吧。” 说着,她给了一个宋衍,又给了一个江靖:“把你们的新年愿望写在纸条上,放进盒子里,五年后再来这里挖出来。” 林稚接过笔:“新年愿望?” 迟盏点头:“不许偷看啊,不然会不灵验的。” 说完,她背过身去,开始写自己的新年愿望。 林稚看着面前的纸,犹豫片刻,还是在上面写下两行字。 第一行【早点找到妈妈】 她把纸条折好,放进时间胶囊里。 宋衍也已经写完了。 两张纸条一起放进去,被埋在靠着树林的地方。 江靖问宋衍:“你许的什么愿望?” 宋衍沉默片刻:“和生日愿望一样。” “嗬,您还有生日愿望啊。” 江靖和宋衍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这人活的跟神仙一样,家庭优渥,从小什么都不缺。 对什么也不在乎。 和他们这些凡人不同,江靖每年生日恨不得许八百个愿望。 宋衍垂眸,看着一旁和迟盏说话的林稚。 精致的眉眼,和淡粉色的唇。 从前是没有的。 可是,现在有了。 埋完时间胶囊以后,他们一起坐在河滩等跨年。 远处的大楼,液晶屏幕上,正播放着跨年倒数。 从六十开始。 一秒一秒的往回退。 夜风很凉,林稚盯着那几个数字的转变。 一直到二变成一,再变成零。 “新年快乐。”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轻,只够林稚一个人听到。 她点头,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大年夜过了以后,迟盏和江靖都变的格外忙碌。 跟着父母四处拜年。 林母林父都是独生女,亲戚稀薄,再有的,则是那就许久不曾联系的远亲,倘若碰上了,林稚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次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宋衍手机响了。 他出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他扒了两口饭,然后看着林稚:“我今天可能要去一趟我外公家。” 林稚点头:“好。” 他抿了下唇:“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急着回来的。” “没事。” 林稚知道他是怕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可是老实说,自己一个人待着,和他在一起,无聊程度其实都差不多。 宋衍吃完饭就出门了。 林稚没多久也去了舞蹈教室。 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多练一会。 夜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像是鹅毛。为这夜色添了一抹别样的景色。 对雪的新鲜期还未过,林稚又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 童灵在里面换鞋子,问她:“林稚,你今天不用去走亲戚吗?” 林稚的手顿住,片刻,她摇了摇头:“不用。” 童灵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你。” 瞧出了她情绪里的不对劲,林稚问她:“怎么了?” 她将折好的袜子拆开:“还不是我妈,每次走亲戚都把我和那几个表哥表姐放在一起比较,整天说什么你看别人家的谁谁谁怎样怎样,真是搞不懂,别人再厉害那也不是她的孩子啊,整天就知道打击我。” 林稚的心,突然刺了一下。 她有多久,没有看到妈妈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练完舞以后,林稚打伞回去,突然想吃甜食了,于是拐进了一条街道。 之前听童灵说,这里有家甜品店,里面的布丁很好吃。 这片儿都是老建筑,有些历史了。 服务员走过来,问她需要点什么。 林稚弯腰,看着玻璃橱柜里的甜点,要了一块提拉米苏和焦糖布丁。 她今天穿的不多,里面一件浅棕色的针织长裙,外面套了件牛角扣的外套。 服务员把东西给她打包装好,递给她:“欢迎下次光临。” 她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然后推开玻璃门离开。 风更大了,树枝都被吹的簌簌作响。 林稚的脚步,突然停下。 宋衍敛目看着面前的景象,打扮明艳的女人踩着高跟,温言软语的哄着面前包裹严实的小男孩:“外公批评你是因为你太淘气了,那个乌龟是你外公最喜欢的茶宠,你直接就把它给扔了,你外公不生气才怪呢。” 她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尧尧最乖了,和妈妈一起进去,跟外公说声对不起,好不好?” 小男孩瘪着嘴,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 女人牵着他的手上楼,视线不经意的抬起,正好和宋衍的对上。 神色微变,也仅仅是一刹那,就牵着小男孩,转身进去了。 风雪很大,刮在脸上,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疼意。 像刀锋一般。 宋衍的头上,肩上,已经带了些雪花,应该站在这里有些时间了。 他垂了眼睫,看着面前那一对母子。 一动不动的,神色也似被这风霜给冰住。 握着伞柄的手逐渐收紧。 林稚撑着伞过去,柔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宋衍抬眸,一片雪花正好落在他的睫毛上,顷刻间便化为雪水。 沉默良久,他点头:“恩。” 我们回家。 白色的天地之下,宋衍接过她手中的伞,两个人并肩走在雪地里。 少年不动声色的将伞沿往她那边压。 雪落了满肩。 他仍旧不为所动。 第19章 当天夜晚,林稚就感冒了。 可能是被昨天的风给吹的。 她全身都没劲,手从被子里虚伸出来,胡乱的抓了几下。 手机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全然无法睁开。 嗓子眼也干涩的要命。 勉强抬了下眼,还是放弃了。 呼吸时,吐出的都是灼热的气息。 正值年关,宋衍给家里人的人都放了假,只留下了一个保洁和厨师。 平时他们是不在的。 林稚不知道找谁,感冒过后,困意更盛。 她咳了几下,意识开始涣散。 --- 下了这么久的雪,好不容易放晴。 宋衍早上接到外公的电话,怪他没有过去。 老人家六十了,前几年退休,把公司事务都交给他的独女来打理。 自己退休回家养养鸟,泡泡茶,日子过的悠闲。 可能是年纪大了,最近总说想外孙。 杨初就带着江尧过去。 他看见了,却直挥手:“我想的是大外孙,我的小演。” 电话接通以后,老人家的声音虽然苍老,却依旧中气十足:“再过些日子就是外公的寿辰了,你可一定要来啊。” 他沉吟着。 外公急了,竟直接耍起了赖:“你不来,那外公今天就不吃饭了。” 说完,可能是觉得一点也不严重,于是又补了一句,“明天也不吃饭。” 宋衍终于妥协,无奈的开口:“我去。” 老爷子这才满意了。 过后,又叹了口气:“小演啊,我知道你怨你妈不要你,没事,外公要,在外公这,你永远是我最宝贝的外孙。” 宋衍的唇角,轻微的松开。 “恩,知道了外公。” 阳台上的风铃,被风吹响,竹帘也被拉开,藤编的吊椅,还有旁边的山茶花。 宋衍收回视线,推开房门出去。 安静的客厅,落地窗开了一半,米杏色的窗帘被风吹的飘动,暖黄色的阳光铺洒进来。 林稚的房门还是关着的。 他看了眼手里的盒子,思虑片刻,还是走过去,抬手敲响了房门。 没人应。 宋衍轻声喊道:“林稚?” 仍旧没有回应。 她作息很好,早上九点就会起床练早功,今天他没在阳台看到她,已经有些讶异了。 可现在…… 隐隐有些不安。 他加大了音量,提醒道:“我进去了?” 唯有安静的风声,在他耳边吹过。 于是他按上门把,往下拧开。 屋子里没开灯,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熟悉的,一如林稚身上的味道。 她睡相不太好,腿伸出被子,睡裙的下摆也被带的往上卷起一截。 乌发披散,唇色很淡,秀眉皱在一起。 可能是做噩梦了。 宋衍把盒子放在桌上,握着她的脚踝,想要将它放回被子里。 圆润的玉足,因为自幼学舞,带着薄茧,甚至连形状,似乎都稍微和旁人不太相同。 战士的勋章是身上的疤痕。 而舞者的脚,就是他们的勋章。 皮肤细腻白皙到泛着粉。 林稚动了下身子,脚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 似乎有点痒。 宋衍这才逐渐回过神来,掀开被子,把她的脚放进去。 可能是发烧了,她身上温度很烫。 宋衍回房拿了药箱,和退烧贴。 给她贴上退烧贴以后,又扶着她坐起来。 林稚意志有些模糊,眨了下眼,抬头去看他。 甚至连坐都坐不稳。 宋衍只得坐在她身后的床面上,扶着她,把感冒药递到她嘴边,柔声哄道:“听话,先把药吃了。” 她点了点头,接过药,和水一起服下。 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宋衍在她床边守了一会,确定她没事以后才出去。 下午的时候,林稚的烧已经退了,因为感冒而引起的全身酸痛,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谁揍了一顿。 从床上坐起来,掩过肩膀的被子也随着往下滑落。 额头的触感有些怪,她伸手,把退烧贴撕下来。 有些疑惑,又去看床头柜上的水杯, 热气不见,应该有些时间了。 林稚静坐了一会,意识逐渐回拢。 看来不是做梦。 她掀开被子下床,深灰色的地毯很软,穿上鞋子也能感受到。 阳台外面的篮球场,宋衍穿着球服,里面是御寒的打底,黑色的。手腕上的机械表没有取下。 起跳,投篮,球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动作流畅帅气。 这还是林稚,第一次看到他打篮球。 他拿了毛巾擦汗,身后的篮球从球框里掉下来以后,一直在地上反复弹跳。 力度逐渐变小,最后往一旁滚过去。 宋衍也没去管。 染上薄汗的头发,被他随意的撸在脑后,精致的五官越发明晰。 散漫的表情中,还带了一丝桀骜。 仿佛那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他拧开瓶盖喝水,抬眸间,正好和林稚的视线对上。 喉结吞咽,水有点冷。 有那么一瞬,林稚看到他的眼神发生了些微的改变。 散漫和桀骜散去,另外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涌上。 他问:“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林稚扶着阳台围栏往下看,“刚才谢谢你了。” 宋衍摇头:“外面的风大,你先进去吧。” 林稚低恩一声,然后转身进去。 没多久,宋衍也从楼下上来,肩膀上搭了块毛巾,林稚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舞蹈比赛的视频。 钢琴声舒缓。 林稚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放在宋衍身上。 可能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泛着冷白。 长睫无力的垂着。 被她这么看着,宋衍有些不太自然的错开视线,握着毛巾。 “家里今天没人,我们出去吃吧。”片刻后,又补了一句,“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林稚点头:“好。”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脊背挺直,却又异常乖巧。 宋衍的眼神移开,又不受控制的回来。 看着她,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变的很奇怪。 奇怪到,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她面前的时候。 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好像开始受她的控制。 “我……我先洗澡。” 他急忙回房,生怕在她面前露出痕迹。 林稚愣了片刻。 总觉得,他今天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她回房换了身衣服,拿围巾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盒子。 蓝色的丝绒礼盒。 她疑惑的走过去,打开。 里面是一条细银脚链,设计简单,灯光的照耀之下,钻石的切割面发着光。 犹豫片刻。 林稚把盒子盖上,重新装进去。 --------- 黑色的路虎停在路边,林稚拉开车门坐上去。 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有驾照吗?” 宋衍微抿了唇,似乎对她的质疑有些不悦。 他拿出钱夹,抽出驾照递给她。 证件照上的男人,一脸肃冷,直视镜头,内勾外翘的桃花眼,还有挺直的鼻梁,和凌厉的下颚线。 是宋衍没错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侧身把安全带系上,出声解释道,“以前我们家隔壁的哥哥,考驾照考了三年。” 宋衍沉吟片刻:“你在夸我?”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林稚有些想笑,忍了一会,没忍住,她挑了唇:“对。” 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他像是有些紧张,抬眼看着窗外。 等林稚把安全带系好以后,宋衍发动车子离开。 到了吃饭的地方,林稚才觉得,宋衍提前定位置是个明智的决定。 餐厅外面的椅子上,坐满了排号等位的顾客。 不过很奇怪的,几乎都是情侣,成双成对的,黏在一起。 空气中都冒着暧昧的粉色气息。 林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在他们进了餐厅以后被放大。 桌上的玻璃花瓶,擦放着一朵玫瑰花。 她突然记起今天的日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情人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林稚沉吟片刻,将那个盒子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宋衍抬眸,视线从盒子移到她脸上。 “你不该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的。” 她说,“我住在你家,已经很麻烦你了。” 宋衍的睫毛,轻微的颤动。 他没注意过今天的日子,只是因为做饭的阿姨家里有点事,请了一天的假。 还有那条脚链,也是他偶然间看到。 在展示柜里,灯光的照耀下,干净而纯粹。 那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林稚。 还有她跳舞时,白皙纤细的脚踝。 然后他就买了。 宋衍没动,也没将盒子拿回来。 而是安静的看着她。 人们都说,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都太安静内敛了,碰撞不出任何火花。 就连江靖都说,他这样的性冷淡,以后要么孤独终老,要么找个火辣奔放,能够自己动的那种。 他突然觉得,如果林稚愿意的话,他可以改。 改成那种,能和她撞出火花的类型。 或者,他来动。 也行的。 可是…… 宋衍突然想起了男人为他挡枪之后倒下的场景,直到最后一口气尽,他嘴里喊着的,依旧是他女儿的名字。 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欠林稚一条人命。 灯光暗了一档,似乎是为了应景,让气氛更加暧昧。 宋衍摇头,低声开口:“是新年礼物。” 林稚愣住:“新年礼物?” “恩,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东西不贵。” “可是……” 光是这颗钻石,也不可能便宜到哪里去吧。 “你收下吧,不然我也不知道送给谁,只能扔了。” 林稚:“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你给我打伞了,还接我回家,还祝我新年快乐。” 林稚困惑:“这算什么新年礼物。” “算的。”他小声说,“你是第一个……为我做这些的人。” 第20章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开学了。 高一分班,林稚去了文科班,迟盏和齐宴留在了原有的班级。 林稚刚把东西放好,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一些。 好几道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习惯了这种注视以后,便也觉得还好。 尽可能的忽视就行。 后门被踹开,苏茴背着个斜挎包进来。 她拖出林稚前面的椅子,刚准备坐下,看到林稚后,动作顿了片刻:“你不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林稚小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林稚。” 苏茴一拍后脑勺:“时间太久,我给忘了。” 她把篮球往桌下塞,旁边有人提醒她:“苏茴,上次班主任不是说了吗,不让把与学习无关的东西带进教室。” 她回怼道:“我他妈一体育生,篮球就是我学习的东西。” 那人默默的闭上了嘴。 这个教室基本上都没怎么变动,大家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 聊着寒假发生的趣事。 林稚慢热,没法融入进去,自己看了会书。 桌子被人敲了一下,苏茴转身看着她:“我记得你理科挺厉害的啊,怎么来读文了?” 她礼貌的笑了一下:“我化学不太好。” “喔。” 老师的到来,让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因为是第一天到校,所以并没有怎么上课,而是简单交代了一些东西。 --- 一中的学习氛围本来就比其他学校要紧张,课程也是。 高三放学比他们要晚一节课。 于是林稚每天都会在花坛那里坐着,等他一会。 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回家。 仿佛成了一种默契。 时间过的很快,知了叫的最狠的时候,高考正好结束。 宋衍考上了华大。 法医系。 宋如知道后,少见的发了一次脾气。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你就连争也不愿意争一下吗?” 他也不说话,沉默的听她发完了脾气。 后来林稚问他,为什么不开口。 他语气冷静:“我说了她只会更生气。” 好吧。 他的性格,也的确如此。 宋衍读大学以后,似乎更忙了,平时林稚很少和他碰到。 流水般的时间,眨眼就过了。 一晃她也快了高考。 晚上的时候,刚吃完饭,吴妈把那个保温饭盒交给林稚,让她给宋衍送去。 “最近他一直在学校里,都没有好好吃饭,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林稚伸手接过:“我会看着他吃完了再回来的。” 从这儿去华大,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宋衍的手机无人接听,于是她随便找了个路人:“您好,请问您知道法医系的宋衍在哪吗?”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毕竟学校这么大,不可能都认识他。 没想到那个人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东南方向:“这个点应该还在上解剖课。” 林稚笑着道过谢,然后提着饭盒走了。 现在是夏天,她穿着一件简单的连衣裙。 纤腰盈盈一握,裙摆刚过膝盖,能看见修长笔直的小腿。 白皙的天鹅颈,脊背挺直。 男人啧啧摇头,和身边的人说:“现在是不是正好流行宋衍那种禁欲系,怎么什么样的妹子都被他给迷倒了。” 那人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是流行他那张脸。”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稚在外面等了好久,他还是没出来。 最后有人主动过来问她,是在找谁。 林稚说出名字,那人似乎也不疑惑:“他每天都很晚走,我去帮你喊他出来吧。” 林稚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谢谢。” 那人笑着摆手:“不用。” 顿了片刻,又说,“不过他那个人可能有点……不太热情。” 他努力斟酌着语句,想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以免她待会和以前那些兴冲冲跑来告白,结果哭着回去的小学妹一样。 她低恩一声:“我知道了。” 得,又是一个不信邪的。 那人进去以后,没多久,宋衍就从里面出来了,他穿着白大褂,口罩已经取了,一侧勾在耳边。 身边有人经过,纷纷放慢了脚步。 人都有看热闹的心态。 这个学校里谁不知道法医系的宋衍人气高啊。 平时解剖室外总是等着一群想要偷看他的小学妹。 就算是走在路上都能看见和他告白的。 大学和高中不同,这里表达爱意的方法很直接,都是成年人了,说喜欢就是喜欢。 可惜这么久以来,也没见过他和谁走的很近,更没看他谈过恋爱。 这次来告白的女生长的跟仙女似的,好奇心更是翻倍了。 想看看宋衍是怎么拒绝人家的。 林稚没注意到,四周的人群突然变的静了下来。 她问:“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 宋衍点头,脸上带着疲色:“恩。” 林稚叹了一口气:“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他又点头:“好。” 乖巧的让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瞠目结舌。 林稚提着饭盒走过来,宋衍却往后退了一步:“我刚上完课,身上脏。” 林稚便停下了。 “我先回去洗个澡。” 林稚应了一声,把饭盒递给他:“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衍没接。 疑惑的抬眸,后者抬手,按着后颈,唇抿着:“这么急着回去吗?” 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后,林稚放下手,笑道:“那我等你吃完了再回去。” 如此,宋衍抿着的唇才松开。 周围的人皆是一脸震惊,这他妈还是那个性冷淡,连系花都拒绝的宋衍吗? 于是那天以后,学校论坛又有人发帖说,法医系校草宋衍之所以一直守身如玉,是因为早就心有所属,对方还是个仙女。 一时之间,帖子直接被顶成hot。 宋衍不习惯和人一起住,于是单独在外租了个房子。 不算太大,但是整洁干净。 他洗完澡出来,湿发上盖了块毛巾,抬手擦了几下。 林稚把饭盒打开,将饭菜用盘子装好,还不忘把吴妈托付给她的话说给宋衍听。 “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握着毛巾的手收紧,染上湿意以后,触感也变了。 见没动静,林稚回头,又问了一遍:“知道了吗?” 她的性子,温吞惯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在撒娇。 宋衍把毛巾取下来,点了点头:“知道了。” 自从大学以后,见多了各种大体老师,他就不爱吃内脏了。 吴妈不知道,每次都按照以前的喜好给他做饭。 林稚事先帮他挑出来。 宋衍说:“以后不用去解剖室找我的。” 林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拿出一串钥匙给她:“这是我家的钥匙,你以后直接到这儿来。” 林稚伸手接过,点头:“好。” 宋衍吃饭的时候,林稚一直盯着他的头发。 刚洗过还没有吹,只是用毛巾擦了几下,还保持着半干的状态。 她鼓起勇气开口:“能不能……让我拔一根你的头发?” 第21章 宋衍握着筷子的手顿住。 他抬眸看着林稚,眼中带着疑惑。 林稚抿了下唇,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安静的室内,偶尔能听见时钟走动的声音。 她低着头,声音压低:“我朋友说……” 宋衍放着筷子。 “她们说把学神的头发缠在笔上……就能考好。” 其实刚听到的时候,林稚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她已经事先给她们说明过了,可能成功的几率不太大。 毕竟宋衍好像不怎么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 甚至于,他有点讨厌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林稚可能比宋如还要了解他。 她原本是想拒绝的,可她们一再的拜托她,林稚便只能松口。 答应帮她们试试,不过失败的几率很大。 “不愿意的话也没事,反正……” 她话还没说完,宋衍将脑袋往她这边靠了靠。 柔软的黑色,还带着湿意。 他轻声说:“拔吧。” 林稚一怔,然后放下筷子,向他保证:“我轻点,肯定不会弄疼你。” 宋衍的唇,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他点头:“恩。” 林稚小心翼翼的拔下第一根,问他:“疼吗?” 他摇头:“还好。” 林稚又接连拔了两根:“好了。” 她将头发放进自己的钱包夹层里。 宋衍抬眸时,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合影。 穿着舞蹈服的林稚站在最中间,抱着一捧花,左右是她的父母。 眼角的笑意,逐渐消退。 然后偏了视线,看向一旁:“还有事吗?” “没了。” 他低恩一声:“那你早点回去吧,这里偏僻,晚了可能会不好打车。” 林稚把饭盒收拾好,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恩。” 她在玄关换鞋子,开门声轻响。 再次传来动静,是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 林稚不管做什么,都是轻手轻脚,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总是控制在不会打扰别人的大小。 宋衍将目光从紧闭上的大门移开。 还是没办法。 没办法太过自如的去面对她。 想了想,他还是开门跟过去:“我送你吧。” 林稚拒绝道:“不用了,我就在前面……” 他打断她:“走吧。” 犹豫片刻,她点头:“谢谢。” --- 刚到学校,迟盏和苏茴就兴冲冲的过来找她:“怎么样,要到了吗?” 林稚点头,从钱包里把头发拿出来,一人递了一根。 苏茴眼尖,看到里面还有一根,调侃她道:“不是不信的吗。” 林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反正也拔了,就多拔了一根。” 迟盏连忙把头发缠在笔上,又问她们:“明天运动会,我们要不要翘课?” 苏茴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她虽然是体育生,可是平时训练多了,难免会产生一点抵触情绪。 林稚摇头:“我就不去了。” 迟盏早就猜想到了,像林稚这种乖乖女怎么可能会做出逃课这种叛逆的事情。 可是现在是高三,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了,如果再不放肆一次,那就真的没机会了。 而且像林稚这种高中三年都循规蹈矩,满脑子只有学习的女生,要是再不好好放松放松,就真的太亏了。 迟盏企图说服她:“就逃一个下午,而且运动会根本就没老师管,就高三这种紧张压抑的环境,你再不好好放松自己一次,我真的怕你得忧郁症。” 苏茴接下她的话茬:“迟盏说的对,你是该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了,平时下课了都见你待在教室里看书,放学了也是直接去舞蹈教室,神经过度紧绷,是会起到反效果的。” 可能是头脑突然发热,也有可能是被她们说动。 运动会那天,林稚和她们一起从学校旁边的矮墙上翻出去。 虽然说是矮墙,实际上也不矮,只是相对别的地方来说,稍微矮一些。 下面有个木头桩子,应该是之前来这儿翻墙的学生放的。 迟盏和苏茴两个人平时翻墙逃课惯了,动作也熟练。 不像林稚,踩在上面,摇摇欲坠的。 苏茴坐在围墙上,伸出手:“来,我拉你。” 林稚有些害怕。 同时内心一直压抑着的情绪跃跃欲试的跳动着。 她也不是从小就听话。 至少爸爸还在的时候,她也是仗着宠爱叛逆过一阵。 只是因为突然寄人篱下,她只得让自己变成一个不会麻烦到别人的乖乖女。 林稚深呼了一口气,把手递给她。 下去的时候,脚底有些打滑,可能是上面起了青苔。 林稚没太注意,才刚踩上去,人就摔下去了。 苏茴急忙跳下来:“你没事吧,摔到哪里了吗?” 林稚捂着胳膊,额头直冒冷汗,疼的。 “好像……骨折了。” ---- 宋衍接到电话,直接从学校赶去了医院。 林稚躺在病床上,胳膊已经打好了石膏。 宋如坐在一旁给她削苹果,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衍下车以后,一路跑过来的,气都还没喘匀。 站在门口,确认林稚没什么大碍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旁边有护士进来检查,看到他了,轻声问道:“是来看病人的吗?” 护士年纪不大,样子有些羞涩。 听到病房门口传来的声音,林稚抬眸,看到宋衍了。 宋如站起身,把果皮扔进垃圾桶里:“不是让你好好上课吗,这里有我。” “没事。” 宋衍说,“不是很重要的课。” 他走进来,看着林稚,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林稚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衍大概已经从宋如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 翻墙逃课,结果摔断了胳膊。 宋如看了眼时间:“既然你来了那你就先陪林稚一下,我有点事要回公司处理?” “恩。” 宋如走后,病房内就只剩下宋衍和林稚两个人。还有同病房的另外一个女孩子。 林稚心里愧疚更多。 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宋衍拖出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喝水吗?” 她摇头。 “饿不饿?” 还是摇头。 这个季节住院的人多,病房紧缺,林稚住的是双人病房。 和她同一病房也是一个小姑娘。 看上去也没多大,十四五岁的样子。 可能是他们两个的对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放下手机问:“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格外清晰。 直接而大胆。 宋衍没有说话。 林稚轻声解释道:“不是的。” 小女孩不信:“那是什么关系?” 林稚话头顿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她和宋衍的关系。 “哥哥。” 小女孩有些愣住:“啊?”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哥哥。” “喔。” 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句哥哥直接将她的好奇给迎头浇灭。 重新拿着手机刷微博。 虽然宋衍平时就很安静,可是今天越发的话少,甚至有些反常。 林稚知道他是生气了。 “对不起。” 这次本身就是她的错。 错在不该逃课。 宋衍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过冷,没说话。 林稚又说:“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 闻言,他的动作停下。 良久,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他低声说:“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林稚点头:“知道的。” “你知道我有多……” 到了话尾,又及时止住。 林稚疑惑的看着他,似在等待他将后半句补齐。 “我就在外面”他站起身,“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林稚不太想麻烦他:“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宋衍似乎跳过了她的这句话:“你先睡一觉。” 语落,他把门打开,出去。 霎时,四周又静了下来。 隔壁床的小女孩索性直接从病床上下来,坐到林稚跟前:“你们真的是兄妹吗?” 林稚想了想,点头:“恩。” 她和宋衍的关系,似乎只有这个词最恰当。 “可是怎么看怎么有猫腻啊。”她双眼一亮,“难道是德国骨科?” …… 晚上的医院,也不一定全是安静的。 外面总是有病人家属打鼾的声音传来。 林稚翻了个身。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睡不着觉。 她骨折以后,学校里的门卫发现了,苏茴和迟盏两个人把逃课的罪给揽了,被罚了一下午。 刚刚才有空过来看她。 两个人愧疚的不行,提了一大堆零食过来嘘寒问暖。 她们走后,顿时静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医院的气氛太过压抑,她又想起了妈妈。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一直掩着的情绪,突然爆发。 想忍的,可是实在忍不住。 她将头缩进被子里,担心被人看见眼泪。 身子却因为抽泣而颤抖着。 病房门被推开,声响放到最轻。 宋衍手上提着给她买的宵夜,刚刚她什么也没吃,宋衍担心她饿着。 隔壁床那个小女孩嘘了一声:“在哭呢。” 宋衍顿住脚步。 白色的棉被之下,她的身子轮廓显得单薄又瘦小。 提着熟料袋的手,逐渐收紧。 就连掌心都被勒出一道极深的红痕来。 那个夜晚,林稚做了一个梦。 梦到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参加舞蹈比赛,结果只拿了第三名。 她难过的一个人蹲在场外哭,林河在外面哄她,告诉她第三名也很棒。 在他眼里,林稚就算是拿了最后一名,也是最棒的。 那个时候的林稚也没多大,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她伸手随意的去抹眼泪,哭的喘不上气:“可……可我答应了妈妈,她……她给我买了小蛋糕我就拿第一名。” 林河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妈妈已经给你买了好多小蛋糕了,她还把你沈叔叔一家给喊过来了。” 他的指腹有茧,刺刺的。 “沈琰哥哥知道我只得了第三吗?” “对啊,你沈琰哥哥还说你厉害呢,说等他放假了,就带你去游乐场。” 林稚逐渐止住哭意,半信半疑的问:“真的吗?” “真的,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林稚眨了下眼,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的。 她伸出手撒娇:“抱。” 男人起身,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手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好,爸爸抱你,咱们回家。” 落日西垂,清冷的长街,他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林稚站在尽头,看着逐渐走远的男人。 她拼命的喊他。 可是他像听不见一样,抱着年幼的林稚经过一个转角以后,彻底消失不见。 林稚突然惊醒。 从病床上坐起来。 身上冒着虚汗,她大口的喘着气,想哭,却只能忍着。 即使过再久,这种无助感她永远也忘不了。 刻骨铭心一样。 --- 床头桌上,放着一份已经凉掉的粥。 林稚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掀开被子下床。 原本想去洗手间的,视线却在看到走廊的男人时,停下了脚步。 外面的长椅上,男人的长腿随意的岔开,他的后脑勺抵在椅背上,下颚紧绷。 喉结线条凌厉性感。 白色的灯光,亮的有些刺眼。 他的睫毛很长,可能是睡的不□□稳,眼睫轻轻颤动。 林稚有片刻的动容。 刚刚出病房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马上就五点了。 也就是说,宋衍在这睡了一晚上了。 虽然说这会是夏天,可北城的晚上还是很冷的。 更可说是医院里了。 林稚想叫醒他,让他回家睡。 可想了想,伸出去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她转身回了病房,把自己的外套拿出来,盖在他身上。 然后才去洗手间。 待到脚步声走远,宋衍才缓缓睁开眼睛。 浅棕色的外套,带着她身上的奶香味。 布料柔软,宋衍的手,轻轻握着外套衣摆,小心翼翼的,拢在掌心。 ---- 清早的时候,宋衍去给林稚买晚早点才回学校。 可能是熬了一整晚,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眼底带着轻微的乌青。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林稚点头:“路上小心。” “恩。” 话说完,他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近来天气不太好,总是阴郁着。 林稚留院观察几天以后,就出院返校了。 迟盏因为这件事,被齐宴说了好一顿。 放学回家的时候,林稚单手勾着书包,迟盏过来帮她拿:“走吧,我送你。” 林稚笑道:“今天不用急着回家?” 迟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她妈对她的期望很高,给她定的目标也是华大。 可惜她对学习实在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当个厨师。 甚至连座右铭都是,不想当厨师的学生不是一个好富二代。 迟盏咧嘴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林稚刚想说些什么。 齐宴推着自行车过来:“好巧。” 神色有些不自然,频频别开视线。 自从分班以后,林稚和齐宴的交集就变少了,不过因为各种竞赛两人总是会被学校一起安排着去参加,所以还是会有联系。 而且齐宴这个人,虽然平时正经严肃,但人还是挺好的。 “是挺巧的。” 迟盏看着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直接把林稚的书包放在齐宴的自行车篓里:“我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齐宴,麻烦你把我家林稚平安送回家。” 话说完,她就急忙溜了。 齐宴看着林稚:“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林稚轻声拒绝,伸手想把书包拿回来,“我就在前面坐车,很近的。” 齐宴握着自行车扶手,往一旁拐。 车篓错开了林稚的手。 在林稚疑惑的视线中,他的脸顿时涨了通红:“没事,反正我也顺路,送你去公交车站也行。” 林稚叹了一口气,算了。 “谢谢。” 她伤的是左手,除了做事有些不方便以外,也没有影响到什么。 齐宴推着自行车走在她身旁,问道:“听迟盏说,你想考州舞?” “恩,准备了好些日子了。” 握着自行车扶手的手,握紧又松开:“那你一定要加油啊!” 林稚笑了一下:“我会的,谢谢。”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是柔的。 很多时候,齐宴都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朵山茶花。 她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听别人说。 优秀却不自负。 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让她觉得慌乱。 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不算是什么遗弃的事。 尤其是,对方还是像林稚这种,温柔斯文的女孩子。 齐宴一直不敢看她,只能红着脸,直视前方。 心跳却突然加快。 ----- 宋如的电话,总是非常不及时,绿灯的最后几秒,宋衍没有开过那个路口。 他按下车载显示器上的接通键。 戴上蓝牙耳机。 车窗外的路上,一男一女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穿着一中的校服。 正好是最青春的年纪。 少年推着自行车,车篓上放着一个粉色的书包。 红着脸。 旁边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宋如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泄出来,她问:“你接到林稚了吗?” 宋衍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宋如反复喂了好几遍:“听不到吗?” 第22章 午后微风正好,尚有斜阳。 人行道旁边,不时有单车经过。 他们穿着校服混入人流,齐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稚认真的听着。 耳机里,宋如的声音再次传来:“宋衍?” 他收回视线,平静的低恩一声。 宋如埋怨他:“刚刚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理人。” 他淡声说:“没听到。” 宋如也没继续纠结下去:“接到林稚了吗?” 宋衍顿了片刻,视线下意识的移向窗外。 良久:“有人送。” 宋如疑惑:“谁?男朋友吗?” 林稚都高三了,她谈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宋衍突然沉默起来。 “不知道。” 话说完,他就摘了蓝牙耳机。 红灯转绿,他踩下油门离开。 林稚到家以后,吴妈连忙过来替她接过手里的书包,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这几天就先请个假,在家休息几天再去学校琬。” 林稚无奈的笑道:“没事的,上学又不是什么体力活。” 吴妈帮她把书包放好:“今天演演回来吃饭。” 林稚低恩一声,总觉得身上不太舒服。 今天天气太过闷热,起了汗。 “我先去洗个澡。” ----- 客厅里,宋如刚从隔壁过来,骂骂咧咧的埋怨宋衍第一百八十次挂她电话。 “你说,就他这个脾气,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吴妈把饭菜端出来,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追演演的女孩子得站满这儿的整个院子还有剩的。” “那是那些小女孩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话少还不爱理人,现在又去学了个什么法医,以后解剖尸体了,谁还敢靠近他啊。” 宋如说着说着火就上来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说他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什么法医,难道真打算在那尸检房里待一辈子啊。” 吴妈劝她:“那些职业总得有人做不是,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去。” 宋如还是生气:“我不是不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对谁都一个调调,爱搭不理的,现在又去学了法医,成天接触尸体,以后更加不爱说话了怎么办,女朋友都没法找。” 林稚擦着头发从楼上下来,宋如看见她了,神色这才好了一点:“怎么不吹干了再下来,小心感冒了。” 林稚握着手上的毛巾,放下手:“一只手不太方便。” 宋如起身:“我帮你吹。” “不用的,很快就干了。” 这种天气,头发的确干的快。 她坐在旁边擦了会头发,车轮压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然后逐渐减小,往地下车库的方向。 应该是宋衍回来了。 宋如扯了个葡萄扔进嘴里,问林稚:“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对吧?” 林稚点头:“还有三个月。” “考州舞?” “恩。” 宋如又问:“紧张吗?” 林稚笑了一下:“还好,不是很紧张。” 客厅门被敲响,吴妈过去开门。 外面应该下起了小雨,宋衍额前碎发染了湿意,就连瞳色,也似与这黑夜同化。 浓的抹不开琬。 吴妈看到他了,说话的语气都自觉放轻了许多:“饿了吧,饭正好熟了。” 他摇头,平静开口:“我不是很饿。” 然后上楼回房。 宋如一直叹气,宋衍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古怪的不行。 今天是他外公的生日,他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估摸着,十有八九是碰到了他妈。 所以心情才一直这么郁着。 可是…… 总这么饿着也不行啊。 吴妈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他这胃病就是这么饿出来的。” 林稚疑惑:“宋衍还有胃病?” “昨天还去了医院。” “这么严重。” 吴妈把汤勺拿出来:“他这孩子,平时看着话不多,其实倔的很,生病了也不和人说,自己一个人扛着。” 宋如还是担心,可是又知道自己说的话,宋衍也不怎么会听。 秉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拜托林稚,把饭端上去,最起码让宋衍吃上几口也行。 林稚轻应一声:“好。” 华大在北城的最东面,平时回家一趟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所以宋衍没什么事的时候,很少回家住。 林稚和他的接触与交流,自然而然的也减少了许多。 再加上他现在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林稚觉得,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着。 站在房门外,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抬手,敲了几下。 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不饿。” 是他惯有的声线,低沉中带着一丝冷冽。像是细小的冰粒,在喉间滚过。 凉意和声音一起。 林稚说:“不吃饭的话,胃会难受的。” 里面安静了一会,开门声轻响。 视野也随意开阔,宋衍应该睡了一会,眼睛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未醒一般。 额发有些乱,白皙的皮肤,眼底带着轻微的乌青。 挺直的鼻梁下,唇色很淡。 林稚进去,把饭菜摆上方桌。 “吴妈说,你昨天胃病犯了,还去了医院?” 他低恩一声。 林稚把筷子递给他:“一个人去的?” 他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林稚叹了口气:“以后好好吃饭。” 似乎是忘了,自己其实比他小。 这种无奈的语气,有点像长辈吩咐晚辈时,说的话。 他眨了下眼,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 然后顺从的说:“好。” 林稚已经吃过了,宋如让她亲眼看着宋衍吃完。 于是她随意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想要打发时间。 却不想正好是法医专业方面的。 里面的图片,血腥而又直接。 她吓的急忙合上,脸色苍白。 “你……平时就是接触的这些吗?” 宋衍扒了一口饭,然后点头。 林稚还是有些后怕。 总觉得…… 可怕之中还带着一丝恶心。 难怪宋衍上了大学以后就不吃内脏了。 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林稚迫切的想要找些什么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宋衍抬眼,说了声谢谢。 而后又问:“半个月后,是不是有专业考试?” “恩,三试。” 她没注意到,宋衍怎么会知道。 明明她还来不及和他们说。 ---- 专业考分为初试,复试,三试。 考试时,林稚跳的曲目是胡桃夹子。 考试结果很快就出了。 那段时间,几乎是林稚最忙的时候。 忙着准备专业考试,文化课也不敢落下。 升入高三以后,重心一侧逐渐偏向舞蹈,成绩也不如刚进校时那般。 勉强能留在前二十里。 她没有宋衍那么聪明的脑子,本来就只是靠努力换来的成绩,一旦开始松懈,便会慢慢走下坡。 说紧张,肯定也是有的。 万一高考突然发挥失常,就算专业考试过了,文化课成绩不够,也只能遗憾离开。 林稚那些天,几乎是把吃饭的时间都挤出来学习。 整个高三的教学楼,都被一阵压抑的气氛给笼罩着。 下课以后,也不见走廊再有人站着。 就连迟盏,也破天荒的开始学习了。 “临时抱佛脚,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有时在洗手间门口碰见了,她笑着和林稚自嘲,然后低头看时间,急忙洗完手,“我先回教室了,还有一张试卷没做。” 说完,还不忘侧身提醒她,“晚上一起回家啊。” 林稚笑着点头:“知道了。” 最炎热的那几天,北城的天,终于阴了。 深灰色的乌云覆盖着天空,背景是逐渐变暗的蓝色。 林稚在阳台压腿,手上拿着英语书背单词。 就像爸爸常说的那样,只要努力过了,就算结果会失败,哪怕会难过,也是理直气壮的难过。 林稚的潜意识里,一直认定着,只要她考上了州舞,妈妈就会回来。 回到她的身边。 和从前一样。 她一直以此为目标而努力着。 人在无措的时候,都会找到一个精神寄托,父亲刚去世的那几天,林稚一时间失去了双亲。 从前一直被人护着的那方天地,突然坍塌了,她没有能够负担起这一切的肩膀。 那段时间里,她开始说不出话来,甚至一度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没关系。 她想,只要她能变成妈妈满意的样子,到时候,她一定就会回来。 回到她身边来。 高考的那几天,天空阴沉的可怕。 仿佛是蓄了好久的雨水,顷刻间被释放。 一大早,不少送孩子去考场的家长等在外面。 各色的雨伞和人群,熙熙攘攘的。 雨水滴落在车窗,又被雨刷扫开,只留下些微的痕迹。 似乎在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林稚解开安全带,和宋衍道谢。 “我先走了。” 宋衍点头,片刻后,低声说:“不用太紧张。” “恩。” 林稚的手刚扶上车门,宋衍叫住她。 伸过来的掌心里,有一根头发。 黑色柔软的。 林稚愣了一瞬。 突然笑了:“给我的?” 他沉默的别开视线,点了点头。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蠢。 林稚从他掌心拿过那根头发:“谢谢。” 指腹不可避免的从他掌心扫过。 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 她打开车门,撑伞下去。 纤瘦修长的身影,逐渐隐入人流。 掌心的触感似乎还在,宋衍拢了拢。 心跳的很快。 又不是他高考,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 似乎是忘了,哪怕是自己高考的时候,他都没有紧张过。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雨声这么大,会吵到她吗。 第23章 林稚考的还算顺利。 结束以后,才回到学校,迟盏就和她埋怨,什么破题,她猜的一题也没中。 “别说华大了,我估计连本地的普通大学都考不上。” 不过她想的挺开,毕竟这是一早就有答案的事,这几天的临时抱佛脚,不过也是想靠着运气赌一把。 成绩出来之前班里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 林稚本来是不想去的,那种喧闹的氛围她不太喜欢。 迟盏一直缠着她:“这个暑假过完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以后好多人可能永远都碰不上了。” 话说完她就去拉林稚的胳膊撒娇:“哎呀哎呀,去嘛~” 林稚无奈的笑道:“我去。” --- 回到家后,宋如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手上握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换着台。 看见林稚回来了,她急忙放下遥控器起身问她:“考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稚笑了笑:“挺顺利的。” 宋如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小莲和吴妈在厨房做饭,宋衍今天也回来了。 他从二楼下来,衬衣领口松软的垂着,半截锁骨微露,阴影加深了轮廓。 袖口卷至小臂。 周身气息干净而又清新。 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除了宋如有时候会问她一两个问题以外。 饭后,林稚上楼回房。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上了大学以后,她就勤工俭学,然后搬出去住。 她已经麻烦了他们太多,不想继续麻烦下去了。 将东西收拾了一遍,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宋衍。 开门后,林稚疑惑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他沉默着,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盒子:“毕业快乐。” 林稚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谢谢。” 盒子里装的是一条手链,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 林稚把它放进抽屉里。 起身换衣服,晚上和迟盏他们约好了。 所以她刚刚少吃了一点,恰好留着肚子,免得待会吃不下。 正要出门,就和宋衍碰上了。 他应该是准备回学校,穿着黑色的外套,气息染了这黑夜的寒意,有些凌厉。 他问林稚:“和朋友约好了?” 林稚点头:“恩。” “走吧,我送你。” 林稚刚想拒绝:“不用的,我自己打车就……” “顺路。” “那……谢谢。” 迟盏只报了一个地名,林稚以前没去过,也不知道有多远,直到宋衍开车拐了好几个弯以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哪里是顺路,分明就和华大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路上,宋衍的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是同一个号码。 他不理,那人就一直打。 直到他把那个号码拉进黑名单以后,才算是清净下来。 似是察觉到林稚疑惑的视线。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解释:“骚扰电话。” 林稚点头。 到了目的地以后,林稚和他道谢,然后侧身解开安全带。 下车前,他低声叮嘱她:“喝不了酒就少喝点。” 她轻应一声:“好的。” 车门被带上,直到她的身影进到KTV的大门里,宋衍才将视线收回,悬在油门上方的脚,却微微上抬。 他们订的是大包房,来的人大多都是互相玩的好的,各个班的都有。 很多人林稚都不认识。 迟盏看见她了,开心的将话筒递给她:“我可从来没听过你唱歌,今天你一定得唱一首给我听听。” 于是底下的人纷纷开始起哄。 如果说今天来这儿的其中一半人是因为毕业了,想最后聚一次,那么另外一半则是听说了今天校花也会来,于是想要凑会热闹。 难得有和校花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万一校花看上自己了怎么办。 平时林稚总是安安静静的,对谁都有礼貌,却也只是点到为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逾越。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林稚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这次错过了机会,以后碰见了可能都不敢上前搭话了。 后者却并不知道他们这种心理,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我唱歌不好听。” 迟盏哪里肯依:“又不是上台表演,就是同学一起聚会嘛,唱着玩。” “可是……” “就唱一首,唱你最拿手的。” 林稚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同意了:“好吧。” 就像迟盏总说的那句话,上帝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五音不全可能就是上帝给林稚关上的那扇窗。 她握着话筒,突然有点紧张。 明明已经上台表演过无数次,面对成千的观众也未曾紧张过。 可现在…… 音乐前奏刚出来,喧闹起哄的众人突然静了下来。 直到林稚开口的那一瞬间,抑制的笑声终于爆发。 …… 连生日歌都能跑调。 可能是因为她开口跪的歌声,很多人渐渐放下了那种面对她时的束手束脚,不时有人上前和她说话。 她都礼貌的一一回应。 到了后半段,好多人都喝醉了。 迟盏抱着林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很舍不得你们。” 今天一别,这里的很多人未来可能都见不到了。 林稚也舍不得。 她从小就内向,性格还慢热。那段时间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她一直在转校中度过。 根本就来不及交朋友,甚至连认识别人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道,一眨眼都已经毕业了。 忘了是谁说的,青春是条没有归路的旅行,你只能一直往前走,中途可能会遇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人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绝大数,却终归只会成为一名曾经出现在你生命里的陌生人。 可能是迟盏的哭声带动了隐藏着的情绪,包房里好几个女生都没忍住,低声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哄的哄,哭的哭。 “没事的。”林稚动作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这三年的时间我会一直记得,大家我也会一直记得。” 迟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泣着问她:“你真的不会忘了我吗?” 她无奈的笑道:“会一直记得你哭的这么难看的样子。” 迟盏瘪着嘴从她怀里离开:“林稚,你学坏了。” 过后,又依依不舍的抱住她:“我也不会忘记你,以后放假了,我就去州舞找你,我听说州舞的帅哥多,你要是有认识的,一定得介绍给我啊。” “会的。” 她笑说,“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 时间过的很快,哭过以后,气氛又重新变的热烈。 林稚觉得里面太过憋闷,有些头晕,于是想出去透会气。 这条街很热闹,即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如白昼。 身后有脚步声。 片刻,齐宴站在她身旁,低声问她:“是不是嫌吵?” 林稚摇头:“就是觉得有点闷。” 齐宴低恩一声:“是挺闷的。” 然后再无话。 四周并不安静,叫卖声和车鸣声,还有行人的调笑声。 都像是在为这个城市增加烟火气。 齐宴按下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青灰色的烟升腾。 他闷吸了一口,给自己壮胆。 即使刚刚喝了好几瓶纯生,可面对林稚的那一刻他还是怂了。 高中三年来,追他的女生也不再少数,他却从未谈过恋爱。 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 并且她很优秀,比他优秀很多很多倍。 他知道林稚的目标明确,所以不敢去打扰她,只是一直在等。 想等到毕业这天,然后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车辆穿行,有情侣站在路边,不知在说什么,笑容灿烂,油锅里的臭豆腐漂浮着,老板询问放不放辣的声音。 都格外的清晰。 齐宴安静的听着,然后掐灭了烟。 终于鼓起勇气,他说:“林稚,我喜欢你,喜欢了你整整三年。” “我知道你不会早恋,所以我一直藏着没有说。” “我只敢偷偷的喜欢你。” “可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所以我……” 呼吸和心跳一起加快,他紧张的等待着。 等待林稚的回应。 少女站在原地,淡粉色的樱唇微张,似乎有些惊住。 微风带过她的长发,齐宴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 这三年来,他早就对她的一切习惯都熟悉的不行了。 喝水喜欢接一半热一半冷,校门口的热干面,她每次都不会放葱,十块的她吃不完,五块的正好是她的饭量。 喜欢喝奶茶,可是又怕胖,于是一周只许自己喝一次。 看上去柔弱斯文,其实比谁都坚强。 他关注了她整整三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忘了是谁说的,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 林稚轻叹一声,然后摇头:“对不起。” 结果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 试试又不会怎样,就算她不答应,自己也不会少一块肉。 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清楚的体会到,这比少一块肉还要难受。 拒绝的干脆,甚至连暧昧都不愿意。 林稚说:“外面有点冷,我先进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包房里的人,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似乎也猜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齐宴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眼角泛红。 结果可想而知。 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帮了她很多,林稚不想伤害他。 但喜欢这种事,一直拖着,才是最伤人的。 狂欢过后,便到了分离的时候。 林稚和迟盏说了再见后,刚准备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却在看到停在路边的路虎时,停下了脚步。 熟悉的车型,熟悉的车牌号。 宋衍? 车窗徐徐降下,林稚看到驾驶座里的宋衍:“你没回学校?”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林稚:“……谢谢。” 上了车以后,她才发现这个位置,正好对着ktv的大门,也就是说,刚才齐宴和她告白的时候,他都看到了。 车内实在太过安静,林稚将车窗降下一半,风声替代了沉默。 她的肚子突然响了几声。 难得的窘迫,她脸有点烫,沉默的别开视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刚刚在ktv里,她什么也没吃,就喝了点酒。 暖黄色的路灯,随着车辆行驶的速度随意切割。 宋衍紧绷着的唇角,轻微舒展。 “饿了?” 她说:“还好。” 他将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 “正好我也有点饿了。”宋衍解开安全带,“吃完再回去吧。” 林稚求之不得,也没推辞:“好。” 第24章 附近没有什么好吃的店。 宋衍随便去了一家西餐厅,林稚食量不大,吃了几口牛排就饱了。 店里有人弹钢琴,琴声轻柔舒缓。 宋衍的手机虽然调了静音,却还是一直震个不停,他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眉头轻微的皱起。 良久,放下刀叉,声音微响。 他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稚点头:“好。” 出去没一会儿,他就进来了。 应该没说几句。 正好在隔壁桌的男人拿出玫瑰花和戒指下跪的那一刻。 餐厅里暧昧的灯光,和轻缓温柔的钢琴声,还有浪漫的玫瑰。 林稚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求婚,就多看了一眼。 那个女人并没有预想中的欣喜,反而冷笑一声,扇了他一巴掌。 语气凌厉:“怎么,拿着给她求过婚的戒指就直接来找我了?” 话说完,就拎着包,头也不回的走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声响清脆。 男人没追,而是极慢的收回戒指,在位置上坐下。 林稚收回视线。 恰好看到宋衍在看她。 他是很典型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眼尾的褶皱,些微透明。 这样的眼睛,笑起来温柔又多情。 只是他不常笑。 这会隔着灯光,林稚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种往日没有的情绪。 莫名的让人心跳加快。 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他垂下眼睫,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问:“吃饱了?” 林稚道过谢后,又点头:“饱了。” 宋衍看着她喝完水以后才起身:“那走吧。” 他叫来服务员买单。 一直到结账完,起身离开时,恰好经过了刚刚那个男人身旁。 林稚多看了一眼。 玫瑰花随意的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正打着电话,话里话外都带着轻视:“老子甘愿放低姿态去追她,她倒好,自视甚高。” 林稚突然庆幸,刚才的女人拒绝的干脆而果断。 北城夜里冷,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 林稚跟在宋衍的身后去停车场。 在地库门口的时候,她看到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的蹲坐在那,精致的礼裙和专门打理过的长发。 无一不显示着她对这场约会的重视。 她哭的抑制,肩膀轻微的颤动。 林稚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上车以后,才刚系上安全带。 宋衍问她:“刚刚在想什么?” 她抿了下唇:“没什么。” 似乎是早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宋衍发动车子。 他开车很稳,和他的性子倒一样。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可能是夜晚总会让人多愁善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后,林稚突然有点难过。 为那个女人难过。 宋衍突然问她:“有喜欢过谁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稚有片刻惊住,而后才摇头:“没有。” 随着车速而往后退的路灯,灯火几番明灭。 宋衍极轻的眨了几下眼,点漆般的眸,情绪难明。 他说:“感情的事就是这样,容易受伤,等你再大点就会懂了。” 林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条件反射的问他:“那你呢?”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 车窗是关着的,林稚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还好。” 他的声线干净冷冽,带着天成的淡漠。 此刻却又刻意压低。 像是黑夜里,起了微风,迎着面颊擦过,却是温柔的。 他说,“至少,她现在还没有让我难过。” 林稚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他有了喜欢的人。 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像宋衍这种理性的人,是很难喜欢上一个人的。 行驶途中,林稚接到宋如打过来的电话,她突然想吃泡芙了,所以让林稚回来的时候,顺路给她买一点。 林稚低应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她抬头看着宋衍:“开到前面的时候,稍微停一下。” 他也没问原因,点了点头。 车子停在路边,林稚拉开车门进了蛋糕店。 商场外面摆放着整整一排的娃娃机。 林稚提着泡芙出来,视线却被娃娃机里的小熊公仔给吸引。 小的时候,她总是不喜欢练舞,每天都是一边跳一边哭。 后来爸爸为了哄她,就带她去抓娃娃。 也是这样的小熊公仔。 她当时高兴坏了,每天睡觉都得抱着。 只是可惜,后来搬家的时候,不小心被搬家公司给弄丢了。 握着纸袋的手紧了紧,她收回视线,上了车。 嘴唇紧抿着。 宋衍看着她,没多问。 踩了油门离开。 ------------------------ 林稚提着小泡芙回家,宋如就差没直接抱着她亲了:“还是我的小林稚贴心,真想让你留在家里一辈子都陪着我。” 她虽然结婚了,可是因为不放心林稚,她还是隔段时间就会回来一次。 毕竟她嫁了,宋衍的学校又离家这么远,也不可能每天都会回来。 所以她担心林稚一个人,会觉得孤单。 林稚笑了一下:“那我先上楼了。” 宋如咬了口泡芙,里面的奶油挤出来,沾了一点在她的唇角。 她点头:“去吧去吧,今天和朋友聚会到这么晚,肯定累了,记得早点休息啊。” “恩,谢谢宋姨。” 林稚上楼以后,宋如刚想和宋衍说什么。 却见他穿外套,准备出门。 疑惑的开口:“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他换上鞋子:“有点事。” 言罢,开了门出去。 夜晚风大,许是因为快下雨了,天空阴沉沉的。 他将车停在刚刚林稚买泡芙的地方。 门口的娃娃机前,站着好几个带着小孩子的大人。 他们在自己孩子的指挥下投币抓娃娃。 笑声不断。 宋衍往前的脚步稍微停下。 想了想,他拉过外套的连帽,遮住脑袋。 他站在林稚刚刚看了好久的娃娃机面前,拿出手机扫码。 旁边有路过的女生。 光是一个被帽沿挡住的侧脸,就足够吸引她们的注意力了。 有人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发给自己的朋友。 【在新悦城门口的娃娃机前面看到一个很帅的小哥哥在抓娃娃,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片刻,那边就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过来。 【别想了,看他戴着帽子就知道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种人一看就没抓过娃娃,经过以上条件,我们可以得出,他是为了女朋友来抓娃娃的,鉴定完毕。】 好吧。 她不甘心的收起手机,还是蹭过去看了一会。 没办法变成自己的男朋友,养养眼也行啊。 宋衍垂着眼,视线盯着里面那个小熊公仔。 这里的娃娃机很坑,爪子特别松。 一直掉。 他就一直抓。 并且目标只有里面的那个小熊。 执着的那个女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他:“这里的娃娃机都是有设置概率的,有可能你抓一百次才会抓上来一个。” 他头也没抬,低恩一声,语气平静:“那就抓一百次。” …… 莫名吃了一把狗粮。 行吧,有钱任性。 ----------------- 晚上的时候,林稚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应该是宋衍回来了。 她侧身看了眼床头桌上的时间。 都快一点了。 想到他今天一直响的那个电话,还有他白天说的那番话。 林稚想,他可能是恋爱了。 也是,他那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直单着。 林稚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这个晚上,林稚睡的并不好,可能是喝了点酒,头有点晕。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小莲最近在学画画,还报了个班。 她说总不能一直在人家家里当佣人吧,总得有个一技之长。 还说等她学好了,就给林稚画一副。 林稚笑着道谢。 小莲看她在换鞋子,于是问她:“出去跑步啊?” 林稚点头:“最近胖了两斤。” 小莲眉头皱着:“你这都瘦成啥样了,还减肥呢?” “不够的。”林稚笑了一下,“我先出去了。” 她将换好的鞋放进鞋柜里,弯腰时,上衣下摆往上扯。 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身。 小莲看着都心痒痒,手感肯定很不错。 她抱着画板歪头,脸抵在硬质的边缘:“羡慕。” 简单练了一会,实在烦了。索性把笔扔回茶几。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性子,更何况是画画这种一坐就是好久的事。 算了,先把屋子收拾了吧。 她拿着吸尘器上楼,正好瞧见宋衍站在林稚的房门外,举着的手犹豫着。 悬在门前。 几次想要敲下,却又收回。 “林稚出去了。”小莲告诉她,“刚刚走的,出去晨跑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宋衍神色有些慌乱,仿佛被吓到了一样。 他应了一声,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莲在宋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见惯了宋衍淡漠冷静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慌乱。 仿佛是少年心思被人察觉一般。 虽然他藏的快,可小莲还是看见了,他右手拿着的那只小熊公仔。 褐色的。 --------------------------- 宋如是在下午回来的,脸色不太好看,手上还拿着一份资料。 林稚刚洗完澡,见着她了,担心的问她:“宋姨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那份资料往自己身后藏:“没……没事。” 林稚半信半疑的点头。 她刚练习完,这会浑身累的不行。 “那我先上楼了。” 宋如似乎松了一口气,忙点头:“去吧去吧。” 待到林稚回了房,宋如才将那份资料拿出来。 看到最上面的人名时,她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 “这是什么?” 宋衍看着宋如递过来的资料,A4纸打印出来的,新鲜的油墨,味道还没散去。 他简单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拿着资料的手,也逐渐收紧,纸张变皱,甚至险些破开。 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宋如重叹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让人去找寻林稚母亲的下落,直到前段时间,才有结果。” 她沉默良久,“不是失踪,是自杀,因为发现的晚,尸体面容已经辨认不出了,而且当时她可能就是害怕林稚会知道,所以特地选了一个和北城相距很远地方,如果不是那些遗物,可能永远也认不出了。” 林母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紧绷的时刻,林河的死,仿佛像是一把剪刀,彻底将她给剪短了。 不想活了,便只有去死。 可是她放不下林稚,于是把她托付给宋如,自己则找了个僻静遥远的地方,来解决自己的痛苦。 宋衍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是觉得,呼吸被扼制,寒冷遍布四肢百骸。 就连说出口的声音,也变的嘶哑。 “林稚她……知道了吗?” 宋如摇头:“我还不敢说,她那个孩子……估计这么努力的活着,就是靠着对母亲的思念,我如果说了……她该怎么办。” 宋衍往后退了一步,步伐有些蹒跚。 他扶住桌沿,才堪堪站稳。 门外传来小莲的声音:“林稚,你站在这里干嘛。” 第25章 宋衍呼吸一滞,匆忙开了门出去,腿磕在桌角,踉跄了一下。 房门外,只有小莲一个人站在那,神色愣住,似乎被吓到了。 宋衍连忙问她:“林稚呢?” 她还没反应过来,晃了一会神,才伸手指着楼下:“她刚刚出去了。” 不等她说完,宋衍就急忙下了楼。 小莲握着拖把,愣在原地。 一个个的今天都怎么了,这么急。 ----- 夜幕已经降下,宋衍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没有看到林稚。 第一次觉得害怕。 就连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害怕她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来。 天气预报最近格外的准,乌压压的天空,偶有雷声传来。 低沉的轰鸣声。 宋衍终于停下。 沉重的喘息。 前方的花坛旁,林稚抱膝蹲在那里,头低着。 瘦削的肩膀抖的很厉害。 宋衍看着她,突然觉得步伐变的沉重了起来。 小的时候,他还会哭,会难过,会拉着宋如的袖子问她,妈妈到底会不会在他生日那天回来。 一次次的希望落空,他最后终于习惯。 甚至于已经默认自己是个孤儿。 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开始对这些情感变的淡漠。 不在乎。 可现在…… 他看着林稚瘦弱的背影,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谁揪在一起,肆意揉捏。 很疼。 林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在颤抖。 她其实从很久以前就猜想到这个结果了,以她对妈妈的了解,她不可能扔下自己不管不顾。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经坚持不住,精神接近崩溃。 可是林稚一直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 反复做着噩梦的同时,她告诉自己,妈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只要她变成她希望的样子,她就会回来。 可是…… 她连最后的欺骗都没有了。 现实逼迫她不得不去面对,妈妈不在世的真相。 零星的雨点滴落,有谁的外套搭在她的头顶。 带着干净清冽的气息,隔绝了外界的寒冷。 她却像没有察觉到一样,双眼无焦的看着地面。 没打伞的行人加快了脚步跑去躲雨,甚至有刚下晚自习的学生背着书包,嬉闹的笑声传来。 这个点的公园,就算是下雨也无法安静。 林稚的时间却像被定格了一样。 她不说话,也不动。 就那样,看着地面发呆。 外套被雨淋湿,雨水浸湿她的头发,她仍旧无动于衷。 时间缓慢的逝去,雨停了,夜色更浓。 身旁暗下去一块,连带着那仅剩的一点路灯光亮也被挡去。 宋衍蹲在她面前,动作温柔的擦掉她额角的雨水。 纸巾揉成团,攥在掌心。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般低沉,却又像极力压抑着什么。 “走吧。”他轻声说,“我们先回家,别感冒了。” 林稚眨了下眼,头发上的雨水从额头滴落,至睫毛。 像露珠一样悬挂着。 “我没妈妈了。” 往日总是安静温柔的女孩子,这会哭红了双眼。 委屈的控诉。 从今天开始,她就变成了一个孤儿。 说话时,鼻音很重,甚至一度因为哽咽而说不出话来。 她该有多难过。 宋衍的手,抬起又放下。 微风夹杂着细雨,凉意将这仅剩的暑气给冲刷干净。 像是有什么,终于想通。 不甘和执念,终于被理性给打败。 他上前,轻轻抱着她。 他的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着,柔声安慰她:“我做你的家人。” 林稚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再次汹涌,破堤一般。 可能是哭的累了,她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最后化为最后一点呼吸时的虚无。 她睡着时,很安静,睫毛悬挂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路灯的映照下,剔透晶莹。 宋衍一路背着她,回家。 安静的长街,二人的身影被拉长。 ---------------------- 第二天,林稚就病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淋的那场雨。 她不吃饭也不吃药,就只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小莲无能为力,只能去找宋衍。 他昨天照顾林稚,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简单睡了两个小时。 小莲忘了敲门,进去时正好看到他在换衣服。 宽肩窄腰,肌肉均匀的覆盖。 小莲脸一红,急忙转过身:“我……” 宋衍慢条斯理的把衬衣穿上,并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什么事?” 语气淡漠清冷。 小莲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林稚她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 宋衍神色瞬变,系扣子的手也停下。 良久,才有回应:“恩,我知道了。” 小莲说:“那我就先出去了。” 她把房门关上,有些疑惑,怎么觉得这两人怪怪的,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林稚平时性格好,就算心情再不好也极少外露。 很多时候,小莲都觉得,她和宋衍有点像。 都不是那种,希望被怜悯的人。 所以总是把自己的负面情绪隐藏的极好。 可现在…… 今天的天空依旧是阴着的。 刚下过雨的北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清新的味道,绿叶被冲刷,仿佛是洗过一样。 林稚穿着白色的睡裙,长发柔软的搭在肩头。 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垂着。 唇色淡到不见一丝血色,坐在床边,赤脚踩着地毯, 宋衍止住喉间的不适,把感冒药和热水一起拿过来。 然后在林稚的面前蹲下。 他腿长,床到窗户的距离不算大,动作难受又别扭。 他却无暇去管顾。 将药递到林稚面前,柔声哄道:“先把药吃了。” 她低了眼眸,看着他。 还是没说话。 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 “听话好不好?” 宋衍的声音,越发放轻。 几近哀求的语气。 “你要好好活下去。” 林稚的眼睫,极轻的颤动着。 活下去。 是啊,她得活下去。 从小到大,她都是外人眼中的乖乖女,就连妈妈也总说,她的女儿,未来是要站上最大的舞台,成为国内外都知名的舞蹈家。 可是…… 太难受了。 就像是独身一人沉入海底,耳边和眼睛,都被咸腥的海水浸泡。 她想上去,可周围没有依附。 她只能睁着眼睛,眼看黑暗将自己包围。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干吞了一把被晒的灼热的沙子:“怎么办。” 她说,“我好难过。” “宋衍,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宋衍安慰她:“不会的。” 他抬眸,动作极轻的握住她的手,“我做你的家人。” “从今天开始,我来照顾你,我做你的家人。” 林稚哽咽着,眼泪悬在眼角。 宋衍在她旁边坐下:“听话,先把药吃了。” ----------------- 好不容易哄着她吃完药,宋衍坐在她床边,看她睡着以后才离开。 刚一出去,就咳的不行。 昨天那场雨,不光林稚一个人感冒了。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还站在风口替她挡着,昨天夜晚身上就开始发热。 小莲有些不放心,劝他去医院看看。 他摇头:“没事。” 又叮嘱了小莲几句,林稚醒了以后,一定要让她好好吃饭。 然后才回房。 林稚那几天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最常做的就是在房间里发呆。 房间的隔音似乎不太好,隔壁的咳嗽声,反复响了一夜。 听小莲说,宋衍也病了,已经咳了好些天。 林稚看了眼手边的感冒药,迟疑片刻,她穿上拖鞋出门。 吴妈看见她了,连忙过来:“不是还病着吗,怎么不好好躺着?” 她摇了摇头,把药递给吴妈:“吴妈,这个药还挺有效的。” 吴妈顿时了然,接过药。 这些天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两个孩子她都心疼。 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怎么就…… 唉。 她叮嘱林稚:“这几天好好休息,别乱跑,知道吗?” 林稚勉强挤出一个笑,唇色淡到泛白,整个人憔悴的不行:“好。” 那天夜晚,隔壁的咳嗽声低了一些。 因为林稚的事,他特地请了好几天的假,明天就要返校了。 屋子里的灯,亮的有些刺眼。 他看了眼床边的小熊。 迟疑片刻,还是伸手将它放进抽屉里,上了锁。 --------------- 宋如陪着林稚去了一趟墓园,把林母的骨灰拿回来,和林河的葬在一起。 她坐在那里,将自己的日记本,也一起埋下。 她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强撑着,掩住难过,好好活下去。 细雨如丝,林稚撑着伞,看着上面的名字。 眼睛酸涨。 不能哭。 她努力忍着,爸爸说过,他会护着她,一辈子都不让她有哭的机会。 所以她不能哭。 宋如过来,将怀中的花放在墓碑前面,她说:“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林稚,像亲生女儿那样照顾她。” 林稚个子已经很高了,站在穿着高跟鞋的宋如身旁,只比她矮一个头顶。 长发绑成马尾,束在脑后。 未施粉黛的面容,素雅干净,她抿着唇,一连鞠了好几个躬。 她一定会努力,努力成为他们的骄傲。 第26章 那段时间,林稚变的比从前更加沉默。 也更努力。 吴妈起的早,每次都能看见,她穿着粉色吊带的练功服,站在落地镜前,扶着把杆练早功,身子柔软的折叠,清早的北城,还是带着凉意的。 后背蝴蝶骨的轮廓,却被薄汗浸湿。 有时她看着心疼,会劝林稚,休息一会。 她却笑着摇头:“没事的吴妈,我不累。” 是个倔孩子,吴妈也不好多说什么。 轻叹一声,然后离开。 ---------- 很快的,学校就开学了。 宋如开车送她过去。 在车上的时候叮嘱她:“缺什么了,或者是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找宋衍。” 她打了方向盘转弯,顿了一会,又说,“宋衍他不是别人。” 林稚点头,轻声开口:“恩,我知道了。” 州舞和华大离的不远。 这会都在迎新生,热闹的不行,宋如替她拖着行李,随手拉住一个学生问:“请问女生宿舍在哪?” 少年应该也是新生,有些腼腆。 林稚将行李箱扶正,站在那里。 视线偶然对上,他红着脸,迅速别开视线,指了个方向,告诉宋如:“直走以后转弯就能看到了。” 宋如道过谢后,林稚也冲他点了点头,算是致谢。 她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长发随意的绑成马尾。 学跳舞的大多都姿态极好,挺直的脊背和纤细白皙的天鹅颈。 他也是学舞蹈的,见过不少校花级的女生。 可看到林稚时,还是免不了会有一种被惊艳到的感觉,她身上的气质,干净而又浓烈。 像是山茶花,毫无攻击性,却又吸引人的注意力。 --------- 宿舍是四人寝,其他三个应该已经来了,床铺已经选好。 只有靠着门的那个床位是空着的。 宋如替她去水房打满了开水,回来的时候林稚已经把东西整理好了。 正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挂进衣柜里。 宋如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她今天三点有个会要开,可是又放心不下林稚:“我给宋衍打个电话吧,他现在应该……” 林稚笑着摇头:“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而且宋衍平时好像挺忙的,法医系和她们不一样,是五年制。 林稚之前去学校找过他几次,他穿着蓝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眼底有倦色,休息应该不是很充足。 而且…… 她已经做好打算了,麻烦了他们这么久,既然有能力了,就应该自力更生。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宋如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只能点头:“那行,要是有什么难事,一定不要自己撑着,知道吗?” “知道,谢谢宋姨。” 宋如这才拿了包离开。 林稚坐在椅子上,把东西重新整理一遍。 走廊外面变的吵闹。 女生的嬉笑声传来,逐渐靠近。 宿舍门被推开,林稚抬眸,一前一后进来的,应该都是她的室友。 一共有三个,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以后,缓慢转变为疑惑。 林稚站起身,做了一遍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林稚。” 她们恍然的点头,笑着和她招呼。 “我叫楚安,是临市的。” “我叫夏幺月,你可以叫我幺儿。” “辰林。” 最后说话的,是一个留着短发,中性范挺足女生,话也很少。 林稚一一点着头。 拉近女生之间拒绝最有效的似乎就是八卦。 没一会儿她们就聊开了,主要聚集在学校里的帅哥。 都是从小就开始学舞蹈的,长相和身材,在普通人眼里也算是拔尖。 见过的帅哥,自然也是数不胜数。 可还是难免有那么几个惊艳的。 “我表姐他们警校的沈琰学长,又高又帅,上次他们训练,我求着我学姐带我去看了一次,我的天呐,穿制服的样子简直帅晕我。” “有照片吗?” 楚安颇为遗憾:“不敢拍,他当时拿着枪呢,眼神凌厉的看着枪靶,我就有……有点害怕。” 夏幺月嗤之以鼻:“怂。” 话说完,她得意的然后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划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看清楚了,这种的才叫惊为天人,我可听说学生会的静怡学姐最近整天往华大跑,倒追人家。” “静怡学姐?”楚安一惊,顿时顺着床沿爬到夏幺月那边,往她手机屏幕上面瞟,照片是偷拍以后被不断的放大,以至于像素非常差。 只能看见一个大致轮廓,穿着一次性的手术服,浅蓝色的。 应该是刚上完课,还来不及换衣服。 只有一个侧脸,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他妈这是用座机拍的吧,这么糊。” 夏幺月念叨的把照片放大又缩小,照片里的人还是模糊不清:“我不敢靠太近,听说他这人性子有点傲,冰山一样的,就连静怡学姐,在他面前也是成天碰壁,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可能是嫌烦,直接给拉黑了。” 楚安震惊道:“静怡学姐这种仙女都能碰壁?” 她们这一届的新生,几乎没有不认识何静怡的。 上一届天韵杯,她代表州舞出赛,得了全国第一。 而且她还长的好看。 白富美再加上天才这个头衔,光环已经很大了。 结果居然还有能够拒绝她的男人? 一群人聚在那里感慨。 林稚摘了耳机下床,倒了杯热水,小口的喝着,热气氤氲,将她的脸映的模糊。 夏幺月笑着打趣道:“其实我觉得林稚长的比静怡学姐好看。” 林稚脸一红,虽然不知道她们口中的静怡学姐是谁,但被人这么直接的夸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能礼貌的回一句:“谢……谢谢。” ---------- 楚安又爬回自己的床上,拿着手机回消息。 过了一会,她抬头问他们:“群里说有个新生欢迎会,问我们去不去?” 夏幺月在卸妆,沾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按照眼睛上,她看着镜子说:“不去。” 拒绝的果断。 楚安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去啊,我还挺想去的。” 夏幺月不屑的冷哼一声:“什么新生欢迎会,还不就是那些单身久了的学长想泡我们。” 这种手段她见的多了。 楚安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赞同。 过了一会,她突然变的激动了起来,疯狂拍床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止我们学校,还有华大和警校!!!!!!” 夏幺月卸完眼睛,开始卸嘴唇,有些不以为意:“哪又怎样。” “静怡学姐以前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的,这次她也去,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夏幺月卸妆的手停下:“意味着到时候现场会出现她想见的人?” 楚安打了个响指:“没错!” 夏幺月匆忙下床。 楚安问她:“你去干嘛?” 她头也没回的进了浴室:“洗脸化妆啊。” 林稚还在看舞蹈视频,可能是怕妨碍到她们,她全程都戴着耳机。 楚安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于是她取了个衣架,身子往前倾,戳了林稚的后背几下。 林稚这才反应过来,忙摘了耳机。 一脸疑惑的回头,看着她。 楚安嘿嘿笑道,发出邀请:“今天有个迎新大会,一起去啊?” 林稚礼貌的谢绝:“不了,你们去吧。” 楚安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勉强她。 “那好吧。” 热水瓶里的水空了,林稚起身出去打水。 正好楚安下来。 经过林稚的桌边时,上面的手机震了一下。 视线不经意的挪过,她看到桌面显示一条新消息。 【宋衍:到学校了吗?】 宋衍…… 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用按摩仪按着脸,问夏幺月:“你刚刚说静怡学姐追的那个帅哥叫什么来着?” 第27章 夏幺月还在洗脸,听到她的话,从帘子后面出来,满脸的泡沫还没冲干净。 “好像是叫宋衍。” 楚安将视线移向林稚的手机屏幕上。 叫这个名字了多了去了,可能是巧合吧。 她也没多想,拿着按摩仪上了床。 林稚进来的时候,宿舍已经没了她出去时的喧闹,可能是说累了,都开始各干各的。 林稚把热水瓶放在一旁,刚坐上凳子,视线触到手机屏幕。 【宋衍:到学校了吗?】 迟疑片刻,她把手机按了锁屏,放在一旁没管。 重新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林稚认床,那天晚上她一直没睡着,宿舍里有人呼吸声逐渐变重,最后打起了鼾。 她索性睁眼,看着天花板。 能感觉到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可她就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四周静的要命。 直到天空的颜色开始变淡,走廊外面,才偶尔传来说话的声音。 林稚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 五点了。 她掀开被子起床,换好衣服去洗漱。 害怕吵到她们,她将动作放到最轻,然后拿上背包离开。 舞蹈教室里,这个时间还没人。 她提前练了会早功,才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 一一打过招呼。 她只是浅笑的应着,本来就不算是话多的人,面对生人尤其。 那天下午,放学以后,夏幺月和楚安在宿舍里化妆,裙子换了一件又一件。 怎么换怎么不满意。 正巧林稚进来,她拉着她问:“哪件更好看?” 林稚看了看,伸手指了最边上那条白色的裙子:“这件吧。” 夏幺月唇一挑,心满意足的拿着衣服进了自己的帘子。 片刻后,又将头伸出来,问她:“你真的不去吗。” 林稚笑着摇头:“你们去吧。” 夏幺月两手扯着帘子,瘪了下嘴,有些遗憾:“那好吧。” ---- 她们走后,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林稚写了会日记。 正好八点。 肚子有点饿,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 若是平时她还可以忍忍。 可现在…… 肚子疼的有些受不了。 担心是肠胃炎犯了,她穿上外套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 旁边正好是迎新晚会的地方,听说他们正在搞什么试胆大会,好像是华大的传统,因为两个学校离的近,于是一起弄了。 林稚买了一袋全麦面包和一盒纯牛奶。 要回去的话,只能经过旁边这栋大楼。 不过因为试胆大会,所以这里站满了人。 她不太喜欢这种喧闹的地方,于是绕开了,从后面走。 前方的屋檐下,正好是灯照不到的地方,站着一男一女,男人指间夹着烟,眉头轻拧,浅淡的月光之下,他的侧脸被勾勒的模糊。 但还是能看清,线条的精致与深邃。 旁边的女孩子,穿着一条浅杏色的长裙,身材高挑,腰肢纤细。 这个地方正好隐蔽,有情侣会在这里约会也很正常。 林稚尽量往一旁走,不去打扰到他们。 轻微的风声,擦着脸颊而过。 大楼里,不时有被吓到的女生的尖叫声传来。 然后便是一阵哄笑声。 往后,又安静下来。 可能是实在太过于安静了,即使离的远,林稚还是将那一句话听了个清楚。 “宋衍,你非得这么绝情吗?” 听到这个名字,林稚的脚步下意识的顿住。 宋衍…… 应该是同名吧。 这儿是州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思至此,她刚准备走,男人清冽疏离的声音伴着夜风一起吹进她的耳中。 “我们熟吗?” 像夹裹着冰粒,缓慢的在耳膜划过。 很熟悉。 林稚绕开,走的更远。 ----- 徐家林刚从房子里出来,被吓的脸色发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捂着胸口叹气,为什么自己要答应来这个鬼地方。 转念一想,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讨好女神。 刚这样想,身旁有人跑过去,细高跟踩在水泥地面,发出的声音有些清脆刺耳。 微卷的长发,圣罗兰的黑鸦片香水,味道有些熟悉。 徐家林抬头,果然。 刚刚过去的就是何静怡。 唉。 他叹了口气,似乎早就预想到了结果。 宋衍是他的学长,因为同属法医系,他又是教授最常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 之前因为他带过他们一次课,徐家林以有还不懂的地方想问他为由,要来了他的号码。 这次也是因为何静怡的拜托,所以他才将宋衍骗过来。 宋衍那个人,性格实在算不上好。 他虽然话少,可很多时候,徐家林并不觉得他是安静所以才不爱说话。 而是因为不屑。 他的傲冷矜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仿佛很难有人能入他的眼。 所以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猜想到了。 叹了一口气。 宋衍已经掐灭了烟过来,眼睫慵懒的抬起,正好和徐家林的视线对上。 后者吓的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来,试图开口解释:“学长,我……” 不等他说完,宋衍就转身走了。 颀长的背影,逐渐隐入黑暗之中。 徐家林有点害怕,今天自己得罪他以后,未来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好过了。 …… 林稚在回宿舍的路上,注意力被一旁的小灰猫给吸引住。 它一直在她脚边跑来跑去,似乎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林稚停下。 却见它钻进了一旁的花坛里,还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在看她有没有跟上。 于是林稚只能跟过去。 拐了几个弯以后,她发现旁边的草丛里,躺着另外一只流浪猫,橘色的,身上有点脏。 应该是饿的不行了,就连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附近正好有一家宠物店,林稚买了一袋猫粮和两个小碗,挨个倒进去。 最后用夹子把袋口夹好,放在一旁。 风似乎更大了,有点冷。 她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刚准备走。 有人撞了她一下,手上的包也一起被人抢走。 这里很偏僻,平时没什么人走。 一瞬间的慌乱,她甚至忘了呼救,眼睁睁的看着抢她包的人跑远。 昏暗的路灯,身材高大的男人将那个抢包的人压在身下,他屈膝抵在他的后背。 手也被反扣,无法动弹。 那人痛的喊叫。 林稚过去的时候,男人刚好打完电话。 他起身把包还给她:“你看看,有没有缺什么。” 说要以后,男人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警察马上就过来了,可能待会得麻烦你过去做下笔录。” 她配合的点头:“应该的。”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动作一顿。 像是突然愣住一般,他垂眸看着林稚。 路灯的昏暗程度,像是在清晰的照片上加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林稚今天出门随意,就扎了个马尾,没化妆,经过刚才的事,额前有碎发掉落。 皮肤白皙,樱唇带着浅粉。 沈琰极轻的眨了下眼,感觉胸腔内,有什么在剧烈的跳动着。 他几次欲抬手,最后都被理智压下。 喉咙突然变的干哑。 他试探的喊了一句:“小稚?” 林稚也有些惊住,她呆愣的看着他。 男人线条深邃有力,留着短寸,皮肤微黑,凌厉的眉眼此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低柔。 “沈琰……哥哥?” 他突然笑了,然后紧紧的抱住她。 声音却变的有些哽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林伯父去世以后,林伯母突然带着林稚离开,那段时间他到处找她们,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直到前段时间,他听父亲说,林伯母也…… 林稚该有多难过。 他无法想象。 从小到大,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性子,不高兴了,也是一个人躲起来哭。 很多时候沈琰不放心,也只敢偷偷的跟着她。 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沈琰不想去破坏。 -- 直到前段时间,他听说她考到了州舞,今天正好有迎新晚会,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了。 ----- 路灯似乎年久失修,坏了一个。 宋衍看着面前的景象,停下脚步。 林稚被抱的踮脚,看神情,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烟瘾突然犯了。 他摸出烟盒,棱角扎的掌心疼。 片刻后,抬手将那一整盒烟连带着打火机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的确戒了烟,只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变的不那么清心寡欲,看到林稚时,会想要抱她。 经过她练习的房间,看她下腰时,踮起的脚背,和平坦的小腹。 有什么在肆意滋生。 安静的夜里。 他的声音伴着夜风,打破了宁静。 “林稚。” 林稚这才从被抱的愣怔中反应过来。 她退开那个怀抱,站稳以后,看着宋衍。 他身上还有那股冷冽的烟草味,平时他去见林稚的时候,都会喝很多水,来压住烟味。 可现在来的太快,甚至不给他机会去买水。 “怎么回事?”他的眉头,在看到她破了皮的手腕时,微微皱起。 林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灼热的疼意。 应该是刚刚那个人抢包的时候,衣服上的金属装饰物直接划上去了。 宋衍从外套里拿出创可贴,给她贴上。 低声叮嘱她:“今天洗澡的时候别碰水。” 林稚点头,又有些疑惑:“你怎么还随身带创可贴?” 他松开手,稍稍沉默了一会。 若是平时,他肯定会随便搪塞过去。 可是现在…… 垂了眼睫,他的视线从身旁的男人身上扫过。 “因为你经常受伤。” 是为了你。 或是摔伤,或是扭伤。 林稚总是不让人放心。 宋衍从她第一次晨跑不小心摔倒时,就经常备着云南白药和创可贴了。 林稚眼睫颤了颤,看着他,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沈琰,伸出手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沈琰。”片刻,又加了一句,“小稚的哥哥。” 宋衍看着他,良久,才伸出手随便碰了一下:“宋衍。” 微风吹动树枝,树叶相碰,窸窣声轻响。 月色衬着路灯。 他不紧不慢的补充:“林稚这些年来,朝夕相处的人。” 第28章 林稚有一瞬愣住。 就连沈琰,神色也微微改变。他看着林稚,似乎在寻求答案。 宋衍的话,真实与否。 林稚抿了下唇,虽然宋衍的话有歧义,可是好像也的确是那样。 于是点了点头:“恩。” 当初林伯母突然带着林稚离开,沈琰找了她很久,父亲说过,林伯母那段时间的精神状况很糟糕。 他害怕林稚过的不好。 从小就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突然接连遭受这些。 怎么可能会好受。 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直陪着她,结果突然有一天,这个人变成了别人。 说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了。 心底的酸意,像是火山岩浆,一直在寻求突破口,然后爆发。 视线不经意的对上。 宋衍挑了挑唇,微不可察的弧度,仿佛在示威。 于是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多想。 身后的小偷见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想要偷偷溜走。 林稚看见了,连忙提醒沈琰:“你要不要先把他……” 沈琰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小偷等着自己。 可是他又不放心林稚,毕竟刚刚才发生过那样的事。 “我先把你送回……” 不等他说完,宋衍出声打断:“我送就行了。” 他动作自然的接过林稚手中的包,“走吧。” 林稚敏感的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带着这么大的敌意。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点了点头,她看着沈琰:“你路上小心一点。” 片刻后,又说,“到了以后给我报个平安。” 最后一句话,纯属礼貌使然。 就算今天换了任何人,她也会这么说。 沈琰的眼底,却逐渐亮了起来。 笑意染上唇角:“恩,知道了。” 等他走了以后,林稚看着宋衍:“我也先回宿舍了。” 言罢,她刚准备走。 宋衍拉住她的手腕。 掌心的触感,柔软又细腻,太瘦了。宋衍轻轻皱着眉头,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手上的伤需要消毒。” 林稚一脸无谓:“没事的,小伤而已。” 宋衍顿了片刻,轻叹一声:“不好好消毒会感染的。” 他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腕。 宋衍的体温,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就连指尖,也是。 林稚极轻的眨了下眼。 最后只能妥协:“恩。” 宋衍带她去了自己在校外住的地方。 他一个人住,东西也不多,看上去有些空。 林稚在沙发上坐下,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回房把药箱拿出来。 小心翼翼的撕开她手上的创可贴,用沾了消□□水的棉签在她的伤口上轻轻擦拭着。 “疼不疼?” 林稚摇头:“还好。” 她身上的奶香味,就在头顶,宋衍的动作突然停下。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正握着她的手,指腹无意识的从她虎口扫过。 心跳突然加快,就连脖颈,也开始大幅度变红。 莫名的无措。 他发现自己在面对林稚的时候,总会变成一个丧失自持力的人。 林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疑惑的问:“怎么了?” 他缓慢的松开手,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 “没事。” 他撕开一张创可贴,给林稚贴上,“刚才那个人是你哥哥?” “算是吧。”林稚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爸和我爸是同事,我们很小就认识了。” 宋衍垂首,把创可贴贴上:“认识多久了?” 林稚回想了一下:“好像有十几年了吧。” “那你们在一起待了多久?” 林稚不知道他为什么问的这么仔细。 “大概……六年吧。” 捏着包装纸的手越发收紧,比他多一年。 林稚按着手腕起身:“今天谢谢你了,我先回去了。” 宋衍提醒她:“这个点宿舍应该关门了。” 林稚停下。 宋衍说:“我这里空房间多。” 她懂他话里的意思,渐渐的犹豫起来,就算宿管阿姨通融这一次给她开门了,可是夏幺月她们肯定也都睡着了。 她又没带钥匙,要是吵醒她们的话,就有些不太好了。 她不太喜欢麻烦别人。 于是点头应了一声,又和他道谢:“麻烦你了。” “没事。” 宋衍开了房门,“你今天就住我的房间,我去隔壁睡。” 他的房间很大,也更空,除了必须存在的家具以外,便没有其他了。 他的性子,林稚也算是有些清楚。 本身就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 所以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太花哨。 书架上,摆放着各种法医专业类的书。 林稚看着书脊,简单扫了一遍,没找到自己喜欢看的。 旁边的书桌,电脑旁放着一盒烟,烟灰缸上零散的落着一两个烟头。 宋衍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你洗完澡以后……” 却在看到自己那盒忘了收起来的烟时,停下了后半句。 林稚抬眸,看着他。 宋衍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别开视线:“我是戒了,只是前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所以……” 林稚点点头:“我刚刚看到了。” 宋衍疑惑:“看到?” “迎新晚会的时候,你在大楼后面。” 宋衍想起来。 他被骗过去,结果被人拦住告白。 他刚准备解释,害怕林稚误会。 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大脑却像突然卡了壳一样,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我不喜欢她。” 他难得鼓起勇气,看着林稚。 以为她能懂。 这么多年来,他因为愧疚,一直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底。 以哥哥的身份陪着她。 可是当那个男人出现,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 门窗都关的严实,四周静的无声无息。 林稚点了点头:“这样啊。” 仿佛并不在意。 她进了浴室以后,宋衍坐在客厅里,灯没开。 双手抵放在额头。 眼眶有点热。 林稚这个人,总是斯文温柔,对任何人都有礼貌。 可是她也绝情。 不喜欢你,那就是不喜欢你,一点念想也不肯给你留。 ------- 浴室的门开了,林稚用干发巾包着湿发,浴室里的光晕染着客厅里的黑暗。 她走过去把灯打开。 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他蜷缩着,以一种难受的姿势躺在于他来说,过于短的沙发上。 林稚伸手推他,轻声说道:“宋衍,你去房间里睡。” 喉间发出一阵□□,慵懒的仿佛在撒娇。 他缓慢的睁开眼。 眼角还有些发红。 四目相对,他安静的看着林稚。 一言不发。 林稚说:“你回房睡,小心别感冒了。” 宋衍突然伸手,拉住她:“你真的不在乎吗?” 林稚愣住:“在乎什么?” “很多。”他应该还处于未睡醒的状态,就连意识也是模糊的,“很多事。” 话说完,他单手撑着沙发,稍微坐起来。 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柔软的触感,和熟悉的奶香。 他真的……太喜欢她了。 第29章 从小到大,宋衍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明明父母都在,可是他却过的像一个孤儿。 法庭上面,两个人都明确的表示,不要任何财产,唯一的要求就是小孩子不要判给自己。 那个时候的宋衍还没多大,却已经明白了抛弃这两个字的含义。 慢慢的,他开始从难过中释怀出来,也自然而然的习惯了这种生活。 可是某天,习以为常的生活被人闯入,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不平静了起来。 很难过。 宋衍觉得自己无路可退,内疚和喜欢掺杂。 很多时候,心脏都像是被人随意揉捏。 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可还是会不甘心。 凭什么他只能做她的哥哥。 他抱的更紧了一点,贪婪的闻着那令他着迷的味道。 可能以为是梦,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这么无所顾虑。 林稚愣了片刻,刚想伸手去推。 似乎想到了什么,到底放下了手。 她小心翼翼的把宋衍放在沙发上,回房间拿了一张薄毯给他盖上。 那个夜晚,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见。 宋衍醒过来的时候,林稚已经走了,桌上放着早餐,似乎知道他不会起太晚,林稚甚至没有放在锅里热着。 宋衍扶着桌沿,眼睫颤了几下,喉结吞咽,发白的唇有些干涩。 她好像,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 住进宿舍里以后,林稚便很少有和宋衍见面的机会。 即使两个学校离的近,可平日里,两人是完全没交集的。 州舞的练习还是比较累人的。 光是上完课以后,林稚就累的只想回宿舍睡觉。 夏幺月躺在床上,抱着腿抵在额前拉筋,她问楚安:“下个月有个比赛,你们谁要去参加吗?” 林稚翻页的手停下,她轻应着点头:“应该会去。” 虽然这个比赛只是学校之间组织的小比赛,可是谁都想自己的履历漂亮些。 林稚也不例外。 难得是周末,不用上课。 到了晚上,宿舍里的人,有男朋友的都出去约会了,只剩下林稚和楚安两个人。 她看了会书,桌边的手机响了。 偏开视线看了一眼,是夏幺月打来的。 刚按下播放键,她的惊呼声就透着手机听筒传了过来:“林稚,你现在在哪?” 林稚说:“我在宿舍。” 她忙说:“你现在下来一趟。” 林稚愣住:“出什么事了吗?” 身旁突然传来起哄声,夏幺月压低了声音:“隔壁华大的学长摆了蜡烛和玫瑰花要跟你告白。” 头突然有点疼。 林稚微抿了唇,片刻,她轻声请求夏幺月:“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在学校告白的人不再少数,可对象是州舞校花,次日便闹的沸沸扬扬。 林稚拜托夏幺月帮她拒绝了,她应付不了这种场景,也不想花费时间去应付。 这段时间,除了上课她还会出去上私教课,勤工俭学。 一节舞蹈课的收入还是挺可观的。 接到宋如的电话,是在下午的时候。 是医院打来的,因为她的电话号码在最近通话最后一位里。 林稚匆忙跑出去打车。 吞食了太多安眠药,现在在洗胃。 早上宋如给她打过电话,那个时候情绪还是好好的。 她总说宋衍是个冰块性子,闷的不行,有什么事也不会说,所以只能通过林稚才问个一二。 不过半天的时间,怎么突然就…… 林稚过去的时候,气还没喘顺,宋衍坐在手术室外的,眼睫微垂,沉默着。 林稚看着手术室三个字,只觉得脚有些发软。 莫名的害怕。 宋如是除了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潜移默化间,她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如果她再有个不测的话……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手脚都是冰凉的。 她缓慢的走到宋衍面前。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后者抬眸。 四目相对,他的眼底带着疲色,一定又很久没休息过了。 宋阿姨每次都拜托自己,一定要叮嘱宋衍好好睡觉。 她说:“宋衍不听我的话,可是他听你的。” 可是自己,每次答应以后都没做到。 难过加上愧疚,她紧抿着嘴,想要忍住眼泪。 “宋姨她……” 话一说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比谁都更清楚亲人离世的痛苦,再经历一次无疑是在这层苦难上乘以三。 她全身都在抖,哭的不可抑制。 宋衍终于上前,伸手抱着她,他的手,轻轻的在她后背拍打着:“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说,“不会有事的。” 很奇怪,宋衍的体温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可是怀抱,却格外温暖。 给人很足够的安全感。 在他的安抚下,林稚悬着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 直到灯灭,穿着深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他说:“手术很顺利,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林稚顿时松了一口气。 林稚特地请了几天假,在医院里照顾宋如。 到第二天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发呆的看着天花板。 她喃喃自语:“我以为,他会改。” 然后侧过身子,背对着林稚,轻声哭了起来。 林稚突然想起了她结婚前宋衍说的那句话——他不是一个好人。 宋如二十五岁认识的他,到现在三十八岁了,这十多年了,她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 可是他一直都在骗她。 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和她结婚只是因为她能帮到他,在创业上面。 对于她的伤痛,林稚从来不会过问,因为她知道,有些事就像是一辈子的伤口,就算结痂了愈合,再去碰还是会痛。 医生说她现在还只能吃流食,林稚去楼下给她买了些粥。 等到稍微冷点了才端给她。 宋如问林稚:“你想过以后要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吗?” 她的年纪,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时候了。 林稚顿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 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有过亲情和友情,对爱情却是一窍不通。 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甚至于,对于这方面的事她都很少抱着憧憬。 迟盏以前就总说,她是性冷淡,可能以后就算真谈了恋爱,也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她总是苦口婆心的劝林稚:“你得稍微热情一点,不然你还真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啊?” 那个时候林稚想,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她不希望有另外一个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可能的确如迟盏说的那样,她有点性冷淡吧。 宋如喝了口粥,稍微往上坐了下。 林稚连忙起身,替她把枕头往上挪。 宋如看着她:“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所以啊,以后找男朋友千万不要完全随着自己的心意,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是丧失五感的瞎子。” 林稚点头:“恩,我知道了。” -------------------- 宋如出院以后,就开始忙着打官司的事了。 因为是对方出轨,她手上又有证据,这个婚很快就离了。 事情处理完以后,她就决定去法国总部长待。 还笑着调侃,说自己总得洗心革面不是。 她还拜托林稚,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一定要替她照顾好宋衍。 “他这个孩子,虽然从小就独立,可是很多事情都让人放心不下。” 林稚点头,轻声应道:“我会的。” 宋如看着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以后谈恋爱千万不要像宋姨这样,一定要放亮眼睛,知道吗?” “恩。” 她又笑:“你看我家宋衍怎样,他现在天天熬夜,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你先和他好,等他死了以后,遗产可都是你的了。” 宋衍正好过来,他将宋如点名要买的酸奶递给她。 正好听到她的后半句:“什么遗产?” 宋如白了他一眼:“我说你天天熬夜迟早猝死,还不如赶紧立个遗嘱,继承人写林稚的名字。” 宋衍将视线移向林稚。 顿了片刻。 点头,轻恩一声。 居然同意了…… 宋如:“……” …… 宋如翻了个白眼:“行了,我要登机了。” 她拖着行李箱和林稚他们挥手:“回去吧。” 目送着宋如进去以后,林稚才和宋衍一起离开。 她平时虽然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可是林稚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下。 无非是怕他们担心。 林稚低声叹息,有些不放心的问宋衍:“宋姨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他的视线还放在已经没人的登机口,“别担心。” ------- 那段时间,林稚敏感的发现,宋衍似乎在躲她。 这次宋如住院,算是这段时间他们见的第一面。 好像是从那天晚上开始。 不过两个人都忙,林稚也就没多想。 他们现在的课程和医学生差不多,每天还有各种实验解剖课。 林稚想到宋如的话。 轻声问宋衍:“你昨天睡了多久?” 后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她会突然这么问。 想了想:“五个小时吧。” …… “前天呢?” “前天没睡。” 林稚疑惑:“为什么没睡?” 宋衍一顿,可能是她的语气少见的强硬,有些不太习惯。 “失眠,睡不着。” 林稚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宋如,就得照顾好他。 这也算是成了她的责任。 “你今天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上床躺着。”她的语气稍微加重,问他,“知道了吗?” 宋衍看着她。 眼神有些复杂。 总觉得她在州舞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就越发没大没小了。 林稚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精致的眉梢轻轻皱在了一块。 宋衍只得松口,妥协的点头:“知道了。” 第30章 宋如到了法国以后,第一时间就是给林稚报平安,顺便询问了一下她最近在学校的状况。 林稚正在拉筋,腿搭在阳台,上身下俯。 手上拿着手机。 “挺好的,过几天会有一个比赛。” 宋如惊呼:“比赛?什么比赛?” “就是一个小比赛而已。” “可惜了,我看不到。”宋如遗憾的说完,又突然来了兴致,“我可以让宋衍拍下来发给我。” 林稚失笑:“就是校内的小比赛而已。” “那小比赛我也得看啊,以后还能拿出去炫耀,这个仙女一样的姑娘是我的侄女。” 林稚笑了笑,无奈的点头:“到时候我让校方把光盘给我。” “就这么说定了啊。” “恩。” 挂了电话以后,林稚进宿舍。 夏幺月拿着手机在埋怨,她男朋友好像劈腿了,最近回消息都躲着她。 楚安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她:“像这种连回消息都躲着你的,一看就是有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 夏幺月越想越气,最后拿着手机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了。 几句话下来,她就消了气,开开心心的和他你侬我侬了起来。 林稚才刚在电脑桌前坐下,发现有人连着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 【许婴和:林稚你好,我是前几天和你告白的那个人。】 【许婴和:虽然你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 【许婴和:但是我还想和你说声抱歉。】 【许婴和:不该那么鲁莽的和你告白,不顾及你的感受。】 林稚迟疑的看着电脑屏幕,忘了是什么时候加的他。 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上次学生会的时候。 【林稚:没事。】 这两个字像是触发了某种按钮,很快的,那边就发了一大段话过来,甚至还有时长五十八秒的语音。 林稚悬在鼠标上的手指顿了顿。 又按下两个字。 【林稚:晚安。】 她不太习惯去应付这种,索性直接打断。 关了电脑上床,夏幺月已经挂了电话,正伸着头和楚安说话。 见林稚也上了床,她饶有兴致的问她:“是前些天追你的那个学长吗?” 林稚把长发扎高,随意绑成一个丸子头。 点头:“恩。” 楚安单手撑着下颚:“那个学长其实长的挺好看的,个子也高。” 她的话里带着艳羡,毕竟只有像林稚这样优秀的女孩子,追求者才会多而优。 不像她们,都是一些矮丑戳。 她又问:“你真的一点动心都没有吗?” 林稚摇头:“我暂时还不想想这些。” 楚安看着林稚,总觉得她和她们不一样。 看上去礼貌乖巧,其实骨子里对谁都是清冷疏离的,始终都带着那一层距离。 就算外面的人费尽苦心想进去,她不松口,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她上床前把宿舍的灯关了。 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外面的路灯光亮映照进来,一小块的暖黄。 逐渐安静下去的宿舍,说话声被熟睡以后,沉稳的呼吸声给取代。 ------ 比赛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地点就在大礼堂,学校隔段时间就会举办这样的比赛,所以习以为常的州舞学生,很少会花时间来看这种比赛。 唯独这次,礼堂座无虚席。 甚至还有站在旁边看的。 林稚在后台化妆,浅色的珠光扫过眼尾,唇色是哑光的西柚红。 她穿着白色的芭蕾舞服,后台有点冷,她加了件外套。 隐在外套里的纤腰盈盈一握,长腿细而笔直。 有女生递给她一瓶水:“加……加油。” 小姑娘红着一张脸,比她矮一些的身高,于是只能抬头去看林稚。 就连脖颈也是红的。 她和林稚同届,先前一直是从同学口中听说她。 这次突然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才发现她比他们形容的还要好看一些。 冷白的皮肤,身材纤瘦,就连腿长,也是她不敢奢求的程度。 林稚挑了唇角,礼貌的回了一句谢谢。 她的话不多,除却有时会有人上前和她搭话以外,她都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主持人在报幕。 林稚是第八个。 改编版的睡美人。 出结果的时候,林稚穿着芭蕾舞服站在台上,冷气开的太足,她冷的轻轻颤抖。 就连双手都是冰凉的。 主持人是从第三名开始念的。 到第一名的时候,他放慢了语速,卖起了大家都讨厌的悬念。 林稚冷的发抖,甚至忽略了结果。 她的身体不算好,自幼便畏寒,所以每到降温的时候,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裹的像只熊。 第一名宣报出来,林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台下有人上来,抱着一捧玫瑰花递给她。 “祝贺你。” 这似乎是常有的情节,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比赛以后有人献花是常规操作,林稚迟疑了一会,还是伸手接过。 “谢谢。” 许婴和笑着摇头:“不用。” 下台以后,夏幺月像是发现了什么最新的八卦,急吼吼的跑过来。 先是祝贺林稚得了第一名,然后又问她是不是动摇了。 林稚有些疑惑:“动摇什么?” “答应许婴和啊,刚刚你不是还接受了他送的花吗?” 那捧玫瑰还放在她的椅子上,细看时,似乎还凝着水珠。 林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就是许婴和?” 夏幺月:“……” 突然心疼起他了怎么办。 追了人家这么久,结果对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林稚打开衣柜,把衣服拿出来:“我要去换衣服了。” 夏幺月点点头:“去吧。” 林稚穿的不多,外套不厚。 她根本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冷,手脚还是冰凉的。 外面在下雨,好在不算大。 林稚弯腰,把鞋带系紧,刚准备出去。 头顶被大片的阴影覆盖。 她抬头,黑色的伞面将那一片的雨幕给挡住,握着伞柄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拿着。” 林稚听话的接过伞。 宋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林稚搭上。 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淡淡的清冷气息在鼻息萦绕。 林稚从来没说过,她很喜欢他身上的那股清香。 像会上瘾一样。 “谢谢。” 说完,她将伞抬高,恰好够两个人撑。 宋衍低声说:“我来吧。” “没事的,我可以……” “你太矮了。”他平静打断,“举的不累吗?” …… 林稚默声不语,将伞递给他。 伞不算大,两个人只能挨的近一些。 一路无话,宋衍似乎比林稚更适应沉默。 最后还是林稚妥协,最先开口:“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他看着前方,有车辆经过,渐起的水花。 于是轻轻侧身,挡在林稚面前。 白色的衬衣染上点点污水。 他嫌弃的皱了下眉。 “正好没课,所以就过来看看。” 然后就看到别的男人给她献花,她站在那里,冻的发抖。 林稚轻恩一声。 便再无后话。 那天她没回宿舍,而是和宋衍一起去了他在外面住的地方。 宋如昨天给她打电话,骂了宋衍一顿。 “我凌晨四点给那个狗崽子打电话,他居然都还没睡,你抽空找个时间帮我揍他一顿。” 此时狗崽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正在开火,想给林稚做饭。 后者脱了外套,挂好。 想了想。 还是进了厨房。 犹豫片刻,她举着手,对着他的后背拍了一下。 宋衍正在切菜,疑惑的回眸。 正巧对上视线。 手还来不及收回,林稚左顾右盼了一会:“刚刚……有一只蚊子。” 宋衍神色无改的继续切菜。 “饿的话冰箱里有蛋糕。” 林稚的确有点饿了,跳舞很耗体力的,更何况还是在有些紧张的情况下。 她把冰箱门打开,将那一整块提拉米苏拿出来。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怎么冰箱里有这么多蛋糕?” 宋衍的手稍微顿下,没有回答她。 林稚也没多想,安心吃起了自己的蛋糕。 吃完饭后,林稚按照宋如的要求,叮嘱了宋衍一遍。 “你今天一定要在十二点以前睡觉,知道吗?” 宋衍听话的点头:“恩。” 林稚知道,他平时忙。 书架上好几排的专业课程书都足够让她叹为观止了。 还是有些好奇。 于是她问:“你为什么要去当法医啊?” 安静片刻,他说:“不喜欢和活人打交道。” 真是一个奇怪的理由,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那我呢?”还有宋姨,也不喜欢吗? 后半句甚至都没说出口。 宋衍摇头打断:“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 明明是简单的一问一答,偏生出了一股别样的感觉。 林稚没察觉到异样,纯粹是出自好奇。 宋衍抿了下唇,神色不太自然的别开视线。 见他不愿意回答,林稚也就没有继续勉强问下去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 既然该带的话已经带到,林稚觉得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 她站起身:“我先回学校了。” 宋衍低恩一声:“我送你。” “不用。”林稚轻声拒绝,“又不远。”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又嘱咐了一遍:“你今天一定要早睡。”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没什么威慑力,于是又补了一句,“熬夜多了会猝死的。” 宋衍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安静的房间,灯光亮的有些晃眼,可能是因为客厅太过空旷的缘故。 林稚实在不知道宋衍会不会害怕。 在学校解剖各种动物的尸体,还有大体老师,甚至连课上的图片,都极具冲击力,回家了以后,面对的也是空旷的屋子。 她穿上鞋子:“我先……” 话还没说完,宋衍突然开口问她:“你想要我的遗产吗?” 林稚一愣:“什么?” 他顿了一会,又说:“我的遗产……应该还挺多的。” 第31章 林稚皱着眉:“你在乱说什么。”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宋衍垂了眼睫,几次欲言又止。 往前的手还是放下。 林稚换好了鞋子过去开门:“我先走了,你今天记得早点睡。” 宋衍穿上外套过去:“我送你。” 林稚刚想拒绝,可想到他的性子,还是顺从的点头。 “谢谢。” - 到了宿舍以后,林稚才刚进去,夏幺月一脸震惊的跑过去问她:“刚刚送你回来的是华大的宋衍学长吗?” 林稚轻恩一声。 夏幺月惊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谁追的追谁啊?” 似乎是误会了,林稚出声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夏幺月面上似乎懂了,其实心里还是不信。 这个年纪的男女很少有纯洁的友谊关系,更何况还是这样的组合。 如果宋衍是和林稚在一起,她心里还会舒服一点。 帅哥就该配美女啊。 不然可就糟蹋了。 只不过…… 静怡学姐最近还总是在学生会的群里说脱单了就让她的男朋友请他们吃饭。 似乎对宋衍势在必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宋衍不就一面和静怡学姐不清不楚,一面和林稚搞暧昧? 也太渣了吧! 夏幺月对林稚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觉得她是一个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的女孩,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夏幺月有时候半夜睡醒,会看到林稚坐在书桌前发呆,电脑开着,亮度调到最低,似乎怕打扰到别人。 她看着暗荧色的屏幕,自动播放的相册,几乎全都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那个时候夏幺月才第一次意识到,相比同龄人来说,林稚实在是过于懂事。 不管做什么,林稚最先想到的都是会不会打扰到别人。 而且才刚大一,她就开始出去勤工俭学。 所以夏幺月不希望看到她再因为感情的事而难过。 组织了一会语言,她含蓄的提醒她:“静怡学姐和宋衍好像关系挺密切的。” 林稚愣了一会,似乎对于这段关系有些疑惑。 过后,点了点头:“这样啊。” 好像并不在意。 夏幺月突然看不清这段关系了,难道是宋衍在追林稚? -------- 最近这些日子来,林稚失眠的次数越发频繁。 有时候会突然惊醒,坐在床上发呆。 看着窗外深蓝的天空,连月亮都没有。 高考以后,迟盏和她妈妈大吵了一架,在填高考志愿这件事上发生了分歧。 她的成绩不够,她妈希望她能复读。 她不愿意,执意去了一所技术学院学厨师。 在别的城市,坐高铁都得六个小时。 本来就是安静内敛的性子,在离开迟盏以后,便越发的安静了起来。 很多事情,林稚都是自己憋在心里。 后来申请了一个微博小号。 有时候会在上面发泄一些。 夜浓的难以抹开,耳边是渐重的呼吸声,她小心的按亮手机屏幕,将头埋进被子里。 【linzhi:做梦才能让人振作起来,真想一辈子都活在梦里。】 失眠真的很难受了。 林稚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浑浑噩噩的上完了一整节课,就连老师也批评了她几次。 说她今天状态不对,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反复的错了好几次。 休息时间,楚安递给她一瓶水,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林稚接过水,轻声道过谢,又说:“没事的。” 楚安在林稚旁边的软垫坐下,还是有些不放心:“最近看你总是失眠,是不是精神状态不太好,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林稚喝了一小口水,拧紧瓶盖起身:“不用,我只是因为最近有点累。” 她收拾好东西:“我今天还有一节课,先走了。” 楚安点头:“不用急着回来,我会给你留门的。” “谢谢。” 林稚的学生是一个七岁的小女生,叫应含,有些自闭,不爱说话。 但是在舞蹈方面很有天赋,也很喜欢跳舞。 有的时候,就算时间到了,林稚也会再多教她一会。 天色暗下去,小女孩轻声说了老师再见。 林稚点头:“明天见。” 她才刚打开房门出去,应含的妈妈叫住她,询问她最近的练习情况。 林稚如实回答:“很认真,也很努力,她在舞蹈方面的天分很高,好好培养的话,一定会非常出色。” 应含的妈妈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从小就不爱说话,难得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也希望她能坚持下去。” 然后拉着林稚的手,一直不停的和她道谢:“先前那几个老师她都不喜欢,一直不肯学。她唯独只听你一个人的话,真的……”她低头抹眼泪,“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林稚摇头,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这是我份内的事,不用道谢的。” 女人擦完眼泪以后,说要送她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回去也不太安全。” “没事的。”林稚轻声拒绝,“这里离学校很近,我打个车就行。” 才刚出去,她就接到了沈琰打过来的电话。 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浑厚有力。 “小稚。” 林稚突然愣住,半晌才有反应:“沈叔叔?” ----- 她在路边等了一会,沈琰开车过来接她。 递给她一瓶温过的牛奶。 “饿不饿?” 林稚点头:“还好。” 她侧身把安全带扣好,沈琰看了她一眼,才发动车子离开。 林稚从小就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还必须得是温过的。 她挑剔的不行。 小镇根本没有这种牛奶卖,那个时候他们的父亲都出任务去了,林母又正好不在。 林稚感冒了,还是沈琰背她去的医院。 两个人还都小小的。 沈琰怕她难受,忙前忙后的照顾她。 为了让她笑一下,不惜骑了六个小时的自行车去市里给她买酸奶。 他觉得值得。 只要对象是林稚,一切都值得。 林稚握着安全带,樱唇几次抿上又松开。 似乎有些紧张。 良久,她终于出声问他:“叔叔阿姨们都还……好吧?” 沈琰笑道:“好的很,就是我妈老念叨你。” 林稚疑惑:“念叨我?” 路口的绿灯亮了,沈琰踩了刹车等在那。 “怕你过的不好。” 林稚垂眸。 沈琰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我也……怕。” 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姑娘,哪里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一夜之间没了父亲,她该多难受。 林稚没再开口。 日子久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千锤百炼的磨炼,该经历的,她也都经历过。 ---- 沈琰家有一个独立的院子,里面种满了绿植,正好有花开着,花香阵阵。 沈琰解开安全带下车,又绕过去给林稚开车门。 林稚的动作停下,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声说了声谢谢。 屋子有谈话声,灯光明亮,带着烟火气。在宋衍家住久了以后,林稚甚至忘了正常人家是怎样的。 沈琰按响了门铃,片刻,门从里面打开。 女人正在说着什么,看到林稚后,愣在那里。 眼眶缓慢的泛红。 “瘦了。” 她拉着林稚进屋,“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不和阿姨联系呢,你知道阿姨有多……” 她低头偷偷抹泪,“阿姨有多担心你。” 林稚不想麻烦他们,再加上那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笑着安慰她:“我没事的,阿姨。” “怎么可能会没事,你……” 深知他妈一开口就会没完没了,沈琰急忙开口打断她:“你锅里不是还煨着汤吗?” 沈母这才反应过来:“我差点忘了。” 她牵着林稚在沙发上坐下,“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玉米排骨汤,你今天一定得多吃几碗,看看都瘦成啥样了。” 她心疼的握了握林稚的胳膊:“还不够我一只手的。” 林稚内心涌上一股暖意。 像妈妈一样。 眼睛突然酸的难受,她好歹止住了泪意:“谢谢沈阿姨。” 沈母进厨房以后,客厅里便只剩下林稚,沈琰还有沈国华了。 沈国华和林河是多年的战友,从前一起考入警校,多次调迁也在一起。 那次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也挺大。 亲眼看见兄弟倒在自己面前,任谁都无法释然。 林稚礼貌的喊了一声:“沈叔叔。” 一米八几,铁骨铮铮的男人瞬间红了眼,他起身背着身子,看向窗外,低沉的应了一声:“恩。” 林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没见,大家的变化都很大,就连沈叔叔,两鬓都生出了白发。 还记得小的时候,每次林稚去警局,他都会让她坐在自己的脖子上,带她去找林河。 可现在…… 良久,沈国华忍住那股子难受,才重新坐回沙发上:“我都听沈琰说了,这些年来,你都住在当年被你爸救出的那个人质家里。” 林稚点头。 似乎有些不放心,他又问:“他们对你好吗?” “好的。” 林稚说,“很好。” 沈国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友人去世,沈国华当初去过林家,因为不放心。 林母的精神状况本身就很差了,这件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是等他过去,林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找过。 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还是前段时间,沈琰告诉自己,他在州舞遇见了林稚。 恰好饭熟了。 林稚起身去厨房帮忙盛饭。 她饭量小,吃的不多,所以只盛了一点。 沈母瞧见了,直皱眉头,接过她的碗又添了一大勺,还使劲压了压:“阿姨必须得把你养胖一点。” 林稚端着碗道谢,虽然心里有些没底。 担心吃不完。 今天这一桌饭菜,几乎都是林稚喜欢吃的。 沈琰一直给她夹菜。 林稚想要拒绝,可是看到沈父沈母殷切的眼神,只得止住话头。 吃完饭以后,沈母让林稚直接在家里住下。 “你去睡沈琰的房间,他睡沙发就行。” 林稚:“那怎么行呢。” 沈母说:“行的行的,他和他爸一样,就一糙人,你就算让他去睡大街他都能睡着。” …… 林稚轻声婉拒:“真的不用,沈阿姨,我舍友给我留了门的,改天有时间了,我会再过来的。” 见她这么说,沈母才遗憾的松口。 她叮嘱沈琰:“你记得把人林稚安全送到。” 沈琰点头:“知道。” 不管林稚怎么说,沈母坚持送他们到路口。 沈琰说:“我妈就这样,你别介意。” 林稚轻笑着摇头:“怎么可能会介意。” - 到了宿舍楼下,林稚开了车门下去。 “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 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楼。 沈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有些酸楚,这些年的不联系,她对自己早已生出了距离。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想要什么了,都会直接告诉他。 可是现在…… 她对自己,总保持着一种陌生人之间的礼貌。 一直到见她上了楼,沈琰才开车离开。 昏暗的路灯,电压似乎有些不稳。 几次忽明忽暗。 提着保温饭盒的手逐渐收紧,就连骨节也泛起了浅白。 林稚最近精神状况不是很好,食欲似乎也很差,宋衍特地回了一趟家里,让吴妈做了几样林稚爱吃的菜,想给她。 可是现在…… 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第32章 林稚今天回宿舍有点晚,夏幺月还没睡。 门是虚掩着的。 她从床上坐起身,两旁的帘子视线掀开的,挂在那里。 她担忧的问:“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平常的话,最晚八点就该回来了。 因为担心,所以夏幺月到现在都没睡着。 林稚脱了外套,挂进衣柜里。 “去见了我爸爸曾经的朋友,所以耽误了一会。” 夏幺月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她说,“你桌上那杯奶茶应该还是热的,你喝了再睡吧。” 用绿色logo包装袋装着的奶茶,还带着余温。 林稚又是一声谢谢。 她在桌前坐下,开了小台灯,将亮度调到最低。 手边的日历,正好翻到被红笔圈着的地方。 再过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这几天她总是睡不着,反复的做噩梦。 每到她生日的这几天,她都会频繁的失眠。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那天晚上她简单的睡了一会,楚安穿衣服的动静惊醒了她。 眼睫微睁,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好像有些落枕,脖子都是酸的。 稍微动一下都疼的不行。 她按着脖子下床,夏幺月递给她一盒酸奶:“今天学生会的聚会你去吗?” 林稚伸手接过酸奶,想了想:“应该会去。” 这些团体活动,一般能去的她都会去。 夏幺月点头:“那我们晚上一起过去。” 林稚低恩一声:“好。” 今天课不多,下午的时候她收到沈琰发过来的消息。 说他妈让她今天过去吃饭。 林稚婉拒了:“今天学校有个聚会,可能去不了,你帮我和伯母说声抱歉,改天有时间了我会过去的。” “那好吧。”犹豫片刻,沈琰问她,“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林稚迟疑良久,还是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一直都记得。” 每年,都记得很清楚。 “那天你有约了吗?” 林稚摇头:“还不知道,应该没有。” 沈琰莫名松了一口气:“那好,先挂了,我要去训练了。” 过后又补了一句,“晚点我再给你打。” 似乎是怕她拒绝,沈琰极快的挂了电话。 林稚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发呆。 然后无奈的摇头。 将手机放回包里,恰好时间也不早了,她回宿舍洗漱了一番以后。 去了聚会地点。 是一个普通的清吧,灯光昏暗且暧昧,酒杯碰撞在一起的声响清脆。 夏幺月看到林稚了,急忙招手让她过去坐。 亲昵的去挽她的胳膊:“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林稚笑了笑:“路上有些堵车。” 今天只是学生会内部的私人聚会,并且来的人也不多,大多都是何静怡自己看着顺眼的。 听说这次聚会就是她办的。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线条性感,长腿交叉着,坐在沙发上,轻微的晃动,黑色的高跟鞋。 旁边有人递给她一支女士香烟,低头给她点燃。 她抬了手,虚虚掩着挡风。 夏幺月凑近林稚,小声说:“想不到静怡学姐还有这么的一面,我一直以为她是温柔挂的。” 林稚小口喝着饮料,不知道如何去接她的话。 毕竟自己对她口中的静怡学姐并不熟悉,也不好过多的评价。 他们聊了一会就开始摇骰子了,有人问林稚来不来。 林稚摇头拒绝:“不了,你们来吧。” 她也不会。 何静怡指间夹着烟,抬眸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俯身去看骰盅里的点数。 清吧里还算安静,谈话间夹杂着轻缓的钢琴声。 何静怡将指间的烟摁在烟灰缸里碾灭。 而后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走了以后,夏幺月也加入了他们,坐在那里摇骰子。 林稚觉得有些闷,想去洗手间里洗把脸。 她和夏幺月说了一声:“我去下洗手间。” 夏幺月头也没回:“喔,好。” 女洗手间在走廊尽头,林稚的手才刚抚上门把手。 里面传来谈话声。 “宋衍学长这么不好拿下吗,这都多久了,你还连人家的手都没牵到。” 何静怡冷哼一声:“他算个什么东西,是我不要他。” 那人似乎不信:“你不要他?你不是都追了他快一年了吗。” “我腻了不行吗。”她加重语气,“记住,是我不要那个废物,恶心人,听说他私生活乱的很,还会找外围呢。”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林稚皱着眉,语气强硬:“道歉!” 第33章 何静怡补妆的手停下。 看着她,神色微变,片刻,扬了唇角,她将粉扑放回去,随手扔在洗手台上。 双臂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关你什么事啊。” 林稚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以后,会这么生气。 难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说不清楚。 很莫名其妙的情绪,突然涌上来。 以至于一向冷静的她,少见的理智被情绪给取代。 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做出了动作。 她稳了稳呼吸:“宋衍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何静怡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她面前,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声响清脆。 “那你说说,他是怎样的?”她靠的更近一些,“你们很熟吗?” 她之前听过一些传闻,宋衍和一年纪的一个女生走的很近,只不过她没查出来是谁。 可是现在,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她为了追宋衍,不惜装成一个男生都喜欢的乖乖女,结果他从始到终对自己都是爱搭不理的。 向来就是被捧的高高的她如何忍受得了这种委屈。 从一开始的喜欢,到最后的较劲,最后变成顾虑面子的嘴硬。 她甚至放了大话,一定会追上宋衍。 可如今…… 凭什么,她要因为宋衍而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稚的确长了一张男生都会喜欢的脸,性子也是温柔斯文到恰到好处。 甚至连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挺好。 至少不像其他女生,又嗲又作。 可这唯一的好感,在知道她就是宋衍在乎的女生以后,彻底烟消云散了。 何静怡冷哼一声,经过林稚身旁时,踢了下铁质的垃圾桶。 她们走后,卫生间里只剩下林稚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走到洗手台边,把手递过去,感应水龙头察觉到热流,水柱顺着往下。 ----- 晚上的时候,夏幺月小心翼翼的问她,在洗手间的时候是不是和静怡学姐发生了什么冲突? 林稚不知道她回去以后说了些什么。 只是摇头:“不算冲突。” 夏幺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何静怡是她们的学姐,又是前辈,资历什么的都比她们要老,得罪她总是不好的。 日历上的日子越发往前推进,林稚坐在桌前看了一会,把日历往下倒。 索性眼不见为净。 可能是在清吧喝的那点酒起了作用,那天她睡的很好,难得没有失眠。 最近市里的比赛,陈老师说要在班里选一个,代表学校去参加。 原本定了林稚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改成了别人。 夏幺月替她鸣不平,去找陈老师理论。 林稚觉得没什么所谓,不能去就不去,不是她的,她也不愿意强求。 可夏幺月实在走的太快,她根本拦不住。 气鼓鼓的去,又耷拉着肩膀回来。 她小声问林稚:“你确定你那天没有和静怡学姐发生冲突吗?” 听到她的话,林稚大概也已经知道了。 ------ 明天就是周末,夏幺月约了男朋友出去玩,林稚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她用干发巾包着湿发,拿出一本书,翻到上次看过的位置。 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隔壁宿舍的。 “林稚,楼下有人找。” 林稚迟疑的起身:“找我?” 那人点了点头,脸有些红:“是隔壁警校的沈琰学长。” 林稚愣了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轻声道过谢。 披了件外套下去。 沈琰就站在楼下的花坛旁,手里拿了个盒子。 身边总是有路过的女生向他投去爱慕的视线,他全程视若无睹。 看到林稚下来了,脸上堆着笑意,他走过来:“十二点以后可就又大了一岁了。” 林稚抿了下唇,没说话。 沈琰把那个盒子递给她:“明天要去跟任务,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过了。” 沈琰已经开始进警校实习了,还是前段时间沈伯母告诉她的。 她说她家沈琰穿上警服的样子,比他爸爸还要好看,甚至还一直拿着沈琰的入队照给她看。 是挺好看的,肩阔腿长,五官硬朗。 林稚接过盒子以后,沈琰这才从一点点的紧张中缓出来。 似乎害怕她会拒绝。 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意更盛:“明天一定要玩的开心,如果我能在十二点以前赶回来的话,一定来陪你。” 林稚摇头:“你安心工作。” 反正她一点也不想过这个生日。 从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她一年到头最期待的就是过生日了。 因为父亲无论再忙都会回来,给她买她最喜欢的黏土。 母亲会给她唱生日歌,用温柔的语调祝她生日快乐。 她说:“我们小稚又大一岁了,等再多过几个生日,就可以嫁人了。” 每每这个时候,林河都会说:“嫁什么人,我们家小稚是要永远留在家里陪我的。” --- 可是现在,一起都没有了, 林稚甚至已经很久没有捏过黏土。 --- 沈琰走后,宿舍里的其他人难得没有像宋衍那次问东问西。 似乎已经确定了,像林稚这样的女生,本来就该吸引到优秀的异性。 她把盒子随手放在桌下,然后踩着楼梯上床。 因为是周末,第二天宿舍里另外两个人也都出去了,只剩下林稚一个人。 她起床洗漱,换上衣服。 敷了一张面膜坐在桌前看书。 难得的休息时间,看书成了她唯一的消遣。 室友都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从来没说过。 一个人安静的过,其实也挺好的。 恰好看到侦探在推理,外面的车轮深浅,凶手已经逐渐浮出水面,林稚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疼。 她掀了面膜去洗澡,然后回到桌前照了会镜子。 睫毛掉进去了,难怪会这么难受。 ----- 周末又是生日,可她却过的格外枯燥。 晚上的时候,她接到楚安的电话,说她们今天不回去了。 林稚说了声好:“玩的开心点。” 楚安点头,又说:“你也是啊,别整天闷在宿舍里了,多无聊啊,多出来转转。” “恩。” 挂了电话以后,林稚刚想上床躺一会。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 她错目去看。 是宋衍打来的。 迟疑片刻,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那边很安静,甚至比林稚这边还要安静。 至少她这儿还有隔壁宿舍传过来的笑声。 “有什么事吗?” 宋衍沉默了一会,问她:“在宿舍?” “恩。” “我去接你。” 林稚不解:“接我?” “恩。” “为什么?” 又是大片的安静。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原来他知道…… 这几年来,她的生日都是一个人过的,甚至连什么时候生日她都没说过。 宋衍是怎么知道的。 想拒绝的。 可是张了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入秋以后开始降温,窗户可能没关严实,冷风灌进来,顺着领口往里钻。 林稚打了个寒颤。 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她说:“好。” 宋衍来接的她。 他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本身就不远。 开门之前,宋衍的手抚上门把又放下。 似乎在内心犹豫了很久,他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也行。”林稚脸有点红,“不过我有点疼,可不可以先进去上个厕所。” 宋衍看着她。 良久,才低叹一声,无奈的开了门。 林稚进去以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刚刚那声叹息里的含义。 往日简洁的格局此时被各种彩色的气球给围绕,甚至还有丝带吊着。 …… 这种最炫民族风的色彩,林稚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突然有种把门关上的冲动。 “你弄的?” 宋衍沉默的别开视线。 好半天,才艰难的点头。 …… 吊灯周围也被气球围着,灯光被晕染,变的有些暗。 林稚仿佛看到,他白皙的脖颈皮肤开始缓慢的变红。 “还挺……” 想说些什么来夸他,毕竟也算是用心布置的,可是开了口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憋了很久,她说,“还挺厉害的,我很少在同一个地方看到这么多颜色的气球。” 第34章 宋衍沉默了一会。 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夸自己。 桌子中间放着一个蛋糕,和一个粉色的礼盒。 被气球和各种彩带围绕着。 他从来没给人庆祝过生日,更加没有布置过这种场景。 不过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所以他就…… 沉默的别开脸,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他握拳抵住唇,轻咳了几声。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客厅里那一桌子菜应该是宋衍自己做的,还带着热气。 林稚疑惑:“家里不是有吗,为什么要出去吃。” 她走过去,恰好看到那个粉色的礼盒。 回头问宋衍:“是给我的吗?” 宋衍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 他说:“生日快乐。” “谢谢。” 那顿饭吃的没什么特别,两磅重的蛋糕,他们两个没吃多少。 只是简单的一人分了一块。 是林稚喜欢的巧克力味。 最上面是用翻糖做的她的人像,穿着白色的芭蕾舞服。 安静的吃完饭,林稚又和他一起把东西给拆了,将屋子收拾干净。 拆气球的时候,角落里的垃圾桶里放着很多个吹破的气球。 林稚顿了片刻,又问他:“这些气球你弄了多久?” 宋衍在扫地,听到她的话停下:“早上开始的,弄完以后就去找你了。” 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林稚点头轻恩一声:“这样啊。” 那天吃完饭以后,她没有回去,而是和宋衍一起去了屋顶阳台。 这里的视野很好,恰好可以看到万家灯火,仿佛是遗落人家的星辰,抬头,更是大片的星光。 夜风阵阵,林稚坐在藤编的吊椅上,腿上盖着薄毯。 “小的时候,每年生日我爸爸都会带我去看星星。” 宋衍点点头,拿了一罐啤酒,单手打开。 细微的气泡涌出,又消失。 她放下手,轻声感慨:“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 是挺快的,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仿佛还在不久以前。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 甚至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 时间缓慢的流逝,宋衍捏瘪手中空了的啤酒罐,抬手刚准备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视线在触到林稚闭着的双眼时,放慢了动作,轻轻放入。 她歪着头,抵在藤椅上。 长发有一缕挡住唇角。 安静的人,就连睡觉也这么安静。 宋衍伸手,替她把那缕头发别在耳后,动作轻柔,就连指腹无意间扫过她耳垂时,都像是羽毛一般。 林稚睡的不沉,不经意间的触碰,眼睫轻微的颤动。 宋衍害怕惊醒她,连呼吸都放轻。 可能是太晚,整个城市都像是进入了休眠期。 她身上盖着薄毯,宋衍怕她着凉,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披上。 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里。 ---- 林稚是在宋衍的房间醒来的,床边摆放着宋衍的拖鞋。 她掀开被子下床,厨房里的早点还是热的。 下意识的想去冰箱拿水,却在看到冰箱门上贴着的便利贴时,停下了动作。 【不要空腹喝冰水,我给你热了牛奶。】 轻微的叹气。 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可能知道她不喜欢纯牛奶里的那股腥味,他在煮的时候特地放了很多糖。 ------ 时间过的很快,林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学校里的生活过的不那么平顺了。 可能是之前那件事得罪了何静怡,就连比赛的事情,也频频碰壁。 不是选不上,就是被他人替换。 夏幺月有时候怕她心里难过,也会安慰她别多想:“机会多的是,就算这次不属于你,下次也会是你的,你的实力比她们都好。” 林稚笑着摇头,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我没事。” 她是真的无所谓。 可能是经历的多了,她的性子变的一日比一日淡薄。 对什么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就连楚安都说,担心有一天她会看破红尘,选择出家。 林稚对这些都不予否认,没发生的事情,谁能很肯定的去确认或是否认呢。 ---- 本该是最热闹的大学四年,在林稚这儿丝毫不见起伏。 宋如从国外回来的那天,恰好是宋衍的毕业典礼,法医系和别的不同,有五年。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警局实习了一段时间了。 林稚特地请了假,和宋如一起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他穿着学士服,身高腿长,身旁总有其他系的女同学过来和他拍合影。 他始终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无喜无怒的看着镜头。 宋如总是担心:“本来就是个冷淡性子,自从当了什么法医以后,整天面对各种尸体,我真的担心他心理变态。” 一张照片拍完。 恰好他抬头,视线触上那摸白色的身影时,眼底转柔。 旁边又有女生鼓起勇气过来和他拍照。 虽然学长看上去凶凶的,但脾气似乎还不错,至少自己观察了这么久,所有要求合照的他一个也没拒绝。 不料他低声说了声抱歉。 然后越过她走了。 宋如看到他过来了,埋怨的开口:“宋警官终于从你那群迷妹中看到我们了?” 宋衍:“……” 林稚把手里的花递给他:“毕业快乐。” 他伸手接过:“谢谢。” 宋如手里拿着相机,四处看了看,最后选了个最有标志性的雕像:“你们去那里站着,我给你们拍一张合照。” 林稚迟疑的抬眸。 宋衍轻恩一声:“走吧。” 微风正好,林稚站在穿着学士服的宋衍身旁,头顶正好到他的肩膀。 宋如拿着相机边看照片边感慨:“林稚刚过来的时候,个子也正好到宋衍的肩膀,这么多年来长高了不少,结果还是正好到他的肩膀。” 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似乎都会因为时间的话题而难过。 宋如现在已经把工作的地址搬回国内了,用她的话就说,年纪大了,也折腾不动了。 林稚已经不在宋家住了,她单独在外租了个房子,宋如知道以后,也没多说。 因为知道她的性子,明白说了也没用。 林稚偶尔会去舞蹈教室当代课老师,那个叫应含的女生,已经升上了初中。 这些年来,她断断续续的学舞蹈。 中途因为私人问题断过两年,她妈妈今年又联系上林稚,希望继续学下去。 林稚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也没问。 两年没见,小姑娘比之前更加不爱说话了,休息时间,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林稚可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舞蹈老师,却不是一个合格的陪伴者。 课间时间,她甚至比那个小女孩的话还要少。 可能是因为性格相似,应含格外听她的话。 就连她妈妈都说,之前也给她找过别的老师,可她唯独只要你。 ---- 上完课回家,时间已经很晚了。 林稚的作息时间一直很好,随便做了份沙拉,吃完后又练了半个小时的瑜伽。 然后洗澡睡觉。 每日如此。 前段时间迟盏来找过她,吐槽她越来越像一个道士了,活的无欲无求。 迟盏大三辍学,现在已经是某个大酒店里的大厨了。 还专门给林稚表演了一次颠勺,差点把锅柄也给整断。 对于她的话,林稚也只是沉默的笑笑。 她好像,真的没什么需求。 没有太想要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甚至连害怕这种最基本的情绪,也越发淡了些。 似乎是一个人生活久了,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慢慢变的更坚强,也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调好闹钟后闭眼,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宋衍摘掉口罩从解剖室里出来,周身都带着一股倦意。 每次解剖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唯独今天,只想待着坐一会。 太累了。 比他年长十多岁的许师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今天下班了一起去喝点?” 宋衍闭着眼,捏了捏鼻梁骨:“不了,你们去吧。” 换完衣服出来,正好和刚出完任务的沈琰遇见。 两个都在警局工作,平时总会因为工作的原因遇见,却很少说话。 沈琰有时会和他打招呼,宋衍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最近市里不太平,总有年轻女人的尸体被发现,衣衫不整的被抛尸荒野。 因为这个,他们已经连着加班一个多月了。 宋衍也忘了自己有多久,平均一天下来,没有睡够五个小时。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着神经,困意渐消。 他斜倚着墙壁,低头点烟。 手因为握了太久的解剖刀而有些发抖,指间夹着烟,他抬手,拇指微屈,轻轻蹭了蹭额角。 单手点开通讯录,视线停在了第一行。 看着那两个字发了会呆。 他低头,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将余下那大半根摁灭,扔进烟灰缸里。 许师傅换衣服的同时顺带洗了个澡,刚刚跑去和刑警队的那群警察聊了会天。 一直说要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沈琰。 “现在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帅的啊,你看人沈警官,长的帅个子高,还倍有安全感,我那侄女要是看到他了,准保那两眼珠子都能发光。” 旁边有宋衍的小迷妹反驳说:“我觉得宋师兄比沈警官要帅啊。” 许师傅一挥手:“嗨,你知道什么啊,这过日子啊,还是沈琰那种靠谱,你们这些小女生,不能光看外表,你们扪心自问,这些日子来,看过你们宋师兄笑过一次吗?” 宋衍才刚推开洗手间的门出来。 手机震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名字,正好是他还没来得及退出的界面。 低头看了一眼。 小迷妹有些愣住,像是发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伸手去推许师傅:“刚刚我好像看到宋师兄……笑了。” 真好看。 第35章 【林稚:好像下雨了,记得带伞。】 宋衍将这几个字上下看了好几遍。 回了一个好字以后,他将手机锁屏,放回外套口袋。 小迷妹有些紧张的往墙边靠了靠。 等他走远后,才一脸兴奋的去拽许师傅的衣服:“宋师兄真的好帅啊!!” 小迷妹叫何琼,是痕检科的,和宋衍最大的接触就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了。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痕检科的师兄说这都是正常的:“你想想,他整天接触那些尸体,心理没有些变态才怪了。” 语气也酸溜溜的。 何琼不满他这么说自己的男神,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亵渎职业。” 师兄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他是挺不爽的。 以前论他的长相,还能让这局里的妹子多看几眼,后来刑警队的沈琰和法医科的宋衍前后脚过来以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们两身上了。 还能怎样,只能认呗。 这年头,脸比什么都重要,沈琰受欢迎他还能理解,毕竟人家是硬汉子,跟任务中枪后还能硬扛着。 可宋衍又算什么,一整天都待在尸检房里,除了握握解剖刀还能干得了什么。 嘁。 他有些嗤之以鼻。 长的好看有屁用,不还是娘炮一个。 天黑透了,近来警局各个部门的人都在加班,宋衍离开时,正好和沈琰遇见。 最清楚男人心思的,就是男人。 虽然平时总会遇见,但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多好。 尤其是上次以后,沈琰说代林叔叔谢过宋衍,照顾林稚这么多年。 宋衍一句:“你凭什么代替她父亲谢我?” 直接将二人的关系划至冰点,再不能回温。 他平素便应付不来这些交际,也疲于去应付。 不喜欢,那便是不喜欢。 为什么他要和一个会从自己手中把林稚抢走的男人处理好关系? 这个点路上车辆还是很多,因为家里离工作的地方太远,他干脆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去了。 最近宋如总是念叨,他自从工作以后,整天忙的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回家去看看。 偌大的房子,一如往常的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便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他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输了密码开门。 连灯都懒得打开,单手松开领带,就在沙发上躺下了。 四周安静的要命。 就连许师傅也经常劝他,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女朋友,干他们这行的,免不了不被理解。 “法医科里好些个男孩子都是单身,出去相亲,别人一问职业,说法医,嗬,没有一个愿意的。你比他们好点,高富帅这三样占的还挺齐的,真想找,那挺简单。你现在一个人住,大半夜回家,连个给你留灯的人都没有,多孤单啊。” 宋衍没说话。 无所谓孤单不孤单的,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没区别。 安静的客厅,只能听见他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黑夜中,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坐起身。 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点开那串号码,编辑了一段话发过去。 【宋衍:我到了。】 荧白光亮的手机屏幕,他盯着那个界面看了半个小时,仍旧没有任何回复。 应该是睡着了。 宋衍抬手,指腹轻扫过聊天界面上面的那两个字。 沉默的发了一会呆,然后才将手机锁屏,扔回沙发。 那段时间,林稚比平时要忙。 因为放假的缘故,应含的课程从以前的一周五节变成了一周十二节。 早上一节课,下午一节课,周末休息。 她越发的不爱说话,只在跳舞的时候,脸上才会恢复些许光彩。 持续的久了,林稚还是没忍住。 她向应含的妈妈询问她的情况,毕竟现在是她的老师,很多事情,林稚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负责。 应含的妈妈听到她的问话,沉吟半晌,眼眶有些发红。 她低着头,用纸巾去擦眼角。 “说到底,是我的错。” 那天,听完应含妈妈的话以后,林稚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一阵车鸣的乱响,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过来,车辆擦着她的衣袖开过去滢。 司机摇下车窗,将头伸出来,骂骂咧咧的冲她比中指:“想死就滚远点死啊,害人精。” 沈琰皱着眉,扶着林稚的肩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边有人报案,他正好过来,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要是他出现的再晚一点,后果有多严重,连他自己也不敢深想。 心脏跳的很快,因为害怕。 以至于扶着她肩膀的力度也加重了些。 疼痛让林稚缓过神来了,她轻嘶了一声。 沈琰这才松开手,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 林稚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绕过她离开。 因为不放心,沈琰把事情托付给别人,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甚至险些撞到树上。 额头抵在沈琰伸过来的手上,感觉到那股热源,她极轻的眨了下眼。 卷翘的睫毛从他掌心扫过,像是羽毛,有点痒。 林稚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沈琰,脸上带着疑惑:“你怎么在这?” 沈琰低叹一声:“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跟了你一路,你现在才看到我。” 眼睫微垂,不动声色的掩去了眼底那抹轻微的情绪。 林稚轻声开口:“没事。” 沈琰还是有些不放心:“我送你回去。” “不用的,我去前面搭公交就行了。” “那我和你一起搭公交。” 他的态度强硬的不行,林稚不知道他怎么了,叹了口气,也就随他了。 车上人不多,林稚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沈琰握着她身旁的扶手,站在那。 林稚小声提醒他:“后面有位置的。” “没事,我站一会。” 林稚:…… 他站在自己旁边,有些不自在。 不太喜欢这种离人太近的感觉。 于是林稚靠着车窗,闭眼假寐了一会。 ----- 沈琰一直看她平安进了屋才走。 林稚躺在床上,累到根本不想动。 想到应含的遭遇,又觉得心疼的不行。 这个世界上,好人多,坏人也多。 你没办法用一个好人的心态去度量任何一个人,因为很多时候,有的人并不值得。 ---- 小莲结婚了,吴妈特地给林稚和宋衍都递了请柬,让他们去参加婚礼。 宋衍是中午过去的,把事情忙完以后。 乡下的宴席,一般都是热闹为主,蓝色的棚子。 一张张桌子摆放着,几乎都是同村的人,说起话来也没个遮拦。 新娘子下午才接走,第一顿饭是和娘家人一起吃。 规矩也多,坐的那桌还必须得是未结婚的男女。 宋衍才刚到,就被吴妈喊过去了。 严冬天,冷的不行,家里也没空调。 因为是参加婚礼,所以他穿的正式了一些。 一身手工高定,六位数的袖扣。 吴妈把他叫过来:“演演,你去屋里坐。” 宋衍看了眼屋内,都是些闹腾的小孩子。 摇头婉拒:“我坐外面就行。” 吴妈笑道:“我们这的人结婚啊,和新娘子一起坐的必须得是未婚男女,正好差一个。” 见宋衍没有丝毫动摇。 她像是掐准了他的软肋,又补充了一句:“小稚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沉默片刻。 宋衍步子往前挪动半步,又装模作样的收回:“她今天也来了?” “来了来了。”吴妈把他往里推,“你赶紧进去坐着吧,我还得招待其他客人呢。” 热闹的客厅里,只有一群孩子在那闹来闹去,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摘下来的气球。 宋衍紧了紧领带,又把西装外套第二颗扣子给扣好。 然后才进去。 房间里,年仅九岁的小叶哭的满地打滚,他是小莲的弟弟,也是吴妈的小儿子。 “大姐结婚为什么我不能过去陪她一起坐。” 和新娘子坐一桌是有红包的。 无论吴妈怎么劝他都不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撒泼打滚的功力大多都修炼的炉火纯青了。 吴妈被他吵的头疼,只能换个哄他的方式。 “看到外面那两个漂亮姐姐和漂亮哥哥了吗,你现在让他们坐在一起,以后要是结婚了,保准能给你包一个比你姐姐给你的红包还要大十倍的红包。” 他半信半疑的停下:“真的吗?” “真的。”吴妈蹲下身,用纸巾给他擦掉眼泪。 两个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虽然命不好,但内心,比谁都温暖。 这么多年来,互相陪伴着。 演演的性子,自己最清楚了。 他的情感向来不浓烈,什么都喜欢藏在心底。 可自己是知道的。 他喜欢林稚。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所以能帮的时候,自己就帮一下,剩下的,看他们两自己的造化了。 林稚看到宋衍了,并没有多少惊讶,吴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是自己帮她发的定位。 她把自己的椅子往左边拖动了一下,尽可能的让他位置大一些。 小莲那桌上,一共坐了十个人,几乎都是小莲的朋友发小,和林稚也算是同龄人。 桌上的男生除了一个有女朋友以外,其余几个都是单身狗,看到林稚了,眼睛都直了。 甚至还有直接开玩笑的,埋怨小莲:“有这么好看的朋友也不介绍一下。” 小莲哼笑道:“人家的追求者不知道比你们上几百个档次。” 林稚不太能应付这种场面,唯有尴尬的笑一笑,敷衍带过。 直到宋衍进去后,这个话题才算稍微止住。 小莲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到来。 毕竟平时他就忙的不见人,连宋如都经常念叨自己多久没见到他了。 宋衍拖出椅子后坐下。 气氛一度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些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自我介绍。不过显然,他没有这个打算。 于是更沉默了。 他的桌前有点脏,应该是刚才别人倒饮料的时候不小心洒上去了。 林稚拿出纸巾给他擦干净:“今天不用加班?” 他经常加班到深夜,林稚是知道的。 “请假了。” “恩。” 见他开口说话,座位上其他人对他的那种因为陌生而生起的芥蒂也算是消散了。 有女生鼓起勇气和他搭讪:“你是做什么的啊?” 宋衍沉默了一会:“法医。” 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几个女生瞬间静了下来。 职业就像是一道门槛,面对这种异样的眼神,宋衍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从来不会去管别人的眼光。 有男生调侃了一句:“天天面对那些恶心吧啦的尸体,不觉得恶心吗?你们当法医的,应该经常要去见心理医生调节吧。” 宋衍眼神暗了几分。 仍旧没说话。 小莲刚想开口,让他闭嘴。 “什么职业都需要人来做,而且他们是在帮助那些没办法开口的死者,找回他们该有的公道。” 林稚一脸认真:“所以我觉得很帅。” 宋衍有些愣住。 林稚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对任何一件事情都很认真,可是情绪却极少表现在面上。 像这次,眉梢轻皱,紧抿着唇,脸上还带着一丝怒意的认真…… 他还是第一次见。 沉默的别开视线,耳根开始发热。 第36章 座位上的人都静了下来。 尴尬之余,小莲夹着菜说:“大家先吃饭啊,待会咱们再聊。” 他们这儿结婚习俗很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林稚光是记那些就有些头疼,索性也很少动筷了。 下午的时候男方过来接亲,一群人挤来挤去的,林稚踉跄了好几下。 后来宋衍背对着那群人,将她护在怀里。 中间恰好留着一块空地,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她。 喧闹的笑声中。 林稚轻声说:“谢谢。”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别开视线。 “不用。” 他们是在晚上吃完饭后一起回去的,正好顺路。 折腾了一天,林稚也有些困了,才刚上车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她住的地方有些偏,不过房租便宜,周围环境也好,往日挂了满廊的花藤已经枯萎了,无力的垂挂着。 似乎在蓄力,等待下一个春日。 宋衍解开安全带,刚想下车。 看到林稚轻阖上的双眼时,又停下了动作。 车内灯没开,只有窗外路灯投进来的点点光亮。 宋衍安静的看着她。 从眉梢一直移到唇角。 长大了。 也更成熟独立了。 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连正常的交谈都做不到。 宋衍不确定林稚还怪不怪自己,唯一敢肯定的…… 是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当中。 眼睫颤了颤,林稚喉间发出一阵不太舒服的轻吟,坐起身,看了眼窗外:“到了吗?” 宋衍看着她惺忪的睡眼,不太精神的半睁着。 “恩,到了。” 林稚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和他道谢:“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宋衍点头:“恩。” 她下车以后,没多久,宋衍也下车了。 斜倚着车窗,抬头看着某一楼层的窗户。 直到它亮起了光。 窗帘是拉上的,隐隐能看见人影从旁边经过,有时是在扎头发,有时是在拿东西。 他又看了眼阳台,晾晒的衣服也都是女装。 可能职业病。 每次有和林稚年龄相当的单身女子被送上尸检床的时候,他都会担心。 万一林稚有一天遇到不测了,他该怎么办? 可能也活不下去了吧。 林稚困的不行,简单洗了个热水澡以后就睡下了。 ------ 应含最近情绪很不对劲,总是疑神疑鬼的。 不是看看窗户就是缩到墙角,一直说那个人来了。 知道她的遭遇以后,林稚对她这种反应也能够理解。 有些心疼的安慰:“没事,老师在呢。” 她抱着林稚的脖子,眼睛泛红,身子都在颤抖:“老师,我好害怕。” 林稚抬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老师在,老师保护你。” 那天的课程上到一半,应含就被她妈妈接走了,昨天约好了心理医生,今天要提前过去。 她走以后,林稚回更衣室换衣服,正好接到沈母打来的电话,再过几天就是沈琰他爸的生日了,她约了一群朋友来家里聚会,这会在挑衣服,不知道要穿什么,让林稚过去帮忙参考一下。 林稚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她拦车过去。 今天周末,沈琰难得不用加班,恰好碰上。 他应该是跑步回来,脖子上搭了块干毛巾,额发被薄汗浸湿,穿了件黑白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挡住半截下巴。 看到林稚了,他放慢速度,取了毛巾擦汗,似乎知道她过来的原因。 “我妈让你过来的?” 林稚轻恩一声:“伯母让我帮她选伯父寿宴那天穿的衣服。” “我妈那人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你别介意啊。” 林稚摇头:“不会介意。” 听到她的话,沈琰似乎挺高兴,唇角偷偷的抿开,又扬起。 沈母正在客厅里照镜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皱着眉,脸有点黑。 沈琰把门打开,看到面前的景象时,又默默的把门关上。 “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吧。” 林稚疑惑:“为什么?” 他神色复杂的挠了挠眉心:“我妈最近……脾气有点大。” 他和他爸理所应当的成了发泄对象。 平时还好,他无所谓,可是今天林稚在,他担心林稚被误伤。 “没事的。” 林稚过去,敲了敲门。 半晌,里面的争吵声停下。 沈母过来开门,看到林稚了,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林稚,你来的正好,帮阿姨看看这条裙子怎么样。”说完,她瞪了坐在沙发上的沈国华一样,“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瞎点头。” 沈国华用手在脸上干搓了一几下,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拿了外套起身:“小稚啊,你伯母今天就拜托你了,我刚想起来警局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沈琰也想走。 可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林稚一个人。 沈母看着他:“你不走?” 沈琰摇头:“今天休假。” 林稚正在帮沈母挑鞋子,弯着腰,可能是嫌头发垂落时,挡住了视线,她用手抓了几下,随意的扎了个马尾。 有几缕稍短的头发垂落。 从沈琰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的侧脸,她的皮肤真的很白,尤其是和自己站在一块的时候,对比就越发明显了。 沈母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儿子正直勾勾的盯着林稚。 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 有点想笑。 这小子,从小就对林稚特别好,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地步,小的时候两家关系好,还给他们定了娃娃亲。 不过就是图个乐,也没当数。 可如果他们两真能成,也挺好的。 林稚这丫头,苦了这么些年,自己看着也心疼。 “今天啊,就留下来吃饭,待会我让沈琰送你回去。” 林稚给她挑了一双黑色的细高跟,正好配她身上那条裙子。 手顿住。 默了半晌,对上沈母那双怜爱的眼神时,内心有轻微的抽痛。 她有一双和妈妈很像的眼睛,尤其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眼睛突然酸涩的要命,她急忙低头,掩住泛红的眼眶。 “好。” ------ 饭桌上,沈母一直给林稚夹菜,时不时的回忆一下以前。 “你妈那会整天和我诉苦,说你挑食,不吃青菜,非得你爸哄着你才吃。还说不许你喝酸奶,你就偷偷躲在楼道里喝,还以为装的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她都知道。” 那些酸奶都是沈琰给她买的。 那个时候的林稚自控能力不强,林母怕她乱吃一些外面的垃圾食品,每天给她的零花钱把控的很严格。 沈琰就偷偷把自己的钱攒起来,给她买好看的头绳和酸奶。 那个时候,她还会高兴的喊他沈哥哥。 可现在…… 沈琰夹了块红烧肉给她。 林稚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最后到底没有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握着筷子的手使劲,似乎要将它生生折断一般,沈琰按耐住心里的难受。 “不用。” ---- 吃完饭后,他开车送林稚回去。 最近几天都有雨,沈母提醒了她好几遍,一定要记得多穿衣服,千万别感冒了。 在车上,沈琰拿了杯温过的咖啡给她:“暖下手吧。” 林稚道过谢后,伸手接过。 冰凉的掌心贴着杯壁,热意源源不断的传来。 等绿灯的空荡,易拉罐掉在地上时,沉重的声响让沈琰将视线移了过来。 林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车内有暖气,可他还是有些担心她会着凉,于是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搭上。 滑至腿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沈琰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以后,眼底暗了几分。 没有管。 只是将它放在了中控台上。 ------ 雨越下越大,宋衍才刚从尸检室里出来。 内心的不安被放大,今天送来的尸体,仍旧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单身女子。 唇角轮廓甚至和林稚有几分相像。 就连鼻尖上的那粒细小的痣,也几乎一模一样。 他中途出来了好几次。 因为心脏跳动的过快,手也开始发抖。 不安被扩大。 所以结束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林稚打电话。 他接连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听。 一直到最后,手机提示关机。 许师傅刚打满热水,拧紧瓶盖从他身旁经过,皱着眉:“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感冒了?” 说着,他伸手在宋衍的额头上探了下温度:“哟,这么冰。” “前辈,我想请个假。” 他魂不守舍的脱了一次性手术服,说完这句话后,就冲进了雨幕中。 许师傅良久没有反应过来,最后摇了摇头:“怪事情。” 他居然都请假了。 沈琰不觉得自己能够私自接林稚的电话,可是又怕吵醒她,于是把手机调了静音。 电量本来就显红了,接连几个电话,直接把她的手机给怼关机了。 目的地到了,沈琰轻声喊醒她:“林稚,到了。” 林稚缓睁开眼,有些倦怠的点了点头。 “恩。” 睡意似乎还未消,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 她开了车门下去,大雨将她逼退,淋了个措手不及。 沈琰急忙撑伞过去,给她挡上。 “我送你过去。” 伞不算太大,沈琰怕她淋着,将伞往她那边靠,自己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雨幕中。 旁边不时有车辆经过,宋衍的呼吸还没喘顺,胸口剧烈的起伏,全身都被雨淋湿了。 看到面前的景象后,逐渐放慢步伐,最后停在那里。 身子轻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被这冬夜的风给吹的。 亦或是…… 因为其他。 第37章 林稚到家以后才注意到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她插上充电器以后,拿了睡衣去洗澡,热水器好像坏了,一会冷水一会热水的。 她租住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公寓,有些历史了,东西都有些老旧。 身上裹着浴巾,她踮脚看了一会。 还是放弃。 算了,等明天物业来修吧。 -------- 一个人生活的这些日子里,她觉得自己点亮了很多生活技能。 譬如换灯泡,甚至于修水管。 屋里开了暖气,她洗完澡出来,恰好手机充好电,自动开机。 屏幕亮光有些显眼。 她走过去,看到上面提示着的五条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同一个号码。 疑惑的皱眉。 宋衍给自己打这个多电话干嘛。 她解锁回拨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耳边是清晰的风声,甚至还有雨滴落在地面,溅起时的声响。 “你在外面吗?” 那边沉默良久,方才传来一声低恩。 干涩到沙哑。 林稚拉开窗户,看了眼窗外,雨下的很大。 “带伞了吗?” 他说:“带了。” 林稚这才放心:“今天也要加班?” “不用。” 不知道为什么,林稚觉得他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却也没多问。 “恩。”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宋衍应该是感冒了,说话时,鼻音很重。 林稚欲言又止,握着手机的手稍微收紧。 最后说出口的,还是一个好字。 一番话下来,加起来甚至没有超过十句。 林稚从来没想过,这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相敬如宾。 ---------------- 迟盏是在第二天到的北城,带着她的行李箱和伟大理想。 林稚请假去机场接她。 隔着老远,就看见她哈欠打个不停。 看到林稚了就靠过去撒娇,说他们主厨有多过分,什么都要说什么都要管。 还说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自己当主厨。 这个时间段特别堵,所以她坐的地铁。 上车以后,迟盏八卦的问她:“你老实和我讲,你和宋衍学长在一起了吗?” 林稚疑惑:“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迟盏一脸震惊:“不是吧?!你们还没在一起?” “什么?” “宋衍学长还没和你表白?” 因为声音太大,地铁上的人都将视线移了过来。 迟盏捂着嘴,小声的嘀咕:“他还挺能忍。” ---------- 迟盏暂时没有找到房子,林稚让她先住在自己这里,反正她床够大。 迟盏自然乐的答应。 晚上洗完澡以后,她穿着林稚的睡意跳上床,一直往她怀里钻。 还蹭来蹭去的,满足的喟叹:“又香又软。” 过了一会,她又说,“我实在舍不得让你嫁给别人,要不你等我几年,我去泰国做个变性手术了回来娶你,或是咱两直接出国……” 说到一半,她自己反倒没忍住,笑出了声。 迟盏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多得要命。 一晚上都拉着林稚在回忆过去。 “你还记得我们隔壁班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吗,之前在主席台上面和你告过白的那个,之前我在我爸的单位看到他了,升领导了已经,就是头发全秃了。听说他老婆很凶,每天都被打。” “还有那个混混,高我们一届的,你回家的时候还被堵过,后来是宋衍过来带走你的。那个男生现在成爱豆了,红出圈了都。” 过后又补了一句,“因为操粉。” 林稚话本来就不多,全程都是安静的听她说。 迟盏翻了个身,往她这边靠了靠,突然伤感了起来:“我以前一直以为,读书很累,可是毕业以后才发现,最幸福的就是读书的时候了,什么也不用管,在家有父母,在学校有老师,出了校园以后,什么都只能自己动手。” 她哭的最凶的一次,是在国外学习的时候,钱包被偷了,各种证件都在里面。 那一刻才算是清楚的体会到什么叫无助,异国他乡,语言不通。 可大人不就是这样吗,哭过以后,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可能是突然想起了伤心事,迟盏没忍住眼泪,靠在林稚的怀里哭了。 林稚搂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哄到她入睡,呼吸变的平稳才停下。 林稚起身,替她把被子掖好,然后关了灯。 她没睡多久,生物钟习惯了早起,七点就醒了。 洗漱完以后,她又简单的做了些早点。 想到迟盏喜欢吃肉,又给她煎了些培根。 忙完这一切以后,迟盏才刚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发呆。 林稚笑了下,轻声说道:“快点去洗漱。” 迟盏这才逐渐回神,打了个哈欠以后,费劲的拖着困倦的身子下床。 林稚今天没课,所以她答应了陪迟盏四处逛逛。 迟盏她家移民去了意大利,她又常年在外地工作,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回北城了。 日积月累的改变,也让她觉得好奇。 “学校还建了个人工湖?牛逼啊,以前不还小气吧啦的说学生专注学习就好,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 她一开口就没完没了,“对了,我前段时间见到那个谁了,就是宋衍的朋友,好像是叫……叫江靖吧,人家现在可是省队的,比以前帅多了。” 江靖啊,这个名字林稚有些印象。 好像还一起补过课。 甚至于她对性的第一次接触……还是因为他的光盘。 …… 迟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变的兴奋起来:“我们在河滩埋的那个盒子,你还记得吗?” 林稚想了想,点头:“记得。” 这儿刚好离河滩近,迟盏循着自己从前做下的记号找过去:“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这里的土质松软,再加上时常有河水上涨,免不了冲几次就被冲开了。 这么多年了,很难还保存着。 迟盏不信邪的挖了一会,挖出一个锈迹斑驳的,她递给林稚:“这个是你的吧?” 林稚其实早就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要不是迟盏提起,她恐怕永远都想不起来。 迟盏自己的盒子倒是没找到,应该是埋的太浅,上面的沙土被冲开,盒子露出来,直接让人捡走了。 林稚其实还记得自己当初写了什么,觉得没有打开的必要。 迟盏催促她:“不打开看的话就白埋了。” 迟疑片刻,林稚还是开了锁。 盒子密封的好,只是里面还是受了潮,纸页泛黄,折叠的躺在角落。 她随便拿了一个,拆开。 微垂着的眼睫,轻轻的颤动。 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攀升。 被晕开的字迹,模糊的仅仅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希望林稚能永远幸福。】 迟盏好奇的凑过来看:“写的是什么?” 林稚把纸折好,有一瞬的慌乱:“没……没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希望别人看见。 ---------- 那天过后,迟盏开始忙着四处投简历找工作,林稚照常上课。 应含的精神状况并没有好很多,有的时候会突然大哭。 晚上的时候,沈琰过来接她。 他几天前就开始接送她了,林稚拒绝过,可他坚持说是他妈让他这么做的。 “最近市里不安全,已经接连出了好几起杀人案了,你正好又符合他所有的作案标准,我不放心。” 见林稚一再拒绝,他只好说自己的真实想法。 之前怕吓着她,所以一直隐瞒着。 林稚抿了下唇,到底还是听话的坐上车了。 她会害怕。 尤其是听了应含的遭遇以后。 “没事的。”还是怕她会觉得不安和害怕,沈琰出声安慰道,“只要你尽量避免一个人出门,少去僻静的地方,他就不敢拿你怎样。” 林稚点头:“恩。” 不光沈琰,整个警局所有的部门都因为这个案子连着加班了好久。 情况实在太过恶劣。 才开到一半,沈琰就接到局里的电话,南市区发现了一具尸体。 他看了眼荒凉的街道,这个时间肯定也没的士了。 有些犹豫的沉默着,电话那边的人良久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急了:“沈琰,沈琰,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林稚解开安全带:“没事的,你过去吧,我往前走一段就能拦到车了。” 沈琰还是不放心。 一咬牙:“我先带你过去,处理完后立刻送你回去,好不好?”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她要自己回去,沈琰肯定不会放心,甚至不会让她下车。 点了点头。 “恩。” 等他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条。 他让林稚在车上等着,怕她害怕甚至还开了轻音乐。 法医科和痕检科的人也才刚到。 宋衍拉开警戒条进去,戴上一次性手套。 受害者尸体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没有动过。 大致检查了一遍,死因和之前的一样。 应该是同一个凶手。 他站起身,摘了手套,口罩一侧挂在耳边。 沈琰四处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到有用的证据。 懊恼的揉了揉眉心。 宋衍把东西收拾好,他的事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痕检科的事了。 这儿是郊区,路又偏,平时很少有人往这儿走。 沈琰走过来,递了一支烟给宋衍。 宋衍没拒绝,叼在嘴里点燃。 对他来说,烟已经成了提神用的了。 甚至比□□还要管用。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沈琰点烟的手停下。 宋衍默了一会,“尸体有被挪动过的迹象,初步判断,应该是在闹市做的案。” 闹市…… 沈琰的眉头,逐渐皱起。 那后果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光受害者的范围扩大了,甚至连基本的防范也没办法。 毕竟不知道他会挑选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作案。 突然想起了林稚说的话,宋衍把还剩大半截的烟屁股掐灭。 “我今天是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 宋衍看着近处的那辆越野车,车内灯还是开着的。 靠在副驾驶车窗睡着的那张脸,格外熟悉。 ------------- 沈国华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退休的事了,大概明年来春就能正式引退了。 沈母在厨房搓汤圆,偷偷在其中两个里面藏了硬币。 “招福招财。” 就是图个彩头。 客厅里传来开门声,沈母顾着面前的火,头也没回的喊道:“沈琰啊,你给小稚打个电话,让她今天过来吃饭,我给煮了汤圆。” 想了想,她又说,“还是你直接去接她吧,她一个人过来我不放心。” 回眸间,视线正好和客厅里的男人对上。 是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 看着和沈琰差不大。 愣了一会,她解开围裙出去,笑道:“是我们沈琰的朋友吧,快坐快坐。” 宋衍礼貌的和她问好:“伯母您好,我叫宋衍。” 沈母眼含笑意的看着他:“有女朋友了吗?” 宋衍迟疑片刻。 摇头:“还没有。” 沈母瞬间来了劲,她暗戳戳的用胳膊捅了沈琰一下,低声埋怨他:“有这么优质的朋友也不早点和我说,你是不知道,你那几个阿姨们成天和我抱怨,让我给她们介绍女婿。” 沈琰几次想开口,可沈母哪里有功夫理会他。 没一会就回房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翻给宋衍看。 “没女朋友的话,阿姨给你介绍,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喜欢的。” 她将照片一张张的往后翻,还不忘介绍一下她们的个人职业:“这个,是幼师,身高一米六一,会做饭,长的也好。” “还有这个,钢琴老师,海龟,英语说的特别流利。” “这个,幼儿园老师,又会唱又会跳,性格可爱的不行,还会做蛋糕。” …… 一番话下来,根本不给宋衍开口的机会。 沈琰叹了口气,向他投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在他妈的要求下进了厨房。 “还有这个……” 手指下滑,翻到的正好是林稚的照片。 宋衍神色一顿。 沈母急忙收回手机,笑道:“这个不行,这个要留着给我当儿媳妇的。” 说着,她又翻了几张,嘴角笑意越发灿烂:“我家小稚啊,小的时候就好看,我家那臭小子半岁的时候跟猴子一样,丑的不行。小稚就不一样,从小就唇红齿白的。当初啊,老有人说女孩子小时候长的好看,长大了以后肯定会变丑。我看啊,那就是嫉妒,我家小稚也争气,越长越好看。” 她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是不是跟仙女似的。” 宋衍看着照片,片刻。 点了点头。 “恩。” 似乎是得到了认可,沈母像是找到了知音,兴致勃勃的和宋衍聊起了林稚的事。 多么听话,多么懂事。 甚至连她小的时候背不会书,一个人跑到河边偷偷哭的事都告诉了他。 “那个孩子啊,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安慰。” “除非是她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林稚的确是这样的人。 外表看着柔软乖巧,其实比谁都固执,比谁都倔。 沈国华遛鸟回来,他将鸟笼挂好,一抬眸,正好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宋衍。 后者站起身:“您好。” 周围的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沈国华记得他,当年那个被绑架的人质。 “长这么大了啊。” 似感慨一般。 感慨时间过的真快,感慨老友已经死了这么久。 沈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位是……” 沈国华沉默了一会,轻声叹了口气:“当年林河救的那个孩子。” …… 沈母也变的安静了些。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饭桌气氛有些压抑。 大家都没动筷,沈母皱着眉说:“再不吃就凉了。” 然后轻笑的看着宋衍:“尝尝伯母的手艺。” 宋衍道过谢以后,吃了一个。 牙齿咬到硬物,是一枚硬币。 …… 沈国华知道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你不必内疚,救你本身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那颗子弹,就算换了另外一个人,林河也会挡上去的。” 他能想到,宋衍这些年都陷在怎样的自责里。 那件事,对当年还是孩子的他来说,已经算是一件毁灭性的打击了。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更不用愧疚。” 沈母在一旁缓和气氛,不时劝宋衍吃汤圆。 他迟疑的用勺子舀了一个汤圆。 不爱吃甜食,可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才咬一口,又一枚硬币。 …… 牙齿有点疼。 在宋衍的请求下,沈国华给了他一个地址。 沈母一直送到他出大门:“这次你过来,沈琰那兔崽子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有好好准备,招待不周,你别介意不。” 宋衍摇头:“怎么会。” 他又说,“谢谢伯母。”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吃到硬币陷的……汤圆。 --------------------------- 迟盏在纠结了一周以后,终于找到了工作,在一家西餐厅里当后厨。 她兴冲冲的告诉林稚:“主厨超级帅,简直是名模身材啊,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林稚在厨房里洗土豆,听到她的话,笑道:“那你要加油啊。” 迟盏叹了口气:“我要是长你这样我还加什么油啊,往他跟前一站,就够把他迷的找不着北了。” 她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林稚,你真的不打算谈恋爱吗,明年你可就毕业了。” 林稚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想过。”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感情这种东西,本该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 迟盏了解她的性子,也就没有继续劝了。 她自己找好了房子,总打扰林稚也不是一回事,等装修好了,她就搬过去。 不过离林稚还挺近的,就一条街的距离,随时都可以串门。 --------- 应含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 不是拉着林稚的袖子说窗户外面有人,就是缩在墙角,那个人来了。 林稚问她谁来了,她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摇头,全身都在颤抖:“他说要报复我,还要杀了我,老师,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林稚抱着她,轻声安抚着:“老师在这里,你不用怕,老师会保护你的。” 之前应含的妈妈告诉林稚,应含七岁的时候,被补习班的老师给猥亵了。 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他一直用她妈妈的性命恐吓她,如果她敢说出去的话,他就会杀了她妈妈。 那段时间应含妈妈发现应含的脾气变的古怪,不愿意去补习班,动不动就发脾气,大哭大叫。 性情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后来应含妈妈给她洗衣服的时候,看到她的内裤带血,才察觉到异样。 一再的逼问下,她终于肯说出内情。 罪犯被抓了,可她受到的伤害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一直折磨着她。 随着年纪的增加,未减反增。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林稚接到应含妈妈打来的电话,她今天公司有点事,走不开,所以拜托林稚把她送回去。 林稚答应了。 她牵着应含去打车。 应含全程躲在她身后,抖的越发厉害。 她小声说:“他来了。” 林稚疑惑:“谁来了?” 因为恐惧而红了的双眼:“那个人……在我们后面。” 她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走开啊!!!” 林稚这才看到,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绕开花坛朝她们走来。 甚至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就举着刀冲了过来:“害老子坐了这么久的牢,我不找你找谁,操!” ------------- 警局接到报案,忠全路那边发生了一起持刀伤人案。 听说是路人报的案,受害者有两个,年龄小的那个精神有些恍惚,直接送去了心理咨询室。 沈琰查看着往日档案,分析着案情之间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点。 档案室的门被敲响,那个人说:“刚送来的那个持刀伤人的凶手,陈局让你去审。” 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点头绪被打断,沈琰皱眉:“没别人了吗?” 那人耸耸肩:“我倒是想审,可陈局不让。” “行了,我马上过去。” 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半,纸质的一次性杯子,他咬着杯沿,空出双手穿外套。 “犯人在哪?” “审讯室里。” 沈琰一口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刚准备扔进垃圾桶里,视线落在正做笔录的林稚身上。 往日白皙细嫩的脸上多出一道道擦伤,周围已经肿了。 手背上贴着创口贴,却还是没有完全挡住伤口。 应该是刀伤。 突然觉得手脚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变的不那么顺畅。 审讯室里的小警察把门打开,喊他的名字:“宋师兄?” 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 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视线移向了他。 大多都是觉得疑惑。 怎么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 沈琰没有理会那个人,走到林稚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搭上:“我送你去医院。” 林稚微抬眼睫,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的,你去审犯人吧。” 沈琰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让别人去审,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林稚把他的外套递还给他,“不疼。”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神色无波无澜,似乎真的不害怕。 就连给她做笔录的警察都佩服她,经历了这样的场面,甚至受了伤,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的述说当时的情景。 这可是他当警察以来遇到的头一个。 更何况还是个长的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看现在的情况,原来还和沈琰有一腿。 这也难怪。 见她坚持,沈琰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交代负责给她做笔录的警察:“她有哪里不舒服你立刻来告诉我。” 那个警察暧昧的点了点头:“yes sir。” 沈琰进去以后,笔录继续。 -------------------------- 宋衍将尸检报告整理好,何琼红着一张脸过去:“师兄,这么巧啊。” 其实一点也不巧,她是专门掐准了时间,知道宋衍会在这个时候去送尸检报告。 宋衍没说话。 何琼也习惯了。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子,像宋师兄这种话少的行动派,多酷啊。 她腿短,宋衍一步都快抵她两步了,于是只能少女怀春的跟在他身后,尽可能的不被扔下。 唉。 她低声叹息,也不知道等等她,宋师兄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孤僻又冷漠,以后这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她真是为他担心。 到了警局以后,他把尸检报告交给相关的负责人,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死因和疑点。 有新来的女实习生红着脸递给他一杯刚接的咖啡。 他伸手接过,低声道谢,然后随手放在一旁。 一口也没喝。 女实习生有些泄气。 旁边有人劝她:“你喜欢宋衍还不如喜欢沈琰,他这个人油盐不进,对谁都一样,爱搭不理的。” 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接触尸体的时间太长了,难免有些调节不过来。 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和活人相处。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停下笔:“好了。” 他指着右下角,“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林稚接过笔,小心翼翼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那个警察看了一眼,最后确认了一遍:“是叫林稚对吧?” “恩。” 宋衍的动作,突然停下。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突然想到沈琰的话,他有些不放心,“你的伤……” 林稚下意识的将衣袖往下拉,挡住受伤的手背:“没关系,我自己去医院处理一下就行。” 她刚准备离开,面前的路被挡住。 宋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看着她的受伤的左脸,眉头越皱越深。 好半天,他才抑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问她:“怎么回事?” 声音暗哑的可怕。 像是什么被触发,林稚眼睛一酸,忍了一下午的眼泪砸落手背。 恐惧和害怕,后知后觉的传遍了全身。 就连牙齿也在轻微的颤抖。 宋衍看着她,只觉得心脏像被谁揉捏在一块。 他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柔声问她:“疼不疼?” 林稚低着头,声音有点小,夹杂着哽咽,很重的哭腔:“疼。” 宋衍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他屈着腿蹲下:“除了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林稚把袖子往上拉,露出被刀划伤的手背,虽然不算深,并且已经暂时止住了血,可还是能看见翻卷的皮肉。 他深呼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还有哪里?” 何琼一进门,正好看见这一幕。 那个冷傲孤僻到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的宋衍,居然屈膝半跪在一个女人面前,轻言软语的哄着她。 原来宋师兄……也有温柔的一面。 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 有点嫉妒,更多的,是羡慕。 第38章 宋衍大致看了一遍,除了手背是刀伤以后,其他的都是擦伤。 还好,不算严重。 “我先送你去医院。” 林稚点头。 外面风有点大,宋衍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 熟悉的清香,莫名将她的恐惧,也平复下来。 宋衍开车带她去医院。 手背上的伤口需要缝针。 没打麻药,林稚疼的冒冷汗。 宋衍抱着她,柔声安慰道:“疼的话就咬我。” 林稚抿了下唇,下意识的回抱住他。 疼痛让她的手逐渐收紧。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的外套在自己身上,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衣。 贴靠的这么近,林稚甚至能感受到,他腹部肌肉的线条。 因为忍耐情绪而紧绷着。 终于缝完了,贴上纱布,又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脸上的擦伤。 林稚不太放心的问宋衍:“医生有没有说,我脸上的伤会留疤吗?” 外面的风更大了,宋衍怕她感冒,替她把外套拉链拉上头。 “你别担心,不会留疤。” 他松开手,顿了一会,“就算留疤也好看。” 林稚抿了下唇,别开视线。 很奇怪。 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算太坏,却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宋衍开车将她送回家,林稚的伤口不能碰水,她简单的清洗了一下。 宋衍卷起袖子,开了冰箱门。 里面只有一些蔬菜,都是低热量的东西。 眼底神色暗了暗。 她每天都在吃这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 他简单给她做了几个菜,又去热了一杯牛奶。 看她全吃完才肯离开。 走之前他叮嘱林稚:“今天早点睡,别想太多,明天我再过来。” 不该麻烦他的。 林稚想。 可身体却最先给出了答案,她点头,说了一声,好。 如此,宋衍才放心。 ---------------- 那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睡的很踏实。 宋衍的外套叠放在床头,她想着洗干净以后,第二天还给他的。 可怎么也睡不着,只有闻着那股熟悉的清冽香味是,才能稍微安一下心。 难得是个好天气。 她穿上拖鞋去开窗户,沈琰给她打了个电话。 “好点了没有?” 林稚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小口喝着:“好多了。” 沈琰应该还在警局,那边有点吵:“我昨天审讯完出来,你已经走了。” 顿了片刻,他又说,“听说是宋衍带你去的医院?” 林稚点头:“恩。” 然后是大片的沉默。 沈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听他们说,在宋衍来了以后,一直冷静沉稳的林稚,哭的哽咽。 自己最清楚她的性子,伯父伯母离开以后,她最缺的,就是安全感了。 所以总是用无谓和固执来保护自己。 她能这么完全的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表露她的情绪,说明她完全相信了他。 可那个人,不是自己。 是别人。 “昨天晚上,宋衍送你回去以后,又来了一次警局。” 林稚安静的听着。 “他把那个打伤你的犯人揍了一顿。” …… 她急忙开口:“严重吗?” “还好,被及时拉住了。” “我是问宋衍在警局打人,后果严重吗?” 父亲就是警察,她怎么会不知道警察在警局动手打人是什么下场。 沈琰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只是受到了处分,不严重。” 如此,林稚才松了一口气。 沈琰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一句:“你没事就好,我……我妈和我爸很担心你。” 林稚皱眉:“伯父伯母也知道了?” “恩,我爸今天去警局了。” “你替我告诉伯父伯母一声,我没事,让他们不用担心。” 沈琰点头:“恩。” 还想说些什么的。 林稚见他良久没有声音,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有。 有很多。 想问很多事。 你和宋衍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喜欢他吗,或者……你喜欢我吗? 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开口。 可是…… “没有了,你好好休息,有时间了我会去看你的。” “恩,那先挂了。” 直到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沈琰才将视线移向窗外,带着暖意的阳光,还有缕缕微风。 明明是最近少见的好天气,可是他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甚至还有点……难过。 -------------------- 林稚给应含的妈妈打电话,询问了应含的情况。 那边很安静,她妈妈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出去。 鼻音很重,应该是刚哭过。 “昨天哭了一晚上,刚哄睡着。” 她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忧,“你的伤……还好吗?” 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不过还是有点疼,而且还有点痒。 “已经没事了。” 闻言,应含的妈妈才松了一口气。 她昨天晚上也很难受,一方面因为应含,一方面因为内疚。 她都听说了,是因为林稚全程护着应含,所以她才会没事的。 “谢谢。” 她的话里带着哽咽,眼泪终于无法抑制。 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些年,她真的……又得顾着应含的情绪,又得努力工作赚钱,她甚至忘了,自己上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林稚想要安慰她,却又无从安慰起。 每个人都会难过,她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却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句的安慰,就能起到作用的。 电话挂断以后,她坐在阳台看了会书,打发时间。 她请了假,这几天都会在家休息,养伤。 客厅里被敲响,她放下书过去开门。 宋衍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应该是刚逛完菜市场。 脸色有些难看。 林稚疑惑:“你怎么……” 宋衍垂了眼睫:“你的手,我不放心。” 他进去以后,把多余的放进冰箱。 旁边还有一只老母鸡被细藤绑着脚,生龙活虎的叫着。 “你心情不好吗?” 宋衍没说话。 林稚家里的冰箱几乎都是一些青菜,没什么营养,所以他今天特地去了附近的菜市场,想给她做饭。 结果才去,那些买菜的阿姨们看到他了,一直起哄问他,是不是给怀孕的媳妇做饭。 非得把那只卖不出去的老母鸡塞给他。 说炖鸡汤给媳妇喝,能养胎。 “加点枸杞和香菇,保准你媳妇喝了以后离不开你。” “小伙子长的挺帅,也不知道是便宜了哪家姑娘。” “瞧你这话说的,就不能是人家小姑娘便宜了他?” “小伙子,阿姨看在你这么疼爱媳妇的份上,买老母鸡送枸杞。” 可能是生意不怎么好,附近的大妈都凑了过来。 一来二去的。 宋衍原本只是想买点猪蹄给她炖汤,实在疲于应付她们。 结过账以后离开。 他杀鸡的时候,林稚在旁边看了一会,可能是职业病的原因。 手法和解剖尸体有点像…… 林稚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宋衍的专业书上看过的图片。 有点恶心。 她急忙移开视线,想要找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把这些洗了吧。” 宋衍皱眉:“你的手还不能碰水。” “没事的,我的手背碰不到水。” 宋衍难得在她面前强势了一次:“你先出去,这里我来就行。” …… 林稚还是妥协:“好吧。” 宋衍做饭比她的好吃,林稚充其量只算会做,恰好到不难吃的地步。 宋衍把饭菜端出来。 给她盛了一碗鸡汤。 老母鸡的肉有点柴,吃肉的话不好吃,可是煮出来的汤却比较鲜。 林稚小口的喝着。 宋衍看了一会,突然想到菜市场那个阿姨说的话。 “媳妇怀孕的话,就得多喝鸡汤,你多给你媳妇煮几次,保准她离不开你,爱你爱的死心塌地。” 可能是生意不好,太过无聊,见谁都像是消遣的乐子。 明知道自己是被消遣了,可宋衍的脑海里,一直忍不住的回想这句话。 “我以后……” 林稚诧异的抬眸,安静的等待他的后半句。 “好喝吗?” 林稚点头,嘴角微挑:“挺好喝的。” “恩。” 到底不敢说出口。 吃完饭以后,他把碗给洗了,嘱咐了她好几遍:“伤口记得别沾水。” “恩。” “……” “我先走了。” 林稚送他出门:“路上小心。” ---------------- 那几天,林稚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其实不止伤到了手。 要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拿她当重症病人一样看待呢。 沈母才看到她,就哭的不能自己:“我可怜的小稚,疼不疼啊。” “哎哟,这该死的歹徒,就应该永远被关在牢里,我家小稚这么漂亮的手,以后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伯母不回去了,伯母这几天就留下来照顾你。” 林稚有些苦笑不得。 “伯母,我只是手伤了一点而已,不严重的。” “怎么不严重!”她偷偷用卫生纸擦眼泪,“我都听沈琰说了,你的手直接被歹徒划了一刀,你说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时候走路摔一跤了都能一个人哭半个小时,这可是直接被刀给划了。” 她越说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心疼,越心疼说的就越多。 似乎陷入了一个完全无解的死循环里。 林稚看了眼沈琰。 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是被逼无奈。 沈母听到沈国华说林稚受伤了,立刻就给沈琰打了个电话。 询问他林稚的强势。 沈琰说了没什么大碍,可是她非不信。 一直让他开车带自己过来。 沈母心疼的看着她还贴着纱布的手背:“你这伤碰不得水,饭也没办法做,这次正好,阿姨给你做顿好吃的补补身体。” 她走过去打开冰箱,上下看了一遍,食材还挺全的,有荤有素。 那些没什么营养的甜品被放在最角落,甚至还贴了标签,写明了什么时候能吃多少。 沈母拿了几样出来:“阿姨给你做点清淡的。” “没关系的阿姨,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来的。” 林稚不想麻烦她。 而且……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五分钟就六点了。 沈母叹了口气,她语重心长的和稚说:“小稚,沈伯母不是外人,你父母走后,我和你沈伯父就是你的亲人了,你现在受伤了,要是再逞强的话,有可能这伤就一直好……” 客厅门那里传来开锁声。 宋衍开门进来:“你今天是不是还没换药?” 他还在换鞋子,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气氛。 这几天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林稚,给她做饭洗碗。 可能是嫌每天等她开门太麻烦,在经过林稚的同意后,他自己又去配了一把。 沈母显然愣住了。 林稚斟酌着语句,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沈母突然有了一种,自家的女儿被狼叼走了的感觉。 也是,吃汤圆能把两枚硬币都吃到的人,运气能差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太好,看到好几个说女主情绪转变突兀的 有时间了我会把全文看一遍,再捋一下 关于女主对男主的示弱我统一解释下 女主已经喜欢上男主了,其实在之前就喜欢了,只是她在这方面不太开窍,没有察觉,而我也一直专注描写男主对女主的感情,疏于描写女主的 这点我承认,我的每一本几乎都是这样,可能是我写文的一个习惯,以后会改的 到这里感情其实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度 对他示弱也是感情的自然流露,因为喜欢因为依赖,所以才会这样 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全身心的相信她 以上 有不足的地方会慢慢改正,谢谢意见 第39章 客厅里的气氛僵持了一会,林稚刚想开口介绍。 沈母脸带疑惑:“小宋也在啊。” …… 宋衍不动声色的把钥匙放回外套口袋里:“沈伯母。” 沈母还来不及多想,这个念头就被掐断。 毕竟林稚是在宋衍家长大了,两个相互照顾是正常的。 沈琰却不像她这么想,眼底深邃,沉静的看着他。 宋衍忽略了他的视线,低声说:“我先去做饭。” 沈母也立马跟进去:“我来就行,你去外面坐着。” “没事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推了出来。 看着林稚,有些无辜。 林稚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只剩这个了。” 还是迟盏上次过来住的时候买的,她不爱喝碳酸饮料,所以一直放着。 沈琰没说话,单手拉开,别开视线看着窗外。 喉结上下吞咽,咕咚的喝着。 气氛一瞬到了冰点,尴尬的不行。 林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安静的坐在那里,保持沉默。 宋衍进去了一会,拿着药箱出来:“我给你换药。” “晚点换也行的。” 宋衍已经在她面前蹲下,开了药箱,拿出药膏。 小心翼翼的揭掉纱布。 药膏里面应该带薄荷的成分,涂抹上去很清凉。 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林稚觉得有点熟悉,像是宋衍身上的。 可能是因为离的太近,所以她误将宋衍的清香和药膏的味道混在一起。 伤口已经拆线,他轻轻握着她的手,给她贴上创可贴。 “可以了。” 林稚收回手,说了声谢谢。 恰一抬眸,正好看见沈琰快速移开的视线。 …… 第一次觉得安静这么难以忍受。 林稚站起身:“我去看沈伯母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进了厨房以后,正好里面的青菜还没洗。 林稚过去把青菜理好,放在水龙头下冲水。 沈母听见声音了,回头看着她,埋怨道:“你这手碰不了水,出去坐着,我一个人忙的过来。” 林稚无奈的笑了笑:“我用一只手洗,碰不到的。” 沈母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切菜声有点吵。 一直到菜被倒进锅里,盖上锅盖。 才算是稍微安静了一些。 沈母顾着煲汤的火,问林稚:“你觉得小宋人怎么样?” 她愣了一会,不知道沈母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挺好的。” 就知道她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那我家沈琰呢?” 她顿了一会。 “也……挺好的。” 沈母放下汤勺,语重心长的又问了一遍:“那你觉得他们两个一样还是不一样?” 林稚愣住:“什么?” “用你的心去想。” 林稚极轻的眨了下眼,突然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用心去想。 想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有沈母在,那顿饭吃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 三个人是一起离开的。 沈琰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都止住了话头。 他们走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房间里的灯关着,窗帘只拉了一半,隐隐有窗外的光渗透进来。 亮度恰到好处。 朦胧的暧昧。 林稚从床上坐起来,回想着沈伯母说的那番话。 很奇怪,当她认真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总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像是含了一口跳跳糖,因为忍受不了它的吵闹而直接咽下去,结果它却在心脏附近反复不停的跳动。 情绪跟着高昂,却又莫名其妙。 心跳也没有缘由的加快。 -------------- 新闻上一直在播放最近的连环杀人案,搞的人心惶惶。 受害者还多是年轻美貌的女孩子,沈母担心的不行,一天最起码给林稚打五个电话,来确认她的安全。 “你千万千万别在晚上出门,知道吗?” “恩,知道了。” “最好别出门了,哎哟我看那些新闻上报道的,十九岁的小姑娘都有,你说这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我看了都心疼的要命,更别说她们的父母了。” “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待在,要吃什么沈伯母给你送过去。” “不行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待会等沈琰那个臭小子下班了我让你去接你。” 提到沈琰,她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说话,郁着一张脸,昨天我去他房间喊他吃饭,半天没人应,我就把门给打开了,结果你说怎么着……”沈母皱着眉,“一屋子的酒味,沙发旁边全是酒瓶子,横七竖八的躺着,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也不知道是出了哪门子邪。” 林稚垂眸,没有说话。 沈母又念叨了几句才肯挂电话。 当然最后的结尾依旧是林稚拒绝了她让沈琰接自己过去住的美意。 会不习惯,也会不自在。 是她自己的问题。 林稚知道,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确对别人太缺乏信任感了。 想改的。 慢慢来吧。 她随意的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进了厨房做午餐,特意多做了一份。 窗户开了透气,微风吹进来,连带着窗帘也跟着一起飘动。 这个时间,正好是最安静的时候,大家都在午睡,就连马路上的车辆,似乎都减少了。 林稚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时针走了两个刻度。 宋衍还没过来。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最近他几乎是每天准点过来,林稚都快习惯了。 刚想给他打个电话,想到他的工作,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简单的吃完饭,她把碗筷收好。 一天的时间很好打发,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下午的书。 天色转黑,像是深蓝色的幕布。 安静的夜晚。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切。 沈母哭的很喘不过气:“小稚……沈琰他……沈琰他……”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林稚皱着眉安抚她:“没事的伯母,你慢慢说,沈琰他怎么了?” …… 林稚穿上外套下楼拦车,目的地是市医院。 谁都没有想到凶手胆子那么大,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还拿了枪,听说现场还没得到疏通,好多想看热闹的居民不肯走。 为了保护他们,好些个警察都受伤了。 最严重的就是沈琰,腿上中了一枪,现在还是昏迷的。 林稚过去的时候,沈母和沈国华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沈母低着头,用纸巾擦眼泪,身子剧烈的颤抖。 林稚看着就心疼,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低声安慰:“没事的,沈琰不会有事的。” 沈母抬眸,看到她了,越发忍受不住,抱着林稚哭了起来。 “这个傻孩子,都怪我,当初他要报考警校的时候我就应该坚定点,不让他报考的,他爸爸这样,现在他也这样。” 沈国华身上的枪伤不下六处,甚至有几次进了重症监护室,差点抢救不过来。 沈母担惊受怕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等到他快退休了,现在又开始替沈琰担惊受怕。 林稚抱着她安慰:“没事的,会没事的。”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 医生摘了口罩出来,林稚扶着沈母过去。 “医生,我儿子他没事吧?” 医生点头:“没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不过麻药还没退,今天应该不会醒。” 沈母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直是强撑着,这会连站也站不稳,一直往下滑。 林稚有些担心:“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她摇头:“沈琰一个人躺着,我不放心啊。” “反正我今天晚上也没事。”林稚看着沈国华,“伯父,您把伯母带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 林稚是个心细的姑娘,交给她,沈国华也放心。 “那麻烦你了。” 林稚摇头:“不麻烦的。” 比起自己麻烦他们的,这真的算不上什么。 沈琰应该是睡着了,林稚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 拿了热水瓶去打热水。 另一边的病房里,许师傅坐在床边叹气:“你说你也太倒霉了吧,我当了十多年的法医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怎么你一来就赶上了。” 案发现场遇到凶手持枪行凶,为了保护旁边的孩子,宋衍被误伤。 宋衍没说话,看了眼被砸了个稀巴烂的手机,他问许师傅:“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许师傅大方的点头应道:“行,当然行,打一百个都行。” 这可是他第一次找自己借东西,真是不容易。 宋衍接过手机,沉默了一会,还是按下那串烂熟于胸的手机号码。 响了好几声才接。 压低的女声,带着疑惑:“喂?” 不等他开口,开门声传来,护士问:“是沈琰的家属吗?” “恩。” “这个是他的药,服用的次数和量上面都有写,黄色的饭后吃,其他随便。” “谢谢护士。” 送走护士以后,等林稚再去看,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 -------- 到了后半夜,沈琰还是没醒,林稚有些困了,想去外面的长椅上随便趴一会。 正好遇见正要离开的许师傅。 不免有些疑惑:“您怎么……也在这?”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突然涌上。 她一直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既然是案发现场,法医科的应该也在,法医科也在的话,那么宋衍…… 她试图说服自己,枪伤案怎么可能和法医科挂上钩。 不会有事的。 可此刻他的出现像是证实了自己的某种猜想。 手突然抖的厉害。 唇色也一瞬变的惨白。 许师傅疑惑:“你不知道?” “什么?” 许师傅看了眼面前的病房,又联想到刚才宋衍挂电话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脸色故意装的凝重,还一再的叹气:“□□的时候……宋衍也在。” 呼吸突然被扼制,林稚良久没有说话。 许师傅往后指了指:“就是那个病房,你现在过去的话,应该可以见他……一面。” 去晚了可就睡着了。 他说完话以后就走了,林稚只觉得自己双脚都变的沉重,眼睛酸涩到不敢随意眨动。 她颤抖着手扶上门把,突然一下子理解了沈母刚才的心情。 做足了心理准备以后,推开门。 宋衍刚好走过来,可能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了,想来看看。 一瞬,四目相对。 医院的夜晚,安静的连脚步声都听不见,走廊灯光很亮,林稚恰好背光站着,面容模糊。 刚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知道她在照顾沈琰,有多不甘和难过。 害怕她担心,不敢和她说。 可是又有点想她,想听听她的声音,却发现她在照顾另外一个男人。 夜晚就像一个巨型的修罗场,将人内心最阴暗同时也最真实的一面全都展示出来。 林稚努力忍住自己的眼泪:“你……还好吧?” 宋衍摇头:“不好。” 一点也不好。 第40章 听到他的话,林稚有些急了:“哪里受伤了吗?” 伤口在后背,要看的话必须脱衣服。 “你要看?” 林稚心里只剩下着急和担心,也没顾的上多想。 “恩。” 宋衍犹豫了一会,然后开始解扣子。 蓝白条的病号服。 林稚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均匀覆盖的肌肉,恰到好处又不显夸张。 他背对着林稚,把衣服往下脱。 后背那一整块都贴着纱布。 林稚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手抬了抬,颤抖着,最终还是放下。 “疼吗?” 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宋衍轻微的皱眉。 不该让她看的。 “没事。”他把衣服穿好,说的风轻云淡,“现场有个小孩,我就帮他挡了一刀。” 林稚不信:“没事面积还这么大。” 直到宋衍把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刚想和她说些什么。 视线却在看到她脸上的眼泪时凝固了。 “哭什么。” 他蹲下身,轻声哄着她,“真的不疼。” 林稚低着头,左手捏着右手食指。 她有些小动作,难过了就会这样,宋衍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疼,我当时手受伤了,都疼的不行。” 宋衍的瞳孔瞬缩,紧张的问:“现在还疼不疼,医生有说完全痊愈了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林稚轻微的叹气:“现在受伤的不是你吗,担心我干嘛啊。” 四周安静的不行,病房门也关了,灯没打开,仅仅只有窗外CBD的光映照进来。 两人的身影,都陷在这朦胧的光晕之中。 安静而又柔和。 宋衍垂眸,小心翼翼的去握她的手。 一是怕伤口没痊愈,会弄疼她,二是怕…… 她会甩开自己。 很多时候,他都会害怕。 想说喜欢的,可是怕被拒绝。 林稚的性格,看似温顺,其实决绝的不给你留丝毫退路。 想说的话,只能默默咽下去,换成别的。 “你是女孩子。”他轻声说,“女孩子不是都很怕疼吗?” 林稚被他弄的有些想笑。 明明刚才还挺难过的。 “刚受伤的时候是有点疼,不过后面就不疼了。” “就是有点痒。” 她坐在床边,规规矩矩的样子。 温柔中还带着一点乖巧。 闻到她身体带着的奶香,宋衍极轻的吞咽了几下喉结。 那个晚上,宋衍让林稚在自己的病房里睡的,里面有两张床。 一张是专门给家属的。 林稚平时的作息时间很好,平常的这个是时候,早就睡着了。 所以才刚躺上下就睡着了。 入冬了,医院总是比别的地方还要冷一些。 宋衍害怕她冻着,把自己的被子也给她盖上。 拖了一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像她这样的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大概就是温柔,连睡着了以后,五官都是温柔的延展。 ----------- 宋衍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过来的时候,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已经凉了,可能是时间太久。 林稚已经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有护士开门进来,红着一张脸,小声说:“要换药了。” 他恍惚了一会,然后点头。 脱了衣服,背朝上的躺在床上。 能感觉到,消毒棉球在自己的后背蹭过。 平常人都会疼的直哼哼,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小护士心里对他的崇拜更深了一点。 安静良久,他终于开口,问道:“请问你看到昨天那个女孩子了吗?” 小护士愣了一下:“昨天来你病房里的女人吗?” 宋衍点头。 他背对着她,所以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轻蔑神色。 “她忙的很,照顾完你后还要去隔壁照顾另外一个。” 关键是两个长的都这么帅。 果然脸好看还是挺占优势的,就连脚踩两只船都能踩到这么优质的。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现在这“两只船”病房离的这么近,她还丝毫不避嫌,看来有好戏看了。 她小心留意着宋衍的情绪变化,没料他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 药换完以后,他把衣服穿好。 似乎并不在意。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结果,小护士有些失望,拿着东西离开。 另一边,沈琰已经醒了。 林稚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心里装着事,他一连叫了几声都没听见。 直到热水漫过杯沿,烫伤她的手背。 她疼的收回手,吹了几下。 沈琰皱眉,想起身帮她去冲下冷水,可是暂时还无法下地。 只能虚弱的告诉她:“你先用冷水冲一下,小心烫伤。” 林稚点了点头:“恩。” 她又重新给他倒了杯热水,递给他:“阿姨说她马上就过来了。” 沈琰没接。 “你要走了吗?” 林稚点头:“有人照顾你了。” 沈琰起身去拿手机:“我现在就让我妈回去。” 他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精致的眉峰皱起。 林稚看到了,也皱着眉:“医生说了,你现在要静养。” 沈琰不顾自己的伤痛,坚持要下床。 林稚到底没忍住,音量加大了些,有些无可奈何:“你听话好不好?” 沈琰突然安静下来。 他抬眸看着林稚,小心的问:“我要是听话的话,你可不可以别走?” 任凭林稚再迟钝,这会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从小到大,沈琰对自己都很好,就像哥哥一样。 他对自己很好,林稚也很喜欢他。 只是…… 这两种感情是不同的。 她低声说,“对不起。” 林稚把水杯放在一旁,“我先走了。” 她开门出去,头也没回。 也没能看见沈琰因为忍耐而紧咬的下唇。 他真的…… 喜欢了她很多很多很多年。 -------- 沈母今天起了个大早,专门做了些沈琰和林稚爱吃的菜。 她把保温饭盒打开,四处看了下,问沈琰:“小稚呢,我怎么没看见她啊。” 沈琰低着头,旁边的窗帘拉了一半,他正好缩在那一小块阴影里。 看不清神情,良久没有回应。 沈母觉着奇怪,怎么一晚上的时间,气氛好像都变了。 安静的病房,沈琰哑着声音喊她:“妈。” 沈母起身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头,声带像是被什么灼烧过一样,就连说话也异常艰难。 “你说,她那么无助的时候,为什么不是我陪着她。” 明明,他想陪着她的。 ---------- 医院里有病号餐,不过特别难吃。 宋衍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这里视野还挺好,正好可以看见日出,暖橙色的光一点点渗透,晕染着周边的云。 许师傅半个小时前给他打电话,痕检科那几个小姑娘想去看他。 问他要吃些什么。 被宋衍拒绝了。 似乎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许师傅又问:“昨天和你的心上人相处的怎么样?” 宋衍没说话。 许师傅自己一顿脑补以后:“不是吧,发展的那么快?病房里还可以……” 宋衍:“……” 然后挂了电话。 有人在外面敲门,应该是护士来收餐具了。 他头也没抬。 面前覆过来一大片阴影,林稚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 “你已经吃过了?” 宋衍愣了一瞬。 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他言简意赅的说,“难吃。” 林稚点点头,替他把东西收好,又把自己特地去楼下买的早点放上去。 “医生说你要吃点清淡的,所以我给你买了点豆浆和白粥。” “对了,你嘴巴苦不苦,刚刚我问过护士了,你输的这种药水嘴巴会苦。” 她从外套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果,“我特地去买了些糖,你要是苦的话,就含一颗在嘴里。” 宋衍全程安静的听她说。 林稚坐着等了一会,见他还没动筷。 “你不吃吗?” 她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宋衍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筷子。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江靖以前经常说,宋衍的脾气没有多少人能受得了,话那么少,性子又傲。 他还说,要是哪天宋衍和林稚在一起了,才是最可怕的。 两个人就算是做/爱,估计也能沉默的到天亮。 “这也太惊悚了吧。”江靖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真的不适合和林稚在一起。” 可能真的不太合适吧。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 包括他欠她的一切,甚至于,很久以前他就答应过她,会当她的家人。 可是…… 他突然反悔了。 林稚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写的沈琰。 林稚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 想按挂断的。 手才刚伸过去,就被牵住。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倾。 林稚愣了一会,心跳突然加快。 柔软的唇瓣被按压,是同样柔软的触感。 护士说的果然没错,那个药水的确会让人的口腔泛苦。 林稚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手紧紧攥着衣角,心跳快的像要冲破胸腔一样。 眨眼时,睫毛在他脸颊上扫过。 太近了。 她想,靠的实在太近了。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跳的不比自己慢,甚至好像…… 还要再快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她唇上离开,下巴枕在她肩上,轻轻的喘着气。 什么配不配,什么合不合适。 他已经不想管了,就算两个人做/爱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也无所谓,只要对方是林稚。 只要是林稚。 耳边的声音,低沉又暗哑。 “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奶香。 “我要做你男朋友。” 第41章 门被推开,护士拿着输液袋进来。 似乎是看见场合不对,脚步顿住,犹豫的开口:“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林稚起身,把外套穿好。 给她让出位置:“没事的。” 宋衍皱着眉,一脸被打扰后的不悦。 小护士本来就对林稚的印象不怎么好,频频回头看她,视线里带着打量。 还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两个人都驯服的服服帖帖的。 水瓶空了,林稚想去打点热水,才刚走到门口,宋衍连忙起身:“你要去哪?” 语气有些着急,似乎怕她要离开。 针头才刚扎进手背,甚至还没有贴固定的胶布,因为他的动作,漏针了。 那里迅速的起了一块鼓包,输液管里开始回血。 小护士哎呀一声,紧张道:“你先别乱动啊。” 林稚听到声音回头,晃了晃手里空掉的水瓶:“没热水了。” 宋衍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害怕她是在拒绝自己。 “都漏针了。”小护士皱着眉,拔出针头,又换了另一只手。 等弄完以后,她收拾东西出去。 林稚放下水瓶过去,有些心疼:“疼不疼?” 视线看着的,正好是他刚才漏针的左手。 他轻声说:“还好。” 屋子里再次陷入安静。 连带着一丝尴尬的暧昧,刚才的事,谁都没有主动提起,仿佛只是一场旖旎的梦。 唇角的触感似乎还在。 林稚第一次接吻。 可是感觉……不算坏。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被宋衍抱着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想。 只剩下心跳和紧张了。 病房门再次被敲开,沈母手上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进来,关切的问宋衍:“我听沈琰他爸说,你也受伤了,好些了没?” 宋衍掀开被子坐起身:“好多了。” 沈母把保温饭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这是我特地做的,你快来尝尝味道好不好。” 林稚倒了杯水递给沈母。 沈母接过水杯,看着林稚,叹了口气:“小稚啊,你和沈琰……” 林稚安静的等待她的后半句。 沉默良久,沈母还是问出口:“你和沈琰那臭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刚刚去看他,他眼睛红红的,像哭过一样。” 她面露为难:“你是知道的,那个臭小子从来不哭的,就连之前连中好几枪,险些救不回来了,他也没哭过一次……” 想到刚才的事,林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如果她一早就能知道沈琰对自己是那种感情,就能更早的避嫌。 林稚沉默的垂下眼睫。 宋衍看着她,眼底暗了暗。 她拒绝了沈琰,也拒绝了自己。 沈母也没留多久就过去了,离开前反复嘱咐他们一定要吃完。 宋衍刚吃过,这会肯定也吃不下了。 林稚把东西收拾好:“待会你要是饿了,我帮你热一下。” 宋衍没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的林稚疑惑抬眸,看着他。 后者低着头,视线默默移开。 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 还是不说话。 突如其来的别扭劲让林稚有些不知所措,“渴了吗?” 仍旧沉默。 轻微的叹息,林稚把病房收拾了一下,将自己昨天睡过的被子叠好,放在床头。 良久,身后才传来细微的询问声:“刚才的事……你还没给我回答。” 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林稚的脸瞬间红了。 还在整理床单的手停下,五指收紧,揉捏的发皱。 “恩。” “恩?”他试探的开口,“就是答应了?” …… 林稚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像是有什么突然坠落,宋衍拔了针管下床。 林稚刚把被自己揉皱的床单抚平,纤腰被人从身后搂住。 宋衍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 “我没有谈过恋爱。”他低声说,“所以很多事情,不是很懂。” 才刚抚平的床单因为紧张再次被揉皱。 …… 他越抱越紧,脸在她的颈窝轻轻蹭过。 “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这样了。” 林稚疑惑:“哪样?” “抱着你。” 荷尔蒙开始分泌的年纪,某种自然的生理现象总会在早上醒来被发现。 宋衍甚至还能记得,每天晚上梦到的那个人,都是林稚。 以至于下楼时碰到了,都会心跳加速,像是做错事了,害怕被她发现。 可是又只能强装镇定,在她礼貌的问好以后,淡漠的回一句。 ------- 以后……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抱着她了。 抱了有一会,林稚才反应过来,宋衍手上还输着液。 匆忙转身,只看见胶带还剩一半贴在他的手背上。 眉头皱着:“我去叫护士过来,你先躺回床上。” 宋衍听话的点头。 过后,又不太确定的问她:“那你待会……还会过来吗?” “会的。” 她说,“我陪着你。” 得到想要的回答后,他挑唇点了下头:“好。” 似乎是认定了宋衍的针头被拔掉是林稚所为,小护士给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离开前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病人现在需要静养,不能随便折腾的。” 林稚点了点头,轻声道过谢。 小护士敛了敛下撇的唇角。 她太礼貌了,自己都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然后开门离开。 林稚瞧出了她对自己的不满,也没想过要去解释什么。 她坐在床边给宋衍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我刚刚问过医生,你后天就能出院了。” 她起身,替他把被子掖好,“出院以后,好好休息几天。” 宋衍点头,咬了一口苹果。 安静似乎是两人之间司空见惯的事情。 换做别人可能还会有些不适应,可对他们来说,这是最正常的交流。 旁边放着几本书,是警局里的同事拿来的。 林稚随手翻了翻,想读给宋衍听。 正好看到最中间那本《我是你爸爸》,联想到宋衍的性子,看来他的同事里,也有特别讨厌他的。 其他的,都是一些阴郁暗黑风的,似乎不太适合住院的病人看。 林稚选了本小王子。 “我读给你听?” 宋衍点头:“好。” 林稚翻开扉页,喝了口水润嗓子:“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 她的声音很独特,细细柔柔的,说起故事来,像在催眠。 等她读过第一章 的时候,宋衍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平稳。 可能是做梦了,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他的眼皮很薄,白的近乎透明一般。 林稚刚想把书合上,放回去。 才动了一下,左手受到牵制。 她这才看到,自己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宋衍的右手紧扣在了一起。 刚才的动作,让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虽然没醒,可是握着她的手,却越发用力了一些。 林稚小心的坐回来。 安静的病房内,偶尔能听见冬风撞击窗子时发出的声音。 无奈的轻叹。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语调,却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宠溺。 “我不走。” 会陪着你的。 第42章 一只手被他握着,林稚也没有抽离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把椅子往病床边挪动,努力不发出声响。 冬日的阳光总是格外温暖。 林稚安静的看书。 病房内,偶尔能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还有宋衍逐渐变沉稳的呼吸声。 可能是睡的不太舒服,他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离林稚更近了一些。 脸颊在她手臂上蹭过。 林稚垂下眼睫,看着他。 离的太近,甚至连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见,皮肤很好,都看不见毛孔。 睫毛也很长。 她没忍住,轻轻碰了碰。 后者缓慢的睁开眼睛,深邃的双眸,安静看着她。 林稚有些自责:“我吵醒你了吗?”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眼角有点红,湿漉漉的。 缓了一会,他坐起来。 “恩。” “对不起啊,我……” “喜欢我的睫毛?” 宋衍轻笑着问她。 林稚有一瞬的窘迫,没有说话。 宋衍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物品一样。 “我也喜欢。” 他低喃的开口。 “喜欢你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林稚靠在他怀里,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药膏味道,夹杂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 莫名的安定。 有人敲了敲病房门。 “小衍?” 是沈母的声音。 林稚从宋衍怀里离开,过去开门。 沈母看到她还在,似乎有些意外:“小稚还没回去啊?” 林稚笑了笑:“马上就要走了。” 这会时间也不早了,她下午还有课。 “那正好,我开车过来了,可以顺路送你回学校。” 林稚下意识的就想拒绝,被沈母给打断,她看着宋衍:“小衍啊,你在医院安心养病,明天阿姨再来看你。” 宋衍点了点头:“恩。” 林稚看了眼宋衍:“那我先走了。” 宋衍没有说话,唇抿着,似乎不太高兴。 林稚想了一会,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抓了一把什么出来,走过去塞给他。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 视线被隔绝,宋衍低头,摊开掌心。 上面安静的躺放着几颗彩色的糖果,还带着她的体温。 唇角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 还真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 应含的状况并没有好多少,她妈妈忙着起诉,希望可以让那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稚也在忙学校的事,助教给她推荐了一个工作,一个舞台剧缺一个会跳舞的哑女,不需要有什么舞台剧经验,唯一的要求就是两个,长的好看,会跳舞。 她正好都符合。 酬劳挺可观的,而且还可以学习一下,增长下经验,林稚自然不会拒绝。 谢过助教以后,她买了点蔬菜回家。 晚餐是蔬菜沙拉。 香薰灯里是淡淡的茉莉山茶花香,林稚铺开瑜伽垫,做了半个小时的瑜伽后,进浴室洗澡。 她租住的地方不算大,一室一厅。 当初看中这个地方也是因为价格便宜,虽然位置有点偏僻,但环境还不错。 不过前几天房东联系她说,想将房租再涨五百,问她还要不要续租。 林稚只说想再考虑考虑。 宋如给她的卡被她放起来了,如果现在还回去的话,宋如肯定是不会要的,不过她也没想过要动里面的钱,等到时候自己工作了,再还给她就有理由了。 现在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用奖学金和勤工俭学当私教攒来的,日子本来就过的有些拮据。 所以她不打算再续租。 吹干头发以后,她开了电脑,看了下租房信息。 选了几个觉得合适的地方,用本子记下地址和联系电话,想等改天有时间了再去看看。 深夜的时候,她被电话铃声吵醒。 睁着惺忪的睡眼去接电话。 那边是哭到抽噎的沈母,林稚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坐起身来安抚她:“沈伯母,您慢慢说,没事的。” …… 林稚穿上衣服出去打车,这个点很难打到车,等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沈琰的伤口突然感染,高烧不止,医生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还在输液。 沈母和沈父都在,病房里的灯亮的刺眼, 看见林稚了,沈母低头偷偷擦眼泪:“刚刚还在睡觉吧,是不是被阿姨吵醒了?” 林稚摇头:“没有。” 看到沈母这幅模样,她心里也很难受的。 “不会有事的。”她轻声安抚道,“沈琰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母强撑起精神:“恩,你说的没错,我应该相信我儿子。” 医生护士在病房里进进出出,林稚就陪着沈母一起等在外面。 时间太晚,本来就是在熟睡中被叫醒。 安静了一会,她就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沈琰的高烧已经退了。 听护士说,他昨天晚上说了一晚上的梦话。 人在烧糊涂以后,是会说一些胡话。 沈母松了一口气,像是一根紧绷着的线突然松开,她看着林稚:“林稚,你应该也困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林稚摇头:“刚刚在外面睡了一会,现在已经不困了。” 护士听到她的名字,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她开门出去,正好碰见要给宋衍换药的护士。 后者看见病房里面的林稚了,不屑的轻嗤:“又换地方了。” 另外那个小护士一脸兴奋地告诉她:“612病房的那个警察病人,就是那个很帅的,他昨天晚上伤口感染,发了一晚上的高烧,还说了一小会的胡话,我听到了几个字。” “说的什么?” “林稚。”她一脸憧憬,“果然帅哥美女的神仙恋爱就是让人羡慕。” 小护士听到林稚的名字了,翻了个白眼。 刚想说些什么。 看见自己前面的病房门开了,穿着病号服的宋衍出现在走廊,一手举着输液袋,凝视着走廊尽头的病房,眼神有点冷。 深邃的眼瞳,眸光微压。 两个护士都被这眼神给吓住了,莫名的停下脚步。 负责照顾他的小护士深呼一口气,壮着胆子上前:“你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你的伤需要静养。” 眼神愈冷。 “洗手间。”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语调比这北城的冬日还冷,说完以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 给他换药的时候,小护士敏感的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也没胆量像平时那样,磨磨蹭蹭的放慢动作,多欣赏会美色了。 换完药以后,她叮嘱了几句就立马开门离开。 ---------- 沈母怎么会不知道沈琰的感情,从小到大,他就正义感十足,帮过不少人。 可唯独对林稚不一样。 有一次舞蹈比赛,舞台出现故障,林稚不小心从上面跌下来,骨折了。 那会又正好是周末,堵车堵的救护车根本过不来,更别说开车去医院了。 是沈琰背着她去医院的。 正骨的时候,林稚忍着没吭声,倒是陪着她的沈琰,眼睛红红的,背对着她抹眼泪。 还一直问医生,以后会不会疼,还能跳舞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以后,他才终于放心。 在林河夫妻赶来之前,他一直陪在林稚身边。 他很少哭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林稚。 ---- 沈母不是白活这么多个年头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林稚的心思。 从小到大,她都只拿沈琰当哥哥。 “小稚啊。” 林稚正在倒水,听到沈母的声音,诧异抬眸。 沈母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椅子:“过来坐。” 林稚听话的过去,把手里刚倒满热水的水杯递给她。 沈母看了她一会,伸手替她把垂落下来的那缕碎发挽在耳后,欣慰的笑了笑:“要是你妈妈能看见你现在的样子的话,一定很开心。” 林稚垂眸,没有说话。 “你妈妈她啊,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但是她是真的很爱你。”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变的这么优秀,一定会很开心的。” 话说完,她低头抹眼泪。 林稚心下不忍:“伯母,您……” “没事没事。”沈母笑着憋回眼泪,“伯母就是高兴,我们林稚啊,终于长大了。” 沈琰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和她没关系,沈母现在希望的,就是林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孩子苦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伯母,您在这守了一晚上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小心别感冒了。” “没事,我们家那臭小子要是不醒,我也睡不着啊。”她看了会时间,催促林稚,“大半夜把你吵醒,我这心里也怪难受的,时间也不早了,你忙你的去吧。” 林稚欲言又止:“可是……” “哎呀,你还不放心我吗。去忙你的。” 林稚犹豫了一会,只得点点头:“您也记得早点回去休息。” “知道了。” 林稚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去了宋衍的病房。 里面太安静了,半点声响也没听见,应该是睡着了。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害怕吵醒他。 许师傅嗓门大,隔着老远瞧见她了,喊道:“哟,你站在门外干嘛呢,不进去啊?” 林稚有一瞬的窘迫。 倒是许师傅,手里提着早点,大咧咧的推开病房门进去。 宋衍半坐着,输液管延伸进他的手背,隐于白色的胶布之下。 听到声响,他抬眸看过来,视线在林稚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不动声色的挪开。 许师傅把他病床上的小桌子抽出来,将刚买的早点放上去:“还是热乎的,你和你小女朋友慢慢吃,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呢。” 他看了眼手表,顿时急了:“我先走了,待会迟到我全勤就没了。” 说完就急匆匆的开门出去。 他走了以后,病房内瞬时安静下来。 林稚走过去,把窗帘拉开。 最近的天气都挺好,有太阳。 “伤口还疼不疼?” “还好。” “嘴巴呢,今天的药水会苦吗?” “还好。” 林稚点了点头:“昨天睡的怎么样?” 语气淡淡:“也还好。” “没事就好。” 外面不时有家属和护士走动的声音传来,这会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候。 林稚把筷子掰开,递给他:“下午出院?” “恩。” 宋衍没说话,低头默默吃饭。 林稚想了想:“我凌晨三点就过来了。” 宋衍的动作停下。 “沈琰伤口感染了,发了一晚上的高烧,沈伯母哭着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就过来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因为这件事和我生气,如果是的话,我和你道歉。” 她的坦白让宋衍更加沉默。 他的确因为这件事难过,甚至于希望,那天晚上伤口感染的是自己,高烧不退的是自己。 他沉默的坐在那里,半晌不开口。 林稚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刚准备出去。 有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她。 可能是因为输液的缘故,他的左手凉的像是刚握过冰块。 林稚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又自己拔针头了。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 伴随着偶尔喉结吞咽的粗喘。 “我没有生气。” 他压低了声音,话尾恹恹的,“我是吃醋。” 喜欢了太久的东西,有一天突然属于自己了,任谁都会觉得慌乱,害怕她会突然离开。 他有过太多次被抛弃的经历,已经不想再体会了。 每一次,都像是在提醒他,你是一个多余的人,不管对谁来说,都是这样。 ----- 林稚握住他放在自己的腰间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过手背。 “对不起。”她柔声说,“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以后不会了。” 肩膀上,有什么轻轻的靠过来。 宋衍的发质很好,头发软又顺,在她脖颈间蹭过。 外套在进病房后没多久,就因为嫌热脱掉了。 里面只有一条浅棕色的针织裙。 湿润感渗透进来,沿着皮肤肌理。 林稚抬了下眼睫,轻轻扬着唇角。 “宋衍。” 她喊他的名字。 “恩?”鼻音有点重。 林稚的声音本就轻柔好听,这会夹带着宠溺的笑意,像是绵软的云被微风吹散,初春刚长出的新芽染上露水,还有日出时的第一缕光,包含着世间所有的美好。 “要哄吗?” 她轻声问。 第43章 宋衍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恩。” 林稚抿了下唇,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恩是要还是不要?” 他抱的更紧了一点:“要。” 过后,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要的。” 要哄。 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带着很重的鼻音。 撒娇一样。 外套口袋里的糖果是应含妈妈给她的,她又拿了几颗出来,放在他的手上。 宋衍垂眸:“哄完了?” “恩,哄完了。”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抱着她。 怎么看都像在哄小孩子,明明他比她年纪大。 “好了。”林稚松开他的手,转身看着他,“你先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一会。” 宋衍看了她一眼,听话的点头。 上床躺好以后,他一直看着林稚。 林稚叹了口气:“睡一会?” “不困。” “那伤口还疼不疼?” “好多了。” 林稚替他把被子掖好:“出院以后好好休息几天。” 正准备收回的手被握住,林稚诧异抬眸。 宋衍抿了下唇,不太自然的别开视线:“你……要走了吗?” 林稚笑了笑:“我不走,你安心睡一会。” 闻言,宋衍才松开她的手。 “恩。” 安静的空间,他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眉头,总是有时会突然皱起,可能是做了噩梦。 ------ 宋衍出院以后,没多久就复工了。 林稚不是很放心,想让他多休息几天,他却说没事,早就好了。 因为清楚他的性子,所以林稚没有继续多说。 舞台剧要准备的事情不多,只有一段三分钟的舞蹈。 下课以后,几个人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林稚的外套不小心往下滑,口袋里的糖果掉出来。 正好掉到旁边的同学脚边,她捡起来递还给林稚,笑道:“你还喜欢吃糖果啊?” 林稚已经很久不吃甜点了,日子越久,她的自律感就越强。 她低笑了一下:“家里有小孩子。” 同学问:“弟弟?” 林稚摇头,唇畔的笑意始终未退:“男朋友。” 直到她换完衣服出门,那个同学都拿着林稚刚刚送给她的糖果站在原地发呆。 林稚这个名字,州舞的人应该都知道。 连续好几届都是校花,追求者数不胜数,可惜本人似乎有些性冷淡,不光大学四年来,从未和人深交过,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现在居然…… 有男朋友了? 而且还笑的这么宠??? ------------ 林稚说了不续租以后,房东已经开始领人来看房子了。 她敲开门进来,不好意思的冲林稚笑了笑:“这个点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林稚摇头:“没事的。” 说完,她继续回厨房煮粥去了。 房东应该和那个人谈妥了,交接日期就在下个月月首。 林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到时候可能会搬回学校宿舍。 她看了会电视,吃完晚饭以后,就进浴室洗澡睡觉了。 每天的作息时间很规律,和宋衍的完全相反。 昨天有人报案,说小区附近的后山,总是有阵阵恶臭味,警察过去以后,发现了一具死亡多日的尸体。 法医科里的人最怕这种死了有些时日,出现巨人观的尸体了。 好几个刚来实习,没什么经验的法医中途吐了好几次。 宋衍摘了口罩出来,洗完澡。 旁边一个女法医叫岑河,是刚来没多久的实习生,也是警局最近收的唯一一个女性法医。 她吐的没什么力气了,虚弱的扶着椅背坐下,问宋衍:“师兄,你刚来的时候遇到这种,不觉得恶心吗?” 宋衍喝了口水:“还好。” 语气冷淡。 北城法医科里就没几个性格正常的,她早就习惯了,要不是像许师傅话贼多,要不是就是像林师兄,一天相五六场亲。 在她心里,唯一正常的就是宋师兄了。 长的帅身材好而且还这么有魅力的已经不多了。 痕检科里的小妹妹哪个不对他芳心暗许啊。 她几次三番找话说,后者却明显并不怎么上心,频频低头看手机。 眉头皱着。 岑河刚想再说句什么,他就起身走了。 何琼正好过来,看到她了:“你还在觊觎宋师兄啊?” 岑河瘪了瘪嘴:“你管我。” 语气有些不善。 “我当然没管你,我是在提醒你,不会有结果的。” 她可是亲眼看见宋师兄那么紧张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身段长相都是上等的美人。 她们不管从哪看,都比不上人家。 也难怪宋师兄会喜欢,换她她也喜欢。 所以她已经转粉沈琰了。 明智! ------- 宋如最近总念叨,年纪大了以后,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家里来了客人,她给林稚打电话,让她回去吃顿饭。 反正也没什么事,林稚几天前就打算回去一趟了。 正好将日期提前。 到家以后,是吴妈开的门,家里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林稚才刚进去,就被人抱住大腿。 小男孩的声音软糯好听:“小姑坏。” 林稚有片刻愣住,低头看了一眼,四五岁的小男孩,紧紧的抱着她的大腿,小嘴嘟着,白嫩的脸上画了个乌龟,似乎有些生气。 林稚将询问的眼神移向宋如:“宋阿姨,他是……” 宋如手上还拿着画笔,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堆满了各种玩具和汽车模型。 “宋晨,宋衍同父异母的弟弟。” 林稚恍然。 都长这么大了啊,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宋如冲他招手:“快过来,你这个漏嘴巴,口水都要流到姐姐的裤子上了。” 宋晨不服气的回道:“我不是漏嘴巴!” 然后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把林稚裤子上的口水擦掉。 …… 宋如应该也给宋衍打了电话,林稚到了没多久他就过来了。 看到林稚了,他关门的手停滞片刻。 而后才将视线挪开。 宋如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不对劲,连忙让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吃饭的时候,宋衍坐在林稚旁边,一直给她夹菜。 宋如虽然有些疑惑自己这个侄子怎么突然开窍了,但也没有多想。 林稚觉得他们在一起的事没必要瞒着宋如,反正她最后还是会知道的。 思索了一会,她放下筷子,看着宋如:“宋阿姨,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宋如眉头一皱,莫名担心。 林稚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和宋衍在一起了。” ?????? 宋如一脸懵逼:“谁和谁在一起了?” 宋衍握着林稚的手:“她和我。” 语气平淡,简洁。 宋如愣了好一会,才低声叹气:“养了这么多年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 …… ……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侄子的心思,从他刚动心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不过宋如也知道宋衍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就算是有人拿刀逼他说,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所以宋如也没打算替他去说。 这一沉默,就是好几年。 她还以为,宋衍能忍一辈子呢, 吃完饭以后,宋如抱着宋晨过来:“对了,你爸有点事得在国外待一段时间,他妈也跟着一起去了,所以把他放在我这养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工作忙,所以……” 不等她说完,宋衍冷漠打断:“我也忙。” …… 宋如知道他的性子,明白从他这儿下手肯定没用,这人软硬都不吃。 于是将视线移向林稚:“小稚啊,你帮帮宋阿姨?就两三天的事,他爸妈一回来,立马把他接回去。” 过后,又补了一句,“这孩子看着没什么用,其实挺聪明的。” 然后冲宋晨试了个眼色,“和姐姐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宋晨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果然什么都不会。 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眉眼和宋衍有几分相似,不过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多了几分稚嫩,没有宋衍那种拒人于千里的凌厉。 “姐姐对不起,我真的挺没用的。” …… 林稚还挺喜欢小孩子的,再加上宋如特地拜托了,她也不好拒绝。 “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可以的。” 宋如听到她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 宋衍开车送她回去的,小孩子觉多,宋晨刚上车就睡着了。 他似乎有点怕宋衍,全程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甚至连对视都不敢。 也是,沉默着的宋衍,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无声的告诉周边的人,离我远点。 林稚觉得这样不太好,得改一改。 太凶了。 想说些什么的,可是想到宋衍从小就被抛弃的过去,还是忍住了。 送到了林稚家楼下,宋晨还是睡着的。 宋衍抱着他上楼。 电梯坏了,林稚住在八楼。 虽然宋晨只有四五岁,可到底还是有些重量,更何况还是抱着他上八楼。 宋衍的额间微微沁出了汗。 林稚用钥匙开门,宋衍把宋晨放在床上,动作小心,还替他盖上了被子。 林稚正好拿了毛巾过来。 看到这一幕了,她停下脚步。 唇角勾了勾。 房门关上,林稚坐在客厅沙发上,问他:“累不累?” 宋衍摇头:“还好。” 林稚坐过去一点,替他擦汗:“洗个澡了再回去吧,不然会感冒的。” “恩。” 他垂眸,握着她的手。 似乎不甘于只握着,他抬了抬眼睫,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林稚没化妆,唇色有点淡,但是唇形很美。 触感也很软。 宋衍莫名觉得浑身燥热,身子往前倾了倾。 安静的夜晚,气氛刚刚好。 房间里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声,宋衍皱着眉,有些不爽被打断。 却还是起身,过去看了一眼。 宋晨坐在床上,一脸难过。 浅色的床单染了水渍,颜色变深了一块,连带着旁边的被子也是。 看到宋衍了,哭声止住。 他小声说道:“我的口水……好多呀。” 第44章 宋晨坐在那滩水渍旁边,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去看宋衍。 似乎有点害怕。 后者的手还扶着门把,没说话。 林稚见他这么久没动静,从客厅过来:“怎么了?” 宋衍将袖子往上卷了一小截,走过去把宋晨从床上抱下来:“尿床了,家里还有干净的床单吗?” 林稚点头:“有的,我去拿。” 宋晨没什么底气的反驳:“是口水。” 把被子和床单都换了一遍,林稚看着他裤子上湿的那一块:“裤子也要换一下吧。” 虽然没什么底气,却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是口水。” …… 她家里不可能有小孩子穿的衣服,宋衍知道。 安静的将视线移过去。 宋晨被他这么一看,吓的直缩脖子。 沉默良久,宋衍把他的裤子给脱了:“会自己洗澡吗?” 哆哆嗦嗦的点头:“会的。” “恩。” 宋衍给了他一块干净的浴巾和拖鞋:“洗完出来,我送你回家。” 宋晨听话的接过浴巾,走到浴室,踮脚把门打开。 半晌,又开了门,伸出小脑袋,小声的问道:“哪里是出水开关啊?” …… 他才四五岁,平时就被家里娇宠着长大,应该也没自己洗过澡。 林稚看得出来,他很怕宋衍。 所以对于他的话,根本不敢持反对意见。 所以不会也说成了会。 她走过去,柔声说:“姐姐帮你洗好不好。” 宋晨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谢谢姐姐。” 声音稚嫩柔软。 宋衍皱了下眉,拉住林稚:“他五岁了。” “五岁也还小。” 眉头皱的更深,握住她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再小也是男孩子。” 有片刻的愣住,然后才想通,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林稚笑了一下,把浴巾递给他:“那你帮他洗?” 宋衍看着她,沉默半晌,视线移到她手里的浴巾上。 还是妥协,伸手接过。 林稚坐在客厅里等了一会,房子不隔音,卫生间里的流水声都听的格外清楚。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宋晨裹着浴巾被宋衍抱出来。 他是用包春卷的那种方式裹的。 宋晨动弹不得,可怜巴巴的看着林稚。 林稚皱着眉,难得露出怒意:“你好好弄!” 然后过去,把浴巾拆开,准备重新替宋晨裹好。 宋晨的内裤尿湿了,现在全身都是光着的。 已经到了懂得害羞的年纪了,他红着脸过去抱住宋衍的大腿,挡在自己面前。 宋衍的脸色有些低沉。 “他自己要求的。” 声音也带着无尽的沉闷。 …… 林稚找了件白T给宋晨穿上,然后牵着他进了房间。 哄他睡着以后才出去。 宋衍坐在客厅看书,也不说话。 林稚坐过去:“生气了?” 翻书页的手稍稍停下。 还是没说话。 林稚将手伸过去,从他臂弯下穿过,轻轻握住他的手,示好般的在他掌心蹭了蹭。 “我以后不凶你了。” “别生气了?” 她的指尖有点凉,还带着绵软,缓慢的在掌心蹭过,很痒。 心里更痒。 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宋衍放下书,抱住她,妥协:“恩,我不生气。” 他太好哄了。 ------- 林稚在他的怀里躺了一会,逐渐来了困意。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宋衍住的地方有点远,林稚看了眼时间:“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宋衍眼睛一亮。 “睡沙发。” 又暗下去。 却还是点头:“好。” 林稚洗完澡以后,替他把沙发铺好,放了一床被子。 应该是直接从她床上拿过来的,还带着她身上那股奶香味,淡淡的。 宋衍微侧了身,视线就落在旁边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林稚家只有两个房间,卧室林稚让宋晨睡了,她去的客房。 夜半,卧室门被推开。 宋晨穿着宽大的白T,小心翼翼的站在宋衍旁边。 他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宋晨小声的叫了一声哥哥。 安静的客厅里,没有任何回应,他却高兴的迈着他的小短腿跑回了房间。 小脸红扑扑的。 朦胧夜色,窗外整夜都亮着的路灯散发着橘色的光。 透过窗帘映照进来。 宋衍缓缓睁开眼睛。 ---------- 宋晨还在上幼儿园,宋衍平时工作忙,经常需要加班和去现场。 再加上他的工作特殊,没办法带着他,于是林稚每天下了课以后,都会坐地铁去幼儿园接他。 有时候林稚去迟了,幼儿园其他的小朋友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同样家长有事来的晚的。 几个小孩子坐在一起,放开嗓子大哭。 唯独只有宋晨像个另类,背着钢铁侠的小书包,懒散的坐在门卫的椅子上。 看到林稚了,又立马规矩坐好。 “林姐姐。” 林稚轻笑着走过去,接过他肩上的书包,低声和他道歉:“对不起啊,姐姐今天训练的有点久,所以来晚了。” 他乖巧摇头:“没事。” 林稚牵着他的手:“今天想吃什么?” “姐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林稚笑了一下:“那先陪姐姐去买菜?” “好呀!” 林稚带着他去菜市场,里面的大妈们一直夸她,孩子都这么大了,长的还跟小女孩一样。 “好看的嘞,这小腰,还有这脸,哪里像生过孩子的啊。” “是啊,当初我生孩子,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吃了这么多苦生的他,我家那小兔崽子还不知道听话,皮的很。” …… …… 林稚开始还会尴尬的解释一句。 到后来,说的人多了,她也只是笑笑,不想再多说了。 --------------------------------- 她厨艺一般般,只能说不难吃,宋晨却一直夸她做的好吃。 “比我家里的那些厨师叔叔做的都要好吃。” 他嘴里咬着茄子,含糊不清的说:“林稚解解,等窝长大以后就曲你,吼不吼。” 林稚被他的样子逗笑:“好啊,姐姐等你。” 吃完饭以后,林稚刚准备收碗,宋晨蹭过来:“哥哥是不是还没吃饭啊?” 宋衍刚刚给她打过电话,今天可能会有点忙,出了一次现场,现在应该在尸检房里。 “应该还没有。” 宋晨瘪着嘴:“那……” 他也不继续往下说,就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林稚。 林稚有些疑惑,试探的问:“想给你哥哥送饭?” 他疯狂点头。 林稚莞尔:“好。” ---------------------------- 上一次去警局,还是因为应含的那件事。 已经过去有些时日了,林稚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她。 宋晨一直说要来,林稚就一起把他带来了。 才刚进去,就碰到了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生,戴着黑色边框的眼镜。 “是你啊,来找宋师兄吗?” 虽然讶异对方居然会认识自己,却也没有问出口。 林稚点头:“请问他还在忙吗?” 何琼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大概估算了一下:“应该快了,你先坐着等一会。” 林稚礼貌的道过谢。 何琼摆了摆手:“没事。” 看着林稚走远以后,她立马过去找岑河:“正主来了!正主来了!” 岑河在擦器械,听到她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正主?” “宋师兄的正主啊,不光她来了,还带了个小孩子过来。”何琼单手撑着下巴,啧啧叹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宋师兄看着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行动居然这么迅速,孩子都这么大了。” 岑河皱着眉:“你怎么知道是宋师兄的孩子?就不能是哪个女人和别人生的吗?” 何琼的情绪变的有些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小孩子和宋师兄长的有七分像,眼睛都一模一样。” 沉默半晌,她得出一个结论,“好看的人,果然生的孩子也好看。” 岑河越想越不爽,扔了抹布:“你别乱说,宋师兄才多大啊,婚都没结,怎么可能会生孩子。” 何琼小声的补刀:“也不小了。” 过后,又说,“现在不都流行未婚先孕吗。” 岑河被她气死了,懒得再听她乱说,开了门出去。 -------------------------------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又很早就被叫过来。 连续三天都没怎么休息,宋衍摘了口罩出来,累的话也不想说,呼吸都嫌费劲。 他脱掉一次性手术服,扔进垃圾桶里。 眼里全是红血丝。 身旁有人他打招呼,他随意的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整张脸都写着倦怠,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灯光惨白的走廊,宋衍垂了下眼睫,看清来人后,停下脚步。 岑河特地去茶水间给他泡了杯咖啡,提神醒脑。 这几天宋衍有多忙她都看在眼里,也很心疼。 许师傅笑意盈盈的和她开着玩笑:“这法医科的人这么多,你就冲一杯啊?” 岑河咧嘴笑道:“宋师兄更辛苦嘛。” 她头也不回的出去,“下次肯定给你泡,不过现在……” 剩下的后半句被默默吞咽下去,在喉间辗转。 像是喝了口可乐以后,又干吞下一颗曼妥思。 难受在胸口沸腾。 安静的走廊里,女人穿着一件烟灰色的风衣,长腿笔直,手上提着一个粉色的保温饭盒。 脊背挺直,即使是一个背影,仍旧能看出周身清冷的气质。 何琼说的没错,果然是个美人呢。 宋衍的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搂着她的腰。 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眼睫轻阖,神情少见的轻松。 岑河第一次看到他睡的这么安稳。 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肩上。 --------------------- 看到宋衍过来,林稚刚站起身,就被他抱住。 低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困意:“天亮了吗。” 林稚有些不明所以:“天又没黑。” 宋衍靠在她肩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林稚站在那里,任凭他抱着,空出来的那只手,回抱住他。 “辛苦了。” ----------------- 宋衍没睡多久,站着睡到底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 林稚和他一起去了休息室,把保温饭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还是热的。 “味道可能一般般。”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应该也不会很难吃。” 宋晨坐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我觉得很好吃,林姐姐做的什么我都很喜欢吃。” 他就像是一道人形银河,把两个人无形的隔开。 宋衍皱眉,有些不悦。 却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吃着饭。 宋晨的小屁股蹭啊蹭,蹭到林稚身边:“林姐姐,你今天也会教我写作业吗?” 林稚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点头:“会的。” 这几天他一直住在林稚家里。 宋衍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我今天带你回去。” 宋晨瘪着嘴,小声反驳:“我不想回家,家里除了厨师叔叔和保姆阿姨以外都没人。” 宋衍平静开口:“去我家。” 宋晨拉着林稚的衣袖:“可是我想和林姐姐住在一起。” 林稚的房子还有三天就要到期了,她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应该会回学校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也没办法带着宋晨。 她轻声哄着他:“你先去哥哥那里住几天,等姐姐找到房子了再去接你,好不好?” 闻言,宋衍抬眸:“你在找房子?” “恩,现在的房子房租有点贵,我不打算续租了。” 宋衍问:“那你住哪?” “应该会回学校。” 宋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不去我家?” 林稚的动作停下。 宋衍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暂时没有找到住的地方的话,可以先去我那住一段时间。” 他说,“反正空房间很多。” 林稚把碗筷收拾好。 宋衍按耐住情绪,喝了口水润喉。 “你要是不想的话,我……” “好啊。”林稚微微弯唇,“谢谢。” 宋衍别开视线。 “不用。” 宋晨手上还抓着林稚做的肉丸,吃的嘴巴和手上都是油乎乎的。 他小声嗫嚅:“哥哥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宋衍的脸色变的不太好看。 宋晨害怕的闭上嘴。 哥哥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 他偶尔会来家里,不过吃一顿饭就会回去,话也不多。 宋晨见他的次数更是不多。 每次都扒着门缝偷偷看他。 爸爸经常告诉他,哥哥很厉害,也很聪明,让他以后也要变成像哥哥那样的人。 宋晨也觉得他很厉害。每次都会告诉幼儿园的同学,自己的哥哥是警察。 可是哥哥不喜欢自己。 宋晨第一次喊宋衍哥哥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样的神情。 似乎在生气。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知道哥哥不喜欢自己。 看出了宋晨的害怕,林稚刚想过去。 宋衍蹲下身,拿出纸巾,皱着眉替他擦干净嘴巴和手上的油。 “吃东西要用筷子,不能直接用手抓,知道吗?” 宋晨听话的点头:“知道了。” 擦干净以后,宋衍站起身,把沾上油污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 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宋衍抬手看了一眼:“今天不用加班,还有半个小时我就下班了,你和宋晨坐着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整理完了开车送你们回去。” 林稚点头:“好。” 为了不妨碍宋衍工作,林稚带着宋晨去大厅里坐着。 好在宋晨很听话,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自己看着小人书。 助教给她打了个电话,又强调了一遍舞台剧播出的日期。 听说主演是两个挺有名的演员,所以关注度肯定也很高。 虽然对林稚放心,但她没有任何舞台剧经验,还是怕出万一。 简单嘱咐了一遍以后,助教挂了电话。 她将手机锁屏进去,宋晨的小人书已经看完了,坐在那里发呆。 看到林稚了,他从座位上跳下来:“林姐姐,我有一点想喝可乐了。” “可乐?” 宋晨点头,似乎是怕她不懂,又补充了一句:“喝了会想打嗝的可乐。” “姐姐去给你买,你乖乖坐着知道吗?”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起去。” 然后不由分说的握着林稚的手。 才刚出去,法医科的门口停下来一辆车,穿着警服的男人下来,边打电话边往里走。 “尸检报告出来了吗,我现在在法医科门口……” 话突然停下,沈琰看着林稚,逐渐放下手。 第45章 突然没了声音,电话另一端的人接连喊了他好几声:“沈琰?你还在吗?” “出什么事了?说话啊你他妈倒是!” 依旧没有得到回复,那人显然是着急了,音量也拔高,林稚大概听到了一些。 沈琰移开视线,淡淡一句:“没事。” 他走进去,经过林稚身旁时,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左手明显收紧,死死握着手机,似乎将情绪全部按耐着。 宋晨捏着林稚的衣摆,晃了晃:“姐姐,我刚才想了一下,我还是喝牛奶吧。” 林稚疑惑,蹲下身替他把衣服整理好:“为什么?” “哥哥说过,碳酸饮料喝多了不好,小孩子要多喝牛奶。” 想到宋衍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林稚有点想笑。 她最后确定了一遍:“那喝牛奶?” 宋晨点头:“谢谢林姐姐。” 声音奶声奶气的,林稚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像他这么可爱的,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姐姐抱你走?” “我太重了,姐姐抱不动的。” 说着,他主动牵着林稚的手,一起进了隔壁的便利店里。 林稚平时没看到宋衍喝饮料或是别的,就给他拿了一瓶水。 和宋晨一起出去,正好遇到守在门口的沈琰。 他指间夹着烟,旁边垃圾桶的灭烟盒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灭掉的烟头。 剩余的白烟似乎在无声诉说,它刚刚还在燃烧着。 沉默了一会,林稚问他:“有什么事吗?” 风向正好是往林稚这边的,烟雾飘过去,沈琰连忙把烟掐灭。 “我……” “我有事要和你说。” 林稚点头:“说吧。” 沈琰看了眼她身旁的宋晨,又问林稚:“我们过去说?” 林稚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宋晨在这边会不会方便。 她蹲下身,捏了捏宋晨的小脸:“这个哥哥和姐姐有几句话说,小晨先去里面坐着好不好?” 宋晨听话的点头:“好。” 林稚把他带进去以后,才和沈琰一起出去,就在门外的花坛旁边。 沈琰一直不说话,林稚主动开口问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沈琰的左手插放在裤兜,紧紧握着烟盒,棱角扎进掌心,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犹豫了一会:“你等我一下。” 他把车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有些旧了,白色的地方都开始泛黄,应该买了挺多年。 他将盒子递给林稚。 “这个,是林伯父出事之前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本来准备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的。” 他顿了一会,“没想到现在才有机会送出去。” 是一个水晶球,穿着小裙子的女孩踮着脚,在雪中跳舞。 沈琰喜欢了林稚很多年。 他从小就不听话,是学校经常通报批评的不良学生。 三不五时就和人打架,有时候也会成为挨打的那个。 伤再重也不会忘记去接林稚。 顶着一脸青紫去舞蹈教室。 她穿着练功服在教室里开软度,老师的腿弯抵在她的后背,将她往下压。 沈琰甚至能看见她因为疼痛而憋出来的眼泪。 紧咬着下唇,却还是坚持着,一声不吭。 从小他就知道,林稚很坚强,虽然外表长的细嫩柔弱,其实骨子里天生带着坚韧。 他多喜欢她啊。 喜欢到,他自己都觉得难过。 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其实我……” “林姐姐!” 宋晨兴奋的跑过来,后面跟着的,是刚换完衣服的宋衍。 眉眼淡扫过沈琰,而后落在林稚身上。 平静来口:“宋晨,过来。” 宋晨顿时停下脚步,听话的往回走。 宋衍低身抱着他,和林稚说:“我去前面等你。” 林稚点了点头:“恩。” 沈琰看着面前这一幕,想说的话全部吞咽下去。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的让情绪平复下来。 “那我就……” 他的手在抖,“先走了。” ……… 车从面前开走,林稚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过去找宋衍,他坐在公园旁边的长椅上,安静的等着。 林稚轻声问:“睡着了吗?” 他抬眸:“说完了?” “恩。” 宋衍站起身:“那走吧。” “你不好奇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开车门的手停下,宋衍极轻的摇了摇头:“还好。” 宋晨一上车就睡着了,因为行李衣服都还没收拾,所以今天晚上,他们回的是林稚的家。 夜晚风大,明天应该有雨,窗户也有些松动,吹的呼呼响。 宋衍用扳手把螺丝加固了一下,这才安静下来。 被子拿去洗了,还没干,只剩下一床空调被,林稚怕宋衍感冒,没让他去客厅睡。 房间灯关了,只剩下床边的台风亮着,温度是可调节的,恰好是最柔和的亮度。 平常的这个时候,林稚还在做瑜伽,不过想到宋衍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怎么休息了,她关了灯:“睡吧。” 宋衍低恩一声,伸手抱住她,动作有点小心。 像是在试探。 林稚愣了一下,收回准备推开他的手。 他干净的气息,和温暖的体温,似乎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 呼吸变的平稳,应该是睡着了,可是抱着她的手臂却一再的收紧。 像是害怕她会跑掉一样。 风更大了。 轻轻撞击着窗子。 “想知道的。”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沉闷,在这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有几分突兀,“想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可是我不敢问。” 他和沈琰接触过,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也更知道,他和他的家人,对林稚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她最亲密的人。 甚至比对他,还要亲密。 他没办法去和他做对比,因为没底气。 越是高傲的人,内心就越是自卑,宋衍就是这样的人。 他有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 “他送了我一个水晶球,是我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林稚没有丝毫的隐瞒,坦诚的告诉他。 宋衍没说话,还是抱着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宋衍?” “恩。” “宋衍。” “恩?” 林稚勾了下唇,轻声说:“我有点冷,你能不能再靠过来一点?” 次日晚上,宋衍开车过来接她,东西已经让搬家公司提前运过去了。 房子明天就到期了, 宋晨坐在副驾驶接电话,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恩。” …… “我会听话的。” …… “明天就回来了吗?”语气甚至有些失落。 …… “好,爸爸再见。” 他把手机递给宋衍:“哥哥,爸爸说有话和你……” 不等他说完,宋衍就按了挂断,将手机扔回中控台。 …… 宋晨瘪了下嘴,重新坐好。 宋致过几天就回国了,可是宋晨不想回去。 知道找宋衍肯定没用,于是他将求助的目光移向林稚。 林稚也无能为力,最近她实在是太忙了,又要忙舞台剧的事,又要准备毕业。 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宋晨。 ------------------- 舞台剧的两位主演不光是名气还是口碑都特别好,所以门票很快就被抢光了。 主办方送了两张门票给林稚,说可以带她的家人朋友过来看。 宋衍工作忙可能来不了,于是林稚把票送给了沈伯母。 前段时间还在听她念叨,小姐妹出国旅游了,她一个人在家无聊。 舞台剧开始那天,也算是林稚和他们第一次见面。 因为之前的舞蹈演员家里出了事,所以她是暂时顶上来的,之前也没有一起排练过。 舞台剧的女主演是最近刚火的年轻小花,和林稚同岁,叫徐珂。 脾气似乎不太好,稍有不顺心就砸东西。 可能是助理递给她的水有些烫,她喝了一口以后,皱着眉,直接连杯带水一起砸到了她身上。 “你不知道试试水温啊?废物!” 助理年纪也不算大,憋红了眼睛道歉。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大多怪异。 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了。 林稚化完妆以后,换好衣服坐在后台,等着出场。 这场舞台剧内容压抑又黑暗,主题也很敏感。 化妆师人手不够,林稚就自己补了一下妆。 她昨天失眠了,没怎么睡,现在格外的困。 打了哈欠,趴在桌子上假寐了一会。 --------- 许师傅的女儿在一中读书,这次考试考了个全校第一,他最近嘚瑟的不行,逢人就拿出说一遍。 光是宋衍就被他拉住讲了三次。 “我女儿这次考试,全校第一。”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宋衍专心整理资料,没理他。 “都说这负负得正,我和我老婆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就没及格过,谁知道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女儿,你说你和小稚都是高材生,以后会不会……” 宋衍的手停下。 许师傅插科打诨的笑过去:“我就开个玩笑,你看你,还来劲了嘛。” 宋衍没理他。 刚才心跳突然加速,莫名有些不安。 岑河在旁边和何琼聊护肤品,她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机。 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我操,南体剧院发生火灾,还烧死人了。” 刚装订好的资料掉了一地。 第46章 许师傅还端着他的保温水杯,正打算继续和宋衍炫耀自己的女儿。 和那些已婚人士或者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炫耀没什么意思。 只有和这种没有过女儿,却马上就要当爸爸的人炫耀才有意思。 “我女儿啊……” 话才说了一半,就看到宋衍冲了出去。 不小心撞到桌角,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岑河疑惑的问许师傅:“您说了什么啊,宋师兄这么着急?” 许师傅疑惑的摇头:“难道是被我刺激的现在就要去找他的小女朋友造孩子了?” 岑河听到小女朋友三个字,眼神暗了暗,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小什么小啊,明明和我同岁。” 宋衍开车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警车从他旁边开过去。 车窗都开着,沈琰抬眸瞥了他一眼,又懒散的将视线收回。 听说这场火是人为的,现场已经封锁了。 红灯亮了,两辆车并排着停下。 副驾驶的刘副队探出头来问宋衍:“你们法医科的这么快就接到通知了啊?” 宋衍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回应,刘副队也见怪不怪了。 他们和法医科的经常打交道,宋衍这人,天生傲的不行。 对谁都一样。 绿灯亮了,旁边的路虎猛踩油门冲出去,一瞬就把他们甩出老远。 刘副队啧啧叹道:“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 他的手指在车窗上轻叩了几下,转头问身后的人:“南体剧院,今天演的什么来着?” 驾驶座的小实习生立马接过话茬:“灭亡。” 她女朋友是徐珂的忠实粉丝,这次她来北城演舞台剧,她熬夜蹲守买了门票,谁知道中途有事去不了了。 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 沈琰看着窗外,半晌没有说话。 突然眉头皱着,他起身去扯他的领口,语气着急:“你说舞台剧叫什么?” 小实习生被他这一举动吓的连方向盘都握不稳了,哆哆嗦嗦的开口:“灭……灭亡。” 沈琰心猛的一沉。 他妈前几天说过,林稚今天要去一个舞台剧里当舞蹈演员。 名字就叫灭亡。 联想到宋衍刚才的神情,沈琰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开快点!” 小实习生怕的急忙点头:“哦哦,好。” 平时的沈琰就是一个很沉稳的人,今天突然一反常态,刘副队也觉得好奇,问他:“怎么了?” 他双手捂着脸,干搓了一下:“没事。” “手都抖成这样了会没事?” 沈琰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声音说:“林稚也在那里。” 刘副队愣了一会,林稚这个名字还挺熟悉,刚准备问他是谁,又突然想起来,这姑娘不就是上次来警局做过笔录的受害者吗。 那之后沈琰一得空了就给他们讲林稚有多好多好,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 不过前段时间倒是没说了,就是整个人明显阴郁了许多,干啥都提不起劲。 现场火已经灭了,警戒条挡着,旁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保安在一旁疏通人群。 宋衍下了车过去,有警察拦住他。 他拿出证件:“警察。” 那个警察接过看了一眼,才放他进去。 “受害者现在在……”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宋衍改口又问,“幸存者现在在哪?” 他当法医的这些年,第一次遇到不敢看的尸体。 “在后面的大厅里。” 这次被烧的是后台,其他地方并没有受到波及。 宋衍过去的时候,有几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大哭了起来。 他就站在那里,感觉到手抖的厉害。 没有。 没有林稚。 坐在这里的,没有一个人是林稚。 为什么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她? 眼睛酸涩的要命,像是被呛人的烟雾给侵蚀,生理性的眼泪打湿了眼睫。 胸口因为剧烈而沉重的呼吸,而起伏的更加厉害。 旁边有警察接到电话:“死者一人,伤者五人,已经送到医院了。” 伤者…… 宋衍冲过去扯着他的衣领,语气急切:“送到哪个医院了?” 那人愣了一会:“中……中央医院。” 宋衍松开手,匆忙跑过去。 正巧和进来的沈琰撞上。 “抱歉。” 沈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垂放在身侧的双手逐渐握紧。 -------- 宋衍开车到了医院以后,一路跑上去的。 因为这场火怀疑是人为原因造成的,所以留了几个警察在医院,等那些受害者醒了以后做笔录。 还有一群闻声而来的记者扛着摄影机等在走廊。 那个警察认识宋衍,看到宋衍了,过来和他打招呼:“宋师兄。” “受害者在哪里?” “已经被法医科的带回去了。” 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还要讨厌听到法医科三个字。 能被送到那里的,只有尸体。 宋衍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死者是男性还是女性?” “女性。” “年龄呢?” 小警察面露难色:“目前只知道是女性,其他的还得等尸检结果出了才能知道。” 这些事身为法医的宋衍应该比自己更加清楚,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一反常态。 “宋师兄,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去二楼让医生看看?” 宋衍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其他的伤者在哪?” “尽头的病房里。” 谢过他以后,宋衍走过去。 脚步有些发虚,像是踩在棉花上。 这场火被发现的及时,伤者并不多。 这么受关注是因为这次的舞台剧,两位主演都是当下正火的流量明星。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边走边翻看着病例。 宋衍走过去,声音暗哑的不行。 “请问这次火灾的受害者在里面吗?” “你是病人的家属?” “恩。” 医生看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嘴唇发白,像是被吓到了。 笑了一下:“病人没事,就是吸入了大量烟雾,呛晕了而已。” 他拍拍宋衍的肩膀,“病人需要静养,记得小点声。” 他合上病例本离开,和身旁的小护士调侃道:“两人长的还挺配。” ---------- 听到医生的话后,宋衍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胸口还是有什么悬在那里。 在不确定里面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之前,他没办法放心。 推门进去,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呛鼻,雪白的墙,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输液袋里,药水缓慢的滴进输液管。 躺在病床上的人,睡颜安静。 紧绷着的神经,一瞬松开。 宋衍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握着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贴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再没进来之前他想了很多,万一躺在病床上的是别人,被送进法医科里的那个人是她,他该怎么办。 可是只要想到,她可能会不在,可能会离开,他突然什么也不想去假设了。 像是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只剩下一幅躯壳,没有思想,丧失行动力。 手动了一下,林稚缓睁开眼,胸口还有些发闷,难受的皱了下眉。 刚才她好像还在后台,火实在太大,周围全是叫喊的声音,她被人推倒,呛了一大口烟,就两眼发黑晕过去了。 醒过来就是现在的场景。 雪白的屋顶,还有墙上的电视,和…… 坐在病床边的男人。 林稚笑了一下,费力的抬手,掐了掐他的脸:“刚刚哭过?” 宋衍没动,握着她的手却一直不肯松开。 他的眼睛红红的,和熬夜之后的红不同。 林稚有些无奈:“我没事。” 宋衍沉默着起身,替她把被子掖好:“还困不困,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林稚摇头,掀开被子坐起身:“我现在就觉得浑身酸痛,想出去走一走。” 她穿上鞋子。 输液袋已经空了,针头是宋衍给她拔的,样子格外小心,似乎怕弄疼了她。 和上次他受伤住院,拔自己针头时的粗鲁随意完全不同。 她穿上外套,低头把牛角扣扣好:“是不是下雪了,你冷不……” 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宋衍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枕在她的肩上。 握着她的手,像是刚从冰水里浸泡过一样。 沉闷的声音,就落在她耳边,语气却又格外强硬:“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出意外,不许生病,不许让自己受伤,好不好?” 林稚无奈的笑道:“意外这种事,谁能避免,更何况生病……” “好不好?” 颤抖着的声音,似乎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了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断断续续的做了几个梦。 梦见母亲自杀前的神情。 她一直都很责怪自己,明明知道母亲的精神状况已经很差了,却没能懂事的开导她,而是只顾着自己难过。 她不知道母亲死前的那一瞬间想的是什么。 有没有不舍,有没有痛恨,有没有委屈。 可是她知道,最后难过的,只会是活着的那个人。 她离开了宋衍的怀抱,面对着他站着,因为身高的悬殊,她只能抬头去看他。 看样子似乎有些憔悴,唇色甚至比自己这个病人还要惨白。 “我以后一定死在你后面,好不好?” 她替他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不管我生了多大的病,出了怎样的意外,我都会坚持,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林稚抿了下唇,嘴角挑起一道温柔的弧度:“陪着宋衍。” 她的笑容就像是炎夏里的微风,吹散了所有的燥热和压抑。 宋衍抱着她,俯身吻了下去。 下颚线绷紧,喉结轻微的滚动。 病房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突然停下。 …… 刘副队过来找查看情况,正好看到沈琰坐在走廊里的长椅着,外套放在一旁,头低着,灯光被遮挡,大半张脸都陷入阴影里。 “怎么了,心情又不好了?” 他坐过去,刚准备开导他。 沈琰拿了外套起身:“都死人了,我心情能好到哪去。” 刘副队半信半疑都跟过去:“真的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我还能为情所伤不成?” “难道不是?” 沈琰笑了笑,语气轻松:“对啊,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我能不难过?” 刘副队急忙拿出手机:“你他妈想谈恋爱不早说,我那几个妹妹可是虎视眈眈的盯了你好久,你赶紧选一个。” “以后再说吧。” 他打了个哈欠,“赶紧审完赶紧回家,我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刘副队收了手机:“行吧。” 出去前他转头看了眼尽头的病房,轻声叹息,现在的年轻人们啊。 第47章 林稚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医生让她明天出院。 宋衍问她想吃什么,他去买。 林稚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宋衍皱着眉,有些不放心:“可是……” “没关系的。”她轻声说,“我没事,而且躺太久了,浑身都疼的不行。” 见宋衍不说话,她过去拉他的手,柔声撒娇:“好不好?” 宋衍抿了下唇,别开脸,耳根发热。 “你多穿点,外面冷,小心感冒。” 林稚得逞的笑了笑。 “真好啊,我的男朋友。” 脸更红了。 外面的记者都守着,林稚才刚出去,好几个话筒就凑过来了,问她知不知道徐珂和苏浩住在哪个病房,火灾发生时又是怎样的场景。 苏浩是舞台剧的男主演。 面对突然涌上来的众人,林稚有些无措。 宋衍不动声色的把她挡在自己身后,冷声开口:“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了,在结果出来之前,受害者有权保持沉默。” “麻烦让一让。” 他敛着眉,深邃的瞳孔像是万年潭底,压迫感太强。 那些记者后怕的往后退了退,宋衍这才牵着林稚离开。 一路上他的手都没有松开过,林稚稍有放开的迹象,他就会握的更紧。 似乎害怕她会逃走一样。 “你一直牵着我都不好走了。” “没事。”他毫不在意,“那就走慢点。” 林稚无奈,只能任凭他去了。 在一起以后,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看起来强大无弱点,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倔的很,又没什么安全感。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好像的确没有过多的去关注他,甚至连喜欢,都是在潜移默化间一点点产生的。 这对他不公平。 想了有一会,林稚回握住他的手,在一家拉面馆面前停了下来:“就吃这个吧。” 宋衍自然点头:“好。” 她里面还穿着衣服的病号服,外面是她自己的外套,还有一件宋衍怕她着凉感冒,特意脱给她穿的外套。 裹的像一只熊一样,根本抬不起胳膊。 试图去握筷子,可两件外套叠在一起,袖子太厚了。 “我就穿一件吧。” 她刚准备脱衣服,被宋衍皱眉拦下了,“感冒了怎么办?” 气温是有点低,而且这个店的门还开了一半,老板说要保持空气流通。 冷风呼呼的往里吹。 宋衍看了一眼她被风吹的通红的手:“我喂你。” 林稚脸一红:“什……什么?” 宋衍面不改色的重复了一遍:“我喂你。” “我可以自己来的。” 宋衍已经挑了一筷子尖的面,吹凉了递到她嘴边:“慢一点。” 林稚没动,有些为难的靠近他:“我伤的又不是胳膊。” 更何况旁边的人都看着,她实在是…… 宋衍低头亲了她一下:“好了,这下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在秀恩爱了。” 他说,“乖一点,吃完了还要回医院。” 林稚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不过肚子的确有点饿了,吃了一小口以后,她问宋衍:“你待会要回去吗?” 宋衍小心翼翼的替她把碗里的葱挑出来:“应该吧。” “我出院以后,是不是也要过去?” 她的头发很长了,发质柔顺,垂在肩头,有几缕不太听话的滑落下来。 宋衍动作温柔的将它绾在林稚耳后,安抚她:“协助调查,做个笔录就行。” 那天晚上,宋衍留在医院里陪林稚。 那些记者也被赶走了,只留下几个坚强的蹲守在走廊外面。 宋衍接了盆热水给林稚泡脚,因为常年跳舞的缘故,她的脚有些变形,脚底有很厚的茧,不像别的小姑娘的脚,呵护的白白嫩嫩的。 甚至还能看见很多旧日伤口的痕迹。 宋衍从前是不知道的。 宋如应该也不知道。 “这里,是什么时候伤的?” 他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似乎害怕被弄疼她,即使那个伤口已经随着岁月的增长而恢复的只剩下一个印记了。 “很久了,我也记不清楚。” 林稚回想了一下,“应该是高二那年练习跳跃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 那次流了很多血,她是一个人去医院的。 医院的走廊安静的吓人,她坐在那里,手上拿着缴费的单子。 也习惯了。 宋衍眸色很深:“为什么不和我说?” 林稚笑了笑:“那个时候你都大学了,难道让你从学校赶过来?” “我会的。”他说,“只要你给我打电话,我会过来的。” 他的手还捏着林稚的脚踝,刚从热水里浸泡过以后,周围的空气似乎变的更冷。 林稚眨了下眼。 正好对上宋衍抬起的视线,抑制的情绪在里面翻滚。 “不管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就算我在国外。” “你只要说你需要我。” “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回来。” 林稚愣了一下,才突然恍然,他原来喜欢了自己这么久啊。 “恩。” 她用脚背轻轻蹭了下他的手臂,“我知道了。” ------------------ 林稚上床以后,宋衍替她把被子掖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林稚点头:“好。” 医院的夜晚也不一定是安静的,隔壁病房的病人晚上突然发起了高烧,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匆忙的进进出出。 最后将他推进了急救室。 一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所有家属都过来了,赶来见病人最后一面。 这不是宋衍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了,早在很多年前,他就亲眼目睹过死亡。 可还是会难受,会心堵。 一无所有的时候,面对生死可以完全波澜不惊,可现在,他好不容易能和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在一起了,他总担心,林稚会突然离开他。 不管是以何种原因。 咯吱的开门声轻响,林稚穿着外套出来,疑惑的看了眼隔壁:“怎么了?” 宋衍摇了摇头,站起身,替她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吵醒你了?” 也不完全是被吵醒的,她平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起床。 看见宋衍眼底的青色,她皱着眉:“你昨天一宿没睡吗?” “睡了,但是睡不着。” “失眠?” “恩。”宋衍抱着她,“想你想的失眠了。” 林稚有些无奈:“我就在房里,开门就能看到了啊。” “怕吵醒你。” “我睡眠质量没那么差。” 宋衍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轻恩了一声以后就没再说话。 四周已经重归安静了,偶尔有人经过,脚步声也是刻意放轻的,似乎怕吵醒了还在睡觉的人。 出院以后,林稚休息了一天就被叫到警察局,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就是徐珂。 这下医院里的记者都跑到警局门口了。 徐珂死亡的消息一出,网上都炸开了锅。 她的粉丝都说不信谣不传谣,在官方声明出现之前,不做任何解释。 直到下午,她的经纪人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一个蜡烛表情,似乎是确认了她的死讯。 ------- 给林稚做笔录的,正好是沈琰。 他照流程问她问题。 “火灾发生的时候你有看到可疑的人吗?” 林稚摇头:“我没注意。” “那你和徐珂有过接触吗?” “化妆之前我见过她一眼,不过没有说话。” …… 一系列的问题下来,她排除了嫌疑。 沈琰握着笔,心不在焉的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 林稚说:“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可以……” “有。”沈琰合上笔记本,随手扔在一旁。 林稚安静的看着他:“问吧。” 沈琰沉默半晌:“你有没有受伤?” ------------- 宋衍今天没什么事,早早就下班了,坐在外面等林稚出来。 刘副队去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出来,递给他一杯:“稀客啊。” 宋衍淡声道谢。 刘副队左看看右看看:“你们法医挺不好找女朋友的吧,你看你们科里的前辈,除了个老许,在三十岁之前捡了个漏,其他几个,估计都得等到退休去养老院搞黄昏恋了。” 宋衍没说话。 刘副队清了清喉咙:“其实我们刑警队的也是,好些个小伙子都在为婚姻大事犯难呢,相亲的时候小姑娘一听,嗬,警察啊,高危职业,都找各种理由推脱。你看我们队里的沈琰,警察学校毕业的高材生,长的帅脾气好,那又有什么用,不也单着吗?” 他喝了口咖啡,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我瞧着啊,今天来的那个小姑娘和他还挺有戏的。” 刘副队仔细观察着宋衍的表情,虽然他不知道他和林稚是什么关系,但以他活了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他好歹也是沈琰的上司,下属最近被感情困扰,提不起精神,最后影响的还是工作,他怎么说也得帮一把吧。 听到他的话,宋衍眉头紧皱。 “所以啊,你看……” “看什么看!”许师傅端着他的保温杯过来,“你这个死秃头,别人年轻人的感情关系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吧。” 听到有人说自己秃头,刘副队顿时来了火:“你还啤酒肚呢,老东西。” “什么老东西,咱两同一年的好吧。” “你比我大两个月。” “大两个月算屁啊。” “什么不算,老东西!” …… 林稚从里面出来,恰好看到他们吵的火热。 沈琰收拾好东西关门。 宋衍起身过去:“走吧。” 林稚点头:“恩。” 宋衍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沈琰,微垂眼睫:“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第48章 沈琰的视线落在宋衍身上,扶着门把的手收紧,而后将眼神挪开。 林稚点头,轻声说:“都可以的。” 两个人一起出去。 刘副队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光看背影都觉得这小两口挺配。 看来沈琰是真的没戏了。 后者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刚刚做好的笔录。 ------- 徐珂死了,这场火又是人为,理所当然的成了凶杀案,在真相没有出来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徐珂的粉丝悲痛之余,在微博上把曾经和徐珂不和的明星名单全部列了出来,并艾特相关警方,说这些人都应该协同调查。 里面的人当时根本就不在场,这些也不过是那些粉丝的无脑猜想罢了,所以并没有人搭理。 因为那件事,林稚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去学校的时候,校方已经贴出了三个月后的预选名单,三个月国际上会有一场比赛,到时候会有很多专业人士到场,比赛上随便拿一个名次都会对未来的舞蹈之路有很大的帮助。 学舞蹈的,都向往更大的舞台,绝大部分都不会甘愿留在小小的舞台教室里当一个舞蹈老师。 林稚作为最被看好的人选,所有人似乎都认定了她一定会被选上,早早就过来和她拉关系。 让她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他们这群老朋友。 林稚不太会应付这种,尴尬的笑了笑:“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更何况这次比我优秀的人很多。” 吴睿正巧打完热水回来,手上拿着粉色的保温杯,听到她的话冷哼一声:“说的这么谦虚,估计听到这种奉承的话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吴睿也在这次的候选名单里。 有同学听不下去了,为林稚打抱不平:“吴睿,你怎么说话的!”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林稚是怎样的人她们再了解不过了,怎么可能像吴睿说的那样。 吴睿翻了个白眼:“一群傻逼,被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她倒出一粒美白丸扔进嘴里,就着热水服下。 有人安慰林稚,别和她一般见识。 林稚摇了摇头:“没事。” 她说的话,她本来就没在意。 宋父回国了,宋晨被接回去没几天就哭着给林稚打电话,说想她。 林稚刚练习完,浑身都是软的,盘腿坐在瑜伽垫上,笑着安慰他:“姐姐过几天去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姐姐真的会来看我?”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历,等忙完这段时间应该就能闲下来了。 “恩,姐姐答应你。” ----- 宋如最近又谈了个男朋友,成熟稳赢型的,离过婚。有一个女儿,和宋晨年纪相仿。 两个人在一起,没有那种恋爱中该有的甜蜜,气氛平平淡淡的。 用宋如的话说就是,她已经老了,再没有那个精力,她还说,林稚现在的年纪是她最羡慕的,想做什么都行,反正他们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和时间。 可是她不行了。 她说:“我现在只是想身边有个人陪着,天冷了能提醒我注意保暖,肚子饿了能给我做饭,这些就足够了。” 林稚看着她两鬓生出的白发,突然有些心酸,其实她现在的年纪,也没多大,只是经历了太多,孤独了太久。 在外,她永远是一丝不苟的女强人形象,而在他们面前,她又像是永远快快乐乐,长不大的小女生。 可是林稚知道,她只是怕他们担心。 她总说,林稚和宋衍的过去已经那么不快乐了,她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说也得让他们快乐起来。 眼睛有些发酸:“宋阿姨。” 宋如抬眸,皱着眉:“哎呦,怎么哭了?” 林稚没说话,只是抱着她。 软软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又香又暖。 宋如笑着调侃她:“我家那臭小子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有了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她低着头,因为刚哭过的原因,鼻音很重:“我也是。” “也是什么?” “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宋如愣了一会,无奈的笑了笑,抬手轻轻拍着林稚的后背:“好好好,你们两个都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她故作埋怨的说:“真是的,每次都在我这个老阿姨面前秀恩爱。” 林稚软声反驳:“不是老阿姨。” 宋衍无奈的叹了口气,替她把眼泪擦掉:“眼睛都哭肿了,待会被宋衍那臭小子看到,又该说我欺负你了,别哭了,乖。” --------- 这场婚礼宋如懒的大肆宣扬了,就叫了家里的人去酒店随便吃了顿饭。 那也是林稚第一次看见宋衍的后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穿着烟灰色的裙子,手上牵着宋晨。 垂眸浅笑,说话间抬手,将垂落的长发绾在耳后。 宋父就在一旁,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男人。 这样的场合林稚是第一次经历,总觉得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作为当事人的宋衍却是一脸不在意,仿佛到场的人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他细心的用热水替林稚把餐具全部清洗了一遍。 即使酒店已经提前消过毒了。 当了法医以后,他的洁癖好像更严重了。 宋晨看到林稚了,挣脱了他妈妈的手,跑过来:“林姐姐。” 林稚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几天没见长这么高了呀。” 他得意的挺直腰杆:“我最近天天喝牛奶,夏姨说我还能长更高,以后能比哥哥还要高。” 宋衍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宋晨的妈妈尴尬的笑了笑:“小孩子乱说话,不懂事。” 说完,她把宋晨给抱过去。 除了家人,宋如的几个朋友也过来了,一共有五桌,她忙着去陪客人。 于是更安静了。 林稚默默的吃饭,宋衍不时会给她夹一些她爱吃的菜。 其余的时候,都是沉默的。 宋致轻咳了一下:“听说你在警局工作?”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听内容也知道是和谁说的。 宋衍语气平淡:“恩。” “还习惯吗。” “就那样。” 父子两挺像的,说起话来淡漠的语调,仿佛天塌下来了都不会在意。 宋衍把虾剥好了放进林稚的碗里。 宋致抬眼打量了林稚几眼:“你就是宋衍的女朋友?” 林稚有些紧张,放下筷子:“叔叔您好,我是林稚。” 顿了以后,她又补充道,“是宋衍的女朋友。” 宋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那顿饭因为餐桌上的气氛,吃的很压抑,嚼蜡一般。 饭后,宋晨一直牵着林稚的手,要和她在一起。 他妈妈蹲下身去哄他:“姐姐还有事,小晨不可以淘气。” 宋晨瘪着嘴:“可是……” “没关系的。”林稚走过去,“我今天请了一天的假。” 他妈妈感激的看了林稚一眼:“我家这孩子从小就被宠坏了,所以有点任性。” 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温柔和优雅,难怪宋衍的爸爸会喜欢上他。 吃完饭以后,宋衍找借口去了洗手间。 今天天气很好,旁边的阳台上,宋衍懒散的站着,单手插放进裤带,一手夹着烟,视线落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宋致也跟过来了。 看了眼他指间的烟:“什么不好学,倒是把抽烟学会了。” 宋衍抬了下眼睫,没说话。 只是夹着烟的那只手略微用力,白色的烟纸被捏皱。 “有和你妈妈联系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无边的沉默。 宋致皱着眉:“现在是你的父亲在和你说话,你这是个什么态度?” 宋衍挑唇笑了笑:“我父亲?” 反问的语句,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抬手掐灭烟头,扔进烟灰缸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随后转身进去。 宋致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慢的摇头。 是他对不起那孩子。 所以他也没有资格再去插手他的人生。 年轻的时候仗着一腔热血,想和资本主义做反抗,认为他爸——宋衍的爷爷,就是一个眼里只有钱的商人。 因为商业合作,被迫和杨初结婚,生下宋衍。 结果两个人骨子里都有一副拗劲和反骨,越是被压迫越是激烈的反抗。 在达成一致后,他们瞒着所有人去领了离婚证,把刚出生没多久的宋衍扔下,各自寻找幸福去了。 这么多年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当年的任性有多该死。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却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弃之不顾。 可能是年纪大了,想法也成熟了。 就想借着这次宋如的婚宴和宋衍拉近一下关系。 不过时间这东西还真是奇妙,以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一个能承受一切的大人。 ------- 回去的路上,林稚敏感的察觉到,宋衍的情绪不太对劲,这种不对劲一直维持到了晚上。 林稚以为他是在宴会上喝多了酒,有点难受,于是特地给他煮了解酒汤。 宋衍洗完澡出来,林稚还在厨房里忙活,腰间的围裙没取。 湿发上搭了块干毛巾,他抬手擦了几下。 而后动作停下,视线落在厨房里的林稚身上。 林稚刚把火给关了,腰被人从身后搂住,宋衍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有点痒。 “怎么了?” 林稚轻声问道。 宋衍摇头,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奶香:“想抱你一会。” 他抱着抱着,手就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林稚穿的是家居服,柔软的衣摆被掀开,宋衍的指尖很凉,沿着她的腰线一路往前,最后停下平坦的小腹上,而后,又往下挪了挪。 “这里。” 他咬住林稚的耳垂,温柔的含吻,声音也变的暗哑,染了情/欲以后的沉。 “想在这里装点东西。” 林稚愣了一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按的地方在哪。 急忙推开他,红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 宋衍挑唇,靠在墙上,下颚微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我怎么?” 果然醉的不轻。 林稚无奈的摇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稚给他盛了一碗醒酒汤,端到客厅:“喝了再睡,不然头会疼的。” 刚才宋衍和宋致一前一后的回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衍明显心情不太好,一直闷头喝酒。 一阵猛灌,不醉才怪。 他眨了下眼,深邃的眼眸染了醉意,带着勾人的撩:“你喂我。” 林稚叹气:“宋衍,你听话。” 他丝毫不退步:“那我不喝了。” 迟盏之前总说,人在醉酒以后,本性就会完全暴露。 林稚想,宋衍平时可以是憋的太狠了。 一直都是内敛深沉的形象,好不容易醉一次,也算是把深藏着的内心给释放出来了。 这样一想,林稚又有点心疼了。 他会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生活环境造成的。 想到这里,她温柔的妥协,舀了一勺,吹冷后递到他嘴边:“现在可以了吧。” 宋衍摇头。 他侧坐着,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身子前倾,俯在林稚耳边。 被酒精侵蚀过的嗓音,低沉中又带了一丝撒娇的软。 “我要你,用嘴喂我。” 第49章 林稚的脸顷刻间全红了,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什……什么?” 宋衍歪头,嘴角笑意轻慢:“我说……” 拇指在她柔软的唇瓣扫过,带走一抹嫣红,“让你用这里喂我。” 林稚很少看见他这幅模样,难免慌了神,坐在那里有些无措。 最后还是将勺子放回碗中:“你还是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她刚要起身,宋衍过来抱住她。 “你喷了香水吗?” “啊?” “不然怎么这么香。”他的脸在林稚颈窝里蹭来蹭去,发出一阵满足的喟叹。 湿润温热的触感,贴着皮肤传来。 林稚有些痒,下意识想躲,可是他抱的太紧,根本无路可退,后背抵在沙发上。 “你别……别舔啊。” 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她体内传开,沿着四肢百骸。 想要推开宋衍的手逐渐变得无力,只能轻轻抱着他。 宋衍仿佛无师自通一般,深刻的清楚哪里能让她舒服。 天气预报果然说的没错,夜里的雨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林稚被宋衍从客厅折腾到了卧室,又从卧室折腾到了浴室,中途他甚至好像还有要去阳台的打算。 林稚虽然腿已经发软了,意识也开始涣散,可还是靠着最后的一点儿理智阻拦了他。 这儿是市中心,周围人那么多,怎么可以…… ---------------------- 那个晚上,宋衍似乎将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多少年的欲望全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以至于林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软的,完全无法下地。 凶手温柔的为她做好了早餐,并端到床边,贴心的问她:“需要我给你请假吗?” 林稚沉默的别开脸,耳根有点红。 昨天缠绵了一晚,头发都有点乱了。 宋衍放下碗,小心翼翼替她理好:“把饭吃了再休息一会,不舒服的话我……” “好了。”她红着脸打断,“我没事,你先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 还是无法完全忘记昨天的事,面对宋衍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来。 宋衍没再说话,停顿片刻,然后沉默的把碗收好。 低垂着眉眼,唇线紧抿着。 看着……有一点可怜。 林稚叹了口气:“我没怪你的,只是我现在心里有点乱。” “恩。”他低声说,“我知道的。” “我不打扰你。” 他开了门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林稚一个人。 更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和男朋友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嘛。 可是……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什么乱不乱的,其实就是单纯的害羞吧。 昨天她就像是一个扯线木偶,被宋衍摆出这样那样的姿势,她再怎么冷静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也做到泰然自若吧。 一个人纠结了好一会,情绪才算稍微稳定下来。 换好衣服出去,身体上的不适还在,酸痛的不行。 尤其是腰。 宋衍坐在客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稚坐过去:“你……” 听到声音,他抬眸,安静的看着林稚,等待他的后半句。 林稚摇头:“算了,没什么。” 宋衍的手略微收紧。 学校里的同学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今天会不会来学校,明天就是结果出来的日子了。 不过她今天应该是去不了了。 “今天点不舒服,可能要请一天的假,我明天再去。” 同学应了一声:“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电话挂断以后,林稚把手机放回茶几。正好看见宋衍挪开了视线。 …… 总觉得他的情绪怪怪的。 尤其是和昨天那个醉酒后的宋衍比起来。 安静了很久以后,宋衍出去接了个电话,皱着眉头进来。 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稚。 林稚放下书:“和我有关?” 宋衍点头,脸色不太好看。 徐珂的案件已经有了几个重点怀疑的对象,昨天警局接到举报电话,对方自称是林稚的同学,还说亲眼看见她在半个月前买了半桶汽油。 原本就在案发现场,又突然被举报,这个消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传开了。 网络上一阵骂声。 林稚先前参加了好几场比赛,学校组织的校花评比大赛,她的照片不知道被谁放上去过。 前段时间也算是火过一阵。 不过因为她没有开通微博,人气也随着时间又沉寂下来。 这次的事一发生,她似乎又被人记起。 徐珂的粉丝数量众多,甚至直接有人把她给人肉出来了。 警方还在证实那个举报人口中的话是真是假,网络上就已经将林稚打成了凶手。 学校被人肉出来,她的身世也被人肉出来。 于是骂她最多的词就成了孤儿。 宋衍看着屏幕里那一串串恶毒的诅咒,眉头越皱越深。 “操!” 难得一见的爆了粗口,他扔开鼠标,脱了工作服出去。 审讯室里,林稚规矩的坐着,面对刘副队的提问老实回答。 沈琰坐在外面,皱眉盯着里面的人。 听到动静他抬眸,宋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脸色格外难看。 沈琰冷哼一声:“工作期间翘班,不怕扣工资?” 宋衍语气无谓:“靠那点工资活我早饿死了。” …… 边上几个小警察默默感叹,行吧,有钱就是任性。 宋衍从始至终就只说了那一句话,蹙眉看着审讯室里的动静。 没一会儿,审讯结束。 他起身过去:“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稚脸色有些苍白,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 手却在发抖。 宋衍抱着她,柔声安慰:“没事,我在,不用怕。” 林稚回抱住他:“恩,我不怕。” 沈琰捏瘪自己手里的纸杯,扔进垃圾桶里,还剩一点咖啡的汁液渐在他的手背上。 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走吧。” 旁边的小警察还没看够,依依不舍的说:“你先走,我再看会。” 先前一直听前辈们说,宋师兄的女朋友多么多么好看,他还不信,再好看能有多好看。难不成还能比徐珂好看? 没想到还真比徐珂好看。 沈琰点头:“那就一边做俯卧撑一边看。” 小警察立马准备怂了:“我走还不行嘛。” 出去之前,沈琰视线往后看了一眼。 林稚似乎已经被安抚好了,情绪也逐渐稳定。 她看着坚强的不行,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孩子,面对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害怕。 刚刚看到她的手死死抠住审讯室里的桌子。 从小到大,她一害怕就会抠桌子。 还好,这种时候有人能陪着她。 那个人虽然不是他。 不是他也无所谓了,她过的好就行。 --------------------- 那天晚上,林稚一直做噩梦,似乎有了个诱因以后,很多事情都能被触发。 她梦到了爸爸,也梦到了妈妈。 单薄的睡衣被汗浸湿,宋衍一夜未眠,怕她感冒,替她把衣服换了。 又给她烧了热水。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凶手是徐珂的助理。 林稚只是一个无辜受到牵连的受害者罢了。 网上的骂声偃旗息鼓。 虽然这样,可是出国参加比赛的名单却因为她之前的嫌疑被让给了吴睿。 班上有女生过来安慰她,以后还有更多机会,不用太难过。 甚至有人直接破口大骂吴睿:“之前你被举报,肯定是吴睿做的。” 林稚笑着摇头:“没关系的。” 她是真的没关系,倒不是乐观,而是有个结终于被解开了。 之前她一直在想,她渴望的到底是更大的舞台,还是安稳踏实的生活。 经过这件事以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舞蹈的热爱,其实只在于年幼时母亲给的责任。 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喜欢。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特意绕了个远路,经过菜市场,买了些宋衍喜欢吃的。 他今天晚上加班,估计又得忙到很晚。 ---------------------------- 许师傅打了个哈欠在外面接电话,他的老婆正骂骂咧咧的让他早点回家。 “我最后给你热一次,凉了你他妈就自己来。” 挂断电话以后,许师傅皱着眉掏耳朵:“这婆娘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嗓门也大。” 宋衍没说话,专心做自己的事。 今天换衣服的时候,许师傅眼尖的看见了宋衍后背的抓痕,他结婚这么多年,那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乐呵呵的打趣他:“你和你家林稚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家那闺女上次见过你一面以后整天嚷着要快点长大,要和你结婚。她对我这个爸爸还没有对你这个外人好呢。” 许师傅最近突然发现,调侃宋衍其实也是个挺能打发时间的事情。 宋衍这个人看着傲的不行,性格也不怎么好,其实没什么脾气。 东西都整理好了,宋衍用消毒水洗了手,换完衣服离开。 连着熬了几天的夜,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 电梯门开了以后,他随手将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到尽头。 门沿下有光泄出来,他停下了拿钥匙开门的手。 林稚…… 没有回去? 思索片刻,他还是按下了门铃。 片刻后,里面传来脚步声,是棉质拖鞋踩踏在地毯上的声音。 林稚把门打开,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宋衍没动,站在门外看着她。 林稚开了门以后进去,走了两步见身后没有动静,回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你怎么不进来?” 宋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 他顿了片刻,“我还以为你走了。” 林稚不解:“我为什么要走?” 他单手扶着门框,低头换鞋子,听到她的话又停下。 为什么要走? 沉默了很久,走廊外的电梯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不时有人经过。 宋衍缓慢的低下头。 额前的碎发遮挡住灯光,眉眼覆在阴影里,瞧不清情绪,声音也变的低沉。 “对不起。” 林稚愣住。 “那天……我不该不顾你意愿就把你……” 林稚突然明白了他的反常,原来是把自己的害羞误解成了生气? 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反而成了低能儿。 她无奈的笑了笑。 “我是自愿的。” 愣住的人变成了宋衍,他猛的抬眸,眼里带着惊讶。 林稚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抿着唇别开视线,声音也压低:“情侣之间做那种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喉结滚了滚。 这几天的阴霾烟消云散。 “那今天……” “还能做情侣之间正常的事吗?” 第50章 腰还是酸的,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因为昨天的激烈动作,某个地方的还隐隐有痛感。 林稚沉默的抿了下唇。 宋衍也没继续说了,似乎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太得寸进尺。 饭菜还是热的,林稚进厨房给他盛了一碗饭:“明天你休息吗?” 明天就是周末了,他们的工作时间很多时候都不是按照工作日来,案子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这种不稳定性也造成了他们随时都得去现场。 他摇头:“不确定,如果没案子的话,应该会休息。” 林稚把碗筷摆好以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那和我回一趟家里。” 宋如昨天给她打电话了,说要来看她。 那件事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她那边不可能没风声。 林稚怕她担心,随便找了个借口以后又说,等宋衍休息了,她就和他一起过去。 宋如听到她这么说,也有点心动。 宋衍这狗崽子,野的很,平时没什么大事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来的。 就算是给他打个电话,说的话也保持在三句话内。 其他的时间都是在沉默,安静听她说。 任凭宋如再话痨,也不可能和一块石头聊下去。 所以也很少再给他打电话了。 这次听说林稚要带着他一起回来,自然是求之不得。 -------- 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一个人安静的吃饭,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有时候会抬头看一眼,视线不经意的碰到。 “专心吃饭,看我干嘛。” 宋衍微挑了唇角:“好看。” 林稚忍着笑,忍了几次没忍住:“又不是第一次看了。” “看几次都好看。” 平时在外清冷话少的二人这会笑的跟二傻子一样。 等他吃完以后,林稚起身收碗。 宋衍说:“我来吧。” 厨房里水声潺潺,林稚切了点水果,放在客厅里的茶几上,问他:“你困吗?” 宋衍擦净了手出来:“不困。” 林稚脸上带着期待:“那要不我们看会电影?” 宋衍点头:“好。” 林稚选的是一部恐怖片,背景是在一座废弃的工厂里,开场便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将亮未亮的天气,天空的颜色还泛着淡淡的浅灰,冷风萧肃,光秃秃的枯木。 配上诡异的bgm。 这个电脑的导演之前靠这部片子入围了青禾奖,口碑也特别好,上映期间正好是林稚最忙的一段时间,所以她也就错过了。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都有时间了。 客厅里的灯关了,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光亮,不时还有恐怖的音效响起。 两人坐在沙发上,宋衍的手往旁边挪了挪,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 林稚垂了眼睫,微不可察的轻笑了下。 任凭他握着。 豆瓣评分八点九分的作品,被评为国内难得一见的恐怖片,看过的人都说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独自一人走夜路了。 这样的电影,在宋衍和林稚全程漠然的神情下放完。 除却中途林稚坐累了,靠在宋衍怀里的那一会,他的表情变的柔和许多以外,其他的,没什么变化。 “挺好看的。” 林稚把电视关了,语气有些遗憾,“不过在电影院看的话,效果应该更好。”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睡吧。” 宋衍轻应了一声。 林稚和他说了晚安,才刚进房间,开门声再次传来,宋衍脱了外套进来。 林稚有些愣住:“还有什么事吗?” 宋衍歪头,单手扯开领带:“睡觉啊。” 林稚缓了一会儿,才理解他的意思。 他要和她一起睡。 虽然还不是很适应,但经过昨天那一晚以后,林稚已经可以接受了。 洗完澡以后,身上带着干净的气息,林稚被宋衍抱在怀里,他的胸口贴着她的脊背,下巴枕在头顶,喉间发出一阵满足的喟叹。 “睡吧。” “恩,晚安。” 漫长的一夜过去。 清醒着的林稚,第一次理解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年轻气盛的年纪,在精力充沛的早上,像是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这种反应在男性生理上再正常不过了。 可林稚却是第一次体会,更何况还离的那么近。 就在大腿后侧抵着。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愣在原地,没敢动弹。 宋衍抱着她,脸埋在颈窝蹭了蹭:“醒啦?” 话里还带着睡意未消的缱绻。 林稚点头,脸有点红:“你……” 她扭身动了动,被宋衍按住:“别动。” 他的声音低哑的厉害:“我快一点。” 林稚的脸红透了,她扯过被子,盖住头顶。 身后的喘息声渐重,他张嘴,咬住她的耳垂:“耳朵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 “热还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抱住她,“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不用害羞。” --------------- 他说的快一点,其实也没快到哪里去。 等他结束以后,林稚去厨房做了早点。昨天和宋如约好的是中午过去,这一折腾,时间也快到了。 林稚在面包片上抹上果酱,递给宋衍:“我听宋姨说,宋晨期末考考完了?” 宋衍接过她手里的面包片,看着上面的果酱沉默了一会。 还是咬了一口。 他点头,语气沉静:“考了八分。” …… 林稚尴尬的笑了笑:“现在幼儿园都开始考试了,小朋友的压力也很大。” 强忍着甜腻的感觉,他把那块涂满果酱的面包片吃完:“有压力才能成长。” 林稚有时候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很像她妈妈。 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林稚特别不喜欢她妈妈,看见就怕的类型。 因为她特别严厉。 于是半开玩笑的调侃他:“你这个样子,以后肯定是特别不招小朋友喜欢的爸爸。” 他看着林稚:“招你喜欢就行。” --------------- 吃完饭以后开车过去。 宋晨在客厅里嚎啕大哭,宋如在旁边戴着耳塞看书,看到林稚来了,顿时像看到救星,摘了耳塞和她说:“你快把这皮孩子抱走,考试考了八分以后被他爸揍了,结果来我这哭。” 宋晨在这嚎了半个小时没人理,眼泪都没了,只剩干嚎,嗓子眼疼。 伸着小胖手,屁颠屁颠的跑到林稚跟前要抱抱。 林稚蹲下身,将他抱在怀里:“怎么了?” 他哭的直抽抽,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忘告状:“我考了八分,我爸爸和妈妈都说我,还说我上课不好好学习。” 林稚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下次继续努力。” 他痛苦的点头,埋胸继续痛哭,鼻涕眼泪蹭了林稚一身。 边上,宋衍沉着脸,用笔敲了敲桌子:“过来。” 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他这次的试卷,左上角的八格外显眼。 第51章 哭声逐渐小下去,宋晨可怜巴巴的看着林稚,眼角还挂着泪水。 林稚抽了张纸巾替他把脸擦干净:“哥哥给你把错的题目讲一遍以后,下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晨往后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宋衍的视线。 深邃的眸子里,情绪淡漠。 宋晨吓的扑进林稚的怀里,企图靠撒娇躲过这一劫:“可是……” “我最后说一遍,过来。” 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晨吓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认怂的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笔拿好。” 宋晨听话的拿笔。 -------- 宋衍虽然脾气不好,但耐性还是有的,就算是面对宋晨这个一道题讲十遍才能听懂的死脑筋,也是耐性子慢慢的教他。 宋如咬了口手里的苹果,和林稚讲:“你别看宋衍这样,其实他很疼宋晨的,以前有一次宋晨发烧,他爸妈又都不在身边,还是宋衍特地翘课回来,照顾了他一晚上。” 宋晨专心的听宋衍给他讲课,时不时的偷瞟一眼他有没有生气。 林稚微挑了唇:“我知道的。” 宋衍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要温柔的心,她是知道的。 并且,比谁都清楚。 在宋衍的教导下,宋晨总算是稍微开了点窍。 吃完饭后,时间太晚,宋如本来想留林稚再讲会话的,可是宋衍说她明天还要上课,直接拒绝了。 宋如骂了句该死的狗崽子,然后才和林稚说:“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啊。” “恩,那我们先走了。” 宋如扯了扯宋晨的耳朵:“还不和快和林稚姐姐说再见?” 他还拿着练习本,站在宋如的身旁,一本正经的低头:“林姐姐再见,哥哥再见。” 宋衍冷漠的应了一声,然后替他们把门也给关上了。 …… 林稚最近也开始忙着毕业的事了,学校家里两头跑太累了,索性就直接搬去学校住了一段时间。 当时她和宋衍说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安静的看着书。 林稚以为他是累了,毕竟这段时间下来,他也没有怎么好好的休息过。 于是起身:“我去给你拿衣服,你今天早点休息……” 她话还没说完,宋衍从身后抱上来。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之前发生了那件事,宋衍就上林稚他们学校的论坛里看了一眼,好些个站出来为林稚说话的。 其中男生就占了大多数,并且大多都以追求者自居。 原来是在介意这个。 林稚笑了一下:“从高中开始就有很多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知道是知道。”他抱的更紧了一点,“只不过那个时候你没有现在好说话。” 对每一个人,都是疏离到极点。 “我现在也是啊。” 林稚说,“只是对你,变的比较好说话了。” 后者明显愣了一下,就连搂抱住她腰身的手,也稍微停下了力度。 “为什么?” 明知故问。 “因为喜欢啊,林稚喜欢宋衍。” 宋衍没说话,撩开她脑后的马尾,清冷的唇落在她的后颈。 缱绻而缠绵。 “我也喜欢。”低沉暗哑的嗓音,格外撩人,“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喜欢了,很多年。 ----------- 又搬回了宿舍,之前的室友也还在,都一样是在忙毕业的事。 州舞的学生,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更何况已经大四了,宿舍里唯一单身的一个就是前段时间刚分手的陶何。 为了给男朋友买生日礼物,去给酒店当礼模,结果目睹开房结束的男朋友和小三。 可能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了。 她当场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提出了分手,利落干脆的全宿舍女生都在夸她勇敢。 她仰着头,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高傲:“我和他交往那是给了他脸了,他倒好,还敢背着我约/炮。” 晚上的时候,林稚给还在加班的宋衍打完电话,提醒他记得按时吃饭,多穿点衣服。 最近降温的厉害,尸检房里的温度也总是很低。 她挂了电话进来,安静的宿舍里,大家都睡了。 林稚放轻动作上床,隔壁床铺传来抑制着的哭声。 过后,陶何掀开蒙住头的被子,看着林稚,眼睛哭的又红又肿:“你饿不饿?” 林稚不饿,却还是陪她出来吃宵夜。 因为性格的原因,她很少和人结交,也没什么朋友,对陶何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大一一同住校的舍友。 可能是怕被熟人看到,陶何特地选了一个很远的夜市街,林稚看了眼深蓝色的路标,其中一个方向写着:直走五百米,北城警局。 陶何一进去就点了一打啤酒,老板给她打开以后,她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倒满酒,仰头,一口喝下。 见林稚没动,陶何催促她:“今天咱两不醉不归,来来来,喝啊。” 林稚顿了一会,还是拿了酒杯,皱着眉一饮而尽。 又辣又呛,她强忍着不适硬吞下去。 才刚放下杯子,立马又被倒满了。 陶何恶狠狠的说:“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当初是他追的我,每天就等在教室门口,端茶递水的,殷勤的要命,结果呢。” 她喝酒跟喝水一样,“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一样,都是骗子,他们追你的时候一套说辞,追到了以后又是另一嘴脸了。” 喝到最后竟然直接对着瓶吹了。 林稚急忙拦住她:“陶何,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甩开她的手:“我没醉,我醉什么啊,我千杯不醉。” 林稚酒量不好,虽然没喝多少,可是头有点晕。 陶何喝醉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力气又大,林稚根本拦不住她。 透明的塑胶帘子被掀开,许师傅看着身旁的人,怂恿道:“你说你女朋友现在也回了学校,你一个人住,喝点酒怕什么,没事的,就喝个几瓶。” 他顿了顿,眯眼笑着,补充道:“白的。” 老板看到有人来人,立马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递给他们一人一张菜单:“看看吃点什么?” 许师傅手一抬:“五瓶江小白。” 宋衍皱着眉,刚准备开口。 旁边桌突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骂声,带着哭腔:“李来,我□□妈!!” 许师傅吓的一震,手中菜单都快掉地上了:“这姑娘的肺活量挺好。” 然后掏出烟盒,抖出两根烟来,自己叼了一根在嘴里,又递给宋衍一根。 “解解乏。” 宋衍严格来说是他的后辈,不过他的能力和认真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干他们这行,越是有能力,越是容易被压榨。 哪个行业都缺人才,他们也一样。 宋衍已经连着加班一周了。 好在年轻,身体扛得住。 宋衍沉默的接过,犹豫了一会,并没有马上点火。 旁边传来啤酒瓶子被摔碎的声音,陶何不小心踢倒了一瓶,溅起来的碎片将林稚的手腕划伤。 看到血了,陶何的酒也醒了大半,急忙过去:“林稚,你没事吧?” 许师傅才摸出打火机,刚准备给宋衍,一抬头,面前的座位都空了。 林稚手腕上的伤口不大,就是破了点皮。 她的脸有点红,身上有酒味,应该是喝了酒。 因为工作的需要,宋衍有随身带消□□水和创可贴的习惯。 给她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他轻声问:“还疼不疼?” 林稚摇头,瘪着嘴。 宋衍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稚抱住他,哭了起来:“男人都是骗子。” 宋衍有片刻的怔住:“什么?” 她赌气似的捶了他几下:“陶何说的没错,男人都是骗子,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抽烟的吗,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第52章 二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喝了个烂醉,抱着个男人搭骂骗子。 这样的场景,周围的人看见了,自然而然就划分到了渣男劈腿被抓现行的剧情里去了。 旁人看他的视线也加了些许鄙夷。 现在这些男人,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就到处伤害女生。 就连许师傅也疑惑的走过来:“不是,宋衍,这……” 宋衍正柔声哄着林稚,没空理他。 许师傅皱着眉:“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 林稚哭着哭着,就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宋衍抱着她起身,把手里的烟扔还给许师傅:“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许师傅问:“还有一个姑娘你不管了?” …… 宋衍开车把她们送回了家,好在两个人喝醉了以后就是安静的睡觉,不吵不闹的。 宋衍用热水给林稚擦了下身子,又把衣服给换了。 怕她感冒。 她睡的并不安稳,眉头始终都是皱着,应该是做噩梦了,宋衍把她抱在怀里。 很多时候,他都很心疼她。 是因为自己,她的人生才会发生这么多转变,明明应该是再顺畅不过的一生,却因为他的存在,而平白经历了这么多。 她的手还有点冷,宋衍掀开衣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取暖。 林稚眉头的皱褶稍微松展了一些,喉间发出一阵嘤咛,她缩进他的怀里。 宋衍替她把旁边的被子掖好,胳膊枕在她脑后。 安静的夜里,她的睡颜也安静,宋衍无声的看了一会,然后俯身,在她唇边留下一个吻。 “晚安。” 他轻声说。 次日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林稚按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来,醉酒后伴随着的,就是全身的酸软。 头有点疼。 她回想了一会,昨天她是和陶何一起在吃宵夜,然后喝了一点。 再然后就…… 不太记得了。 穿上拖鞋出去,客厅里的桌子上摆放着早餐。 还冒着热气。 喉咙干涩的要命,她睁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冰箱旁,手才碰到冰箱门,就看到贴在上面的便利贴。 【早上别喝冰的,我给你热了牛奶和姜茶。】 林稚把便利贴撕下来,回想了一下。 昨天好像是宋衍送她回来的。 旁边的房间门打开,陶何捂着肚子急匆匆的跑出来:“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她冲进厕所。 没一会儿,冲水的声音传来,她松了一口气,卷着袖子出来:“难受死我了。” 看到林稚了,愣怔片刻。 “这是哪儿?” 林稚进洗手间,从最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牙刷和毛巾:“我男朋友家,昨天我们喝醉了,是他带我们回来的。” 陶何震惊:“你男朋友?你真有男朋友啊?” 林稚笑道:“对啊。” 陶何缓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我还以为你那么说是为了搪塞你的追求者们,原来是真的。” 很难想象林稚这样的女生喜欢的人,是怎样的。 不论外貌还是脑子或是性格,都非常优秀的人,大学四年对所有异性的示好都不动声色的拒绝。 偏偏这些示好的人里,最不缺的就是高富帅,可是人家就是雷打不动的。 一点心都不动。 也不知道是被哪坨牛粪占了便宜。陶何洗漱完以后,嘴里咬着面包片,问她“你男朋友呢?” 林稚给她盛了一碗粥:“这个点应该去上班了。” 陶何一脸好奇:“你男朋友是干嘛的?家族企业还是财阀?能住这个地方的怎么说也是个富二代。” “都不是。” 林稚说,“他是法医系的,现在在北城法医科上班。” “法医啊……”陶何兴致瞬间降了下来。 看来是真爱没错了。 吃完饭以后,陶何说自己还有个课要上,就先走了。 林稚送她出去。 接到宋衍外公打来的电话时,还是在下午的时候,林稚刚翻开书,手机就响了。 老人家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总是想着家里的小辈。 杨初就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过来看他。 老人家摆摆手:“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是另一个,被你抛弃的那个。” 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她狠心抛弃的那一个。 杨初脸色有些,半晌没有说话。 门铃被人按响,安婶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小姑娘以后,愣了一瞬。 然后才想起,她就是老爷子昨天给她看的那张合影里的小姑娘。 旁边站着小少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少爷脸上露出那样的神情。 从小宋衍就不爱说话,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不是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而是他根本就不稀罕。 对谁的主动示好都爱搭不理的,性子太傲了。 不过老爷子却说,这样才像是他的外孙。 可是安婶哪里不知道,小少爷的心里,还是很渴望朋友的,他只是不善于与人相处。 毕竟本该从小陪着他,教会他人情世故的父母,都抛弃了他。 唉,也是作孽。 面对她的打量,林稚抿了下唇,轻声开口:“您好。” 安婶回过神来,急忙侧开身子,让她进去:“你就是林稚对吧?” 林稚点头:“是的。” 安婶在前面给她带路:“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安婶把门打开:“就是这了。” 林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女人,和她身旁的小男孩。 很久之前,林稚见过她。 那会正好下着大雪。 杨初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着林稚。 又将视线移向安婶,似乎在寻求答案。 安婶点了点头:“这位就是小少爷的女朋友,林稚小姐了。” 林稚轻声打着招呼:“您好。” 杨初看了她好几眼:“恩。” 老爷子从床上坐起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想到这是自己的孙媳妇,竟一点也不生疏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宋衍那臭小子呢?” “他还没下班,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他怎么说的?” 林稚:“他说知道了。” 老爷子的语气酸溜溜的:“都说外孙女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这外孙也是,只听媳妇的话。” 媳妇这两个字让林稚脸有点发热。 八字还没一撇呢。 杨初看着林稚,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老爷子问林稚:“宋衍那臭小子对你好吗?” 林稚轻笑道:“很好的。” “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来和我说。”过了一会又叹气说,“虽然说了也没什么用。” 自己这个外孙,从小和谁都不亲。 他看着林稚,语重心长的说:“宋衍他可能看上去挺冷漠,没什么感情,其实就是隐藏的好,这孩子小时候就……”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看着杨初。 后者似乎也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牵着旁边的小男孩起身:“我去看看厨房好了没。” 她出去后,门关上。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从小到大,该有的父爱母爱他是一丁点都没感受到,说到底,也是我们这些长辈的错,非要搞什么商业联姻,逼迫着他的父母结婚,两个人都是被宠大的,一身的坏脾气,越是逼迫越是反抗,所以宋衍就成了牺牲品。” 他说的这些,林稚都知道。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只是她没办法理解,既然不打算负责为什么要生,既然生了,又为什么不负责。 天将暗未暗的时候,宋衍开车过来,脸上贴了个创可贴。 林稚皱眉,问他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 林稚还是不放心:“伤口深不深?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宋衍无奈的笑道:“不深,不用去医院。”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女人身上,笑容有片刻的停滞。 杨初走过来:“脸是怎么回事?” “没事。” 淡漠的语气。 ……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安婶过来打圆场:“饭好了,都去吃饭吧。” 杨初点头:“走吧。” 吃饭的时候,只有老爷子的话多了点。 杨初夹了块粉蒸肉,放到宋衍的碗里:“你小的时候最爱吃这个。” 筷子稍顿,宋衍说:“谢谢。” 杨初又让安婶去厨房给他盛碗南瓜粥出来:“你小的时候不爱吃饭,我就让厨房给你熬南瓜粥,熬的又稠又软,你才肯多吃几口。” 南瓜的香味,经过长时间熬煮以后,越发浓郁了。 宋衍又是一句谢谢。 杨初脸上的笑意逐渐僵住,而后又被苦笑给取代:“和妈……和我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宋衍没再说话,安静的吃着饭。 吃完饭以后,老爷子又拉着林稚说了会话,才肯放他们走。 他让林稚有时间了就过来玩,顺便把宋衍一起带上。 林稚自然明白老人家的想法,笑着点头:“我会的。” 他们离开后,杨初站在阳台往下看。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以前那个白白软软的小团子居然长这么大了,成了可以依靠的大人了。 年纪大了以后,思想也成熟了,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觉得当初的自己到底有多混蛋。 摊上这么自私的父母,是这孩子最大的苦难。 看到他的女朋友出现在自己面前,想以母亲的身份去把把关的。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 那孩子能长这么大,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甚至从来没有给他换过一次尿布,没有一次接送过他上下学,没有在他的家庭作业上签过名。 她给了他生命,却又把他舍弃。 她问安婶:“你刚刚说,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安婶说:“林稚,听说从小和小少爷一起长大。” 视线移向窗外,深蓝色的黑夜,偶有冷风传来,宋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林稚穿上。 杨初松了一口气,从小一起长大,那应该就是知根知底了。 只要她不会像自己那样,抛弃那孩子,能对他好,就够了。 从杨宅回来以后,宋衍一直都很安静。 林稚拿了新的创可贴过来,重新给他贴上:“怎么不小心一点。” 宋衍摇头,抱着她。 窗户没关严实,浅灰色的窗帘被风吹开,在这安静的夜里有些诡异。 “我八岁以后,就对南瓜过敏了。”他的声音有点哑,“爱吃粉蒸肉的人也不是我。” 林稚心猛的一痛。 她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宋衍抱的更紧了一点。 “林稚。” “恩?” “我们结婚好不好。” 戒指他很久以前就买了,可是因为害怕一直不敢送出去。 被抛弃的猫,再被捡回的话,就会乖的不得了。 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所以在林稚面前,他格外小心。 害怕再次被抛弃。 “嫁给我。” “好不好?” 他问的小心翼翼,因为紧张,连呼吸都停止。 林稚的脸瞬间全红了,从耳朵到脖子。 不等她开口,左手的无名指上,被什么套住。 “不回答就是同意了。” 她小声埋怨道:“什么嘛,这么不讲理。” 然后害羞的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过了一会,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从他怀里离开,皱着眉问他:“你昨天是不是抽烟了?” 第53章 宋衍愣了片刻,没想到她还记得昨天的事。 “没有。” 前辈给他烟,他又还回去了。 林稚狐疑的看着他:“真的没有?” 宋衍笑了一下,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连我的话也不信了?” 林稚还是点头:“信的。” 窗外的风都是安静的,明天应该是个不错的天气,冷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开始回暖了。 宋衍一直不肯睡觉,就握着林稚的手看,白皙纤长的无名指戴着一枚女款的钻戒。 是他特地去选的。 没想到她戴上会这么好看。 真好啊,想到她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他孩子的妈妈他就觉得,真好啊。 “我下周请个假。” 林稚疑惑:“请假干什么?” 宋衍抱着她:“领证啊。” 林稚有点想笑:“不用这么着急的。” “要的。”他说,“要不是民政局关门了,我都想现在就去了。” 林稚觉得,他最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外仍旧是那个话少不苟言笑的宋衍,在她面前就像是封印得到了解除。 总爱抱着她撒一会儿娇,被她哄过以后才肯睡觉。 应该是累的狠了,他入睡的很快,在林稚的怀里,睫毛轻垂,睡颜都是安静的。 林稚的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把床头灯给关了。 “晚安。” 确定了关系以后,林稚第一个告诉的就是宋如。 彼时她正坐在那里看电视,听到林稚的话半晌没动弹。 像是大脑在缓冲,结婚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后,一串用来表达惊叹的连环操从她嘴里蹦出来。 “操操操操操操!?你刚刚是说你和宋衍要结婚了?” 林稚点了点头:“恩。” 宋衍当即便扔了手里的抱枕,起身坐到林稚旁边:“宋衍跟你求婚了?” 林稚点头。 “你答应了?” 林稚又点头。 宋如眨了下眼,然后才欣慰的挤出几滴眼泪:“这臭小子,我还以为他要哑巴一辈子呢。” 她大概是除了宋衍自己以外,第一个知道宋衍对林稚那点心思的人。 他从小就话少,不爱和人亲近,林稚刚搬来宋家的时候,她还担心两个人没办法相处。 毕竟性子太相似了。 忘了是谁说的,性子相似的人,是没办法走在一起的。 更何况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 可谁知道,两人还是排除万难在一起了。 ------ 许师傅和他老婆吵架了,最近这几天住在外面,他在茶水间里叹气:“你说这女人上了岁数,是不是都会变的不讲理,你们看看我这脖子被她挠了。” 说着,他把毛衣的高领往下扯,露出全是红痕的脖子。 岑河自己就是女人,自然不可能帮着他:“您老婆肯定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动手啊,除非你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 许师傅松开手,看着一旁沉默着的宋衍,叹了口气:“还不是前几天和宋衍出去喝酒,我多喝了点。” 岑河一愣,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向宋衍,关切的问:“那宋师兄呢?” 这样的提问,显而易见就是问他喝多了没有。 宋衍将空了的纸杯扔进垃圾桶里:“我没事。” 宋师兄和自己说话了,岑河的心里顿时被甜蜜填满。 “我女朋友没有打我。”他沉声补充。 才刚升腾的心跳,一瞬跌入谷底。 许师傅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他手上的婚戒:“不是吧宋衍,你小子这么快,婚戒都戴上了?” 宋衍垂眸,轻轻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眼里带着宠溺:“日子还没定。” 许师傅欣慰的叹了口气:“我们这光棍科可算是又脱单了一个。” 岑河听到以后,红着眼睛推开门出去。 许师傅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次有多少小妹妹要难过了。” ---- 学校论坛里今天新发的一个帖子直接被顶成了hot,飘在首页,标题是【州舞校花林稚左手无名指疑现婚戒,或已结婚。】 底下跟帖的大多为男性。 【何合河盒嗬鹤:?????我操那个男人他全家,老子辛苦减肥了半年,就是为了能让我女神多看我一眼,结果这个傻逼直接把人拐回家了,我操他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丁玲9999:假的吧,和她同学这么久了,从来没看到她和哪个异性走的近啊,甚至一度怀疑她的性取向。】 【小叮做事小叮当:是真的啦,钻戒超大,应该是个富二代,长的好看就是好,四年不谈恋爱,一谈就是富二代。】 【允你一世安稳:楼上的不要瞎说,我女神怎么可能是这种爱慕虚荣的人。】 【小叮做事小叮当:和有钱人在一起就是爱慕虚荣了?你们这群屌丝平时小说看多了吗,真的以为女神会看上一无所有的你们?】 …… …… 陶何躺在床上,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才把帖子的内容刷完。 林稚在下面收拾东西,这几天忙过了,她也没打算继续住下去。 陶何将手机锁屏放在一旁,探了半个身子出来,问林稚:“日子定好了吗?” 林稚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还没有,不过应该会等我毕业以后。” “到时候记得给我请柬啊,我还没有见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呢。” 林稚笑道:“好。” 陶何好奇的问她:“你男朋友……啊,应该是未婚夫了,他长什么样子啊?” 林稚大学四年来,一直过的清心寡欲,她还是挺好奇的,到底是长成怎样的男人才能把她的心给勾跑。 林稚回想了一下:“就是……就是普通人的样子。” “普通人?” 林稚点头。 陶何兴致逐渐降了下去,可能是真爱吧。 -------- 回家之前林稚接到宋如的电话,说今天他们会去她家吃饭。 林稚特地绕了远路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菜。 宋衍难得在正常的时间里下班。 鸡是活的,林稚不敢杀,盯着它看了好久,就是下不了手。 客厅里传来开门声,宋衍换了鞋子进来:“怎么了?” 林稚一脸为难:“我不敢。” 早知道就直接买一只宰好的了。 宋衍卷了袖子,反复洗了好几遍手:“我来吧。” 林稚将信将疑的把刀递给他:“你行吗?” 他淡声开口:“我连人都解剖过。” 一句话,莫名让林稚后背一阵发凉。 也是哦,她居然忘了他是干什么的。 现场杀鸡太血腥了,林稚不敢看,就去客厅沙发上等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宋衍把她叫醒的时候,饭菜已经熟了,睡意还没散开,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林稚窝在宋衍的怀里又睡了一会,才逐渐醒过来:“弄好了吗?” 宋衍替她把垂落下来的头发拂开:“好了。” 林稚揉了揉自己的脸,迫使自己清醒过来:“那我去做饭。” 才刚起身,宋衍就把她拉回来,抱着她:“我已经做完了。” “啊……” 宋衍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手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陪我坐一会。” 林稚点头:“恩。” 脖颈后的长发被拂开,湿润柔软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的弓起了腰。 林稚耳根有些发热:“你怎么……” 宋衍握住她的手,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轻轻喘着气:“你不是答应了吗。” 撒娇一样的语气。 林稚怔住:“我答应什么了?” 宋衍惩罚般的咬住她的耳垂:“答应陪我做一会。” …… 宋如他们快到了,林稚到底没能让他得逞。 宋衍一言不发的进了厨房,看鸡汤好了没有。 眼睫垂着,也不说话。 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林稚心一软,过去哄他:“等宋阿姨他们走你以后,你想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宋衍抬眼:“做多久都行?” 林稚:“……” 怎么觉得他有时候比宋晨还要无理取闹。 最后还是无奈妥协:“行。” ------- 宋如很快就过来了,还带上了宋晨,应该是直接从幼儿园过来的,还背着他的小书包。 看到林稚了,一直伸着手让她抱抱。 他长的和宋衍有几分像,不过婴儿肥还没褪,看起来比他更可爱。 林稚之前看过宋衍小时候的照片,是宋如拿给她的。 也是带着婴儿肥,可爱的不行。 就像现在的宋晨。 宋晨悄咪咪的看了眼旁边的宋衍,小心翼翼的凑到林稚耳边:“林姐姐,你别和哥哥结婚好不好,你再等我十几年,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呀。” 他自以为的悄悄话,其实旁边的人都能听到。 林稚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那个时候林姐姐就老了。” 宋晨一脸认真的摇头:“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嫌弃林姐姐老的,林姐姐就算头发全白了,牙齿也掉光了,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宋衍把土豆用调羹压成土豆泥,放进宋晨的碗里,漫不经心的问:“爸爸有揍过你吗?” 宋晨最喜欢吃土豆泥了,高兴的一时也忙了继续和林稚求婚,他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粑粑和麻麻兜没揍过窝。” 他冷静开口:“那你想被哥哥揍吗?” 第54章 顾晨吓的躲在林稚身后,小声告着状:“你看哥哥他还打人,以后你嫁给他了,万一他打你怎么办?” 林稚无奈的笑了笑,把他抱在怀里,抽了张纸巾替他把嘴角沾上的土豆泥擦去。 “哥哥不会打你的,别怕。” 顾晨撒娇一般的赖在她的怀里:“妈妈说,女人结婚以后就会生小孩,林姐姐有了小孩以后还会喜欢晨晨吗?” “会呀,当然会。” 顾晨心满意足的从她怀里离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握着筷子:“姐姐可不许骗人哦。” 吃完饭以后,宋如又在这儿留了一会,直到宋晨困了,她才抱着他离开。 -- 林稚去过一次沈家,沈母得知她要结婚了,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久。 宋衍那小子对她好不好之类的。 过后,她感慨似的叹了口气:“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从前那个小姑娘都要嫁人了。” 她站起身,让林稚等一下。 然后回房拿了个墨绿色的首饰盒,把它递给林稚:“这个啊,是你妈妈给我的,那个时候你和沈琰定了娃娃亲,你妈妈就把这个你外婆传下来的镯子给了我,说让我家琰琰以后亲手给你戴上。可惜啊,你们两个没缘分。” 林稚接过盒子,小的时候,她看见妈妈戴过,她告诉林稚,这是她外婆的外婆传下来的,她家的女孩子嫁人啊,都要戴上这个的。 开门声轻响,略带疲惫的男声传来:“我回来了。” 男人站在玄关换鞋子,手腕上的白色纱布连袖子也没法遮住。 是上次抓人时弄伤的。 林稚起身,沈琰正好抬眸,四目相对,他愣在那里。 …… 沈母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家里只剩下林稚和沈琰两个人。 沈琰无措的摸了摸后脑勺,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喝……喝什么?” 林稚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白水。 她说:“已经有了,谢谢。” 沈琰慌乱的点头:“哦哦。” 视线一直往左右看,只敢趁林稚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她一眼。 林稚的手贴着杯壁,热气源源不断的传来。 无意中看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沈琰脸上的不知所措逐渐消散,被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给取代。 他哑着嗓子问:“确定了?” 林稚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恩,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伯母这件事的。” 沈琰张了张嘴,想要说句祝福的话,客套客套。 可喉咙里像是被硬塞了一堆沙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眼前仿佛还是四月的小镇,阴雨天,他刚因为打架而被留堂。 好不容易写完了检讨,兴冲冲的拿着伞去少年宫。 和学校完全相反的地方。 她还没下课,穿着黑色的练功服,挺直的脊背,长的高束,挽在脑后,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 沈琰抱着书包,站在窗户外面,歪头冲她笑,还带着伤的脸,笑容却格外灿烂,有时不小心扯到伤口了,他龇着牙蹲下,生怕被她看到。 男人嘛,就应该勇敢,就算中了枪子儿也不能吭声的那种,这样以后才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 这句话是爸爸告诉他的,他也觉得甚为有理。 好不容易等到她下课了,沈琰献宝似的把自己攒钱买的小花伞递给她。 自己顶着个书包就冲进了雨幕里。 他喜欢了她那么久,那么那么久。 可是啊,她还是属于了别的男人。 祝福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林稚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拿了包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林稚摇头:“不用,你好好休息一会。” 看的出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 门开了又关上,四周重归平静,沈琰开了罐啤酒,仰头一口灌完,呛人的辛辣灼烧喉管,他抬眸,看着天花板,眼睛红了。 ---- 迟盏前段时间去美国进修去了,得知林稚要结婚了,特地飞回来。 “你们婚礼我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手艺,当时候当场给你们表演个颠勺。” 林稚无奈的笑了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婚礼前一天晚上,迟盏陪着林稚,一直和她讲以前的事:“你还记得齐宴吗,就是之前的班长,追过你的那个,前几天我在班级群里看到他结婚了,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呢。” 齐宴…… 林稚回想了一下这个名字:“没印象了。” “那夏矜呢,人家可是暗恋了宋衍好多年,为了和他在一个学校,一整个暑假都在补习班里度过,去年她还和我打听过宋衍,我估计着啊。她还没对他死心呢。” 夏矜她有点印象,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很容易脸红。 迟盏抱着她:“谁能知道,那个时候的校草会和校花结婚呢,明明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对。”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以后,她就穿着婚纱出现在了礼堂。 尽头,是西装革履,拿着捧花等着她的宋衍。 她的,宋衍。 眼前仿佛还是昨日,她被宋如牵着出现在宋家,少年牵着导盲犬,眼前遮着纱布,逐渐下沉的阳光之下,他干净的像是被雨水冲刷过无数次一样。 就连伸出来的手,也格外好看。 “我叫宋衍。”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番外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