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罗系列2《凝月香》作者:风起涟漪 第一章 烟花三月,江南早已是一片绿意盎然,鸟语花香,随处可见春风拂柳,香风漫漫,尽显天下名景之风范。 此时华灯初上,喧腾的闹市才渐渐安静下来。忽然马嘶长鸣,只见一白一黑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急奔而来,所过之处,路人急避,疾风带动,而其中识马之人更是赞叹那两匹千金难求的稀世罕马,也不由猜测那马上之人又会是哪位达官贵人。 "皇…少爷,天色已晚,不如今晚就在此歇息吧"黑马上的青衣少年说道。 两匹马儿同时停住,白马上的人调转马头,笑道:"小顺子,该不该掌嘴?" 原来,这二人竟是李安世与小顺子。 "少爷…"小顺子苦笑一下:"一时心急,才会叫错的…而且小的也没叫完啊…" "呵呵,罢了罢了,朕…呃,本少爷放你一马…" 说着,李安世也不由笑了起来,差点,连自己都说错了… 小顺子更是装出一副没听到的模样,继续问道:"少爷,不如找间客栈…" "小顺子,此处是扬州,你说应该去哪?" "扬州富甲一方,繁荣非常,旦凡客栈旅店,均淡雅清静,房中陈设别具一阁,不失为一特色"小顺子故意装傻。 "难道你没听说过'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吗?"李安世也故意不挑明。 "烟花之地,又岂是皇上…呃,少爷这等尊贵之躯…" "小顺子,想劝本少爷就要说得我心服口服才成哦" 小顺子心想,心服口服?明明想去,饶是把青楼妓院说成十恶不赦、万恶之源恐怕也拦不住吧…哎… "少爷,小顺子想请少爷带小顺子见识一下" "这才乖嘛!"李安世大有得逞之态,大笑起来。 小顺子只有苦笑的份。 扬州城内最大的一座青楼:巫欢坊,此时笙歌处处,歌舞升平,各色娇娥,花枝招展,打情骂俏,毫无惺惺扭捏之态,倒是真令李安世与小顺子大开眼界。 "这里的女子真比京城来得大胆开放得多啊…"李安世啧舌。 "哟~~好俊俏的两位爷呀~~可是外地来的?咱们这里的姑娘可是扬州城里属一属二的!两位来这儿可是找对地方了~~"嗲声嗲气的老鸨娇笑着唤道,小顺子就差没捂住耳朵了… 李安世一边暗暗好笑小顺子的反应,一边笑着说:"这位妈妈,这位是我家少爷" 说着,一指小顺子,小顺子眼都瞪圆了,李安世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银子有得是,只要把最好的姑娘找来,将我家少爷伺候舒服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浓妆艳抹的鸨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这二人均身着上等丝制缎衣,白衣的俊朗帅气,青衣的清秀和蔼,白衣少年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之气,青衣少年虽无这等气势,却也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干这一行日子久了,阅人无数,鸨母心中立刻有谱:这二人,非富则贵,是见惯大场面的人。 于是,她立刻堆起满脸笑容,冲楼上喊起来:"快备好酒好菜,春花,秋月,牡丹,小菊,下来接贵客了~~" 小顺子摇头苦笑,为什么这里的姑娘却总想为自己取个风雅之名?总是花呀月呀的,于是落了俗套… 只见四个娇艳妩媚的女子嘻笑着来到二人身边,极有默契的分成二对,各自腻在小顺子与李安世的身边,就差像个八爪鱼一样挂上来。 "这位相公是外地来的吧,好生面生呢,可是来做生意的?"小菊环着小顺子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娇声娇气地问。 小顺子没吱声,李安世看着小顺子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几乎要笑出来了。 "我家少爷由京城而来,一路游山玩水,饱览群芳"李安世笑着说。 "哎呀,那两位可赶巧了,今日可是咱们巫欢坊一年一度的'赏花会'哦"春花倚在李安世怀中,嘻笑着说。 "哦?何为赏花会?可是选花魁?" "岂止是花魁"秋月一边暗暗用力推开春花,一边对李安世暗送秋波:"今儿晚上,咱们巫欢坊新进的几位姑娘也要露面,那可是绝对'新鲜'的雏哦~~" "哦?可有你们这般花容月貌?"李安世笑着说。 四人女子听后个个心花怒放,尽显妩媚之态,直令小顺子恨不得逃之夭夭。 "少爷,这'巫欢坊',听名便知是行'巫山之会,鱼水之欢'之地,少爷为何愁眉不展?"李安世故意打趣道。 小顺子几乎是以恳求的目光看着李安世,不难看出他的意思:皇上,别再耍我了… 李安世装不明白,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一定是少爷对这赏花会大感兴趣是吧?牡丹,还不快去替我家少爷占个位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牡丹开心的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小顺子哭笑不得,明明是你想去嘛…又赖我… 大约半个时辰后,巫欢坊大厅内挤满了人,搭起的高台上以香花铺地,百花为景,台下笑声不断,人声鼎沸。 直至屋外开始传出口哨声,鼓掌声,李安世与小顺子才不紧不慢地走下楼去。 赏花会已经开始,群女争芳斗艳,李安世逐一览过,虽个个婀娜妩媚,具有几分姿色,但与那后宫三千佳丽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李安世有点百无聊赖的回过头去,却一下子怔住。 只见大门外一前一后走来两名与他年龄相似的少年。走有前方的黄衣少年眉清目秀,仪容不俗,令人过目难忘。但令李安世无法移开视线的,却是黄衣少年身后那名身着淡绿色长袍的少年… 眉如墨画,唇若施脂,涟涟凤眸,笑意盈盈,举止娴雅,如水中之花,神采飘逸,出尘脱俗。 "好美…"禁不住赞叹一声,小顺子顺着李安世的目光,也一下子愣住。 如清水芙蓉,如淡雅素菊,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境外仙子… 不过,小顺子还是回过神来,因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会跑到花街柳巷,更不会带着一个凶巴巴的侍从让他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跟皇上。 "少爷…"小顺子看着李安世的目光,心底叹了一口气。 自古皇帝不知'贞操'为何物,更不知'伦常'为何物,皇帝向来随心所欲,自恃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更没有禁忌的东西,只要喜欢,便可为所欲为,只因两字:'皇帝'。所以纵使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依然寻花问柳,是以皇帝的后宫生活,多数荒淫糜乱…最要命的是,男女通杀… 小顺子忽然意识到大厅之内似乎过于安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大家全都转过头来,凝视着那两名少年,出了神… 黄衣少年忙挡在绿衣少年之前,一双剑眉竖起,恨不得瞪得他们低下头去,可惜俗话说得好:色胆包天,又岂是一对嗔目可吓退的? 而绿衣少年更是羞得低下了头,白玉面颊泛出浅浅粉晕,平添几分妩媚诱人… 小顺子心想:哎,漂亮是漂亮,可惜大有女儿之态,少了几分男子应有的英气… 但李安世可不这么想,男儿具有如此之态,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嘛! 绿衣少年拉拉黄衣少年的衣袖,大有怯意,李安世站起身,大声说道:"贤弟!你怎么才来?为兄可等得心急了!" 说完,上前一把拉住绿衣少年的手,少年一愣,李安世微微一笑,然后转回头去,冷冷的扫射了一下对对眼睛,那不怒而威的独有压迫感,令在场人同时有种感觉:这个人不好惹啊… 于是,众人的目光收敛了许多,大家自我安慰道:反正是个男人,饱了眼福就算了吧! 绿衣少年感激的看着李安世,李安世径自把他拉到座位上,黄衣少年恶狠狠的瞪着李安世,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少爷!小心他不安好心!"黄衣服的少年边说边瞪李安世,李安世饶有兴趣的回瞪着他。 "琴儿不得无礼,多亏这份公子刚才替咱们解了围"说着,绿衣少年微微作揖以示感谢。 "小事一桩,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李安世笑着问,刻意又握住柔荑。 "鄙姓王,单字卓" "灼?"李安世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笑着问:"哪个灼?可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 "不,是文武卓绝的卓" 绿衣的王公子一边回答,一边面带红晕的想抽出手来,只是李安世握得更紧,直燥得王公子连耳根都红了,李安世才恶作剧得逞般松开了手。 "原来是王贤弟,鄙姓李,单名一个'尊'字,天下为尊的尊"李安世依然笑得很暧昧。 王公子连头都不敢抬了,只是笑了笑,便不吱声。 李安世暗暗发笑,正想再逗逗这个比女子更易羞怯的男孩,却忽然从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仿佛看到了天下罕见之物的叹声。 小顺子一直好笑皇上的兴趣昂然,也不打扰,直直的盯着高台,是以当人们为了那高台上新走出的人儿发生惊叹时,连小顺子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连处惊不变的小顺子都骤然失色?李安世大感兴趣的回过头去… 一瞬间忘了呼吸为何物,一下子连心都漏跳几拍,刚刚从王公子的惊艳中回过神的李安世此时却被更强烈的冲击震憾住了… 美?只会亵渎了眼前的人儿,此女又岂是用凡尘俗世的词藻所能形容的? 正因太美,反而如同梦幻般不真实… 娇小的身躯,兆显不日之后,是如何的倾倒众生…那风华绝代的雏形,足已令众生折腰,那将来又会是如何一副令江河失色,百花羞愧的绝世容颜…? 台上的女子慢慢踱步,蹁跹袅娜,仿佛含有无尽柔情的莹莹双眸,似笑非笑的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那笑,是笑众生丑态,还是笑众人呆痴? "小女子珮儿见过各位公子"如清泉潺潺,如灵云飘渺,如莺如鹂,悦耳动听。 忽然,李安世微微皱眉,因为无意间他注意到那少女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绝不是自做多情的错觉,而且那个少女眼眸中闪过一丝熟悉…却又陌生的东西…然后少女的目光又归于平静…却令李安世的心翻起了波澜… 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目光…? "我出五十两!"忽然人群中传出一声高喊。 "我出一百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我出二百两!!" 叫价声此起彼浮,少女静静的、微笑着等待着最后一个出价者的产生… "琴儿…他们在做什么?"王公子不解地看着情绪明显激动的叫价者们,问道。 "少爷!他们是想用钱把那个女孩买下来啊!" "什么?"王公子一怔,随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那群红了眼的大汉们。 "怎么可以…" 小顺子听到王公子的惊讶之语,心中有点好笑,看来,这位公子真是不知人间丑恶的纯情公子啊… "我出五百两!!"随着一个一脸肥肉却满身珠光宝气,暴发户似的老头叫出来后,一时间没人再叫了… 五百两一晚,已算天价。 "我出一千两"怯生生的,犹犹豫豫的喊了一声。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扫来,王公子脸一红,低下了头,然后又鼓足勇气,重抬起头,大声了点道:"一千两" 立刻人群中骚动起来,一千两呀!居然只为买一个红尘女子的初夜? "我出三千两"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人们再度爆发起来,赶快寻找这个冤大头在哪。 只见珮儿的目光微微瞄向不起眼的角落处,一个衣着普通,身形硕大的满脸横肉的家伙。 正是他一语惊人报出新数的。 "喂!这里可是白花花的银两交易,叫得出也得拿得出才行!"不知谁很不客气的嘲笑了一句。 "嗵!"一声响,大汉扔出一个包裹,里面露出的银两,又岂止三千两?一时间,没人再敢嘲笑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 珮儿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李安世忽然有些心中不爽,看那少女的模样,好像十分开心?难道跟了那样的男人还心甘情愿? 王公子此时紧蹙双眉,姣好的面容中有些窘态,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遗憾表露无遗。 那一千两的叫价,已是冒着被父亲骂死的危险喊出来的,本想救那名少女于水火,但是… "我出五千两" 王公子愕然地看着李安世,后者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碗,品了一口,若无其事的冲他笑了笑,好像那句话不是他喊出来的似的。 "少爷…"小顺子不由想提醒一下皇上,这五千两,对皇上来说虽不算多,但也不能如此挥霍吧? "我出六千两"一直没动弹的大汉,此时回过头来,用恐吓的目光盯着李安世,大声道。 "七千"李安世微微笑着。 "这位公子,我看你年龄不大,细皮嫩肉,应该是富家子弟吧!如此挥霍你老爹的钱,不怕罚跪?"大汉用一种阴冷的嗓音慢慢说道:"八千两!" "不劳费心,九千两"李安世依然微笑。 在场的人不由开始拍手叫好,今天来巫欢坊真是值啊!先是见了一位绝色公子哥,然后又见了一位绝代佳人,其后更是看了一场不把钱当钱、看谁扔得多的好戏! "一万两!!"大汉终于动怒了,重重一击桌面,茶碗应声而碎。 众人一静,看向李安世,李安世喝完最后一口,放下茶碗,不紧不慢地说:"两万两" 大汉倏然色变,大叫起来:"你拿得出来吗?!" 李安世微笑着看向小顺子,小顺子心下叹气,也只能老老实实拿出一叠银票:"一千两一张,一共二十张,劳烦妈妈过目" 那位老鸨早就两眼笑开了花,她喜滋滋的拿过银票,乐得手舞足蹈:"是了是了,一点没错!公子好眼力,珮儿今晚便是你的了!" 大汉两眼泛出凶光,腾腾杀气尽显于脸。 李安世哼笑一声,看向高台的珮儿,却没想到从珮儿的眼中竟露出嗔意? 不会吧!想我李安世玉树临风,风流跌宕,不知令多少女人甘愿以身相许,你个小丫头!竟看不上我?! 李安世有些不忿的看向那个一脸横肉的男子,怎么看也是个吃江湖饭的混混而已,难道这种男人对绝色美人反而更有吸引力? 再看一眼…天啊…那个美人一定有眼疾…那个脸上带疤,还缺只眼的家伙,到底有哪好? "珮儿,来来来,快来见见这位公子"拿着银票,美滋滋的鸨母冲珮儿唤道。 珮儿看看大汉,又看看李安世,脸上微微露出为难之色,然后,一丝浅浅的笑意出现在她的脸上。 【256中文将分享完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 第二章 "妈妈…"珮儿微微笑着说:"人家要跟这位公子" 说完,娇小的身躯竟轻巧的跳下高台,小鸟依人般倚到大汉身上。 在大汉为这飞来艳福而意外的同时,李安世早已被气得脸都青了… "这…"妈妈愣住,这又不是选郎君,怎么还挑开了?而且再怎么看,也是那位俊俏的公子比较好吧… 众人的目光看向李安世,带着几分同情,几分讥笑,以及几分看好戏的心态。 小顺子暗暗称奇,难得还有看不上皇上的女人呀…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拒绝了皇上…这可让皇上颜面何存…?万一龙颜大怒,这该如何是好? "珮儿谢过这位公子美意,只是珮儿心系于他,若不能跟了他,旦求一死也不屈从" 珮儿娇嘀嘀地对李安世说着,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大汉的怀抱。大汉则得意洋洋的看向李安世,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着。 李安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冷冷地说:"我发过誓,不会让任何'活'人赢过我…" 小顺子在心底大叫不妙,李安世正欲向前一步,忽然一个醉汉把他挡住,笑着说:"哎哟,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人家小丫头就是不喜欢你这种沉不住的性子嘛,少年心性,哪有人家那位大汉镇定自如!自然选他不选你" 镇定?!李安世眼都瞪圆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又拍桌子又大叫的!居然说他镇定自如? "喂!君人不夺人所爱,大家说是不是啊?"人群中不知谁一声高喊,众人哄笑着应和。 "除非他想做小人!"又一声,大家再度大笑起来。 李安世何时受过如此嘲讽?眼中慢慢浮出杀机… 忽然,李安世一愣,眼中的杀气迅速消失殆尽,只听他笑着说:"罢了罢了,刚才算命先生说今天这里要犯桃花劫,我可不想应劫,我走就是了" 说完,对小顺子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向王公子二人拜别,便匆匆离去。 王公子与琴儿面面相觑,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出巫欢坊,外面已是深夜。 "小顺子,你可觉有异?"李安世道。 "回少爷,刚才拦您那位醉汉下盘沉稳,必定身怀武功,似是装醉,人群中起哄的两人都与他暗使眼色,看来是一伙…还有那位珮儿姑娘,似乎也懂些功夫,刚才由高台上跳下,落地无声,应是一位轻功高手…看来他们都是一伙,目标是那名大汉" 李安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难怪…我猜也是" 小顺子心底暗笑,皇上,您是不是在想,那名女子只是有任务在身才会拒绝于您?其实她还是对您心存好感? "小顺子,你猜我是怎么发现的?" "这…小顺子不知…" 小顺子是真的不知,因为皇上一直被气得七窍生烟,不可能会细心到观察周围的人…这样说来…到底是何时发现的? "是珮儿姑娘告诉朕的"李安世带着几份迷醉的笑意:"她的眼睛会说话哦~" "呃…小顺子不明白…" "那时朕本想发难,却忽然瞥见她看着朕,那目光令朕明白,她并非真对搂住她之人有意…因为她看朕的目光,难以言喻…并非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目光…朕从她的眼中明白,她要朕罢手,让朕离开,因为一会儿便会有场打斗…" 正说着,忽然从巫欢坊内传来慌乱之声,无数人从坊内仓皇奔出。李安世与小顺子对视一笑,纵身跃上坊顶,将大厅内的情况一览无遗。 "独眼豹!你跑不了了!乖乖就擒吧!"大厅之内立着的三人,手持兵器,对腹部中了一刀的大汉说道。 珮儿一手沾血,一手扶肩,面无血色的倒在墙角。不难想像发生了什么事…珮儿忽然刺了大汉一刀,却被大汉避开要害,反而将她打伤…然后其它同伙一拥而上,却因怕大汉对她下毒手而不敢有所动… 李安世心中一紧,珮儿缩在墙角的无助模样,令他莫名想起了一个曾经想救却没能救得了的人… "皇上,使不得,静观其变"小顺子看出李安世的意图,小声提醒道:"想来那独眼豹便是朝廷重金悬赏的那个重犯,他武功高强,大意不得,而且那些人身份未明,还是小心为妙" 李安世正在犹豫,忽然一人手持长剑攻向大汉,大汉因腹部有伤,动作有些迟缓,令先前那位装醉之人趁机闪到墙角,抱起珮儿。珮儿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笑容,她似乎完全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了那个人,头轻轻的枕在那人的肩头,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顿时,李安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怪怪的… "贱人!!纳命来!!" 独眼豹大喝一声,手中的九环刀向醉汉与珮儿砍去,醉汉被逼得节节后退,却因手中抱有珮儿,而无法施展武功,只能用轻功避开。 突然,两把长剑一同由独眼豹背后刺来,独眼豹反手回击,大叫一声,竟将两把剑生生削断!说是迟那是快,醉汉怀中的珮儿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醉汉借由掌风将珮儿推出,正中独眼豹后脊! "啊!!!" 独眼豹大嚎出来,珮儿迅速拔出短匕,独眼豹蓦然转身,高举九环刀,向珮儿头顶劈来! "当!"一声,九环刀被一飞来之物阻住,直震得独眼豹两手发麻,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用什么打中了他的刀,只闻一袭香风扑来,秀影闪动,手中的短匕连刺数下!独眼豹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绝美少女,沾满血的大手猛地掐住她的纤纤细脖。 "当心!"李安世禁不住一声惊呼。 却见珮儿毫不慌乱,没有理会那随时会掐断自己脖子的大手,径自拔出匕首,又狠狠的刺了数下! 独眼豹不甘心的瞪着眼,嘴角流出血水,就此终了… "好厉害…" 小顺子不由佩服这名少女的胆色,与其因敌方握有自己的要害而策手待毙,不如险中求生!这位胆识,这份睿智,足以令小顺子钦佩不已。 "啊!"李安世忽然跃下大厅,在珮儿将欲倒下之时扶住了她。 柔软香躯抱于怀中,李安世却不由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任何非份之想,却反而…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被那双清透眼眸凝视着…竟会令自己如此渴望时间就此静止…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先前装醉之人走上前来向李安世道谢,李安世这才抬起头,看清那满腮大胡竟是贴于脸上,凌乱的发下隐藏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应是一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青年吧!而且还是个俊郎青年! 一想至此,李安世哼了一声,没理他,倒是令那青年一时愣住。 "多谢公子"珮儿从李安世怀中微微挣出,浅浅笑着说。 "官兵来了,快走!" 忽然一个焦急的声音说道,只见王公子与琴儿又从外面奔了回来,气喘嘘嘘的急切说着。 珮儿与其它人脸上微微变色,互使眼色,忙向李安世等人拜别,便欲离去。 李安世忽然一把拉住珮儿,沉声道:"还能再见吗?" 珮儿一怔,随即轻笑一声,应道:"不能"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与其它人离开了。 "少爷?"小顺子想提醒李安世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官兵来了可有得麻烦了… "小顺子,你护送王公子回去,你我在此处会合!" 说完,李安世便飞身追去,小顺子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哎…皇上啊皇上…您还真顾得全啊…一心想去追那位珮儿姑娘,却也不忘王公子啊…只是您有没有想过,那群人一听官兵二字便急急离去,可见必非官场中人,若是山贼路匪,或是涉及江湖恩怨…万一惹祸上身…那可怎么办啊…哎… 刚与王公子二人离开,便见一队官兵冲入巫欢坊,若再慢一步,就会撞个正着了… "好险…"小顺子不由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王公子与琴儿互使了个眼色,王公子走到小顺子面前,抱拳谢道:"多谢公子,在下有要事在身,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说完,不等小顺子做出反应,便拉起琴儿迅速离开,独留小顺子哑然。 今个怎么了…?个个神色仓促,离去匆匆,个个把自己当哑巴,不给自己说话的余地…哎… 暗叹一口气后,小顺子施展轻功,悄悄跟在王琴二人之后。 虽担心皇上安危,但若没能寻得王公子栖身之处,只怕比护驾不力的罪更大哦! 就这样,显然没有任何武功及行走江湖经验的王公子他们,一直未发觉身后跟着有人,直至走到'客来投'客栈。 小顺子暗暗好笑,原来深怕踏破铁鞋无觅处,却没想到竟是真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来就想一会儿带着皇上来此处投宿,早知道他们也在这个客栈,就不费力跟踪了… 见二人走进客栈,小顺子飞身跃上二楼,悄悄尾随,见两人进入一间屋子后,便留心窃听起来。 "小姐!" 琴儿一进屋,便不满的大叫一声,差点没令屋外的小顺子吓出一出冷汗…小姐? 只见王公子微笑着,将腾龙簪拿下,乌色青丝一倾而泄,仿似云中黑瀑,乖觉的倚在香肩一侧,将姣美容颜衬得更加柔美动人。 "小声点,不是说不许叫我小姐嘛!"王公子…呃,不,应该是王小姐微露嗔态。 "可是!今天那个姓李的家伙明显对你不安好心嘛!还对你动手动脚的!要是传了出去!小姐,你可是大婚在即呀!" "还说,都是你非要去见识一下扬州第一青楼的模样,若让父亲知道我去了那种地方,还不剥你一层皮!"王小姐说着,又掩嘴一笑,何为一笑倾城?莫过于此吧… "就会怪我…小姐还不是一样挺稀罕的,不然早拉着我走了"琴儿打趣道,然后又担心的说:"可是小姐,七月就要大婚,咱们还是别南下了,老爷这会儿一定急坏了" "那可不成,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宫了…此时不玩个痛快,更该何时?" 小顺子这回是真的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知道这屋里的人是谁了… 七月大婚?一入宫门?七月宫内大事只有一件… 冷汗继续直冒…此事非同小可… 这…该如何对皇上讲? 小顺子悄然离开客栈,回到与皇上分手之处,皇上仍未归来,只能慢慢等待,并趁机思索着一会儿该如此跟皇上说…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突然重拍小顺子肩头,这才惊得他回过神来。 "啊!少爷…"小顺子暗恼自己如此松懈,若来人是刺客,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可寻得王公子的落脚处?" 小顺子没有忽视皇上此刻的表情…眉头紧锁,一脸不快… "是,王公子二人下榻客来投客栈。"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回道。 "哦"李安世脸色稍稍好些。 "少爷…那位王公子…"小顺子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说道:"是个女的" 小顺子心里决定不告诉李安世那名女子便是他四个月后大婚的对象,至于他们有否缘份,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女的??"李安世禁不住喊出声来。 小顺子不奇怪皇上会吃惊,但奇怪竟会如此吃惊…皇上不是那种一点意外就会叫出来的人啊…而且那份吃惊中,好像还涵含着其它东西… 忽然,李安世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俯,恨不得抱着肚子就地打滚,直笑得自己泪都流了出来,更是笑到小顺子傻了眼… "哈哈哈哈哈,原以为凤为凤,凰非凰,却没想到,竟是凤为凰,凰为凤!!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小顺子怔了怔,略微明白皇上的话中之意,有点试探地说:"难道…那位珮儿姑娘…?" 李安世继续大笑着,这恐怕是他遇到的最好笑的事情了吧! "应该说是珮儿少爷!哈哈哈哈" 本在为老天爷一日之间赐下一男一女两位绝色而欣喜不已,却忽然发现令自己情难割舍的纤纤秀色竟非女娇娥?!本为失去一天下难寻之美女而黯然神伤之时,竟听闻先前的美男竟是女红妆?!怎么能不令李安世大笑出声,感叹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啊! "有趣!有趣!好!朕就在扬州城呆上一段时日,好好会会这对假凤虚凰!" "啊?皇上,你不南下巡视民情了?" "哎~天下百姓,均为朕的子民,难道此处就不是了?在此还不是一样探讨民情嘛" 李安世说得理所当然,笑得诡异非常。 "哎…"小顺子叹气。 (虽然我手上有存货…但作者为了缓一缓写作速度,要我最少也得隔两天再发…所以,下一章可能得到周日了…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啦那就是:李安世跟玄灼没那么好认…会很麻烦…中间还插有情敌…一个字:乱…) 第三章 扬州城,李家堡。 若说扬州名扬天下之物,那当属青楼名妓、漕运河道以及大盐商李固城建立的李家堡。 李家堡之大,有人曾做过比喻,从宅门口那两尊石狮伫立的街道开始走,走至腿酸,也不过走了大半条街,再看看旁边那围墙之内,依然是殿楼阁宇,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葱蔚洇润,放眼望去,街头将近,而李家堡的围墙尽头,依然遥不可及… 有那么大吗?有!若无皇宫,李家堡可算天下第一堡了。 李固城以贩盐为生,垄断盐市,是以年过半百,已富可敌国。只是膝下无子,便由各地寻获青年才俊,收为义子,于是更显李家堡声势。 此时本应夜深人静,李安堡的汇龙堂内却坐满了人。 一像貌魁伟的半百男子,威风凛凛的环视着跪于座下的三人,那三人正是适才刺杀独眼豹三位,而半百男子正是这李家堡的主人,李固城。 "萧儿!你可知错?" 刚才装醉的那名男子此时摘下伪装,露出俊朗的面目,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但他满脸愧疚之色。 "萧儿知错,萧儿不该擅自带珮儿离开…更不该让他参与此次行动…" "义父!不要怪萧哥哥"说着,换回男装的珮儿由堂外奔入,大声叫道:"是我硬要萧哥哥带我去的!" 只见他黑亮如漆的长发由两鬓缠至发顶,以蝴蝶系固定,自然垂下,一袭白狐蟒袍,束着七彩攒花宫绦,清雅可人。 "那更该罚!明知为父有令,不得让你参与任何行动!居然还敢带你去刺杀那个恶名昭著、杀人不眨眼的独眼豹?万一有个闪失…哼!" 说着,李固城恼怒的看着李萧,直盯得李萧大汗淋漓。 "是义父不好!"珮儿嚷嚷道:"义父说过要对我们兄弟一视同仁,却只派众位哥哥办事,独独留下我!还有!连跟我差不多大的燕儿前几日也被派出去了!就我没事!义父是对珮儿不放心还是不信任?" 一边不满的嚷嚷,还一边往李固城怀里钻,嘟着小嘴,好像这一切全是李固城的错似的,却没发现自己的行为与言语严重不符。 李固城又好气又好笑的由着珮儿在自己颈下蹭来蹭去,不由带些溺宠地看着他说:"义父不是不信你…只是你早先有誓言在身,十六岁之前不能让李家堡外的任何人知道你身怀武功…" "没人知道啊!我没用武功就杀了独眼豹!"小脸上扬起得意之色。 "正因如此,所以你也要罚!"李固城脸色一沉:"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有多危险!只是此次运气好才只受点皮外伤,若此次你有个闪失…为父要怎么向你泉下父母交待?" 珮儿听言,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固城:"那…那义父要怎么罚…?" "罚你一月之内,没有为父命令,不得离开李家堡!" "啊?一个月?!"珮儿失声叫了起来,让他在堡内呆一个月不出去?比杀了他还惨呢! 珮儿立即回过头,用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堂上坐着的其它叔伯,以及站着的各位兄长。 "谁敢求情,一并处罚!"李固城厉声道。 于是,本欲张口的大伙都老老实实的合上了嘴… 要知道珮儿灌迷汤的本领在李家堡可是鼎鼎有名的!不管再难的事,只要他倚小卖小的撒撒娇,甜甜的唤两声,连李固城都屡屡几乎把持不住,更别说其它人了,是以珮儿为所欲为,却鲜少受到惩罚,因为出事都有其它人替他顶嘛! 李固城要是不事先威胁一下,看着吧,一定全是求情之声,那这个珮儿就更不知下次会胡闹到什么地步了。 "好嘛…不出去就不出去…"珮儿嘴里嘀咕着,小眼睛转一转,李家堡这么大,揪个空钻出去还不容易?反正众位长辈都不会为难自己。 "至于萧儿,无视为父之令,面壁思过三月,十日之内不得进膳!" "啊?"李固城的声音刚落,珮儿就又嚷嚷开了:"不成不成,一顿不吃珮儿就饿得满地打滚,要是萧哥哥十天不吃东西,岂不两眼发绿?要是珮儿正好在旁边,萧哥哥只道珮儿是个白白嫩嫩的大馒头,一口咬下来可怎么办?!" 一句话逗得大伙全笑了起来,连跪地的李萧也不由抿嘴而笑。 李固城大笑两声:"珮儿自身难保,还替你萧哥哥求情?他让你男扮女装,你都不恼他?" "那也是便于为了完成义父的任务啊"珮儿一本正经地说。 低着头的李萧偷偷吐吐舌,其实…就算不让珮儿扮女装也能完成… 珮儿是四年前由李固城带回,说是故友独子,并将他也收为义子。可李家堡的人都心中有数,堡主不是一般的紧张这个珮儿,简直紧张到一会儿不见珮儿便要问一问,一个时辰不见便要找一找,若一天不见…那可惨了,全堡都得出动寻找… 向来一视同仁的堡主,如此紧张这个珮儿,倒是令大家啧啧称奇,不由猜测他的身份。众说纷云,不过最合理的,似乎就是珮儿为堡主的私生子…但又似乎与理不通…毕竟与堡主共事这么多年,深知堡主不会是敢做不敢为之人…于是,最后大家都只知道珮儿很'特殊'。 其它长辈还好,但那些哥哥们可有点不服了,凭什么他这么得宠?长辈们都对他处处护袒?于是哥哥们共成一线,一致将箭头对准珮儿…却谁也说不清从何时开始,全被那张甜甜的小嘴和惹人怜爱的笑容攻击得毫无反击之力,最后溃不成军,弃甲而逃…逃到珮儿身边当他呵护备至的哥哥去了… 众位哥哥偶尔想起来仍觉得莫名其妙,恨得牙痒痒之余,暗生复仇之计,却总在实施之时,被一声甜甜的"XX哥哥~~"甜得忘乎所以,全盘计划都抛诸脑后,直到被他哄得心甘情愿做完事之后,才恍然大悟,懊悔不已,于是重组计划…以此类推… 这不,在珮儿连哄带骗得令李萧糊里糊涂答应后,醒悟过来的李萧恨得咬牙切齿,打他一顿?似乎下不了手…于是决定骗他穿女装,以此戏弄一番,解解恨…谁想看着珮儿一脸信任,大义凛然的身着女装跟着巫欢坊的人走掉后,李萧顿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似的…于是一回到李家堡,为弥补自己的不安,将所有过失一力承担… 呜呼哀哉,为什么老被整的人偶尔整一下那个小魔王,却要受到良心谴责? "哎…怕了你了…"李固城被珮儿软磨硬磨,磨到啼笑皆非,只得投降:"好好好,面壁三月,该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嗯!珮儿最喜欢义父了!"说完,掂起脚尖,在李固城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又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萧儿可找了个好说客!为父都磨不过他,哎,起来吧" 李萧这才与手下站起身来,退至一旁。看着珮儿对自己挤眉弄眼,不由哑笑。 "可惜珮儿一回来就卸妆了,为父还没见珮儿穿女装什么样呢"李固城打趣道。 若他知道,守卫严密的李家堡刚神不知鬼不觉来过一个人,并在珮儿卸妆时偷窥个正着,不知要做何感想。 "哎哟!大哥,小弟我可是见到了,那叫一个美人胚子啊!"一个满脸大胡的彪形大汉爽朗的大笑两声。 "雄伯伯!"珮儿急得直跺脚:"才不是什么美人呢!我是堂堂男儿!" "是吗?我怎么没见你的众位哥哥像你一样腻到长辈怀里,谁对自己好就亲谁,整天撒娇啊?"李雄故意撇撇嘴。 "我才没有整天!" "是啊,常常~~" 大伙看着珮儿急得又蹦又跳,小脸涨得通红,跟李雄一人一句的争着,全都大笑起来。 "义父!雄伯伯就会欺负我!"珮儿拉住李固城的大手,嘟起嘴叫道。 "他看珮儿可爱才逗珮儿的嘛" "不管!他欺负小辈!罚他罚他!"珮儿不依不饶地叫着。 "珮儿都快十二岁了,还小吗?" "我不管啦!!" 正在闹腾着,忽然一个仆人奔进来道:"堡主,燕小姐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一袭红衣的少女与一个青衣的少年走了进来。 "燕儿。。。。冬儿,见过义父、众位叔伯"二人齐声道。 "辛苦了"李固城道。 珮儿调皮的冲青衣的李冬摆摆手,后者马上冲他做眉目传情状,二人你来我去玩了起来。红衣的李燕燕睁着杏眼,恶狠狠的瞪着珮儿,珮儿则冲她做着鬼脸,然后继续跟李冬眉来眼去,好似调情一般,气得李燕燕偷偷由背后掐了李冬一下。 "哎呀!娘子饶命,为夫不敢了!" 一句即出,李燕燕顿时满脸通红,大家爆笑起来。 "咳咳"李固城假咳两声,大家强忍笑意,安静下来。 "事情办得如何?" "回义父…失败了…"李燕燕低下头。 "怎么回事?" "哎…我家娘子姿色不够,人家将军没看上眼…" 李冬话音还没落,李燕燕一脚踢来:"我是没姿色!你跟着我干嘛!!" "没办法,糟糠之妻不可弃嘛,不然早休了你娶我那温柔可爱的珮儿为妻了~~" "谁嫁给你了!你娶他去吧!!" "不要~~珮儿不跟嫂嫂抢~~" "珮儿!如此时刻,你怎么可以弃我而去,这叫我情何以堪!"李冬好似怨妇一般'哀怨'的看着珮儿,然后怒目圆睁,瞪着李萧:"是你!一定是你!趁虚而入!还我珮儿!" 李萧哑口无言,张着嘴接不上话,大家又哄笑起来。 "嗯哼!"李固城提高音量。 静悄悄… "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原来,王丞相两子,安北将军王俞忠与平西将军王俞义因么妹大婚在即,赶往朝歌,途经扬州。很不凑巧的是,他们所带贺礼中,有一把凝月香刀,是李固城很感兴趣的,而他素来不是那种任性的看到什么东西只因喜欢就说'我想要'的人,所以即使他不多做解释,李安堡的人也自然而然为其想办法取到。 素闻王翰龄长子王俞忠天生风流,专爱找有了爱人的美丽少女下手,而且大有不抢到手不罢休的劲头。说也奇怪,多数少女会倾情于他,令他引以为豪…虽男方多数不满,但女方却心甘情愿,是以也难说此人好色…只能冠上'风流'二字。于是,李燕燕与李冬假扮遭劫情侣,原想以李燕燕色诱,李冬再找机会下手,却没想到竟未成功… "咦?那王俞忠不是喜好美女吗?难道燕儿这般姿色他都看不上?"李雄嚷道。 李燕燕虽然年幼,但生得鹅蛋脸,柳叶眉,含情眸,樱桃唇,即使并非十分姿色,却也占得八成。 "并非他不动心,而是他的二弟,平西将军王俞义,似乎一眼看破…哎,说到底,还是我家娘子平日粗鲁惯了,一下子装闺秀自然破绽百出,哎!" 李冬说着,依然不忘气气燕儿,果然,被说者两道凶光射来,恨不得在他身上射出两个洞,大家忍着笑,李冬好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长嘘短叹。 "义父,这可如何是好?"一位年纪较长青年,李笙问道。 李固城陷入深思。 "不如再派个绝色美人去,连王俞义与一并迷了,不就得了!"李雄大笑着说。 "再派一个?咱们李家堡,还有谁的容貌能比得上燕儿?"李固城沉思着,随口说了一句。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固城,齐刷刷的看向珮儿。 珮儿先是没明白过来大家为什么看向自己,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倒吸一口冷气,忙躲到李固城的背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尖叫道:"想都别想!我不要再扮女人了!!" "哎呀,珮儿,咱们李家堡内能跟燕儿比的,就只有你了呀!"李雄阴谋得逞般大笑着说。 "没错没错,我家珮儿的姿色又岂是庸脂俗粉所能相比的?"李冬煽风点火道。 "这么说来…今天独眼豹还跟一位俊俏的公子哥为了珮儿而开出天价,最后还差点打起来呢"李萧很'合时宜'的想起今日的事。 "珮儿假扮女红,即可诱敌,又不必担心会有所闪失,确实为上上人选"连最沉稳的李笙也做赞同状。 珮儿叫了起来:"笙哥哥!连你都这么说?!" "珮儿,你笙哥哥的'只论事,不论人'在咱们李家堡可是出了名的哦,可见你的确是此次行动的最佳人选嘛"李冬一本正经地说。 珮儿眼见大伙有意连成一线,只能求助性的看着李固城:"义父~~~" 李固城心下好笑,看着大伙故意将珮儿逗急,也一时起了玩心,做出一副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模样。 珮儿见状,急得一步上前,拉着他的大手,嚷了起来:"义父!你不是说不让我做危险的事吗?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又危险重重,你真的舍得让我去吗?义父~~~" 到最后,几乎是撒娇的语气了… "哎…可是珮儿不是一直想参加吗?一直想让义父派任务给你吗?义父想过了,你也大了…不如此次…" "不要!!"珮儿急得满脸通红:"珮儿还小,做不了大事,义父太高抬我了!我做不了!做不了!" 李固城心里暗暗好笑,继续说道:"那…这是珮儿自己说的,以后不要说是义父不让你做事哦" "啊?"珮儿有点拐回了弯。 "或者…珮儿自己选:从此不参与,与此次扮女装,你选其一吧"李固城吃准珮儿绝不对再答应扮女人,所以故意刁难。 果然,珮儿急得直跺脚,却也没一口应下。 "我不理你们了!你们都欺负我!!"珮儿大声道,然后红着脸,奔了出去。 汇龙堂内发出一声声爽朗的大笑声。 "好了,现在认真商讨一下下一步的计划"李固城正色道。 汇龙堂内这才止住了喧闹声。 而奔回房间的珮儿气呼呼的往床上一趴,小手狠狠地往软被上敲着…发泄够了,翻了个身,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小脸上慢慢浮现一丝诡异的笑。 第四章 打开金色的兽头锁,掀起红棕木箱盖,王俞忠的脸上扬起一丝兴奋的神情。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因过于激动而微显颤抖的手,轻轻打开箱中那烫金龙纹娟布包裹,一股异香立即扑面而来,夺魂醉魄,仿佛被那缕香风洗涤一般,顿觉神轻气爽,飘飘欲仙。 掀起最后一层掩布,突然!逼人的锐光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出骇人的光芒!如同浸透万载寒冰之下的阴冷之气,混杂着醉人的香气,竟会形成如此诡异的不寒而栗!仿佛地狱阎罗对世人做出的最残忍却又最诱惑的死亡邀请… "真是把好刀…" 王俞忠一边感叹着这把刀带给自己的惊怵,一边用手轻轻划过那薄如蟑翼的霜刃… 当手离开刀刃时,王俞忠将手翻了过来,一条微乎其微的红色血口赫然入目,血水缓缓流下,伤口之深,深切皮肉!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好利的刀!好刀!"王俞忠似乎除了赞叹之外,找不到其它的方式来表示出对这把刀的折服… "经五金精炼而成,集名匠心血于一身,刀身纹理无不精雕细琢,尽善尽美…"说着,王俞忠随手挥舞两下。 刀过留影,香袭阵阵,锐光灼目,风过无声… "你见过比这更好的刀吗?"王俞忠说道。 诺大的库房中,王俞忠此时的疑问仿佛来得突然而莫名其妙。只见他将目光缓缓移向屋角处一个巨大的黑箱,脸上显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位朋友,在箱中闷久了对身体不好,不如出来一同赏刀如何?" 箱盖忽然打开,一个黑衣人从箱中蹦了出来,黑巾遮蔽了脸颊,只露出一双如星般璀灿,如月般怡人的莹莹双眸。 "原来是位女侠,失敬失敬"王俞忠不由感叹如此眸下的脸孔又该是如何倾国倾城。 "谁说我是女的!!"正好说到黑衣人的痛处,他叫了起来。 "啊?" 听着那黑衣人雌雄难辩的天籁之声,再看他如女子般娇小的身形,王俞忠猜出他也不过是个不大的…男孩子… "呵呵,一场误会,小英雄不要生气,若是看你身形,只会以为你是个纤纤少女,谁想竟是个未成形的少年,不过也不能怨我,那么漂亮的眼睛配在男人脸上岂不暴殄天物?" 王俞忠一边用嘲讽的语气说着,一边夸张的摇头叹气,好似为那双眸子不值。 再看那黑衣人,气得直跳脚,王俞忠顿时看出这个男孩毫无应敌经验,三言两语就激得生气了。但同时也心下暗暗好笑,正愁此次扬州之行被那个无趣的弟弟管着而兴味索然,此时来个乐子,岂能放过? "小英难夜探我王某人下榻客栈,不知所为何事?" "我要你们的凝月香刀"说得理所当然,毫不客气王俞忠心底发笑,脸上摆出一副严肃模样:"此刀乃进贡之物,若是丢失,只怕王某全家性命不保,恕难从命!" 一般来讲,要挟方听到此话后就会明白,这是一种鱼死网破之意,除非赔上身家性命,否则别想拿到!王俞忠很想看看这个小东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是说,我拿走后你们会被皇帝…皇上杀掉?" 王俞忠并没有忽视当他说到'皇帝'时好像习惯性的还想说什么…但很及时的改成了'皇上'… 但令王俞忠又好气又好笑的是,他话中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他一定拿得走似的… "没错!所以恕难从命!"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 "是这样啊…"黑衣人低下头,好像思索起来似的,然后抬起头,很试探性地问:"那…你拿个假的去,会不会被认出来?" 王俞忠不由得好笑此刻的形势,倒好像自己是在跟那个黑衣人商讨如何偷梁换柱又不会被发现似的… "当然会!皇上英明,又岂会被无知鼠辈蒙骗!" 拐着弯骂了一句,可对方好像没意识到似的,又开始动脑筋想了起来。但令王俞忠觉得有点失望… 随后,黑衣人又出了很多点子,什么瞒山过海,声东击西的主意全让他想了出来,鬼主意不少,就得可行性太小… 王俞忠索性做到身旁的箱子上,等着对方还能出什么主意。结果,黑衣人见他坐下,也顿悟性的坐到另一边,继续想主意… 王俞忠开始哭笑不得了:哪有这种少根筋的贼啊,以这种放松状态坐在随时会抓他的人旁边?? "哎…"黑衣人叹了一口气:"这不行,那不行,看来只有我放弃了…" "啊?"王俞忠一时没转回来:"你不是想要刀吗?" "可是如果你为此受害,我会良心不安的,所以我放弃好了" 黑夜中,这双透着灵气的眼睛格外晶莹,王俞忠不由饶有意味的微笑了起来。 "不过我不偷,还会有别人来抢的…嗯…那个…如果你们打起来…能不能不要伤他们?"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还有谁要来?也是你的同伙?" 点点头。 王俞忠苦笑,这么容易就套出他们还会有下次行动…谁跟这个小家伙是一伙还真是倒霉… "可他们要是伤我们怎么办?"王俞忠故意反问了一句"我回去会劝他们的,我想他们也不愿你们有事的" "哈哈哈哈哈"王俞忠大笑了起来。 如果天下人都像他一样单纯简单,那又会是怎样一个盛世啊… "好了,我回去了,后会有期" 说完,黑衣人站起身,冲王俞忠一抱拳,便欲离去。王俞忠啼笑皆非,怎么好像老熟人告别似的?他忘了自己是贼了吗? 好特别、好迷糊、好奇怪、好笨、好可爱的小贼… 王俞忠对眼前的人起了很大兴趣,他一把扯住黑衣人,似笑非笑的说:"让我看看你的脸,看了就放你走" "不行!你画出来抓我怎么办?!" 看来还没忘自己的身份…可哪有贼离走前还跟主人说什么'我回去了',还'后会有期'? "如果不让我看,我就大喊抓贼,我们人多,个个高手,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我才不怕!" "那我把你抓起来,还不一样能看你的样子?可那时你已经是阶下囚了,何苦呢?"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我要是有心要抓你,又岂会等到此刻?所以就算让我看看,也只是一时好奇使然,对你并无害啊!" 好像说中了,黑衣人显然犹豫了… 开玩笑,想我王俞忠'诱拐'良家妇女无数,你个初涉江湖的小小毛头,又岂是我的对手? "再者说,大家都是男人,就算你惊如天人,我又不会把你怎样,就算丑得无与伦比,我又不是要娶你,看看而已,少不了一块肉,还可以省得麻烦,轻松离去,何乐而不为?" 黑衣人抬起头,对上王俞忠的眼神,明显写着举棋不定:"可是…还是不行…不妥啊…你是官,我是贼…" 这会儿怎么变聪明了? 王俞忠不耐烦了,倏然伸手想扯下黑衣人的面巾。黑衣人一惊,往后一退,脚步轻盈,顿时施展轻功,想夺窗而逃。王俞忠先行一步,拦于正前,一手钳住黑衣人右臂,另一手探向面巾。黑衣人一惊,连忙闪过。 王俞忠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很明显,黑衣人会武功,但不知为何…却只用轻功躲闪,却不攻击…? 懂得利用有利条件,是身为军人的天性。于是,其下的攻击,全部转为攻击黑衣人的要害!果然,黑衣人很忙就手忙脚乱,躲闪不及…说是迟那是快!一个横扫腿踢来,正当黑衣人顾及下盘之时,'嗖'一声,脸上的面巾被王俞忠抄到手中! 得意的笑容甚至没来得及出现在脸上,王俞忠的表情便僵硬了… 面如满月犹白,眼似秋水还清… 好似海棠醉日,蕊宫仙子临世… "啊!"黑衣人一声惊叫,意识到自己的面巾已经被摘下时,一丝嗔意出现在脸上:"你!卑鄙!" 说完,趁王俞忠没有回过神来时,夺窗而逃。 只剩下王俞忠一人,怔了半晌,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黑色纱巾… …… "混账!!"李固城愤怒的大吼声令跪着的珮儿吓得缩了缩脖子。 汇龙堂内再次聚满了人,而正中,跪着身着夜行衣的珮儿…至于他为什么下跪,相信大家都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了吧…(:P) "义父…我…" "我说过多少遍了!!珮儿!你太令为父失望了!!" 珮儿低下头,盈盈泪光在眼眶中打转… "义父…珮儿也是想帮咱们…"李笙不忍地说了一句。 "住嘴!!" 一声大吼,没人再敢说话…因为大家全都看出,这次,李固城是真的动了怒… "罚你在北阁面壁思过三个月!!不得走出李家堡半步!!" 珮儿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中充溢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站起身,迅速跑离汇龙堂… 好想哭…因为义父是第一次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以前无论怎样任性,怎样淘气,总会有意无意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义父…居然会那样大吼着对自己说话…而且…罚自己在李家堡最萧索的北阁思过…只有犯了大错,才会被罚到那里的… 自己的行为真得有如此之重的错误吗…? 好不甘…心又好痛… 汇龙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堡主…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珮儿此举是过于胆大妄为,但也不至于被罚至北阁思过…那里只有背信弃义、杀害无辜等等大罪才会被罚到那里…若有悔意,便废尽全身武功,重新做人…若无悔意,便永远走不出北阁… 在北阁思过?并非一种简单的责罚了吧… 无形中,仿佛在诏告李家堡上下,珮儿犯下的错,是不可原谅的… 一直在旁的李冬越想越放心不下珮儿这样跑出去,最后一咬牙,冒着被罚的危险,紧跟在李珮身后奔了出去… 李固城没有吭声,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大伙散去。大家极有默契地一声不响散去… 只有一人留了下来… 那是若干年前起便一直跟在李固城身旁的贴身侍从,长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容,鲜少开口说话的李尽恩。 "堡主,你这样做,会令他们起疑的"冷冷的,不带感情的语调。 "可我控制不了…我只要一想到珮儿在王俞忠面前露出过样貌…万一!万一…"李固城的言语中竟透出了不安的情绪。 "王俞忠长年驻守塞外,未必识得珮少爷…而且珮少爷的样貌也变了许多…" "可是…如果被认出来…那怎么办…?" 李固城看向李尽恩这个才二十出头的男子,全无城主对仆人的态度,但好似二人反了过来… "你担心的不是这个吧,你担心的认出来之后的事"冷笑一声,李尽恩接着道:"你以为主人会坐视不理吗?他管,珮儿自然无事,担心太多余了。你是不想珮少爷离开你,你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般疼爱了吧…" "我没有!"李固城大声打断了他:"我不会!你明知逐鼎阁的人不能动情!还如此说我?!"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呢"李尽恩依然是冷冷的,看不出一丝情感起泛。 "不敢忘"李固城强压怒火,沉声道。 "而且…如果你不是逐鼎阁的人,以你的身份,能被珮少爷叫一声'义父'吗?别痴人说梦了"李尽恩嘴角扬起,连笑,也是冰冷的… "还有…你好像还忘了一件事,'珮儿'只是在人前叫得,在只有你我的时候,还是请你叫他一声'珮少爷'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尽恩冷笑着,看着李固城的脸色愈发铁青。 "是…属下遵命…"最后,李固城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李尽恩哼笑一声,径直走出汇龙堂,望向楼台阁宇林立的那端,那幢灰色的建筑:北阁…… 第五章 李冬一路追来,无论怎么喊,珮儿就是不回头,追了半天,李冬也有点恼了,干脆施展轻功窜到珮儿前方。 "珮大小姐,晚生这厢有礼了!不过小姐好像有点耳背,饶是在下叫了半天,嗓子叫破也没回头一看啊!" "走开!我不跟你闹!"最烦别人把他当女孩子,这会儿对珮儿来讲,无疑是火上浇油。 "想赶我走,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李冬哼笑一声。 在李家堡外不许用武,可现在是在李家堡内,珮儿当即一拳打了过去。 "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轻易化解珮儿的攻击,李冬扬起一拳:"还是我来教你吧!" 拳风嗖嗖,着处有声,二人拳来脚去,招招无虚,不一会儿,二人都不由气喘嘘嘘… 李冬感觉得到自己的拳劲越来越小,而珮儿又何尝不是如此?于是,他一个猛招,恶狼扑食,把可怜的食物…呃…是珮儿压到了地上。 "服不服?!"大叫着问。 "不服!!"同样高的声音,大叫着回答。 李冬一狠心,将珮儿反扣的双手更用力的按住,掐中穴位,一使劲! "啊!!"鲜少被人如此对待的珮儿,忍不住惨叫起来。 "服不服!!"李冬并未因此而手下留情,继续大声问道。 "不服!不服!不服!不服!" 一边大叫着,一边拼命挣扎着,在百般无法解脱李冬的禁锢后,珮儿的声音渐渐带起了哭腔。 "不服…不服…你们都冲我发脾气…不服!呜呜呜…"到最后,完全被呜咽声代替了。 "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李冬放开了双手,笑着说。 "不用你管我!"用衣袖狠狠地擦着眼睛,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往外流着:"讨厌我就直说…干嘛让我去北阁那种鬼地方…明知道我怕鬼…干嘛不把我赶出李家堡…眼不见心不烦…哼…不就是碰到那个什么王将军了嘛,我又没出卖李家堡…又没有被抓…更没有少块肉…哼…" 听着珮儿一边抽泣着,一边喃喃咕咕的说着可笑的气话,李冬不由哑笑起来。他用手轻轻的摸了摸珮儿的头,好似羽毛般柔顺的发丝从指间滑过,淡淡的发香扑鼻而来,原本因先前的打斗而有些急促起浮的胸口奇迹般平静了下来… "好点了吗…?"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即使自己从没有如此温柔的说过话…但马上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怪怪的…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架也打过了!鼻子也哭过了!总好点了吧!" "你!"瞪着通红的大眼睛,珮儿叫了起来:"要安慰我就直说!冲我凶什么凶!又不是我让你那么温柔的说话的!" 说到此,珮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乍听李冬那柔柔的声音时,便已在强忍笑意了,此时更是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喂!你不要太过份!"李冬的脸刹时变得通红,连耳根都似溢血一般… 咯咯笑着,珮儿一时间完会忘记了自己适才的愤怒与不甘,只是开心的看向一脸窘相的李冬。 李冬心下叹气,也不由为珮儿重露笑颜而松了一口气。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就这么一回嘛~ 心里这样想着,李冬稍稍好过了点。 "腮若桃红,娇羞妩媚,涩若处子,好个绝色佳人,只是冬儿未免太过性急,怎么把为夫压到了身下?" 一边说着,珮儿一边顺势与李冬调转了位置,只是后者还有些混厄,没明白过来,便被珮儿趁机压到了身上。 "来来来,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虽然冬儿找的这个地方不尽人意…"说着,珮儿还东张西望一通,发出啧啧的不屑之声。 如果这会儿李冬还没明白过来,那他这个自诩登徒浪子第一的美名岂不毁在珮儿手里? 顿时为自己冒着被罚的危险,在堡主火头上不顾后果跑来安慰他,更是很没面子的变了变性子,玩了次'真情流露'却被取笑大感不值!自己吃饱饭没事做吗?果然好心未必有好报,哎…古人诚不欺吾矣… "…不过天为背,地为床,月星见证,倒也别有一番情趣~~"珮儿继续侃侃而谈,兴味盎然。 "我要杀了你!!!!" 一声怒吼在李家堡上空回荡… …… 夜晚中的北阁,似乎透着一股莫名的阴森之气,大概因为它位于李家堡极北之地,所以即使连盛夏这里的空气都会有股说不出的寒意…于是,人们渐渐远离了它。投向更温暖,更舒适的环境,大概是人的本能吧,所以理所当然的,这种阴冷的地方,便被视为不吉之地… 珮儿坐在床边,听着窗外的飕飕风声,不由得吞吞口水,拿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下意识的缩做一团。乍一看,倒像个大粽子… "阿弥佗佛…各位鬼大爷鬼大婶鬼哥鬼姐…小弟初来乍到,扰了各位清修,实非得已…俗话说得好,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大家邻居一场…对了对了,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备得厚礼,来日一定补上…" '哗啦啦' 一阵疾风扫过,窗外的树干随风舞动,好似支支瘦骨嶙峋的枯手,张牙舞爪的摆动着。借着昏暗的烛光,竟好似阎罗鬼魅一般。 "啊!!"珮儿发出一声完全走音的尖叫:"玉皇大帝天王老爷王母娘娘九天玄女观音菩萨十八罗汉!你们谁来救我!我从此以后天天烧香拜你!!" "哦?那我救你是不是让你做什么都听?" "是是是!!"大声应完后,珮儿才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 只见一面容姣好的俊俏男子,一袭青衣,手持折扇,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 "你…你是那天巫欢坊的那个人?!"珮儿指着他叫道。 "珮儿姑娘好记性嘛"李安世故意强调姑娘二字,笑得一成不变,好似无意而已。 珮儿的目光不由得闪过一丝窘意,他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在李安世看不到的情况下咧了咧嘴。 "啊!对了!你怎么跑来的?你怎么进得李家堡?你夜探李家堡居心何在?!" "自然是为了珮儿姑娘你呀" 李安世说着,向珮儿进了一步。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的珮儿,下意识的往后移了移。 "你…你找我做什么…"一直处于惊慌状态的珮儿,此时更是恐慌得瞪着大大的眼睛。 李安世露出邪邪的笑意,一下子跳到床上,惊得珮儿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便被严严实实的压倒在身下。本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包得紧紧的被子,此时反而成了禁锢自己的枷锁,手脚动弹不得… "你不是说只要来救你,让你做什么都听吗?" 故意将脸凑近珮儿,暗自得意的看着那白玉无暇的面颊泛出红晕,李安世用暧昧的口吻坏坏地说。 "你…你想得美…我又不是对你说的…再说,你哪救我了!"有点理直气壮起来,珮儿努力抬起下巴,让小嘴离开被子的温柔包围,使自己可以大声的喊出声来。 淡淡的红晕,映衬着凝脂肌肤如玉般润泽。微嗔的双眸,带着几分任性的倔强,闪耀着晶莹熠光。 李安世眼中含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下人儿如花般娇艳的容颜,细细品着那缕清雅的体香… 不同于孩童的乳香,不同于女子的脂粉香,更不同于成年男子特有的刚毅味道…而是一种…散发于体内,淡淡的馨香…仿如刚由绿意盎然、鸟语花香的境外桃源沐浴芳香而归时,不慎将那绝尘的世外之香带入了凡尘…不经意的闻一闻,便会醉了般… 李安世微微一皱眉,定了定神,才收回不知不觉间飘走的神志… "好香"李安世重新换上一副皮皮的笑容:"姑娘擦得什么粉?如此勾魂夺魄,不如赏本公子吃了,以免暴殄天物" 说完,调皮的一低头,用鼻尖轻轻的点了点珮儿的小俏鼻,这一举动立刻招来珮儿一阵惊天动地的狂叫哀嚎。 "啊!!!救命啊!!义父!!雄叔叔!!冬哥哥!!萧哥哥!!笙哥哥!!*)%¥#!%" 听着珮儿鬼哭狼嚎般将他可仰仗的长辈们哥哥们叫了个遍,李安世笑得几乎栽倒在地。 北阁荒凉,除非你有千里传音大法,不然有人听见那才是见了鬼呢! 忽然想起百剧院常常上演一些路匪恶霸调戏良家妇女时的戏码,李安世玩心大起,学着山大王的口气'淫笑'着说:"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啊!!!!"很配合的,珮儿又是一阵哀叫。 "哈哈哈哈哈哈" 李安世笑得浑身发软,手劲不知不觉小了下来。珮儿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突然发难!被子猛然掀起,将李安世盖了个措手不及。'呼!'、'嗵!'、"哎哟!" 一阵声响后,依然是刚才的模样,一人被被子包裹着,一人压在上面,只是这次两者换了人。 "哼!淫贼!我看你还嚣张不!"气喘嘘嘘的,珮儿怒冲冲的瞪着李安世。 李安世本因大意被攻吃了一惊,但此刻又换上了那副痞痞的笑容:"珮儿姑娘如此主动,委实令本公子受宠若惊"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封了你的嘴!!" "哦?本公子还真是对珮儿姑娘如何封在下的嘴大感兴趣呢" 笑着,李安世用眼神上下示意着。珮儿当即明白:双手压着他的双手,不能动,身子压着他的身子,不能动。要想封他的嘴,能动的地方… 看着珮儿恼得满脸通红,李安世当即很不客气的大笑起来:"若你真封了在下的嘴,那可应了那句'意中玉人深深拥,半点朱唇浅浅尝'了!美哉妙哉!在下期待不已!" "你够了!我是男的!!"终于,珮儿面红耳赤的喊了出来,但一喊完,好像做错事似的避开李安世的目光。 早就知道的李安世,偏偏做出一副刚知道的惊讶模样,还不忘配上一个失望的神情。 "怎么会…" 听到一直言语轻薄的人忽然转了语调,珮儿不由得看向他。那人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与伤感,重重的敲打着珮儿的良心… "原本,一直身如浮萍,浪荡江湖,四海为家,三餐不饱,饥寒交迫…"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的李安世,忙压了压自己的演戏欲望,继续道:"那天,在巫欢坊得见小姐花容月貌,顿时一见倾心,竟会心生成家之念…只要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与小姐恩爱厮守,享画眉之乐,耕织之趣,即使减寿十载,亦义无反顾!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于是乎,我暗中发誓,此生此世非小姐不娶,非小姐不爱!"说到动情处,李安世两眼泛着泪光,即使那是因为强忍笑意而憋出来的… 但在珮儿看来,却是身下的男子的真情告白与为自己所恋不得善终而伤心欲绝… "原来…落花有意随流水…可叹流水无心恋落花…" "那个…那天我是有事在身才会扮女装的…对不起…我…"珮儿心生歉意,轻声解释着。 "罢了!想我堂堂男儿,竟会喜欢上你!你若觉得得意就尽管笑吧!" "不是这样的!"珮儿听罢,忙失声叫道。 李安世眼波一动,就在这一空档!'呼!'、'嗵!'、"哎哟!" 二者的位置又换了回来… "哦?不是这样是哪样啊?"李安世一改方才的悲痛模样,又变回原来那副风流痞样。 "你!"终于明白自己被耍的珮儿,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珮儿气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李安世乐呵呵地问:"那告诉我你的真名,我就放了你" "我就叫珮儿!" "不会吧!难道你叫李珮儿?怎么听着像女人名?" "你管我!我不姓李!" "这里是李家堡,你不姓李姓什么?" "要你管!"杏眸圆睁,珮儿的语气十分冲。 "好好好,你叫珮儿是吧,那我叫缨,专门用于系玉珮的缨,你就叫我缨哥哥好了"李安世一副欠揍的模样,嘻笑着说。 珮儿哪能听不出他言外的挑逗之意,震惊于他竟会在知道自己是男儿的情况下依然故我的调戏着自己。 "我是男的!!我没有断袖之癖!!"拼命大叫着,痛恨眼前的人好像听不懂自己话似的。 "可我有龙阳之好啊"说得理所当然,轻松明快。 "啊!!!" 气得恨不得把压在身上的人掀起来,狠狠的踩上两脚!可浑身动弹不得…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敢有人欺负我欺负到李家堡来了?!要不是发了毒誓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武功,又岂能被这个无耻之徒如此轻薄?! 一想至此,更是恨得拼命踢着床榻!感到被下人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李安世暗自咋舌,看来玩得有点过了… 一个鱼跃,翻身跳下床,几乎与此同时,珮儿一骨碌蹦起来。 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目裂眦睚,双拳紧握。 惨…火了… "在下叨扰已久,夜已深,珮少爷早生歇息吧,后会有期"李安世一抱拳,迅速跳出窗口,逃之夭夭。 "谁跟你后会有期!!!" 檀木枕应声飞出窗口,可怜兮兮得躺到了硬邦邦、冷嗖嗖的大院里… 悄然跃出李家堡的李安世,自始至终,脸上都洋溢着开怀的笑容。 而他,却因此忽略了暗处一双冷冷看着自己的眼睛… …… -------------------------------------------------------------------------------- 第六章 初晓的阳光徐徐洒落在地,屋内弥散着暖晨独有的清爽甜香,绵被中的人儿懒懒得翻了个身,一条白润的玉臂不老实的伸出被外,紧了紧下坠的被角,又陷入了酣睡。如瀑般的黑丝顺着微微乍露的香肩缓缓下滑,乖巧的倚在灵山芙蓉般超尘脱俗的绝世容颜上,那细微的滑动,令绝艳的人儿露出一个浅浅的如花笑靥。 "小姐,该起床了"琴儿托着一盆清水走入房内。 床上躺着的人儿这才带着些许不情愿似的睁开了凤眸,那眼波中含有的涟涟滟光,竟连初升的金日也为之黯然… "叫错了,掌嘴哦"吃笑着,王怜卓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慵懒的模样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好了好了,奴才知错了,少爷起床更衣吧!"琴儿故意压低嗓音,学着男人的声音道,可惜不像。 轻轻的笑着,怜卓缓缓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慢慢理起云鬓。 菱花镜,如花颜,纤纤手,理青丝,倾千生,醉万态。 "小姐…你真的好美…"琴儿痴痴地看着自己侍奉了十年的小姐,依然情不自禁地说出肺腑之言。 '卟哧'一声,王怜卓然而笑:"傻琴儿,你又何尝不是如花似玉?" "可是,琴儿跟小姐永远没得比…就算他日,琴儿被奉若天人,也会想起小姐的绝尘仪容而自惭形秽…" "琴儿…"王怜卓轻轻放下象牙梳,意味深长地说:"花容月貌,倾国之态,不过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只是短短数载,便会花色渐褪,风华不再…那时,斜倚薰笼坐到明的悲苦又岂是在那春风得意之时所能想像的?红颜渐老,平添银丝,又岂是你我一句不乐意不愿意便会改变的?那时对着菱花镜雾眼朦胧,以泪洗面,只为追忆昔日的花好月圆,自怨自艾,又是何其痴,何其傻?幸得一副好皮囊,却要用数载的意气风发换取余生的悲苦凄凉,何等不值,何等不公…" "小姐…"琴儿忽然跪倒在地,拉着王怜卓的手,诚恳地说:"琴儿今得小姐指点迷津,定当引以为戒,终身谨记" 王怜卓嫣然一笑:"什么迷津?我又不是世外高人,身处红尘,哪敢傲称看破红尘,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小姐,您乃天仙谪世,又岂是后宫那群庸脂俗粉所能比拟?李安世能娶到您,不知祖上是积了几辈的德!若他有眼无珠,有负于您,定会惨遭天谴!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琴儿!"王怜卓啼笑皆非地跺跺莲足:"都是我太惯你,口无遮掩,皇上名讳是你我可叫得的?还有,你怎么可以胡乱咒人?" "我…"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男声:"王贤弟一早就开始教训下人了吗?" 王怜卓与琴儿同时色变,只见李安世不知何时斜倚在窗台前,轻摇折扇,笑得暧昧之至。 "你是什么时候跑来的!!鬼鬼祟祟!非大丈夫所为!"琴儿怒骂起来,怒得是不知这人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她又哪能想到,若这人真听到她们的对话,只怕此时早就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听到琴儿那样咒他后… "此言差矣,此地为客栈,行人来去,本是自如,怎么你们的客房窗口便过不得?再者说,我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何来鬼祟之说?" "过就过,干嘛靠在我们的窗口上突然吓人!" "在下只是跟王公子打个招呼,一片赤诚,怎么到这位小侍从嘴里,就变得居心叵测?再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二位干嘛吓得'花容失色'呢?" 李安世有意强调'花容失色'这四个字,悄悄暗里观察她们二人的反应。琴儿依然叉着腰,充满敌意的瞪着自己。而那位王公子…俏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意外,但马上归于淡然,好似没听出刚才的弦外之音。 李安世微微的笑了起来,笑得莫名非常,直气得琴儿恨不得揍他两拳"王公子,今日风和日丽,不如一同出外游玩,好好欣赏一下扬州名景如何?" 王怜卓还没回答,琴儿立即叫道:"不行!不去!" "咦?好生没大没小,我问你家公子,他还没回话,你怎么就抢着说?" "我家公子生性善良,待人诚恳,我自然要替他挡住某些油腔滑调、居心不良的市井浪徒!" 李安世哈哈大笑起来,向来只有他骂别人,哪有人敢说得他半句不是?现在居然有个小丫头像只小刺猬,竖起全身的刺冲着他,顿觉好生有趣。 "你还笑?!"琴儿恶狠狠的瞪着双眼,若目光可以伤人,李安世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琴儿"轻轻的唤了一声,王怜卓缓缓起身,走近李安世,微微欠身还礼:"多谢李公子美意,只是王卓在扬州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同行,辜负李公子美意,还望见谅" 李安世倏然一愣,顿觉心中有些不快,一向不乏百花献媚的他,即使没有'皇帝'这个光鲜的名衔,旦凭他傲人的外表,卓越的气度,不凡的谈吐,依然是招蜂引蝶,尽染花香。首次被拒,对于他的自尊,或多或少是个打击… "既然如此…那在下不打扰二位,告辞!" 怏怏而去,原本的好心情,此时消了大半… 龙眉紧锁,心中不畅,却不知怎得,乍然想到珮儿,也不由想起昨晚的'艳福',李安世脸上又扬起浅浅的笑意,抵去了适才的不快,转而踏着轻快的步子,跑回房间,拉着小顺子上街猎艳去了… 看着李安世远去,琴儿调皮的一笑,高兴地说:"小姐,拒绝的好!看他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 "琴儿"王怜卓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小侍女得意洋洋的样子,好似斗胜的大公鸡,不禁好笑:"你干嘛跟那位李公子过不去?他又没得罪你" "可他对你心怀不轨就是得罪我!我家小姐又岂是这种登徒浪子可以高攀的!" "登徒浪子?琴儿,你自小长在相府,难道还看不出天生富贵之人与贩夫走卒的差异吗?除非天生败兴与后天腐化,不然在显赫的家境熏陶下成长的孩子,连骨子里都会带有正统的礼规教条,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尽显气度不菲。那李公子,生得虎目龙眉,虽语言有些轻佻,却掩不了通体的霸气与眼中的睿智,想来他是有意挑逗你我,以此为乐罢了" "难道他还是什么达官显贵不成?"琴儿撇撇嘴,一脸不信。 "他身上的贵气…恐怕只有皇城内长大的人才会具备…所以我想,他大概也是宫中之人…不是朝中重臣便是皇亲国戚…若与他走得太近,来日我嫁入宫门碰到了…多有不妥…" "哦,原来如此…"琴儿歪着头,想了想,笑道:"难怪小姐竟会破天荒头一遭的撒大谎,原来想得如此深远" "我没有撒谎啊,我只说在扬州有要事在身,你我结伴游历名景难道不是要事吗?"王怜卓抿嘴而笑。 琴儿明白过来,大笑道:"小姐!你好诈哦!!" 两名如花少女,在屋内打闹嬉戏起来。 繁华街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奔走的行人,却不约而同的留恋驻足,频频回首,目光紧紧追随着一抹雅白。 是谁家的小姐?生得如此娇艳可人?虽然满脸怒意,却毫不影响那稀世之颜,反而平添几分英气… 当大家不约而同发出如此感慨时,倍受瞩目的人--珮儿,却满脑子都是李安世那张令他想起就火大的皮皮笑脸。 今早对着前来送饭的笙哥哥大叫委屈,要死要活的不肯留在北阁,却因不敢说出昨晚被戏之事而令李笙不以为意,只道是珮儿使性子,劝了几句就不了了之… 开玩笑!那么丢人的事!怎么能跟李家堡的人说?!说我珮儿,昨晚被一个男人当成女人调戏?哼!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说! 于是,有口难言的珮儿一怒之下,连点了十多位家仆的穴道,硬是让他给闯出了李家堡… 这会儿一定惊动了义父了吧…昨天才受罚,今天就逃出李家堡…可是!我只是跑出来,教训一下那个挨千刀的!马上回去…千万不要这么快跑来找我… 珮儿暗暗念道着,却一时没想起,自己曾发了毒誓在十六岁之前不能让李家堡外的人知道他有武功…而在不能动武的情况下,又要怎么教训人家李安世呢…?更没有想过,若大扬州城,又要上哪去找一个人呢? "哎哟!"只顾低头赶路的珮儿不偏不正撞进一个宽阔的怀中。 我是低头赶路!可走得仔细!哪来的笨人忽然出现在前方,害我撞个正着!! 本来就心情恶劣的珮儿,正欲骂对方两句,却在一抬头时,将满腹骂稿忘了个精光… "小英雄,真是巧遇啊!"王俞忠心生得意的看着珮儿一只手指着自己,吓得脸色发白,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昨夜辗转难眠,皆因乍睹天人玉颜的震憾…今日起了个大早,想来集市散散心,却猛然间看到害自己失眠的家伙风风火火的低头急走,连想也没想就拦到前头,于是被撞了个满怀… 本来还心情莫名郁闷的王俞忠,却在看到眼前人儿一脸失色的瞪着自己时,郁闷不驱而散,转而换上一副看好戏的好心情。 "啊!!!" 半天没说话的珮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扭头就跑!被这一声吓到的王俞忠,愣了愣,看着珮儿像只兔子似的蹿掉,顿时笑出声来。 好有趣的小东西! 一时玩心兴起,王俞忠立刻追了上去。 于是,清晨的早市上,上演了一出特别的追逐戏。被追的人,国色天香,却满脸惊慌;追赶的人,风流倜傥,却满脸笑意。看戏的人们很难看出两人是为什么而追逐,更看不出哪个是善,哪个是恶。 王俞忠忽然一声大叫:"抓贼啊!!偷东西的小贼!不要跑!!" 路人顿悟:哦!原来被追的是个偷东西的贼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生得人比花娇,却做这种事,哎… 珮儿一听,猛地停住脚步,怒气冲冲的瞪着王俞忠。后者看到他停下,也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哪偷你东西了!!" "没偷我东西你跑什么跑?" "我…"总不能说,我昨晚想偷,所以今天心虚,便扭头就跑吧… 王俞忠一脸正色道:"你敢说不是因为怕我捉你而跑的?"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个个好奇地注视着这两个均衣着不菲,一身贵气的两个人。 "我…"珮儿气短,看着周围的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顿时脸红得好似熟透的红苹果… "反正我没偷!" 一跺脚,珮儿杏眸圆睁,气呼呼地说。粉色的小嘴不高兴的微微翘起,与那泛着红晕的脸颊的相映生辉,竟令看着的人们一时间失了神… "你偷了!"你偷了我一晚的休歇,害我失眠… "我没有!" "你敢发誓说,你没想过偷我的东西?" 珮儿顿时语塞,我还真是有想过…但也不是现在啊! 可围观的人哪知道里面还有其它玄机,见到珮儿吱唔,全场哗然。 "真看不出来,这样的小娃竟真是个小偷" "看他生得娇娇贵贵,服饰华美,竟是干这行的!" "真是可惜了" ……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议论着,珮儿忽觉鼻子一酸… 我着谁惹谁了,诸事不顺…昨晚被罚至北阁不说,还被一个'大淫贼'轻薄。今天起来,没人信我不说,逃出李家堡就撞见这个'专门抓贼的官'。被这个该死的家伙诬陷不说,还被这么多人误会,被人指着鼻子数落… 一想至此,满腹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满腔的怒意顷变为苦苦的酸楚,酸得两眼再也止不住泪水的涌出… 两颗透明的水珠,顺着无暇的玉肌,缓缓流下,微微颤动的睫毛,不经意的眨了一下,沾染了水雾… 泪水点点,呜咽喘喘,碎玉露珠犹未干… 悲绪满满,凤眸涟涟,为侬神伤偷洒泪… 一时间,万籁无声…无数的目光被那消然坠下的水珠擒获,再也移不得… 王俞忠怔了,呆了,痴了,痛了… 无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擦拭着花中露,却在那双淡红的双眸看向自己时,惊得收回了手… "我…我只是…对不起…" 心疼,就是这种感觉吗…?不忍,不愿看着泪水从他的眼中溢出… "别哭了…" 别哭了…哭得我手足无措,好生心慌… 珮儿一边用手擦拭着眼泪,一边泪眼婆娑的看着王俞忠:"我…我没有…偷…偷你的东西…" 因抽泣而断继的话言,令王俞忠心中一紧:"我只是戏弄你一下…我知道你没有偷…" "那…那你们听到了…我没有偷东西…是他诬陷我的…"珮儿睁着红红的大眼睛看着大伙。 大伙极有默契的点点头。 罪过啊罪过,怎么就相信了那个大块头的话呢?看他一副花花公子样就应该猜到他不是好人嘛!怎么竟会因他的一席话而惹哭了这个娇滴滴的孩童…再不悔悟,一定会遭天谴! "那就好…"耸耸小俏鼻,珮儿笑得纯真无邪。 所有的人,包括王俞忠,都因这一笑而茅塞顿开,心情畅快不已。 就在这时,珮儿忽然扬起一脚,重重踢向眼前之人两腿之间…王俞忠一声惨叫,痛得跪倒在地。 "哼!看你还敢诬陷我!!活该!"转身跑走的珮儿,仍不忘回头大喊道。 看着白色的秀影逃之夭夭,听着他放肆而得意的大笑声,王俞忠悟着自己的命根子,一边痛得睁不开眼,一边恨恨地想:臭小子!下次看我怎么治你!! (今日作者问偶,如果《软》没有H的话,各位大人还支持吗?因为她实在不会写…偶对H是不感冒了啦,因为看腻了…各位呢?) 第七章 珮儿嘻笑着逃到另一条街道,频频回头谨防王俞忠从后面追来。 "哎哟!"只顾回头的珮儿,结结实实的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尽撞人? 珮儿哭笑不得的一抬头,愣了。 淡水伫芙蓉,百花惭美色,艳眼惊灵姿,此花尽倾国。 "好漂亮…"珮儿呆立着,不由自主地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 被赞的人儿羞涩的低下头,抿嘴而笑。旁边那个侍从看着珮儿傻傻的模样,发出爽朗的笑声。珮儿随着那笑声,看向笑比黄鹂鸣的人,也不由一怔,因为那又何尝不是一朵令人惊艳的雍容牡丹? 天仙般的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凡尘俗世? "你夸我家少爷漂亮?不觉得用'漂亮'二字是亵渎了我家少爷之美吗?珮儿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如沐春风。 "啊?你们…你们怎么会…"一时间傻了眼,珮儿实在想不起何时见过眼前的二人,如此出色的人儿,见过一次又怎么可能会忘? "真是忘恩负义!那日还是我跟少爷跑回去为你们报信的呢!" "啊?!那天报信的是你们吗?!"珮儿不由叫道,那日去时匆匆,隐约记得有人跑回来报信…却因当时情况有些混乱而没太在意… "真是的…我竟没认出两位恩公,请恕珮儿不敬之罪"珮儿慌忙行礼。 "才不要恕!哼,我们真是好心没好报!你瞪那么大眼居然都认不出我们!"琴儿故意嘟起嘴,一副生气的模样。 珮儿信以为真,急得搔搔头,涨红了脸,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好了,琴儿,不要逗珮儿姑娘了" 王怜卓微微笑着说,何笑可倾国倾城?何笑可令江山失色?即使这样…也无法尽显这一笑的美仑美奂… 琴儿这才'扑哧'一声,得逞般大笑起来,毫无闺阁千金的娴静文雅,却有着另一种男儿般爽朗的英气,为自己的妩媚柔细尽添几笔刚毅之美。 一个笑得清丽嫣然,一个笑得灿烂开怀。 珮儿被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孰不知自己玉颜飞晕、娇羞青涩的模样,也令对面的两人由心底感叹。 "在下王卓,这是我的侍从秦儿" "原来是王兄,幸会幸会"珮儿笨拙的依足客套,却没发现自己鲜少拘礼而明显动作生疏… 王怜卓与琴儿相视而笑,顿觉珮儿生涩的可爱。 "喂!你住扬州吗?" "是啊" "那正好!我们要游扬州,正愁人生地不熟,你若没事就带我们转转吧"琴儿毫不客气的说道。 "琴儿"王怜卓用眼神责备琴儿的无礼,而琴儿不在意的撇撇嘴。 "没关系没关系,我带你们玩好了,扬州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珮儿立刻兴奋起来:"反正我也没事,我领你们游扬州!" 说完,珮儿亲昵的拉住王怜卓的手,而后者也微微笑着,回握住那娇小的纤纤玉手。 二人似乎很有默契的相视而笑,毫不避忌的牵着手,一前一后,踱着小碎步,轻快地走着。 如此无忌,还不是因为珮儿以为王怜卓是男的,而王怜卓以为珮儿是女的… 于是,同性之间自然少了份男女授授不亲… 饶是多疑又紧张小姐名声的琴儿,也放下了顾忌,看着珮儿调皮的挥舞着空闲的一只手,嘻笑着一把扯住,将两只扣着的手,用力的甩来甩去,逗得珮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游玩的旅人们,不约而同被这三个人吸引住了… 身着浅墨淡绿色长衫的少年,清若灵山芙蓉;身着鹅黄春杏色长衫的少年,艳如妖灼牡丹;中间那身着雅白玉牙色缎袍的少年,灿似芳菲浅桃… 三人笑得如此开心愉悦,连随风轻摆的杨柳也舞得轻快起来…仿佛名景如画的扬州,此时多了一道炫目的风景… "快点快点"珮儿禁不住催促道:"要是天黑了就不好玩了" 说完,由密集的芭蕉叶中钻了过去,王怜卓与琴儿面面相觑,正困惑间,珮儿的小脑袋又从叶中钻了出来:"快点呀!" 刚一说完,又钻了回去,好似顽皮的叶精灵一般,引得琴儿跟王怜卓一阵轻笑。 "走吧,少爷,咱们就看看珮儿说得世外仙境是什么样吧,不好看我就修理她一顿!" 琴儿说完,一头钻入密叶之中。王怜卓无奈的摇摇头,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早被错纵的绿叶遮掩起来,只好轻叹一口气,形象有点不雅的随后钻了进去。 这都要怪琴儿多嘴,由珮儿领着转了大半日,腿都酸了,正想回去歇着时,琴儿总结了一句:扬州名景莫过于此嘛!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激得珮儿非要带她们来看真正的美景…于是,又走了好几里,几乎都出了城,才到了这片一望无际的树林处。至少行至此时,仍只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绿意盎然,并无特殊之处。 只是越往里走,出现在身旁的各色野花就越多,路亦越窄,因此一路走过,竟染得满身花香。 "得得得,人家是踏花归去马蹄香,咱们可是触花归去满身香啊"琴儿嚷嚷道。 "那还不好?省得胭粉钱"珮儿一边继续引路,一边笑着戏侃道。 "哼,领你的路吧,咱们也算穿花抚树,就差攀藤涉水了,到底是在哪啊?走得腿酸脚软,乏得很呢!" 琴儿正唠叨,忽然,珮儿停住脚步,笑得诧异非常,神秘兮兮地说:"到了" 琴儿与王怜卓互相一对视,兴冲冲的走到珮儿身边,只见珮儿笑咪咪的拨开墨叶从… "哇…"琴儿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而王怜卓,亦目瞪口呆… 只见眼前那高林紧簇的环形绿围中,竟是一派粉红!仔细看来,至少有几千枝叫不出名的矮小花枝上,开着数之不尽的粉色小花,好似喷火蒸霞,浅粉遮天,屏蔽了世俗的污尘秽物,沾不得半点腥土… "好美哦…哇…你们看地上的花瓣!怎么会这么多…好像连地面都变成粉色的呢…"琴儿感叹道。 王怜卓禁不住走上那嫩粉色的绒毯,脚下如绵,好像有种会陷下去的朦胧…她仰起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星碎小花,看着几点香瓣缓缓下落,轻轻的滑过自己的脸颊,留下一缕幽香…真得会陷下去…因为会醉的… 景不醉人人自醉… 王怜卓微微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轻轻的吸入一口香气,脸上崭露出迷醉的神色… 就在这时,珮儿发出低低的、兴奋的叫道:"要开始了!" 说完,一步踏入那粉色的天地,他奔到王怜卓身边,拉着她的手,神秘地说:"千万不要眨眼"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吹得两人的发丝轻轻舞动…忽然,头顶响起一阵柔柔的声响,王怜卓抬起头,却见一片粉红从天而降,竟是无数的花瓣随风陨落,漫天飞舞着缓缓而落…好一场如梦般的花雨…那一瞬间,王怜卓真得以为自己身处世外仙境,沉迷于散发着淡甜味的朵朵花瓣降落中自己的青丝之间,香肩之上… 琴儿没有走进这片花雨之中…因为她不愿闯进来…闯进那个在粉花雨下舒展笑容的两个仙子之间…因为那两人的身边弥漫的浅浅光辉竟是如此的和谐,与这片花海相映生辉… 她们才是那个天地之中的人…那不是我这种俗尘之人所能溶入的… 看着风中好似花仙调皮舞动的花瓣,看着花雨中那两个伸出双手拥抱这场香雨的绝色人儿…好像连那片天地间的时间都缓慢了…雀跃的仙子,尝试着抓住这场境外之雨的水珠,动作是那样的轻缓,飘逸得好似幻影一般…但那无比真实的,却是在那绝尘之境中亦是如此鲜明的,两份笑容… 琴儿痴痴地看着,轻轻的、轻轻的笑了起来… …… 而在珮儿与王怜卓她们沉迷于惊世美景之中时,被珮儿遗忘的初衷--李安世,却并不好过…因为… 他撞鬼了… (昨天风大在露上看了一天的文章,最后总结了一句:都比我写得好。然后就此搁笔,说没自信了…我倒!我哭!有没有搞错!5555555,怎么办?555555) 第八章 初月升起,渐渐灰黑的街道上,行人慢慢减少。华灯初上,喧闹在不知不觉间沉寂,连嘻戏的孩子们也在大人的呼唤下奔向诱人的饭菜香… 一个青色的身影轻盈的飞跃在屋檐之间,他神色格外紧张,四下搜寻着什么,焦急之态尽显在清秀的脸庞之上。 这个人,不是小顺子是谁? 此时的小顺子完全没有平时的静默,这不能怪他,饶是任何人,在自己的主子忽然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大概都会方寸大乱吧!而他在多年的处事熏陶下,此时已经够冷静了… 小顺子眉头紧锁,一双犀利的鹰眸居高监下的环视着纵横的街道,没有放过一草一木,却独独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皇上在哪? 不由得回想起下午那诡异的一幕… 正在湖边散步的李安世,与紧随其后的自己正在笑谈扬州趣闻时,忽然刮起一场无名风,这场风来得奇特,好似一下子出现,却在瞬间飞沙走石,卷起漫天狂风,逼得人睁不开眼…这怪风来得突然,结束的更突然…不似平常风一样逐渐减退,而是一下子消散,快得好像一场幻觉,连被风扰得睁不开眼的小顺子都不敢确定刚才真的刮过一场风… 而令小顺子出了一身冷汗的,却是眼前的皇上消失不见…放眼四周空旷的湖畔,就算李安世轻功绝顶,也不可能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那他哪去了?难不成…被风刮走了? 小顺子可不信世间有这么邪门的事,被风刮走?如果是妖风,皇上贵为天子,自有真龙护身;如果是神风,想来自有神仙庇佑,更用不着操心。怕就怕是场人风…那皇上此行可凶多吉少了… 清朗月夜之下,小顺子的削瘦身影好似一阵黑色的风,在扬州城的楼宇间扫过… 而此时,李安世正从昏迷中缓缓醒来… 想睁开眼,眼皮却前所未有的沉…重得李安世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帮我…"一声幽幽的,淡淡的女人的声音飘进李安世的耳中。 "你是何人?" 神智一遍又遍催促着:快!快睁开眼!可是,无论如何努力,眼睛都像灌了铅般…而四肢软得好似不存在,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 "你把我掳来是何用意?"最终放弃挣扎的李安世索性放松全身,用平静的口吻问道。 "帮我…"仍是那幽远的声音,虚无的,好似由地底天间飘来的一般。 "帮你?在下初到扬州,人生地不熟的,小姐缘何找在下帮忙?"李安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完全看不出他此时正处于劣势,倒像胸有成竹一般。 "到京城…" "京城?"李安世怔了怔:"小姐是让我到京城帮你做事?" "是…" 李安世顿时警觉起来,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是由京城而来?而她又知道自己多少情况?是因为了解到他的权势才找他帮忙的话…那一定得小心行事!是敌是友还模梭两可,而她非人似鬼的语调更是令人有点毛骨怵然… "为何找上我?由京城来到贵地的,应该不止在下一人吧!就算全扬州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没必要一定答应你吧!" "交易…" "交易?小姐是想跟我做交易?" "是…" 如非此时李安世身陷危机,他一定会笑出声来,交易?竟有人敢把身为皇上的他绑来然后跟自己做交易? "哦?我为什么要同意这场交易呢?你能付我什么酬劳?金山银山?荣华富贵?不瞒你说,这些我多得享不了。如果你是神仙,也不用说什么保我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之类的空话,这些我自会努力,不劳费你操心。如果你是鬼怪,也不用说什么增我阳寿,长生不老之类的废话,这些我不稀罕,空得几年阳寿却祸国殃民那还不如早死得好。呵呵,如此以来,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吸引我?" "人…" "人?"李安世一愣,随即笑道:"我朝青年长俊,人才倍出;忠甘老臣,鞠躬尽粹;才子佳人,尽收后宫…还有什么人能出色到拿来做与我交易的筹码?" "一个死过的人…" 李安世这次没有回话,微微张启的双唇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纵使全身毫无知觉,那令心灵悸动的四个字'死过的人'却像一记重锤,震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难以解释为什么当那名女人说出这奇怪的话时,自己满脑子出现的都是一个苍白而纤秀的稚童…仿佛那渐渐冷却的身体依然倚在自己怀中…只能看着他的生命之火一点一点熄灭,却无力挽回一波一澜… "你指谁…?" 声音里再无那冷静的调侃,与之代替的那情感的倾泄…拼命压抑却阻止不了内心的震憾…所以,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女人没有回答,李安世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与粗重的呼吸声… 冷静!冷静!这是骗局!不可能的!已经死过的人不可能再出现的!! 理智拼命呐喊着…可情感却令李安世害怕起来… "你还在吗?说话!!你指的是谁!!" 好怕…好怕她真的可以…如果是真的…那我岂不是错过了唯一一次的机会…?也许此生此世仅有这一次机会…! "说话啊!!你真的可以吗?!你怎么可能做到!人死了你怎么把他再一次给我?!" 依然没有回答… 李安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份寂静令他恐惧…那是失去唯一的机会的恐惧…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做不到的…你不可能做到的!你做不到…不可能…" 像是说给她听,像是在激她,但,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劝自己残存的一点理智提醒自己不要上这个荒谬的当… 沉寂…连李安世也静了下来…脑海中浮现着曾几何时无数次在梦中折磨着自己的画面… 害怕得睁着眼睛,惶恐的孩子… 惊慌得无处可逃的孩子… 缩在墙角,泪流满面的孩子… 静静的躺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却再也没醒来的孩子… 曾经梦魇…却不知从何时开始,除了隐隐的心痛,再也惊不起情感的波澜…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却在这时发现…原来,它们从未离开过…只是藏得很深很深…深到自己都以为忘记了…然后…一瞬间同时出现在眼前…残忍的折磨着本就破碎的心灵… 好痛…真的好痛… 胸口的绞痛,痛得如此撕心裂肺…痛得本失去知觉的手,无意识的紧抓住胸口的衣衫… 皇帝哥哥! 悦耳的清脆童声,响在耳畔,如此清晰,如此真切… 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他死了…我也伤心够了…为什么…还要再次让我忆起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我喜欢皇帝哥哥! 伴着世间最真挚的眼神,那笑如花靥的孩子调皮的踮起脚尖,温润的唇在自己脸颊上留下一片微热…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笑得天真无邪,笑得灿烂夺目,笑得…遥远虚幻… 直到这份笑容渐渐模糊… 皇帝哥哥…不要忘了灼儿… 不要忘了… …… "啊!!!!" 李安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如果再压抑下去,自己会被活活逼疯!只能拼命大喊出来…喊到声嘶力竭,无法哭出声为止… "成交!我帮你!但你也要信守诺言!!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不能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算把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掀出来!!如果你敢爽约!我会让你死也不得安生!!" 理智…完全被吞噬了… 再也不愿去想这个女人是谁,不论她是人、是神、是鬼,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可以让我再次见到玄灼! "你听到没有!!我说我帮你!!我们成交!!你听到没有!!" 拼命而急切的大喊着… 不要走…不要走…我答应了!你听到到了吗?不要因我刚才的犹豫而放弃!不要放弃这场交易…千万不要…!我会疯的…你已经将这份痛苦挖掘出来了…不能一走了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 "你听到了吗?!我在跟你说话!!你回答啊!!" 嗓子像火烧般痛楚,却依然在喊着…直至一声幽幽的"凝月香…京城…凡剑庐…" 李安世笑了,因为他知道…他抓住了这次的机会… 女子的声音再次消失了… 凝月香?凡剑庐? 没听说过,但是不管它指的是什么,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所以,你也要记得你的筹码! 强烈的倦意侵袭着李安世的神志,他轻轻的长嘘一口气,完全放松下来…沉沉睡去的李安世,脸上,挂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终于…看到一点点得偿所愿的曙光… …… 不知睡了多久,李安世昏昏沉沉的睁开惺忪的双眼,朦胧中,好像看出自己睡在一间不大的屋中… 四面墙壁置有琴、剑、瓶、炉,皆小巧剔透,珠光金彩,不远处的梅花案大理石台上,放着一个簇菊形香炉,白烟袅袅,不知燃的什么香,清雅怡人… "这屋子的主人…倒也淡雅…" 再度沉沉睡去的李安世,在神志飘走前,暗暗想道。 (多亏各位大人的回贴鼓励,让风大这么快就写出下一章~~~~~~一打开信箱就看到这篇文,第一时间送上!我是勤劳的小蜜蜂厚厚厚~~~~~) 第九章 珮儿四下张望着,确定无人在看的时候,纵身跃上李家堡的高墙。鬼鬼祟祟的探着小脑袋,悄悄查看李家堡内的情况。 只见李家堡内一片漆黑,不似平时的灯火通明,院中一派寂静,连巡夜的护院也见不着踪影…只有稀疏的几盏长明灯在月夜下泛着微弱的晕光… 珮儿不由吞吞口水,紧张起来… 通常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平静的… 心虚的在心底捉摸,暗自猜想自己的双脚一踏上李家堡的土地,会有什么样的情形出现?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全堡人员手持烛火将自己团团围住?义父脸色铁青的将自己怒斥一番?还是被气极败坏的义父关进北阁的地下室,从此永不见天日…? 越想越害怕…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珮儿在心中念道着,一咬牙,跃入李家堡内。双足一着地,立刻紧闭双眼,缩着脖子,活像一只待宰羔羊… 静了半晌… 珮儿慢慢睁开一点眼睛,从眯着的缝里往外瞧,一片寂静,与刚才一般无异。 看来没事! 重呼一口气,珮儿轻松的笑了一下,一转身… "啊!!" 珮儿反射性的往后一跳,这才看清不知何时起不声不响站在身后的人的模样。 "哇…尽恩哥,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珮儿拍拍急跳的胸口,不满的说道。 "珮少爷,您回来了"李尽恩微微行礼,恭恭敬敬道。 "我说过不要这样叫我啊,感觉怪怪的…你就像其它人一样直接叫我珮儿好了" "下人就是下人,跟主人之间的界限是不该逾越的" 珮儿深知这个人行事正规,一丝不苟,便也没再坚持,只是心虚的试探了一句:"今日李家堡无事吧…" 李尽恩依然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说:"若少爷指的是今日出逃之事,老爷倒是有封信放在小的这儿,请过目"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珮儿,并由袖中掏出火种,点亮静搁在一旁的灯笼。 珮儿不由心中大奇,这个人干嘛不声不响,不点灯笼的站在这里?难道他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由这里偷回便事先在此等候? 再一想,怎么可能… 想不出所以然,于是不再去细想,珮儿借着光亮看到信封上写着:不孝子珮儿亲启吐吐舌头,咧咧嘴,珮儿不安的拆开信封: "不孝子珮儿,今日出逃之事,为父暂不追究,待与你众兄长办事归来后再做定夺。近几日,李家堡事务暂由你全权处理,不要令为父失望。父留" 幸好幸好,看样子义父的火气还不是太大…几天后更是消得差不多了… 珮儿暗暗庆幸的时候,李尽恩又拿出一封信:"这是冬少爷留给您的" 一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不孝弟弟!老爸昨日才罚你思过,今日便溜出堡!便离谱的是,你居然敢连点十七名仆人的穴位从大门冲出去,当咱们李家堡没人了吗?!要不是今早我跟你众位哥哥还有老爸有要事商讨没空注意你,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能跑出去?鬼混到天黑才回来的是不是?不要以为这会儿安静就没事了!我们要外出数日才回来,事情紧急才先不理你的!乖乖洗好脖子等老爸回来宰你吧!另外,李家堡杂七杂八的琐碎事多得是,够你忙两天了!哈哈哈,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别想跑出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没做好,老爸一定会借题发挥,你就死定了!跟老爸斗?你能有老爸精明?想整你还不容易?就凭你的粗心大意,让你管事?哎…我可以想像得出老爸是打算重重罚你了…要不…你跑路?我床顶下有三个铜板,先借你当路费!怎么样?我这个哥哥不错吧!哈哈哈哈哈哈!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桀骜不驯智勇双全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冬哥哥留" 可气可恶可恨的家伙! 珮儿将信使劲揉了揉,用力扔到不远处的水塘中,嘟起的小嘴与哼哼的鼻腔声说明他此时的心情。 "如若无事,小的就先告退了,珮少爷也早些歇息吧"李尽恩淡淡地说道。 "哦,好,对了,尽恩哥,现在李家堡还有哪位哥哥在?" "除了珮少爷,只剩咱们这些下了人…" "全都出去办事?"珮儿皱皱眉:"是什么事如此紧急?竟令李家堡一日之内全体出动?" "小的只按堡主的吩咐办事,其它的,小的一概不知…"李尽恩慢慢道,完全是一副不管闲事的标准下人模样。 要是在皇宫里,他一定可以活很久… 不知为什么,珮儿的脑海中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在皇宫中,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远远超出普通老百姓的理解范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有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而在自己含恨而死前,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这样,带着永远都不知道的答案长眠地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己的本意被曲解而引来灾祸,即使有万般不甘与冤屈,也只能留给阎王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这么多! 这句话在皇宫中,是最可笑的一句…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像宫外的人那样有机会去纠正,去弥补…因为他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而最可怜的,是那些连这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人… 什么人能在皇宫中存活? 对于官僚来说:有权有势 不管私下斗得如何天昏地暗,只要掌握了这两个东西,并比你的敌人大,那你就是胜者!这是官场最简单却又最困难的游戏规则。 而对于没机会飞黄腾达的下人来说:瞎子、聋子、哑巴在皇宫的太监宫女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看到什么统统装瞎子,因为你分辨不出哪些该看哪些不该看;如果装不过去就扮聋子,因为只是看到而已,事情还有许多其它解释;如果连聋子都装不成,那就当哑巴,毕竟不会说话的死人跟不会说话的活人让你选择其一,任谁都心中有数… 而当这些都不灵时…那你也只有乖乖闭上眼睛等死,因为没有人会来救你…不要幻想什么义薄云天、什么正义、什么打报不平,那是从未在皇宫中出现的东西…即使昙花一现,也会很快被扼杀…就像纯洁的白纸容不得半点污渍…所以,肮脏的黑暗也容不得半点光明… 不闻不问,乖乖办事的人,才是符合宫廷的人选… 磨磨蹭蹭走向北阁的珮儿,忽然停住。 "慢着…"他自言自语道:"如果义父不在…那我去没去北阁他怎么知道?再者说,他让我管事,那没理由让我在北阁管理李家堡吧!那我还干嘛去北阁?" 开心的一笑,迅速往自己隔了一天没睡竟格外想得慌的房间跑去。 "哇!床!!我好想你!!" 一推开门,珮儿夸张的扑向自己的软榻,睡过北阁那种鬼气横生的地方,此时自己的小屋显得如此温暖舒适。 脸上挂着幸福笑意的珮儿慢慢、慢慢收起笑容…然后用头碰了碰原先以为是绵被的东西…在确定这个东西远没有苏绣绵被那般柔软后,珮儿不由瞪大了眼睛,吞了下口水,慢慢、慢慢抑起脸… "啊!!!!" 活像见了鬼的惨叫声,而在这声惊天动地的鬼叫声后,先前被当做软被的'东西'似乎也被惊动了… 珮儿杏眸圆睁,看着身下的'软被'睁开迷离的双眼…然后瞳孔放大,像是吃了一惊,然后又眯小,像是想看清到底是谁压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道。 "喂!!"还没来得及质问来者的珮儿,却被反问,顿时不爽:"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在这儿?倒是你!你怎么摸进来的?!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房间?!缨!!!" "这里是你的房间?"言语中透着一丝困惑的语调,仿佛大梦初醒仍有些迷糊似的:"我以为是到阴曹地府了…" "什么?!我的房间哪里像那种鬼地方?!" 珮儿此时的火气似乎格外大…毕竟…被同一个'淫贼'两次闯入'闺房',怎么想都火大吧… "对了"此时的李安世终于完完全全回过了神,奇怪的看着珮儿:"你叫我什么?缨?" "难怪我是缨?!上次是你说的!!" 回想起那日灵光一闪,信口胡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会信?李安世不由笑了起来,该说这个人是纯?还是蠢呢? "你干嘛笑得那么奸诈?!" "我…" 正微笑着想反驳两句的李安世忽然一怔,腾然坐起!将珮儿吓了一跳。 因为此时的李安世,已经完完全全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里…以及…那个承诺… 可是…为什么会将我送到这里…? 头猛然一晕,李安世渗出一身冷汗。 是迷药吗?那个女人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鬼,倒也罢了。如果是人…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这么个大活人搬来搬去…那么他日,如果她想取自己的项上人头…岂非轻而易举…? "喂!你吓什么人呢!干嘛突然坐起来!"珮儿觉察到李安世的脸色有变,语气中的强硬减了几分。 为什么将我送到这里?难道灼儿…在这里…? 李安世蓦然抬起头,直盯盯的看着珮儿…前所未有的细心凝视着… 那眉…那眼…那唇…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模糊中…依稀有灼儿昔日的影子… 可是… 怎么可能…?灼儿已经死了…死了…怎么可能… "你没事吧…?"珮儿看到李安世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担心的问。 忽然!李安世一把抓住珮儿的手腕,眼神中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直勾勾地盯着珮儿,带着一种会冷彻心肺的寒意,完全听不出他言语中带着什么样的情愫… "李珮儿是你的本名吗?" 本能得感觉到眼前的人通体弥散出来一股危险的气息,珮儿试图将手从那虎钳般的禁锢中抽出… "我说过我不姓李!" "那你姓什么?!说!" 勒在手腕上的大手越来越用力,拼命努力仍无法抽出的珮儿急了,大叫起来:"我姓什么关你什么事?!" 李安世非旦不松手,另一只手也一下扯住正在拼命掰向自己手指的那只小手。 "说!你是不是姓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姓玄!!你不是的!你不会是灼儿!他死了!他死了!他在我怀中死的!!快说你不姓玄!快骂我是发神经!!我一定是疯了!疯了!!我为什么会如此渴望一个死过人活过来?!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李安世…快醒醒吧…你伤心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丝渺茫的希望…然后再痛苦一次呢…? 李安世在心底不断的告诫着自己…却…阻止不了自己紧抓着珮儿的手…因为害怕一松手…这个答案就会消失… "你…你怎么知道…?"珮儿语气中透着意外与惊讶,但很快又露出了失口的惊慌。 最后一丝告诫声,被这句话彻底的打散!李安世用力将珮儿压倒在床上,无视珮儿的挣扎,将他牢牢固定住,仔细端详他的脸… 灼儿的眼睛很清透,就像一泓春水…真的…跟他好像… 他死了!死人是不会活过来的!他只是长得像而已!不要陷下去!李安世!不要! 他是灼儿…他是的…李安世…不要因为胆怯而错过相认的机会啊… 仿佛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出现在李安世的脑海,让狂乱的心,更加迷惘… "你…你是不是…" 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微弱的颤抖,想强迫自己问出来:你是不是灼儿?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问… 好怕再体会一次…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了吧…但是…万一…只是万一…那个女人守诺呢…?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 最终,不相信的心占多了几分,毕竟,玄灼死在李安世的怀中是个不争的事实…然后…是那种害怕的心…令答案倾向于自我保护的一方… "你跟前刑部尚书玄鄂,玄大人一家有什么关系?" 问不出来…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你是灼儿吗…?问不出来啊… "我…我叫玄珮,是玄大人家里的一名小厮,当年玄大人一家灭门,因我年纪小才逃过一劫,然后被李家堡的堡主收留。因为感激玄大人一家的恩情,所以我没有改姓李,但玄姓又鲜少,怕被人查出,才只有名,没有姓的…" 李安世听后,淡淡地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过于失望而令自己连沮丧的力气都没有了… 分不清此时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是自嘲?嘲笑自己居然会天真到以为一个死人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或是自怜?可怜自己居然这么多年…仍然未逃出对那份莺莺笑语的眷恋… 大概是因为这些想法缠绕在心头,所以,精明睿智的李安世竟未意识到当珮儿说这些话时,是如此的流利… "原来是这样…呵呵…原来如此…所以你姓玄…玄珮…呵呵…我记住了…" 玄珮…不是玄灼… 慢慢的把头枕在珮儿的肩头,一直呵呵的笑着,嘴里不断的说着些什么,没话找话的说着…因为不能静下来…一静下来就会有种久违的东西涌出来… "你…你是谁呢…?跟玄家又有什么关系呢?"珮儿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什么关系啊…我想…他们恨我…应该是他们的仇人吧…呵呵…" 仇人…是的…他们有千千万万的理由恨我…尤其是灼儿…他应该恨我的无能的…恨我没能救下他… 这份恨…应该比海还要深吧…因为…连我自己都厌恶那时的自己…痛恨那时的自己…更不用说灼儿… 微小的颤抖由身下传来,李安世慢慢抑起头,看着那姣好的面容上带有的不安。 "你为什么发抖?你害怕什么?怕我害你?"微笑了一下,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再伤玄家的人了…永远不会…" 珮儿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恐慌,无意识的躲避着李安世的目光,而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脖颈… 李安世这才注意到他的脖颈处,微微凸起,好像一个半圆形的佩饰。 忽然,李安世像发疯一般扯开珮儿的衣襟! 完全没有理会珮儿发出的惊呼,因为,他已经愣了… (上次的回贴好少哦,各位大人是不是不喜欢看了?哎…本来还想勤快点的…既然如此,我还是隔三差五的贴吧…厚厚厚,偶心眼很坏的:P) 第十章 "你怎么会有这样东西?" 李安世的声音因颤抖而有些走调,他愕然的看着珮儿,满目的震惊、意外、难以置信,以及…一份愤怒! "你哪里得来的?!"一把扯住珮儿胸前那黄金制成的半圆形佩饰。 那栩栩如生的九龙腾云,那精雕细琢的百凤呈祥,每一道纹理,每一式刀功,无不尽显绝世名家的巅峰之作! 不可能!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件这样东西!因为当年为防有人假造,所以制造此物的工匠尽数被杀,连样稿草图都一并焚毁!不可能再有的!别说一模一样,就是相似也绝不可能! 但如果这不是假的…那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我的!"珮儿慌忙抓住李安世的手,生怕他一用力会毁坏这个东西。 "胡说!!它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哪里得来的?!" 它不应该在这个孩子身上的啊…它应该陪伴着灼儿…长埋地下… "你管我哪里来的!!放手!!"珮儿急了,大吼起来。 "我不管?!这块'万宗归元珮'应该在一个死去的人身上!!怎么会在你这里?!" 珮儿惊讶的合不住嘴,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你到底是谁?"珮儿愕然的看着李安世,忐忑不安的心跳逼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难道是…?不会的…他应该深居皇城…怎么会来到扬州…?不可能的… 即使早就觉得他的样貌与他神似…但也从未敢奢想他就是他… "难道你是皇…" 珮儿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李安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中珮儿的睡穴,他困难的睁了睁眼,小嘴微微张启,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完,便沉沉睡去… 意识消失前…珮儿的眼中模模糊糊的映入李安世那冷得会令人心冻结的眼神… "与其问你是不是灼儿…不如亲自去查…如果你不是…而你又戴着这块金饰…玄珮,朕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对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玉人,李安世冷冷的,淡淡的说着饱含杀意的话语,他用手轻轻的勾勒着珮儿的脸庞轮廓… "好标致的一张脸…如果在这上面划满刀痕…会是什么样呢…?珮儿,趁着你还未苏醒过来,为自己祈福吧!" 因为不能容忍本应属于灼儿的东西出现在别人身上…绝不! 所以,我会毫不怜惜毁了你! 如果…你不是玄灼… 将珮儿抱起,李安世低头凝视着那不设防的无邪睡脸,心里却是空的…好像有什么涌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久久的,莫名的凝视着… 然后,李安世抱着珮儿离开了李家堡。 走得如此轻松,就如同来得如此容易,若大的李家堡内,竟连一个巡夜都没有…这个奇怪的现象只在李安世脑中闪烁了一下便消失无痕…因为他的脑中,此时只能容下一件事情… 清皎的明月下,只有李安世的影子,孤寂的尾随着主人… 却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着另一个影子,而它的主人像上次一样,冷冷的凝视着李安世… 小顺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栈,在看到李安世房内点亮的烛台后,才放下了一直高悬的心,而在一下子放松的同时,顿时,浑身又酸又痛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饶着武林高手,在数个时辰内不停的奔波于扬州城内,只怕也得累得趴倒在地吧。 "少爷" 小顺子敲敲李安世的房门,半晌,屋内才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进来" 一向心思细腻的小顺子,自然听得出发出这种声音时的李安世,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情绪… 不安的推开门,立刻,小顺子被两道逼得人喘不过气的目光震住,他马上低下头,在心中猜测这几个时辰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坐着桌前的李安世,通体弥漫着一股骇人的杀气… 虽然一进屋便马上低下了头,但小顺子依然很敏锐得察觉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呼吸平缓,像是睡着或被人点了穴… 那人是谁?跟皇上如此愤怒有关吗? "小顺子,朕现在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敢有一句欺瞒,朕不会轻饶了你"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中迸出一般,阴冷的说着。 "是…" "当年,是你亲手掩埋的灼儿吗?"李安世将目光缓缓移开,不再看着小顺子,反而盯着眼前的茶碗,半眯的龙眸中覆上一层冰霜。 小顺子一下子怔住,随即一股寒意迅速侵满全身。 发现了吗…?这该如何回答?难道如实说是杨总管带走灼王爷的尸身?毕竟连自己都不确定护城河畔那座孤坟中是否真的埋葬着玄灼… "如此难回答吗?"李安世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再度看向小顺子,连眼神中都带有着那种捉摸不透的笑意:"你果然不确定…呵呵…并不是你亲自埋葬的对吧…连你都不知道那底下到底有没有睡着灼儿吧…" 看到小顺子依然没有答腔,李安世突然大笑起来,惊得小顺子愕然的看着皇上…笑声倏然停止,李安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的起浮着,他突然扬起一掌,重重击向桌上的茶皿!茶具应声而碎,掌心中缓缓流下红色的液体… "皇上!"小顺子一声惊呼,慌忙急步上前,顾不得君臣之礼,一把拉着李安世受伤的手为其包扎。 "朕信你,所以才把灼儿托附给你…小、顺、子!" 犹如从万载寒冷下渗出一般寒,犹如从千层阴司下传出一般冷…那'小顺子'三字,唤得如此恨彻心肺,使得被唤的人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双手仍然禁不住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为他的主人包扎着伤口… "你明明知道朕有多珍视他!你明明知道朕若是对你怀有一丝戒备就不会让你做这件事!而你,竟敢如此…" 后面的话,隐没在粗重的呼吸声中。小顺子忽然紧皱起眉头,因为他必须拼命压抑着由心底深处涌上的东西… "明日就返回京城!你退下吧!"不待小顺子包扎好,李安世径自将手抽回,冷冷得别过身子,不再理会。 "皇上…奴才…" 小顺子,你怎么了?你的心思敏锐跑哪里去了?干嘛要良心不安?干嘛要难过?干嘛对他说不出谎言?! 小顺子心底有个声音在暗暗呐喊着,可是… 看着那转过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也许…皇上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也许…从此后自己也将变成那些被皇上冷漠对待的人之一吧…那道心门…也对自己紧闭了吧… 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疼痛,痛得四肢得微微颤抖起来… 玄灼已经死了…如果连自己都被排除在皇上的世界之外…那夜夜被梦魇压身的皇上又会无助的向谁伸出手?而当皇上眉头紧锁时,又会听取谁人的意见?当他心情愉悦时,又会对谁崭露那种不带虚假的笑容…? 以前,灼王爷扮演着这样的角色…然后,是自己…自己如此幸运是因为自己是在皇上紧闭心门之前走入了皇上的生活…但是…其后呢…?还有谁可以扮演这个角色…?还有谁是在心门里的…? 想不出… 那皇上,岂不是真得变成孤孤单单一人了? 不行…那样…太可怜了… 至少!至少…在找到下一个角色之前,不能离开皇上… "皇上,奴才知罪,当年形势紊乱,您将灼王爷托附给奴才,奴才自当誓死完成!可是,奴才是皇上的,事事自当以皇上为重,那时皇上心力交瘁,意志消沉,太后又虎视眈眈,暗做手脚,当时真得分不清敌我!奴才若离了宫,皇上身边的那些人,奴才实在信不过他们,万一他们加害于皇上…是以奴才斗胆自做主张,让紫辰殿的几个忠厚的老太监代办此事…皇上!奴才如此胆大包天,实在是因为放心不下皇上的安危!再者说,灼王爷平日爱与我们这些下人嬉玩,更是处处护着奴才们,奴才深知那些人绝不会做什么伤害灼王爷的事!皇上!奴才真得不是有意欺瞒!望皇上恕罪!" 背对着跪倒在地的小顺子,李安世没有应声,只是,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托住被凌乱思绪困挠的头… 是啊…那时真得很乱…看着每个宫女太监都像太后的眼线…只有小顺子…说不清为什么会相信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开始对那个总像影子一般尾随着自己的小顺子敞开了心扉… 也许是因为每次被恶梦侵袭时,当别人都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时,只有他完全不怕以下犯上的罪名,紧抓住自己那求救伸出的双手…也许,是因为当自己俯在案台上熟睡时,他都会悄悄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也许是因为当自己有气无处发时,是他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自己拳打脚踢…也许是因为… 四年来的一幕幕片断展现在眼前,本恨不得将小顺子生生撕裂的李安世,此时却真得犹豫了… 如果连小顺子都不在自己身边了…那个一直跟随自己的影子不在了…自己会变得怎么样? 曾听人说过,没有影子的人是鬼魅幻化出来的…如果自己没有了影子…也会变得如同鬼魅一般吧… "你先退下吧…朕真得累了…这件事日后再谈…" 言语中少了一丝恨意,却多一丝悲哀… 小顺子静静的看着李安世的背影,然后深深的磕了磕头,这才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还是撒谎了…从一开始,就注定我对他会有无数的谎言吧… 小顺子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房内的李安世紧锁着眉头,慢慢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儿,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到床榻前,俯下身呆呆的看着沉睡的珮儿… "你真得不是灼儿吗…?" 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然后像是好笑自己的问题如此笨傻,李安世不经意的笑了笑,但那笑容很快被悲伤的表情扭曲了… "灼儿…皇帝哥哥真的好累…你在哪…好想见你…真的好想…" 软软的倒在床边,无意识的紧抓住珮儿的手,将它紧紧的倚在嘴边… 如果不堵住的话…会哭出声的… 温热的水珠,顺着李安世的脸颊,滚落到珮儿的手心… …… 第十一章 "小姐!!"琴儿大呼小叫的闯进王怜卓的房间。 正在梳头的王怜卓,回过头来,看到一脸惊愕的琴儿,也随便瞟到了她手上的木盒。 "琴儿,你是不是又调皮捣蛋,在别人房里扔蜘蛛了?"带着些许责备,王怜卓道。 "小姐!!我刚才到了那个李尊的房里…" "李公子?琴儿,我说过你不要去惹他的" "小姐!!!"被打断的琴儿急得大叫起来:"你听我说完啊!!我是想在他房里放蜘蛛吓他的!可是!我潜进他的房里…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珮儿姑娘!" "什么?"王怜卓先是一愣,然后面颊扬起飞晕:"那是人家的事,你不要多事…" "不是这样的!"看到小姐露出羞涩之态,琴儿知道她有些误会了:"珮儿醒着!她能看到我,却动不了!像是被人点了穴!" 这下王怜卓更怔住了。 "一定是那个姓李的贪图珮儿的美色!求爱不成,便硬将她掳来!图谋不轨!!" "他不像这种人…"王怜卓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小姐!"琴儿急得直跺脚:"难道珮儿躺在那儿向我求救是假的?!她的眼神明明告诉我要我救她!小姐!快想办法啊!!" 王怜卓思索了一下,道:"如此贸然前去,实为不妥。如果真像你所说,那咱们此举无疑太过冒失,要从长计议才是…" "什么从长啊!!要是一会儿那个大淫贼回来了!就走不掉了!小姐!你忍心眼睁睁看着珮儿被恶人辱了清白吗?!" "可是…万一不像你我所想的…" "但她被人挟住总错不了吧!"看到小姐仍在犹豫,琴儿一跺脚,叫道:"你不去我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王怜卓总觉得此事隐隐中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是以一直有些犹豫,但看到琴儿如此冒失的跑走,只得紧随在后追了出去。 琴儿鬼祟的推开李安世的房门,确定里面无人后,直奔床前。床榻上的人儿,见到琴儿,满眸惊喜,只是手脚动不得,只能以眼神表达心情。 "别怕!我来救你!" "你我不会点穴,怎么救?"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琴儿开心的转过头去:"小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轻叹一口气,王怜卓走到床边,看到珮儿求救的眼神,两眸楚楚可怜的泛着泪光,心下不忍:"珮儿姑娘,我们不会武功,无法解穴,我更不知你是为何被那李公子掳来…" "小姐!咱们先把她救走再说啊!!" "你们救不走他"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怜卓与琴儿同时一惊,只见李安世一脸阴冷的看着她们,小顺子低着头,不吭声的站在一旁。 "你!你个大淫贼!点了珮儿的穴是何居心!!"琴儿气愤的叫着。 "不关你们的事"李安世的目光移向王怜卓,冷冷的,带着威胁:"多管闲事,会活不长的" 琴儿首次看到李安世露出如此骇人的目光,不由一颤。一向只看到李安世或痞或色或笑的目光,从没想过那个被自己认为是纨绔子弟的李公子,竟会由头至脚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咄咄逼人的气势… "离开他"李安世说着,向她们走来,琴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忽然,王怜卓闪到琴儿前方,直视着李安世,一字一句道:"李公子,我们确实不知道你为何将珮儿挟在此处,但她曾与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也曾尽地主之谊对我们盛情款待,无论如何,我们不对会她的事袖手旁观。现在看来,珮儿姑娘并非情愿,不然你不会点了她的穴道,将她强留下来。既是如此,我们又怎能离开?" 小顺子不由佩服此女的胆色,能在如此逼人的目光下面不改色的,恐怕男子都没有几个吧。 琴儿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饶是自己向来巾帼不让须眉,却也被李安世身上那股好似地狱阎罗般的杀气震慑住。却没想到一向娇弱的小姐,竟会毫不惧怕的挡在前面,大义凛然的指责对方。 "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会杀你"李安世言语中的威胁已经转为悸怵的杀意。 "李公子目光如剑,自不会是怜香惜玉之人,想来纵容宠溺也不过是逢场做戏,不会轻易对别人动心。小女子深有自知之明,不会奢望此等不容私情之人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只是纵使杀我,小女子也不能因此而怯让,白白毁了一个女孩子的清白" 李安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并不知道那床上躺着的是个男儿…只道是位姑娘,被自己掳来有所图谋。 "哦?若我不放,你又要怎地?" "那小女子就算拼上一死,也不会让公子得偿所愿!" 凤眸中闪过一丝坚决,毫不退让的直盯着李安世那杀气腾腾的目光。 忽然,李安世轻笑了起来:"好!好有胆识的女子。不过我却正好不是会被吓退的人" 说着,李安世径直走到王怜卓身前,趁她还未反应之际,一把揽住纤纤玉腰,两个身子紧紧相贴,暧昧之极。 "放开我!"声音中透着慌乱,从未与男人有过如此亲昵接触的王怜卓,心像小鹿乱撞一般狂跳不已。 "拼上一死都不怕,这样就怕了?若我说用你换他,你可愿意?" 看到王怜卓惊得花容失色,李安世大笑两声,哼笑着说:"不要轻易说出那么大义凛然的话,那话的份量会超出你的想像,说时轻松,但代价会很沉重!没力量的人,最好沉默!" 眼神,如冰一般寒冷,如剑一般犀利…微微扬起的嘴角,好像嘲讽叽笑着天下万物!是什么使他的眼神如此寒冷?又是怎样的环境能造就如此傲然的气度? 王怜卓原本只是因惊讶而看向李安世的目光,现在却有些迷离了…好像迷失在他眼神中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那深渊深处的执着与浓情…是为了那个他强留下来的人儿吗…? 忽然,李安世眼中闪烁起嘲笑,好像在叽讽王怜卓如此轻易被他的眸子捕获…王怜卓一下子清醒过来,由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几乎想也没想就大叫出来:"我是没有力量,但我要救她!好!就用我换她!" 李安世意外的怔住,看到怀中娇弱的人儿眼中透着一种誓死的从容,心中当即明白…她只怕救了人后,也会迅求一死以保清白吧… "为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值得吗?"龙眉深锁,加杂着意外的声音,缓缓道,不可否认,心弦被轻轻的触动了… "那是我的事"平静,淡然的回答。 李安世将目光移向珮儿,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惊讶、意外,以及,感激… "可惜…"李安世将目光再度移回,看着王怜卓道:"我不能放他,若你不罢手,我会杀了你!" 如果放走…自己会再度迷失…一定会的… 忽然,一直未说话的琴儿突然从发上拔出一支发簪,尖头抵在珮儿的咽喉! "放开我家小姐!不然我就刺死她!" "琴儿!" "你敢!!" "小姐!你看不出这个人的危险吗?他真得会杀人的!"说完,琴儿又看向李安世:"我为什么不敢!如果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苟活!连死都不怕,我还会怕杀人吗?!况且珮儿落在你手里,只怕生不如死,不如我结果了她来得痛快!!" 说着,发簪微微刺破肌肤,殷红渗出,珮儿痛得脸色煞白。 李安世慌忙放开王怜卓,怒喝道:"放开他!" 被李安世忽然推开的王怜卓一时间怔住,心底深处好像涌上什么从未有过的东西… 一见李安世放开了小姐,琴儿忙叫起来:"小姐!你快跑啊!" "琴儿!你疯了吗?!那是珮儿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小姐!若我不这么做,那个混账又怎么会放开你!"说完,琴儿看着珮儿,轻声道:"珮儿,如果你不怕死,不愿就此就那个姓李的掌控,就闭上眼睛!如果你不愿死,宁肯落在他手里任他为所欲为,那你就不要闭上眼!" 珮儿看着李安世,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一份焦急…然后,珮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仿佛一记闷雷击中了李安世,他一下子冷静下来,先前的担忧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冷漠…除了冷,什么都没有… "小姐!你看到了吧!你快跑吧!琴儿深知此举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但只要你一人能跑掉就行了!" "琴儿…"还想说什么,却消失在晕厥中,香躯软软的倒在李安世怀中。 "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睡一会儿,当然,如果你不罢休,她会永远醒不过来" 李安世冷冷的说着,然后,右手抚上王怜卓纤细的脖颈。 "好细腻、好柔滑的玉颈…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折碎似的…"微微笑着,右手一点、一点掐紧… "不要!!"琴儿一声惊叫,手一颤,忽然手臂一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顺子已扣住自己的手腕。 李安世依然笑着,松开了抚在纤脖上的手,然后将王怜卓的香躯轻轻放倒在地,紧接着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琴儿:"该如何惩罚你呢?琴儿姑娘?" 琴儿早已脸色惨白,细密的汗水出现在额头,在看到李安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时,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不…要…"微弱而困难的一声低叫。 李安世看向发出这声音的珮儿:"好像穴位快解开了…你在替她们求情吗?玄珮?" "不要…"珮儿只能像咿呀学语的孩童般困难的吐出几个字,手脚似乎很努力的想动起来,却只是微微的颤抖几下而已。 "我不放你又能怎样?"李安世冷漠地问。 珮儿的嘴微微张启,粉色的嫩舌探到齿间。觉察到他的意图的李安世,忙用手狠狠抓住下颚,令他无法合上嘴。 "你在威胁我?!"愤怒中带着一丝慌乱…只是李安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求…你…" "求我?为了她们你求我?呵呵,好啊,我不杀她们,是不是只要不杀她们你就听我的?" 情绪莫名的波动起来,李安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为什么当听到他们互相为了对方不惜一死时,竟会如此的愤怒!而现在,看到一直倔强的珮儿用那种乞求的目光求情时,更是恨不得将他活活撕碎! "是不是做什么都听话?嗯?"李安世带着残忍的冷笑,慢慢俯下身,凑到珮儿的耳边,轻轻的吐着气:"那这种事也可以了?" 说完,突然张口含住珮儿的耳垂,轻轻的虐咬起来。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颤抖得更厉害了,李安世冷笑着,一点一点用唇在珮儿的脖颈间游走… 小顺子不声不响的带着被点了穴的两个少女退了出去,却在关门的一瞬间,有些犹豫…有种直觉…觉得应该阻止的… 从未干涉过李安世私生活的小顺子,却第一次萌发了阻止的念头…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觉得皇上这样做一定会后悔…? 将王怜卓与琴儿安置在自己房内,忽然!从隔壁传来一声金属物撞地的声音!小顺子想也不想的推开了李安世的房门。 李安世浑身湿透,呆呆的坐倒在洗漱台前,地上是翻倒的脸盆… "少爷!"小顺子一声惊呼,忙奔到他的面前,拿起干毛巾擦拭着。李安世怔怔的,任由小顺子忙碌着。 小顺子用余光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儿…紧蹙着黛眉,似乎已经晕厥过去…半敞的上衣,露出白晰的肌肤…以及一块金黄色的饰物! 小顺子呆住了,他终于明白过来,明白为什么昨晚皇上的异常,也明白为什么现在皇上如此惘然… 可是!怎么会呢?!这种东西…就算当年是杨总管私自留下的…也不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年龄与灼王爷相仿的人身上啊…!! "你也看到了吧,小顺子"李安世用双手捂住脸庞,颤抖着说:"刚才朕真得很想毁了他…可是解开他的衣服时才又忽然想起…万一…万一他是灼儿…朕真得害怕了…害怕他是灼儿…那朕岂不是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朕想冷静下来!想冷静下来啊!!不管怎么往脸上泼水,还是浑身像火一样燃烧,心跳得好像会破膛而出!朕冷静不下来!只要一想到刚才朕想侵犯的是灼儿,朕就恨不得当场疯掉!!" "皇上!皇上!"小顺子只能拼命的叫着,渴望能唤回李安世一点点的冷静,一点也好! "小顺子!!"李安世一把抓住小顺子的双臂:"帮朕想想!怎么才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灼儿?!不听任何人说!而是通过什么来证明!!帮朕想!!帮朕想啊!!" "皇上…" "朕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明知灼儿已经死了仍不能罢手…好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好恨自己为什么要重新被人揭起这块旧疤…" 李安世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好像在看什么,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小顺子心中一紧,这样的皇上,好像是四年前自己闯入慈宁宫时,看到的那个凝视着怀中的灼儿,无助而绝望的皇上… "皇上,回京吧,如果他真是灼王爷,一定会记得以前的事…" "若不是呢?"李安世默默看向床上的珮儿:"朕真得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小顺子怀着难以言喻的情感看着珮儿。 如果是…虽然与理不通…但却最好不过… 如果不是… 溺水太久的人,本已绝望时,却忽然发现眼前有根救命稻草,那时,任谁都会不顾一切的想抓住它吧…只是…如果最后发现它只是一个幻影… 那样太残忍了…没有什么比令绝望的人升起希望,再打破希望更残忍的事了… 而那样的痛苦…皇上还能再默默承受第二回吗…? …… (居然一天一贴…55555…我好恨自己怎么又跑上来了…昨天看到各位大人的回贴那么积极…心里好高兴…所以又跑来发贴…抱着电脑撞啊撞,给自己个机会,不要这么勤快好不好…偶是以懒惰出名的啊…哼,如果今天的回贴没有昨天的多,偶就下星期再贴下一章,哼哼哼!) PS:再度蹲到电脑桌下画圈圈:偶这么勤快干吗?偶这么勤快干吗?偶这么勤快干吗? 第十二章 灰月静默而孤寂的挂在夜空之上,没有一粒星尘陪伴… 小顺子在确定王怜卓与琴儿仍未能从睡穴中醒过来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向隔壁…李安世不在房内,他此时睡在另一间屋子。而这间房中,只有沉睡的珮儿一人。 "玄珮…不要怪我…"小顺子喃喃着,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匕,倏然刺下! 忽然,风声扬起,待小顺子的匕首刺下时,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什么人?!"小顺子暗暗一惊,好快的身手! 只见屋当中一个一袭夜行衣的人,怀中抱着沉睡的珮儿。 "你是何人?放下他!" "你若杀了他,李安世会放过你吗?"冰冷的声音,犹如从冰窟中渗出一般… "你…你是谁派来的?!" 他居然知道皇上的身份?还如此胆大包天的直呼名讳,如此大逆不道! "你还未回答我"淡漠地说着,听不出一丝人的情感在话语里… 他是活人吗? 不知为什么,小顺子的心里蓦然涌出这种想法。 "他必须死!" 如果他活着…皇上就要再一次体会那种得而复失的痛苦…只是这一次…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皇上会无事… "你不怕他就是灼王爷?"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的如此之多? 小顺子心中暗惊,神经完全的紧绷起来:"他不是!死过的人不会活过来!皇上眷恋思念灼王爷才会一时当局者迷!是有人想诱导皇上将玄珮误以为是灼王爷,然后再一次打碎他的希望,以此来折磨皇上的心志!我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好忠心的一条狗"冷漠中,带着几分嘲讽。 "放下他!" "我不会让你杀了他,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他有九成的可能是灼王爷,即使如此,你仍要杀他吗?" "九成…?"小顺子喃喃着:"还有一成的可能不是…这一成,就会毁了皇上…即使现在我真得错杀灼王爷也在所不惜!我不会让皇上对死人复活这种事谬信!杀了他,灼王爷恨得是我…但如果不杀…一旦他不是…我万死难辞其咎!" "看来你已经忘了你留在皇上身边的任务了" 仿佛晴天霹雳!震耳欲聋的在脑中嗡嗡作响… "你…你是逐鼎阁的人…?"声音颤抖起来… "轩辕顺,我不希望下次接到的命令是除掉你,你好自为知。" 说完,黑衣人抱着珮儿跳上窗口,灰色的夜月下,一个黑影高高跃起,迅速溶入夜色之中… "告诉李安世,若想找回灼王爷,就到京城凡剑庐来" 飘渺的声音,幽幽得回荡在屋内… 唤皇上的名讳,却唤玄灼为灼王爷…小顺子已经猜到那人是谁… 萧瑟凉风生,万物寂无声。 云掩月难明,此心黯伤神。 …… 第二天,小顺子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昨晚之事告诉了李安世,原以为李安世会失控发怒,却没想到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小顺子退下,便没再说什么… 然后,李安世来到囚禁王怜卓与琴儿的房间,对她们警戒的目光视若无睹,却径自点开了她们的穴道。 "你们走吧"淡淡地说了一句,李安世便转回身。 "你又玩什么花样!!珮儿呢?!你把她怎么了?!"琴儿毫不放松的大叫起来。 "他已经不在我手里了…随你们相信与否…快走吧!" "你说不在就想我们不管她?!你想得美!!" 琴儿还想大骂几句,却被王怜卓用目光阻止了。只听王怜卓柔柔地问道:"那敢问李公子,珮儿现在何处?" "京城…凡剑庐…" "凡剑庐?我从没听说过!你少骗人!"琴儿又叫了起来。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有人说过它的存在…只是我差点忘了而已…" 说完,李安世不再理会她们,独自离开了,只剩下两位少女陷入困惑。 "小姐…你说他是不是在玩花样…?" "应该不是…因为他的眼神…有些悲伤…"王怜卓轻轻叹了一口气:"琴儿,我想珮儿与他早就认识了…只是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李公子不会伤她的…昨天他因你的挟持而放开我时,我就知道他不会伤她的…像他那种不会轻易被人要挟的人,会如此紧张一个人…那他们的关系…可想而知…" "可是珮儿当时可是宁死不肯留下的啊!" "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 王怜卓的目光闪过几分惆怅:"如果也有人会为我像他那样情急心伤…该有多好…" 一缕淡淡的情丝,在王怜卓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悄悄填入少女的心扉… 她忽然站起身,追了出去。 "李公子请留步!" 李安世停住脚步,一脸淡漠的看着她。王怜卓脸一红,低下头,轻声道:"李公子可是要回京城?" "嗯" 不耐的语调令王怜卓心生怯意,但最终仍鼓起勇气道:"我与琴儿也要赶回京城,如若方便,可否一路同行?" 李安世看着王怜卓,王怜卓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接着李安世的目光。 "女人的脚程太慢" "我们不会的!不会因此而拖累你们的!" 看到李安世不为所动,王怜卓又忙道:"路费可由我们支付…" 但又很快想到李安世千金一掷的豪爽,深知这并不能令李安世接受。 "那个…回京路途遥远,我们两个弱女子恐难自保…" "那你们是怎么来得?"用一种嘲笑的口吻打断了她的话。 王怜卓低下了头,盈盈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两只手不自然的交叉在一起,紧握着… 看着王怜卓怯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此时更是委屈的低下头泫然欲泣…想必…刚才那些话是她鼓足勇气说出来的吧…自己的语气如此无礼,她却仍未放弃…依然站在自己面前… 忽然有些感动,有些不忍,又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李安世淡淡地说:"半个时辰后出发,如果你们来得及收拾,就一路吧" 王怜卓欣喜的抬起头,眼眸中还溢满泪水,但脸上却扬起令人心醉的笑颜…令看着的人,有些心疼… "我不喜欢女人哭,很烦" "嗯,我知道了"笑着擦了擦眼泪,王怜卓赶忙道:"那我马上开始收拾!" 一说完,慌忙跑回房间。李安世看着她的背影,不经意的微笑了一下… "快!快收拾东西!"王怜卓一奔进屋,一面对琴儿说道,一面开始忙碌。 也因此没发现琴儿正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 "小姐…你难道对他…" "什么?" "不…没什么…"琴儿低下头,开始忙碌起来。 只是心中隐隐升起一缕不安… 半个时辰后,客栈外多了四匹骏马,一身男装打扮的王怜卓与琴儿与李安世跟小顺子双双骑上马,奔驰而去… 忽然,王怜卓像想起什么似的,忙策马追上打头的李安世。 "李公子!我有一事相告!" "什么事"没有回头,也没有减速。 王怜卓只能勉强自己牢牢抓住缰绳,大声道:"王卓不是我的名字,我叫王怜卓" 一声马嘶!李安世的骏马被硬生生停住,不安的燥动着。 "你说什么?!"李安世愕然问道。 其它几匹马也停了下来。 "我说,我叫王怜卓…"不太明白为什么李安世会有这么大反应。 小顺子悄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你是王丞相之女?" "你认识家父?" 李安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他忽然一甩马鞭,骏马应声跃起,飞奔而去。留下王怜卓百思不得其解…小顺子策马追上,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皇上此刻的心…又乱了… "呵呵呵" 低低的笑声传来。小顺子担忧的看着皇上,而后者自嘲的笑着… 王怜卓…原来是王怜卓… 好险…真的好险… 只差一点… 就会喜欢上她了… 幸好没有…幸好还没有… …… (上次与上上次的回贴量居然一样…狂汗…好像不贴又说不过去…还是老规矩啦,不如上次回贴多就下星期贴…怎么觉得我像个任性的小孩子非要索要勤劳的回报…… -_-|||) 第十三章 电尾烧黑云,雨脚飞银线。 急点溅池心,微烟昏水面。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已出扬州城的李安世一行人只能躲到一处樵夫用来歇脚的草棚下。 王怜卓意识到李安世在自己跑进草棚后,便移了移位置,似乎有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忽然眼眶中微热起来,所幸全身都被淋透了,倒也不显那眼中的泪水… "小姐,你站那里做什么,快过来点啊!" 琴儿看到王怜卓不知何时站在草棚边上,雨水顺着草檐滴在她的肩头。 "没关系,我站在这里就好了…"笑了笑,王怜卓低着头,整理着凌乱的湿发。 琴儿径自把王怜卓拉进中间,而王怜卓清清楚楚的看到李安世的脸上涌起了一丝不快,皱着眉与小顺子换了换位置。 "我就站在原来的位置吧…"王怜卓压抑着泪水,惨淡的笑着。 琴儿再笨也觉察到了小姐的异样:"小姐?你哭了?" "没有!"慌忙擦拭着眼泪:"一定是不干净的雨水跑到眼里了,才会眼红" 他说过不喜欢女人哭的… "小姐!!"琴儿急得差点也哭出来:"你怎么了啊!!" 不问还好,琴儿这一问,王怜卓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哭出了声。 "小姐!你哭什么啊?出什么事了!"琴儿忙抱住小姐,带着哭腔问道。 李安世不耐地看着两名少女抱在一起痛哭,顿觉莫名其妙,更是被王怜卓拼命压抑却断断续续呜咽出声的抽泣扰得莫名的烦燥起来… "烦死了!要哭出去哭!"李安世大喝道。 "你凶什么凶!!我家小姐这么伤心还不是害你的!!难道我家小姐还配不上你不成?!她会垂青于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你竟然如此待她!!"琴儿不愧跟在王怜卓身边多年,一下子就猜到小姐是为了谁而心伤… "哼!天大的笑话,是我求她垂青的不成?天下那么多男子,你随便爱去!不要来烦我!!" 大吼完,李安世一下了冲入了暴雨中…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让雨水帮你冷静下来!不要让她的哭声扰乱了你! 不能心软…不能给她机会…更不能给自己机会… 王怜卓发出一声惊呼,追了出去。 "小姐!!"琴儿正想追上去,却被小顺子一把拉住。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总要有个了结…" "那个混帐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们男人就是这样糟踏女儿家的情谊吗?!不怕告诉你!我家小姐可是名门闺秀!你家少爷未必高攀得上!!" 小顺子淡淡的一笑:"我家少爷没有高攀不上的,而他们,原本就有缘…" "有缘?这是哪门子空话!" "你会知道的…很快…你们就知道他是谁了…" 琴儿恼怒的从小顺子手中挣脱出来,担心的看着小姐消失的方向… …… "李公子!李公子!"王怜卓被暴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但她倔强的从朦胧中寻找着李安世的背影。 "啊!"脚下一个踉跄,王怜卓重重的摔倒在地,全身溅满了泥浆… 李安世的步子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王怜卓不安而期待的等待着,不仅仅是等待一个搀扶,而是等待一份裁决… 脚步声起,李安世继续往前走去… 裁决是,无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忽然不理我?因为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我是王怜卓!王翰龄之女!那又怎样!你避得是什么?!我身为丞相的父亲?还是将为皇后的我?我不服!死都不服!!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深居闺中十五年,从未品味过情的滋味,那种模糊而朦胧的向往,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时,竟会如此的激烈而令人难以抗拒… "我没有避什么!"停了下脚步,李安世蓦然回头,大吼起来。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如果你对我真的无情,就不会同意让我与你同行!" "那是我错当好人了!我收回!那我们在此分道扬镳!!" "我不要!!"王怜卓忽然爬了起来,猛地扑进李安世怀中,紧紧的抱住他:"我知道我一定是疯了!我大婚在即,却如此疯狂的想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不愿对我动情!因为你心有所属,对不对?!" "心有所属?"李安世愣了。 "我看得出珮儿对你有多重要!你看着她时眼中闪过的情谊比海还要深!我知道我不该介入的!可我控制不了!我好羡慕她!为什么有如此深情的男人看着她?她却可以弃之不顾?如果他是看着我,就算从此浪迹天涯我也在所不惜!" "珮儿…?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用安慰我,眼神不会骗人的!哪怕一次也好…让我以为你也喜欢我…你也会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你够了!!"李安世一把推开王怜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厚颜无耻的要我喜欢你?王翰龄就养出这么个好女儿吗?!" "我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事有多下贱!多无耻!可我就是喜欢你!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我甚至不知道李尊到底是不是你的本名!更不知道你是江洋大盗还是山贼路匪!我也不管将来会否因此时的意乱情迷而后悔,但现在的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想与你在一起!就算只能跟在你身后也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如此莫名的喜欢你?你教我怎么才能不去喜欢你!你教我啊!!" 忽然,王怜卓再度扑进李安世的怀中,抑起脸,根本不理会李安世的愕然,将自己的唇紧紧贴到他的唇上… 李安世愣了,因为他从未想过一个女人可以因为一份情感而大胆到如此地步… 怀中少女的唇…柔软的如同细腻绵雪…有些冰冷…却比火还要热情… 心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手无意识的搂住那纤细的腰身,越来越用力,直到最后连同理智一并被那团火溶解… 忘了去害怕她的身份,忘了她可能会是自己的妹妹,忘了自己应该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忘了自己不能给她一点点希望…更忘了自己不能对她有一点点怜爱… 原本是主动的王怜卓,渐渐转变为被动,慢慢迷失在李安世比自己热情百倍的深吻中… 漫天大雨中,两个紧紧相拥的人,都忘掉了自己是谁… 直到…李安世一把推开王怜卓… "李公子…?"娇喘嘘嘘的王怜卓,玉颊飞晕,眼眸中带着情欲的迷离与几分不解,茫然的看着李安世。 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怎么可以如此迷乱到与她做这种糊涂事?! "啊!!!"李安世痛苦的大叫了起来。 老天…够了…一个灵儿就够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李公子!"王怜卓慌乱的从背后拥住李安世,哭泣着叫道:"是我不好,你不要责怪自己!是我引诱你的!你没有错!全是我不好!" 李安世将王怜卓的双臂从身上挣脱,摇着头看着她:"不是因为别人,更不是因为珮儿…而是因为你…因为你是王怜卓…" 王怜卓楚楚可怜的看着李安世,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将她姣好的身段崭露无遗,而有些纤瘦的她,在雨水的冲刷下瑟瑟发抖,任天下的任何人见到此情此景,都会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的温暖她吧… 可是,李安世移开了目光,慢慢站起了身。 "一次也好…抱着我…然后,我会死心,老老实实回去嫁人…好不好…?求求你…" 像王怜卓这样会令所有男人痴迷的女人,此时哭得如此凄楚,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一个男人仅仅是抱她一下而已… 但是,李安世只是惨淡地一笑:"如果…你不是王怜卓…我…" 像是想说什么,但知道只是空话而已…李安世没有再说出来… "我不是王怜卓你会怎样?会爱我吗?会怜我吗?是不是!为什么呢!我就是我!为什么王怜卓三个字却会令你对我避而远之?你告诉我啊!" 李安世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该如何告诉你?告诉你有可能是我的妹妹?但又有可能不是?却没人能告诉我答案?并且我永远也不敢知道答案? 不…我不要再犯灵儿时的错误…不能…绝不能了… 磅礴的雨中,李安世漫无目的走着… 脚下一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的泥泞之中。 苦笑起来,却没有站起身…因为无所谓…如果这是个池沼该有多好…陷下去…就不会升上来…一了百了… 倾盆的雨水落在脸上,硬生生的痛了起来… 眼皮忽然有些沉重,雨水令眼睛有些睁不开,便索性闭了起来…思绪在雨水声中,慢慢飘远… 好像看到宫中的一场大雨,圆形的红柏木窗前,一个孩子双手托着下巴,睁着晶灵的大眼睛,直盯着下坠的雨水。 他穿着白色的金丝沿边排穗褂,印有百蝶穿花的图案,项上挂着赤金鸾缨络圈,一头黑漆发慵懒得披散着,额间勒着双龙戏珠金抹额。登着青缎小朝靴的双脚不老实的晃来晃去,引得本正看书的自己,不由自主的静静凝视起来… "你在看什么?" "皇帝哥哥,你听说过吗?天上下雨的时候,是因为人间有一个不能在人前哭的人太悲伤了…所以老天可怜他,便下了这场雨,让他用雨水来掩盖泪水…" "你听谁说的?"好笑他为什么总相信这些可笑的故事。 "你不信吗?" "如果是这样,那每逢干旱,便找个不能在人前哭的人,逼得他想哭,不就可以解旱了?" 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比花更灿烂,比光更眩目… "皇帝哥哥,如果你想哭的时候一定要找我哦" "为什么?" "因为我一定可以逗皇帝哥哥笑的" 一缕暖意升起,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然后继续延续着这个话题:"那万一皇帝哥哥好想哭好想哭,却找不到灼儿怎么办?" "那就找雨…皇帝,是不能在人前哭得…所以老天会让雨冲走皇帝哥哥的泪的…" 放下手中的书,将窗前的孩子抱在怀里,爱怜得看着他,然后点点他的小俏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感伤了?" 嘻笑着,小小的孩子搂住自己的脖子,紧紧的… …… 雨依然下得如此之大,不断的冲刷着脸庞… "灼儿…" 慢慢将身子蜷做一团,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脸上全是水…没人分得清那是雨…还是泪… 第十四章 "哎…"王俞忠看着客栈外的大雨,被七十八回发出一声叹息。 "你够了吧,大哥"王俞义有些厌烦的皱起剑眉。 "哎…我还没来得及报仇呢…哎…那个混小子一定以为我怕了他…哎…" 王愈义有些头痛的揉揉太阳穴:"我们不是来玩的,此次上京所带贵重物品太多,一路上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在一个地方多留一日就是多一分危险!" "哎…我知道啊…所以你要走我也没说什么嘛…哎…" "你再叹气我就要发火了"王俞义阴沉着脸。 "好了好了…哎…无趣的弟弟比泡不到马子还惨…哎…" 王俞义青筋爆出! 就在这时,客栈外进来两个人,压低的斗笠令人看不到他们的脸。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小二,准备些酒菜"声音冷冰冰的,好像不带有一丝情感。 "两位客官是要赶路吗?这场雨恐怕还要下一阵,不如为两位准备两间…" "不必"他打断小二的话:"我们有急事" "这么急啊?可这场雨这么大,前方全是山路,而且您怀里的孩子好像还在生病吧" 热心的小二看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孩子,他的眼睛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看着自己… "这是我们的事,不必操心"有些不耐烦起来。 "小二…"幽幽的,甜美的女声传来:"这些钱给你…快备酒菜吧,我们确有急事…这个孩子天生残疾,没有大碍的…" 谁也没想到那个衣着男装的人,竟会发出如此甜美的女声,莫非是女扮男装? 王俞忠立刻来了兴趣,听那声音,柔中带甜,十有八九是个美人! "来,小弟,喝口水吧" 女人拿起茶碗,露出白润如玉的双臂。王俞忠不由赞叹起来,也顺着玉臂将目光移到那个孩子身上… 忽然,王俞忠皱了下眉,因为他看到那个孩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在哪见过… 但那平淡无奇的脸,怎么会配有如此神采的双眸?而且…最奇怪的是…眼睛好像死气沉沉,唯有眼珠带有着灵性…好像两者不是一体似的… 这种毛骨怵然的想法令王俞忠咧咧嘴。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那有这种事! 不知是觉察到王俞忠的目光还是其它,抱着孩子的男人将孩子换了个角度,令他的目光不再能看向王俞忠… 有点奇怪… "有点奇怪" 王俞忠吓了一跳,看向弟弟:"你刚刚说什么?" "那个孩子有点奇怪…不像残疾,倒像是被点穴…而且你看,他的眼皮没动,但眼珠却能转过来…" "喂…"王俞忠心里有点毛毛的:"不要吓人好不好…人哪能那样动眼睛…除非他是鬼!" 王俞义白了哥哥一眼:"如果在你脸上覆层皮,你也能" "覆皮?"王俞忠想了想:"难道…是假面?" "而且还有可能认识你呢,他从进来就到处看,唯独看到你时便目不转睛,你不要告诉我说他是惊讶你长得英俊" "我认识的?"王俞忠摸摸下颚:"我一直身在边关,哪有什么…" 忽然一颤,会是他吗?那似曾相识的眼神… "想到了?"王俞义没有放过哥哥一下子的悸动。 "是想到一个人…只是不确定…" "那就去确信一下,免得错过了"王俞义说完,看着那戴着低笠的女子,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 不,不会是她… "怎么确定?"王俞忠问。 "他是你朋友,你问我?" 正说着,小二端来了饭菜,声音冰冷的男人对怀中的孩子说:"吃,不然会饿好几天!" 怎么听,都带着恐吓成份… "来,姐姐喂你"轻柔的声音,女人夹起一块烧肉,放在孩子嘴边,但孩子没有张口嘴。 "乖哦,如果不吃,真得没得吃哦"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女人娇声诱惑着。 男子的手缓缓移下,孩子猛地闭上了眼,然后再睁开时,盈满了泪水… 这一切,没有逃过王家两位兄弟的眼。 "这位姑娘,孩子不是这样喂的!"王俞忠忽然笑着站起身,径自找到他们桌前:"我有六个弟妹,都是我这个大哥喂大的,来,我试试" 说完,夹起一根青菜,正欲喂那个孩子。 "不烦费心"男子冷冷的拒绝了。 "可是你们不也说了,不吃会饿好几天的!你们还要赶路,他应是你们的弟弟吧!怎么可以这样呢" 然后,王俞忠笑着看着那个孩子:"小弟弟,你跟我要是有缘,就吃我喂的菜好不好?" 他刚说完,孩子乖乖的张开了口。王俞忠笑着掩饰心中涌起的悸动。 "真乖"看着孩子乖乖咽下,王俞忠又夹起一块肉:"来,吃块肉,肉吃多了才跑得快呀" 孩子又老老实实的吃下。 "原来是这样喂的,这位公子,小女子知道了,多谢帮忙"说完,女人从王俞忠手中拿回筷子。 "乖弟弟,如果你不吃,这位哥哥就不理你了哦,我们可是有办法让他再也见不到你的哦"完全是一种柔柔的语气,却说出威胁的话语,让不明就理者以为只是一时说了不时宜的话而已。 "怎么可以吓孩子呢?"王俞忠又笑了起来:"孩子吃东西是看人的,如果喂的人不对,就算朋友死光光,也不会吃的嘛" 他一说完,本犹豫着张口嘴的孩子一下子闭上了嘴。 "这位公子未免有点多事了"男子慢慢抬起头,连脸都好似冰雕一般… "可我不知怎得,好喜欢这个孩子!两位不会养,不会喂的,不然让给小弟如何?" "啪!!"一记重击,桌子微颤起来。 "这位公子好像有点欺人太甚了!" "对呀"柔柔的女声像撒娇似的说:"我家小弟又不是货品,怎么能说给人就给人呢?" 客栈内其它人均想,这个男人真是好生无礼,不会养也是人家的事,怎么能跟人家要孩子呢,真离谱! 王俞忠又笑着用手抓起一块烧肉,对孩子道:"喂,这块肉可是我'亲手'喂你的哦!你想好了,如果吃了,就表示你愿意跟我走,如果要跟你两位哥姐,就闭上嘴哦" 话音刚落,孩子立刻小嘴张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男子忽然起身:"公子如此无礼,不要怪在下翻脸!" "你弟弟已经选了我,你就认了吧!" 王俞忠冷笑一下,一拍手,若大的客栈大厅里的人站起多数,原来,有六成的客人都是他的手下!其它客人很识趣的让开。 "把他放下!"王俞忠收起笑脸,正色道。 "嘻嘻,公子喜欢我家小弟,是他的福份,只是如此抢人,说不过去吧?小弟生性顽皮,是恼我们兄妹只顾赶路不让他玩才赌气的,公子总不能以此事大做文章吧"女子轻声笑着,手轻轻抚向王俞忠的肩。 "大哥小心!" 王俞忠忙向后一退,只见女子手中闪过一丝银光,原来她的指间竟有四根尖针! "哎呀,小小绣花针而已,王将军躲得也太匆忙了吧"女子娇笑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会识得本将军?" "将军,我们兄妹人单势薄,不如做个交易吧,就拿我家小弟换你众多宝贝中的一个,凝月香刀,如何?" "本将军在塞外打仗多年,深知一句话,那就是:女人的话,信不得!" "讨厌"女子轻轻的笑了起来:"人家才不会骗如此俊朗的少将军呢" "哼,你放人不放?" "不要嘛,人家舍不得小弟啦" 声音越发娇美诱人,听得再场的人心猿意马。就在此时!男子忽然纵身跃起,竟好似鬼魅一般轻飘飘飞了出去! "啊!"众人全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他便飞了个无影无踪。 "嘻嘻,王将军,下次你就多知道一句话:信不过的女人,不要跟她聊天" "你!" 女子娇笑着道:"另外,如果你不放我走的话,哥哥一生气,说不定会伤我家小弟来泄愤哦,当然不会要了他的命,生不如死就行了,嘻嘻" "你威胁我?" "嘻嘻,这怎么会是威胁?站在同等立场下才会有威胁,现在我们略胜一筹,这叫:命、令" "你!!" 女人嘻笑着,视若无人的走了出去,恨得王俞忠牙痒痒。 而女人刚走出客栈,便看到男子被刀架脖,而他身后,竟有数十名箭手手持满弓,瞄准自己。 "没人告诉你,我们此行有三百人吗?骑兵、步兵、弓箭手各一百?"王俞义慢慢由客栈内走出,淡淡地说。 "哎呀,真是的,居然带这么多人,都瞄好了,就算真是鬼,也得射下来了…哎…"女子幽幽得叹口气:"那不用说,小弟也落到你们手里了" 王俞忠匆忙奔出,一名士兵将那个孩子献上。王俞忠在孩子的脸上摸索着,果然,有耳畔边有个微乎其微的接口!轻轻的扯下,慢慢露出一张惊若天人的脸… "果然是你…"王俞忠松了一口气。 突然!男子一声大吼,一掌击开身边的士兵,而女子忽然重重击向王俞义,后者被逼得后退数步。然后这两人同时垂直上天,好似天人一般…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得看不见为止。 "这是哪门子轻功?如此诡异?"王俞义喃喃道。 而且…有这样的武功…刚才怎么可能会被我们挟住?难道…他们是故意的…? "他们是谁?" 王俞忠收回目光,看向怀中的人,看到他没动静才想起未给他解穴。于是连点几道穴位,孩子动了动早已麻木的手脚,紧咬住下唇,一声不响。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难道我没解开你的哑穴?" 孩子抬起头,星眸中闪动着波澜,直至溢出为止… "哇!!!" 孩子忽然放声大哭起来,紧抱住王俞忠,将几天来的担惊受怕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哇…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啊…"王俞忠慌了手脚,拼命安抚起来。 王俞义饶有兴趣的看着哥哥难道一脸慌乱的模样,暧昧的笑了起来。 第十五章 暖暖的午后,王俞忠静坐在床边,嘴角微微上扬,满目笑意看着熟睡中的孩子。 似乎是阳光照耀的缘故吧,白晰的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粉晕,披散的秀发轻柔的像羽毛,映射着黑亮的光芒,乖觉的由脸颊滑落至肩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好像在微微颤动着。就像一个熟睡中的仙童,令人不禁暗中祈求他再多迟一刻醒来…因为一旦睁开眼…这个幻像就会离开凡尘,回到遥不可及的天界… "嗯哼!" 一声假咳,王俞忠回头看看站在门口,笑得诡异的弟弟:"嗯哼什么嗯哼,想咳跑远点" "哟,这么凶,怕我吵醒未来的嫂嫂?" 王俞忠一怔,随即怒道:"胡说什么!你看不出他是个少年吗?!" "男的?"王俞义一脸意外,走上前来,看看睡美人一般的珮儿:"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身形娇小,柔若无骨,声音轻悦,举止娴雅…这是个男的?大哥,你确定?" "他自己说的难道还有假?" 王俞义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大哥:"你就信了?大哥,你不像是这么好骗的人吧!" "你说他是女的?" "你希望他是男的?"王俞义笑着反问。 王俞忠脸一红:"他是男是女与我何干!朋友而已!" "哦~~朋友啊~~那小弟我就不算横刀夺爱了~~" "什么?"王俞忠愕然的看着弟弟。 "我喜欢她,如果她真是女的,还望大哥让与小弟"半开玩笑的语气,令人难以辩清他的真义。 "他是男的!"王俞忠脸一沉,语气不太好起来。 "我自会验证" "怎么验?" 王俞义笑得面带淫意:"她晕着,很多事未必知道" "你敢!"王俞忠腾然站起,怒目圆睁! "大哥,他若是男的,又不会吃亏,若是女的,我自会娶她,您急个什么劲啊!" "不行!不行!反正不行!" "哎…"王俞义一脸无奈:"可是你看,她身形扁小,胸部平平,很难看出她到底是发育不良还是压根没有啊…" "你…你…"王俞忠满脸通红,看着一向鲜少开玩笑的弟弟忽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令人脸发烧的话,当场呆掉。 "只看一下,若你不放心,可以站在这里盯着我…只是,他是男的还好…要是女的…我是要娶她无所谓,可她是你弟媳,就不太好了吧…" 看到哥哥还没回过神来,王俞义又接着说:"除非你也想娶她,那无所谓,咱们公平竞争!" "你…你是认真的?" "你知道我很少开玩笑的"王俞义一脸正色。 很少开,不代表不会开啊,亲爱的大哥~ 王俞忠低头沉思了一下,道:"若他真是女的…你跟我…不太妥…" "要不然…你看,我在门口等,是女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今天的事;是男的,正好,他是你朋友,与我无关" "嗯…"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好了,你快确定!我在门口等"一看哥哥面露迟疑之色:"不然你不来我来,你到门口等" 一说完,便欲伸手拉人,王俞忠一甩手,脸红着说:"还是我来" 开玩笑…若真是女的…岂能便宜这小子… "那好,快点啊" 王俞义转身走出门外,刚一关上门,便吐吐舌头,贼笑起来。 等了一下,估计差不多的时候,王俞义忽然重踢门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啊!!"很快屋内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声清脆的耳光! 早料到会发生此事,门外的王俞义笑到蹲在地上几乎起不来。 大哥,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满桌山珍海味,香气袭人。 珮儿低着头,一声不响的扒着白饭;王俞忠一面脸上有个清晰的五指印,低着头,满脸窘态,偷偷用眼角余光看着珮儿;而王俞义则时不时发出一声低笑。王俞忠恶狠狠的瞪着弟弟,在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的时候,他就终于明白,自己是着了弟弟的道了…果然,被惊醒的珮儿当即就给了自己一把掌…哎… 王俞忠夹起一筷子菜,陪笑着说:"别光吃饭,吃点菜" 珮儿却转了转身子,把碗拿得远远,不理他,仍低着头干扒白饭。 王俞义一脸奸笑,夹起菜,笑着对珮儿说:"别怪我大哥,他也是一时意乱情迷,再说,你睡得毫不设防,像他这种恶名昭著的采花贼,没有偷香就不错了。反正现在知道你是男的,他也不会动你了,别理他,吃菜。" 把菜放到珮儿的碗里,珮儿倒没避开,只是一声不响的低着头,然后,慢慢夹起菜吃了起来。 立刻,王俞义嚣张的看着哥哥,后者已经气得脸都绿了… "你也别气了,好歹他救了你,那场意外…就当报恩吧!" "王、俞、义!!"王俞忠再沉默下去会被活活气死。 王俞义置若惘闻,仍对着珮儿笑着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王俞义,那个气极败坏的是我哥哥王俞忠,我跟他不同,没有那么多风流帐。" "咔嚓!"王俞忠手里的筷子断了… "你呢?"王俞义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反而低下头,将脸凑到珮儿面前:"不会这么小气,连名字都不说吧?" "珮…珮儿…"声音小的像蚊子哼。 "哦~~~是珮儿啊~~~"王俞义又嚣张的看着哥哥,意思很明显:看,你怎么问他都不说的名字,我一下子就问出来了~~"珮儿,你多大?" "十二…" "我比你整整大十岁,你可以叫我王大哥…哎呀,不行,那我大哥岂不成了王老哥?" 珮儿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虽然马上收起笑容,但嘴角依然微微翘起。王俞忠不由感叹,不愧是自己的弟弟,果然有王氏幽默与王氏损人的天分! "不如,你叫他王大哥,叫我义哥哥好了!"王俞义故意将'义哥哥'三个字拉长音。 王俞忠眼一瞪:他理你才怪! "义哥哥"叫得自然轻松,很顺口似的… 如果不是扶着桌子,王俞忠只怕会当场栽倒。 只是他并不知道,珮儿哥哥众多,什么大哥二哥的分都分不清,于是就这个哥哥长,那个哥哥短的叫起来,自然叫声义哥哥还是很容易的,也并不觉得这种称谓过于亲昵… 王俞义大概也没想到珮儿当即就叫得这么自然,尤其是那种雄雌难辩的天籁之音叫出来,竟有些勾魂夺魄… "啊…啊…乖…呵呵呵…" 王俞义悄悄抬头看看大哥,后者脸色不太好,低着头,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好像有点玩过头了… "珮儿,你也叫我大哥一声,你看他,好像很耿耿于怀,饭都不好好吃了。"王俞义赶忙开始收拾残局。 "……" "不要这样嘛,如果不是他发现那两个人有问题,猜到那个孩子是你的话,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而且我大哥当时很拼命的救你,你哭得那么惨时也是他在安慰你啊" 果然,珮儿的脸色稍稍有些动容。 "好了好了,珮儿是男孩子,要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原谅他得了!" 珮儿不吱声,王俞忠不吭气,独留王俞义一人絮絮叨叨,有点孤掌难鸣的尴尬… 半晌… 珮儿放下碗,夹起一块肉,放到王俞忠的碗里,然后立刻低下头,不声不响。 王俞忠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偷着腥的猫似的一脸暗爽。 "你也吃点" 珮儿忙将碗拿开,王俞忠的手顿住,气氛立刻又凝固起来… "那个…"珮儿好像意识到举动有些不妥,做错事似的看着王俞忠:"我…我不爱吃萝卜…" 好像怕王俞忠不信似的,他急急的说:"是真的!我不是故意不理你,萝卜好苦,好难吃哦!可义父非要我多吃…我真的不爱吃嘛…" 嘟着小嘴,嘀嘀咕咕,好像撒娇的小猫一般。看到这般惹人怜爱模样的珮儿,王俞忠无意识的笑了起来。 "那鸽子蛋吃不吃?"王俞忠微微笑着夹起一颗带皮的鸽子蛋。 "不吃…"珮儿嘟着嘴,然后看着王俞忠忽然灿然一笑:"你帮我剥皮我就吃" 珮儿这一笑,好似一抹春光射入内堂,似乎连光线都变得明亮起来。 "那我也剥!"王俞义忙拿起鸽子蛋,开始剥皮:"我要'亲手'喂珮儿吃!" "什么都有你的份!一边玩去!"王俞忠从桌下一脚踢来,手倒也没闲着,开始剥蛋。 王俞义手快一些,他扬着剥好皮的鸽子蛋,笑着说:"珮儿,这可是我'亲手'剥的,'亲手'喂的,你想好哦,如果你吃了,就表示愿意跟我走,如果不跟我走,就闭上嘴哦" 珮儿怔了怔,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张开小嘴… "!" 小嘴刚一张口,一个白色的圆形物便飞进嘴中,珮儿下意识的咬了咬,眼眯成一道缝,一副好吃的模样。 "大哥,你太诈了吧!" "你管我" "他不是出自本愿吃的" "不吃你的就行" "珮儿张嘴!"王俞义叫道。 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珮儿,马上笑着张开小嘴,王俞义马上将鸽子蛋塞了进去。 "这下吃了吧!" "珮儿张嘴!"王俞忠又叫了起来。 珮儿笑得嘴里的鸽子蛋几乎要掉下来,但还是马上张口嘴,王俞忠马上将鸽子蛋放到他嘴里。 "哎呀,我就不信邪!看我再剥!" "我怕你啊!我也剥!" 两兄弟又陷入忙碌中。珮儿嚼着满嘴的鸽子蛋,笑得得意洋洋,看到他们剥的差不多了,忙喝口汤咽了下去。 "珮儿张嘴!" …… 第十六章 浊白的天地,四处弥散着朦胧的烟雾。珮儿揉揉眼,迷惘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在客栈歇息啊… "奴婢灵儿参见灼王爷" 珮儿慌忙回过头去,雾气中,一个身形纤秀的少女遥遥而来,粉色的衣衫时隐时现,腰间缠着的白色裙带轻柔垂下,随着身子的移动,像有灵性一般来回舞动着… "灵儿…姐姐…?" 珮儿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怎么也看不到云雾里那记忆中的绝俏面容… "大胆玄灼!你该当何罪!" 威严的女子声音远远传来,模糊中,似乎可以看到凤冠霞珮闪着金光,听到叮呤作响的佩饰相撞声,以及…那个有着王者风范的女子傲然的身躯… "太…太后…" 珮儿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事隔多年的战怵又一次袭卷了全身… "不要乱动…很快就没事了…" 一个少年的低沉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好像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紧紧围住,然后…一声声刀剑挥舞的声音,每个声响都交杂着皮肉绽裂的血腥气息…以及少年发出的闷哼声…忽然!有力的双臂少了一半的力量,慌乱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一只手紧紧按住,不让自己看向那片血红… "枫哥哥…" 呜咽着,感受着仅有的一只手臂更加用力的护着自己,微热而粘稠的血腥缓缓由眼前那宽阔的肩头滑下… 不要护着我…为什么要这样保护我…枫哥哥…那个总是对自己说些奇怪话的侍卫哥哥,却总是带着满眸的温柔情丝看着自己…一只手臂…一身鲜血…我该怎么偿还…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啊… "灼王爷…别怕…就像睡了一样…" 听着灵儿姐姐轻柔的好似夜莺般的声音,泪眼朦胧中,好像看到一瓶闪着绿色浊光的液体缓缓来到自己嘴前… 为什么…要再喝一次… "这是做梦…我已经喝过一次了…这是做梦…这是做梦!我不喝!!" 用力将眼前的琉璃瓶打飞,飞得远远的,离自己远远的… 可是…全身的力量却在殆尽…四肢不听使唤…好像连身子都在不停下沉…下沉… "灼儿…灼儿…" 听到好熟悉的唤声,珮儿几乎要大声的喊出来,却无论怎么样开口都发不出声音… "不要不理皇帝哥哥…灼儿…" 熟悉的声音慢慢带起了哭腔,迷糊间,好像自己被紧紧的抱在他的怀里,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泪水由他的脸颊坠到自己的脸庞… 不要哭…皇帝哥哥…不要哭…你从不哭的…为什么要哭呢… "不要走…灼儿…求求你…"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灼儿…" 依稀看到身着皇袍的少年俯在床边,伤心的哭泣着…这影像越来越远…唤声渐渐遥远…直至寂静… 皇帝哥哥!我活着!不要走啊!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们说好不分开的… "你是玄灼吗?" 浊白中,慢慢闪现出义父慈祥的面容。 "我是你父母生前的好友,李家堡堡主李固城,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玄灼,你要换个名字身份,重新活下去" "我可以自己取个名字吗?" "你想叫什么?你可以不必像我们一样改姓李,可保留玄姓,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手缓缓摸向脖间的黄金佩饰,原本发出暖暖温热的地方,此时却有着等同半璧江山的信物! "珮…我的名字,叫珮…" 我是那块暖玉鸾珮…留在皇帝哥哥身边的珮…温暖着他的珮… "想学武吗?也许将来,你会帮助到你想帮助的人,可是会很苦哦"义父微笑着问。 如果会了武功,也许就有机会帮助皇帝哥哥了…就能保护他…守在身边保护他… "我要学!再苦也不怕!" "那你要发个毒誓,在你十六岁以前不能让任何李家堡外的人见到你使武功,否则…" 否则… …… "小鬼~~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脸被谁轻轻的拍了两下,珮儿睁开惺忪的双眼,随即瞪圆:"冬哥哥?!" "嘘!小声点,我可是偷偷潜进来的" 珮儿这才想起自己仍在客栈,并且与两位王将军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声音小了好几个分贝,珮儿紧张的拉着李冬。 "义父让我来告诉你,跟着他们,做内应" 珮儿愣了愣,明白过来:"为了凝月香刀?" "难道是为了那两个俊俏的将军?"李冬好笑的打趣道。 "做内应啊…" 以现在的情况…好像他们两兄弟都没有怀疑过自己…而且对自己很好…要出卖他们吗? 珮儿明显犹豫了。 "喂喂,你不是还要考虑一下吧!" "义父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珮儿忽然问道。 自己被那个李公子掳走时,没有人知道,然后又落到那两个怪人手里,最多也就是李公子他们知道吧…然后又被王家兄弟救下,那也只有那两个怪人知道吧!怎么传到义父耳朵里的? "不知道啊"李冬耸耸肩:"全李家堡出动说是要等什么重要的人物,结果在扬州城郊等了两天连个鬼影都没见!然后一个时辰前,义父让我来找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义父总是这么高深莫测…"珮儿歪着头,无意识的抿起小嘴,饶不知这个可爱之举引得李冬引不住想逗逗他。 "珮儿刚才做什么梦?一直皱着眉" "梦?"珮儿浅笑一下:"梦到以前的事了…没什么" "如果梦到不开心的事,要告诉冬哥哥"李冬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珮儿圆润的脸庞,眼波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被温柔的眼神代替。 "嗯"珮儿完全没觉察到,只是很贴心的冲李冬笑了笑。 "真乖!"说完,李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亲珮儿的脸颊,马上缩回头,独留珮儿愕然。 "你…"珮儿一脸呆滞,用手抚住脸颊,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也亲我?!" 本想故意惹珮儿发火的李冬差点从床畔上摔下去。 也? "还有谁亲你了?" 珮儿顿觉失言,低着头,满脸通红:"就是临睡前…义大哥突然亲了我一下…然后忠大哥好像很生气,就也亲了我…" 李冬张着嘴,啊了好几声,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 "哈哈哈哈哈!厉害厉害!!果然比燕儿强!一下子就迷倒了两位少将军!" "不是啦!"珮儿慌忙解释:"才没有!他们知道我是男的!" "他们知道你是男的?"李冬先是一愣,好不容易才强忍住笑意:"然后仍然亲你?" 珮儿也隐隐觉得好像不太对,只好不吱声。 李冬已经被憋得涨红了脸,差点连泪都流出来。 "珮儿…"李冬夸张的叹口气:"你的男人缘果然比女人缘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女人跟你在一块,只会让人以为是两个女人闹假凤虚凰,所以…"李冬顿了顿:"你注定讨不到老婆" "霹雳啪啦" 从珮儿的睡房中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出什么事了?" 身着睡袍的王俞忠破门而入,只见珮儿一脸怒气,光着脚站在屋中央,桌上的一套茶具不知何故被扔得到处都是,满地碎片…大敞的窗户,随着夜风的吹拂,薄纱窗帘轻轻舞动着… "没事!!"珮儿一声大吼,不由分说将王俞忠推出门外:"我要睡觉!!别吵我!!" "嗵!!" 重重的摔上门,只剩茫然的王俞忠愣在门口… "呵呵,大哥,不要露出那种好像被悍妻赶出来的表情好不好?"王俞义站在自己的睡房门前,笑得暧昧非常。 "混小子!" 王俞忠一扬拳,弟弟大笑着躲回房间,而王俞忠不甘心的在他门口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了一阵,才停下来,回头看看珮儿紧闭的房门。 "凄凉哦…"无奈的苦笑起来:"哎…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嘛…好歹我也是个将军嘛…好歹我也是担心你才冲进去的嘛…居然把我赶出来…太不给面子了吧…我弟弟在看呢…不给面子…" 嘀嘀咕咕着,一脸不情愿得回到房间,殊不知他的弟弟已经因他适才的小声嘀咕而笑得栽倒在地了。 第十七章 悔冢,此时盛开着一望无际的白牡丹,雍容华贵,空气中弥散着牡丹花的懿香,怡人心脾。 悔冢外,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奔驰而来,守卫的士兵们看清马上的人后,慌忙下跪。 "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问你们!自你们守卫这里以来,可曾有人闯入?或有怪事发生?!敢有一句欺瞒!朕不会放过你们!!" "回皇上…"为首的士兵战战兢兢的回答:"无人进入,偶有路人误闯,也被小的们当场抓获…灼王陵修建当中,虽有事故,但却未曾听闻有何怪事…" "那就是之前发生的事了!"李安世咬牙切齿道。 此时的李安世,由头至脚通体散发着一股逼人的骇气,饶是初春的温暖气候也仿佛一下子降至隆冬,令在场的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策马飞奔而入,李安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凝视着这片依稀可辩未来辉煌气势的灼王陵…只是一个雏形,但已可看出皇家奢华手笔。 "你真的在这里吗?灼儿…" "皇上…此事不妥…" "不妥?你若亲操此事,哪会有今日朕的不妥之举!"李安世恨恨地讲。 小顺子低下头,不再吱声,但心潮已然澎湃。 万一…只是万一…灼王爷真的埋在这里…那皇上此举…不行啊…还是要提醒皇上… "皇上…若灼王爷真的在此…您这样会令灼王爷…" "住嘴!!"李安世大喝一声:"朕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讲!!" 不要再劝了…再劝下去朕就要动摇了…朕知道此举对灼儿有多不敬…如果他仍在那里安睡…不…不会的…一定有问题…必须看到…必须亲眼看到…不然朕不甘心!绝不甘心! "工头在哪?" "皇上有何吩咐?"一个面容黝黑的大汉朗声应道。 "修葺主陵时,可曾动过灼王之墓?" "回皇上,皇上特别吩咐过,不得打扰灼王爷休眠,所以主陵以灼王墓为准,直接修建,未曾动过。" "你确定没人碰过?"语气中透出浓浓的怒意。 "没有,至少小的们来后没有"大汉听得出皇上的不悦,小心翼翼答道。 "那你可能看出那墓中…"李安世咬咬牙:"…那墓中是否埋有尸骨?" "呃?"大汉一愣,沉思了一下:"除非掘坟,不然实在难以看出…" 李安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想令自己平静下来…却仍然使得自己禁不住微微一颤…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掘坟…"李安世努力使自己以正常口吻说出,但…心,早就乱了… "皇上!!"小顺子不忍的叫了起来:"若是灼王爷真在此处,您叫他泉下如何安息?" "若不在呢!!你让朕如何死心!!"几乎是狂叫出来的李安世,瞪着微微泛红的眼睛,急促的喘息着。 "传朕旨意!立刻掘坟!!" 不要再犹豫了…不要再动摇了…做吧…动手吧…灼儿…如果你在,就显灵阻止朕啊… "皇上…"大汉有些迟疑,掘坟,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了吧… "动手!"不容置疑的一声怒吼。 大汉回头示意,工匠们开始将主陵的巨石一块一块卸下、搬离…这是个不容易的工程,数个时辰之后,才微微露出了原有的那个坟头…李安世心中莫中的烦燥起来,看着那个棕色的坟墓慢慢再度显现在自己眼前,心中的燥动就愈发强烈…一股从未有过的毛骨怵然侵袭了全身…好害怕…说不出的害怕… 直至完完全全的呈现,李安世的全身已被汗水浸透… "挖开!" 锄头、铁锨,一下一下松动那多年未被侵犯过的领土,坚硬的土块慢慢被分解,一块一块,在强劲的外力下,离开了原有的位置… 李安世拼命紧握着双拳,利用指尖刺破掌心的痛楚令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全身仍在微微颤抖着… "皇上,下马吧…"小顺子跃下马身,伸出手。 是的…必须下马…不然朕一定会跌下马背的… 抓住小顺子的手,李安世翻身下马,却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小顺子一步上去,不动声色的支持住皇上的身体,李安世这才没有跌倒,不由得看向小顺子,后者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安世稳了稳身体,确定站立住后,便松开了小顺子的手,没有再看他… 小顺子低着头,有些不安…因为他完全感觉得到皇上由手心传导过来的惶然与无措…在皇上的眼前,掘灼王爷的坟…天啊…皇上,您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对玄灼,您太过执迷了…如果此时是它人在您面前挖开灼王爷的坟,您大概会疯掉吧… 看着皇上那愈发苍白的脸,小顺子竟开始祈祷坟中没有灼王爷,至少,那时的皇上会被愤怒侵袭,而不是被绝望与悔恨吞噬… 坟已被移平,工匠们开始挖掘起来…看着他们越挖越深,李安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掌心中渗出鲜血亦不能阻止这份悸怵… "小顺子…" 声音微颤着,李安世哆嗦着伸出手去…小顺子慌忙抓住皇上的手。 "抓紧点…不要让朕再发抖了…" 手心可以感到温热的液体…那不单是汗…还混杂着鲜血…小顺子紧握着皇上的手…却没有办法停止那份颤抖… "皇上…"小顺子的胸口闷痛得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忽然!李安世猛地抓紧小顺子的手,小顺子看到皇上瞪大了眼睛,双唇微微颤动着,忙看向坟那端… 只见尘土中,依稀隐约可见白色的东西… 李安世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生恐是自己眼花…但那白色的物体却越来越清晰…直至他辩出那是一只孩童的手骨… "啊!!!!!" 所有的悲痛!自责!懊悔!一下子涌到胸口,李安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大叫起来,拼命让所有的情绪由这个瓶颈突破而出!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安世!你连灼儿最后的安稳也不给他吗?一定要让他恨你入骨吗?! "啊!!!!!" 对不起…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啊…对不起… "皇上!!"小顺子失声大叫起来,拼命想拉回李安世的神志。李安世却忽然挣脱小顺子的手,扑到坟前。 "灼儿!对不起!对不起!" 满脸泪水,李安世完全疯狂了一般用手拼命将土覆盖住那只瘦小的手… 高高在上的皇上,永远冷若天人的皇上,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哭出来,也第一次在人前完完全全的失控…此时的李安世不再是皇帝,而是一个被悔恨侵袭、濒临崩溃边缘的少年…他拼命用手将土掩回,即使再也看不到那支白骨,仍不断的掩埋着… "皇上!"小顺子不忍的叫了起来,用力阻止住皇上,马上对目瞪口呆的工匠们叫道:"还不快将灼王墓恢复!!" "不要!!"李安世一下子拦住众人:"是朕的错…灼儿不会原谅朕的…朕要补偿…一点也好…" 说完,神色异常的李安世再度开始用手扒土,一向未做过此事的龙体怎么可能会受得了?不一会儿功夫,指甲劈断,十指磨破…却仍未停下来… "皇上!由奴才代劳吧!"小顺子忙也用手开始掩埋,不待李安世开口,便说道:"当年也是因小顺子失职,才会有今日之事,求皇上恩准许小顺子补偿一下!" 李安世没有停手,也没有阻止,小顺子立即忙碌起来。 自己多干一份,皇上就会少干一份… 皇上… 土中混杂的碎石扎破了双手,泥土渗进伤口,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但这没有心痛得厉害…手中的力量越来越小…却不肯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会被自责与悔恨逼疯…李安世只能尽量将坟恢复原样…新砌的坟中混杂着他悲痛的泪水…不该哭的…男人怎么能说哭就哭…但…控制不了…真得控制不了… 那座棕色的小坟终于恢复为原样,只是这一次,里面加杂了皇帝的血,还有泪… "皇上,修好了…" "不,不一样…"李安世原本平缓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跟原来不一样了!!不可能一样的!它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是朕的错!!" "皇上!"小顺子忙扯住李安世紧拽头发的双手,可那手拽得如此之紧,好像恨不得将头发把把扯下… "朕要怎么做…谁能告诉朕…朕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一定要做什么…" "皇上,灼王爷泉下有知,不会责怪您的!" "不…他会的…他已经被朕害死了…竟连最后的安身之地也被朕摧毁…朕要向他道歉…对,向他道歉…" 李安世茫然的看着小顺子:"可怎么向他道歉…对,朕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他了?" 李安世忽然站起身来,吼道:"没错!李安世早就该死!早就该死了!不然不会再伤灼儿一次!" "皇上!!"小顺子腾然站起,大声道:"皇上!您不能如此!天下呢?百姓呢?" "朕不管!那不是朕想要的!!朕因它们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为什么独留朕一人痛苦活着?!为什么朕要活着?" 小顺子的心蓦然一冷,皇上,是真的厌世了… 不行啊…皇上不能死的…绝不能死! "皇上!可以的!您可以见到灼王爷的!忘了那个女人了吗?忘了那个约定了吗?" 必须做点什么,令皇上先暂时放弃想死的念头… "约定?"李安世怔了怔,随即眼中闪过异光:"对了!她说过可以把灼儿给朕的…朕怎么忘了…" "若见到灼王爷,便可向他道歉了,皇上" "对"李安世的脸上露出绝望中看到曙光般的表情:"只要朕守约,她也会守约的…对!凝月香!凡剑庐!" 李安世一瞬间恢复了那种帝王般的气势:"小顺子,立即回宫!朕要查出那女子所指之事到底是什么!" 小顺子这才微微放下高悬的心,但也不由的有点担心其后的事态… 由一个旋涡坠入另一个旋涡…对皇上来说…真的比较好吗? …… (居然挖坟…哎…不过李安世也蛮可怜的…T_T) 第十八章 京城,也许没有南方的风景如画,也许没有西部的热闹繁华,但却令走进城门的人不由有种感慨:这里不愧是京城。 因为放眼望去,气势磅礴、富丽堂皇的宏伟建筑随处可见;奔走于街道的高头白马上的人个个衣着华美,样貌不俗;连街边的市井小贩,也衣着整洁,完全褪去了乡土气。只有一代隆盛之地才会有如此的气魄吧,连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沾染了一身贵气。忽然,数队枪兵疾步而来,迅速将街道上的行人清理开来,当人们正在好奇是哪位达官贵人要路过这里时,却听见城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只见远处漫烟滚滚,飞沙走石,竟是数百人的列队遥遥奔来。 "是什么人啊?" "你没听说吗?是王丞相的两位公子带着此次皇上大婚的贺礼回来了。" "还听说此次的礼品个个价值连城,世间少有,所以派了三百多人随行护送!" "来了来了!" 队伍的速度在将近城门时慢了下来,虽然依旧是沙土飞滚,但可以清楚的看到马不惊人不乱,显然是有着优秀军纪的上等军队。 "队前那两个骑黑马的就是两位将军吗?" "当然!你以为有多少人能这么威风啊?" "早就听闻安北将军如天将临世,在沙场上势如破竹,令敌人闻风丧胆!平西将军犀利睿智,思绪敏锐,运兵如神!我朝有这样两位天将,何愁大业不成!" "咦?"在众人的感叹声中时,不知谁问了一句:"安北将军怀里的是谁?" 只见安北将军王俞忠怀中似乎还有一个人…为什么是似乎呢?因为这个人裹着白布,身形姣小,与一袭白金甲胃的王俞忠放在一起时,大家全都注意那个将军了,以至于没人注意到… 忽然,裹着布的人儿动了动,白晰的小手伸了出来,白布随着他的举动缓缓滑落… 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叹! 锦衣鲜华,雾眼迷醉,肌肤如雪,朱唇轻启。 艳静如笼月,娇嫩若菡萏。 笑拟春无力,浅妆渐醺霓。 是不慎遗落凡尘的仙子吧?不然,世间哪会有如此的美艳娇娥? "醒了?不再多睡会儿?"王俞忠满目笑意,看着珮儿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迷惘地看着四周。 "到京城了?"珮儿忽然兴奋起来,瞪着雀跃的大眼睛望着王俞忠。 "对,到京城了" 珮儿立刻不老实的想站起身来,这个危险的动作让王俞忠吓了一跳。 "这是在马上啊!你疯了!" "皇宫在哪?"珮儿被按回原位,但仍四下张望着,很是焦急。 "还远着呢,在那个方向" 王俞忠笑着指向正东方,果然是个小孩子,就像普通人一般来到京城,第一个要找的,大概也是皇宫吧…毕竟,那里是个充满神秘、遥远的地方… 珮儿倏然起身,吓得王俞忠忙扶住他的腰,生恐他身子一歪摔下马去。珮儿透过层层密集的楼宇,隐约中,看到远方的浩渺雾气中那高耸入云的楼台阁宇,如同天界灵霄般虚幻遥远… 它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仍是那样的遥不可及…那样的飘渺… "我回来了…"低声喃喃着,一丝很有深意的笑容慢慢扬起在珮儿脸上。 相府,正殿 王俞忠、王俞义两兄弟静坐两旁,等待着父亲的到来。而珮儿则是很不老实的转来转去,一会儿摸摸比他还高的青瓷碎花琉璃瓶,一会儿看看堂内悬挂着的名笔丹青,再不就是喝口狮峰龙井,或者吃块翠玉桂花糕…反正就是没有身为客人的矜持… "这位是…?"一个低沉而雄厚的声音忽然由珮儿背后响起。 "父亲"王家两兄弟忙站起身请安。 珮儿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好像年过半百的白发老人,精锐的气质却也掩不了一股说不出的憔悴哀丝… "他叫珮儿,是我们在扬州认识的朋友,因为他想来见识一下京城,所以便一道同行"王俞忠解释道。 但心下还在叹气,为什么这个小东西一句:我要去京城玩,你们带我去!结果王家两位鼎鼎大名的将军就乖乖的不顾麻烦带着他?更离谱的是,他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说什么已经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了,身上没钱啦,如果你们不让我跟着我就自己走着去云云…硬是让人不甘心又没脾气的屈服了… "珮儿?姓氏呢?"王翰龄的目光紧紧的依附在珮儿身上,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彩。 "姓?" 王俞忠一怔,随即出了一身冷汗,忙看向弟弟,谁知王俞义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两位心比蚕丝细的大将军,居然都忘了问他姓什么?!而且居然就一路珮儿珮儿的叫了下来,压根都没想过姓氏这个问题?若是让父亲知道他们连这个基本的问题都忽略了… 王俞忠求救性的看向珮儿,后者倒也聪颖,立刻明白,正欲张口时,却又有些犹豫…因为珮儿总觉得王老丞相看着自己时,眼眸中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咄咄逼人… "我叫…李珮…家父是扬州李家堡堡主,李固城。珮儿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才会到贵府叨扰,还望丞相见谅" 玄姓太过张扬,而且丞相曾有父亲共事数十载,难保不会从玄珮这个名字中嗅出点味道… 珮儿心中暗想,于是决定欺瞒到底。 "初次吗…?" 王翰龄浅浅的笑了一下,珮儿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吓得他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心一阵乱跳,紧张的连手心都渗出了汗… 他的目光…为什么好像能看透一切似的? 所幸的是,余下的时间里,王丞相只是与王俞忠两兄弟闲聊,倒也没再用那种别具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珮儿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下,暗嘲自己的敏感。 "天色已晚,忠儿、义儿你们也累了,就早些歇息吧。另外吩咐王总管收拾一下客房,让灼儿睡那儿吧"王翰龄不紧不慢地说。 "父亲…是珮儿,您叫错了"王俞忠小声提醒道。 "啊,对,老朽年事已高,一时糊涂,还望李珮公子见谅"故意将李珮二字说的尤为明显… "那父亲也早些歇息吧" 忠、义两兄弟双双行礼,王翰龄慢慢笑着,眼波有意无意停留到珮儿身上,也看到了那双愕然的眼睛与煞白的小脸… 珮儿惊得脑袋嗡嗡作响,混厄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认出我了… 这该如何是好?玄灼是一个死过的人,怎么可能此时却出现在京城?如果就此往下查…当年冒死救出自己的一干人等岂不全部陷入危险? 太大意了…玄灼啊玄灼,你凭什么以为没人会认出你呢?再想念皇帝哥哥也不该来到京城,明知不可能进宫,又会有被朝中老臣认出的危险…却仍然来了…如果李家堡因些而被查悉…玄灼,你万死难辞其咎! 珮儿在心中暗骂道。同时心里做好打算,无论如何,必走无疑! 只求…今夜可以安然渡过… 清冷的夜,半轮皎月高挂当空,满幕繁星,仿佛点点碎银般闪烁着。 后花园的草丛,没有风的吹拂,却发着微微的声响…因为有一个姣小的身影在匍匐前进… "真倒霉…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吹什么风!"珮儿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着。 倒不是说他自己,而是说后花园正中站立着那个花甲老人。 只见王翰龄静静仡立着,仰头凝视着那轮明月,像是在欣赏着今晚的月色,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珮儿一回客房便开始盘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跑出去,大门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入夜后,便小心翼翼的潜往后门…谁知刚到后花园,王老丞相却翩然而至,更是离谱的站在当中不走了!令珮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趴在地上吹冷风… "受不了了…就算被发现也好过冻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珮儿一咬牙,再度开始悄悄匍匐向前。 "终于忍不住了吗?"王翰龄微微笑着,将目光由夜幕中收回,饶有意味的回过头来。 珮儿一怔。 "起来吧,你趴了半天,虽已初春,但入夜仍是幽寒,着了凉就不好了" 他早发现了???珮儿顿觉欲哭无泪… 窘着脸,嘟着小嘴,不甘不愿的站起身来:"你早发现为什么不说…" 王翰龄浅浅笑着,走到珮儿身边,蹲下身来,爱怜的拍拍他身上的尘土:"老夫只是好奇你能忍多久罢了,呵呵,你还真行,这么久了才动" 看着丞相带着溺宠的笑意,用宽大而有力的双手拍拭着身上的尘土,珮儿不由得忆起遥远记忆中,顽皮好动的自己每每摔倒时,父亲也总是带着这种怜爱又心疼的表情轻轻拍拭掉自己身上的尘土… "谢谢…"不由自主由心底感激这个举动… 王翰龄微笑了一下,用手抚摸着珮儿的头发:"长这么大了吗…?灼儿…" 珮儿仍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全身的神经倏然绷紧,眼波中闪动着警惕的光芒。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你的长相,与你父亲太过神似…老夫与你父亲自小便熟识,他的样子绝然不会认错…" 珮儿没有吱声,王翰龄继续说着:"但小时候的你,女孩子的脂粉气很浓,现在却褪去甚多…若非你像极你幼时的父亲,老夫亦不敢认…" "老丞相已经认定我便是玄灼了吗?" 王翰龄微微笑起:"老夫似乎并未说灼儿姓玄吧" 珮儿当即语塞。 看着珮儿一脸窘意,王翰龄不忍的拉着他的小手,轻声道:"老夫知道你是…" 语毕,王丞相的声音忽然微微颤起:"如果真得不是…也不要说…就让老夫错认好了…" "为什么?"珮儿不解的看着他。 王翰龄避开珮儿困惑的目光,像是在喃喃自语般轻声说着:"当年…是老夫亲手下毒毒死了三弟玄鄂…也是老夫亲自下命令追杀他出逃的夫人与家丁…无一活口…" 掌心中的小手忽然开始发抖,王翰龄忙紧紧抓住,生恐他会因害怕而抽回双手…更怕一松开手…就再也抓不住… "不要怕!不要怕老夫!老夫当年就受你父亲之托,放过你跟你母亲,只是当时…你母亲已经…而你又身在皇宫,由太后处置…这些年老夫一直自责!一直良心不安!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为什么如此狠心…原以为三弟泉下有知,会责怪我,会痛恨我…却没想到…"王翰龄憔悴的眼神中弥散起一股绝望的神情:"却没想到…这些年来他甚至没有在梦中诅咒过我…因为他从未进过我的梦…一次也没有…一次也没有托梦责怪过我…一定是因为他对我过于失望…不屑再理睬我…爱一个人,会时时挂念他;恨一个人,会时时记着他…唯有漠视一个人…会对他不理不睬…灼儿,你知道吗…?多一个人最大的失望,不是痛恨他,而是,漠视他…心里再无他一丝一毫的影子,形如陌路…" "老丞相…" "老夫错了…"王翰龄苍老的手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这些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但我很害怕死…因为我死了就会遇到他…我该拿什么脸去见他…" 温暖的小手轻轻攀上冰冷的脸庞,好似一缕暖泉慢慢流淌至全身… "我想…他并不恨你…因为他知道你尽力了…知道这些年你的痛苦,你的自责…无论是谁,做过怎样的事…四年的折磨…都够了…够偿还了…" "你不是他…你不必安慰我…" 声音微微抖动着,极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的波动…只是四年来从未在人前道起的往事,一下子倾泄而出后…有种虚脱般的无力… "我知道的…因为他是我父亲…" 倏然抬起头,银色的月光扫在眼前的孩子身上,好似一层银霜…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熟悉而温暖的笑容…就像…记忆中的三弟… "你真的还活着…怎么可能…" 自最初见到这个孩子时就在心底渴盼的想法,一下子得到证实时…竟会如此的不真切…好怕…只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 "有人救了我…但他们的身份不能说…"珮儿轻轻道。 久久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不管是谁救了他…都发自真心的感谢他们… 真的… 忽然,王翰龄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你见过皇上吗?他知道吗?" 看到他摇头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说:"灼儿…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见到皇上…也不能告诉他你是灼儿,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你死了…这是个事实…而且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锦罗娇,在皇上怀中死去…除非你愿意说出是谁救了你,如何救的,如若不然…皇上会杀了你!" "为什么?!"失声叫起:"我真的不能说啊!皇帝哥哥为什么会因为我不告诉他就要杀了我?" "灼儿,你不知道你的死对皇上的打击有多大,你不知道他是如何从绝望中挣脱出来的…在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时,却突然有个貌似灼儿的人跑来告诉他,他就是灼儿…你以为皇上会作何反应?欣喜若狂的接受?不,是愤怒!皇上不容许有人再揭起这个伤,因为那份痛太深…深至皮骨…如果再痛一次,会死的…所以为求自保,皇上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只要那个人死了,皇上就不会陷入渴望一个死人复活的深渊之中…毕竟死人不会复活,渴求死人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能把自己活活逼疯而已…身为皇上,必须比别人更多一层理智,多一份绝情…若你的仍然在世不能有个令他信服的理由,就保持缄默…不然你一定会死…" "皇帝哥哥会认不出我吗…?"轻悦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安起来。 "世间容貌相似者甚多,皇上深知此理,所以,就算见到你,也最多只是觉得像而已…他不会认为你是灼儿,就算情感认定你是,理智也会告诉他你不是…而且老夫也说过,你的样子有所改变…就像你父亲一样,幼时偏向女子的娇柔,长大后慢慢褪尽…所以,你现在只有样貌像而已,感觉已与幼时不同…若你说你是灼儿,只会因你的相貌与灼儿相似而令皇上更为愤怒,他不会容许世间有个如此神似的人冒充灼儿,妄想取代灼儿的地位…所以你会比其它冒充者死得更惨…" 湿湿的液体滴落在手背,王翰龄看着又一滴水珠滴落,不声不响的哭泣着的娇小孩子,令人心生不忍… "这不是危言耸听…灼儿,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你应听过,即使现在他对你万般宠爱,总有一天,也会烟消云散…其实你在宫外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不要再想着回到皇上身边…否则,迟早你会为此付出很大代价的…老夫生平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将你父亲带入宫廷…相信老夫,不要再想着他,就让幼时的岁月,成为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为它划上句点,不要再延续下去了…一切,到此为止…" 轻轻搂住哭泣的孩子,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轻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三弟…这些话,若你在世也会告诉他吧…所以,由我来代你说出… 三弟…灼儿活着…至少…对你的负罪,可以少一点了吧… 三弟…你稍稍原谅我一点了吧… 三弟… …… (真是真是…没想到相认这么困难…倒啊……) 第十九章 晨曦的阳光刚刚射入丞相府,王俞忠便一脸兴冲冲的跑到客房大呼小叫:"珮儿,快起床吃早点了!有柿霜软糖、蜜饯荔枝、椰子盏、云片豆腐脑,对了对了,还有你爱吃的三丝卷!" 叫了半天,床上的人没反应,王俞忠一把捋起纱账,只见床榻上空无一人。 "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刚刚转身,蓦然瞟见弟弟的特大号脸部特写呈现在眼前。 "啊!!"一声怪叫,后退三步:"拜托,又不是花容月貌!不要杵在这里吓人好不好!" 王俞义勾勾指,王俞忠狐疑的凑上前去,只见二人一阵耳语。 最后,王俞忠有些犹豫的说:"不太好吧…" "你不想知道的话,我自己来好了"王俞义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喂…"王俞忠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弟:"你难得对他有这么大兴趣啊…" "是又怎样?"王俞义一挑眉,毫不客气的看着哥哥"从未听闻你有所爱…来提亲的人不少…对方也大多国色天香…你不为所动…"然后王俞忠把嘴咧的老大,鬼叫起来:"你不是吧!什么时候喜好所道的!" 王俞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哥哥,明明是弟兄俩,为什么智商差这么多?真懂不得哥哥脑袋里哪来那么多浆糊… "你管我!"王俞义贼贼一笑:"不要跟我抢哦!" "我才没兴趣!"王俞忠脸一红。 "没兴趣吗?不会吧~~"王俞义奸笑着看向哥哥,后者立刻瞪了他两眼,他这才大笑两声:"他是南泉猫,想让人不感兴趣都难哦" "南泉?"王俞忠一怔,随即明白:"这个比喻…不太吉利…" 王俞义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王俞忠皱起眉,不太高兴的看着弟弟的背影,才慢慢跟了出去。 珮儿怔怔地坐在游廊边,看着不远处的海棠树。丝垂金缕,葩吐丹砂,红若胭脂,弱如扶病,竟是千金难得一见的极品海棠。只是珮儿此时脑海空空,饶是如此稀珍之物也未能入眼… 忽然,耳边响起嗖嗖风声,珮儿一下子回过神来,忙腾然起身,一股骇人剑气直逼而来!珮儿纵身一跃,这才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这一击。 "你是何人?" 眼前之中身着简装,面部裹巾,手持利剑,珮儿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意外有人胆敢在丞相府对自己下杀手。蒙面人没有回答,只是舞动着长剑再度袭来!剑光闪烁,剑气逼人,剑风挥动,这个蒙面人每一招每一式都直逼要害! 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一边施展轻功闪过,一边在脑海中思索…一个念头倏然升起,令珮儿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是他?不会的…昨晚的真情流露不会是假的…难道只是作戏? 又或者是那两个怪人?但他们挟持自己似乎有所图谋,不会如此大下杀手啊… 而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杀的是谁?是珮儿…还是灼儿…? 汗水由额头渗出,一味闪躲的珮儿感觉体力渐渐不支…蒙面人似乎也觉察到,攻势越来越猛。 还手?不行啊…那个誓不能破… 脚下一个踉跄,珮儿双脚一软,坐倒在地,眼见蒙面人的剑便要落下,认命的闭上了眼… "住手!!" 珮儿睁开眼睛,只见王俞忠一脸愕然的站在不远处,满脸惊讶。 "忠大哥!小心!"蒙面人忽然提剑飞奔向王俞忠,珮儿失声尖叫起来。 可王俞忠似乎还未从惊怵中回过神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蒙面人挥剑向自己砍下… "住手!!" 一袭掌风由背后击来,蒙面人慌忙回身,一剑刺去!顿时,一股难以克制的颤动由剑尖迅速蔓延至剑身!剑柄在自己手中不安分的颤动着!突然,仿佛突破瓶颈的洪泉一下子爆发,颤动变为一股难以抗拒的外力逼得自己不得不松开双手,否则会被震碎心脉!无暇去想眼前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功力,因为珮儿的另一掌已经紧接而来!引起疾风直逼胸口!蒙面人立刻估计到这一掌的威力,不敢迟疑,忙提起十成功力全力击回!两掌相撞的一瞬间,那股难以形容的颤动又由掌心迅速蔓延至全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便被打飞出去,加杂着由口中吐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重重落下! 好厉害! 口中蓦然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胸口的压迫感这才轻松了几分… "天啊…原来你这么厉害…"包裹脸部的面巾掉落,露出王俞义毫无血色的煞白脸孔:"呵呵,想试出你的武功还真是费力…" 话刚说完,胸口一阵抽搐,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二弟!"王俞忠先一步回过神来,扶起王俞义大吼起来:"哪有你这样试人的!我还以为你真要杀我跟珮儿!!" 王俞义惨笑一下:"你也看到了…我那样逼他,他都不用武功…只好去杀你吓他…还真有成效…哎哟…" 眉头紧锁,细密的汗水渗透全身,这股疼痛锥心刺肺,难以忍受… 不由得看向那个年纪轻轻,却能将自己十成力化解还打伤自己的少年,然后一怔。 "大哥…你看珮儿怎么了?" 却见珮儿瘫坐在地,两眼直直的盯着自己的手,目光扑朔,好像迷失了自己一般… "珮儿?"王俞忠慌忙叫道,见到珮儿仍未有所反应,忙奔到他身边,王俞义也挣扎起身。 "珮儿你怎么了?" 紧握住珮儿的手,那双手竟会如此冰冷…珮儿两眼无神的看着王俞忠,目光中却什么都未映入… "怎么回事?"王俞义看到珮儿如此神情,显然是受到什么刺激… "珮儿你怎么了?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珮儿?你没事吧!李珮!你说话啊!!"王俞忠拼命摇晃着珮儿。 "我用武功了…"珮儿怔怔地,呆呆的喃喃自语着:"我破誓了…我跟他永远不能相认了…" 你要发个毒誓,在你十六岁以前不能让任何李家堡外的人见到你使武功,否则… 否则… 你与你今生至亲之人纵使近在咫尺,也互不相识…纵使相认,也会互恨互憎,不是他死,便是你亡,今生今世,永难修好… "啊!!!"珮儿忽然抱着头,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跟皇帝哥哥不能相认!我不要跟他势同水火!我不要!不要!! "珮儿!珮儿!" 耳边响着王俞忠焦急的呼唤声…又似乎响起昨晚老丞相告诉自己的一席话…原来,自己与皇帝哥哥相认…并不是想像中那样容易…而且…现在这个毒誓…是不是在告诉自己…今生今世…相认无望… 两眼无神的看着王俞忠,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 "我是谁…我只能是珮儿了…我死了…只留下了珮儿…" 王俞忠从未见过珮儿如此悲伤绝望的神情,又听见他说着费解的话语,一下子慌了神。 "珮儿!你不要吓我们!珮儿!" 无论怎么喊,珮儿都是两眼无神的看着远方… 看着记忆中,那个高大而温柔的人…身着皇袍的他,只要自己伸出双手,便会溺宠的蹲下身来抱起自己…无数次在梦中勾勒再次见到他时,会是如何的情景…自己长高了…不再像幼时仅到他的膝…他也会长…可自己应该会到他的胸口吧…他不会再抱自己了吧…因为自己长大了…可是那双有力的双臂一定还是能轻而易举把自己抱起来,因为他总是比自己强大…对了,他的笑容会不会有些变了呢?样子说不定也会变…变得更加俊冷,更加像一位帝王… 不要再想着他,就让幼时的岁月,成为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为它划上句点,不要再延续下去了…一切,到此为止… 一切到此为止了吗… 也许… 真得结束了… 两眼沉沉的垂下,耳边似乎还有着谁的叫声,只是懒得理会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珮儿!" 忙抱起忽然昏倒的珮儿,王俞忠完全失去了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使出武功对于珮儿来说,会有如此大的刺激? "大哥…"王俞义强忍着胸口的痛楚:"还是快抱他回房,找个大夫看看吧…" "二弟,那你…" "我不妨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快带他回房吧" 王俞忠应了一声,忙匆匆离去。 王俞义顺着柱子缓缓滑下,一丝苦笑扬起:"你还真是厉害啊…玄灼…" "他怎么样?"焦急的问着大夫。 "并无大碍,只是心力交瘁,似是受到打击之故,心病不在老夫医治范围之内,还是请王公子细心照顾,慢慢开导才是" "心病?什么心病?" "呵呵,这老夫就不得而知了,这位小公子是您府上的客人,应是您的朋友吧,与其问老夫,不如亲口问他不是更好?" 看着大夫那种职业式的一成不变的笑容,王俞忠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只得让管家送客。 "大少爷,小姐回来了,老爷还未起身,小的来通报您一声"一个下人在门口候着,一见王俞忠出来,忙道。 "三妹?"王俞忠一怔,忙来到大厅。 却见王怜卓一身风尘,纤弱的站在大厅之中,琴儿满目红肿,轻轻扶着。 "三妹?"多年不见,却没想到三妹变得如此神情哀伤,憔悴不堪… 但他也不会想到,这个惊天转变,只是数天而成… "大哥…"王怜卓微微行礼。 "三妹请起,大哥有要事在身,不能与你多加攀谈,你刚回相府,还是回房歇息着吧" "大哥神情苍促,可是府中有事?" "一言难尽…大哥现在还要去照顾一位朋友…"说着,回过头去对一个小厮说:"快叫厨房炖上贝茸燕窝,一直炖着,待珮儿醒来就送到客房" "珮儿?"正欲离去的王怜卓蓦然转身,失声叫出:"她在这里吗?可是玄珮?" 看着妹妹那死气沉沉的眸子中一下子闪动着逼人的光彩,王俞忠一怔:"不…他叫李珮…" "哦…"眼中的活力又一下子减退,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在渴望什么?就算她真在相府,自己又有什么好高兴的?高兴自己有借口去找他吗?呵呵…王怜卓,你不是一向看得很开吗…为什么这次…如此执迷… 王俞忠觉得妹妹的神情有些异样,但此时又有些应接不暇…无心再管… "小姐…回去歇歇吧…"琴儿心疼的说。 "不…我去看看父亲吧…不想闲着…" 凄楚的一笑,一闲下来…就会想起他…好似中魔一般… 轻轻叩响房门,屋中似乎毫无动静。 "父亲?" 轻轻推开门,王怜卓缓步走进,轻捋起床帐,随即一怔。 王翰龄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连在沉睡中嘴角都微微上扬…那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开始紧锁的眉头,头一次完全的舒展开来…在做一个美梦吧…一个多年未做的美梦… "父亲…"轻轻的唤了一声:"快正午了,还是起身吧…" 床上的人依然微微笑着,一动不动的静躺着…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良久,一声悲惨的叫声响起在丞相府的上空… 从这一天开始,相府再不太平… 第二十章 王翰龄仙逝的消息在京城中一下子炸开了锅。谁都知道四月后他的千金将与当今圣上大婚,可是此时却突然仙逝,即不吉利,又得延续婚期…可是皇上大婚不同于普通人大婚,四海之内,边缘诸国,全在邀请之列,贺婚礼品更是陆陆续续运送至京城…若是延期…为父守丧,少则半载,多则三年…这该如何是好? 而最不太平的,当然应数丞相府。 老爷莫名仙逝,二少爷忽然身负重伤,小姐情绪低落,家里的那位少年客人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丞相过逝当天失踪… 而丞相府的一切,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王俞忠身上。 父亲怎么会无病无痛的忽然过逝?那天晚上还与我们兄弟二人闲话家常,看不出一丝征兆,没理由忽然暴毙…但是父亲脸上为何挂着那种欣慰的笑意? 二弟的伤势竟比想像中严重,珮儿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功力? 三妹也不知怎得,南下玩了一圈,竟搞得神色憔悴,神采不再…琴儿那个丫头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妹妹到底怎么了… 还有珮儿…那日诸事齐发,一时没顾上,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会到哪里去?该不会又被坏人掳了去吧! 哎… 王俞忠头痛的揉揉太阳穴,忽然一怔。 慢着!所有的事情似乎来得都与珮儿有关啊… 不说二弟的伤势是他咎由自取,单说珮儿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会比从小严习武功的二弟的功力还高?他是什么人?师承何处?有如此武功却未何从不使出?使出之后又为何一副悲伤的模样?他曾提到破誓…又是怎样的一个誓言令他如此绝望? 还有父亲…虽然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什么…但总觉得父亲对珮儿很在意…在交谈中曾多次有意无意看向珮儿…父亲认识他吗…?可是…怎么可能… 三妹也曾提到过珮儿…玄珮…李珮…不知两者有没有关系…应该不会吧…只是巧合而已吧… 这一切,都是凑巧发生在一块…还是…有人暗做手脚? 脑中乱做一团,理不清的思绪填满了全部思维。 为什么会想到跟珮儿有关?他只是扬州城的一名少年,初次来到京城…他不会有目的…不会的… 摇摇头,将莫名的愁绪排出脑外,王俞忠重叹一口气,数日来首次合上眼歇息… "玄灼" 珮儿略微迷惘的看向呼唤自己的那名男子,那名第二次绑架自己的男人… 玄灼…为什么再次听到有人唤自己这个名字…感觉有些遥远…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珮儿淡淡的问,目光又移向那冷冰冰的石牢墙壁。 "等李安世来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你们有什么目的?" "只是一场交易,我们要一件东西,然后再把他的灼儿还给他而已" 珮儿轻轻笑了笑:"他会信死人复活吗?" "自会让他信,你若配合,也自然会回到你玄灼的身份" "我为什么要信你们呢?" "你就当我们是受你父亲所托好了" 珮儿缓缓回过头,看着男子那冷漠的脸庞,没有说话,又将目光移回墙壁,不再吱声。 "他要是这样不合作的话,不如喂他吃药好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悄悄说道。 "不妥,主人不许伤他" 男子离开了石牢,一道黑影闪动,另一个影子也闪出石牢。 珮儿微微蹙眉:"原来还有一人也在…早就觉得这轻功与李家堡的独门轻功有些相似…他们到底是谁?受父亲所托…是什么意思?" "你会来吗?皇帝哥哥…" 珮儿疲倦的闭上眼睛,蹙起的黛眉依然紧锁… "找到了!皇上!" 小顺子手持书卷,欢叫着,在御书院的藏书阁另一端的李安世,慌忙扔下手中的书,由凌乱的书堆中跳出来,奔了过去。 "您看,《历代名剑录》中记载着凡剑庐这个地方" "但这是在三百年前"李安世皱皱眉:"是他们所指的地方吗?" "您再往下看,这里"小顺子指着其中一行。 "凡剑庐内,并无凡剑,仅有一匠,姓樊名剑…" "什么乱七八糟的,倒像顺口溜,藏书阁内怎么有如此无聊之书!"早因查了数日有情绪有些烦燥的李安世,此时很不耐烦起来。 "皇上,您看完再说…" "…家有一女,小名凝月,天赋异香…难道那个女人说的凝月香是指这个人?三百年前的人?!活着也成老妖精了!!" "皇上…"小顺子不由心下叹气:"您再往下看…" 往下一瞟,密密麻麻一页,顿感头晕眼花… "你不是看过了嘛!你说不就得了!" "是,奴才遵命"小顺子只得叹气,看来此后半月之内,皇上是决不会再踏进藏书阁了,估计数日之内也不会看书了…看伤了… "大体是说,这名叫樊剑的工匠嗜剑成狂,意欲打造天下第一名剑。此后数年,一直未停的打造,但打出的剑都未能满意。只是他自己满意的剑,在外人眼里,却全是千金难求的好剑,所以求剑人无数,但他却从不出售,只是放到自己家中,说那些不过是凡剑罢了,久而久之,他家里好剑成堆,便得了个凡剑庐的名字…" "只是这样,还是不太明白…" "皇上,您别急。书上还提到,有一日,樊剑听闻溶血入炉可打出稀世好剑,便自断一臂,以血浴剑,打制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好剑,据说此剑通灵,可与主人神形交汇…不过在奴才看来,是把这把剑神化了…" "然后世人抢夺此剑,赔上了樊剑的性命是吧"李安世接嘴道,小顺子点点头,李安世笑了起来:"好生无趣的故事" "虽说有些千篇一律…但事实上也的确会如此…" "后来还有吗?" "后来…"小顺子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后来,他的女儿凝月救活了他…却被父亲推入剑炉之中,因凝月心中有怨,所以剑炉之内无法成剑,变为了一把刀…名曰凝月香刀…" "等一下!"李安世忽然打断:"救活了她父亲?怎么救的!" "书中未提…想是后人杜纂的吧…" "若真有此事呢…"李安世目光闪动起来。 "皇上…" "若那名女子所提的凝月香是指凝月香刀…是让朕把刀带到凡剑庐吗…?书中提到她救活父亲却被推入炉中…那岂不是说,他父亲是在凡剑庐复活的?" "皇上…"小顺子不得不出声了:"死人复活…历代并无记载…" "如果有呢…"李安世的声音因心中的悸动而微颤起来。 "皇上…" 皇上陷进去了…除非打破这个阴谋,不然他不会醒来…只是…再让他失望一次吗…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保全皇上… "若找出几百年前的地形图,说不定可以找出凡剑庐此时的位置…现在独差凝月香刀…极为耳熟…朕一定听过…在哪里呢…"李安世拼命思索起来。 "皇上…"小顺子迟疑着,才道:"前几日安北将军送来的礼单中,有吐火罗王子赠送的凝月香刀…" "对!"李安世的脸上扬起兴奋的光彩:"朕居然忘了!快,下旨,朕要那把刀!" "皇上,那是大婚礼品,要在新婚前半月送至宫中…" "朕还等它不成!若取消大婚,朕岂非永远得不到?!立刻传旨,抚恤相府亲属,在朝任职者官升一品,追封王翰龄为护国一等公,爵位世袭!" "奴才这就去办" "这是甜头,不管用什么方法,今日就得让他们把刀吐出来!" "是…"小顺子领命而去。 李安世自言自语着说:"朕,绝不再等!" 一道圣旨下,丞相府无不对圣上恩宠感恩戴德。 "顺公公辛苦了,您先喝口茶"王俞忠忙招呼着。 "多谢安北将军美意,"小顺子巴不得留下来:"为何不见平西将军?" "哦,他身体不适,才不能出来接旨,还望公公不要见怪" "那有劳安北将军代小顺子向平西将军请安" "多谢顺公公" 王俞忠深知小顺子是皇上的心腹,不能得罪;小顺子有目的而来,也言语客气。于是,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话题也在小顺子的循序善诱下,转到了凝月香刀上。 "听说此次王将军护送礼品之中有样凝月香刀,是否真有此物?" "是的,顺公公缘何提起?" "哎,将军有所不知,皇上前些时日在藏书阁内看了一本书,巧的是正好有记载凝月香刀的来历,皇上大感兴趣,一知道你们的礼品中有此物,更是欣喜非常…可是…大婚之期看来一定会延期…皇上也是少年心性,一想到又得很久才能见到,近几日脾气一直不太好…" "原来如此…即使如此,不如顺公公将刀一并带回皇宫便是了" 王俞忠在官场打滚数年,岂能听不出小顺子的言外之意? "但是…此物是大婚贺礼,若小的就此带回…于理不合啊…" "不妨事,还是皇上喜欢当紧,若说于理不合,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末将也绝对信得为公公为人,只管拿去便是了" 想来这位顺公公独吞这把刀对他也不会有好处,那不妨当他是皇上派来的,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 "王将军知情知趣,小顺子不会忘了在皇上面前美言的" "那有劳公公了" 二人又是一阵客套。 王俞忠命人取来红棕木箱,打开兽头锁,解开龙纹娟布,一缕奇香立即扑面而来,加杂着刀身的寒光,诡异诱人。 "果然有些奇特…"小顺子感叹道。 用手拿起这把凝月香刀,轻如鸿羽,看那刀身,薄如蝉翼,刀光夺目,寒气逼人,香风袭袭。 霜刃上反射出小顺子那双若有所思的双眸… 你到底是何宝物?为何有人指名要你?而你…真的能带来灼王爷吗? 第二十一章 "小顺子,拿到剑了吗?"小顺子刚踏进御书房,李安世便问道。 "回皇上,幸不辱命" "太好了!适才朕命户部找出三百年前的户籍与地图,没想到真查到那个叫樊剑的工匠,凡剑庐就在京城内,朕正在测量,估算它的位置" 说完,李安世再度低下头,拿着度尺细细测量起来。 良久… "怎么可能…"李安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怎么会在那里…是天意吗…" "皇上?" "小顺子…凡剑庐…在…"李安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平定住狂乱的心跳:"在悔冢…" 小顺子怔住。 又一次回到悔冢,只是这次,李安世与小顺子身着夜行衣,于子夜悄悄潜入。 "这帮狗奴才,连个门都看不好!居然让咱们给闯进来了!"李安世不快的骂道。 小顺子微微一笑,至少…皇上又变回以前的模样…而且与自己也变回了先前的主仆感觉… "皇上,悔冢如此之大,凡剑庐到底特指何处?" "以位置而言,应在坊护城河南…也就是…"李安世微微怔了怔,没再说话… 小顺子明白… 也就是…埋葬灼王爷的地方… "是指主陵吧,夜里没有工匠,主陵离陵门已远,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了"小顺子云淡风清的一笔带过。 "嗯"李安世纵身跃起,施展轻功飞身向前,小顺子紧随其后。 忽然!两人同时觉察身后有异动,正欲转身,后颈被重重一击,双双倒地。 "这个李安世,倒也动作俐落,这么快就找到了" 女子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即是李安世遇到过的那个神秘女子的声音,也是绑架灼儿的那名女人声音… "按计划行事"冷冰冰的男子声响起。 微微的冷风扫过,两道黑影抱起地上昏倒之人,如同鬼魅般轻飘而起,然后,消失在主陵… …… "你没事吧…" 李安世睁开昏沉沉的双眼,朦胧中眼前闪动着多少次魂牵梦系的面容,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说:"灼儿!!" 一把拉住眼前的人,待回过神来时,才看清眼前的人。 "原来是你"冷冷的,带有一丝怒意的看着眼前这个与灼儿说不出的神似的少年。 呆滞的珮儿,愕然的看着李安世,脑中盘旋着适才他脱口而出的名字…许久,他终于想明白了… "这里是哪里?"李安世看看空荡的石屋,看着其中一面墙上画着的一副八卦图。 "是谁打昏了我?你们是一伙吗?"李安世因珮儿脖间所戴之物,而对他难以释怀。 "不…我也是被绑来的…" "哼"李安世没再理他,只是背着手,远远站着。 珮儿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人影,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叠起来… 原来…真的是他…真的有偷偷想过…也许…他就是他… 惨淡的一笑… 如果王丞相不告诉我该多好…至少,一下子相认后再被杀掉…总好过…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这般难过吧… 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好痛,好想哭… 轻轻的呜咽出声,蜷起双膝,缩做一团,将头埋在臂弯之中,不断的抽泣着。 李安世不耐的回过头来,却一下子惊得连心都忘记了该如何跳动… 这个动作…这种无助的样子… 灼儿… 狠狠的咬了自己的下唇一下,逼得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你哭什么?是不是男人?"李安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依然那么冷漠,即使心湖已经掀起波澜。 珮儿抬起头,看着李安世的脸,浅浅的一笑:"我娇生惯养啊,没受过苦,所以哭两声发泄一下嘛…" "莫名其妙!"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珮儿轻轻的问着。 "没有必要" "那我怎么称呼你?总不能真叫你缨哥哥吧"嘻笑着,泪水仍不断流着… 李安世也注意到眼前的孩子不知为何,明明哭得犁花带雨,却…仍然强笑着… 他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吧…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大概从未受过这种苦… "我姓李,你叫我李大哥就好了" "李大哥"笑得灿若明珠,却两颊挂泪,一眨眼,眼中便溢出更多的泪水。 "你是水做的吗?"李安世不屑似的哼一声,却坐到了珮儿身边:"哭什么哭,有哭的劲说不定就跑出去了!" "李大哥,我可以靠着你吗?" 珮儿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安世不悦的看着他,珮儿缓缓低下头,两只小手不自在的紧扣着… "让你靠也是可怜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有好感,或是怜惜你" 珮儿意外的看着李安世,后者却转过头去,不再理睬。 "嗯!"珮儿高兴的往李安世身边移了移,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皇帝哥哥… 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已经…哭不出来了…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声响,一个木瓶应声而落。紧接着,是那名男子冷冷的声音。 "你们听着,今日这里只能走出一位活人,那木瓶之中装的是锦罗娇,你们可以自行决定由谁喝下,没喝的人可以离开" "你们搞什么鬼?"李安世不悦的望向四周,找不出声音是由哪里传来的。 "当然是想让你们自相残杀了"女子的嬉笑声传来:"凝月香刀我已经到手了,你若能活着,我当然会守约,如果你死了,那我也算守约了啊,嘻嘻" "你敢骗我!!"李安世腾然站起,愤怒的吼叫起来。 "等你们之中一人喝下后,再说其它"男子道。 李安世恨得双拳紧握,被骗的愤恨使得他的目光犹如野兽般危险残忍!他缓缓回过头,冷冷的看向珮儿:"我不杀了这个女人,死不甘心,所以,我现在绝不能死!" "我知道"珮儿轻轻笑道,扬了扬早已拿到手中的木瓶:"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事没做,我也知道天下不能没有你…我也知道锦罗娇喝下后,会晕晕欲睡…我只求最后的时刻…你能像以前…我是说,像那晚你在李家堡时那样抱着我…好不好…?" 李安世愣了,他满脸的狐疑与不相信。哪有人会如此大度的将生存的机会给另一个人?如果不是至亲至爱,决不可能啊…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李安世问。 珮儿吐吐舌头,嘻笑起来:"看出来了?其实我是开玩笑的,才不要你抱咧,大色狼~这真的是锦罗娇吗?说不定是糖水啊~" 打开瓶口,在李安世没来得及叫出声时一口饮下… "珮儿!!" 那股在睡梦中都会侵袭自己的粘稠液体,在喉间滑落的感觉清晰的如同那天一般… "真的是锦罗娇…" 没想到…又喝了一次…只是这一次…竟一点都不害怕… 看到李安世震惊中加杂的一丝不忍,珮儿轻笑起来:"我开玩笑的,真的是糖水!他们一定是想看个咱们争个你死我活,谁想到我这么聪明,一下子看破了,嘻嘻" 心跳开始变得无力起来…眼皮渐渐变沉… "不是说没喝的人离开吗?你们爽约吗?"声音开始有些控制不了的发起抖来… 糟了…不要让皇帝哥哥看着啊…他会自责的… "快放他出去啊!!" 使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喊出声,却被随即而来的紧紧拥抱愣住… "你疯了吗?!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值得吗?!" "值得啊…"轻轻回搂住他:"因为你长得很帅啊…" 因为你是皇帝哥哥啊…怎么会不值得… "混帐!!"李安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失控,只是一味的大骂着:"你这个笨蛋!白痴!!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讨厌…骂得这么直接…好歹拐着弯骂嘛…"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渐渐合扰… "玄珮!!"李安世摇晃着几欲睡去的珮儿:"你听着,我叫李安世!当今天子李安世!!记住我的名字!!" "记住了…"笑得好似轻水浮萍… 不会忘的…从没忘过… "我叫玄珮…记住哦…" 记住吧…不管是玄灼还是玄珮…都记住吧…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有点心慌的紧抓住李安世的衣襟,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皇帝哥哥…" 记忆…混淆了…分不清自己是在密室当中…还是在蓼凝轩中… "你叫我什么?"李安世愣住。 "不要忘了…不要忘了灼儿…不要忘了珮儿…不要忘了…"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记忆中的片断被重新挑起,李安世忽然慌张起来…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是玄珮!还是玄灼!不要睡!!告诉朕啊!!" "皇帝哥哥…不要忘了…只记十年就好…" "不!!!" 意志完全被打乱了,分不清这到底是四年前那场生离死别,还是四年后的又一场…分不清怀中的到底是谁…是珮儿…还是灼儿… "不管你是谁!!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冰冷的小手轻轻抚上李安世的脸颊,轻轻的笑了笑:"我好喜欢皇帝哥哥…" 我好喜欢皇帝哥哥! "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眼前人儿的声音,与记忆中灼儿的悦耳童声重叠起来…李安世隐隐中又再度升起了当年失去灼儿时的感觉,怀中之人的脸孔亦与当年那个躺在自己怀中失去生命的孩子重叠起来… "皇帝哥哥…" 抚在脸上的手,倏然落下,轻柔的声音再也没有声响… "啊!!!!!" 李安世的惨叫声,在空寂的石室中回荡、回荡… 第二十二章 "他死了吗…"幽幽的女声远远的传来,只是这一次,没有先前那种得意的戏侃语气。 "朕要杀了你…不会放过你的…" 李安世抱着珮儿渐渐冰冷的尸体坐在墙角,仿佛四年前抱着灼儿缩在慈宁宫的墙角时一样…只是这一次,李安世没有那种绝望后的漠然,而是双眸泛着骇人的凶光,满脸写满恐怖的杀人欲望,好似一只由火焰地狱深处闯入凡间的噬血妖魔,只有鲜血与杀戮才能平静那颗狂乱的心… "我守约…将灼儿还给你…"幽幽的,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丝,女子轻轻说着。 "你若再胡说半句,朕不管你是人是鬼,都要撕裂你的嘴,让你生生世世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小女子姓樊…小名凝月…" "够了!!" "三百年前…小女子由一道人处习得一法,可将死人救活…小女仅有爹爹一个亲人…却没想到他嗜剑成狂,为求铸得好剑竟将我活活推下炼炉…这才生得凝月香刀…只是小女子三魂七魄尽封刀中,被世人辗转换主,一直未得安宁…所以才请皇上将此刀赠与小女,了却残魂…" "你以为朕还会信这些吗?" "皇上…您身后的天罡八卦图可打开阴司门,只要您面东而坐,不断唤魂,便可将玄灼之魂魄招回…" "住嘴!!死人不会复活的!!你闭嘴!!" "但玄灼尸身早已化为白骨,所以必须借尸还魂…此尸身必须与玄灼为同年同月同日生之人,身形相似,死法相同…玄珮无论身形样貌都与玄灼有九成相似…所以是上佳人选…" "住嘴…住嘴…"李安世的语气变得无力,他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喃喃着:"朕不想让他死的…就算为了灼儿…也不愿…他没错的…全是朕…" 过了半晌,女子声才再度响起:"皇上…玄灼魂魄进入玄珮体内后,即会记得自己生前之事,也会记得玄珮生前之事…他不单是其中一人…皇上…若半个时辰之内不能还魂,此尸身陷入冰冷之际时,便永无机会了…" "呵呵…"李安世听闻后忽然笑起,他抱起玄珮儿的尸体,面东坐在八卦图前:"你的话说得太圆了…即不会让朕自责,也不会让朕痛失其中一人…却倒更像编出来的…不过无所谓…朕只想看看之后你们要怎么编下去…怎么让这个已经没呼吸的人再醒过来…" 女子的声音沉默了。 李安世静静凝视着怀中的人儿,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勾勒着他纤秀的轮廓…渐渐的,好似闻到一股牡丹花的气味,馥郁芬芳,应该是从陵外传来的吧…但香风浓得好似就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 "嗯…"一声轻柔的呻吟。 李安世瞪大了双眼,因为怀中的人确实停止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却…真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声响…然后,十指微微动了一下…怀中的人儿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是什么戏法…"李安世怔怔地喃喃自语,随即笑了起来:"玄珮,你又活了是不是?还变成了玄灼,对吗?" "我还活着…?"不确定的看着眼前那个挂着看不懂笑意的男子。 "朕帮你确定"李安世微笑着探向他的脉搏:"真得又有心跳了,看来你是活了" 脸上自始至终带着那丝虚假的笑容。 "朕该叫你什么?灼儿吗?玄珮!朕还真没看出这里的门道,但你若想让朕相信你就是灼儿,你还得大下功夫呢!" "我…"又一次死而复生的玄灼,脑中还有些混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灼儿呢?若说不出来…"李安世从袖中缓缓伸出一把短匕,抵在灼儿的脖颈:"朕会当即让你分首异处!" 蓦然瞥见李安世咄咄逼人的目光,珮儿惊得一时回不过神,颈间冰凉的匕首紧贴在微微爆起的青色血管上… "皇帝哥哥…我是灼儿…也是珮儿…" "呵呵,我知道,刚才那个女人说了,你会记得玄灼跟玄珮的生前,所以你两个都算是" 灼儿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 这…是不是个机会…?让皇帝哥哥相信我活过来的机会? "我是玄灼!皇帝哥哥,你可以随便问我以前的事,若我答不出来,你就杀了我好了!" "这么自信啊…看来你一定知道不少事,朕还不能随便问问呢…" 完全不信的模样… "让朕想想…问相识的话,宫中人多数都知…问过程的话,蓼凝轩的人大多都知…只有朕跟灼儿独处的机会,还真是鲜少…" "但也有啊!"灼儿忙道:"像你在御书房看书的时候,像你陪我到御花园赏花的时候,还有…" "有小顺子在,若你们跟他串通,这也会有水份。" "皇帝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疑的?连小顺子哥哥都不信了…" 李安世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个脸泛潮红,有些不安的孩子,小顺子哥哥…灼儿的确常常与下人称兄道弟的… "有过独处,若你是玄灼,你应记得当年你我同榻而眠时是如何睡的吧!" "如何睡?不就是躺着吗?"还有什么睡法吗? "不对!你果然是假的!灼儿与我每次同榻而眠时都会耍些小动作!你这个冒牌货当然不知道!" "哪里有!"灼儿当即叫起:"就睡过一次啊!只有你遇刺那一回!" 李安世又是一怔。 "你…"玄灼想了想,指着李安世:"你试我?" "试你又怎样!"打落那只指着自己的手:"那晚是怎么睡的!说来听听!" "什么怎么睡啊!难道是横着睡还是竖着睡?"头疼…睡觉还有睡法的吗…? "你说呢?" "没有啊…"想破了头也没想到:"最多是我拽你耳朵时你吃了一惊…然后就没什么事了啊…我怕冷,就钻到你怀里了…还有什么吗…" 想了半天,投降似的回过头来,正想说实在想不出时,却看到李安世满眼惊异,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知道…你真的是…"李安世忙摇摇头:"不可能…你一定是假的…" 玄灼也有些不畅快起来,明明自己就是玄灼,皇帝哥哥却横竖不信!说了那么多,还是一句你是假的…顿时来了气。 "没错!我是假的!冒充玄灼又怎么了!他算什么啊!我还非要认这个名是不是?!不过一个小小的御前伴读!最多是你的幼时玩伴!冒充他有什么好处似的!!" "呵呵…"李安世似笑非笑的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吗…全天下恐怕只有玄灼本人才会不知道他对朕有多重要了吧…呵呵…" 双手颤抖着抚上玄灼那张白玉无暇的脸庞,细细的凝视着,喃喃道:"灼儿…" 玄灼一愣,叫了起来:"不是吧!怎么一下子就信了!!" "你忘了吗…"李安世用颤抖的声音,说不出是哭还是笑:"以前你一被气急了,就会大叫着说反话,最后再加一句:我算什么,我不过是小小的御前伴读…" "…还笨到脑袋里全是浆糊,你干脆把我撵出宫还痛快点…"玄灼忍着泪水说,不经意的一笑,泪水流了下来… "灼儿…真的是你…" "臭皇帝…"笑着,说出小时候一生气就会骂皇帝哥哥的那千篇一律的词汇:"…我最讨厌你了…" "灼儿!" 紧紧抱着娇小的身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两个躯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不愿再有一丝隔阂…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梦境般的不现实感令李安世不敢松开手…即使是梦…也让我多做一会儿吧… "恭喜皇上与灼王爷重逢…"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朕不知你是谁,但朕仍要谢谢你"感激的对着空气中的女声大声说道。 "小女子只是信守诺言罢了…就此拜别…还望皇上好好珍惜失而复得之人…"女人的声音慢慢变远,直至寂静… 忽然,八卦图从中裂开,竟出现一条通道,遥遥可见远处的光点。 "是通往外面的吧,咱们走"李安世紧握着玄灼的手,不肯放开… 玄灼若有所思的回过头,看着那间空荡的石室… 他们是谁…为何要帮我…为何如此装神弄鬼…? 但不管你们是谁…我衷心的谢谢你们… 走出通道,才看小顺子昏倒在主陵入口处,李安世拍拍他的脸,小顺子这才苏醒过来。 "小顺子,你猜他是谁?"李安世笑得如此开怀,如释重负般轻松。 小顺子心思细腻,看着李安世如获珍宝般紧紧握着那个叫玄珮的人的手,当即明白。 "奴才小顺子叩见灼王爷万福!" "好聪明的小顺子!" 李安世大笑起来,玄灼吐吐舌头,调皮的冲小顺子摆摆手,就如同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小顺子不由得自心底笑了出来… 极远的一颗苍天大树顶端,一男一女远远的望着陵内的三个人。 "这把刀交给主人吧"女子看着手中的凝月香刀,轻轻道。 "凝月…"男子忽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子:"你真得跟这把刀没关系吗?为何你会挑选三百年前的故事?为何你正巧也叫凝月?" "正因我叫凝月,才会为另一名叫凝月的女子报不平…" "但适才…你的眼中…似乎含有泪水…" "这叫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个无趣的男人,不会欣赏"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男子不经意的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那个李安世聪明一世,为何最后还是相信了这种荒谬之事?" "再聪明的人,也会因情感的澎湃而痴迷…正因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玄灼能复活,所以才会让理智迷乱,只需一个可以令自己有一点点安心的理由,他就可以接受死人的复活…所以,纵使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李安世也会令自己拼命相信的…即使那个珮儿是个假的,也可以得逞…" "那个玄珮真得是玄灼吗?不会是喝下'重生露'的另一个人吧,要知道喝过重生露的人,醒来后别人说他是谁他就会真当自己是谁…而且那个墓中的小孩子又是谁?真得不是玄灼吗?"女人好奇地问。 "这些你我不必再管,只需记得,现在站在皇上身边的那名少年,是咱们逐鼎阁的一枚暗棋…" …… 《软烟罗》之《凝月香》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