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轻烟泛紫》作者:芦雪【完结】 2009-12-21 08完结 书籍简介: 一片落叶,带走了秋的思恋,留下了春的渴望;一缕清风,吹散了夏的灼热,凝聚了冬的端庄。走过四十多年的烟雨岁月,我们的眼睛,渐渐逝去了幼稚、纯真、梦幻、向往;我们的脸上,悄悄写满了成熟、质朴、无奈、惆怅。而在我们的心里,总还有一片净地,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演绎着沧桑年月的情感故事,... 『1』第一章苍白的回忆第一节送别 年轮,拨动着真诚的心弦,铭记着成长的辛酸。 ――古叶 一辆浅灰色的“蓝鸟”轿车缓缓地停在南城机场的候机室门前。潘淙打开驾驶室门走下来,他身穿一套浅灰色的西装,敞着领口的白色衬衣,稍有些发福的身材让人感觉已到了不惑之年。 潘淙绕到轿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古叶身穿淡紫色的真丝衬衣,黑色的真丝长裙,浅灰色的风衣,一只淡紫色的真皮小包挎在肩上。古叶推了推白晰脸上的眼镜,接过潘淙递过来的行李箱,走到了大门边,看着潘淙把车驶向停车场。 “我们进去吧,我去办登机手续。”潘淙回到古叶身边,一边说一边和古叶一起走进了大门。 潘淙办好了登机手续,把机票和登机牌交给古叶,接过了行李箱,和古叶并肩走到了“绿色通道”。 “好了,谢谢你送我,再见吧。”古叶停下脚步,看着潘淙端庄的脸说。 “好的。”潘淙深情地注视着古叶清秀的眼睛,从怀里拿出一只非常精致的锦盒,紧握住古叶的手说:“给你的,上了飞机再看。” 古叶伸出颀长的手接过锦盒,显得有点感动,点了点头:“谢谢你,再见。” 潘淙松开了手,轻轻挥动着,看着古叶走过了“绿色通道”,直到背影消失。 古叶坐在气派豪华的南城机场候机室的座椅上,似乎忘却了候机室里的繁杂,宁静而略带思虑地注视着透明的茶色玻璃门窗。窗外,坦荡如砥的机场上,一架银色的大型“md”飞机带着刚刚颤抖过的躯体,疾速地腾空,冲向蓝天,升起、再升起……飞机迅速地缩小,渐渐地形成小黑点,渐渐地消失,天空中只留下一缕轻烟,那轻烟慢慢地膨胀、扩散,慢慢地弥漫了整个天际…… 古叶收起了凝视的眼神,深深地叹了气,她摘下白色边框的眼镜,拿出一块柔软的奶白色的手绢轻轻地擦着镜片,又重新戴上,舒展了一下身子,微微紧皱的纤细的黛眉下,一双不大却很秀气的眼睛,深沉的眼神、挺直的鼻、端正的嘴让她显得成熟、文雅,并富有一种内在的个性,前额一缕“翻翘式”的发型,展示着一种不是任何女性都具有的风采和魅力。 “旅客们请注意,由于荆城大雾,7335次航班将推迟到12点30分……”候机室响起了播音员甜润的声音。 古叶站起身来,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机票看了一下,又平静地把机票放回外套口袋,轻轻地叹了口气,像只飞了很久的白鸽,舒展了一下颀长、柔软的胳膊,又像是一片飘了很久的白云,轻轻地坐了下来。 “还有两个小时。”古叶轻轻地自语着,顺手把潘淙给她的精致的锦盒放在紧紧挨拢的双腿上,倾斜一下身子,右手轻轻地搁在提包的上沿,眼睛紧紧地盯着锦盒,像是在猜测什么,又像是在思索什么,寻找什么。很久很久,她轻轻地把锦盒打开: “古叶亲启” 一个写着漂亮、熟悉的硬笔字的信封,信封下面是一只“sn”mp3和苏芮歌曲的目录。 “潘淙”!古叶从内心喊了一声,她转眼候机室的入口处,想寻回潘淙的影子,但又似乎意识到什么,笑了笑,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潘淙一路的沉默,感受到了那双深沉、挚诚的神情,她显得有点激动,又有点悲切,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她从信封中拿出了信。 “古叶,请相信我的真诚和执着: “我来-- 该是为了寻求, 一个追寻的过程, 而不是为了享受, 一种认定的结局。 你走-- 该是为了努力, 一种艰辛的付出, 而不再为了等待, 一个无望的祈求。” 古叶闭上了眼睛,把微微合拢的双手搁在头额,掩饰着她内心的感慨和悲伤。 “上帝啊!这难道是命运?难道是注定的缘分?”古叶呐喊着,眼前浮现出远离了好久好久的往事,浮现出三十多年前在家乡荆城中学的一个清晨,好朦胧、好朦胧的一个清晨…… 『2』第二节初恋 大地尚未苏醒,一切还没有摆脱长夜所笼罩的黑暗,显得沉闷而忧郁,朦胧的路,朦胧的树,朦胧的人。 在朦胧的雾色中,古叶迈着轻松的脚步,默默地背诵着英语课文,似乎想借着清晨的宁静,得到一种轻松的情绪,来消除一些高考前夕的紧张气氛。 “古叶!”一声很轻很沉的男低音,带着混浊,急促地飘过来:“给。” 古叶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已被动地拿着一封信。长得高而魁梧的潘淙已消失在一片朦胧之中。 “古叶: 你我进校在一起生活了两年。虽不彼此十分了解,但各自的情况还是有一点知道的,我对你一直很信赖。最近,我的精神总是恍恍惚惚的,晚上一闭上眼,你的影子总是在面前晃动,一天见不到你,心里就不安宁,上课老是想得很远。我真害怕,这样下去,我会怎样。高考即将到来,我们也将分手。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现在只能向你请教。你一定会为我想出一个办法来,把你的想法讲给我听听,也许可以安下我的心。 潘淙” 古叶感到自己的手发抖,腿发颤,信纸上的字也跳跃起来,一种陌生的羞愧感油然而生,洁白的脸“涮”地一下变得绯红。 古叶把快要倒下的身体靠在摇晃的树杆上,仰望着茫茫苍天,“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呢?”一种复杂的情感困绕着她,古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在紧闭的泪眼前,她看见了久卧病榻的父亲、含辛茹苦的母亲,看见了父亲和母亲充满爱怜和期待的眼神,伤感、悲切、恐慌、无奈和怨恨,又一次涌上心头,她觉得一切都在崩溃:那树、那河水,还有那整个天空…… “你怎么啦?叶姐,哪里不舒服吗?”竹梅从远处走来,发现了快要倒下的古叶,她用颀长的身躯挽扶着古叶,带着关切和困惑,急切地问着,她感觉到古叶柔弱的身躯在颤抖着。 “我?噢,没什么。”古叶低下头,又摇了摇头,像是在逃避竹梅那双惊恐的美眼,又像是在隐藏自己眼中的泪。 “没什么?叶姐,你快说,不要瞒我,叶姐?”竹梅说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已看到了古叶手中的信,她不容任何许可,拿了过来。“啊!你?他?”竹梅没有看完,已语无伦次嚷嚷着,尖利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火药味。“那个王八蛋,竟敢?我要!走,交给老师去,让他……” “不,竹梅,这样会毁了他的。” “那你想怎么办呢?你为他着想,他为你着想了吗?你呀,就是……” “别说了,竹梅,我?我会处理好的。”古叶的声音很轻、很弱,但那种软弱却有一种让人倒下的力量。 “叶姐,你?”竹梅看着古叶眼中的泪,不忍再说什么了。 “我?”古叶不知道怎样告诉竹梅自己的一种感觉,她仍旧仰望苍天,晨曦透过薄雾,天色也变得清亮起来,但古叶觉得自己梦昧已求的大学梦就象那慢慢扩散的薄雾,飘得越来越遥远。她把信折叠好,夹放在手中的书中。“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随着那声叹息,一切都在渐渐消失。 潘淙焦急地向教室窗外张望,他渴望看见古叶,狂跳的心似乎要冲出咽喉。“她会怎样?会怎么看我?会把信交给老师吗?会……”一串串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滚着,他胡乱地猜测着。 古叶踏着上课的铃声低着头走进教室,她坐在位子上,根本无法听到老师讲的话,她望着窗外的红枫树,想起自己在枫树下曾拥有过的梦想,忽然,她看见了父亲从枫树下走来,站在教室门口,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充满了笑意,渐渐地,那种慈祥的神情变成了失望、变成了叹息…… “不!不!”古叶眼里又充满了泪,“潘淙!你扰乱了我的心境,毁灭了我的梦想,我恨你!”古叶洁白的牙紧紧咬着薄薄的唇,她愤愤地翻开了书,潘淙的信又映入她的眼帘,她似乎又看见了潘淙那双迷茫而期待的眼睛,她犹豫、迟疑了很久,提起了笔。 “潘淙: 很意外,今天发生的事。 我们都还小,还不该考虑学习以外的事,特别是现在,正面临着高考。上大学对你对我都很重要,将意味着什么我想也不用我多说,我只希望我们的精力应集中在学习上。 但愿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古叶” “潘淙,你真的发动进攻了?”江松岩在宿舍里把古叶的信递给了潘淙说:“喏,回音来了。” 潘淙一看是古叶的信,兴奋地跳了起来:“松岩,还是你的办法有效果,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那当然,我和她是老乡嘛,最起码可以医治你的单相思。但愿这不会对古叶有什么影响。”带着金丝边框眼镜、清高消瘦的江松岩眼前浮现着古叶刚才给他信时的那种神情,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但愿吧!”潘淙叹了口气,转而又兴奋地说:“对了,松岩,我要告诉她,我一切都听从她的命令,不过还得请你帮忙,我担心见到她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江松岩看着潘淙兴奋的脸说:“哟唷,八字还没一撇就患上 “妻管严啦”,你啊不可救药了!好吧,你写吧,我上夜自习去了。” 潘淙点了点头,他没有顾及江松岩说的话,独自沉浸在兴奋、激动之中,他在宿舍里来回走动着,把古叶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他真想拥抱着古叶,向全世界高喊:“古叶!我爱你!” “古叶:你好。 当我手中拿着这宝贵的信,我的手、腿都在发颤,心都要蹦出喉咙了。我在心脏的激烈跳动之时连看了三遍。读了你的信,你让我懂得了一个纯真少女的品质。古叶,我将要发狂了。爱情,倘若像森林的火灾一样发生起来,这烈火是难以扑灭的。(暂且让我那么瞎说一气吧!)我的理智对感情的控制已经失败了多次,而有大部分在你身上(这决不是怪你)。 今天,我如此冒昧,真有些对不起。也许我已经把你的计划打乱了,但我是到了感情不能压抑的时候才这样做的。我要是真的打破了你心中的宁静,妨碍了你的学习,那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你对我希望的话,对我来说是一种有着无限力量的鞭子,将一直督促我加紧努力。亲爱的(宽恕我这样称呼你),我真的爱你发狂了。历史上有许多人为了爱情作过巨大的牺牲,我努力学习真是太应该了。你说的话是极正确的,我应把精力用在学习上,这不仅是为了你,为了我,也是为了……我坚决答应你,决不辜负你真诚的希望,请你看我的行动吧,同时,亦真诚地要求你帮助我克服长期以来养成的怕苦畏难情绪,我俩一起在复习迎考的道路上,互相促进,共同提高。 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潘淙” 江松岩在放学回宿舍的路上,看见迎面走来的古叶几乎没有停下脚步,只说了声“古叶,给。”就把潘淙的信塞给了古叶。 古叶看着江松岩的背影,愣了一下,低头看见手上是潘淙的信,一下子仿佛感觉自己是**地站着的,脸色“涮”地一下变得通红,她扭转身跑进了宿舍。 『3』第三节迷惘 古叶看完潘淙的信,躺在床上,凝望着窗外悄悄爬上天空的清凉的月亮,内心却是一片漆黑。她感到已无法把握自己,也无法把握潘淙,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感觉到自己站在一座悬崖边,被强烈的风吹着,快要跌落下去了…… 夜深了,古叶仍无法入睡,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潘淙的影子显得如此清晰,以前,她对潘淙虽然存有好感,但从来没有用心地感觉过,也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就是爱吗?”她不知道,但她感受到了潘淙那种爱的激情,也感受到了那种激情带来的情感的负荷。“我该怎么办呢?把信全部退还给他?并告诉他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古叶觉得,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几日后的清晨,古叶拿着潘淙的书信找到江松岩,显得拘谨、急促:“江松岩,我想请你把这些交还给潘淙……” “这是什么?潘淙的信?你要退还给他?”江松岩看着古叶的脸猜测着。 古叶点了点头,眼睛湿润了。 “呵,不,不,你不能还给他。你没有觉得他这几天情绪特别好,你这样,我担心会毁了他的。”江松岩没有敢正视古叶的眼睛,着急地说,说完就尴尬地离开了。 古叶眼睛里的泪掉出来了,她低着头,感觉到了江松岩的离开,耳边萦绕着江松岩的声音:“毁了他!毁了他!”眼前却是一片迷惘。 多少日子里,古叶一直生活在一种恐惧和不安中,每次走进教室的大门,她总是低着头,她不敢正视同学,怕看见潘淙,同学一个注视的目光,就会让她心慌,心跳加速,脸发烫,那时她真希望自己跟前有个地洞,能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结束了。 古叶无颜面对自己的考试成绩,她感到绝望。她自己知道为什么,但她无法诉说,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任凭眼泪从眼角唰唰而下。 竹梅坐在古叶的身边,无声地看着情绪低落而伤感的古叶,心急如焚,但她知道自己无法去安抚那颗受伤的心,她只是紧握着古叶的手不愿松开。 潘淙亦感觉到了古叶的变化,猜测着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急切地想知道古叶的一切,忍不住又给古叶写信。 “古叶: 这几天,看你的气色不佳,我有些慌乱。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吧?快别这样了,你想,我们学习生活了十年,考试经历了成百上千次,哪能次次都是理想的呢?此可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几次考试失手,何足为奇。这次的考试成绩不好,自然看起来比别的考试失手要重要得多,但仔细一想也很平常,快不要抑郁寡欢、闷闷不乐了。我希望看到你欢快的笑容,不希望看到你的眼泪和悲伤。 你考试失败(权且如此说),都要怪我,我第二次深深地谴责自己鲁莽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说,是我害了你,使你乱了计划,我感到十分内疚,真诚地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你理解我的最好行动就是不要再胡思乱想,振作起精神,你能吗? 自从你给了我力量之后,我是有了改变,我自认为是这样,我一直在你的鼓舞下,按你的要求去做的。这是我理智的一次胜利。 在人间,我倘能得到你的爱情(这也许是痴心妄想),这是再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了,这将作为我生活中的又一个伟大而永不枯竭的力量源泉,倘若你认为我不应该得到你的爱情,我也将不泄气,不灰心,永远把你当作我亲密的朋友永存心里。 在我,这事不能凭忘却的力量来处理它了,而要用正确的方法来解决它。如处理得好,我想一定会对你、我有所帮助,反之,就会异常危险,对我们极不利。所以,我想找个机会和你谈谈,从此,我们再不要牵肠挂肚,以全副精力投入到学习、生活中。为了你,我愿奉献青春。倘若上天能让我俩考取大学,那时,我一定会热烈地拥抱你,若不能,则我们永远保持这纯真的同学友谊。我等待你的答复。 潘淙” 古叶读着潘淙的信,内心却是一丝丝的痛,潘淙信中的每一句话都震憾着她的心。“倘若上天能让我俩考取大学,那时,我一定会热烈地拥抱你,若不能,则我们永远保持这纯真的同学友谊。”她知道,自己的大学梦已经破灭,她无法猜测也无法想象以后会怎样,他们之间,也许永远只能“永远保持这纯真的同学友谊”了,想到这些,古叶内心充满了惆怅,但她还是想也借此机会当面和他谈谈,想着把信退还给他,尽管她无法告诉他内心的那种惆怅,那种茫然。 『4』第四节彷徨 夜色并没有给酷暑带来一丝凉意,宁静却给人带来了一阵清凉。 潘淙走在古叶身边,屏住呼吸,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少女所散发出的沁人的芬芳,甚至感觉到了古叶的心跳,他真想把古叶抱进怀里,尽情地吻着她那双透明的眼睛、洁白的脸庞、绯红的嘴唇,尽情地享受想拥有的一切,但是他不敢,就好像不敢触摸一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似乎轻轻地一碰就会破碎。 古叶低着头走着,她感受到了纯情少年所散发出的诱人的气息,那种激情就象燃烧的烈火,她不敢触摸,害怕自己仅存的一点柔情都被熔化。她压抑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右手一直抓住口袋里的那些信,想着怎样开口对他说,怎样把那些信归还给他。 月色清明荆河边,“轻松杨柳千万条”。 古叶的脚步停留在自己和竹梅常来的那棵杨柳树下。 潘淙看着仰望着杨柳树的古叶,也抬头看了看那棵杨柳树,对古叶说:“咱们坐一会吧。” 古叶点了点头,看了看潘淙,偎依着杨柳树坐了下了。 潘淙在古叶的左边坐下来,显得有些沉重,又有些激动,他只是想让古叶能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一切。他还不知自己该怎样说,却已经开始诉说起来:“我在家排行是最大,家境不是很好,算是半个老农吧。家里人把读书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妹妹小学毕业就停学,帮助父母料理家务了……” 坐在杨柳树下的古叶,并没有仔细听潘淙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想起了和竹梅两个人这棵杨柳树下曾拥有过幻想和梦,她似乎又听见了竹梅那清亮的声音…… “叶姐,你最喜欢什么?最想做什么?”竹梅在用手拨弄着柳叶,自己却像条柳枝在古叶面前飘荡着。 “我呀,最喜欢医生,最想做个老师,你呢?”古叶偎依在柳树杆上,望着秀美的竹梅说。 “我呀?我最喜欢你!哈哈。”竹梅甜甜的声音,甜甜的笑,在天空中回旋。她走到古叶身边,依偎着古叶的肩膀,仰着脸望着晴朗的天空说:“我最喜欢哲学家,而我自己最喜欢做会计,我要那种混乱中的和谐,和谐中的混乱;浪漫中的持凝,持凝中的浪漫。” “那好,你将来就做个会计师,找一个哲学家做丈夫,怎么样?”古叶望着皓朗的天空,笑着说。 “好啊!那你也找一个医生,而自己做一个老师,多完美的家庭呀!”竹梅一边说,一边开始逃跑,身后留下一阵朗朗的笑声。 “你?好坏!”古叶看着竹梅的背影笑着、喊着…… 潘淙看见了古叶脸上露出的笑,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古叶,显得有些感动,怯怯地说:“古叶,我?” “嗯。”古叶被潘淙带有磁性的呼喊声拉了回来,她看着潘淙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睛,但不知刚才潘淙说了些什么,只能笑了笑,表示歉意,她不敢再看潘淙的眼睛了,低下了头,把手伸进口袋里,想着把那封信拿出来后怎样说。 潘淙突然站了起来,满怀激情地对古叶说:“古叶,请你相信我是真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今后会怎样,我对你将始终如一。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我也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的身体,取得好成绩……” 古叶没有了勇气,把手和信都深深地藏在口袋里,一阵冷风吹过,古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站起身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们回去吧。” “好吧。”潘淙有些失望。 走在回校的路上,古叶的右手一直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她一直在想象着,想象着把信交还给潘淙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会伤害他吗?”她轻声地自问,她真的不忍心伤害他。 快到学校大门了,古叶再次鼓足勇气想说什么的时候,又被潘淙一声呼喊打住了:“古叶!我?我能握一握你的手吗?” 古叶没有回答,左手却被潘淙紧紧地握住了。 古叶感觉到了潘淙手的温度和力量,感觉到有一股热流通过那对紧握的手传递到自己心头,又从心头涌上来,她感到脸发热,心狂跳,她迅速抽出被握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跑进了学校大门。 古叶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着热量,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她感觉到站在悬崖边的自己已被狂风吹倒,跌落了下去…… “上帝啊!救救我吧!” 『5』第五节落第 高考结束了。 校园的黄昏特别寂静,操场上弥漫着白茫茫的烟雾,透着无数个神秘的梦。那是拿高考成绩通知的一天,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古叶匆匆地赶往老师的宿舍。这些天来,古叶一直充满了对大学的渴望,她对自己的考试一直没有什么感觉,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她只能每天祈祷,她知道,这不仅是自己的一个梦,也是为了身患重病的父亲、含辛茹苦的母亲,也决定着自己和潘淙的未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潘淙总有一份思念和牵挂,“他现在会在老师哪儿吗?他也会想起我吗?” 古叶刚走进老师宿舍冗长灰暗的走廊,就听得老师宿舍里传出的潘淙的声音。 “会不会搞错了,老师,你看,古叶的物理都考95的高分了,化学怎么只有48分呢?能不能和招生办联系联系,复查一下?”潘淙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不安。 “是啊,古叶的化学成绩不会是这样子的,我真的不敢相信。”江松岩边说边摇头,脸上的眼镜也在灯光下闪晃着。 “是啊,今年的化学对于我们来说应该算是容易的呀。”金小栋也有些不能理解。 “那还要你们说啊,我也就是不相信,昨天就已经打电话联系了,但回答说今年是不允许查卷的。古叶真是可惜了,估计和录取分数相差不会超出5分。”老师也很无奈。 古叶的脚底象是沾上了胶水,再也迈不出一步来,她不相信,真的不相信,“48分?”在她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分数啊?!她感到自己的希望和梦都在破灭,人也在慢慢倒下。 “门外有人,是谁?是古叶吗?”宿舍里传来潘淙敏感的询问声。 古叶一惊,迅速闪到宿舍尽头的园子里。 江松岩伸出头来探望了一下,“没有人啊,你是否有点神经质了啊?”说完望着潘淙的眼神会意地笑了笑。 古叶仰望已经漆黑的天空,天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泪水和雨水在她的脸上不断地滑落,她不知道同学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老师的宿舍拿了成绩单,又怎样离开的,只记得自己是低着头,嘴里已经唤不出一声“老师”来。“明年再来吧,别灰心,老师对你很有信心的!”老师温和的安慰声也一直飘浮在自己失落的背影里…… 古叶走在风里,走在雨里,她不敢回家,感到无颜面对父母,但她只能带着万分的遗憾和悲伤回到了家里。 古叶的父亲古文生躺在床上,病魔已让他丧失语言功能,母亲白冰坐在古文生的身旁,双手紧握着他的手,为他活动着手上的经脉。 “爸爸、妈妈,我?”古叶看着父母,低下了头,她不知怎样对父母说,羞愧的泪从眼角流出来了。 “小叶,你怎么淋成这样啊?小心着凉啊!”白冰站了起来,怜爱地给古叶端了盆热水洗脸,换下了湿衣服,用干毛巾为古叶擦着湿润的头发,并让古叶在古文生身旁坐了下来。 古文生心疼地看着古叶那双失落的泪眼,一阵心颤。古叶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最爱,他紧握着古叶的手,示意白冰拿来了笔,深情地注视着古叶很久,颤抖着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小叶,大学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走的唯一的路,人生活的意义在于对社会,对人类有用,有价值。” 古文生艰难地停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疼爱地看了看古叶,继续写着:“人生有太多的无奈,有太多的失意,相信自己,是一个人最最重要的。你不要太难过了,我知道你很聪明,很有灵气,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古叶看着父亲颤抖的笔迹,泪如泉涌,她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一切,她紧紧握着父亲手,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父亲的手中,不断地点头。 『6』第六节失父 天依然闷热,到处散发着热气,连房间里的吊灯也笼罩上了一层灰朦朦的晕圈。 古叶坐在书桌前,听着窗外细细的雨声。一个多月来,她想忘掉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去,她知道,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多病的父亲,为了慈详的母亲。但她还是抹不去高考落第的阴影,抹不去潘淙的影子,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潘淙信中的那句话:“倘若上天能让我俩考取大学,那时,我一定会热烈地拥抱你,若不能,则我们永远保持这纯真的同学友谊。”她想到自己的大学梦已经远去,和潘淙也只能像他说的那样,“永远保持纯真的同学友谊”了,一切都将离她远去,内心只留下一丝丝的痛和对他的祝福。他录取哪儿了呢?他还会想我吗?还有竹梅他们,也该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吧?古叶想着想着,忍不住掉下泪来。 “叶姐!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竹梅清脆的声音几乎和她的人一起飘进了古叶的房间。她一边说,一边把通知书递给古叶,自己在古叶边上坐下了。自从高考之后,或者说自从古叶落榜后,竹梅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很少有笑脸和爽朗的笑声,她是在为古叶感到难过,感到不平。 “沪市医学院。”古叶看着通知书,舒心地笑了笑问:“祝贺你了,你怎么填报了医学院了呢?” “你不是最喜欢医生吗?”竹梅也露出了笑脸。 古叶一阵心动,感激地看了看竹梅,“谢谢你了,我……”古叶不知道再说什么,眼泪又掉下来了。 竹梅看着古叶,双手紧握着古叶的手说:“叶姐,你别难过了,那天在学校填报志愿的时候,老师让我告诉你,他都给你安排好宿舍了,再补习一年,肯定没问题的,我就在沪市医学院等你了。” “不去荆城了,我就在东山的普通班级补习吧,见到老师我都感到害羞,这次真把重点中学的面子丢尽了。”古叶又想到了让她致命的化学成绩,是啊,只要多得3分,她就能圆自己的老师梦了。 竹梅又看了看古叶,沉思了一下说:“叶姐,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那天我找潘淙说事了,我把他痛骂了一顿,他很内疚,说想来看你,怕你不见他,又担心你会难受。还说他填志愿的事想听听您的意见。我说,叶姐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你自己的事自己作主,以后少来干扰叶姐的生活。” 古叶低头听着,心想“他还真的还会这么说,这么想吗?那他……”她不敢再想下去,内心生出一丝安慰来。 “后来,他填报了北城师范大学,他说你喜欢当老师,天知道他是怎么晓得的,江松岩录取了复兴大学经济系,紫哲是复兴大学哲学系,还有金小栋和我一样,也是沪市医学院。”竹梅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同学的录取情况告诉古叶。 古叶一边听,一边微微地点了点头,她说不出什么,只是从心底祝贺他们,特别是潘淙,她觉得对他不再有一丝的恨了,仅仅是因为他这么说?这么惦记着自己?她不知道,她只感觉一切都无法把握,她不知道那种无法把握是对自己还是对潘淙,她不知道那份情感是不是就是“爱”,她只知道在他们“分道扬镳”之际,自己对他存有的那份真挚的祝福。 “小叶!快来!快!你父亲……”白冰从古文生的房间传来了呼唤声,声音显得急促而颤抖。 “爸爸!”古叶叫了一声,飞快地跑到父亲身边,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 古文生的手无力地平放在床上,一双曾经炯炯有神,给古叶带来过多少希望和鼓舞的眼睛只流露着一丝的无奈和眷恋,他颌动了一下宽厚的嘴唇,微微摇动了拿着白纸的左手,什么也没有说,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你不能离开我呀,爸爸!你睁开眼看看我吧!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没有考上大学让你失望了,但你不能离开我呀,我会努力的,会考上大学的呀,爸爸――!”古文生再也听不见女儿悲痛的呼喊和哭泣,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在一片黑暗中埋葬了。 古叶用双手和整个身体紧紧地拥抱着父亲的身躯,哭喊着,她想用自己的生命拒绝死亡的降临,她真想闭上眼睛,和父亲的躯体一起慢慢冷却,和父亲一起走向天国…… 古叶睁开泪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眼前仍浮现着父亲惨白的脸,长期病魔的折磨并没有减少那英俊的轮廓,潇洒的气质,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透着的灵气,只是那紧闭的双眼在告诉人们一种无奈和遗憾,告诉人们一个对生命的绝望…… 竹梅坐在古叶身边一直紧握着古叶冰冷的双手,从南城赶回来的舅妈蓝小玉在不停地给古叶用热毛巾擦着脸。 “小叶,你一定要节哀、保重啊,知道吗?你妈妈和你一样痛苦,你这个样子她会更难受的呀?”舅妈疼爱地在古叶耳边低声叮咛着,自己也泪如泉涌,她想起了远在美国的姐姐蓝小亭,她无法想像姐姐得知这个噩耗会是何等悲伤绝望。 “妈妈!”古叶突然意识到什么,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叶,一定要照顾好你母亲……”古叶想起父亲手中那张白纸上扭曲的字迹,那是父亲的遗言,是父亲用生命写下的对自己的嘱托,她叹了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起来走出房间。 『7』第七节悲痛 白晔跪在古文生的遗体前,磕了三个响头,“文生!”他在内心喊了一声,站起身来,望着曾熟悉亲切的身影被白色帆布覆盖着,双臂垂直平放身体两侧,紧压着白布,双手微微地攒着的拳头似曾相识,那是在高考那年,古文生突然接到学校通知,说是因为父亲的成份问题,让他停学回家务农,当时悲痛、无奈的他就是紧握着这样的拳头,悄悄地离开的。“文生,你走了,是带着无奈?遗憾?还是带着深深的怨恨?”白晔哽咽着,泪还是从饱含已久的眼眶里落了下来。上前把古文生的手扶平重新放正,回到了白冰面前,看着白冰白晰的额头爬上了皱纹,乌黑的秀发透出的银丝,一阵心痛,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安慰:“你自己一定要多多保重!” “哥!”白冰忍不住悲戚,扑到了白晔的怀里痛哭起来,多少年来的心中的苦不曾诉说,又向谁诉说?!文革年代,秉直的性格、横溢的才华让古文生成了“右派”、“黑手”,自己陪着他戴着高帽子,游街挨斗。记得有一次…… 家里突然冲进了一群“造反派”,凶狠地问古文生:“今天在家活动了没有?” “活动了。”古文生冷冷地回答。 “什么活动?快老实交代!”“造反派”眼睛一亮,拿着笔准备记录。 “我在园子里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到南,活动活动。”古文生斯文地回答。 “你!”话音刚落,拳打脚踢如雨滴般落在古文生虚弱的躯体上,直至鲜血淋漓,瘫到在地…… 运动结束了,古文生政治上平反了,但人也病瘫不起了…… 古叶看着哭泣的母亲,忍着自己眼中的眼泪,给母亲递上手巾纸,搀扶着母亲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在一个充满绿色生机的山坡上,一座由水泥注成的圆坟在秋风中显得凄凉、萧瑟,一缕缕青烟随着飘游的纸钱,在风中摇晃着、颤抖着升上天空。在那渐渐弥散的烟雾里,古叶仿佛回到了幸福的童年:父亲喜欢带着她走在黄昏的晚霞里,要是想到朋友家下围棋,就得花7分钱一两瓜子打发她,她嗑完瓜子,看不懂满桌子的黑白棋子,犯困了,就枕着父亲坚实的大腿入睡,梦里还是父亲。那时候,父亲宽厚的胸怀,就是一片蓝天,自己就是蓝天里的风筝,唱着歌,迈着轻松的舞步,自在地飘游在白云间…… 一阵冷风,古叶感到自己的心和纸钱一起化作了灰烬,随着青烟追随着父亲的灵魂,她跪在父亲的墓前,抚摸着沉沉的墓碑,那墓碑,象是一道坚实的墙,严严地把她挡住了,她感到无力,感到了一种血腥从心里涌出,从眼中流出,汇成了河,聚成了海,向前翻滚,告别了痛苦和悲哀,流向远方,离开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8』第八节告别 古叶回到家里,除了同学竹梅和潘淙、江松岩、金小栋、紫哲还在外,许多前来为古文生送别的亲朋好友和邻居不曾离开,一切都显得简单而真诚。人也许只有在面对死亡,面对生死别离才会忘却世俗的险恶,忘却人与人之间恩怨而变得温情、清白。 “古叶,你要节哀,要保重身体啊!我?”潘淙看着疲惫的古叶,眼里也饱含了泪,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她,他真想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呵护那颗受伤的心,永不分开,但他不敢,他怕…… 古叶听得潘淙的声音,不知是委屈还是悲戚,痛哭起来,投入前来搀扶她的竹梅的怀抱,此时此刻,她渴望安慰,渴望温存,她真的希望那是潘淙的怀抱,但她想到自己的失落,想到父亲的离去,想到潘淙也将远走高飞,而属于她的除了痛哭就是眼泪了。 “古叶,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要多保重,我会给你写信的。”潘淙看着古叶悲切的身影,心如刀割,欲言而止。 “叶姐,你一定要保重,注意身体,你要照顾好你母亲啊?”竹梅的声音是在哭泣。 古叶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母亲是自己的唯一,为了母亲,自己应该生活下去。 该走的都走了。 古叶抬头望着窗外,似乎在听,又似乎在遐想,窗外的天空也无法不让人遐想:蓝天、白云,那样明亮、清澈,又是那样神秘、迷惘……在这种迷惘中,古叶似乎又一次看到了父亲亲切的笑脸、听见了竹梅甜美的声音、看到了潘淙深沉的眼神……她不禁一阵心酸,眼泪悄悄地落下了,内心涌动着呐喊,却是无言: 无言 已不会哭泣 怎的还有揪心的泪 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已走出长眠, 怎的仍是漫漫长夜, 尚不见东方旭日的朝霞; 已迎来春天, 怎的还是寒风中的枯枝, 没有报春的绿色的嫩芽。 上帝啊!快快拯救, 一颗哭泣的心, 一个支离破碎的无奈的绝望! 『9』第二章纯朴的懵懂第一节懵懂 爱情是什么?我说: 在灵魂中,爱情是一种占支配地位的激情; 在精神中,爱情是一种相互之间的理解; 在生理中,爱情是对神秘所爱的隐秘羡慕和优雅占有。 爱情不仅仅是一种情感,而是一个永恒的矛盾。 --潘淙 “7335次航班的旅客请注意,由于荆城大雾,飞机起飞时间将推迟到1点50分。”清脆的声音,把古叶从沉重和悲伤中拉了出来,她手中仍拿着潘淙的信,mp3和苏芮的歌曲目录依然放在膝盖上,心却有一丝的痛,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想理清头脑中纷乱的思绪。古叶把信和锦盒放回到提包里,身子轻轻地靠在椅背上,脑海中仍是潘淙的影子,仍是那理还乱的思绪,撩不走的情感…… “古叶: 你好。 我现在给你写信,心中却是那样的空虚与孤独。 你现在怎样?一切我都无法猜测,每当想到我们分别的那一刻,更禁不住心寒颤抖。你悲伤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也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从高考失落到失去慈爱的父亲,想到你忍受着那么多的痛苦,我怎能不心如刀绞呢?古叶,东西失去了可以找回,而父爱失去了却永远也找不回了。 我有许多话不能对你当面说,尤其在望着你的眼睛,我更不敢说。每当我在你身边,常常会冲动起来,我多么想紧紧拥抱你,让你在我的胸口,倾听激烈的心跳,让我抚摸你的柔发,亲吻你的脸蛋、嘴唇……可是,我想到这些时,心就颤抖起来,再也不敢想下去了,更不敢对你说出来。现在,我多想飞回到你的身边,为你抹去泪水,擦净忧郁,给你安慰,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古叶,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使你快乐些,但我知道,任何言语都无法减轻你心灵深处的悠悠伤痛的。我只想为你分担一些悲伤,用我的心,用我的生命。古叶,给我一点机会,好吗? 在这里,我度日如年,虽然这样的时间不长,然而,却很难对付。有时,我真想祈祷上帝帮助我,这时候,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断地思恋你,常常想象你的模样,而你的模样有时却好模糊,好模糊。 古叶,我不敢再有奢望,但又不能克制自己不想。给我来信吧,沸腾的感情使我无法再用语言来表达了。 祝你 快乐永远! 潘淙” 古叶躲在学校操场的树荫下读完了潘淙热情洋溢的信,眼里饱含了泪水。她渴望潘淙的来信,渴望拥有那一次次来信带给她的感动,她渴望潘淙信中的那种热烈的拥抱和亲吻,渴望紧贴在他那宽厚的胸怀,聆听令人陶醉的心跳,读着他的心语,轻轻地告诉他自己内心的一切…… 然而,感动之后,她又感觉到潘淙的封封来信就象是一场场虚幻飘渺的梦,她无法理解,真正面对他时,彼此却是那样的无语。回想整整的一个寒假,他们仅仅见了一次面,也只是在漫漫的长夜里漫步,而没有信中那热情洋溢的言语、温柔亲切的拥抱,热烈地亲吻,甚至都没有牵手相握。“为什么?我们是在恋爱吗?不是?那为什么自己拥有那么多的渴望?是?那为什么即便走在他的身边,脚步会随着沉默变得沉重?激情和感动随着清冷的风变成得无奈和失落呢?潘淙,请你告诉我,我渴望的一切在哪?源于你的信中所渴望的一切在哪?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梦幻?”古叶仰望茫茫的天空,想到自己的失落,失望和痛苦的心又在颤抖、在流泪,想到潘淙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有更好的前程,是啊,自己又能给他些什么呢?也许自己应该放弃,也许自己不应该抱有任何幻想,爱本身就是一种负荷,更何况那是一种让人不知道怎样接受的爱。 上课铃声响了,古叶坐在课桌前,无法听进老师讲的一句话,她望着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的自由落体图示中的球体,感觉到自己就是那悬崖边跌落的球体,失落的隐痛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 “古叶,请你说说这个公式。”老师看着古叶迷惘的眼神,突然点名。 古叶被动地站了起来,看着黑板上一个计算高度的“h=?”式子,凭着一种记忆和直觉,回答了那个简化公式。 “请坐下。”老师一直看着失魂落魄的古叶,脸上的一丝笑容表示对古叶回答还是比较满意。 古叶坐下,背心里出了一阵冷汗,她叹了口气,舒缓一下受惊的情绪。 “好厉害,真不愧是重点中学出来的高材生。”坐在边上的沙一涓羡慕地看了看古叶,感慨着。 古叶红着脸笑了笑,思绪仍在飘,心还在往下垂落,她知道这样继续下去考大学是不会有结果的,她想到了母亲,想到自己应该为母亲分忧了,她决定放弃学业,参加工作。 『10』第二节工作 白冰知道了古叶的打算,她清楚女儿的性格,和古文生一样,决定了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她缓了口气说:“你想参加工作,也是好事,但决不能放弃学习啊!最近我的高血压病又犯了,医生也建议要休息,我就提前办退休吧,你顶替妈妈,也能成个正式职员。” “我知道,我不会放弃学习的,我准备参加自学考试。妈,你也不要急着办理退休,你可是经理,我就暂时做个临时工,今后有机会再说吧。”古叶感到母亲是个老会计师了,又是领导,放弃了蛮可惜的。 “什么经理不经理的,我身体不好,也不要老是占着位置,现在的年轻人经营管理可比我现代多了,也应该让他们发挥作用了。”白冰的笑显得慈详温和,她想到现在正好有这个“顶替”机会,政策的事谁也说不准,说变就会娈的。 古叶成了东山医药公司正式职工。 两个月过去了。一天下班前,公司经理徐冬云把古叶请到了办公室,温和诚恳地说:“小叶,你母亲是我的老上级,也是公司上下公认的好领导。我很高兴,这段时间里,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你母亲的影子,你聪明好学、吃苦耐劳,工作也很认真负责,大家对你的评价都很好。公司决定,明天你就到公司财务科报到,先做出纳会计,怎么样?” “我――”古叶有点喜出望外,不知说什么好,“能行吗?”对自己也没有把握。 “行。你母亲可是我们公司唯一的会计师,你的条件应该是最优越了。”徐冬云说得很肯定,对古叶也很有信心。 “谢谢领导,我会努力的,会努力把工作做好的。”古叶想到了母亲,也就有了信心。 走在回家的路上,古叶第一次感到世界的一切是如此美好,她加快了步伐,她要和母亲共享那种喜悦和欢快。 “妈__”古叶刚到家门口,就兴奋地叫起来。 “什么事那么高兴啊?”白冰受到古叶情绪的感染,也觉得有些意外,那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古叶脸上那种灿烂的笑。 “明天我就要到公司财务科工作了,做出纳。”古叶放下肩上的包,象只小鸟,投到了母亲的怀抱。 “是吗?这么快就让你做出纳了?恭喜你了。”白冰显得很高兴,她幸福地拍了拍古叶的肩膀,对古叶的能力她很有信心,但还是温和地提醒说:“小叶,做事都要认真,要有责任感,特别是会计工作,更讲究一丝不苟,平时工作要……” “工作要主动,学习要虚心,多请教老同志,对吧?妈妈,你可是对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会记住的,有你会计师在身边,我还担心什么呢?”古叶搂着母亲的脖子,撒娇起来。 “你啊!”古叶的亲切让白冰感到一种幸福,她爱女儿,她希望女儿能永远这样快乐。 “我要看书去了,还有三月就要考试了。”古叶放下搂着母亲的手说。 “是自修大学吗?”白冰微笑着问。 “嗯。”古叶边说边走进自己的房间,按捺着激动,想到了潘淙,从潘淙的来信中,她感觉到了潘淙对自己放弃学业参加工作的那种无奈,但她不知怎样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提笔写下的只是竹梅的名字。 “竹梅: 想你。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在黑暗中发着光亮,那样的宁静,那样的淡泊。 有时,人总觉得,梦来时,生活就像是一块白雪掩盖的荒芜的大地;梦醒时,生活却又像一只受伤的鸟不能再飞。生活,让人感觉太累了、太沉了。我真不知道,难道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一切? 我在东山医药公司当出纳会计了,生活轨迹也将是“家-公司-银行-家”三点式移动,整天和钱、算盘、账本打交道,不是太忙,但也很充实。空闲时,就看看书,我参加了宁城大学经济管理专业的自修大学,十二门功课,我想在两年内争取完成,上帝保佑。虽然感觉很苦很累,但对于我,也许是一个解脱。 竹梅,人就好像是生活在没有镜子的世界里一样,照不见自己,但人也不可以让世界所有的人都成为自己的镜子。住在一个已破碎的梦的墓园里,是很痛苦的,但是,当自己被毁灭时发现这一切是个梦境时,其中的痛苦更是难以言喻了。 潘淙又来信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那种缘分。有时我很渴望他信中所说的那种温存和爱,但面对真实的他时又感觉他离我是那样的遥远,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属于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会不会拥有他,但我知道,我并不是在为自己的生存而过日子,而是在寻找最恰当的生活方式,因为,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我在东山中学时候有一个同学叫沙一涓,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孩,长得并不漂亮,但让人感觉很美。也许,女人的温柔,就是一切女性美的根源。每每跟她在一起,就会想到你。竹梅,你现在好吗? 祝 健康、快乐! 古叶” “亲爱的叶姐: 每当我在心底里默默地呼喊这倍感亲切的名字,止不住的泪水不知是喜悦还是委屈,直涌上眼帘,盈盈欲坠了。 叶姐,正和你一样,无论是在晨光曦微的清晨,还是在夜幕之神隐循万物的傍晚,在月色中迈步的我总是感到那么空虚、无聊,唯一感到安慰的,唯一感到充实的便是对你,我亲爱的姐姐的思念。我总是对着浩瀚无垠的天空想你,对着天空中漂浮的云霞出神入化地揣摩你,仿佛这一切就是你的化身。叶姐,因而,我就愿意把我心中的一切酸、甜、苦、辣都毫无保留地倾泻给这美妙的大自然之中。 今晚的月色,是那样的清明,天空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蓝,她让我想起我们告别的那个晚上,在茫茫的夜道上,轻轻地漫步,尽情地抒发自己的感情。还记得吗?叶姐,那晚我们久久不能入睡,倚窗望月,叶姐,我们在一起差不多说了一宿的悄悄话。叶姐,有时我真不明白,甜蜜而令人伤感的回忆,为什么时时会撞进我的心胸,牵动我惆怅的魂魄。 叶姐,我曾写信责问潘淙,但他的回信让我感到意外,他的真情让我感到心软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但我感受到了那种真切。叶姐,我知道他曾给你带来的伤害,但我真的无奈。叶姐,你该自信些,该坚强些。你要知道,上帝的不公平是相对的,无论你干什么,你都比我强。真的,你要相信,你的前途是无量的、开阔的,我始终坚信这一点。 叶姐,在这月光下,我看见了你那瘦削的脸,她使我感到亲切、安慰,又使我感到心伤、无奈。你太瘦弱了,瘦弱得出乎我的意料。叶姐,我知道,许许多多苦恼、心酸天天在吞噬着你的心,而我呢?只能望之兴叹,无法助你一臂之力。我的叶姐,宽恕我吧,宽恕我的无能。 叶姐,快放假了,紫哲说,放假后,我们老同学要聚一聚,让我们等着一天吧。 叶姐,我宿舍的同学都说我们俩长得像极了,你说像吗? 我真想摘下一片天 送给你。 轻轻地一握 沉凝着 蓝的温凉、 蓝的幽柔…… 我真想摘下一片天 送给你。 一瓣 薄薄的叶 透着绿绿的夏 寻着一个小草般的欢欣…… 我真想 摘下一片天来 送给你…… 竹梅” 『11』第三节聚会 荆城郊外,夕阳,把天边映得一片彩红,天空变得更高、更蓝。 在荆河边的树林丛中,竹梅、紫哲、潘淙、江松岩、金小栋还有古叶,散坐在草地上,他们享受着欢歌笑语,享受着香槟、水果,享受着夏日假期的夕阳。 古叶,抿着嘴,充满忧郁的眼睛凝视着河水中随风微微浮动的蓝天中的白云,清秀、文静的脸,宛如晚霞下的一泓清水,清澈、透明;潘淙坐在古叶左侧不远的小石块上,略带思索地望着古叶那洁白而端庄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雕刻一块很不规则的玉;江松岩高高地站立着,眺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像在倾听那山的呼喊、寻找岩的知音;竹梅只闪烁着一双聪颖的大眼,甜美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充满笑意的眼睛和紫哲热切的眼睛对视着,金小栋看看古叶和潘淙,又看看竹梅和紫哲,很不自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朋友们!”紫哲用他的哲学理论打破了沉默。“苏联的留里科夫说过:人的欲望来自三个来源,心灵、理智、肉体。心灵的欲望产生友情;理智的欲望产生尊重;肉体的欲望产生情欲,只有三者的结合,才会产生爱情。”他说着,望着竹梅的眼睛充满着令人陶醉的光。 “那么,人最受重视的是什么呢?”金小栋放下手中的书,望着紫哲问着。 “这可是男女有别。男人身上最受重视的是男子气概,女人身上最受重视的是女性温柔;男人显得理性,女人则会感情用事;而如果女人太有理性,男人则反而变得感情用事。在恋爱方面,女性比一般男性来得透彻;而对于友谊,则是男性要胜过女性。一般来说,聪明的男人则需要冷静的女人,而愚蠢的男人则就要一个相当聪明的女人了,这才叫完美。”紫哲充满着激动和兴奋。 “可惜,男人只懂得人生哲学,女人才懂得人生。女人常常很明白男人之心理,而男人却永远不会了解女人。”竹梅听着紫哲的侃侃而谈,似乎受到感染,说话也显得深沉而富有理性来。 “是的,女人的爱都是全心全意的,不会有半点迷糊,爱之于她们要比抱负之于男人更为重要。但也有例外。”紫哲深沉地看着竹梅说。 “是啊,也有例外,比如象紫哲爱竹梅。”江松岩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人生、哲学、爱情,主题太深奥了,我们还是说说现实一点的事情吧。”他看着一直注视着古叶的潘淙问道:“潘淙,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我?”潘淙看着古叶,怏怏地说:“我相信命运,听天由命吧!” 金小栋手中拿着书,朗朗地读起诗来: “识尔尚孩提, 童心迎世界, 愿尔历世途, 相逢尽青睐。”。 古叶似乎没有在听,微皱着一双细眉,眼睛望着静而深的河水,想在河水里寻找什么。 竹梅看了看潘淙和古叶,说:“我们不要管将来了,还是把握现在吧。现在,我给大家读一首诗,大家猜猜,这是谁的作品,真的希望,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友谊将是永远那么纯美、永远充满绿色……” 绿 春天, 你是一千条淑女的绿裙, 漂洗在晶蓝晶蓝的湖中, 洗去往昔的苍白、贫穷, 拂动一片暖情和温馨…… 夏天, 你是一千朵轻蔓的碧云, 栖息在晶蓝晶蓝的湖中, 阻隔着三伏的酷暑、炎焰, 护卫心中的绿荫和梦…… 秋天, 你是一千块绚丽的翡翠, 镶嵌在晶蓝晶蓝的湖中, 和遍地金穗、满山红枫一起, 展示出成熟的色彩和收获。 冬天, 你是一千面黛色的屏风, 伫立在晶蓝晶蓝的湖中, 残冷的风雪在你面前化为春水, 宣告白的衰亡、绿的昌盛! 静静的山,绿绿的树,秀丽的水。随着竹梅甜美的声音,他们的思绪,他们的梦幻,伴着风在飘曳,伴着那涓涓的河水,流向远方…… 潘淙的目光转向了古叶。在高中时古叶就是有名的半个诗人了,他总有一种感觉,古叶的人就像是一首诗,一首让人读不懂的诗。潘淙走到古叶身旁说:“我们一起走走好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古叶和潘淙漫步在荆河边长长的河堤上。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了当年曾约会过的杨柳树下。 潘淙抬头望着柳叶,压抑着自己万般情感,他真想把古叶抱在怀里,看着那双深沉的眼睛,吻着她薄薄的嘴唇,告诉她:“你是我的爱,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但他不敢,他想着自己给她的伤害,他无法猜测古叶对自己的态度,只是在内心急切呼喊着:“古叶,你抬起头来,望着我吧!” 古叶仍是低着头,把身体紧挨着那棵杨柳树,心却激烈跳动着,内心情感的萌动让她不敢抬头,她害怕那双令人心跳、令人陶醉的眼睛,她沉浸在潘淙书信中那种所充满激情海洋里,她强捺着内心的激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潘淙用温暖的手托起自己的脸,把自己拥入宽厚的胸怀,等待着热烈亲吻,聆听他的心跳,倾听他的细语,感受那般令人陶醉的爱,享受自己渴望的一切…… 一弯清清的月色挂在了树梢上,过了很久很久,一切依旧。古叶开始有些心慌,内心产生了一种恐惧,一种失望,一种自卑。她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否有些自作多情?她努力地回忆着潘淙信中的每一句话,怀疑自己是否误解了他的含义?她猜测潘淙现在的心情,他是否后悔了?是否在想表达那种后悔而又觉得无法开口?他现在还爱我吗?难道那种情感只是一种同情?一种怜悯?一阵冷风吹来,古叶感到一阵心酸,泪就要流出来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想,也许自己和潘淙本来就没有缘分,也许他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前途,也许自己不该连累他,分手才是命中的结局…… 潘淙不知道古叶为什么叹气,有些心慌,也有些不安,他轻声地问:“古叶,你工作还好吗?” 古叶她彻底失望了,意想不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竟然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候语,自己满腔的热情也随着冷风烟消云散,她再次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剩下的只有一点点的自怜,一点点的自悲了,她无力地说:“咱们回去吧。” 天色也变得灰色、朦胧,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12』第四节巧遇 时间如流水,在人们幻想时吻唇而过,在人们等待中白驹过隙。 又是半年过去了,古叶如愿完成了自学大学的五门课程,同时也被提任为东山医药公司的财务科长,接替她出纳就是她高中的同学沙一涓。 一天上午,古叶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面,看见沙一涓着急地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沙一涓推开古叶办公室的门,含着眼泪急促地说:“叶科长,我刚才到银行取了五万元钱,回来发现少了一万元。” 古叶望着着急的沙一涓,提醒她说,“不要着急,再想想,会不会放在什么地方?你去过哪里了?要不问一下银行?” 沙一涓低着头,说得很轻,“我刚才就在服装部停留了一下,但是我想不会……”声音有些抽泣。 古叶看着沙一涓,叹了口气,安慰她说:“不要着急,我来问一下银行。”说完,古叶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一阵叩门声,东山银行营业部的主办会计厉卫君满面通红地走了进来。 “你好,厉会计,我正想找你。”古叶放下手中的电话看着厉卫君说。 厉卫君笑了笑,从提包里拿出一万元钱,说:“是不是这个?我是在柜台上发现的,我们内部已进行了轧帐,查看了录像,才知道是你们公司,知道你们着急,就赶紧送了过来。” 古叶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落在地上了,内心充满了一种感激之情。“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 古叶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厉卫君。厉卫君长得很高,也很潇洒。白晰而端庄的脸,浓浓的双眉挂在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上方,一付宽大的眼镜挂在挺直的鼻梁上。 古叶低下了头,为自己的注视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厉卫君说:“真的很感谢你,请坐一会儿吧。”她指了一下门边的沙发。 “不了,我还要回去上班。再见了。”他说得很轻松,也很得体,眼睛里闪发出热切的眼光,然后微笑着,转身走出了大门。 “那请慢走啊,再见。”古叶望着厉卫君的背影,内心有一种撼动,她再次想象着那张脸,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厚实的嘴唇像是在压抑着一种冲动,又像是在表达一种欲望。 “我做出纳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有注意过他呢?”古叶默默地想着,虽然认识了那么长的时间,却象是初识,第一次感觉到那种美,那种给人梦幻的美。 走出古叶的办公室,厉卫君的嘴里就哼起了小曲,他注意到了古叶注视自己的目光,他为自己的精心设计而庆幸。一年多来,古叶的气质一直吸引着他,但古叶从来就没有正眼注视过他,他感觉古叶身上有“竹”一样的清高,“梅”一样的傲气,让人无法接近,今天,他看见沙一涓做出纳没有经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故意在沙一涓取款时一边热情地和她说话,一边殷勤地为她服务,趁她手忙脚乱时故意少给了一万元,再找到借口,送款上门,才有了刚才的一幕。他得意得笑着,又开始设想下一步的计划。 『13』第五节抉择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春暖花开,热恋中的竹梅,让古叶也感受到了生活里的春色。 “亲爱的叶姐: 春天来了,你在做什么?叶姐,你的心境是否也和春天一样明媚,你的笑颜是否也和春天一样灿烂。但愿一切如此。 沪市的春天是美丽的,春天的学院更是一番韵味,简直成了一个质朴、端庄、秀雅的公园。叶姐,我每天都在执着地追随着春天,把她摘来揣入我的衣袋,把她撵来融入我的心灵。有时,我竟然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停止不动,让我长眠于这般花和嫩叶的幽宫之中。 紫哲,一个会令人想起南方的椰子树和地上洒满的椰子树影子的紫哲,叶姐,似乎到今天,我才知道,生活的意义和伟大所在,我才懂得,什么才是爱情,什么才是真诚和永恒。 叶姐,你听,悠悠的私语,在述说着什么,缓缓地又向谁?怎么容得下如此多的怅然,太深沉、太忧郁了,而那沉重的节奏,又是那样固执地撞击着心弦,那心弦本已不堪负担,还在产生共鸣,断了,就要断了,忍受不了那一份孤寂中的相思。 叶姐,也许我是不该孤寂的,想到他,我就会感到安慰,感到满足。确实,爱情是生活的中最主要的事物,它比世界上一切都更强有力,强于血缘关系,甚至强于生命。 叶姐,生活就像太阳,对于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意义,人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的,永远都有新的地平线,也永远都有艰辛、都有激动过后的平常的来临。人,要学会生活,更要学会享受生活! 叶姐,以前我曾责备过潘淙,但现在我才似乎真正地理解他,爱会令人发狂的。我真的希望你能像我一样,拥有一份执着的爱!你会有的! 但愿 拥有爱! 竹梅” “拥有爱!”古叶默默地回味着竹梅的每一句话,她也渴望过那份情感,也期待过那种爱,但是,自己能拥有吗? “本生无缘无份,开始就无结局。无奈怜悯同情,抉择不待久远。”古叶回忆起和潘淙在荆河堤岸的相约情景,悲伤涌上心头,她拿出了潘淙的所有来信,想再寻回那种感觉,但一切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朦胧,一切都在慢慢地冷却,只留下一种彷徨、一种无奈。 古叶轻轻地叹了口气,内心充满了悲伤和矛盾,“也许一切都该结束了。”她拿起了笔,却感觉手中的笔好沉好沉…… “潘淙:你好。 夜深人静,但我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真没有想到,在深夜的1点正我开始给你写信。这封信,我是经历了很长时间考虑的,或者说是从我们最后一次约会后开始的,我感觉到了你的疑惑和无奈,我想有些话还是由我来说吧。 我把你的来信反复地看了几遍,从你的来信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那种激情。你把我当作‘心中的女神’,当作‘力量的源泉’,我确实很感动,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种感觉只能从书信中寻找,难道这一切仅仅只是个梦?是一个空中楼阁?只能是一种精神寄托? 在我第一次从你手中接过信的时候,我曾感到过失望和痛苦,在此之前,我从没有考虑过男女情感方面的问题,甚至看小说、刊物亦会故意回避此类情节。当时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上大学,确实,那时上大学也就是我的生命。可以说是你扰乱了我的心境,也毁灭了我的希望。我曾经想把一些想法和你的信托江松岩归还于你,但他出于对你的负责,把我拒绝了,我很失望,也很消沉,再也无法振作起来,我彻彻底底失败了。 但是,当我看到了你的成功,在为你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了安慰,特别是你热情洋溢的信,不断地感染着我,感动着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信任,对我那种强烈、真挚的爱。但我一直犹豫,也一直有种感觉,你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前途,会有更好的女孩子爱你,我决不能拖你的后腿。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这种犹豫和感觉一直让我不安,让我自愧,但我无法告诉你这样的感觉,我不想让你失望,尽管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失望。回想我们的最后一次约会,回想起我的渴望、我的等待最终化为的失望和忧伤,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我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来接受你的爱呢?我又能给你些什么呢?真的,我问心有愧。 对你,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用‘了解’一词,因为除了收到你的来信外,其他的情况我一无所知,而在我们的相会时,在我面对你时,从来没有找到也感觉不到从你信中所感受到的那种情感。一切我都无法猜测,也不敢想象其结局。也许这一切本来就不该属于我。我一直担心会因为我而伤害你,也一直害怕会因为我而影响你的前途,但现在想来,也许这种担心、害怕仅仅是我自己的一种感觉而已,你可能有你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而无法对我诉说,我想,今天,还是有我来给我们画上‘。’吧。 但愿从此能归还一个自由的你。 再见吧。我衷心祝愿你学有成就,祝愿你幸福、健康! 永远、永远! 古叶” 古叶放下手中的笔,泪水已经沾湿了信纸,她从来没有想到,就这样和他分手,她从来不曾知道,为什么,放弃竟然会如此痛苦?! “今天是星期天,你还起得那么早啊?”白冰看着准备外出的古叶,亲切地问:“怎么,还准备出去吗?” 古叶不敢抬眼看母亲,她不想让母亲发现自己内心的悲痛。“妈,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古叶低着头,边说边走出了家门。 白冰望着古叶的背影,女儿的心事是瞒不过母亲的眼睛的,她猜测着什么,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古叶徘徊在去邮局的路上,她已不知道自己从家的小巷到邮局之间走了多少个来回,每次面对深深的邮箱,她总是犹豫,想到从此将失去的那一切,泪又涌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种失落感,一种无奈涌上心头,感到一切美好都在远她而去,父亲走了,幻想破灭了,期待和渴望也将消失,她感觉眼里流淌的已不再是眼泪,而是从撕裂的心里滴出的血…… 古叶终于又一次站在邮箱面前,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让自己变得轻松一点,她终于把那沉甸甸的邮件投进了邮箱里。“咚”!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古叶知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那种声响也敲开了古叶紧闭的心窗,泪似泉水般涌出了眼眶…… “古叶:你好。 首先,感谢你的真诚,其次,我想谈一些看法。 昨天,我做了个美梦,梦见你考上了我们的大学,当时我是多么的兴高采烈啊!我告诉我们班上的女同学,要她们多多帮助你,她们都很乐意,当女同学问我你是什么人时,我笑着说是我的表妹和同学,女同学们都笑了,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我也不在乎,内心只是感到幸福,感到一种美。 今天晚上,我的同学给我带来了你的邮件,当时我正在吃晚饭,还沉浸在昨日的美梦之中。但不知为什么,一种不祥的念头从我心中冒起,你莫非寄回了我给的一切?但我立刻否定了,赶紧扒完饭跑到僻静处拆开,那一切都是真的!虽不能用‘从三伏天下降到冰窟窿’这句话,但总觉得,心已冷了半截,我的心中闪过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样的爱你! 以前,我是否是脚踏实地了呢?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一个幻想家构造的空中楼阁?我说的一切是否是出自内心的声音?我做的一切是否染上了自私,虚伪的色彩?面对命运之神对我的安排,我会怎样做?我要不要,会不会改变自己的乐观开朗的天性,面对我生活激流中的每一个旋涡发出一声声悲观的叹息?甚至我现在还爱她吗?……等等,许许多多错综复杂,十分尖锐且使人难以忍受的问题,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而且那些都是由理智来提出的问题,因而我必须回答,而且要真实地回答。 以前的每一天,我做事常常心不在焉,眼前总晃动着你的影子,常常会独自一人的时候对你说话,有时亦会躺在床上睁着眼整整想上几个钟头,只有想到你在我身边时,我才不会那么忧郁,并且会冲动起来,想象着我们相会,我会紧紧地拥抱你,让你偎依在我的胸口,让你倾听我猛烈的心跳,让我抚摸你的柔发,亲吻你的脸蛋、热唇。可是,我想到这些时,心就会颤抖起来,再也不敢想下去,更不敢对你说,这已是多次了。我那时总无法猜测你的态度,我不敢提出这种奢望,但又不能控制自己不想,尽管心中总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时隐时现。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相会,我失去了以往的大胆勇敢,而显得畏缩犹豫起来,开始恐惧起来,我害怕失去你,失去一切,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切失去得那么突然,那么快! 现在看来,我只是一个庸俗的人,一个自私的人,竹梅曾经这样教训过我。我过去只想了自己一方,或者只对自己想得太多,而总是希望别人给予自己一种满足,你也许是我这种行为的牺牲品。我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在我不长的生活岁月里,我走的路是不平坦的,我受过挫折,遭受过打击,我犯过严重的错误,最主要的是对你的问题上的处理。我不该把我的爱在不恰当的时候流露出来,扰乱了你的平静如镜的心。我后悔,在一定程度上,是我害了你,是我毁了你。但是,相信我,叶,我爱你是真心的。我也曾想用我的真诚的爱来弥补和挽回一点给你的伤害。以前或许是为了使自己得到满足,一个罗曼式的满足,我觉得你是我接触到的一个优秀女子,并为此付出了我的爱,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然而这一切又是那样的不现实。 古叶,过去我爱你,今天我仍爱你,但将来呢?我不得而知,我第一次怀疑起我爱的权利。我想,假如你能由此而得到解脱,那也算是一个大幸,不过对此我只能内心负疚了。 对于以后我们的关系,同学是我们彼此默许的,同学的友谊会进一步发展,在发展中加深了解,这也许是你需要的,我当会尽力。过去,你是我心中的灯塔,是我吸之不竭的力量所在,现在,我仍将努力使之灯不灭,让我仍能从你的身上得到力量。古叶,我将永远爱你,不论你是否认为我值不值得你爱,不论你认为我有没有爱的权利,这将是我矢志不移的。 前些日子,我看了日本一位学者编写的花与人性格一文,我现在感到那几条对我再合适不过了,你不妨看看是不是有道理。 个性特征:品性耿直,善言伶俐,天真浪漫,富于幻想,不受生活的约束,是重情厚感者,有一定的创造力。 品德修养:有抱负理想,热情好动,善于团结他人,处事周到,通情达理。 爱情与未来:爱情上不顺利,难以如愿,生平烦恼忧郁,但能抵抗生活的冲激。 弱点:缺乏耐心,好胜,流动性强。 鉴于此,我不想再对自己说什么了。叶,我平时写东西总不至于像今天这么乱,可能是对你的信太敏感了,或者是理解错了。人,产生误会是常有的事,虽然我知道,要解除误会可能十分困难,但我将竭尽全力去解除。如我的信言辞不当,请你多多谅解。我真诚地希望,也许是一种奢望,你我能经受住一切来自生活的不幸,而成为一对真正的朋友。我不知道,命运之神将怎样在我的生活里再加什么悲惨色彩,但我将用全力去扼住命运之咽喉,在各种困难面前,我决不退缩,尽管我也许将被击败。 快毕业了,何去何从我不得而知,一切听天由命吧。 写完信,我再次把你的信读了一遍,想到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拥有它们了,内心不禁一阵心酸,呐喊着: 命啊!真苦! 潘淙” “命啊,真苦!”古叶感到那该是自己内心的呐喊,她流着泪读完了潘淙的信,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刺痛着古叶的心。“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古叶不断地问自己,她一直不明白,是什么让自己保持了那么长久的沉默,是什么让自己那么长久地无情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是自己高傲的秉性?承受不了生活的冷淡?容忍不了生活中的失败?她感到自己那颗不可屈辱的心,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希望着,用这一次的胜利来洗刷上一次的失败,但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现,只有用失望来宣告希望的破灭。 古叶终于病倒了,二日的高烧让她无法再去思考,她躺在床上,感觉到自己就是风中的落叶、飘浮的白云、飞逝的流星,她已经无力再去追索、探求生命和爱情的意义了,再也无力去理解并努力地实现那一切。她只能相信命运了,只能相信那一切都在天意!她感到,人的一生就是个倒金字塔,从纯真的百万富翁堕落成一无所有的世俗污物。 『14』第三章美丽的谎言第一节艳闻 一个人的生命,是对往事无穷重复的象征。 人生是短暂的,即使他确实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存在,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形象,但他仍然不得不被湮灭、消逝,不得不被人们永远地忘却。 ――紫哲 太阳与月亮机械地交替着,它们神圣的同盟使时光从不停息。人生的整个过程,是一个逐渐消除自我幻想的过程。 座落在东山支行东侧的“鸿运楼”酒店开业,酒店老板钱明明笑容可掬地接待着来宾,厉卫君是钱明明的“铁哥们”朋友,自然少不了帮忙的。 东山支行的王小青行长陪着荆城分行的胡彬行长走进大门,厉卫君立马热情地迎上去,象是低垂的杨柳,谨慎地弯曲着腰背说:“胡行长、王行长,你们好,请、请。”说完,还做了请的手势。 “小厉,你也在啊?”个子不高,脸上总是堆着笑的王小青看见厉卫君有些意外,他转过身对胡行长说:“这是我们行的小厉,厉卫君,主办会计。” 胡彬正在和一起进来的人说着什么,他只是应付地瞥了一下厉卫君,径直地走了过去,光秃秃的脑袋在霓红灯下闪着金光,背影修长,显得干练。 厉卫君羡慕地看着的胡彬风光的背影,心想“总有一天,我也要如此。”他这么想着,不忍为自己的想法笑了笑。 开业庆典结束了。 钱明明有些醉意地走进厉卫君的包厢,紧挨着厉卫君坐了下来,说:“终于结束了,我的妈啊,都快把我累死了。快让我好好放松放松。” “明明,你还真行,竟然把我们荆城分行的行长都请得来了。”厉卫君眼前还是胡彬行长修长潇洒的影子。 “哪里是我啊,是我叔叔的关系,不然我还租用得起你们银行的店面房子啊。”钱明明有些得意。“我叔叔和你们胡行长的关系啊,就如同你和我,怎么样?这不,这会儿他们俩已经在“紫竹园”洗澡了。” 厉卫君笑了笑,他领会得出那“洗澡”的概念。“是啊,现在的社会,没有一点关系可不行啊。这么说和胡行长一起进来的就是你叔叔喽?” “是啊!”钱明明仍陶醉在得意之中。 “真是好啊!”厉卫君感叹了一声,喝了口啤酒,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厉卫君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出了大门,到公共电话亭拨通了东山派出所的举报电话。 厉卫君打完电话,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包厢,和钱明明继续休闲地喝茶、聊天。 不一会儿,钱明明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叔叔的号码,赶紧接听:“叔叔――什么?派出所?啊!” 厉卫君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知道那是举报电话的效果。 “卫君,我叔叔他们出事了,现在在东山派出所,怎么会呢?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啊?”钱明明面对突发其来的事,有些惊惶失措。 “什么?东山派出所?出什么事啦?”厉卫君故意重复地问,似乎在提醒什么。 “对了,卫君,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忙了,你舅舅不是东山派出所所长吗?”钱明明一下子找到了救星,脸上露出了喜色。 “到底出什么事了啊?”厉卫君故意装作糊涂。 “还不是因为女人啊。洗完澡他们可能那个了。”钱明明边说边做了一个男女做爱的示意动作。 “这种事找我舅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厉卫君摆弄着架子。 “到派出所了,还会有什么光彩的事。不管怎么处理,只要不让外界有什么影响就行。”钱明明提着要求。 “好吧,谁让我们是铁哥们呢?”厉卫君知道钱明明说话的意思,就是多花费些钱无所谓,只是不能造成不好的影响。他边说边走出房门,一会儿进来说:“放心吧,我舅舅马上就去派出所,会让你叔叔他们满意的。” “谢谢你了,卫君,我代表我叔叔谢谢你,对了,还代表你们的胡行长谢谢你。”钱明明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他立马给叔叔回了电话。 『15』第二节竞争 荆城医药总公司的会议室正召开分公司经理和财务科长会议,最后,总经理周海林总结说:“同志们,医药市场竞争已进入白热化程度。竞争并不可怕,在一定程度上说,竞争给予了我们发展的机遇,发展的动力。今年,我们在进一步扩大市场占有份额的同时,要拓展多元化发展渠道,公司拟定组建投资公司,集中调配公司的财力,以提高公司整体的经济效益。组建投资公司,融资将会是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因此,各级财务部门要及时转变经营观念,协调好地方金融部门的关系,以我们长久以来的信誉和实力,赢得金融部门的支持……” 会议结束后,在回东山的汽车里,东山公司徐冬云经理对古叶说:“古科长,你回去后把我们公司的资金情况排查一下,银行方面需要协调的话也先联系一下,然后拿出一个资金计划出来。” “好的。”古叶点了头。说到银行,她又想起厉卫君送还那“一万元”钱的情景,她想这次回去再找一找他,感觉总欠他一份人情,顺便再和银行方面沟通一下。 古叶刚回到办公室,厉卫君就踏步而至,白皙的脸显得有些红润。 “你好,厉会计,我还正要找你,你怎么就来了?”古叶有点喜出望外。 “是吗?也许是心有灵犀吧。”厉卫君一边说,一边搓和着双手,抖动着身体,闪烁着的大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古叶。 古叶感觉到了那种注视的眼神,心跳急促起来,她为厉卫君的表情所感染,她有些忍受不了厉卫君的那种表情,笑了笑,低下了头,内心却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郁郁的绿、浓浓的春、轻轻的雾、绵绵的梦…… 厉卫君一直注视着古叶,也感觉到了古叶的那种变化,笑着说:“分行在我们东山支行搞试点,成立了优质客户服务中心,全方位地为我行的优质企业提供优质服务,发挥我行的经营优势,增强凝聚力,拓展业务,行领导让我暂时负责,我感觉压力很大,这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的支持啊。” “那先恭喜你啦,以后该称呼厉主任了?”古叶高兴地笑了笑说:“本来我要找你的,一是感谢你上次为我们送还的一万元钱,还有就是为了增加和你们银行联系的事,我们企业是离不开银行的支持的,今后还请你多关照呵。” “互相支持、互相支持。这么说来,今后,银企关系可就是你和我的关系呵?开玩笑了。”厉卫君面带微笑地说:“怎么样?今天晚上我请客,就在我们银行隔壁的鸿运楼,也算是我们合作的开始?” “按理说,应该是我请你的,上次我还欠着你的人情呢,要不我请示一下,让我们经理和你们行长一起聚一聚?”古叶说话认真起来。 “不了,今天就不要惊动大领导了,我请你,就我们二个人。”厉卫君深情地看着古叶。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古叶感到很不容易拒绝那种热情,一种复杂的情感让她欣然答应了。 “该谢谢你,答应了我的请求,那下班后见。”厉卫君有些兴奋。 “再见。”古叶起身把厉卫君送出了大门。 『16』第三节赴约 下班前,古叶刻意地把自己打扮了一下,淡紫色的外套让她显得大方而更具风采。 厉卫君很早就在餐厅门口等候,他把古叶带进一个双人包厢,一束鲜花放在餐桌中央,柔和的灯光让空间显得温馨而富有情调。 古叶感觉到这是厉卫君刻意准备的,她用充满了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厉卫君,发现厉卫君正充满激情地注视着自己。古叶不敢正视那具有穿透力的眼神,静静地坐了下来,压抑着内心的一种撼动,眼前却莫名地闪过了潘淙那深沉忧郁的眼神。 厉卫君在古叶的对面坐下了。菜很快上来了,厉卫君为古叶和自己斟满了葡萄酒,他端起酒杯说:“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的光临。” 古叶也端起酒杯说:“谢谢。”喝了一小口。 “古叶!”厉卫君笑了笑说:“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 古叶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前却一直浮动着一直潘淙的身影。 厉卫君又给古叶添了些酒,放下酒瓶说:“古叶,你知道吗?在你做出纳时候我就特别敬重你,那时候我感觉要看你都得抬着头的,一种仰视吧,就这个样!”厉卫君俏皮地做了一个抬头仰视的姿势。 古叶笑了笑,说“谢谢!”她正视了一下厉卫君,感觉他不仅人长得英俊,而且还具有一种幽默感。 “但我感觉你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我,也可以说从来没有看过我,我想,要是没有沙一涓会计的那一万元钱,也许不会有今天吧。”厉卫君带着伤感和期待地看着古叶。 古叶沉默了,她低下了头,心想这也是事实,内心不禁产生一种歉意。 “古叶!”厉卫君深情地叫了一声,“我后来才知道,那种敬重和仰视是出自我内心的一种渴望,一种爱。我爱你!你能接受我的爱吗?!” 古叶为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惊呆了,她深深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情感,而这种感觉她只是在潘淙的信中感受过,而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面对过。她压抑着狂跳的心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自己是没有勇气还是不想回答。 “对不起,我可能太直率了。”厉卫君看古叶一直不说话,猜想那种沉默是一种默认,他很高兴,故意放慢一下节奏。 古叶也叹了口气,她确实被厉卫君的那种热情感染,可那种激情让她喘不过气来。 厉卫君想起了在那天自己设计的派出所的事,让他感动意外的是事隔二天,胡彬就让自己担任了客服中心主任,他换了个话题,显得很有城府,也很有感触地说:“古叶,我认为,在当今这个时代,生存的严峻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迫,你若没有这样的意识,没有一种生存的手段,你就只能被淘汰。现在的领导啊,都是姓的邪,只有以邪克邪,你才能有有生存的希望,领导一旦被你邪住了,你也就稳操胜券了,你信不信?” 古叶看了看厉卫君,露出了不解的眼神,也感到有些意外,她无法苟同这种观点,说:“可我觉得,磊落光明是做人做事的第一要素,心地纯正洁净,坚守本真、信守承诺是德行修养成功人生之准则呀。” 厉卫君觉得古叶的那种眼神太幼稚了、太天真了,他认为古叶不仅仅是清高,而且还是一种迂腐,对现实社会太不了解了。他沾沾自喜地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啊,说是有位公司总经理和一位科长一起乘坐电梯,就二人,总经理放了个屁,臭气熏天,他看了看科长问:“是你吗?”科长很茫然,说“不是我。”总经理没有作声。第二天那位科长就被撤职了。在开会的时候那位总经理绕有风趣地说“一个科长,屁大的事情都顶不了,还有什么用呢?” 厉卫君说完大笑起来,他看了看古叶继续说:“有时候,欺骗也是一种需要,也是一种美丽,不是吗?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就需要编造一些美丽的谎言,你不这么认为吗?” 古叶沉默了,她感觉这并没有什么可笑之处,她感觉似曾相识的脸变得那么陌生和遥远,她显得很平淡地说:“人生短暂,真诚为本,做事也一样。人的一生看起来可做的事情很多,但真正能够抓住并做好的却很少。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人的一生能真正做好一件事就足够了。” “是啊,你就是我一生要做好的最重要的事。”厉卫君突然握住古叶的手说。 古叶对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显得有些紧张、压抑。 厉卫君感觉到古叶颤抖的手,他把古叶的手握得更紧了,站起身来,坐到了古叶的身旁,顺势把古叶搂进自己的怀抱。 古叶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胸怀,呼吸到了男人的气息,竟然是那样的令人心动。但她不知为什么,眼前又浮现出潘淙的形象,她想起了自己曾渴望的那种拥抱,那种热烈地亲吻,她闭上了双眼,却觉得眼里已充满了泪。 古叶感受到了厉卫君的热切的唇,从自己的脖子到脸颊,最后深深地压住了自己的嘴唇上,古叶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没有了思想,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朵轻蔓的白云,在慢慢地飘向天空,突然,她感受到厉卫君的手触摸到了她的肌肤,她的内衣……她猛然从厉卫君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是为眼前浮现的潘淙的身影?是为厉卫君说的那些不敢苟同的言论?是为厉卫君这突如其来的方式? 厉卫君松开了手,看着古叶眼中泪,惊惶失措地说:“对不起,我……” 古叶忍着不让泪落下来,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跑出了酒店,一切的改变就在一瞬间。 『17』第四节热恋 被春天唤醒的大地,绿色便是她的饰物和衣裳,她展示给人们的是一幅充满生机、妩媚的图景,她是人们心中永远不会厌倦的唯一图景。 虽在夏季,南方的气候并不灼人。海滨的夜色,依然温馨、怡人,月光笼罩着一切,一座座摩天大楼,一排排椰子树,显得朦胧而神秘,只有撩人的点点灯光在告诉人们南城的迷人的美色,告诉人们南城具有永不褪色的繁华、绚丽。 热恋中的竹梅和紫哲,手挽着手,漫步在南城的夜色下,漫步在绿色的草坪、绿色的树叶构成的绿色的长廊中,他们选择在南城度过这个暑期,也作为他们旅行婚礼。也许是受到一种绿色的感染,受到一种大自然广袤、美丽的感染,他们互相偎依着、拥抱着、亲吻着,为一种欣喜而陶醉,为一种深沉而陶醉。 “紫哲,我要是送你一个礼物,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竹梅含情脉脉地看着紫哲说。 紫哲深情地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温柔地吻了吻那双眼睛说:“我要你为我生个儿子,” 竹梅高兴地笑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说:“紫哲,那就让送你一个儿子吧!”她按捺不住喜悦,给紫昕一个惊喜。 “什么?你说--我们--有儿子了?!”紫哲很敏感地意识到什么,兴奋热切地望着竹梅。 “嗯!我们有了,也可能会是个女儿?”竹梅带着微笑。 “太好了!”紫哲激动地把竹梅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不去德国读研了,我要呆在你身边,看着我们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 “不!你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想过了,这次休假回去就和古叶商量商量,她会有办法的。”竹梅说话时充满了幸福,她沉醉于那双火热目光里,偎依在紫昕的怀里,她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我不在你身边,你成吗?”紫哲带着无限的关怀,抚摸着竹梅柔性的身躯,温柔地说。 “成,有古叶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竹梅没有说完,已感到一股热切的暖流随着一股深而浓的吻流遍了全身,她感到了一种震撼、一种满足、一种销魂时分的疯狂。俩人拥抱得更紧了,似乎同一个甜蜜而深邃的幻想扼住他们两个人的感官,他们带着滋味无穷的迷醉消融在浑然一体之中。 很久很久,他们才慢慢地彼此分开,紧紧偎依着。 “紫哲,真不知古叶姐她现在怎样了!”竹梅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深沉接着说:“你是否觉得古叶姐身上始终有一种情调,一种崇尚自我、忧郁伤感的情调呢?” “是啊!”紫哲若有所思地说。“竹梅,我总觉得这次江松岩执意回荆城是冲着古叶去的。你不觉得吗?他在学校就挺喜欢古叶的,只是因为潘淙,还有他的性格没有让他表达出来。他这次去的荆城大厦好像就是古叶她们公司的什么投资公司。” “潘淙?有时我也弄不清古叶和潘淙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感觉叶姐对潘淙挺有好感的,但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走到一块。不过,要是叶姐和江松岩有缘,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竹梅的眼里带着沉思和忧虑。 “是啊。古叶应该会得到幸福的。”紫哲感慨了一声,他转眼望着竹梅说:“金小栋这次和松岩一起回荆城了,在荆城医院,听说还不到半年就被提升为外科付主任了。” “他还真有官运。”竹梅笑了笑。 “梅,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明天就是我们的归期了。”紫哲轻声地说。 “是啊,紫哲,你知道吗?这几天我有多幸福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紫哲停下了脚步,深切地吻着竹梅热而软的唇。“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亲爱的,我真希望,能缩短我的生命来延长现在的幸福,哪怕是一天、一个小时、一分、一秒……” 紫哲感到有一个热切的渴望在骚动、在翻腾,一切仿佛就消失在一阵神圣的陶醉中,消失在一阵疯狂的激情中…… 一阵清风吹来,带着一丝的凉意,紫哲用身子把竹梅搂得更紧了,他轻声地问:“你冷吗?我们还是回去吧。” 竹梅幸福地点了点头。 『18』第五节噩耗  第二天,一架从南城起飞的飞机降落在荆城机场时已是在很深的夜晚。 紫哲和竹梅走出机场,招手要了一辆“的士”,奔驰在开往荆城的夜道上。突然,一道强烈的灯光射向他们,一辆黑色的卡车迎面飞撞过来…… 在荆城医院,昏迷了一天的竹梅终于醒了过来。她微微地睁开眼,望着洁白的病房,转眼看见了坐在床边眼里充满泪水的古叶和站在床边注视着她的金小栋。 “我怎么啦?叶姐,紫哲呢?”竹梅轻而软弱地问。 “你们昨天晚上发生了车祸。紫哲他?他很好,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古叶望着竹梅,轻声地安慰她,眼前却闪过了紫哲那惨不忍睹的尸体。 金小栋强带着微笑,对竹梅点了点头。 竹梅松弛了紧绷的神经,脸上掠过一丝宽慰,又闭上了眼。 古叶转过了头,掩饰着流出的眼泪。 金小栋用眼睛向示意古叶走出了病房。 “古叶,竹梅她,她怀孕了。”金小栋很不平静地说。 “什么?竹梅她?”古叶有些惊讶,转而又有些担心,“能保得住吗?” “可能吧。不过,竹梅她?”金小栋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就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孩子她一定要的,竹梅不能再失去什么了。”古叶似乎知道金小栋想说什么,她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清楚地知道,紫哲是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了她们母女平安,她想象得出来,当竹梅真正醒来时,该是怎样的一阵悲恸。 一个多月过去了,竹梅从来没有离开过紫哲的灵堂小屋,呆坐在肃穆的鲜花和遗像前,阵阵无声的泪漱漱而下。竹梅始终无法摆脱死神的阴影,无法摆脱那悲痛欲绝的痛楚,那一阵惨白似一具行尸,朝着一种绝望渐渐地迈步。 古叶望着竹梅那张惨白的脸,感受着她那滴着鲜血伤感的心,古叶用双手紧握着竹梅的手说:“竹梅,你要节哀,要注意身体!为了肚里的孩子啊,你要知道紫哲是不希望看见你这么悲伤的。” 古叶的话在颤抖,因为她感受到一个失去平衡的人的心在颤抖,一个充满痛苦的生命在颤抖…… 一个深秋的黄昏,苍穹的美色尚没有外露,而是掩映在茫茫的云雾之中,黑暗已是那样固执地、毫无变化地向大地倾泄幽幽的光波,而大自然也似乎没有了阻挡这般潜流的力量了。 竹梅躺在荆城医院那充满血垢的产床上,轻而无力地呻吟着,苍白的脸色、坚定的眼神,还有不知是激动还是悲切的泪。 “哇!”一个新的生命,带着他的第一声呐喊,拽掉了带着温热的肉的锁链,赢得了新生,赢得了与混沌的告别。 “紫昕!”古叶忍不住那声呐喊的震撼,激动地唤出了属于新生命的名字。 古叶凝视着手中的襁褓,望着那红肿的带着血腥的脸,顿时感到一股热血在向上翻腾,充满了她瘦弱的脸颜,一种崇高、伟大和神圣之感油然而生,她激动的眼泪盈盈欲坠了。 “是个男孩。”古叶对着竹梅的耳朵,兴奋地说。 竹梅苍白、憔悴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希望和幸福之光。“谢谢你,叶姐。”竹梅说话间,已是满面的热泪。“是个男孩,紫哲看见了该有多高兴!” 古叶再也寻找不到任何能表达此时此刻心情的语言,她只是含着眼泪,充满着爱和温柔,为竹梅擦干眼角的泪说:“你现在可不能流泪的,要注意休息啊。”古叶说完,抬起头,看见了一直站在床边的没有说话的金小栋。 『19』第六节惆怅 人们从不愿面对真正的现实,宁愿相信自己心中的憧憬才是真实的。 “古叶!”一上班,厉卫君就来到了古叶的办公室。 “你-好!”古叶有些意外,不知是不习惯他那种亲昵的称呼,还是她想起那天晚上约会的情景,脸一下变得绯红。 厉卫君感觉古叶白晰红润的脸越发可爱,他在古叶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说:“对不起,那天我太冒昧了,但请你相信我是真诚的。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特地约了我们东山的王行长和荆城分行的胡行长,这个周末和你们公司的老总聚一聚,算是完成你交办的任务。我们行长说了,你们公司一直是我行的优质客户,到时候你们融资方面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 “那太感谢你了。”古叶给厉卫君倒了杯茶水,感激地说。 “对我你也这么客气啊?”厉卫君说得很轻,眼睛里却闪烁着热切的光。 古叶低下了头,她怕那种光会穿透她的心。 “怎么样,今天晚上我请客,一算是我赔礼道歉,二是为你自学大学毕业庆贺。”厉卫君感觉到了古叶的软弱,他真想抓住她,拥入怀中。 “你怎么会知道我自修大学毕业了?”古叶惊奇之余有些激动。 “我不是说过嘛,我们可是心有灵犀啊!”厉卫君没有让古叶说完,就笑着说。 古叶抬起头,看着那充满欢笑的脸,这确实是一张能让人感动的脸,但古叶内心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总感觉他们之间还缺少点什么,或者说是相隔着点什么,她也笑了笑,婉言谢绝:“今天就免了吧,下次我请客,我真的要谢谢你的。” “看你,又和我客气了,那好,以后再说吧。我走了啊。”厉卫君说得很温柔,温柔得让古叶感觉很不自在。 古叶又笑了笑,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是说:“好的,再见。”把厉卫君送出了大门。 晚上,江松岩约金小栋到了古叶家。 江松岩来荆城医药公司筹建投资公司,完全是为了古叶。他在得知潘淙和古叶分手后,心中一直有一种内疚感,总觉得自己欠着古叶什么,他说不清那种感觉是不是出于一种爱,但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给予古叶补偿,他内心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让古叶得到幸福,永远快乐。 “你们可真是稀客,难得啊!”古叶看见他们俩进来,有点喜出望外。 “怎么,不欢迎吗?”金小栋笑着问。 “看你说的,我是说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会来。说实话,松岩来荆城那么久,我们还没有正式说过话呢,见面机会都没有,他可真是个大忙人呵。”古叶说得很轻松,给俩人端了茶水。 江松岩只是微笑着,看着古叶笑着的脸,听着古叶轻柔的声音,他总感觉那笑脸背面隐藏着遗憾,那声音深处透着隐痛。 “古叶,紫昕好吗?竹梅今年硕士该毕业了吧。”金小栋看着古叶说。竹梅和紫昕才是他最关心的。 “紫昕很好,他和我妈已经睡了。这孩子真可爱,已经会叫妈妈了,白而胖的脸蛋,浓浓的眉毛,小小的嘴巴,大大的眼睛,特别是那双眼睛,几乎就是竹梅。”古叶说到紫昕,显得有些兴奋。她看着金小栋,以女人的敏感,古叶知道金小栋关心的不仅仅是紫昕。在竹梅最痛苦时,古叶已深深感受到了金小栋对竹梅的一片深情,她发现,金小栋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让人敏感的眼神,是遗憾?是失望?是无奈?是期待?古叶无法猜测。 金小栋从古叶的眼神中似乎也读到了什么,“是啊,俗话说孩子啊只愁不生,不愁不长,等到孩子长大了,我们也就老了。”金小栋突然感慨起来。 “你还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怎么就感叹老了呢?”江松岩笑着说。 “时间不饶人、不等人啊!松岩,你弃业从商,有何收获?”金小栋也跟着笑了笑问。 “我?算是一种尝试吧,一切还得从头开始。”江松岩说得似乎很轻松,但注视古叶的眼神却显得很沉重。 江松岩收起了那种沉重,问古叶:“你,还好吗?” “我?还可以。”古叶笑了笑,说得很轻。 “最近,咱们投资公司筹建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愿意,我想请你到投资公司来,咱们一起干。”江松岩望着古叶说。 “我?行吗?”古叶还是笑了笑。 “那感情好,你要是到了荆城,我们老同学就可以经常见面聚会了。”金小栋在边上高兴地大笑起来。 “你肯定行。咱们都是老同学了,还谁跟谁呢!再说,现在我那里正缺少财务方面的人才,那还要看你肯不肯赏脸了。”江松岩也笑了起来。 古叶听着江松岩的笑声,内心感到一阵撼动,她不禁想到了潘淙,想起了潘淙那爽朗的笑声。 古叶的看了看江松岩,问:“潘淙现在怎样了呢?” 江松岩的眼神停留在古叶的脸上,他没有想到古叶还惦记着潘淙,他猜测着古叶内心的一切。 看着古叶温存的神情,江松岩说话亦显得轻松起来:“潘淙在大学可谓出类拔萃,优异的成绩和卓越的工作能力,很得他们校长的赏识。毕业后校长原想让他留校发展,后来市政府到他们学院开发人才,校长就把他推荐上去了,不到一年,他就成为市政府对外项目开发部主任了,他现在也在读研究生。” “是啊,他也应该算是我们同学中最有发展前途之一者也。”金小栋也由衷地感慨着。 古叶默默地听着,感到无限欣慰,想到当初自己选择分手,不就是为了不影响潘淙的学业和发展吗?她真心地希望潘淙在事业上有所成功,在生活上永远幸福。但古叶不知道潘淙他结婚了吗? 江松岩望着古叶困惑的眼神,猜测着古叶还关心着潘淙的生活,他沉默了一下说:“他和他们学校校长的女儿结婚了。” 古叶低下了头,感觉眼里饱含了泪,感觉自己一直怀有的梦幻已经彻底破灭,内心留下的只是永远无法抹去的痛,只有充满真挚的祝福。 “不早了,松岩,咱们走吧,古叶亦该休息了。”金小栋感觉到了古叶的忧郁,看了看手表说,自己也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好的,古叶你休息吧,好好考虑我的建议,再见。”江松岩看了看古叶,还想说什么,却无法表达,也就站了起来。 “不再坐一会儿了?在一起聊的机会亦不多。”古叶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他们送到了大门。 “我们都在一个城市了,你要是到了荆城,到了投资公司,还愁没时间见面?到时你不要感到心烦就是了。再见了,古叶。”金小栋边说边笑,和江松岩一起走出了大门。 “呀!对不起!”金小栋刚走出门,就和前来的厉卫君撞了个满怀,不禁叫了起来。 “你们是?”厉卫君脸色疑惑,说话的口气也有些不太友好。 “我的同学。”古叶笑着说,回过头对金小栋说:“对不起,他是……” “古叶的男朋友。”厉卫君说话直截了当。 “噢,你好。”金小栋和江松岩对视了一下,转过头对古叶说:“那好,我们走了,再见吧。” “再见。”古叶说得很轻很轻,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厉卫君的出现,江松岩确实感到意外,他心里也很不轻松,他无法想象,古叶怎么会有这么个男朋友来。 “松岩,我相信你也不喜欢刚才那个人。”金小栋似乎猜出了江松岩的心思。 “唉!”江松岩摇摇头,叹了口气。 “松岩,你老实交代,这次回到荆城是不是为了古叶的?”金小栋一语道破天机,说出了江松岩内心的一切。 “是啊,江松岩苦笑了一下。“说实在的,古叶和潘淙分手之后,我总觉得自己有负于古叶,也感到自己对古叶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但面对她,却不知从何说起,而现在看来,我幸亏什么也没说。” “你大学的那个同学,胡珊珊,现在好吗?”金小栋问得很轻松,似乎想借此消除一点江松岩的沉重。 “小栋啊,凡事都要有缘分的。也许我和胡珊珊只是有缘而无分,和古叶呢大概又是有分而无缘。”江松岩说得很失落。“珊珊她现在很好,她父亲在外贸系统给她安排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经常出国,不太在家。当时有二个位置,她是想和我一起去的。” “怎么,是不是后悔了?”金小栋还是在开玩笑。 “不,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感到这边总有一份牵挂,也许这份牵挂会是多余的。小栋你呢?你和竹梅有什么进展吗?” “唉,就像你说的,凡事都要有缘分啊!”金小栋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的叹气声在夜色中显得沉闷,而他们的思绪早已各自飞得很远很远……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古叶很为厉卫君刚才的态度生气,她还从来没有明确过和厉卫君的关系,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自己同学面前如此说话。 “怎么,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厉卫君看着古叶生气的脸,语气也不那么温柔了,在古叶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可是—我?”古叶不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是啊,朋友,那是自己一直默认的事实,可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无法触摸的感觉,她不知道和厉卫君之间该不该发展下去,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结果。 “怎么样?你还有那么多的同学在荆城啊?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的啊?怪不得请你吃晚饭你不去,原来你有约会啊?他们是不是追求过你?里面有没有你的初恋情人啊?” 古叶望着厉卫君,感觉张脸一下变得陌生和无聊,她不想再看这张脸,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想早点休息了。” 厉卫君吱唔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吧,再见。” 古叶没有作声,望着厉卫君消失的背影,忍不住的泪流了下来,内心却是无限的惆怅,“初恋?初恋情人?”她想起了潘淙,想起潘淙那些热情洋溢的信,想起自己当初放弃一切时的痛苦,想起潘淙现在已经拥有的生活,她百感交集,潘淙、江松岩、竹梅、金小栋、紫哲,一个个亲切的形象在眼前浮过,她把头深埋在桌上抽泣起来…… 『20』第七节失节 厉卫君走出古叶的房间,脑海里还是刚才遇上两个男人,他猜想着那个是古叶的初恋情人,他有一种危机感,更有压力感,他毫无目的地走到了钱明明的酒店。 “怎么,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心事啊?”钱明明招呼他坐下后问。 “刚从古叶家来,碰上了她的两个同学,都是大学生。”厉卫君怏怏地说。 “吃醋啦?看来你这次是真的认真的,对她还是挺在乎的嘛。”钱明明半开玩笑地说。 “那当然,你不知道,我对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只是可惜至今还没有弄到手。”厉卫君一种无奈的样子。 “这可不是兄弟你的性格啊,听我的,像古叶这种保守正统的女人,关键是你得先下手,成了你的人了,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钱明明诡秘地说。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只是,对她还是很难下手的。”厉卫君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这你就不用发愁了,把她带到我这儿来,还会没有办法吗?”钱明明端起茶杯,看了看杯中的水。 厉卫君笑了,他领会了钱明明的意思。“是啊,怎么会没有办法啊?到时就请哥你帮忙了。” “来,干杯!”钱明明和厉卫君碰了一下茶杯,畅怀大笑起来。 决策的失误总是由认识的失误造成的,事物的关键在于正确地认识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厉卫君就来到古叶办公室,看见古叶背着包正要出门,关切地问:“一大早上哪儿去啊?” “我要去荆城公司开会,你到沙会计那边坐一会儿?”古叶看见厉卫君进来,说得很轻松,也很客气。 “好的。今天回来吗?”厉卫君很温柔地问。 “回来,回来吃晚饭的。”古叶笑笑说。 “那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我有话对你说。”厉卫君很诚恳的样子。 “到时再说吧,再见。”古叶说得很婉转,她看了看时间走出了办公室。 厉卫君看着古叶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到了沙一涓的办公室。 “厉主任,你好。叶科长到荆城开会去了,您坐吧。”沙一涓说话温柔,脸色显得红红的。 “我知道,刚才我们招呼过了。”厉卫君望着沙一涓,感觉隐含着纯朴、温柔的美丽,他一个闪念,想到了胡彬,心想那种清纯的美胡彬肯定没有感受到过,要是能给他们作个媒也不失为件好事啊。 “厉主任,请喝水。”沙一涓被厉卫君注视得有点不好意思,脸越发红润了。她一直很敬重厉卫君,觉得厉卫君不仅人长得英俊、潇洒,而且很富有素养和美德,特别是上次厉卫君为自己送来丢失的一万元钱以后,敬重变成仰慕了。 “沙会计,你有男朋友了吗?”厉卫君问得很突然,也很诡秘。“没有的话我来给你介绍?那可是我们银行重量级人物。” “我?”沙一涓低下了头,什么亦不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般纯真、恬静,胡行长肯定喜欢。”厉卫君看着沙一涓心里越发高兴,上次派出所的一事,他很快得到了胡行长的信赖,如果再给胡彬作个媒,那关系不就更不一般了! “怎么样,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让古叶告诉你是谁就是了。”厉卫君高兴地站了起来,说。 沙一涓抬起头,很感激地对厉卫君说:“厉主任,真的很感激你。” “不客气,事成了别忘记我就行。那好,我走了。”厉卫君笑着离开了。 荆城医药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江松岩和古叶坐在周海林总经理办公桌前的软椅上。 “古叶,经公司研究决定,你被任命为我们投资公司财务总监。目前投资公司的筹建工作已接近尾声,你要配合好江经理的工作,主要负责与银行的协调及融资,尽快拟订一个资金计划书,我们统一意见后与银行协商,能有一个明确的落实意见,有什么困难及时和我们沟通。怎么样?”周海林说得很严肃,语气却很平和。 “谢谢领导对我的信任。可我真的担心胜任不了,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做的。”古叶感觉压力很大。 “我就要你这句话,只要尽力了,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周海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江松岩和古叶一起从周海林办公室出来,显得有些兴奋:“古叶,很高兴你会来。” “以后请多关照呵。”古叶笑笑,轻松地说。 “要不一起吃个晚饭?”江松岩发出邀请。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处理。你要是想请客,以后有的是机会啊。”古叶还是笑着说。 “那好,再见吧,路上注意点。”江松岩不自觉地流露出关心来。 “谢谢,再见。”古叶感激地和江松岩道别。 古叶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古叶吗?你现在在哪儿呢?”厉卫君关切地问。 “刚上车,回家。”古叶说得很轻。 “那到家正好吃晚饭了,你就直接到鸿运楼酒店吧,我等你。”厉卫君很诚恳。 “今天算了吧,我有点累……”古叶感觉和厉卫君的关系她还需要时间考虑。 “我都准备好了,再说我真的有事和你说,过来吧,我等你。”厉卫君很坚决。 古叶感到无法推辞,又想起刚才周海林交办的工作,她想就过去吧,也好先和厉卫君沟通一下。 古叶走进包箱,惊呆了,整个房间点满了红蜡烛,桌子中间放着8支鲜艳的红玫瑰。古叶有些感动,她抬起头,看着深情的厉卫君,说不出话来。 “古叶,这8朵红玫瑰,是表达我对你的挚爱,也作为我以前对你所犯过错误的弥补,行吗?”厉卫君一边让古叶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边说。 “你用不着这么隆重,再说你也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啊?”古叶有些意外,眼睛也些湿润了。 厉卫君笑了笑:“那这就算是我正式向你求婚吧。不管你对我怎样,请相信我是真心诚意的。” 古叶第一次发现厉卫君这么严肃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坐下来,是否就已经表示接受了他的爱了呢? 厉卫君为古叶斟了半杯红葡萄酒,舀了一碗汤,在古叶的对面地坐下了。 “谢谢你,古叶,干杯!”厉卫君端起了酒杯。 “我可干不了啊。”古叶先喝了点汤,端起酒杯说。 “慢慢喝,喝一口就行。”厉卫君很随和地说:“我要告诉你几件好事。第一,最近银行领导要求我就你们公司写一份调查报告,就企业的基本概况、经营效益,特别是对投资公司成立后的资金的需求量,要我作一个预测,我想请你帮帮忙呵。” “是嘛。”古叶感到真是无巧不成书了,“今天,我公司开会,也正是为了投资公司的事,我呢就要到投资公司上班,负责财务,公司也要求我先拿出资金计划书来,看来我们以后合作的机会是不会少的了。” “那太好了,为了这件好事干杯!”厉卫君又端起了酒。 古叶这次因为高兴,把杯中的酒都喝完了。 “吃点菜,多吃点。”厉卫君很客气地为古叶挾了好多菜,又为她倒满了酒,继续说:“让我告诉你第二件好事。” 古叶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他。 “我准备给沙一涓做媒,分行的胡行长,你认识的,怎么样?到时你是女方媒婆,我是男方媒人,咱们成双成对的,有意思吧?”厉卫君神秘地微笑着。 “胡彬?胡行长?”古叶感到有些意外,虽和胡彬只有一面之交,但说心里话不是很喜欢他,光秃秃的头,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时时流露着一种邪气,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到荆城后,一涓就接替我的工作了。” “那她可是双喜临门哪!”厉卫君又端起了酒杯,“我们又得干一杯了。” 古叶笑了笑,也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她开始感觉头有些发昏,眼前也变得迷迷糊糊的,她说:“对不起,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她想站起身来,可不知为什么一站起来就倒下了。 厉卫君知道那是古叶酒杯中的药物起作用了。他赶紧搀扶着古叶说:“当心!古叶?” 古叶心里听得见厉卫君的叫喊,只是感到自己浑身没有了气力。 厉卫君拿好古叶的背包,把古叶抱了起来,走出了包箱。 漆黑的夜,没有一颗星星,沉闷的天,没有一丝微风,似乎一切都已沉睡,一切都在这种沉睡中泯灭。 古叶感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厉卫君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柔发,用热唇吻着她的眼睛、脸和嘴唇,并有一股清凉、厚润的液体从厉卫君的嘴里流进自己的嘴里,像一道热线流向体内,古叶知道那是酒,是那醉人的酒! 厉卫君身体压在了古叶身上,古叶感到窒息,想从厉卫君的怀里解脱出来,但始终动弹不了,“不!不要!”她只能在内心再次叫喊着,无数的话语化作了漱漱的泪水。厉卫君用手托起古叶柔软的身躯,古叶随着下身的一阵疼痛,脑子一片空白,昏睡了过去。 古叶从昏沉中醒来,疲惫地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着昨夜梦一般的情景,她宁愿相信那只是场梦,但她看着自己和厉卫君纠缠的身躯,看着床边白色毛巾上鲜红的血迹,她知道昨天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这是在哪里?”古叶无力地问。 “在鸿运楼酒店的客房里。昨天,我看你喝多了,怕伯母担心,就给她打电话说你在荆城公司开会,不回家了。”厉卫君用手抚摸着古叶的脸。“感觉怎样?我真没有想到,你还是个处女呢!”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古叶想起厉卫君的疯狂,想起自己失去了最可贵的贞洁,止不住的泪从眼里不断地涌出,不断地抽泣着。 “古叶,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相信我!”厉卫君一边说一边侧身紧紧地抱住了古叶,轻声地问:“你难道不感到幸福吗?” “爱?幸福?”古叶内心为之感到震慑。“难道这就是爱吗?”她停业了哭泣,推开了紧抱着厉卫君,那曾熟悉、亲切的脸,又变得陌生起来,一阵失望和无奈油然而生,她摇了摇头,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真的。古叶,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厉卫君的声音显得虔诚、温柔,他起身穿好了衣服。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古叶没有睁开眼,她不想再面对那种丑陋和罪恶。 听着厉卫君离去的关门声,古叶忍不住又流下泪水,她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将意味着什么,从此自己就将认定这种生活,认定厉卫君,尽管那种认定是那样的模糊,但她自己已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她不禁想起了潘淙,感到自己怀有的梦想已经彻底破灭。她不再责备什么,不再责备上帝,不再责备生活;也不再怨恨什么,不再怨恨命运,不再怨恨厉卫君,她只是感到自己的命太苦太薄! 古叶穿好衣服走到窗前,打开了厚实的窗帘,黎明的曙光,执着地射进窗来,给室内的冷淡增添了一种温暖和光亮。在金黄色的晨光,古叶感觉自己那具躯体是等待死亡时刻的僵尸,虽没有死,却已经没有生命了,她被人剥去的不仅衣服,而且剥去了她的太阳、空气、行动和言语,剥去了属于她的一切。 “唉!”古叶深深地叹了口气,“原谅他吧!”她对自己说。 原谅他吧! 从心里、从灵魂深处, 为了曾有的爱? 无论他刚愎自私, 无论他急躁桀骜。 原谅他吧! 用热情、用真挚诚实, 为了曾有的爱? 无论他粗暴无理, 无论他自卑自弃。 原谅他吧! 在空间、在生命河床, 为了曾有的爱? 无论那只是变幻的梦, 无论那只是悲切的曲。 『21』第八节意外 古叶下班刚踏进家门,就听到母亲白冰急切地说:“古叶,快来看看,紫昕这孩子昨天晚上就不舒服,今天一整天一直有点低热,上午我到医院给他吊了水,可仍不见好,你看刚才大便都有血块了。” “什么?!”古叶扔下手提包,跑到母亲的房间,只见紫昕安静地睡在床上,母亲手里拿着一块上面有一大片淤血的尿布。 古叶的脸一下子显得惨白。“妈,你别着急,让我来吧。”古叶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快找金小栋。 “古叶,你来得太及时了,不然这孩子真会有意外的。”在荆城医院,金小栋看着着急的古叶说。 古叶说话喘着粗气:“孩子什么病?” “俗话说肠套肠,是孩子的常见病。只是时间拖得太久了,咱们还是先保守治疗,可能有一定难度,要实在不行的话,就要动手术。”金小栋说话很果断。 “手术?不行,孩子太小了,麻醉这一关都有困难的。”古叶惊讶地直摇头,说话声里带有些哭声了。 “尽量吧。”金小栋说得很镇静,他抱起紫昕来到x光室,开始了保守治疗的准备工作。 古叶屏住呼吸,看着金小栋在x光下从紫昕的肛门口缓缓地打气……放气……,电视屏上只看见那肠子头在一闪一闪地在跳动着…… “好!过来了!古叶,你可以放心吧。”整整花了两个多小时,金小栋终于轻松地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时感到双腿已经麻木了。 “太好了!小栋。谢谢你!”古叶激动地握了握金小栋的手,轻轻地把紫昕抱了起来。 金小栋看着古叶,显得有些感动说:“今天就在医院开个床位,观察一下,等孩子有了屁,气通畅了,再回家吧。到那时,也就可以喝些奶粉了。” “一切都听你的。”古叶看着金小栋高兴地说。说完,她又给母亲打了电话,放下手机,才感觉到自己有点饿了。她喝了点水,催促金小栋回去休息。 “你一个人成吗?”金小栋笑着问。 “没事的,你也辛苦了,明天还要上班,回去吧。”古叶没有说完,肚子就“咕、咕”地直叫。 “你还没有吃晚饭吧?”看着疲惫的古叶把紫昕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摇着,一种感动和敬意油然而生,“古叶,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没事。”古叶想阻止,金小栋已经走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古叶想起了竹梅,她拿出刚收到的竹梅的信。 “叶姐:你好。 一别多日,我始终忘不了那一切,忘不了那风雪交加的冬天的严寒,忘不了你用心和温暖唤醒了我的生命,忘不了你母亲用慈祥和爱,粘结了我那支离破碎的心。 一切都终于过去,一切都永远成为了过去。在这段时间里,我领悟了生活,领悟了爱和真情,领悟了真诚和永恒。叶姐,我知道,那一切对于一个人来说,对于一个人的生活来说是多么可贵和伟大呵! 难得金小栋的一片苦心和执着,每次收到他的来信,我就会想起紫哲,并不是他们的相似,而且是他们个性的差异,或者说是个性的对抗性。你知道,紫哲是个赤裸裸的理想主义者,而金小栋呢,只是个赤裸裸的现实主义者,当然,在对我的问题上也许除外。或许,金小栋更适合于当今的社会,更适合于生活。我害怕,跟他在一起,我会看到紫哲,会想起那些令人难忘过去……所以我想,对他似乎除了感激和尊重之外,永远只能把他作为一个朋友而已。 潘淙也给我来了信,我感觉到他仍在关心你,或者说仍在爱着你。他似乎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他。我告诉他,也许,这就是生活,就是命运。 男人是什么?他们是真是假?他们的感情也会这么执着,这么富有柔性?有时,我也弄不明白,但是,确实有这种感觉在告诉我,包括紫哲、金小栋,还有就是潘淙。 潘淙现在从政也很成功,发展前途也很大,前不久,他们院的校长又找到他,要他出任校长的一个海外眷属到国内投资的代理人,他现在已完成了经济系研究生的学业,是从政,还是从业或是两者兼顾,他说一切还没有决定。他还说,想听听我的意见。我知道,他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告诉他,这还是由他自己决定,如果想听古叶的意见,就直接去问她。他说,他不知你的态度,不敢冒昧。 我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今年夏天。我决定还是回荆城医院,为了你、为了紫昕,也为了我自己。 叶姐,你一切好吗?我衷心祝愿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也盼望着我们早日相聚。 祝 一切好! 竹梅” 古叶看完信,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幸福在哪里?是潘淙吗?已经不再可能,他也已经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她想到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自己已经不再完整,潘淙对于自己来说永远只能是一个梦幻了。是厉卫君吗?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遗憾?那么多的泪水? “古叶,在想什么呢?”金小栋买了些面包和水回来,看着深思着的古叶问。 “在静静地等着,仔细地听着孩子的放屁呢!”古叶看到金小栋回来,笑了笑,高兴地说。 “来,我来抱一会儿,你吃点东西吧,晚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买了。”金小栋接过紫昕。 “谢谢你了,小栋。”古叶很感激地看了看金小栋,说到了竹梅:“竹梅马上回来了,她打算回荆城医院。” “是吗?太好了。”金小栋热切的眼睛和古叶抬起的眼神相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亲吻了一下紫昕。 “我过二天也要到荆城上班了,投资公司财务部。”古叶边吃着面包边说。 “好啊,那我们的松岩就不会寂寞了,以后,也该称呼古经理了?”金小栋显得很兴奋。 古叶明白,金小栋说话的意思,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现在,一切对于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又开玩笑了。” “古叶,你听,孩子放屁了!”金小栋很高兴地把紫昕放下,翻开紫昕的尿布,发现了一块黑色的淤血,随之又听到了一声便气。 “小栋,是不是气通了?”古叶高兴地问。 “是的。”金小栋点了点。“好了,回去后就可以给孩子喝些奶粉了,另外再给孩子吃些消炎药就可以了。”金小栋亦显得有些激动,又低下身抱起紫昕。 古叶抱过紫昕说:“今天幸亏有你,是你挽救了孩子的生命,真的谢谢你。” “难道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谢谢你,古叶,谢谢你告诉了我竹梅的消息,再见。”金小栋向古叶挥了挥手。 望着古叶的背影,金小栋想到了那天见到的厉卫君,感觉有点悲哀,但想到古叶将来到荆城投资公司,想到江松岩还是有希望的,但愿一切都能如人心愿,好人一生平安。 金小栋回到办公室,想到竹梅即将到来,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切地给竹梅写信。 “竹梅: 你好。上次给你的信收到了吗?甚念。 刚刚送走了古叶和紫昕,很是感慨。 紫昕得了肠套,现已痊愈。紫昕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竹梅,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你能给我机会,我会和你一起负起做父亲的责任来,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好爸爸的。 竹梅,爱,会使人的形象变得美满,使人心情舒畅,使人的生活充满温柔、芳香,但也可以使人意识到生活中的痛苦、悲戚、惆怅和孤寂。古叶对紫昕的那份关爱给我领悟了这个深刻的含义。 古叶要到荆城来了,是江松岩的投资公司,做财务总监。江松岩本是为古叶回荆城的,他说是为了还债,是感情债吗?我也说不清,这原本就属缘分。但古叶已在恋爱了,是银行的客户服务部经理,叫厉卫君,可是我始终有一种感觉,古叶和厉卫君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而且感到现在的古叶并不幸福。 听说你要回来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可以说我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管这将给我带来什么。竹梅,对你,我会继续不懈努力,用我的心,用我的生命,你说,我会成功的吗? 竹梅,我们院又在搞职称,我想争取主任医师,忙着一些资料和人际关系的处理。我们内科另一个科付主任资历比我要高,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不久前院里提我为科主任,显示出一点优势,但估计会很不轻松。你回来就不一样了,你的研究生最起码给一个科主任职位,正巧院里妇产科主任就要退休了,当然到时我会为你尽力的。 寄上一首小诗,送给你的。 明知相思无用处, 无奈难解相思苦。 无言可诉一片心, 唯祝好梦皆无数。 祝 好梦无数! 金小栋” 『22』第四章荒诞的婚姻第一节。流产 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人,因为别人的鲜血,别人的死亡,给自己的生命增添百倍的光亮。 人的感情总是如此,凡是付出去越少的人,往往拥有最大的操纵权。 --江松岩 “旅客们请注意,由于荆城大雾,7335次航班推迟到19点。”随着飞机起飞时间的再次推迟,古叶的思绪再次沉入了深深的回忆。 回忆,是另一种方式的记忆吗? 古叶本是消瘦的身体日益显得憔悴。一天,古叶在办公室里感到有些不舒服,突然一阵恶心,眼前一片昏黑。古叶想着去医院检查一下,也可以顺便去看看好长时间没有见面竹梅。 到了荆城医院妇产科,护士说是竹梅正在手术台上。古叶自己到了门诊,一位大夫很客气地接待了她。问过了病情,大夫微笑着开了个小便化验单。 “难道会是?”古叶从大夫的微笑中敏感地意识到什么。 “阳性!”化验结果让古叶大吃一惊。“怎么会?!”古叶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惨白的脸顿时感到火辣辣地热,她转身跑出医院大门,害怕看见刚才的大夫,害怕看见竹梅、金小栋,害怕看见所有认识的人。 古叶麻木地向荆城郊外跑去,她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哭,在流泪,一种羞愧和后悔在不断地涌上心头,从来没有过的胆怯让她感到束手无策,她用擅抖的手,拨通了厉卫君的电话。 这时的厉卫君正在鸿运楼和钱明明喝茶。 “卫君,那天晚上感觉怎样?”钱明明诡秘地说。 “啊,感觉好极了。”厉卫君喝了口茶,似乎还在回味那天晚上的感受,“你知道吗?古叶还是个处女呢!” “是嘛?你好福气啊!你没听说,如今的年头,只有在幼儿园才会找到处女了。”钱明明大笑起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厉卫君冷笑了一下说:“唉!自从那次以后,古叶表面上是顺从一点了,可我感觉她的心高傲着呢,特别是她现在在荆城上班,和她的高中同学在一起,每次和她说话,总觉得距离远着呢,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得到的只是她的肉体,而不是她的心。” “那你更得加紧点,不要出什么意外了。”钱明明显得有些担忧。 “意外?意外估计是不会有的,你不了解古叶,她现在是我的人了,这点她很清楚,她最多只会有一种非分的想法,不会干出格的事。所以结婚呢我也不着急,要看看能不能得到她的心。”厉卫君若有所思地说。 “那--要是你得不到她的心呢?”钱明明问。 “那还不容易?我得不到她的心,可以把那颗心掏出来……”厉卫君没有说完,只是咬着牙,把手上的香烟狠狠地在桌子上捏灭了。 钱明明没有说话话,给厉卫君倒满了茶水。 “对了,明明,你还记得我们分行的胡行长?和你叔叔很铁的那个?”厉卫君突然转了话题。 “当然,我叔叔可没少在胡行长面前夸你呵。”钱明明也轻松起来。 “是嘛!我告诉你啊,从那次事以后,不到半月,他就亲自找我谈话,把我也当成知己了,那当然也少不了你叔叔的关系啊!他说先让我从客户经理做起,积累些工作经验。最近,我想再为他做了件好事。”厉卫君边说边笑。 “怎么,他又出事了?”钱明明惊诧地问。 “不是,这次真的是好事,我给他做媒了。沙一涓,东山医药公司的,古叶去荆城后,她也就是财务科长了。你可没见过她,那是典型的温柔型的,我相信,那肯定是胡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一种类型。”厉卫君说得很得意,他停顿一会又说:“这不,刚见了一面,就有感觉了。那天招我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说,沙一涓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说完,厉卫君神秘地笑了笑,对于胡彬承诺自己东山支行的副行长的事他还是没告诉钱明明。 “那真的要恭喜你了,到时兄弟我也少不了你照顾了。”钱明明恭维着。 “瞧你说的,我还得仰仗你叔叔的关照啊。”说完,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厉卫君说话,他低头一看,是古叶的手机号码。“是古叶的。”厉卫君抬头看了看钱明明说。“喂?古叶,什么事?现在?好吧。”厉卫君放下手机说:“古叶让我现在去荆城,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哪我们以后再聊吧。”钱明明站了起来,送厉卫君出门。 厉卫君赶到了荆河边,还没有停下脚步就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我有了。”刚刚恢复平静的古叶一下子泪流满面。 “什么有了?”厉卫君看着古叶哭泣,有些不明白。 “我怀孕了。”古叶内心充满了怨恨和无奈,哭得更厉害了。 “怀孕?就上次?不会吧?”厉卫君感到有些惊讶,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厉卫君连续三个问号让古叶的心变得冰凉,她原来以为厉卫君会感到激动、兴奋,会热烈地拥抱自己,温存地安慰自己,会提出马上结婚,她真的没有想到厉卫君会是这样的冷谈和漠然,她抽泣得更厉害了,无奈地说:“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厉卫君感到有些突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我们结婚吧。”古叶含着眼泪低声说。 “结婚?”厉卫君显得有些出乎意料,笑了笑,心想你终于提出要结婚了,他沉默了好半天,很无所谓地说:“好吧,结婚就结婚吧。” 古叶对厉卫君的沉默感到揪心,感到失望,她收住了泪,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厉卫君看了看古叶,变得温柔起来,轻声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古叶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还是想办法流产吧。” “流产?”厉卫君又是一阵惊讶,他停顿了一下说:“流产就流产,随你吧。” 古叶看了看厉卫君,这个自己已经属于的男人,她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种神情,让人看到了一种绝望,一种毁灭。 古叶不敢告诉竹梅,就找了一家荆城郊外的乡村医院做人流手术。 古叶痛苦地躺在产床上,一阵钻心的酸疼和麻木,在告诉她那个夜晚的“罪恶”,在告诉她一个新生命的毁灭。古叶双手紧紧抓住床沿,紧咬着牙关,无法吭声,那无声的泪水不断地涌出。 “上帝!请原谅我!”古叶内心呐喊着,她望着透着晨曦的窗户在渐渐地发白、变亮,在这亮色中,她似乎看到了那鲜红的血在映染整个空间,映染整个世界。 “哎哟!”又一阵酸疼让古叶恍惚的神情变得清醒,她痛苦地呻吟着。 “好了,再坚持一分钟,就快好了。”医生的话显得很轻、很温柔,给人一种安慰。 但古叶无法接受这种安慰,内心充满了痛楚和忏悔:“我是个罪人,我扼杀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上帝啊,原谅我,我别无选择呀!”古叶的泪眼前又浮现出潘淙温存的脸,眼泪迅速从眼角滑落下来,伴着无声的呼唤:“你还好吗?你可读得到我的心?可感觉得到我的痛?” 流产后,古叶不想让母亲担忧,她不敢回到自己的家,而去了厉卫君的家里。古叶躺在床上,厉卫君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古叶说:“来,喝一点糖水吧。” “啊!”古叶刚刚喝了一口水,就忍不住的苦涩,失声地喊了一声。 “怎么啦?”厉卫君望着紧皱双眉的古叶,端起古叶放下的杯子,喝了一口:“啊!我把明矾当成白糖了。”厉卫君连连吐出了口中的水,话说得很轻松、很自在,还带着淡淡的笑声。 古叶躺着,忍受着阵阵的疼痛,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苦涩的生活,她感到那梦幻中的一切在渐渐地消失,她又想起潘淙温存浑厚的声音,她无法用言语,来诉说那份无奈和哀伤,也无法对竹梅、对母亲诉说这一切。一个无形的枷锁已将她的身躯与一种死亡、一种绝望困梆在一起了,她再也无力挣扎,无法摆脱,她只有容忍,只有接受,只有认定那种无奈和注定了的一切。 『23』第二节。污辱 在荆城医药公司的会议室,周海林满面红光,一双不大而有神的眼睛闪烁着一种精明。“各位董事,我们的投资公司通过这几年的运作,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今天,就我们公司上市的问题,请各抒己见,研究一个方案来。先请投资公司的江总给大家谈谈。” “大家好。”江松岩微微地笑了笑,站了起来,给每一个人递上一份资料,说:“这是《关于医药公司上市的设想和建议》,我认为,以我们公司目前的实力和业绩,在短期内包装上市难度较大,而我国现在的证券市场尚有许多不规范的方面,也有许多股份公司已成了资不抵债的所谓的‘壳’了,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壳’,借这些‘壳’来达到上市的目的。” 古叶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松岩,眼前浮现出高中教室前那棵红枫,在血红的枫叶里闪现着潘淙的眼睛,闪现着在荆城和江松岩在一起的情景。她不知为什么,在江松岩那带着磁性的声音里,古叶总会想起潘淙,总会得到一种安慰,总会沉醉于一种梦幻里。她感觉和江松岩在一起,是那样的轻松、自在,从来没有过那种压抑、忧郁,她也深深地感到江松岩对自己的那份关切,但她无法对他诉说,无法告诉他自己内心的无奈和痛楚,古叶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只能拥有梦幻,一切都已不再可能。但是,每当看见江松岩,每次听得他的声音,仍会感受他的温存,仍会想起潘淙,总会想得很远、很远…… 会议结束后,江松岩和古叶一起走出公司大门。江松岩停下脚步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聊聊?” “不了,时间也不早了,下次再说吧。”古叶感到自己今天的思绪很乱,怕控制不住自己。 “那好吧,下次再说。那再见吧。”江松岩和古叶握手告别了。 古叶望着江松岩的背影,她没有回家,折身走向荆城郊外。她来到了和潘淙约会过的地方,那棵杨柳树下。她偎依着杨柳树,感觉那棵杨柳就是潘淙坚实的胸怀,想起了远方的潘淙,那是自己永远的牵挂;想起了江松岩的关切和执着;想起了竹梅和已经离去的紫哲。当她想起了自己的失落,想起了厉卫君占有自己的那个可怕的夜晚……她闭上眼睛,失声地痛哭起来,似乎要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一切悲哀全部发泄出来。 开会时,江松岩就为古叶的沉思想得很多、很远,他感觉到古叶的内心总隐藏着什么,但他无法猜测,和古叶告别后,他也走向荆河边。那是他经常到的地方,来寻找同学聚会时充满梦幻的感觉,寻找充满忧虑的古叶的影子,耳边也常常会回想起竹梅那甜润的充满“绿色”的诗。他走着走着,渐渐听到了一阵哭声,那哭声在寂静的冷风中,显得特别凄凉。“古叶?”一种莫名的猜测,一个不详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但立刻被他否定了。 江松岩顺声望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古叶偎依着那棵杨柳在不断地抽泣着。江松岩感到一阵心颤,一阵难过,一种令人窒息的难过,他一直默默地看着,听着,似乎在听一颗伤感的心的哭诉,他感到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他看着古叶渐渐地平静下来,就缓缓地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手绢,递给了古叶。 古叶微微一震,停住了哭泣,抬头看见了江松岩,被一种关切深深地感染,但她说不出话来,内心被一种情感冲击着,泪水又涌出了双眼。 “我送你回家吧。”江松岩忍着痛楚,充满关切的说。 “回家?”古叶用手绢擦干了泪,想到妈妈的失望,摇了摇头。 “那咱们到办公室去坐一会儿?”江松岩不忍地看着伤心的古叶,温柔地对古叶说。 古叶来到了江松岩的办公室,在长而软的沙发上坐下。江松岩打了一盆热水,给古叶拧条热毛巾,古叶双手把热毛巾压在自己的脸上,感受那种温热,很久很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毛巾递还给江松岩。 “谢谢你。”古叶带着感激,心情亦慢慢地平静下来。 江松岩接过毛巾放在脸盆里,什么也没说。他在古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古叶。他发现古叶白晰的脸上微微紧皱的双眉,写着她感受生活的磨难,那双红肿的眼睛仍在诉说心中的不幸。 江松岩感到一阵心痛,他不忍那美好的一切在被毁灭,在慢慢地消失。他压抑不住汹涌膨湃的情感,那种情感在激励着他鼓作勇气,但他的语气仍是温柔而沉稳。 “古叶,长久以来,我一直为我曾拒绝你的请求而自责,亦是带着那种自责回到荆城、来到你身边的。我想向你赎罪,但我不敢说,怕你再受伤害。古叶,我一直在真心地祝愿你幸福,一直在为你祈祷,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幸福吗?” 江松岩看了看古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古叶,你应该振作起来,审视自己的生活,不要太束缚自己,不要太难为自己,古叶,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古叶整个身子深深地埋在沙发里,她把头靠在软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一种温存,她静静地听着,尽情地享受着那种温存。但是她知道,自己已不再是个原来的自己,自己已完全丧失了选择的权利,古叶想到这一切,又是一阵心痛,感到自己的心依然在哭泣,她仿佛看见自己,在茫茫的沙漠中行走,在炎日下渴望着水,渴望着绿色……她艰难地走着,走着,终于发现在沙漠前方有一棵绿色的树,她奔跑过去,想抓住那棵树,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那棵树的同时,整个身子却掉进树边的一个洞穴,她低头往下一看,洞穴里有一条庞大的眼镜蛇,正吐着舌头,狰狞地望着自己,她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抬起头,双手把树抓得更紧了,可那时,她又发现,那棵树的跟部有一条游动着的大蚂蚱,在不断地松动着树跟部的土,她感觉到那棵树开始摇晃,眼看就要掉落下来,古叶失望地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唯一可做的就是等待,无奈地等待一个可怕的结局…… 江松岩望着古叶紧闭的双眼,渐渐发红的脸,小巧剔透的嘴,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他真想过去,紧紧地拥抱她,热烈地亲吻她,对她说,“我爱你!古叶,让我来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再受伤害,我会让你永远幸福的!”江松岩内心的冲动让他坐立不安,他轻轻地站起身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古叶冰冷的手。 古叶感觉到了,她呼吸到了江松岩的气息,感觉到了那双温热和坚实的手,她感觉到自己是那么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她深切地感到,对松岩的那种情感不同于潘淙,也不同于厉卫君,但她说不清那是否是一种爱?她一直清醒地在告诉自己,那一切是不可能的,是永远不可能的,她已经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她不能再因此影响江松岩的生活!古叶睁开眼,抽出被江松岩紧握的手,感激地看着江松岩,站起身来说:“谢谢你,松岩,真的很感谢你,我该回家了。” 江松岩有点失望,也有些心慌,点了点头,说:“那我开车送你。” 江松岩用车把古叶送回家。一路上,他们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停稳。古叶打开车门,轻声地对江松岩说:“真的很感谢你,再见。” 江松岩点了点头说:“你自己一定得多多保重啊,再见。” 古叶下车后目送江松岩的汽车直到消失。在她回过头来,发现厉卫君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是那个江总?江松岩?”厉卫君故意地问。 “嗯。”古叶感觉到厉卫君的言外之音,她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地走回家。古叶知道,自己认定厉卫君,只是认定了一个结局,一个不是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结局,就是自己的肉体已完完全全地属于了这个人。 “古叶,我们胡行长对沙一涓很满意,我感觉他们很快就会结婚的。”回到家,厉卫君先打破了平静说。 “是吗?”古叶有些意外,问得也很轻。 “是啊。这下沙一涓可享清福了。”厉卫君有些得意。 “享福?不见得。女人嫁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才会享清福。”古叶说得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厉卫君最看不惯的就是古叶那种清高,不拿自己当回事的那种神态。“责任心?你知道什么是责任心吗?男人只要有了钱、有了权,也就有了责任心。有钱、有权的感觉之所以美好,就在于它给人精神上的满足。你知道吗?那就是成功,就能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是吗?包括不负责任的事?”古叶看着厉卫君说话的神态,想起厉卫君说起的派出所的事,心中很不愉快。 “你看你,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不要太清高,好不好?现在的人,讲究实惠是一种时尚,你懂吗?人生嘛,不就如同一场戏吗?既然是戏,要花费同样的气力,还不如选个大舞台、挑个好角色,痛痛快快地演一场。只要能赚钱生财,情价几何?德价几何啊!”厉卫君没等古叶说完,就不带好气地说。 “金钱最好,也不能脱离生活的准则。财性是水,沙漠里的一杯水可能比宝石还要贵重,因为离开它人就可能送命。事物的价值不完全由事物的品质决定的,人情人性才是最为可贵的。古人云:君子坦荡荡,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为人和善、宽容,为事淡泊、明智,这才是人之最高境界。”古叶说得很认真。 “好了,我不和你讨论人生了,就说说你吧。你告诉我,你谈过恋爱吗?那个江总对你是不是很那个?他是你的初恋情人吗?”厉卫君感觉古叶说得太深奥了,就换了个话题,带着神秘问。 古叶沉默了,她什么也不想说,她想到了潘淙,想到了自己对潘淙的那份渴望而不可触摸的情感。 “今天,你一定得告诉我你的初恋是谁?一定要啊!”厉卫君缠住古叶问个不修。 “潘淙!”古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脱口而出的,一种惊讶让她愣住了。 “潘淙?潘淙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一个什么潘淙?他现在在哪?你们还有联系吗?”厉卫君口气中带着一种嘲讽,感觉到自己对古叶了解太少了,他带着一种疑惑急促地追问着。 “我好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一直没有和他有什么联系。”古叶陷入了深思,感觉内心总有一种牵挂,她摇了摇头,感觉好累好累。说:“不谈这些了,好吗?” “怎么不说呢?对他,你是不是有些心虚啦?”厉卫君望着古叶无助的脸,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快感。 “你?真无聊!”古叶感到气愤,她有一种受骗和污辱的感觉。古叶正视着厉卫君,感到彼此之间已相隔了一条鸿沟,变得那样遥远,那样陌生。 “我无聊?哼,依我看,还不仅仅是潘淙吧,还有江松岩吧?真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几把刷子啊,老实告诉我吧,无所谓的,我也不是个没有气量的人……” “你?卑鄙!”古叶感到一阵失望,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你敢骂我!你说我卑鄙?还不知道你到底脚踏几只船啊?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厉卫君露出一付狰狞,挥起手掌,重重地打在没有一点防备的古叶的脸上。 “你?!”古叶惊呆了,失声地叫了一声。一种羞辱,一种愤怒伴着血衅从心头涌出,泪水已让她的眼镜变得模糊。 “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哼!走就走。”厉卫君站起身来,走出了大门。 古叶脸上阵阵火辣辣的疼,在告诉古叶一种失落的悲哀,她感到失落了真,失落了善,失落了美,一切纯真都在消失,都在远去,留下的只有悲愤和绝望。 不! 我不能原谅, 我不能宽恕, 你对我的偏见, 你对我的污辱! 已失去了太多 人生最可贵的尊严、爱护, 已失去了太多 生活追寻的幸福、享受。 我痛苦 我唉哭 我压抑 我恼火! 再也不能原谅, 再也不能宽恕, 哪怕我永远孑然一身, 哪怕我遭受无尽的折磨。 『24』第三节。新欢 厉卫君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心中反生出一种快感来,长久以来,他内心总感到一种压抑,古叶那种清高,那种冷淡的沉默,让他一直怀有一种不踏实、一种惘然、一种失落的感觉,即使在肉体占有了古叶,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但他不甘忍受那种失落,不甘忍受那种失败,他要复仇,他想,总有一天他把古叶那高傲的心拉下来踩在自己的脚下。 厉卫君愤愤不平地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了钱明明的餐厅门前,他抬头看了看五彩缤纷的彩灯,走了进去,迎面碰上了带着醉意的胡彬,还有钱明明和他的叔叔。 “卫君?”胡彬看着厉卫君沮丧的脸,通红着脸问:“怎么,看脸色好象有什么事不愉快?” 厉卫君感受到了一种温情,带着笑说:“胡行长,你好,我?没什么。” “不对,一定有什么事,你就把我当作老兄说说?”胡彬看上去虽有些醉,但说话仍很清晰。 厉卫君看了看胡彬,心想向行长透露些自己的私事不也是缩短彼此距离的好机会吗?他叹了口气,钱明明把他们请进餐厅包箱。 “还不是为了古叶?”厉卫君边坐下边说。“她有个同学,江松岩,就是荆城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他们……”厉卫君想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说。 “江松岩?就是那个江总?我好像见过。他们是同学?他们欺负你了?”胡彬为厉卫君感到愤愤不平,他缓了口气说:“别难过了,荆城公司的周总和我关系不错,我找机会说说,说什么也不该我兄弟受这么大的委屈啊?” 厉卫君显得有些感动,心里也好受许多,笑了笑说:“谢谢你,胡行长。” “你啊以后就不要叫我什么行长了,大家都是兄弟嘛。”胡彬说得很亲切。 厉卫君受宠若惊,说:“嗯,那你就是我的大哥呵?”说完兴奋地大笑起来。 “那当然。”胡彬也和着厉卫君高兴地笑了起来。 “大哥,沙科长,怎样?”厉卫君看着胡彬的笑脸,心情也轻松起来。 “她人不错,就是有些事还很害羞,说是一定要等到结婚以后才可以,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为种女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你说呢?这件事啊,我还真的要谢谢你呵?”胡彬笑得更欢了,那双不大的眼睛在堆满肥肉的脸上只乘下了一条缝。 “她一定很温柔吧,那是你大哥有福气啊!”厉卫君知道胡彬说的“害羞”是指什么,心想着胡彬为什么不用些手段对付那种“害羞”呢?他嘴上还是不断地献着殷勤。 “哈哈!”胡彬高兴地笑起来,说:“小老弟,我想,结婚这事就包在你身上了,你办事,我放心嘛。” “行!大哥,小弟当竭尽全力,你尽管放宽心吧。”厉卫君充满了感激,他没想到胡彬会如此赏识自己,此时他感到自己愿意为胡彬做一切。 厉卫君现在的心情好多了,几乎没有了任何烦恼,他起身送胡彬走出包箱。 钱明明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叫住了厉卫君说:“卫君,你还认识吗?”钱明明把身后的女孩让到了厉卫君的跟前。 “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胡彬与厉卫君打了个招呼走出了餐厅大门。 “你慢走啊,再见!”厉卫君把胡彬送出大门,转眼注视了一下面前的女孩,他感到那个女孩很面熟。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也注视着自己,但一下子记不起来什么名字来。他吱唔一下,笑了笑。 “怎么?不认识了?我是朱华,高一时转学到冰城去了。”朱华说话时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她发现厉卫君仍是这样的潇洒,端正的脸,明亮的眼睛,微笑着的那对浅浅的酒窝,只是那种眼神显得成熟,老练了。 “哦?朱华?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真的变得漂亮了,变得有些不认识了!”厉卫君发现朱华比以前的更丰满,更有灵气,他看着那双兴奋发光的眼睛,心中有一种激情在涌起。 “瞧你说的,我这次又是随父亲回荆城了。”朱华笑着说。 “她父亲现在可是市轻工局局长。她在荆城印刷厂做会计。”钱明明对着厉卫君说,说完转过身来对朱华说:“朱华,厉卫君现在是银行客户经理部主任,说不定你们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呢。你们聊一会,我有些事,一会儿过来。” “那我们在一个城市,今后可以常常见面了。”厉卫君一边给朱华让座,一边说:“我是在东山支行,你在荆城?不过见面是不成问题的。你父亲可是个大局长,有机会还要请他在工作中多多支持,多多关照呵!”厉卫君说话听起来很谦虚。 “看你说的,可不像是同学了。”朱华笑盈盈地说。“我和父亲说起过你,父亲对你很有印象的。” “是嘛!”厉卫君很有触动,回忆曾有过的一次偶然相遇,说:“对了,那是在一次企业的项目评估研讨会上。你父亲说话很有水平,很到位的。” “是吗?”朱华显然很兴奋。“你有女朋友了吗?”突然朱华问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问题。声音很轻很轻,却打破了夜的寂静。 厉卫君一阵的沉默后,显得有些怏怏不乐,说,“我现在有个女朋友,叫古叶,在荆城医药投资公司,财务部经理,不过……” 厉卫君故意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考虑自己和古叶会有什么结局。面对朱华,他好像又寻找到了一种新的感觉,特别是朱华的局长父亲,对他更具吸引力。 朱华低下了头,心里感觉厉卫君还有话说,她只是在静静地等待。 厉卫君沉思了很久,考虑着自己将说的每一句话,他清楚自己和古叶的关系,他冷静地告诉自己,古叶现在只是自己复仇的对象,而眼前的朱华,才是自己新的目标,但他又不能让别人感觉到内心的一切。对朱华,首先要博得她的同情,女人是最富有同情心的,而同情心往往也是打动女人情感的最佳方式。想到这里,厉卫君故作痛苦地说:“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在你的面前说我女朋友的不是,原谅我的冒昧。她是荆城医药投资公司的财务总监,以前,我爱她,我真的很爱她,我曾用我的心,我的一切,乃至我的生命去爱她,我想一直认为,用我的真诚的爱一定能换取她的心,可我的爱并没有得到回报。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会有一种感觉,也许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过我,她的人很清高,也有很多知已的同学,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初恋情人是谁。唉,……”厉卫君说得很委屈、无奈,也很动听、感人,他知道女人的心是善待弱者的,他说得越是软弱、无奈,越是真诚、生动,就越能打动朱华的心。 果真,朱华的心被那种真诚深深地打动了,她感觉到了厉卫君的真诚,显得有些感动,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够安慰厉卫君的话,她感到自己内心有一种萌动,是一种同情和敬仰?是一种爱?她无法把握。过了很久很久,朱华抬起了头,深切地望着厉卫君说:“我真羡幕古叶,有你对她的那份真挚的爱,厉卫君,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幸福,我会为你祈祷的。” 厉卫君注视朱华的眼神显得深沉起来,他知道,朱华已经受到感染了,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快感和满足,他也深切地说,“谢谢你,朱华,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对你说了那么多。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感觉,愿意让你知道我的一切,请你原谅我的唐突。”厉卫君故意欲说而止。 “不,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些,起码说明你已经把我当作朋友了。”朱华充满了感激。 “你当然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相信我们将会是很不一般的朋友。说真的,今天,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厉卫君也转过话题,热情地说。 “我也很高兴。”朱华笑了笑,彼此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25』第四节.阴谋 在荆城投资公司,周海林来到了江松岩的办公室,他坐在沙发上,注视了一下江松岩,轻松地说:“江总,你上次的提议很有价值,也很可行,你抓紧时间落实一下,另外和金融部门要协调好,我想这肯定少不了金融部门的支持。” 江松岩坐在周海林旁边的沙发上,恭敬地说:“好的,我会抓紧办的。” “江总,你和古叶是同学?”周海林突然问江松岩,眼睛紧盯着江松岩,似乎想发现些什么。 “古叶?”江松岩感到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周海林,感觉那双眼睛并无恶意,笑了笑说:“是啊,我们是高中同学。” “你觉得古叶的人怎样?我不是指她的工作,是指你对她的感觉,情感方面的?”周海林问得很直率。 “她?很善良,是个值得男人爱的女人。”江松岩回答得也很直率。 “那你爱她吗?”周海林感觉到了那种直率,很受感动。 “我?呵呵。”江松岩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爱,不过那是一个很不现实的爱。周总,说实话,从一定程度上说,我是冲着古叶才来到荆城的。” 周海林感觉到了江松岩的真诚,说:“那你,从来没有告诉过古叶你的爱?” “没有。我想这种爱目前对她只能是伤害。”江松岩回答得非常坚定。 周海林沉默了,他再次望着江松岩,从他的眼里似乎读到了那种痛苦和无奈。他无法相信胡彬所说的关于江松岩和古叶之间发生的一切。 周海林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心情仍无法平静,“无风不起浪啊”,他感慨着,他想到了白冰,想到了自己从东山医药公司的一个销售员到公司科室主任再到公司经理,走的每一步都少不了白冰的一手提携,对白冰自己一直怀有感恩之心。多少年来,周海林很欣赏古叶的工作能力和个性,虽然他不相信胡彬所说的关于古叶和江松岩的那些传闻,但他必须对古叶负责,心想只要古叶结婚了,一切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想到这里,周海林拨通了白冰的电话:“老领导,你好啊。身体好吗?”一阵寒喧后,他很快进入正题:“老领导啊,古叶什么时候结婚啦?” “古叶啊?这孩子从来没有和我谈过结婚的事。不过到时一定请你喝喜酒呢。”白冰笑着说。 “岂是喝喜酒?要是不嫌弃我还想做个现成媒人呢!”周海林说得很亲切。 “那感情好啊!一言为定呵?”白冰高兴地说。 “听说,古叶恋爱时间不短了?快成马拉松恋爱了。你可得抓紧时间催催她,不要因为工作忙而耽误了婚事。夜长梦多嘛!”周海林笑着说。 “好的,好的。我会的,谢谢你关心啦!”白冰放下电话,感到周海林在电话里说的话有些蹊跷,特别是那声“夜长梦多”让她感觉到了不安。那么长时间来,她从来没有听古叶谈起过厉卫君,也从来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一切好像很平静,也很顺利。但想到古叶谈恋爱已经有八年了,都一个抗战时期了,还没有谈及过结婚,是不太正常。她想,有机会要过问一下女儿的终身大事了。她知道,自从古文生去世后,女儿一直和自己相依为命,她深深地感到,古叶失去得太多太多了,她太需要爱了,太需要一种真诚执着的爱了。 “一涓,你怎么会来了?”古叶看见沙一涓走进办公室。高兴地站起身来,让沙一涓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 “叶经理,我是专程来请你帮忙的。”沙一涓脸上闪烁着幸福的笑。 “什么事?你说。”古叶说得很温柔。 “我准备结婚了,我想请你做我的媒人。”一涓说完脸显得通红。 “请我?”古叶没有思想准备,笑着说:“我可从来没有做过媒啊,这可是第一次啊,没有经验,不过我想这现成的媒人可能没什么难度,是吧,你快说说,什么时候结婚?胡彬这人怎么样啊?”古叶突然感到自己后边的问题很多余,她从沙一涓的脸上已经读到了一种满足。 “下个礼拜天吧。”沙一涓笑着边点头边说。 古叶看着沙一涓幸福的笑脸,想起了厉卫君曾说过的胡彬的一些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她真的不忍心开口,她只是从内心祝福她,但愿一切都成为过去,不再发生。 拥有最廉价愉悦的人也是最富有的人。 在沙一涓和胡彬的婚礼上,厉卫君来到古叶的身边,带着酒意说:“古叶,你看他们,多幸福的一对啊!你说我们该在什么时候结婚呢?” 古叶看着厉卫君,内心有一种反感,什么也没有说。 “你感觉这次婚礼办得怎样?这可都是我一手操办的,还可以吧。胡彬很满意,他刚才对我说,东山支行的行长非我莫属了。”厉卫君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古叶低下了头,再也不想看那张脸了,那种虚伪让她感到恶心,感到失望,她正色地看着厉卫君那张通红的脸说:“厉卫君,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说什么?分手?你和我说分手?”厉卫君摇了摇头说:“不,我知道你迟早会提出分手的,我知道你里心从来就没有过我,你一直想着你的那位叫什么潘淙?还有那个叫什么江松岩?但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和你分手的,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离开我的,不会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死了这个心吧,居然提出和我分手。。。。。。”厉卫君说完,又喝了一大口酒,心想,这一次不把古叶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古叶站起身来,再也不想听他一句话,再也不愿看他一眼,径直地走出了大门。 古叶回到家,白冰就走进了古叶的房间,说话带着一种慈爱和忧虑。“古叶啊,妈妈从来不干涉你的选择。我只是想问问,你和小厉相处那么长时间了,你有什么感觉,也从来没有和妈妈说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妈!”古叶抬头望了望母亲。岁月的艰难在母亲的脸上留下了烙印,即使在晚上,也会发现乌黑的头发里钻出了银丝,白晰的脸上爬上了皱纹。她望着母亲,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但让人感觉笑得很累,笑得很苦。古叶不知该说些什么,该怎样告诉母亲,告诉她自己对潘淙那种牵挂?告诉她自己的失贞时绝望?流产时的痛苦?告诉她自己忍受火辣辣的耳光的时的悲愤?忍受那不堪入耳的污毁言语时的羞辱?不,不能说,亦无法说,她不想母亲再为自己担心,为自己感到难过,为自己感到失望,自己选择的一切就让自己一个人承担吧。“妈,我不想结婚了,我想和厉卫君分手了。”古叶深思了很长时间,冷静而又坚决地说。 “分手?”白冰感觉到古叶的那种坚决。她明白了周海林说的“夜长梦多”的意思了,她猜测古叶和厉卫卫君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十分谨慎地说:“小叶,我想,你这样决定,一定有你的道理。对你,我一直是很信赖的,这你知道。我只是想说,有些事情在你拥有时可能觉得不怎么样,但当你失去的时候你会觉得他们的存在价值了。现在,要找个对自己真心的人,真爱自己的人确实太难了……” “妈,有些事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我?唉!”古叶感到一阵心痛,她又无法对母亲诉说那种心痛,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孩子,凡事要想开些,要现实一点……”白冰看着哭泣的古叶不知怎样劝说。“小叶,我感觉小厉人还不错,他也很爱你的,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不要轻易地说分手,你想别人会怎么说?会怎么看?” “妈!我?”古叶真想告诉母亲自己内心的一切,告诉母亲这不是爱?她只是觉得心在颤抖,但无法诉说。“妈,人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着,都要为别人的闲话活一辈子吗?”古叶停止了哭泣,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起码应该告诉我一点理由吧?”白冰虽然感到古叶内心的无奈和痛苦,但她仍有些无法理解古叶。 “我?我和他已经没有感情,也没有共同语言了,我……”古叶看着母亲困惑的眼神,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母亲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别人的闲话”,委屈了自己大半辈子! “伯母,你好。”厉卫君在古叶最感软弱时走进了古叶的房间。 “小厉,你来了,坐。”白冰看见厉卫君进来就站了起来,似乎看到了希望,她想着厉卫君能给古叶一点安慰,说:“小厉,你和古叶好好谈谈吧。”白冰边说边走出了房门。 古叶没有抬眼看厉卫君一眼,她知道自己和厉卫君的缘分已到尽头,一切都该结束了,她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和厉卫君彻底了结。她坚定地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分手?不!”厉卫君知道古叶会说提出这个,但个他觉得可笑,他认为古叶也太小瞧自己了,如果就这样轻易地了结,一是自己太没有面子,二是在朱华面前也不太好说,再说,也不能太便宜了古叶,决不能轻放过她。想到这里,厉卫君故作痛苦的样子,忏悔说:“古叶,原谅我吧,原谅上次我说的话,做的事,我是喝醉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我再也不会惹你伤心了,你要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啊!”说完厉卫君眼里竟然充满了泪。 人总是在最虚伪的时候,最会表现出最善良的样子,最会用这种善良获取人们的同情心。古叶已经看透了厉卫君那张虚伪的脸,内心却产生了一种鄙视的感觉,说:“不,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没有缘分,我们终究要分手的,一切终究要结束的,我们不该再相互折磨了,不如就在现在作个了结。”古叶十分平静,冷冷地说。 “不!叶,你别这么说,我爱你,真的,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会怎样,没有你,我就无法生活。”厉卫君说着,声音带着抽泣。 古叶感到自己最无法抵御的就是男人的泪,不禁也一阵伤感,眼里充满了眼泪,但她仍旧带着绝望,坚决地说:“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的。厉卫君,咱们还是说再见吧。我感到很累了,我想休息了。”古叶说完起身走到床前坐下了。 “不!叶,你不能这么说,你不能这样做,不然,我真的没脸见人了!叶,原谅我吧,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叶,我爱你的,真的!”厉卫君开始痛哭,“砰”的一声,竟然跪在了古叶的床前。 “你?你不要这样!”古叶一阵辛酸而落泪,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软弱而无力,她觉得一种不忍的伤感在撞击着她坚定的理智。“不!你不懂得爱,你不珍惜爱,你也不懂得感情,你也不会珍惜别人的感情的,你?”古叶亦开始了哭泣,她大声说着,想是在倾诉自己内心的一切。 “叶,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只要你感觉轻松。但请你相信我,看在我们过去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厉卫君看到古叶开始落泪,一下抓住古叶的手,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过去?我们的过去?”古叶的眼前浮现出失贞、流产、火辣辣的耳光、厉卫君辱骂时的狰狞那一幕幕的情景,她忍不住悲切,痛哭起来。 “小叶,别难过了,我还没有见过像小厉如此真诚的男人,你就答应他吧。”白冰似乎被厉卫君的真情所感染,她想一个女人,会有一个如此疯狂的爱着她的男人,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这不该轻易放弃的呀!白冰走到古叶身边,劝慰古叶说:“小叶,也算是为了我,答应他吧,好吗?” “妈--!”古叶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她感到自己可以伤害自己,也可以伤透自己的心,但她不能伤害母亲的心。古叶感到,一种良心,一种对母亲的爱心在不断地软化自己已经僵死的感情,她再也无法去感受、去思索那一切,她只是感到内心深处在崩溃,在彻底地崩溃,现在自己所拥有的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叶,谢谢你,我会爱你一辈子的!”厉卫君破涕为笑,似乎在笑一种胜利,笑一种欲望的满足。他高兴地抱住了古叶,抱住了那是一具哭泣着的尸体。 『26』第五节。强暴 新婚之夜。 “闹新房”的人渐渐散去,房间一下子也缩小了。古叶望了望厉卫君,想说些什么,但发现刚才还盈满笑容的脸,忽然变得冷谈,还带着一丝阴险。 “你今天高兴吗?”厉卫君没有让古叶开口,就先冷冷地说。“哦?我看好像不很开心,因为江松岩没有来?还有那个什么潘淙没来?”厉卫君看着古叶在整理床铺不理睬自己,更加挑衅地说。 “你?”古叶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古叶望着厉卫君那张曾充满虔诚的脸怎么一下变得如此险恶,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想说什么,但感觉说出来的已全是眼泪。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很坚强的吗?”厉卫君变得凶狠起来。“怎么,后悔了?答应和我结婚是不是后悔了?哼!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真以为别人没有你就无法生活了?像你这样的破烂货,我真的会在乎?去你妈的x,告诉你,在我身后追求我的女孩子个个比你漂亮,比你温柔着呢。”厉卫君像发了疯似的,冲着古叶怒吼着。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古叶再也无法忍受,她软弱而无力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无力地坐在床上,无奈而痛苦地问。 “为什么?哈哈!是因为我爱你呀?哈哈!见你的鬼去吧!你也太天真了,太自以为是了,我会爱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个贱货!”厉卫君一边说,一边抓住了古叶软弱的手,把她压倒在床上。“为什么要结婚?你不懂?你不知道?是吗?你会懂的,你会知道的,你很聪明,来,让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结婚吧!” “不,你别这样!你千万不要!”古叶开始挣扎地坐了起来,感到了一种无言的恐惧。 “不要?为什么不要?我现在就要你!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要?”厉卫君疯狂地发泄兽性,红着眼扑向古叶。 “不!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饶了我吧?我求你了!”古叶颤抖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凄惨,她用双手自卫地围在胸前,双腿也弯曲起来。 “饶你?我要是饶你就不和你结婚了。告诉你,我是你的男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害怕了?你去告我呀,去告诉江松岩?去告诉潘淙?去呀!”厉卫君一边说,一边用双腿压住了古叶的身体,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古叶的双手,另一只手在撕开古叶的衣服和裤子…… “不!不要!”古叶再也忍无可忍了,用尽了全力,拼命地挣扎,她感到有一种血腥,在吞噬着自己的心和生命。 厉卫君依旧是那样的疯狂,那样地野蛮,他撕下的古叶的内衣和内裤,扔到了古叶的脸上,古叶猛烈地大声哭叫起来,翻过身,脱开被抓的手,想去抓那内衣和内裤,但只见那内衣、内裤又被扔到了床低下…… 古叶无奈地抓过了被子,蒙住了整个头、整个身子。 “怎么样?感觉如何?害怕了?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厉卫君并没有停止对古叶的折磨,嘴里一边骂着,一边掀开古叶身上的被子,重重地把古叶压在身下。“我让你正经,我让你还有脸见人,我看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古叶再也无力挣扎了,她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上帝啊!救我!”她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去看一具赤裸裸的可怜的尸体。 天,终于亮了,但是,阴沉沉的。 古叶望着窗外的天,眼前一片惘然。上帝啊!世界上,难道真的有这样的人,想从别人哪里取得自己所需之物,而不惜以毁灭别人的全部幸福或整个生命为代价吗? 古叶起床,穿好了衣服,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消瘦的脸、红肿的眼。古叶一阵头晕,回到了床上,躺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厉卫君在古叶醒来前就出了家门。他打电话约了朱华,在一家咖啡馆里见面了。 “朱华,对不起,我约你出来真的是万不得已。”厉卫君一脸的痛苦。 朱华看着厉卫君那张英俊而痛楚的脸,感到这场婚姻并没有给厉卫君带来幸福,她好似心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厉卫君诉说。 “我原以为结了婚她会回心转意,她会安心地过日子,但新婚之夜她竟然?”厉卫君在想着该怎样诉说,以博得朱华的同情。 朱华似乎已经感染了那种悲切和无奈,她忍不住用手抓住厉卫君靠近自己的手,抓得很紧,很紧。 厉卫君感受到了那种温暖和感动,痛苦地说:“她竟然呼喊初恋情人的名字……”说完,低下头,从眼睛里流出了一行眼泪,双手也顺势抓紧了朱华的手,没有松开。 朱华的眼睛亦湿润了,她含着泪,不知道怎样安慰那颗痛苦的心,把自己的手绢缓缓地递给了厉卫君…… 『27』第六节。绝望 阴雨天,夜色来得特别的快。漆黑的雨夜,狂风夹着雨滴无情地吹打着紧闭的窗户,发出滴哒滴哒的碰撞声。 厉卫君开门进屋,止住了嘴中哼着的小调,眼神被室内的气氛凝固了,他打开灯,看见古叶仍在床上躺着。 厉卫君走到床前,好像在外积蓄了一天的气力,回来就是为了发泄的。“起来,起来!躺着干什么?怎么?真的没脸见人了?不至于吧?你不是很想得开的吗?” 古叶躺在床上,已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也不想听他说些什么,她闭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起来!你这不要脸的婊子!”厉卫君看见古叶不理睬他,充满了怒气,狠狠地把古叶从床上拖了下来说:“你给我起来!”。 古叶整个身子“崩”的一声被甩到了地上,她没有来得及感觉疼痛,又被厉卫君从地上一直拖到了房门外。 “砰!”地一下,厉卫君关上了房门。 古叶从地上站起来,疲惫地坐到了办公桌前,她已没有了眼泪,她终于明白了,那不是婚姻,那是厉卫君设计的一个骗局!而自己就象是一条忠实的狗,把头伸进了主人用绳索制作的圈套里。 人生,仅仅是一场闹剧? 古叶感到自己就如同一个刚刚走出梦境的睡梦者,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一阵感慨涌上心头: 我真想闭上我的双眼, 无视那冰冷的世界, 再不因为 秋风过后的满地落叶 而哭泣; 再不因为 阴雨连绵的忧闷季节 而孤寂; 再不因为 匆匆消失的梦的幻觉 而悲戚。 为尽情地享受 秋风中的细雨。 我真想闭上我的双眼。 古叶心口感受到一阵绞痛,她紧皱了双眉,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种忧郁、一种悲切和绝望让她感到无奈,感到窒息。她打开窗,一阵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她打了一个寒颤,一股血腥从心中: 我想哭-- 发现 已泪如泉涌; 我想呐喊-- 发现 已喉咙沙哑; 我想奔跑-- 发现 已双脚麻木。 不! 我还是要哭 还要呼喊 我还是要迈步 还要生活! 呵!上帝! 我真难过! 窗外的天,显得特别的黑。 古叶躺在沙发上,只是凝视着那苍白的灯,临听着窗外的雨滴,那滴滴的雨声像是在哭诉着一种痛苦。古叶知道,今天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她想摆脱这一切,想彻底地结束这一切,永远地远离这一切。古叶闭着眼睛,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眼泪、没有了饥饿、没有怨、没有恨,她希望自己不再睁开眼睛,也不愿睁开眼睛……在这一片昏黑中,古叶想起了潘淙,回味那种失落的痛,在痛楚中她又似乎看到了父亲那张亲切的脸,那双明亮的眼睛。“爸爸,我真想你,我来陪你,好吗?”古叶悲切的心已成碎片,她想得了死。 古叶站起身来,坐到了梳装台前,平静地为自己梳洗一番,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安眠药瓶,凝视了很久,她把药瓶放入衣服的口袋里,走出了家门。 古叶在雨夜中走着,雨水扑打在她的脸上,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也许苍天有眼,忍受不了那种悲切,雨慢慢地停住了。 古叶来到了荆河边,来到了那棵曾寄于多少梦想的杨柳树下,“潘淙!一切还好吗?你知道,你是我最大的牵挂吗?再见吧,我会把对你的思念和祝福带到另一个世界去的。。。。。。”古叶在内心哭喊着,泪眼前,她又看到了母亲和竹梅,感受到了一丝的依恋和温情。辛酸涌来,那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慢慢地揭开,渗透出鲜红鲜红的血。她不敢回忆那新婚之夜,更不敢去诉说昨天。她把手伸进了口袋,握住了那瓶安眠药。 “古叶?!”古叶的一举一动没有逃避过正在注视着她的江松岩的眼睛。江松岩在古叶结婚后,每天都会来荆河边,他不知道古叶为什么要结婚?不知道古叶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感情埋葬在痛苦的深渊? 古叶抬眼看见江松岩,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抽泣着。 在昏黑的路灯下,江松岩仍然看得见古叶那惨白的脸和充满忧伤的眼睛,他感到心寒和痛,但他又不知怎样安慰古叶,悠悠地说:“有些事情,不要太勉强自己,你要多保重自己,要想开一些,要注意身体……” 古叶受到一种感染,受到了一种理解和安慰,忍不住泪如泉涌,她真想投入江松岩的怀抱痛哭一场。 “哟,好一幅怜香惜玉图啊!”厉卫君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他们面前。 江松岩回过头,看了看厉卫君,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仍在哭泣的古叶,忍住了话,就先离去了。 “怎么?又在向情人吐露真情?我说嘛,这么大半夜的会去哪儿?原来是在和情人约会啊。哭诉了什么?这么伤心?”厉卫君带着讽刺的口味,脸上仍在阴笑,慢慢地走进古叶。 “你?”古叶忍无可忍,抬起头,望着厉卫君,眼中充满了怨恨。 “我怎么啦?不该来?坏了你的好事?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真无耻!”厉卫君一边说,一边挥起手掌,狠狠地对着古叶的脸打了一个耳光。 古叶眼前一片漆黑,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28』第七节。离异 古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手腕上挂着药水。 “叶姐,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你的体质太弱了。你妈去给你熬些粥来。”竹梅坐在古叶的身边,看着古叶醒来,声音里充满了怜爱。 古叶什么也没说,她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睁开,永远也不想睁开。 “叶姐。”竹梅看着古叶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古叶失望的眼,特别是想到自己从古叶的衣袋里拿到的安眠药时的那种震憾,竹梅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那颤抖的手让人感到那颗颤抖的心。竹梅把手抓得更紧了,似乎把手松开,她就将会永远失去似的。 古叶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苍白的灯光,让她的脸显得更加忧郁、悲伤。“竹梅,我错了,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是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我输了,我彻彻底底地输了,不仅输掉了所有的钱物,输掉了自尊、自爱,还输掉了自己整个青春、整个生命。我已经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自己。”古叶说得很轻,很累。 竹梅仍是紧握着古叶的手,她感觉到了古叶的失望,说:“叶姐,人心灵的负荷该是有限的,而生命是最重要的啊。” “是啊,生命是最重要的。”古叶重复着竹梅的话,从竹梅紧握的手中感觉到了力量,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竹梅,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婚了。现在的我不再畏惧残酷的现实、社会的偏见、舆论的压力,不再乞求众人的一点点宽容和怜悯。竹梅,你知道吗?当时要是没有江松岩,也许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一生中,最要感谢的人就是江松岩,他给了我选择继续生活的信心和勇气,而我最对不起的人也是江松岩,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承担了很多,而我呢?什么也给不了他。竹梅,人要是有来生,我会用我完整的生命来报答他的。” “叶姐!俗话说吃亏是痛,但善良却是一种美德,一种资本,一种成略,是一个人得以长久立足于社会的根本之一。你这么善良,你会得到人间真情的,你会幸福的,我坚信。”竹梅面对古叶的真诚,他真想把人间的一切美好都送给她,但她感到无能为力,她把古叶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说不出话来,感觉眼泪会和语言一起涌出。 白冰端着保温盒走进病房,她深深感受到古叶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也明白了古叶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的原因,她心疼地安慰古叶说:“小叶,你愿意到南城去吗?舅舅很想你去给舅妈当助手。” 古叶知道母亲的苦良用心,她同意了,她想远离这一切,远离那悲惨的罪恶,远离那残忍的结局。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人何哉! 『29』第五章飘浮的梦幻第一节。起点 任何人,活着说话都不如死后说话更能唤起人们的觉醒。倘若活着的人,不能及时地发现或区分事物的主次、真假,那么,他就不能真正地享受生活。 --白晔 天色已成灰色,黑夜渐渐来临。 南城机场候机室里又回响起播音员那甜润的声音。“旅客们请注意,7335次航班将推迟到明天上午6点,请7335次航班的旅客从5号门乘班车至机场宾馆。” 古叶从沉重的回忆中走了出来。她站起身来,用手理了理披肩长发,整理了一下外套,收拾好行李,缓缓地走向5号门。 南城的夜景很美,机场的夜景更美。金色的跑道,纵横交错,像是在夜色中一颗颗闪亮的明珠。古叶望着一架正在金色跑道上缓缓降落的飞机,想起十多年前,自己正是在这种夜色、从这金色的跑道上开始了新的人生旅途…… “小叶!”古叶刚刚走出机场,就听到了舅舅白晔充满慈祥和亲切的呼唤。虽然在夜色里,古叶仍能看见舅舅那张温存的脸,看见脸上温存的微笑。 “舅舅!”古叶百感交集,随着一声呼唤,和白晔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古叶的舅妈小玉把行李放在了汽车的座位上,拉过古叶的手说:“小叶,我们回家吧。” “嗯,舅妈!”古叶和小玉拥抱了一下,一起坐进了汽车的后坐位。 白晔坐进驾驶室,驾车驰入那美丽迷人的夜色之中。 回到家,古叶走进舅妈为自己准备的房间时,惊呆了,为眼前的“蓝色世界”而震慑:蓝色的门、蓝色的墙面、蓝色的窗帘、蓝色的家具、蓝色的床,弥漫着一种蓝色的温馨和蓝色的梦…… 古叶沉醉在那片蓝色的世界里,她躺在床上,感觉到过去的一切变得依稀,人也依稀,记忆依稀。在这一片蓝色的温馨中,古叶眼前又浮现出充满梦幻的脸:“潘淙!你在哪啊?你可听得见我的呼喊,感受得出我的痛苦吗?”古叶在内心呼唤着,眼泪从眼角流出,她知道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一切都已无法诉说,她渴望永远地忘却那过去的一切,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忘得了吗? 古叶在舅舅的服装公司任财务部经理,多年的管理经验和卓越的工作能力,很快适应了南城的环境和工作,她做得相当出色,很得白晔和小玉的赞赏。 一天晚上,白晔来到古叶的房间。“小叶,感觉怎样,生活得习惯吗?”白晔慈祥地看着古叶,一种疼爱油然而生。 “舅舅,我很好,你请坐吧。”古叶给舅舅倒了一杯水。 白晔对古叶总有一种特别的怜爱,一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孩子,二来是古叶的聪明伶俐,他不明白,生活对古叶竟会如此的无情、不公,他带着一种深沉和忧郁,一种让人受到感染的深沉和忧郁,缓缓地对古叶说:“小叶,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得,都能享受的。生活的路,每个人都在艰难地走,但有多少人在蓦然回首时,却发现,路才走了开头。” 白晔看着坐在桌前的古叶,眼里充满着一种坚定和希望,他感到古叶成熟了,生活让她变得坚强而富有韧性,他深有感触地说:“小叶啊,未来的路,都是一条意料之外更多于意料之中的路,我们所感觉到的不幸,只是在我们把孤独的苦恼成为主要感情时所表示出来的一种不和谐。小叶,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了。有一些事我想告诉你,也应该告诉你了,让你知道,生活的关键,不在于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而在于我们怎样对待一切感觉。” 白晔望着古叶一双迷惑的眼睛,继续对古叶说,“我知道你很爱你父亲,而且你一直把那份爱埋得很深、很沉。提起他,你也许会伤心、会难过,但是,你知道吗?正是你父亲和你母亲,让我懂得了生活,懂得了爱情。生活的本身并不意味着一种爱情,她还包括人的良心、道德、责任感等等广泛的社会内容。” 白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沉沉地吐出,古叶抬头看着白晔,屏住呼吸,听着白晔继续述说…… 『30』第二节。往事 白晔感到,本想永远忘却的一切却是那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仿佛就在昨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从他的嘴里、鼻子中吐出,迷漫了他的眼,迷漫了他久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 “你爸和我曾是中学时代的同窗挚友,你妈比我们低二届,同在一个学校。当时,我们像是亲兄弟,他和你妈也算是青梅竹马,相互照顾,很有感情。那时候,家庭成份往往会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你爸就是因为一个很不沾边的什么成分问题,被取消了高考资格,下放到荆城的东山小镇。社会环境的变化,把我们分隔开了。后来,我考上了复兴大学美术系,隔了二年你母亲也考上了复兴大学中文系的。而和你父亲也从此遥无音信了。” “记得在我大学毕业,留校做了老师的那一年。 一天,你妈带回来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叫蓝亭亭,她比你妈低一届,也是中文系的学生,她长得很美,给人一种亭亭玉立的感觉;一点点淡泊、一点点迷惘,给人一种沉沦在梦中的美。当时,我的心被这种美而征服了,也第一次感到有一种力量在内心萌发出来。蓝亭亭要求我给她画一张肖像,记得我在画室,我整整画了一个下午。但是,那天过后,蓝亭亭就再也没有来过。 直到我们学院招收模特的时候,我又遇见她。她被录取了,应该说是我存有的一点私心。当时我觉得,我非常想看见她,我想也只有这种形式我才能经常看见她,并能在心里拥有她。从此以后,蓝亭亭就成了我们经常见面的模特了。她对我,忽冷忽热,很是情绪化。后来,我才知道她有个孪生妹妹也在复兴大学,学经济管理。你妈似乎也感觉到了我对蓝亭亭的这种情感,有一天,她把她们姐妹俩都带回了家。那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蓝亭亭的情绪也特别的好,她居然答应了我的求婚。 上帝有时会把所有的好事一起恩赐于你,那时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的一天,你爸爸突然出现在我家,他在南城的一个公司找了一份文秘工作,这让我和你妈非常兴奋和快乐。特别是你妈,我知道,你妈对你爸的感情随着时间和空间的相隔越来越深,越来越浓了。记得见面的那天,你爸的情绪不是很好,脸上始终挂着一丝难言的苦笑,让人感受到一种难言的瘾痛。 当时我和你妈都很兴奋,并决定一起举行婚礼。 婚礼那天,你爸爸才知道他的大嫂就是蓝亭亭!就是那个曾经相爱过的蓝亭亭!记得那天,蓝亭亭一直大笑着,一种充满了欲望的狂笑,狂笑之后就一直喝酒,后来,她喝醉了,醉得脸色惨白,醉得昏睡在床上不省人事。 晚上,你爸和我们谈了整整一夜。 你爸下放到荆城东山后,在小镇的中学里打杂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你爸的一篇散文很得学校的校长赏识,就让他做起了代课老师,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学后,他居然成为一个很受学生欢迎的语文老师,最后,他竟然成为了高中毕业班的班主任。蓝亭亭就是在他班上的学生,她很有灵气,也很讨人喜欢,她经常请你爸批改散文和诗等等作品,而那些作品中充满了对你爸爸的一种思恋和爱,让人感受到一颗多愁善感的心。 你爸被那种纯真的美和狂热的爱深深地感动着,他不忍心伤害那种美,伤害那颗狂热的心,他没有表示接受那种情感,但他也无法拒绝,尽管你爸意识到,这是多么的不现实。就在蓝亭亭考上复兴大学的那一年,蓝亭亭的父亲,也就是当时学校的校长找到了你爸,说你爸毕竟是个有成分问题的下放分子,而等待蓝亭亭的应该是正常的大学生活和充满光明的前程,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蓝校长极力劝阻你爸不要再和蓝亭亭联系,要他永远地离开蓝亭亭。你爸无奈之下,留下了一封信,就毅然地离开了她。 后来,你爸在一个工厂里干了一段时间的文秘工作,苦学了两年中文课程,获得了自学大学的文凭,终于在南城找到工作。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婚礼上的大嫂竟然会是蓝亭亭! 你爸痛苦地哭了,他不断地自责,说是对不起你妈。他从来没有和你妈谈起过蓝亭亭,他是不想让自己和你妈之间有任何人的影子,不想在你妈纯净的感情上染上一点痕迹。 你妈原谅了你爸,并决定远离这一切。当天晚上,你爸和你妈就回到了荆城,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人的感觉,是那么的微妙,有时你会感觉到人生意义的存在、爱情的存在,是那样真实、伟大,而且令人陶醉;有时你却又会感觉到,世界、万物皆空。生活、爱情,不就等于男人加女人,不就等于孩子吗?真的,这种感觉很会让人困惑、迷惘。也许,人只有经历了真正的生活,才能理解生活,悦纳生活,才能享受生活。” 『31』第三节。复仇 这时,白晔手中的香烟早就熄灭了。他从回忆中醒来,一种无奈的表情停滞在脸上很久,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古叶站起身来,把一杯柠檬水递给了白晔,她没有出声,怕打破一种寂静,打乱白晔的思绪,一种急促寻求答案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白晔的脸。 “蓝亭亭醒来是在你爸和你妈走后的第二天。她一直流泪,那种伤感让整个空间都显得忧伤、沉闷。我坐在她的身边,抚摸着她的秀发,想用一颗温柔的爱心去给她一点安慰,净化那深深的悠伤。但是,她对着我没有一句话,而只有那令人伤感的眼泪。一天,我从学院回来,进门看见了沙发上坐着她的妹妹蓝小玉,也就是你现在的舅妈,小玉没有让我开口,就递给我一叠信封,那是蓝亭亭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她走了,带着忏悔和痛苦,带着内疚和沉重走了。 我沉重地打开了那封信: 白晔: 在你看到信时,我已经坐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对不起你,说这些可能太晚了,一切都无法弥补我所犯下的错,无法减轻你对我怨恨,你应该恨我,真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我的感情和爱。 白晔,以前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也从来没有珍惜过你的爱。当我知道古文生和白冰的关系后,我才决定和你结婚的,那只是为了恨,为了复仇。驱使一个人疯狂的不是疑惑,而是确实。 古文生是我高中的老师,他的深沉、冷漠,他的宽厚、幽默深深地吸引着我,每次看到他,我内心就有一种希望,有一种信念在萌动,他成了我生活中的偶像,心中的精神支柱。我到现在还清晰记得,他曾说过的,诗人应用的心灵和灵魂,那是自然和真理;诗人生来既是为了恐吓,也是为了给予,他的债主就是人类;诗人是唯一赋有雷鸣和赋有细语的人;人生只有两分半钟:一分钟是微笑,一分钟是叹息,半分钟是爱,因为,在爱的这分钟的中间他已死去了。 我发现,我已深深地爱上了他,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不现实的爱。我没有成为诗人,却有了诗人的疯狂,却成了人类的负债人,我的人生只有一分半钟,一分钟的叹息,还没有来得及微笑,就在那半分钟的爱中死去了。 我对他的爱与日俱增,而他对我却永远是沉默,我感到忧虑,感到悲伤。但是,我不敢告诉他我的那种疯狂和真挚,我就把那份情感融入我的诗稿中,让他批改、指导。他仍然沉默,但他始终没有拒绝我,没有拒绝我给予他的全部情感,这也给予了我无限的欢欣和希望,我带着那份希望走进了大学的大门,我盼着那份实实在在的爱,盼着享受那真挚的情感的。但是,在我放假回来准备把生命的一切交付给他的时候,他却无情地离开了我,给我留下只是一只装有一首诗的信封: 不要再为昨日的忧虑而忧虑, 不要再为昨日的悲伤而悲伤, 清醒吧!我的朋友, 一个充满自我的形象, 你要懂得怎样摈弃心灵的凄凉 你要学会怎样经历人世的沧桑。 不要再为昨日的遗憾而遗憾, 不要再为昨日的梦想而梦想, 振作吧!我的朋友, 一个充满自我的形象, 你要懂得怎样珍惜现时的时光, 你要学会怎样享受现时的欢畅。 一个充满自我的形象, 把握现在, 乃是你未来的一切希望! 他就这样地离开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内心产生了一种无言的怨恨,一种刻骨的怨恨。古文生,他用善良和优美欺骗了我,我一要找到他,我要复仇,哪怕用我的心,用我的生命,用我的一切作为代价。在我遇到善良的白冰,在我感受到你的真诚,我徘徊过、疑惑过,但是复仇的宿愿充满了我整个生命,我要用一个悲惨的婚姻、悲惨的命运告诉他一个悲惨的结局。 白晔,一切都无所谓的生活也许我过得太久太久了,我也渴望过得到爱,但是,当爱到来时,我却又是那样的漠然,那样残忍地失去了它。你知道我现在是多么的后悔,多么惭愧,失望、自责一直侵袭着我,吞噬着我的心。白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爱我的人,我再也无颜面对你,特别是在我常常感受到你的真诚,你的爱。白晔,原谅我,在你面前,我是个罪人,在上帝面前,我也是。现在,我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离开,永远地远离这一切。 白晔,小玉对你是真诚的,自我们相识,她就一直默默地爱着你,多少次她阻拦我给你的伤害,我却多少次地伤害你,也不断地伤害了她。她曾为你以泪洗脸,她说为了你她可以奉献一切。面对小玉,我感到内疚,感到自愧。我走了,我衷心祝愿你们能走到一起,衷心祝愿你们永远幸福。 白晔,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宽恕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把我忘记,永远、永远。 留下我的一叠诗稿,算是为这段令人辛酸往事的纪念吧。 (附:我已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愿 上帝保佑! 一个无法宽恕的人:蓝亭亭 当时,我不知道是怎样度过这段时间的,生活的一切美好、一切幻想渐渐地消失,像一阵吹过的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小叶啊,生活的意义,爱情的存在价值,不是单线条的,而是多结构的。它存在于生活的不断充实中,存在于生活方式的多样性中。现在,我感到很满足,是小玉拯救了我,她为了我的名声,坚决不肯再举行婚礼,她说,反正别人是认不出来,对此,我很内疚、遗憾,也很感动,我欠小玉的实在太多了。为了不忘记蓝亭亭,我们保留了这个房间,就是这个蓝色的世界。 小叶,也许,人只有经历了真正的生活,或者是在到达生命的终点,才会真正领悟到我们的自身,领悟到我们生存真正的目的,领悟到我们与世界、与他人的关系。” 『32』第四节。梦幻 白晔说完,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信封,递给古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好好看看吧,你要记住,伤心是可以分期摊还的,假如你一次承受不了。你还要记住,静心学会那份等待时机成熟的情绪,保存在这份等待之外的努力和坚持。” 白晔说完,又深切地望了望沉思的古叶,默默地走出了房间,沉重的背影消失在蓝色的门框之间。 古叶再也无法平静,她站起身来,舒展一下紧张的神经,她仿佛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一个悲伤的祈求,一颗破碎淋漓的心,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在荒芜的废墟上疾速的身影,那身影的心在滴血、在撕裂、在痛苦地死去,她已分不清那身影是谁?是蓝亭亭?还是她自己?古叶沉思了许久,坐回了书桌前,轻轻地打开了蓝亭亭的诗稿。 ――献给真诚和永恒。 蓝亭亭 扉页上一行用心写成的秀而美的字又一次让古叶深深地震撼了,她感到,她将看到的是一个远离了的生命,她将感受的是一颗深沉而悲切的心。 在你默默地向我走来, 我是充满焦虑的等待; 面对你蓦然地来到我的身边, 我却是那样的木然, 又让你悄悄地离开。 哦!我真后悔 我的爱! 在我沉沉地从长夜中醒来, 才知道一切都已为时太晚。 面对上帝对我的慷慨, 我却是那样的坚信, 会抓住你赐予的欢快。 哦!我真富有 我的爱! 瞧!那雪花, 在迷惘的苍穹中飞扬, 飘飘洒洒。 抓住她 揉进我的情, 融入你深沉的爱海。 瞧!那云彩, 在蔚蓝的天空中激荡, 自由自在。 抓住她 揉进我的爱, 投入你灼热的胸怀。 哦!那雪花、那云彩,那爱海、那胸怀, 一切都存在,一切都会来! 〈三〉 不需要言语, 只待静静地对视。 那种深沉和静谧, 将世间的繁杂遗弃。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似乎都在告诉彼此, 那是爱和情感的汇聚, 艰难的历程终将过去。 该忘记的就忘记, 不要再成为记忆; 该记住的就记住, 不要再让它流失。 只需深深地对视,漫长的期待里, 那情感的交融,心灵的偎依…… 我曾-- 憧憬于绚丽的朝晖; 我曾-- 缅怀于变幻的晚霞; 我曾-- 遐想于漂浮的白云; 我曾-- 寄情于月色的清淡。 还有那-- 蜿蜒曲折的长城的宏伟气魄, 波涛汹涌的长江的宽阔坦然。 呵!一切都无法与你媲美: 深沉、真挚、热切、灼人, 我的爱! 今天我才发现自己意志的脆弱, 仅仅为了一个思恋, 辛酸的眼泪流个不休; 今天我才发现自己情感的软弱, 仅仅为了一个思恋, 沉重的感情渊源流出。 已经知道,无法诉说, 没有安慰,只有冷漠, 忍不住心的倾吐; 已经知道,无须诉说, 没有欢欣,只有悲愁, 忍不住那醉人的酒。 啊!给我意志、力量吧, 我的爱,我的救世主! 在一个深而静的清晨, 我渴望你一个轻轻的吻。 吻走心灵秋风过后的伤痕, 吻掉额头悄悄爬上的皱纹, 吻去胸中长久压抑的悲愤, 吻来我们迟迟降临的青春。 在一个沉而闷的黄昏, 我渴望你一个热切的吻。 吻到我们心灵相碰后的神圣, 吻到我们情感交融后的永恒, 吻到我们意志受挫后的坚韧, 吻到我们生活冷落后的缤纷。 呵!我的爱, 我多么渴望你一个轻轻的吻。 昨夜,梦见你, 在我身边游戏; 昨夜,梦见你, 在我耳边细语。 你显得如此老练、坚毅, 你仍然那样幽默、调皮。 你告诉我你艰辛的努力, 你告诉我你不朽的功绩; 你告诉我日夜的思恋, 你告诉我忧心和焦虑。 醒来,却寻不得你的踪迹, 醒来,一切都已无声地消逝。 早知道醒来会有如此多的遗憾和叹息, 真不如永远生活在有你的梦里! 〈八〉 要是…… 该多好。 不会有揪心寒冷的困扰, 不会有悲伤眼泪的轻掉; 抛开孤独的寂寞享受, 遗忘漫长的黑夜祈祷。 要是…… 该多好。 沐浴温柔轻风的吹拂, 迎接绚丽晨光的拥抱; 还有寄于希望的岩石的坚毅性格, 还有存于梦幻的大海的真切浩淼。 要是…… 该多好。 有一个回忆, 在大海浩淼的 彼岸; 有一个梦幻, 在山巅朦胧的 雾中; 有一个期待, 在清晨冰冷的 风里。 那是真挚的情怀, 永恒的真谛, 热切的希冀。 在风里、在雾中、在彼岸, 那回忆、那梦幻、那期待…… 上帝!一切 为何这般执着。 明知道,她会 让人心醉、让人迷惑。 上帝!一切 为何如此真挚。 明知道,她会 让人忧伤、让人痛楚。 希望能够飘逸洒脱, 却在无奈的相思中埋没; 希望能够天长地久, 却在茫茫的情海中哀愁。 感觉越深,痛苦越多, 深沉也许是人最大的过错! 不要说太阳欺骗了你。 连日的阴雨 只是她长久压抑的发泄; 不要说春天欺骗了你。 寒冷的夜风 只是她对逝去季节的依恋; 不要说生活欺骗了你。 痛苦的磨难 只是她真实内涵的体现; 不要说爱情欺骗了你。 漫长的期待 只是她深沉、执着的前言。 谁也没有在欺骗你, 除非你自己欺骗你自己! 你痛苦地摇摇头, 我艰难地转过首, 就这样 彼此分手。 你无奈的一声叹息, 我辛酸的一声抽泣, 就这样 彼此离异。 望着沉重的背影, 模糊地浮起消失的一切, 在彼此的生活中, 可曾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不要再作承诺,不要坚信永恒, 一切都是一种善良的骗局! 〈十三〉 冷风 伴着厚积的乌云; 夜空 失去往日的清明。 谁 仍像你这般痴情? 脚步 在泥泞的路上如此坚定。 哭 辛酸的泪,冰冷的孤情; 恨 人无知情,世无知己; 诉 没有秋风伴和的青春的温馨。 我真想扮成天真的小孩, 用微笑对你说声再会。 但我未掩饰心中的悲哀, 脸上却已挂满了伤心的泪。 不再是沉默, 已听见内心的呼唤。 离去悄然, 存有自尊自爱; 不再是分开, 已拥有无垠的感慨。 时间、空间, 总在不断缩短; 不再叹息、不再无奈, 一个不再是梦的未来--! “一个不再是梦的未来?”古叶读完了诗的最后一句,心中重复着那一句诗句,眼中充满了一种希望之光。 此时,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古叶拿出了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已模糊不清的眼镜片,又轻轻地带上了眼镜,她沉默地坐着,很久很久,那昏暗的蓝色、寂静的蓝色让整个房间显得更加深沉,更加寂静了。 『33』第六章殷实的感动第一节。重逢 人说,北方的秋天,就是冬天的风,南方则除了明媚的春天,就是炙热的夏,从没有萧索的秋、冬。 我说,那都是一种境界。 --竹梅 “呀!你?”随着一声惊讶的呼叫,古叶的身子微微地一震,她才发现天色已晚,而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自己站在昏黑中的窗前,幽暗的身影把进来的同宿人吓得飞了魂魄,惊叫起来。 古叶走到的床前,打开了床头灯。“对不起,我忘记开灯了。”古叶一边微笑一边说着,算是表示一种歉意。 古叶坐到床上,轻轻地躺下,眼前仍然被那种蓝色的雾霭轻轻地笼罩着,在那种蓝色的雾霭里,她又看见了潘淙那双深沉的眼睛,她起身从皮箱里拿出了潘淙送的随身听,带上了耳机,耳边顿时想起了苏芮的富有情感和穿透力的歌声,“牵手”那是古叶最爱听的歌。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那充满感染力的歌声让古叶深深地震撼着,她再次感受到了潘淙的深沉,想起了潘淙来到南城服装公司时的那一天,他们重逢的那一刻…… 那是古叶到南城的第五个年头。 古叶接替了舅妈的职务,成为南城服装公司的总经理。 古叶的办公室宽敞、宁静、优雅而富有古典色彩,正对大门是一道红木雕花屏风。屏风的右侧,正放着一张长而宽的办公桌,黑色的转椅与红木色彩的桌子相谐调,桌面上,左侧是一盏立式的镀金台灯和一只淡紫色的笔记本电脑,中间是一只白色的笔筒,桌面的右侧是白色的和紫色的两只电话机;屏风的左侧,是一只立柜靠墙放着,立柜中存放着一些五彩缤纷的丝绸面料,给冷色调的空间增添了一点色彩;立柜边上,放着几只参差不齐各具风姿的胶体模特;正对着屏风,是一套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右侧墙面上,悬挂着两幅艺术画,一幅是《白花与紫罐》,另一幅是《花与光》,让整个房间富有一种极强的感染力;沙发后面和沙发的左侧是整个的落地茶色玻璃窗,配有棕色的平绒窗帘,一只立式的空调机阻隔着室外的炎炎热浪,让室内显得十分的宜人、舒适,爽心悦目。 古叶坐在办公桌前,身穿一条黑色的真丝长裙,白色的真丝短袖,端正的嘴唇,眉宇间略带忧郁,专注着手中一叠服装广告设计,凝重的眼神能让人体味出深深的人生苦涩来。 “进来!”古叶听到有人敲门,没有抬头,说话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潘淙推开大门,走到古叶的办公桌前,看着古叶,没有说一句话。 古叶抬起头,惊喜地叫了起来:“怎么?是你?潘淙!” “你好,古叶。”潘淙笑了笑,伸出了手。 “你好。”古叶也伸出了手,她感到潘淙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 “快,请坐。”古叶受到那种温暖而有力的感染,抽出被紧握的手,一种主人的样子,给潘淙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指着桌旁的沙发,示意潘淙坐下。“你?怎么会跑到南城来了啊?”古叶面带微笑地问,自己在潘淙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 “来看看你!”潘淙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脱口而出,但立刻觉得有些唐突。他看了看古叶,接着说:“我来了好多天了,主要是来考察一下南城的投资环境。” 古叶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内心却有一种隐藏很久的感觉在慢慢地升起,她知道那么长久以来自己内心的牵挂和念想是什么,不就是他吗?现在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跟前的潘淙! “还好吗?”他们几乎同时问了同一个问题,又同时笑了起来。 潘淙看着古叶的脸,感觉古叶一点都没变:白晰的脸,秀美的眼睛,灵巧的嘴和那红润的唇,但他又感觉她变了,变得成熟了,让人感觉到一种得体大方,一种女人的风韵,潘淙还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种对生活的自信。他最牵挂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有些出于他意料的完美。 古叶看着有些入神的潘淙,感到有些不自在,笑了笑,找了个话题说:“潘淙,真的好久不见了,今天就在这吃个便饭吧,咱们好好聊聊?” 潘淙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古叶的脸,眼神显得深沉而兴奋,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一个僻静而雅致的餐馆,古叶和潘淙在一个靠窗的餐桌前坐下,她面对潘淙,内心生发出久违的感动来,但又不知该怎样说,怎样诉说那么多年来自己的无奈、遗憾,诉说那么多年来深藏着的不可触摸的情感,她真想象投入他的怀抱,倾诉自己的痛苦、悲伤、牵挂和念想,但想到自己荒诞的婚姻,内心略过一丝丝的痛。古叶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那种笑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重,一种憾动。 潘淙接受了古叶沉重的笑,他深深地注视着古叶,还在为自己给古叶的伤害而自责,他想古叶在人生路上经历的坎坷和艰辛、痛苦和不幸,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感觉到自己对古叶的情感始终没变,感觉到自己仍然是那样的爱她,他想现在自己已经有能力也有责任让古叶不再受伤害,让她永远幸福,但他始终无法确定古叶对自己的态度。他为古叶和自己都倒满了酒,那红葡萄酒很浓很浓。 古叶低着头,看着那浓浓的酒,很久曾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自己那么多年的苦苦追寻和等待,现在的他一切还好吗?现在的自己还有那种资格和权利再去拥有,再去追寻吗?她想到自己发生的太多太多的事,想到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她理智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她静静地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来,潘淙,咱们喝一杯吧。”古叶把酒喝完了,她知道,自己留下的只能是对潘淙深深的祝福了。 “好,咱们喝一杯!”潘淙也站了起来,把喝完的酒杯来个底朝天,然后放下杯子说:“古叶,很早就听说你很有酒量的,看来真是名不虚传!”潘淙仍是带着那种真诚看着古叶说。 “我?酒量?不行啊。今天是高兴,是因为你……”古叶感到说得有些唐突,笑了笑,坐了下来说:“我真的很久没有喝酒了。原来,我以为酒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忘却想忘却的一切,也能让人拥有想拥有的一切,为此,我曾喝醉过……后来,我才知道,酒只是个自欺欺人的良药,不管它有多好,那都是暂时的,是最不现实的。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喝过酒,真的,有时,我真想和它告别了。今天,要不是因为你,我真的不会再喝酒的。”古叶说得很轻,但很真切。 潘淙似乎感受到那种真切,他又倒满了两个酒杯,望着古叶那微微发红的脸,坐了下来。他沉默着,似乎想用同一种沉默,来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古叶!”潘淙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古叶的那张脸,他打破了那种沉默说:“古叶,你还记得我们最后相聚的那次聚会吗?那一片永远无法从我脑海中抹去的《绿色》。” “当然记得。”古叶抬起头,深切地望了望潘淙,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潘淙,那《绿色》后面的灰暗,那过去已久的一切,那令人绝望的一切。 “哪你还记得,那次聚会时小栋说的那个谜语吗?(刀砍无缝,枪打无洞?)”潘淙深深感觉到古叶的沉重,就找了个轻松的话题。“当时,我写了个水字,而你写了个分子式。记得当时就我们俩猜对的。” “是啊,水。”古叶似乎被这种情绪感染了,显得有些兴奋起来。“那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水了。我感觉,水,能用自己的活力来推动别人,以自己的清净来洗洁人间的污垢,她无论是汇成汪洋大海,还是蒸发成云、化为雾、变成雨或者凝结成冰,却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质成分的。” “是啊,还有,水在遇到障碍时,就会发出百倍的力量,她还能经常探求自己的方向。”潘淙接上了古叶的话题,仍然是一种冷静而深沉的语调。 “不过,我现在似乎更偏爱石了。”古叶望了望潘淙,微微地笑了笑说,她的笑似乎很勉强,只是为了笑而笑。“石,奇形怪状,无言却又能言。它沉重,但为大地之骨干;它坚固质实,则为大厦之基石;它总在默默的伫立中,给人增添生活的趣味,抚慰人心。”古叶的人,有时就像一首诗,而说话的神情,却给人以硬、实的感觉。 “古叶,听你讲话,真是一种享受,难怪竹梅常说你像个诗人。”潘淙由衷地说。 “你还信她吹?来,咱们干杯!”古叶借着酒性,又拿起了酒杯,和潘淙碰了碰杯,一起干杯,她感到自己已经有些醉意了。 潘淙也感觉到了古叶的神态,他没有再倒酒,只是让古叶吃了点菜,再喝了点汤,说:“我送你回公司吧。” 『34』第二节。相知 “已呼晚菊为兄弟,更为秋江作主人”服装公司的花园披上了黛色的轻纱,朦胧而寂静。 “喝咖啡还是红茶?”古叶带着醉意,低声地问着潘淙。 “红茶吧,越浓越好。”对红茶的偏爱,潘淙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我还是喜欢喝咖啡,而且还是正宗的纯咖啡。”古叶一边说,一边沏好了各自的饮料,端到了沙发的茶几上。 古叶坐在临窗的沙发上,朦胧的灯光把她和外界的黑暗隔开了,她深深陷入了圣洁而富有创造力的沉思里。一种醉酒的感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沉沉地把她推了一下,她闭上眼睛,想把那种感觉推送回去。古叶感到,潘淙的到来,给自己带来的是欣喜多于忧伤。古叶也知道,快慰和幸福都是有价值的,而欣喜则更有价值,因为它不被包含在前面二者之中,而那二者实际上却被包含在欣喜之中。只有经历过许多痛苦的人,才知道什么是欣喜。但是,那种欣喜,那种自己梦寐已求的惊喜,真的还能属于自己的吗?古叶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已一无所有。她内心充满了感慨:人生最大的破产也许就是绝望! 潘淙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专注地看着古叶,一种倾诉的欲望在内心升起,他要告诉古叶自己这些年来所走过的路,自己的等待和期盼,告诉古叶这些年来古叶在自己心中从来没有消失过,但面对古叶又不知怎么诉说。他看见桌上的围棋,显得有些兴奋地问:“哟,古叶,这?这可不会是我输给你的那付棋子吧?”潘淙站起来,伸手拿过桌上的围棋说:“古叶,怎么样?你的棋艺进步不小吧?”潘淙看着那付围棋,这是他在高中同学之间打赌时输掉的唯一的资本。 “呵呵!经常弄着玩玩。怎么样,什么时候收我这个徒弟,不过,我可能不太会谦虚的。”古叶站起身来,一边说,一边走到圆桌前,拉出了桌下的座椅。圆桌的玻璃底下专门压着一张围棋盘,而自己又回到了沙发上坐下了。 潘淙望着古叶的每一个动作,听着古叶每一句话,说:“古叶,怎么样,咱们来下一局围棋,现在的我,也许可以让你两粒子了。” “哦?不行,今非昔比了,不过,你要是让我子的话,也不见得能赢我,信不信?”古叶完说,忍不住笑起来。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说:“对了潘淙,你上次回荆城看见竹梅了吗?” “当然。我很是羡慕金小栋,终于找到了所爱。不过竹梅给人的感觉改变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充满幻想和梦的多情女孩子了。”潘淙说得很自然。 “紫哲给竹梅的打击太大了。说实在的,她和金小栋的结合是出于感恩,在我告诉竹梅,金小栋是紫昕的救命恩人时,我从竹梅的眼神里就感觉到她要嫁给金小栋了,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古叶说得越来越沉重。 “后来我感觉他们生活得还可以,还算是平静。竹梅曾告诉我,她嫁给金小栋并不后悔,金小栋对紫昕也很好,只是金小栋的现实主义和紫哲的理想主义性格太容易形成对比了,他太能让她想到紫哲,这也是她最感痛苦的事。”古叶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上次和小栋谈了许多,他很高兴竹梅能嫁给他,但他也感到和竹梅生活确实是很沉重,他很小心,怕给竹梅造成伤害,说到孩子他显得很黯然,看得出来他从内心很想要个孩子的,但为了竹梅他又只能放弃。好在于小栋属于事业型的,他对事业的追求胜过一切。”潘淙接着古叶话题说。 “是啊,他对事业的追求胜过一切,包括对竹梅的爱。”古叶说得很伤感。 “此话怎讲?”潘淙感到有些疑虑。 “二年前他们就离异了。”古叶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起他们俩,我真的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真的感情?还有没有真的爱?” “小栋和竹梅真的会分手?”潘淙无法从这种意外中解脱出来。 “算了,不说他们了。”古叶此时不想谈及那些不愉快的事,她眼神注意到了柜子里存放着的吉它,就走了过去,拿出吉它说:“发挥一下你的音乐天赋,来一个吧。” “你怎么会有吉它?”潘淙接过古叶递过来的吉他,带着疑惑,但没有再说什么,他调和了音色,望着古叶,一种深而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旋: “ 也曾,相知相逢, 也曾,无语相通, 也曾,来去匆匆, 却留,友情重重。 相知,无意地相逢, 相逢,突然地相通。 生命常青人多情, 友情怎会不浓!” 浓郁的情感伴着悠扬的琴声飘进了古叶的心海,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端起咖啡,把那杯浓茶递给潘淙说:“来,为了你不衰的音乐天才干一杯!” 古叶低着头,深深地喝了一口,她感觉那浓烈的咖啡流到了心的海洋,泛起了阵阵涟漪。古叶抬起头,看见潘淙那双热切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一股热情涌上心头,她的眼睛湿润了,她无法诉说内心的感受,低下了头。 “古叶!”潘淙把凝视着古叶的眼睛转向了古叶杯中又浓又黑的咖啡,似乎在那种浓黑中,他看到了那好久好远的沉重的记忆: “古叶,杳无音信十几年了,我始终无法忘记一种感觉,在我的脑海中永远有一个无人触及的地方,演绎着从来没有泯灭过的故事,在那里,没有无奈,也没有叹息,只有自己和自己想拥有的梦。”潘淙停顿了一会儿,喝了口茶,继续说:“我大学毕业后,校长把我推荐到了市政府,在对外项目开发部任职,后来,又受校长之托,代理他的国外亲戚在我们那儿投资的一个企业做总经理,做了两年,企业应该说是成功的,但校长却不幸得病去世了。直到他走,我们还不知道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他在弥留之际把我叫到病床前,把他唯一的女儿交给了我,他说,这是他的心愿,只要我答应了,他走也安心了。我无法辜负校长对我的厚望,接受了他的女儿做妻子。”潘淙喝了一口浓茶,似乎在品尝人生的苦涩。 “结婚后,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仅仅五年,谈不上幸福,但很平静,也很安宁。她很善良,性格温和,也懂得体贴,后来她就病倒了,四处求医,整整检查了一年,直到她无药可救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一种家属遗传病,叫“肝豆状核变性”,她也就这样走了。真的,人的成长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只有经历了苦难,经历了生和死的洗礼,生活才会感到从容自如。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心中就再也无法抹去你的影子,我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的你是否现实,但我感到,那种记忆非常真实。为了这种真实,我到了荆城,在哪里,我没有找到你,却知道了你,也深深地感觉到了你,懂得了你。” 潘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深情地望着古叶。男人在爱情上所表现出的机智最富有魅力。上帝创造了人,创造了人一颗能产生感情的心,一个能思维的脑,一条能说话的舌。 古叶被潘淙那种真挚深深感染,她感到自己似乎又获得了一次诞生,那不是来到世界的诞生,而是深入生活、深入自己生命的诞生。但是,当她想到自己的过去,想到自己曾抵御的痛苦和耻辱,想到自己曾经历的那种死亡,心中不禁一阵寒颤。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去拥有潘淙,再去拥有这美好的一切了。她低着头,害怕再看到潘淙那双炙热的眼睛,害怕自己的眼里流下热切的泪。 “古叶,我不相信命运,命运不过是失败者无聊的自慰,不过是懦怯者自嘲的借口。世界上任何事只能靠自己的意志,靠自己的努力。我坚定我自己的信念,我相信,只有自己才最忠实于自己。我来到了南城,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今天,我很高兴,你一直在我身边,听我说了这一切,让我告诉了你我多年来内心的情感。古叶,原谅我这样说,我知道,你承受了许多痛苦、非难,承受了许多恶语、压力,在你最苍白、无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离你那样遥远。每次想到这些,我就感到有一把钝刀在固执地割裂我的心,一种压抑、窒息不断地涌上心头。我常常地想起你那恬静文雅的脸,那双深沉忧郁的眼,想起那朦胧的清晨的雾,那雾中缓缓而行的倩影。古叶,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要知道,你自己才是唯一纯正和持久幸福的源泉,只有能把自己生命的终点和起点联在一起的人才会真正拥有幸福。”潘淙带着深沉凝视着古叶专注的神情,深深地回味着那眼神中流露出的一切。 古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流了下来,她感到一阵昏晕,把自己整个身子埋进了软而深的沙发里,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是一株芦苇,就象法国科学家帕斯卡所说的:“人不过是一株芦苇,自然界是最脆弱的东西;可是,他是会思想的芦苇。要压倒他,世界万物不需要武装起来:一缕水汽、一滴水,就能致人于死。” 潘淙望着眼角挂着泪珠的古叶,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他站起身来,掏出手绢递给了古叶。 古叶把整个脸深深地埋在手绢里,没有发出声响,一种沉寂似乎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很久很久,潘淙又拿起了吉他,浑厚的歌声打破了那种沉寂,让人感到心灵的震撼: “ 生活的人, 生活的路, 人有升沉进退, 路有曲折迂回。 生活的人, 生活的路, 人与人会相撞, 路与路有交错。 人的相撞、进退, 路的交错、迂回, 就是生活, 这就是生活! 『35』第三节。感动 夜深了,古叶始终无法入睡,脑海中一直是潘淙的身影,耳边仍然回响着他浑厚深切的歌声。“那就是爱吗?我爱他吗?我还能爱他吗?”她不停地自问,她想起了自己和他一起在荆河边的那种期盼、徘徊在邮局门口的那种等待、分手之后的那种痛苦和牵挂,她想起自己失贞时的无奈、恶梦般的新婚之夜、破碎的婚姻…… 古叶感慨万千,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坐到了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 矛盾 想和你说话, 却见你害怕; 想与你接触, 却怕你冷漠; 想陪你消遣, 却怕你浪费时间; 想和你在一起, 却让你悄然离去。 想为你做事, 却怕连自己都不满意; 想为你唱歌, 却怕自己沙哑的歌喉; 想为你付出, 却怕自己薄命太浅; 想为你持拧, 却怕自己情不自禁。 想被你注视, 却怕视线深不可测; 想被你发现, 却怕撞见心底的旋弦; 想被你塑造, 却怕被粘得牢不可破; 想被你爱着, 却怕爱情过分真挚。 我真矛盾, 矛盾。 古叶深深地叹了口气,端起了咖啡杯,浓烈的咖啡沁人肺腑,脑海里浮现出梦幻般的回忆: 是否 你是否记得 你曾告诉我: 那冬天的童话 儿时的梦幻。 你是否明白 你曾对我说: 那诗与画的旋律 温馨的感觉。 你是否忘记 你给我的故事: 那冷落、悲哀 清雅的欢欣。 你是否记住 我给你的祈祷: 那最美好、最珍贵 最动人的回忆。 那般回忆似缕缕清风,拨动着古叶的心弦,弹奏出动人的旋律。“那就是爱吗?哪为何如此悲伤、无奈?”古叶默默地自问: 寄:爱! 见不到你 我感到自愧, 见到你时 我直想流泪。 我已明白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可我不敢说, 怕那纯洁的感情受到污秽。 原谅我吧 给你的伤害, 宽恕我吧 给你的不安。 我会自责, 那脆弱的情怀, 但我终没有说出 关于彩霞和梦的浪漫。 给我勇气吧 你刚柔的气魄, 给我宽恕吧 你坦荡的胸怀。 我会沉默, 把那份情埋在心灵深处, 我再也不会, 把那份爱从眼中悄悄流出…… 古叶感到自己的眼里已经饱满了泪,她站起身来,又倒了一杯浓郁的咖啡,内心不停地呼喊着:“潘淙,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否已爱上你, 可面临的现实不容我回避; 我不知道多想和你在一起, 看着你的眼睛, 默默地被你注视。 爱,痛苦地折磨着我自己, 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我们也曾相逢和相识, 为何今日 才相知? 我不知道是否已爱上你, 怎样地珍藏着心中的秘密, 对着满天星辰, 读着你的声音, 享受着爱和梦幻的甜蜜。 我不知道是否已爱上你, 我不知道怎样把握我自己, 我不知道怎样把爱情来压抑, 是求助于上帝? 还是求助于你。 “是爱,该怎样拥有?是爱,该怎样诉说?难道爱也会是一种过错?”思绪如泉水般涌出古叶心海,她纤细的手指不停地跳动在黑色的键盘上: 爱!是一种过错? 我是否还拥有 爱的资格? 却总还是惦记着你; 我是否还拥有 爱的权利? 却仍还是钟情于你。 爱! 会是一种过错? 竟然如此无法接受; 爱! 会是一种罪过? 竟然注定历尽痛苦? 我渴望拥有 爱的权利, 尽管那会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我渴望拥有 我爱的资格, 美好的愿望总会有美的衬托。 我知道, 不能不惦记着你, 你已占据我整个心窝; 我知道, 不能不钟情于你, 整个感情已被你剥夺。 我会 珍惜这种过错, 不会对此再度沉默, 我会 接受那份罪过, 不会对此再度冷漠。 人 总会渴望生活, 尽管生活中充满着无奈和过错, 人 总会恐惧死亡, 因在死后仍有放不下的寄托。 黎明的曙光冲破了漫漫长夜爬上了窗台。古叶抬起头看着渐渐发白的东方,仿佛又看见了潘淙那双热切而深沉的眼。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信箱,找出潘淙的信箱地址,把这一切发了过去…… 『36』第七章苦涩的执着第一节。隐情 在所有的不幸中,已经逝去的幸福是最不幸的。人们的幸福并不都来源于欢乐,有些则来自摆脱痛苦后的安宁。幸福的人,是只记得自己生活中满足之处的人。 --金小栋 古叶从梦中醒来,已是夜深人静。随身听仍在转动着,耳机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从耳朵里滑落出来。古叶再无睡意,在朦胧的夜色中揣摩着潘淙的影子,回味着那种感动。她起身梳洗了一下,收拾好行李,慢慢地走到窗前。窗外,满天的繁星在黑夜里显得更加透亮、明净,似乎在告诉人们,即将来临的会是一个亮丽的明天。 银色的飞机在绚丽的晨曦中闪着耀眼的光。古叶随着机场班车登上了班机,乳白色的机身、紫罗兰色的座椅让人感到舒适、豪华、素雅、整洁。古叶放好了行李,找到倚着窗口的自己的座位坐下,系上了安全带。 尽管乘坐了很多次飞机,可每次古叶都会有不同的感觉,特别是对飞机起飞、下降时的那种震动引起的耳鸣,她始终无法适应。古叶用大拇指按摩了一下耳朵,掏出两块口香糖,放进嘴里咀嚼着,这大概是她寻找到的对付这种不适应状态的最佳办法了。隆隆的机声渐渐消失,强烈的震撼也渐渐消失,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古叶吐掉了口香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脸透过了飞机的窗口。 “啊!云海!”古叶被窗外白色、无垠的云海震慑了。那是上帝的海!她没有海洋蓝色的温馨、蓝色的梦幻,却是那般的洁白、丰富、浑厚,宛如六月的玫瑰妖艳美丽,恰似七月的彩虹绚烂壮观。叠叠的云层不断地变换着美姿,漂浮的云花,似乎是茫茫云海中激起的浪花,弹奏着一曲曲幽雅、动听的轻音乐,让人置身于一首优美、感人的抒情诗的意境里…… 古叶微微地闭上眼睛,沉醉于那种意境里。云海的呼吸创造了温和宜人的气候,冲刷着人们记忆中的创伤和忧愁,她的潮涨潮落始终如一,给人们以忠贞不变的启迪。纯净的白色充满古叶整个繁杂、纷乱的脑海,她为之感慨而震憾。很久很久,古叶睁开双眼,凝望窗外不散的云层,揣摩着一个个熟悉亲切的身影:潘淙、竹梅、金小栋、沙一涓…… “竹梅,我……”一涓一大早就来到竹梅的办公室。 “一涓,你怎么会来?”竹梅热情地让座、沏茶,“好久没有联系了,你还好吗?” “我……”沙一涓摇了摇头,想说什么,看了看办公室的病人。 “哦,到里边来吧。”竹梅把一涓带到了检查室。 “竹梅,胡彬说我不是个女人。我想请你给我看一下,是否要动个手术?”沙一涓神色黯然地说。 竹梅很感意外,看了看一涓温柔善良的脸,微微地点了点头。 “一涓,你子宫发育很正常的,一切正常,用不着动手术的。”竹梅检查完后说。 “那他怎么说我不是女人,是“石女”啊……”沙一涓一阵委屈,眼里充满了泪水。 “一涓,不要太着急了,也许那是你太过紧张的缘故,房事的时候要尽是放松,想些让你快乐、激动的事,也有可能是胡彬太性急了,你有些不适应,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彼此适应了就好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让胡彬过来检查一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竹梅说得很轻松自在,没有一点压力。 “嗯。”沙一涓一边擦着泪一边说。“也许真是他太性急了,他越是性急我越是紧张。”她说得很轻,心里想着每次同房时情景,胡彬总象只老虎,粗鲁地把一涓的衣服剥了个精光,重重地压在一涓身上,“三下五去二”,就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一无所获,之后,只能象绵羊无力地从一涓的身上滑落下来,接下来不是责怪就是叹息,甚至不顾一涓“疼痛”的呼喊,用手猛烈地插入一涓的下身而寻求快乐和满足。而一涓还一直在自责,一直以为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女人”。想到这些,一涓忍不住痛苦地抽泣着,不停地自问:“竹大夫,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涓,你不要太伤心了。你们现在的情况还好吗?很糟糕吗?”竹梅给一涓沏了些热茶,看着一涓痛苦的眼神,关切地问。 “我--”沙一涓想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他现在经常整夜地不着家,我知道他肯定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还一直以为那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竹大夫,你说男人是什么?他们生活的理由是什么?只是为了寻求刺激?为了女人满足他们的欲望?为了自私而从不负责任?你知道吗?男人对于别人,表面上似乎特别真诚、守道德和关心别人,但实际上,他唯独关心的是他自己。”一涓恨不得把内心的痛苦一下子都倾诉出来。 “一涓,一切会好起来的,你自己要有信心。”竹梅一直以为一涓生活得很幸福,她无法想象那柔弱的躯体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 “不,一切都已结束了。生活就像是一场闹剧,一场梦,一场可怕的令人心悸的梦,对我来说,上帝已经死了,生活、生命一切都已结束了。”一涓绝望地说。 “一涓,你可不能这样说,也不能这样想啊,生活中,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吗?有叶姐、还有我,我们永远会衷心祝愿你幸福的呀!”竹梅一时不知该怎样去安慰那颗受伤的心。 “竹大夫,我知道的。谢谢你了,我走了。”一涓停止了哭泣,擦干了眼泪,起身告别。 “再见,你自己一定多多保重啊。”竹梅送走了一涓,内心始终无法平静,她想起了紫哲,想起了金小栋的那份情感和执着…… 『37』第二节。执着 一天晚上,金小栋来到竹梅的医生办公室,坐在朦胧的灯光下,望着竹梅那双充满忧郁而美丽的眼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鼓起了勇气,想对竹梅表达久藏内心的情感说:“竹梅,我?我想?” “小栋,你别说,我都知道。”竹梅显得很平静,感激地看着金小栋,她真的知道也感觉到金小栋对自己的感情。“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对我的这份情感,但是我总觉得,我们的性格差异太大了。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紫哲,也是因为你们的性格的差异性。我现在已经有了紫昕,对你也是一个累赘,你可以找个更适合你的,真的。”竹梅说得很真诚,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她低下头,心头涌起了一种的感觉,面对金小栋,她无法忘记紫哲。 金小栋被这种感觉所感染,但他仍没有放弃,安慰着竹梅说:“竹梅,你不要这么说,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对紫昕,我也会做个好好爸爸的。竹梅,我不会要求什么你的,我会耐心地等你的。相信我。”金小栋感到,很多感受,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竹梅对着金小栋笑了笑,那是一种歉意的笑说:“真的,我一直很感激你,特别是上次你拯救了紫昕的生命,我曾设想着接受你,但我忘不了紫哲,我不想和你之间存有紫哲的影子,起码现在的我做不到。” “相信时间,竹梅,我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对你,我有耐心,也有信心。”金小栋有些感动地说。 竹梅停顿了一下,受到了感动,她缓了一口气说:“小栋,我有时很迷信古叶的话。她曾对我说,现实中,存在的一切都是自然而又必然的。所谓的痛苦,主要是你在一种不恰当的条件下引起的生活的一种不和谐。其来源可能就在于你经常在内心作一种无谓的苛刻的比较,在于在一种没有结局中固执地寻找结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化的公平、合理,人的感情也是如此。你可能会为昨日撩人的痛苦而欢欣,也可能会为昨日的欢欣而哭泣的。” 竹梅收住的话题,感觉到自己讲得也许太多、太乱了,但她不知道金小栋是否会从她的话题中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她抬起那双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的秀眼,望着金小栋。 金小栋也望了望竹梅,他深深地理解了这一切,但不知道竹梅要表达些什么,只是望着那双秀眼深深地点了点头。 竹梅静静地看着金小栋,带着伤感说:“唉!小栋,自从古叶去了南城,我就一直告诫自己,一个人,如果对一切不是太认真,不是太在乎的话,生活也许就会宽容他,他就会得到上帝的恩赐,也就会真正享受生活。但是,现实并不是这样的,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是很认真、很在乎他们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特别是女人,都存在有一种生活上的自恋,一种伦理忧郁基础上的自恋,她们关心自己的道德、良心,关心别人会说些什么,她们常常会处于一种不适当的、不实际的自我谴责之中。那种自恋,是女人生活的必需,但也是生存的一种威吓。因此,我们在生活中,不应该让这种自恋越来越强烈,而应该越来越适宜,适宜整个生活的环境,适宜整个的自我,这样,她才会感到生活的真实,才会感到生存。” 竹梅停下话题,感觉自己说得过于理论了,看着金小栋注视的眼,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小栋,也许,古叶是太善良了,善良往往和软弱联系在一起的,也许就是那种善良和软弱才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的不幸。我真希望叶姐能找到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男人,真的,她那么温柔善良,应该得到幸福的。不过这也许要有缘分的。” “是啊,凡事都要有缘分的。”金小栋深情地注视着竹梅,象是在对自己说。 突然竹梅的电话铃响了,电话里传来了紫昕焦急的声音:“妈妈,外婆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回来。”竹梅放下电话,充满了焦虑说:“小栋,快!快!伯母她出事了!” “什么?你不要着急,我们一起走。”竹梅和金小栋迅速带着急救人员赶到了古叶家,把白冰送到了医院。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白冰终于转危为安,她被推出了抢救室,送进了特护病房。 “竹梅,伯母是中风,现在没事了,也不会有什么的后遗症,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金小栋不再显得紧张,但有些疲惫地说。 “谢谢你,小栋。”竹梅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落下了眼泪。 金小栋深情地看着竹梅,他扶竹梅在病床边坐下,拿出手纸递给竹梅。 竹梅擦干了眼泪,渐渐地平静下来。 金小栋突然伸出手抓住竹梅的双手说:“竹梅,嫁给我吧,让我为你分担忧愁和烦恼,相信我。” 竹梅抬起头,感激地望着金小栋热切的眼神,点了点头说:“嗯。小栋,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也很感激你的。你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 金小栋把竹梅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知道,就是竹梅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情怀才让自己爱得如此发狂。 竹梅想到这里,内心洋溢着幸福感,她暂时忘却了一涓带来的烦恼,觉得生活还是充满着温馨。她感觉到自己对金小栋的那种感激渐渐转化为爱意,特别是感受到金小栋对紫昕的真诚和爱,她决定自己不再避孕,要为金小栋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那就更加完美了。竹梅想着不禁地笑了笑,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金小栋的办公室门前,就敲过门走了进去。 “竹梅,你怎么会来?”金小栋喜出望外,在他的记忆里,竹梅是第一次到他的办公室。他又突然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护士长路露,显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解释说:“这是路露,路院长的女儿,刚来我们科做护士长。” “我认识的,原来在外科的路护士长。你好。”竹梅进门时,就感觉他们俩挨得那么近,近得让自己都有些醋意了。 “竹大夫你好,经常听得金主任说起你。”路露的声音很甜,也很柔软。 “是吗?不会吧!”竹梅不喜欢那种声音,对她说的话也有些意外。 “那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再见。”路露红红的脸,像风一样轻轻地飘了出去。 “你坐吧,有什么事吗?”金小栋体贴地说,对竹梅的到来仍有些意外。 “我?”竹梅突然笑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来的,是想来告诉他自己想要个孩子?想告诉他关于一涓的事?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事,正好经过,就进来看看你。” “咱们下班一起回家?”金小栋兴奋之余有些感动,但为刚才路露的事又心有余悸。 “好的,呆会儿见吧。”竹梅起身告辞了。 『38』第三节。重组 厉卫君在古叶住院期间,就收到了法院的通知书,古叶向法院提出离婚请求。厉卫君并不感到意外,相反这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他一方面乘古叶住院,把古叶的嫁妆全部转移了,他要让古叶即使拿到了法院的判决书也只能是空手而归。另一方面,他在朱华面前显现了受害者的痛苦,以赢得了朱华的芳心。厉卫君在和古叶离婚不到二个月,就和朱华举行了婚礼。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让他感觉到不安,胡彬和沙一涓结婚一年多了,可胡彬给自己的承诺就是“转正”问题(由副职转为正职)一点动静也没有,凭他的直觉和对胡彬的了解,猜测着胡彬和沙一涓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问题。他想,如果胡彬和沙一涓真有什么问题,自己也有责任的,毕竟自己是“媒婆”啊,按“行话”说那是由于“贷前调查”不实,给胡彬的婚姻形成了“不良资产”。他清晰地回忆起在支行的一次信贷员会议上,胡彬注视蒋丽的眼神有些异常,当时感到很是疑惑,“莫非胡彬对蒋丽有那种意思?”他自寻着,果真如此,那对自己也算是上等好事啊,一是蒋丽是自己的表妹,自己也自然而然地成了胡彬的小舅子了,二是自己弥补“过失”的良好机会,仍按“行话”说,那就是选择“优质产品”进行“资产重组”,蒋丽可算得上是“优质产品”了,大大的眼睛不说,白晰的皮肤,瓜子脸蛋让她够具魅力了,再加上伴着甜润的声音,扭动着娇柔的身躯,在支行可享有“花仙子”的美称,只是蒋丽和胡彬的年龄相距太大了,这才是自己没有把握的关键。 不过,俗话说得好,“只要爱情在,麻子放光彩”。这世上不可能成为可能的事不要太多了,谁保证这不是一个呢?厉卫君想到这里,高兴地笑了笑,拨通了蒋丽的电话:“蒋丽,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表哥,找我又有什么好事啊?”蒋丽人还没有走进办公室,甜润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上班时间,不要表哥、表哥的,要注意影响。”厉卫君正经地样子,他把办公室的门关好,说:“坐吧。” “是!厉行长!”蒋丽调皮地说,在沙发上坐下了。 “最近在忙些什么呀?”厉卫君在打前奏曲。 “还不是在做你行长安排的工作呀!”蒋丽和厉卫君长得还真有些相象,一双迷人的笑眼,只是性格比厉卫君开朗泼辣。 “唷,说话有长进了,是不是?”厉卫君高兴地笑着说。说实在的,他曾想,蒋丽要不是是自己的表妹,他是绝对舍不得给别人享用的。他给蒋丽递上一杯水,亲切地问:“蒋丽,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对分行的胡行长,有什么感觉?” “胡行长?那还用得着说嘛,潇洒、有风度、有气质、有内涵、说话风趣、幽默,说实在的,有时我还觉得自己挺崇拜他的!”蒋丽说着兴奋起来,眼里闪发出激动的光来。 “是吗?真没有想到,他在你心目中竟然会如此完美?”厉卫君满意地笑起来,还是开玩笑地问:“你就没有发现别的什么来?比如说他的头?他的年龄?” “表哥,你听说过“绝顶聪明”吗?你说他光秃秃的头吧,那正是他智睿的体现,还有,崇拜是会缩短彼此距离的,包括年龄。”蒋丽说得很认真,突然有些困惑地问:“怎么,你给我介绍朋友啊?” “在外可不要瞎说,要注意影响,胡行长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只是……,你不是也有男朋友了吗?”厉卫君不知该怎样表达。 “朋友嘛,是可以换的啊,人往高处走嘛,就是结了婚也无所谓的,只要是为了真爱。”蒋丽轻松地说。 “怎么,你真的爱他?”厉卫君没有想到蒋丽会是这样的态度。 “是的,在你面前我一点都不想隐瞒,为了他我愿奉献青春!”蒋丽说完笑了起来。 “有这么严重嘛,还奉献青春呢?那是你的福气!”厉卫君嘴上说着,内心却在感慨着,后生可畏啊!对人生、对婚姻的观念那么新潮,他断定蒋丽一定是通过眼神把那种“爱”传递给胡彬过了,不然胡彬注视蒋丽的目光会如此痴迷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也只要做个顺水人情,两边讨个欢心不亦乐乎?! 送走了蒋丽,厉卫君就拨通了胡彬的电话:“胡行长,今天晚上能否抽出点时间,我有些工作想向您汇报一下。” “小厉啊,行,我正好也有事找你。”胡彬显得很高兴。 “那太好了,就在鸿运楼,老地方见。”厉卫君放下电话,立马通知钱明明安排晚餐,要求“少而精”,特意吩咐弄几个“壮阳”的菜,什么“牛鞭”、“龟鳖”的,他想借此了解胡彬的症结所在,并给他排忧解难,有所收获。 “胡行长,我特意为您准备了几样特别的菜,您多吃点啊。”厉卫君在胡彬面前象只温顺的小狗,摇晃着尾巴,讨着主人欢心。 “卫君,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行长行长的称呼了,我们俩是兄弟,兄弟就该有兄弟的说法嘛。”胡彬很是满意,感觉厉卫君办事总能让他上心。 “谢谢,行长――哥,我知道了。”厉卫君说得很尴尬,“您是领导嘛,我总有些不习惯。” “卫君啊,现在是形势喜人哪!我们银行股改了,上市了,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很多,也很复杂。首先就是工资改革的问题。具体政策虽还没有下来,可是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以岗定薪”,所以说岗位很重要啊。你们支行呢要对每个岗位重新考核,特别是中层一级,都是属于管理层的,一些不适合的要加以调整,以有利于工作为目的嘛。”胡彬喝了点酒,又吃了点菜,停顿了一下。 厉卫君敬畏地端座着,没有出声,只是不时的点头。 “至于你嘛,我考虑了很久,有二个方案,想听听你的意见。”胡彬说得很诚恳。“一是就在现在的东山支行,转个正职。不过这样的话就是要给现在的王小青安排一个位置,你知道的,他和分行的徐副行长关系很不一般啊。第二个方案就是让你直接去分行,去我哪,也可以为我分担些嘛。我想就目前的状况,对内部机构重新组合一下,成立个公司业务科,你呢先任个副职,主持工作,为转正打些基础。不过这难度也不小啊,一方面其他几个副行长的工作要做,另外是你自己的问题,学历、职称都不能到位啊。你看看,有什么想法?”胡彬亲切地看着厉卫君。 “听从您的安排,您要我到哪我就到哪。”厉卫君受宠若惊,心存感激地站起来,为胡彬倒酒夹菜,他心里清楚,胡彬是说得客气,自己一无学历,二无职称,这事得全凭胡彬提携。不过现在的形势就是如此,行长就是皇帝,“以岗定薪”,在银行,岗位还不是行长说了算,他想让谁当官就谁当官,想让哪个发财就哪个发财,什么“竞聘上岗”都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自己现在的职位是凭什么争取来的?不就是一个电话嘛,还是给“派出所”打的呢。想到这里,他感觉心安了许多。 “那就去分行吧,这样余地大一点,你去了,有些事我也可以放心些!”胡彬完全把厉卫君当作自家兄弟了。 “谢谢行长的信任,为了您,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厉卫君感激地差点下跪,他觉得胡彬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他庆幸自己赶上了好形势,搭上发财致富的这趟船。 “你又来了,行长行长的,也没有那么严重嘛,都是自家兄弟嘛。”胡彬笑了起来。 “是的,是。”厉卫君也跟着笑了笑。 “唉――!”胡彬说话间突然叹了口气。 “哥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不妨说出来,小弟也许可以为您排忧解难。”厉卫君巴结地说。 “我和沙一涓离婚了。”胡彬说得很轻,感觉也没有什么压力。“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人。” 厉卫君反而很不轻松:“对不起,这事还得怨我,我……” “这哪能怨你呢?”胡彬知道厉卫君要说什么,感慨地说:“你当时也是为我着想,当初我也很迷恋她那种温柔的淑女形象的啊。”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说这女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就说沙一涓吧,是温柔,但是没有激情,做那种事都害羞,稍微碰碰就说疼,你说……” “当初我也只是看她温柔,没想到她那么没劲,不尽人意。不过,您也想开些,那是她没那份福气。”厉卫君心里想到了蒋丽。 “不过,也许是她的温柔,我们才没有象别人离婚那样吵闹,我买了套房子,想给她,毕竟夫妻一场嘛,她都拒绝了。”胡彬说话语气里还存有内疚。 “过去了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您不要太伤感了,多保重身体,重新开始。”厉卫君很体贴地样子。 “重新开始?我都快过了半个世纪的人了,还开始什么呵?”胡彬笑了笑说,心想这还用得着提醒啊,自己已经开始了,只是没有找到一个正当的机会,也不知道怎样办更加妥当一些。 “这您就不知道了,其实崇拜您的大有人在的呀!”厉卫君赶紧讨好地说。 “算了,今天不说了,以后也许还得由劳你。”胡彬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厉卫君赶紧接着话题说:“我这里的小蒋,蒋丽就是一个呵。” “蒋丽?”胡彬眼睛里都露出了笑意。 “是啊,她是我的表妹。”厉卫君感觉没有必要隐瞒。 “是嘛?!”胡彬感到惊喜,“她算是80后吧?” “哥,你听说过,有人这样说吗?崇拜是会缩短彼此距离的,任何距离。”厉卫君笑着说。 “你啊!哥真没白交你这个弟弟啊!”胡彬知道这话肯定是蒋丽说的了,他端起酒杯说:“知我者,卫君也!” 厉卫君赶紧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一干而尽,说:“要不,我这就让她过来?”说完就走出房间拨通了蒋丽的电话。 m“蒋丽,你马上到鸿运楼来。”厉卫君把声音放到最低限度说:“胡行长在,他刚刚受到离异创伤,你可要好好地抚慰抚慰他呵?” “噢,我知道了。”蒋丽完全明白厉卫君的意思,兴奋地说:“我马上就到。” 厉卫君关上手机,回到包箱,给自己和胡彬倒上了酒说:“我让钱老板开了个房间,您先休息一下,蒋丽马上就到。哥,我再敬您一杯,祝你健康!快乐!永远年轻!” “好的,这酒也算是哥也谢你了,干!”胡彬高兴地站了起来,和厉卫君把酒喝干了。 “我到明明哪坐一会,您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就是了。”厉卫君起身告辞了。 “胡行长?你好!”蒋丽身穿桔黄色的真丝连衣裙,推开大门,看见只有胡彬一个人,带着疑惑问:“厉行长呢?” “怎么,你要找厉行长吗?”胡彬看见蒋丽,站起身来,神情端庄而亲切。 “不,我……”蒋丽看着胡彬深情的目光和向她伸出的双手,不顾一切地投入了胡彬的怀抱,把脸紧贴着胡彬的胸膛,妮妮地说:“你知道吗?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我就爱上了你,我好想你啊……” 胡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双手托起蒋丽洁白的脸,亲吻着,两条火舌相互交融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狂热,蒋丽把胡彬轻轻地安躺在沙发上,胡彬闭上了双眼,深深感受着玉体的芬芳,享受着充满爱的女人的滋味…… 『39』第四节。希望 “小姐,您要什么饮料?”飞机上,空姐甜润的声音把古叶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谢谢,来杯咖啡吧。”古叶微笑了一下,接过空姐递过来的咖啡杯。 古叶这时才发现,那叠叠的云海已经消失,天空一片尉蓝,太阳像个火球在追随着银色的飞机。俯首相望,是一层厚厚的乌云,把大地和天空相隔成两个世界。古叶不知道,那层乌云给大地带去的将是什么?是狂风骤雨?还是雨后绚丽的彩虹?她喝了一口咖啡,象是在品味着人生,香浓?苦涩? 李诚成刚调到荆城医院妇产科,竹梅就开始注意他。那是一张很有特征的脸,挺拔的鼻梁,深沉的眼睛,竹梅还了解到,他原是沪市军医院的科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是离异后才调到荆城医院的。竹梅感到李诚成不仅个性平和、为人正直,而且学识渊博、医技精湛,她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李诚成就会想到沙一涓,也许那也是一种缘分?生活就是如此,善良的人总伴随着不幸的婚姻。她精心安排了李诚成和沙一涓在自己的办公室会面。 李诚成在竹梅哪也了解到沙一涓不仅善良,而且温柔,而那种善良和温柔正是自己所渴望的,面对沙一涓,他很快就找到了感觉,他再一次看了看沙一涓温柔的脸,闪烁的眼睛,一种冲动涌上心头说:“一涓,对不起,我这样称呼你。我从竹梅哪里对你有所了解,今天我只是想让你也了解一下我。” 沙一涓望了望李诚成,微微地笑了笑,像是从心底表示对那种情感的理解。她今天来,是怀着对竹梅关心的一种回报,她内心已经对婚姻、对男人不再报有任何希望的。但她被李诚成的直率、成熟和真诚所感染,她静静地听着李诚成滔滔不绝的诉说。 “我调到荆城医院大概有半年多时间。”李诚成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沙一涓。“我已过了不惑之年,有个女儿,前年去了美国留学,我是去年我和妻子离婚了。 我前妻叫任萍,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在大学的时候,她很聪明,也很漂亮,性格开朗而充满活力,是我追求的唯一女孩。记得当她真的成为我的女友时,我还曾遭到班上一些男生的羡慕和妒嫉。毕业后,我们为了能在一起,被分配到一个很偏僻的小城镇的一所医院。当时我们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沉浸在我们新婚爱恋和生育了女儿的喜悦、兴奋之中。但那种喜悦和兴奋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就是一种宁静和平淡。在这种平淡中,我们感到前途渺茫,特别是我感到非常压抑。那时,她就鼓励我考研究生,而自己承担了所有家务。第一次考试我失败了,她还是不断地鼓励我,说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坚持了,最终我胜利了。那时,我真的很感激任萍,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妻子,是她改变了我的一切。我发誓,我要用我的爱,用我生命的全部来报答她。 我一边读研究生,一边想办法帮助她调动工作。终于在我研究生毕业那年,她也被调到复兴大学做校医,我被留在复兴医院工作,这样我们结束了“牛郎织女”的分居生活。那时,我感到一切是那样的完美,那样地令人兴奋,一切充满阳光,充满希望。 然而,在新的生活环境里,我不知是什么让她变了。我原以为是因为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经历了人生太多的磨难,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她会慢慢地好起来的。但是,漫长的岁月里,她变本加厉,不仅脾气越来越坏,而且缺乏理性,常常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来。生活缺乏了生气,家庭缺乏了温馨,长久以来我甚至害怕回家,害怕回到那令人沉闷、压抑,令人窒息的家。 最让我感到无法忍受的是她对待我的亲生父亲。我自小就失去了母亲,是父亲把我拉扯成人,送我上大学,按理我应尽孝心,让老人安度晚年。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容不下我父亲,我只能在暗地里给父亲一些关照。我父亲是个老工人,吃了不少的苦,每每想起父亲我就感到内疚,感到痛心。真的,有时候我想,我宁愿不要生活,不要家庭,不要一切,也要尽我一片孝心。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父亲来找我,刚在家里坐下,任萍就没有给他好脸色,就开始唠叨什么结婚时没有什么帮助了,生女儿时没有什么手脚了,一下子就把老人给气走了。不久我父亲就病倒了。在父亲生病直至去世,她竟没有前去看过老人家一眼。我父亲临终前曾对我说:诚成啊,我知道你的处境,我不怨你,你也别太难为你自己了……。 父亲没有说完就走了,我知道他是带着多少的失望和遗憾啊!我已经记不得当时我是怎样的痛哭,怎样地安排父亲的后事的,我只记得,当时我的感觉,我与她缘分已尽,为了逝去的父亲,我也要与她分手。 她知道我的决定后,暴跳如雷,说我没有良心,说我外面一定有了别的女人,说自己为了我牺牲了一切,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为了孩子含辛茹苦,而最后我却要抛弃她。我当时真的很心痛,我理解她,但我决心已定,我忍受了十几年也是为了孩子,为了不让父亲失望,现在孩子已经成年,父亲也含着无奈离去了,我也该解脱了,我只是想在我的后半辈子有一个宁静的生活。我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请求。 任萍接到法院的传票,就到我们医院领导那边大哭大闹,说我有了外遇,我们是军医院,政治上要求很高,也很严肃,医院领导给了我很大的压力。特别是有一位在我读研究生时的老师,他利用任萍,对我大做文章。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那位老师常常引用我的论文作为范文,说我在中西医结合方面的研究很有造诣,后来我却发现,每一篇论文的发表,都是在他的名下,都成了他的专利。当时我感觉自尊受到了严重挫伤,就非常诚恳地和他讲了自己的观点,就此也结下了不解之冤。记得在毕业论文答辩时,他给我制造了许多困难,让我难堪,但我坚持住了,怀着对生活的一种信念,对生活的一种执着,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从科主任、教授,到博士生导师,我走过了事业最艰难的一段历程,也达到了所谓的辉煌。但这一切随着婚姻的变故也都流产了。 但是我想,他们可以剥夺我的名和利,但谁也无权剥夺我做医生的权利,最后我要求调到了荆城医院。我把房子和所有财产留给了任萍,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我仍有一种负于她的感觉。离婚不是件轻松的事,我只想尽我的所能,给她最少的伤害。 到了荆城医院后,我遇见了竹梅,了解了你,今天又见到了你。我感觉到,岁月,让人都显得沉重,生活,让只有能懂得它的人,去承受幸与不幸的负荷。”李诚成说完,停下话题静静地看着沙一涓。 沙一涓温柔的眼睛里饱含了泪水:“生活啊!是人创造了生活?是环境改变了人?”她在内心感叹着,她知道,从一个医学院的研究生成为复兴医院的主任所付出的一切意味着什么,而失去这一切又为了什么?!她抬起头望着李诚成,那张昨天还是陌生的脸,却让她感到那么有气质,有深度,她从那双深沉的眼神中,从那双炽热的目光里似乎读到了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已被那种眼神、那种目光紧紧地抓住了,那张脸也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好些天来,竹梅一直感到不是很舒服,她猜想自己已经怀孕了,一上班就去作了化验得以确诊。她拿了报告,特别兴奋,想象着金小栋知道了会是怎样的一种惊喜,会怎样地拥抱她、亲吻她、呵护她。 “竹大夫,看你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怀孕了?”坐在对面的李诚成笑呵呵地问。 “你呀,真不愧是专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竹梅笑得很灿烂。 “恭喜你啊,你都写在脸上了,还用得着专家诊断吗?”李诚成确实是第一次看到竹梅如此兴奋。 “谢谢啊。对了,一涓好吗?”竹梅笑了笑问。 “她很好啊,还有三月也就要做妈妈了。”李诚成脸上流露出一种满足。 “谢谢你啊,给了她幸福。”竹梅感到由衷的安慰。 “你有没有搞错啊?她可是我的妻子啊,说什么谢不谢的。”李诚成笑着说。 “是啊,她是你的妻子啊。”竹梅感触地说。“李大夫,记得古叶姐说过,人的一生,到28岁才生活了1万天,到55岁才生活了2万天,一直要到83岁,才能有3万天,人若能活得3万天(83岁),就算是健康长寿的了。而3万又是怎样的一种概念呢?我们不到一年的收入?对那些百万富翁来说了也只不过是一天的收入。那么短暂的生命时间,我们再也没有理由不珍惜,不尽情享受啊。” “有了孩子的女人说话也就富有了哲理,那是因为她们创造了生命。”李诚成受到了感染,满怀激情地说:“是啊,当我们把自己和大自然联系在一起,当我们去感受大自然的一切的时候,人,乃是人的生活过程,就显得软弱、狭窄、渺小了,我们是没有理由不好好地生活、不好好地拥有属于我们的每一天。” “你说得很对,生活本来就不需要承诺,世界上没有海枯石烂永远不变的东西。只要我们能真正地用心去生活,用心去感受我们彼此,我们就会拥有幸福,就会拥有属于我们的每一天,就会拥有我们的将来、我们的一生。”竹梅还是沉浸在兴奋之中。 “我看你再说下去都快成哲学家了。”李诚成热情地说:“对了,竹大夫,要是我们的孩子是一男一女的话,不妨攀个摇篮亲怎么样?” “好啊,那就说好了,你们生个男孩,我们生个女孩,说实在的,我挺想要个女孩。”竹梅高兴地笑了起来。 “好!行!一言为定了。”李诚成高兴地拍了拍手。 竹梅想了想说:“那还说定了。万水千山,男孩就起名万山,女孩就起名千水?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你瞧我们,孩子还没出生,又是联姻、又是起名的。好忙活啊。”李诚成说完大笑起来。 竹梅也和着李诚成的笑声微笑着。“对了,今天是护士节,院里有联谊会,你去不?”竹梅想到金小栋下班后要去参加联谊会的,本来是让自己一块去的,当时自己说是没有兴致,现在却很想去,她只是想给小栋一个惊喜。 “我不去了,我得回家,陪老婆啊,你去吧,金主任还不知道你的喜讯吧?”李诚成充满了幸福感。 “你啊,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你回去陪老婆吧,我替一涓谢你了。”竹梅高兴地说。 『40』第五节.舞会 下班前,路露推开了金小栋的办公室大门:“金主任,今天院里组织的护士节联谊会,你可不要忘了呵?”路露自从第一次看见金小栋,就感觉自己爱上了他,尽管她知道金小栋和竹梅结婚多年,但她一直没有放弃过那种爱,也经常在金小栋的面前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她很自信,她想自己年轻,又有一个做院长的父亲,她从来不相信失败,只是相信,只要自己能够坚持,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能够得到,包括爱情。 “哦,我知道的。”金小栋笑了笑,抬眼正好与路露那双热切的眼神相遇。很久以来,他也感觉到了路露对自己的那种情感,但他无法说服自己去拒绝她,去拒绝一个是充满热情的可爱女孩,特别是她有位院长父亲,他不愿意因此而得罪他,现在正是自己竞争副院长的关键时刻。 金小栋来到联谊会场,舞会已经开始了。路露热情地邀请金小栋下了舞池。 金小栋在舞厅昏暗的灯光下平静地看着路露,不大的眼睛镶嵌在还算纤细的双眉下,薄薄的嘴唇让人知道是个说话爽快的人,穿着比较得体,也不显得特别娇嫩。 “金主任,竹大夫今天会来吗?”路露看了看金小栋注视的眼神,问道。 “噢,她?她不会来的,她不大喜欢这种场合。”金小栋意识到自己注视着太久了,笑了笑说。 “金主任,你感觉我怎么样?”路露随着轻快的舞曲轻快地问。 “你?很好啊。”金小栋感觉这个问题不仅幼稚而且可笑。 “是吗?那你认为,我和竹大夫相比,哪个好呢?”路露带着天真地问。 金小栋沉默了,面对路露的热情,他无法回答,只是笑了笑说:“你和她是没有可比性的呵?你和她不同,你还正年轻,我们可都是老头子、老太太了。” “不,你知道吗?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那样的年轻而富有魅力。”路露说得很亲切,也很温柔,她说完,把头轻轻地搁在金小栋的肩上。 金小栋一阵激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激动涌上心头,他感觉到了一种爱,他深深体味到了被爱的感觉,被爱的感觉原来是那样的美好。他感慨着,情不自禁把路露紧紧地搂在怀里…… 竹梅走进舞厅,坐在靠墙的圆桌边,望着那一对对翩翩起舞的人们,寻找着金小栋。 “他?是他吗?”竹梅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低下头,在心底发问,她无法想象金小栋会如此亲昵地和一个女孩跳得那么陶醉,她再次抬起头来,确认了眼前的一切,她看清楚了那位女孩是路露,她感到一阵脸红、发热,眼前浮现出那天在金小栋办公室看见的一幕,难道他们真的……?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腹部一阵疼痛,竹梅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心想“难道这孩子也感到不堪忍受吗?”她感觉自己眼里已经饱含了泪水,起身走出了舞厅。 竹梅回到家,躺在床上,望着墙上挂着的结婚相片,感觉金小栋边上的自己仿佛变成了路露飞舞的身影…… 竹梅渐渐地平静下来,回忆起这么多年来金小栋的点点滴滴:她很感激金小栋对她们母子的关爱,她也是出于那种感激而结婚的,她想用自己的全身心来报答他,结婚后,她感觉到金小栋总是小心翼翼地顺从着她,就是做爱都要问她有没有心情,她知道这让金小栋在生活中承受着压力和无奈。自从紫昕考上大学,她渐渐地感觉到自己对金小栋的那份感激已经转化成了爱,她想为他生个孩子,想让他幸福快乐,今天本该是想给他有一个惊喜,没想到他先给自己一个意外,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说相爱的人心有灵犀的吗?他难道没有感觉出自己那种变化吗?想到这里,竹梅一阵心酸,也许一切为时已晚,她已不再怨恨,她想,只要金小栋感到幸福,只要金小栋提出来,自己会放弃一切的。她再次凝视那张相片,感觉金小栋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41』第六节.失落 “金主任,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荆城医院的路院长路过金小栋的办公室时带着微笑说。 “路院长,你好,我也正要找你呢。”金小栋站起身来,从办公桌里拿出付院长的竞聘工作报告,笑容可掬地随着路院长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金主任,你坐。”路院长显得很亲切,示意金小栋在自己办公桌前位置坐下来。 “谢谢院长。”金小栋笑了笑,把手中的报告放在办公桌上:“院长,这是我的竞聘报告,想请你指点指点。” 他看了看说:“好的,我会认真看的。”他给金小栋倒了杯水,继续说:“这二天我一直在考虑这次竞聘的形式。你知道,另外两位参加竞聘的都是老资历主任,他们手中的论文比你的多,有的都得过全国性的大奖,他们的声誉、威望也比你高得多。我想这次还是采取书面考试的形式,你回去把有关专业知识仔细看看,我到时给你一点考试范围,这样也许就能显出你的优势出来了。” “谢谢院长,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金小栋明白,路院长所指的优势是什么,感激地说。 路院长看了看的金小栋,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沉重,转了个话题说:“你感觉小露怎样?她有没有为难过你啊?” “没有,没有。”金小栋有些惊惶失措,赶紧说:“路露是个很可爱也很热情的女孩。”金小栋迟缓了,考虑一下怎样表达自己复杂的心理。 路院长停顿了一下说:“金主任,路露这孩子很不懂事,她一直很敬慕你。那天护士节联欢会后,回到家就说非你不嫁,而且非常固执,不听我和她妈妈的劝阻,还以死来威胁我们。你知道,她是我最小的女儿,也是我和她妈最疼爱的女儿,她要求很高,谁也看不上,没想到她竟然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路院长说着,眼中透露出一种忧郁来。 金小栋思考了很久,他回味着路院长说的话,很慎重地说:“路院长,路露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我对她也很有好感,只是我……我真的很惭愧,我不配也不值得她如此付出,如有来生,我会珍惜她一辈子的。” 路院长受到了感染,有些激动地说:“小栋啊,谢谢你的真情。我们真的不希望路露自己毁了自己,我想也只有把她交给你了,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好好处理,好好把握,我很信任你的。” “路院长,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金小栋很正色地说。 路院长已经感觉到了金小栋的那种心理,说:“金主任,我也不会为难你的,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只是希望小露能够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竞聘的事呢,你回去后先做好考试的准备工作,这是考试的范围,你参考一下,注意保密啊。”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来。 “我会努力的,谢谢院长。”金小栋显得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和路院长告辞。 半个多月过去了。 一天下班前,金小栋接到了竹梅的电话,让他回去吃晚饭。他感觉竹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莫非她已经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金小栋猜测着,心想,今天晚上就和她好好谈谈,但愿她能理解我,能体谅我,但一想起将和她分道扬镳,心里总感到空落落的。 金小栋一进家门,发现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他最喜欢吃的菜肴,两只酒杯里斟满了红葡萄酒,对放在餐桌的两边。在他的记忆里,就是逢年过节也没有过如此情调,他这才知道竹梅是请了半天的假,特意为他准备的。 竹梅和金小栋面对面地坐下了。竹梅先端起酒杯说:“来,今天你先敬你,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和紫昕的关爱,谢谢你给了紫昕父爱,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说完把酒一干而尽。 金小栋端起酒杯也把酒干了,他放下酒杯说:“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会让我无地自容的。竹梅,真的对不起,多少次想和你谈谈,但不知怎么说,从何说起。但是,我今天必须对你说,我不想再隐瞒你,我只是想得到你的谅解。” 竹梅没有出声,她今天就是给金小栋一个说话的机会。那么多天来她感觉到了金小栋内心的矛盾,她真的不忍心看着他为此痛苦,她想还是自己主动给他一个机会,她给自己和金小栋又斟满了酒,听着金小栋诉说。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是怀着一种感激和我结婚的,也许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常常会从你忧郁的眼睛里看到紫哲,你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紫昕身上。但我还是很感激你,接受了我的爱,做我的妻子,而且是一个好妻子,而我呢却不是一个好丈夫,起码现在不是。”金小栋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大口,接着说:“前些日子,路院长找我谈了竞聘副院长的事,后来他也说到了路露,他说路露爱我,说非我不嫁,还说宁愿做我的死鬼,我真的不忍心伤害她,伤害一颗狂热的心,因为我也有过那种疯狂,有过受伤的痛。而对你我来说,分手也许能减轻彼此的负荷,也许会有更为自由的空间去想已所想、爱已所爱,所以……” 金小栋沉默了,他无法再说下去。 竹梅感觉说不出话来,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金小栋没有欺骗她,她想告诉他,现在自己是爱他的,告诉他已经有了爱的结晶,但她感觉一开口就会流泪。 金小栋在等待着竹梅表态,他想象着竹梅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他真的没有把握,在沉默中他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一种失落感。 竹梅坚持了很久,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抬眼平静地看着金小栋很久,说:“小栋,你还记得吗?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对你说过那句话,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是你的负担的,现在也是。” “竹梅,对不起,我……”金小栋眼睛湿润了,“你还是住在这里吧,路露那边有房,我……” “不,这房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缺了谁都不再完整了。”竹梅没有让金小栋说完,说:“我还是到叶姐家去吧,紫昕上了大学,伯母一个人,本来也冷清,我们也可以作个伴儿。”竹梅摇了摇头说,不再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她深深感到放弃也是一种痛苦,但她不想勉强他,他应该有属于他的幸福。 二个月后,金小栋顺利地当了医院付院长,路院长亲自为他办了酒宴,也作为他和路露的订婚宴。 在酒宴上,金小栋来到李诚成跟前,轻声地问:“李大夫,竹梅,她还好吗?” “她怀孕了。”李诚成说得很平静,看着金小栋惊讶的神情又说:“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吗?” 金小栋感到眼前一片昏黑,他从来没有想到竹梅会为自己生孩子,他心里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耳边不禁回响起紫哲浑厚的声音来:“事物的价值不完全由事物的品质决定,而在于它的可替代性。” 此时,远方,飘来了一首清凉的歌声: “ 风来疏竹, 风过而竹不留声; 雁渡寒潭, 雁去而潭不留影……” 『42』第八章寂寞的守望第一节.回首 快乐是从痛苦中来的。只有经过付出、经过艰苦奋斗得来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一个人不能明智地、正直地生活,就无法真正享受快乐。 --沙一娟 飞机终于抵达了荆城。 古叶走出机场的出口处,就看见竹梅在向她挥手。 “竹梅!”古叶迎上去,和竹梅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叶姐!”竹梅和古叶紧紧地拥抱着,千方万语化作了激动和幸福的泪。 “竹梅,一切都好吗?”古叶松开拥抱的手,抚摸着竹梅的双肩,注视着竹梅,亲切地问。 “好!好!”竹梅含着泪,点着头说,“叶姐,我们好想你啊!走,咱们回家吧。”她边说边拿起古叶的行李,和古叶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古叶坐在竹梅的边上,看着开着车的竹梅,发现竹梅还是那样的美。“紫昕应该上大三了吧?水千呢?象你一定很可爱。”古叶说得很轻松。 “呵呵,告诉你啊,紫昕有女朋友了。”竹梅高兴地说。 “是嘛!这孩子,怎么没有告诉我,记得小时候发誓不结婚来着,还写了一张保证书给我,说如果他结婚,就支付给我处罚款500元呢!”古叶大笑起来。 “是嘛,这孩子就是鬼点子多,他不让我告诉你的,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竹梅神秘地笑了笑。 “现在的孩子啊!世界将属于他们的了啊!竹梅!我们都老了,不服气也没用了。”古叶笑着点了点头。 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古叶转眼望着窗外,踏上这块久别了的故土,这片曾给自己带来梦想的土地,曾沾满自己泪和血的土地,感慨万千,她用面纸擦了擦快要流泪的眼睛,凝望着一排排擦眼而过的杨柳,仿佛那就是荆河边上的杨柳,仿佛看见了杨柳树下的那个身影,一个曾给自己安慰的身影,一个曾经挽救自己生命的身影,一个无法抹去的身影――江松岩。 “竹梅,你可有江松岩的消息?他现在好吗?”古叶每次想起他,内心总有一种内疚和不安,她知道亦感觉到江松岩对自己的那份情感,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彼此之间总有一个无法走出来的圈子,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江松岩?”竹梅看了看古叶,她非常理解古叶的心情,眼前浮现出江松岩那双充满忧虑和无奈的眼神…… 那天晚上,江松岩忍着痛苦和无奈离开了古叶,他不知道厉卫君会如何对待古叶,他想留下来保护古叶,但又担心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他从来不敢想象古叶会被打昏在那棵杨柳树下,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成了他和古叶的诀别。 他失落地回到宿舍,桌子上放着一封胡珊珊的来信: “松岩:你好。 我想,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心情一定和我现在一样无法平静。 阔别了八年,好多事都已变得那么陌生,而有些情感却依旧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毕业后,我去了父亲为我安排的轻工业厅外贸进出口公司,一年后我就去了公司驻美国办事处,二年后任职办事处主任。一切看似顺利,但人一直活得不轻松。 在这几年的风雨岁月中,你所崇尚的君子之道之思,一直陪伴着我,也可以说成了我的人生之导师。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忿思难、得思义、静心思寻。真的,我就是凭借着这些走过了这些年,也正是这些让我常常回到我们的大学时代,常常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深深感到,你依旧是我最牵挂的人。 松岩,古人云,人攀明月膛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一些事,我们无法去勉强,而有些东西我们会唾手可得,又怎么能肯定那些唾手可得的就不珍贵,就没有价值呢?只有在你特意去观看月亮,那月亮才会成为华美的无价之宝。 松岩,我这次回国,一是因为公司里的事,但更多的是因为你。我真希望你能来我公司,我会为你选择一个非常合适你的位置。我真的很需要你,无论是从那个角度说。 松岩,我等你! 祝一切好! 珊珊” 江松岩的眼里饱含了感动的泪,他深深感受到了胡珊珊的一种期待,一种对爱的追寻,感受到被爱和爱一样,同样令人兴奋,令人陶醉。江松岩深深地叹了口气,胡珊珊那张秀美的脸、那双亲切而感人眼睛在他的眼前浮现,“难道,这才是属于我的一切?才是自己所期待的?”他感慨着,并决定离开,离开这块令人伤心、失望的土地,但耳边又回响起古叶悲戚的哭泣声,心头升起一种迷惘,他感到现在的自己给古叶留下的只有真诚的祝福了,但愿自己的离开会古叶的生活带来一种清静、一种安宁。他想到已无法和古叶告辞,就提笔给竹梅留下了一封信。 “竹梅: 你好。 你收到信,我已经回到了宁城。我的同学胡珊珊给我找了一份工作,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属于我的一切。 竹梅,我知道,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追寻什么?直到现在,我寻找的只是古叶的影子,而一切却是那样的模糊,只有对一切的记忆仍是那样的清晰。我也知道,自己曾经爱过,曾经恨过,亦曾经付出过,特别是对古叶,但一切为什么那么无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局?是因为自己的胆怯和软弱?是因为古叶的感情负荷太沉太深?还是因为社会的压力?别人的议论?家庭的阻力?我不知道。 我感觉到,古叶生活得很痛苦,这也是我感到痛苦而无奈的原因,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那种痛苦,是她生活得太沉重了?她一直在不断地加重自己的生活砝码,不断地伤害自己而从不愿去伤害别人,她一直生活在沉重的梦里,总在逃避现实,从不脚踏实地,那是一种成熟吗?是一种对生活深层次的理解吗?我不知道。我真希望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我真的希望古叶能够幸福快乐。 然而,和古叶在一起,总让人有一种志从淡泊来的感觉,有一种真味是淡,至人如常的境界。也许她才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 生活中有很多事都不尽人意,工作也是如此。你侠心交友,素心做人,可人心难测。今天,我收到了同学胡珊珊的来信,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了,也许宁城才是我的最后归宿。 我无法和古叶道别了,只能请你转达我对她的祝福了。但愿她一切平安! 再见!祝建康快乐! 江松岩” 竹梅说到这里,看了看古叶,看着古叶依旧的神情,说:“他一点都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况,到宁城就和胡珊珊结婚了,不久也去了美国。” “祝愿他有一个好的前途。”古叶深深地感慨着,她轻轻地说。转眼望着车窗外向后飞驰的风景:她曾经熟悉而感亲切的那山、那水、那树渐渐变得模糊,而对这一切的记忆却仍是那样的清晰,她知道有一份感情,有一份爱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埋藏在自己无法触及的一片净土里。 『43』第二节.亲情 “妈!”古叶回到家的第一声呼喊,把白冰的眼泪都唤了出来。 “小叶,你好……”白冰说不出第二句话来,她和古叶紧紧地拥抱了很久,一切思念和爱都在这紧紧的拥抱之中。 古叶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那块曾给她带来希望、也带来绝望的“小天地”。白冰一直保持着古叶离开前的模样,还是那套陈旧的桌椅,只是那张小床换上了一套整洁的新褥被,整个房间也粉刷一新。 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紫昕的照片,紫昕边上有个漂亮的女孩,古叶注视到了女孩似曾相识的眼神,微怔了一下,但她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定了在自己脑海里闪过的念头。 “叶姐,那是紫昕的女朋友,叫惠心。”竹梅看着古叶注视照片的眼神说。 “惠心?很温柔的名字。”古叶高兴地对竹梅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看你都快做婆婆了。” “是啊,我们也快成老太婆了。”竹梅大笑起来。 “对了,竹梅,千水呢?”古叶突然想起了什么。 “噢,还在学校,还没有放学呢。”说起孩子,竹梅眼里总有一种幸福感。 “快小学毕业了吧?”古叶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是啊,今年就要考初中了。现在的孩子读书和我们当初真的没法比了,小升初的竞争一点也不亚于高考。”竹梅说得很亲切,一边说一边拿了水千的相册。 “不至于吧?是不是心疼孩子了?”古叶带着笑,她看着相册说:“竹梅,水千真的不象你,象她父亲。好啊,都说女儿象父亲才有福气呢!小栋现在好吗?” “小栋?”竹梅微微地苦笑了一下,让人感到一种悲哀,她看着古叶沉思的眼神说:“叶姐,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我才知道什么是生活,我才知道该怎样去享受生活。” 古叶看着竹梅那认真的眼神说:“是啊,竹梅,你说得很对。会生活的人才能懂得生活。竹梅,我觉得在一定程度上你比我更懂得生活,更会把握住生活。”古叶笑着说。 竹梅滇滇地冲着古叶笑了笑,亲切地叫了一声:“叶姐!”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收住的话题。 古叶望了望竹梅,她深深地理解竹梅,她知道竹梅还想说的是什么,她对着那双秀眼深深地点了点头说:“竹梅,我们都过了不惑之年,人啊,也许要学会忘过念功,忘怨念恩,人的一生,福分是无法强求的,但经常保持愉快的心情,也就是获得幸福的基础,同样,灾难是无法避免的,但排除怨恨他人的念头,也算是一种远离灾祸的方法。这些年里,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但他的信让我感悟到了一种情之真境。我不想要求你什么,只是想让你读读这封信,一切还得由你自己决定。”古叶说完,从提包里拿出信递给了竹梅。 “古叶: 您好。 记得有人说过,假如人们常常用事后的悔悟心情作为另一件事情的开端的判断思考,那么,便可以消除一切错误而保持自己纯真的本性。 我不知道该怎样诉说我所犯下的过错,但我知道那种过错所造成的后果已无法弥补。 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认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属于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活着是为了自己! 古叶,我真的不知道竹梅会为了我怀了孩子。你也知道她对紫哲的感情,对紫昕的爱。我原以为她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报答我,而从来没有爱过我,我甚至没有感觉到她对我的情感的变化,我不敢相信她会愿意为我生孩子!我对不起她,在她最需要关爱的时候离开了她,伤害了她,我甚至不知道我该为她、为孩子做点什么。我知道,我一直不断地追求着事业的成功,我现在才知道,我同时失去了很多,失去了我曾追寻多年的那份感情,那份我曾最珍惜的感情,那才是无价的,是永远无法补偿的。 我一直自己欺骗自己,认为路露是爱我的,认为被爱也是一种幸福,但后来我才深深地感受到,有些爱会让人窒息,她只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她任性得不可理喻,总说他父亲恩惠了我,我应该对她有所回报,对她应该百依百顺。特别是她知道竹梅生了我的孩子后,更是暴跳如雷,大吵大闹,说我是个大骗子,说我欺骗了她的感情,欺骗了她的爱,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安宁过。对外我还得假装着若无其事,特别是对她的父亲,我还得装作很幸福的样子。直到后来,路露辞去了工作,和一个做医疗器械的老板开了家公司,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尽头到了。 和路露分手后,悔恨、孤独和无奈一直伴着我,我只知道竹梅和你母亲住在一起,我很感激她为女儿起名为金水千,其他我不得而知了。 古叶,我真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无颜面对竹梅,更无法对她诉说这内心的一切,我只是想告诉她,如有来世,我还会爱她,会用我的生命的全部来爱她,那种爱比今生的执着、真诚、唯一。 古叶,我无法请求原谅我的过错,但我还是要请你原谅我给你带来的不快。 祝 健康快乐永远! 金小栋” 竹梅看完信,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流下了眼泪:“叶姐,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对重感情的人总是个悲剧。金小栋和路露结合,到后来他们的分手,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责怪过他,只是有一种遗憾。我一直以为他和我在一起时生活得很压抑,我真的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总觉得人最宝贵的是当他认识到什么是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时候,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的,那是要付出代价的。金小栋为此也付出了代价,我想也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感情了,懂得珍惜生活、珍惜生命就是我们生活中最幸福的事了。” 古叶看着竹梅温柔而美丽的眼神,由衷地为他们高兴,她用双手把竹梅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说:“竹梅,你知道吗?这可是我这次回来要办的第一件大事,看来,你是真的懂得生活了,我真诚地祝福你们。” “叶姐,谢谢你!”竹梅幸福地把头偎依在了古叶的肩膀上,享受着那种幸福。 『44』第三节.孽债 下午,古叶刚刚睡午觉起来,沙一涓就到了。 “叶经理,你好。”沙一涓还是改不了原来的称呼。 “一涓,你好!”古叶热情地和沙一涓拥抱了一下,她发现一涓还是那样的温柔,只是让人感觉多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份女人的韵味。“孩子呢?听竹梅说你们可是攀了摇篮亲的?” “是啊,我儿子叫李万山,和水千在同一个班,他们真的象是青梅竹马,可好着呢。” “幸福啊,生活!”古叶感慨着,让沙一涓在自己的边上坐下来。“公司情况还好吗?” “还行。周总经理经常提起你和江总,说你们两人的离开是公司的一大损失啊。他经常要求我向你学习,我说那可是一个人的能力问题,我就是学上十年,也抵不上叶经理的呀。”一涓滇滇地说。 “瞧你说什么了?哪有这样说人的?”古叶友好地在一涓的背上打了一下。 “叶经理,你认识朱华吗?”一涓突然正色地问。 古叶变得沉重起来,点了点头,朱华,哪能不认识呢?厉卫君离婚不到半个月,就是和朱华结婚的。 “五年前,朱华就带着孩子回老家冰城了。”沙一涓不知为什么,恨不得一下子把厉卫君的一切都告诉古叶。 在荆城的一个晚上,沙一涓加班从公司回家,看着前面一对情侣正亲昵地偎依着,她渐渐觉得那对身影似乎很特别,男的酷似厉卫君,女的酷似原来东山红枫服装经营部的经理沈红,难道真会是他们? 沙一涓的好奇心让她加快脚步,“真是他们!”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她很快就有把握地判断着。那时,她联想起厉卫君曾亲自为红枫服装经营部的100万元贷款的担保找过自己,当时沙一涓没有同意,说是一个小小服装经营部还没有正式开业,怎么会要那么多的贷款,最后厉卫君通过胡彬找到了周海林总经理才给解决的,彼此也弄得很不愉快,沙一涓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会是?! 沙一涓回到家,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不想让朱华生活在那种可怕的梦境里。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朱华的电话:“朱华,你好。我――”她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样说,只是转了个话题说:“厉行长近来很忙吧?” “他?是啊,一直很忙,今天晚上还有个会呢。怎么,一涓你找他有事吗?”朱华没有思想准备,对沙一涓的电话有些意外。 沙一涓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她自己笑了笑,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同情心。“没有什么事,只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什么时候一起聊聊天?” “好啊。”朱华在电话里也笑了起来。 “再见。”沙一涓挂了电话,她听到朱华的笑声,真的不忍心打破那种美好,她宁愿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不是真的。她感到一阵心痛,胡彬的脸、厉卫君的脸,在她的眼前闪动,她感到男人都是那样的虚伪、狂妄,空有一付躯壳,真正的心灵早已丧失,令人厌恶。 朱华放下电话,很感奇怪,沙一涓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今天怎么会突然来电话呢?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有些不放心,拿起电话,拨打厉卫君的手机。但厉卫君的手机已经关机。 朦胧的月色下,厉卫君和沈红偎依着在漫步。 “卫君,我上次跟你说的那笔贷款什么的时候能到位啊?那可是你做客户经理时就答应我的,现在都已做行长了,还没有给我。”沈红娇柔地把头偎依在厉卫君的肩膀上,说话还带着音调。 “快了,最近银行改制上市,事比较多,也比较复杂,我现在还只是个副行长,前面不还是有个王小青嘛,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厉卫君用手搂着沈红娇柔的身躯,亲昵地说。 “王小青?王行长啊,我可是你们银行的优质客户,3a信用等级的,他不会难为我啊,要不要我去做做工作?”沈红对王小青蛮有把握的样子。 “他不是为难你,是为难我啊!”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沈红的肩膀说:“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着筹办胡彬的婚事。你知道的,他和沙一涓离婚后,我一直不安,这毕竟是我做的媒,我得把一切弥补过来了。婚事办完了,王小青的担心也来了,他害怕我抢占了他现在行长的位置啊。” “哦。”沈红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呢,可能要去荆城分行了。”厉卫君接着话题说:“这样吧,等我到了荆城,你就在我们分行开个总公司的帐户,东山那边就算是你的分公司,另外做一份可行性报告,我请胡行长画个押,再亲自为你跑一趟省行,估计就差不多了。 “什么嘛?还要我写可行性报告啊?说好了你给我写的呀?再说这对你来说还不是“三粒手指捏田螺”,稳得很啊!”沈红有些故意撒娇地说。 “好好,报告我给你写,写好了你怎么谢我呀?”厉卫君乐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你要我怎么谢你呀,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依你,满意不?”沈红翘起了小嘴。 “好好,满意,满意,呵呵。”厉卫君搂过沈红的腰,有些陶醉,人也有些飘飘然。 “其实你的想法和我的不谋而合。你知道吗,有位港商前些阵子参观了我刚接管的服装公司,对我的发展规划很感兴趣,准备和我合作开发服装城。我设想把服装城就办在荆城开发区,一是可以享受开发区的优惠政策,二是你到了荆城,我们就是最大的合作伙伴了。”沈红说得兴奋起来。 “你是说红星服装厂吗?那可是东山最大的服装企业了,典型的老牌国营企业,你真的把它给兼并了?感觉怎么样?”厉卫君有些意外,看着沈红的眼光也有些异样了。 “怎么,还不相信我?这可不光是我的功劳,而是国企改革的成果啊!”沈红笑了笑说:“你知道的,原来的红星服装厂,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个大包袱,长期亏损,资不抵债,你们银行要改制上市,不也是把它划入资产清理公司了嘛,主管公司也想甩了这个大包袱。其实象这样的国有大企业,只要经过法院的破产程序,还是大有文章可做的。你只要能够解决职工的安置问题也就万事大吉,因为这涉及到社会安定问题,而其他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负债清偿率可以为零,所有的“包袱”也会随之消失,你们银行不也只要依据法院的一纸裁定,不管破产企业有多少贷款,都可作为呆帐一次性核销了吗?听说,你们银行处理这样的不良贷款,还可按比例的提成奖金?” “是啊,这都是政策性的问题,红星服装厂应该有800多万元贷款吧,全部核销了。看来,你对银行的政策精神还是很吃透的啊。”厉卫君很有感慨,他不得不佩服沈红的办事能力。 “那还不是因为我有了你,金融界的精英啊!你知道吗?现在可再也不是什么“红星服装厂”了,我把它改名为“红卫服装有限公司”了,那个“卫”可就是你厉卫君的“卫”啊!”沈红笑了起来。 “是嘛,你的“红”,我的“卫”,还真有你的!你是说这也有我的一份?”厉卫君有些喜出望外,激动地说。 “什么你的,我的?是我的也就是你的嘛。”沈红故意娇纵地变着声调说:“人家收购企业的资金还不是上次你给的100万元贷款?我还没有来得及谢你呢。不过,你不用担心,企业现在是轻装上阵,其实原来的所谓的亏损也只是帐面亏损,企业越古老,固定资产的帐面价值就很低,有些设备、房屋经过那么多年的折旧后也几乎没有什么帐面价值了,而企业的土地也从来不估价入帐的,而现在,你知道企业最有价值的是什么?就是那些已经没有帐面价值的土地、厂房。最近,我就企业的厂房、设备和土地,让评估公司重新评估一下,你猜评估价值有多少?” 沈红没让厉卫君开口回答就接着话题说:“就你们银行核销的贷款数额,800多万元啊,还是比较保守的数字,如果需要,我还可以让它再放大。现在我们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很漂亮了,到时你看了就知道了。” “你真行啊,那么重大的事你今天才告诉我啊?”厉卫君感觉沈红不仅人有魅力,办事也有魄力。 “你不是忙嘛!怎么样,今天咱们不回去了,我带你认识一下我在荆城的“小屋”,顺便向你汇报一下我的发展规划,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什么?你在荆城还有小屋?”厉卫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说:“我呀,对什么都无所谓,我只对你感兴趣。”厉卫君说完就和沈红热烈地亲吻起来。夜色将一切淹没了…… 『45』第四节.偷情 春节来临了。 朱华带着女儿惠心到滨海娘家过年,厉卫君说春节要值班就没有同行。 年初二,朱华打电话回家,她感到奇怪,今年新年居然没有接到厉卫君的问候和祝福:“卫君,新年好!惠心说想你,我们准备提前回来了,初四或者初五,买好了车票再告诉你。你好吗?” “新年好!对不起,我一直忙,都没有给你和孩子打个电话,现在补上吧,祝你今年十八,明年十六,永远年轻漂亮,祝孩子学习进步,活泼健康!怎么?想我了?你买了票告诉我,到时我去车站接你们。惠心呢?要不要和爸爸说话?”厉卫君显得很高兴,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怀里抱着的沈红。 “爸爸,我要回家。”坐在朱华腿上的惠心抢过了电话机叫了起来。 “好的好的,小宝贝,到时爸爸去接你,好吗?”厉卫君笑了起来,不知是惠心可爱的叫喊声还是因为沈红正对着厉卫君的耳朵轻轻说:“小宝贝,快点啦!” 第二天,惠心就吵着要回家,朱华无奈就带着孩子挤上了回家的火车,回到荆城天色已晚,她们打了辆“的士”直接到家门口。 朱华发现家里的电灯亮着,心中不禁一热。 “妈妈,看,爸爸在家,他一定给我们做了好吃的晚饭。”厉惠心开心地叫着,一股劲地就往楼上跑。 朱华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惠心,你小心点,爸爸还不知道我们回来呢,怎么会给我们准备晚饭呢?回家妈妈给你做蛋炒饭好吗?” “好的,妈妈快点了。”惠心一边说一边就往家里跑。 朱华打开门,发现桌子上摆满了晚餐的残羹,二个酒杯里还看得出喝的是红葡萄酒。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轻轻地放下行李。 “爸爸!爸爸!我们回来了!”厉惠心边叫喊着边把房门打开冲了进去。 “哇!”惠心叫了一声跑了出来,吓得跑到了朱华的身后,并开始哭泣。 朱华看见厉卫君正光着身子,狼狈不堪,惊惶失措地把裤子往上拉,床上躺着一个裹着毛毯的女人…… 人的失望和痛苦就在于偶像的毁灭。 朱华拉着惠心的手,跑进了惠心的房间,把大门沉沉地关上,她感到无颜面对那种肮脏和丑恶,她更不愿意让孩子去面对这一切。 很久很久,厉卫君打开了房门,心中一阵惊慌,那么长时间来,他和沈红在一起,从来没有感到对不起谁,而刚才的情景却让他感到心颤。“小华,对不起,我……”厉卫君话说得很轻,亦很无力,他感到实在是太累了。 惠心已经睡着了,朱华坐床边,她没有正眼看厉卫君一眼,只说了声:“我很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 “那我过去了。”厉卫君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朱华望着厉卫君的背影,失望地叹了口气,自从和厉卫君结婚以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感情,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厉卫君的感情,要不是今天自己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夜深了,朱华仍无睡意,仰望着天花板,不堪回想刚才看见的一幕,她这才明白沙一涓那天说话为什么吞吞吐吐,她才明白沙一涓的眼神中为什么总会有一种异常,她不禁想起了古叶,难道这也是一种报应? 朱华的脸色显得苍白,她原以为,厉卫君是因为工作太忙而忽略了自己,冷落了自己,原来是……!她痛苦地祈祷着:“上帝啊!他真的会这么无情?真的会这样没有责任感?但愿上帝!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小华,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朱华被带着沙哑的哭泣声喊醒,她发现厉卫君正跪在床前,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胸前,她无法想象,当初,厉卫君是否也是这样,跪在古叶的床前,请求结婚的。 朱华只是摇了摇头说:“也许我们的缘分已尽,我们还是分手吧。” “不!我不同意离婚。小华,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吧。”厉卫君很痛苦地说。 “孩子?”朱华看着还在熟睡的惠心,不禁一阵揪心的疼。“那咱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对彼此都有好处。” “那你和孩子就住家里,我另外想办法,你千万不能离开我,为了孩子,为了你我的名声。”厉卫君看着暂时没有挽回的余地,显得有些惭愧和内疚。 “不,这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惠心。我可以暂时不和你离婚,但我想回滨海去。”朱华再也说不下去了,也许是原来爱得太深,她才会感到如此痛心。她痛恨厉卫君,长久以来对自己的欺骗,她现在唯一的安慰和寄托就是女儿惠心了。 “你真的要走?带着惠心?”厉卫君感到无奈,有些失望地说。 生活嘲弄了人,也欺骗了人的真诚和善良。 朱华看着惠心漂亮、洁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内心感到揪心的疼,她不愿意让那种丑恶感染惠心幼小的心灵,她要让惠心随着时间忘掉这一切,抹掉那灰色的阴影。 初春的天仍是那般凄凉,恍惚的叹息,飘动的冷风,再也没有承诺,没有誓言,朱华辞去了工作,带着惠心踏上了去滨海的火车,她们身后,飘游着那首悲切的歌: 雨下在午夜的街头, 独自拥抱这份心痛, 没有了爱的承诺, 如何寻找过去的梦。 心碎在哭泣的眼眸, 无法对自己编织理由, 不愿再去等候, 等候这伤心的结果。 『46』第五节.依恋 “阿姨好!”、“阿姨好!”竹梅带着万山和水千,下班回来了,李诚成和金小栋手里拿满了酒菜,看来今天晚上他们要为古叶好好地接风了。 “哎!哎!”古叶高兴地应和着,“呀,水千都这么大了?万山都快成小伙子喽!”古叶一边说一边抱起令人怜爱的水千。“乖乖,快让阿姨好好看看。”古叶一手把水千抱在怀里,一手牵着万山,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什么,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大包巧克力,对万山说:“和妹妹一块玩吧。” “谢谢阿姨!”水千高兴地从古叶的怀里滑下来,跟着万山跑出了房间。 晚餐上,古叶享受着亲情和友情的温馨。夜渐渐深了,古叶和竹梅、沙一涓他们也一一告别。 “古叶,谢谢你,让我重新获得了我生命中最重要、最宝贵的礼物。”金小栋走在前面的竹梅和水千的背影,感激地握着古叶的手说。 “你们也让我懂得了许多啊。竹梅是一位好妻子,好好珍惜吧,我衷心地祝福你们!”古叶紧握着金小栋的手说。 “对了,今天潘淙来电话了,说是你最近血压一直很高,让你别忘了去检查一下,现在感觉怎样?要不明天,我在医院等着你?”金小栋关切地说。 “潘淙给你电话了?我真差点忘了,前阵子我血压偏高,也就感觉有些头昏,其他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看我,回来一高兴,一切都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听到潘淙,古叶心头不禁一热,笑着说。 “明天上午,空腹去找我,记住了啊!再见!”金小栋加快脚步追赶竹梅去了。 “好的,再见!”古叶目送着他们夫妻双双的背影,感慨万千,是啊,生活教育了人亦塑造了人,人懂得生活都要付出代价的啊。 “潘淙!”古叶从内心呼唤着,一种依恋感让她又想起了和潘淙在一起的情景,她感到那种思念是如此强烈,她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打开手机,拨通了潘淙的电话,可铃声才响了两声,她就意识到时间太晚了,赶紧又挂断了手机。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古叶知道是潘淙打进来的。 “古叶,你好吗?”潘淙急切的问候在古叶开口之前就传入了古叶的耳朵。 “我很好。嗯,刚刚送走了竹梅、小栋他们,竹梅他们很让我感到欣慰,也真正教育了我,我……”古叶感到有些激动。 “是不是有些想我了?”潘淙感觉到了古叶的那种激动,和古叶开起玩笑来了。 “呵呵,你好吗?你怎么还没有睡啊?”古叶笑了笑,她没有否认潘淙的玩笑。 “怎么,刚回家就忘了这里可是不夜城啊?再说你不是还没睡了呢?要不要我过来?”潘淙仍带着玩笑的口吻说。 “呵呵,你忙吧,有事我会打电话的。你早点休息吧。”古叶还是笑了笑说。 “好的。金小栋和你说了吗?别忘了去医院体检啊?再见吧,有事一定得告诉我,祝你做个好梦吧。”潘淙给了她一个祝福,和她挂断了手机。 古叶感到一种久违了的快乐,她轻松地躺在床上,满脑子里全是潘淙的影子,她知道今晚将会有个美梦…… 『47』第九章迟来的孽情第一节.贷款 人从出生到死亡是个圆周的规律。起点从一定意义上说就是终点,终点在一定意义上说也是起点。人生亦一样,是由无数个圆组成,有无数个起点,亦有无数个终点。 ――朱华 衣着华丽的沈红推开荆城分行信贷业务部主任室的大门:“厉总,恭喜你啦!”沈红面带微笑地看着厉卫君说。 “你可来了,想死我了。”厉卫君满面笑容地站起来迎了上去,关好办公室的大门,他拉开办公桌前的座椅,倒了一杯水放在已经坐着的沈红面前,在沈红的额头吻了吻。 “你真的想我?那为什么不给我电话?”沈红故作娇态地说,火热的眼睛发着光亮。 “人家不是忙嘛。”厉卫君高兴地笑了笑,忍不住双手搂住沈红的细腰,把她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沈红顺势用双手抱住厉卫君的头,和厉卫君亲吻起来。 “怎么,朱华回老家了?她不回来了吗?”沈红眼中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怎么,你希望她回来吗?”厉卫君看着沈红那对酒窝,温柔地问。 沈红没有回答,又和厉卫君热烈地亲吻着。 厉卫君慢慢地松开了双手,又吻了吻沈红的额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点了根烟,在淡淡的烟雾中,看着那张可爱的脸,大大的眼睛不说,那对深深的酒窝就足以让人心醉。 “卫君,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南城的卫老板一来,就说和我们的公司有缘,就因为他的姓氏是“卫”,他说冲着“红卫服装有限公司”的这个“卫”字,就注定要和我合作,而且要扩大规模,我呢也想借此机会把这个项目再搞大一些。”沈红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甜甜的笑。 “是嘛,那真是巧了啊!那么你想搞多大?”厉卫君仍看着沈红那对诱人的酒窝,温柔地说。 “五千万吧。卫老板说他可以投二千万元,我们自筹一千万元,贷款二千万元,怎么样?”沈红眼中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谈谈你项目的设想吧?”厉卫君的表情没有改变,却加重了语气。“五千万元!”这个数字本身对他就很有吸引力,他想象着这五千万元的资金会给自己产生那些附加效益:新增贷款规模二千万、其派生存款加上南城的投资就是四千万、可转为短期的存单,以存单质押开具银行承兑汇票、银行承兑汇票还可以办理贴现贷款,再可增加存款,期中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观的奖金比例,这样循环一次就可增加效益十几万元,那可是名正言顺的“绩效挂钩”所得,让沈红负担一定的利息也属于企业正常的成本费用,可避“行贿受贿”之嫌,想到这里,厉卫君忍不住笑了笑,这世道,有谁能料到,如今银行发放贷款,个人都能提取奖金,难怪胡彬要把自己调到信贷业务部来了,他不禁心存感激。 沈红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项目设想:“我想啊,物要金装,人要衣装。服装是一个最具潜力的市场。我们荆城环境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亦不同程度地提高了。那是不同程度的提高,我们的服装亦要体现出那种不同程度这个层次来,因此我想在开发区创建一个服装城,分为三个层次,第一是开设中低档服装区,以廉价为主,我市最廉价的服装就要在我们商城;第二是中档服装区,在价格适宜的同时注意服装的质量,主要适合工薪阶层的消费;第三就是高档服装区,则是体现品牌,体现高档享受,注重服务质量和服务环境,适合高档消费的层次。同时在每一个服装区内同时展示妇女、儿童、先生及中老年等各种款式的服装以满足各种层次人们的需求。”沈红说完看了看厉卫君沉思的表情,继续说:“我想选择在开发区,这样不仅可以利用开发区现成的经营场地,而且可以享受到许多政策上的优惠,这样可以提高经济效益。另外,主攻丝稠服装市场,出口内销齐头并进。出口创汇是我们产品的主要发展方向,前景美好,潜力无穷啊!” 沈红说完见厉卫君不说话,认为厉卫君十有八九赞同自己的观点了,故意撒娇地说。“你说话呀,这样成了成啊?” “成!这种双赢的项目怎么会不成,只是我做的可行性报告要修改一下,在项目预算和经济效益的测算上拿出些数据来就可以了。只是这么大的项目是要报省行呢。”厉卫君说得很得体。 “这些事我就交给你啦!你办事我放心啊。”沈华一边说一边拿出二张银行存折,放在厉卫君的面前。 厉卫君眼睛看了看存折,又把存折推还给沈红,笑呵呵地说:“这事啊,还得过一下胡行长的关。你先把这些拿回去,这次我不想让你过多破费,等资金到位后,我再和你商量资金的使用方案。不过,这次我想请胡行长一块去趟南城,一方面考察一下市场。另一方面落实一下合资的问题,到时咱们一块去?” “这样最好了,让你们银行的老板也放放心。”沈华看着厉卫君满意的笑,仍在摆弄着娇态,把存折又推给厉卫君说:“你呢不要和我客气了,这是你应得的呀。你不要有什么过虑,这是通知存款,密码是你的生日,卫君,今后这个服装城都会是你的呢。” “你呀你,真会逗人开心。”厉卫君用手刮刮沈红的鼻子。 “那我就先和卫老板联系好,让他也做些准备。”沈红站起身来说。 “好的。我呢马上给你把可行性报告搞好,到胡彬那儿汇报一下,省行呢等我们南城回来后我亲自跑一趟吧。”厉卫君看着沈红的笑脸说。 “你真是太好了,你让我怎么谢你呢?”沈红热情的眼睛闪烁着灼人的光亮,有些激动地在厉卫君的脸上吻了一下。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欠你的呀?”厉卫君的眼里已经色迷迷的了,也高兴地吻了吻沈红的脸。 “哪,我先走了。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呼我。”沈红起身要走。 “嗯,再见吧。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饭吧。”厉卫君站起来,把她送出了大门。 厉卫君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从抽屉里拿出那二张存折,那是10万元人民币和1万元美金。他看着存单,不禁想起了朱华和女儿惠心。朱华离开他回到冰城后,不仅换了电话号码,而且搬了家,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他就再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思念之情与日俱增,特别是对女儿的思念,有时让他无法忍受,他深深感觉到,女儿才是自己最牵挂的人。厉卫君把存折放进皮包里,起身走出办公室。 厉卫君先从银行取出存款,又转到商业银行,为惠心开了个帐户,把现金存了进去。 厉卫君拿着红卫服装有限公司的可行性报告来到胡彬办公室。“胡行长,你好,沈红你可还有印象?”厉卫君笑呵呵地问,并把报告递了上去。 “沈红,就是准备在开发区搞服装城的?长得很俊俏的那位?”胡行长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您的记性真好。”厉卫君讨好地说。 “漂亮女人总会让人长记性的啊。”胡行长高兴地大笑起来。 “是的,是的。”厉卫君附和着。“胡行长,这是沈红他们公司项目的可行性报告,我看过了,很有创意,规模也不错,还可以引进资金。你看看,她说是想请我们行一起去广州考察,并特意说想请你亲自去。” “是嘛,那好啊。这样吧,你安排一下,咱们一块去,把有关的事情要落实好了。卫君啊,你不知道,上次把你弄到荆城来很有压力啊。最近省行调研工作组下来了,徐东副行长活动得很厉害,还有那个王小青,亦很活跃,特别是王小青,有些麻烦啊!”胡行长把可行性报告稍微地翻了一下,就递给了厉卫君,脑海里出现了前几天王小青提起上次让他消化的一笔可观的费用的神情,心中生发出一股寒意。 “很严重吗?”厉卫君看着胡彬的脸色感觉到了严重性。 “嗯,很麻烦。最好能有什么办法给他提个醒,不要做出过分之事来。”胡彬的神色依然严肃。 “你放心吧,这事我来想办法。”厉卫君心想,王小青最大的弱点就是胆小、爱面子,找机会吓唬一下就行。 “现在也算是非常时期,要注意方式方法。”胡彬很慎重地嘱咐着。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那我就去安排了。”厉卫君起身走出胡行长办公室。 晚上,沈红来到和厉卫君约会的酒店,看到桌上已经办好了酒菜,高兴地说:“看来今天你有好事告诉我啊。” 厉卫君笑了笑,为沈红让了座,自己在她的对面坐下后说:“你的项目已经和胡行长说了,去南城的事亦商量好了,我和胡行长一起去,你加紧安排一下。” “真是太好了,卫君,你真好!”沈红高兴地站起来,在吻了一下厉卫君的脸,接着说:“来,我敬你一杯!” 厉卫君抓住沈红柔软的手,亲了亲说:“你暂时不要太高兴,出发前有一件事你得先替我办一下。” “什么事让你这么紧张啊?”沈红看着厉卫君严肃的神情,温柔地说。 “这可不是为了我啊,先申明都是为了你的项目。”厉卫君正色地说:“王小青,你知道的,他总有点和我们过不去,给胡行长亦添了不少麻烦,得想法子给他提个醒,谁的屁股底下会是干净的呀?凡事该适可而止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红沉思了一下说:“要不,我请检察院的同学找他谈谈?” “我不管用什么法子,只是想给他提个醒,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厉卫君看沈红这么快就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高兴起来,心想,王小青本来就胆小、爱面子,只要请到检察院坐一下,没有什么也会让他学乖巧的。 “我这就给严局电话。”沈红边说边打开手机。 “好的,我上个洗手间。”厉卫君起身故意回避走了。 “严大局长,你好啊,大忙人,猜得着我是谁吗?”沈红的声音听上去娇柔甜美。 “你的声音我不听只凭感觉就知道,你是我们班的美女沈红女士啊,听说最近收获不小啊,兼并了东山最大的服装企业了?你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怎么今天会想到老同学了?”严局长身材不高,偏瘦小,但很干练,光凭长相看这“分管反贪污”局长职务十分称职。 “我无事也不敢登你这贵宝殿啊!你不知道,我这几年太难太累了。”沈红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你有什么难处说吧,老同学帮忙义不容辞啊。”严局长宽慰地说。 “就说资金吧,这可是我们企业的血脉,可筹资费用太高了。就从银行贷款,不公开的明白帐就是10%左右。上次在东山支行贷了100万元,送了香烟、酒不算,还得给他们的王小青行长2万元的购物卡。企业产品也就这么点利润。最近呢为了扩大规模,可能还要筹集资金,贷款也要二千万,真不知该如何应酬这事了。”沈红显得无奈。 “是嘛,银行真他妈的也是个黑门哪!”严局想象不出银行竟然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借你们行政之手给王小青行长提个醒,我并不想让他怎么着,只要有所收敛就是了。”沈红顺势说。 “这事啊?你知道我们这种部门办事都有程序和依据的啊。”严局显得有些为难。 “这好办,我寄个举报信过来就是了。”沈红提醒说。 “也好,有依据就行。”严局长轻松地说。 “那拜托你啦,过二天我要去下南城,出差前我把材料寄过来。谢了。等我回来再请你吃饭,我们老同学也好久没有聚聚了。”沈红笑着说。 “行!一言为定。”严局长也笑了。 厉卫君回到洒桌,沈红已经挂了电话。“卫君,放宽心吧,已经搞定了。”沈红指了指手机说:“那我们就后天出发?我明天和卫老板把一切都落实好了。” “行!现在是你办事我放心啦!”厉卫君高兴地端起酒杯:“来!我敬你,干了!” 『48』第二节.南城 在南城,卫老板极尽地主之宜,为沈红一行接风。 晚宴上,沈红坐在厉卫君和胡彬的中间,卫老板带了二位漂亮的“秘书小姐”,分别坐在厉卫君和胡彬的两边。 “胡行长、厉主任,今天呢咱们吃好、休息好,明天就去我公司考察考察,来,我代表东道主先敬你们二位一杯。”卫老板起身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 “谢谢,谢谢你的热情款待。”厉卫君站起来也一口干了。 “谢谢啦,就由我们厉主任做代表了,我酒量有限,就喝一口吧”胡彬笑呵呵地说。 “胡行长,那可不行,这可是我们卫老板的一片诚意,来,我陪你,咱们一起干了。”沈红娇柔地站起身来,把酒杯端给胡彬,自己也端起酒杯,和胡彬碰了一下,一口气干了说:“我先干为敬了。”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看来,你们今天非要把我喝醉不可。”胡彬很欣赏沈红的那种娇柔,相敬如宾地站起身来,他似乎找到了一种感觉,也一口气把杯中酒干了。 “真是太好了,胡行长,你真是一个爽快人。”沈红有些兴奋,靠近胡彬说:“胡行长,我们卫老板可是南城有名的大老板,是服装进出口贸易的专业公司,卫老板说了,我们合作后,在内地就有了生产基地,今后的发展空间就大了去了。来,我代表我们企业谢谢你们对我们的支持,敬你们二位一杯。”说完,眼里已经充满了甜蜜的柔情。 厉卫君感到沈红对胡彬有些过分殷勤,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不吱声,把酒喝个一干二净。 “你呀你,又来了,我可招架不住了。”胡彬也来了兴致,有种一醉方休的感觉。 厉卫君又给自己倒满了酒,对着沈红说:“来,我来陪你干了。” 沈红感觉到了厉卫君的口气里的酸味,心里觉得很开心,她喜欢那种酸味,她知道厉卫君的那种酸味越浓越说明他在乎自己,她感到一阵满足,那种满足让她显得更美丽了。她有些故意地做了个喝干的姿态,但她并没有喝,他知道厉卫君已经有些醉了。 厉卫君真的有些醉了,一杯一杯的酒下肚,眼前渐渐地模糊了。他感觉到沈红搀扶着自己进了套房,他还感觉到有人把他搀扶到了床上,渐渐地感觉到了一种肉体的芬芳,那种芬芳让他沉醉,诱发了他的性欲,他想呐喊,想发泄,但他感到无法动弹,渐渐地他感到有一个胴体在眼前晃动,是用嘴还是用舌在吻吸着他的脸,他的嘴,他的胸,他的……渐渐地他感到了一阵快乐,他感到一股激情和热血在体内膨胀,一种欲望随着一股热流从体内喷发出来,他感到一种满足,在这种满足之中,他渐渐地睡着了。 沈红搀扶着胡彬来到了胡彬的房间,胡彬把整个身子埋在柔软的沙发座椅里,他闭上了眼睛,嘴里哼着小曲,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眼前浮现出沈红那张笑脸,那对酒窝和那丰满性感的身材,他仿佛自己已经和沈红彼此相依在一起,拥抱着,亲吻着…… “胡行长,喝点咖啡吧。”沈红把咖啡放在胡彬面前的茶几上,另外拿出一叠现金说:“这是二万美金,你随便买些衣服什么的。” 胡彬仍闭着眼,像是没有在意沈红说的话,浓郁的咖啡味让他沉醉,他内心渴望着沈红来到身边,渐渐地他感觉到有一股带着芬芳的热气凑到自己的嘴唇上,胡彬没有再说什么,内心涌起一股激情,用手猛地抓住沈红的身子,把嘴紧压在沈红的唇上,尽情地亲吻着,他一边抚摸着沈红整个身躯,一边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连衣裙,吻着那洁白的肌肤,那丰腴的酥胸,双手仍在不停地解开沈红的内衣,脱下她的内裤,一切都在绵绵之中升华,一切都在绵绵之中消失…… 『49』第三节.自杀 厉卫君睁开了眼,天色已经亮了。他依稀地记得昨晚的情形,似乎还没有从那种满足和激动中解脱出来,他侧过身,看见一个裸体女人洁白的肌肤,但并不是沈红,女人轻柔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让厉卫君有些紧张。 “卫君,你醒了?感觉好吗?”沈红带着微笑地走了进来。“昨晚,你都喝醉了,卫老板说你上床后兴致很高,就让他的秘书来陪陪你,不关事的,都是自己人。”沈红边说,边看了看床上那个女人,走过去给她盖好了毛毯。 厉卫君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看了看边上的女人,又看着沈红说:“你昨晚在哪儿了?” “我也有些醉了,怎么生气啦?不要嘛,我们俩心都在一起了,岂在朝朝幕幕啊!” 厉卫君苦笑了一下,不知是喜是悲,他心里明白,眼前的沈红不再完全属于他了,他感到有些悲哀,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这个世界上也许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真情,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利字吗?”。他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朱华和女儿惠心:“惠心该考大学了啊!” 沈红的手机响了。“喂,什么?!死了?!……”沈红惊慌地手在发抖。“卫君,出事了,王小青他――他死了……” “什么?王小青――死了?!”厉卫君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太让他感到意外、震惊,他赶紧穿好衣服,带着颤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刚才我同学来电话说,今天上午,王小青从检察院大楼顶上跳下去,自杀身亡了。”沈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可能?!”厉卫君做梦都没有想到王小青会死,他赶紧到胡彬的房间,看见胡彬正表情严肃地接听着电话。 “卫君,你来得正好,刚才检察院来电话了,说王行长跳楼身亡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胡彬放下电话就对厉卫君说,他神情恍惚,对事情的严重性没有把握,他不知道王小青在检察院到底说了些什么? “好的,我这就去订机票。”厉卫君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间。 胡彬和厉卫君走出荆城检察院时,心情轻松了许多,王小青几乎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卫君啊,检察院认定王小青属于意外死亡,这件事让检察院很感棘手啊,我们得想个办法,稳定一下王小青家属的情绪,配合好检察院的工作,不能再给检察院添乱了。”胡彬的脸色仍然很严肃。 “是啊,这样吧,我去趟东山,找一下王小青的父亲,他是东山机械厂的老书记了,如果惹得检察院到王小青家里搜查的话,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啊!”厉卫君想利用王小青的父亲的影响来做王小青家属的工作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了。 “那你快去快回吧,你告诉他父亲,我们会安排好王小青的后事,也会妥善安置好他的家属的。”胡彬最后嘱咐道。 “好的,我一定转达你的意见。”厉卫君坐上汽车,驶向东山。 厉卫君从东山回到荆城,直接走进了徐东副行长的办公室。“徐行长,我们刚从检察院回来。” “啊?!”徐东想问什么,但心有余悸,怕让人产生什么误解来,王小青毕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强作镇静地说:“坐吧,厉主任。” “王小青面对检察院的一个个提问,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深夜他还是没有开口,也没有表态,检察院对他的沉默确实感到有点束手无策了,审查也只能暂时停息。今天凌晨,天色灰暗,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厉卫君就以上厕所为由,让守护人员开门,守护人员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一口气冲到了大楼的顶层,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徐东摇了摇头说:“真是不可思议,他怎么可能自杀呢?即使再有什么也不至于用生命作代价啊?”他遗憾地说着,内心却感觉轻松起来,起码对于自己已经没有威胁了。 “是啊,检察院方面很为难,定罪又缺乏证据,不定罪又很难处理。最后,检察院作了定论:对外一致申明,对王小青只是例行调查,而他的死也只属于意外死亡。” “哦!”徐东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禁对王小青肃然起敬来。是啊,面对不幸,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死亡的,这和生存一样,都需要勇气和毅力。 “徐行长,刚才回来的路上,胡行长说到东山支行行长职位的事,我推荐了张强,我在东山那么多年,也算是了解他,有工作经验,也有一定的管理能力。”厉卫君故意说到徐东的外甥,以表达自己诚意。 “这孩子还是要不断锻炼的,不够成熟啊!”徐东心中一阵快感,他把自己的外甥一直放在王小青的手下,就是想在适当的机会能得到提携,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非常时期,竟然是厉卫君关心到自己的外甥来,真是患难见真情啊,他内心满怀感激,嘴上却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放心,他一定会胜任的。”厉卫君笑着说,他望着徐东稍稍宽慰的脸神,又想起王小青来,王小青走了自己一个人,却保护了许多人,胡彬、徐东他们内心会存有感激之情吗?他忽然间感觉自己很钦佩王小青的勇敢,是条汉子,心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处于这种境地,会象他一样勇敢地选择死亡吗?他希望自己会,但又不希望有这等结局。 『50』第四节.风波  “吕经理,你好,最近很忙吧?”沈红面带微笑,轻盈地走进了信贷业务经理吕海的办公室。“厉主任去省行培训前嘱咐我,说就贷款的事直接找你。” “沈总,你好,快快请坐!”吕海中等身材,黝黑的脸一双明亮的大眼,显得精明能干,他起身招呼沈红坐下,并递上了一杯热茶。“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亲自过来了。” “看来有好消息了?”沈红高兴地笑着说。 “是好消息。贷款指标已经下来了,现在就有一些操作程序上事要等厉主任的指示呢。你稍候,我给厉主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好吗?”吕海说得很得体,语气也很温和。 沈红看着吕海拨通电话,微微地点了点头。 “厉主任,你好,我是小吕。现在服装城的沈总在我这儿,贷款指标已经下来了,我想请示一下如何操作。”吕海恭敬的说。 “哦。南城的投资到了吗?”厉卫君听着电话,走出会堂,才放开声音说。 “先到了一千万,服装城也办好了验资手续,营业执照、法人代码和基本帐户也都办好了,我们对企业的评估和授信也都进了电脑,只是这是个新企业,有些资料和数据只能估算。”吕海认真汇报着近二天所做的工作。 “很好,既然服装城的有关手续都齐全了,就以服装城为贷款单位吧,手续上再做个抵押,以红卫服装有限公司的厂房、设备和土地作抵押,你和胡行长说一声先办了,我回来补个手续就行。”厉卫君显得很满意。“沈总在吗?让她听电话。” “好的。”吕海象是接了圣旨,把电话递给了沈红。 “厉主任,你好啊,有什么指示?”沈红的声音让厉卫君感到骨子里都痒痒。 “我还能有什么指示,我只是听你的指示呵。”厉卫君很兴奋,他压低了嗓门说:“我好想你呵!” “好啊,那你就快些回来啊!”沈红说话都笑出声音来。“对了,厉主任,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你上次说要拟订个用款计划的,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只是卫老板那边正好赶上一笔服装贸易,我想先把款子挪过去周转一下,等你回来资金也差不多可以回笼了。怎么样?行吗?” “钱到了你的帐上了,还用得着问我怎么支配啊?”厉卫君故意摆弄姿态地说。 “就是在我帐上了,也是你们银行的钱啊,我哪敢擅自动用啊,不问你财神爷我问谁去啊?”沈红绵绵地说,“哪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回来呵?” 沈红放下电话,从手提包里拿出二张提货单,一张是10条软中华,另一张是10瓶茅台酒,她递给吕海说:“吕经理,这件事就拜托你啦,这是给有关部门打点用的,什么工商局、房产处还有土管局什么的,现在要办点事真不容易,我可不想让你吕经理“空口讲白话”啊!” 吕海一直耳闻沈红和厉卫君的关系不一般,今天目睹了他们的通话,也真正领悟了他们的关系,他感觉把沈红服侍到位了,厉主任肯定高兴。“沈总,你太客气了,我可不能收啊,这些工作都是我应该做的呀!”吕海谦逊地说,把二张提货单推还给沈红。 “吕经理,你不要客气嘛,这些都是我们企业的正常费用嘛。”她笑容可掬地说着同,并把单子再递给吕海,另外又拿出一张购物卡说:“吕经理,给你孩子买点礼物吧,我确实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呀!这可使不得。”吕海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对着沈红鞠躬点头。 沈红笑着也站起身来说:“这事就拜托你啦,我走了,就等你电话了啊,再见。” “我--这是我应该的、应该做的,我尽快办,好了就给你电话。”吕海把沈红送出了大门,回到坐位上拿出购物卡一看,价值五千元,他笑了笑,感慨着:“天生是干大事的人,出手就是不一样。” 一个星期过去了,厉卫君已经有二天没有和沈红联系了,他猜想着沈红那笔外贸生意也差不多了,肯定又赚了不少,三天后这笔资金也可以回到帐上。自己也正好回家,再开个定期存款、弄个银行承兑汇票,办个贴现贷款什么的,就能再生出些效益来,月底的奖金考核又可观了。想到这里,他拨通了沈红的手机。 “对不起,你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厉卫君有些意外,看了看手机号码,确定后又重新拨了一次,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复。厉卫君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开始有点紧张,赶紧拨通了客户经理吕海的电话。“小吕啊,服装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厉主任,我正想着给你电话呢。沈总是开了三张现金汇票去南城的,说是三、五天就行,可一直没有消息。前二天我去过服装城了,给服装城装修的张老板也在他们公司催款,昨天,我又去了他们公司,生产倒还是在生产,只是做一些来料加工业务,工人也有二月没有拿到工资了。” “这么说用于装修不是南城的投资?”厉卫君感觉头脑有些膨胀。 “不是的,沈总把那一千万一起带走的。现在帐上也只有几万元钱。”吕海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她一起带走了三千万?”厉卫君表情十分严肃。“那这笔贷款办了抵押了吗?” “按照你的要求办了。但是,服装公司没有房产证和土地证,不能办理抵押登记,只是在公证处办了抵押公证,这事我是请示了胡行长的。”吕海认真地说,他渐渐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我知道了,你这几天一定要多注意服装城,一有情况马上汇报。”厉卫君挂上电话,沉思了很久,他预感沈红那边肯定出问题了,但会是什么问题呢?他没有把握,他庆幸那笔贷款自己没有签字,但工作必须要主动,他想亲自去趟南城了解情况。厉卫君转身加快脚步,走进了省行行长办公室。 厉卫君来到南城,一切都和他预料的一样,沈红已将现金汇票转换成现金提走,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那个卫老板的公司亦是人去楼空,紧闭的门前只留下曾经挂着公司名称牌子的影子。 厉卫君坐上回家的飞机,回忆起和沈红在一起的一幕一幕,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沈红的骗局会编织得如此完美。他想自己和沈红的接触不是一天二天,多少年来,自己也就是出于谨慎,对她的贷款要求一直只是一种承诺,也一直没有放松过对她的调查,眼看着服装城的时机也基本成熟,怎么还会出这种纰漏呢? 厉卫君回到荆城时,省行的工作小组已经开展了调查,服装城以诈骗罪已经立案,胡彬被停职,等候处理,吕海在省行调查的当天就交代了收受沈红的贿赂,已移交检察院处理。厉卫君由于汇报及时,工作到位,冻结了企业的一笔加工费收入10多万元,减少了银行损失,作为有功之人,暂时代理了行长职务。 一个天色昏黑的下午,低沉的乌云压到了窗口,转眼狂风骤雨倾泻大地,随着一个凄厉的闪电,厉卫君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了,走进二个检察院的同志,一个手里拿着一叠厉卫君和沈红爱媚的照片,一个手中拿着闪着银光的手铐,在厉卫君眼前晃动……“啊!”厉卫君一声惊叫,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那是一场噩梦。窗外真的下起了雷阵雨,厉卫君摸了摸惨白的脸上渗出的冷汗,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天意,是不是预感,但他清楚地知道沈红落网的一天也是自己的末日,在这一天到来时,自己会有王小青一样的勇气面对死亡吗?他想到这些时,不禁怵目心颤,想起了朱华和女儿惠心,想起了家庭曾经的温馨,也想起了古叶,他百感交集,眼睛也湿润了,一种忏悔感油然而生,他起身坐到的书桌前,提笔写下了最后一封信。他把信和所有的存折放在一个信封里,他知道那是这几年来他所拥有的一切了。他凝视了那沉甸甸的信封很久,又提笔写下了这几行字: 荆城医药公司 沙一涓(烦交朱华)收 『51』第五节.忏悔 在复兴大学的植物园里,一切都在难得没有雾色的傍晚显得特别悠然、和谐,浓而深、高而密的树林,在尚没有进入夜色的天空中散发着轻烟,令人遐想,这也是恋人所渴望和追随的一种自然怀抱了。 “惠心,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我要带你去见我大姨,给她一个惊喜。”紫昕牵着惠心的手,沉醉于这一片遐想中。自从紫昕考上大学,凭着小时候的朦胧记忆,以及竹梅和白冰常常提起的琐碎往事,对古叶情感与日俱增,古叶的故事亦成了他和惠心交谈的主要内容。“惠心,人的感觉有时候真奇怪。比如我吧,我对大姨的感情,会如此强烈,从来不受一种时间,一种距离的影响,有时甚至会感到强于自己的生命。” “是啊,那也许就是一种爱。我亦很爱我母亲。”厉惠心说得很轻,像在思索着什么,而那种神情又显得十分沉重。“紫昕,也许我是受我母亲的影响,有时,我真想一下子就跨入老年时代,我认为,老年才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每个人的童年是不幸的,总有人会责备你,欺侮你;而少年时代亦有很多不幸,虽然具有了多一点的反抗能力,但只能是减少了比童年的责备,却增加了一种更为专制的强权;只有老年人,才比较宽宏大量,亦只有当人都变老了,才懂得人生,才能真正了解人生。而青年时代是人生最不幸的时代,像你大妈妈,像我母亲,青年给她们带来的也许都只是可怕的恶梦。” 紫昕感觉到了厉惠心那种与她年龄和处境极不相符的情感。也许,有许多人都是生活在这种不和谐之中,让人感到一种不幸,感到一种对人生的无奈和忧伤。他望了望惠心,发现她那动人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深沉的人生苦涩来。“惠心,能告诉我你妈妈的不幸吗?”紫昕从来没有听厉惠心说起过她的母亲。 厉惠心抬起头,注视着紫昕很久,说:“紫昕,我曾对你说过,我父亲死了。当时只是我的一种记忆。在我很小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亲眼看见的我父亲和别的女人睡在曾生育我的床上,当时我就有把那个女人杀了的感觉。后来,母亲把我带到了外婆家,直到上小学的那年,母亲告诉我父亲死了,我当时痛哭了很久,想到永远亦见不到他了。也许因为心中曾有过的恨,也许因为我当时真的还小,也许是因为母亲,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么多年来,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我考上复兴大学,那时,我想人活着总有不幸,总有一种罪孽,似乎只有死了,才是一种解脱,因此对父亲的死也渐渐淡忘了。直到有一次我回家,和往常一样……” “妈妈,等我长大了,赚了大钱,一定要为你买个礼物,为你买回一个青春怎么样?”从房间里出来的惠心看见朱华坐在沙发上打毛衣,亲昵地坐在她的身边,双手抱着朱华的脖子。 “看你,这么大了,还这样撒娇,快坐下,青春哪能买得到啊!”朱华感到十分幸福和满足。 “也不要什么青春了,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英俊的女婿回来就行!”朱华笑着,舒心地说。 “妈妈,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了爸爸。他真的离开我们了吗?”突然,惠心带着伤感提出这么个问题来。 朱华放下手中的毛线,心中不禁微微一震,感到一种悲恸,眼睛也似乎有些发热了,她看着期待着的惠心,心想:“也许应该告诉她了。” 厉惠心伸出了手,抓住了母亲的手,朱华眼中的泪已掉了出来,开始有点抽泣。 “惠心,你爸爸他没有死,他现在还在荆城。”朱华停顿了一下,她没有顾及厉惠心惊讶的神情,继续说:“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也记不得从哪年开始,我们就没有了平静的生活,就没有一天的安宁。你爸爸经常喝酒,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有时是彻夜不归。当时,你太小了,我只能一直忍受着。记得那是一个雨夜,他又喝醉了推门冲撞进来,浑身湿透了,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他不断地抽泣着,我起身为他脱下湿透的衣服,扶他坐到了沙发上,用干毛巾为他擦干了脸上的水,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两眼发直,不停地问我是谁?嘴里说着他前妻的名字,骂她是个傻瓜、白痴,他狂笑着,接着就是哭喊着……一会儿,他平静下来,眯着眼,看着我支唔说:“你不是她,你是朱华,我知道你是朱华,女人?女人是什么?都是贱货、蠢货,都是男人的玩物,哈哈!”说完,他又狂笑起来,接着又是痛哭……渐渐地,我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死了,亦不想再看那张苍白的脸,一种失望,一种无奈在心头涌起,窗外的雨仍在不停地下,夜死一样的寂静,漫长。我仿佛看见了他前妻那双绝望,痛苦的眼睛,心中不禁一种内疚和心痛,我内疚是因为我亦曾对她投去过鄙视的冷眼,我心痛是因为现在的我和她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那时,我下定决心,与他分手。他醒了,我告诉了他我的决定,他突然显露出一种吃惊的神态,要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说他会对我对你负责任的。我在他的忏悔中又一次原谅了他,直到那天晚上……” 朱华停下来,厉惠心起身为母亲倒了一杯热水,她也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朱华喝了口水,用手抚摸了一下厉惠心的秀发,继续说。 “那天晚上以后,我才下定决心远离这一切。我带着你离开了荆城,来到了滨海,从此和他就再也没有音讯,我告诉你他死了,是要你忘却那种丑恶,我不想让那种阴影给你带来任何影响。 前几天,我收到了沙一涓转寄来的他的一封信。也许人都会有报应的,也许人只有遇到报应时,才会有忏悔,才会有真正认清自我。” 朱华说完,起身拿出了那封信,递给了厉惠心,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厉惠心从来没有听母亲讲述过父亲,也从来不知母亲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和不幸,她按捺着狂跳的心,打开了信。 “朱华: 深夜,窗外下着大雨,我在给你写信。也许这是我们分别后的第一封信,可能也是最后一封信。 生活的人都在不停地犯错误,可悲的是他们无法知道也无法发现甚至是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当认清这一点时,才知道已走出很远很远,无法回头,也无法挽回过去的一切了。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惠心。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为时已晚,但我不得不说,不得不告诉你,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古叶是我编织的故事的受害者,而你却是我编织美梦的受害者。古叶给人的感觉是沉重而忧郁,但有气质和魅力,她聪明善良,但傲气,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一种虚伪,都是一种人的自我装饰,我原来以为我是爱她的,但当我意识到她不属于我时,我就发誓要将她毁灭,现在我知道,那不是爱,只是一种占有欲,爱应该是一种付出,一种牺牲。 我开始编织故事是在我第一次遇见你,我要在毁灭古叶的同时得到你的欢心,我利用古叶的善良,让你感觉到我对感情的执着,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懂得感情,不懂得执着。我将对她心灵的伤害、肉体的折磨,作为自己的一种享受,从她对生活的绝望中得到一种快慰,从她的毁灭中得到一种胜利感,最令人兴奋的是我得到了你,得到了你的爱。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在我开始罪恶的同时,也开始品尝那种罪恶的苦果。我并没有珍惜这种以痛苦换取的一切,尽管我感觉到你对一切是那样充满希望,充满着爱,我从来没有轻松过,一切并没有像我所想象的那样。相反,那一切似乎得到了一种新的生命,在膨胀,在向我示威,在告诉我一个罪恶。 我开始寻求一种刺激,我认识沈红的第一天也是我第一次堕落,从那时起,就注定你成为我的牺牲品,也就注定了我现在的结果。 沈红携款潜逃了。胡彬也因此停职检查,我现在虽然接替胡彬的工作,但整日噩梦相伴,胆战心惊,我知道我永远脱不了干系,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最让我牵挂的就是你和孩子了。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生活的怎样?但我知道你依然恨我。现在的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们,特别是惠心。惠心考上大学,我真的很高兴,我很想见她一面,对她说声对不起,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要她的原谅,我想用我的现身来告诉她人间的真善美,让她懂得珍惜生活,真诚地去爱,去被爱,但是,我也许连这种资格也没有了。 想到这一切,我感到生不如死,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已无法弥补我的罪恶,亦无法挽回我失去的一切了。现在的我只想请求你们的原谅,否则我将死不瞑目。 那些存折是我一生的积蓄,留给你和孩子,也算是我对你们的一点补偿。 祝你们 平安!幸福! 忏悔的人:厉卫君” 厉惠心看完信,已泪流满面,她感受到人生的悲哀,她想象着父亲那双失望无奈的眼睛,一种不抑的悲愤化为了同情,渐渐地又化为了一种渴望,她想要用心去体会父亲现在心中的悲伤,用心去唤回他生活的希望。 “惠心!”朱华从房间里出来了:“妈妈准备去一趟荆城,你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朱华温柔的声音温暖着厉惠心, “妈,我亦真想去看看他,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了他。”惠心显得十分平静。 朱华看着厉惠心,点了点头,她感到孩子确实已经长大,懂得了人情,并富有个性和同情心,朱华感到安慰,女儿没有让自己失望。 『52』第六节.忧郁 夜,带着冷风,星星和月亮高悬在夜空,特别清明,仿佛在告诉人们,她们虽在同一个空间,却都在两个世界。 紫昕面对厉惠心在月色下楚楚动人的脸,深深体味着那颗痛楚的心,似乎象朵漂浮的白云,让一阵轻风吹起,越漂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朦胧,快要消失了,紫昕赶紧伸手去抓住她。“惠心!”紫昕一声呼喊,感受到了厉惠心轻轻的震动,感受到了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呀!”也许是用力太大,厉惠心也轻轻地叫了一声,但她感到了紫昕的一种力量,那种力量抚持着自己快要崩溃的心,她深深地感到一种安慰。 紫昕紧紧地把厉惠心拥进了怀里,他要用自己宽厚而温暖的胸怀来安慰惠心内心的不幸和悲哀。“惠心,每一个人的生活,每一个家庭都有一个故事,都是一本书,但愿在我们俩的书里,再也没有那些悲哀和痛楚,我们要用我们的生命来欢笑,用生命来描绘和捍卫这美好的一切。” 厉惠心偎依在紫昕的怀里,倾听着那种均匀有力的心跳,享受着紫昕给予的一切。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问:“紫昕,你大姨叫什么名字?” “古叶!”紫昕脱口而出,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说“你不觉得这是个很有个性的名字吗?站着是‘古’字,躺下的就是‘叶’字了。”紫昕想得很远很深,他忽略了厉惠心当时的异常神情。 “古叶?真会是她?”惠心内心惊叹着,流下了眼泪,她仍紧紧地偎依在紫昕的怀抱里,以隐藏眼中的泪。她轻轻地问:“紫昕,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是谁?你最恨的人又是谁呢?” 紫昕双手抚摸着惠心柔弱的肩膀,抚摸着她的柔发,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最恨的人是伤害我大姨的那个没有人性的人。” 厉惠心把紫昕抱得更紧了,似乎松开手就会失去似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命运?”她内心呐喊着,她深深感到,自己和紫昕的那本书的开始已经是个悲剧,也是个无奈的结局。 夜已经很深很深,紫昕松开了拥抱的手,握住惠心冰冷的双手,“你冷吗?咱们回去吧。”紫昕把惠心送到宿舍门前说:“再见吧,惠心,祝你做个美梦!”说完,他带着微笑走在黑暗的夜里。 “再见!”厉惠心望着紫昕的背影,感到一切是那样地沉重,那样地令人心碎,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紫昕?她不知道紫昕知道了这一切会怎样?在她充满泪的眼在黑暗中仿佛已经看出有两个鲜红的字“再会!” 再会! 为什么要说再会, 是为以后的相绝; 为什么只说再会, 是为从前的依恋。 总无法把握, 人与事的变迁, 总无法猜测, 注定了的一切。 感情的负荷, 会如此压抑? 不曾有是否, 不曾有对错。 生活的磨难, 会如此深厚, 没有人给予, 亦没有付出。 请相信, 曾执着的预言, 终没有结局, 就是我们的结局。 『53』第十章黎明的紫烟第一节.心网 生活中,有太阳,有风雨;有光照大地,有蓝色天空;有死亡,有恐惧,有虚无飘渺…… --紫昕 厉惠心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自己最爱的人所最恨的人,她眼前闪动着紫昕知道真相后那双失望而无奈的眼神,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忽然她听到窗外紫昕急促的呼喊声:“惠心!惠心!” 厉惠心擦去泪水,打开窗户问:“紫昕?出什么事啊?。” “这是门卫张师傅刚才给我的。”紫昕把手中的纸条递给走出门来的厉惠心,继续说:“我想你妈肯定有什么急事。” 厉惠心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惠心,今天务必给妈妈回个电话。” “会出什么事了呢?”厉惠心一边自问,一边想起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我的手机没电了,今天一直是关着的。” 紫昕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惠心说:“赶快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妈妈?!”厉惠心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了母亲急促的声音:“惠心吗?你爸爸他――他?” “爸爸?他――他怎么啦?”厉惠心感到母亲抽噎着,着急地问。 “他――他走了!……你――明天就来趟荆城吧……”朱华断断续续在说。 “嗯!”厉惠心再也说不出什么,尽管厉卫君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死去了十几年,但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痛苦和恐惧,她失声痛哭起来。 紫昕把惠心搂进了自己的怀抱,接过手机说:“你好,伯母,我是紫昕,明天我和惠心一块回去,你自己多保重啊。” 紫昕紧紧拥抱着哭泣着的厉惠心,深深地感受到心灵的痛楚,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只是用心在静静地听着她的哭诉。待厉惠心慢慢地平息下来,紫昕抚摸着惠心的肩膀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回荆城,好吗?”说完,他把厉惠心抱得更紧了。 回到荆城,朱华告诉他们,沈红在南城被捕的第二天,厉卫君就接到了检察院的传讯,他似乎很有思想准备,在检察院里没有说一句话,第二天天刚发亮,工作人员发现他已经身亡,内衣口袋里有装过安眠药的小纸袋,还有一封书信。 朱华和紫昕、惠心为厉卫君办完后事,回到了荆城自己的家。 朱华看着这个曾给自己带来过快乐和希望,也带来过痛苦和绝望的家,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痛哭起来。 紫昕和厉惠心手握着手,紧紧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惠心,你不要太伤心,要坚强些,你要好好安慰你妈妈啊。”紫昕带着温存地说,并用手搂住惠心的肩头。 “嗯。”厉惠心流着泪水点了点头,偎依在紫昕的怀里,感受着安慰,她希望时间就这样定格,不再流逝,当她想到古叶,想到自己的父亲,内心又充满了忧伤和痛苦,她真的不知道,紫昕知道这一切后会怎样?想到这一切,惠心哭得更伤心了。 紫昕感觉到了惠心的忧伤,不断地用手抚摸着惠心的肩膀,用一种宽厚温暖那颗受伤的心。他轻轻地说:“惠心,我知道你父亲很不幸,人的不幸都是由不知足而引起的。古人云:知足者常足,不知足者无足也,常足者福之所赴也,无足者祸之所钟也。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对生活、对未来我们要有信心,你知道吗?乐观,只是相信人永远可以在不完美的世界中得到快乐和满足。拥有最廉价愉悦的人也是最富有的人。”紫昕停顿了一下,转了个话题说:“惠心,我姨妈说想要见你,明天我就带你去我家,我想我家所有的人都会喜欢你的!” “带我回家?”厉惠心感到那是多么温馨啊,但那种温馨会属于自己吗?明天将会怎样呢?厉惠心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她抽泣着站起身来,从房间的办公桌上拿起厉卫君留下的那二封书信,交给紫昕说:“这是我父亲的信,你回到家再看吧。”惠心想,不管怎样,她应该告诉紫昕那一切。她带着希望注视着紫昕,问:“明天,明天你会来吗?” 紫昕接过了书信,点了点头说:“当然会的,放心吧,等着我啊!” 送走了紫昕,厉惠心感到,黑夜在阴暗中发抖,是那么冗长,明天会有太阳吗? 『54』第二节.救赎 紫昕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惠心给他的信,他感到手中的不仅仅是信,而是一个毁灭了的生命,沉甸甸的。 “朱华: 上次的信你们一定看过了吧。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含恨于九泉之下了。 你们能原谅我吗?如果能原谅我,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有人说过,人的一生就是个倒金字塔,从纯真的百万富翁堕落成一无所有的世俗污物。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无法面对你们,也许,只有死才能减轻我对你们的伤害,才会减轻我给你们带来的痛苦。 我现在才真正知道自己是个伪君子,我现在才知道我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不断的扼杀自己。现实中,伪君子既是弓手,又是箭靶,他所有的行为都在射杀自己的权益和生命。 真的希望你们不再恨我,对着忏悔的灵魂,真的希望你们能代我请求古叶,不再恨我,对着我救赎的心。也许我这种请求很不现实,但我是真心的,真诚的请求。 永别了!我会在九泉之下为你们祈祷,为你们祝福的。 惠心,我的女儿,记住:珍惜生命,珍惜生活每一天。 厉卫君” 紫昕惊呆了,又迅速读完了上次的信,握信的手不停地发抖,他不敢相信,自己最痛恨的人竟会是自己最爱的人的父亲! “紫昕。”古叶温和地叫了一声,推开了紫昕的房门,在紫昕身边坐下,她发现紫昕惊呆的眼神和饱含泪的眼睛,意外而带着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姨妈,惠心她爸爸……”紫昕不知该怎样诉说这一切,把手中的信交给了古叶。 “惠心?她爸?”古叶接过信,一口气读完了,尽管她从惠心相片的眼神中曾经感觉到了什么,但现实还是太出乎感到意料了,她不敢相信,担心的一切终于发生了,她不敢相信,厉卫君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古叶沉默了很久,缓缓地叹了口气说:“人生就像是一本书,有心酸和痛苦,有幸福和欢乐,也有平淡和精彩,只是没有人会把握这本书的结局。紫昕啊,人生遗憾的不是悲剧的结局,而是不懂得驾驭情节的发展。人生也许就是忏悔、是救赎,是对爱和道义的一种责任。” 古叶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紫昕,望着那双迷惑的眼睛,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紫昕的手,微微地点点头说:“紫昕啊,你和惠心没有什么过错,不该让你们去承受痛苦生活的负荷。是的,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岁月的沧桑和命运的磨难,但相信自己是最重要的。我们生命的季节没有轮回,今天属于我们自己,明天也许就属于上帝了。我祝福你们,好好珍惜生活,好好珍惜拥有的一切。” “姨妈!”紫昕的泪水突眶而出,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不断地点头,和古叶的手也握得更紧了。 古叶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紫昕的头,她似乎看到孩子们充满了希望的眼睛,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悦和欢快。她松开和紫昕紧握的手,亲切地问:“惠心,她妈妈好吗?” “还好,只是这次受了很大的打击。这几天也在荆城呢。”紫昕说得并不轻松。 “紫昕,明天,你把惠心和她妈妈一块带过来吧,大家一起聚聚,好吗?”古叶内心生发出一种同情感。 “好的,姨妈!”紫昕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55』第三节.复活 古叶回到自己的房间,眼前一直浮现着紫昕那幸福的笑,不禁想起了远在南城的潘淙,想起了潘淙那不曾褪色的执着的情感。是啊,她何尝不想拥有,何尝不想享受那份执着呢?!但她想到自己早已死去了的婚姻,想到自己在婚姻中所经历的痛苦和不幸,她又一次感到心颤,感到恐惧。 “潘淙,你能了解我吗?你能懂我吗?”古叶在内心呼喊着。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打开了电脑,她希望潘淙也在线上。 “你好!呵呵,我可天天在等着你啊!怎么样?回去一切还顺利吗?”潘淙的qq已经传来了信息,一颗爱心的图像在屏幕上不停地跳动着。 “你好,一切还比较顺利,只是觉得不太轻松,可能是我还没有适应这里的一切。”古叶也发了一个微笑的图像给潘淙。 “怎么,还怀疑你自己的能力?不要说是一个经理助理,就是担保公司的总经理你肯定也拿得下来的。”潘淙说得很轻松。 “瞧你把我夸得,都让人找不到北了。我看来一时半会的还回不了南城。”古叶停顿了一下,转了话题说:“紫昕有女朋友了,一个很可爱的姑娘,你能猜到是谁的女儿吗?” “是厉卫君的女儿。”古叶没有让潘淙回答,还想写什么,却感到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潘淙感到有些突然,他深深感到古叶内心的一种遗憾和无奈,“你不要想得太多,有些事……”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古叶。 古叶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写道:“在我们的生活中不该有太多的不幸了,我和紫昕说了,让他们珍惜生命,珍惜生活中拥有的一切。但不知怎的,我真的感到很累很累。” “你能做出这种决定真的非常好,说明你已经会从另外一个自我去看待你自己,去看待一些事物。我想来荆城,看看你和你的母亲,最主要的我要正式向你求婚。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和生命了,让我们一起,珍惜生活的每一天,好吗?”潘淙感到古叶终于走出了生活的阴影,他感到自己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 古叶沉默了,眼里充满了泪水,二十多年来,她一直珍藏着那份情感于内心深处,不敢触摸,她害怕会玷污了她、会失去她,而现在面对她时,仍是那般的胆怯和羞涩。古叶想了很久,深情地写了一首诗: “ 你要多思! 在你付出全部之际。 我曾是枯枝, 摇曳着等待死去, 是借着春的季节, 才发出一丝绿的生机; 我曾是落叶, 飘泊着寻找墓地, 是借着秋的萧瑟, 才踏遍每一寸大地。 我曾是残雪, 被人践踏而独自悲戚, 是借着太阳, 才飞向蓝天和白云相聚。 我曾是乌云, 沉默而被长久压抑, 是借着闪电, 才坦然面对世俗的污泥。 你要多思 在你全部付出之际, 感情、胸怀、坚毅, 我不及你! 古叶写完,泪水让屏幕变得模糊,她闭上了双眼,任凭眼泪从眼角滑下,可当她再次睁开紧闭的双眼时,屏幕上闪动的已经是潘淙回复的同样深情的诗: “ 不要犹豫! 在你全部付出之际。 我的爱似海一样的深沉, 绝不是浪花, 只喜欢太阳的沐浴, 大地的拥抱。 我的爱似天空般的浩瀚, 绝不是彩云, 只喜欢轻风的吹拂, 晚霞的亲吻。 我的爱是玫瑰般的馥郁, 绝不是奇葩, 只喜欢变幻的色彩, 众人的吹嘘。 不要犹虑, 在你全部付出之际! 深沉,真挚,热切 永远相似! 古叶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内心有一种情感在交融,在升华,她感到一种欣慰,一种幸福,她知道一切就在自己身边,离她不再遥远,只要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古叶深深地叹了口气,努力寻找着信心和勇气,但感觉还是不敢: “ 我不敢。 曾渴望拥有的热切的爱, 曾无奈失去的忧伤的爱; 因为这种忧伤和热切, 才有如此多的不幸和悲哀? 我不敢。 曾因此失望对那份真挚的爱, 曾因此迷惑对那份深沉的爱; 因为这种真挚和深沉, 才让一种死亡走向复活? 我不敢。 那份灼热的爱, 那份真切的情感, 真的会永远属于我? 呵!我真的不敢! 潘淙再也按捺住狂跳的心自己,激动万分地写着:“古叶,不要再犹豫了,嫁给我吧,做我的爱人。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岁月的沧桑和命运的磨难的,叶,我就是你远航后的避风港,我会给你幸福的,答应我,好吗?” 古叶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流淌,但流入的却是内心幸福的海洋,她被潘淙那种真诚和执着所感动,她感到安慰。她想说什么,但一时又无法表达。她慢慢地写下了一行字:“好的,我,在荆城等着你。” 潘淙激动得近于疯狂,他真想现在就站在古叶的面前,紧紧地拥抱她,把这二十几年的情感,二十几年的爱全部倾诉给古叶,他赶紧告诉古叶:“我明天上午过来。” “好的,上飞机前给我个电话,我去接你。明天晚上请紫昕的女朋友吃晚饭,正好一起认识一下。”古叶感到一切是那样的完美,感到自己终于能够拥有自己的生命了…… 『56』第四节.黎明 晨光,在悄悄地告诉人们黑夜已经过去。 潘淙到来的消息让古叶彻夜未眠。古叶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但一个不眠之夜似乎让她更显得精神,充满了一种希望,她感到此时此刻一种强烈的愿望在心头膨胀,她精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下,发现自己的额头已有几根白发,她用心地把白发拔下,夹在抽屉的笔记本里,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在荆城机场,古叶翘首望着一架南下的飞机渐渐地降落。但向她走来的不仅只是潘淙一人,还有一位古叶预想不到的人:江松岩。 “古叶!”潘淙看见了古叶便迎了上去,把古叶紧紧地抱在怀里,像久别了的情人,他感到激动和满足,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实现了自己二十多年来的梦想。 古叶的眼里充满了激动的泪,和潘淙拥抱了很久,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显得有些拘谨的江松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潘淙的怀抱问:“松岩,你好,你们怎么会?” 潘淙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笑了笑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不,今天我一到机场,就遇上了松岩,分别十几年了,从无音讯,说遇上就遇上了。” “是啊,前些天我从美国回南城办了些事,今天我想回荆城看看你和几位老同学,没想到在机场遇上了潘淙。古叶,我真心地祝贺你们了。” 江松岩面对古叶说着,又转过身对潘淙说:“潘淙,我真有福气,能赶上喝你们的喜酒。这可是我自己赶上的啊,你们可还没有请我哦?”江松岩说完,和潘淙对视一下,两人仰头大笑起来。 古叶看着这一对最要好的同学,竟会在这样的场合相见,确实是意想不到,也许这是天意。她感到脸有些发热,说:“看你们俩,好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潘淙,让我们先听听这位海外侨胞的故事,看看他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唉呀,我们可还是同胞啊,我什么时候成了海外侨胞了?潘淙啊,古叶说话怎么还是这样厉害,好,今天我请客,就算是我请你们的喜酒吧。”江松岩一边说一边摇头。 古叶和潘淙对视着笑了笑,说:“到了荆城,还让你请客?让我这个地主怎么当啊?” “哈哈,恭敬不如从命。”江松岩大笑起来。 在荆城机场饭店,江松岩为潘淙和古叶分别斟满了酒,说:“我先敬你们一杯。” “松岩,不要先喝酒,先说说你自己。”古叶见潘淙毫不客气地把杯中酒干了,自己也喝了一点说。 “我?其实也很简单。我离开荆城后,就去了京城轻工厅外贸公司。胡珊珊是我大学的同学,结婚后的第二年我也去了驻美国的办事处。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近二十几年就过去了,而有些事,有些感觉却仍是那样的亲切,仿佛就在昨天。” 古叶的脸上不再有笑容,她想起那段痛苦的往事,眼睛又有些湿润了。 潘淙感觉到了古叶的沉重,他不想让古叶再回到过去的记忆里,立刻打破了沉默,说:“松岩,往事如烟云哪,咱们干一杯吧!” 江松岩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了看古叶含着眼泪的眼睛,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是啊,往事如烟云哪。好,咱们干了!” “我提议,为了我们的相聚,干一杯!”古叶很受感染,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好,干杯!”潘淙和江松岩都站了起来,干了杯中酒。 “潘淙,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哪!我再敬你们一杯,今后我们能在一起的机会也不会太多啊。”江松岩十分感慨地说。 “松岩,谢谢你,我做个代表干了,古叶随意吧,她酒量有限。”潘淙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干了杯中酒。 “古叶酒量有限?潘淙,你还谁跟谁呢?我猜想你的酒量可能还在古叶之下呢。”江松岩似乎没有尽兴,找着潘淙的茬。 “看来松岩今天是放不过我了,好吧,你敬的酒我一点都不含糊,干了。”古叶笑了笑,也站起身来把杯中酒干了。 “古叶,竹梅、金小栋他们好吗?”江松岩放下酒杯,关切地问。 古叶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人啊,只有经历了人生的悲欢离合,才能懂得生活,才能珍惜生活。” “怎么,他们也曾?!”江松岩确实感到有些惊诧,他想能和竹梅结婚可是金小栋一生的愿望,怎么还会有悲欢离合之说呢? “小栋和竹梅分手过,小栋和他们院院长的女儿结婚了,没过多久也就分手了,也许他和竹梅的缘分还没到尽头。”古叶简单地把大体情况和江松岩说了说。 江松岩沉默了,他无法想象这一切的发生,他不清楚人的感情怎么会有如此起伏,如此不敌世间风雨。 “松岩,你谈谈你们公司的情况吧,也许今后我们也可以借借你老兄的力啊。”潘淙找了个话题,缓冲一下气氛。 江松岩笑了笑,停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古叶,又把话题转了过来。“对了,古叶,听潘淙说你原来在南城的公司规模和效益都不错,有机会也向外贸方向发展发展,也许到时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是啊,那是我舅妈的公司。”古叶点了点头说:“松岩,丝绸业务是我们公司的特长,要是你能提供长期的订单,我可以建议上个服装工厂。我想丝绸业在国外的市场潜力应该是很大的。” “是啊,服装业务也是我们的对口业务,在国外我们也有一些长期的业务单位。这次回来就是想为在美国的一家服装公司寻找合作伙伴的。”江松岩说着脸上露出喜色。 “也是服装公司吗?”古叶随意地问。 “是啊,叫华日公司。这是一家纯属于华人的公司,在我们公司进出口贸易量最大,很让人感动的就是他们公司的所有员工都是中国人,这也许在美国是唯一的了。我这次到南城,也是受他们老总所托,看望一下久别了二十多年的姐姐。老板说她姐姐在南城有家服装公司,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通过前几天的调查,那家服装公司远远超出了我们的估计,合作发展潜能很大。”江松岩看了看古叶说。 “华日公司?她姐姐在南城的公司叫什么?”古叶内心微微一震,一种敏感让她有一种异常的感觉。“会不会是她?蓝亭亭?华日,会不会是‘晔’的分解?”古叶在内心不断地自问,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是过分敏感了。 “南城服装公司,姓蓝。”江松岩很轻松地说。 “蓝小玉?蓝亭亭?”古叶不禁叫了一声。 “对啊!你怎么知道?”江松岩有点感到疑惑。 “南城公司就是以前古叶的公司啊。蓝总就是古叶的舅妈,你现在看到的业绩也可以说都是古叶干出来的。”潘淙不忍笑了起来。 “是吗?那古叶你为什么不继续干下去呢?”江松岩更是感到疑惑了。 不知是由于太突然的消息,古叶感到内心一阵狂跳,接着就是胸前一阵揪心的疼。她屏住呼吸,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在南城虽然干得很充实,但人总是觉得太累。母亲一人在荆城我也总不太放心。前些日子母亲的一位同学在荆城开办一家担保公司,需要一位总经理助理,母亲就把我给推荐了,也许是出于对老同学的照顾,还没有需要面试就让我回来上班了。舅妈这边说是妹妹回来搞合作,还不肯让走呢,我和舅妈说外国回来的人比我们搞管理更有经验,还怕找不着人才?舅妈还是不依,后来我妈出面才得以解决。我临走前舅妈还跟我说,公司已有我的一份了,我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来我还真算个人才?”古叶说完笑了笑。 “哪还用怀疑?”江松岩不假思索地说。 古叶和潘淙对视了一下。潘淙似乎在告诉古叶这种肯定。 “来,为我们的重逢再干一杯!”潘淙拿起酒杯提议,大家又一次站起来,把酒杯碰了一下,一起干杯。 古叶又是一阵头昏,她慢慢地坐了下来。 潘淙看着脸色变白,紧紧皱着的双眉的古叶,意识到什么,问:“古叶,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古叶摇了摇头说:“不要紧,我只是有些头昏,过一会就好了,没关系的。” 潘淙看着古叶显得惨白的脸,有些不安,轻声地问:“真的没关系?你喝点热水吧。” “真的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古叶对江松岩笑了笑,非常勉强地说着,接过潘淙为自己倒的热水。 “松岩,怎么样?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潘淙又看了看古叶,对江松岩说。 “好的,我们回吧。”江松岩看着稍微好些了的古叶,十分真诚地说。 “你们可都要吃好了,不要因为我?我没事的。”古叶带着微笑说。 “好了,我们走吧。“潘淙说着,搀扶着古叶站了起来,和江松岩一起走出饭店大门。 『57』第五节.绝症 古叶睁开了睡了很久而疲倦的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到头还是有些昏,她看着依旧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想寻回自己的影子,寻找演绎有潘淙的梦,头又是一阵疼痛,古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脑海里浮现出昨天金小栋和竹梅为自己做检查时的神情,“莫非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古叶心头一阵惊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在荆城医院金小栋的办公室里,竹梅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对潘淙说:“昨天古叶做了检查,小栋说她的血压很高,实质上是属于肾性高血压。她的肾功能早已衰竭,现在已经发展成尿毒症,必须马上进行血透治疗。” 金小栋说:“我们暂时不必把病情的严重性完全告诉她,只是告诉她具体的治疗方案,血透也只是暂时的治疗办法,最终还得做肾移植,只是目前的肾源很紧,我们还得多渠道联系,特别是公检法部门,最好是劳教农场能联系到肾源的个体,一定要给古叶做最好的配对。” 潘淙沉重地坐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古叶的病情会如此严重,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回来和古叶面对的现实会如此残酷,他感到心在流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上心头,他强忍着内心的痛说:“命运对古叶太不公平、太残酷了。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给她希望,给她战胜病魔的勇气和信心。我有几个朋友在法院,我加快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更快的落实肾源的渠道。”潘淙说得很冷静,也很有把握。 “潘淙,真的谢谢你。看到你和古叶的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我才知道那么多年来,叶姐所守望着并为之付出自己一切的情感是什么,你知道吗?你才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和安慰。”竹梅百感交集,她的眼泪代替了她的语言。 潘淙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也知道那么多年来,自己所期待的是什么,他也知道那么多年来,自己的情感寄托又是什么,他只有一个信念,不管命运之神怎样安排,他将永远和古叶融合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古叶。”潘淙回到家,直接走进了古叶的房间,并轻轻地叫了一声。“感觉怎样?” “潘淙!你回来了?竹梅、小栋他们怎么说?”古叶说话有些哽咽。 “他们说,病情比较严重,但不是没有治疗办法,关键是你的积极配合。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我爱你!”潘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紧紧抓住古叶的手,他感到那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对不起,潘淙,我……”古叶眼里充满了泪水。 “你可千万不要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的话那应该是我啊。我知道那么多年来你是怎样过来的,我感受得到你的感受,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不要想,安心把病治好。放心吧,现在的医疗技术日新月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过二天我想回趟南城,处理一下事情,把一切安排好了再过来陪你。”潘淙轻声地安慰着古叶,内心却是一阵阵的心痛。 “你不要太忙了自己,我没事的,有竹梅和小栋呢。”古叶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激和安慰。 潘淙点了点头,把古叶的手握得更紧了。 半年过去了。 古叶她从网上也了解到自己得了尿毒症,在绝望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亲人们的关爱,她无法拒绝那种亲情,也没有理由让亲人们感到失望,她一直坚持着每周二次的血透治疗,忍受着病痛,坚持上班,她乐观的心态,坚强的毅力也让亲人们感到安慰和希望。 潘淙终于落实到了肾源,金小栋立刻做了肾源和古叶血样的配对工作,办好了有关手续,并根据法院的执行计划,安排了古叶的手术时间。 手术的前一天,古叶住进了医院,潘淙陪伴在古叶的身边,安慰着古叶:“你知道吗?小栋亲自为你主刀,听他说,还从来没有碰见过那么匹配的肾源,每项配对指标几乎全部合格,而且是最佳状态,我想那可能是上帝专门为你定制的。你放心吧,手术一定会成功的,现在国内做肾移植手续成功率还是很高的,最长的已经生存了十几年,生活质量也很高的。” 古叶笑了笑说:“你怎么和竹梅的口气一样的呢?我看你也快成半个医生了呀。”她看了看潘淙,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想到自己再也不能给最牵挂、最爱的人以幸福,十分内疚,说:“潘淙,真的对不起,我……”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想,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潘淙知道古叶要说什么,他太了解古叶了,他温柔体贴地说:“你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啊?” 古叶深情地看着潘淙,模糊的双眼仍可见潘淙那热切温暖的眼神,古叶感到一种安慰和幸福,那是她渴望已久的情感,但她没有想到拥有那份情感时自己却无法回报,她不知是喜是悲,又流下了眼泪。 潘淙用手纸为古叶擦干了眼角的泪,轻轻地吻了吻古叶的额,双手紧紧地握住古叶的手。 古叶终于被推进手术室了。 “坚强些,我等你。”潘淙把古叶送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才松开紧握的手,和古叶作了告别。 潘淙在手术室门前不停地徘徊,焦虑的脸,焦虑的眼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回到了古叶的病房,抚摸着古叶用过的每一件物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伤感,流下了眼泪。他含着泪坐到床前,拿出笔和纸,慢慢地、重复地写着《祈祷》的歌词: “ 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 多少期待在其中; 让我们看不到失败, 让成功永远在! ……” 在潘淙的声声祈祷中,古叶被推出手术室,苍白的脸,紧闭的眼,但看得出安详的神情。“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肾源一接上去,马上就有了小便,那是最好的状态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最关键的,能排除了“急性排异”,调整好用药量,问题就不大了。”金小栋带着手术的劳累,对潘淙说。 “小栋,谢谢你,是你给了古叶第二次生命,我……”潘淙充满感激地紧握着金小栋的手。 “看你说的,不知为什么,从古叶身上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永恒,是生命?是爱?是执着的情感?也许都是。我想竹梅说得对,古叶今天的生命是你给的,你是她一直守望着的生命的全部,要是没有你,她是绝对到不了今天,也过不了今天这一关的。”金小栋也紧握着潘淙的手说。 潘淙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他用力和小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古叶,我们结婚吧,这样我可以更放心些。”潘淙在古叶出院回到家就对古叶说。 “潘淙,真的很谢谢你。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但是,现在的我不会给你幸福了,我……”古叶内心何尝不想结婚呢,但是她感到这对潘淙太不公平了。 “古叶,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知道吗?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啊!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嫁给我吧,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共同拥有和珍惜属于我们自己的每一分钟。”潘淙紧紧握住古叶的双手,似乎在用一种力量让古叶同意自己的请求。 古叶感动地流泪了,她感到幸福就在身边,但想到自己给不了最爱的人幸福,而只会连累他,她感到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古叶深切地看着潘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一开口说话,第一个出来的就是眼泪。 “我看啊,等古叶恢复一下,要不?就到春节结婚吧?”白冰走进古叶的房间,高兴地为这对有情人定下了婚期。 “伯母,你好。”潘淙站了起来。 “潘淙,你坐吧。”白冰笑得很甜,她为古叶能找到自己的真爱而感到高兴。 “伯母,你也坐。这样也好,我们就听您的。那我准备明天回南城了。”潘淙带着笑,看了看古叶说。 “你放心去吧,古叶由我和竹梅呢。”白冰看着潘淙,越看越感到开心。 潘淙带着笑点了点头。 古叶身体恢复得出人意料的好,稳定顺利,各项检查指标也基本正常,她只休息了三个月,就上班了。 时间飞驰,眼看就要过年了,人们都在忙碌着,整个世界都似乎沉浸在春节的欢乐之中。 大年二十八,潘淙也准备着回荆城。他拿出自己特意定制的一对情侣钻戒,想象着在婚礼上和古叶互相戴上戒指情景,幸福地笑了,他把戒指收好,放进了手提包里。 手机突然响了,潘淙一看是竹梅来的,赶紧说:“竹梅,你好。” “潘淙,我……古叶她……”竹梅没有说出话来就开始哭泣。 潘淙有种不详的感觉,他急促地问:“竹梅,出什么事了?古叶她……怎么啦?”潘淙不敢猜测。 “叶姐最近一段时间大便一直不太正常,昨天发现了一个异物,我拿去医院检查了,今天,小栋告诉我,90%的可能是癌,而且已经到了中晚期……”竹梅抽泣着。 “不!不可能!怎么会?!”潘淙用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感受,他只有感到自己的眼眶发热。 “小栋说,可能是长期服用排异药的副作用,现在还要做肠镜,确定病源位置。我没有告诉古叶,只是给你打电话,想听听你的意见。”竹梅带着哭泣说。 潘淙无言,只是感到心痛。他沉默了很久说:“竹梅,不能告诉她,她会受不了了。那小栋说还有什么办法吗?” “小栋说,可以手术,但把握程度不高。特别是手术过程中的麻醉是否对移植肾产生伤害,还有手术期间怎样服用抗排异药,伤口的缝合是否会正常,最关键的移植肾的承受能力……”竹梅没有说完,泪又掉下来了。 潘淙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手术方案,而是古叶的整个生命。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竹梅,你不要太难过了,我这就回荆城。” 『58』第七节.紫烟 潘淙回到荆城,古叶感到惊喜和快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明天回来的吗?” “是要给你个惊喜啊?!”潘淙看着古叶充满希望的眼睛,内心一阵心痛,他不敢再正眼看古叶,只是把古叶搂进自己宽厚的怀里,温柔地寻找着话题。“听说你恢复得很好,都已经上班了?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自己啊。” “嗯。”古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幸福和满足化为一股激情在心中涌动,她在潘淙怀里轻轻地说:“你知道吗?这些天来我是为你而活着的,每当我想你的时候,我就呼喊着你的名字,在我感觉得到你的回音时,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多快乐吗?” “我知道,我听得到你的呼喊,我也不断地在呼喊着你啊。我们结婚吧,明天就去办手续。”潘淙用手抚摸着古叶的柔发温柔地说。 “瞧你这么着急,都什么时候了,明天机关都放假了,过了年咱们就去,好吗?”古叶高兴地笑了起来,她感觉潘淙是那样令人可爱、令人感动。 潘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古叶抱得更紧了,他真的希望,一切就这样定格,让他永远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他松开拥抱的手,从提包里拿出了那对钻戒,转过身对古叶说:“古叶,你闭上眼睛,把手给我。” 古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潘淙抓住古叶的手,慎重地给她戴上戒指。 “你……我……”古叶睁天眼睛,看着手上闪着光华的戒指,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这是我的,你给我戴上吧。答应我,从今以后,我们不再分开。”潘淙把另一枚戒指递给古叶说。 古叶已经满脸的眼泪,慎重地给潘淙戴上了戒指说:“我们不再分开,永远永远!”说完又偎依在潘淙的怀里,她感到一切就象是梦幻,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午后,古叶睁开疲倦的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到腹部有些疼痛,微微地皱了皱眉,又是一阵疼痛,古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想到自己前二天的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她坐了起来,想着给竹梅打电话,这才才发现,自己的午觉竟睡了三个小时。 古叶起身后,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就打开了房门。 “伯母,你不要太难过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你知道,古叶最担心的就是你了。”古叶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和潘淙轻声的劝慰。 “我的古叶--她真是太苦了,她太不幸了……”白冰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哭泣着。 “竹梅,你真不该把古叶的病情告诉伯母。”小栋为白冰递上了热毛巾,看着有些失落的竹梅,自己亦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大家不要太悲伤了,古叶要是醒来,看见了多不好。”潘淙一句话,让大家平静了一些。 “小栋,你告诉我,古叶如果手术的话,有多少把握吗?”潘淙说话十分严肃,严肃得让人无法拒绝。 “很难说,要看手术情况和癌细胞的活动情况,一切都很难预料的。”金小栋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手术,而是古叶的生命。“我最担心的是那只移植肾的承受能力,说实话,有些事情我自己都无法想象。但是,有的时候,生命是会创造奇迹的。”金小栋说得很有力量,他相信,古叶会创造奇迹。 “对,小栋说得对,只要有爱,生命会创造奇迹!我们首先要有信心,要让古叶有信心,再次面对生命的考验。”潘淙充满了信心和希望,他坚信,古叶不会离开他,绝对不会的。 所有的人都在祈祷,希望冲淡了那种悲哀,冲淡了为那种悲哀而痛苦地哭泣,希望充满了整个空间。 古叶把要倒下的身体紧靠着房门,静静地伫立着,身体在颤抖,她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无力地依靠着门框,慢慢地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古叶重新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潘淙那双深沉热切的眼睛,渐渐地,古叶仿佛看见紫昕和惠心那两双真挚充满希望的眼睛,仿佛看见他们正在婚礼上对拜的情景,仿佛看见竹梅那甜甜的笑,在为自己祝福和祈祷,仿佛看见母亲白冰高兴地抱养自己的外甥在轻轻地唱着歌谣……那一切的一切在古叶眼前闪过,又慢慢地消失。古叶看着自己手上闪发着光亮的戒指,感觉着刚刚来临的爱情又将远离而去,一种冰凉从心头掠过,她被一种情感所感动,为一种无奈而悲哀,她默默地流下了泪。 古叶起身坐到了桌子前,望着窗外慢慢变得黑暗的夜空,她感到自己也变得冷静,她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潘淙的那只放音机,她把耳机插入自己的耳朵,那“牵手”的旋律又在回旋,古叶仿佛又看见潘淙的热切的眼神和亲切的背影,她流着泪拿起了沉重的笔。 “ 我渴望 一个家, 充满了温馨,柔和。 当我感到迷茫,困惑, 他是我安适的避护所。 我渴望一个家, 实现我的温柔。 我渴望 一个丈夫, 充满情感,宽厚。 当我感到孤单,寂寞, 他是我精神的支柱。 我渴望一个丈夫, 拥有我的爱和热。 我渴望 一个孩子, 充满天真,活泼。 当我感到疲倦,无助, 他是我生命的寄托。 我渴望一个孩子, 享受我的生活。 一切都在消失, 一切都变得模糊, 一切都无法拥有, 那我 情愿忘却那种渴望, 而无奈接受 属于我的那份孤独! ” 古叶写完,把它放进信封里,正想站起身来,潘淙已经敲开了她的房门。“你起来了?休息的还好吗?” “你来了,我正想找你呢。”古叶说得很无力,却强打着笑容。 “你说,什么事?”潘淙还是温和、小心地说,内心感到闷闷地疼。 “明天,我想去看看父亲。你和我一块去吧。”古叶没有顾及潘淙的惊异。 “那当然。”潘淙有种感觉,但他不敢说,也感到说不出什么,他猜测,莫非古叶已经知道了一切? 古文生的墓地在荆河边的小山坡上,掩映在翠绿的树林丛中。 “爸爸!”古叶泣不成声地跪在古文生的墓碑前,此时此刻,她似乎感受到了死亡,感受到了人间的生死离别,她在内心轻轻地对父亲说:“爸爸,你将不再孤独,我就要来陪伴你了。我不是个好女儿,我是生活的失败者,我让你失望了,我没有照顾好母亲,爸爸,你不会责怪我吧……”古叶再也无法诉说,失声痛哭起来。 “古叶。”潘淙忍不住那种悲戚,也跪在了古文生的墓前说:“爸爸,我是潘淙,是古叶的丈夫,你放心,我会爱护好古叶,我会让她幸福的,我也会照顾好母亲,你放心吧。”说完,磕了三个响头,搀扶着古叶站起身来,“我们回家吧。”他一边对古叶说,一边搀扶着古叶慢慢下山。 “潘淙,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古叶在回家的路上,泪流满面地说。 “为什么?不!”潘淙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内心的一切,他为古叶擦去泪水,说:“你知道吗?你答应过我的,一切都已无法改变,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爱你!” 古叶还是哭泣着,不停地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潘淙猜测,古叶已经知道了一切,也没有必要再对她隐瞒,目前最重要的是动员古叶接受手术。“古叶,小栋说,上次给你检查的结果不是很好,最好一开年就做手术。”潘淙说着,双手搂住古叶单薄的身体。 “我不想再动手术了,我不想把生命浪费在手术台上。潘淙,对不起,这也是我不想和你结婚的原因,你知道,我给不了你幸福的,而只会连累你,我不能这样做,我还是想回南城,我不想让妈妈看着我离去,我……”古叶泣不成声,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有限,她要远离亲情,不愿让亲人们忍受那种生离死别。 “想回南城是最好的,我和你一起回去,但你必须做完手术后再走,好吗?”潘淙的口气近于乞求,他不知道该怎样说服古叶,但他已感觉到古叶的那种坚决。 古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感到满腔的热血化为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她低下头,不让潘淙再看见自己的眼泪。 又一个黑夜过去了,天色仍显得灰暗。 古叶坐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消瘦、苍白的脸,想要告诉镜中人一个失望,一个无奈。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看了看自己的卧室,对着空间作一种告别。古叶收拾好了行装,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慢慢地取下手上的戒指,放进信封里,来到母亲的房间。 “妈妈,我准备回南城了。”古叶说得很轻,但很坚决。 “小叶,你一定要回去吗?我……”白冰知道没有什么会改变古叶的那种坚决,她还是在努力地劝阻。 “妈妈,我对不起你,我让你很失望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古叶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宁可让母亲看着自己活着离开,也不愿让母亲看着自己痛苦地死去。“妈妈,我就不和竹梅、一涓她们道别了,我不忍那种分别的伤感。还有潘淙,请你把这封信转交给他,告诉他,我非常感激他,我会永远记住他的。”古叶说完,忍不住含着泪拥抱着母亲。 “孩子!”白冰把想要唤出的声音随着快要流出的眼泪咽了下去,只是用手和身躯把古叶紧紧地抱在怀里。 清晨,轻烟般的迷雾让荆城机场显得朦胧、灰暗。 古叶乘坐着班车慢慢地接近银色的飞机,感觉那曾熟悉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再次回首,朦胧中,那一个个亲切的眼神是那样清晰,渗透着一种祈祷和祝愿、一种希望和期待! “再见了,亲人们!请相信,我对你们的爱将是永恒的!”古叶坚定地转过身,登上了飞机。 古叶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深深地闭上了双眼。“潘淙?!”古叶从内心呼唤着,她知道自己有多么热爱这个名字,有多么渴望拥有这个名字,但她不得不放弃,不得不远离这一切,她把自己发软的身躯深深地埋进了飞机座椅里,泪不停地从眼角流出。 “古叶!”古叶耳边响起了潘淙带着深沉、充满怜爱地在呼唤。“是潘淙?真的是潘淙的呼喊!”古叶感受到了,同时感受到一个坚实的身躯在身边坐下,还有那种令人心醉的气息,一双温暖的手紧握着自己的手。 潘淙紧握着古叶的手,给她重新带上了那颗钻石戒指说:“叶,你知道吗?自从你带上这枚戒指,自从我们有了约定,你的生命就不再属于你一个人,你已经属于了我!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掉的,不管到哪,就是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的。” 古叶睁开眼睛,热泪盈眶望着潘淙充满温柔的眼睛说:“我知道的,但是,我的生命已经有限,我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放了我吧!潘淙,要是有来生,答应我,我们还做同学,我还做女生,尽管做女人很累、很苦,但为了你我愿意再做一回女生!答应我,那时,你一定要让我成为你的妻子,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我……” 潘淙伸出双手,捧起古叶流满热泪的脸,用热唇吻去古叶眼角的泪说:“我们不需要来生,就要现在!你知道吗,你已经是我的妻子,相信我,我会好好爱你吧……!”说完,热切地亲吻着古叶颤动着的嘴唇。 古叶心猛烈地跳动着、颤抖着,那是自己等待了一生的吻!是自己用生命期待拥有的一切! “潘淙!”古叶在内心呼喊着,此时此刻,她要告诉他自己对他的那份情感,想要对他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爱,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停止了呼吸,带着那份爱恋,带着那充满梦幻的亲吻飞向了天国…… 空中回旋起深情悠扬的歌声: “ 生活――是红色疯狂的奏鸣曲,是蓝色优雅的轻音乐; 生活――是人心的吸引、碰撞,是情爱的理解、奉献; 生活――是艰辛的路、是生命的钟、是自然的和谐、是紫色的节奏!” 在这袅袅的音乐声中,古叶的眼前升腾起一股红色的烟云,不断地扩散、漫延,慢慢地交融于蓝色天空。天边,弥漫着淡淡的轻烟里泛起了一缕缕紫色的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