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玄记之漠起花香 作者:清淡的菜虫 文案: 为数不多的轻玄幻类型,以历史为背景,把玄幻严格控制在有逻辑、可理解的范围内,让人在体验古风的同时,可以得到一些靠谱的神秘感。整个作品从小人物的生活到政事战争,从武侠到玄术,囊括甚多,而且能量极正,以细节和巧思出彩,让读者在小人物与大神的奇妙历险中,身临其境!难得的良心之作! 内容标签: 强强 女强 传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默,邵雍,琪华,贾书怡 ┃ 配角:唐颖,叶辰,典方余 ┃ 其它:术数,历险,古风 一句话简介:小人物与大神的奇妙故事 立意:让读者在小人物与大神的奇妙历险中,身临其境! 舍利 要开始了,很长,很长,就像这漫漫黄沙路,一眼望不到头。 我叫陈默,陈玄奘的陈,不想沉默的默,虽然和唐僧同姓,正走的似乎也是唐僧走过的路,不过,我是有恋人的,尽管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真的不知道,一会你们就明白的,总之,我是有恋人的,所以,我不可能成为唐僧了。为啥说唐僧呢,因为最近常听人提起,路上遇到几个说书的,也听了不少他的故事,据说是离我这个时候有三四百年吧,前阵子还听说朝廷给他建了个塔,说是要迎他的舍利子入塔,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不最近玉门关这条路上出了些卖假舍利子的,听说都赚了不少钱,搞得我们杨头差点想弄一麻袋到中原去卖,可因为关口查的紧没敢弄,所以现在六个人、三头骆驼、两匹马,驮着些乱七八糟的货,正走在往玉门关的路上。 可能你猜到了,我们是一支商队,从开封城到西夏玉门关再到西州回鹘,来回倒弄就是我们的事业,哦,应该说是杨头的事业,我这时候才刚刚开始干,刚从开封走到沙州,就是离玉门关不远的一个小镇子,出了沙州再走三天的路程就到玉门了,现在正要经过一片沙漠,天色也慢慢暗下来,大家正琢磨是要休息一下,还是继续赶路,杨头说:“前面不远有家客栈,咱们到那里休息吧!”说着,又转头对我们说:“老马,阿陈是新来的,你给他说说到客栈里要留意着点,别捅了篓子!” 老马是队伍里经验比较多的一个西夏人,从中原到回鹘已经走了好几次了,今年刚好四十岁,比财叔小一岁,财叔是六个人里最年长的,平时爱喝上两口,嘻嘻哈哈其实精得很。另外还有杨头的小舅子羊倌儿二十五岁,家里有没有钱不知道,但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富二代”,不过这人一点也不是富二代的那种样子,干活认真不大说话,常被大家调侃只是嘿嘿一笑,也不计较。最后就是阿贵,二十三岁,队伍里最年轻的,心眼子一大堆,嬉皮笑脸,还时不时给你使坏,据说这丝路他走过一遭,可问起到过哪里有什么情况,就支支吾吾,估计是瞎扯来混吃混喝的。至于我,“阿陈”老马望着前面还是一眼黄沙的路,对我说:“再走一会儿就到吉祥客栈了,到了之后凡事要小心,千万不要一个人行动,也不能一个人呆着,上茅厕也得两个人,知道吧!” 我皱了皱眉,问道:“难道是黑店?” “黑店是肯定的”老马说:“这路上,不是黑店根本活不下去的!” “为啥?正儿八经的买卖儿做不了吗?”我问着。 “听说过玉阎王吗?”老马脸色一沉。 “玉阎王?!” “玉门关一带有名的响马头子”老马说:“要不是黑店,也得是官府或者镖局安置的馆驿,可这一带的官家都被玉阎王收买了。镖局势力也不小,开始的时候这护镖的和劫镖的打的那是个热闹,可后来打来打去,发现谁都灭不了谁,损失还不小,于是就不打了,各赚各的钱,到现在可好,不但不打,我看还有点合作的意思!”老马苦笑一声。 “呵,这水够深啊”我也笑了笑:“那明知道有劫道的,为啥还走这条路?” “哪条路没劫道的?”杨头回头笑问一句。 “这倒是”老马说:“且不说有没有劫道的,你要是绕路,会不会迷路还不知道,光这绕路的费用,也够被劫一回了吧!”老马笑着看向杨头。 杨头说:“这玉阎王也算是半个生意人,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他,不过这做生意就得讲道义,他要是穷凶极恶,见人就杀,那他这客栈也做不长!” “啥意思,他们,难道还讲情面,给你留点?!”我好奇道。 “不给咱留,谁还从这走?”老马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就好比收过路费,乖乖交钱就没事,再说,不还有镖局嘛!” “镖局?”我刚想说,突然老马打断了我,指了指前面说:“快到了!” 只见不远处一个沙丘后面,一座小楼渐渐出现,背着夕阳的余晖,拖着长长的阴影,更显得有些异样。 “石头的?!”我有点惊讶,一般的客栈都是木结构,这家店竟然是石头砌的,并且,那窗户怎么那么小,两层的建筑简直就是个堡垒,进去想出来都难! “没见过吧!”阿贵一脸坏笑,朝我说:“这可是塞外的大酒楼,里面还有妹子呐!” “别瞎说”杨头轻声呵斥道:“货无好货,一切都得小心点!万一有事,都得吃不了兜着!” 阿贵嘿嘿一笑,没被吓住,好像是来过这里,接着又跟我聊了起来:“阿陈,听说你是失恋了才跑出来,是想找个新的吧!” “瞧你那样”我无奈的笑道:“谁说我失恋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成天呆在村里那一亩三分地,闷得慌!” “切,还不承认,财叔都告诉我啦!是吧,二代!”阿贵这家伙闲着没事又要起哄,一边引逗财叔,一边还不忘落下羊倌儿,就是那个被我们称之为“富二代”的杨官,杨头的小舅子,平时话不多,叫他“二代”其实是“二呆”的谐音! 说着已经到了客栈门口,“吉祥”两个字刻在大门上方的石壁上,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门开了,一个中年矮子笑呵呵地从门里迎了出来。 “老板,有客房吧?”杨头问了句。 “有,有,马牵到后面吧!”矮子示意我们牵着牲畜来到了客栈后面。想不到后面还有一圈场子不小的马棚,里面大概栓了有十几匹马,没有骆驼。 “今天没有驼队啊?”杨头问。 “前两天海镖头带走了几队,现在还剩下几个贩药的,都骑马。”矮子说着指了指马棚里一个正在整理马具的壮汉。 “这位壮士”杨头一边让我们卸货,一边和那个壮汉聊了起来:“这是准备起程吗?” 壮汉看了看杨头,说:“明早出发,先收拾一下,免得临行手忙脚乱!” “你们几个人,有雇镖师吗?”杨头问。 “三个,典方余在客栈接活,明早跟他们一块走!”壮汉说。 “哦,典少,看来我们来的还挺是时候!”杨头说。 “可不是,晚一步你们就雇不到镖头了!”壮汉说。 说罢,杨头就赶忙去客栈找镖师去了,留下我和羊倌儿在马棚给牲畜喂点料,以便明天继续赶路。 正忙着,不知怎的,一匹马也不知是谁家的,从棚里溜达了出来,见我正在喂料,竟然来到我的马槽上大模大样的吃了起来。 正纳闷呢,那个壮汉跑了过来,一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没栓紧,我让店家再给你添点料!”说着,就把马头往外拽,可那马好像是有点饿了,吃的正起劲儿,拽它它还不太乐意,我笑着说:“要不就让它吃会儿吧,吃饱了自然就走了!” “这……”壮汉无奈的笑道:“要不是怕惊了别的马,我一准儿给它点颜色!” 说着,我们聊了起来,他叫阿贝南,据说是来倒腾药材的,这些年西夏、辽国、大宋之间常有战事,少不了金疮药之类的生意,估计他是干这个的,不过,口头上肯定是都说给药店带的货,没人会和你说是军队里用的! 忙完活,我和羊倌儿进到客栈,好一个大堂,八张桌子均匀排开,两根大柱直撑到二楼屋顶,进门直冲着的是客栈的柜台,柜台后面站着那个矮子店家,还有一个女孩在前后张罗着给客人送茶,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我找到老马坐的那一桌,和羊倌儿坐了下来,见杨头正坐在另一桌不知是什么人那里跟他们谈着。 我问道:“那是谁?” 老马说:“典家镖局的少爷典方余,明天咱们就跟着他走。” “财叔和阿贵呢?”羊倌儿问。 “在楼上客房里,看东西。”老马说。 我看了看典少,长得有模有样,一身走镖的行头也是毫不粗俗,再看看羊倌儿,说:“你看人家,同样是二代,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羊倌儿瞅了瞅典少,笑道:“我这二代是你们封的,人家那二代可是货真价实!” 老马道:“不过啊,我倒是更喜欢你这样的二代,呵呵!” 正笑着,跑堂的女孩端过来一盘花生米,一盘热包子,问道:“客官要酒吗,本店有名的赛露露,解渴,不上头!” “赛露露?”我一听差点笑出来:“还有这名字?” “好比那山泉甘露,赛露露!”女孩道。 “哦”我看了看其他桌上的人,也有在大口喝酒的,可还是小心为好,于是推辞了她。见女孩离开,老马说:“你别看他们在喝,他们可能是这道上的!” “玉……!”我刚要说,老马嘘一声打断我说:“刚才这妹子叫王二花,还有柜台旁边的那一桌,估计都是他的人!” 我瞧了瞧四周,奇怪说:“这两家怎么会同在一家客栈,还相安无事!”我示意老马意思是这护镖的和劫道的怎么能共存于同一个屋檐下! 老马说:“商队多,镖局就海镖和典家两个,总有雇不上镖的时候,所以,你干你的,他干他的,井水不犯河水,明白?” “那要是像今天,如果典家不在,或者没雇上镖,怎么办?”我问。 “等呗!”老马说:“等得起就等海镖回来,或者再等其他商队来一起走,等不起,那就铤而走险了!” “真是长见识了”我叹了口气,见羊倌儿已经吃了半个包子,问:“啥馅儿的?” “胡瓜鸡蛋”羊倌儿说:“肉的你要不?” 边聊边吃了包子,杨头见我们吃的差不多了,过来说:“吃饱了吗,上去歇着吧,早睡早起!” 于是,我和羊倌儿起身往二楼去了,老马陪杨头在楼下喝茶。 通往二楼的楼梯有两个,分别在大堂的左右两侧,上了楼梯是二楼的一圈平台,往下看一楼的客人好像都装在瓮中。 上楼后会遇到一个叉路口,除了那一圈平台以外,还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我们的房间,另一条是二楼的后间,就是厕所。 只是我们的房间选的有点特别,要经过一条狭长的走廊,这走廊足有四五丈长,两侧没有房间,倒是有一些奇怪的壁画分别画在左右两侧,连头顶上也有,看不出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看的人眼花缭乱。正走着,忽然身后一个声音把我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真是你来点啥不好,一个老太婆正站在我们身后,光那褶皱的面孔就能把人吓个半死,不用说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背后,我和羊倌儿同时被吓得愣了一下!她是怎么来的,我俩刚好走到走廊的中间,她要是被我们发现,也应该是在我们刚上楼梯的走廊的一头才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走廊中间我们背后,除非她以极快极轻的步伐从走廊的一端飞快跃过两丈之多,一个老太婆?要是那个跑堂的女孩也行啊,猛然回头看见个美女,也不至于被吓到吧!正想到这里,脑子被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一刹那,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吓得眼花了,我眼角的余光里似乎看到那老太婆后面,就是我们从楼梯上来的走廊的那一头,一个女孩在朝我招手! 女孩的神态是那般的妩媚,刚被老太婆一吓,又看到这般情景,这心神完全好像被锁住了一样!要是说真的看到一个女孩在那里,也就罢了,可问题是,本来被老太婆吓到的时候,眼睛的目光基本上就都愣在老人脸上了,只有一点点余光恍恍惚惚的,似乎,真的是似乎看到一个女孩在后面,可女孩接着又不见了,这心吧是既想知道女孩在干啥,是不是在朝我还是朝羊倌儿招手,是不是看错了,又想再多看几眼,又想知道这老人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多重疑问和恍惚,整个人就锁在那儿了,话都说不出来! “干嘛呢!”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这种桎梏,老太婆回头看了看,又转过头一种低沉苍老的声音朝我俩缓缓说:“让一下,年轻人,当着路了~”! 话音刚落,我这身体就好像如释重负一样,一下子缓过了神来,赶忙向旁边倒退了两步,而羊倌儿几乎也是重复了我的动作,给老人让出了一条路来。 再看看刚才说话的男人,原来是杨头和老马喝完茶上楼来了! 杨头两人走过来,跟我和羊倌儿四个人站在走廊中间,等老人走出走廊才互相看了看,示意赶紧回屋。 “怎么回事?”回到屋里,杨头问起来。 “让那老人吓了一跳”我揉了揉脖梗,说:“悄无声息的就走到我们后面,还以为是什么呢!” 羊倌儿也松了口气,低声对我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的?” “那个老太婆?”我笑说。 “不是,一个女孩!”羊倌儿说。 “……你也看到了?”我惊讶道。 “说不清楚,可能是看错了!”羊倌儿道。 “哎呀,快说说,你看到她在干嘛?”我急道。 阿贵听到这里,立马凑过来说:“什么女孩,什么女孩?” “什么什么女孩!”羊倌儿说:“可能就是累了,眼晕!” 我一看阿贵,气得推了他一把,说:“一边去,净过来捣乱!”谁知,羊倌儿可能是怕阿贵又没完没了,竟不说了,躺在铺上讨饶说:“哎,饶了我吧,赶了一天路,累得够呛,快睡吧!” 这时候,财叔的呼噜声也打了起来,几个人收拾了一下也都纷纷倒下休息了。躺在铺上我脑海中又回想起那个模糊的魅影,难道是那个跑堂的,这时我才感觉到进了客栈后,看到那个跑堂的女孩,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应该说,不只是女孩奇怪,那个矮子店家,还有那些喝酒的客人,都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正常!没错,正常,有点正常!你说一个黑店,怎么会正常?店家那么客气,跑堂的女孩一点也不张扬,反而好像还挺老实,连那些客人也不胡闹,虽说也嘻嘻哈哈喝酒猜拳,但没有一个对那女孩不老实的!唉,也许是我想多了,又或许……想着想着,这睡意就浓了,迷迷糊糊得睡过去了。 不知是睡了多久,翻来覆去的开始睡不踏实,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什么敲击的声音,要是用力敲还好,可它很轻,轻的让人发毛,还时有时无,要仔细听吧它就没了,不想听了吧它又有了,真是好不烦人,再加上正好又被尿憋醒了,想继续睡实在是难受,可是,看看其他人都睡得正沉,外面也还黑洞洞的,想到白天杨头和老马的叮嘱,真是不知该咋办了。 我推了推阿贵,他两句梦话又睡了过去,又不好意思叫老马,于是想叫羊倌儿一起吧,正在这时,一个人从铺上坐了起来,我一看是财叔,心想这下有救了,刚想叫他一起,可他好像没注意我,自己站起来走到门边就要出去,我赶忙轻轻喊了他一声,可是,他还是没理我,自顾自的就出去了。 我急忙爬起来去赶他,心想这酒鬼搞什么名堂,太不给面子了!想着就来到了那条满是壁画的走廊中间,只有一盏油灯挂在墙上,忽闪忽闪的随时要灭的样子。 我这时候正尿急,想赶紧赶上财叔,哪里顾得上欣赏壁画。于是一股脑小跑到了走廊尽头,一拐弯已经看不到财叔了,以为他是蹲到厕所里了,黑不隆咚的就大厅里的一点灯光和厕所小窗外的夜光勉强能看清地面。实话说,当你知道前面有一个人的时候,在黑暗的环境里还并不怎么害怕,何况尿正憋的慌,顾不了许多,先解决了再说吧! 可是,当我方便完后,才越来越感觉不对,厕所里,除了我的声音,剩下的就是一片黑色的寂静,真的还有第二个人吗! 我有点发毛,不自觉的朝背后看了看,好奇心让我壮着胆子悄声喊了一下:“财叔,财~!”没喊完第二声,突然,那个敲击的声音就在我旁边,厕所的门外,响了起来! 嗒嗒~嗒嗒……,我心里一紧,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这敲击声我还没去找它,它竟然来找我了! 我不知道是该出去看看,还是该躲在厕所里,万一出去一看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一个人如何是好!可又万一它进来,把我堵在这里……,我终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的怂恿,踮着脚挪动那好像坠了石头一样的双腿,向门口猫去,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年轻人~”我还没探出头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吓得我又缩了回来,只听她在门外说:“还不去睡觉,大半夜的,瞎叫什么!” 我听出是那个老人,出去一看,她手里竟然拿着个蒜臼子,那臼罐儿倒好说,可那蒜锤能有普通的两倍长,一下一下地砸在左手里的罐子里,这,就是听到的,那个敲击声! 我咽了口唾沫,上牙打着下牙地说:“您,怎么在这里敲~,残蒜~”! “不在这敲,难道还要我老婆子进去叫你?” 她这么一说,我一下顿悟的感觉,确实是啊,她怎么可能进来和我说,肯定是听到我声音才敲打蒜锤,意思是让我别喊了,可是~ “再不睡,把你赶出去!”老人语气异样,本来那个样子加上这大半夜的还拿着个蒜臼子,没吓死人就不错了,再这么一说,我不溜才怪,赶紧绕着她就往回去,走到楼梯那个三岔路口,刚要穿过那个壁画走廊,看到一个人从斜对面二楼一间屋里开门走出来,好像是典少,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管他呢,跟我没关系,睡觉要紧,我一溜烟的回到了房间,爬到铺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睡到大概四更时分,一声女孩的尖叫划破宁静,在这么空旷的大漠里,估计方圆几里都能听到! 大家一下子都被惊醒了起来,正整理衣服想出去看看,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砰砰砰”马上敲门声响了起来! 杨头开了门,门口的是那个矮子店家,气喘吁吁的说:“是不是你们的人?快去看看!” 我们跟店家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个跑堂的女孩王二花衣衫不整的缩在角落里不停的哭着,身旁还躺着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财叔! “这,这是怎么了?”杨头惊问道。 老太婆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拄了跟拐杖,气得敲着地板说:“怎么了?看不出来吗?你的人半夜里摸到我闺女房间,欲行不轨,可偏偏自己不争气,死在了这里,你,你们,还我女儿清白!”说着要上去撕扯杨头,可是被店家拉住,店家说:“娘,你先坐着,人家会有个交代!”接着,对杨头说:“这位客官,你们的人在我店里做下这种事,还死在这里,不单是我妹子清白被毁,我这店的名声也让你们给坏了,看你们都是正经商人都讲规矩,你说吧,这事儿怎么了结!” 杨头细细检查了财叔,没发现有什么致命的伤痕,问那女孩财叔是怎么死的,女孩抽噎着说:“方才我娘出去干活儿,他见就我一个人在屋里,就偷偷进来掐住我脖子,说要是喊就掐死我,没想到,他,他,后来就死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店家接着说:“你说她一个弱女子,能怎么样,何况这人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八成就是力不从心,估计是心脉受损,要不你们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这时候,典少和阿贝南还有估计店里所有的人都来到这边,屋子里是堵了个水泄不通。 杨头看了看典少,说:“典镖头,你能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吗?” 典少蹲下检查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作为局外人,其实不好说什么,不过,看他的死因,心脉受损不是没可能,这种事,没办法!”他拍了拍杨头的肩膀。 他话一说完,我忽然想起,半夜里回房间时,看到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从这间屋里出来的,而且也好像就是他! 杨头无奈的对店家说:“这事儿是我们死了人,而且死因又不清楚,你看要不就这么算了?” “算了?”老太婆说:“什么叫不清楚,在场的大伙儿都看到了,这还不够清楚嘛!难道让我女儿再遭罪点儿才叫清楚?!” 杨头叹了口气,说:“那你们觉得要怎么办好?” 店家说:“我这妹子是要嫁人的,出这种事嫁妆少了,谁还要!还有这客栈,我总得打点一下,至少在场的客人让他们不要说出去吧,要不行,咱就去告官!” 杨头根本无可奈何,去告官,不用说根本赢不了,光时间就能把他拖死,找郎中,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上哪去找郎中,何况典少天亮就要动身走人,要是不跟典少走,估计就再也别想走了,只能认栽!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店家同意100两银子了结此事。我粗略算了一下,如果杨头这次从中原到回鹘的毛利是400两银子,扣除五个人的薪酬100两,路上开支50两,再扣除要给镖局的保费50两,再减去这事儿的100两,杨头走这一趟货,还能剩下100两净利,可是,如果最终销货时行情不好,毛利只有300两的话,那杨头可以说是白跑一趟! 天蒙蒙亮,我们终于离开了客栈,驮着财叔的尸体,不用说心情有多沉重。这下子,就算还能赚钱,杨头也是提不起劲儿来了,至少在把财叔安葬好之前。 客栈附近是不能下葬的,首先那老板肯定不让,其次如果财叔家人来迁坟,让人家跑到沙漠贼窝里也不好,所以,杨头决定把财叔埋在玉门关外能找到的地方。 我们五个人和阿贝南几个契丹人跟着典方余的镖队缓缓行进在荒凉的戈壁滩上,时不时还能看到几只老鹰在我们上面盘旋,估计是看上财叔了。 一路上没有什么话说,只是走,也许是有陌生人的缘故,尽管大家一肚子的疑问和情绪,可都好像被石头压着似的,掖在了肚子里。而我更多的则是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叫住财叔,如果叫住了他,也许就没事了,又或许……唉,细想起来,根本就不对劲,上厕所这个事杨头早就叮嘱过的,财叔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他有贼心去做坏事,出屋之前我喊了他一声,做贼心虚的人不可能没反应,所以现在我是可以断定,财叔当时绝对不是正常状态,可如果是客栈对他做了什么,那也无从谈起,除非验尸,不然要说是梦游或者喝醉了也都有可能,简直是一团乱麻! “嗨,晚上是不是你叫我了?” 我正郁闷着,听到前面有人放慢脚步跟我说话,是阿贵,这时候也就他还有点儿精神。 “是啊,睡得和猪似的,还能想着啊!”我没好气的说。 “我觉着,很可疑~”阿贵声音很低。 “说了句废话~”我斜了他一眼,又朝前面的镖队瞅了瞅,示意阿贵不要多说。 阿贵心里也明白,可还是按耐不住道:“有可能是酒,赛露露!” 我听了心里一惊,道:“你知道?” 阿贵也瞅了瞅四周,驼铃声马蹄声此起彼伏,这才放心说道:“你们没上楼之前,那个女的来送过酒!” “啊?”我又是一惊。 “不过我也喝了点,我没事儿啊”阿贵说。 刚想继续说,老马回过头来打断道:“你们睡的挺好是吧,留意下脚底,说不定有玛瑙!” “玛瑙?!”阿贵和我同时吃惊道。 “真的!”老马还挺认真,说:“这个戈壁滩的石头里,经常有人能捡到玛瑙!” “那我们怎么不停下来找找?”我好奇的问,不过刚说出口,就意识到答案了,这地方,谁敢停留?! 你还别说,像阿贵这样的,也许还真敢,叫他好几遍才不情愿的跟上来,老马都后悔和我们说了! 走着走着,进入一片样貌奇特的沟壑地带,像玛瑙的碎石头少了,小山丘多了起来,远看上去就好像一片古老的城市经多年风沙侵蚀,只剩下一堆堆残垣断壁,风过时,阵阵怪吼,让人浮想联翩。 老马给我们讲了个故事,传说这里原来是一座雄伟的城堡,城堡里的男人英俊健壮,女人美丽善良,人们勤于劳作,过着丰衣足食的无忧生活。然而,伴随着财富的积聚,邪恶逐渐占据了人们的心灵。为了争夺财富,城里到处充斥着尔虞我诈和流血打斗,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狰狞恐怖。天神为了唤起人们的良知,化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城堡。天神告诉人们,是邪恶使他从一个富人变成乞丐,然而乞丐的话并没有奏效,反而遭到了城堡里的人们的辱骂和嘲讽。天神一怒之下把这里变成了废墟,城堡里所有的人都被压在废墟之下。每到夜晚,亡魂便在城堡内哀鸣,希望天神能听到他们忏悔的声音! 听了故事,我感慨说:“说白了还是在讲一个钱字,万恶之源,对吧,呵呵”,我笑了笑。 “你恨钱吗?”老马又惆怅起来,也许正是因为钱,才让他四十岁了还漂泊在这丝路上,听说他是因为老婆死了没钱买棺材,膝下又无儿女,这才出来闯荡,都是苦命的人啊! “我恨,”我也跟着他惆怅了一番:“如果不是钱,我也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所以,我要把它们赚到手,让它们听我使唤!” “赚到又如何,”老马一副看透的样子:“杨头倒是赚到了,可还不是离不开这鬼地方。” 我们聊了一会,忽然,感觉前面有点异样,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的两座山包上,出现了两排人影,一边一队,刚好处在我们要经过的山谷两侧,奇怪的是一排站着,一排坐着,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样子! 老马说:“要举旗了!” “举什么旗?”我正问,这时只见前面镖队打起了一面黑色的旗子,上绣金线典字火云白虎,远远看去就能感到一股霸气随风飘舞,和普通的红黄旗有明显区别。 “就是它,”老马说:“典家典老爷子的旗号,据说他是三国名将典韦的后人,使得一双铁戟,在西域一带很有威望!” “不会是要开打了吧?”我这心已是砰砰直跳起来。 “你看那两队人,”老马望着前面:“如果坐着的那队站起来,这事儿就麻烦了!” 还有这讲究?!我是既紧张,又好奇,眼睛直盯着那排坐着的家伙,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在看我们! 这一段路走得,简直让人窒息,大气不敢出一声,特别是走到山谷中间时,看到头顶上有人盯着你,那个心呀一直在嗓子眼儿,想下都下不去。你说他们也是,要抢就赶紧的吧,一直在那杵着,直到我们走远了,一回头,竟然都不见了! “我的天,总算是过去了!”我长出了口气:“还有这样的?!” “客栈是没白住!”老马说。 “哦,看来是多亏了典家的旗号!”我说。 “哼哼,”老马笑而不语。 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说,什么旗号,根本就是串通好了! 再想想晚上看到的从出事那间屋里出来的人,我越来越觉得这镖局、客栈、还有这个典方余,也许真的是沆瀣一气,一窝的蚂蚱!不过要真是那样,这局布的也确实巧妙,让人很难抓住把柄,唉,要是以后自己带队经过这里,可怎么办才好! 走了一天,还是一眼的荒凉,看着这杳无人烟的戈壁大漠,真的很难想象这钱是怎么挣出来的,整整一天,除了在马背上、骆驼上吃饼的时候还比较惬意,其余的就都是疲惫了。 终于等到了太阳落山,这个时候一般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打帐篷、起篝火、烧羊腿、唱祝酒歌,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整个天地就好像是为我们设的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歌多了一首财叔爱唱的亨巴小调,这次的酒洒在了他长眠的坟前。 为防意外,晚上露营我们都是两人两人轮流看守火堆,这次是我和杨官一组,老马和阿贵一组,杨头坚持要自己一组不用人陪,也许是觉得财叔的事他有一定的疏忽和愧疚。 我和杨官是值半夜三更的班,接替老马和阿贵,因为阿贵这小子必须值首班,他睡下就叫不起来,除非火烧眉毛。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月光映在这塞外的石滩上,点点如许,清澈的诉说着那一段段乡愁。 “想家了?”杨官拨弄着火堆,看我望着月亮,闲来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我有些意外。 “因为我也想!” 杨官说。 “呵呵,至少你还有家人在身边!” 我意思是指杨头。 “我更想他们都在身边!” 杨官说。 “你还真不知足!” 我说。 “你也一样吧,难道你不想?” 杨官说。 “唉,这离家一天比一天远,想家的感觉也每天都不一样。” 我说。 “怎么不一样?” 杨官问。 “开始是不想,后来是想的不得了,可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我说。 “肯定能,你看杨头,来回都七八年了……” 杨官说。 “你打算以后也和杨头一样自己带队吗?” 我问。 “有他在,我没那个机会,呵呵” 杨官说:“不过,就算有机会,我也不太想。” “为啥?” 我问。 “走上几个来回就回家过日子了,难道还一辈子在这种地方。” 杨官说。 “哦,那几个来回能够回家过日子的?呵呵” 我笑说。 “运气好的话,一趟就行。” 杨官说。 “不是吧,听老马说,要碰上那种大起大落的行情好像很难。” 我说。 “不光是靠行情,那个不稳定。” 杨官说。 “那靠什么?” 我问。 “人,往返在这条路上的人,”杨官说:“只要一趟能联络上几个常年走这条路的人或者商队,把你想要的货的供应链做好了,那就不用自己再来回跑了!” “对啊,这办法好啊” 我兴奋道。 “不过这样赚的也少,” 杨官说:“利润一层层的都留在路上了,到手里的卖价也就高了。” “也是,” 我说:“但我们可以多联系些人,把货的品种数量丰富上去,这样虽然一种货的利润不多,但好多种我们都卖,加在一起赚的不就多了!” 杨官看了看我,有点小惊讶,说:“超级杂货店?” 我一听,心里似乎恍然一亮,双手一拍,对杨官说:“我有一种很好的预感!” 杨官笑道:“啥预感?” “你先说,” 我微微一笑道:“什么叫超级杂货店?” 杨官想了想,说:“本来我想的是回家能卖那么一两种货,维持生计也就不错,总比常年离家在外让家人牵肠挂肚的好。听你那么一说,忽然提醒了我,为啥不能多弄点东西,多几条供应,开一个大的杂货店,而不是小货摊,那样不用常年在外,也一样能赚钱!” “对,并且可以不仅限于西域这条路上的东西,” 我接着说:“还可以从中原各地,或者南疆、大理那边倒拢,做一个天底下最大的杂货店,哈哈!” 杨官说:“我听说中原往东就是海,海上有很多岛屿,听说还住着神仙,要是能弄点什么回来,也一定有赚头,呵呵!” 我俩是越说越起劲,一直到杨头起来替班,我们还在偷着乐,搞得杨头莫名其妙。 天一亮我们又动身出发,直到快中午,终于到了玉门关脚下。 玉门关是西夏通往回鹘的一个重要关口,唐诗里说的“春风不度玉门关”就是这里,别看春风不来,往来的商旅却是络绎不绝,还有西夏的守军在这里驻扎,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边关小镇,只是,这次看上去,好像有点问题,关口的士兵正在严格盘查,说是玄奘舍利子在运送途中被劫了,搞得大宋和西夏两国关系紧张,如果找不到,还有可能引发战事! “幸亏咱没弄,”老马说:“要是在沙州带上一包假的,这关就不用过了!” “少带点,含嘴里,准没事儿!”阿贵来了一句,话刚说完,就听到前面的士兵朝阿贝南他们吆喝着:“张开嘴!检查!” 我们面面相觑,正嘲笑阿贵这个乌鸦嘴,突然,也不知是查到了什么,阿贝南大吼一声一下把正检查他的士兵推了出去,抽出腰刀就干了起来,其他几个契丹人也跟着杀将起来,顿时场面一片大乱! “这,这……!”杨头整个是懵了,跑吧好像是同伙,不跑吧那就等着被抓了,刀剑声、马鸣声乱作一团,眼看弓箭手都要来了,杨头他们终于待不住了,爬上骆驼就要跑! 要说他们怎么不骑马,还不是因为骆驼上的货多呗,仅有的两匹马被阿贵和老马骑上了,我没办法只好去骑剩下的那头骆驼。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踮过来一匹马来到我跟前,好像是当初阿贝南没栓紧,来我这偷吃草料的那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骑上去我就跑,紧跟在阿贵和老马的后面,他俩倒是冲开了几个士兵,给我开了路,我回头看时,杨头和杨官已经被拦了下来,接着就有七八个士兵骑马朝我们追来! 其实开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可这种事一旦有一个跑的,整个队伍就撒丫子了,没命的那个跑啊,嘴里还不自觉的念叨着:“什么情况~!” “抓活的!抓活的!”我在后面听的清楚,估计是要抓回去问舍利子的下落。我看这样下去早晚被他们追上,于是扯了扯缰绳自己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可没想到,那些人一点不含糊,还是追我! “****,”我骂了一句,怎么回事,难道欺负我跑的慢?不至于啊,分头追,早晚都追的上,怎么就偏追我,我又没钱没舍利子,舍利子?我猛然一怔,俯身摸了一下马鞍前面的口袋,果然有个硬邦邦的盒子,我伸手一掏,是个檀香木盒! 坏了,难道真是舍利子,我顾不得细看,把盒子放到了自己身上的大口袋里,琢磨着如果真是,那我必须跑掉,否则,它不论是在马上,还是在我身上,我都洗不清了,这下玩大了! 又是一顿狂颠,眼看马力渐乏,后面的人还是甩不掉,这时,前面看到了一片胡杨林,我拍了拍马屁股,加紧跑了进去。 塞外的林子不像中原那么茂密,树木稀稀拉拉的还带各种姿态,幸亏不是晚上,要不真能把人吓着。我下马又是一通猛跑,找了个树后躲了起来。本来该中午在镇上吃饭的,这可好,饭都没吃,来了这么一遭,人是又惊又饿,瘫坐在树下。 我看了看周围,基本上就没有茂密的草丛,要是树能高一点,枝叶再繁茂点,我爬上去没准儿还能来个躲猫猫,可这种树你上去,根本就是暴露目标。 我休息了一会,心想看看他们过来没有,要是来了,我马也丢了,人也跑不动,肯定是没跑了,现在只能祈祷他们找不到我,毕竟他们应该也没吃饭吧~! 我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头去,往外一瞧,哎呦我的马呀! 他们竟然让我的马在前面找我,头一次知道这马儿竟然还能当狗使!我想哭,我的老天,这匹马算是认准我了,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求生的欲望让我不得不跑,这一跑就彻底暴露了,后面的人立马就朝这边追来。我喘着粗气,眼泪都快下来了,凭什么啊,在家在家受奚落,好不容易有个奔头了,却又遭受这种难,我真想转身过去跟他们拼了,把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出来,可是,就在这时,我又遇到了一个选择,悬崖! 已经是无路可逃,我必须做出决定,是束手就擒,还是跳下去,还是? 人在危急时刻往往能产生不同寻常的想法,何况是命悬一线。站在崖边我长吸了口气,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再赌一赌,我蹲下身子,倒着朝下面爬了下去! 可是,悬崖就是悬崖,开始几步还勉强能抓的住,再往下就不得不滑落。我全部的力量几乎都用在了两个地方,一是手指,二是意识。我强忍着每一次滑动的恐惧,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尽管指甲裂了,脸都划破了,但至少还有命在,我不放弃,仔细得寻找每一处可能下手的地方,哪怕是一根草,一条缝,只要能挂得住,我就去试! 可最后,还是到了一处无可奈何的地方,上下左右都不可能了,再往下崖壁就垂直了,不是开始那种稍有斜度的。我眼睛都紧贴着石壁,没法往下看,稍一低头都可能重心后移,导致后仰下去,只能是用脚试探下面的情况。不过,我好像听到有些碎石从脚下落下去,但不是那种一直落的声音,而是……我又用脚拨弄了几块下去,没错,是下面离我很近应该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而且区域应该还不小,石头正是掉到了那里才啪啪啪得几声弹跳,还有咕噜噜滚动了一段距离停下来的声音! 我正琢磨着,忽然听到上面有人喊叫说:“喂,你上来吧,没事的,我们只是例行询问!” 这时我根本就没法动,眼睛努力往上瞅,才勉强看到一个人探着头朝我说话。估计他们是怕我掉下去丢了舍利子,所以才那么说。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上不去了,你们有绳子吗,在,在绳头上打个疙瘩,我好拽住,然后,把我拉上去!”实话说,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重心太靠上,说句话都感觉要被嘴里的气顶出去一样! 不一会儿,竟然真的有一条麻绳放了下来,底端打了个结,但只放到了我头部的高度。 “再往下放,我手没法动,只有脚能动,我得用脚踩住那个疙瘩,然后才能放开手!” “你别耍花样,要不然有你好看!” “都这样了我还耍什么,快点再往下放,我快坚持不住了!” 话说完,这绳子又放了下去,大概到我脚底的位置,刚一停顿,我猛得用手抓住绳子,出溜一下滑了下去,手刚好卡在打结的地方,低头往下一看,果然是一个小平台,就好像崖壁上被凿了一个窝,能藏个两三个人的样子。 趁他们还没往上拉,我赶紧在崖壁上用力一推,反方向的力让我向外荡去,又荡了回来,顺势松手,一下落到了那个崖壁窝子里面! 此外,我还补了一声大叫,让他们听上去以为我没抓好,掉下去了! 日已西沉,我昏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光线已经很暗,虽然肚子空空,但是精神倒是好了许多。估计那些人是真的以为我掉下去了,毕竟从上面往下看根本看不到这个洞。可是,我怎么上去,又怎么下去!我趴在洞口,探头往上往下看了许久,看着看着,自己无奈地哭了起来,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老天没让我掉下去,又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我无助地又悲又愤,脑海中浮现起那一幕幕不堪的往事。 “儿啊,咱不求能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人不是挺好嘛!” “娘,你怎么不明白,我不是为了那些臭钱,是为了一份自由,不让别人瞧不起!” “哎呀,去做工又不是坐牢,怎么就不自由,我跟你爹做了一辈子工,这不也过来了,何必要去做生意!” “娘,人家都是望子成龙,可你倒好,就想我做一辈子低三下四的奴隶是吧!” “至少能稳定啊,总比你挣不出吃来要好吧!” …… …… …… “阿陈,还在坚持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不行就去找份工做!” “表舅,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你能帮我一下吗?” “这…… ……” …… …… …… “阿陈,今年赚了多少啊,能盖房子不?” “呃,一万两!” “哼哼,一万两,分我点吧!” …… …… …… “阿陈,我家里不同意,我真的没办法~” “绮瑶,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行!”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可是,我家里等不了……!” “那你可以劝劝他们,帮我说说话,长辈面前你怎么就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不像你,阿陈,我们不一样…… ……!” 夜风吹走那一片片浮沉,淅淅沥沥的竟然下起了雨,我木然的呆坐在那里,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打湿了。看来老天真是玩弄了一番,又抛弃了我,我的心是彻底像死灰一样绝望了,然而身体还是不争气地躲着雨,嘴还时不时的接几口雨水,就这样难以想象的熬过了整整一个雨夜。 第二天,这雨还是不见停,我甚至好像都听到了河水的声音,雨雾茫茫的,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不过照这个下法,山谷里有点积水也是正常,奇怪的是西域这种地方,竟然能有这样的雨,让人很是意外,难道是雨季到了?正想着,就感觉那个水声是越来越大,大得有点离谱,我又尽力朝下望了望,竟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条河! 我猛然间心头一震,难道说还有希望?!看着那些打在身旁的雨滴,我不禁得傻笑了起来,心中百感交集,是又笑又哭,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我拿出那个檀香木盒子,不知道是不是它起了作用,我甚至都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舍利子,但还是激动虔诚得拜了拜,然后小心地打开了它。 刚一打开,我就被里面的东西惊呆了,那是一个玉塔,稳稳当当地嵌在木盒的塔槽中,十分的小巧精致,虽然我不懂玉,但是从塔的做工和观感来看,绝对是一件我这辈子碰过的最值钱的东西! 一个穷光蛋,在悬崖绝境里,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竟然见到这样一件东西,那一刻的心情,恐怕什么言语都无法形容。 我尽力贴在小洞内的石壁上,让雨水不要落到盒子里,呆呆的看了许久,然后用潮湿的衣服把手擦干净,将玉塔取了出来。 这一拿出来才发现玉塔是上下两节的,取下上面的那层,里面竟是一块褐色的形如小山的东西,难道这就是舍利,我一脸的困惑,真的是其貌不扬,都不如我见过的那些假的好看。也许这正应印了佛家那种色相皆空的理念,你看到的好的不一定是好,不好的有时却可能是无价之宝。 我收起盒子,又趴在洞口朝下看了看,感觉那河的水位比刚才又高了不少,如果跳下去,应该是不会摔死了,可是,我不会游泳,这是个大问题,到底是跳还是不跳,着实让我犯了难!如果是当初被人追到这里看到有河,那肯定是想也不想就跳了,可现在…… ……! 书转华山五色峰云台观,有诗赞曰:“华岳独灵异,草木恒新鲜。山尽五色石,水无一色泉。仙酒不醉人,仙芝皆延年。夜闻明星馆,时韵女萝弦。敬兹不能寐,焚柏吟道篇。” 观内亭台楼阁,苍松翠柏,无不一派仙风之气。但见三清殿中,一位老者盘坐于内,身前一个年轻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对老者说:“师父,您招徒儿前来,有何吩咐?” “玄真,明日可是你母亲的忌辰?”老者问。 “正是!”年轻人心想往年都是自己向师父禀明,然后下山祭拜,今年怎么师父自己推算出来。 “果然是与你有关”老者说:“昨夜紫微南移,宋室将有一劫,你可下山助那应劫之人过九四爻,方可解此危难。” “九四?”年轻人道:“莫非此人有九五之份?” “人人皆有九五,并非单指帝王之数。”老者说。 “师父教训的是!” “此去切记,只可过其九四,不得妄动天机做其他助益,否则星盘错乱,必会招致天谴!” “是,徒儿记下了!” 老者说罢从身旁拿起一个卷轴交给年轻人,说:“你下山后,于七月初五午时到开封城西南,见乌桕落叶,将此卷轴置于树下,待有缘人来取。” 年轻人接过卷轴,也不多问,只说:“师父,前日我见溪中鱼儿逆水上游,莫非此去,再难与您相见?” 老者轻叹一口,说:“世无常形,人无常聚,一切顺其自然,莫要挂怀。” “师父!”年轻人忍不住泪流下来,深深叩头在老者身前。 “玄真,下山后复用你的本名,不可向世人提此道号,免生无妄之灾!” “徒儿谨记!” “去吧,一入凡尘千重雨,梅花易解苦寒毒。”说着,老者闭目怡神,气静太虚,入辟谷之态。 年轻人再次叩首,起身下山去了。 话说那日玉门关脚下,杨官、杨头、典家镖队、阿贝南等一群人都被西夏兵抓了起来,关进了太守府大牢。晚上太守费聪匆匆忙忙的用过晚餐,冒着雨向大牢赶去,经过一个回廊时,忽听随从大喊一声:“什么人?” 费聪扭头看去,一个黑影站在不远的拐角处,披着蓑衣,戴着一顶黑纱的斗笠,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 费聪示意手下离开,单独来到那人跟前,说:“今天实在是不巧,上面突然要求严查,我没有办法,这不正准备去大牢看看有没有你的人,要是有,我尽快放了就是!” 那人冷笑一声,道:“前几日刚刚和你打过招呼,今天就发生这种事,难道是你知道了,想自己独吞?” “这怎么可能,你当初只是说见到典方余的镖队就通融一下,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押的是什么,就算我知道了,我又怎么敢动你的东西!”费聪道。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的人抓了他们?”那人问。 “最近皇上连发诏令,专门从肃州调兵过来盘查,当时关口的守卫有一半是外调的兵马,根本不听我指挥,让我如何是好!”费聪解释着。 “这么说,此事与你无关?”那人将信将疑。 “超出我能力范围啊,”费聪说:“你跟我说的时候,上面都还没有动静,谁知道才几天的功夫,连皇上都惊动了,听说最近要和大宋有个会谈,为了能给宋方有个交代,这才调肃州兵来此,要只是我玉门关的兵马,又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那些契丹人你得确保他们没事,否则辽国找到我头上,你可就麻烦了!”话音刚落,那人竟解下蓑衣在费聪面前一甩,一团火球呼得一声吓得费聪一个倒退,转眼间整个蓑衣就化成了灰烬,火光消散,那人已不见踪影! 费聪惊魂未定,摸了摸眉毛,踉踉跄跄的朝大牢奔去。 且说那费聪从大牢出来,还带出来一个人,典家镖局的少爷典方余。两人回到太守府,关起门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搞的,”典方余着急的问道:“东西有没有找到?” “哎呀,找到就好了,全乱套了!”费聪说:“玉阎王和契丹人的谈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 “怎么不清楚,”典方余说:“玉阎王劫了舍利想卖给辽国,自己又不想担路上的风险,所以让辽国派人来取,并且提前告诉你放他们出关,这些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费聪问。 “我跟他合作时间不长,他并不完全信任我!”典方余说。 “那就怪了,”费聪说:“所有人身上都找了,没有那个舍利,难道真是被逃跑的人带走了?” “你是说跟我们一起的那个商队?”典方余问。 “不错,他们五个人,跳掉了三个!”费聪说。 “没可能啊,他们怎么能拿到舍利的?”典方余说。 “听回来的士兵报告说,那三人其中一个骑的是契丹人的马,是不是混乱中骑错了,而舍利子却恰好在那匹马上!”费聪说。 “当时场面太乱,我也没有注意,要真是那样,可就白忙活一场了!”典方余说。 “何止如此,”费聪说:“要是让玉阎王知道你把消息告诉了我,那事情就危险了,唉,早知道放他们过去得了,真是让你给害惨了!” “是我告诉了你,可你不是也想把东西拦下交给朝廷,好升官发财,要不是你同意,我有消息又能怎样!”典方余说。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用,重要的是不能让玉阎王知道!” 就这样,两人如何如何暂且不提,再看大宋边关麟州城外三十里,宋辽西夏三国旗帜竟汇聚于此,三方各自安营扎寨,只是未动刀兵。原来,正如那费聪所说,西夏与大宋为舍利子之事专门在此会面,而辽国因为阿贝南等契丹人被抓,加上麟州城乃三国交界之处,动兵事大,因此也前来参与会商。 先看辽军大营,辽国镇国公耶律宏兼平南大将军,正与副将商议着。 “这个阿贝南,真是成事不足,”耶律宏说:“好在舍利子没有找到,不然,大宋和西夏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事情可就不妙了。” “将军,既然东西没有找到,那是好是坏,也未可知!”副将吉野说。 “何以见得?”耶律宏问。 “将军,试想如果阿贝南没有拿到舍利,那么西夏无故扣我大辽商旅,是否要给我们有个交代!”吉野说。 “嗯,有道理,”耶律宏说:“就算他们找到舍利子,我们不认账,他们又能如何!” “将军高见,”吉野说:“如果他们找到了,我们可以说是被人陷害,来个反客为主!” “嗯,哈哈哈哈,”耶律宏笑道:“听说来此会谈的是西夏琪华公主,此女平日以纱遮面,无人知其真容,明日相见,本王倒要看看,她是美是丑!” 第二天,三方约定各带五百轻骑,在开阔地会面。到达后,三个方阵围出一块三角形空地,空地上放置三副案几伞盖,待首领出阵会谈。 耶律宏身披金甲,坐银銮驷马车,带八名契丹武士,首先出场。其次是大宋平息总镇大元帅狄青,竟然只带了一个卫兵,两人两骑便出阵而来。 “狄元帅,”耶律宏坐在车上对狄青道:“宋室尚有人乎?”说罢,竟自笑了起来。 狄青骑在马上勒住马步,说道:“我以为是大辽皇帝来了,便多带了一人,原来是镇国公,失敬失敬!” 耶律宏笑意全无,刚要发难,只见西夏阵中队列开合,六名侍卫三男三女簇拥着一辆圆顶白纱金棱双马车,缓缓来到近前。 “好一对夜照玉狮子!”狄青看那双马,不禁赞叹道。 “多谢狄元帅赞赏!”但听车中一声银铃之语回应而来,应声之人面带白纱,婀娜踏步,踩沉香马凳下车而来。 耶律宏在辽国权贵至极,也不曾见这般情景,一时间呆愣在那儿,见狄青下马,这才整肃衣襟,起身踏车夫背走下车来。 “镇国公、狄元帅,二位请!”公主示意两人入座。三人坐定,公主轻拍双手,只见两名随从各端一只木盘,每只盘上放有两件器物,分别送到了耶律和狄青的案前。 耶律宏定睛一看,神情颇为诧异,对公主说:“如此器物,莫非是要送于本王?” 公主回答道:“早就听说镇国公颇爱西域美酒,这两只奔马琉璃盏,不知可否称心?” “不错,确实不错!”耶律宏拿起酒杯,仔细端赏起来。 “狄元帅,”公主转而对狄青说:“这琉璃盏共有四只,四匹奔马各不相同,取驷马难追之意,方才见元帅对那两匹白玉也颇有兴趣,不如一并送于贵国,元帅意下如何?” 狄青心下一惊,说道:“如此宝马,不用说两匹,就算一匹也是极难得之物,这般馈赠,狄某实不敢当!” “元帅何必过谦,”公主说:“近日舍利之事,实非我国所愿,如能平息干戈,让百姓免受战祸,区区两马又何足惜!” “公主为民之心,狄某甚为敬佩,然而玄奘舍利乃我大宋佛门至宝,于归国途中在西夏境内被劫,陛下龙颜震怒,命我出兵交涉,我怎可受此大礼!”狄青说。 “难道元帅真要为此一物,妄动刀兵,忍看百姓重遭战火?”公主说。 “那倒未必,”狄青说:“只要西夏原物奉还,我主或可看在邻国之谊不予追究,否则,这麟州关外我必进兵,以复皇上圣命!” “听元帅之意,这舍利被劫,都要算在我西夏头上,与劫掠之人毫无关系?”公主说。 “公主此话怎讲,难道劫匪不是西夏之人?”狄青说。 耶律宏听到此处,放下酒器,说道:“公主,这酒具虽好,然而本王今日却意不在酒,听说有人借舍利之事想嫁祸于大辽,还无故扣押我大辽商旅,不知公主是否知晓?” “镇国公,”公主说:“据我所知,那些辽国商人是拒绝我玉门关守卫盘查,因此被扣留下来,而且,这玉门关是从舍利被劫地点到辽国的必经之路,敢问镇国公,这些商人是该押还是该放呢?” “该……”耶律宏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主继续道:“至于说有人想嫁祸大辽,那我请问狄元帅,事情到如此地步,是有人嫁祸了大辽,还是嫁祸了西夏呢?” “公主不愧是女中翘楚,”狄青说:“难怪贵国会派你前来,只是如今事情虽未明了,但舍利丢失却是事实,无论是否有人嫁祸西夏,这个丢失舍利的责任,恐怕是必须要承担!” “那元帅之意,我国该如何承担责任?”公主说。 “麟州城外一百里由我大宋驻兵屯田!”狄青斩钉截铁。 “这麟州城距我兴庆府总共也不过七八百里,如此要求,岂非太过!”公主道。 就这样,三方你争我辩,终于把割地范围缩小到了五十里上。琪华公主这边仍是不肯罢休,而耶律宏则一方面向西夏要人,一方面又推脱责任,看宋夏两国相争,好从中渔利。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名士兵来到狄青身旁,俯耳对狄青说了什么,狄青神色颇惊,回问了一声:“当真?” 士兵回复说:“此事乃兵部加急快报,应该不假!” 狄青让士兵退下,对公主说:“这样吧,我也不再为难公主,三十里,明日我便命部下出城扎营,之后你我各自回禀陛下,再听圣裁,你看如何?” “元帅为何突然如此爽快,”公主说:“莫不是那舍利已经找到?” “方才接到奏报,军中有要事处理,所以权且相让,镇国公想必也不会有异议!”狄青道。 耶律宏说:“三十里与我大辽不再接壤,元帅自便!” 公主说:“若是驻兵后,这舍利又找到了,那么还请贵军立刻撤兵回城,如若不然,元帅当知后果!” “好,”狄青应声道:“这两盏琉璃杯狄某暂且收下,待舍利重现,定当把盏与二位同饮!”说罢,狄青告辞而去。 耶律宏见狄青走后,对公主说:“公主好生小气,只听狄青赞叹一句,就要把如此好马赠送于他,若是本王称赞公主,公主是否可以送于本王啊?” 琪华浅笑一声,道:“镇国公若有兴趣,不如与本宫联手,届时平分天下,才可高枕无忧啊!” “哦?如何联手,公主可有妙策?” “已有一策,不过尚需时日,待我准备妥当,再遣人通知阁下,如何?” “诶,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同去营中叙谈,免得日久生变!” “镇国公何必着急,若是我回去晚了,你那兄弟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耶律宏光顾着美人,差点忘了大事,无奈只得让公主离开,自己扫兴回营去了。 话说公主回到中军大帐,用那先秦浑天仪拨弄机珠巧算一番,对侍婢说:“如果所算无误,舍利子应该已经在大宋重现,慈悲舍利盖武曲星斗煞之光,对付狄青会容易的多!” 侍婢霜儿说:“既然舍利已经出现,公主是否要通知狄青让宋军退兵。” 琪华道:“此时不可,狄青定是以为我们不知舍利已现,想拖延时间赖着不走,既如此,不如将计就计,送他个人情,稍后再取不迟!” “公主远虑,霜儿佩服!”霜儿说。 “舍利就是舍利,不舍怎能有得!”琪华微微一笑,似已成竹在胸。 入世 前章说过,舍利子已经被我不经意间带到了悬崖,那么,又怎么会出现在大宋的呢? 原来,那日我走投无路,终于是跳了下去,也不知被河水冲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里,看上去像是个农家的小屋,简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我刚要起身,忽然发现那个檀香木盒就放在自己枕头边上,心里恍然松了口气,心想肯定是屋子的主人特意放在那里,让我看到不要担心。我试着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确实是遭逢大难死里逃生,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好不容易撑起了身体还气喘吁吁。 我打开盒子看到玉塔和舍利还在里面,总算是放下了心,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换了,可是根本就没有印象,也不知道是昏迷了多久。 我蹒跚着走出房间,发现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中间屋里摆着餐桌,对面就是另外一间卧室,所有的陈列都看得出这确实是一户农家的住处。 客厅的门开着,我扶着门板走了出去,几声狗叫把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个老婆婆正在院子里剥豆子,一只大狼狗在她身边坐着,给人感觉就好像是她的家人。 老婆婆制住狗叫,忙起身走了过来:“你醒了,身子还很虚,先回屋里躺着吧!” “婆婆,是你救了我吗?”我忍不住问道。 “呵呵,是我家臭钱儿在河边发现了你!”婆婆说。 “臭钱儿?”我纳闷道。 “就是它,”婆婆摸了摸狼狗的脑袋,说:“那天早晨我和老伴儿在家吃饭,这狗娃跑过来非要拽我老伴儿出去,结果就在河边找到了你,要不是它,你还真不一定能熬过来。” 这话说完,我顿时对那条狗刮目相看,刚才还被它吓了一跳,现在好感是油然而生!我立马跪在了地上,一边感谢婆婆,一边试探着摸了摸狗头,心想就算咬我一口我也认了! 就这样,我在屋里又躺了一天,第二天清晨,我睁眼醒来,感觉自己身体恢复了许多,听见外面有推磨的声音,我便下床出了屋去。 原来是老伯和婆婆两个人在磨豆子,当然还少不了那个爱掺和的臭钱儿,然而,那个情景却是让我一生都难以忘记。两位老人围坐在一个小石磨旁,一人推一下,一人拉一下,嫩嫩的豆浆就这样在两人的协作下一点一点地磨了出来,那个情景让我想起了父母,小时候我没人照看,就跟着父母在工地上玩,看他俩干活也是同样的一种感觉,互相搀扶,相依为命,不由得眼眶湿润了起来。 “年轻人,恢复的很快啊!”老伯对我说。 “多亏老伯和婆婆的照顾,”我说:“要不我来磨吧!” 老伯说:“诶,你是客人,身体又虚,多休息一下,这点活儿还难不倒我们,呵呵!” 于是我只好坐在一旁,找臭钱儿玩了起来,说来也真是好,这狼狗虽然大的很,但一点儿也不凶,也许是救了我,对我也是很亲切,能养这么一只狗,真比养个孩子有用多了,我问婆婆它为啥叫臭钱儿,婆婆笑着说是老伯给起的名字,老伯也笑了,说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给我讲个故事。 那是在大宋初年,朝廷刚刚开始推行“交子”,晋州知府程誉找到当地最大的富商联合开了一家交子铺,名为钱庄。开店之后,由于朝廷大力推广,钱庄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成箱的黄金白银像流水似的不断涌入钱庄,通过钱庄进入朝廷的府库。而富商的财富也随之翻倍的增加,每月供奉各级官员的敬钱甚至都超过了朝廷所发的俸禄,一时间富商是雄心满满,名誉天下,出门都必请衙役开路,马车无蜀锦铺地不下。 富商的名头不久就传到了当时户部尚书王之亮的耳朵里,王之亮心想自己主推的政策自己都没捞到油水,倒让他人赚了个盆满,心里很不痛快。于是,他上表奏章,告晋州知府公款私营,收受钱财,并调整政策,要求晋州所出银票须有户部加盖印章方能有效。这一下子,整个晋州大小商人所持银票者都炸了锅,纷纷来到钱庄要求退票。而知府程誉由于被参劾调查,府库银两不得外放,富商不得不拿自己的钱退换银票,短短几天的功夫,富商不但一贫如洗,还负债累累,连仅有的儿子都被发配充军,原来热乎乎的亲朋好友全都如鸟兽散,唯恐避之不及,家里年迈的父母也因此而忧郁成疾撒手人寰。 富商从此对人世失去了念想,几度要了结自尽,都被妻子救了回来。终于,两人离开晋州,消隐避世,在山林里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我满是惊讶的听完故事,把最后一口豆浆咽下去,不用问也知道为啥这狗叫臭钱儿了,“老伯,你~!”我声音有些颤抖。 “对,是我,二十年前的我!”老伯似乎并不激动,也许是时间已经淡漠了一切,也许是这山林已经洗净了前尘,一碗豆浆,一口薄饼,不知怎的让我感觉是如此的珍贵,甚至是那玉塔都不能比的。 我定了定神,发现老伯刚才那一番话虽然讲得很平静,但当提到“儿子”这字眼儿时,他还是微微有些异样。我也不知从哪来的想法,竟然莫名的问了一句:“老伯,您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老两口相互看了看,搓着手指沉默了许久,“他叫李贤,”婆婆说:“如果还活着,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我去帮你们找他!”这句话我想真的是老天的安排,我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是报答二字从我见到他们那一刻起,就一直回响在脑海中,尽管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年轻人,”婆婆说:“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其实,我们救你也是我们的福气,这片山里从来就没人来过,我老婆子已经十年没见过外人了,你来了和我们说说话已经是莫大的福份了,我们不会再奢求什么,就像我头子希望越多,失望越大!”婆婆看着老伯,淡淡地笑着。 “是啊年轻人,”老伯说:“我们已经找了十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因为我们,给你自己造成负担啊!” 我明白老人的心意,继续坚持怕给他们徒添伤感,于是就没有再说。 吃完饭,老伯从柜子里拿出一壶酒,还有一包粉末状的东西。他把粉末倒在木杯子里斟上酒,用勺子拌匀,端给我说:“这啊是胡椒酒,以前感冒着凉我就用它作药,稍喝一点能生热驱寒,对你或许有好处!” 我喝了一口,虽然胡椒有些辣口,但酒却是温和醇香,喝下肚里浑身热乎乎的。我问老伯这酒是从哪弄的,他说是自己酿的,还带我到后院里参观了一番。不看不知道,之前一直在前院没到后面去,这一过来,我是彻底佩服了,韭菜、莴苣、菠菜、黄瓜、葱蒜、豌豆、还有蘑菇,听说后面还种着麦子,在这大山里,就两位老人家能开出这样的园地,那得花了多少工夫!我是又惊讶又羡慕,要不是想到还有父母,我真的也不想离开了。 然而,人生路远,我毕竟还有家人,必须去闯荡一番好给他们有个交代。于是,晚饭后我对二老说出了离别的打算。我们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聊了许久,令我印象深刻的除了他们自己盖房子时经历的种种艰难,还让人感触颇深的就是他们对钱对人生的看法,那种彻悟的感觉是独有的,不同于神仙僧侣,也不同于俗世凡人!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向他们辞行,他们执意让我吃过早饭再走,还给我准备了路上用的干粮、火石和一根一头削尖了的木棍。 临走时,婆婆拉住我的手给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我一看,竟然是一锭银子。 婆婆说:“孩子,这十两银子我们留着没什么用处,你收好,就当,”婆婆忽然语塞,低了低头,显然是有伤心之处。 老伯赶忙说道:“哎呀,你给人家留点好印象行不,还说我呢!”接着又对我说:“孩子,山下河边我留了木筏,你沿河往下游一直去,大概晌午会看到一个石碑,上面儿写着清河二字,你从那里上岸,沿着石碑旁边的小路再走大概一个时辰会看到一座庙,叫做万安寺,天黑你就在寺里歇脚,顺便跟寺里的僧人打听一下附近的镇子怎么走。” 我再次谢过两位老人,还抱了抱臭钱儿,带着无比感激的心情,离开了他们。 一路上,心里始终无法平静,想想他们曾经那么有钱,到头来却甘愿清贫,而我辛辛苦苦出来又为了什么?不如把玉塔卖掉,像他们一样找个没人的地方了度此生,也省的钱多了招来些麻烦,可是,这大千世界对我来说还充满了未知和好奇,倘若有钱了,我真的能放得下吗? 想着想着,不觉间已经漂流了很远,眼看已是正午,便取出了一块薄饼,一边嚼一边瞧着河边,怕错过了那个石碑。 果然,正如老伯所说,在一处弯道口一块青石碑矗立在河边,石碑旁还有一条通向山岗的小路。 我趁着天色尚早,赶紧下了木筏往路上走去,两边是茂密的树林,不时的还能看到野兔从路上穿过。老伯给我的这根带尖儿的木棍主要是防止遇到野猪,其他危险的东西一是不多,二是如果遇到了一般的器物也根本没用。 走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正打算找地方再歇歇脚,这时见前面不远有块大石头,上面坐着一个人像是个小和尚,正抱着腿低着头,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做什么。 我走过去问了一声,他抬起头来我才发现,确实是个小和尚,很年小,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但是已经泪流满面。 我有些惊讶,问他是怎么了,他抽噎着回答说:“昨晚不知怎么,没有下雨竟起了一道闪电,正劈在寺院的门楼上,劈落了砖瓦,把门上的牌匾给砸坏了……” 我安慰他说:“那再修一下不就好了,为何要这么伤心呢?” “施主有所不知,”小和尚说:“那块牌匾是泰祖皇帝所赐,明日会有官员来寺里上香,若修不好,怕是……”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我想这下恐怕是麻烦不小,皇帝赐的给弄坏了,搞不好是要杀头的,我对小和尚说:“那你赶紧去找人修吧,别哭了。” 小和尚摸了摸脚腕,一脸痛楚得说:“方丈让我和师兄下山去请师傅,问了几个都说是皇帝的东西不敢动,回来的路上,师兄竟然趁我不注意,自己拿着钱跑了,我追不上他,还把脚崴了,这才伤心难过,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唉!”我听了也觉得是很无奈,我说:“要不我替你先去寺里和方丈说一下,我刚好也要找地方投宿。” 小和尚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用手抹了抹眼泪又沉下了头去。我走了两步,回头看他还坐在那里,揉着脚踝似乎还不太敢走路。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心想就算我替他跟方丈说了,也于事无补,这事情弄不好整个寺庙的人都得受牵连,这么小的年纪就遭遇这种厄运,连修牌匾的钱都让师兄拿走了,简直是……! 我停下脚步,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善念占了上风,转身朝他又走了回去! “小师傅,”我若有信心地说:“你不要伤心,也许还有转机!” 最后到寺院这段路,本来应该是半个时辰,可我带着小和尚又是背又是搀扶,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眼瞅着终于到了门口,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位老僧人忙赶过来扶着小和尚,说:“净一,这是怎么了,慧南呢?” “方丈,”小和尚伤心地说:“师兄他,带着钱走掉了!” “啊?那,这位可是请来的师傅?”方丈问。 “不是,”净一回答道:“是我在路上扭伤了脚,遇到了这位施主,是他好心把我背回来的!” 方丈听了,身子一晃,一下瘫坐在地上,我连忙扶住他,喊了他两声,他这才缓过神来,弱声说道:“阿弥陀佛,看来我们是劫数难逃,净一,明日你切不可留在寺里,以免受到牵连!” “方丈,”净一哭道:“我不走,我不走!” 我叹了口气,说:“大师,一块牌匾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方丈先是向我道谢,随后起身带我来到寺院大门下。我见门檐上一片焦黑,还有碎裂的痕迹,那块牌匾就挂在下面,确实像是被掉落的砖瓦砸中,不但边缘已经破损,上面有三个鎏金大字,中间的“安”字也少了头上的一点,还有焦糊的痕迹。 我看了看,对方丈说:“这怕是修也不好修了,不能如实向朝廷汇报吗?” 方丈道:“施主可知这匾额的来历,说来话长,请先到禅房用茶!” 我随方丈来到屋内,听他讲起了这块匾的来由,五代时有一位叫印池的和尚,靠种菜卖钱度日。某日中午在地旁小睡片刻,忽然梦见一条金色巨龙飞临营地,啮食莴苣。和尚猛醒,方知是梦,但梦中情景却历历在目,心想定是有贵人来临。抬头朝莴苣地望去,见一相貌魁武伟岸之人正欲取莴苣。他赶紧谦恭地走上前去,取了大量的莴苣馈赠给这个陌生人。临别时叮嘱说:苟富贵,勿相忘。那人答道,异日如得志,定当为和尚修一寺庙以谢今日馈赠之恩。此人就是宋□□赵匡胤,即位为帝后,访得和尚还活着,果在此修“万安寺”,并亲自题匾,意为万年安泰,祈求万岁平安之意。 泰祖之后,由于地处偏僻,寺院渐渐没落下来,唯独这块牌匾还让些许人念念不忘,其中有一位就是时任兵部侍郎的吕钦远。此人每月都会来寺里上香拜佛,名义上是为朝廷监护寺院,实则对那块匾颇有想法。如今牌匾破损,他定然不会干休,何况寺院乃佛法庇护之所,泰祖之物在佛祖眼前被毁,朝廷会怎么想,又有谁会相信是闪电所致! 听老方丈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难怪小和尚的师兄都跑了,留下来就算不被杀头,也难免罚作苦役或者放逐,这老的老 小的小,唉! 夜里我和小和尚一个房间,睡在他师兄原来的地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心里总有个想法,从回头看他坐在石头上那个难过的样子,到方丈、到师徒二人明知有难还坚守在此,我觉得冥冥之中这件事似乎与我有关。终于,我战胜了自己的贪念,起身对小和尚说:“净一,睡着了吗?” 小和尚转过头来,我这才发现他还是带着泪痕,我不知道他小小年纪为何有这样的感情,但我不再问,因为我觉得,我可以帮他! 就这样,第二天舍利子和那玉塔到了兵部的手里,而寺院里也流传起一个传说,说是金蝉子玄奘以佛身经临万安寺,由于那牌匾是大宋皇帝所题,唐僧玄奘无法入宋室寺院,因此以五雷之法破之,入寺显圣,并留下了那颗真身舍利!寺院里一众僧侣也因为佛宝重现而受到朝廷嘉赏,免去了牌匾毁坏之责! 说到这里,估计会有人笑我傻,我说那是他没有看到小和尚的难过,更没有看到他们的开心!一个字“值”! 七月初五正午时分,开封城西南,乌桕树下,一位年轻人白衣轻带,长发未绾,闭目,掐指心算。但觉阵风微过,衣襟起,他抬手睁开眼睛,轻道一声:“落!” 只见一片树叶应声飘落下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白衣人的手心里。 他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放在了树下朝东南的位置,接着便起身离开了。 说来也怪,这树旁就是一条通往开封城的小路,虽然没有多少人经过,但还是会有一两个人恰巧从这里路过,但走过去两个人竟然都没有看到那个卷轴,也许是卷轴放的位置刚好在他们所走方向的树后面,所以才不巧被忽略了过去。 可这时,又有一个人身上背着个箩筐,一边擦汗一边朝树下走了过来。 那人放下箩筐,刚要坐下休息,就看见树底下那个卷轴斜靠在树旁,不知是什么玩意儿。他捡起来打开看了看,只见其脸上的表情由疲惫到惊讶,由惊讶又欣喜若狂,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高兴,原来那卷轴上除了一堆木工图画,还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诸葛连弩”! 这个背箩筐的小伙子名叫叶辰,父母早亡,自己一个人靠卖些机巧木器维持生计,平日里由于长期一人居住,又只爱钻研技艺,所以不爱说话,性格孤僻。昨晚为了倒弄一个机关,搞了整整一夜,早上起得晚了些,所以中午头才往城里赶,没想到路上却捡了个宝,兴奋得连钱也不赚了,扭头又往住处走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开封城里,朱雀大街的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这条街是开封城小摊贩比较聚集的地方,本来能走两辆马车的大街,让大家一挤只能容一辆马车经过,还常有拥堵、为摊位干仗打架之事。叶辰就是在这条街上摆摊,早上要是去晚了旁边的猪肉张往往就把摊子扩到叶辰的地方,等叶辰来了就蛮不情愿地说以为他不干了。 猪肉张是个又黑又胖的屠夫,这条街上卖猪肉的本来有两家,但由于地角位置的关系,就他一家活了下来,另外一家做不下去搬家什走人了,因此,猪肉张的生意比以前是更好了,可眼看买肉的人多了起来,他现在的摊位越来越觉得小了,所以总想着怎么能搞大一些。 今天早上还是如此,叶辰来了见地方又被占了,没好气儿地朝猪肉张说了句:“我还干!好不好!” 猪肉张悻悻地回了句:“做就做,谁让你来晚了,真是!”说着便满不情愿的把东西搬开。而屠夫另外一边的一个卖菜的老太婆还是嘿嘿的笑道:“小辰啊,早起一会儿不就行了!” 话说这叶辰虽然不爱跟人打交道,但卖的东西却是个个精巧,有食盒、首饰盒、木簪子、小弹弓、还有孔明锁等等木制的小东西,一日三餐混个温饱倒也不成问题。这不,刚摆好东西,还没坐热乎屁股,就有人来看东西了。 一个中年妇女挑中了一款食盒,开始和叶辰砍起价来:“多少钱啊?” “50文!” “50文?这么贵,我以前买的48文。” “…… ……” “便宜点吧,48文,行吧?” “…… ……” “哎,你倒是说话呀!” “不行!” “你这人,会不会做生意,2文钱都不让!” “…… ……” “哎……,怎么还不理人呢,你这什么态度?…… 问你呢!” “……”叶辰抬起头,说道:“嫌贵你可以走,说我这人是什么意思!” “嘿,这卖家还挺横,不是,48文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卖!” “人家都卖48,怎么就你卖50!” “…… ……” “你到底做不做生意,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买家要都像你这样,我宁可不做!”叶辰来了这么一句。 “哟,今天还真见着鲜儿了,48,我多找几个朋友来,多买几个,可以吧!” “别,来的越多我亏的越多!” “行,就不能给优惠是吧!” “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你优惠?”叶辰似乎对这人没有好感。 “你……”妇女彻底被气疯了,竟然当街耍起泼赖,“人家都卖48,凭什么赚我2文钱,你这不是骗人吗,做人要讲良心,懂的吧!” “你不要满口放炮好吧,嫌贵就赶紧走,你是来买东西,还是来撒泼的!” “大家瞧瞧啊,这做生意的就这态度,还有让买家走的,你真行,今天我就48文,非买不可,不卖,我就不走了!”说着,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位白衣男子,正是昨日在树下放卷轴之人。 “这位大嫂,”白衣人说:“既然48文买不下来,不如49文,如何?” “你是谁?”妇女问。 “我只是路过。”白衣人说。 “过路的管什么闲事,”妇女说:“49文我还觉得亏,不行!” 白衣人说:“若是1文钱都如此计较,难怪婆家三口两亡,丈夫离家不归!”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妇女惊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还想让丈夫回家?”白衣人说。 妇女听了这话,一下站了起来,似乎竟忘掉了与叶辰的争执,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认识我丈夫?” “这里有一张字条,你按上面所示方位前去寻找,定然能够找到,若是你想让他回心转意,就莫再斤斤计较,若是要继续在这里吵下去,那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他!”白衣人说着交给妇女一张纸条。 妇女看了看纸条,那泼赖之气已然收敛了不少,但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如果不在,我不是白跑一趟!” “信不信由你,”白衣人说:“大概一炷香之后他就会离开,你现在去还来得及,晚了莫怪我没告诉你!” “好,要是不在,我跟你没完!”妇女说着竟然真的拨开围观的人群,急匆匆得走开了。白衣人还接着喊了一声:“记着,不要再斤斤计较!” 本来大家都以为那个女人走了就没事了,可是一旁的猪肉张竟好像挺不高兴,还朝那女的“哎”了两声,似乎是叫她别走。白衣人微微一笑,来到张屠夫面前,说:“这位大哥,莫非是有些失望,要不把摊位让给我吧!” 话刚说完,只听“砰”得一声,猪肉张一刀剁在了砧板上,厉声道:“活腻歪了是吧!” “诶,大哥先莫动气,听我把话说完,”白衣人说:“要是剁坏了砧板,岂不白白浪费?” “哼哼,怕死就别在这里嘚瑟,这条街谁不知道我猪肉张的摊子,让给你?喝多了吧!”张屠夫说。 “唉,”白衣人笑叹一口,说:“你怎么不问问我用什么来换你的摊位,就对买家如此不敬,亏你还把生意做的这么好,我看纯粹是运气!” “你,你拿什么换!”屠夫结巴了一口。 “拿你下半辈子的运数!”白衣人一改笑意,正色言道。 屠夫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说:“今天真是奇了,遇上这些个鸟事儿,下半辈子的运数?我说,你是来找茬的吧?” “呵呵,”白衣人道:“我呀,是来帮你的!” “帮我?我没听错吧!”屠夫说:“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个帮法,要是不合我意,可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把那剁在板上的切肉刀一下拔了出来。 白衣人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对屠夫说:“为人处事最好是给人留余地,我不想让你太难做,所以,你过来不要让外人听见!”他示意屠夫到他身边来。 “什么意思,你,”屠夫还没说完,白衣人打断他说:“诶,我手无寸铁,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你这么大块头,不至于害怕吧!” 屠夫怕耽搁生意,没辙只好走上前去,俯耳听他说甚。 白衣人低声在屠夫耳边说了句:“我知道你和刚才这个女人的事情!” 屠夫差点没跳起来,脸色瞬间铁青道:“你,想怎么样!” “你不必担心这个,”白衣人说:“你的私事我不想掺和,只是不要再害人,多做些善事就可以了!” “哼,这就是你说的帮我?”屠夫道。 “当然不是,”白衣人说:“你这种人不见大灾大财,又怎么能真正明白道理。” “废话少说,到底还有什么?”屠夫捏紧了刀柄。 “明日巳时七刻,你若还不搬走,定会大难临头!”白衣人说:“到时你就知道今天我是来帮你的!” 屠夫握刀的手里已经满是汗水,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怎么会知道他和她的事情,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帮叶辰化解了危机,还说自己会有大难,难道是叶辰这小子找来的帮手?还是自己惹着什么人了?屠夫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来硬的,只好妥协道:“我猪肉张可不是吓大的,要是明天我不走,你能怎样!” 白衣人指了指身后的一家客栈,说:“我就在这家客栈的甲字二号房,若是明天时辰一到你还能待得住,我就随你处置,若是待不住,记得中午请我吃饭,说不定可以帮你解决一下!” “哼哼,好,”屠夫轻蔑地说:“那你可别走了,到时找不到人,可没法请你吃饭!” 第二天上午,街市还是如往常的热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猪肉张今天来得更早,还专门约了两个兄弟在街口守着,看到底能出什么岔子。叶辰还是比猪肉张来的晚了,不过倒是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卖菜的王老太,就是每天“小辰啊,早起一会儿”的那个老太太,天天拎着一点点菠菜和山药,在猪肉张旁边一待就是一天,猪肉张早就嫌她碍事,只是看她年纪大,就没怎么招惹。 时间眼看快到中午,你来我往掏钱走货,啥事儿也没有发生,猪肉张心里暗自庆幸了起来,嘴上也露出了往常的笑,一边卖肉,一边还琢磨着怎么去修理那个家伙。 越到中午吃饭的人多了,这肉卖得也就越快,铜板银子像流水一样在屠夫手里来来去去,哪还管它什么七荤八素,赚钱要紧! “砰砰砰”那切肉刀剁得真是不亦乐乎,“剁完,我就去剁你!”屠夫心里想着,还把案上的肉当做那人,解恨般得狠狠剁了一刀!猛得一下,不知怎么,一声马鸣把屠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光顾着剁肉了,没注意一匹高头大马竟然已在身前,被屠夫那狠狠一刀给吓惊了,蹄子都抬了起来,扑通一下把马上的人,给摔了下来! “大人!”几个佩刀的侍卫连忙上前牵住马匹,扶起那个官员模样的人。 “混账东西!”那人爬起来指着屠夫说:“竟敢惊扰本官座驾,来人,把这厮给我哄走!摊子给我砸了!” 屠夫惊得还没缓过神来,看这架势也由不得自己寻思了,赶紧跪下认错讨饶起来:“小人不是有意的啊,大人,大人…… ……” 官员一脚把跪在跟前的屠夫踹翻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说:“本官乃枢密院二品大员,来往皆军机要事,像你这等,本该军法处置,还在这里求饶,给我打!” 噼里啪啦一阵打砸,屠夫蜷缩在地上已是鼻青脸肿。 “以后经过这里,再让我看到你,以妨碍军务之罪论处,***”官员恨恨地骂了句,骑上马跟侍卫离开了街市。 很快大家都在讨论这枢密院是个啥,枢密院是大宋军队的最高指挥机构,掌虎符、兵籍,若得皇帝的批准,有调动兵马之权。其最高长官为枢密使,地位略低于宰相,而今日这位从马上跌落的官员,是枢密使的佐官,也就是枢密副使,姓袁名仁,刚刚在上司那里挨了训斥,心情本就不好,却又碰上这种事,他哪会轻易放过,肯定是猫吃耗子一通乱咬,先解了气再说! 同悦客栈甲字二号房,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开门的正是那位白衣人,还没待他说话,敲门的猪肉张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这位大哥,小的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那摊子是我的命根子啊,我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求求您了!” “哎,起来说话,”白衣人要扶起张屠夫,屠夫却不敢起,还是一再哀求。 白衣人说:“此事并非我要害你,但我知道如何解法,你先起来,进屋慢慢说!” 两人进了屋里,猪肉张战战兢兢地问:“大哥要如何解决?” 白衣人说:“我呢姓邵,年纪比你小,不是什么大哥,你可以叫我邵先生。” “奥,邵先生,您看这事儿……”猪肉张还站在桌边,一副小鸟的样子。 邵雍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缓缓说道:“你七岁那年母亲病故,跟随父亲在路边卖茶水为生,十九岁父亲离世,自己一个人到酒楼里打工,做了三年小二,五年帮厨,其中酸甜苦辣确实令人唏嘘。如果你秉心持正奋斗下去,虽不会富贵有余,但也衣食无忧。可是,多年压抑的工作、市井的环境让你渐渐迷失了纯良,小心眼儿是一大堆。坑害那个教你做菜的师傅不说,还勾引人家的老婆,弄得人家家破人亡,自己也干不下去了才出来以杀猪卖肉为生!要说你卖肉吧就安安分分地卖,却改不了那个争争抢抢算计别人的毛病,和老相好合计起来想赶走旁边的木匠,要是我所算不错,木匠一走,你就要对那位老太下手了吧!” 屠夫紧紧攥着茶杯,汗水啪嗒一声落到了杯里,房间一刹那安静了下来。 “邵,呃不,神仙大人,”屠夫紧张地说:“莫非,你,是来点化我?!” “呵呵,”邵雍笑道:“我说过,我是来帮你的,帮你也是帮了你旁边的两位,何乐而不为呢!” “那,神仙大人,我该怎么做?”屠夫问。 “诶,叫我邵先生!”邵雍说。 “奥,邵先生!”屠夫说。 “你可知今日之祸,是因何而来?”邵雍问。 “这,”屠夫挠了挠头,说:“当时我正切肉,用力了点儿,没想到……” “呵呵,戾气所致,这是早晚的事,”邵雍说:“你若多一些善念,和气充足,就不会有今日之灾!” “那可是,这祸已经闯了,叫我如何是好!”屠夫说。 “你这样…… ……” 如此,两人谈到中午,屠夫果然请邵雍吃了饭,吃完午饭,竟然真的收拾摊子走人了!这天起,街上少了一个屠猪卖肉的,可却多了一个占卜算卦的,就在那个猪肉张原来的摊位上。并且,屠夫走时把地上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还专门找人置办了桌椅,亲自给邵雍抬了过来,事情搞得街坊邻里都没有不知道的,大家都去找邵雍看相算命,可邵雍却在摊子上立了个布幡,上面写着“只算卦 不算命” ! 这什么叫只算卦,不算命?原来占卜并不仅仅是算人命数,还包括什么婚丧嫁娶、置屋动土、出行开业等等等等,都要看日子选地方,所以,光这一套就足够邵雍自在无忧,不需要去触碰命弦天机,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月下惊情 话说我在万安寺将舍利子和玉塔交给了小和尚,并告诉他如何如何交给方丈,还千叮万嘱千万不要说是我交出的舍利,而是小和尚见玄奘显圣,在佛堂里捡到的。 之后,我便下山离开了寺院,身上还是老婆婆给的十两银子,一根木棍,一点儿干粮,奥,对了,还有那个装玉塔的檀香木盒子。我来到镇上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找当铺,希望这盒子能卖个好价钱吧,嘿嘿嘿嘿! “50文!”当铺老板很肯定的说。 “50文?!”我很不满意的说:“我以前卖的58文!” “以前卖的?”老板瞅了瞅我:“你家做盒子啊?” “啊,工艺很考究的,”我说:“你看这花纹,这雕工,这材料,怎么可能50文!” “多加两个,52文,多了不收!”老板说。 “55,我也是个爽快人儿,不耽误你生意,给钱就走,怎么样!” 其实我真的是个爽快人儿,不喜欢那样磨叽,但是形势所迫啊,软磨硬泡终于是53文装进了兜里,接着,马上就找了家包子铺,花了16个铜板,要了4个包子,两个肉的,两个素的,哼哧哼哧连水也没喝就塞进了肚里,素的是菠菜粉条的3文钱,肉的是白菜猪肉的5文钱,咋我记得这么清楚,香啊!从寺院到镇上几乎走了一天,半途还差点儿迷了路,只能吃点干饼、喝点凉水,你说我遇到这样的包子,能不记得它嘛! 晚上又是一轮明月,照着镇上的房屋,好像要给人们省点灯火。偶尔一只猫从屋顶上窜过,喵喵的,当自己是守夜的侠客。为啥说屋顶呢,因为我就睡在那里,住客栈便宜的也得三四十文,有不要钱的马棚,但这个天气蚊子多,与其被蚊子咬死,还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所以,太阳还没落山我就踩好了点儿,等天黑了就爬了上来,寻了个稳当的地儿,是既安全又凉快,不用交钱,也不用怕遇到歹人小偷或者野狗之类的。 躺了一会儿,望着那夜空,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睡着,这时候要是有个鸡腿就最好了,再弄上点小酒,那感觉甭提有多棒了。唉,可惜,除了蛐蛐儿的叫声,哪还有什么鸡腿。我琢磨着第二天该干什么,以后又该干什么,要回家吗,回去要让我怎么交代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下面有来人的声音,好像是牵着马,接着便有打开院门的声音。我待的地方是个普通民居的院落,这里的房屋有些拥挤,有些房子前后两排是并在一起的,房顶刚好形成了一个凹陷的地方,我就躺在那里,除非有人爬上来才会看到我,所以我根本不担心有人会发现我,更没想去理会他们。 可是,随着院门打开,来人进到院儿里,我好像听到了点儿奇怪的动静,一种被堵了嘴,嗯嗯呃呃挣扎的声音! 我好奇地悄悄爬到房顶脊梁上,探头往下看了看,是两个男的各自牵了一匹马,正往院子里的树上绑着缰绳,而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竟然驮着一个大布袋,那声音就是从布袋里发出的! “大哥,那药是不是放少了,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矮个的男子问那个高个子的。 “奇怪了!”高个子纳闷地说:“难道是药有问题,先抬进去再说!” 两人把布袋抬进了屋里,月光下能看的清楚,那袋子里确实装着个人,而且听声音好像是个女的。 我本来想睡个安稳觉的,这一来任谁都不可能睡着了,两个汉子绑了一个女的,还就在我眼皮底下,这大晚上的,让我怎么睡! 我这心是砰砰得跳得厉害,根本就静不下来,离开换个地方吧这好奇心又不允许,万一真是个好姑娘被歹人给绑了,这侠义心也过不去,虽然咱不会啥子武功,但绝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千万别笑,如果那布袋里的是个男的,要真是被人绑了来,我也不可能扭头就走,呵呵,虽然自己还是暗自笑了笑,但一想到可能的危险性,终于还是镇静下来,趴在房顶上仔细听了起来。 这声音的清楚与否和你趴在地上听远处的马蹄声是一个道理,如果你耳朵贴紧地面,那声音就听的清楚,如果你耳朵离开地面,那声音就模糊几乎听不到。我小心地摽着屋脊,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压到瓦片,又能靠胳膊的支撑探出身去,将耳朵贴在瓦壁上,尽管如此,声音还是比较模糊,大概是两个人先讨论了一番那蒙汗药怎么会失效,然后好像是准备去买酒食,还听到猜拳的声音,不一会儿,屋门又开了,那个高个子走出来对里面说:“你别乱来啊,弄坏了可没法跟老大交代!” “哎呀你放心,快去吧,嘿嘿!”矮个子在屋里说。 等那高个走出院子,关了院门,只听见下面屋门又开关了一声,接着那个被堵了嘴挣扎的声音又强烈起来。此时,我觉得除非是几千年后,要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撒手不管,要是大街上一群人遇到这种事,你头一低溜过去也就罢了,因为你心里会有种潜意识也许还有别人会管,还有能管之人,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要是不管,这姑娘就废了,我要是不管,以后睡觉做梦估计都会良心难安! 我抓起身旁的木棍,还记得山里那个老伯给我的一头削尖了的棍子吗,就是它,本打算找到安身之处就不用了,这带上屋顶还没舍得扔!我抓起木棍,也不知是哪来的胆气,沿着屋脊一溜小跑,跃到到当初爬上来的那堵墙头,一个纵身跳到了院里,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是个侠客,那步伐那姿势,换做平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踮着脚来到门前,用木棍的钝头敲了敲门,只听里面那矮个说道:“这么快?真是扫兴!”接着,门开了! “你不多……!”不等那人说完,我一棍就砸了下去,也许是门口位置不太方便,又或许是他有些功夫底子,我一棍倒是砸到了他的脑门,可他手臂却抬起来挡了一下,幸亏开门这一瞬间他准备不足,要不然恐怕是真打不到他!他捂着头踉跄了两下竟然没有倒下,眼看就要朝我反击,形势已是千钧一发,我呀得一声闷吼,拿木棍的尖头猛得就戳了出去,不偏不倚一下刺进了他的大腿! 这下果然管用,他痛得一叫,不自觉得两手捂住了腿,上身也躬了下来。我不等他再做反应,用力将木棍一拔,反手从下往上嘭得一棍,正正得敲在了他的脸上,那人一个闷哼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气喘吁吁地抓着木棍,见他没再起来,便赶紧来到那姑娘身旁,帮她取下口中的布块,解开绳子,拉着她就往院子里跑去。 这时候最让人害怕的就是那个高个子突然回来,心脏就一直在嗓子眼儿没有下去,月亮也不知是怕了还是倦了,躲在云朵后面不敢露面,院子里黑漆漆的还有两匹马,不知道的还真能被吓一跳! 刚跑到院门跟前,手还没碰着门边,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门它被人打开了! 我俩都惊了一跳,赶紧往后闪开,只见开门的人见到我们也吓了一跳,愣了愣接着就拔出刀来,狠狠朝我砍了过来! 我几乎是有点手足无措,刚才对付那矮个是我有所准备,可这时我本来就担心碰到这人,没想到真碰上了,还拿着把大刀,一时间害怕的念头难以压制,慌乱地连连后退,几乎踉跄摔倒!“慢着!”我强作镇静对那高个大喝一声。 那人好歹停止了攻击听我说甚! “你那兄弟已经被我制住,现在我们两个人……”我才寻思让那姑娘也帮我一下,可扭头一看,她竟然自己朝屋里跑了!“我**!”我暗骂了一声,心想不好,今晚要交代在这儿了! “哈哈,”那人笑道:“你这撮鸟没两下子还敢来救人!” 估计是我刚才慌乱的躲闪让他看出我根本不会武功,他话音未落举刀又朝我砍了过来,这一刀来的更加凶悍,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躲,只由得下意识的举起木棍去挡,“邦”得一声木棍被砍为两半,掉在了地上! 我脑海中一瞬间的诧异,因为疼痛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开始我还纳闷我右手握着木棍,就算棍子被砍断,也应该只有一截掉在地上,怎么会手里的也掉了,原来随着身上一痛,便知道是右臂被刀锋划到了,再想后退时,身子一动便已经是剧痛起来! 那人哪还由得你分说,又是一刀砍将下来,乌云过隙,月光乍泄,映在那刀上,直射眼眶,待要闭目,但觉黑暗中又是一道寒光,“当”得一声一柄短刀挡在我面前,与那歹人的刀锋十字交叉,停在我脸旁不到半寸! 说时迟那时快,那短刀忽得一举,凉风掠过,耳侧金鸣,月光下寒意乍起,一道弧线,短刀锋芒已收在鞘中!而那高个子歹人竟似定住一般,哐啷一声砍刀掉在地上,整个人也随即倒了下去。 “哥哥,你怎么样!”那姑娘蹲下身来扶住我,原来刚才是回屋取那矮个子的佩刀去了。我满是惊讶地看着她,忍痛说道:“你这么厉害,还会被绑?!” “稍后再与哥哥解释,我们快走!”姑娘扶起我向院外走去,经过那个大汉身旁时,我止住她,对她说:“姑娘稍等,麻烦你看看他身上是否有财物,我,可能用得到!” 姑娘微微一愣,蹲下身在那歹人身上搜了一下,果然有一个钱袋,于是扶着我又往外走,我回头看了看那两匹马,不舍地说:“这马?” “这马要不得,哥哥,”姑娘说:“我们先找个医馆看下刀伤,牵着马太过显眼!” 没办法我只好跟她来到了街上,找到一家百草堂进去找了郎中。 进屋后在灯光下我才看到,右臂和右侧胸前都染了一大片,难怪腿脚发软,头也晕晕的。郎中看后算是松了口气,幸亏有那根木棍挡了一下才伤的不深,没有动到筋骨,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 上了药被包扎了一番后,我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醒来时天早已大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哥哥,你醒了!”一个好是俊俏的姑娘来到我跟前,手里还端着一碗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在照顾我,我身上一痛,睡意散去,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可能是夜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模样,才一时间有点错愕。 姑娘扶我起身喝了点水,对我说:“哥哥,刚才我去给你买了件衣服,一会换上我们去客栈歇息吧,”接着她低声在我耳边说:“这里我怕不太安全!” 我心想也是,毕竟是杀了人,要是官府找来又是麻烦。于是便谢过她,想自己换上衣服,可是右边一动就痛的厉害,只左手穿衣吃力的很,她赶忙帮我伸上袖子,连腰带也是她帮着系的,我感激的同时是真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不必为难,要不是哥哥,我已遭人所害,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她笑了笑,一股清纯善良的气息洋溢在脸上,与昨晚相比又是另一番容颜。 我们在镇上尽量远离那个宅院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她住在我隔壁,房钱是她给付的,那袋从歹人身上找来的银子她没有动,放在了我床边上。之后送水送饭的都是她替小二做了,第一天我没什么精神,也就坦然接受了。 第二天中午,我稍微恢复了些,她端了一大碗汤过来,对我说:“哥哥,这是刚炖的乳鸽,对伤口有好处,趁热吃吧!” 我坐到桌边,看着那热腾腾的肉汤,心里是一阵感动,自从离开家里,已经是好久没吃上这样的东西了,差点眼泪没掉下来! 吃完饭我们聊了起来,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我是没钱住旅店才那样遇到了她,而她的遭遇却让我听得目瞪口呆! 她的来历 那是一条黄昏时分的林间小路,格别古堡的堡主上官择川 正带着身旁最后的一名丫鬟,疲惫地穿行在那似有似无的路上,不时的还被荆棘划破了衣服。眼看天要黑下来,却还没有走出山林,堡主的心里越发着急起来,“颖儿,”堡主对后面的女孩说:“看样子天黑之前够呛能走出去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歇息天亮再走,不然容易迷路。” “谨听主人吩咐!”女孩恭敬地回答着,心里却始终有个疑问,为什么堡主会带她逃到这里,她只是堡中看管花园的一名奴婢,没有理由逃亡的路上要单单带上她啊,唐颖虽百思不解,但堡主的为人她深信不疑,何况她从小便在堡内学习武艺,堡主有难她理当跟随保护。 说起来这唐颖虽然是个丫鬟,但在堡里却过得非常舒心,并非堡主对她特别照顾,而是对每一个下人都很随和,让大家感觉这古堡就是自己的家。尽管都签了卖身契,可在堡里生活每个人各司其职,很少有什么矛盾纠葛,这也多亏了堡主那种一视同仁的胸襟气度,上行下效才使得堡中一片祥和。可是,即便这样,这座西夏东南边陲的古堡还是逃不过天降的厄运,一夜之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高手,将堡内家丁屠戮殆尽,只剩下上官堡主和唐颖两个人侥幸从地道逃了出来,一直往东边大宋境内逃去,听堡主的意思那伙贼人应该是“玉阎王”的手下,如果继续待在西夏,根本就逃不过他们的追杀! 两个人在林里又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块歇息的地方,从昨晚到现在一路过来,紧张的心情终于算是缓和了些。 堡主坐在树下,拿出水袋喝了口水,对唐颖说:“不出意外的话,出了这座山就是大宋的地界了,到时我们再找匹马直奔开封。” “主人为何不到陇西郡去找慕容太守,这么大的事他应该不会不管!”唐颖说。 堡主摇了摇头,说:“玉阎王在西夏国内的势力极大,要做这种事他们肯定早已做了打点,那慕容漠藏虽然常来堡中做客,但私下里是谁都不愿得罪,早就收了不知多少贿赂,你去找他他巴不得把你拱手相送,好讨得那贼人欢喜!” “那兴庆府李伯伯那里?”唐颖说。 “唉,”堡主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李老虽贵为皇亲,可年事已高,我怎忍心再给他添麻烦,就算去了躲得了一时,也早晚会被他们找到,那玉阎王在西夏没有不敢做的事,我不想再有所牵连。” “开封那边那些人会找来吗?”唐颖问。 “至少比西夏安全些,”堡主说:“那里有我早年的一个兄弟,姓周,左手腕上有一颗痣,年轻的时候颇有志向,外号小志周郎。当年我曾资助他做石材生意,咱们堡里许多石料还曾经让他运送过。”堡主说着转而看了看唐颖:“颖儿,真的很抱歉,让你也跟着受苦!” 唐颖看了看堡主,感觉他似乎有些哽咽,赶忙回答说:“主人哪里话,要不是主人舍命相救,颖儿哪里能逃的出来!” “早就知道就该提前让你回家,也不用遭这份罪!”堡主后悔道:“如今他们肯定认得你相貌,你若回去,一旦他们找到你,怕是会祸及家人。” “主人,为何那些贼人连我们这些奴婢也不放过,要如此狠毒呢?”唐颖早就想问,只是路上太过紧张,没有机会开口。 堡主听了长叹一口,眉头锁处,待要说什么,忽然神情一凛,对前旁大喝一声:“什么人!” 唐颖定睛看去,只听一声冷笑从不远处树后传来,一个黑影转身出现,手中一柄青锋剑寒光刺骨,于昏暗林荫间格外煞气!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又闪出三人,前后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三人一个手持长刀,一个腰别短刀,还有一个双手交叉在胸前,腋下却握着一对三尖叉,刺尖如针锋麦芒,锐利异常。 那黑衣剑客上前一步,冷声说道:“堡主何不继续说下去,让我们兄弟也弄个明白!” 上官择川起身冷哼一声说:“难道,那个妖妇还没有告诉你们?!” 剑客道:“我不知道什么妖妇,咱们只认得老大,认得金银,至于为何要放走你们,兄弟们倒是挺好奇,不如堡主痛快说了,也免得稍后没了机会!” “颖儿,”堡主低声对唐颖说:“我来对付这个剑客和双叉,剩下两个交给你!” 堡主接着又对剑客说:“那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过来,我只说给你听!” 剑客心里一怔,明知可能是计,但还是抵不住好奇,向前走了几步。猛然间,堡主腾身而起,径直向剑客跃去,半空中右手从腰间一抽,一条银光如出水蛟龙“嗖”得一声飞了出去! 剑客虽心有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对方身法竟如此之快,那突然出现的银光更是怪异,非坚非直却又速度极快,这个距离普通人已经来不及反应,剑客无奈中向后一仰,右手抬起剑身只得防守,再晚一步那银光定是直取咽喉。“当当当”连续几声脆响,剑客但觉脸上一痛,这才看清,是一条镔铁打造的雕龙九节鞭,两圈缠绕在剑上,龙头还未停歇,嗖得一下划过脸颊,硬生生在脸上开了一条血口! 剑客惊得一身冷汗,要是反应不及,恐怕划到的就不是脸颊,待要挥剑又觉剑身被死死锁住,动弹不得! 堡主趁势向外一拉,那剑客不愿弃剑,整个身体被拉将过来,堡主飞起一脚直取剑客胸口! 眼看那一脚势大力沉,剑客已避无可避,忽然旁隙间闪过一道寒光,堡主猛地一惊,猝然收势,侧身去躲,但脚力已出难以卸力,“嘭”得一声踢在剑客身上,而寒光一击落空还不肯罢休,回转过头再次袭来! 这次堡主看得清楚,是那双叉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近前,看剑客被袭,来了一手围魏救赵,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击! 而剑客亏得同伴偷袭,让堡主脚力卸了大半,这才捡回一条命,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将剑一抖,见龙鞭松脱,顺势抽剑回身就是一削! 堡主这下两面受敌,但仍不慌乱,再次躲过那尖叉,见鞭子松下,即刻收势蹲身,又猛得弹跃而起,带着银鞭来了一式腾身回旋,这一招如那飞龙在天,三百六十度面面打击,不但躲过了剑锋,还逼得剑客双叉两人连连后退,让出了空当! 再看唐颖那边,长刀和短刀果然只是二流,与女孩手中的短刀暂时不分上下。堡主心下一松,专心应战,与剑客双叉三人战作一团,剑光刺影鞭回龙转,斗得乱叶四起,星月难分!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而姑娘那边竟似要占上风,剑客心中甚是着急,这一急被堡主看出破绽运鞭攻来,剑客落步未稳,脚尖一点慌忙朝后撤去。堡主哪肯放过,趁势紧逼,剑客再要格挡又要陷入先前那种窘境,随即转身一个跨步,挑起剑尖朝女孩刺了过去! 如此一来,唐颖根本无法抵挡,这剑客功力绝对在刀客之上,堡主心下一急,奋起直追!眼看剑客已在银鞭攻击范围之内,堡主待要甩鞭,突然,感觉有点不对,还未等反应,那剑客竟然一个回马,长剑在手中一翻,倒转过来,反手背向刺了出去! “主人!”唐颖惊叫一声,然为时已晚,堡主半躬身躯,那滴血的左手中正握着没入腹中的剑身! 剑客脸上一道邪笑,心说其实故意卖个破绽给你,想不到这么容易中计。然而,他却笑得太早,眼见那堡主身已中剑,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寸寸将剑身再次没入腹中,一分分朝他靠近过来! 月亮已经升起在半空,月下却依旧黑暗无边,堡主心知自己命不能久,但不甘心就这样撒手而去,为自己往昔的过失,为方才刹那的失误,他悔恨不已,鼓起最后的力量,一道银光甩了出去,手中的龙鞭死死缠住了剑客的脖颈! 生死间,剑客终于放弃了手中的长剑,双手紧紧抓住银鞭,怕对方抽鞭断颈!可是,那堡主怎还由得他活,奋力向外一抽,鞭子虽然没有抽出,还抓在剑客手里,然而,那缠在脖颈上的一圈鞭尾,却猛地一收,那剑客生生被勒死在身前! 堡主顶着半口真气跪倒在地上,眼见女孩身法已乱被刀客缠住,自己已无能为力。这时候,身后又响起破风声,堡主不作回头也知道是那双叉又跟了过来,可是,自己的武器已被那剑客死死抓在手里缠在颈上,长剑入腹,他哪来的力量再抽鞭去挡! 由于半跪在地上,右手撑住地面,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刺破了手掌,不经意看去,原来是一根荆棘条,长长的延伸到丛中,不知是根在何处。此时意识已渐渐微弱,昏昏然心中忽生一念:“若是苍天有眼,让我抽得出这根荆条!” 快没钱了 客栈里我和唐颖坐在桌边,互相沉默了下来,我不言是因为她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她不语是因为后面的惨烈已经让她无法再说下去。 我感叹道:“要不是堡主,恐怕今天……唉!” “没错,”唐颖擦了擦眼泪,说:“如果不是主人杀死了那两个高手,哥哥来救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仔细想想我确实是有点后怕,不过自从经历了悬崖上那一幕,自己这胆子也许是大了起来,反正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它个鸟! 我继续道:“听你刚才所讲,好像那些人是故意放你们出堡,那怎么又半路上要拦下来呢?”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唐颖说:“这件事有太多地方让我搞不明白,像格别这样古老的城堡,所藏的秘密就像天上的星星,多得根本就数不清!” “哦,格别古堡,上官堡主,这名字倒是都很特别!”我说。 “听堡主说,他是唐朝上官婉儿的后裔,古堡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唐颖说。 “上官婉儿?” “嗯,听说是唐代女皇武则天的女官,堡主对下属女婢都很关照也有这个原因。”唐颖说。 “还有这样的来头!”我惊讶道,却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个草民,还正穷困落魄。 就这样,我俩在客栈又住了一天,我琢磨着要是继续住下去,还是两间房,那姑娘也只是个丫鬟,未必能有多少钱,这样让她花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打算跟她交个底儿,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第三天的晚上,唐颖又过来送饭,我问她吃了没有,她似有遮掩地说吃了,我感觉有点奇怪,便叫她一块再吃点,她说不用了转身要走,我连忙起身叫住她,伤口又是一痛。 她转回来关切道:“哥哥没事吧!” “没事,”我坐下来对她说:“颖儿,这两天多亏你照顾,我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了,你不要再为我花费了,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 唐颖低了低头,似乎有什么心事,说:“哥哥救我之恩,颖儿怎能不报答,只是那天逃得太匆忙,身上没带许多银两,现在颖儿还剩二两银子,正为此事发愁!” “啊?”我吃惊地说:“那你还要给我买衣服?还有住店、这药,唉,你不早说,咱们不是还有那一袋银子嘛!” 唐颖羞赧道:“我本来是想花完了钱就去找份工做,那样就不用让哥哥花费了!” “找工做?在这里?”我问道。 “不知道啊,看哥哥的意思吧!”唐颖又低下头。 “……你怎么不回家呢?家里还有亲人吧?”我说。 “有,父母都在家里,只是我现在不能回去,万一像堡主说的被他们找到,岂不是连累了父母!”唐颖说。 “诶,那堡主不是说有个朋友在开封,要带你去找嘛,你不如去找他!”我说。 “我想过,”唐颖说:“可是现在堡主都不在了,让我怎么去找,再说,就算回家或者到开封,都是需要盘缠,我不如先挣点钱,同时也能照顾哥哥!” “……哎我说,你不会是没有吃饭吧?”我看她那脸色,问了一句。 “…… ……”她略显憔悴的脸颊上倒是升起了一阵绯红:“没有~” “你这姑娘,快吃点儿吧!”我赶紧把桌上的鸡腿推给她说:“这两天你光给我弄好的,我也吃的有点儿腻了,那这碗粥我喝,剩下的你吃了吧!” “那……”姑娘果真被那鸡腿给吸引住了。 “没事,你快吃,我这不还有一包银子,吃完饭咱再说!” 等我俩你推我让得把饭吃完,收拾了碗筷,唐颖坐下来对我说:“哥哥,你说我去找个什么活做,我在想如果找户人家还做丫鬟的话,一般都得三年五载的,短了人家恐怕不要。” “也是,女孩子家这差事也格外难找,”我想了想,说:“诶,咱俩认识这好几天了,你咋不问问我是干啥的呢?” “呵呵,不管是干啥的,肯定是个好人!”唐颖说。 其实当我让她捡那歹人身上的钱袋,又对那两匹马恋恋不舍的时候,她已经明白我大概不是有钱人,加上我又受了伤,所以才没有多问。 “我之前是做小买卖的,对生意的事还比较感兴趣,要不等我伤好了,咱们一块儿做生意吧!”我说。 “做生意?咱们?”唐颖很惊讶的样子。 “……”我感觉好像有点唐突,尴尬地说:“呃,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呃不是,我是说,”我都不知道她为何会有那样诧异的语气,搞得我有点语无伦次,“哎呀,反正都是挣钱,”我说:“既然还没定下做什么,不如做个小买卖,也免得再去听人家使唤。” 唐颖看我努力解释的样子,笑了笑说:“那就听哥哥的,我只是觉得做生意好像离我挺遥远,再说,我除了会端茶倒水,修剪个花花草草,对做生意可是一窍不通啊!” “哦,”我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说:“没关系,咱又不是做多大的买卖,就是进点儿货摆个摊子,没什么难的!” “哥哥是说街边那样的小商贩是吗?”唐颖说。 “对啊,不知你觉得可否合适?”我说。 “行,”唐颖想了想,说:“那样的话,咱们是不是就要卖东西,卖什么好呢?” “胡椒!” “胡椒?” 要说我怎么想起卖胡椒的,这个还是得感谢当初山里的那两位老人家,每次想起他们我都会想起那香喷喷的豆浆和味道特别的胡椒酒。那天夜里在屋顶上,我就正琢磨要卖点什么好,刚有点思绪却被唐颖的事情打断了,这两天在客栈里闲着没事,又想了起来。不过,这个年代的胡椒可是个稀罕物,普通人家根本就用不起,不知道手上的这点儿银子能不能周转起来。 现在身上的银两有老婆婆给的10两银,那个木盒子换的53文钱买了包子还剩37文,捡的那个钱袋里大概有18两银子,加上唐颖剩下的2两,总共是30两银子。这些钱要是用来做一般的便宜货是绰绰有余,可是便宜货利润低,我不想再走以前的老路,既然都出来闯了,就拼上试试,再说,这不还多了个帮手嘛! 我和唐颖商量着,本打算伤好了再一块去找货,可是唐颖却执意要自己去找,免得耽误了这段时间,估计她也是没钱了着急,没办法我只好答应,把那袋18两的银子都给了她,并告诉了她胡椒商人的大概位置。因为我先前跟杨头走过附近的一个镇子,知道那里有些来往的西域货商,但有没有卖胡椒的我也不能确定,只能是去了现找。 让一个姑娘家替我出门,这心里是真不是滋味,可身上这刀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敢乱动,无奈之下也只好如此了。 唐颖要去的地方叫做卢家坳,先前听杨头说,一般从西域过来的货商最远也就走到那个地方就不再往东走了,再往东去的基本上都是中原的商人,从胡人手里贩了东西运到中原去卖。所以,如果我们找到卖胡椒的,也不可能留在原地贩卖,同样要往东到开封这样的大都市,一方面价格能加的上去,另一方面开封有钱的买家也会比较多。 我在客栈等唐颖回来,这一等三天就过去了,按理说第四天她应该回来,可是等到下午也没见动静,心里是越发着急起来,难不成在路上又遇到那些杀手了?还是没找到我说的地方?不会,走的时候跟店小二仔细打听过,地点应该不难找,那是出什么意外了吗?又或是,她拿着钱就这样走了?绝不可能,我胡思乱想着,这身子又不敢胡乱走动,一个人闷在屋里甭提有多难受。 自从她走了以后,每顿饭我就只吃包子,要是身子方便我甚至都想出去住个破庙啥的,可觉得也就这三四天的事儿,就一直在客栈里住了,可每住一天身上就少一天的钱,哪能住的安稳,正想着,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我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疼痛了,赶忙过去开了门。 一个面貌清秀的小伙计站在门口,脚下还放了两个包袱,一时间我竟没认出来,“唐颖?!”我惊讶道。 “是我,哥哥,”她摘下帽子笑了笑,我这才知道她竟然换了身男装,这女孩子换换装束样貌变化是太大了,不是常见面的人很难一眼就认出来。 我俩进了屋来,她把包袱都拎到了桌上,看样子还不轻,我问道:“这都是胡椒吗?” “小包的是,”唐颖说:“大包的是我们那边的特产百合干!” “百合干?” “就是百合花根部的那个种球,掰成片用水焯一下,然后晒成的干,”唐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包袱:“我在堡里的时候花园里就种着百合,所以对这个还比较熟悉,只不过,就是价格有点贵!” “哦,这东西可以做粥是吗?”我抓了一点在手里端详着。 “对,”唐颖说:“以前堡主喝的百合粥就是我做,加些银耳莲子之类的,味道很不错的!” “挺好,这胡椒没多拿点儿吗,这些不知道够不够卖。”我说。 “唉,就这点儿胡椒找了有大半天时间,”唐颖说:“因为不是原产地,所以卖这个的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他手里也就这十斤,都让我要了!” “十斤!这百合干多少斤?”我问道。 “也是十斤!”唐颖说:“两样加起来一共花了9两多接近十两银子!” “哦,这,”我才想说这么贵,但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好,便问道:“二十斤的货你怎么带回来的?” “奥,这个是我的疏忽,”唐颖低了低头,说:“路上为了省钱,就没坐马车,也没带雨具,结果遇到下雨耽搁了时间,还差点儿把货给淋湿了~!” 我看了看那胡椒和百合都干干的没什么事,又看她脸旁那一绺头发明显是几天都没有梳洗了,心里一酸,这关切的话也没好意思说出口,于是就让她先回去歇息,等休息好了再来商议! “唉,这姑娘难道是背着二十斤的货,从卢家坳走到这里?!”我心里想着,久久难以平静,以至于晚饭都忘了和小二说,结果送来的还是包子,本来是想加点儿好的给唐颖送过去的! 就这样,其他的琐事暂不多说,我们两人在客栈又住了一天,本来如果没有人追杀,唐颖完全可以和我到街上去摆个摊子先卖着,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放弃了那个打算,再说,这胡椒和百合干也真不便宜,在这靠近大宋边境的小镇上恐怕是不好卖,于是,我俩商量了一下雇了辆马车,载着那二十斤宝贝,往开封行去! 神奇的小木匠 这一天,开封城街市上,叶辰像往常一样背着他的箩筐又姗姗来迟,自从那屠夫走了之后,没人再跟他抢地方,他更是不紧不慢了,每天晚上钻研到深夜,难怪早上起的晚。 说到这起得晚,也不光是因为爱钻研点儿东西,还有一个挺有趣的原因,就是最近赚的比以前多了,咋回事呢?原来,自从邵雍在他旁边摆起了摊子,这远近来算卦的人就络绎不绝,来的人多了叶辰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起来,你说生意好了应该更勤快才是,可叶辰不那么想,他觉得卖的多了货供不及,就总是要占用自己钻研技术的时间,晚上经常赶工赶到很晚,都没时间去搞发明研究了,所以才越起越晚,寻思让生意少一点自己空余的时间还能多一些! 说来也真是巧,正当叶辰为生意多了而烦恼的时候,这邵先生却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听说是出外云游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所以最近常有人来摊子上打听。 这不,今天也是,叶辰刚走到离摊位不远的地方,就看见两个人在他摊前似乎在打听什么,叶辰也不吭声,把筐子往地上一放,自顾自地就拾掇了开来。 这两个打听事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和唐颖,昨天傍晚到的开封,连住的地方都没找好,在大街上将就了一夜,这不正准备找个地方摆上摊子,顺便再打听下哪里有便宜的房舍可以租住。 我看这个小伙儿也不说话就把地方给占了,弄得我俩还挺尴尬,刚想问他点什么,这时,旁边一个卖菜的老太太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角,对我说:“小伙子,你们是想找地方摆摊子是吧?” “是啊,婆婆”我答应着,心里还有点儿莫名其妙。 “来我这儿吧!”老太太说着就又拉了我一下,我哎呦一声捂着伤处,一脸疼痛的样子。 “哎呀,”那老太竟然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真准啊!” “什么真准?”我奇怪道。 “奥,没什么,”她似有遮掩地说:“我呀上了年纪,不打算卖了,刚才看你在找地方,所以来问问,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这儿来吧!”她指了指一张空桌子旁边的菜摊。 我看她年纪挺大的,不像是瞎说的样子,可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儿让我倒是有点愣,我微微皱了皱眉,说:“婆婆,这张桌子这里还有人来吗?” 老太太说:“这呀你不能动,这可是神仙用的地方,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回来,要是看你给占了地儿,说不定呀天兵天将都来拿你!” “啥?!”我吃惊了一声,心想这老太不会是糊涂了吧,这样糊里糊涂的把摊子让给我,我还真不敢要了。 “阿婆说的没错!”一旁的叶辰煞有介事的说:“这地方有个算命先生,最近不知道去哪了,不过这桌子每天都有人来搬,你们还是不要动的好!” “哦,那婆婆这地方,真的让给我们?”我问道。 “这我不知道,”叶辰笑了笑,说:“阿婆,今天你没事儿吧?不卖菜了谁给你养老啊?” 王老太嘿嘿笑着,说:“听神仙说,咱呀是老来福,不用愁,呵呵呵!” 就这样,我和唐颖平白无故地就得到了这条街上一个比较好的摊位,心里还总觉得怪怪的,但老太太确实要让地儿这是事实,我们也只好接受,就帮着她收拾了东西。我让唐颖帮老太太把东西带回去,自己留在摊子上叫卖了起来。 “卖胡椒哩,西域的胡椒!卖百合干,西夏特产百合干~!”吆喝了半天,看的问的倒是有,可都觉得太贵,一个也没有买的。这胡椒和百合干进货价差不多,都是1两银子两斤,我呢就卖1两银子1斤,20斤货要是卖完能赚10两银子。关键还得看多长时间卖完,要是一个月才卖上,扣除我俩一个月的生活费,再扣除回去进货的路费,能剩个5两就不错! 过了一会儿,唐颖回来了,我问她有没有顺便找找房子,她说在老太太住的附近问了一下,价格都挺高的。老太太是自己住一间小屋,不过她住的地方离闹市区不远,所以地价比较贵,另外,唐颖还说了件事她觉得挺有意思,她说:“我送老婆婆到家的时候,一个胖胖的男人就等在门外了。那男的二话不说就给婆婆跪下了,嘴里还说着要照顾她终老,给她做干儿子,呵呵,难怪婆婆把摊子让给我们,原来是有人给她养老了!” “真的假的?”一旁的叶辰听见倒问了一句。 “真的,我把婆婆送到家,我亲眼看见的。”唐颖说。 “我的天,确实是神仙!”叶辰莫名其妙得说:“那个胖子是不是黑黑的,脸上有个疤?” “是啊,你怎么知道?”唐颖说。 “那是这街上的屠户猪肉张,卖肉的,原来就在这儿摆摊子,”叶辰指了指中间的桌子,道:“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大官儿,被赶走了,后来那个算命先生,就是阿婆说的神仙就在这儿摆上了桌子给人算卦,那,这桌子还是猪肉张给搬来的,每天搬过来,傍晚又搬回去!” “哦,是这样啊,”唐颖道:“那他为什么要主动去照顾老人家啊?” “呵呵,这事儿,”叶辰笑了笑:“要不怎么说神呢,谁知道啊!”他若有所思,接着说:“刚才听你们说要找房子,是不是还没有地方住啊?” “是啊,”我说:“小哥知道哪里有便宜的住处吗?” 叶辰说:“便宜的地方城里没有,城外村子里有,我家倒是有间空房,你们可以去看看!” “哦,真的嘛,那行,”我说:“是只有一间吗?” “是一个小木屋,里面分了两间,一间是卧室,一间放饭桌。”叶辰说。 我看了看唐颖,说:“要不一会咱去看看,合适的话你住那个卧室!”我又问叶辰:“对了,那卧室有没有能锁的门?” “能锁的门?”叶辰看了看我俩,说:“现在还没有,如果你们去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做上一个!” “哦,那太好了!”我说着看了看唐颖,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诶,你俩是,什么关系?”叶辰问道。 “呃,是朋友!”我看唐颖不回答,就替她说了一句,主要是她现在是男装打扮,我也只好这么说。 “朋友,那要加个门干什么?”叶辰纳闷道:“那木屋的大门挺结实的!” 我和唐颖被问的有些尴尬,我赶忙打了个圆场说:“毕竟是做买卖,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呵呵!” 就这样,我们三人收拾了摊子,一块儿往城外叶辰的家中走去。大概过了一片密林,就看到了叶辰家所在的开山村,一个山窝窝里被树林环绕的小村子。 “就是这儿了!”叶辰指了指一个三栋房屋环抱的小院儿,院子里还堆着些长长短短的木料。叶辰领我们俩进了左手边的小木屋,对我们说:“这屋子原来是我住的地方,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就到他们那个大屋去住了,旁边那个是柴房,烧火做饭在那里,小心别失火就行!” 我们看了看屋里,虽说地方小了点儿,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我问唐颖:“你看行吧?” 唐颖怪怪地一笑,对叶辰说:“这样的话,还得麻烦小哥加个床,再加上房租,你看要多少钱?” 叶辰说:“这都好说,我就是干这个活的,至于房钱,你们随便吧,反正平时就我自己住,有个人还能解解闷儿,呵呵。” 唐颖按照之前在城里打听的价钱略减了些问叶辰合不合适,叶辰倒是觉得高了,最后只收了我们两钱银子,然后我们三个便开始拾掇,唐颖去倒弄生活用具,我和叶辰就开始用院子里的木料做床和里屋的木门。 说到做木工活,这叶辰还真是利索,三下两下就搞定了一张床,我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并且奇怪的是他做床的方法,某些拼接、固定的技法都跟平常的不一样,但做出来又都一样用,起初我以为他是为了省事省料,但做完了才感觉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路子跟别人不一样,但东西一点儿也不含糊! 然后我们又做那个门,有了那张床的经过我估计他做门我也插不上手,就只给他递一下东西,让他自己倒弄。过了一会儿,门做好了准备安装,我看了一下,不对啊,怎么只有外面能锁,我问了问他,他纳闷道:“不是要防盗的吗?不从外面锁,难道还锁里面?” 我被他问的一时无语,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我这朋友,是个女的!”我悄声道。 “啊?”他惊讶得咧着个嘴,我赶紧点头示意他不要太声张! “你们,什么情况?”他也压低了声音。 “这不没钱嘛,”我解释道:“等情况好点儿了,就再找间屋,单独住!” “哎呀,呵呵,”叶辰笑了笑,说:“你们是未婚夫妇?” “不是~”我说。 “刚刚开始?”叶辰声音更低。 “也不是!”我无奈回答着。 “那这是啥情况,真搞不明白了!”叶辰道。 “兄弟,就因为没钱,就这情况,”我说:“你说我们总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一人租一套吧!” “呵呵,唉,要不我把柴房收拾一下,你住柴房?”叶辰小小坏笑了一下。 “我,唉呀,那多麻烦,”我有点儿矛盾,说:“先这样吧,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搬了!” “哎,别搬了,搬了我又没人说话了,”叶辰道:“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能喝喜酒啦!” “嘘!!!”我赶紧看了看旁边,还好唐颖不在一旁,要不就真的说不清了,我对叶辰道:“以后千万别再说这种事儿,兄弟,就当我求你!” “为啥?”叶辰道。 “唉,反正别说就行了,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她是女的,这里面的原因太复杂,一时半会儿不好解释,呵呵!”我说着。 “奥,好吧,我不说,”叶辰道:“平时我就爱研究点儿木器,别的事情都不太在意,对了,这门你的意思是?” “从里面能栓上就行!”我说。 “这样的话,内侧要再加木栓,恐怕不太结实。”他琢磨道。 我心想这小子心还挺细,还担心不结实! 叶辰想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倒是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条在地上画起了什么,我瞅了瞅,看不明白他要搞什么。 不多久,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弄了,把木条一扔,起身指了指地上的图画说:“就这样!”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地上,还是看不明白,只好看他一个人在那捣腾,自己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叮叮当当得倒弄了半天,终于他吆喝了我一声,对我说做好了。 我过去一看,“这是啥玩意儿?!”我惊奇地说。 “九宫密码锁!”他倒是很平淡。 “啥?” “不过为了省时间,我只做了六宫,咱们装上看看!”说着他让我帮他把门装上,给我演示了一下! “这个门从里面只需轻轻拨动开关,就会有一个木栓从门里伸出进入门框的锁眼儿中!”我俩在门内,他关上门给我示范了一下,严丝合缝,而且木栓还挺宽,绝不是那种一撞就断的样子。 “开门也是,只需要把木栓拨出来即可!”他打开了门,和我又来到门外侧。 “从外面关门的时候,木栓是处于收回的状态,这外面的六个方形木键,你按任意一个,木栓都会自动伸出将门锁住!”他拉上门,按了一下门外侧嵌在门里的六个方木块其中的一个,虽然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再推了推门,门已经丝毫也推不开了。 “我的天哪!”我也推了推,“还有这样的锁法!”我惊讶道。 “这没什么,”叶辰说:“重点是开门,你看!”他分别按了一下其中的五个木键,按下第五个的时候,其他所有的木键原来被按进去的,全都恢复了原位,这时他推了下门,门竟然真的开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简直太厉害了!”我惊叹着蹲下去看那个门栓,真的已经是收了回去! “这就是传说的机关吧!”我说道。 “呵呵,是我根据孔明锁自己瞎琢磨的!”叶辰笑着说。 “那这个锁从外面也能打开的话,会不会~”我还没说完,他接着解释道:“不会,你到里面来看!”他从里面把门栓拨出来,然后又从外面按那些木键,嘿,果然是已经不起作用! “这个锁如果木栓是从里面被拨出的,那外面的木键就打不开了,只有里面的人再拨开木栓才开得了门!”叶辰道。 “厉害呀!”我说:“那外面这些木键,开门时要按的顺序,是只有一种顺序吗?” “是的,”叶辰道:“如果门是容易拆装的东西,我就可以从机关里面改变密码的次序,但因为门这东西装上就不好拆了,所以,我只设定了一种按键次序,让你的朋友,奥那个姑娘,一定记好它,忘了的话可就打不开门了!” “哦,那这样的话,如果别人也知道了这个次序,岂不是很容易就开得了门?”我疑问道。 “这个我想过,”叶辰说:“因为这道门是用来干什么的,你刚才已经让我明白了!” 我皱了皱眉,心里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接着道:“如果是防盗,那么外面的这个大门就足够了,加这个门不就是为了防止……!” 他话没说完,我赶紧打住了他,说:“停,我知道了,可是,只有里面的开关作用不就行嘛,何必要麻烦在外面做上这机巧呢?”我指了指那六个木键。 “开始我不是以为要从外面锁的嘛,你还问了句‘怎么只有外面能锁’,所以,干脆我就给你来个里外都能锁,还省了铜锁和钥匙钱,一举两得嘛,呵呵!” “服了你了,”我摇着头啧啧称赞,这时唐颖端着三碗粥走了进来,对我俩说:“忙完了吧,尝尝这百合粥吧,刚出锅的!” 我们坐在一起,一边喝粥,一边聊了起来。就这样,我们三个住在了一起,叶辰虽说有事的时候还挺爱说笑,不过他是安静的时候居多,有时钻研起东西来甚至神神秘秘的,叫他也不答应,不过慢慢的我们也就了解了,他这个人不太会客套,表面看上去好像挺冷漠,其实心眼儿还是挺好的。 再说说我们的生意,提起来就伤心,唐颖的百合干还算好的,卖了两斤了,可是那胡椒却半斤都没卖上,只有一个人抓了那么一小把,还漏了吧唧的,我看着都可怜,唉,没办法,我只好转转市场,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家在卖。 这一转倒好,我这心是凉了半截,但是却知道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才让我好歹没有凉透了! 街市那点事儿 原来,那天在街上瞎逛,看到一家卖香料的,我就进去看了看,问有没有胡椒,老板说有,我期盼着没有,他竟然说有,我暗骂了他一下。然后我问多少钱,你猜怎么着,我差点就真骂出口,他竟然比我卖的要便宜!守着个店面还比人家便宜,你说让我怎么卖!我忍了下去,问他怎么这么便宜,是正宗西域的胡椒吗?他看了看我,这样回答了我:“这啊,绝对是正宗西域的胡椒,只不过,不是从陆路过来的,是从海上运过来的!” “海上?”我纳闷道:“西域的东西怎么会从海上走,西域不是沙漠吗?” “这个咱就不知道了,呵呵!”那老板估计是不想告诉我,支支吾吾的瞧着我就心烦,告诉我会死啊,我暗地里骂着离开了那里,没精打采地又转了几家。再问别家的时候,我干脆就说自己是西域过来的货商,手上有点儿胡椒想处理掉,问他们多少钱能收!结果几个都说西域来的胡椒比较贵,怕收不起,问他们最低多少钱可以,结果问出来的价格比我拿货的成本要低一半儿! 也就是说,海运过来的胡椒成本价比陆运来的价格要低接近一半的样子。打个比方,我进胡椒的成本价是5钱银子一斤,问他们多少钱能收,他们说两钱半能收,那么,如果海运来的胡椒价格低于两钱半银子,他们就根本没必要收我的,所以,海运的胡椒成本价格应该是两钱半或者以上! 之后,我又打听哪里有进胡椒的货运码头,要不就是不知道,要不就‘俺不是当家的,当家的不在’,反正是没个想告诉你的。开封大大小小的运河码头多了去了,要找个运胡椒的船不是那么容易,没办法,我只好回去,等哪天有空再挨个码头去看看好了。 这一天,天气不错,出来逛街的人也比较多,人多了货就卖的动,别看我胡椒卖的那么贵,但人一多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买的,只是要量都比较少。 正寻思下午还去不去码头,因为唐颖中午要来送饭,正好可以让她看着摊子,我自己去码头打听。就在这时,不经意地我看到一个人趁叶辰不注意,偷偷地拿了个木碗就要离开! 本来如果没和叶辰住在一块儿,这种事我可能就不管了,可是都已经认识了,让谁能无动于衷,我站起来“哎”了两声,又喊叶辰让他注意,可鬼知道这家伙在干嘛,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反应! 眼瞅着那个小偷消失在人群里,我叹了口气,来到叶辰身边,拍了拍他:“又琢磨什么呢!” 叶辰抬起头,一副怪怪的样子,说:“以后这种事儿,不要管!” “啊?”我才要说好心却没讨个好,叶辰继续道:“这街上的混混儿都是成帮结派的,你管这个,他们会来报复你!” “什么,”我惊讶道:“那你是知道他偷你东西,就让他走了?” “你抓住他,他还会给你使坏,得不偿失!”叶辰叹气道:“经着一次你就知道了!” 我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摊子上,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儿,可也没办法,出来做买卖这种事也是常有。 中午头唐颖准时来送饭了,拎着叶辰做的食盒,还是一副小伙子的打扮。自从我俩住到叶辰家里,叶辰的伙食是改善了不少,中午也不用再为吃饭操心了,他可真是会找伙计!只是我让唐颖这样带饭,心里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吃完饭本来可以去码头转转的,不过因为人多就没有去,和唐颖一块在摊子上守着,心里盘算着如果情况好,过几天就得再去卢家坳补货了。 街市上正热闹着,我和唐颖也是满心欢喜得卖着,虽然是几两几两得卖,但总比没生意要好。摸着那渐沉的钱袋,那小滋味真是舒坦!忽然的,唐颖“哎”得叫了一声,没等我缓过神来,不知是谁一下踢翻了放在地上的胡椒袋子,胡椒洒了一地!我哎呀一声猛得一愣,抬头再看,一个身影转身就跑,还没看清什么样子,而唐颖已经追了出去! “哎呀,这!”我想拦住她让她别追,可她动作很快已经跑远,路过的人见洒了胡椒,都围上来在地上捡,我没法追,只好先顾着摊子。 看唐颖这边,那个使坏的小厮真是属老鼠的,哪有空子往哪钻,不一会儿就钻进了街边的小胡同里。唐颖虽说不熟悉地方,但也不比他慢到哪去,眼看就要逮住他,怎肯轻易放弃,紧跟着就来到了一个狭窄的小巷。 跑着跑着,那小厮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唐颖坏笑了一下,唐颖感觉不妙,朝后一看,已经有两个泼皮堵住了去路,三个人把唐颖围在中间,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这唐颖既然敢追,也就有所掂量,不等后面那两人围上,先是一脚,踹翻了使坏的那厮,又回身一拳,打在后面一人的脸上,接着闪过一击,抓住一只手臂麻花一拧,嘿,一脚将人踹了出去,转眼间三个泼皮哎呦哎呦得都倒在地上求饶起来。 唐颖出了口气,教训了一番放过了他们,回到摊子上和我说了情况。我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悬着的心算放了下来:“以后这样的不要追了,太危险了!”我语气凝重地说着,她倒还挺得意,口头上敷衍我,心里估计还为刚才的打斗沾沾自喜,当然我是这么认为。 叶辰听唐颖说把人教训了一顿,不禁惊讶这小姑娘竟然还挺厉害,可又好像在担心什么,没有多说就回到了自己摊子上。 果然是祸不单行,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那些被打的泼皮就叫了人来,五六个人围住了我的摊子,其中一个被叫老大的壮汉,熊模熊样的对唐颖道:“是你打了我的兄弟?” 我起身让唐颖不要冲动,对那壮汉说:“大哥,是他先踢翻了我的胡椒,我兄弟追上去,结果被几个人围住,为了自保这才动手!如今我也损失了胡椒,你看要不大家各让一步,我们也不再追究胡椒的事,怎么样!” 这时,后面那个使坏的小厮说话道:“谁踢翻你胡椒了,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就被他打了一顿,连我兄弟都打,你看这脸上给打的!”说着,那三个被打的泼皮哎哟哎哟地又装起样子来。 那壮汉说:“听见了没,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他凭什么动手打人!” “我亲眼看见他踢翻的,”唐颖着急道:“他们三个打我一个,难道我还让他们打?技不如人,怪的着谁!” 那壮汉却丝毫不让,狡辩道:“你说你看见他踢翻的,别人看见了嘛,啊,谁看见了!” 当时事发突然,就连我都没太注意,别人哪有说看见的,我说道:“大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再计较,你看能不能让一步,就当交个朋友,不打不相识对不对!” “让一步?”壮汉斜嘴一笑,道:“可以,陪我们诊金、药钱,我们马上给你让开,要不然,哼哼,就算到了衙门,这打人的事儿你们也逃不了!” 我心想这下麻烦大了,到了官府他们脸上有证据,我这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这可怎么办,眼瞅着唐颖那个气得,我心里是真不是滋味,强忍着说道:“可是我们没钱,这吃饭都成问题,怎么陪给你们!” “没钱,拿货抵!”壮汉早就瞅上那袋子胡椒了。 “不行!”唐颖厉声道:“好不容易带来的货,想得美!泼皮无赖,就想来讹钱是吧!” “哟呵,这小子娘娘腔还挺厉害,”壮汉对我道:“不赔钱也行,让你这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回去让弟兄们消消气儿,怎么样,也算是我们让个步,免得耽误你们生意!” 我听到这里,再也按耐不住,要不是我看到那小偷,也不会有这档子事儿,唐颖也不会受这委屈,这些货可是她辛辛苦苦一步一步背回来的,想起那天她疲惫的样子我就难过,不行,不能让她再为我出头!我看了看那几个人,竟然没发现有那个小偷,估计是常干这事儿,不想让你抓住把柄。怎么办,情急之下我也不知哪来的想法,脱口对他们说道:“这样吧,我替她去,不过,时间地点得另外定!” “你?”那壮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颖,说:“你们俩一块吧,省得麻烦!” “行,”我说道:“但地点由我来选,就城南郊外的树林里,时间明天下午这个时候,怎么样!” “好啊,”壮汉说:“省得你们哭爹喊娘被官差听见,哈哈!” “好,当着街上这么多人的面儿,咱得说好了,”我说:“到时你们六个、我们两个,不论是谁哭爹喊娘,这事儿都算过去,要是之后还纠缠不休,那就是乌龟王八蛋,走在街上人人喊打,生个孩子没屁眼儿!” “切,挺有种,”壮汉道:“没钱赔,要玩命是吧,老子奉陪!兄弟们,明天中午吃饱喝足,去跟他们玩玩儿!” 于是,他们总算是暂时离开了,唐颖着急得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说:“要不怎么办,上衙门?你把人家打了,上衙门能有咱的好嘛!” 唐颖跺了跺脚,气道:“唉呀,怎么能这样!” 我感觉刚才语气有点儿重,接着缓和了下说:“没事,明天咱们未必会输!” “那我自己去,”唐颖有点儿赌气:“你这伤还没好,去了不是让人分心嘛!” 我听着心里不由地感动了一下,说:“你放心,我有办法,咱们现在回去,路上和你说!” 我们收拾了东西,跟叶辰简单告辞,便往回走去。这事儿叶辰也是有心无力,不好把人家拉上,所以没跟他多说什么。 之后,我跟唐颖说了自己的想法,唐颖听了有些惊讶:“哥哥,真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些!” “嗨,被逼急了,什么不会!”我说。 “这样的话,对付六个应该不成问题!”唐颖说。 “嗯……”我答应着,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安,希望老天保佑吧! 林战 第二天中午,太阳白辣辣地照在路上,风一过还扬起许多尘土,这么热的天大家都在屋里避暑,谁还出来瞎晃,你还别说,真有不怕热的,还且还不止一个,是一堆! “一、二、三、四…… 怎么九个!”我等在路边,数着过来的人数,心里暗自骂着。 那多出的三个人里,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偷东西的人。走在头里的就是那个老大,一群人歪里吧唧地来到我跟前,手里还有拿着木棍的。 “小子,怎么不见那个娘娘腔的!”壮汉歪着头问。 “急什么,在林子里,这么热的天儿,不得找个凉快地儿!”我说。 “切,挨揍还得找个舒坦碾儿,”壮汉不屑道:“走,进去!” “等等,”我说:“说好了你们六个,怎么多了三个!” “怎么,怕了,”壮汉道:“他们都是来看热闹,害怕的话给老子道个歉,说不定一会儿还能让你喘气儿,啊,哈哈!”众人嬉笑起来。 “哼,那走吧,”我说道:“记住了,今天不管怎样,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要食言,就是孙子王八蛋!” “行,废话还挺多,走吧!”壮汉说着就跟我走了进去,后面的人都跟了进来,有人在后面悄悄对壮汉说:“老大,小心陷阱!”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两个!”壮汉说:“进去也好,省得在路上让人看见!” 走了一会儿,那壮汉不耐烦地说:“哎,到了没,不是扔下你跑了吧?” 我看了看他们,人都到了,于是便说:“就在这里!” “哪儿呢?在哪?”他们四下里张望,我趁这个时候,一下跑了出去,几个跨步朝一棵大树奔去! “小心!在上面!”有人喊了一声,可是为时已晚,唐颖躲在树上,嗖嗖两下扔出两个套索,他们慌忙躲闪,可是那么多人还是被套住了两个! 紧接着,唐颖一个跃身,拽着那绳索就跳下树来。由于绳子是从树上绕下,担在上面的树杈里,那两人被这么一拉,绳索一收,猛得被拉到了树干旁边,贴着树干几乎就要被吊起来! 而唐颖这时跑到另一棵树下,拉着绳子围着树干绕了两圈,把绳扣一打,掐着腰指着那群人说:“来呀,我在这儿呢!” 众人刚要上前,不知怎的,猛听得我这边几声惨叫,扭头看去,是刚才出来追我的两个小厮,竟然一个被吊在了半空,一个倒在地上被夹子夹住了腿,哎哟哟得好不热闹! 这下子,他们都知道了会有陷阱,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去,我和唐颖前面都设了套索和夹子,他们不来我们也不敢过去! 正僵持着,那壮汉气呼呼地推开身旁的小厮,来到被唐颖套在树上的两人旁边,从背后竟然掏出一把匕首,两下割断了套着他们的绳索,把开始被套住的两人救了下来! “一群没用的东西!”壮汉一边骂着,一边对手下说:“先给我抓住这个娘娘腔,看看是不是个女的!” 我心下一惊,他们九个人少了两个,还剩七个,而且还有刀子,唐颖前面的陷阱也就能对付两个,五个人她能应付的了吗! 眼看着众人都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唐颖逼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拿起藏在树后的长棍就要冲过去!忽然,林荫间,似是一声飞鸣,嗖得一下,那破空声格外清晰,声落处,壮汉猛得一叫,“哎呀”一下捂着后肩,好像有什么打中了他! 紧接着,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痛叫起来,仔细看去竟然是一根根的小木棍儿,有手掌那么长,不知是从哪射了过来,还好木棍儿的顶端不是尖头,不然这一群人恐怕是要见阎王了! “在那里!是谁!”有人看到了偷袭他们的家伙,我沿着方向一瞧,一个蒙面人胸前捂着个斗笠,斗笠后面好像藏着什么,斗笠顶端有个圆孔,那些木棍儿就是从这个圆孔里射出去的! 壮汉见射来的木棍没有尖儿,握着匕首就要朝蒙面人冲。 蒙面人从腰间抽出一个扁木盒,不知在斗笠后面做了什么,接着,又一个木盒掉在了地上,紧跟着,他大吼一声:“别动!再动就是尖头的了!” 壮汉脚步一停,手里匕首一握,咬着牙说道:“唬谁呢,难不成你还敢杀人?”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一只木棍不偏不倚射在了壮汉的跟前,棍头插入地中,明显是尖利的东西才能入土那么深! “你!”壮汉惊得满头汗水,也不敢擦,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其他人早就被这情况吓得不知所措,连我和唐颖也呆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这时,蒙面人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些鸟厮,再敢出来害人,定要你们好看!还不快滚!” “等等,”我赶忙抱拳对壮汉说道:“这位大哥,今天的事实在是迫不得已,那些夹子我都磨了齿尖儿,没有多大伤害,你们回去不要再来惹事,你看如何!” 壮汉见这种情况,也不敢再发狠,只好乖乖得答应了,解了那两个被擒住的小厮,一帮人慌里慌张的逃了出去。 “多谢好汉出手相助!”我对蒙面人道谢说:“不知好汉是哪位英雄?” 蒙面人倒一点儿也不端着,踮起脚尖儿朝林外望了望,接着向我和唐颖招了招手,说:“走吧,回家吧!” 我先是一愣,随即惊讶地说:“叶辰?!” 那人摘下脸上的布,嘿嘿笑着,果然是他,这家伙竟然能有这样的武器,难怪还用个斗笠遮着,要是让别人知道,难保不告知官府。 我和唐颖走上前看了看他拿的东西,是一个小型的弩机,那扁平的木盒就是箭匣,里面能放五支木箭,射完后可以更换箭匣继续发射,并且这弩的弓弦不需要多大的臂力,有个连杆可以扳来扳去,拉弦的同时木箭自动填装,几乎就可以是连续发射! 他把东西装在一个布口袋里,带上斗笠,对我们说:“千万别说咱有这个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看他用了个“咱”字,看来他是真把我们当朋友,于是说:“你放心,你能这样帮我们,我们也认你这个兄弟,诶,要不,咱们结拜如何,以后有难同当,有福,自己享,呵呵!” “哈哈,好啊,”叶辰说:“正愁没个伴儿,那唐颖以后就是我妹妹啦!” “切,就想占便宜!”唐颖笑了笑。 叶辰道:“怎么,不叫妹妹,难道要叫嫂子?” “咳咳!”我赶忙清了清嗓子,说:“要不咱们三个一起结拜,互相也不要什么大哥小妹的,就直接称呼名字吧!也免得有高有低!” “这样也好,”叶辰道:“省了那些客套的东西,更自在!” 再看唐颖,却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我能感觉到刚才的话她可能有些接受不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辰见状,忙掺言道:“呃,咱回去吧,回去再说!” 路上,叶辰一直在称赞我们两个,说如何如何以少胜多,说唐颖如何身手了得,我也说叶辰是个小发明家,反正互相捧赞了一路,可唐颖明显有些心事,说到她时她只是笑笑,却不怎么搭话,我心想这下不妙,本来我说结拜是和叶辰之间,没想到却捅了个大篓子,看来早晚得把事情说清楚了! 到了家里,叶辰把东西放下,过来对我俩说:“难得今天这么高兴,要不我去打些酒来,咱们庆祝一下!” “行啊,”我说:“村里有酒坊吗,要不我去?” “诶,你不知道地方,这村里哪有什么好酒,我去城里弄点儿!”他说。 “城里?那么远……”我刚要再说,他却对我挤了挤眼儿说:“回来正好吃饭,呵呵!” 看叶辰离开,我和唐颖两人在屋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呃,哥哥,我去给你们做点儿吃的!”唐颖说着要往外走,我赶忙说:“颖儿,等一下!” 义结金兰 唐颖站在门口背对着我,一时也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说:“我,我这样恐怕会耽误你!” 唐颖回过头来,看着我说:“哥哥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说?” “刚才在林子里,我说结拜,你,是否愿意?”我心里真是倒了五味瓶。 “……”唐颖走回桌边,坐下来竟然没有说话,眼睛里却似有了泪珠,水汪汪的就是不肯滴下! 看她这样,我心里更是纠结,怎么办,家里的绮瑶现在也不知道嫁人了没,为了她我都差点儿跳河,让我怎么能说放就放下! “哥哥,难道你不把我当妹妹吗?”唐颖这时竟微笑着,那是怎样的毅力,一个女孩竟能忍得住泪水! 我不想让她难过,便也忍着心乱,说笑道:“怎么会呢,你不一直叫我哥哥嘛!” “那就是啦,那还结什么拜!”唐颖头一歪,有些生气的样子。 “我,是怕这样,时间久了,会影响你~!”我说。 “奥,结拜就不影响了啊,”唐颖道:“反正都已经影响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这不是想,尽量减少些影响嘛!”我声音低了下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奥,要减少影响,那我回家好了!”唐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哎,不是,”我着急道:“等咱生意稳定下来,再做打算好嘛?” “那你的意思是,生意好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是吗!”唐颖说。 “不是啊!”我声音有些大。 “那是什么意思!”唐颖站了起来,又坐下去,不再看着我。 “颖儿,”我缓和地说:“是这样,我老家有一个女孩,跟我是从小长大,不过,她家庭条件要稍好一些,而我因为做生意一直没做好,以至于她们家不想她和我在一起,也因此,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最后我赌气离开了家里,原本,是想赚些钱再回去的!” 我说着看了看她,谁知她竟已流下泪来,斜阳的余晖映着泪珠,在面颊上格外清晰。 “现在呢?”她有些哽咽地说:“现在还要回去吗?” “当然不!”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虽然不是英雄,但她却梨花带雨,叫我如何再伤其心。 我继续说:“只是我走的时候……唉,跟她的事也没搞清楚,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她嫁人了没,所以,要不等过段时间回去看看~” “那还是要回去!”唐颖道。 “我是说,如果她嫁人了,我也就死心了,呃不是……” “那现在还不死心就是了?!” “如果她还在等,我总不能耽误人家,回去和她说不要等了,不就行了!”我一口气说了下来! 唐颖气嘟嘟地抿嘴一笑,说:“那不等了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让她嫁人呗!”我说。 “我说你,你之后怎么样!”唐颖说。 “我?我回来做生意啊!”其实我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万一绮瑶还在等,唐颖这里又给她吃了定心丸,那到时好像会更麻烦,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脚踏两只船?好累! “说了半天,就是不想想人家,”唐颖说:“就想着你那个从小长大的!” 我挠了挠头,说:“不管怎么说,也得需要点儿时间,这事儿不能太急不是!” “我才不急呢!”唐颖道:“我去做饭去,”说着,她起身往外走,接着又回头说:“吃着我的饭,不准胡思乱想!” “奥~”我应了一声,她又转回来说:“结拜就结拜,结拜了你也跑不了!哼!”说着,她竟然对我挥了挥拳头,自己往柴房去了! “哦~哟,”我总算松了口气,心想:“唐颖好是好,可就是个练家子,以后要真在一块儿,这小鸟依人的那不成我了嘛!” 红烛台,黄榆香,什锦案几素果臻, 月儿明,虫儿惊,酒儿清清人儿欣, 无高朋,无贵亲,却比桃园世外村, 你搬凳来我盛汤,还有一个煮禽鲜! “皇天厚土,霁月清风,我南阳陈默!” “我开山村叶辰!” “我陇西唐颖!” “从此义结金兰,有难同当!” “义结金兰,有难同当!” “义结金兰,有难同当!” 三人月下齐拜,各呼其名,不分长幼,天地为鉴! 行完结拜之礼,三人来到叶辰的屋里吃起酒来。“阿陈哥,你最年长,我先敬你一杯!”叶辰端起木杯一饮而尽。 “刚刚不是说了嘛,咱不分长幼,”我说:“叫我阿陈好了,诶,唐颖以后也叫我阿陈吧,叫哥哥好像显得我很老!” 唐颖说:“行啊,呵呵,这天底下还有不愿让人叫哥哥的!” 叶辰说:“他呀,当然不想让你叫哥,这还用说嘛!” 我说:“嘿,那天怎么和你说的来,别乱开玩笑!” 叶辰对我说:“你看,这说的不让叫哥,还摆起哥哥的谱,自罚一杯!” 我笑道:“你小子,做东西厉害,这插科打诨也有一套啊,行,我自罚一杯!” 唐颖说:“那今天这么高兴,小妹以水代酒也敬两位兄长一杯!” “又兄长!”我和叶辰齐声说。 我笑道:“这喝水的就不用自罚了,明天送饭多加个小菜吧!” 叶辰说:“对,有道理,这院子里平时都乱糟糟的,还要拜托唐颖兄弟啦!” 唐颖道:“你们俩,合起来欺负我哈!” “呵呵呵…… ……” 我们酒过三巡,我俩都有些醉意,叶辰说:“阿陈,你这名字是咋回事儿,为啥要(叫)沉默啊!” 我吃了口菜,说:“唉,这是父母起的,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也许就因为这个,我才不想沉默,有些小叛逆吧!” “沉默是金呗!”唐颖说。 “对啊,”叶辰道:“你父母还真会起名,沉默是金,呵呵!” “你名字也不错啊,”我说:“也有个辰,看来咱俩早有缘分啊,哈哈!” “为这个再干一杯!”叶辰举杯道。 我又喝了一杯,酒意也上来了,说:“哎,叶辰,你一直自己住,没有个心仪的姑娘吗?” “我?”叶辰说:“有啊,呵呵,只是她,有点儿高~!”说着,他筷子掉到了地上,忙捡起来说:“你看,唉,高了!” “怎么,”唐颖笑道:“是长得高,还是门第高?” “当然是门第高,”叶辰说:“算是这城里的大户了!” 我说:“哦,那改天也让咱看看,认识一下啊!” 叶辰道:“认识?呵呵,她能认识我就不错了!” “不是吧,”我说:“你不会是单相思吧!” “怎么不是!”叶辰声音有点儿大,确实是已有醉态,又低下声说:“人家是大家小姐,我是什么,一个木匠!” 唐颖叹了口气,瞅着屋顶说:“哎,又是一个痴情郎!” “嘿,你懂什么,”我斜了下她,又对叶辰道:“兄弟,别泄气,我支持你!” 叶辰说:“你看我天天琢磨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屋里的木器,说:“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做出个名堂,也好让她认识我一下,呵呵~” “奥,怪不得天天那么认真,诶,你不是做了那个连弩嘛,”我突然想到,说:“那玩意儿能值不少钱吧!” “谁知道呢,”叶辰说:“那天我在路上偶然捡到一卷图纸,打开一看,你们猜是什么!” “是什么?”我俩问。 “诸葛连弩图!”叶辰一字一字说。 “诸葛?”我惊讶道:“莫非是躬耕南阳的诸葛孔明?” “对啊,就是你们南阳的诸葛亮!”叶辰道。 “好家伙,”我惊道:“他的东西可不一般啊,我们南阳有个亭子,上面有副对联,据说是唐代大诗人杜甫所题,其中一句我还想着是‘诸葛大名垂宇宙’!” “这么厉害,”唐颖说:“有武则天厉害吗?” “武则天?!”我看她一脸茫然:“你不会连诸葛亮是谁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啊~!”唐颖莫名其妙的说。 我和叶辰都趴在桌上吆喝着:“哎哟,不行了,我醉了,我也醉了~” “干嘛~”唐颖不解地说:“我一介女流,哪知道那么多东西~” “好吧,原谅你!”我抬起头,对叶辰说:“照这么说,你的连弩是根据那个图纸做出来的?” “是啊,”叶辰道:“图纸上的是一弩十发,我只做了五发!” “哦,这东西会不会是个失传的宝贝?”我猜想说。 “不知道啊,”叶辰说:“这个可千万要保密啊,要是让官府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这么好的东西,总不能就这么藏着啊!”我说。 “那怎么办,难道要拿到集市上去卖?!”叶辰说。 我想了想,说道:“这个事儿,虽然有风险,但就看你怎么做~!” “怎么做?!”叶辰似乎也不醉了。 “你想不想赚钱?”我说。 “当然了,”叶辰道:“我也想过用这个换钱,可是找谁啊!” “这样,等我考虑一下,”我说:“反正咱们现在是三个人,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唐颖说:“能行吗,倒卖军械,弄不好是要坐牢的!” “那干嘛,这么好的东西,留在家里打兔子啊?”我说:“打兔子也不敢拿出去用啊!” 叶辰说:“嗯,确实,这个东西打兔子肯定是不敢,就得找军队能用得着它的!” “对,”我说:“到时再让你批量生产,那你不就发财了嘛,说不定,也就不用再单相思了啊,呵呵!” 叶辰听到这话,精神劲儿来了,一拍桌子说:“好,你说怎么弄吧,只要你敢卖,我就敢做!” 大神归来 这天上午,我一个人走在开封的大街上,心里还些许有点儿紧张,怎么呢,是代表叶辰到开封府衙门,问点儿事儿! 啥事啊,自然是那个连弩,到底要找谁卖,我们一介草民怎么会知道,可是又不能随便找人问,万一对方有什么坏心那就麻烦了,想来想去这才决定到开封府衙问一下官爷,毕竟包大人那可是有名的好官! 说到这有人要问了,叶辰怎么不去,偏要我去,呵呵,你想啊,那个小子一心就钻研器具,人家偷他东西他都不管,这种和人打交道的事儿,他一是懒得去,二是确实也不太擅长,这第三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避免被一网打尽! 正走着,只听街上的人说“哎,快看,好华丽的轿子!” 我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人马从后面缓缓走来,前队还举着个牌子“肃静”“避让”! 只是没有鸣锣,那队伍里一顶八抬大轿格外显眼,为何? 圆顶白纱金为边, 珠玉不显贵气浓, 侍仆衣着皆不凡, 疑是仙子入尘来! “霜儿~”那轿中人轻启舆帘,对轿旁的侍女说:“你看这开封街市如此繁华,心中可有恋想?” “那是自然,”霜儿道:“有机会呀一定要好好逛逛!” “呵呵,”轿中人微微一笑,说:“小女所见略同!” “哎呀,公主,你又取笑我!”霜儿羞赧地说着,她这一说,让路人注意到都纷纷窃语着:“你看这丫鬟都这么俊俏,轿子里那肯定是大美人儿啊!” “就是,不过好像还带着面纱,坐轿子里还带面纱干嘛!” “谁知道呢,听说是西夏的公主,以使节的身份来拜见我大宋皇帝!” “不会是要和亲吧?” 公主听着路人的纷纷私语,心里轻哼一声,想:“和亲?哼,就怕你大宋皇帝没那个胆量!”说着,待要放下侧帘,忽得心头一颤,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注意到了什么! “霜儿,停轿!”公主掐指微算,心中似有应谛,却不知何故竟然拂帘走下了轿来! 一时间,人声沸起,凡诸男子无不惊眸赞叹! 我也好奇地跟着凑热闹,老远就闻到那轿中的香味,那一下轿,香味更是扑面而来,那如雪的面纱后一双凤眼望向这边,果真是天姿国色,皇室之仪! “哎,她好像在看我们哎!”身旁一个男的嬉皮笑脸地挤着人群,还不知深浅地朝公主招手。 公主侧身对霜儿说了些什么,便踱步又回到了轿上,让队伍继续行进。 我心想今天可真没白出来,还见了这么个景儿,哎呀,开封就是开封,不服不行啊! 光想着那动人的仪态了,差点忘了自己的事,我赶紧又朝府衙走了过去。 不多会儿,我来到开封府门口,见有衙役在外面当差,便走过去问道:“差役大哥,我有点儿事情想请教一下衙门,不知道有没有师爷在府上办差?” “何事?”差役问。 “是这样,我家里有一门技艺,可能对朝廷有用,只是不知该找谁询问,所以想来请教一下师爷!” “你等着!”差役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把我领了进去,虽然没有经过大堂,但还是感觉衙门里严静肃然,‘公正廉明’的牌匾在堂中熠熠可见,让人既踏实又紧张。 差役把我带到了大堂旁边的一间偏厅,对里面的人说:“公孙先生,人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见一位中年长者正在批阅公文,想必就是主簿公孙策,我上前作揖说道:“小人拜见公孙先生!” “免礼,”公孙策说:“你有何技艺要来府衙请教?” “奥,是一门儿失传了的弓nu技术,原本失传多年,最近被我家兄弟研究了出来,觉得应该会对朝廷有用,所以想来问问该找哪个官署!” “弓nu技术?”公孙策问:“具体如何,可否详述一下?” “这个,由于是我家兄弟研究,我也不是太懂,只是替他来问问!”我说。 “奥,我的意思是具体是制作弓nu,还是使用弓nu?”公孙策说。 “奥,这样啊,是小人没说明白,是制作弓nu!”我说。 “哦,那你可以问一下军器所,或者弓nu院,在相国寺盐铁司府衙南面,保康门以北!”公孙策说。 “奥,好的,多谢先生指教!”我说。 “不谢,”公孙策道:“目前朝廷鼓励士民做发明创制,只是弓nu之物属于军械,切不可私自铸造!” “是,草民就是想找到官家,也好为朝廷做点儿贡献!” “好,你去吧!” 说罢,我离开了府衙,走在路上我才感觉到,先生似乎是故意曲解了弓nu技术的意思,‘弓nu技术’那能是拉弓射箭的技术吗?很奇怪,为啥他要曲解,可能是看我不想说明到底是什么技术,所以才那样说,好给我个台阶下,并且也没有再追问,唉,果然是包大人的手下,聪明!厚道! 我按着先生的指示找到了军器所,但是守门的两个侍卫凶神恶煞的,手里还都握着长戟,明显没有开封府的好,我战战兢兢的上前问了一句:“呃,官爷,小人有一门制作弓nu的技艺,想来找官家咨询一下,不知该找哪位官爷?” 那侍卫低眼斜了斜我,竟然不搭理我,我噎了一口心想:‘难道是要银子?唉呀,这不是难为我嘛!’我摸了摸口袋,几个铜板当啷作响,好像在说‘给人家,给人家!’ 我怯怯地从兜里套了点儿铜板,递了出去,那侍卫又瞅了瞅,鼻子里像马儿似的喘了通粗气,说:“监司不在!” 我一听,见他不收我的钱,不会是嫌少了吧,我手抬在当中,又收了回来,攥着那几个铜板嘎嘣嘎嘣的,好像又说‘多给点儿!多给点儿!’ 我无奈又从兜里多抓了点儿,再次递出去说:“官爷,呃,您看,监司什么时候回来?” 他看着我那一把铜钱,心说‘这穷鬼,不拿点儿银子,一把小碎让我怎么装!再唬你一下,叫你下次记着!’随即吼了一声道:“你这泼才,说了不在,还不快走!” “那……”我刚想再问,他“当”得一下,长戟一杵,道:“没听见是吧!” 这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怎么回事!” “呃,院事大人!”侍卫忽然恭敬了起来,对我身后道:“此人要见监司官,监司不在,他却不走!” “你找监司何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带着一名彪悍的侍从,走上来问我道。 我看他头戴长翅帽,身穿紫罗袍,想必是个大官,于是恭敬地回答说:“大人,草民家中有一失传的弓nu技艺,可能会对朝廷有用,所以,想来找人问问!” “嚄,是何技艺,可说于本官!”这官员正是之前在集市上被摔下马,将猪肉张赶走的那个枢密院佐官袁仁。 “呃……”我看了看四周,对官员说:“大人,恕小人无礼,这项技艺可能关乎军队胜败,所以,……” 袁仁身旁的那名侍从腰挎宝剑,向前一步道:“大胆,竟敢口出狂言!” “诶,”袁仁止住侍从,说:“既如此,你随本官来,我也正要到所内查看。” “呃,敢问大人贵居何职?”我说。 侍从说:“此乃同知枢密院事袁仁,袁大人!” “奥,奥,袁大人请!”我哪知道同知枢密院事 是个啥,不过架子很大,惹不起,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来到内院房间里,待奉茶完毕,袁仁放下茶碗儿,问了起来:“你方才所说何事,敢言军队胜败?” “大人,是这样,小人家中有一兄弟,擅长机关木器,近日他偶遇一位老者,将失传已久的诸葛连弩之法教授于他,所做弓nu可以十矢连发,与平常弩机大不相同!” “诸葛连弩?!”袁仁甚是惊讶,连一旁那个佩剑的侍从也很是吃惊,我心想这下行了,当头炮走的不错,嘿嘿! “是的,大人,”我说:“正是三国时诸葛武侯的诸葛连弩!” “你可有带来,让本官验视一下!” “呃,因为今日是来找相关的官署,先找对官家嘛,所以还未曾带来!”我说。 “那你明日可否带来让本官一看!” “这个,……”我有点儿犹豫。 “怎么,还有什么疑虑?”袁仁问。 “大人,实不相瞒,我家兄弟他说,这连弩技法乃难得之物,若非有偿,不能轻易示人!”我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 “嚄,呵呵,倘若真是武侯连弩,这好处自然会给你们,”袁仁道:“如今你不曾带来,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小民怎敢欺瞒大人,”我说:“只是这技法一旦示人,难保不会走漏秘密,万一要是传到敌国那里,岂不坏了大事!” “嗯,如此也不无道理,”袁仁说:“那你之意,要该当如何?” “我家兄弟也早有准备,在弩中做了保护机关,如果弩机被强行拆解,那连弩便会自毁,无法被外人仿制!”我说。 “有这等技巧?”袁仁道。 “是的,所以,我家兄弟意思是,定个机密的时间,在合适的地点,我们交出带保护机关的连弩,让官家先验看一下,如果确实是失传的神器,那官府应当给予我们一定的酬劳,之后我们协助朝廷将连弩批量生产,配备给前方的将士,这样大宋的军力就会更上一层,再也不用怕敌国的侵袭,而我等小民也能壮志得酬,如愿以偿,呵呵!”我一口气把早已背好的应对辞语,来了个滚瓜烂熟,就等着这位大人开口问我价格了! 袁仁眉头一皱,神色颇有惊讶,微微笑道:“若是你敢欺瞒本官,你可知已犯下何罪!” 我连忙躬身说道:“大人,这等大事,我岂敢胡言,我又不是痴癫,怎不知这其中利害!” “嗯?”袁仁神色一正,想要摆个官威,我随即字正腔圆,声声说道:“大人,小人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任凭大人处置!” 他看我底气十足,毫无惧色,想必所言非虚,但又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连弩是你家兄弟所做,那你兄弟怎么不来,却是你自己一人到此?” “大人应知这其中道理,若是他来,被什么人虏了去,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这个又不是一般物件,只能小心行事,还望大人见谅!”我解释道。 “嗯,”袁仁深沉一声,说:“这样的话,你们想要多少酬赏?” 一番扳谈后,袁仁叫我回去准备,我自离开了院里,他身边那个佩剑侍从上前对袁仁道:“大人何不直接命他交出连弩,却要如此大费周章?” “诶,当下朝廷鼓励民间革新创制,不可失了民意,”袁仁说:“前段时间,工部一名小小的侍郎因为搞什么活字印刷,被圣上大为赞赏,如今我们有此机会,且看他是也不是,若果真如他所言,此物价值岂止连城!” “大人所言极是!” “切记,此事暂不可让他人知晓,特别是弓nu院,以免节外生枝!” 等我从军器所出来的时候,天稍微有点儿阴,不过阴了好啊,凉快! 走在路上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原来是饿了,不过饿了好啊,吃得痛快! 什么情况让我啥都觉得爽啊,恁猜猜?哈哈后~ 噗通一下我撞到一个路人的肩,那人回头一句“有毛病吧!” 我笑着忙说了声抱歉,心想‘你说对了,我就是有毛病,因为,我要 有钱啦!!’ 哈哈,我飞奔到一个胡同,又飞奔到另一个胡同,咋了,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怕路上再忍不住笑,让人以为是白痴,所以用力奔跑,跑到我气喘吁吁,这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当一个人大喜之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伤感,感触往日之多艰,感触人生之多苦,这时想起一首诗最能抒发胸中之感慨: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哈哈哈,对,管它兜里还有几个铜板,今天中午去扔了它! 我乐滋滋地来到运河边上的一家小面摊儿,坐下来对老板说:“老板,来一碗面,多加点儿牛肉!” “好嘞~!”老板殷勤地忙乎着,过了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 “诶,老板,有没有酒啊?”我问。 “哟,您问对了,这河边儿的摊子,还就我们家有酒,自己酿的,香着嘞!” 这时,又一位客人走了过来,对老板说:“既然有酒,也给我来一碗,再加一盘牛肉!” “好嘞~,您稍等!” 那客人一身白衣,清雅脱俗,俊逸的脸庞上一抹笑容,似乎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他在另一张桌边坐下等着上菜,看了看我,对我说:“兄弟可是要去码头?” “正是,兄台如何知道?”我问。 “呵呵,看你气色不错,不是喜事,就是发财!”他说。 “呵呵,被你说中了!”我道。 “刚好我也要去码头,一会儿同行如何?”他说。 “好啊,”我正高兴着,有个伴儿岂不更好,我道:“看兄台相貌不凡,心情甚好,莫非也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呵呵,你也看出来了,”那人说着,店家端来了牛肉和水酒,正要给我们分酒,白衣人道:“兄弟,不如来我这里,一起吃酒!”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着,看他不像普通之人,莫非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店家也热情的很,麻利地帮我端过去碗筷,我俩坐在了一桌。 店家问:“客官再加个小菜?” 我待要拒绝,那朋友道:“再来一份花生米,陈醋的!” “好嘞~!” 我赶忙谢道说:“多谢兄台盛情!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姓邵,单名邵雍!” “奥,邵兄,小弟姓陈,名叫陈默!” “沉为贵,默为金,好名字!”邵雍道。 “呵呵,邵兄真会说话,来,小弟敬你一碗!”说罢,我端起酒来。 “好,干了!”邵雍也端起碗来回敬我。 我俩喝干碗底,皆开怀大笑,心情甚是畅快,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邵兄,方才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来听听?”我道。 “是这样,”邵雍说:“听说最近有人要大量收购胡椒,好像是给辽国皇妃布置椒房,刚好有艘天竺的商船近日要经过开封,载着数量不少的胡椒,因此我去码头打听一下来船的时日,提前把胡椒订下,到时再卖给要收购的商贩,也好从中取些利来!” 他这话说着,我已经是气血翻涌,满脸都是惊喜! “有这样的好事儿?!”我兴奋地敲了下桌子,让店家都看了我一眼说:“哟,客官,您悠着点儿,这桌子可不结实!” 我赶忙压了下兴奋劲儿,可还是带着酒意满脸涨的通红。 邵雍道:“兄弟为何如此高兴,难道也是为胡椒而来?” 天机巧算 “当然!呃,正是~!”我当然是为胡椒来的,脱口一说,感觉有点别扭,随即说道:“难道哥哥也是做胡椒生意的?” 邵雍笑道:“我啊,经常在外云游,消息听得多些,所以,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奥,不瞒哥哥说,小弟确是做胡椒生意,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可能没有哥哥出入的大,呵呵!”我说。 “兄弟过谦了,”邵雍道:“这生意的好坏,其实全看商机,机会来了把握得住,自然就做的大了!” “哥哥说的对,”我道:“那咱们赶紧吃完,一起去码头看看,别错过了这个机会!” 于是,我俩匆忙吃过午饭,结伴往河边码头走去! 路上河边轻风徐徐,漫漫波光载着大小船儿,在宽阔的运河上似起似动,犹如那水中的鱼儿,静静的馨享着一份自由。 “真好!”我望着河上的船只,不由得感叹道:“哪天我要是也有只船,像他们一样自由自在,那该多好!” “呵呵,有句话叫做心想事成,兄弟既然想了,离目标也就近了!”邵雍说。 “呵呵,又让哥哥见笑了!”我说。 “诶,我从不耻笑他人之志,”邵雍道:“兄弟有此念想,说明心存志向,并非裹足不前,反倒让在下甚为佩服!” “呵呵,哥哥言重了!”我说。 邵雍道:“只是船只虽好,却也难免遇到风浪,甚至触礁沉没,这好坏祸福总是相依相存,叫人难以琢磨!” “哦,哥哥一定是有功名之人吧,”我说:“看事情确是与众不同!” “呵呵,怎么,那些举子进士难道就与众不同?”邵雍道:“依我看有了功名反而会随波逐流,泯然众人矣!” 说着,我们来到了码头,见一群人围着告示牌,好像刚张贴了什么。 “凡有胡椒者,可到保康门对面齐月斋,概以市价收取!七日有效!”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念着。 “市价收取?!”我心想,这海运过来的胡椒本来就便宜,要是一倒手按市价卖到齐月斋,那不得赚翻了! “看来消息属实,”邵雍道:“这样的话就得多要些,我们快去找船家,很快会有其他商人也来抢订!” “到哪里找?”我问。 “跟我来!”邵雍带着我来到了码头附近的一家馆驿,这是一个官家的运河驿站,除了接待来往的官船,还负责附近码头大宗货运的交易管理。 邵雍一边走一边跟我说着:“大船家一般都提前数日派人到码头驿站,做货品的预售,等船一靠岸就卸货发运,所以要是等船来了再找货,恐怕就订不上了!” “哦,还好遇到哥哥,不然还真不知道啊!”我说着跟邵雍来到了驿站大堂,向前台的伙计打听了船家所在的房间,来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竟然是个样貌奇特的异域商人,屋里紧跟着过来一个汉人给我们介绍说,他叫郑全,这个天竺人叫博斯塔,两人都是船上的船工,不过博斯塔是船老板的亲戚,尽管不太会汉话,但和郑全一起来就是为了让老板放心。 郑全还惊讶着怎么他们刚住进来,我们后脚就到了,邵雍只说是巧了,问郑全他们的船什么时候到,郑全说:“三天内,要订货的话赶紧,晚了可就抢光了!” 我说:“这不船还没来嘛,怎么会那么紧俏?” 郑全说:“运河码头不比海港,大船不能停太长时间,所以从来都是预卖,等船靠岸就只管发货!” “这船上有多少胡椒?”邵雍问。 “不多不少,230斛!”郑全说。 邵雍这时对我说:“哦,这样的话,兄弟,要不咱俩把这一船的胡椒都订了吧!” “一船?!!” 我和郑全几乎都惊呼了一下,邵雍赶忙把我拉到外面,对我说:“你想啊,不论齐月斋要的了,还是要不了那么多,等大家手上的胡椒都卖光了,我们就可以抬高价格了,到时还不照样赚!” 我一听也有道理,这不就是囤积居奇嘛,“可是,我没那么多钱啊!”我说。 “我也没那么多!”邵雍说。 “那你还说一船?!”我说。 “可加上你,咱们两个人,钱不就多了嘛!”邵雍道。 “我?嘿嘿,加和不加没什么两样!”我说。 邵雍看着我喝了酒发红的脸,说:“诶,兄弟莫要谦虚,看你红光满面,近日必有财缘,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也许过两天能有!”我想到和袁仁约定的连弩交易。 “过两天这胡椒就被抢光了!”邵雍有点儿着急道。 “哎呀,那怎么办!”我正犹豫着,这时有三四个人急匆匆地朝这个房间走了过来,门没有关,他们走进去对里面说:“船家,有胡椒是吗,我们订胡椒!” 邵雍见状,马上拨开堵在门口的人,进去喊道:“哎~,这一船的胡椒我们都订了!实在不好意思啊,各位,抱歉抱歉!” “凭什么!”大家都不乐意地说:“是我先进来的!”“我也先进来的!” “哎哎,好了好了,”邵雍止住大家,说:“那船家你说,是不是我先来的!” 郑全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是他先来的,不过定金还没有交!” 话刚说完,大家又吵了起来:“那我交定金!”“我现在交!” “哎,等等!!”邵雍再次喊住他们,说:“你们都要订,那你们有谁能一船都订下来?啊?有没有?” 这时,又来了两个人,估计也是来抢胡椒的,我也跟着进了屋里,免得被挤到外面,这时门口已经是堵得水泄不通了! 邵雍说:“既然没有能订一船的,船家,你把这一船都给我们,是不是省了许多麻烦,再说,我们是先来的,也都和你说过了,你是不是得遵守约定!” 郑全想了想,对一旁的博斯塔嘀咕了几句,博斯塔点了点头似乎也表示同意,郑全说:“呃,各位客官,船上还有上好的檀香、沉香和白扣,都是从天竺运来的香料,各位可以再考虑一下啊,至于胡椒,这位客官确实是已经订了,在下也不好食言,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啊多多包涵!” 说完大家都埋怨着散了开去,还剩几个大概是订其他香料的,郑全过来对邵雍说:“客官,那这样的话,你把定金交上吧!” “多少钱?”邵雍问。 “货价一成,50两金!”郑全说。 “这,”邵雍犹豫了下说:“能否少一点?” 郑全嘴角一撇,待要叫住刚才的客人,邵雍拦住他道:“哎,好好,这样,50两金子不是小数,我身上没带那么多,你随我去拿好吗?” “什么地方,远不远?”郑全问。 “不远,就在南门,记得带着契据,要有官印的!”邵雍说。 “好吧,你稍等,我先跟他们谈一下!”说着,郑全去接待其他的客户。 邵雍来对我说:“兄弟,50两定金,你出多少,20两如何?” “20两?”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出不起那么多,呵呵~” “那,10两?”邵雍说。 “呃,五,”我伸了五个手指。 “奥,五两~”邵雍犹豫着。 “银子~”我低声道。 “银子?!五两?”邵雍皱了皱眉:“这,我手头也不够啊~” 他迟疑了下,说:“诶,对了,南门外新开了家赌坊,要不去试试手气,正好我钱也不够,我也去!” “赌坊?这,那地方不太好吧~”我为难着。 “兄弟有所不知,”邵雍说:“这家赌坊是新开的,凡是新开必叫你有赚不赔,不然刚开业就让你赔,那以后谁还去!” “有赚不赔?”我说。 “对啊,相当于他们招揽人气的支出,做生意,有陪才有赚嘛!”邵雍说。 “真的假的?”我说。 “当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邵雍说着,这时郑全和那个天竺人博斯塔走过来说准备好了,没办法我只好也跟着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到时让邵雍借我一点儿,毕竟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要把握一下,再说,那连弩过两天就可以卖了,齐月斋收胡椒的期限是七天,应该问题不大! 走在路上,我对邵雍说:“哥哥,我是真订不了很多啊,你不要见怪啊!” 邵雍笑道:“呵呵,能订多少是多少吧,待会儿说不定你手气好,一下就赢它个50两也不一定啊!” 我问:“这赌坊要是让你只赚不赔,那他得亏多少银子?” 邵雍说:“这你不懂了吧,凡是赌徒没有赚了就走的,呵呵,所以,咱们只要赢钱,马上走人!” 眼看就到了南城门,邵雍却带着我们往门外走,经过了一名守门士兵的身旁,往右手边城墙下走去。 郑全说:“哎,不是说南门嘛,这是往哪走?” “就在前面,马上到了!”邵雍说着,我们往前看了看,除了城墙和杂草,再就是远处的树林,难道是在那林子里? 又走了不远,郑全感觉不太对,待要停下脚步,这时邵雍却停了下来,望着前面说:“就是这里了!” 我们都面面相觑道:“这里?这什么都没有啊!” “所以,要来赌哦!”邵雍转过身来,右手抬在身前,却呈掐指姿势,让人莫名其妙。 “赌?!”郑全更是不解。 邵雍道:“这东京汴梁乃六朝古都,繁华富庶,可谓遍地是金!我就赌三位朋友,其中一位,今日在此,必能掘地生金!” “掘地生金?!”郑全气恼着说:“这连铲子也没有,掘什么地!”说着就要走。 “等等!”我听着邵雍说遍地是金,下意识的往地上扫了几眼,就当郑全转身要走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杂草地里有什么闪了一下,那光亮和周围的东西都不一样,只是那一闪,恰好被眼角扫了过去,再看时又似乎没了! “等等,等等!”我说着,探着头弯腰走了过去,随着那光亮又是一闪,我心里一下激动了起来,跑过去蹲在地上拨开乱草,竟然是一点黄澄澄的东西半露在土中! “金子?金子!”我激动地念叨着,用手挖开泥土,果然是一锭,呃不,两锭、三锭、和碎陶片泥土混在一起越挖越多,几乎有十锭都是沉甸甸、大个的、五十两的金元宝!! “啊哈哈,”我疯狂地挖着,见他们都围了上来,我跪在地上捂着坑说:“是我发现的!是我发现的啊!” 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拍在我肩膀上,我散乱的心神似乎一下又安定了许多。 我回头看了看,是邵雍蹲下来拂着我的肩说:“订胡椒吧!” 郑全和博斯塔两人都又惊又愣,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博斯塔更是张着手臂满嘴番话,那场面真是平生罕见,甚是有趣! 这时候的我已经被那堆黄金刺激的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如果不是邵雍拍了我一下,和我说订胡椒,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因为这地方虽然是邵雍带我来的,可金子却是我发现的。看那土里埋藏的情况,应该是长年被雨水冲刷露出了瓦罐,瓦罐破碎后才露出了金子,杂草都从那些金子的夹土中长了出来,不像是刚刚埋进去的样子。 一时间我满脑子都是这金子要怎么办!分?还是? “船家,”邵雍这时对郑全说:“现在钱有了,你签一下货票吧,500两黄金全部给你,收货人写‘陈默’!” 我一听他这样说,心下又是一惊,问:“哥哥,那你?” 这时邵雍抓着我的手臂,用力握了两下,对我道:“兄弟,快起来,你忘了刚才怎么和你说的,交钱,走人!!”他最后的两个字语气格外的重,我想起路上他和我说的那句话,“凡是赌徒没有赚了就走的,所以,咱们只要赢钱,马上走人!” 我明显感觉到是在暗示我,但不知怎的,这身体好像是被吸住了一样,脑子里有了起身的想法,可身体却似乎不听使唤,还守着那堆黄金恋恋不舍!这时邵雍用力一拉,我好歹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看着郑全他们兴冲冲地扑向那堆金子,我又想去拦挡,可一下被邵雍拽住,听他道:“冷静一下,稍后解释!” 他接着对郑全说:“货票拿来吧,这可是全款,别搞错了!” 郑全满脸堆笑着递出货票说:“您放心,230斛,到时全部给您,只要您有这张票据,您收好了!” 说罢,邵雍拉着我离开了那里,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两个士兵从城门处要走过来,而那两个船家却还在那里收拾金子,邵雍又拽了我一下说:“快走,别看了!” 我似乎也感觉到不妙,赶紧也加快了脚步! 直到看不见那个地方了,我俩才停了下来,邵雍长出了口气,说:“哎哟,好险!”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真是有一百个问号。 “你还说呢,说了赢钱马上走人,还是磨蹭!”邵雍说。 “我,这,怎么会这样,”我说:“难道哥哥是特意要帮我?!” “诶,我没说要帮你,”邵雍说:“是你自己手气好,挖到了金子,我只是想来赌一把,没想到你果真是鸿运当头!” “哦,那这票据为啥写我的名字?”我问。 他这时把票据塞到了我手里,说:“你挖的金子,不写你的写谁的,收好它,这些胡椒,是你的了!” 我颤颤巍巍地拿着那票据,激动地说:“今天这是遇到神仙了,哥哥,呃不,神仙哥哥,那我该怎么谢谢你?!” “你啊,要谢我就收好这票据,别弄丢了!”邵雍看我还拿着货票没收起来,对我说:“祸福总相依,以后见财万不可如此激动,魂不守舍,否则,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哦,哥哥说的是,”我点了点头:“主要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有点儿一时缓不过劲儿来!” “呵呵,唉~!”邵雍叹了口气。 “诶,哥哥,那既然你知道那里有金子,干嘛不直接告诉我,还用这么绕来绕去!”我说。 “切莫乱言!”邵雍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对任何人讲,岂不闻天机不可泄露!那二人得此黄金,免不了与官差辩解一番,若是他们圆融,懂得打点,尚能平安无事,否则,难逃此金之煞!” “啊?那这不是害了他们?”我说。 “各人自有造化,兄弟不必担心,就此告辞了!”说着,他拱手转身离去,我待要留他,却听他口中念道:“今日得财是一福,后患须有他人顶,他人遇祸若能渡,苦尽甘来有后福!” 时光回溯,华山云台观中,希夷祖师敬香供水,叩拜天尊,做完早课,对身后一名六七岁的道童说:“玄真,今日为师开始授你道经应用之法,你想先学何物?” 道童懵懂答曰:“师父,弟子想学点石成金!” 祖师取起身旁戒尺,对道童说:“伸出手来!” 道童不知何故,伸出了手去,却被师父生生打了三下,那戒尺抽在手上怎能不疼,道童心觉冤枉,呜呜地哭了起来! 若干年后,再看二人,祖师白发苍颜,道童已长大成人。 祖师道:“玄真,那天演心法你可曾参透?” 玄真说:“承祖师教诲,弟子已略有感悟!” 祖师道:“嗯,可记得你小时候要学成金之术,为师为何罚你?” 玄真说:“师父于蒙童三尺,用意深长,弟子不敢不记!这一尺,是说根基不稳,就想鱼跃龙渊,实乃该罚!这二尺,是说世上本无此术,所谓点石成金,实则障眼之法,投机取巧,实乃该责!这第三尺,则最是紧要,此术与人心相左,若无道德相辅,踏错一步,悔之晚矣,因而该打!” “好,”祖师点头赞道:“你有如此悟性,为师甚为欣喜!然天地万物,皆有无相生,长短相形,你怎知世上无成金之术?” “这,敢请师父训示!”玄真道。 “所谓点石成金,既有此名,当非空穴来风,”祖师说:“然修道之人甚少为之,却是何故?” “莫非如人死不可复生,有违天数?”玄真道。 “不错,”祖师说:“天道循环各有其法,若是逆反造化之机,必然后患无穷!” 祖师又道:“不过,道学既然教人如何避祸,就有避除此种祸患之法,只是持法者必先持正其心,不为财动,不为欲乱,方可运用,否则,即便自作聪明避得了一时,早晚也是难逃天谴!” 七巧灵感身 宋大内皇宫,紫辰殿中,宋仁宗与文武诸官设宴接见西夏公主,仁宗与官员先行入座,待公主进殿拜谒。 鼓乐声起,琪华着西夏皇室云罗锦凤袍,入步殿中,只是却仍以薄纱遮面,叩拜仁宗。礼毕,仁宗欲问琪华为何不去面纱,但虑她是女儿身,又贵为公主,不好直言,这时丞相王延龄于座中说道:“陛下,臣闻西夏李氏源于唐末黄巢之乱,礼节应有晚唐遗风,孰料今日一见,令臣甚为不解,莫非西夏国中,女子皆带面纱不敢示人?” 琪华觐见礼毕,正待仁宗赐座,却听丞相揶揄讽刺,遂转身对丞相说:“看来大人确是少闻,我西夏女子见尊贵之人,须巾纱遮面以示敬重,绝非如汉唐女子,那般轻薄!” “嚄?”丞相捋须笑说:“这等礼数倒是闻所未闻!” “大人不曾听闻,也属情有可原!”琪华说。 “何来情有可原?”丞相问。 琪华正色道曰:“因为此节乃是本宫于国中新订,大人可有异议?!” “这~!”丞相不便反驳,只好看向仁宗。 仁宗道:“丞相休要怠慢,公主远自异国,与我大宋礼法不同,也不为怪!只是这宴会之上,大家欲睹公主风采,公主若不去面纱,朕与众臣又何以睹识贵宾呢!” 公主欠身道:“陛下见谅,琪华自幼便以纱遮面,皆因脸侧留有胎记,身为女子实不想示众人之目,并非有意失礼!” 公主接着说:“若陛下以为不妥,琪华可略摘纱巾,只由君王一睹,陛下以为如何?” 仁宗也不想太过为难,于是点头答应道:“也罢,公主请便!” 接着,琪华半摘薄纱,轻羞侧脸,对仁宗微微一躬,仁宗视过,果真有处绯红之记,生于耳侧面庞,但却盖不过那五官之精致,只是这一侧就令人神思遐迩,何况全貌! 琪华不待仁宗看够,重新带上面纱说:“陛下,琪华冒昧了!” 仁宗忙说:“哪里哪里,公主请入座!” “谢陛下赐座!”琪华于丞相对面坐下,听仁宗说道:“朕观公主所呈国书,内中似有渊盟之意(鸳盟),结宋夏两家比邻之好,不知公主尊意如何?” 琪华道:“此书乃父皇命琪华呈上,父皇之意琪华不敢妄言!只是近日辽国屡次制造事端,舍利之事刚过,又闻辽军在朔州一带频繁调动,是以父皇命我出访贵国,一则与大宋缔结盟好,二则请贵国留意辽军动向,谨防辽人南下!” “嚄?”仁宗有些吃惊,道:“朔州一带乃我大宋北疆,朕尚未听闻有辽军调动,公主是如何知道?” 琪华说:“自麟州会晤后,那耶律宏就迟迟不肯离去,想看你我两家争端,他好坐收渔利!因此我方主动退让以避免战事,并且一直在关注辽军动向,这才得悉耶律宏不甘空手而归,在麟州朔州一带秘密安插兵力,以图伺机而动!所以,敢请陛下留意北线军情,以免让辽人有机可乘!” “哦,这等要事多谢公主相告!”仁宗听了这种消息怎能不有所紧张,于是命宴会进行,舞乐开始,自己则对身旁宦官悄声说:“让枢密院抓紧核查,如有军情马上奏报!” 待舞乐告一段落,仁宗对琪华说:“此舞以汉唐乐府曲调为奏,兼具中原和西域特质,不知公主可垂意否?” 琪华道:“这曲《将进酒》刚柔并济,不论男女观之,当如诗中所言,会须一饮三百杯!琪华借此敬陛下及诸位大人,愿贵国福运绵长,吉祥安泰!” “承公主玉言,请!”仁宗举杯谢过,众官员亦举杯道谢,琪华饮罢,放下酒杯,向对面一位面庞黝黑的官员说:“莫非此位就是开封府的包大人?” 包拯拱手应道:“公主有礼,正是在下!” 琪华说:“久闻包大人青天之誉,今日得见,实乃幸甚!” “包拯不敢,若无陛下圣聪,岂有青天之誉!”包拯道。 “说得好,”琪华又往旁边看去,一位佩剑的武官与包拯邻座,于文臣当中格外显眼,琪华说:“大人身旁这位气宇不凡,想必就是人称南侠的展昭展大人!” “展某不才,多谢公主赞誉!”展昭道。 琪华说:“展大人剑法精妙,无人不晓,不知陛下可否容琪华赐酒一杯,以表本宫久仰之意!” 仁宗欣然允诺,命人端出一只酒杯交于琪华。 展昭来到琪华座前,拱手谢过,待要接酒,却听琪华道:“且慢,今日难得见大宋良才,不如让本宫见识一下大人的武艺,是否果如江湖所闻呢!” “这,”展昭为难道:“公主意当如何?” 琪华手持空酒杯,双指捏着杯壁说:“此杯大小与剑身同宽,杯底平整,本宫持杯不动,若是大人能一剑刺来,以剑端接过我手中的酒杯,本宫定当亲自为大人斟酒,以示敬意!” 展昭皱眉道:“这接杯不难,可是如果稍有偏差伤了公主,展昭无法向陛下交代!” 琪华说:“大人何来自信,能伤得了我?” 此话一出,众臣与仁宗都颇为惊讶,展昭更是看向皇上,不知如何是好! 仁宗道:“公主切莫玩笑,所谓刀剑无眼,即便展护卫武功再高,这酒杯在手,如何能以剑接杯,弄不好划伤了公主,岂非伤我两国情义!” 琪华说:“陛下放心,若是琪华因此受伤,责任全归于我,与展大人无关!况且,宴会之上只有歌舞,似乎不甚尽兴,就让展大人一试身手,也让琪华领教一下大宋才艺!” “这,”仁宗听她这样说,再难推却,只好应允,让展昭小心从事。 展昭见公主掐杯在手,毫无惧意,又得皇上允应,只好抽剑对公主道:“公主可以闭上眼睛,这样剑到身前,不至于慌张出错!” “不必,展大人尽管出剑!”琪华两指捏着酒杯,似拈花之式,只不过手中之花乃是一只云纹玉杯,纤纤素手执青杯,却要利剑劲锋来,何也?奈也! 霎那间,展昭目光如注,英眉处,青锋剑平刺而出,太快怕利刃难收,太慢又怕辱没了圣意,然南侠之名岂是虚谈,只要公主不动,那青青酒杯志在必得! 忽然,一瞬间的意外让展昭冷汗直出,全场顿时惊呼了一声! 那持杯之手倒是未动,可公主另一只手,指尖竟然生生捏住了剑身,捏合处离剑尖仅一寸有余! ‘这怎么可能!’展昭一脸惊愕,心想就算自己,也不可能甚至不敢用手指去接剑锋,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正想到这里,琪华轻轻挪开剑身,微微笑道:“大人,刺偏了!” 展昭何等风浪没经历过,他收回剑来,正起身形,似已恍悟公主为何要如此,他定了定神,松了口气说:“公主天赋异禀,展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过,公主如果不接这一剑,可能现在已经在为展昭斟酒!” 琪华笑了笑说:“小小游戏,展大人不必当真,琪华现在就敬你一杯,以补方才之过!” “且慢!”展昭道:“适才那一剑被公主拦阻,以至于展某未能取杯,不过也熟悉了力道,所以,能否让展某再试一次!” 仁宗见这情形,忙说道:“展护卫,如此危险不如就算了吧?” “陛下,”展昭道:“当年开封府曾有一名杀手外号‘一缕晨光’,此人有一项剑术绝技‘花开七瓣’,就是一剑刺出,能同时刺向七个不同方向!展昭剑法与此不同,走的是精准路数,一剑可走三个方向,但每向必准,绝无虚刺,所以,请陛下大可放心!” 琪华说:“既然如此,陛下不妨让展大人再试一次,以展大人的武功想必定然不会伤到琪华!” “好吧,展护卫,这次万不可再出意外!”仁宗说。 展昭应过,看向公主,公主再次举杯说道:“请!” 声落,展昭伏身起剑,再次出手,这次的剑速却格外之快,方向似乎有些不对,转瞬间,剑尖儿已到公主手下,离酒杯却有半尺之距,而此时,别人根本察觉不到公主其实故意向外微偏了下手臂,就想让你展昭当众出丑!可说时迟那时快,但听一声脆响,剑尖儿竟猝然上挑,一下抵到了酒杯底部,将杯子“呯”得一声挑出了公主手指,击到半空有一丈之高! 杯落,展昭接杯在手,收剑持杯道:“请赐酒!” “好剑法!”琪华拍手称赞,众人也都纷纷称奇,琪华起身为展昭斟酒,展昭一口饮罢,谢过回座! 琪华问:“展大人何有如此胆量,难道真的不怕伤了本宫?” 展昭说:“若非公主接下那第一剑,展昭尚不敢有此冒犯!” “嚄?此是为何?”琪华问。 展昭说:“公主接那一剑,说明两个问题,一、公主爱惜自身,怕展某刺偏,所以接剑警示;二、公主有此非凡之能,想必展昭即便刺偏,也的确伤不到公主!所以,既然如此,展某又何须在意那酒杯是否在公主之手,只专心取杯,别无旁骛,定能赢得公主赐酒!” “真乃妙不可言!”仁宗及众人听罢,皆啧啧称赞,拍手称道! 宴会后,文德殿中,丞相正与仁宗谈着什么,丞相说:“陛下为何不促使和亲,若公主离去,恐怕将难有机会!” 仁宗说:“这李琪华有李唐武氏之风,能以女身为国出使,足见其在西夏权势之盛!况且身怀异能,敢与展护卫过招,这等女子若是嫁入我大宋,恐怕日后朕将寝食难安啊!” 这时,一名宦官近前禀报:“陛下,枢密副使袁仁求见,说有军情奏报!” “宣他进来!”仁宗说着,不一会儿,袁仁入殿拜见,并呈上军报。 仁宗看后,吃惊道:“辽军叩关?如此军情为何不直达御前,却是由枢密院呈奏?” 袁仁说:“回禀陛下,此报乃是代州知府呈奏,并非雁门关所发,因此是由枢密院转奏!” “什么!”仁宗道:“如今雁门关守将是谁?” “乃是狄青之弟狄广!”袁仁说。 “狄青之弟?”仁宗说:“雁门关乃我北线门户,狄青当不至疏失,可如此要事为何不是军中加急快报!” 丞相说:“或许是雁门关战况胶着,守将无暇奏报?” “不可能,”仁宗说:“要是连封战报都发不出来,这雁门关恐怕早已失守,可如果是狄广镇守,断无轻易失守之理!” 丞相说:“若如此,那狄广恐有知情不报之嫌!” 仁宗沉思片刻,说:“如今辽军侵扰北线,而狄青却在西线,刚好西夏与我通好,公主又在我处,想必西线暂时无忧。传朕旨意,调狄青所部,往北线拒敌!同时,着八百里加急,核查雁门关及代州军报!” 宫外别馆中,侍女霜儿前来禀报说:“公主,宋帝已下旨抽调狄青部署向北线增兵!” “很好,”琪华道:“按计划除掉那个代州知府!” “属下已命人去办!”霜儿说。 “好,”琪华道:“此人一死,这军报之事就更加难辩,不论日后狄青如何解释,都免不了让宋帝生疑!” 霜儿说:“不过宋帝已派人往雁门关核查,一旦查明只有小股辽军且已退去,是否就会知道真相呢?” “无妨,”琪华说:“这真相就是辽军确实曾前往袭扰,而狄广却只报狄青不报皇上,代州知府尽职尽责却被灭口,到底是有人谎报军情,还是知情不报,就让宋帝自己忖度吧,呵呵!” “呵呵,公主这第一步棋走得可真妙!”霜儿说:“那狄青定是看辽军不多没有危险,才不做上报,可一旦谎报军情的人死了,剩下能查的就是知情不报了!” “不错,这样一来,不管狄青是报还是不报,都会让人抓住把柄!”琪华道:“如果狄青不报,解释只是小股袭扰,所以没有奏报,那么即便真是小股,也难逃知情不报之嫌,此其一! 如果狄青奏报,却说小股,而枢密院却未说小股,呵呵,是狄青谎报军情?还是枢密院军情有误?此其二! 让狄青分兵北拒,说明宋帝已经有所怀疑,此举一是要解除他北线之危,二是看狄青是否从命,如果狄青因为实际军情拒绝或延迟调兵,那不用我们劳心,自然有人上奏弹劾!如果狄青遵从旨意调兵北去,则西线空虚,我军东进就更加容易!” 初见 清晨,一条涓流的小河边,两岸垂柳在街巷民舍的掩映中,静静的似乎还未苏醒,却闻听几声细语从一处年久的断桥边喃喃传来,寻声望去是两名女子在河边坐着,一个是丫鬟的打扮,另一个却出落的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坐在河边的青石上也不失婉雅之姿,只是似乎有些心事,取了身旁一块碎石向水中一扔,溅起的水花好像也并不让她满意。 “少主,”丫鬟小萱对贾小姐说:“这出都出来了,还担心什么啊,要是怕老爷责怪,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贾书怡说:“我看是你怕吧,要不你自己回去,就说我去订屏风了,学堂里还有事,没空跑那么远!” 小萱说:“我自己回去?肯定被老爷骂,到时让我交代你去哪儿了,来找到你,你还不得怪我!” “呵呵,你个鬼精灵,还挺有远见!”书怡又扔了块石子。 “这都是受少主你的熏陶,”小萱说:“又做老板又去读书,哎,这几天我想了好久,终于知道少主为什么要去读书啦!” “为什么啊?”书怡问。 “学堂里有什么啊?”小萱机灵道。 “有书啊,这还用说!”书怡道。 “书才不是最重要的,”小萱摇着头说:“夫霸王之始也,以人为本,有人才是少主所想往的吧!” “去你的,呵呵,”书怡拿树枝朝小萱拨弄着水花,两个人在断桥边嬉闹了一会儿,听路上有过路的人说‘听说那个神仙小哥回来了,去看看!’ “神仙小哥?”书怡看向小萱。 小萱说:“哦,可能是那个算命先生,就在临街摆摊子算卦的,听说算的可准了!” “是嘛?”书怡道。 “对啊,要不他们都叫他神仙,”小萱说:“我也去找他算过,不过他不给我算!” “为什么啊?”书怡问。 “他说只算卦,不算命,姻缘的事他不算!”小萱道。 “好啊,你去找人家算姻缘!”书怡指着小萱笑道。 小萱赶忙道:“干嘛,姐妹们都去找他呢,又不是光我自己!” “啊?”书怡惊讶着。 “嘿嘿,咱们也去看看吧,”小萱说:“去了你就知道啦!” 街市上,有些摊位还是空的,可有一个摊子旁却挤满了围观的人们,仔细看去却感觉有点儿奇怪,怎么呢,这围观的人群里似乎是女孩子较多,当然也有公子哥儿们挤在里面不亦乐乎的! “这怎么回事?”书怡看到那群围观的人里好像有自己的朋友:“秦芳?你也在这儿?”书怡对人群外面的一个女孩子说。 秦芳见是自己的同窗,笑着说道:“你也是来看帅哥的吧,哈哈!” “什么帅哥?”书怡正问着,就被秦芳拉了过去,往人堆里一看,十几个人围着的小桌子旁坐着一位清秀的白衣男子,今日已束发绾巾,却依旧卓尔不凡,众人当中其风采脱俗,很难想象能与这摆摊算卦有什么关系! “怎么样,少主,嘿嘿,”小萱也簇拥上来呵呵地乐着。 而书怡似乎没有听到小萱说话,脸颊上已有了一丝绯红。 这时,又听几个男生在起哄道:“算一个吧!算一个吧!” 原来,是一个女孩又在旁边请邵雍算姻缘,邵雍推说不算,大家都不肯罢休,非要让邵雍算上一算! 怎么会这么多年轻人来,原来今天是国子监休假,有一个同学见邵雍回来了就通知了其他同学,这帮年轻人除了在意科考,还能在意什么,那当然是谈婚论嫁儿女情长。 所以,这情况连邵雍自己也没有料到,被大家闹得正无可奈何,想着随便给他们算点儿别的吧,总不能一直跟他们纠缠下去,于是掐指起卦,待要运用心诀,忽然的,感觉有什么不对,似乎有一股念力在阻碍着他的心法,竟然让他无法演算! 他心下一惊,慢慢站起了身来,向人群里看去,真不知是君有意,还是情难却,这目光恰与书怡碰到一处,只那一见,两人相持对视,周边似乎已成空,纷语又似落花至,朦朦的不知何物,亦,不知何故! 邵雍发觉自己有些愣神,忙转开了视线,可这么多人盯着,怎逃得过大家的眼睛,顿时有人起哄了起来:“喔~,难怪不算,原来是书怡少主来啦!” “王武,你胡说什么!”贾书怡又羞又怒,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邵雍说道:“你们啊,小心一会儿会有责难!” “责难?”大家都莫名其妙,忽听得背后一个老成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你们这一群在干什么呢!” 回头一看,是国子监太学院的司业梁承先生,众学子见副院长到来,都纷纷让开,低头不敢做声。梁承走进来,指着其中几个人说:“丁齐、王武!什么事儿都少不了你们两个!还有秦芳、贾书怡也在?都是来算姻缘的?!” 丁齐忍不住笑了出来,梁承道:“笑!你也知道好笑!昨天跟书学院的新生打架还没惩治你,回去抄写《论语》,送到我府上!” 丁齐灰溜溜地跑开了,梁承对邵雍拱手道:“邵先生,诸生无教,还请先生见谅!” 邵雍回礼道:“梁司业言重了,司业来此可是有事要找在下?” “先生神算,可知我来意?”梁承问。 “呵呵,”邵雍笑道:“要是什么都算,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哦,呵呵,”梁承道:“先生卜算如此精准,想必是精通奇门易理,我太学院刚好缺一位周易讲师,不知先生可否屈尊俯就?” “这……”邵雍犹豫了一下,却听众人都鼓动着让他接受,贾书怡也上前说道:“先生,刚好我家酒楼要做一块屏风,还不知要如何规制,如果先生能到学府就职,以后有事咨询就方便了!” “对啊,先生,”秦芳也凑上来说:“来做讲师吧,比在这里要好啊!” “喔噢……”众男生都羡慕嫉妒恨地吆喝着。 邵雍说:“既然司业相邀,在下也不便推托,只是邵某习惯了这种闲散的生活,入学府讲课恐怕未必能适应!” 梁承道:“先生放心,先生之虑我已有所斟酌,开始这所授之课如何讲、什么内容,全由先生自主决定,只要是有益于学生,先生尽管开教,奥,授课时间也由先生选定,只要事先通知我院,我们做好安排,就全看先生自由发挥,你看如何?” 大家都为这待遇兴奋不已,王武在一旁问了一句:“那薪酬呢?!” “呵呵呵~”众人被逗得直乐,梁承道:“你小子关心的还不少啊!”转而又对邵雍说:“先生,只要你入得我院,你每讲一课的薪酬和我同样水准,如何?” “多谢司业厚爱,邵某敢愿一试!”邵雍谢过,大家也纷纷呼喝称好。这时候,我和叶辰各自背着东西走了过来,我老远就看到了邵雍,刚好人群一散,我走上去惊讶地说:“神仙哥哥?你,就是这里的算命先生?” “哦,陈默兄弟,又见面了!”邵雍拱手笑道。 “这,呵呵,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笑着说。 “人生本就如梦,也许你就是在梦里,呵呵!”邵雍道。 我才想让叶辰也认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叶辰连摊子也没摆,就放下箩筐拿出一件木器,对贾书怡说:“书怡姑娘,这是我昨天刚做的,你看一下吧!” 叶辰这个举动让我和邵雍都很是惊讶,可更吃惊的还是我,‘这不会就是叶辰喜欢的那个姑娘吧!!’我心里想着,可从没见他对人这么殷勤过!那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穿着有穿着,和他一比,顿时有句俗话就浮现在眼前,我都不想说了。 “哎,”旁边的小萱说:“前几天刚买了你的东西,又让我们看,哪有那么多要买的!” “呵呵,”叶辰笑着:“不买看一下也行啊,也许过两天能用的着!” 小萱刚要说什么,书怡止住小萱,说:“看看无妨,奥对了,我酒楼门厅里要做一块屏风,木框架你能做吗?” “可以的,”叶辰小小兴奋着:“具体做什么样的,尺寸如何,最好是实地去看一下!” 书怡说:“哦,不过可能需要比较精细的镂空或者雕花工艺,这个你也能做吗?” 叶辰想了想说:“镂空雕花不是我的擅长,不过那些装饰可以在框架做好之后另外添加!” 书怡说:“行,这样等我有了图纸再请你去看一下吧,现在具体怎么做还没有确定!” “好的好的,谢谢书怡姑娘!” 等各自说完了事情,大家都各自散了,路上小萱对贾书怡说:“少主,那个木匠好像对你有点儿特别哦!” 书怡浅浅一笑说:“人家那是会做生意,咱们也算是他的老顾客,他能不热情一点儿嘛!” “他会做生意?”小萱说:“我看他只会做少主你的生意!” 书怡无奈地斜了斜嘴角,没说什么。 小萱说:“唉,也是,我们家少主谁见了都喜欢,连神仙哥哥都留意你呢,呵呵!” “你再说~!”书怡羞恼地拍着小萱,小萱连声讨饶,书怡道:“你就知道想些这个,是不是也该谈婚论嫁啦!” “哪有!”小萱道:“我要是嫁了,就没法和少主在一起啦,我才不嫁呢!” “诶,要不你看那个木匠怎么样,”书怡说:“等让他做屏风的时候,给你们俩牵个线儿?” “啊?我不要,”小萱尴尬地说:“这街上都知道他脾气古怪,我才不要呢!” “呵呵,”书怡笑了笑,又心事重重地说:“唉,这个先不说,一会回去,我爹肯定要生气了,又要委屈你了!” 小萱嘟了嘟嘴,道:“谁让你是我的少主呢~!” 时至中午,琪华公主别馆中,一名属下前来禀报说:“公主,属下无能,没能追踪到那艘货船!” 琪华皱了皱眉,面有愠色地出了口短气,闭上眼睛运决掐指算了一下,忽惊讶道:“此船已沉?!真天助我也!” 说罢,要让属下退去,却又止住了他。为防意外,琪华来到一个精巧的机关器物前,拨弄了一番,待那机关一停,琪华心觉不对:“怎么会算不到?先秦浑天仪不可能出错,算不到,定是那船上有混元机珠,若真是有,那我刚才所算就可能不对,而混元机珠并非一般货商能有,这艘船,莫非有高人相助?!” 她转身对属下说:“去查一下这船上的胡椒,都是何人所订,另外,让阻午按计划行事!” 鸿丰酒楼,贾三爷正在自己的书房里踱来踱去,听下人说小姐回来了,便叫人让贾书怡来到书房里。 “哎呀,你到哪去了!”贾三爷生着气,又好像压着火,不想对自己这宝贝女儿太大声音。 贾书怡虽然知道父亲疼她,但她从小被父亲一手带大,经历了父亲商业上的起起伏伏,经历了失去母亲的难言之痛,她很少像其他小姐那样撒娇耍性子,只是这次好像是故意让父亲不高兴了,她说:“爹,我早说了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再说,今天学堂有事也不是没跟你说!” 贾三爷没好气地说:“唉,可是晋州那边的关系非常重要,你让老汪自己去,那会怠慢了人家!” “反正汪叔也走了,你总不能让我自己再去吧,”贾书怡来到父亲身边,拽着父亲衣袖说:“爹,下次这种事,你得跟女儿商量一下,我都还没说要不要去,你就自己定了,结果还反过来怪我,人家好歹也是鸿丰的老板,总该有点儿自主的权力吧!” 贾三爷无奈道:“真后悔让你在这里当家,要不是新开的山庄忙不过来,我一准打发你回去!” “可是呢,生米都煮成熟饭喽!”书怡小小得意着。 “你这孩子,去,把萱儿给我叫过来!”贾三爷说。 “爹,跟她没关系,别老难为人家!”书怡道。 “我问问她你去哪儿了,下次也好能找得到,快去!”贾三爷是要教训下小萱,女儿不听话他没法过分责罚,但如果斥责小萱,女儿总会有所记性吧!这方法贾书怡是懂的,可没办法,也只好看着小萱替自己受过。 晚上,书怡为了给小萱赔不是,特意带小萱到夜市上挑了件衣裳,买了些点心。往回走恰好经过早上那个柳岸河边的断桥,听得有清悠的琴声从桥上许许传来,不高亢,不幽婉,时而停瑟,时而和着桥下的水声潺潺至远。 书怡走过去,在月光下,河水泛起的波光中,认得出那抚琴人竟是上午在街上见到的邵先生。 邵雍见有人走来,本不想停琴,可不知为什么,这琴声中似弦外有音,跃出心境之外,难以调和。 邵雍在华山希夷祖师门下修行多年,知道心境的把握对术数心法有多重要,记得祖师曾说:‘天演心法以心起卦,可演天机变,知造化因,然有三忌,忌心动,心乱,心伤,故心静则变化通,心清则如水明!’ 上午接到梁承的邀请后,邵雍专程到国子监走了一趟,认识了一下太学院的几位老师。去了之后才发现梁承虽是好意,但毕竟职责有限,其他几位老师似乎并不是太欢迎,并且告诉邵雍第二天上午要有一堂师生见面会,以便互相了解。后来梁承告诉他,主要原因是学院里有位教易经的姚老先生,因为年纪大了要离职退休,所以需要有一位新的老师来代替,但易经这门课程往往是由年长的先生来教授,而邵雍年纪尚轻,所以大家对他还有所介意。临走时,梁承还叮嘱邵雍好好准备一下,毕竟如果邵雍表现不好,梁承也会很没面子,所以,晚饭后邵雍带琴来到这河边断桥上,打算静心推演一下明日可能的情况。但不知为什么,琴声起伏中,心绪总有波澜,而每每停琴,脑海中却浮现出上午那个相视的目光,好像这水中落下了一颗石子,击起的涟漪一直在心中回荡。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书怡惊讶中带着一丝喜悦。 “哦,是你?”邵雍按住琴弦,见是书怡走过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待要开口,却听姑娘说:“先生……也常来这里吗?” 书怡说这话时,也感觉到邵雍好像也要说什么,只是自己先开了口,虽然小小尴尬地停顿了下,但还是把话先说了出来! 邵雍回答说:“哦,只是近日路过,感觉这里比较清静,所以才闲来抚些琴曲!” “这也是我家少主常来的地方!”小萱在一旁笑着插了句话,说得书怡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邵雍说:“怎么姑娘晚上也来这里?” 书怡道:“是恰好路过,听到琴声,所以过来看看,想不到竟是先生在此!” 邵雍听她说是恰好,心里不由得又有些诧异,对于术数来说,世上没有巧合,因缘际会,难道自己和她? 邵雍说:“自从来到城里,已经许久没有拨弄这东西,有些生疏,让姑娘见笑了!” “没有,”书怡道:“先生的琴声虽未成曲,但指间能听得出,是心弦相通,让心声转为琴声,这等技法已是难得!” “姑娘能听的出,看来这方面也造诣不浅!”邵雍说。 “没有什么造诣,只是没事的时候也会弹奏几曲,”书怡谦虚道,又说:“先生既爱抚琴,城外不远 有处山庄是家父建造,先生有空时可以去看看,环境比城里会更清静些!” “姑娘说的可是那鸿运山庄?”邵雍问。 “正是,”书怡说:“平时我父亲在那边经营,我就替父亲打理城里的酒楼,奥,当然如果先生去的话是不收费的!” “呵呵,那多谢姑娘的好意,有机会会去山庄讨扰!”邵雍说。 “先生不必客气,”书怡说:“以后先生到太学讲课,书怡定会去听,到时还得先生多加指教!” “诶,这太学门槛甚高,能否进得去还不一定呢,”邵雍说:“明天上午有个师生会,估计是要看我能不能教得了你们!” “哦,呵呵,先生说笑了,以先生的能力应当没有问题,梁司业的眼光肯定错不了的!”书怡说:“上午和先生说过屏风的事,呃,明天会后能否请先生到我酒楼一坐,看一下做什么样式的好,如何摆放!” 邵雍说:“奥,可以,听说那屏风可能要让叶辰兄弟制作,我与他是朋友,不如到时让他一起去看看?” “好的,那就说定了!”书怡与邵雍聊了一会儿告辞离去。 路上小萱说:“少主,难道这就是所说的缘分?” “什么啊,你又胡思乱想?”书怡道。 “你看啊,他怎么会这么巧也到那个地方!”小萱说。 “那我们为什么也常去那里啊?”书怡反问道。 “清静啊,离街坊也不远!”小萱说。 “那就是了,”书怡道:“你都能发现,人家为什么就不能发现啊!” “少主还真会说,那你干嘛跟他说起老爷的山庄啊,还免费,呵呵!”小萱说。 “这还用问,邵先生要是能常去我们山庄,那对山庄的生意也大有好处啊!”两人又你说我闹地调侃着,如同姐妹一般。 太学论道 第二天,先看枢密院袁仁府上,侍卫长彭罡急匆匆地来禀报说:“大人,在元帅府门口抓获一名辽国细作!” “嚄?辽国细作?”袁仁问:“元帅府门口?” “正是,那人虽说汉话,但明显有契丹口音,并且……”彭罡停顿了下。 “并且什么?”袁仁问。 “抓到他时,他正往元帅府送信!”彭罡小心翼翼地说:“属下不得已将帅府接信的仆人也一并抓来了!” “……”袁仁吃了一惊没有说话。 “属下自作主张,请大人治罪!”彭罡道。 “那信在何处?”袁仁问。 彭罡从怀里掏出信件交给袁仁,袁仁打开一看,一脸不解和疑惑的表情,念道:“中秋相聚,离阳观花?” 整封信里就只有这八个字,但最奇怪的是,这八个字是写在一个奇怪的图形里,那图形是用墨笔所画,整个将字包裹了起来,“这,不是麟州会晤时,西夏公主送给狄青的琉璃盏吗?”袁仁自语道。 他看着那图画,一匹骏马在类似酒杯的图案旁昂首嘶鸣,这形状就是他在麟州时见过的琉璃盏没错,“此为何意?”他不解地说。 “莫非是……”彭罡好像想到了什么。 “是什么?”袁仁问。 “呃,属下不敢乱说!”彭罡道。 “说吧,人都让你抓来了,说不清缘由怎么跟上面交代!”袁仁道。 “是,”彭罡说:“这字在盏中,莫非是这琉璃盏内,暗藏玄机?” 袁仁听过大惊,彭罡赶忙道:“属下只是猜测,还望大人恕罪!” 这时,门外有狱卒来报:“大人,那个契丹人他,自杀了!” “什么!”袁仁是又惊又疑,让狱卒退下,自己来回踱着步子,思忖着:“朝中对狄青兼任枢密副使一职早有不满,如今正使由太师兼任,而圣上怕太师专权,有单独设立正使之意,我与狄青都是副使,日后这正使一职还不是从我二人中选!” 接着,他对彭罡说:“此事帅府可有来追究?” “还未有人来!”彭罡道。 “你留在府上,”袁仁说:“我去太师那里,如果帅府来要人,就说我不在,等我回来后再做定夺!” 同日上午,国子监太学院的一间学堂里,坐满了年轻的学子,还有不少老师在后排坐着,大家都在议论着什么,有赞许声,也有反对和非议的声音。 这时,梁承和邵雍从外面走了进来,梁承向大家做了简单的介绍,便到后排入座让邵雍自我介绍并做简述。 邵雍说:“诸位师生,邵雍今日蒙司业推荐,与诸位共聚一堂,实感荣幸,关于我本人想必大家也有所了解,实不足道,至于三易经典,各位皆学富五车,应当是有所涉猎,我若简单地讲个大概,恐怕有班门弄斧之嫌,也徒费大家时间,不如各位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向邵某询问,我定当尽力作答,不敢说解惑,算是与大家相互了解一下吧!” 贾书怡也坐在其中,心里也准备好了问题,只是怕如果邵雍答的不好,让他为难,所以就先看别人怎么问吧。 韩一凡首先起身,向邵雍行了个礼,说:“学生韩一凡,见过先生!” 邵雍回礼道:“幸会!” 韩一凡说:“听说先生要来我太学执教,学生不才,敢问先生何为‘辟雍’?” 邵雍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笑而答曰:“呵呵,诚不知也!” 韩一凡有些得意道:“可算否?” 邵雍说:“难!” 韩一凡洋洋自得,摇着头道:“辟者,璧也,象璧圆,又以法天,於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汉班固有言:‘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先生名中有雍,竟然不知辟雍,欲来执教易经,却不能算,呵呵,敢问先生,是来教化,抑或学习乎?” 邵雍点头浅笑:“呵呵呵,好文才!邵某承教了!请问一凡同学,祖上可是唐代文豪昌黎先生?” 韩一凡吃了一惊,道:“正是!” 邵雍说:“韩昌黎文骨崚嶒,为人心直口快,因而科举不顺,仕途屡遭贬谪,又冒欺君之罪谏迎佛骨,险些丢了性命,一凡同学有祖上率真性情,能问邵某之短,却也难能可贵,只是事物总有阴阳两面,率性的同时,莫忘祖上之危啊!” 韩一凡本想拿少有人知的东西难为邵雍,想不到对方竟能知道自己的祖源,还点出韩愈谏迎佛骨,差点被唐宪宗杀头的典故,却又不带一个脏字,这让他始料不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 邵雍继续说:“楚汉时兵圣韩信想必诸位都知道,虽不知与韩愈是否同宗,但两者都是才气甚高!韩信醉心兵法,却不通礼法,以为有才便可肆意妄为,功高于世,落得个夷灭宗族的下场,死时还未过不惑之年,着实令人惋惜,各位同学若懂得易理,当知才学该用于何时何地,时位不对,才气越高,则凶险越大!” 韩一凡也算是学子当中的佼佼者了,被说的低头羞面,却又不得不依礼谢了邵雍,红着脸坐了下去,大家正窃窃地笑着,忽听一人口气轻狂,站起来说: “先生这骂人的能耐可真是不一般啊,请问先生身居何职?收入如何啊?” 邵雍看了看他,同样是一个学生,那厮却眼歪嘴斜,不正经看人,邵雍心中冷笑一声,答道:“哦,呵呵,毕竟邵某也不比你们年长几岁,这年少轻狂总归还是有的!至于职位收入,告诉你也无妨,本人白丁一个,收入勉强维生!” 袁甚嬉笑:“啊哈哈,白丁一个?勉强维生?你可知这太学院的门生不是官员子弟,就是富商之家,你一个白丁来教我们,是要教成跟你一样嘛?啊?哈哈~” 邵雍不紧不慢说:“呵呵,唉,请问这位同学,家中是官还是商呢?” 袁甚牛哄哄道:“不妨也告诉你,家父官拜枢密副使,位居朝廷二品!” 邵雍说:“哦,正宗的官二代,失敬失敬!” “你!”袁甚见后面老师都在,没敢太过分,又听邵雍说:“刚才那位同学问我何为‘辟雍’,现在我倒想问问这位同学,何为‘纨绔’?” 袁甚道:“玩库?什么玩库?” 邵雍说:“哦,这‘纨绔’嘛,就是一种细绢做的裤子,按理说官宦之家应该常有才对!” 袁甚说:“我只知道有钱有势才是王道!哼!” 邵雍说:“呵呵,那隋文杨坚,魏武曹操可算有钱有势吧?为何一个被子所杀,一个子孙尽皆短命!且两者王朝都不过三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王道?!如果是,那我宁可无钱无势,逍遥快哉!” 这时,有学生在袁甚背后喝了个倒彩,还有人偷偷地告诉袁甚“纨绔”二字是在骂他,可袁甚哪有墨水去反驳,也只好坐了下去。 见学生对邵雍无可奈何,博士陆康起身行礼说:“先生好一张利嘴,不知可有真才实学?” 邵雍说:“何为真才实学?” 陆康说:“我学院之师少说也是进士出身,各科博士更是大有人在,先生既为白丁,又无功名,出入我学府,是否相形见绌啊?” 邵雍本以为他身为博士,学识渊博,应该有点儿胸怀见地,想不到空有个名头,心胸却一塌糊涂,邵雍道:“哦,原来在博士看来,不曾科举之人就没有真才实学,此等拙见,我实在不想反驳,你还是请坐吧!” 博士辛渊 起身为陆康解围,说:“是不想反驳,还是无力反驳啊?哈哈!” 邵雍道:“哦,辛博士,呵呵,邵某年幼时也曾入得私塾、拜得夫子,至今还深记夫子之音容相貌、谆谆教诲,夫子说:‘人有所长,亦有所短,取之长以为师,不可笑其短!’我有时在想,一个乡下私塾的老师都有如此见地,足下贵为太学博士,竟然不知此理,是否令人耻笑啊?” “你!”辛渊道:“乡下夫子岂能与博士相提并论!凡博士门下皆为日后朝廷栋梁,私塾教出来的恐怕也只能摆个摊子算算命吧!” 邵雍微微摇头说:“唉,差距确实挺大!” 辛渊说:“知道就好!” 邵雍道:“敢问博士,收入如何?” 辛渊不屑道:“这能随便说嘛!” 邵雍说:“想必定是比私塾的夫子要高吧?” 辛渊道:“这还用问!” 邵雍说:“可据我所知,夫子的收入少却让学生一生难忘其名,所教蒙童十有八九彬彬有礼,而博士收入甚高,为何所出有成就者十之一二,还不乏贪官污吏、蝇营小人、甚至祸国巨害呢!” 辛渊气急,指着邵雍,说:“邵雍!你这是诬蔑整个太学!” 此时,一位年老的先生在座中抬手止住辛渊,这老先生正是即将退休的易经老师姚祖黎。 姚祖黎说:“辛博士,邵雍年纪轻轻,何必与之计较,邵先生,我太学海纳百川,允许师生各抒己见,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邵雍行礼道:“姚老先生,晚辈初来乍到,不知学府风气,也请多多包涵!” 姚祖黎说:“先生术数之名,老夫也略有耳闻,只是先生年纪尚轻,又无执教经验,这周易之理何其广大,未知先生能驾驭否?” 邵雍心知又是一关,沉了下气,说:“易经乃群经之首,衍生诸子百家,涵盖天地之道,邵雍实不敢说能驾驭之,只是百家之说源于易,易经之理源于道,万法归宗不过阴阳相转,而生四象八卦,只要把握好其本质,静心寡欲,则不难明心悟道!” 姚祖黎连连点头,其实他已经对这个年轻人有所欣赏,但还不甚放心,因此不但事前就同意有些老师故意去刁难,并且自己也要试他一试,如果其回应能让自己满意,那么,自己也就能放心地把学生交给他了! 邵雍继续说着:“至于年轻年长、有无经验,这里我不为自己辩解,因为学院是否接受于我,我不勉强,但是,既然有这个机会,我想替在座的诸位学子说几句公道话!他们都是年轻一代的人才,离开学校后,对于外界来说就是没有任何经验,而经验是什么?按照易理,一分为二,事有阴阳的说法,经验虽然是保本不失的一件外衣,但同时也是让人裹足不前、不敢创新的壁垒,大到国家、小至商贾,如果唯经验是举,那么无异于穿着陈旧的外套不脱,闭关锁国,给自己筑起截断活水的城墙!!阴阳互转才能万物生发,新旧交迭才能蓬勃发展,有和无更是相生相辅,道之始源,有经验是好,没有经验白纸一张又怎知不好?年龄与经验其实同理,如果事事都以年龄、以经验筛选,那么汉朝就不会有韩信,三国就不会有孔明,要知道这两位拜将之时都仅仅是二十六七,又哪来的履历和经验呢!” 话一说完,无声的学堂里顿时涌起一片喝彩! “好哦!!”学生们被这番话说到了心里,都纷纷鼓掌叫好:“经典呐!”大家点头赞许着,连首先发难的韩一凡听了这一席话也不由得点头认可。 姚祖黎捋须说道:“先生真是能言善辩,看来这易经思辨之法先生已是炉火纯青!” 邵雍说:“老先生过誉了!” 姚祖黎说:“最后老夫想领教一下先生的术数,不知可否?” “请先生出题!”邵雍道。 “请问邵先生,明日有异乎?”姚祖黎说。 “有!”邵雍说。 “何也?”姚祖黎问。 “路人手中多一物!”邵雍答。 姚祖黎泯然一笑,道:“妙哉!诸位明日需带雨具,以防午后有雨!” 邵雍却补充了一句:“不过,无需全部带伞,只要有一半即可!” “一半?”大家莫名其妙,姚祖黎也是不解。 “难道还两人一把不成!”有人笑问。 邵雍笑而不语。 姚祖黎忽有所感,似乎还有些惊讶,他微微点头说:“待明日可见分晓!” 之后又有几个支持邵雍的学生问了些问题,邵雍一一做了回答,贾书怡是最后一个问的,因为她开始是迟迟不想发问,怕难为了邵雍,后来又被邵雍精彩的对答深深折服,差点儿错过了问的机会! 贾书怡一起身,总少不了有打趣的,谁让她“学堂花含影,学外千金身”,来念书的女孩不是没有,但像她这样落落大方,既念书又当老板的,真是不多,所以常常会受人议论,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还有总爱拿她开玩笑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人很随和,很少见她发脾气,这不,她一起身还没开口,竟然不知是谁先低声说了句:‘情为何物!’ 接着听到的人又乐着重复了一遍‘情为何物?’,整个学堂里跟着就笑开了锅,让书怡好是尴尬了一下,忙解释着:“这不是我要问的!” 梁承站起来喝止大家:“好了,别笑了,都成何体统!书怡,你想问什么?” 贾书怡说:“是这样,因为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其他子嗣,所以家业不得已由我来承担,但是外面会有些风言风语,有的说……女人当家,房倒屋塌,”说到这里,又有人在偷笑,书怡瞥了他们一眼,继续道:“对此,不知先生怎么看?” 邵雍对刚才的哄笑也是五味杂陈,他静了静心说:“对于女子,在六十四卦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坤卦,其象辞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唇枪舌剑是为刚,但落到地上,对大地又有何危害呢?” 贾书怡听了,感觉邵雍对易理能够这样灵活得运用,心中更是敬佩,随即行礼谢道:“我明白了,先生!” 蹭饭 师生会结束后,邵雍如约和贾书怡、小萱三人一并往鸿丰酒楼去了,书怡的好友秦芳见她们和邵雍一起走了,装作生气似的摇拽着一旁的女伴,说:“咿~呀~,名花有主了~!”估计是也想预约,没想到被书怡抢了先。 路上小萱除了偷偷地看帅哥,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多余,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一边走一边想着‘唉,少主啊,你可要抓紧啊,你没看到那些女学生的眼睛嘛,好像要把我们杀掉!’ 书怡此时此刻心里也是有种特别的感觉,一位刚从风口浪尖上下来的英雄,又是清新俊逸的偏偏男儿,有哪个女孩与之齐肩能够心静如初呢,但她毕竟是做老板的,应有的定力她是有的,可不能否认自己心里那一颗情愫,如新生的萌芽,怎么按都好像按不下了! “这么早就吃饭吗?”不知为何,邵雍向路边的某处打了个招呼,书怡回神望过去,原来是走到叶辰的摊子旁了,‘这么快就到了~’她心里念了句,定是还想再多走一会儿。 “书怡姑娘?!”叶辰刚要打开唐颖送来的食盒,又盖了回去,没错,是唐颖每天中午给我和叶辰送的饭菜,我们三个围坐一起正打算开吃呢,却看见邵雍和贾书怡她们走了过来,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书怡说:“叶辰,昨天和你说过要做个屏风,刚好邵先生有空,咱们一起到我那里看看吧,顺便我请客,午饭就到我那儿吃吧!” 叶辰一听贾书怡要请他吃饭,这可是破天荒了,我就等他‘有福自己享’的口号要成真呢,没想到他还有点儿良心,看了看我和唐颖,说:“呃,这饭都带来了,要不 ~” 小萱走上来说:“请你吃饭还那么啰嗦,快走吧!” 我看这丫头气势汹汹,叶辰未必能顶得住,估计是要被拖走,去实现我们的口号了。可谁知贾书怡这时说了句话,让我对这老板顿时有了好感,她说:“要不两位小哥也一块儿吧,这饭可以留着晚上再吃啊!”她指了指我们的食盒,很明显她没看出唐颖是女扮男装。 叶辰对我俩说:“那咱们,就一块儿吧!” “可是摊子怎么办啊!”唐颖说。 邵雍说:“就这点儿东西,一块带着吧!” 他说话了我们都看向贾书怡,书怡竟然毫不反对,欣然同意。‘神仙就是神仙!’我暗自乐着,这下估计是要吃顿大餐啦! 路上,小萱对唐颖说:“你们听说了没,昨天晚上有家香料店失火了,听说是跟胡椒有关呢!” 唐颖说:“好像听到有路人说哪里失火了,怎么跟胡椒有关呢?” 小萱说:“有个寡妇她儿子在外打工,好容易回来一次,想给儿子做点好吃的,就放了点儿胡椒,可没想到,吃完后她儿子就死了!” “啊?”我们听了都很惊讶。 小萱说:“听说确实是中毒死的,同样的东西寡妇也吃了,但她吃的没有放胡椒!所以这寡妇就去找卖胡椒的理论,但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店家也不承认是胡椒的问题,于是寡妇一气之下就往人家店里放了火!” “这寡妇也够可怜的!”唐颖和小萱说着。 我看她俩那样子,不会这丫头以为唐颖是男的吧?我看还是告诉她们,免得弄出些误会,我咳了两声说:“呃,唐颖妹妹,食盒我帮你拿吧!” “妹妹?!”小萱果然惊呼了一声,和书怡面面相觑,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唐颖听我这么一说,似乎也明白了意思,看我手里还有东西,就推说不用了。不过小萱倒是没有介意,反而和唐颖更热乎了,两人一起拎着食盒走了起来! 到了鸿丰酒楼,我才知道叶辰这小子似乎是有点儿痴心妄想,整整三层的楼阁,住店的、吃饭的络绎不绝,人家有着这么大的店面,人又长得贤淑,怎么能轮的到叶辰,本来我还支持他呢,现在连我也没底气了! 进了大堂,一个像是管家的中年人来对书怡说:“少主,有点儿事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书怡问。 那管家示意想单独和她说,书怡却说:“没关系,你说吧!” 管家说:“有个新来的伙计把热汤泼到了客人身上,你不在我就先给客人赔了钱,让客人走了,那个伙计我把他关起来了,你看要怎么处置?” 书怡惊讶道:“怎么会把汤泼到客人身上的?烫伤了没?” 管家说:“还好只是烫到了手,脏了衣服,那客人常来这里,是个不第的秀才,好像是说话难为了伙计,这伙计受不了气,就朝客人身上泼了汤,还差点儿打起来!” 小萱问了句:“是不是每次都拿着个扇子,瘦瘦高高的客人?” “对,就是他!”管家说。 “是他啊,”小萱说:“那人好几次了,就爱欺负店里的伙计,平时可有礼貌了,一到饭桌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书怡说:“客人已经走了是吧,没再有其他要求吗?” “骂骂咧咧地走了,应该不会再找茬了!”管家说。 书怡叹了口气说:“把伙计放了吧,给他结算工钱,客人的钱从我账上扣,不用难为伙计了!” 管家照办去了,我感慨着说:“有姑娘这样的老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那当然了,”叶辰说:“要不我怎么愿意做她们家的生意呢!” 我们放下东西坐了一会儿,和贾书怡到大堂聊起了要做的屏风,听邵雍讲室内布局的风水,还真是头头是道,挺有讲究,不过,他最后说了句:“风水布局其实仅仅是治标不治本,这根本上生意的好坏、事业的兴旺,那还要看人心的格局,姑娘应当理解!” 书怡点头赞同着,和邵雍聊得投入。唐颖和小萱则成了好朋友,两人拉着手去点菜去了。剩下我和叶辰在旁边,好像,寒意渐浓啊~! 我心里嘀咕着:“不会吧叶辰,你怎么这么悲催,看上个千金也就罢了,怎么连情敌都这么强大~,邵先生他不会吧!” 我眼看着叶辰脸色一阵一阵的,可又能怎么办呢,屏风叶辰是要做的,他总不能走一边去,我要是上一边去,让叶辰自己在旁边站着,那就太不够兄弟了。 正尴尬着,邵雍好像与书怡订好了屏风的尺寸和样式,问叶辰制作是否方便,叶辰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把我扔到一边,跟他俩说了起来。不过还是书怡姑娘体贴,安排伙计给我上了茶,我一个人坐着,想着下午就要去找那个袁大人交易连弩了,心里又静静盘算了起来。 差不多要入席吃饭了,唐颖和小萱也点好菜回来了,这时一个挺壮实的小伙子跟管家走了过来,管家说:“少主,这就是那个给客人浇汤的伙计,他说走前一定要谢谢少主,就带他过来了!” 小伙子说:“少主,多谢你放了小的,还替我赔了钱,小的无以为报,临走给少主行个礼,算是回报少主!”说着,他竟单膝跪地,向书怡扣了个头。 书怡赶忙扶起他,说:“小事一桩,何必要行此大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福生,”小伙子似乎有些哽咽:“因为家里父亲做生意赔了钱,被买家逼死了,母亲为了还债,生病不肯吃药,也病死了,所以,我有点儿受不了那客人的气,还请少主见谅了!我告辞!” “等等!”书怡叫住他,说:“你,要再找生计吗?” “是啊,”小伙子低了低头说:“跑堂的活可能不适合我!” 书怡说:“你多大了,吃得了苦吗?” “18岁,”他说:“流血流汗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吃不了那种窝囊气!” 书怡说:“家里还有一处需要人手,不会有那样的气受,不过,要能吃得了苦,成得了才!” “是什么?”小伙子问。 书怡说:“新建的山庄需要护院去看守,一时找不到太多武师,但有一名教头在那边教习武艺,你是否愿意去做护院,并学习武艺!” “愿意!”小伙子点头道。 “但学武是很苦的,何况你这个年龄也不小,半路习武恐怕要更难一些!”书怡说:“并且教头也很严厉的!” “再苦也不过是身上苦,”小伙子说:“我愿意去!” “好样的!”叶辰竟不由地对福生叫了声好,引得大家都朝他看,当然也引得了书怡的目光。 小萱对叶辰说:“你插什么嘴,又不关你事!” 叶辰道:“我,是说你家少主真是菩萨心肠,好样的!” 书怡笑了笑,让管家带福生离开了,接着书怡领我们进了一个雅间,哇,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那可是我想不到的大餐,比家里兄长结婚时做的都要诱人!我和叶辰都惊得合不拢嘴,“这是你们俩去点的菜吗?”我不想表现得太寒碜,但的确是没见过做得这么好的饭菜,禁不住问了唐颖一句。 谁知唐颖倒挺镇定,只是诧异地指了指桌上的一道菜,说:“这道洛阳燕菜我们没点,是不是弄错了?” 我看了看那道菜,是由五种颜色的菜丝、肉丝配制的汤菜,汤面上还浮着一朵雕成牡丹的蛋黄蒸糕,菜香花鲜,甚是好看。 小萱说:“姐姐还挺有眼力,这道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是少主特意让厨房加的!” 邵雍说:“这未免也太破费了,举手之劳怎么能承受得起!” 书怡说:“找先生帮忙的人都排满了街,我若是怠慢了先生,岂不是让人家笑我太吝啬,呵呵,大家快请坐吧!” 简单说一下这座次,我们六个人一张圆桌,唐颖、书怡、小萱正对门口坐,我、邵雍、叶辰背对门口坐,我和唐颖邻座,叶辰和小萱邻座,书怡则和邵雍对座。 六人坐下寒暄了一会儿,贾书怡还特别向叶辰介绍了小萱,倒是让我和唐颖始料不及,但好像是汗衫配棉帽,一个不冷一个不热! 书怡以水代酒向大家敬了一杯,我们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邵雍说:“刚才那个伙计,姑娘本打算解雇他,为何又把他留下了呢?” 书怡说:“就像先生说的,人都有长短,不能见其短就全盘否定,在这边他会枯萎,到另一边也许就生根发芽了呢!” “说得好!”邵雍点头道。 我想起刚才书怡说什么山庄需要护院,便问:“听姑娘说有个山庄需要武师是吗?” “是啊,”书怡说:“有合适的人可以介绍给我!” 我看了看唐颖,唐颖又看了看我,说:“看我干嘛,你想让我去啊?!” “不是,我这不随便问问嘛!”我说。 书怡问:“怎么你们二位有会武艺的?” 我指了指唐颖说:“她会!” 小萱惊讶说:“唐颖姐姐,你会武艺?!” “只是略微懂一点儿!”唐颖谦虚说。 “哪是略微懂,”我鼓吹道:“空手以一敌三!那短刀用的简直~!” “行,行,行了,”唐颖脸红着说:“对付几个无赖还行,要是遇到高手,就不好说了!” 叶辰说:“反正我们两个都不敢惹她的!” “真的嘛?”小萱说着看了看书怡,书怡说:“我正愁找不到个会武艺的女伴儿,唐颖姑娘可以考虑一下到我这来,以后你、我、小萱,咱们三个就是姐妹,你看意下如何?” 唐颖看了看我,我问书怡:“姑娘是说让唐颖做你的侍从?” 书怡说:“是这样,因为小萱她平时要帮我打理生意,我出门不能总带着她,所以想再找个姐妹,但要会武艺的,这样出门也方便!”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毕竟这事儿也挺好的,贾书怡对伙计都那么照顾,想必一定亏待不了唐颖,我点头支持道:“我觉得挺好的,书怡姑娘是个好人,你在她那儿,比跟着我们要强!”说完这话,我也不知怎的,心里却有股酸酸的,但还是笑了笑,掩饰着。 “哎,”叶辰好像也看出其中的味道,朝我说:“不是跟着我们,而是跟着你!”这话一说,大家都拿探究的眼光来看我,小萱对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一有事,这我和她的关系就把我难住了呢,我刚想支支吾吾说什么,叶辰倒替我说:“他们都住一起了,还能什么关系!” “哦,好羡慕你们啊!”小萱抱着手一说,发现大家都看向她,她这才意识到话有点儿问题,立马捂着嘴低下了头去。 “咳,”书怡咳了一声,对叶辰说:“叶辰兄弟,今天刚好都在,我想把小萱介绍给你,你看,愿意吗?” 行了,让这小子再戳弄我,这下要看他好戏了! 贾书怡竟然拿这顿饭给叶辰和小萱两人牵线儿,我真服了她了! 叶辰他能说不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拒绝?那女方还不得掀了桌子?再说,他会让贾书怡难堪吗? 叶辰迟疑了一下,我马上意识到这堤坝被捅了个窟窿,以他的性子,很可能有决堤的危险,我抢着对叶辰说:“兄弟,书怡姑娘说的是,这么好的机会,千万别‘错’过啊!”我是想让他明白千万别犯错啊,适可而止吧! 我说完,见他没有回应,心里一梗,心想让唐颖再劝劝他吧,人多了他总该听吧!这时,邵雍开口说:“书怡姑娘,我这兄弟他有些内向,得给他点儿时间,呃,要不我跟叶辰先出去一下,让他俩双方都考虑一会儿,然后再过来定夺,你看可以吧,叶辰?” “啊?”叶辰应了一声,看了看邵雍,邵雍摆手让他出来,他只好低着头跟邵雍走出了房间。 我和唐颖留在那里好像也有点儿碍事,可是得找个理由啊,我说:“书怡姑娘,要不我和唐颖也出去一下,商量一下你说的事!” “好的!”书怡应声同意着。 出了房门,我一时竟找不到他俩去哪儿了,只好先和唐颖商量起来。 “颖儿,书怡姑娘说的你怎么想?”我问。 “你觉得呢?”唐颖反问我。 “我不是说了嘛,我觉得挺好的,”我说:“下午我去处理连弩的事,说不定很快就会有钱了,到时就不用在大街上晒太阳了,你去贾书怡那里一是条件好,二是也能帮我们拉到个有钱的朋友啊,对吧!” “有钱之后呢?”唐颖看着我。 其实我也想说那句话了,但还是谨慎了一下,我拍了下她的肩膀,说:“有钱以后我们租个门面,一起干一番大事!” “真的嘛!”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我,那种期待的眼神,任谁都不想令其失望! 我说:“就算是假的,我也要让它变成真的!” “呵呵,那一言为定!”她抬起右手,做了个要与我握手的动作。 我会心一笑,握住她的手,说:“一言为定!”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她了。 等了一会儿,邵雍和叶辰终于回来了,我和唐颖好奇地看着他们,可是又没有多问,生怕会搅和坏了,反正进屋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们四人进了屋里,各自坐下,听邵雍说:“叶辰他同意了,只是毕竟和小萱相处时间不多,双方还不太了解,呃,他问能否先交往一段时间?” 邵雍话一说完,小萱红着脸低头推搡着书怡,我寻思这丫头应该是没什么意见,那起初见到叶辰还凶巴巴的,早干嘛去哩,呵呵! 书怡说:“先生、叶辰,你们应该知道这女孩子家一旦说出去了,就要等回信儿的,如果交往之后却是不成,那以后就难找其他人家了!” 邵雍听她这么说,那交往一段时间的要求就不可能了,邵雍说:“三天,给叶辰三天的时间,也让小萱好好考虑一下,三天后互相给个答复,书怡姑娘,你看行吗?” “呵呵,这得问他们两个啊!”书怡说。 邵雍笑说:“所谓媒妁之言,作用就在这里,他们现在还是不说为好!” 书怡说:“好吧,那就依先生所言,小萱从小就在我家,父母已经不在了,听说叶辰也是孤身一人,两人刚好都没有什么牵挂,这样我和先生就算他们的媒人了!” “对啊叶辰,”我说:“有邵先生这样的媒人,真是你的福气了!” 叶辰瞅了我一眼说:“我还没急,你急什么!” 大家听他有点儿玩笑的口气,心里算松了一下,都笑了起来。 我正想,这邵先生是怎么和叶辰说的,竟然连这种事也搞得定! 正想着呢,叶辰没地方发难,就朝我开涮起来,叶辰说:“光说我,你们俩的事儿,什么时候定啊?” 我早知道他会来这一招,便假装想起了什么,说:“奥,那个事儿啊,书怡姑娘,我们刚才也商量过了,唐颖她同意到你这儿来,但是,不要全天的那种,最好是能常回家看看的!” “呵呵,”书怡看叶辰的话题被我转了,笑着说:“那太好了,你们放心,对唐颖我会像对妹妹一样,我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能多一个妹妹,真是求之不得,所以,唐颖妹妹,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回家,随时可以回去,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唐颖说:“多谢书怡姑娘,奥,我是不是应该叫少主?” 书怡说:“小萱她从小就这么叫,你不用管她,你就叫我姐姐好了!” 唐颖说:“那是不是对小萱不太公平?” 小萱说:“唉,呵呵,谁让我命苦呢,要不是怕老爷,我也叫她姐姐啦!” 书怡对唐颖说:“你就放心叫,小萱她有时要替老爷做事,可你不用,在这个家里,你就跟着我,其他谁的话都不用听,如果有谁难为你,你只管和我说,明白吗?” “明白了,书怡姐姐!”唐颖答应道。 “呵呵,好,”书怡说:“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三喜临门,值得庆祝一下,来,我再敬各位一杯!” 饮罢,大家继续用餐,小萱说:“少主,你刚才说三喜临门,哪三喜啊?” 书怡好像明白小萱的意思,但似乎还是有些遮掩,说:“那你和叶辰是一喜,多了唐颖妹妹,是第二喜,第三喜 当然是邵先生,”她话语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能来我们酒楼,真的是难得!” 最后“难得”二字,她是看着邵雍说的,说的格外语重心长,哇,那个感觉~!叶辰好在是心口上堵了个小萱,要不非得吐血不可! 我们也都跟着看向邵雍,邵雍眉头微低,浅浅一笑,拿起酒杯对书怡说:“邵某一介布衣,能与姑娘做个朋友,已是万幸,不敢再受姑娘厚意,这杯酒算是感谢姑娘今日款待,也愿大家友谊常存!” 我们再次举杯为相识庆贺,虽然大家各有情愫,贫富不同,能在一桌这样其乐融融,借用书怡姑娘的两个字,那就是真的“难得”! 宴席结束后,我和叶辰先拎着东西往外面走,因为来的时候是连摆摊儿的家什都带来了,所以先走在前面,再说我只是来蹭饭的,人家书怡跟邵雍道别,我也不想掺和。叶辰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哪愿意看到书怡跟邵雍说话,恨不得马上一头钻出去!背着个大箩筐低着头呼呼地走在我前面! 我想说让他慢点儿,可还是晚了一步,刚到酒楼门口,他哎哟一下跟来人撞了个满怀,他抬头一看,却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呃,贾三爷!” “你小子,怎么不看道呢!”贾三爷拍了拍衣服,说:“又来送餐具啊?送东西从后门走,管家没跟你说嘛!” 我刚好背着个麻袋走过来,听叶辰叫他贾三爷,我正打算也打声招呼呢,却听他这么说,我一下停住了脚,心想这老头子真会给人难堪! 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呢,这时贾书怡她们过来了,书怡叫了他一声爹,对他解释了一下,那老头脸上横肉一抖,转眼间喜笑颜开,哎呀我的娘呀,差距那个大啊~! 书怡互相介绍了一番,还特别说想请邵雍改日到山庄看看。贾三爷也笑意相邀,对邵雍客气的很。可说到我和叶辰时,老头那笑意中飘过一丝牵强,那种痕迹我在某些人的脸上也见到过,是一种透视你钱袋、衣着、地位之后的蔑视,一闪而过,自以为老道持重别人看不出来,呵呵,其实常年金钱的沐浴已经让其每一寸眼光中都泛着金银,掩是掩不住的了! 险象初生 第一小节 从酒楼出来后,邵雍说有事和我谈,我就和邵雍一起走了,叶辰和唐颖则回家里去,一个回去做屏风,一个回去准备第二天搬家! 各自分开后,邵雍对我说:“有消息说那艘载胡椒的货船沉了!” 我惊讶地问那已经交了货款了怎么办,邵雍说:“反正金子也是白捡的,那两个货商现在估计也不好过!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像其他商家那样找货商退款,这第二个选择,是放弃货票,将货票于明日辰时初刻…… ……!” “啊?”我听他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下,我整个都有点晕了,我不解道:“这,好不容易来的胡椒和金子,就这样……” 我话没说完,他打断我,说:“诶,呵呵,真的是来之不易吗?”他又说:“你忘了那日城门口的两个士兵险些拦住我们,那金子在城墙下几百年了,经历战火和士兵的血染,已经有了煞气,贪财之人若留此金,必有祸患招身!” 我听他这么说,心想也是,毕竟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可金子是什么,但凡是人都难以抗拒它的诱惑,我心里还是很纠结。 邵雍说:“这样吧,你自己决定,两种选择你二选其一,记着,如果你放弃货票,一定要于明日辰时去做,”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想,停顿了下,又说:“该是你的跑不了,千金散去,还复来!”说罢,他拍了拍我,转身朝一个字画摊子走去,在那里挑起了字画。 我重新拎起地上的麻袋,想起得去找那个袁大人了,这麻袋里并不是胡椒和百合,而是叶辰做的两把连nu!上午就一直用麻袋包着放在叶辰的筐子里,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叶辰拿出来交给了我。 我拎着袋子到邵雍身旁问了一下:“哥哥,我问个事儿,你知道同知枢密院事,是个什么官儿吗?” 邵雍一边挑着字画,一边跟我说了起来。之后,我就背着麻袋往袁仁府上去了。 路上心里当然是既兴奋又忐忑,而且还想着邵雍对我说的那些话,唉,翻来覆去就是钱扰人啊! 稍看一下贾书怡这边,我们都走了之后,贾三爷在书房里又有点儿不乐意,对书怡说少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说邵雍还说得过去,那个什么叶辰、陈默以后就少打交道。 书怡自然是听不得这话,跟父亲又辩解起来,说叶辰是要做屏风,要来做侍女的唐颖和陈默也是好朋友,并且两人卖的胡椒和百合日后酒楼也可能用得上。 总之父女俩是一个阎王一个仙,搞得贾三爷总无奈地叹气说:“唉,女大不由人啊!” 看袁仁这边,当我再次见到这位大人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听说是去太师府了,那侍卫长足足让我等了一个时辰,要是再等下去,城门关了我就得在城里过夜了! 不过,也许恰好因为这袁大人有什么事,来的时候急匆匆的,又匆匆地验看了我的连nu,眉毛一翘说了声“好”,竟毫不啰嗦得兑现了当日我们的约定,取了100两金子给了我!(两锭50两的黄澄澄的金元宝!) 这里简要说一下我和袁仁第一次见面时是怎么谈的价钱,当时袁仁问我想要多少钱,我说了事先考虑好的价格:一千两黄金! 俗话说“价值连城”,这诸葛连nu是攻城夺池的武器,又是失传的技艺,在当时宋、辽、西夏三国对立的局面中,谁能拥有这样的东西,无疑是在军事上先胜一筹,其价值恐怕不仅仅是一座城池那么简单!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并没有以价值连城去要价,而是说价值千金!袁仁听了没有太惊讶,但肯定不会让我轻易拿到钱,我事先也考虑到了,所以我和他定了分次付款的方法,就是先交两只带保护的连nu,让他们看到确有其物,但又没办法拆开仿制,这两只连nu他们需要给我100两黄金。然后再定时间交不带保护的连nu两只,需给付黄金400两。最后才让叶辰出场,指导官方的工匠,批量制作连弩,同时官方需给付剩下的500两黄金。这样三次,总共就是黄金一千两! 这样的付款方式对我和袁仁双方都有保障,对我来说,首次有保护机关的连nu交出去,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我马上可以拒绝第二次的交易,让他们得不到其中的技术!他们是官家,如果对我来硬的,一旦我背后的同伴宣扬出去,那日后官方还怎么面对百姓,还有谁会为朝廷贡献技艺!这是能保障我顺利交易的关键!第二次上交无保护机关的连nu,假如他们觉得能拆开仿制了,要卸磨杀驴,那再不济我们也赚到了先前的100两黄金,他们若失信,也得掂量下这技术会不会传到敌国那里,因为第二次交易叶辰仍然不会出现!到了第三次,要给付剩余的500两时再让叶辰出场,这时我们都已经得到了前面的500两金子了,对方作为朝廷大员,没有必要再为剩下的钱去冒险失信,安全性也就大了很多!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找官家交易的原因,若是找私人,信用各方面都没有保障,那就危险的多!当然,即便是这样分次付款,风险也不是没有,可又能有什么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险也只能我去冒了! 临走的时候,袁仁说最近比较忙,要过段时间再处理连nu的事,问我住在哪里,以便第二次交易的时候通知我,我推托说只是住客栈,有时还换地方,他明白我的意思,于是说让我下个月再来,便打发我离开了。 待我走后,那侍卫长竟拿出一副画像对袁仁说:“大人,您来之前我让画师在隔间悄悄地作了他的画像,您看!” 袁仁看着画像,笑了笑说:“做得好,把这连nu拿去让工匠拆试,看是否如他所说拆卸自毁!” 侍卫长应命,取了一只连nu离开了房间。 袁仁独自在房里看着剩下的那只nu,踱着步子思忖道:“弓nu院是三司管辖,如果将此物上交朝廷,那好处就到了三司那边,既麻烦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可如果不交,又能如何处置呢?”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眼睛瞅着连nu眯缝了一下,心想:“若是卖给辽国……唉不行,我怎么能……”他步子更加急促了起来,忽得一停,想到:“若是卖给辽国,再上交给朝廷,这样宋辽两国就有了同样的东西,那不就跟没有一样嘛!而自己却能狠赚一笔,最后再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哈哈,妙啊!” “不过我不能直接联系辽国,那样太危险,得找个中间人…… ……玉阎王!” 这次我从袁仁府上出来,没有上次那么狂喜了,一是这有钱的心理准备已经有了,另外也因为我怕被跟踪,天色也不早了,身上还揣着两块大金子,赶紧往回走吧! 我十步三回头得在街上走着,倒是没发现有人跟踪我,经过一家酒肆,顺便把身上的碎钱都拿出来买了一壶酒,便又赶着步子往城外走去。 看一下家里,叶辰和唐颖早就焦急地等在院子里,心想要是再不回来,城门一关就回不来了,这晚上也不用睡个踏实觉了! 第二小节 “我回来了!” 两人闻声望去,见我满脸得意地走进院子,也都兴奋地过来问道:“怎么样,拿到了?” “呐!”我一手拎起酒壶对叶辰晃了晃,笑道:“进屋说!” 三人来到叶辰屋里,他俩都好奇地看着我,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到桌子上,说:“嘿嘿,拿到啦!” 唐颖打开钱袋,瞬间两人“哇”得一声,都被那金灿灿的块块惊喜得是又蹦又跳又摇弄我,差点被他们摇到头晕! “好了好了!”我笑说:“这是100两金子,叶辰,nu是你做的,这钱应该你来分!” “是我做的不差,可功劳是你的,”叶辰说:“咱们三个平分就是了,这还用说嘛!” 唐颖说:“平分那可便宜我啦,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叶辰说:“天天给我们做饭送饭,还说什么都没做嘛,这倒谦虚了啊!” 我说:“刚好两锭,这样你拿一锭,我和唐颖一锭吧,也省得麻烦!” “好吧,”叶辰说:“那我就拿了啊,唐颖,你没意见吧?” “你就赶紧吧,”唐颖笑说:“我去准备饭去!” 叶辰收起了一锭金子,我也收起了另外一锭,我说:“这样下个月的房租就不用交了吧!” 叶辰听了笑道:“哈哈,你还想着房租啊,我都忘了,呃,不行,我巴不得你们一直交呢,那样咱们就一直住一起了啊,呵呵!” 这天晚上我们真是开心的不得了,谈天说地,谈生意谈将来,尽管也就两锭金子,可感觉比有了一堆金子都要开心! 叶辰本来还因为书怡给他介绍小萱的事心有烦恼,现在有了钱,心里也痛快了,加上我和唐颖在一旁煽风点火得给他通气,他基本也想开了,本来还说“要以那锭金子为基础,再接再厉,争取明年娶到贾书怡!”,我们笑得前仰后合说等他攒够了钱,人家早就人老珠黄啦! 当然除了叶辰的心事,唐颖也是今天特殊的一位,因为明天她就要走了,不和我们住一块儿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唯有一点不太好,就是今晚的酒,买错了,太烈了,喝得我跟叶辰是东倒西歪,把叶辰扶回房里的时候,他嘴里还说着:“下次,我打酒,你打的这什么啊~!” 我呢喝得也晕乎乎的了,但心里还比较清楚,我怕自己酒后犯错,就打发唐颖让她先回房去,我自己趴在叶辰客厅的餐桌上想迷糊一会儿。唐颖坐在旁边却没有走,对我说:“阿陈,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在开封有个堡主的朋友,外号叫小志周郎的!” “周郎?”我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说:“奥,对,想起来了~,怎么了~” “今天那个贾三爷,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一颗痣,是左手腕!”唐颖说。 “痣?手腕?奥~”我酒意越来越浓。 “哎你先清醒一下!”唐颖推了推我,我努力对抗着酒劲儿道:“恩,你说~!” “你说如果他就是堡主的朋友,我还要不要告诉他,我和堡主的事!”唐颖问我。 “这个……我觉得,都行吧!”我实在没有脑力去分析了。 “奥,那,我扶你回去吧!”唐颖看我醉醺醺的。 我轻轻推开她的手臂,摇了摇头,心里不知怎的砰砰跳得厉害,我挤了下眉头,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儿~!”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儿,”唐颖说:“走吧,别影响叶辰休息!” “哎呀,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怎么这么啰嗦,”我趴在桌上埋着头,抬起右手朝她摆了摆,说:“你先走吧!” 她没再吭声,起身要往外走,我怕是不是说的有点儿重了,其实在酒意的作用下我也分不太清轻重了,就语无伦次地又说了句:“颖儿,不用去补货了,我们有钱了!我们租个门面,一块儿做一番大事!” 第二天上午,一觉醒来,我猛得想起了什么,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捂着头痛的脑袋就往外跑。 开门朝外看去,却见一位俊俏的姑娘坐在院子里,衣裙轻衫抹云鬓,小家碧玉为谁来! “唐颖?!”我揉了揉眼睛,说:“你怎么换女装了!” 唐颖起身道:“跟着书怡姑娘,当然要穿女装了!” “奥,也是,”我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应该是辰时末了,怎么有什么事啊?”唐颖说。 “唉,昨天邵先生让我辰时去城里办点儿事,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唉呀真是,昨天这酒啊!”我挠着头坐在门槛上懊恼着。 “现在还没过辰时吧,要不赶紧去吧!”唐颖说。 “哎哟,去了也肯定过时辰了,”我说:“算了,先帮你搬家吧!” “呵呵,你不早说,跟我说一下我叫你不就行了!”唐颖道。 “唉,这不一高兴,忘了嘛!”我无奈着,起身去厨房咂嚒早饭去了。 上午这女装的唐颖如何与叶辰告别,如何与我一起到了鸿丰酒楼且就不说,看书怡给她安排的住处很是不错,我也就放心了。随后我和唐颖到钱庄兑了那锭金子,换了些银两和银票,关于那些银票,官方叫交子,我们老百姓叫着别扭,就爱叫银票,换银票是有一定的风险,但用起来确实方便,再说那金子我们赚的也算容易,并且同等数额的金子可以超额换银票,所以就少换了一些。 之后我们买了些生活用品回到酒楼唐颖的房间里,把大额的银子收收了起来,我则拿了些银票和散碎银两告别了唐颖。 这兜里揣着银子,走起路来感觉就是不一样,昨天邵先生告诉我那胡椒货票的事让我自己决定,本来我还很纠结到底怎么处理,现在有钱了也不纠结了!既然他说那白捡的金子有煞气,那我就不要了吧! 先生叮嘱我货票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还必须辰时去处理,现在时辰过了也不用急了,咦,要不先去买套衣服吧,我看到一家衣店就走了进去。 同日早上,邵雍带着昨天买的一幅字画和一本好像讲义的东西往太学走着,因为昨天出色的表现,学院同意让邵雍入学授课,今天上午要去先办一下手续,与学院商量下授课时间。 眼看着快到太学门口了,要穿过一条临河的小道,路两边一边是河岸,一边是校园的围墙。只是,这围墙上似乎有什么动静,见邵雍一来马上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袁甚和另外两个不学好的同学,爬在墙上探着脑袋,见邵雍来了又都缩了回去,“快,旺财,上!”袁甚低头对身旁蹲着的一条小黄狗轻喝了一声,心想‘让你骂我纨绔,这回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接着,那狗儿收到命令,后腿一站,扑棱扑棱如杀手一般,凶狠狠地就窜了出去!钻过墙下的一个狗洞,径直朝邵雍奔了过来! 第三小节 且说这路上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走,而且离校门也不是很远,多多少少也有出入的师生,袁甚就是想让邵雍出丑,让师生看见,但又怕误伤了别人,所以才选好了地点打算报复。 那狗儿不是很大,但凶气的很,一出来就把远处的路人吓了一跳,更有眼尖的女孩被吓得尖叫了一声,双手紧攥在胸前呆在原地不敢再走。 而邵雍停住脚步,脸上轻松之气也不复存在,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闭上了眼睛,凝神刹那,一下又睁开了双目,手中那卷生宣字画猛得一展,长卷落开,一只下山猛虎随其目光猝然而现,那虎睛灼灼其威、虎视眈眈,应着邵雍的目光如同活跃一般,卷轴展处,劲声一抖,虎口獠牙伴落卷风声,邵雍右手持画立于路中,微风过处衣带静起,再看那小狗,卷落之时就愣了一下,虎画一开,那狗儿整个身子都抖了一抖,像挨了一刀似的,哀鸣着连连倒退,狼狈如鼠窜回了墙下的狗洞里! 这下子,一旁的路人都看呆了,墙上的袁甚惊得一不留神“哎呀”一声掉了下去,还边疼边念叨着:“旺财!回来!” 之后,邵雍重新将画卷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径自往校园里去了! 上午邵雍除了办理授课的手续,还特别到梁承那里道谢了一番,知道梁承喜爱画虎,便将虎画送给了他,梁承接画一看,落款竟是魏晋大画家张僧繇! 梁承本来还不敢收受,可仔细看去,却发现这是一幅当代的赝品,邵雍笑说是从街上字画摊里淘出来的,梁承闻言笑道:“我当这画龙点睛之人,竟能有虎画传世,呵呵,实在惊煞我也!”两人叙谈良久,开怀不已。 再看看我在衣服店里这美的呀,左挑挑右选选,原来买衣服的感觉是这样的,嘿嘿~。最后我挑了一件贵一点儿的,因为想起昨天那个贾三爷的眼神,我就恶心的慌,**的,还有某些人我就不想说了,想起来就腻歪,**,真不知道这衣服是给自己买的,还是为别人买的! 穿着崭新的衣服出了衣店,走起路来倒还有点儿不自在,总觉得人家好像要看我,咳咳,也许是自作多情了。经过一家牛肉板面的摊子,我走过去要了一碗,这家的板面特别好吃,来开封的这段日子没少光顾这家,心情好的时候会加个卤蛋、加几片牛肉,嗯,那小日子恐怕是贾三爷之流无法理解的~! 吃完面,因为离码头也不远了,身上还带着那胡椒的货票,心想要不去瞅一眼吧,如果能退……哎呀想什么呢,还是按神仙哥哥说的办吧,不过,反正也经过码头,去看一眼顺便打听下情况,也好以后继续进货啊! 就这样,边走边想着就来到了当日那个码头,见到齐月斋的收购胡椒的告示还在,我心想这齐月斋收胡椒的期限是七天,时间也快到了,就算船没沉,要是货来不了,齐月斋这个事儿估计也赶不上了。 刚要往那个运河驿站走,听见告示牌旁边有人在议论,说什么胡椒有毒还是不要为好,还说估计价格要降了,再批量订货的话肯定亏本! 我听着他们说的,心想难道是昨天小萱说的那个事儿起了作用?那寡妇的儿子真的是因为胡椒中毒?唉,谁知道呢,即便不是胡椒的问题,这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是真要降价了! 我来到驿站,找到那日订胡椒的那个房间,门是开着的,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催催催!催你妹啊!**的!船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刚打发了那两个军差,又来这么个鸟厮,娘的,半斤檀香也好意思来催!” 我停在门外,听出是那个船工郑全的声音,果然如邵先生所说,他们现在肯定是被买家催得要命,等买家走了正一个劲儿的背地里骂呢,我要是再去催,还指不定一会儿怎么骂我呢! 五百两黄金啊!我看着手里的货票,这小心思又按不住地有些作祟。这时,不知是谁在一旁叫了我一声:“陈默?” 我抬头看去,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笑嘻嘻地朝我点了点头。 我纳闷儿说:“你是?” “奥,我是看客官手里拿着货票,又在他们房间门口,所以猜想客官就是陈默吧?”那人尖嘴猴腮,一副精明的样子。 我说:“呃,是,那你是?” “奥,我在这边做装卸和货运生意,常打听些大宗货商的名录,从他们那里得知有位叫陈默的客商订了一大批胡椒,所以就稍作留意,没想到还真让我碰上了!”他嘿嘿笑着,又恭维道:“哎呀,看客官仪表堂堂,一定是大户人家吧,以后若要运货,可以来驿站找我,不管是多沉多重,一准儿给您送到府上!” 我大概跟他聊了几句,就往郑全房间里去了。郑全和那个天竺人博斯塔见到我肯定是满脸堆笑心里紧张,我不想再难为他们,就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 然而他们却并不确定船是否沉没,因为他们从船上下来之后就没有和货船联络过,也没法联络,所以让我再等两天。我看他们那个无奈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又打听了些关于胡椒的事,然后就离开了房间,临走时,博斯塔用生疏的汉话对我说了一句:“愿佛陀保佑!” 我看着他真诚的样子,也双手合十向他回礼,之后我便离开了驿站。路上我心想‘这人啊还是互相尊敬的好,你催人家命,人家也会骂你三代,我何苦为那冰冷的金子再去找骂呢,一厢善待换来一句佛陀保佑,呵呵,有意思!’ 尽管如此,金子的诱惑绝对不是简简单单能消褪的,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我下定决心放弃货票的事情,我被跟踪了! 开封半边雨 第一小节 对于这张货票,邵先生曾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找商家退票要回金子,二是不退了放弃货票,并且对于第二个选择,邵先生还专门告诉我在什么时辰如何去做,结果因为昨晚太高兴喝醉了误了时,就暂时没有去做。且因为卖连弩赚到了钱、再加上先生说那城墙下的金子有煞气,所以我也基本上倾向了第二个选择,毕竟邵先生虽然是让我自己决定,但从他的话里还是能听的出,他是建议放弃货票的。 不过就像之前说过的,金子对人那是尤物,我这尽管是倾向了第二个选择,但多少还是有点纠结,又恰好经过那个码头,所以自己找借口去了驿站,结果在告示牌处听说胡椒要降价、齐月斋的时限也快到了,再等胡椒不亏本也没有赚头了,这退票的心理一点点在滋长,可到了郑全房间门口,听到他们在骂人,我进去后就没有催他们,他们说船不一定沉了,让我再等两天,对我一番殷勤相劝,当然是不想我退票,我呢本来就没下定决心要退,让他们这么一说,我心想要是等等这船来了,不就不用退票、不用退回那带煞气的金子,却又能得到一大批胡椒!可是这样能行嘛,这样虽然是没有退票,却也不是放弃货票,跳出了邵先生给我的两个选择,真的能行吗……! 就这样想着想着,在岔路口拐弯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昨天从袁仁那里走的时候都没发现有人跟踪,现在有人跟踪我?怎么搞的! 难道是因为这张货票?! 我忽然脑海里浮现出在郑全门口叫我名字的那个陌生人,现在想起那人那股恭维的笑意,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要真是因为这货票才有人跟踪,那难怪邵先生让我放弃,还辰时,对啊,辰时!如果辰时处理掉这货票,那人会猜出我是谁吗?我顿时有些发毛,想到先生所说的煞气,摸了摸衣袋里的货票,不行,还是赶紧照先生说的办吧! 依着先生说的方法,我终于放弃了货票,当然,具体怎么做的先生不让说,我也只好闷着!处理掉货票之后,天上竟然飘起了雨星,我再次留意了一下身后,***,居然还有人盯梢,并且换人了,技术都不怎么样,被我一看就躲到一边,甚至还装作路人! 我紧赶慢赶往城外走,想不到这雨越下越大,没办法只好先找地方避雨,我心想趁着下雨找地方摆脱了他们,于是在雨里一通乱跑,就假装是没带伞要回家吧! 回家?不行!万一让他们知道了叶辰的家,那不是给叶辰带来麻烦吗,怎么办,对了,我有钱了,客栈?! 也许是潜意识的缘故,人在漫无目的乱跑的时候,总爱不自觉地往熟悉的地方去,万一跑个胡同被堵住了怎么办,所以我左拐右拐的竟然来到了自己摆摊的地方,气喘吁吁地扶着街墙,回头瞅了一眼,雨雾中很难看清远处,附近的摊位也早就没了人影,不知道甩掉他们了没,我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想起邵先生就住在对面的同悦客栈,趁没人跟着,先去客栈里躲一下,再做打算吧! 然而,我却没有发现,那大雨中还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在斗笠下冷光暗烁,与先前跟踪我的两个人都不同! 暂且不说我进客栈之后又如何,因为书怡那边和小萱从学堂里下课回家,好像是遇到了点儿麻烦,在街边屋檐下躲着雨水,没法走了! 两人紧靠在一起,一侧衣袖已经被屋檐上落下的雨水淋得半湿,不时的还有斜风夹着雨滴吹打在二人的脸上,鬓角怜珠滴楚雨,何故千金忘千伞! 小萱说:“少主,两位先生都算到了今天有雨,你就是不带伞,回去着凉了,可别让老爷怪我啊!” 书怡打趣说:“不怪你怪谁,回去第一个告诉父亲,呵呵!” “好啊少主,那我就等着点心和新衣服喽~!”小萱噘着嘴装作生气的样子,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说:“奥~,我知道了,”她一脸坏坏的表情摇着头。 书怡笑说:“你少来,你知道的肯定没好事!” 小萱不乐意道:“切,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书怡说:“嘿,那你点,本官倒要看看,你点的是什么灯!” “哼哼,”小萱坏笑着,说:“邵先生曾言,‘无需全部带伞,只要有一半即可!’” 书怡一听,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待要辩解,却听小萱道:“咦,有人来了!” 书怡转头望去,心下似有些许期望,是他吗,她透过雨帘看不清伞下的来人,却心里如有小鹿,砰砰的跃起水花,哪怕是雨打风吹,愿得君伞为卿开! 来人一手打着伞,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伞,朝她们快步小跑过来。来到近前,那人抬起遮雨的那只伞,露出了脸庞。 “叶辰?!”小萱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落雨纷纷斩情丝, 半边倾城半边云, 怎奈漠漠无言语, 千骨伞下择连枝! 叶辰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看她们,又低下头去,拿起手中那把未开的绸伞,似乎是有些迟疑又有些羞涩地将伞递给了小萱! “碰巧……路过~!”叶辰递出雨伞,低头嘟囔了两声,头也不抬的竟又转身离去了! “哎~!”小萱拿着伞,心里咯噔咯噔乱撞起来,喊他却不理睬,真不知这人怎么搞的! 书怡淡淡地笑了笑,对小萱说:“快打开吧,别耽搁了人家的好意!” “真是的,他跑什么嘛!”小萱撇了下嘴,打开了手中的雨伞。 “哇~!”两人接着都吃惊了起来,“好漂亮啊~!”书怡扶在小萱的肩旁,禁不住赞叹说:“这是东门古语轩的仿绸伞,非绸非纸,既能遮雨还有透光感,很贵的呀!” 小萱看着那伞上的花锦图案在雨滴中蔓延绽放,轻转伞柄,那段段竹骨与花案相呈,纷纷绕绕惹人神思,不知不觉竟也沉醉其中,忘了风雨忘情憧~! “走吧,还不舍得用啊?”书怡看小萱愣在那儿。 “哪有,”小萱回过神来说:“我是想,一把伞怎么够用的嘛!” 书怡笑说:“一人一半喽!” 第二小节 大内皇宫崇政殿里,宋仁宗与太师庞吉、丞相王延龄、枢密副使袁仁、开封府尹兼御史包拯,君臣数人正面色凝重,议论着什么。 仁宗手里拿着一张信笺,听完袁仁的陈述,再看看那信上的内容和那奇怪的图形,不禁得持信的手中竟已冒出了冷汗! “陛下,”太师庞吉说:“袁仁所述虽为推断,但也不无道理。信上所言‘中秋相聚’,而狄青镇守边关,陛下未有调令发出,他如何与家人相聚?难道让家人离开京师远赴边塞?狄青身为统兵将帅,应知家眷不可擅自离京,却仍然作此书信,老臣不知这到底是有人嫁祸,还是明知故作呢?” 太师虽说不知,可言辞中却暗施冷箭,让仁宗犹疑不定,包拯见状言道:“太师既然不知缘由,那又何以断定这书信是狄元帅所作,将帅家书皆有驿官传递,规程严密且有帅帐亲印,而此信既无帅印,又非驿站所出,说是元帅家书只怕令人难以信服!” 袁仁上前一步说:“包大人,太师此言是因进宫之前我曾对太师说过,那个被一并抓获的帅府家仆承认这确实是元帅的家书!只因我顾念帅府颜面,未敢对仆人用刑,所以尚不曾有画押招供的文书,没有文书在圣上面前我自然不便言明,还请包大人见谅,望陛下明察!” 袁仁这一手,让包拯有口难言,包拯若问那家仆所说难道就是实情?袁仁定会以尚无画押文书,也不能擅自带仆人进宫对质为由搪塞!且包拯没有证明狄青清白的凭据,如果再说下去,恐怕是有袒护狄青之嫌,有违自己断案的原则,所以且看皇上怎么说吧。 王丞相见包拯无言以对,心想得帮他一把,不能让太师在朝野太过嚣张,并且皇上的心思丞相再熟悉不过,尽管狄青以武官兼任枢密副使一职令朝野上下多有不满,丞相自己也反对过,但现在皇上是对太师有所忌惮,要是顺了太师的意,就逆了皇上的心,这如何把握且看丞相言语:“陛下,”丞相说:“狄元帅是否有此家书,恐怕无人能够证明!” “嚄?”仁宗问:“丞相何出此言?” 丞相说:“若说这家书是出自军中,如包拯所言既无印信又不合规矩,可如果说不是狄青所出,袁大人却说有人指证!可是,这指证之人是否可信,尚有待查明!”丞相这查明二字对皇上说得格外着重,自己不直说其意,让皇上自己去领会,并且还谁都不得罪,还给包拯留了后手,真难怪人家能当得了丞相! “只是,”丞相继续道:“以老臣所见,不论查证结果如何,真相只怕是难以呈现!” 太师越听越不得劲,对丞相道:“王丞相意思是不管那家仆如何招供,我枢密院之供证都不可信喽?” 丞相不想与太师争执,缓言说:“如太师方才之推断,本官也只不过是略加忖度,并无反对或偏袒之意!” 太师心想这老东西,只会和稀泥,看在你快告老还乡的份上,先不和你计较! 仁宗说:“诸位卿家且莫争执,袁仁,你即刻回去将那仆人带来,朕要亲自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遵旨!”袁仁拜别仁宗,出了殿去。 剩下的几位大臣与仁宗又谈了一会儿,正要稍作休息,这时袁仁从殿外又匆匆赶了回来,众人都纳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却听袁仁慌慌张张禀报说:“陛下,那个仆人他,越狱了!” 众人闻言大惊,又听袁仁说是刚到宫门口就遇到前来报信的侍卫长彭罡,是彭罡告诉他仆人已经越狱,目前正全力追捕! 太师怕皇上责怪袁仁,迁怒到枢密院头上,于是先上前禀奏说:“陛下,如此看来,此事非同小可,那仆人恐是怕招认之后难逃一死,方才铤而走险!臣以为应当尊奉祖制,立即罢黜狄青枢密院职务,同时令其在中秋之前赶回京师复命,若其不从,则反心昭然!” 丞相上前反对说:“陛下不可,如若其真有异心,也必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包拯说:“太师、丞相,狄元帅之为人包拯甚为了解,连陛下也曾称其为‘朕之关张’,在事实没有查明之前,恐怕不宜妄言反异!” 此话说完,太师和丞相均不乐意,仁宗却也爱惜包拯,竟然马上替包拯解围道:“包卿言之有理,那依包卿之意……”话还没说完,忽的有宦官进殿急奏说:“禀报陛下,那西夏公主不知为何突然离去,监守的侍卫都,都,” “都怎么了?!”仁宗惊问。 “都失踪了!”宦官颤微道。 “什么?失踪?!”仁宗惊得站起身来,又惊又怒说:“那都是禁军中的高手,怎么会失踪!” “这……”宦官颤抖着说:“小人实在不知~!” 仁宗摆手让他下去,在阶上来回踱着步子。 太师见机会难得,进言道:“陛下,那信中文字在琉璃盏图案之内,而琉璃盏又是西夏公主所赠,如今公主不辞而别,定是怕事情败露,因而先行脱身,陛下应速速决断,不可姑息纵容,岂不闻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仁宗怎不知太师之意,雁门关军情之事还未了结,现在又来真假反书、琉璃盏,这公主又在此时离去,整个让仁宗简直心乱如麻,随即对殿中庞吉、袁仁道:“传朕旨意,召回狄青!” 雨后第二天上午,空气清新怡人,路上虽然还有些积水,却带着些泥土的气息,让人更加觉得亲切自然。 邵雍今日一席淡绿间白的长衫,头带逍遥巾,手持讲义本,沿河边往学院走着,不过身旁还多了一位朋友,竟是叶辰,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看叶辰一会儿摇头叹息,一会儿又诧异惊讶,而邵雍则淡静中依然是透着一丝神秘,令人琢磨却不可知。 河边道路的另一侧是学院的围墙,这条路因为走的人少又靠着河岸,所以相对比较清静,邵雍要走这里除了因为路近,或许是还可以感受下河水的灵动。 不过呢,这河水虽清,墙泥却浊,真应了太极图中一阴一阳的哲理,而墙根下又刚好有个狗洞,这意思,是不是那阴阳鱼中都有一点黑与白呢! 高深的东西暂且不说,因为戏剧性的一幕再次上演了,昨日那只小黄狗旺财,又一次威风凛凛地从洞里窜了出来! “汪汪!” 黄狗撒着欢儿地在往前冲,好像是说‘看你今天还有什么!’ 其实这也是墙后面那纨绔小子袁甚所想的,不过,他肯定比旺财想的更多,因为有了昨天的失败,所以今天一早他专门去找了个风水老头咨询了一下,那老头告诉他今日是嘿道凶日,也就是与黄道吉日相反的日子,虽然诸事不宜,但却可以攻伐破取,对打仗有利!并且还告诉袁甚从西北往东南发兵可以取胜! 好嘛,袁甚这下是情绪高涨,因为墙在西侧路在东,邵雍从这条路往校门走的话,刚好是从南面过来,所以袁甚瞅准时机,再次放出了狗去,就是从西北往东南发兵了! 叶辰听见狗叫,见一只小狗朝这边跑来,寻思这狗不是疯了吧,个头不大还敢朝两个人来,看来是欠扁了! 叶辰抬起右手,握拳朝那小狗瞄了一下,左手待要拍击右手手腕,忽的却不知为何,被邵雍左手拦了一下。自己精心研制的袖箭正要派上用场呢,怎么邵雍却要拦阻,叶辰纳闷着也顾不得问,因为再不动手,那小狗就要…… ……! “咦?”叶辰奇怪了一声,看那小狗,怎么就到跟前了,却突然停住了,原本还凶神恶煞地喘着狗气,这一瞬间却突然愣了下来! 还不待搞明白呢,那狗儿竟扑棱棱的转身又往回跑掉了! “什么情况?”叶辰彻底懵了,看向邵雍。 邵雍移开拦挡叶辰的手臂,笑了笑说:“让它去吧,省你一根木棍啊!” 叶辰一头雾水,皱着眉头,看邵雍继续往前走去,自己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又跟了上去。 走到学院大门口,在来往的行人中,不知是谁在他俩背后说了一声:“先生真乃奇人也!” 二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姚祖黎姚老先生,刚才那小狗窜出来的时候,老先生也恰好走到附近看到了那一幕,于是待二人走过来,双双打了招呼,姚祖黎说:“邵先生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老夫着实感佩!” 邵雍似有不解道:“老先生何以言此?” 姚祖黎看了看邵雍,说:“敢问先生可曾于山中学道,师承何处?” 邵雍说:“是曾问道于山间,只是家师淡泊名利,只愿隐于山林,还望老先生见谅!” 姚祖黎点头道:“前日师生会上,问先生次日之异象,先生说‘路人手中多一物’,此语甚妙,既符合易学间接示意的原则,又准确地作了回答,令人记忆犹新!” 邵雍说:“蒙老先生承让,晚辈才有机会一展所学!” 姚祖黎说:“足下不必过谦,记得当日你还补充了一句,说是‘带伞只要有一半即可’,当时老夫还有所不解,然而经过昨日那一场半边雨,老夫可以肯定足下术数之能已是远胜于我,真是后生可畏啊!” 叶辰在一旁听了对邵雍也是更为敬佩,不过临别时却听老先生又说了一句:“古人云‘善易者不卜’,足下对时位度量把握如此之准,更要小心这天道之平衡!” 邵雍谦辞谢过老先生,便与叶辰同往太学院书阁去了。 这太学院的书阁藏书甚多,在整个大宋的书籍藏馆中都是名列前茅,除了学院的师生可以凭书牌入阁阅览之外,其他人按例都是不能进的,不过为方便起见,有书牌的人最多可以带一位朋友入内,若是弄丢或弄坏了书册,就算在这位办理书牌的人身上。 邵雍带叶辰进了书阁之后,自己便离开书阁上课去了,留叶辰一人在书阁里看书。叶辰在书柜间转了几圈,挑了一卷自己想看的,便拿着书到阅览区坐下看书,恰巧却看见一个女孩也坐在那里读书,比较引人注意,叶辰仔细一看,竟然是唐颖! 他走过去小声地打了招呼,两人都很意外竟然在这里遇到。原来唐颖是跟着书怡来学院的,小萱要留在酒楼照顾生意,所以陪书怡来上课的就是唐颖了,不过书怡怕唐颖在课堂上坐不住,就给了唐颖书牌,让她无聊了可以到书阁里看书,就这样碰巧遇到了叶辰。 且不说唐颖和叶辰两人闲聊看书,既然今天是邵雍的第一堂课,那就简单看看他课堂上的情况吧! 在邵雍来之前,学生们已经先到了学堂,有说有笑地都在谈论着什么。 丁齐因为觉得王武没有书童,就调侃他道:“哎,昨天淋湿了没?有没有人给你送伞呀?” 王武不屑地说:“那点儿毛毛雨还用打伞嘛,切,真是奇怪!” “毛毛雨?”丁齐道:“我到家的时候街上都成河了,还毛毛雨?” “你们两个!”秦芳在一边说:“是昨天城南下了大雨,城北却没下,所以下课后往南走的就得打伞,往北走的却不用!” 王武听了说:“奥~,怪不得之前邵先生说只要有一半即可,原来是这样!” “什么意思,”丁齐纳闷着说:“难道不是两人一把,或者有一半的同学会有人送伞吗?” 王武一听,又想到了什么,恍然似的说:“奥对呀,还有这个意思,对呀,这‘一半’实在是绝了,有这么多意思!” 秦芳取笑他说:“才明白啊,反应太慢啦!不过,这‘一半’二字能对应那么多意象,主要还是因为学院恰好在开封城中间的缘故,如果偏南,就都得打伞,偏北打伞的也就少了!” “是啊!”王武抱起拳来对秦芳恭维道:“佩服!佩服!” 再看袁甚,本来第一堂课他是想来捣捣乱的,可是狗狗旺财第二次的退败让他心里产生了变化,他低头丧气地闷坐着,也不说话,只听旁人好像在议论那半边雨和虎画的事情。 而贾书怡则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书,只是心里也并不安静,总想着那“一半”的意思,“无需带伞,只要有一半…… 即可……他……会是那一半吗?” 不多时,邵雍走进课堂,原先对他还有些成见的男生似乎是有些改观,而女生则几乎就要将他视若神明了。 课一开始,邵雍先问了一个问题:“大家学易是要做什么?” 韩一凡第一个起来说:“为科举之需!” 王武说:“为断案,可以预测谁是凶手!” 丁齐说:“想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找个好媳妇~!” 秦芳说:“治国平天下是男儿的事,我则齐家足矣!” 袁甚说:“钱,能赚钱,咱就学!” 书怡看大家说了那么多,想了想,只说了两个字:“解惑!” 之后还有同学做了各种各样的回答,邵雍说:“易经是华夏文明的一个源头,由它衍生了春秋至秦汉的诸子百家,比如儒、墨、兵、法、道家等等,都与易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它能有各种各样的用途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呢,在学之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少有人讲,但是却非常的重要,本来我是没有想到要提的,可是机缘巧合,今天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姚祖黎老先生,他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转述给你们,我只说一次,是否接受、是否记得住就全看你们自己,这句话就是‘善易者不卜’!” 大家听了都不太懂,也挺好奇,听邵雍又说:“关于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种解释,就像六十四卦中的每一爻每一卦,都可以有各种不同的意象,那这句话的意思我用一个大家比较熟知的道理来解释一下,‘习武先修德’,这话大家都听过吧,为什么先修德,很明显,如果德行修不好,武功越高对人对己都是危害越大,易经与武学都是人们智慧的结晶,自然就有相通相似之处,也就是说‘学易本应先修德’,若是不知此理,同样,学的越多危害也是越大!” “那跟善易者不卜有何关系呢?”有人问。 邵雍说:“问得好,武学的双刃在于能救人能杀人,而易学的双刃在于能占卜!” “先生是说占卜同样既能救人也能杀人,是吗?”有人问。 “对,”邵雍道:“准确的说应该是既能救人、也能害人!” 邵雍继续说:“与武学不同的是,占卜所害之人、以及害人的方式相当的隐秘,让人很难理解,所以很多人察觉不到占卜的弊端,进而就以为占卜无碍,甚至痴迷于占卜,结果虽然事事能料、占尽先机,可再往后看一步往往就会发现,其实他通过占卜在某方面得到的或增加的都会从另一方面失去或减少!” “能说的具体些吗?”同学问。 “不能!”邵雍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大家疑惑道。 “呵呵,”邵雍笑了笑,说:“因为即便说得再具体,也改变不了某些现实!只能大家自己去理解。”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有人问:“先生意思是通过占卜会得到一些,同时也会失去一些?” “对!”邵雍点了点头。 “那还要占卜吗?呵呵”有人说了句。 邵雍接着道:“诶,这就说到那个问题上了,所以说‘善易者不卜’!” 大家似有所悟。 邵雍说:“善易者正是因为懂得了这一增一减的道理,所以才不卜,才有了道家‘顺其自然’的说法!” 大家恍然。 邵雍说:“大家想想那太极图,一黑一白在互生互转的维持一个平衡,那是万物不变的定律,如果我们拿着自以为掌握的规律去索取、甚至巧取豪夺,大家说能逃的出平衡的制裁吗?” 大家再次沉默,忽有人问:“那先生为什么占卜?” “正等你这句话!”邵雍肯定地笑说:“因为我也有我的使命,或者是教大家易学、或者是与大家有缘,总之我必须去完成这个使命,完成之后,我也不再占卜!” 邵雍说:“当然前提是我们借口的使命必须是正义正当的,而且要有足够的道行,才能让占卜的反噬伤害降到最低,否则其危害如同走火入魔,难逃天谴!……这也是为什么跟大家说要先修德,若是德行不端,为私利去算尽天机,不但害了别人,重要的是自己会被反噬更深!” “好深奥啊~!”有人说。 “呵呵,是啊,”邵雍道:“真正能掌握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掌握了,也可能因为外界的缘由不得已去打破平衡、甚至逆数而行,比如诸葛孔明,当时汉朝气数已尽,他却执意要扭转乾坤,为何?是他不知道内中的利害吗,他当然知道!可为什么要出山,又为什么要耗空国力连连北伐?呵呵,怎能奈一个‘恩’字了得!” “哦!”大家纷纷叹声,有明白的,也有糊涂的,邵雍环顾众人,通过他们的神情表现、以及开始时各人所说的学易目的,基本上了解了每个人的大致特征和悟性的高低,从而为下一步有针对性的施教做了铺垫! “好了,多的就不说了,”邵雍道:“咱们开始从基础学起,今天因为是第一堂课,所以在室内比较合适,以后只要学院允许,我会经常带大家到室外,结合自然的花花草草去领悟易经,也免得大家上课打瞌睡啊,呵呵!” 大家笑意融融,学意满满,认真地听邵雍讲了起来。 山庄 下课后,不知为什么,邵雍单独叫住了袁甚,袁甚也不清楚邵雍是否知道那狗是自己放的,正不知该说什么,听邵雍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所谓不打不相识,要不咱们交个朋友?” 袁甚听了很是惊讶,又听邵雍说:“你也不想自己只有一种类型的朋友吧?呵呵!” 袁甚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之前对先生有些不敬,还请……” “诶,”邵雍打断他,说:“朋友之间何须计较那么多,再说,其实你是帮了我大忙的!” “哦?”袁甚不解道:“我,怎么会?” “呵呵,”邵雍笑道:“以后学易你就会知道事情有时是会有辩证演化的,你虽然针对过我,但是也恰恰因为有你的针锋相对,我才能有施展的机会,这吉与凶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今天在历法上虽然是黑道凶日,但并非对每一个人都不宜,只要稍加留意,一旦避过,凶日也可能化为吉日,一旦化吉就很可能是大吉,明白吗,呵呵,当然我只是和你说一下其中道理,没有别的意思!” 袁甚听得是惊讶尴尬加服气,说:“呃,先生,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算是给你赔个不是!” “额好吧,”邵雍道:“咱们就去学院的食堂吧,那里的肉夹馍挺不错的!” “不是吧,”袁甚说:“我请客哪能请你吃那个!” “哎,你把今天身上的钱省下来,我告诉你一个赚钱的方法!”邵雍说。 “啊,真的嘛?”袁甚乐道。 于是,两人说笑着往学院食堂去了。 场景再转别处,之前说大宋皇帝因为狄青的事心烦意乱,而琪华公主又突然不知去向,连在公主别馆中监守的宋军侍卫都不知所踪了,宋帝无奈之下只好下旨,让狄青回京复命。且不说狄青是否会如期赶回开封,先看一下琪华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处不起眼的民房里,琪华公主正坐在房中喝着茶,桌上还放着一碟霜儿刚买回来的小点心,叫做莲蓉海棠酥,听霜儿说味道极好,正好无事又不方便出去,不如就尝一下试试吧! 琪华待要拿起点心,这时霜儿进来说阻午过来了,琪华将点心放下,让阻午入见。 那来人进到屋内,躬身拜谒,拜过仍不敢直身说话,但也没有掩盖自己的样貌,这人正是那枢密副使袁仁身边的侍卫长彭罡! 彭罡说事情已经全部办妥,那个帅府的家仆在彭罡的暗中操作下成功越狱,现在也已经人间蒸发了! 另外,彭罡说还有一件事值得公主关注一下,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交给公主,对公主说了那连弩的事情。 公主听说有诸葛连弩现世,本就有些好奇,可当她看那画像的时候,面纱之上眉眼中竟似有些惊讶,心想这不是初到开封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人嘛! 彭罡见公主对画像有些兴趣,便问是否要将这人找来。 公主说:“袁仁现在还没有得到不带保护机关的连弩,我们也不用着急,等他得到了我们再动手不迟,免得打草惊蛇!” 这时,霜儿又进来在公主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公主让彭罡从后门离去,又让霜儿从前门带进来一个人。 这次来的人,头带一个斗笠,遮着上半边脸,见了公主并不行礼,连斗笠也不摘,只是低闷地叫了一声:“公主!” 琪华应了一声,说:“那货票可有线索?” 那人依旧沉闷地回复了起来,那是一种毫无感情和礼貌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没吃饱、抑或是个幽冥! 琪华听了那人的回复,对他道:“这么说,还多亏了那个装卸工头才找到了订胡椒的人!” “对,”斗笠下回复道:“不过他的人不善跟踪,可能是被那个陈默察觉到了!” 那人又说了些什么,让琪华感到非常吃惊,琪华掐指一算,心想:‘不好,计划可能要受阻!’ 琪华又问了一句:“你确定那人就叫陈默,是他拿着货票去了码头,后来在雨中一直跑,哪怕湿透了也想甩掉你们,对吧?” “不对,”斗笠下冷冷地说:“他根本没有发现我,他想甩掉的是那几个废物!” 琪华微微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看来那货票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并且他不像是能阻碍我的人!” “是杀 是留?”那人首次露出了斗笠下的眼睛,一股寒意从那剑眉下忽闪而出,任谁看到那双眼睛都不寒而栗,难怪他不抬头! 琪华也不想与他直视,转头淡淡地说:“他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人,继续监视!” 说罢,那人用手轻轻拉了一下斗笠的前沿,遮着眼转身离开了屋子。 霜儿等人都走了,对琪华说:“剑师嗜杀成性,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琪华说:“他表面上像个死人,其实心还没死,这次带他出来,也是想给他点儿事做,以免闷得发狂!” 霜儿说:“公主在这时候不辞而别,宋室上下对狄青一定是更加猜疑,也在暗中寻找公主的下落,公主要小心为是!” 琪华道:“你放心,宋室除了皇帝没有其他人见过我的面貌,他们无处可找!” 霜儿说:“那公主接下来是要回国,还是?” 琪华似是轻叹一口,说:“回去又是一番争斗,哪比在外面逍遥自在!” 霜儿道:“二皇子处心积虑想让公主与大宋和亲,如今和亲不成,公主若不回国,会不会被陛下责罚,让二皇子有机可乘?” 琪华浅笑道:“走时我和父皇说过,如果不和亲就能成事,那就不用和亲,再说,我不回去,父皇要罚也罚不到我,呵呵,就让二哥先得意一阵,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场景转至同悦客栈,也就是我被跟踪后冒雨躲进的那家客栈,也是邵先生所住的地方。当时我之所以选这家客栈,也是因为自己对那货票的事搞不明白,既然他在那里住,我就干脆去问问他吧。 不过,那天直到雨停了邵先生才回来,听说我也在客栈住,他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唉,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倒是问了他会不会是因为货票才有人跟踪我,他却说:“有可能啊,那货票价值不小,不管是谁只要拿着货票都可以取货或者退成金子,跟你说辰时去处理掉,你却午后才去,估计是让什么人看到你的货票了吧!” 我心想也是,八成就是那个装卸工头找人跟踪我!邵雍见我犯愁,拍了拍我肩膀说:“没事的,反正货票也不在你身上了,不用担心了,有钱了总会有些麻烦,呵呵,很正常!” 之后我就在客栈住到第二天,因为听邵先生说他上午要找叶辰有点事,所以我也拜托他告诉叶辰我在客栈暂时不回去了。 上午因为叶辰没有来摆摊,我自己在房间里也百无聊赖,于是就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父母,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多亏了我有个大哥,还有个贤惠的嫂嫂,让我能有点儿任性的资本,都说衣锦好还乡,现在算是衣锦了吗? 唉,是否要回家看看呢,绮瑶?呵呵,这些钱够你们家里同意了吗?我想着自己放在唐颖屋里的银子和银票,呵呵,是够还是不够呢,够了又如何! 也许她早已经嫁人了,又或许他们还是嫌不够的~ 哦,我忽然发现自己办了件蠢事,自己大部分的银两都放在了唐颖那里,如果要回家,我该怎么和唐颖说?! 唉! 要不就等下次连弩交易之后,再考虑回家的事吧!毕竟现在虽然是有了点儿钱,可生意还是一无是处,对啊,下一步生意该怎么做呢! 我想到早先和杨官讨论的超级杂货店、想到对唐颖说的租个门面做一番大事、甚至也想到了胡椒和百合在贾书怡的酒楼应该也用的上,总之是七想八想,应该先做什么呢! 吃过午饭后,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也不知是睡了多久,醒来时听见外面有敲门的声音,我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前开门看去,原来不是敲我的门,是敲隔壁邵先生的,而且敲门的人好像是小萱。 “小萱?”我叫了她一声。 她转头看到我,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随便解释了一下,便问她来这里有什么事。 她说贾三爷那边的鸿运山庄过几天要有个典礼,想请邵先生去参加,所以来客栈找先生说一下,想不到敲了半天门却没在家。 我说这都过了午饭的点儿了,应该快回来了,让她要不再等一会儿。 我也不方便让她进我屋里来,于是就和她在外面一块等。 开始我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寻思问问她酒楼生意的事儿吧,可她先问了我一句:“呃,你,和叶辰挺好的哈~” “呃,是啊,呵呵~” “那,他有没有对你说,我和他的事啊~”她低了低头有些羞赧着。 “呃……,这,奥,我和唐颖都挺看好你们的,”我说:“因为昨天我就没回叶辰那里,所以也不清楚他现在怎么样了,呵呵~” “奥,这样啊,呵呵~”她笑了笑,又低下了头去。 我才想再问她生意的事儿,她又对我说:“那个,我有个事儿,想托你帮我转告他~” “啊,奥,什么事儿,你说!”我话又咽了回去。 “就是山庄典礼上,需要做个舞台,呃,你见到他帮我问一下吧,看他愿不愿意做,不愿意就拉倒!奥我不是说你啊,我是说他~”她赶紧补充了后面一句,我也只好尴尬地笑着。 过了一会儿,邵雍果然回来了,见面后小萱对邵雍说了来意,邵雍接受了邀请并对小萱说了叶辰的想法,没想到小萱听了之后说书怡已经告诉她了,原来上午叶辰在书阁里碰到了唐颖,唐颖问了叶辰的想法,之后告诉了书怡,所以书怡又告诉了小萱。 那叶辰的想法就是,先立业、后成家,对小萱~哎呀反正就是一堆‘扯不开理还乱’的想法,我自己的都还没搞明白呢,就不琢磨他们的啦! 之后又一天,我、邵雍、叶辰三个人乘坐小萱给我们备好的马车,到鸿运山庄去看场地,为日后的典礼和舞台的制作提前做准备。 马车上我问叶辰和邵先生最近在搞些什么,神神秘秘的,叶辰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差点要踹他,他赶忙说是邵先生不让说的啊,邵雍笑说不记得跟他说过这种话,叶辰没办法只好神秘兮兮地说“事关重大,有空再单独密谈!” 我做了个服气的样子,转头朝窗外看去,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经过了一段颠簸,路慢慢好了起来,明显是有修缮过的,由土路变成了青石路,环绕在山间,时而林荫,时而沟谷,远处还能看到氤氲之气在山谷林间轻腾飘动,静静的,似乎是要去到神仙之所! 没等景致看够,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刚想到神仙呢果然有两位仙子已经等候在车外,一位是书怡,另一位是唐颖。 见面我们寒暄一番,便一同拾级而上,经过了一段台阶,来到了山庄门口。 “嚯!这大门建的!”我惊叹了一句,看那门楼,已经不仅仅是个门,上面还有一层阁楼,有家丁在里面站岗。下面大门两侧各座有一只石貔貅,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书怡说:“为这貔貅我还和父亲争论过,父亲说貔貅能吞天下财而不漏,只进不出,有吸纳四方之财的寓意,我却觉得只进不出似乎不妥,不知先生怎么看?” 邵雍说:“姑娘这是要我替你得罪令尊啊,呵呵!” “哪里,”书怡笑道:“就事论事嘛!” 邵雍说:“既然瑞兽已来,就不便再请走,每一种神兽都有它的优点和缺点,换一种来也未必就完美。”他看了看其中一只说:“不过我倒觉得,这貔貅对书怡姑娘比较有利,似乎是上天刻意安排令尊选择了它!” “哦?此话怎讲?”书怡问。 邵雍摇头笑了笑说:“有些事不能说破的,既然无妨,就让它在这里吧!” 我们进了山庄,首先是一条宽阔且长的石路通往前厅,前厅两侧还连着回廊,石路两旁松竹绰约,奇石掩映,更有山溪穿流其间,小桥跨水,截水成池,绿莲其上,红鲤其中,方方面面不但衬了主人的金贵,让来客也倍感置身雅境,流连忘返。 大家都在称赞山庄的雅致,书怡说:“若是邵先生能常来抚琴一曲,那就更好了!” 邵雍说:“姑娘可以请乐师专门在园中弹奏,比我这业余的要好啊!” “那不一样啊~”书怡似有后话,却没有再说,恰好贾三爷从前厅走了出来,与我们打过招呼,待要引大家到前厅用茶,刚准备走,还没迈开脚步,突然! 几声近乎惨叫的哀鸣,把大家吓了一跳,都回头望山庄大门处看去! 没看到什么情况,却有五六名家丁拿着棍棒甚至刀具急急地往大门外跑去。 “有歹人!~啊!”忽听门外有人喊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哀嚎之声,刚刚跑出去的几名家丁,剩下三四个战战兢兢地从大门外又退了进来! “怎么回事!”贾三爷慌张地问着,站在原地也不敢过去。我们几个都呆在那儿,等看到底是什么人要进来! 一阵短暂的让人窒息的等待,随着一股杀气渐隐渐现,说是杀气,因为的确有微风,穿过门洞似乎就变成了阴风,伴着一个孤孑的身影,从门下慢慢现来! “拿住他!”我们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就听从几名家丁之外又传来一个声音,是山庄的武师荀教头,从路旁飞奔过去,持剑便刺! 混乱中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带斗笠的,青布遮脸、低着头、连眼睛也不露、甚至连手中武器似乎都没有出鞘! 荀教头那一剑十分凶狠,几乎就要直取那刺客的命门,旁边几个家丁见教头来了也纷纷扑了上去,又是棍又是刀,整个的几乎就把刺客裹了起来,从那仅剩的一瞬间的缝隙中看去时,那斗笠下的人竟好像木头似的还一动未动! 要说世事难料用在这里也很是恰当,不用说邵雍事前就没有算到,接下来转眼间,那一堆家丁连同教头爆炸似的向外飞开,连滚带退,又是一片惨叫!小萱正在前厅沏茶,听见不对也走出来看,直吓得呆立在门边,捂着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那教头还没什么事儿,只是撑着剑半跪在地上,似乎是差点儿丢了性命。 而再看那刺客,有两样东西让我们、也让荀教头惊煞不安! 一、是他那眼睛!从斗笠下只那一露,尽管是个正常人的眼,可其中充斥的意,怎么就那么恐怖! 二、是他手中的剑!说是剑吧又比一般的剑短,剑身中间还间隔镶嵌着三颗好像宝石似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它在转!剑身在转!透过手柄带动着手柄低端的剑尾也在转!慢慢的转停下来,就能看清,剑身上确实是黄、橙、红三颗宝石。 “老爷快走!”教头伏在地上喊了一声。 这一喊,原本就不安的众人一下子失去了希望,家丁和护院都不敢上了,连端茶的女仆也碎了茶杯尖叫着往后面跑去。 贾三爷惊慌地连连后退,颤声叫书怡也赶紧走。书怡看邵雍也眉头紧锁,喊他也一块走,可邵雍看也不看我们,只紧紧掐着手指,对我们说:“你们先走!” 书怡见邵雍不走,步子也坠了下来,唐颖一手按着身上的短刀,一手拉着书怡也劝她快走,而我和叶辰则站在邵雍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刺客哪由得我们犹豫,忽的飞一般地拖着短剑朝我们急跃而来! 插说一段这刺客的来由,从他剑身三色宝石闪过的光华中,映出公主琪华精准的判断! “公主,”霜儿对琪华禀报说:“那个叫陈默的人跟一名江湖术士有联系,这个术士姓邵名雍,最近在太学讲课,而且好像跟鸿运山庄有所联系!” “哦?江湖术士?鸿运山庄?”公主若有所思。 “是,”霜儿说:“听说这个术士精通卜算,在城南一带有些名头,我们问过那驿站的船工,说订货当日还有另外一个人跟陈默一起,样貌长相跟邵雍一致,并且,” “什么?”公主问。 “并且,船工说他们订货的金子是从南门外地里挖出来的!”霜儿说着也有些奇怪。 公主又问了详致,来回踱了两步,自语说道:“掘地生金?!” 霜儿不解问:“公主意思是?” 琪华说:“此人与陈默有关,又精通术数,且相貌就是船工所说,看来那艘货船的失踪很可能与他有关。” “哦,那鸿运山庄和太学?”霜儿半示其意。 “呵呵,”琪华淡淡一笑:“太学那些读书人不妨事,鸿运山庄,我倒是有些兴趣!” “哦?”霜儿不明白。 琪华说:“我等众人久居此处,也不是办法,那山庄地处开封龙脉之上,风水绝佳,特别是庄外还有片梅林,我甚是喜爱,如果取下此庄,与城内里外呼应,以后对付大宋岂不方便!” 霜儿明白过来,问公主该如何行事,公主了解到邵雍要在某日到山庄一行,对霜儿说:“让剑师去,除掉庄主!” “那邵雍和陈默呢?”霜儿问。 公主看向窗外,静心一算,转身道:“杀!” 镜画急转,回到那刺客剑锋上,电光火石,锋刃破空,我们在数丈之外都感得到那骇人的杀气!忽的,刺客回身一削,“当”得一声,原来是荀教头追了上来,与刺客短剑两刃相接,铮铮的拼出一阵火花! 以为两人能斗个几合,没想到那刺客不知什么手法,手中短剑在逼近教头的一刹那,忽然转了起来,剑上那三颗宝石红、橙、黄三色互生,那一转,剑身似乎就绕在了光色之中,夺目、而好看! 教头本该正常地拿剑去挡,可是看到这种奇物,心里不自觉地慢了半拍,格挡的力道也打了折扣,只那一瞬间,刺客的转剑便刺入了教头的左肩! 但好在教头并非全无格挡,伤的并不很重,可是刺客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二剑又刺了过来! 眼看那转剑再次卸去了对方的力道,直向教头胸口刺来,忽然,不知为何,又一下子收了回去,朝外侧一划,又是一声脆响,不知是谁拿着长刀,上来帮了教头一把! “福生?!”叶辰惊讶地叫了一声,原来是那天书怡请客的时候,遇到的那位酒楼的伙计,因为朝客人身上泼了热汤,做不了跑堂,就来山庄做护院了! “福生?”教头忍着伤痛,气愤道:“你不是对手,快走!” 话音未落,刺客再次举剑,这次不是教头之危了,只需一剑,福生定然血溅当场,然而,刺客还是没有想到,阻碍比他预计的要多得多! 眼见敌人已在近前,唐颖抽出短刀,奋力向刺客袭去。刺客知道轻重,放下福生去迎唐颖,荀教头也趁机整起身形,再次向刺客掠去! 这四人是一通乱战,弄的大家是心惊胆颤,特别是我,本来还没怎么样,唐颖一上,我竟然一下慌了起来,再看叶辰,举着个手臂不知道在干什么。 猛的一声,刺客似乎怒了,撩起剑来在身周一个怪异的弧线,带着剑身的转光唰得一下,教头、唐颖、福生三人又像刚才门口那样,被生生逼退开来,而福生身上一道血口,已经无法再战,叶辰趁机瞄准刺客,嗖嗖嗖三声箭响,袖箭如钉,直向刺客射去。 刺客躲过两箭,第三箭与其说是射中了,不如说是刺客懒得躲了,拔出插在身上的箭钉反手一扔,叶辰痛叫一声捂住肩头,倒退了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杀气猛起,无视教头和唐颖,朝我们这边举剑跃来! 贾三爷见如此情形,吓得连忙后退,摔倒在地上,“爹!”书怡急忙跑去搀扶,碎发飘掩过脸颊,遮盖不住那无助的惊恐。 此时,我也无可奈何地看了看邵雍,可是,这一看,却让人大为不解! 邵雍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转身背向了刺客,要说是要逃走?可哪有站得那么镇定的,而且,还闭着眼睛! 刺客要伤害我们首先是要经过邵雍,因为我们都已经吓退到邵雍之后,除了唐颖和教头还在刺客身后老远,已经改变不了局面了。大家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邵雍身上,可是他竟然背对着刺客,在想什么呢! 因为石路很长,刺客这时候在飞驰中距邵雍还有一定距离,但剑尖儿已是稳稳地指向邵雍后心,再有几步就要得手,可是,这种情况,少有人见过,刺客也是眉头一动,莫名其妙,杀心、怒心、已不自觉地生出了疑心,剑尖儿在行驰中都微微晃动了一下,尽管就是那么一点微小的晃动,刺客也觉察了出来,心觉不对,怎么会晃,是自己害怕了?还是犹豫了?怎么可能,可是越察就越觉得蹊跷,这手臂也越不听使唤,连步伐都感觉慢了,尽管一切变化都是那么微小…… ……不行,可能是自己被他那种态势分神了,如果对方会武功或者是个高手,自己会很不利,刺客边行边想着,想要适当调整下心神,可是在奔走中哪能那么容易调息,何况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忽然,邵雍猛得转过了身来!一道怒光从眼中迸射而出! 没有光,但任何人睁开眼睛那一刹那,心意会连通你的眼神,带给别人各种不同的眼光!而邵雍这目光似乎格外不同,与刺客猛然对视,那是一种怎样的交锋,我们都惊呆在旁边,连唐颖和教头都不追了,惊在原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刺客举剑竟停在跟前,眼睛原本是如魔煞一般凌厉的吓人,可与邵雍眼神一对,由于是猝然发生,刺客明显是愣了一下才停住脚步,就是这一愣,那眼中的杀气先是一滞,就像翻涌的湖水定格了一样,紧接着浪花落下,可越落越平,落下的浪头、泄掉的杀气竟再也起不来了! 本以为那刺客的眼神会越来越淡,直到像镜子一样的湖水,可谁知他好像在抵抗,抗拒邵雍的眼睛,想要转睛移开视线,可是,他心中一颤,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没有被点穴,可是,动不了?不对,手臂能动,却是在慢慢垂下宝剑,脚也能动,却是在不由自主地后退! 刺客想凝神去思考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思想无法集中,散乱得如魂魄已飞到云外,为什么能动却无法移开视线,为什么!!他强制自己想愤怒起来,冲破那个桎梏,可顿觉气血翻涌,心脏毫无规律地乱跳,越想怒就越难过,想起自己走火入魔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啊!”刺客痛苦地叫了起来,竟然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浑身似乎在不住地颤抖。 唐颖在刺客背后离刺客最近,她看那情景,想趁这时候去一刀结果了他,可刚迈出几步,忽见那刺客惊叫了一声,他惊恐地看着邵雍,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身子往后一个踉跄,兵器也掉在了地上! 唐颖也吓了一跳,但是被刺客的叫声吓到的,没敢再上前去。这时,那刺客不知是冲破了还是解除了什么,紧接着爬起了身来,慌慌张张捡起剑,完全如失魂落魄一般夺路而逃! 荀教头似要拦挡那刺客,可忽听邵雍闭目喊了一声:“让他去!” 逍遥巾 刺客一走,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大家一边惊讶着邵雍的本事,一边为伤者包扎,并且还让人快马往开封府去报案,整个山庄俨然成了刚刚平息的战场。 在帮伤员处理伤口的时候,我们发现一个不解的问题,只有人受伤却没有人死亡,并且受伤的也没有严重到致命的地步,很是奇怪,听荀教头说,这不可能是偶然,一定是杀手故意没有杀人,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可如果是杀手故意这么做,而且还是一个人敢这样闯庄,那他的功夫要厉害到什么程度,真是匪夷所思。 如果说令人惊奇的是邵雍的能耐、刺客的转剑,那让人奇怪的还有贾三爷的反应,平时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怎么一有事了就那么怕,整个山庄里除了丫头,最害怕的恐怕就是他了。刺客离开后,贾三爷强作镇定简单安排了几句,就回房休息了,琐事都让书怡和管家在处理。 我和叶辰、邵雍本来是要来看看就走的,结果发生这种事,只能是等官府来人之后再做打算了。 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去报案的家丁带着开封府的官差一并来到了庄上,而且展昭都来了,御前四品护卫就是不一般,贾三爷一改之前颓废的样子兴冲冲地跑上去迎接,还不等问案就要留人家吃饭,展昭当然是拒绝了,详细地向大家询问了起来。 展昭问荀教头:“你是说他用的是一把能转的剑,带三颗不同颜色的宝石?” “是的,”荀教头说:“是以指力拨动剑身,在手柄中转动,一转起来甚是好看,很容易让人分神!” 展昭想了想,说:“记得早年展某为求一把好剑,曾经向人打听过江湖上有名的铸剑师,当时听人说起过,在西域有一人能做这种奇特的转剑,只是那铸剑师遭逢变故,不知为什么成了杀人放火的逃犯,因为展某武功出自中原,所以就没有去西域打听,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种兵器!” 贾三爷听了展昭说的,好像更紧张了起来,上前抱拳道:“展大人,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之徒,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展昭点头看了看大家的伤势,看到我这里时,竟然认出了我,他诧异地说:“咦,你不是那天~” 我连忙抱拳回应说:“奥,大人,是我,您先忙!”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而又问贾三爷:“庄主,不知这刺客是如何离去的呢?” “这……”贾三爷看了看邵雍,因为当时大家并没有看到邵雍有任何出手,何况贾三爷当时恐怕只顾着害怕了。 书怡上前对展昭说:“大人,当时是邵先生拦住了刺客,多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展昭看向邵雍,感觉他并不像武功高强之人,便说:“听闻最近有位邵先生卜卦甚是灵验,莫非就是足下?” “不敢当,在下邵雍,见过展大人!”邵雍拱手道。 展昭回礼说:“以我所见,那刺客武功不凡,先生是如何能退敌,又毫发无伤呢?” 邵雍似乎稍有为难地说:“此事牵扯到我所学心法,和师承隐讳,我只能说是那刺客本身就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我只是稍加牵引,令其自乱而已!” 展昭心有诧异,但对方不便详述,也就不好多问,于是转问:“荀教头,当时你可看到那刺客的状况?” “看到了,”教头说:“确实如邵先生所说,那人应该就是走火入魔,从他攻击的力道来看,平常人根本不可能使出那样的威力,并且还十分准确!因为力道一旦大了,准确性必然会降低,可他在这方面却是超乎常人!” 展昭盘问了一遍,给山庄留下了几名衙役,便带人离开了。贾三爷心知不好强留,也只得恭送,本来我们也打算一块走的,可贾三爷、书怡、小萱都让我们留下,我们若坚持要走也不太好,何况天色也不早了,就住一晚吧。 晚饭因为邵雍执意要简单些的,所以贾三爷就陪衙役们喝酒去了,书怡、小萱、唐颖我们六个人简单吃了点儿,之后各自到庄园里散步去了。 叶辰因为有伤,让小萱有了关心的机会,两人虽然还不热,但也不再那么生分。 我和唐颖因为几天没见,倒也挺想念的,这次我跟着来的原因有很多,这算是其中之一吧。由于最近胡椒的价格跌得厉害,没有必要再急着去进货,所以我得考虑新的营生,刚好小萱对我说了舞台的事,我想既然叶辰的技术这么趁钱,不论是连弩还是屏风、舞台,这来钱比倒卖东西容易得多,不如就从这方面入手,做个揽活儿的工头试试,毕竟叶辰一个人也不可能什么都做,多一个人赚得不就更多嘛!当然胡椒和百合的生意也不能丢,来山庄正好找机会可以跟书怡说一下。 所以,抱着各种想法,我也跟着来了,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时候再去谈生意肯定不合适了,不如等事情过了让唐颖找机会和书怡说吧。 我对唐颖说起今天的惊险,问唐颖是否称心这份差事,唐颖说书怡对她真的像姐姐一样,不论是否有这个差事,出手相助都是应该的。我觉得也对,可毕竟让唐颖跟着书怡是我说动的,要是唐颖有个好歹,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我俩在庄园里走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唐颖对我说了一件事,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说,先前上官堡主说过,在开封有个姓周的朋友,左手腕上有颗痣,年轻的时候颇有志向,外号小志周郎,堡主还曾资助过他做石材生意。而贾三爷恰好就在左手腕上有颗痣,尽管他喜欢带一串佛珠在腕上,但抬手时还是能看的到。并且听书怡说,山庄建造时很多石料都是没有花钱的,所以庄外的青石路才能铺的多些,不然耗资太大也承受不起。 关键是,唐颖说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贾三爷,贾三爷当时也惊讶了一番,但是他说自己只听说过堡主,并不相识,而且自己是姓贾的。 我问唐颖为什么要透漏自己的身份,唐颖说毕竟是堡主要找的,既然遇到了可能是的人,难道要一直憋着,何况她在古堡也只是个丫鬟,这么长时间了还会有什么事! 我说还是小心为好,唐颖说:“那临别那天我问你,要不要告诉他,你说了句都行!” 我冤枉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在叶辰家里,我临走那天晚上!”唐颖说。 “哦,唉呀,”我想起当时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可说了什么已经记不得了。 这时候,叶辰和小萱两人走了过来,小萱客气地说打扰到我们了,我笑说:“没有,是我们打扰你们了!” 本应双方各走各的,速速走人才是,可叶辰却闲得腰疼,放下小萱,非要拉我去谈什么事情,…… ……我不是怕唐颖不乐意,而是怕小萱不乐意,可是我又不好拒绝,只得被叶辰拽着离开了她们,回头看时,明显小萱一脸恼怒的样子,唐颖则安慰着她,执行起了维和任务~! 逃离了小萱的视线后,我止住叶辰,说:“哎呀大哥,你没看人家都不高兴了嘛!” 叶辰说:“谁不高兴,她?我又不是来哄她高兴的!” 我无奈地笑着,又听叶辰说:“你不是问我和邵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嘛!” “对啊,”我好奇起来。 “是这样,”叶辰一本正经地和我说了起来,我本来还对他刚才的鲁莽想说道说道,可听了他说的之后,我完全醉了,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了!总之,的确得用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要露,还得抻一抻! 看邵雍这边,饭后他一个人来到庄外的梅树林中,找到一处石桌和石凳,趁着月光坐了下来,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夜空。 “一入凡尘千重雨,梅花易解苦寒毒”他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这句话,知道师父是想告诉他什么,可是谶语向来都是晦涩难懂,不到时机一般是无法参透的,邵雍虽然有不凡的心法,但是他同样不能算自己。 “梅花?莫非要至岁寒,方能明了?”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解,索性不再去想,低头看向石桌,发现桌上有石刻的棋盘,但是与普通19×19的围棋盘不同,这桌上的是纵横15线的棋盘,比普通的横竖各少四条线。 邵雍看着新奇,当即心中推想:明月当空,棋网留心,月为阴柔,对应女子,棋为争斗,却令我留意,看来与她之间是难免一场对弈了! 正想着,书怡从侧门走了过来,见他正留意桌上的棋盘,便问道:“先生棋艺如何?” “哦,是书怡,”邵雍起身说:“这个我下得不好,是真的不好!” “先生能退那般强敌,怎会下不好棋?”书怡说。 “不一样,”邵雍笑了笑,说:“诶,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无妨,”书怡说:“已有家丁在周边巡视,何况有先生在,不觉得危险。” 邵雍不知该怎么说,便问:“刚才看这棋盘,发现与平常的不太相同,不知是刻意如此,还是有别的原因?” 书怡看向石桌,颔首笑说:“这个是我刻意让人这么做的,没想到会让先生留意!” 两人坐下聊了起来,书怡说:“因为一般的围棋一下就是好长时间,这露天的石桌没有亭盖遮挡,日晒雨淋的总会让人烦恼,所以就适当减少了棋盘的线数,让棋局更加紧凑迅速,免得每次都下不完!” “哦,原来是这样,”邵雍道:“姑娘对这都如此用心,可见这山庄一定耗费你不少心血!” 书怡说:“家中虽然不愁衣食,可也不能整日无所事事,闲来多做一点而已。这些梅树今年会第一次开花,到时还打算在林中建一座小筑,待到冬天梅花盛开,在林中煮茶观花,抚琴赏雪,想是别有一番趣味!” “的确,”邵雍点头道:“江北梅花并不多见,但是雪多,江南虽然多梅,可是又少雪,这两种加在一起,梅花傲雪的情景确实值得品味!” 书怡说:“为这我还专门让人找到了一本笛谱,名曰‘梅花三弄’,相传是晋朝笛圣桓伊的古谱,打算闲暇之时改为琴曲,也好让来客多一份乐趣!” “哦,姑娘真是有心之人,邵雍已经开始佩服了!” “呵呵,要是让先生打理庄园,肯定会做得更好!” “诶,那可不一定,”邵雍笑道:“我这样的摆个卦摊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奥对了,下次课后我还要外出几天,期间这讲课的事又要耽搁了!” “哦?先生要去哪里,多长时间?”书怡问。 邵雍说:“是先前家师给的吩咐,我得去完成,会赶在山庄庆典之前回来!” “奥,”书怡想到了什么,说:“光顾说话了,差点忘了,今天先生救了我们,还不知该如何感谢,若是给钱恐怕先生会嫌俗气,我看要不先生以后就在庄里住下吧,就不用再去住客栈了!” “这,呵呵,实不相瞒,我就是怕你们客气才跑出来,”邵雍说:“姑娘和令尊的心意我真的领受,对我来说有感谢就足够了,别的那不能强求,要不哪天我不想住客栈了,再跟你们打个招呼,到时也许能帮我一下?!” “哦,也好,那到时先生一定要找我们帮忙啊!”书怡期盼着说。 “好,”邵雍点了点头,可能也只有这样回复才合适吧,接着他说:“呃,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免得他们担心!” “奥,”书怡跟着邵雍站了起来,似乎还有话想说,邵雍先走开一步,回头看书怡还在桌旁,便问:“走吧,还有什么事吗?” 书怡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低头看着那物,来到邵雍跟前,说:“先生既喜欢带逍遥巾,我到云织坊特别定做了一条,让师傅绣了花纹,先生看是否合适~” 邵雍微微一愣,当真不知该接还是不接,见书怡又尴尬说:“本来应该我自己绣的,只怕绣得不好,所以~” 书怡这时那大方的气质已经完全被砰砰的心跳冲没了,本来还勉强自己不要羞涩,可是一到邵雍跟前,才觉脸上烫的要把所有都化掉了。 这时,邵雍伸手接过了那礼物,让书怡心中好是一松,书怡抬头看他,想听他怎么说。 邵雍其实也很感动,人生能遇此良缘,又当何求,若命运能永远定格在此,如夜空般寂静,定当欣然相受。 他取过书怡手中之物,诚恳且感动地说:“若是不受,怕好友伤心,可否,留作好友的纪念!” 晚风初婉容, 顾影盼君同, 莫非时不予, 未到花开成? 若待冬雪里, 花开叶难留…… 书怡心中纷绪重重,话到嘴边却难言,又怕耽搁了机会再无它途,终于鼓起勇气,说:“先生可知我意?当真只做好友?!” 邵雍听了这话,手中一紧,感到那一卷礼物的绣面上纹路清晰可触,低头看了看,说:“世事难料,就像我不知道这巾带上绣了什么,要过后才能看清楚!” “先生!”书怡待要说话,邵雍似有不忍地抬手打断了她,邵雍道:“姑娘之意,在下感怀于心,有此馈赠已是千金难求,邵雍不敢再有妄想!…… ……奥,我们快回去吧,总在这里也不好!” 书怡沉默片刻,轻轻叹笑一声,说:“先生不想知道这巾上绣的什么吗?” “哦,”邵雍也低头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本想回去再看,这里怕看不清楚!” “是梅竹曲水纹,”书怡说:“竹间有梅,曲水遥绕,正如君子,刚柔并济!” 邵雍握着手中的巾卷,虽未展开,却已被那触感连入心弦,叹声说:“不愧是京城名坊之物,未曾看 就已觉不凡,多谢姑娘!” 书怡颔首示礼,二人往庄中走去,一路无甚言语,只是简单说些景致。 走到偏厅岔路口,待要分开时,邵雍说:“明日回城经过吴家巷,那里有个朋友需要帮忙,不知姑娘可愿一起?” “哦,当然愿意,”书怡说:“是什么朋友,可要带些银两?” “奥,无须姑娘花费,到时去了自然知晓!”邵雍说罢,两人皆欣然告别。 星空无云,晴朗如昼,只过清清晚风,吹动秋意微凉。 有所了解 当天晚上,琪华正在房中打坐入定,尽管房间依旧是那个普通的民房,可是她坐在榻上有如一位道者临崖听风,又似一尊圣女碧海停舟,祥和地没有一丝争斗之气。 忽的,门外不知怎么,一阵嘈杂将那房中的静海似乎也激起了波澜,只听有人说“站住!休得无礼!” 话音未落,房门砰的一下被人撞了开,是那落败的杀手剑师好像受了伤,跌跌撞撞地跪倒在琪华面前。 后面跟来的便装侍卫和侍女霜儿都以为公主会醒来恼怒,可谁知琪华不但没有动静,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依然闭目坐在那里,安详得似一叶扁舟,任你风动浪急,无非沉舟入海,心游漫漫冰宫。 侍卫们看剑师跪在地上不再造次,也就没敢再上前,生怕惊扰了公主。可是那剑师明显的不对劲,脸上手上都青筋暴出,似乎有莫大的力量要爆发,可又被强压在体内痛苦不堪,嘴角也已流出了血,但还是强忍着,好像怕吐出来污了眼前那片圣洁。 “公主!”霜儿怕再不帮忙那剑师要控制不住,因为房中的灯火都颤颤地闪动,显然是那人走火入魔,气息时强时抑,随时有暴毙的可能! 琪华听得霜儿喊她,也未睁眼,只是开口轻道:“霜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侍卫退出门去,霜儿关上了房门,琪华仍旧合着双眼,却抬起一只手,拇指抵在中指下端,伸向剑师,说:“将手心放于我指尖上!” 霜儿和剑师都有些诧异,但情况危急,剑师只得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吃力地抬起来,放到了琪华的手上。 剑师当时的状况主要是气血紊乱,魔火攻心,若是吐血,性命难保,需要有外力帮他疏导,克制他体内的火气。因此琪华于禅坐中冥想冰宫,聚念于指尖之上,以其特殊的体质传导内力和意念到对方的心脉,渐渐的终于让剑师稳定了下来。 “~多谢,公主相救~!”剑师收回手来,捂着自己的胸口,气息缓和了许多。 琪华也睁开眼睛,对他说:“你还需自己调理,方可痊愈,期间不要再动杀念,否则再次入魔,谁也救不了你!” “是,”剑师答应着,从身上取出一颗珠子,交给琪华,依旧虚弱地说:“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公主处置!” 琪华收起混元珠,问剑师:“那山庄能拦住你的人恐怕没有,又怎会弄成这样?” “是邵雍,”剑师因为虚弱,仍然跪在地上说了起来。 琪华听罢,自然是颇为惊讶,但好像也有一丝意料之中的感觉。她让剑师退下,在房中与霜儿说了起来。 琪华说:“本以为给他混元珠,能让那邵雍算不到灾劫,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厉害,不单是精通卜算这么简单!” 霜儿说:“听剑师所说,难道这人也懂得念力?” “不止是懂,恐怕其修为要在我之上!”琪华道。 “这,何以见得?”霜儿问。 琪华说:“我虽能帮助剑师克制心魔,但也是因灵感身的缘故,必须触肤才可传意,而这邵雍,却能只靠眼神就将意念化为武器,并让剑师产生幻象,这点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霜儿说:“哦,念力到底能练到什么程度,竟然能在瞬间打败一个高手!” 琪华淡淡一笑:“他能击退剑师,靠的不只是念力,他一定是算到了剑师的心结,才能引发这种结果!” 琪华又说:“念力是要通过入定去修行或者释放,修为高者可以心念影响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心智神魄。一般来说,入定需要一段时间,心浮气躁或者欲念不净的人都无法入定,可他能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短时间就做到,而且还只是个年轻人,我推测他一定有名师授业,否则,以他的年龄不可能有那样的修为!” “哦,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霜儿问。 “不必担心,”琪华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要对付一个邵雍,这次剑师失败让我们知道了那人的能力,也印证了那山庄确实是块风水宝地,轻易不会有命案发生。” “确实,”霜儿点头道:“连剑师这样的人去了都无功而返,这山庄的确有些意思!” “呵呵,”琪华笑道:“也因为他临去时,我叮嘱过他,不要大开杀戒,坏了山庄风水,不利于日后我们接手!” “哦,难怪他……”霜儿想说他失败跟琪华也有点关系,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琪华会心一笑说:“所以他没有责任,给他送点疗伤的东西过去。另外,把桂音楼的掌柜找来,咱们再换个身份!”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山庄的几个人准备乘马车回到城里,尽管庄主贾三爷更愿意我们多待几天,但各有各的事,也留不住。那几个开封府的衙役是遵从展昭的吩咐,在山庄暂留几日,这样如果有人敢公然入庄行刺,就是与展昭和开封府为敌,想必知趣的就不会来找麻烦了,所以贾庄主自然也就放心了许多。 坐马车回城的不止是我、邵雍和叶辰,还有书怡、唐颖和小萱,我们分乘两辆马车。因为叶辰在家里做的屏风已经差不多了,需要运到城里做精雕,所以书怡她们也跟着一起去叶辰家里看看。 自从昨天晚上叶辰对我神神秘秘地说了些事情之后,我对邵雍的看法就更不一样了,他实在太强了,完全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想象的,要说是大仙吧,他不是,他很靠谱,不像那些江湖的算命先生一身油气。即便是偶尔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也都有道理,并且,按叶辰所说的事情,我知道他绝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但又没有那种争强好胜的俗气,很深,很难懂~! 至于叶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惹到了小萱,还是起得早了没睡醒,毕竟他总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上了马车一路上就没怎么说话,耷拉着脑袋似睡非睡的。 到了叶辰家里,三位女士就肆无忌惮地参观了起来。唐颖给她们看她原先房门的那个锁,“没见过吧~!”她嘿嘿地炫耀着,当大家知道了那是叶辰做的,再看叶辰,竟搬着躺椅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 “嗨,你给点儿面子好不好,”我嘲弄他道:“怎么着也过来讲解一下啊!” “不就个破锁嘛,”叶辰懒洋洋地躺着说:“我累了,需要休息!” 小萱没好气地过去踢了他的椅子一脚,说:“我家少主来了你还这么怠慢,连杯水都不倒,还躺这里晒太阳,早知道就不让你做那些东西!” “干什么!”叶辰坐了起来,有点委屈却也没好脸地说:“我又没碍着你们,躺着也来找麻烦!” “哎,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小萱气呼呼地说了句,待要转身,叶辰一下站了起来,好像真要生气的样子,小萱回头一句:“干嘛,想打架啊!” 叶辰听不了人家说他‘你这人’,确实气上心头,可又压了回去,一屁股坐回去侧身躺着,不再理睬我们。 我和唐颖自然又做起了维和的工作,我心想这家伙不会是觉得追不上书怡,就破罐子破摔了吧!人家好歹也是第一次来,他也真是太不客套了,呵呵,唉,好在书怡并不介意,还帮着叶辰说了些好话,然后大家把拆开的屏风放到马车上,因为怕坐不开,我就没有上车,他们五个带着屏风,一块往城里去了。 车上叶辰低头扶着他做的屏风,问邵雍:“先生,你说和小萱,可能吗?” 邵雍微微诧异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唉,我不是月老,这样的事,你问我,我怕得罪他老人家啊!” 叶辰无奈地撇了下嘴,又说:“那你和书怡呢?” “我?”邵雍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是不是昨天晚上叶辰看到了什么,邵雍为难地左右看了看,说:“看来我是逃不了这一节了,唉,我总不能不理人家吧,何况……” “什么……”叶辰看着邵雍,想问个明白。 邵雍欲言又止,说:“唉呀,就像你做的那个东西,有些事不能说破,不然会有不利的事发生!” “那,”叶辰要说,却被邵雍打断,邵雍很认真地说道:“你先听我说,我再重复一遍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我呢,并不想有太多牵挂,更不想和你争!”邵雍说:“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放弃和你们之间的来往,事情总不会是都随人愿,我也不可能什么都预料到,这种事情本就非我所长,我也是很为难,希望你能理解!”邵雍无奈地淡淡一笑。 叶辰见邵雍为难,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问题不解,这心里还是想问,于是说:“先生一再帮助我们,我本不该纠结,只是这事儿,唉,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叶辰也苦笑了一下,其实他确实是昨晚上看到了书怡和邵雍一块儿走回来的情景,晚上翻来覆去也没睡好,各种想法都涌上心头,可又不好明说,以至于到现在心里还不得劲。 “请相信我,”邵雍说:“我不可能重色轻友的,呵呵!” 叶辰也抿嘴一笑,说:“其实我有自知之明,只是你明白的,那么好的一个人,真的很难~!” “我明白,”邵雍说:“我又何尝不为难,既然说到这了,我也坦诚地和你说,我为什么,不接受她。很多原因,一个是我所学的心法忌讳这种事情,越是心动,灵性就越低,如果放任自己,欲念缠身,这些年的修行就白费了!” 叶辰听了恍然明白,也很惊讶,又听邵雍说:“我曾经跟陈默说过,事情总是福祸相依,遇到缘分是一种福气,但肯定有苦难相随,或轻或重,都是难以逃避的,这也是为什么修道或出家之人要了绝尘缘。当然我并不是说修道就是好,我只是说我自己,学道出身,看的到某些事情,明知是福也得去躲避,躲避后面的祸,不想连累到别人。明知有祸,还必须去做,因为不忍心~!” 叶辰也是个聪明的人,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他的话,但言语中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有难处。叶辰说:“先生当初为什么要修道,像普通人一样敢爱敢恨,不也很好?” “呵呵,你以为我愿意啊,”邵雍说:“因为生活所迫,很小母亲就把我送上了山,要是那时就知道会遇到你们,我也许就不会学道,学做生意了!” “哈,你,唉,”叶辰笑着摇头道:“要是早知道会遇到她,你肯定不会学道吧!” 邵雍抿嘴一乐,说:“大家原本都一样,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再想那些,徒劳无益!” “现在怎么不一样,”叶辰说:“不都是人,还都坐在一辆车上!” 邵雍看了看他,觉得也有点道理,只是一笑,没说什么。 叶辰道:“要我说,既然有意,就应该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痛快去追,痛快去做,免得让别人还惦记着!” “嘿,你这家伙!”邵雍气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师命难违,如果照你说的,我不但辜负了师父,还会让很多人无辜受难,并且,还坑了你这个兄弟!” “哪有那么严重,”叶辰说:“我说过我有自知之明,只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再说,接受她就会让很多人受难吗,不会吧!” “我不知道,”邵雍说:“但不是没有可能,我不能拿师父的嘱托去冒险,好了,到此为止吧,这种事真的说不清!” “哦,那你之前说,我跟她有缘无份,是确定的吗?”叶辰问。 “这个我能乱说吗,”邵雍肯定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非有把握,我不会跟你说,不然说错了,那罪过就大了,唉,其实跟你说了也是罪过,希望出于好意的份上,老天能轻些罚我!” “啊?这还要受罚?”叶辰道。 “易者不易,”邵雍说:“凡学成,须大隐,不隐则致灾!” “啊?那你?” “历练!”邵雍道:“在入世之后,我需要经常运用躲避三灾的法门,但肯定会有一难躲不过去,我感觉就是她!” “你是说,书……”叶辰再次被邵雍打断,邵雍道:“不能说了,总之你了解就好,也不要跟别人讲,你一讲,别人心念一动,行事就会改变,若是变得结果不好,那个因果就会应到你我身上!” “哦,这也太玄了,”叶辰说:“我,能不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啊?”邵雍问。 “嘿嘿,就是,我和小萱,能行吗?”叶辰说。 “呵呵,你不是问过了嘛,”邵雍说:“奥,看来是有点儿意思了!” “问是问过了,可你总是模棱两可的,这不吊人胃口嘛!”叶辰道。 邵雍说:“你跟小萱,我并没有算过!” “啊?那你之前在酒楼的时候,跟我说‘你的缘分已经出现,是否把握,如何选择,你自己定’!”叶辰重复着那日邵雍私下里跟他说的话。 “对啊,”邵雍说:“那天吃饭,谁都知道书怡要把小萱介绍给你,难道不是缘分出现啊?要不要当然你自己决定啦!” “哎呀,天哪,我以为你算过了的!”叶辰埋怨道。 “你看看,唉,行行行,”邵雍愧疚道:“是我的错,是我没跟你说清楚,不过建议你还是珍惜为好,这不是算的,这是人之常情!” “那,呵呵,你能不能再算一下啊!”叶辰问。 “不能!”邵雍说:“小萱跟我没多大关联,我不去算她!” “嘿,那书怡跟你有很大关联?!”叶辰说。 “你说呢,”邵雍使了个俏皮的脸色,说:“说这么一通,还不都因为她!真是!” 叶辰眼眉一翘,又眉头一皱,表情是说‘这话好像很多意思啊!’ 柳岸断桥 来到城里,叶辰把屏风交给木器作坊,交代一番之后,大家便准备告别。 书怡说:“先生不是说有位朋友需要帮忙,在哪里,一起去看看?” 邵雍道:“在吴家巷,不过,只能你我两个人去!” “哦?”书怡诧异了一声,其他人也都一副奇怪的表情。 可邵雍只是低头一笑,说:“大家别误会,确实是有个特别的朋友,需要书怡这样千金之气的女子才能得见,其他人去肯定见不着!” “又玩起玄的了!”叶辰一副打趣又不屑的样子,引得几位女孩呵呵笑了起来。 “言多必失啊!”邵雍也调侃地指了指叶辰,示意他少说话。 “那走吧!”书怡笑着低了低头,和邵雍一起往吴家巷去了。 剩下叶辰、小萱和唐颖三个人,小萱说:“要不我们去酒楼喝茶吧,老爷和少主都不在,我就是当家的啦!” 叶辰说:“我带了些木器来,打算去卖的,时间长了不去摆摊,摊子要让人占了!” “你真扫兴,好意请你喝茶都不去,那我们走!”小萱要拉着唐颖走,见马车还在,便告诉车夫说:“老丁,你们先回去吧,我们逛一会儿自己回去!” 车夫答应着,撩了下马鞭准备走,叶辰急忙说:“哎,我东西还在上面,捎我一程!” “快走,别管他!”小萱使坏地说着,和唐颖笑着离开了。 来到吴家巷,书怡和邵雍在巷口等了一会儿,书怡问:“是就在这里等吗?” 邵雍说:“来得早了些,他可能还没到!” 书怡怕邵雍觉得自己着急,就没有再问,只站在他身旁,低头看看地面,又看看路边,心里想着要不说点什么,可又怕那朋友来了会打断她,于是好一会儿,两人只是站着~。 “呃,那个头巾,”书怡终于说:“还好吧~?!” “哦,当然好,”邵雍说:“特别是绣工纹理,真的是很精致!” 书怡微微一笑,想说‘如果合适,不妨带上~’,可又不太好意思说,又听邵雍道:“其实,如果是梅花和松竹的图案,可能,也很好!”邵雍被书怡的腼腆带得也脸红了下。 书怡好奇道:“为什么啊?” “呵呵,岁寒三友啊,”邵雍有些尴尬地说着。 “哦,”书怡淡淡笑过,但觉手中微痛,原来是两手攥在身前,自己把自己掐痛了~! “来了,”邵雍说了一声,示意书怡跟他往巷中走去,书怡纳闷地跟在后面,不知是要见到谁。 过了大概有两个路口,在胡同里,邵雍压低声音,指了指路边一处人家的房门口,说:“在那儿!” 书怡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街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人,不过,有个筐子好像不太合适的放在门口的石阶上,框边挺高的,从远处看不到里面装的什么。 两人走了过去,近前一看,书怡不由得抬手遮在嘴边,好像是惊讶,又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只听邵雍轻声说:“帮忙把他抱起来吧,不要问,抱起来,跟我走!” 书怡肯定是愣了一下,可既然邵先生说了,那就照做吧,她抱起框中那个熟睡的婴儿,留下筐子,跟邵雍走出了胡同。 “先生,这是?”书怡边走边问道。 “是个苦命的孩子,被遗弃了!”邵雍走着说。 “啊?”书怡轻声惊讶着,看着怀中的宝宝像是吃饱了奶,还在熟睡呢! 书怡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呵呵,算是吧,”邵雍说:“不过还有几位,离这儿有点路程,得走着去,你坚持一下啊!” “奥,好,没问题!”书怡答应着,心里不知有多少问题,可又怕说多了吵醒了宝宝,那就不妙了! 路上,邵雍什么也没说,只偶尔看看书怡是否累了,但并不帮忙去抱,甚至脚步也没有很急促的样子。 眼看书怡已经有些乏力,邵雍终于停下来,对书怡说:“前面左拐第一户人家,你去把孩子送给他们吧,不要提到我,就说是你自己捡到的!” 书怡犹豫了下想说什么,邵雍又说:“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后再跟你说!” 书怡答应了一声,抱着婴儿走进了巷子,往左一拐便看不见身影了。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巷中好像有婴儿的哭声,似乎是那宝宝醒了。又过了一会儿,哭声和哄孩子的声音混在一块儿,渐渐的哭声停了下来,接着有道谢的声音,随着院门再次打开,那感谢的声音越来越近,原来是两位中年夫妇和两位老人,一家四口,那妇人抱着孩子,跟家人一个劲儿地向书怡道谢,那年老的婆婆要把一篮炊饼塞给书怡,书怡没有收,还把自己身上的钱拿出来给了他们,一家人感激得流下泪来,直呼书怡是送子观音。 送下孩子之后,书怡来到邵雍身边,拭了下眼泪,又喜又伤地对邵雍说:“先生真是异人,为何不提前跟我说明白,弄得人家又紧张又难过~!” 邵雍歉意道:“提前说了会有变数,乞请姑娘见谅!” 书怡笑了笑,边走边问道:“先生是算好了吴家巷会有弃婴,也知道那户人家想要孩子却难以生育,是吗?” 邵雍说:“婴儿是算的没错,那户人家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孩子由你抱到百步之外,东北方艮宫方位,必然大吉大利!” “哦,这太神了,”书怡说:“你可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 “女孩,不然和你就会有相冲!”邵雍说。 “呵呵,”书怡笑道:“我进去之后他们问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不知道,现解开被子才知道的!” 邵雍也笑道:“如果你事先知道,他们可能就怀疑是不是你自己的!” “对啊,呵呵,”书怡说:“他们问是不是我不想要了,是不是要钱,我说不是,然后看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这才放心收下,哎呀,这经历,呵呵!” “有句俗话,叫做疑心生暗鬼,”邵雍说:“人心随时都可能影响事情的演变,还好他们家都是老实人,疑心不重,又渴望要个孩子,这才让事情能够非常的顺利!” “对,”书怡点头道:“那个妇人原本是个宫女,因为患病被逐出宫,上天怜悯让她没死,还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只是因为年龄大了,始终没有生育,家人着急的很,现在给他们送去一个,真是喜从天降,不管是男是女都开心的不得了!” 书怡说着也觉得很开心,并且这种开心好像是好特别、好难得的! 她又问邵雍:“先生,为什么你不直接,”她说到这里,明显感觉到这是邵雍特意送给她的经历,甚至那一家人的感谢,都是他巧妙地转化给她的~,她马上改口说:“奥,不和我一起到他们家里?” 邵雍笑了笑,摇头说:“我很小就跟母亲分开了,所以对孩子的那种伤痛感触很深,很想多帮一些小童,但是命数是不能随便去触碰的,如果我靠术数知道某人要经历波折,却刻意为其改命,那是有违天道的,所以不提前和你说,就是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帮忙,那样你对那婴儿命数影响是自然发生,不是你明知而刻意去改的,也就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只会有善报和祝福!” 邵雍说:“至于我不去那户人家,一是为避免自己过多地牵扯其中,二是让那户人家的祝福更纯粹地落在你的身上!” 书怡听着邵雍的解释,心里虽然还不是很懂,但觉得美美的、神秘的,会不会是自己送他了礼物,他也要还一份心意回来呢! “书怡?”邵雍轻轻喊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来,莞尔一笑,说:“先生做事都是这样间接吗?绕了好多啊~!” 话音入耳,意念朦懵,邵雍停下脚步,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那情丝又起,总之心头一动,如平湖落雨,原本如镜的水面,顿时波光散乱,要聚念起卦已完全不可能! 平时他卜算常以正常的心动起卦,例如见到池鱼跃水、叶落肩头,听到雷声触心、风过丛林,任何令其心神一动的事物,都可以用来占卜,甚至能够做到不见物而知因果,但前提是心要足够清静,像镜子一样。 然而此时,他心头的波澜是情丝起,欲念动,对于一个修心到极致精微的高手来说,这种心动是非常危险的。 “平湖落雨?”他心里念起刚才的意象就是这四个字。 一入凡尘千重雨,“千重雨?!”他一下念出了声来,让书怡好不奇怪。 他心想:“难道师父所说的千重雨,就是这个意思?!” 他停下脚步看了看书怡,书怡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失言了,还是说,他要,说些什么~ 总之书怡的心也随着邵雍微微诧异的眼光,乱了起来。 “怎么了,先生?”书怡问了句。 邵雍定了定神,发现前面快到河边,那晚与书怡偶遇的那座断桥,邵雍说:“我们去前面休息一会儿吧!” “好啊!”书怡也看到了她常去的那个地方,心里很是高兴,此时不言之蜜 似乎胜于言明。 两人来到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邵雍说:“本来我并没有想到让你去送那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会是你吗?” “不知道啊~”书怡有些羞涩说。 “因为那天到你酒楼吃饭的时候,你对那位伙计的善念,让我觉得你应该得到更多的祝福!”邵雍说。 “你是说,福生?”书怡道。 “呵呵,对,”邵雍说:“不要怪我说的这么神秘,因为我自小修道,跟大家会有些不同!”邵雍说着低了低头。 “没有,没有,”书怡说:“我觉得挺好的,哪有什么不同,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坏人好人,仙人俗人,但还不是终归一个人字,要是都一样,那多没趣!” “呵呵,多谢姑娘宽慰,”邵雍想继续说,却听书怡道:“先生叫我书怡好了,不然总好像刚认识一样!” 邵雍答应着,但似乎有心事想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有些事,我觉得还是早些说清楚,以免造成很多误会!” 书怡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没有言语。 邵雍说:“我生于贫苦之家,蒙师父收养,传授道学心法,本求无为于山中,侍奉恩师终老。然而,世间疾苦,恩师悯怀,也不忍我青春虚度,空老山林,因此让我下山做些事情,助人于危,修身于世。所以师恩未报,我不能有丝毫懈怠,窥得天数,更不敢误恋佳人,但求不失朋友,也不想,有太多牵挂……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希望你,能理解!” 书怡默默地听着,许久没有说话,却抬头看向那残断的小桥,说:“也许,我们不应该在这儿休息……” “为什么……”邵雍轻问一声。 “桥断了……多煞风景啊……”那个断字,她……说完才觉伤感,原本记得清澈的河水,今天不知怎么,好似浊了……都不想再看,不想再听,本来好好的,本来…… “书怡!”邵雍微微抬手,是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想做些安慰,却不能去触碰,不能去言明,他放下手,低头轻叹一声……没有任何可以说的话! “先生!”书怡眼眶微红,看向他,依然用那和善的笑容抵住伤楚,说:“记得,去参加典礼!” 邵雍心绪也乱,听得这话,深深答应道:“一定!” 不速之客 大概是第二天的下午,我到木器作坊帮叶辰去看屏风的情况,叶辰则待在我们的摊子上,既卖着木器,又处理着我剩下的那点胡椒和百合。 为啥我去看屏风呢,其实没什么可看的,我去主要是想熟悉一下那些作坊,因为我跟叶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很支持。遇到这样的朋友,可以用两个字来说,来劲! 那我的想法是啥呢,就是胡椒、百合、木器、木工活这些生意整合起来,我和叶辰两个人一起做。由于胡椒最近没人要,所以可以先放放,等忙完一些事之后,再去多进一些百合干儿。接木工活的事,也要等山庄的舞台做好之后再弄,不然叶辰分不开身。 那我去木器作坊干什么呢,本来是想考察一下作坊周边的情况,说不定可以在附近租个地方,也搞个作坊什么的,毕竟那里不止一家做木工的,扎堆的话还容易有生意,但是,因为叶辰还要在朱雀大街上卖他的小木器,在别的地方租门面不太方便,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等舞台完工之后,干脆在现在的摊位上既卖东西又揽活,反正那条街上人多,总会有需要木工的吧,到时让叶辰做个木头牌子,上面写上“干木工活”,呵呵,就可以坐等发财了,然后等再赚点钱,俺们就正儿八经租个门头,实现对唐颖的承诺! 既然这样考虑的,那我去作坊是不是就没事儿了呢,当然不是,去了跟那些木工们混混,熟悉了之后有活就可以互相介绍了,有叶辰这样的技术后盾,这差事做起来没什么难的,并且,就算没有叶辰,混熟一帮木匠那也能揽活,说不定还能空手套白狼,赚个差价什么的。 所以,我就这样在作坊那里东聊聊西逛逛,打算等到傍晚再回去和叶辰一块收摊儿。 转镜画,同悦客栈对面,叶辰的小摊子上。不知怎么,一个妇人正跟叶辰理论着什么! 买家:“才用了几天,你看看啊,这还能用嘛这,都要断啦!”那妇人拿着一个木簪子,木簪子上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叶辰:“你是不是淋雨了,之后又暴晒了,这木头的东西就怕这个!” 买家:“那我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早知道这么不经用,咱就不买啊!” 叶辰:“……这个几率很小,不是每个都一晒就裂,一千个里也就这么一个!” 买家:“照你这么说,老娘就是倒霉啦,花钱还买个烂货!退钱!我不要了!”妇人轻蔑地把簪子扔到了他面前。 叶辰:“…… ……这种不是货的问题,淋了或者摔了都有可能,木头又不是铁,何况这么小的缝,怎么会断呢!” 买家:“呵,这做买卖的,都开裂了还不是货的问题,欺骗消费者是吧!” “消费者?”叶辰没听过这词儿,几个围观的也都嘿嘿笑了起来。 买家:“……反正,要么退钱,要么换个新的,老娘没工夫……” “叶辰!”那妇人话还没说完,不知谁在街上喊了一声,而且,好像还带着怒气。 小萱从同悦客栈里出来,气冲冲地来到摊子旁,说:“邵雍呢!看见他了没!” “又怎么了!”叶辰本就心烦,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还问你呢!”小萱气恼着说:“昨天少主一回来就不对劲,饭也不吃闷在屋里,今天课也没去上,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没事能那样嘛,肯定邵雍的事儿!他去哪儿了!” “他,我不知道啊,说是有事出去,过几天回来,不知道他去哪里,”叶辰说:“书怡怎么了,生病了?” “哎哎,”买家道:“我簪子怎么办,赶紧的啊!” “你谁啊!”小萱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不长眼神儿!” “我,我买东西的,他簪子有问题,我来退货!”买家道。 “退就退嘛,着什么急,”小萱看她那样子,更压不住火,两边甩脸子说:“买个破簪子也来碍事,赶紧退给她!” “你……”买家和叶辰都噎了一口,这买家被呛着本该反驳,却听小萱也催着退货,于是脸子撇开小萱,甩给叶辰,说:“赶紧的你,磨磨唧唧,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嘛!” “……行行行,”叶辰拿出一个新的簪子说:“给你换个新的,可以了吧!” “什么态度~!”买家从他手里抽过簪子,念念叨叨地甩了一句:“再也不来你这儿了!” “不稀罕呀!”叶辰痛快了一句,却听小萱跺了下脚说:“行了,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活还没干完呢在这摆摊儿!” “上哪啊,你不找邵先生嘛!”叶辰道。 “也找你呀!舞台木料差不多了,带你去赶工!”小萱仍然不解气地说。 “这么快,我得等陈默啊,他傍晚过来!”叶辰说。 “那么晚,我等不了,”小萱说:“你自己去不行嘛,还得拉上他?” “都说好了的,这~!”叶辰为难着。 “行行,那你们明早自己去吧,”小萱气得转头就走,又回头说:“明天卯时,要见不到你……就不用你了!”说完,气哄哄地走了。 “啊,卯时?!太早了吧!!”叶辰朝着她的背影为难地追问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公鸡才打了第一遍鸣,我和叶辰就爬起来往山庄赶,路上我还一直埋怨他,干嘛三天两头地惹人家小萱,连累兄弟也跟着一块早起。 叶辰打着哈欠,没好气地说:“是我惹的她嘛,真服气了,又成我惹的了!” “反正跟你也脱不了关系!”我边走边睡眼惺忪地说。 “那还不是为等你,倒埋怨起我来了,”叶辰说:“要不是看她那,份儿上”他又打了个哈欠:“我才不去干呢!” “什么份儿上?”我笑道。 “什么什么份儿上,还不是你们,又是媒人又是什么的,我怎么得罪的起~!”叶辰说。 “嘿,哎呀,”我冤枉道:“大媒可是邵先生啊,不关我什么事儿,别到时候吵架了怨到我头上!” “不关你事儿?你再说!”叶辰推了我一把:“当初煽风点火的是谁啊,啊?切,反正到时候不好就赖着你们了!” “好你小子,反天了啊!”我捡起地上一根树枝要抽他,他一边闪一边说:“哎,别打别打,我伤还没好!” “没好你还去干活!是舍不得吧!”我把树枝扔给他。 他慌忙接住,看着那树枝儿,说:“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鸡肋,唉!” “鸡肋?!”我笑说:“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儿啊?” “差不多!”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差不多?”我笑得不行,他忙解释说:“我是说生意,看你那样,想什么呢!” “生意?生意怎么还鸡肋了?”我说。 “你不说要一块做木工嘛,”叶辰边走边说:“我在想我那些小东西还卖不卖,钱赚不多吧还成天遇上些烂人,赚那点儿钱还不够烦的!” “我以为你说舞台的活儿,”我道:“木器你不卖得挺好的嘛,扔了多可惜啊!” “好什么,”叶辰说:“你看我这样,像能卖得好的?” “那不还有我嘛,帮你一起!”我说。 叶辰道:“话是那么说,可你看现在,一旦有个活儿,咱俩一块忙,哪还能照顾那些玩意儿!特别是冷不丁的再遇上个鸟人,你能受得了,我受不了!记得有一次卖了个木勺子,那人都用了好几天了,还拿回来退,我*,当时我就恼了,我说你怎么好意思呢啊,为那点钱,脸都不要!***,最后还是给他退了,搞得我好几天都没心思做东西!” 我笑着叹了口气说:“那种毕竟是少数,遇到你就给他退了行了,赶紧让他走不就没事了,卖两个就赚出来了!” “是,我都知道,所以我更想安心地去做东西,像舞台这种活,一次就顶我摆一个月的摊儿,不用天天看那些烂人,那多好!”叶辰说。 “好是好,”我说:“不过肯定也会遇到些事儿,你得有心理准备!” “明白,但总不至于经常有吧,”叶辰说:“客人他也分好坏,像书怡这样的有一百个咱也不嫌多,而且还给她干得很好,像昨天那种,半个我都不愿意干,给再多钱也不干!” “呵呵,行啊,知道你的喜好了,”我说:“那以后咱就多攒些老客户,攒多了就可以只做熟人的活,接那些不挑剔的!” “对啊,没必要什么都接,”叶辰说:“别忘了,咱还有那个!” “嘘!!!!” 终于在清晨卯时末,两个人走到了山庄。在庄门口门楼下通知了守卫,守卫又进去通知了小萱,小萱把我们领进去,来到厨房的一个小间,让我俩先坐着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小萱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放到桌上,托盘里有两碗豆花和一些调料,不过其中一碗是已经放好调料的,装饰的甚是好看,另一碗则是没有调料的。 小萱把放了调料的那一碗端给叶辰,没放调料的端给我,对我们说了句:“那,请慢用啊!” 我们当然好奇,抢着问了起来:“哎,这什么情况?” “干嘛我的放调料?”叶辰问。 小萱瞬间皱起眉头说:“管你饭就不错了,还问那么多!” “可是,我伤口还没好,不能吃香菜啊~!”叶辰委屈道。 “少吃点能死啊,”小萱说:“就那点儿伤,还挑三拣四!” 我闷声嘿嘿地笑着,说:“哎,开吃了啊,别耽误干活!” “就一碗豆花啊?”叶辰又问。 小萱回头说:“还有小笼包,本姑娘这就给你去拿!” 听罢,我更是乐了,笑道:“不会你的有馅儿,我的没馅儿吧!” 叶辰:“…… ……” 早饭后,我俩便和家丁们一块儿开工了,一边干一边还说‘没看见书怡和唐颖呢’。 “也许是没来吧,要不你问问小萱?”我怂恿叶辰。 叶辰瞅了我一眼,说:“行啊,你把她叫来,我就说这人想他们家娘子了,想问问在哪!” “啊去!”我朝他扔了块木片,表示不满。 这玩笑还没开完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位仙子经过“工地”,却一声不吭,好像没看见我们! 更奇怪的是,书怡好像,不太高兴~! “这怎么了,这是?”我纳闷地问叶辰。 叶辰说:“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就行!” 于是,我一个人,也没敢打扰她们,就远远跟在后面,一直跟到她们走进园中书怡的住处。 且不说我是如何在外面等,又如何知道了情况。原来,事情是这样。 早上,贾鸿轩贾三爷,也就是书怡的父亲贾庄主,刚刚用完早点,伸了个懒腰,正想出去活动活动,这时总管老汪进来通报说:“老爷,廖崇峰来了!” “哦?这么早,”庄主疑惑了一声,说:“走,出去迎接!” 庄主和老汪经过前厅走了出来,远远看见那条通往山庄大门的石板路上,一个彪形大汉身后跟着几个随从,随从们还抬着不知什么东西,一群人并非中原打扮,高视阔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贾庄主,汪总管,幸会幸会!”廖崇峰抬开臂膀,抱着拳头,山呼似的朝二人打了招呼。 二人急步上前,各自笑脸相迎,庄主说:“哎呀廖总舵前来贾某不胜荣幸啊,只是怎的提前到来,未同少镖头一起啊?” 廖说:“诶,早来两天照顾你生意,岂不更好?啊 哈哈!” “呵呵,好,快请快请!”庄主和老汪将客人请进前厅,各自落座,上了茶水,庄主说:“呃,廖舵主,今日为何带这些礼物,是否太见外啦!” “哈哈,非是我要带这礼物,”廖指着其中一件说:“庄主可看见那笼中是什么?” 贾鸿轩朝他所指的东西看了看,是个挺大的鸟笼,里面关了一只禽鸟,还是活的。 庄主说:“这不是大雁嘛,舵主的意思是?” 廖说:“这活雁做礼,还能什么意思,啊?”说罢,其身边的几个随从也都笑了起来。贾鸿轩赔笑着说:“这,莫非廖舵主是来提亲做媒吗?” “哎,庄主高见,”廖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说:“我家少镖头爱个礼数,非要让我先来通传一声,你说我一个莽汉,走几趟镖也就罢了,这做媒的事儿实在勉为其难啊,哈哈!” 庄主说:“呃,这样诸位兄弟远道而来,先让老汪给大家安排下住处,待我跟小女说一声,也好有个准备啊!” “好啊,”廖说:“过几日山庄庆典,正好把这事儿给定了,兄弟们也一块热闹热闹啊!” “哟吼,等喝喜酒啊!”那伙人附和着。 庄主送下这帮来客,自然是找书怡说了事情,接下来,也就发生了书怡和唐颖经过“工地”的那一幕。 身世初现 “怎么会这样?!”叶辰听了我说的,一下把锯刀砍在木头上,无刃的锯齿都深深嵌入到木中。 原来,我跟在唐颖和书怡后面的时候,唐颖已经看到了我,书怡回屋之后,唐颖就出来对我说了事情的原委。 那个廖崇峰是典家镖局在晋州的总舵主,他这次来是受典家的少镖头典方余之托,前来提亲纳采。 而书怡不想嫁到那么远去,毕竟典家的总堂是在西夏的,比晋州还要远! 所以贾庄主去跟书怡说这个事情,书怡自然是不愿意,并且她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明知她不愿意,还一再的劝说她,甚至只要跟晋州有关的事都想让她去做。 以往为这事儿,父女俩就意见不同,今天,不但没有结果,平日温文尔雅的书怡头一次跟父亲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贾庄主一个人坐在屋里,扶着额头愁眉不展。 “这可怎么办!”贾鸿轩坐立不安,心里焦急地琢磨着,时而想到什么,时而又摇头叹息。这时,老汪敲门进来,对庄主说:“老爷,房间给他们安排好了!” “好,你先去忙吧,”庄主摆了摆手,一副低沉的样子。 老汪知道他有心事,想宽慰几句,却也没说出口,待要退下,又听庄主说:“等一下,你说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事儿给拖一拖!” 老汪跟了庄主很多年,按理说这些年他攒下的钱,足够他回乡找个老伴儿安度余生,但是他没走,主要就是因为书怡这姑娘真的让谁都不舍。有时候庄主对下人甚至老汪发脾气,只要是书怡知道了,她都会来说些安慰的话,甚至亲自下厨给下人赔不是。何况老汪是看着书怡一点一点出落成大姑娘,他是真的想看到她出嫁,更想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老汪说:“呃,老爷,按照习俗,这纳采之后还有问名、纳吉,不但要八字合,还要把这八字的庚帖放在祠堂,若三五日内没有异常,方可允婚。” “哦,三五日?”庄主说:“不能再长一点吗?” “呵呵,这礼数是没有什么周旋的余地,不过各家情况不同,也得考虑自家的习俗,比如说长辈的忌辰!”老汪话到此处,让庄主好像有了主意,庄主琢磨了一下对他说:“你去把那个唐颖姑娘叫来,我有事跟她说!” 唐颖最近跟着书怡,因为要有保护的责任,所以这功夫练得更勤,加上一身利落的女装,气色清爽,俨然一副女侠的样子。 她心里也好奇怎么庄主会突然叫她,她来到房间,见过庄主,站立一边待听吩咐。 庄主好像比往日客气,站起身来说:“唐姑娘,这段时间有你在小女身边,我也放心许多!” “哦,多谢庄主,唐颖定当尽力!”唐颖说。 庄主说:“今天书怡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了,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女儿不愿意,我这做父亲的,也很是为难!” “哦,这,请恕唐颖冒昧,既然如此,庄主为何不回绝他们?”唐颖说。 庄主叹了口气,说:“唉,你不知道他们的来头,那个廖崇峰在黑白两道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典方余让他来提亲,意思很明显,若是回绝,这庆典怕是要出事了!” “啊?……那庄主的意思是?”唐颖道。 “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日后会有很大麻烦,”庄主说:“我想来想去,觉得是时候把事情告诉你!” “我?”唐颖有些不解。 “对,”庄主说:“还记得当日你跟我说过上官堡主的事情吧!” 唐颖诧异地应了一声,听庄主说:“我就是堡主跟你说的小志周郎!” “啊?”唐颖既惊讶又好奇,说:“可是庄主之前不是?” “那是因为当时你刚来,对你还不太了解,”庄主说:“古堡的事情在江湖上都传开了,如果不小心一点,就会非常危险!” “奥,这样啊~”唐颖想起那个逃出古堡的夜晚,心有余悸又激动地说:“堡主他是为救我而死的,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愧疚!” “你不必愧疚,”庄主说:“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唐颖疑问地看着庄主。 庄主看她毫不知情的样子,想了想说:“你可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上官堡主只和你逃了出来?” “这个,我也一直不解,可是没有机会问他了!”唐颖说。 “因为他的仇家故意留出一条出路,让你们逃走,”庄主说:“为的是,确定谁是他的女儿!” 这话说完,唐颖如晴天里听到一声霹雳,种种念想、重重回忆都浮现在脑海中,让她难以言表。 “这,这怎么可能!!”她惊愕着倒退了一步。 庄主叹息说:“其实,我也并不是明确地知道你是他的女儿!” “这话怎么说?!”唐颖问。 “此事关系到一个江湖传闻,唐代女官上官婉儿的宝藏!”庄主说这话时看了看房门,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下来。 他让唐颖在堂中的客座中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说了起来:“你在古堡多年,想必也知道堡主家族的来历,唐朝李隆基发动政变后,上官婉儿被杀,但是其族人未灭,多年后在格别古堡重新发展生息,到大宋开国时,上官一族在陇西一带已是名门望族。但是,有传闻说,上官家族之所以能重新发展,是因为上官婉儿在权盛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个财富所藏之地,一直是其家族的一个秘密!” 唐颖一时间还有些错愕,只是说:“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宝藏啊?” 庄主听了这话,也有些奇怪,听唐颖又说:“难道,那些人就是为了宝藏,才血洗古堡,连丫鬟都不放过?!” 庄主说:“应该说,是为了藏宝图,这个藏宝的地方只有堡主才能知道,而这一代堡主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女儿!” 唐颖眉头紧锁,似乎已明白了什么。 庄主说:“那仇家深知堡主不可能说出宝藏的所在,但是,没有理由不传给自己唯一的女儿!因此,他们在屠杀的时候故意放走堡主,就是想看看堡主到底会带谁逃走!因为,那个被带走的女孩,必定是他的女儿,无疑!” 唐颖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起身说:“这好像也只是判断,你和堡主是朋友,他有亲口告诉过你……我是他的女儿?!” “唐姑娘,”庄主也起身道:“他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他的女儿是谁,因为他要保护这个孩子!” “可是,可是我有父母,我只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唐颖越说越激动。 庄主安慰道:“姑娘,你冷静一下,关于你的身世,有两个办法可以弄清楚!” “什么办法?”唐颖问。 “一个是找到你现在的父母,当面问清楚,另一个,就是找到宝藏的所在!”庄主想了下说:“因为,很多年前,上官堡主曾经对我说过,亏欠那个孩子太多,如果有一天他出事,希望我能帮他照顾那孩子!当时,我问他,假如他不在,如何确认孩子的身份,他说,……” “说什么?”唐颖又问。 “他说那孩子会亲自来找我,”庄主说:“并且说,会留下些东西证明孩子的身份!” “东西?什么东西?”唐颖说。 “他没有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留给你什么,”庄主说:“或者在古堡,或者,在那些宝藏里!” 唐颖踌躇着没有丝毫头绪,说:“如果是真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宝藏,杀了堡主,他们怎么能知道宝藏在哪儿?另外,这跟书怡的事有什么关系?” 庄主说:“你可知道上官堡主的仇家是谁?” “听堡主说,好像是什么‘玉阎王’,”唐颖道:“还提到过一个妖妇!” 庄主说:“他说的妖妇应该是沙州吉祥客栈的老板玉罗刹,也就是上官堡主曾经的原配妻子!” 庄主继续道:“玉罗刹本名元氏,是西夏贵族之女,与上官堡主婚后感情一直不合,没有子嗣。后来不知怎的,两人彻底决裂,元氏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并扬言说堡主负心薄幸,在外面有私生女。之后元氏和西夏的贼首玉阎王勾结起来,发展成现在西域一带谈之色变的马帮‘阎罗门’!” 庄主说:“据我所知,这元氏之所以要联合玉阎王,就是为了报复上官堡主,或者是为了堡主的财富。今天来的这个廖崇峰是听命于典家镖局的少主典方余,而典方余现在或多或少已经跟阎罗门有所勾结。也就是说,如果我拒绝他,他很可能借玉阎王之手来对付我,最后跟他典家没有一点关系!” 庄主踱了两步,说:“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叫你来,告诉你这些!因为,我们很可能有着共同的敌人!” 唐颖听了这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早上的时候还平平淡淡的,虽然看到书怡伤心,毕竟自己也无能为力,可转眼间,竟好像一切都变了,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庄主说:“之所以说你是堡主的女儿,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你刚才问的,为什么仇家要杀死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玉罗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堡主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堡主带出来的那个女孩!必定和宝藏有关!否则,他们不可能杀死堡主!而跟宝藏有关的这个女孩,也一定是堡主的女儿!” 庄主的这番话让唐颖黯然松了口气,因为他说的很在理,按这样推断,自己的身份就毫无疑问了…… 唐颖低沉地扶住椅背,浑身像是打了一场恶仗,没有力气,凌乱得无法去想。她十三岁进入古堡,每天除了做杂务、练习武艺,没有任何感觉特别的地方,堡主?父亲?如果说是,他更像是所有仆人的父亲,公正,随和,对每一个人都很亲切,难道,不是为了凝聚大家吗,不是吗? 她怕自己过于失态,便定了定神,松开椅背,伤神地说:“庄主能否允许我回家探望下父母!” “唐姑娘,”庄主道:“你现在回去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如果他们现在平安无事,那我建议你过个一年半载再回,你觉得呢?” “可是……我”唐颖想到家里的父母,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庄主让唐颖坐下,叹了口气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现在也是左右为难,所以找你来商量一下,不论堡主是不是你的父亲,也不说今天书怡的事,就说他是我多年的好友,也是你曾经的主人,我想,这个仇我们应该要报!你说呢?” 唐颖点了点头,这话是一点没错,那些杀手不但杀了堡主,连堡里唐颖所有的好友都杀死了,那个夜晚她不可能忘记,如果有机会替他们替堡主报仇,唐颖当然不会拒绝! 唐颖说:“堡主教我们武功,每年还送钱给我们家中的父母,这份恩情唐颖已无法报答,但是他的仇、堡中兄弟姐妹的仇,如果能报,我一定会报!” 庄主点头说:“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不用说报仇,连玉阎王是谁都搞不清楚!所以我考虑,用我山庄的力量和你所知道的,我们一起找到那个宝藏,然后才有能力对抗阎罗门为堡主报仇,并且,如果找到宝藏,你的身份应该会水落石出!” 触劫 这是一个偏僻山谷的清晨,湿润的雾气漫过竹叶,形成滴滴珍贵的露水。不知是谁拿着小瓶在林中叶下采着甘露,枝上的鸟儿好奇地看着,不飞走,也不惊叫,因为那不是猎人,似乎是一个道人,头带纯阳冠,身着卷云蓝纹素底服,腰前束带上一个小小的太极图说明他确实是与道有关。 那人采满甘露,寻径而上,来到一处山岗,坐在石边望着山下腾起的炊烟和几顶军帐,不由地轻声感慨道:“片云自孤远,丛筱亦清深,无事犹来此,方知物外心!” 这样美好的清晨应该是万物苏醒,再次充满希望的一天,只是他却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成败之机,就像这竹叶清露,近在咫尺,却难以把握。师父,弟子尽力了,或成或败,请您原宥!……大宋重文轻武,狄青之命与文人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其初露锋芒时,遇范仲淹相助,因而熟读兵法名盖朝野,正应了那乾卦九二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可是,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狄青日后的劫数必然也和文人有关。所以,入太学授业,以求结识其相害之人,既能化灾于无形,也能避免直接干扰武曲星而带来的反噬。可是,天意难料,自从……弟子始终无法算出那个文人身在何处,甚至连杀手这样的危险都没有丝毫察觉……眼看狄青劫难将至,若再不插手,一旦他回到开封,劫数难逃,到时受苦的还是无辜百姓,……唉,所以弟子只能冒险一试,希望师父能知我心声!” 想过,他站起身来,朝山下的军营中走去…… 话说狄青率部回朝,因为兵力大多留在了边关,只带少数人马秘密回京,所以回京的路线也比较隐秘,会经过一些山地沟谷。 此时,狄青刚刚巡视过部署,本该命令各队拔营起程,可是不知怎的,休息了一夜之后,许多士兵还是无精打采,好像是病了,有严重的身上还起了疹子。 由于没有医官,众人都纷纷猜测是不是瘟疫,狄青也犯愁如果是瘟疫,这冒然回京又要引起麻烦,正在犹豫的时候,有士兵来报说:“将军,营外有一道人,说是,能解无妄之灾!” 狄青一听,来的正是时候,便亲自前往寨门迎看。 只见那道人仪表不凡,颇有仙风道骨,关键是他来的这个时候让人不禁称奇,不是神仙也有三分像了! 狄青看他见到自己却不说话,只好开口问道:“足下何人,来此何事?” 道人这才拱手说:“小可方外之人,不足挂齿,特来为将军解困!” “哦?敢问足下,能解何困?”狄青道。 “呵呵,”道人笑了笑说:“若再耽搁,这瓶中的竹叶露恐怕要无效了!” 大家一听,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旁的士兵也向狄青示意了一声。 狄青挪开一步,摆手道:“请!” 说来奇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道人已是营中的座上宾,不但用甘露缓解了一名士兵的病情,还告诉大家到林中采淡竹叶煮水,即可解除这谷中的热瘴。 狄青再三感谢,让人取银两赠之,道人不受,反倒送给狄青三个锦囊,并告诉他何时开启。 之后,道人向狄青辞行,狄青出帐,一直将他送至营外。 临别时,道人似有踌躇,说:“将军礼贤下士,在下甚为钦佩,这里还有一言,本不该说,但是心有不忍,权且送于将军!” 狄青礼道:“哦,阁下请讲!” “善酌陈事!”道人行礼说:“告辞!” 狄青想要再问,道人已转身离去,无奈只好也回营去了。 时至中午,一个名叫过相沟的小山村,几位妇人在溪边洗着衣服,本来说说笑笑的,忽然停了下来。一队兵马银枪铁甲的跃溪而过,径直开进了她们身后的村子里! 那些妇人哪还有闲心待在河边,都抱着衣盆纷纷跑回了家里,还有一个直接跑到了村长那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搞得村长饭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了! 这队进村的兵马正是狄青和他的部下,因为没有打旗,也没有向村民透漏任何消息,所以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为何狄青要进到这个村子,是路过吗? 这就要说起那道人送他的三个锦囊! 本来道人走后,狄青看部下的病情确实好转,心下一松,也准备动身尽快离开那个山谷,对锦囊的事就没怎么在意。 可是,就当各队收拾好帐篷,要上马起程的时候,从远处飞奔过来一骑快马,马背上是狄青的前哨官卫仲。 卫仲匆忙下马,神色紧张地向狄青报说:“将军,帅府,被搜查了!” “什么!”狄青有些难以相信。 起初枢密院的人在狄府门口截获书信的事,狄青在回京之前已经有所了解,很明显那封信不是狄青所写,他自己清者自清,觉得让枢府查一下也无所谓,一封假信而已!可是,听了卫仲说的“搜查”,狄青才意识到事情已不是那么简单!因为要搜查他的府邸,必定是经过了皇上的许可! 卫仲说:“府中有多名家丁连同管家,现正关押在刑部大牢!另外,夫人她旧病复发,需要买药治疗,可是……” “怎么?”狄青问。 “府外到处都是禁军和暗哨,”卫仲说:“守门的都头不让任何人进出,连传递药方也不行,属下本想番墙进去,怕一旦被发现对将军不利,无奈,只好回来禀报!” “是谁的人敢这么做!!”狄青怒从中来,握着未出鞘的刀柄待他回答。 “是太师调派的殿前司的兵马!”卫仲答道。 狄青想骂那老贼,可也知道太师是要经过皇上的准许,狄青忍气又问:“那没有找郎中去看一下?” “找了,”卫仲说:“可是,没人敢去!现在谣言四散,本来很明显的假信,也都有了各种说法,将军得赶紧回去,不然这假的怕是要……” 狄青一声怒吼,拔刀砍断了营门的立柱,气愤道:“我等在那不毛之地茹风饮血,本想回京能安生几天,想不到,最可怕的不是契丹,也不是西夏,不是契丹!也不是西夏!!”他愤然得右臂一甩,佩刀脱手而出,斜插入地中,刀身一阵龙鸣! “将军!”众将士纷纷慰声说:“我们信你!” 还有人说:“回去收拾那个都头!” 狄青静了静神,说:“诸位将士,大家的好意我狄青心领,这种事宜小不宜大,现在圣上他肯定是有所担心,所以,到城外时大家先驻扎待命,我想自己一个人进京!” 大家都表示不解,狄青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上放心,闹出事来只会给人留下把柄!所以,我自己进京面圣,到时大家听从城防营的调遣,不要生事!” “将军,”一名将官对狄青说:“之前那道人不是送你三个锦囊,不如拆看一个?” 狄青这才想起,于是从身上取出,拆开了第一个! 尽管那锦囊中所示的方法有些奇怪,可是早上热病的好转加上卫仲突然带来的噩讯,种种蹊跷让人不得不好奇这锦囊的作用! 镜画转至那个山村----过相沟,狄青按照锦囊所述的方法,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院门前。 院墙是竹木篱笆围成的护栏,不是很高,狄青站在门外往里看去,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可是,好像有哪些不太对。 按理说院子里应该是平整的地面,最多就放些杂物,可是这个院子,竟然几乎种满了各种青菜,只留下几条小路让人行走。 还有奇怪的是,院子里角落处,有一个土砌的灶台,灶台前,有一个小童,看上去才四五岁的样子,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坐在灶前烧火煮饭! 狄青隔着栅栏门朝那小童喊了一声:“孩子,能否借口水喝?” 小童转过头来,好像是个女孩,却不吭声,只是呆呆地看着狄青,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狄青笑了笑,又说:“孩子,家里有人吗?” 那小孩摇了摇头,表示没人。 狄青说:“那可否讨杯水喝,我,有些口渴!” 小孩还是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灶火,又看向狄青,终于说:“那你,能不能,帮我放柴,要不然,火会灭的!” 狄青有些恍然,又有些笑意地说:“哦,好的好的!”然后便等那孩子过来开门。 小孩往火里扔了跟枝条,起身一路小跑了过来,用小手拨开门栓,和狄青一起把栅栏门抬了开来。 小孩见狄青后面还跟着人,倒退了两步,稚嫩的眼神中好像有些畏惧。 狄青从部下手中取过一个木盒,让部下先在外面等候,并蹲下对孩子说:“不要怕,你去取水吧,我去帮你生火!” “奥~”孩子点了点头,朝屋里跑了过去。 狄青则来到灶台边,帮她照看着灶火。 不一会儿,小孩竟吃力地提着一个似乎装了水的陶壶,蹒跚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狄青见状,赶忙过去接下,并连声道谢,然后从木盒中取出一只十分精致的杯子,放在了灶台上。 那杯子不是别的,正是西夏公主当初所赠的“奔马琉璃盏”! 如此贵重的东西,狄青怎会拿到这里?且看那第一个锦囊中字条上 写的是什么: “ 執似玉非玉,到過相溝北坡籬笆院內,討水. 可飲,則逢凶化吉,否則,置諸死地而後生. ” 别的先不讲,后叙自明,先看这院子里。 那孩子似乎是想先拎出水壶,再回屋拿喝水的器具,或者是因为年小,就直接忘了给客人拿杯子!她站在那儿,见狄青拿出个稀罕物并且还往里倒水,她好奇又愣愣地看着! 狄青只是按照锦囊的字条小心地去做,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是毕竟没有什么妨碍,村子是在回程的路线上,方法也只不过是拿琉璃盏去讨口水喝,何况,这盏本来就是喝酒用的,喝口水,有什么大不了的! 狄青小心翼翼地提着壶,把水倒进放在灶台上的琉璃盏中,一切步骤都是正常小心地去做的,然而,水刚刚倒进盏中,还没等倒满,狄青就感觉,出问题了! 随着一声细细的脆响,那盏中的水竟然慢慢地渗到了灶台上! “这……!”狄青一阵咋舌,忙试了下水壶的外壁,不烫,又倒了点水在自己手上,虽然热,但并不是刚烧开的! 他慌忙地伸手去拿盏,可刚一碰,原本看似完好的一樽琉璃,一下子裂成了两半,碎裂在灶台上! 狄青脑中嗡得一下,哪曾想这东西这么不经烫,更要命的是,皇上在召回狄青的旨意中,特别提到让狄青带回琉璃盏! 旁边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呆立着,与狄青慌乱的眼神一对,竟然哇哇得哭了起来! 狄青无奈只好蹲下安抚孩子,可怎么哄都不管用,孩子一直哭个不停,还边哭边喊着:“爹爹!” 门外的部下也进来帮忙,问孩子爹爹去哪儿了,孩子呜呜地说去河边了! 正想让人去找,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孩子立刻摆脱了将士,往门口跑去。 这时候,令人心酸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不已,一名男子满身泥土的从院门外面爬了进来! 孩子一跑到那人身前,竟像小鸟一样蹲着身子,靠在他泥泞的身体上,停止了哭泣! 狄青看到这情景,走过去不解地说:“这怎么了,谁伤他了?!” 狄青有些恼火地问着部下,可男子忙解释道:“军爷,没有人伤我,我……腰不好!” “哦,”狄青看他手中还拿着个竹篾编成的篓子,便问那人:“你就是孩子的父亲吧?” “回军爷话,小的正是!”那人趴在地上,回答道:“呃,刚刚去河边抓了点儿鱼来,给孩子下饭……呃,不知军爷到此,所为何事啊?” 狄青心下一动,不禁问道:“你,身有残疾,如何能抓得了鱼?” “呵呵,”那人低头笑了笑,说:“把这鱼篓放在岸边,里面有鱼饵,时间长了就有些收获了!” 狄青点了点头,这时身后的部下拿着破碎的琉璃片,对狄青说:“将军,你看,这里面有字!” 怒马悬盔 第一小节 狄青接过部下从灶台上取来的琉璃碎片,仔细看了看,这一看,刚刚还有所缓和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各种思绪猝然而至,令人难以言喻!那晶莹的碎片中,隐约而见有两个字,镂刻在断裂的接口中:“相约”! 这时狄青的眼神,恐怕是战场上不曾有过的,他长吸了口气,勉强松开紧皱的眉头,有些无力地抬手指了指灶台,对属下说:“帮他们把饭做了!另外,让卫仲把另一只盏也带来!” 那残疾人诚惶诚恐,只好连声谢过。狄青让父女俩先回屋去,说是稍后有事要询问他们。 就这样,一群久经沙场的甲士在这个特别的农家院儿里,为这对父女做起了饭来。而狄青则一个人徘徊在附近,心里沉沉的,思索着。 “ 執似玉非玉,到過相溝北坡籬笆院內,討水. 可飲,則逢凶化吉,否則,置諸死地而後生. ” 当时狄青队伍中所携带的东西,唯一似玉非玉的,就是那对琉璃盏,是一对,两樽。在麟州会晤时,西夏公主一共送出了四樽盏,狄青两樽,辽国耶律宏也是两樽。原本狄青是打算在呈报中先汇报一下,如何处理这礼物让圣上定夺,没想到自己还没报,皇上就先下旨要求他带回,说是以作邦交之用!理由虽然很正常,可是,两只酒杯,至于要在圣旨中特别提及嘛,怎么想都会有种隐隐的感觉:这酒杯肯定还有什么文章!可是,在杯裂之前,狄青并不知道那里面的秘密,仅仅是心里犯疑而已。然而,恰恰是因为圣旨中这种不自然之处,让狄青有了疑虑,才促使了他会冒一定的风险去按锦囊中的方法行事! ‘小可方外之人,不足挂齿,特来为将军解困!’狄青仔细回想着今天一连串的事情,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懊恼,若是这一只盏中有字,那另外一只肯定也有,这一只是“相约”,另外一只,会是什么!难怪皇上让他带回去!! ‘可飲,則逢凶化吉,否則,置諸死地而後生.’ 他紧紧攥了下拳头,似乎是有了决定,这时部下卫仲也带着另一只盏,下马而来。 狄青回到院儿里,让人重新烧了些水,之后他用水瓢盛了些热水,再次倒进了那另外一只盏中! 不出所料,第二樽琉璃盏同样的,在接触热水后碎裂了!这次,在裂口中所刻的字,令狄青不寒而栗:“起兵”! “相约 起兵?!” 狄青近乎失神地看着那手中的碎片,终于明白了什么!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仁宗皇帝为了让狄青带回琉璃盏,严命朝臣凡是看过那封信内容的,只准说其字,不准说其图! 什么意思?当初在帅府门口截获的那封信,里面的内容有八个字“中秋相聚,离阳观花”,这八个字是写在一个形似琉璃盏的图形里!仁宗和太师等重臣看后,都不知是什么意思,一番猜议后,仁宗决定允许大家把信中的文字透漏出去,为的是,如果狄青谋反,也让狄青知道他反书的内容已经被截获了,让狄青有所顾忌!但是,信中的图形不准透漏,因为,如果狄青并无谋反,是被栽赃,那他很可能不知道信里画了什么,让他带回琉璃盏,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顾虑!并且,如果事先让狄青知道了信中有那个图形,不论狄青是否真的谋反,琉璃盏会被原样的带回吗! 此时的狄青已经拿不准回京后会发生什么,那八个字的意思在朝野上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什么说法都有,本来狄青一身赤胆,自己没做,怕它作甚?可是现在,要是这盏中字“相约起兵”被皇上知道,怕是不死也难活了,因为根本说不清! 这户农家父女,父亲姓谭,名厚土,女儿叫小燕,还不到五岁。狄青本想等父女俩吃过午饭,再找这位父亲聊一下,可厚土说孩子自己会吃,不必照顾。于是,狄青就跟厚土在屋里聊了起来。 开始狄青是想通过他了解一下那位道人的来历,可是,厚土说,自己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眼,当时女儿正在院子里玩,跑进屋里说有个人给了她一只草编的小鸟,等厚土爬到屋门去看的时候,那人也只是在院门外看了他一眼,接着就转身走了。 狄青想了想,便问厚土的腰伤是怎么回事?想不到这一问,就问出了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几年前,厚土也有一个普通而幸福的家庭,当时父母健在,还帮他取了个媳妇,热热闹闹得办了婚事。 可是,婚后不久,因为延州战事,厚土被征入伍,临走时妻子吕氏已有身孕。本以为不幸会随着厚土的离去,暂时消减,可谁知,厚土一走,便有人悄悄的看上了吕氏。那人叫卢乙,是附近乡里的一个郎中,自己的媳妇因为意外,早年就身故了,后来迟迟没有再娶妻。卢乙就是在给吕氏诊脉的情况下认识了她,开方送药一来二回,渐渐的有了些情愫。 厚土的母亲王氏是个比较通达的人,她感觉到了媳妇和卢乙之间的一些东西,恰好是一个无妻,一个刚好又无夫,因为那个年头,一旦入伍就得终身服役,而且生死难料,所以母亲王氏虽然心伤,但也没有太过指责,因为自从厚土离开,家里的农活就都落在了厚土的父亲谭老头身上,为了养活一家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谭老头拼命地干活,身体也大不如前了。王氏是想如果媳妇改嫁,那老伴儿的担子还能轻些,但是孩子必须要留下! 后来,卢乙找媒婆,也就是这个过相沟的大嘴婆谭寡妇,到厚土家里沟通,这谭寡妇是村里出了名的能说会道,前文里狄青进村,有个妇人跑到村长那里说事儿,让村长吃不下饭的,就是这个谭寡妇! 尽管谭老头不太情愿,可是在媒婆的劝说和王氏的通融下,这桩不该有的事情还是成了!吕氏答应在生下孩子之后,再改嫁给卢乙,孩子由谭老头夫妇抚养。 事情如果到这里,总算还没有太坏,媳妇改嫁后,卢乙给了厚土的父母一些钱物,从此谭家便再也没有这个媳妇,孩子小燕,出生便没有爹娘!名字都是谭老头起的! 要说世上什么最可贵,那绝不是钱物!自从媳妇走后,谭老头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原本王氏以为媳妇走了少一张嘴吃饭,加上卢乙的彩礼,应该会好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儿媳不走,谭老头还能撑上几年,儿媳皆去,老头心里好像丢了什么,再少的活也干不动了,再多的彩礼也治不好他的病了! 就在老头卧床不起的时候,村长不知是哪来的想法,说现在自耕农赋税太重,不如大家把土地集合起来,合为一家,然后报册的时候可以少报些田亩和人丁(佃农因为没有地,交的田亩税就少),这样再分摊下去,每人分担的赋税也就少了!这个想法提出后,当然是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可是,不愿意的那些人,慢慢的都被大嘴婆说动了,还有些不愿意的,村长来年就买了他们的地,最后,就只剩厚土这一家了! 谭老头不愿卖地,除了怕卖地之后前途未卜,更多的还是他心里那个土地的情结,毕竟儿子厚土这名字就是他起的! 在给孙女挤过最后一次羊奶之后,谭老头黯然地离世了。临终前,他给老伴儿留下了一句话“地,不能卖,咱儿子,会回来的!” …… …… 老伴儿王氏明白老头的想法,他是觉得儿子走了、媳妇卖了、地说什么也得留着,可是,能留得下吗,剩下老妇人和一个待哺的婴儿,如何能种得了那些地,王氏无奈,只得把田产卖了一半儿,还留着一半,期望着儿子会回来! 造化弄人,或许是上苍接受了他们的心声,儿子厚土真的回来了,但是不可能会原样的送回,除了脸上有了刺字,厚土的腰已经受了伤,勉强能行走,但干不了重活了。 王氏是又喜又忧,本还想他若回来,就再给他找个媳妇,这可好,谁愿意嫁给他呢。 如果这就是这一家人的命运,那么厚土的归来,是否就否极泰来呢?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即便算计得再精明,结果往往还是算计不过天! 当初厚土的母亲王氏,为什么要让媳妇走,她心里算得很明白,一是这媳妇似乎已经对那个卢乙有了点念头,如果继续让她留在家里,那以后关系怎么处,如果不先说明白,等她生下孩子,她会好好地赡养公婆吗,终归是个隐患! 二是恰逢老头子身体不好,而卢乙又愿意出彩礼,要是媳妇走了,这一增一减给老头子减去了不少负担!三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厚土的媳妇本来就是王氏帮儿子找的,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这有什么不对!如果厚土回不来,那这样有了外心的媳妇就是个累赘,你得看她脸色,不高兴了哪天带孩子跑了都不一定!如果厚土回来,再给他找一个就是! 这就是王氏当初的想法,想得很多,也想得很巧,可是,结果却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娘啊,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太多心啦!”厚土这种话,在回来之后就没少跟母亲说,娘俩拌嘴也就成了在所难免的事! 本来,这个故事里,谁都没有过错,儿媳对卢乙可能有那个意,但是还没有那个胆,王氏一番苦心,也都是为了家里,厚土回来之后对母亲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母子之间本就一体,哪有什么过不去的!然而,就在厚土和母亲理论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旁人的耳朵已经悄悄经过了他们的院墙!而且,听到的,是王氏口中的孝与不孝,是厚土越说越激动的顶撞! 自那之后,厚土在村里的名声就不怎么好,很奇怪的是,王氏在外人面前仍旧保持一个原则:“当着大家的面,不能说自己孩子好”!可更奇怪的是,这一家人整个故事的结果:厚土在母亲的葬礼上被人打残了! 怎么回事?原来,王氏在儿子回家后,没过多久也去世了,过相沟这个村子有个风俗,不管哪家有人离世,全村一起操办丧事,并且做子女的必须哭,不哭的就是不孝,得挨打,当然其实也只是吓唬两下,促使对方赶紧哭出来!可是呢,厚土这人本没什么所长,唯一擅长的就是坚强,而且他在军队里那段时间,更是磨练得掉不下眼泪!这下可好,机会终于被村长和大嘴婆抓住了,他们怂恿村里几个爱出风头的,三拳两脚把厚土给打倒在地上,要说厚土也是倒霉,村民也没有出手太重,他自己本身就腰伤站不稳,这一倒下,竟然再也没有站起来! 厚土彻底残废了,给母亲守孝那段日子,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找村长理论,村长说不是他打的!找打人的那几个,可谁知道是谁碰到他腰了?又是不是他自己摔的?…… ……最后,只有两个字,无奈! 官府?且不说这事儿能不能讨回公道,就说他如果要到衙门报官,爬出去再爬回来,他还没死,孩子就得饿死! 到这里,事情还没完!! 刚才为什么说这一家人故事的结果奇怪,怪就怪在厚土到底是孝还是不孝! 如果说孝,那为什么全村人在葬礼后都指责他是不孝子!甚至越传越离谱,说他母亲病重他都不起来照顾,说他妻子改嫁也是因为他不孝!!甚至!说他脸上的刺字是犯了罪,才发配充军!说他之所以残废,就是老天给的报应!! 说到这里,厚土在狄青面前,流下了一行难忍的眼泪,他看了看女儿,小娃还在吃着,只不过是在啃那剩下的鱼刺,狄青这才发现,简陋的饭桌上,竟然没有一根鱼骨! “来人!”狄青向门外喊了一声,对部下说:“到河里再抓几条大些的鱼来,给孩子烤熟!” 厚土连忙说:“呃不必了将军,孩子吃饱了!” 狄青说:“留作下一顿吧!” “多谢将军!”厚土感谢着。 狄青说:“看你脸上的刺印不是牢狱之徒,而是厢军的番号,想必传言定有不实之处!” “将军!”厚土沉痛地趴倒在地上,前额用力地磕碰着地面,哽咽地说:“这些年,将军是唯一说过这种话的人啊!……小的死也瞑目了……!” 狄青扶他坐起,感觉这再正常不过的真话 都让他如此激动,难道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狄青细问之下,终于明白,厚土的现状跟村长和大嘴婆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可其中内容之巧,真的是让厚土吞了黄连,都无处诉说! 村长之所以要让人打他,很可能是为了他剩下的那点土地,因为厚土残废之后,村长经常上门所谓的探望!厚土无可奈何!不得不卖地! 而大嘴婆,天知道她是吃错了什么药,自从牵了卢乙和吕氏的线儿,就从来不说厚土的好,生生的给厚土带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甚至村里谁家在外面放了剩菜,都被她戳脊梁骨,以至于厚土在村子里连剩菜剩饭都捡不到!! 狄青听到这里,猛得站起身来,怒声对部下说:“将村长和那个能说会道的寡妇,给我带来!” 部下奉命而去,狄青一身怒气,忿忿地坐了下来,见孩子有些害怕,只好收敛神色,叹了口气说:“一村之难,尚且如此,何况一国!” 厚土自然不太明白,但狄青知道,自己将要遇到的麻烦,几乎就是另一种村长和大嘴婆!特别是那种莫须有的胡说八道,害人不浅! 第二小节 “将军!人已带到!”部下进屋禀报。 狄青说:“让他们在院外等着,别踏坏了院里的青苗!” 接着,狄青对厚土说:“你的事既然让我遇到,我会帮你一把,不过公事在身,不能久留,这里先行告辞!” 厚土带女儿感激叩谢,狄青再次扶起他们,拍了拍小燕的肩头,临走说:“苦也罢,乐也罢,活下去就是好样的!” 说罢,狄青起身而去,来到院外那一男一女跟前。 村长和谭寡妇被莫名其妙的叫来,心里都咚咚地打着鼓,见到将军模样的人从厚土家里出来,寡妇先是腿软跪了下去,村长见寡妇跪下,自己哪还敢站着,也不管有多少人围观了,赶紧跪下再说吧! 狄青道:“你就是村长?” “呃~,小人正是,将军有何吩咐?”村长唯诺道。 狄青说:“听说那厚土的腰伤是你打的?” “啊,不是啊将军,是~他自己站不稳,自己摔的啊!”村长急忙道。 “嗯,”狄青道:“那就是说,他的残废跟你有关,都是谣言了?” “呃对,是谣言,当然是谣言!”村长点头道。 “奥,”狄青说:“可据我所知,这个村里,谣言最可信呀!” 这话说完,寡妇看了看村长,又低下了头去。 村长似笑非笑地说:“呃这,从何说起啊~” 狄青没有理睬,转而问寡妇:“你就是那个能说会道的大嘴婆吧?” “嘿嘿,军爷见笑了,都是虚名,虚名!”寡妇说:“呃军爷” “叫将军!”狄青一个冷脸。 “奥,将军到此,正应了我们这个村子的名啊,过相沟啊!”寡妇又开始发挥。 “我呸!”狄青厉声说:“过你妈的相!!没看见我是武官吗!” 村长和寡妇都吓了一跳,又听狄青说:“亏你还能说会道,连将相都分不清,恐怕黑白也不分了吧!!” “呃,将军,民妇该死,将军饶命!”寡妇哆嗦成一团。 狄青看她那样子,皱眉道:“没做亏心事,为何要如此害怕?” “呃,将军虎威,民妇胆小如鼠,岂能不怕!”寡妇缩着头说。 狄青说:“问你们一件事,要如实回答!这厚土到底人品如何?” 村长先说:“回将军话,厚土他,别的没什么,就是不太合群!” 寡妇一听,给村长使了个眼色,村长话已说出,又忙改口道:“奥不是不是,他,不太圆融!” “哦?”狄青说:“如何不圆融?” 村长说:“呃他,村里划地,统一造册,大家都很齐心,就剩他,非要跟大家不一样,唉,所以说,不太圆融!” “奥,你说呢?”狄青问寡妇。 “我?”寡妇咽了下口水,说:“呃,他,挺好的,挺好的!” “挺好?”狄青说:“我怎么听说他,不太孝顺?” “啊这,呃,可能吧,大家都这么说~”寡妇一边说着,小眼睛还瞟着周围的村民。 围观的人不知哪个说了一句:“就她说的!俺们没说!” 接着还有人说:“村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在吆喝,谁知道是真是假!” “诶,你们~!”寡妇不服气的样子。 “好了!”狄青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我听说这厚土是犯了什么罪,被官府刺配的,是吧?” “呃……”村长和寡妇两两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 狄青看他们不说,便换了个说法,道:“本将奉命缉拿越狱逃犯,知情者,有赏~!” “奥,是是是,”寡妇抢着说:“他头上有印,八成就是啊!” “混账!”狄青愤怒道:“八成就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你也敢说?!!”他双指指向那妇人,语气之怒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那寡妇哪里知道,她得罪的厚土虽然不起眼儿,可她得罪厚土的方式,却偏偏触到了狄青的痛,阴差阳错,让狄青刚好有了个出气的主儿! “将将,将军,”寡妇吓得结结巴巴,说:“我,我只是,猜的,我猜的还不行嘛!呜呜~”说着,她竟然大哭起来。 “够了!”狄青一声怒吼,止住哭声,愤然道:“哭也分贵贱!!这谭厚土脸上的印记,是我大宋延州厢军的番号,不是什么逃犯!像你这种信口胡言,害人不见血的东西!我不杀你,天也饶不了你!” 这寡妇按理说要是平时,肯定撒泼耍横,可现在她眼见着那明晃晃的刀枪铠甲,加上心里本就心虚,又不明白狄青的来由,让狄青一通臭骂,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狄青当着越来越多围观的村民,说:“我不知道那厚土孝与不孝,我也不管他是否合群,但我看得到他现在的苦!!杀敌之将尚有怜悯,百战之兵还知帮衬!同村之民、同姓之人,为了什么利益、风俗、名声,竟然无视其苦,甚至无中生有、捏造谣言、致其苦上加苦!” “村子里有这种人家,你这个村长是怎么当的!!”狄青厉色指问。 村长也是心里有鬼,怔了一下,怯生生地说:“这,说来话长啊将军~!” 狄青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靠近他面前一字一字地说:“我只看 结果!” 说罢,推开村长,对部下道:“牵马来!” 部下牵过军马,交于狄青,狄青纵身跨上,勒马欲行,但又不太放心,于是摘下头盔,侧手一扔,刚好扔到了厚土家篱笆院墙的枝杈上! 狄青勒着缰绳,掷地有声:“日后若再经此地,必来取盔!走!!” 来者何意 梅语深处落情丝, 点点如嫣飘满地, 瑶琴抚过林间阙, 不觉声已绰琼枝。 这是那片与山庄偎倚的梅林,不知何时林间已多了青竹,还多了些星星点点的花瓣,散落在寸绿的草地上,经风一吹,纤纤起舞,和着如水的琴声,打动着林中每一个人的心弦。 唐颖在林边踱步守候着,虽是书怡的琴声,可声声入耳,静自独处间,最起心头涟漪:“那个被带走的女孩,必定是他的女儿,无疑!” “如果找到宝藏,你的身份应该会水落石出!”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留给你什么?” “你现在回去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种种思绪在她脑海中浮现,却当如何,恐怕也只能等这次庆典后,再做打算了。 思量间,不小心被一处枝梢触了肩头,她微微一怔,回过神来,拂了一下自己右侧的肩膀,待要折那枝头闲来把玩,忽的脑海中闪过一念,左手再一次拂在了右肩上,沉许良久…… 琴声萦绕,念于指间,丝拨弹挑,琢巧于心,书怡素指泊筝,一曲《玉妃引》奏罢,看过琴弦两侧已落满红英,不由地向身旁听琴的一位女子说:“姐姐带来的这些花瓣,好是奇妙,像是能听懂这音律一样!” 女子身旁亦有一琴,与书怡同坐林中,其仪态大方,丝毫不显逊色。此女自称柔千玉,是山庄请来演舞的艺者。恰好书怡有梅花曲谱需要改编,听得对方精通舞乐,便邀请一同调音请教。 观前文述,此女正是那西夏公主琪华,一位不拘宫廷的奇女子,稍有易容,以舞者身份来到了这里。 琪华谦言道:“是妹妹琴艺有嘉,能够让丝弦之声与外物合一,并非这花瓣之功!” “姐姐谬赞了,”书怡道:“此时尚无梅花,若非这些蔷薇,还有姐姐的指教,这曲谱恐怕一时难以改成!” 琪华说:“这曲谱虽成,只是还需练习,比如那三弦连音处,妹妹可听我试弹!” 说罢,琪华轻挽绢袖,拨动丝弦,短短三五音试却,回手停琴。 “这……”书怡有点惊讶,说:“竟有这样的差距!”她微微摇头,赞叹又无奈道:“姐姐的指法书怡是望尘莫及了!” “呵呵,妹妹不必过谦,”琪华道:“指法只是一方面,方才听你弹奏,在婉转处凄美可人,却总有浮音,轻快处又有些力道不准,这种情况,以妹妹的琴艺,或许有一个可能,就是心有旁骛!” 书怡心中惊讶,却欲言又止,有些惭愧道:“被姐姐说中了,婉转之处本该低柔清抿,怎奈庄事繁杂,这心气总是低不下来,有些浮躁了~” “不如这样,”琪华说:“妹妹来弹主调,千玉接奏辅音和难奏之处,看能否做得妥当!” 书怡欣然应悦,二人在林中继续抚琴。 画别此处,看庄外一条盘山路上,我和叶辰正一前一后,抬着两根刚刚砍下的树干,像个家丁似的,很用心的走着。 注意了,并非我俩分别扛着一根,而是两人一起,像抬轿子似得抬着两根长木,我在前,叶辰在后,这样走起来不至于木头前后不稳。 本来典礼用的舞台是已经搭建好了,可是山庄的总管老汪说,想让舞台晚上也能派上用场,需要旁边再立几根挂灯笼的柱子,本来嘛,这种事是可以加钱的,可是恰巧那时候小萱不在场,书怡又心情不好,我,刚好从唐颖那里知道了宝藏的事,这脑子里哪还顾得上别的! 叶辰?他只干活,更何况是这样的朋友的活,他没有意见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他好像看出我有点心事,在后面时不时嘟囔一句:“想啥呢,要不要歇会儿!” 我一边留意着右侧的陡坡,一边打趣道:“你就这点儿体力啊,我以为你很强悍!” “昨天干了一天好吧,”叶辰道:“今天又起那么早,确实有点累!” 我们放下木头,歇了起来,我阔了阔肩膀说:“哎呀,我不也干了一天,跟你一样早起!” “你那能跟我比嘛,”叶辰叉着腰,不服气地说:“我是又劳心又劳力,你就光听指挥的,那能一样嘛!” “呵呵,不过,好像后面比前面累啊!”我笑着说:“这上坡重量都在后面了!” 我俩歇了一会儿,本想换换位置,可叶辰嫌麻烦,继续在后面抬了起来,看来是还不怎么累。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后面远处的马车声越来越近。通往山庄的路不止这一条,但能通行马车的,却只有这条路。路左侧是向上的陡坡,右侧是向下的谷地,坡度不算很陡峭,但马车要上去只能盘绕,想直上直下是做不到的。 也许就是因为坡度不大,那些马车才走得极快,加上单独骑马的人,整个队伍能有十多个人,而且个个都膘肥马壮,即便是在上坡,也令人感觉一股气势顺着山路斜冲而来! 本以为他们到跟前了会减慢速度,因为我俩抬着两根木头恰好走到一处左拐的弯道,他们如果不减速,就算马车不会甩出路面,也很可能碰到我俩抬着的长木,想想就知道,正常人过弯道哪有不减速的,我和叶辰当然也稍停下来,打算礼让一下,然而,就这一停,一回头的功夫,我愣住了,我看到的马队前面那个领头人是,典方余?! “哎!小心!”叶辰在后面喊了一声,我刚听到他喊叫,只觉得一股拉力将我左右手中的两根木头往右后方拉去,我不自觉得用力一抓,整个人却被那两根木头带了个踉跄,一脚踏出了路面,踩到了右侧的陡坡上,这时身体已经倾斜,重心还在往下落,如果继续抓着木头,恐怕是要滚下去了! 我没办法,只好松了右手,右侧没了木头的重量,身体立刻平衡了下来,可再看叶辰,整个人已经斜站在路外的山坡上,两臂死死得夹着两根长木,左侧的还好说,右侧的木头被我一放手,眼看就要从他的腋下滚脱出去,我顾不上缓和,赶忙放下左手中的木头,连爬带跑来到叶辰身边,帮他将两根木头又拖回了路上! “***!”我俩一通脏话,喘着粗气,望着那队离去的人马,心说‘有本事回来,让爷爷骂个痛快!***!’ 说来也真气人,是其中一辆马车在拐弯时后面差点儿扫到叶辰,叶辰抬着木头急忙往外避让,才导致刚才那突然的一幕!要是真滚下了山坡,估计那些人还会幸灾乐祸也说不定!连头也不回,理都不理的,就那么走了,任谁也得气的骂街! 不过,也幸好他们没有回头,因为你怎知,那,是一群什么人! “他?就是那个求亲的?”叶辰又惊又气道。 “应该是!”我点了点头。 “什么叫应该是,你见过他?”叶辰纳闷说。 “见过!”我把在西域客栈的事情简单跟叶辰说了一下,只是没有提舍利子的事。可谁知,叶辰对这个典方余是十分好奇,在他追问之下,我当初在吉祥客栈那段记忆,又渐渐清晰了起来,财叔的死,荒漠里的马贼,各种看似和典方余不相干的事,在叶辰气愤的逻辑下,似乎都有了答案,“就是他干的!” 山庄门外,那队人马在石阶下的平台上停了下来,两名壮汉从马车上抬下一件红布遮盖草绳捆绑的物件,跟随领头的年轻人沿阶而上,来到庄门口阁楼下。 “哪里来客?”门楼上值守的庄丁探身问道。 “劳烦通报,就说典方余前来拜庄!”年轻人回答说。 “你们姑爷来了,赶紧开门!”身后的壮汉轻狂地补了一句。 “诶,莫要乱说!”典方余阻止道。 “等着!”庄丁缩回身去,往庄里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儿,庄门打开,贾鸿轩从门楼下走了过来。 “方余见过庄主!”典少先行见礼。 “哦,少镖头何须多礼,”庄主连忙接应:“承蒙到访,老夫荣幸之至啊!” “哪里哪里,”典少说:“得知贵庄庆典,方余不敢怠慢,特备薄礼一份,聊表心意!” 说着,他示向身旁的物件,红布掀起,一块黄白透绿的玉原石,约有一尺多高,状如山岳,呈现于庄主面前。 “哎呀,这,”庄主俯身看着那石头,惊讶道:“好一块翡翠原石,镖头这意思是?” 典少说:“此石乃是晚辈于行镖途中,在一处荒山野岭偶然所得,搁置多时无暇欣赏,今日赠于庄主,也算物有所归啊!” 庄主为难道:“哎呀,少镖头心意老夫心领,只是这礼物,未免太贵重了!” 典少说:“诶,一块石头而已,况且尚未雕琢,何来贵重,庄主就不必推辞了!” 庄主说:“这,也罢,日后若开石得宝,镖头莫要后悔啊!” 典少说:“庄主当真小看于我,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后悔之理?” 庄主笑说:“啊哈哈,老夫失言,镖头勿怪!” “呵呵,无妨!”典少应道。 “哦,诸位车马劳顿,快快庄内歇息,请!”庄主施礼说。 “庄主请!”典方余还礼,与庄主一同进了山庄。 辰时过后,清晨那份静谧渐渐被阳光照得浮躁,书怡与柔千玉二人交流琴艺,尽兴而归,唐颖、霜儿随行其后。四人行至廊间,书怡邀请对方一同到亭中饮茶,对方正要答应,这时小萱从远处赶了过来,对书怡说:“少主,典方余来了,说想见你一面!” 书怡定然有些不悦,只是有客人在旁,不便说明。 千玉对书怡道:“妹妹先去便是,不必管我了!” 书怡歉意说:“让姐姐见笑了,那明日庆典再一睹姐姐风采!” “妹妹放心,千玉先行告辞!” 二人别过,书怡问小萱:“他跟我爹见面了吗?” 小萱说:“见了,老爷亲自去迎的他,他还送来一份厚礼,一块好大的玉石!”小萱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玉石?”书怡纳闷说。 “是块毛料,”小萱说:“可那么大一块,即便是毛料也相当贵重了!” “那我爹怎么跟他说的,答应了吗?”书怡问。 “倒是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小萱说:“老爷让他自己来问你,这不,让我来找你嘛!” 书怡有点气恼想说什么,可又似乎有些无奈,说:“请他过来吧,我在这边等他!” 说完,小萱离开,书怡对唐颖说:“妹妹,一会儿在园中稍候,不必近前,我倒要看看那典少会如何说!” “唐颖明白!” 二人廊下暂别。 会面 过了一会儿,典方余跟着小萱来到回廊下,抬眼望去,只见书怡一袭长裙侧身坐在亭中,那亭在池上,池在园里,好一幅亭园依人图! 典少示意小萱不必通报,自己上前施礼道:“姑娘,方余冒昧了!” 书怡起身还礼,说:“典镖头,许久不见,何出此言?” 典少很是诚恳地说:“姑娘当知我来意!” “呵呵,镖头倒是爽快,请坐!”书怡语气倒也平和,二人入座,书怡为对方斟茶一杯,举杯说道:“我知镖头向来不失礼节,今日书怡以茶代酒,权且相敬!” “姑娘好气度,方余谢过!” “请!” 二人饮过,典少拈着手中茶杯,细细品道:“这茶好生特别,莫不是那乌金子?” “哦?镖头竟然能尝得出,真是让人意外!”书怡惊讶道。 典少淡淡一笑,说:“姑娘以为走镖之人,喝不得几口好茶嘛!” “呵呵,如此说来,镖头可尝得出这茶中还有什么?” “这,倒是难了!”典少眉头微皱,却又转念说道:“呃,恕在下唐突,敢问,这茶中,有意否?” 书怡听到这话,尴尬地笑了笑,却也诚恳说道:“镖头既然问了,书怡不得不答,倘若答非所愿,还请镖头见谅!” “哦,姑娘请讲!” 书怡起身言道:“镖头远来是客,这茶中自然是有待客之意,至于其他,书怡不曾多想!” 话虽委婉,典少还是听得明白,起身稍叹道:“姑娘可是觉得方余太过唐突,因此不愿接受!” “镖头这是何必呢!”书怡说:“以镖头这般才俊家世,莫说这清茶,就是琼浆玉液,也不在话下,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唉~”典少深叹一口:“不试一下,又怎知成与不成!” “这……”书怡无言,只是望着那池中莲叶。 “姑娘可想知道我为何突然前来提亲?”典少说。 “书怡也是好奇,镖头请说!” “其实,说是突然,不如说是难得有个机会,”典少言语中似有些许无奈:“这两年我跟随镖队熟悉生意,一直抽不开身去顾及自己的事,有时候就算有点时间,这人可能还远在西夏,想让姑娘多了解一些,也是挺困难的。这次恰逢山庄庆典,又刚好有一趟镖送到开封,所以这才方便前来,不然的话,还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 书怡听了不免有些羞涩,可又不好不答,于是又道:“可是,镖头可曾想过,倘若提亲不成,岂不有失颜面?” “但至少可以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典少这话是真的带着情绪说的,以至于书怡心里砰砰一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典少见书怡有些为难的样子,便又缓缓说道:“就算此事不成,能在姑娘面前,把话都说出来,也是不虚此行了!” 书怡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说,而且态度之诚恳,令人几乎都不忍拒绝! “让镖头如此费心,书怡愧疚得很!”姑娘语气沉重道:“怎奈感情之事难以勉强,书怡这里抱歉了!” 整整一天,山庄里每个人都各安其事,除了比平日忙碌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到了晚上,为了验看灯火的效果,庄里多挂了许多灯彩,引得庄客纷纷出来观赏,特别是前庭舞台附近,彩缎花团青罗华盖,在灯光与月光的辉映下,已然成了山庄的焦点。 我与叶辰在舞台上挂好最后一盏灯饰,正准备到台下看一看这几日辛苦的成果,一位女子衣着不俗,见我们从台上下来,便上前问道:“敢问小哥,这舞台可以用了吗?” “哦,可以了,姑娘请便!”我见她那装束应该是山庄请来的艺人,可能是要提前排练或者准备些什么。 那女子身旁还有一名素衣姑娘跟随其后,两人到台上停留了一会儿,边看边谈,正要折返,这时,三个身形硕壮的男子醉醺醺地从台下走了上去。 “诶,这位娘子可是桂音楼的柔千玉?”说话的,正是那日提前来到山庄的镖局总舵主廖崇峰。 女子沉静一笑,说:“不错,廖舵主何事呀?” “哦?娘子居然认得我,哈哈,不愧是桂音楼的人啊!”廖等三人一脸醉态地说笑着,晃晃悠悠挡在两名女子的去路上,引得台下庄客纷纷侧目。 “阁下若无事,还请移步,免得大家误会!”千玉道。 “误会?误会什么?”廖不悦道:“我就是来打个招呼,怎么,这桂音楼的人,连招呼也不能打了?” “呵呵,当然可以,”千玉说:“只不过,阁下有些醉了,我怕一会儿几位要是醉倒在这里,传扬出去,你家典少镖的脸面要无处安放了!” “你这婆娘,长得不错,说话怎的如此难听!”廖借着酒劲儿吼了起来,想再靠近那女子,忽见旁边素衣姑娘站出一步,伸手一推,廖躲闪不及,被推得踉跄一步,待要吼闹,只听素衣婉转娇声道:“廖舵主这酒,是喝到家了,要不再陪本姑娘喝一壶?” “喔~”台下看客一阵起哄! “呀呵,好嘛,小丫头片子,也敢对本舵主~动……手……动……脚…… ……”廖话到最后,竟然越说越软,整个人面条一样瘫倒了下去! “这……舵主,舵主……”另外两人喝得还不算多,见如此状况,也不知是他真的醉了,还是怎样,众目睽睽之下,恼羞成怒,一人起身对素衣喝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素衣摊手一副无辜的笑容,说:“我做了什么,你没看到吗?酒量不行就别喝,醉在这里丢人现眼!”说罢,对千玉摆手施礼道:“主人,请!” 那两个男子也都是有些身手的镖师,就这样被姑娘家摆了一道,心里哪肯罢休,怒声喝止道:“站住!这事儿没弄清楚,就想走?!” 素衣回身应道:“哪你想怎么弄清楚?” “把舵主给我叫醒,不然的话,这事儿没完!”其中一人说。 这时,台下看客里又走来两名男子,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廖崇峰的主子典方余! “怎么回事?”典方余近前道:“这是怎么了?!” 两个镖师待要回答,千玉先说道:“典少镖,来得正好,你这属下不但醉酒闹事,而且还酒量不济,自己醉倒在这里,呵,这还不算,还赖上了我们,非要我们这姑娘家给个说法,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典方余蹲下身,试了试躺在地上的廖崇峰,见并无大碍,便起身问两个镖师:“真是如此?” “这……我们就来跟她打个招呼,结果,她,推了舵主一下,就这样了~”台下一阵哄笑,弄得台上男子面红耳赤。 典方余无奈又气恼地指着二人,说:“回去再收拾你们~” 二人还一副冤枉的样子,想要辩解,被典方余一声喝斥道:“赶紧把人抬走!混账东西!” 两人灰溜溜地背着廖崇峰下了台去,典方余抱拳对千玉说:“手下酒后失态,冒犯之处,请姑娘多多包涵!” 千玉回应道:“好说,典少镖,咱们改日再会!霜儿,我们走!” 台上这场好戏是散了,可台下那些庄客像是意犹未尽,还在各自谈论着,当然,也包括我和叶辰,正胡乱说笑着,一名婢女模样的姑娘来到跟前,对我道:“哥哥可是陈默?” 我应道:“哦,正是!” “我家主人有请!”那姑娘伸手示意,也不多说,就自个走开了。我寻思问她家主人是谁,贾庄主吗,还是书怡?可不等我开口,她已经走出好远,没办法我只好和叶辰告别,快步跟了过去。 来到一处带有耳房和中厅的套房里,婢女有礼道:“请哥哥稍候!”说完,也不等我问,便带上房门走开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厅里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从房间后门隔断后面走来两名女子,我心下奇怪,这不是刚才舞台上的那两位嘛! “让尊驾久等了,千玉有事相求!” 我正想客气两句,没想到对方竟这样说,让我一时有些语塞:“呃,姑娘何事啊?” “尊驾请坐!”她诚恳中不失端仪,举手投足都不像是普通的艺人,委婉说道:“不瞒尊驾,我并非中原人士,那桂音楼也不过是暂栖之所,暂用而已,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哦,鄙人姓陈,不敢称尊,姑娘叫我阿陈即可!” “奥也好,”千玉道:“这样我也不绕弯子了,阿陈,我本是西域纳迦族族长的女儿,我们部落有一处水草丰美的绿洲,那里四面环丘,少有风沙,对于大漠中的商旅或者其他需要迁徙的部族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天堂!可是有一天,我们救起了一名不该救的迷路人,我们给他甘甜的泉水,为他杀羊宰马,为他载歌载舞……”说到这里,千玉叹了口气:“按照部落的规矩,救下的人要离开,必须遮住双眼,由族人带领走到指定的地点,方可离去,本来一切顺利,带他出谷的族人小伙扎克,将他安全地送到了地点,可是,那个迷路人执意要感谢扎克,对扎克说,外面有他没见过的黄金,和比天使更美丽的姑娘!扎克被说动了,他跟着那个人一起去了热闹的城镇,想为族人带些所谓的回报……” 姑娘有些怅然地说到这里,却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又说多了!” 我其实已经沉浸在她的讲述里,不单单是因为她的故事,我赶忙应声道:“奥,没,没事,那后来?” “后来,扎克知道了那个迷路人原来是马帮的人!”千玉说。 “马帮?”我说。 “就是大漠里专门抢掠商旅、打家劫舍的强盗!”千玉说。 “奥,这个我知道,是哪个马帮?”我试着问了下。 “阎罗门!”千玉低沉地说。 “阎罗门?”我惊愕了一下,微微道:“玉阎王?” “哦?你知道?”千玉好奇问。 “奥我之前去过大漠,有过一些耳闻,”我说:“那迷路人不会就是?” “他只是一个小喽啰,”千玉说:“如果真是玉阎王,那也许还好说!” “哦?” “正是因为我们救的是个小角色,他回去之后为了邀功请赏,把绿洲的事告诉了他的头领,”千玉缓缓说着:“然后,他们跟踪了扎克,找到了绿洲的位置……他们说因为我们救过那人的性命,所以不会大开杀戒,但是需要定期缴纳财物作为供养,以便保护我们不受其他马帮滋扰……而且,”她停顿了一下,苦笑道:“让我去服侍他们的头领!” 听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说:“所以,你离开了那里,来到了中原?” “不错,我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去,让族人们脱离苦海!” …… …… 此时的我,对这位异族的姑娘已是由然敬重,几乎不需要问,已经大概想到,我能帮她什么了! “姑娘这份经历,让我很是感慨,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姑娘叫我来,能帮上什么忙呢?”我问道。 “恕我直言,”千玉说:“我在中原这边有些人脉,我知道你那里有一样东西,能帮我们对付那些强盗!” 这话一出,我明显一阵惊讶,但又小心地问道:“姑娘认识袁大人?” “呵呵,”千玉笑了笑,道:“什么大人,就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你知道他买了你的东西之后,会做什么吗?” 我听她这样说,这心扑通一下,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她连这都知道?! 她继续道:“他会把东西出卖给辽国,然后,杀了你!” “……!!你,那你的意思是?”我几乎惊恐地问道。 “哦,你不用担心,”她缓缓说道:“如果我有恶意,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 我稍稍点头,极力让自己镇定着。 她说:“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所有能够帮到我们的人,我们都视为朋友,而且,不吝钱财,只要你愿意,便不用再为生活辛苦了,你觉得呢?” “…… ……”我神情凝重地听着她这番话,心里在一遍遍地寻找能够拒绝她的理由,可是,找不到!我甚至得感谢她提醒了我,与袁仁交易之后可能的后果,不是没可能,如果不是她,我还沉浸在那第一桶金的美梦里,差点儿忘了人心难测! “可是,”我问道:“那个东西真的能帮到你们吗?我听说那些人势力很大,只是一件东西,能有多大作用呢?” 她微微一笑,说道:“自从部落遇到那次变故之后,我们族人就不再过安逸的生活,而是暗中在各地发展力量,积蓄实力,现在来说,愿意帮助我们的人甚至已经超过了阎罗门的人数!你想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得这么快吗?” 我疑问得看着她。 “因为每一个大漠中的部落,都想铲除这颗毒瘤!”她的语气义正言辞! 她继续道:“不过,你也知道,那些马贼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在劫掠作战方面很有经验,一般的部落即便是有马刀、有弓箭,也得是青壮年才用的动,而青壮年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聚在一起,所以一旦有突袭,部落里很难应对,没等你聚在一起,他们已经得手走人了,这也是为什么马贼这么猖獗的一个原因!” 她说:“但是,如果有了那种轻巧威力又强的连弩,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马贼终归是贼,不是身着铠甲的骑兵,你别看他们得手的时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在突袭的时候,如果有一点点受伤,他们会很害怕,因为他们怕受伤之后会跑得慢,会落单!如果跑慢了,等部落里的年轻人聚集起来追上他们,他们会得不偿失!” 听到这里,我很难形容我的感受,这些话竟然是从一位姑娘的嘴里说出来的,我佩服地说:“姑娘真的厉害,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呵呵!” “哦?呵呵,”千玉笑道:“有话但说无妨,今日之事不论成与不成,都无需担忧,成则你我两利,不成就当交个朋友,或者没发生过!” 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能成!” 我说:“只是,有些疑问,不知姑娘能否回答?” “哦,请讲!” “这第一,我与姑娘初次见面,姑娘就如此坦诚相告,这是否有点太突然?此外,那个连弩用来对付一般的歹人确实是没有问题,可是像阎罗门这样的势力,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吧?” 姑娘神情镇定地听我说完,对我道:“这第一个问题,呵呵,容我反问一句,阿陈,你,是否值得信任?” 我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睛,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所有芥蒂、防备、疑虑,好像都在融化,很难想象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惊变 第二天一早,我与叶辰睡眼惺忪地吃完早饭,又如往常一样开始忙活儿,虽然舞台都做好了,可是咱毕竟不是宾客,还是过去帮帮忙比较好。只不过,我们两个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这积极性也打了折扣,懒洋洋的差点被小萱骂。 怎么没睡好呢,还不是因为昨晚那番谈话,让人不得不重新思考人生,既然是和连弩有关,就少不了叶辰的份儿,回房后,我跟他一通商量,两个人在兴奋、猜疑等各种心情下,又说到很晚,能睡得好嘛~! “秦芳!这么早就来了?!”书怡在前庭查看庆典的准备,见到好友便迎了上去。 “本打算昨天就来的,可是怕给少主添麻烦,所以现在才来喽!”秦芳玩笑说。 “呵呵,那早知道,本少主命你昨天就来,庄里所有的门窗,都给我擦一遍!”书怡说笑着,将秦芳安排好,又去招呼其他师友。 贾鸿轩则一早就来到庄门的阁楼上一边喝茶,一边迎接今日的来客。 “哎,福生,”贾庄主对一旁抬东西的小伙计招呼了一下,说:“伤怎么样了,没好就别勉强啊!” “还行,呵呵,年轻,好得快!”福生笑着说。 “你和强子给山脚那个老汉捎点酒食过去,”庄主说:“要是有找不到路的,让老汉指引着点!” “诶,好嘞!”伙计答应着,下了楼去。 “庄主,郝虞侯来了!”荀教头从楼上看到有身份的来客,便赶忙过来通报。贾鸿轩则根据客人身份的高低,选择是否下去迎接。 看庄内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总管老汪便让杂耍的班子先到舞台上开始了表演,台下还有伙计免费向客人提供着茶水,整个庄院像是一场别致的庙会,登红挂彩,热闹非常。 山庄客房里,霜儿正为公主梳理妆容,对公主道:“主人,要不要换下衣服?” 柔千玉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说道:“其实倒是挺想上去试一下,呵,不过怕是轮不到咱们了!” 霜儿想了想道:“要不跟他们调换一下节目,让主人先上?” 千玉稍有倦容,微笑道:“算了,多休息一会儿吧,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前庭舞台下,贾书怡、唐颖、小萱,以及书怡的几位学友、师长和众多宾客一起,一边观看杂艺,一边闲聊。典方余和他的几名镖师也在场与客人攀谈,只是没见到那位廖舵主,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不好意思再露面了。 我和叶辰帮着摆设了一张提供糕点的桌位,见台上耍的热闹,就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了起来。 “哎,你俩这是当饭吃呢,一块又一块的!”小萱过来玩笑道。 “这才第二块,还没吃呢啊!”我拿着糕点,刚想往嘴里放。 叶辰第二块正咬了半口,边嚼边说:“就是,才第二块!要不我放下?!” “得得得,给客人留着点儿啊,”小萱说:“大渝,你拿上一盘儿,看有没有客人需要的!” “得~嘞!刚出炉的点心喽~”大渝托着一盘糕点往宾客中走了过去。 我玩笑说:“可以啊,这将来的大总管非你莫属了!” 小萱说:“哎呀,不好说啊,咱毕竟是姑娘家,而且,还年轻~!” 叶辰一脸不屑的样子。 “哎你什么意思啊你!”小萱对叶辰道。 “什么啊,我可没说什么啊!”叶辰表示冤枉,又随众人向台上喝起了彩。 “切,懒得理你,”小萱转头又对我道:“哎,问你个事儿,邵先生今天来不?” “邵先生?”我嚼着糕点说:“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书怡,有没有邀请他啊!” 小萱嘴角一撇,无奈道:“别都吃了啊,中午还有一顿呢!”说着,走开忙别的去了。 眼看辰时已过,贾鸿轩似乎还在等什么人,在阁楼上踱着步子,不时向外张望。忽然,他看到去山下送东西的强子慌慌张张从远处跑了过来,跑到庄门外就开始喊:“老爷!老爷!” “怎么了,怎么了?”贾鸿轩从门楼上探身问。 “官,官兵来了!”强子气喘吁吁道。 “官兵?”贾鸿轩纳闷儿着下了楼去,听强子边喘边道:“有好多官兵带着家伙上山来了!我跑得快,抄小路先回来跟您说一声,这,要出事啊老爷!” “这好端端的,怎么,”贾鸿轩慌张道:“唉呀,这可如何是好!” 荀教头上前道:“老爷,不如先关门,看对方是何来由,再作打算!” “唉,也罢,关门关门!”贾慌里慌张地又上到阁楼,往远处一看,果然有一队人马长qiang银甲,列队而来,在庄前排开阵势,好不惊人! 一名武官头前一步,来到庄下,对楼上道:“贾庄主,怎么,不开门迎客啊?!” 贾鸿轩道:“这位军爷,不知何事,如此前来啊?” 武官道:“奉枢府调令,特来请庄主与令嫒过堂一叙,依令行事,望庄主莫要为难!” “这,”庄主焦急道:“既是朝廷有令,一纸文书便是,贾某岂敢不去,又何须这般兴师动众,军爷可否网开一面,且退了去,待到明日,贾某定当携赠厚礼,自行前去,军爷意下如何?” “呵呵,”武官笑道:“我等也非不通情理,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有违,事已至此,断无退兵之理,庄主还是速速开门,与我等回去复命,不然,休怪本将无情!” 那武官见庄主迟疑不决,便举手一挥,身后队中闪出四人,每人手拿索爪,向墙边奔去!当当当几声脆响,铁爪勾住墙沿,吓得庄主直往后退,踉跄到荀教头身旁说:“快,让书怡快走!” 还没等教头下来传话,庄院里的客人也不知是哪个先起的头,“怎么回事、怎么关门了、”大家纷纷看向书怡,书怡也纳闷,身边又都是朋友、师长,她只好自己过去看个究竟,可刚到门楼下,就碰到慌忙下楼的教头紧张地说:“快走,少主,快跟我走!” 他这时很难强行把书怡拽走,因为那些宾客都纷纷跟了过来,好友秦芳也跟在旁边,让书怡如何走得? 况且,这时大门已经被砸响,舞台上的戏班子都停止了表演,几十双耳朵听着、眼睛看着,你往哪里走?! 这可难坏了教头,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书怡手臂:“老爷让你快走哇!” “哎教头,怎么了?”书怡被拉着闪开两步,正犹豫呢,忽听身后楼上有人厉声喝道:“站住!不准走!” 众人抬头看去,竟是那庄主被人用刀抵在肩上,身后校尉一声厉喝,接着又窜出几名官兵下了楼来,一边守住众人,一边打开了庄门! 书怡呼喊着本要挣脱教头,可是庄外兵丁呼呼啦啦涌了进来,将众人围成一团,所有人都惊得屏住了呼吸,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书怡又惊又怒,只见门楼下走来一将,腰挎长刀,泰然自若道:“早开门何须这般麻烦,诸位莫慌,本将奉命请庄主与贾姑娘下山一趟,如有阻碍,以延误军机论处!带走!” “慢着!”书怡喝问:“我等所犯何事,还请说个明白!” “哼哼,”武官笑道:“不愧是贾少主,这庄主都未发话,少主倒是硬气的很啊!” “请大人明示!”书怡又问。 “就怕说出来,在场诸位恐要有些麻烦,不如不说为好!”武官看向贾鸿轩,别有深意道:“是不是啊,周庄主?!” 贾鸿轩微微一怔,强作镇定道:“大人莫要开玩笑,就算贾某有不是之处,也应由开封府差役传唤,今日如此,是否太过!” “诶,说得好,”武官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这里有份太师手谕,庄主、贾姑娘二位不如自己来看,也免得宣读出来,惊扰了大家!嗯?”说着,他将一卷文书递了出去,庄主接过公文,与书怡看了起来。 文上大意:着开封府知会,鸿运山庄筑建所用石材因来历不明,有涉军资,干系重大,为便宜起见,特准兵部速召贾氏父女院事府议事,若查有实据,转开封府依法承办! 两人看过公文,面面相觑,书怡神情诧异看着父亲,而贾鸿轩则惊惧之余几乎颤抖道:“这,这怎么会来历不明?冤枉,着实冤枉啊!” 武官道:“所以,要请二位走一趟,说明实情,自然相安无事,否则这罪名可就大了!” 庄主道:“即便如此,我一人去足矣,为何还要小女同去,这是何道理?” “道理?”武官说:“若查证属实,休说你们父女,就是全庄上下都要一同连坐!难道还要本将说得再清楚一点嘛!” “这位大人,”秦芳站出一步说:“今日这般阵仗,恐怕要给个说法吧!” “哦,你是何人,想要什么说法?”武官道。 “在下秦芳,大宋子民,今日在京师之地做客会友,却无端遭受官兵围堵,甚至恐吓,请问大人,是否要给个说法?!” 秦芳这话说完,众人目光敬佩,书怡心下感动却又替她担心,还好一位助教也站出来为自己的学生解围道:“大人,非是我等阻碍,实在是这贾书怡与秦芳都是国子监破格录取的学生,在场诸位也多有学院师生,大人若将书怡带走,至少也该让我们知道缘由,否则传扬出去,我大宋学府脸面何存,朝廷恐怕也不想因小失大吧!” 武官让秦芳堵了一遭,本想发飙,却听这么一说,倒是按耐了几分,可仍旧没好气地说:“什么国子监我不管,我只负责执行公务,要脸面去跟太师要,要说法?哼哼,国子监的学生,难道不知枢密院对军机要务都有查问之权?!” 众人一听这话,刚刚躁动的气氛居然静了下来,书怡不想连累大家,无奈说:“事已至此,我去便是,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大家!” “书怡!你不能去!”庄主急道。 “父亲能去,女儿就能去!”书怡眉头酸楚,向人群中看了看,终究还是与父亲及官兵一同离开了山庄。 花落不殒 山庄外,父女二人随官兵来到一辆马车前,听武官道:“二位,请上车吧!” 庄主说:“怎么,还有这般待遇?” 武官道:“枢府只管下令调兵,不会为你们着想,这是本将体恤民情,特地为二位准备的,坐不坐随便你们!” “那真是多谢大人了!”书怡冷冷地说。 武官却道:“欸,不必言谢,还是那句话,本将只是奉命行事,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二位自求多福吧!” 说罢,队列整肃,兵马起程,队伍缓缓向山下行进。 马车上,父女二人心有余悸,好一会儿没有言语,贾鸿轩看着女儿失落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悔地说:“书怡,你要当心典方余!” 书怡心情低落,听父亲这样说,不免有些好奇,微微苦笑道:“爹,怎么现在这样说了,之前不是还希望我接受他嘛!” 贾鸿轩长叹一口,有些哽咽道:“是爹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 “爹~,怎么了,”书怡见父亲难过,自己也很伤心,关切地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女儿和你一起承担!” 听到这里,贾鸿轩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欣慰地说:“能有这么好的女儿,老天对我不薄啊~!”他叹了口气,道:“本想这辈子剩下的时间,能多为你打算一些,谁知道,弄巧成拙,反倒害了你~!” “爹,莫非路上这些石材,有问题?”书怡压低了声音。 贾鸿轩无奈地点了点头,却又道:“不过他们,是要小题大做,想趁机讹诈我们!” 书怡明白了大概,正想知道得再细一些,可是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前面好像有什么人拦住了队伍。 书怡急忙掀开车帘,向外看去,让人意外的是,那拦路人竟然是袁甚! 这袁甚是枢密副使袁仁的独子,与书怡同在太学院就读,前文书说,袁甚两次放狗对邵雍使坏,都被邵雍化解,邵雍不但不追究,反而跟他交了朋友,并且,跟他说了一个赚钱的方法,须在何时何地,如何如何! “衙内在此何干?”武官头前问道。 袁甚将马拴在路边,自己站在路上,昂着头说:“奉我爹之命,在此迎候,请管事大人单独叙话!”说完,竟朝武官勾了勾手:“诶,来来~” “搞什么~”武官心里暗忖,没办法,过去听听再说。 “衙内,我在执行公务!”武官压着声音对袁甚道。 “哎呀,我知道,”袁甚说:“我这也是公务!” “?”武官莫名其妙:“衙内这公务是?” 袁甚一板一眼地说:“你呀,让贾书怡留下,只带他爹回去交差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武官道:“我这可是拿了军令,带不回人去,要受军法的呀!” “哎呀,什么军法,还不是我爹一句话的事儿,”袁甚道:“你回去啊就说是我把人拦下了,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武官既好气又无奈道:“他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我就难说了,万一他一生气,给我来个军法处置,那我可受不了啊!” “他敢!”袁甚拿出身上一块玉佩,牛哄哄地说:“那,你拿着这个,他要是敢动你,我回去~和他拼了我~” “……这,”武官拿着玉佩,犹豫为难。 袁甚继续怂恿道:“哎呀,做事这么婆婆妈妈,回去给你多说几句好话,行了吧,要不然,哼,可有比军法更厉害的!” “……呃好吧好吧,”武官知道这小子不但有个老爹,他的母亲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于是只好答应,说:“到时候我要真的受罚,衙内可不能不管啊!” “你放心,保证没事儿,”袁甚说:“哎那块玉佩记得还我啊!” 武官答应着,转身要走,袁甚又叫住他说:“差点儿忘了件事儿,你把这父女二人都叫过来,我跟他们交代一下,马上就好!” 武官照做,将二人叫下车,带来到袁甚身旁。 袁甚打发武官先走开一点,自己和父女二人说了起来。 “伯父,在下能力有限,只能救下书怡一人,还望伯父见谅!”袁甚道。 “无妨,”贾鸿轩说:“他日若有机会,老夫再行重谢!” “呃,”袁甚说:“只是今日尚需一物,用于回去打点,不知伯父可否相赠!” “哦?何物?”贾鸿轩纳闷道。 “呃……”袁甚想了想,自己也有些纳闷儿地说:“一块刚刚上山的,很大的石头!” “…… ……”贾鸿轩与书怡两两相视,心里一下想起之前典方余送来的那块璞玉原石!虽然有些懵,可这个节骨眼儿上,贾鸿轩恨不得赶紧有人来跟他要钱,这下好了,他二话不说,立马答应道:“完全没问题,另外,我想告诉衙内,那是一块罕见的玉石,衙内若愿帮忙,还请在令尊面前多帮衬几句,此事过后,老夫还当重谢!” 袁甚一听是玉石,自己也愣了一下,心想这下可赚大了,邵雍果然没让人失望。于是告别了贾鸿轩,自己和书怡留在路边,看着队伍消失在林中。 “书怡,”袁甚牵着马,好像有什么心事,支支吾吾地说:“其实那块玉石,我倒不太关心,呃,有件事,如果你能答应,我敢保证,你爹很快就会回来~!” 贾书怡听了这话,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恐惧,她就知道以袁甚的为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帮她!她强作笑意,说:“呃,有事我们回庄再说吧,到时真的要好好感谢你!” “呃……”袁甚说:“到时我怕就说不出口了,呃,还是现在说吧,书怡,你能不能做我老婆~!” 书怡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刚出虎口又入狼穴,这可怎么办,她只好拖延道:“要不咱们慢慢走,边走边聊~!” 袁甚也是心急,那种话说出来,哪还等得了慢慢走,放下缰绳向书怡靠近说:“就这点儿事儿,还有什么好聊的,你,还是答应吧,啊,咱们这就下山去找我爹,把事儿说了,他立马就能让你爹回来,啊,这样岂不痛快!” “这……”书怡为难地往后退着,却没想到,那袁甚竟然急不可耐,一下子扑了上来! 书怡挣扎着,眼泪都流了出来,情急中啪得一声给了袁甚一巴掌,袁甚捂着脸,气急败坏道:“我救了你,你居然打我,好,今天你要是不答应,你爹就别想再回来!”说完,又一次扑了上去。 眼看挣脱不掉,书怡几近绝望,就在这时,一个喊声从袁甚背后传来,袁甚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还没看清人影,就被一记闷棍打得眼冒金星,昏死过去! “福生!”书怡惊魂未定,抱着双臂,靠在树上低声啜泣着。 “少主!你没事吧!”福生放下木棍,关切地问着。 原来,这孩子和强子一起到山脚下的酒铺送东西,在铺子里歇脚的时候遇到有官兵打听山庄的路,因为福生受过伤跑不快,只好让强子先回去报信,自己则尾随着官兵一直跟到了这里。 “少主,”福生看着躺在一边的袁甚,说:“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走吧!” 书怡止住哭泣,伤心道:“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 其实让书怡最难过的就是该如何对待袁甚,如果就这么走了,袁甚一醒,事情一定会变本加厉,可如果不走,等他醒来,又会发生什么,这让一个姑娘怎能不伤心难过! “那怎么办,要等他醒吗?”福生为难道。 书怡看了看袁甚的那匹马,说:“我们先把他带回山庄吧,这个人和父亲的事有关,……不能得罪……” “啊?”福生惊讶说:“他这么胖,这上马也不好上啊~” 书怡把马牵过来,一边抚摸马鬃,一边对福生说:“我来弯曲它的左前腿,你到那边弯它的右前腿,慢慢来,它就蹲下了!” “哦,这也行?”福生好奇地按书怡说的做,果然不一会儿,那匹马蹲卧了下来。 两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袁甚放到马背上,再让马站起来,然后牵着马往山上去了。 走了不多久,袁甚慢慢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哎哟,”袁甚躺在地上,捂着头捂着腰,眯缝着眼睛说:“我这是在哪儿啊~” 书怡蹲下身,好声道:“你没事吧,我们在去山庄的路上!” “对,”福生站在一旁,握着棍子说:“别再打坏主意啊,小心再挨一棍!” 袁甚拿开手看了看两人,说:“书怡?你们,没走啊?” 福生说:“这山上不少豺狼虎豹,我家少主不忍心把你丢下,这才带上你一块儿,你可别恩将仇报啊!” “……”袁甚头晕又羞愧地坐在地上,说:“哎呀书怡,你就不能答应了嘛~,其实我也没有恶意,就是着急了点儿~” “嘿,”福生说:“你这还想着呢,还说没有恶意!” 书怡止住福生,说:“袁甚,我们同学一场,没有感情,也有情份,这次你能帮我,我很感激,但是你说的事我不能答应,希望你理解,福生,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就当没发生过,听到了吗!” “……好吧!”福生勉强答应着。 袁甚从地上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唉,天涯何处无芳草,书怡,要不是你我是同学,要不是睁开眼能看到你,我真是有点……罢了罢了,走,去拿我应得的!” “呵呵,”书怡笑了笑,说:“你还真是什么都记着啊,袁!胖!子!” “嘿,你!” 三人就这样,继续往山上去了! 对弈 山庄里,官兵走后,客人们都聚在庄门口无心再留下,可是又担心与那些官兵同路会有麻烦,所以都没有马上离开。 总管老汪嘱咐小萱管好庄内事务,自己打算和荀教头一起下山做些周旋,看时辰快到中午,他劝留大家吃过午饭再走,不然回到城里恐怕要错过饭点儿。 有些客人觉得老汪说得有理,便同意留下,可也有一些人不愿再待下去,正要一块儿离开。就在这时,一个道人打扮的年轻人从庄外台阶下缓缓走来,对要离开的客人说:“诸位恐怕还不能走!” 客人里有几位是学院的师生,他们认出这道人正是前几日去学院讲课的邵雍。 “邵先生?”有学院老师上前道:“何出此言啊?” 邵雍面色沉重,说:“诸位在山庄里可曾用过茶点?” “不错,是有用过!”有人回答道。 “那就对了,”邵雍道:“那茶点中被人下了蛊毒,若是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大家纷纷惊讶着看向老汪,老汪一脸惊讶又委屈地说:“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茶点中怎么会有蛊毒?!” “老总管莫慌,”邵雍说:“这蛊毒并非山庄之人所下,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暗中在茶点中下毒,以便让大家不久之后,回来问责于山庄!” “啊?你怎么知道的!”大家神色慌张,有人问道。 邵雍依旧沉重道:“在下言尽于此,信不信任由诸位!” 接着,他对老汪格外语重心长地说:“老总管,中午,请煮胡椒汤,给诸位客人饮用,便可解此蛊毒,……”似乎他还想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说:“在下还有些事,要到庄里拜会一位朋友,告辞!” 这时,有人出来阻拦道:“若真如道长所说,胡椒汤能解毒,我们下山之后自行服用,可否?” 邵雍似乎知道会有异议,只淡淡地说了八个字:“过了午时,神仙难救!” 说完,便径自往庄里去了。 且说邵雍进到山庄,没有往客房方向去,而是穿过侧门,直接来到了庄外那片梅树林中。 说来也怪,这梅林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树干上不知何时被刻了些符号,还有风铃在枝上叮当作响,地上除了昨日弹琴柔千玉带来的花瓣,还有些不知什么东西在闪着晶光,走在林中让人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走到林中石桌旁,邵雍停下脚步,回身道:“有劳兄台禀报一声,就说邵雍在此等候!” 话音落尽,除了枝上铃声,并无回应,邵雍暗自一笑,坐在桌旁等了起来。 没过多久,两名女子从侧门来到林中,后面还跟来几名庄客打扮的男子,将林间小路和侧门纷纷守了起来。 “邵先生,果真不凡,千玉佩服得很!”柔千玉来到石桌旁,对邵雍道。 邵雍起身,平和地说:“公主过奖了,请坐!” 一旁霜儿看了看公主,心下有些惊讶。 公主与邵雍先后入坐,公主道:“先生如此神算,莫非知道今日之结果?” 邵雍淡淡一笑,说:“并不完全知晓!” “哦?”公主道:“那先生可知自己身处何地?” “身处阵中!”邵雍面色平和,略有肃重。 公主眼神微厉,道:“好,既如此,先生定是有破阵之法,自信能走得出这梅林!” “不敢当,”邵雍道:“今日并非为破阵而来,实在是不忍百姓罹难,战火重生!” 公主听了这话,略有沉思,起身道:“先生这话,千玉不太明白!” 邵雍也起身说:“以公主之贵,恐怕不会只为这区区山庄吧!” 公主回身道:“那先生以为,本宫为何而来?” 从眼神中,邵雍感觉到一丝寒意,他轻叹了口气,依旧平和道:“公主既然会用这困龙阵法,想必术数修为不浅,当知天机不可轻泄,我若说了,今日必死于此地,于公主恐怕是一大损失!” “哦?呵呵,”公主道:“先生屡次坏我好事,今日自陷于此,本宫何损之有!” 邵雍道:“自古女子执钺,必有男权相争,公主在外虽安,然而终归是要回去,若是今日杀了邵雍,公主定会再次施放蛊毒,到时种下孽果,即便眼下如愿,将来恐怕也难逃党争之害,不得善终!” “你大胆!”霜儿在一旁维护道。 公主示意霜儿不得无礼,对邵雍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本宫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改变主意,不如这样,你我对弈一局,若是本宫赢了,先生自知后果,若是先生赢了,须得帮我做三件事,来弥补我改变主意的损失!如何?” 邵雍微微笑道:“公主可真会做生意,也罢,一盘棋免去许多麻烦,邵某奉陪!” “好,先生,请!”公主示意邵雍回到桌旁。 邵雍回身看去,却发现桌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两盒棋子,他微微一怔,马上又反应过来,心想:“是幻觉?!这困龙阵果然厉害!我若下棋,自然要进入棋局之中,被阵法导引,陷入双重幻境,我若不下,今日恐难脱身!” “先生既来,我当以礼相待,请先入子!”公主言道。 “承让!”邵雍伸手从罐中取出一粒棋子,心道:“竟然是骨棋,内含灵念,触者致幻,好严密的阵法,连幻体都是上乘法器!” 公主一边入子,一边心道:“这困龙阵设在开封龙脉之上,原本是为宋帝准备,借梅林布下上、中、下三重法器,上有梅枝九段云铃,中有树身八重冰梅契印,下有落霞晶、法体盐、赤鱬鳞,待西南风起,蔷薇扰动,铃印互作,与我身共成三重元阴,入阵者稍有不慎,即生幻觉,何况林间无妄位已埋有镇岳锥,除非将其挖出,否则你休想破阵!” 二人在空石桌旁就这样坐着,静静的一动也不动。然而,两人相互看到的,却是自己和对方取子落子棋局对弈的正常情景,也就是困龙阵所实现的第一重幻境“游离真境”。 棋局上,攻守之间,两人还未分伯仲,公主对邵雍道:“先生是第一个在这游离境中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人,普通人早已被棋局带入第二重幻境,失神而亡!” 话刚说完,公主指间落子,邵雍顿觉不妙,自己防守反击的棋势,随着公主这一子落下,似乎要守不住了。 邵雍心知,自己棋艺并不好,从棋局上取胜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一直在巩固阵地,拖延时间,以求不要败得太快,或者过早得被引入第二重幻境,须弥境! 公主心说:“这一子你若有所偏差,则败局定矣,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落子!” 心念后,林中铃声渐起,风吹花叶扰过邵雍脸颊,原本晴朗的天空居然阴暗下来,一滴雨水啪得一声,打在邵雍迟迟不肯落子的手上,似乎是在催促。 雨越下越大,可是,除了开始有几滴落在了邵雍身上,之后的雨就像被划了界限,完全落不到二人的范围内。 公主淡定地说:“先生用念力强行抵御阵法,这棋恐怕就下不好了,不如认输算了!” 邵雍一边落子,一边说道:“不到最后一刻,结果还未可知!” 公主看向棋局,发现邵雍放弃了刚才被攻击的阵地,转而向公主的棋域落了一子,公主落子稍作防范,微微冷笑道:“困兽之斗,不过时间而已!” 说罢,那天空的雨水竟然随风变成了飘扬的雪花,虽然落不进他们的范围之内,可是,邵雍似乎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冷到已经没办法再思考棋局! “怎么回事,”邵雍心道:“挡得住雨雪,怎么会挡不住寒意?!这冷,不是幻象,难道说,她们……” 公主心说:“方才落在你手上的雨滴,其实是霜儿下的寒毒,你念力再强,又怎能抵御这毒性,看来好戏就要收场了!” 公主见邵雍落子时手臂已经颤抖,于是想说不如就此罢手,何苦再坚持下去!可刚要开口,只见棋子间溢出一片白光,光芒越来越盛,却不刺眼,与空中雪花混在一起,眼前景象完全变成了一片奇异的白色,朦朦胧胧的,又逐渐清晰下来,待看清时,原本那梅林和下棋人已经不在,看到的却是一片素净的雪地,和不远处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山村。 “他竟然不再抵抗阵法,主动进入了第二重幻境!”公主一边想,一边以法身寻找着邵雍的踪迹。 这第二重幻境须弥境与第一重游离境有些不同,游离境所能呈现的幻象会受实际场景的制约,对入阵者的影响也比较有限,而第二重须弥境则是这困龙阵的厉害之处,它可以完全虚拟入阵者的心中所想,让对方在幻境中实现一些平时难以实现的诉求,而且,一旦实现,入阵者会因为满足,心神不愿再离开幻境,最终导致失神而亡的结果! 不止如此,公主在第二重幻境中也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如果有人在游离境中可以勉强与公主斗法,那么到了第二重幻境,想在道法上取胜已不可能,因为进入须弥境的人,其心神已经被阵法困锁,无法再施展能力,就好像人在梦中永远不是梦魇的对手。 寒风夹杂着雪花,在村口的山谷间肆意飞舞着。公主以不可见的法身搜寻过整个村庄,竟然没有发现邵雍的身影,心下不免疑惑道:“这怎么可能,他的幻境里怎么会没有他本人?” 公主略有沉吟,心中忽闪一念,顿生不安:“若他此时返回,我在游离境的元神岂不危险?!” 想到这里,公主不敢耽搁,正要凝神离开,忽觉村外风雪有变,一个裹着连帽披风的人,从茫茫雪地中一步一步向村口走来。 胜负 邵雍知道,那盘棋如果再下下去,胜负将会明了,到时公主不会再为一个输掉的人改变她侵害大宋的计划,邵雍自己恐怕也将性命难保。 可如果不下,又该如何继续呢,留给邵雍的只有一个选择,须弥境。 元神初入时,邵雍感觉到自己可以在一二重幻境之间徘徊,所以稍稍犹豫了一下,可是,当他看清那须弥境里的景象时,他竟然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终于还是踏上了那片雪地。 因为,这幻境中出现的村庄,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他紧紧地裹着一件本不存在的披风,来到满是积雪的村口处,停下脚步向周围看了看。“是这个样子……”他微微苦笑了一下,看向空中飘零的雪花,心里明白若不是这厚厚的积雪省去了许多细节,不知道这幻境还能不能如此真实地打动他。 他继续往前走,走过一个被雪覆盖的磨盘,一处似乎变矮的草垛,来到一户青石垒砌的院墙下,看着眼前并没有多高的石墙和木门,眼眶中升起一股热意。 那石墙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一块一块垒砌的,那时父亲健在,家中生活无忧,尽管已记不清父亲的容貌,可每当站在墙边,他总能想起那一家三口幸福的感觉。 还记得母亲为了哄自己睡觉,经常会对年幼的自己说:“康儿,以前啊,咱们家的院墙是篱笆的,让老虎一推就倒了,现在是石头的了,老虎就再也推不倒了~!” “那老虎还会再来吗?”自己会稚嫩地问。 “老虎啊专门找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它才不管你家的墙是石头的还是篱笆的,都会来转上一圈儿,要是石头的,它就走了,要是篱笆的,它就把小孩叼走了,让它再也见不到娘亲~!”每当说到这里,自己都会闭上眼睛,在母亲的怀抱中乖乖地睡去。 后来,父亲不在了,每次问母亲爹爹去哪儿了,母亲都会说他去山上打老虎了,然后把自己抱进怀里,不想被看到她流眼泪。 再后来,生活一天比一天艰苦,而小时候的自己又经常生病,母亲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邵雍送入道观,一边治疗,一边学道,重要的是让邵雍能有口饭吃。 这一幕幕的回忆和念想,随着院门的推开,走进院中,看到院子里那些熟悉的摆设,让邵雍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脸颊上流下两道清热的泪痕。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心法忌伤感动情,虽然这情景非金非银,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可是对他而言,却是如此特别的珍贵,珍贵到他根本无法拒绝! 邵雍来到院中堂屋的木门前,抬起手臂,却又稍稍停顿了一下,或许他知道打开最后这道门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要打开,哪怕只有一丁点见到她的可能。 眼泪依然止不住得往外流着,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只见房中火炉边上一位年长的妇人正在熬粥煮饭,屋子里满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母亲~”他哽咽地喊了一声,这一声往昔是在梦里,不想今日却如此真实! “康儿?!”妇人起初还有些没认出来,可听到邵雍喊她,这才确信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康儿,你怎么回来了?”母亲放下炊具,走过来说。 “我~,”邵雍无法如实回答,却鼓起勇气,泪目道:“我想念你了,母亲!” 这话一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伏在母亲肩头恸哭起来。 “康儿,”母亲也感动地说:“不哭,为娘看到你安好,就放心了,咱不哭~” “母亲,”邵雍扶着她的手臂,说:“母亲你坐,康儿想和你聊一会儿!” “好,”母亲握着邵雍的手,待要坐下,却又起身关心道:“康儿,你怎么又着凉了?”说着,摸了摸邵雍的额头,说:“哎呀,这么烫,你这孩子,大冷天的跑回来干什么!” “我……我没事母亲,可能是刚才走得有点着急~”邵雍说。 “你呀,从小一生病就手脚冰凉,脸色不对,为娘还是看得出来,”母亲说:“你等一下啊,我去给你熬些祛寒的药草!” 说着,母亲松开邵雍的手,朝门口走去,邵雍忽然反应过来,道:“母亲,你等一下!” “怎么了,康儿!”母亲站在门旁回身道。 邵雍心知,这是在幻境中,就像在梦里,思念的人一旦离开,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何况,这样真实的母亲是梦境无法呈现的! 邵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察觉到这幻境即将发生变化,他焦急又无奈地看着母亲,只想再多看那么一眼! 这时候,门开了,母亲看向门外,对外面不知何人慈祥地说:“哦,书怡,你看是谁来了!” 这话一出口,邵雍心里猛然一怔,想要去门口看一下,可是,一片白光从门外映射进来,很快母亲的身影连同这房间都浸没在那白色之中,伴随着点点飘落的光华,离别,散尽~! 邵雍在那白色的虚无中,强忍着心伤和惊讶,收拾心情,凝神聚念,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他的心法在强烈的心绪波动下,好像被阻塞一样,试过几次都没有作用,无奈他只好盘膝坐下,运用功法强疏心脉,以求突破屏障,否则再拖下去,他的元神将被这白色的幻境逐渐吞噬,最终只剩下幻境外一具无神的躯体! 他盘坐于白色之中,奋力将意念凝于右手双指之间,对那幻境轻喝一声:“开!” 但见,上空白幕随声裂开一道缝隙,逐渐裂成孔洞,显露出原本梅林上方蓝色的天空! 可是,由于心力不济,那孔洞没有越裂越大,反而还有收缩的迹象。此时的邵雍似乎已经十分疲惫,眼看裂洞要再次合拢,指间的念力也所剩无几,他低沉又无奈地皱了下眉头,口中勉力念道:“残烛引月,心光……降……神!” 话落瞬间,一道细微的金芒从双指间疾射而出,在裂洞合拢的一刹那,穿过裂隙,消失而去! 邵雍无力地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任由白色渐噬,心中仅剩下四个字,听天由命! 意识在浓浓的白色中渐隐渐弱,甚至睁开眼睛,都已看不到自己的身形,这时候,一阵似乎是雕声,远远的不知何来,让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抬头看去,那整片白色忽然一阵波动,随着声响渐至,白色的波痕凝结成块,忽得哗啦一声碎裂开来,转眼间飘散成似雪的冰晶,一只金雕若君王降临,震动着双翅将冰晶驱散,原本的梅林、棋桌、桌边的两位下棋人又重新出现。 只是邵雍一手扶着棋桌,依旧虚弱,见金雕扑下,似乎已有准备,连忙起身躲闪。而公主惊讶之下,躲闪不及,啊得一声摔倒在桌边,眼见那金雕飞落到棋桌上,一番振翅,将没有下完的棋局扑乱,又再次飞向空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桌上凌乱的棋子也全部隐去,阵法制造的幻境,就此结束。 “千玉姐姐?邵先生?你们,怎么了?” 邵雍元神刚刚恢复,眼前还略有眩晕,定睛看去,果然是书怡,于是先说道:“哦,书怡,你来了,方才与这位姑娘比试奇门之术,险些造成伤害,还请姑娘见谅!” 柔千玉在霜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说:“不碍事,先生技高一筹,千玉愿赌服输!” 邵雍道:“姑娘何必过谦,此番比试,邵雍并没有赢,若非姑娘承让,在下恐怕会输得很惨!” 柔千玉见邵雍如此谦恭,又没有说破她的身份,心中倒也宽畅许多,笑了笑,对书怡道:“诶,书怡,你怎么,回来了?当时我没有在场,不过听说,事情挺严重的!” “哦,今天的事,书怡实在惭愧,”书怡说:“还好路上遇到了一位朋友,这才得以脱身,可是,我爹还是被他们带走了,回来之后听说邵先生来了,所以特来求教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书怡,”邵雍道:“这次能帮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位姑娘!”他接着对柔千玉说:“不知姑娘可愿出手相助?” “姐姐?”书怡满是惊讶又期待的眼神。 千玉想了想,道:“这件事估计是牵扯到朝廷官员,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书怡急切又诚恳地说:“姐姐若是有办法,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让我爹平安无事就好!” 柔千玉说:“妹妹此话当真?” 书怡说:“当然,需要多少钱物,姐姐尽管开口!” 柔千玉见书怡一番诚挚,也不想多难为她,于是说:“书怡,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不过,有两个条件!” 书怡心中为之一振,急忙说:“什么条件,姐姐请讲!” 柔千玉道:“这第一,需借书怡妹妹一件财物,第二,需借邵先生一样东西!” 贾书怡与邵雍相互看了看,书怡说:“这第一条没有问题,这第二条,敢问姐姐,是什么呢?” 柔千玉笑了笑,说:“先生以为如何?” 没想到,邵雍居然拱手施礼说:“愿借十年!” 千玉和书怡两人都很惊讶,只是一人惊讶于心知,另一人则有些摸不着头,书怡好奇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呀?” 邵雍说:“在下一介白身,能借的,不过时间罢了!” 书怡听了,心中半解,却问千玉:“恕我直言,姐姐,你,真的是桂音楼的人吗?” 千玉说:“如果我只是桂音楼的人,妹妹的事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她继续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解除这次危机,至于其他,待事情过后,妹妹自然会知晓!” 书怡歉意道:“是书怡冒昧了!姐姐方才说需借一件财物,不知所需何物?” 千玉说:“需借山庄一用!” 书怡虽然有些诧异,却也说道:“姐姐若是能帮我们化解这次危难,莫说是借,就是送于姐姐,也是理所应当!” 千玉笑道:“妹妹怎会如此信得过我,就不怕我拿了好处,却做不成事嘛?” 书怡颔首笑说:“邵先生之言想来不虚,况且我觉得,姐姐不是那种轻言之人!” “呵呵,好,妹妹信得过我,我便不会让妹妹失望!”千玉说:“这样吧,我回去稍作收拾,即刻返回城里处理此事,二位可在山庄静候消息!” “哦,姐姐方才说要用这山庄,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书怡问。 千玉见书怡诚恳的眼神,拉起书怡的手说:“有妹妹这番信任就足够了!” 接着,千玉对邵雍道:“先生,待此事了结,莫要忘了刚才的承诺!” “姑娘放心,”邵雍道:“在下言出必行!” 说罢,千玉同二人告别,与霜儿一起离开了梅林。 来龙去脉 回到房间,霜儿对千玉说:“主人,贾书怡进入阵中,怎么会安然无事呢?难道她?” 柔千玉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她和我们一样,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霜儿诧异又有些惊喜,说:“那这样,就达成当年国师的谶言了!” 千玉说:“希望是吧,当年跟随国师学艺,国师曾言,艺成之后,需有两位与我生辰相同的女子相佐,方能化除戾气,趋吉避灾,如今这位贾书怡倒是不错的人选,就是不知她是否愿意。” 霜儿说:“主人既然要帮她,何不以此为条件,让她跟随主人呢?” 千玉说:“此事需得自愿,若是强行胁迫,她又如何能真心跟随!” 霜儿点头道:“那这邵雍,主人当真要用他?” 千玉说:“此人的出现,说明宋室气数尚存,非轻易可动。既如此,若能化敌为友,也未尝不可。” 她继续说:“自从开封府得到那一船胡椒后,瘟疫的计划我就有些犹豫。对方既然已经有了解毒之物,我们再去施放疫毒,不但达不到目的,就如邵雍所说,反而会种下孽果。今日茶点中那些蛊毒既然已被化解,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霜儿道:“主人好仁义,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千玉微微一笑,说:“不过,我们此行也并非无益,那琉璃盏的事虽然没能将狄青置于死地,但是经此之后,宋帝和朝臣对狄青必然心生芥蒂,猜疑之下,这武曲星岂能不落!” 霜儿说:“此不战之策也!” “没错!”两人相视而笑。 千玉说:“另外,派人通知赫连将军,催促狄青归还那三十里质押地,如若对方不还,”千玉笑了笑说:“则辽国便有了开战的借口!” “主人高明,”霜儿道:“耶律宏一直想对麟州用兵,苦于没有借口,我们要是把地借给他,此事就有趣多了!” “恩,且看宋方还是不还,到时再做计议,”千玉说:“今日我们先去见一下阻午,看看这贾庄主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惹出这么大动静!” “好,我这就去安排!”霜儿道。 千玉点了点头,忽然似乎想起什么,说:“霜儿,临走前,你把柴宗主送来的那颗雪莲,交给邵雍。” “哦,”霜儿略有思忖,想起什么,却也没有多问,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她知道,在对弈时,自己给邵雍下的那滴寒毒,剂量不重,无需解药,又是伴着幻化的雨滴所下,邵雍未必能知道自己是中了毒,所以在梅林时,公主没有提及此事,现在送他雪莲,表示和好诚意的同时,也有助于恢复,何须多言。 邵雍这边,与柔千玉在林中告别后,见书怡站在原地似乎要说什么却改口道:“先生一路劳顿,还没有吃饭吧,我去找人给你安排一下!” 邵雍知书怡心中苦楚,忙推辞道:“哦,不必麻烦,我一会儿去见一下陈默他们,到时让他们帮我打点便是!” “哦,也好,”书怡道:“那,我去照看一下庄里的事务,先生,请自便!”说完,书怡从邵雍身前走过,眼眶中盈溢的泪珠,这才落了下来。她真的好矛盾,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却又希望他能够看到,想说些什么,脚步却再也停不下来。 邵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独自站在林中,从怀里取出一件织物,握在手中,百感交集: ‘先生既喜欢带逍遥巾,我到云织坊特别定做了一条,让师傅绣了花纹,先生看是否合适~’ ‘先生叫我书怡好了,不然总好像刚认识一样!’ ‘也许,我们不应该在这儿休息……’ ‘为什么……’ ‘桥断了……多煞风景啊……’ 这一幕幕犹在昨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其实他只要一句话或者叫一下她的名字,对方一定会停下脚步,让一切变得美好,可是,情之一字,从来不是容易说出口的,何况,他是邵雍。 自从离开师父下山之后,邵雍从未有过懈怠,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推算之中,可是,越往前走,他触碰的玄机越深,危险和难度也越大,以至于他已经无法全身而退。琉璃盏的破碎、困龙阵的斗法虽然看上去都达到了他要的结果,可是他心里明白,这种直接的干预,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他将不得不以自身的代价去填补,这就是他会答应公主“愿借十年”的原因,因为如若不然,公主岂会留他性命! 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邵雍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书怡,他不想连累对方,更何况,一旦越过那条界线,他的修行成果将前功尽弃,到时他拿什么去化灾避劫,拿什么再去兑现与公主的承诺! 不过,邵雍心里也是矛盾的,因为在阵法的幻境里,他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意念: 幻境中,母亲要离开房间,打开房门时,对门外人说的那句话“书怡,你看是谁来了!” 尽管当时视线被门口遮挡,没有看到门外的情景,但母亲那句话的意味,不难猜想。 而且,这次山庄之行,邵雍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脱险。他知道困龙阵的破绽在于入阵者的生辰,也知道书怡的生辰年月,甚至他用袁甚这一环改变了书怡的命运轨迹,使得书怡半途折返,但是,他无法精确算出书怡进入梅林的时间!所以,在棋局中,他一直在拖延,拖不下去了便只好进入须弥境继续等待,等待书怡的到来给阵法产生扰动,他才有机会破阵! 最后关头,如果不是书怡入阵,他以念力施放的那道金芒,恐怕真的会有去无回,也就不会有金雕的出现,其结果,不仅是邵雍元神烬灭,公主对宋的计划也将再无阻碍! 所以,当幻境结束,他看到书怡的时候,内心是如释负重,又非常感激的。这种心情下,却又不能接受她,其滋味可想而知! 话说贾书怡回到山庄之后,一直没有见到小萱,从唐颖那里得知汪总管和荀教头为庄主的事出庄去了,可是小萱去哪儿了,大家都没有见到,于是书怡便让人在庄中寻找。 不多久,一名丫鬟居然搀扶着小萱来到了书怡的房间。书怡惊讶询问才知道,原来,小萱在忙碌中经过庄主的房间,见房门没有关好,心下疑惑,便走进房中去看,刚进到房里,就感觉门后有人,待要回头,可为时已晚,只觉后颈上被重重一击,接着就昏迷了过去。 书怡听小萱说完,关切一番,知无大碍,便让丫鬟扶小萱回房休息,临别时,小萱对书怡说:“少主可去看一下,是否丢了东西!” 书怡答应着让小萱先回,自己与唐颖一起来到庄主的房间,查看起来。 果然,祸不单行,一进内室,书怡一眼就看到墙柜上一格储物的隔断被打开了,几张文契、银票散落在那里,明显是偷窃者十分匆忙,顾不上收拾,便匆匆离开了。 书怡整理了一下那些纸张,神情失色道:“地契不见了!” 唐颖说:“看上去,这个人好像早就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书怡点头道:“可是,平时能进内室的人只有两个,小萱和汪总管!” …… …… 时至傍晚,公主与霜儿已回到开封城中,在一家酒楼里住了下来。 夜幕下,一名男子来到酒楼后院门旁,警惕地敲了敲门,待门打开,闪身走了进去。 二楼房间里,男子拜礼道:“阻午见过公主!” “此处不必多礼,”千玉道:“昨日收到你的消息,说典方余和袁仁要对山庄动手,今日果然不差,不知这贾庄主因何得罪了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阻午也就是袁仁的侍卫长彭罡,对公主说:“此事说来话长,容我详禀!” 原来,那袁仁为了把连弩的事透漏给辽国,便联系了和玉阎王以及辽国都有走动关系的典方余。典方余到袁仁府上,看到连弩后,欣然同意为袁仁牵线。可同时,还向袁仁说了一件有关贾鸿轩的事。 当年,庞太师过寿,应天府府尹吴继裕为了巴结太师,不惜劳民伤财,搜罗奇花异石组成花石纲,打算送到开封。因怕太过招摇,吴继裕将花石纲混在一批军用石材中,一同运往开封。可是没想到,押运这批石材的人动了歪心,半路上将花石纲全部劫走,而后落草为寇,只留下那批石材在官道上无人运送。 且不说吴继裕如何丢官罢职,这军用石材无法按期运达,相关项目官员徐乾将有延误工期的责任。 徐乾十分苦恼,找好友贾鸿轩喝酒,把这件事吐露了出来。贾鸿轩正巧在筹划山庄建设需要石材,于是,就给徐乾出了个主意,说用夯土筑造比用石料建造更省钱,结实程度一点也不差,又可以解决工期问题。 徐乾酒过三巡,心中烦闷,听到这话,眼前豁然一亮,回去后竟然真的在工程项目中掺杂了夯土,既没有延误工期,又从夯土和石料的差价中赚了一笔。 为了让半途中出事的那批石材尽快运走,以便可以谎称项目工程已经完全使用了那批石料,徐乾让贾鸿轩免费拉走了石料,用作了山庄和道路建设! 后来,机缘巧合,这件事情被典方余得知,典方余对贾少主心有情愫,可这贾少主似乎并不接受。典方余心有不甘,抓住这件事情探查了一番,细查之下发现,这贾鸿轩早年居然是西夏人,原本姓周,因为年轻时颇有志向,外号小志周郎! 听到这里,公主不禁惊讶道:“居然是我夏国人,呵呵,有意思!” “不止如此,”彭刚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公主一定更想知道!” “哦,何事?”千玉问。 “上官家族的宝藏线索!” 听到这话,公主和一旁霜儿都很惊讶,听彭刚继续说了下去。 典方余本想以贾鸿轩的西夏出身,来要挟贾鸿轩将女儿嫁给自己,可是又怕证据不足无法得手。这个时候,格别古堡被阎罗门血洗的消息传到了典方余那里,典方余从吉祥客栈玉罗刹的口中得知,堡主上官择川死后,其家族宝藏的线索就落在了一个女孩的身上,不过这个女孩如今不知所踪。 阎罗门为了寻找女孩下落,可谓是寻遍了堡主的每一位朋友,小志周郎便在他们的查找之列。可是,这个小志周郎很早就销声匿迹,可能已经不在西夏,阎罗门无从寻找。 所以,典方余知道贾鸿轩的这层身份之后,如获至宝,他终于有了足够要挟贾鸿轩的筹码。贾鸿轩因此不得不劝说女儿接受典方余,毕竟典方余对贾少主还是有些真情实意的。 何况贾鸿轩认为,如果女儿嫁到典家,即便自己的身份被阎罗门知道,阎罗门也不会对他和女儿有什么不利,因为典家镖局和阎罗门的关系并不一般。 可是,贾书怡坚决的态度,让贾鸿轩犯了难,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不想让女儿难过,但对方提亲的人已经逼上门来,要是拒绝,不论是西夏的出身、还是小志周郎,任何一重身份都能给贾鸿轩和女儿带来麻烦,甚至是灭顶之灾。 无奈之下,贾鸿轩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想用宝藏的线索让典方余放弃对书怡的念头,想用肉去喂狼,希望狼吃饱之后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可是没想到,他低估了狼的胃口,这头狼做的决定是,吃掉他,然后再吃掉他手里的肉! 典方余到山庄之后,贾鸿轩对他说,自己拿女儿也没有办法,不过,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和典少分享,但条件是,典少需收回聘礼,不再向贾家提亲! 典方余得知贾鸿轩想用宝藏的线索跟他交换筹码,起初也颇为心动。得到宝藏,他典方余就不用再辛苦走镖,他典家镖局也不用再勾结什么阎罗门,所以,他当场答应了贾鸿轩的要求,同意与其合作拿下宝藏! 然而,虽然答应了,贾鸿轩却不知道,典方余在来之前已经同袁仁密谋了对山庄的计划,原本的计划是,如果提亲顺利,则典方余通知袁仁停止计划,因为如果提亲成功,那贾家将是他典方余的囊中之物,就连送来的玉石也早晚还是他典少的! 并且,典方余对这次提亲,自觉把握还是比较大的,除了贾鸿轩对他的忌惮,贾书怡之前对他的态度虽然不太接受,但也因为生意上的来往,还是比较客气,没有到断然拒绝的地步。 所以,这次来提亲,虽然背后带着恶毒的计划,但是典少觉得顺利的可能还是挺大的。哪知贾鸿轩说无法劝服书怡,却又拿出宝藏的事来做交换。典少无法抵挡宝藏的诱惑,暂且同意后,想再问一下书怡的意思。如果贾书怡同意了这门亲事,那对典少来说,就是两全其美的事。于是,就有了他和书怡在园中亭下的那次见面。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典方余他不是英雄,与书怡不见则罢,这一见,心石虽落,恶念又起,尽管已经答应贾鸿轩不再纠缠,可是和袁仁的计划还在身后未停,只要他不通知袁仁,他依旧有得到一切的可能! 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想书怡若不拒绝他,此刻该是多么美妙。 终于,欲念占据了上风,直到天亮,他没有派人通知袁仁,原定勒取山庄的计划继续进行! 栖风楼 “唐颖?”公主听彭刚说到这个名字,好奇地又确认了一声,对霜儿道:“贾书怡身旁的侍女?” “没错,”霜儿说:“那个侍女就叫唐颖!” 公主淡淡一笑,道:“这么说,还多亏了那袁仁和典方余,要不是他们,贾鸿轩怎会轻易说出宝藏的事!” 彭刚说:“这贾庄主商贾出身,唯利是从,一听说要没收他的山庄,就赶紧把唐颖交代了出来,说是只有他能带唐颖去寻宝,也不知是真是假。袁仁考虑一番之后,做了一个稳赚不赔的打算,他想放贾鸿轩回去准备寻宝之事,不过条件是,让贾鸿轩带着袁仁指派的亲信一起去寻宝!如果寻得宝藏,山庄之事可以酌情处理,如果寻不得宝藏,不但山庄要查抄,庄主父女二人都要被扣上私通敌国的大罪!” “哦?这山庄岂是他袁仁可以觊觎!”公主说:“看来,是时候该收网了!” 第二天一早,开封城里,一处宅邸中,袁仁吃完早点,像往常一样在花园里逗鸟,看上去十分悠闲。可实际上,他心里正琢磨着该派谁跟贾鸿轩一起去寻宝。 贾鸿轩被他以枢密院机要查问的名义软禁在府上,至少三天即便是开封府也无权干涉,如今只能等袁仁确定好人选,才能从府上离开。 袁仁思来想去,还没有拿定主意,这时,一名仆人走来禀报说:“老爷,外面有一名自称是典家镖师的人,求见老爷!” 袁仁让仆人将来访者带到花园,见那人身形壮硕,面庞黝黑,不像是中原之人。 镖师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交给袁仁,说:“大人,我家典少镖有急事请大人前往栖风楼驿站一叙,这是镖头手书,请大人过目!” 袁仁接过字条,见上面写道:“宝藏地点已有眉目,请大人速来商榷,事急,不便登门 —— 游拜上” 游,是典方余在书信中使用的代称。袁仁见笔迹不差,遂问对方:“典少镖何不到府上叙谈,却要在馆驿见面?” 镖师答道:“一是为避嫌,因昨日来过一次,怕惹人耳目!二是此事涉及之人不便登门,大人去看便知!在下先行告辞!” 袁仁心想这典方余架子是越来越大了,看在宝藏的份上,权且走一趟。好在地点是官家驿站,没有私受之嫌,权当执行公务了! 于是,袁仁着换便装,与侍卫长彭罡一同往栖风楼前去。 栖风楼原本是一家沿河的酒店,旁边就是货运码头,地理位置很好,由于贸易往来的日益频繁,朝廷将栖风楼征用为官家驿站,同时进行了扩建,也接待一些大宗货物的客商。 栖风楼的老板苏锦丰原本并不情愿,因为本来自由自在的,不愁生意,这样被朝廷管制起来,虽然钱没少挣,可总归是不自在。各层官员都得前后打点、小心伺候,一不留神得罪一个差役,恐怕日子也不好过。所以,自从被朝廷改并之后,苏锦丰一直想弄个官儿当,不然在自己家里都感觉抬不起头来。可是,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许多官员为了避嫌,对他买官的想法都不敢接受,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商贾一名,白身一个。 话说袁仁乘马车来到栖风楼下,前脚刚下车,就见一人迎上来,道:“袁大人,小人苏锦丰见过大人!” “哦,苏老板,何故在此啊?”袁仁道。 苏答道:“受大人朋友之托,在此迎候,奥,大人,这边请!” 袁仁心说‘这典方余搞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嘛!’ 来也来了,于是,随苏锦丰及彭罡一同进了楼里。 三人来到二楼一间套房的会客厅,苏锦丰对袁仁道:“大人在此稍坐,我去通知那位朋友!” 说罢,苏锦丰让人上了茶水,自己便离开了房间。 袁仁虽说有些纳闷,可一想那宝藏或许确有特殊情况,于是也就坐下等了起来。 也许是出于防范,袁仁和彭罡都没有喝茶,袁仁不耐烦地在房中踱着步子,彭罡则站立一旁守候着。 “大人,”彭罡似乎有些不适,捂着额头说:“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头晕!” 袁仁见状,待要询问,却见彭罡神色低迷,努力指向一旁的香炉道:“这香~有问题~”话到最后,彭罡已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哎,你怎么~”话到一半,袁仁也感觉不对,头晕目眩,腿脚发软,他意识到了危险,想赶紧往门外跑,可没走两步,整个人也踉跄地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袁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半躺在椅子上,好像还在那间客房里。只不过,斜对面却多了两位女子,一位面带纱巾坐在桌边,另一位则站立一旁。 “袁大人,可还认得本宫?” 袁仁昏昏沉沉定睛看去,起初还没看出是谁,可一听本宫二字,他似乎清醒了许多:“你,是西夏公主?!” “不错,”琪华道:“紫辰殿宴会之时,大人也有在场!” “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官驿!”袁仁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发现彭罡已经不在。 “请大人来,自然是要与大人合作,”琪华说:“若是大人不肯合作,这官驿恐怕要变成坟冢了!” “你,你这是威胁!”袁仁想站起来,可刚一起身,头又晕得厉害,只好又坐了回去。 “大人不必着急,”琪华说:“在我给你解药之前,你走不出三步,还是乖乖听我把话说完,也许听完之后,你会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差!” “……你到底想怎么样!”袁仁问。 “注意你的态度,”琪华缓缓说道:“不用说你区区一个官吏,就是你家皇帝,惹恼了我,也不会好过!” 袁仁听这口气,心中着实一悸,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听她说甚,于是道:“阁下贵为公主,有什么事,能与我合作呢?” 琪华说:“大人想要的无非是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财富,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只要你签下这张文契!” 说着,琪华将契书交给霜儿,霜儿递给袁仁,袁仁接过一看,那纸上文字居然都是自己的字迹! “这,”袁仁惊讶说:“想必典方余那封手书,也是你们伪造的吧!” 琪华笑道:“对我们来说,没有绝对的真与假,我想让它变成真的,它便假不了!” 袁仁看过契书道:“如此合作,事若不成,我岂不是落个叛国大罪,这买卖恐怕划不来!” 琪华不紧不慢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是否划得来,大人稍后,可自行决断!”说罢,她起身走进了内室,只留霜儿一人在旁看守。 袁仁心中纳闷,想再问些什么,却听窗外楼下有人高声道:“大理寺查案,驿站一干人等,不得离开!” 苏锦丰上前恭问道:“大人,小人本店掌柜,不知所为何事啊?” 查案官道:“据报,有西夏乱党在此聚首,可曾看到有可疑之人?” “呃,这,”苏锦丰为难道:“大人不如先查看入住账册,根据名录再逐一盘查!” 查案官瞟了他一眼,说:“大理寺办案,不问名录!给我搜!”说罢,十几名差役挨个房间搜查起来,其余官差则在楼下对客人逐一盘问。 袁仁在房中听得大概,手里攥着那张契约迟疑不定,手心上已全是汗水。 一旁霜儿开口说:“大人若再不签,等他们进来,能说清楚吗?” 袁仁正是在担心这个,契约是在自己手上,字迹又是自己的字迹,这西夏人就在房中,自己又是主动前来,好嘛,这要是让大理寺的人看到,那…… ……袁仁无法可想,紧张地说:“我若签了,又当如何?” “自然保你无恙!”霜儿说。 袁仁心想,这整张契书都是自己的字迹,也不差再多签个字了,于是提笔在纸上签了下来。 刚放下笔,猛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袁仁惶恐地看了看霜儿,霜儿摆手对他道:“大人,这边请!” 此时袁仁紧张得要命,顾不上多问,揣好契书,起身跟随霜儿走进了内室。这心里还纳闷刚才还站不起来,现在怎么没事了,可一进内室,墙壁中一条密道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密道口约有一人多宽,恰好开在墙上两根立柱之间,也就是说,如果密道门关上,在两根立柱的遮掩下,很难发现这墙上还有这样的机关。 两人走了进去,霜儿在后面点起火折,关上了密道门。 通过一条幽暗的下行阶梯后,前方似乎隐隐有些光亮,走近看去竟然是一条水道,还有一条小船,船上一名船夫点着一盏风灯早已在那等候。 “上船!”霜儿对袁仁说了一声。 两人先后上了小船,缓缓划水离去。 小船行过一段狭窄的水道,渐渐地两侧开阔明亮起来,袁仁仔细辨认方知,这条暗道是通向运河的一处支流,待船整个驶出隧道,三人早已离驿站很远。 不多久,小船划行至主河道,停靠在一条装饰华美的画舫旁边,霜儿引袁仁上了大船,来到船舱中,见公主已经在舱内等候。 “大人,”琪华说:“今日我若有意加害,大人之性命、名节,能无恙乎?” 袁仁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愿日后,各求其利吧!” “呵呵,好,”琪华道:“今日这般手段,大人也莫要怪罪,若不如此,大人恐怕也不会放心与我们合作,不是吗?!” “呵呵,这倒是,”袁仁苦笑道:“贵方之能耐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琪华微微一笑,向舱中拍了拍手,一名侍从掀开舱帘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个木盒,放到桌上,打开了盒子。 琪华说:“这里是五百两黄金,权且为大人压惊,大人如果愿意合作,可以将契书留下,然后带走这些金子,如何?” 袁仁想了想,说:“我既答应,又怎敢出尔反尔,留这契书,只会让人寝食不安,难以安心做事!” “哦?”琪华说:“倘若没有契约,我如何能相信大人?” 袁仁道:“阁下连大理寺都玩弄于股掌,还怕我反悔不成!” “呵呵,大人明白就好,”琪华道:“本宫绝非不通情理之人,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大人不守约定,后果会让大人很不划算!” 袁仁道:“阁下放心,只要贵方能保障我的安全,做点事情,倒也无妨!” “嗯,”琪华说:“大人也不必担忧,只要大人做事小心,就算有些差池,自然会有相助之人,我党项一族历来重义,绝不会背弃朋友!” “好,”袁仁道:“阁下金口玉言,想来不虚,那这契书,当如何处理?” 琪华说:“不如当面焚毁,以表我方诚意,也让大人安心,如何?” “好,多谢成全!”袁仁取出契书,接过霜儿的火折,当面将契书烧尽。 “如此,大人可以安心做事了!”琪华说。 “不知今后将如何联络?”袁仁问。 “栖风楼,苏锦丰……”琪华简单回答道。 柴骏、老汪与荀荣 话说袁仁回到府邸,门房值守的家丁上前禀报说,典方余已在府中等候多时。 袁仁听了不耐烦道:“带我去见!” “呃,是!”家丁见老爷心情不好,怔了一下,连忙上前引路。 且说典方余同袁仁见面之后,二人一番交谈,典少眉头紧锁,惊讶道:“什么?大人是在开玩笑吧,事情到这个地步,你要退出?!到底怎么回事!” 袁仁一脸无奈道:“这鸿运山庄不是那么简单,后面的人本官得罪不起!” 典方余听了,哪肯罢休,问道:“什么人,让大人如此忌惮!” 袁仁道:“你可听说,‘淮北三两盐,一两出柴门!’” 典方余一听,疑惑道:“淮北盐宗,柴骏?!” “不错,”袁仁说:“今天一早,柴骏让人捎来五百两黄金,说要,了结此事!” “他怎会与山庄有关!”典方余见袁仁不答,继续说:“就算如此,他不过是一个盐商,大人何惧之有!难道区区五百两黄金,就让大人变卦?!” 袁仁也激动道:“五百两黄金当然不算什么,可他手里有丹书铁券!”袁仁踱了两步,回头道:“就算太师也得让他三分,我若跟他作对,事情闹大,他可无罪免死,我却脱不了干系!你让我如之奈何!” “这!丹书铁券?!”典方余道。 “怎么,镖头不知?”袁仁说:“倒也难怪,镖头毕竟入行不久,不知这柴门来历。这柴氏一族乃是后周皇族后裔,与我朝泰祖皇帝颇有渊源。泰祖立国之后,曾颁布诏令,除非柴氏谋反,否则不可加罪不可动刑,并特赐铁券以为凭证!” 袁仁说:“柴骏能有今日,靠的就是那丹书铁券,只要与朝政无关,他柴骏想做的事,连皇上都不予理会,何况本官?” 典方余听对方说完,依旧不悦道:“照这么说,这柴骏插手,此事就无法继续了?” 袁仁道:“镖头若想继续,本官绝不拦阻,毕竟你典家横跨三国,有通商特权,论实力,绝不比柴门逊色!不像本官,身在朝廷,有些事身不由己!” 典方余冷哼一声,道:“那宝藏的事,大人也不再继续?” 袁仁说:“这个镖头可以放心,与贾鸿轩一起去寻宝的人选,我已经做了安排。到时你只需派人一同前往,按照我们原来的约定行事即可!” 典方余想了想,说:“这宝藏的事,之所以与大人分享,是因为山庄之事在前,如今大人半途退出,这宝藏之事,是否要重新考虑?!” 袁仁道:“话虽如此,不过镖头为什么要与我分享宝藏,这个,镖头心里恐怕很清楚,如果镖头想自己去寻,本官相让便是!” 典方余微微一怔,笑了笑说:“大人莫要误会,我是担心这事情,再有变故,故而疑问!” 袁仁说:“这宝藏是在西夏境内,又有阎罗门势力为患,要想取得,并非易事,难保不出意外!不过,宝藏的事与山庄不同,这山庄不论归属如何,终归是大宋之物,我若跟那柴骏起了冲突,闹到上面,不会有什么好处。可宝藏却不一样,得到宝藏,与我大宋国力大有裨益,朝廷自然会全力支持,所以,镖头可放宽心,只要能成功取得宝藏,这事情都好商量!若取不得,说再多也无益啊!” 典方余听了这话,无奈道:“也罢,方余也不想因为此事伤了和气,只是事出突然,有些接受不了,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诶,我与镖头可谓忘年之交,镖头不必挂怀!”袁仁道:“那五百两黄金,镖头拿去三百两,剩下的我用作打点,好让朝廷有所支持!” “哦,五百两大人留用便是,宝藏的事还望大人多多费心!”典方余说。 “也好,”袁仁点头道:“我安排厢军在边境驻扎,并派一支人马装作商队,小心跟随寻宝之人,只要找到宝藏,咱们前后呼应,想必不难成事!” 如此,二人聊过之后,典方余从袁府走了出来,心中闷闷不乐,见镖师阿六已经在门口牵马等候,于是走过去,说道:“阿六,你现在马上到李员外那里,让他到户部找王主簿问一下,看能否把鸿运山庄的地,给买下来!如果可以,钱由我们出,不过要以李员外的名义购买,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参与此事,明白吗?”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典方余这边且不多说,书回昨日午后,贾书怡发现地契丢失之后,打算和唐颖一起下山办理。临走之前,唐颖跟我说了一下这件事,我觉得她们两个女的去有些不妥,于是,问书怡能否带上我一起去,书怡欣然同意。 可就当我们准备出发的时候,荀教头竟然气喘吁吁地背着老汪,回来了! “教头?汪叔!”贾书怡见二人情况不对,赶忙迎上去,这才发现汪总管不知怎么,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是在昏迷状态! “这是怎么了,汪叔!”书怡急切地问着。 教头荀荣疲惫地将老汪放下,着急地说:“少主,快找郎中,汪总管他快不行了!” “这,”书怡知道庄里没有郎中,回头看了看我们,着急道:“邵先生呢?快去找他,快!” 我和唐颖急忙去找邵雍,书怡这里一遍遍地喊着汪叔,终于老汪勉强苏醒了过来。 “汪叔,你怎么了?”书怡哽咽地问道。 “我,”老汪气息微弱,意识半昏半醒。 荀荣扶着老汪的身子说:“我们半路上遇到了一伙歹人,他们人多,把我们绑在了树上!老汪拼命喊叫,胸口被他们打了一拳,又被堵着嘴蒙着头,过了有大半天!我好不容易解开绳子,发现他们已经走了,可是老汪,就已经这样了~” “这些人,一定是串通好了!”书怡气愤地哭道:“可怜汪叔也跟着遭难~!” 这时候,我和邵雍、叶辰、唐颖来到了旁边,邵雍俯下身试了一下老汪的手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汪总管年事已高,恐怕下不了山了~” 书怡听了,情绪激动地抓着邵雍的手臂说:“先生可还有办法,请先生救救他!他是无辜的啊~!” 老汪听到书怡的声音,清醒了一些,微弱地说道:“书怡,没关系,本来也是要走的人了,不用难过~,” “汪叔,对不起,”书怡哽咽着:“是我们连累了你!” 老汪说:“傻孩子,我还能见到你,是我的福份啊,不用伤心……就可惜,这次,没能帮上忙,反而,还给你们,添麻烦了,” 书怡说:“汪叔,没事,有大家帮忙,没事的,你放心!” 老汪微微点了点头,积蓄了一下力气,对邵雍说:“邵先生……不知道老朽看得对不对,……拜托了……” 话音落下,老汪微微抬起的手,也落了下去,就这样告别了人世。 邵雍感叹一声,安慰书怡道:“方才为老总管试脉,发现他已有疾症,如果这次没有遇到意外,不久之后,恐怕会受到病痛折磨,所以,节哀顺变,让老总管入土为安吧!” 书怡含泪点了点头,与荀荣商议老汪的后事,有关地契的事只好暂时作罢。 当天夜里,荀教头忙完白天的事,正准备休息,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床上又拉了起来。 “谁啊这么晚了!”他心里嘀咕着,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邵先生?!”荀荣有些吃惊地看着来客。 “荀教头,”邵雍站在门外说:“有些事,我想来想去,还是找你聊一下为好,你觉得呢?” “这,奥,先生请进!”荀荣似乎有些紧张。 邵雍走进门去,等荀荣关上了房门,转身对他说:“教头本无事,奈何一时糊涂啊!” 荀荣十分诧异,但又强作镇定说:“先生,知道?” 邵雍微微沉了口气,说:“我若不来,教头越陷越深,就不止汪总管一条性命了!” “你,此话怎讲?”荀荣说。 “汪总管寿数已至,即便没有今天的事,他也来日无多!正因为如此,教头才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我不会来救一个即将作孽的人!”邵雍严肃地说着。 荀荣听了这些话,向后踉跄了一步,手里已在微微颤抖,他扶住桌边,坐了下来,缓缓说道:“这话要是旁人说的,此刻我恐怕不会坐在这里!” 邵雍明白对方的意思,却也坐下来,和气地说:“若非教头善念未泯,此刻我也不会前来!” 荀荣抬头看了看对方,叹了口气,说:“先生可知道,我之难处!” 邵雍说:“教头有一兄弟,是否在镖局做事?” 荀荣再次看了看邵雍,微微惊讶的眼神渐渐又缓和开来,荀荣说:“先生果真神人,不错,是有一弟,如今在做镖师!” 荀荣说:“先生既然知道,也就明白在下何以为难了,唉,忠义实难两全!” 邵雍说:“如今有一条路,可以全忠义之节,不知教头愿听否?” 霜儿 第二天安葬老汪之后,荀教头主动提出替书怡下山打探消息,一切等庄主回来之后再做商议。书怡心想,毕竟柔千玉已经离开一天,按理说,也应该要来消息了,自己现在下山,万一错过,也是不好,于是,便同意荀荣先行下山,不论有没有结果,次日都需返回。 就这样,贾书怡在山庄又等了一天,庄主的事、地契的事、汪总管的事,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还好我和唐颖、叶辰在这种时候都没有离开,邵先生虽然对书怡敬而远之,但他的存在,对大家、特别是对书怡来说,无疑是一剂良药! 次日上午,山庄门楼上,贾书怡已经早早的在那里等候着,不时地看一下庄外的山路,坐下又站起来,心中实难安定。 一队人影的出现,让她为之一振,顾不上看清到底是谁,便赶紧与几名家丁出庄迎接。 到了近前,这才发现,来人除了荀教头之外,并没有庄主贾鸿轩的身影。不过,那几名来客中,有一名女子走在中间,书怡认了出来,正是柔千玉身边的侍女,呼延凌霜。 “霜儿姑娘?!”书怡与教头打过招呼后,一眼认出了霜儿。 “书怡姐姐!”霜儿回应。 “咦,千玉姐姐没有过来吗?”书怡问道。 霜儿说:“是这样,姐姐,贾庄主已经回来了,现正在山下客栈!只是跟他一起的还有另外的人,暂时还不便回庄!我主命我前来与姐姐通报,一是让姐姐放心,二是有事还要与姐姐商议!” “嚄?我爹现在山下?”书怡问说。 霜儿点了点头,荀教头说:“庄主一切安好,他让我回来转告少主,不必担心!” 霜儿说:“姐姐,容我介绍一下,”她转向身旁的另一位来客,对书怡介绍说:“这位是淮北盐宗柴骏,柴宗主!” 书怡看向霜儿介绍的那个人,惊讶地说:“柴宗主?哦,久仰大名!” “不敢当!”柴骏抱拳回礼,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让人很是意外。 书怡说:“宗主怎会如此低调,若非霜儿姑娘介绍,书怡怕是要失礼了!” 柴骏笑说:“在霜儿姑娘面前,柴某应当低调!” 霜儿说:“宗主说笑了!” 一番见面之后,书怡连忙请诸位入庄叙话。 来到会客厅门前,霜儿对书怡说:“姐姐,事情紧要,不如让柴宗主和荀教头在此稍候,你我单独商议!” “这,”书怡看了看柴骏,柴骏说:“两位请便,我与教头在此等候便是!” 于是,书怡让人上了茶水,自己和霜儿来到另一间房中,交谈起来。 “霜儿姑娘,”书怡说:“不知所为何事?” 霜儿说:“姐姐可知道,这次山庄之事,始作俑者是谁?” 书怡想了想,说:“难道,是典方余?” “不错,”霜儿说:“此人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表面上做着走镖的生意,背地里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次姐姐幸好遇到我家主人,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书怡点了点头,说:“霜儿姑娘,有句话本不当问,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问,千玉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要出手相助呢?” 霜儿说:“据我所知,贾庄主原本是党项人,后来被夏王赐姓周氏,在西平府做石料生意。因为与阎罗门的一些瓜葛,后来离开西夏,来到开封!所以,姐姐身上其实有我党项人的血脉!” 书怡惊讶说:“你们,是西夏人?” 霜儿点头道:“如果庄主不是夏人,此件事情的背后不是典方余在捣鬼,贵庄尚可无事,可惜,你们的身份被他姓典的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书怡说:“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他何必要这般加害!” 霜儿说:“因为你们有他想要的东西!” 书怡疑问地看着霜儿。 霜儿说:“格别古堡宝藏的线索,还有姐姐你的山庄、和你的人!” “这,”书怡诧异道:“宝藏?什么宝藏?我没有什么宝藏的线索啊!” 霜儿说:“姐姐或许还不知道,令尊与格别古堡的堡主上官择川曾经是朋友,上官堡主死后,阎罗门一直在寻找与古堡有关的所有人,贾庄主便在其中之列!” 霜儿说:“机缘巧合的是,这宝藏真正的线索,如今恰好就在山庄!” “……在山庄?”书怡说:“是什么?!” “唐颖!”霜儿说。 “……唐颖?!她~”书怡说。 “她是上官堡主的女儿!”霜儿接着说:“这件事我主之所以插手,其实并不是因为宝藏,因为宝藏的事是在营救庄主之后我们才得知!之所以相助,主要还是我主与姐姐十分投缘,也希望日后能得到姐姐的帮助!” “哦?我的帮助?”书怡看着霜儿,霜儿很诚恳地点了下头,书怡问:“贵主人到底是?” 霜儿说:“我若说了,姐姐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所以,我想给姐姐一个选择,是否愿意相助我主!” 书怡想了想,说:“要如何相助?” “哦,很简单,”霜儿说:“常随左右!” “……”书怡沉默了片刻,听霜儿说:“姐姐,这件事我们不勉强,即便姐姐不同意,我们还是会帮姐姐渡过这次危机!” 书怡见霜儿语气诚恳,并无恶意,便问了一句:“敢问,邵先生是否也有此意?” 霜儿笑了笑说:“姐姐难道忘了,那日在林中,邵先生已经答应我主,想必他不会食言!” 书怡略有认同,只是还有些迟疑。 霜儿说:“要不这件事等姐姐见到令尊之后,再作定夺!” 书怡说:“也好,毕竟还是要与父亲商量一下!” 正说着,听见有人敲门,书怡过去打开门,见小萱在门外,有些慌张地说:“少主,户部有人来查问地契!” “哦?这,”书怡有些为难,对小萱说:“让他们等一下,我稍后过去!” 小萱说:“他们很着急,说如果迟了,视同无契!” “什么?!”书怡面露难色。 听到对话,霜儿过来说:“姐姐,但去无妨,有柴宗主在,不会有事!” 书怡一听,恍然松了口气,说:“知道了,多谢相助!那霜儿姑娘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哦,姐姐,”霜儿说:“麻烦一会儿让唐颖姑娘过来一下,我有事问她!” “好的,”书怡吩咐小萱去找唐颖,自己则去往前堂会见来客。 后厢房庭院里,我和唐颖各拿一根树枝,我长枝,她短枝,我尽力向她攻击,可每次都被她反制。我惊讶说:“厉害啊,这会的和不会的就是不一样啊!” 唐颖笑说:“熟能生巧,我练短刃,少说也有十年了,这手上多少还是有些感觉的!” 她一边说,手上一边转着短枝,指间的动作十分娴熟。 我好奇问道:“诶,之前展昭来山庄,你见过他,你觉得如果都用短刀,只过三招,你能跟他打个平手嘛?” 唐颖想了想说:“如果他没练过短兵器,三招勉强可以,三招之后,不论是体力,还是内力、身法,我都会落败!” “又在切磋啊!”小萱走来说。 “不是切磋,是陪练!”我笑说。 “那就练到这儿吧,”小萱笑说:“颖姐,有人找你,跟我来一下吧!” 唐颖于是跟随小萱经过前堂,恰好看见书怡、柴骏、荀教头和两名官差在门口告别,官差很客气的样子。 小萱和唐颖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荀教头送官差走远了,小萱上前问书怡:“少主,怎么样了?这么快就走了?” 书怡说:“多亏有柴宗主在,不然真的要麻烦了!” 柴骏说:“少庄主不必客气,柴某受千玉姑娘所托,来此讨扰几日,些许小事,自当一并处理!” “哦,”书怡说:“还是要多谢宗主,待事情过后,我禀明家父,到时再行答谢!” “哦,客气了!”柴骏说。 “萱儿,”书怡说:“给宗主安排一间位置最好的房间,一切应用,不得怠慢!” “是,”小萱应诺道:“宗主,这边请!” 小萱带柴骏离开后,书怡带唐颖来到霜儿的房间,敲开门,书怡对霜儿说:“霜儿姑娘,这位是唐颖,你们见过,这样你们先聊,我回避一下!” 霜儿说:“哦,姐姐,不如一起聊一下吧,跟大家都有关系,没什么好回避的!” “也好,那咱们进去说吧!”书怡说。 于是,三人进到房中,相让坐定,唐颖对二人说:“姐姐,霜儿姑娘,不知唤我何事?” 霜儿说:“唐姑娘,恕我直言,是否要为上官堡主报仇?” 唐颖和书怡听了这话,都很诧异,唐颖想了想,说:“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 霜儿点了点头,说:“唐姑娘,你唯一可能的机会,就是与我家主人合作!” 唐颖问:“你的意思是?宝藏?” 霜儿说:“并不全是,这个宝藏,得到固然是好,得不到,我主也不会在意,现在重要的是,唐姑娘你,和我主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唐颖似乎有些明白,恍然说:“阎罗门?!” “不错!”霜儿点头说:“不瞒二位,我本人与阎罗门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唐姑娘,我们可以合作,以宝藏的事引其上钩,将这个毒瘤彻底铲除!” 唐颖说:“你们,有这个把握?” 霜儿淡淡一笑说:“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还不确定阎罗门的头目到底是谁,有心有力,却无处下手,如今有了宝藏这个诱饵,或许可以找到他!” 唐颖知道柔千玉为连弩的事找过陈默,当时柔千玉也说是要对付阎罗门,现在看来应当不假! 唐颖稍作思考,看了看书怡,说:“这样的话,就不能在姐姐这边了!” 书怡说:“倘若能为民除害,我也愿尽力协助大家,所以妹妹不必顾虑。至于我这边,霜儿姑娘,见到父亲之后,我会给你和千玉姐姐一个交代!” 霜儿点头说:“唐姑娘,还有一个问题,我想确认一下,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就是这个宝藏的所在,你是否清楚?” 唐颖微微皱眉说:“这个事我只能尝试去找,至于到底能不能找到,我也没有把握!” 霜儿对唐颖说:“这个宝藏如果找到,阎罗门的目标就不再是你,而是宝藏了!所以,找到宝藏,你自身的危险会少很多!当然,就算找不到,我们也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只不过,没有宝藏的话,要把阎罗门引出来,只能靠你了,唐姑娘!” 出发 呼延凌霜这次山庄之行,结束了我和叶辰在山庄悠闲的日子,因为唐颖决定跟她们走了。 对此,我倒没有太意外,因为唐颖的事我是知道的,且不说什么宝藏,就说她在西夏的养父母,她一定是放不下的。所以我知道,她早晚要回去。 反倒是叶辰,最吃惊和最无奈的,倒成了他。因为唐颖的事我从来没跟他说过,不是怕泄露宝藏的秘密,而是考虑到唐颖和大家的安全,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现在既然秘密已经浮出水面,唐颖要离开,我也不得不跟叶辰说清楚。 厢房里,我和叶辰、唐颖三个人正在说着,小萱推门走进来说:“准备好了吗,少主想尽快和庄主见面,让我来催你们呢!” 看到小萱,叶辰更加犹豫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要不我先跟你们下山,等书怡做了决定,我再考虑去还是留!” 叶辰说完这话,我们似乎不约而同的在等待小萱的反应,小萱见他这样说,愣了一下,又马上道:“怎么还等少主的决定,想去就去嘛,又没人拦着你~” 叶辰看了看小萱,没有回应她,淡淡地对我和唐颖说了一句:“走吧,先下山再说吧!”接着,他独自先走出了房间。 小萱在后面哎了一声,也没叫住他,气得撇了下嘴,对我们说:“咱们走吧,颖姐、阿陈哥!” 大家来到山庄外的车马坪,书怡、霜儿、唐颖共乘一辆马车,由荀教头驾车,邵先生、我和叶辰各自骑一匹马。而小萱和福生、大渝等家丁则站在一旁为我们送行。 “少主~!早些回来!”小萱含着眼泪对车上说着,书怡则掀着车窗,有些伤神地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地开始行进,我和邵先生骑马先走在了前面,而叶辰在最后面骑在马上,还是犹豫地向后看了看,他勒着缰绳对送行的人说了句话:“萱儿,等我回来!” 说罢,他夹马前行,赶上了我们。而小萱听到他的话,泪如雨注,跑出去用力喊道:“叶辰!我等着你!” 当时我和邵先生听到小萱的呼喊,都减慢速度看了看他们。我想跟叶辰说,不行就留下来吧,可叶辰垂着头一言不发,继续骑马前行…… 下到山脚,又走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一行人来到一家林间的小客栈。这家客栈据书怡说以前是个黑店,掌柜的被官府拿了,之后便无人打理,后来有人盘了下来,重新做起了正经生意。 临到客栈的路上,霜儿对大家嘱咐过,说现在在客栈等候的人有四个,一个是贾庄主,他因为有案在身,不方便回庄办事,所以在客栈暂留。 第二个是柔千玉的侍卫野利真恭,一身硬功夫,十分硬朗。 另外两个人,一个叫王浦,一个叫马葫芦,是典方余安排来跟随寻宝的。 所以,有这两个人在场的时候,说话做事要小心一些。 我们好奇为什么要和典方余的人在一起,霜儿只说,现在还不能跟典家闹翻,留着他们自有用处。另外,典方余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典家参与了这次寻宝,所以这两个人的身份,暂且不要说破。 客栈处在两条林荫路的交汇处,可是路上没什么人,所以客栈也十分冷清。来到门口,见到一个邋里邋遢的人正倚着门框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眯缝着眼睛,像是喝醉的样子。 霜儿走在头前,对那人喊了一声:“哎,起来了,别碍事!” 那人懒洋洋地睁了睁眼睛,见来人是霜儿,立马精神起来:“呀,队长回来了,里面儿请,里面儿请!哎~掌柜的,上茶,赶紧的!” 我们一行人进到客栈,各自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大堂,霜儿对刚才那人说:“马葫芦,这门守得不错啊,没人过来打扰吧?” “嘿嘿,放心,队长,”马葫芦说:“现在这儿,就咱们几个,没有旁人,嘿嘿!” “恩,他们人呢,赶紧去叫!”霜儿说。 “诶,好嘞,诸位歇着啊,去去就来,嘿嘿!”马葫芦说着,一溜烟儿,往后院儿去了。 看到这酒鬼对霜儿这种态度,我禁不住笑问:“这,是他们的人嘛?!这么听话?” 霜儿也笑了笑,无奈道:“鬼得很,小心一点!” 不一会儿,马葫芦带着贾鸿轩和另外两个人从后面走了进来。 书怡见到父亲,自然迎了上去,一番相叙。 大家彼此介绍之后,贾鸿轩对唐颖说:“唐姑娘,这件事老夫十分惭愧,若不是遇到柔千玉和霜姑娘,恐怕老夫要铸成大错,有负堡主所托啊!” 唐颖说:“庄主言重了,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大家相安无事,况且在山庄这段日子,承蒙庄主和姐姐关照,我应当感谢才是!” “妹妹,”书怡拉着唐颖的手,二人相视感怀。 我们没有在客栈逗留太长时间,便又起程往西北方向走了一段。经过一处三叉路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一支十几人的商队从另一条路过来,与我们走到了同一条路上。 开始互相都没说什么,走了一会儿,商队里有憋不住话的,先问我们是到哪儿去,于是互相就聊了起来。 我们这边的野利大哥,就是柔千玉派来协助霜儿的野利真恭,听到商队里有人说着西夏部族的语言,便也用同样的部落语向对方说了几句。对方听了自然很惊讶,又得知我们也是往西夏方向去,所以便愉快地邀请我们同路而行。 晚饭时,队伍没有走到村镇,于是就地扎营,架起篝火,拿出各自的食物酒水,围坐一团,边吃边聊着开心的话题。 因为我们的加入,商队那边格外高兴,有能喝酒的都纷纷与我们对饮。 我们这边唐颖、书怡和邵先生不喝酒,贾鸿轩、荀教头只是陪着小酌几口,所以喝酒的任务就交给了我和叶辰、还有野利大哥。 马葫芦和王浦开始还比较谨慎,对方来敬酒,马葫芦只笑着喝他葫芦里的酒,而王浦就干脆不喝。霜儿见状端着碗酒,到马葫芦跟前说:“你叫我队长,这碗酒你必须得喝!”说着,霜儿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又交给马葫芦道:“怎么样,喝了路上我罩着你,喝不喝?” 好嘛,大家纷纷跟着起哄,这下马葫芦再也挡不住酒瘾,接过碗来一口喝了个精光! 王浦看到马葫芦放开了酒肚,正难为的不知该怎么好,这时商队里一个人,搭着王浦的肩膀,对他说了句悄悄话:“兄弟,放心,都是一路人,啊哈哈!” 王浦似懂非懂,还想推辞,可对方高声说:“怎么,要不兄弟我也先喝半碗,如何!” “呃,不不不,我喝我喝!”王浦见我和叶辰、马葫芦、野利都喝得不亦乐乎,贾鸿轩也在陪着说笑并未走开,终于,他也推辞不过,接过酒碗喝了下去。 话说唐颖、贾书怡、邵雍三人没有喝酒,在一旁简单吃了些东西。这时,霜儿从喝酒的那群吵吵嚷嚷的人里走了出来,来到书怡身旁说:“姐姐,先生,唐姑娘,咱们借一步说话!” 于是,三人跟着霜儿往营地外走了一会儿。夜色虽静,回头看,却已只见篝火,听不到营地的嘈杂声。 转过一处山包,月光下,见有三个人三匹马,已经在路口等候,其中一人身着皂青连帽披风,立于马侧,见霜儿等人走来,她翻下衣帽,上前道:“邵先生,书怡,唐姑娘!” “千玉姐姐?!”书怡认了出来。 “妹妹!”柔千玉拉住书怡的手,说:“庄主的事以我的能力,只能让他到西夏暂避,留在大宋,恐还会遇到麻烦!” “哦,书怡明白,这次多蒙姐姐搭救,书怡日后必当相报!”书怡道。 “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不言相报!”千玉说:“这件事牵扯甚多,不得已让唐姑娘也参与进来,实在无奈之举! “哦,不妨事,”唐颖说:“本来我也想回去弄个究竟,现在有姐姐帮助,刚好得偿所愿!” 千玉点头道:“路上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向霜儿开口,若能找到宝藏自然是好,找不到,咱们就一起为堡主雪恨!” 听到这话,唐颖惊讶道:“当真?” “当真!”千玉肯定说。 “请受唐颖一拜!”说着,她激动地跪拜下去。 “姑娘请起!”柔千玉赶忙扶起她,说:“古堡一案,天下正义之士无不痛心,况且那阎罗门,我也早想除之,今有姑娘相助,与我也多有裨益!” “姐姐放心,”唐颖说:“如果能一雪屠堡之恨,唐颖愿将宝藏赠于姐姐!” 千玉笑道:“你赠于我,我还是要找人保管,这个人还是唐姑娘你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千玉对邵雍道:“邵先生,能与先生为友,实乃千玉之幸!” 邵雍道:“承蒙阁下不计前嫌,邵某幸甚!” 千玉说:“我有一问,不知先生可否回答?” “请讲!”邵雍道。 千玉说:“我知先生有济世之心,然而先生若要帮我,难道不怕日后我对大宋不利?” 邵雍微微笑道:“既为朋友,便已同舟,岂有反复之理?” 柔千玉也笑说:“就怕有时候,身不由己!” 邵雍却说:“这也是我愿相助阁下的原因,如今宋夏两国均无北上争雄之意,而辽人却时有南下之图,倘若宋夏两家不能相顾,早晚要受其害!” 邵雍继续道:“在下无有百年之才,但愿为两国百姓谋得十年福祉!” 柔千玉听了这话,颇为触动,颔首道:“千玉受教!” “不敢!”邵雍回言。 书怡听了他们这番话,向千玉问说:“姐姐,你,莫非是?” “哦?妹妹不知?”柔千玉说。 书怡说:“人言‘西夏有琪,玉宝天华’,姐姐,可是?” “哦,呵呵,”千玉笑道:“这等美誉,我怎不知?” “姐姐果真是,”书怡说:“奥,我应当叫……” 千玉抬手止言,道:“未出大宋,多有不便,妹妹不必多礼!” 千玉说:“本来我是要与诸位同行,怎奈国中有事,需我尽快返回,所以不能与大家多聚。呃,妹妹,到西夏之后,可愿帮西夏百姓做些事情?” 书怡有些诧异,想了想,说:“只要不是争名夺利,书怡义不容辞!” 千玉笑说:“妹妹这等温雅,我怎忍让你做那些事,我身边需要妹妹这样有学识的女子,做些文事!” 书怡道:“哦,如此,我愿意!” 贾书怡是少数有过官学经历的女子,但是,她在大宋是无法有所作为的,何况经过山庄这次变故,她对宋室朝廷已然失望,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既能摆脱眼下的麻烦,又可以学有所用,她自然会接受。 这次谈话,大家都十分高兴。公主临走告别时,邵雍说:“阁下此去,多有变数,不如带霜姑娘在身边,还好一些!” “主人!”霜儿对千玉说了一声。 千玉道:“先生可会用毒?” “这,”邵雍有些纳闷,说:“所学尚浅!” 千玉说:“典方余派来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用毒的高手,若无霜儿随行,你们恐怕会吃亏!” 听她这样一说,大家惊讶之余,也就没有再推让。 于是,千玉再次同书怡、邵雍等四人别过,执缰上马,与两名随从在夜色中骑驰而去。 玄平关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这一晚上,我睡得特别沉,被叶辰叫醒的时候,天还不怎么亮,眼前朦朦胧胧的还有些发晕。也不知是酒的后劲儿大,还是睡糊涂了,我爬起来钻出帐篷,不自觉的在外面空地上绕了几圈。 绕回到帐篷处,叶辰纳闷儿地问我:“你干什么呢,找地方撒尿啊?” “哦……也是,多亏你提醒我!”我被他这么一说,清醒了一些,自己笑了笑,又去找地方方便去了。 叶辰笑着摇了摇头,以为是我喝多了还没醒酒。 其实,我自己知道,刚才是做了一场梦,梦到和唐颖分开了,心里,很难过,突然被叶辰叫醒,自己想去看看唐颖还在不在……可是又不能直接进到唐颖的帐篷里,所以才迷迷糊糊地转了两圈,越转越清醒,当叶辰问我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说明白呢……! 清晨收拾好行囊,简单吃了些干粮,我们和那支商队便一同踏上了前往西夏的行程。 因为人多,路上并不枯燥,商队那帮人还时不时拿我们开个玩笑: “嘿,你们,谁和谁是一对儿啊?” “这去西夏是要成家啊,还是立业啊?” “不成家?也不立业?那是去干嘛?” “游山玩水呗!是不是啊,队长!” “游山玩水?你得往南走,向西可没这儿舒坦!” “诶,咱还是怀念那边儿的手抓羊肉,还有驼峰肉啊,哈哈!” 大家虽然各有各的秘密,可毕竟现在是同路人,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路上歇息的时候,唐颖过来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柔千玉竟然是西夏的公主。我听了是很惊讶,却也很纳闷儿,在山庄时,柔千玉因为连弩的事曾经找过我,她亲口对我说,她是什么纳迦族族长的女儿,当时霜儿也在场,现在咋就成了公主了,这有点说不过去吧!我要知道她是西夏公主,这连弩我恐怕得考虑考虑!难道说,她就是怕我知道后不肯给她,才编了谎话? 我抱着不解的心情,单独找到霜儿,问说:“霜姑娘,贵主人的身份是……” 我还没说出口,霜儿说:“其实,纳迦族族长的女儿,是我!” “啊?”我惊讶地张着嘴。 霜儿说:“当初主人还在山庄,为安全起见,不能说明身份,阿陈兄请多理解!” “哦!”我心想也是。 她说:“主人对我有救族之恩,对我的遭遇也很了解,所以替我说了那些话,也并非要欺瞒陈兄!若是主人不尽人情,大可不必那么麻烦,直接让你们交出连弩,岂不省事?但我们并非强盗,我们是要为族人、为百姓谋利!现在既然你知道了,还愿意帮我们吗?” 我叹了口气,说:“我一介草民,没什么选择,但愿那东西能用于正途!” 霜儿说:“陈兄弟是担心我们用它来对付宋人?” 我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她说:“以我对主人的了解,她既然接受你们,当不会让你们为难!何况,眼下形势也确如邵先生所说,北面契丹才是真正虎狼之辈,这一点主人还是清楚的!” 我听她言辞恳切,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我是真的没得选,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的队伍离开汴梁地界,往西夏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路上昼行夜宿,倒也无甚要事。 且说柔千玉,也就是琪华公主这边,因收到西夏国内密报,不得不尽快回国。与槿月、蒙追两名侍卫轻骑快马赶至乌松镇,与镇上驻留的十名便装侍卫汇合后,稍作歇息,又继续赶路。直到出了大宋边境,这才放慢行程,来到了西夏边城玄平关脚下。 守关将领于卿海听门吏报说公主回国,马上整装下关,开关迎接。 因连日赶路十分疲劳,琪华谢绝了于卿海的夜宴邀请,与随行侍从来到城内馆驿,简单用了些晚膳,准备歇息一夜,次日起程再往兴州。 房间里,琪华坐在榻上,正欲调息入定,听得有敲门声传来,只好散了心神,让侍女槿月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名馆驿安排的婢女,挎着一个竹篮,对槿月道:“奴婢更换灯烛!” 槿月看了看房中的灯火,确实有快燃尽,便让对方进屋,逐一调换。 在换到琪华塌旁的一处桌灯时,婢女不小心碰了一下桌边的圆凳,凳子晃了几下没有倒,婢女赶紧俯身按住,有些歉意的看了看槿月,又向琪华行礼说:“奴婢告退!” 琪华感觉这个婢女似乎有些紧张,但因疲倦,也就没说什么,点头让她离开了。 槿月关上房门,坐到桌边,为公主值守。 琪华则再次入定,凝气调息,静修心神。 通常来说,修为到一定层次的人,不会因为静坐而慢慢睡去,心神在入定状态或歇或动,都能够得到控制和调整,与气息配合,既能固本培元,又可习练法门。 可是这次,琪华入定不久,渐觉心神涣散,昏昏欲睡,强行运功调息,有些作用,却很快失效。这些情况让琪华察觉出异样,她用力掐了下中指,将自己弄醒,却发现槿月已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几欲睡去。 琪华赶紧起身叫她,刚站起来,只觉头晕脚软,明显是已中毒。 还好槿月听到动静,勉强醒了过来,见公主情况不对,想要起身,可自己却浑身无力,几乎瘫倒在桌下。 琪华忍着眩晕,赶忙扶起她,说:“灯中有毒,我们快走!” “公主,”槿月一手扶着琪华,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说:“这是霜儿给我的清神丹,也许有用!” 琪华接过瓶子,倒在手中两粒药丸,给槿月吃了一粒,另一粒她又放回了瓶里,说:“我还好,咱们快出去!” 于是两人搀扶着,打开了房门。 门口守卫的蒙追也已经有些头晕,不过症状尚轻,见房门打开,听琪华一说,他这才知道,原来刚才换灯的几名仆人,是把整个馆驿的灯烛都换成了毒烟烛! 幸好琪华察觉得早,把剩下的一粒清神丹交给蒙追,让他赶紧去叫醒其他侍从,实在叫不醒的,给他吃下那颗丹药! 琪华和槿月从二楼走廊窗旁,看到外面有官兵已经在集结,不过只在正门外人数较多,还没有将馆驿完全包围。 见其他侍卫相互搀扶着聚集到一楼大厅,琪华下楼说:“咱们从后门冲出去,如果走散,到夏州找赫连将军!诸位,若能脱险,绝不相忘!走!” 说罢,众人打开后门,出了馆驿。 来到外面,刚好碰上包抄过来的士兵,双方不由分说,一阵乱战。 起初琪华这边的侍卫因为吸了些毒烟,有些吃亏,可到了外面,大家渐渐恢复了体力,边战边逃。 由于官兵没有及时形成包围,零星的士兵根本无法阻挡这群侍卫,大家一路奔杀,一直跑到快到西城门,这才发现,城门处已经安排了重兵,想要出城,恐无可能。 琪华十余人在城门官兵前止住了脚步,官兵中,于卿海骑马踏步上前道:“阁下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手下人赔上性命!” “于卿海!”琪华愤然指道:“你自己谋反,不要带着全城官兵为你陪葬!” 众兵卒一听,似乎有些动摇,于卿海见状,赶紧拿出一卷物件说:“圣谕在此,不听号令者,视同谋逆!给我上!” 不待琪华惊诧,有带头的士兵先冲了出来,其他人也只好一拥而上,眼看那十余人要被团团围住,这时候,兵群外一阵躁乱,不知什么人单枪匹马,马蹄几乎是踏着兵卒的身体,猛兽一般冲了过来,直接将围堵的官兵冲开一条肉路! “公主上马!”来人骑在马上,伸出手一把将琪华拉了上去,顺着马匹冲撞的方向挥动长qiang,洪钟一般大喝一声!整个马前围堵的兵卒似如碎物,一片爆散! 这一下子,围兵瞬间被开出一条缺口,那人不敢恋战,撞开散兵夺路而去。 “槿月!”琪华骑在马后,向后喊了一声,但很快便与众人拉开了距离,无奈只好咬牙向城内逃去。 “公主!”骑马者回头道:“两门都有重兵,我们恐怕很难出去!” 琪华认得那人,是常在暗处执行护卫的剑师,琪华说:“我们目标太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剑师说:“不如公主先躲起来,待城门开放,再伺机出城!” 于是,两人尽力甩开追兵,来到一处小巷。剑师说:“公主可在此躲避,我去引开追兵!” “你自己小心!”琪华下了马,不等再说什么,已有追兵发现了剑师。 “在这里!”追兵呼喊着同伴。 “啊哈哈哈!”剑师调转马头,执枪向来兵杀奔过去! 琪华看着剑师离开的背影,不是滋味,但也不敢停留,只身朝小巷深处奔逃过去。 落凤巷 此夜月如弯钩,小巷中并无灯火,黑漆漆的,若不小心,还会被地上没有修平的石头绊一下子。琪华孤身一人在深巷中摸索,起初还有些看不清路,但时间长了也就慢慢适应了过来。 她来到一户人家门口,院墙高耸,木门紧闭,她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要敲门,还是番墙进去,因为她不知道里面的人会不会接受她。 她背靠木门,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想到于卿海拿出的那卷圣谕,她抚住额头忍不住流下一行眼泪。 那卷圣谕,一定是伪造的,因为父皇不可能做这种事。可如果是伪造的,那就说明一件事情,父皇出事了! 她止住自己纷乱的心思,准备想办法先熬过今夜,忽然间,有瓦砾声从左前方屋上传来,几乎是抬头的瞬间,数道细风声疾射而至! 琪华连忙侧身跃起,咚咚咚三声木响,三道飞镖擦身而过,镖身没入木门中,寒光映月。 不待多想,一个黑影从屋上一跃而下,手中匕首尽透杀意。 琪华落下身形,斜身闪躲,然对方短刃在手,力图近身,要完全闪开已不可能。 两刀划过之后,琪华衣袖已破,第三刀对方志在必得,直取琪华咽喉。 或许是琪华难以闪躲,不得以用左手抓住了刺来的匕首,刺客只需抽刀再刺,琪华定然手破命丧,可就在这一发之际,刺客突然看到琪华握刀的手背上,若有光微。 刺客用力抽刀,居然没抽出来,他这才觉到,琪华手上带的手套并非寻常。 不容思索,琪华右手握拳向对方胸口一击,可没想到对方反应很快,左手抓住了琪华手腕,这才看清,琪华的手套背面带有银刺,若被击到胸口,必受重创。 僵持间,琪华以拳变掌,手腕用力一转,掌背银刺划破对方右手,再次向刺客袭去! 刺客受痛不敢再接,仰身避过一击,顺势一个后翻,挣脱琪华,与琪华拉开距离! “银雀手甲?!”刺客心中念道,不敢上前。 却不想,琪华也不再近前,靠着院墙慢慢向后退去。 本以为双方是势均力敌,都不敢轻易交手,可琪华后退时,右手一个小小的触碰左臂的动作,让刺客开始慢慢挪动脚步,向琪华靠近。因为刺客确定,他的飞镖一定划破了对方的皮肤,而镖上的毒药开始奏效了! 琪华继续沿着墙壁向后退却,左臂的痛楚越来越强,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无法再佯装无事,后背紧紧靠着墙壁,让自己勉强不倒下去,双脚吃力得仍然向巷子的路口处移动。 刺客很明显看出了情况,只是慢慢跟着琪华,也不再攻击,等对方彻底被毒倒,任务就可以轻松完成了! 琪华右手摸到了十字路口墙壁的拐角,在拐角处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撑起身体一步跨到了对面墙的拐角处,想再跑却再也没有力气,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刺客见琪华要跑,先是一诧,很快便露出了狰狞的笑意,一步一步向琪华走了过去。 “……呃!”走到两面墙的拐角处,刺客呃了一声,忽然停了下来,眼神呆滞地低了低头,缓缓抬起左手触向自己的脖颈! 黑暗里,他感觉到股股的液体流到了自己手上,又沿着手臂,流到了袖中。他惊恐地看了看伏在地上的琪华,她没有动,只是抬头在看着他! 刺客勉力向后退了一步,眼睛余光处勉强看到了什么,却没有任何痛苦的喊叫,只是按着咽喉踉跄地靠住墙壁,慢慢地坐了下去,再也没有起身! 此时的弯月刚好被云遮蔽,黑巷中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琪华再次撑起身体,挪向墙壁的拐角,用手一点一点从墙下摸索上去,摸到一颗像是钉子一样的东西,用力从墙上拔了下来。 记忆中,霜儿对公主说:“这种蛛丝不但有毒,而且十分锋利,用它做成的丝线在明亮中不会反光,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可以杀人于无形!” 霜儿说:“这蛛丝的毒素我已经做过调配,对公主的灵感身不会有影响,反而还有一定解毒的作用,但是除非情况危急,公主不要用它解毒,若不对症,也可能会更加危险!” 琪华虚弱地倚坐在墙边,右手拿着她从墙上取下的龙蛛索,将索外断开的蛛丝夹在左臂腋下,将蛛丝缠绕左臂一圈,然后喘了口气,心中无奈地念道:“若天绝我!让我死在此处!” 念罢,她用力一拽,蛛丝立刻割入了左臂的伤口,剧痛之下,琪华晕了过去。 或许是听到巷子里没了动静,刚才被飞镖射在门上的那户人家,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虎蛋!你干嘛!不要命啦!”一位妇人拉着打开房门的儿子,细声阻止着。 “娘,英雄救美,你跟我讲过的!”那儿子似乎有些憨傻,胖乎乎的,妇人拉不住他,只好跟着走了出来。 巷子里的情景让妇人颤颤巍巍,胖儿子踢了下黑衣人,见没有反应,又来到琪华身旁,对妇人说:“哇,娘,这姐姐好漂亮啊!” 妇人见儿子欢喜,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琪华:“姑娘!姑娘!”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琪华渐渐恢复了意识,听到似乎有人喊她,她微微睁开眼睛,感觉好像不是夜晚了。 “姑娘!姑娘!”她听到旁边有人在喊,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可是,眼前一片模糊,虽然有些影像,却模糊到根本看不清面孔! “……呃……这……”琪华昏沉沉地挤了下眼睛,还是看不清楚,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姑娘,你醒了!”妇人坐在床边看着琪华。 “嘿嘿,姐姐,你终于醒了,嘿嘿~”胖儿子站在一旁嘿嘿地笑着。 “啊,你们,这是哪里?”琪华听到虎蛋的声音,一下紧张起来。 “姑娘,你别害怕,”妇人说:“这里是我家,你昏睡了一天了!” “哦,我怎么,看不清楚~”琪华意识到眼睛的问题。 妇人在她眼前摆了摆手,说:“姑娘看不见吗?” “我,”她再次揉了揉眼,慌恐地要下床去,却几乎跌倒在床下,幸好被一旁的虎蛋扶住,听到虎蛋在她近前的声音,她惊慌地抽回手臂,摸索着退回了床上。 “哎呀虎蛋,你一边儿去,在这碍手碍脚!”妇人责怪道。 “没有,娘,她差点儿摔下来,我扶她起来,怎么就碍手碍脚!”虎蛋噘着嘴不乐道。 妇人道:“姑娘别怕,这是我儿子,从小就有些笨,昨天晚上是他非要把你救回来,要是老身,恐怕还没那个胆量!哦,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哦,”琪华蜷缩着,渐渐没那么紧张,说:“我,昏迷了一天?” “是啊,姑娘,上午官兵来搜查过,我们把你用毯子裹着,藏到了地洞里,这才躲了过去!”妇人说。 “上午可好玩了,姐姐,我娘说,官兵来的时候我要一直笑,结果我就真的一直笑,他们打我我都笑,嘿嘿,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虎蛋捂着嘴偷偷乐着。 妇人道:“我是怕他不小心给说出来,才出了那么个法子,唉,当时我怕得要命,也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来历,只觉得既然救了,就救到底吧,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老身不敢让犬儿冒犯!” 琪华听了这些,终于松了口气,向两人拜谢,可是眼睛的问题却让她苦恼,她问妇人有没有吃的,妇人赶忙去拿,还把儿子叫了出去,不许他进屋。 “娘啊,我们三个窝窝头,呃,刚好一人一个!”虎蛋在外面房间里说。 “娘不饿,你吃一个,这个两个给那位姑娘吧!”妇人拿着两个窝头一碗水,来到琪华身旁说:“姑娘,今天没来得及……去弄吃的,这两个窝头,你先将就吃一下,” 妇人把窝头和水递到琪华手里,琪华因看不清东西,端不稳水,妇人便坐在床边,帮琪华端着水。 琪华听到了他们在外面的对话,感动说:“这个,这么大,我吃一个就好了~” 她将一个窝头还给了妇人,自己拿着一个吃了一口。 尽管肚子还是挺饿的,可是吃了一口,妇人就看出来说:“姑娘可是吃不惯?” 琪华尽力咽了咽,喃喃地说:“这,是什么做的,为何如此,粗糙?” 妇人说:“姑娘果真不是寻常人家,没吃过这糠面窝头!今天这个谷糠可能多了些,还掺了些槐树叶,呃,让姑娘见笑了~,呃姑娘喝口水,喝点水会好一些!” 妇人端着碗帮琪华喝水,琪华一边喝,一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哎呀姑娘怎么哭了,要不,我再去弄点别的!”妇人着急道。 “哦不用了,”琪华哽咽着,却又笑了笑说:“刚才,你让我想起了娘亲,小时候,她也这样给我喝水~” “哦,”妇人道:“老身怎么能比呢,谁有姑娘这样的闺女,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啊!” 琪华苦笑一声,说:“也未必,我娘亲已经不在了,哪还有什么福份!” “哦,姑娘家是哪里,怎么会惹得这么多官兵来找呢?”妇人问。 琪华说:“我是兴州人氏,家父,在朝廷做官,被人诬陷栽赃,我不得以离开兴州到外面避祸,没想到还是被仇家找到了!” “哦,这年头做官都这么难,不容易啊,”妇人说:“奥,姑娘先吃吧,虽然味道不好,可也勉强充饥,我和虎蛋再去弄点吃的,不然明天又没有着落了!” 琪华答应着,本想把自己身上的佩饰给妇人换点吃的,可又怕被人认出,只好让妇人离去。 这时的琪华感觉到自己眼睛似乎有些好转,莫非是刚才流出眼泪的缘故,她吃完那个窝头,喝了些水,在床上盘膝而坐,凝神调息。 相助 “先生,”霜儿见邵雍在营帐外看着夜空,走过去说:“主人走后,不知怎么,这右眼总是在跳,莫非主人有事?” 邵雍说:“帝星之侧有流星陨扰,皇室必有变动。” 霜儿惊讶说:“具体是何变动?” 邵雍摇头说:“皇极之数,难以尽算,何况尊上她精通术数,不会让人轻易算到!” “这,”霜儿道:“这可如何是好!” 邵雍说:“不如让同行的商队先走一步,去打探一下尊上的情况,万一有事,也好照应!” 霜儿说:“商队那边也是听从主人安排,不知能否同意!” “去问一下吧,”邵雍说:“实在不行,大家一起动身!” 小巷民宅里,琪华借着油灯,用指血在撕下的一段衣锦上,写下了一份血书,并拿出自己的印信加盖了上去。 听到虎蛋母子俩回来,琪华收好锦布,起身迎道:“你们回来了!” 母子二人见到站在房中的琪华,都愣了一下,虎蛋说:“哇,姐姐,你是不是那个,叫什么‘仙女’,你真好看啊!” 琪华这还是第一次被男子当面这样夸赞,羞红着脸,掩嘴笑了笑。 韩妇人拍了下儿子,说:“不能当人家面儿这么说,这个傻孩子!” “没事的,难得有人这么说,听着还是挺有趣的!”琪华笑道。 韩妇人说:“咦,姑娘,你的眼睛,好了吗?” 琪华握住妇人的手,说:“多亏遇到夫人和令郎,小女在此拜谢!” 韩妇人忙扶住她,两眼泪汪汪地端详着琪华,摇头道:“老身这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哟,唉,哪里是什么夫人呐……”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奥,你看,光顾说话了!” 她从虎蛋手里拎过两包食物,说:“这是刚刚,买的葱油饼,和一点水果,姑娘吃一点吧,那窝头一定不合口味啊!” 虎蛋在一旁说:“娘,这不是跟王老板要的嘛,怎么说是买的呢!” 韩妇人与琪华听到这话,语默了一下,妇人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什么实话说什么,奥,不用管他,姑娘吃啊~” 琪华有些沉重地说:“老夫人,你,家里就和令郎两个人吗?” 韩妇人道:“是啊,老伴儿原先在城里给军士喂马,有一次,一位长官去挑选马匹,却选了一匹脚上有伤的马。出城巡视的时候,马匹吃不住力,在众人面前把长官摔了下来,唉,那长官因为丢了脸面,十分懊恼,把责任都怪到了我家老伴儿身上,说他不好好干活儿,少喂了草料,马匹吃不饱这才把他摔下来了!我老头子跟我儿一样,是个实在人,说话顶撞了几句,结果……”妇人说到这,眼泪在满是皱纹的眼角上久久方落。 “娘啊,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都饿坏了!”虎蛋说。 “你不是吃了一个窝头了嘛,还嫌饿!”妇人抹下眼泪说。 “我是吃两个的啊,还有一个,在那里啊!”虎蛋指了指灶旁,琪华还给妇人的那一个窝头。 妇人说:“今天你就忍一忍,这不是有客人嘛!” 琪华说:“啊没事,我吃得少,一个已经饱了!” “那你看,”虎蛋说:“姐姐已经吃不下了!”说着就伸手去够那个窝头。 妇人抬手啪得一声,打在虎蛋手上,气恼说:“让你别吃,怎么不听呢,吃完了,明天自己去要!” 虎蛋委屈地缩回手去,蹲在一旁,手指画着地面。 琪华见此情景,心实不忍,摘下自己的头簪,说:“老夫人,这簪子你把它砸碎,明日一点一点地拿去,换些吃的!” “这……”韩妇人双手微颤着接过簪子:“这么好的东西,为啥要砸碎啊?” 琪华道:“奥,我担心别人看到,会有误会,何况,这簪子值些银两,整个拿去,人家不好找零!” 妇人十分感激,将簪子收下,琪华说:“老夫人,明天还要麻烦你帮我买点猪皮和针线,我自有用处!” “哦,行啊,”妇人说:“姑娘是要熬猪皮汤吗?” “呃……对!”琪华稍稍点头说。 这天夜里,玄平关城墙上,原本各自值守的士兵,忽然躁动起来。 “抓住他!”在一片混乱的火光和声音中,一个蒙面人窜了出来,杀倒了几名拦挡的士兵,将手中一个绳圈套在了城墙的凸起处,翻身跃了出去。 为防弓箭,蒙面人沿着墙根跑了一会儿,很快骑马的士兵便从城门追了出来,蒙面人心知跑不过马匹,竟然直接朝骑兵冲了过去! 有胆量夜闯城关,就有过人的本事,蒙面人持刀横在胸前,冲到为首的骑兵马下,一下子抓住了缰绳,借着马匹在前冲的力量让身体腾跃了起来,刀在身前与那骑兵的马刀当得一声格挡!因为蒙面人被马匹瞬间拽起,那股腾空的力量骑兵无法承受,一下子被对方撞了下去!蒙面人夺下马匹,策马继续奔逃! 本来双方尚未拉开距离,前面的追兵要么追赶,要么与蒙面人在马上格杀,后面的追兵没办法放冷箭。可随着距离慢慢拉开,追兵便拉起弓箭向蒙面人射去。 嗖嗖嗖一阵箭矢过后,蒙面人身中两箭趴在马背上,仍然一边躲箭,一边奋力前逃!遇到一个右拐的弯路口,蒙面人将身体整个侧贴在马背左侧,这时马背上面已经看不到有人,黑通通的夜路上,追兵以为对方在躲箭,寻着马蹄声,继续向前追去。 话说琪华安排保护和监视寻宝人的那支商队,听霜儿说公主可能有事,一番商榷之后,派了潘威和陈炳二人,沿着公主回国的路线,快马追踪,快到玄平关时,已是深夜。 潘威、陈炳二人骑马行于两山之间,打算过了山口,在城下找地方暂歇,等天亮后进城打探。 谁知,隐约渐闻马蹄声至,一匹无人乘骑的马,从二人身旁经过,黑夜里倒让人有些发毛。二人正有些纳闷,很快看到前面又赶过来一帮带着火把的士兵。 “站住!不准走!”为首的官长在马上举刀指着二人,后面赶过来的士兵很快将二人包围起来。 “我们在此路过,何事阻拦?”潘威在马上对官兵道。 官长打量着他们,说:“这么晚了,在此路过?” 潘威说:“错过了宿头,只好连夜赶路,想到城下歇息!” “哦?是吗,”官长看到他们带着刀具,厉声问:“身上带刀是何缘故!” 潘威有些不耐烦地拿出一块腰牌,说:“御前禁军校尉,可否带刀?” 众官兵有些吃惊,官长试探问:“可是为公主之事而来?” 潘威并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只能小心答道:“不错,不知今夜可否进城?” 官长说:“哦,当然可以,两位,先请!” 潘威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正要向前去,忽然山边树丛里,一个声音大喊道:“潘威快走!他们是叛兵!” “啊?!”潘威陈炳大惊之下,见官兵举刀来袭,马上也抽出配刀搏杀起来。 树丛里那人背上插着两箭,也忍痛持刀冲了下来,一刀将与潘威相搏的官长砍下了马去。 “蒙追?!”潘威认出了那人。 蒙追用那名官长的马匹做掩护,对还在搏杀的潘威陈炳喊道:“公主被困城中,快去搬请救兵!快走!” “你快上马!!”潘威一边格挡,一边让蒙追上马。 蒙追身中两箭,自知不久,捡起地上一把官兵的刀,用刀背猛地拍了一下潘威的马屁股:“快走!!” 潘威被惊痛的坐骑带着冲出了包围,而陈炳和蒙追两人仍然陷在官兵中死死缠斗。 潘威回马望去,对方来人越来越多,自己再上也无济于事,只好苦叹一声,驾马而去! 触肤传意 第二天一早,玄平关城里,韩妇人在街上买了些猪皮、针线和食物,见有官兵张贴告示,便凑过去问识字的人,是什么事情。 回到家进了房门,妇人慌张地对换上布衣的琪华说:“姑娘,外面贴了告示,说到午时你再不投案的话,他们要处决你的同伴啊!这可怎么是好啊!” 琪华惊讶地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虎蛋摆弄着母亲买来的食物,对琪华说:“姐姐,你不要走啊,你走了娘就不买这些东西给我了!” 琪华蹲下,对蹲在地上的虎蛋说:“虎蛋,你放心,姐姐就算走了,也会让你一直有好吃的!” “啊?”虎蛋有些惊讶,却难过道:“姐姐你别走啊,我可以只吃一个窝头的!” 琪华抚着他的臂膀说:“虎蛋听话,姐姐,还会回来的!” “姑娘,你,”韩妇人也想挽留琪华,听琪华道:“老夫人,这次,恐怕还需要你帮一个忙!” 午时,菜市口,围观的人堵满了街道。人群对面是一排排手持长qiang的官兵、八名大刀刽子手、八根粗圆木,圆木上分别绑着槿月和活着的被俘虏的侍卫。还有一名副将拿着嵌有铁刺的皮鞭,轮番对他们进行鞭打。 眼看午时三刻已到,刽子手纷纷往刀上吐酒祭刀,摆好了架势。 手持皮鞭的那名副将看了看人群,不见琪华身影,便走到槿月身边,用卷起的皮鞭顶起槿月满是血痕的脸庞,狠狠道:“哼哼,先斩这个!” “呸!”槿月吐了副将一脸血渍。 副将恼怒之下,抢过刽子手的大刀就要去砍,忽听身后一声厉喝:“住手!” 副将回头看去,一个相貌丑陋的妇人,裹着一身粗布斗篷,站在人群围堵的法场中央,愤怒地注视着他! “你是何人?!”副将问道。 妇人撕下脸上的皮囊,扔开斗篷,转身对围观的百姓大声说:“我乃大夏国皇长女懿阳琪华公主!!” “于卿海何在?!”琪华目光如炬,怒问道。 不仅是周围百姓和士兵,连副将都被这气势震慑了一下,人群里围观的韩妇人更是万分惊讶! 副将忙整神回道:“于大人军务繁忙,由本官处理此事!” “放肆!”琪华斥道:“在本宫面前,也敢自称本官!!” “你,”副将刚想回驳,冷不防,见已走近的琪华抬手一指,不偏不倚,那双指刚好触在副将眉间的印堂穴! 副将想要说话,想要抬手格挡,一瞬间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如同失魂一般被定在了那里! “跪~下!”琪华缓缓说了一声,手指没有离开对方的额头。 只见副将抬着头,身体僵直,双膝却慢慢地弯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士兵见长官如此,也都不敢上前,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好~”不知什么人,拍着双手,走进了法场:“公主好手段!” 副将似乎听到了拍手的声音,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说:“给我拿下!” “诶~”来人身着官服,阻止道:“不可对公主无礼!” “王司徒?”琪华认出那人。 “久闻公主有灵感神通,今日有幸得见呐!”王群倒也有礼。 琪华说:“司徒不在朝中,来此何干?” 王群说:“公主想必明白,下官在此也是有奉皇命,不然,凭他于卿海,岂敢造次!” “皇命?”琪华说:“我乃父皇亲女,何有为父者如此行事!定是汝等阴谋叛逆!假传圣意!是也不是?!” “哼哼,”王群冷笑道:“圣意我等岂敢妄言,一切待公主回朝之后,自见分晓!公主,请吧!” 琪华知王群老道,多辩无益,于是说:“我可以跟你走,不过,要先放了这些侍从,他们与朝政无关,无需多造杀孽!” “哦?”王群看了看那些已近昏迷,有感激又有憎恨的侍卫,说:“这些人,难保不再生事端,如何可放!” 琪华暗暗握拳,心想你若不放,我拼上性命,也要擒住你这个老东西! 忽然,琪华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了什么,说道:“王司徒,你可知违我谕令的后果?” “呃?”王群刚要纳闷儿,忽见副将“啊”得一声,又跪了下去,一手捂着小腿,腿上一枚飞镖不知何来! “什么人?!”王群惊慌地躲在卫兵身后,周遭人群和士兵一阵骚乱。 “都别动!”琪华喊了一声,将人群镇静了下来:“王群,本宫说话算话!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并让他们不再生事!你若不放,或者言而无信,我保证你比此人,要惨十倍!”说着,琪华伸手去抓那副将的咽喉,副将抬手去挡,挡住了琪华的手臂,却被琪华一脚踢在小腿伤口处,疼痛之下又乱了方寸。琪华一个翻身,拔出对方腿上的飞镖,在对方背上肩上连刺数下,一脚踩住对方脊背,手持银镖,对围上来的士兵大喝道:“谁敢无礼!!” “你们怎能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人群里,韩妇人拨开拦阻的兵士,来到琪华身旁,泣咽地说:“她是我们夏国的公主,你们一个个大男人,这样对待她,不觉得害臊嘛!!三娃子!”她指着旁边一个拿着尖枪对着琪华的士兵说:“我老伴儿生前给你爹送过草药!大宝子!你脚上穿没穿我给你缝的鞋垫儿!!!……你们要抓她,先把我这个老婆子捅死!黄泉路上,我去告诉你们爹娘!你们今天,干了什么事!!!” “…… ……”一番哭喊,如无形之刃,直裂心扉,士兵们不但没再上前,还纷纷竖起长qiang,几有哗变之势! “老人家!”王司徒上前说:“你误会了,我们是要请公主回宫,不是要抓她,因为一些误会,公主不肯回去,皇上那里只好命我等前来,呵呵,呃,来人呐,将这些侍卫都放了吧!” 王群这一下,果然将局势扳了回来,众兵士起躁的心绪安定了下来,韩妇人也不知该说什么。 琪华怕王群对韩妇人不利,撇开脚下的副将,安慰妇人道:“老夫人,我确实是要回宫,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你,先回去吧!” 韩妇人是个聪明人,她为了自己的傻儿子能改变被饿死的命运,豁出去也要帮公主的忙,现在公主让她回去,她虽然有些不舍,但也能明白自己再闹下去,也无济于事。 有兵士上前拉妇人离开,琪华说:“让她自己走!诸位父老乡亲,这位老人家,以及这八名无辜的侍卫,在此地若有饭吃,若伤可治,我琪华来日必当重谢!……王司徒!带路!!” 建议 琪华随司徒王群及众官兵来到玄平关都尉府,却唯独不见于卿海,想必是对方做贼心虚,不敢露面。 来到府衙后院厢房外,王群对琪华说:“委屈公主先在这里暂歇,待下官安排好行程,便来通知公主返程回京!” “哦?怎得如此礼遇?”琪华说:“不是应当即刻下狱,择日处斩嘛?” “呵呵,公主说笑了,”王群说:“我等奉上谕前来迎接公主回京,何谈下狱处斩!” 琪华知道王群是昭绪二皇子的心腹,这次事件,毫无疑问是二皇子借父皇招琪华回宫,假传圣谕,想要除掉琪华。事情到这个地步,二皇子绝不可能手下留情,但也不会公开将琪华处斩,毕竟琪华在西夏并非公主那么简单。 “呵,当真?”琪华笑问。 “哦,当然!”司徒看了看身旁的卫兵,说:“若是下人有侍奉不周之处,下官定当责罚!” “呵呵,好,”琪华说:“那么本宫有些要求,不知司徒可否达成?” “只要是下官能够办到,必当尽力!”司徒言语虽好,却难掩杀心。 听琪华道:“嗯,我知司徒此行,不会让我活着回到京城,不过本宫好歹也是大夏公主,即便是死,也要有所体面,不可见血光,不可受凌ru,要身着宫装,衣带端整,死后不允许任何人碰我的身体,要以应有之礼全身下葬,不知可行否?” 王群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心想倒也合理,二皇子只是让他设法杀掉琪华,却不曾说要她如何死法!若是做得过份,一旦有人追究下来,这弑杀公主的罪名难保不落在自己头上! 话说昨日夜里,琪华的侍卫潘威、陈炳,在前往玄平关途中路遇官兵和从城中出逃的侍卫蒙追。与官兵一番缠斗之后,只有潘威逃离了追兵,连夜马不停蹄来到夏州。 因不到城门开放时间,守城官兵用吊篮将潘威接到城里,验明身份,拜见了夏州守将赫连靖博。 赫连得知公主被困,十分震惊,欲调集兵马前往营救,可监军杨牧却拦阻说:“将军若去,是犯三忌,其一,枢密院未有调令,不宜擅离防区!其二,麟州之事尚未谈妥,若将军此时离去,宋方定然拒绝归还质押地,届时辽国南下用兵,我夏州有暴露之危!这第三,那玄平关隶属嘉宁军司,非我军辖地,若将军公然前去,一旦交战,不论胜败,都有叛逆之嫌啊!” “……可是岂能不救?”赫连反问。 杨牧说:“目下只有一个方法,比较妥当!” 这天傍晚,我们来西夏寻宝的队伍到达了玄平关城外。可是城门紧闭,不让任何人进出。无奈,我们只好在城外找地方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太阳落山后,我们点起篝火准备晚饭,很明显今晚不论是霜儿、野利,还是那支跟随我们的商队,大家气氛都不太一样,没有人说笑、喝酒,似乎是要准备趁夜进城。 刚刚吃了点东西,听见营地外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待到近前,霜儿和商队的人都认了出来,是先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潘威,带着几名身着便装的士兵,似乎是从夏州赶来。 潘威见到商队的同伴,伤感地陈述了蒙追和陈炳遇难的情况,并告诉商队队长和霜儿,夏州那边派了五百名军司府的侍卫亲兵前来营救,目前正在途中。潘威是提前带着几名士兵,要到城下窥探情况,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大家。 霜儿疑问,怎么赫连靖博只派了五百人来? 潘威说,这五百人是赫连能够抽调的最大限度,是用潘威的腰牌,打着御前禁军虎骁卫的名义,全部便装,才得以调派!毕竟虎骁卫是皇上为公主钦点的侍卫军,跨辖区作战名正言顺!然而真正的虎骁卫,除了潘威和商队这些人之外,其余的都在兴州,远水不解近渴,所以,赫连只好暂借其名,权宜行事。 霜儿从潘威那里了解了情况,让野利真恭将王浦和马葫芦支开,然后单独对我、叶辰和唐颖说,公主目前被困城中,今晚有五百人的部队会趁夜进城,营救公主,不知我们带来的连弩能否派上用场! 我和叶辰一听,既吃惊又有些兴奋,虽然十分凶险,可是想到能有用武之地,心里还是痒痒的。自从在山庄与琪华公主谈过之后,我虽没有坚定地答应帮她做事,但因为连弩和唐颖的缘故,我几乎也要成了琪华的手下。 何况,公主答应帮唐颖报仇,唐颖铁了心会追随琪华,我也……总之,至少我、叶辰、唐颖三人是曾经结拜过的,来都来了,不如轰轰烈烈做一番事情! 我征求了叶辰的意见,叶辰说:“没问题,不过总共带了五把,数量有点少!” “没事,能用上就好!”霜儿说。 “呃,霜姑娘,”我问道:“那五百人要强行进城吗?” “哦,这要看他们如何安排,”霜儿说:“具体的要等人马到齐之后再做商议!” “呃,我有个建议,不知可不可行?”我说。 “哦?陈兄请讲!”霜儿说。 “五百人如果强行攻城,伤亡必定不小,”我说:“不如让一部分人,扮作马贼,在大路正面叫阵,其他的人从西南角隐蔽处潜入城中!”我指了指城墙西南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 霜儿看了看我指的方向,那处城墙与山岗相邻,虽然山岗不高,但是与城墙之间的夹道十分阴暗,非常适合夜行潜入。 “有道理,”霜儿说:“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下!” “诶,霜姑娘,”我叫住她,说:“如果敌方出城来战,我们最好是,安排伏兵,如果能将对方擒获,我们就可以换上对方的衣服进到城里!伺机打开城门,岂不方便!” 我说完这些,大家眼神都有些异样,我不太好意思地赶忙解释说:“奥,我只是随便一说,没别的意思!” 霜儿接着说:“哦不不,挺好的,想不到陈兄居然还懂这些?” “看不出来啊,老兄!”叶辰在一旁也补了一句。 “没有没有,”我惭愧道:“只是希望大家,能平安无事!” 霜儿说:“你们三位和书怡他们随野利大哥在城外接应吧,不必前去冒险!” 唐颖却说:“如果救不出公主,我的仇便无法得报,这次,我要去!” “唐颖,”我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她对我和叶辰道:“两位哥哥不要因我而冒险,这件事和你们并无关系,如果……” “你这什么话!”叶辰打断说:“咱们结拜的誓言是什么来,有福自己享,有难要同当!怎么叫没关系呢!” “你,那也要看什么事儿啊!”唐颖激动道。 “哎,好了好了,”我劝止道:“唐颖,我当初救你的那天晚上,就没考虑生死,今天也一样!难得一次共患难的机会,让咱们一块儿吧!” “阿陈!”唐颖感激地看着我。 霜儿说:“呃,唐颖,公主是言而有信之人,你不去也是合情合理,无需在意!” 唐颖说:“凌霜,不用说了,我和你们一起去,何况,这一路上,咱们早就是朋友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霜儿颇为感动,点头认可。 玄关暗动 夜幕下,城内都尉府后院,一间厢房外,房前房后都布置了士兵把守,就连房间的窗户都已经用木板钉死。 房间内,琪华一身锦绣红装,冠带整齐,坐在一张榻椅之上,浓艳的妆容下,眼神若有失落。听到房门打开,琪华转眼看去,是王司徒和两名侍从走了进来,其中一名侍从手中,端着一个酒壶和一盏酒杯。 “公主,”王司徒说:“下官已经尽力为公主考虑,不知如此,可还满意?”王群抬手指了指那双酒器。 琪华冷冷一笑,道:“司徒有劳了!” 王群似有慨叹说:“公主本该留在赵宋,以成和亲,如今这般,也非老臣所愿!” 琪华轻哼一声,说:“我若和亲,王司徒与皇兄便再无顾虑,可以肆无忌惮与辽国勾结了!” “何为勾结?”王群辩解道:“若不与宋辽修好,以我西朝之力,能存几时?” “趋炎附势,纳贡称臣,置我党项祖训基业于不顾,如此这等,又能苟安几日?!”琪华越说越气。 王群见无有余地,也不再多说,冷冷道:“好吧,既然公主不求苟安,那就请饮下此酒,也好早日回朝见驾!” 琪华犹豫了一下,坐在那里没有行动。 “怎么,”王群道:“公主怕了?” 琪华起身道:“本宫想问司徒一个问题,倘若司徒如实相告,本宫即刻饮下此酒,了无牵挂!” “哦,公主请问吧!”王群一边说着,一边向身旁护卫的武士靠了半步。 琪华眉眼之中,有些伤神说:“父皇~如今可好?” 王群说:“公主是聪明人,应当知道眼下这种情况,陛下已时日无多了!” 一句时日无多,让琪华心中一阵酸楚,悲切之意涌上心头,几乎要让她彻底绝望! 忽然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什么异样,房间里除了琪华和王群之外,还有两名跟随王群进门的侍卫,其中一名持刀站在王群左侧,另一名是端着酒盘,在王群右侧。 王群在中间稍微靠前,有些许说话的时间,看不到右边那名侍卫手上的动作! 而琪华恰恰在几乎无望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那端盘的侍卫左手端着酒盘,右手在盘边悄悄抬起,做了一个只伸出三根手指的动作,很快又收了回去! 琪华不敢有过多反应,一边继续装作悲伤,一边自言道:“既如此,我还有何留恋……” 她苦笑一声,对那名侍卫说:“拿酒来!” 侍卫双手端着酒盘,向前走了几步,抬手向琪华递了过去。 琪华看了看盘中的酒杯,杯子是空的,尚需要自己斟酒。于是,她慢慢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正要伸手再去拿起酒杯的时候,她看到那侍卫左手中指上带了一枚戒指。 由于端盘的时候,中指可以隐藏在盘底或稍稍露出,再加上食指和拇指的遮挡,从王群的方向很难看到那侍卫手上的戒指!而琪华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那侍卫刻意地将戒指反戴了!而那枚戒指,却正是琪华本人之物! 原来,公主在去菜市口法场之前,交代韩妇人做了一件事情。她让妇人带着自己写好的血书和那枚戒指,去守城官兵那里打听一个叫蒋煜的人,并把血书和戒指交给他。 如果韩妇人能顺利办妥此事,且无人跟踪,那么琪华便决定到法场救下她的侍从。 如果韩妇人被扣留,或者回来的路上有跟踪的眼线,那么琪华只能另做打算。 天幸,这个叫蒋煜的人不但是琪华宫廷内一名侍女的未婚夫,而且他已经得到于卿海的信任,在玄平关做了行检参军。 蒋煜本身并不想跟于卿海做谋害公主的事,可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屈从。收到韩妇人捎来的血书和戒指之后,蒋煜稍有纠结,但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让未婚妻从宫中回到身边的机会! 按照血书所示,琪华将会诱导对方使用鸩杀,蒋煜需要派人将毒酒换掉,并以三指为暗号,暗示琪华酒已无毒! 整个过程倘若顺利,后面的事就要看琪华自己的造化和蒋煜做事的能力了。 琪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咽喉处一阵沙痛,很自然地表情痛苦得倒退在椅榻上,伏在榻边昏死过去。 王群见公主喝下毒酒,想要上前试探公主是否已死,可刚迈出脚,想起答应过公主的要求‘不许任何人碰她的身体’! 也罢,他退了回来,叹了口气,说:“老臣尽力了!公主玲珑聪慧,当知老臣难做之情!” 接着,他对身旁的武士说:“命人在房外堆砌柴草,将此屋,焚毁!” 武士应诺,诸人离开房间,只留琪华依旧伏在榻上。 城外,山谷中,从夏州赶来的五百名便装军士已经集结待命。在呼延凌霜的引荐下,我和唐颖、叶辰也参加了夜袭计划的讨论,最终,我们定下了这样的方案: 整支部队五百二十余人,分成五个小队。第一队五十人,佯装马贼,到东城门举火造事,吸引城内兵力向东门集结。一般来说,夜间出现敌情,守城方不会轻易出城交战,所以,当一队在东门挑衅之时,二队十人悄悄潜到东南角,攀入城中,在城墙上适当吸引守军,然后借绳索迅速返回城外,避免伤亡。 经过一队和二队两番骚扰之后,城中守军的注意力会向东偏移,城池的西南角便可露出空档。这时第三小队三十人,看二队放火为号,从西南角偏僻处攀上城墙,进入城中,然后再分成十人和二十人两小队,十人队去寻找公主,二十人去打开南城门! 南门打开后,在城外潜伏的第四队两百人、和第五队两百人杀入城中,不见公主,决不出城! 第四队和第五队之所以各分两百人,是考虑到,如果对方出城追击一队或者二队,可以由事先埋伏好的第五队在山谷进行伏击,第四队截断对方回城的退路,将对方擒获之后,换上对方的衣服,混入城中! 整个计划里,最危险的是第三队里去开城门的那二十人,这二十人由虎骁卫将官宁卓令宇带领,队员大部分是与我们一同来西夏的那支商队的人,也就是公主从兴州带出来的,真正的虎骁卫官兵。 本来唐颖打算跟着呼延凌霜编入第三队,去寻找公主,可是因为三队要用绳索攀爬城墙,如果慢了容易被对方发现,所以唐颖只好跟我和叶辰编入了第五队。而叶辰带来的那五把连弩,则交给了三队队长宁卓令宇分配。 至于邵先生,他和荀教头、贾氏父女留在营地,正跟典家派来的那两名跟班儿,说着什么:“哎,方才野利大哥说的很明白,这次这么多人来到西夏,不单单是为了寻宝,二位若是着急,坏了袁大人的计划,恐怕回去也不好交代啊!”邵雍对王浦和马葫芦说。 王浦是典方余私下里培植的一名亲信,原本是典少用来暗中监察镖局各分舵情况的,他本身不在镖局做事,知道他和典少关系的人不多。典方余不想让阎罗门知道典家参与了寻宝,所以王浦是典少派来跟班儿的合适人选。 马葫芦一路上酒不离口,虽然没个正形儿,倒也还算安分,可是这次不知怎么了,听完邵雍说的之后,怒气汹汹地对邵雍道:“你到底什么人!袁大人关我屁事啊!我是来寻宝的知道不!”一边说一边朝邵雍靠了过去。 荀教头见势不对,上前拦了一把,说:“诶,今天这是喝多了吧,还是想宝藏想疯了?” 马葫芦气没撒完,就要动手,却被王浦拦了下来,王浦一边拦阻一边劝道:“哎哎,喝多了,喝多了啊,回去醒醒酒,醒醒酒哈!”边说还边往马葫芦手里塞了什么。 说也奇怪,马葫芦摸到王浦塞给自己的东西,立马就没了脾气,一脸怪异的神情,二话没说扭头就朝自己帐篷跑了回去。 王浦在后面尴尬地朝邵雍他们抱了抱拳,也跟着回了帐篷。 “切,莫名其妙!”荀教头不屑地说了句。 邵雍淡淡一笑,说:“如此,无忧矣!” 教头不解,见邵雍离开,摇了摇头也没再多问。 不远处帐篷外,书怡听得声音出帐看时,只见得邵雍走开的背影和教头困惑的神情,欲上前问,却还是止住,又退回了帐中。 余事不提,我和叶辰、唐颖、野利、以及第五队的两百名便装军士,在城外高地上已经埋伏待命,就等城门打开或者敌兵出城,便开始行动。 唉,这件事儿,我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不用参与,可是,却偏偏有那么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我可以将那一万条理由都置之度外!呼,什么都不再想了,今晚要是能过去,我一定…… 一道火光,从城池东南角直上夜空,是二队发出的火箭信号,按计划,三队应该是从西南角开始攀墙入城了。 亏得一队和二队在东边的吸引,西南角的巡逻兵大部分都往东去了,只有岗哨兵还在城头上每隔两丈分距站岗。 如果想从两个哨兵之间翻到墙内,很难说不被左边或者右边的哨兵看到,那该如何选点呢,其实三队早就找到了空档。 尽管哨兵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但恰巧在西南那个拐角处没有哨兵,西南角西边哨兵的左后方,是那个哨兵的视野盲区,也就是说,只要从拐角南墙的地方小心攀入,就可以避开一个哨兵的视线! 三队队长宁卓令宇早已攀到拐角的墙头外侧,正在等待时机翻到墙内,恰好夜空中那火箭信号吸引了敌兵抬头去看,宁卓趁机翻身入内,几步轻点躲到门楼立柱后,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布,瞅准时机朝哨兵背后猫了过去。 呼延凌霜也在西南角这第三队中,她来之前给宁卓和首先攀墙的几人各准备了一块方布,布上涂有一种能够令人麻痹的毒药,吸入这种毒药后,不但会失去意识,身体还会变得十分僵硬。 宁卓身法轻盈,很轻松地就从哨兵右侧捂住了对方口鼻,很快那哨兵连姿势都没变,就已昏迷过去,却仍然杵着长qiang僵立在原地。 接着,宁卓来到西边那名哨兵左侧身后,同样的手法将哨兵迷晕,只是这次那哨兵闷哼了一声,引得右边另一名哨兵朝这边看了看,宁卓不想这时候开打,只好紧贴在被迷晕的哨兵左侧,一动不动。 没想到,或许是西边更加昏暗,右边那哨兵朝这看了看,又转过了头去,没看到宁卓! 这下子,宁卓松了口气,因为拐角两边最近的两名哨兵,都已经麻痹,像雕像一样既不会动,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于是,他开始在拐角处,借着那两名哨兵的遮挡,不断地接应下面的人攀到城上,并继续用毒布去麻痹其他哨兵,以便为后面的伙伴扩大隐蔽范围。 意外之战 宁卓令宇带领的三队顺利地攀上了城头,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一直潜行到向下的阶口,才被哨兵发现,并与阶梯上迎面上来的巡逻队展开了厮杀。 “快走!”宁卓对霜儿喊了一声,示意她带着十人赶紧去寻找公主。 霜儿知来兵会越来越多,急叹一声,杀开散兵,道:“我们走!” 宁卓带着余下的二十名虎骁卫,一边拦阻追赶霜儿的敌兵,一边向南城门杀去。 我们在城外埋伏的第五队见敌兵没有出城的迹象,于是马上整顿人马,与四队和一二队汇合,进行下一步行动。 由于夏州派来的士兵并非公主的亲兵,强行攻城他们恐难接受,所以潘威、野利真恭等人只能带领少数愿意入城的人,再次从西南角攀墙进入。而余下的四百多人则在南门外继续放火箭骚扰,以作掩护。 “唐颖?唐颖!!”我惊慌地发现,刚才还答应一起在南门外等候的,这看了看他们放箭的功夫,回过头来,唐颖却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看到了吗!”我急慌慌地问着叶辰,叶辰也四下看了看,着急说:“难道她……!” 我知道叶辰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完,我诶了一声,转身朝西南边跑了过去! “哎!”叶辰喊了我一声,也无奈地追了上来。 几乎有百余人的眼睛,都看着我和叶辰独自向阴暗的西南角跑去,我跑在前面,感觉从脖颈往上,血液要冲爆了,危险、紧张、着急和奔跑的感觉糅合在一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忽然,一声风鸣让我踉跄了一下,我下意识的余光去看,才知道是城上射来的箭矢! “阿陈!小心!”叶辰在我后面也不容易,慌喊着让我躲闪。 我回头顾不上感动,边跑边喊着:“自己小心!” 不等我喊完,又是一箭从我耳边窜过!我来不及庆幸,连躲带爬摸到城墙根下,大口喘着粗气,勉强定神往上看去,刚好看到还有人影从绳索爬上墙头越了过去。 我不确定是不是唐颖,也没有时间去确定,甚至连喊一声都不能! 我抓住垂在墙边的绳子就往上爬,本以为会挺吃力,没想到那绳索是特制的,每隔一段就有一个结扣,手抓在上面不会往下滑。 叶辰在下面找到另一条绳索,也开始攀爬。此时的我,实话说除了紧张、担心、已经没有多少害怕,就一门心思地想赶紧找到她,别的根本无法多想。当然,还有对叶辰的感激。 我就要爬到墙头的时候,竟然有敌兵拉着弓箭,出现在我头顶!对方突然的出现,把我吓得一怔,手中绳索松脱了一下,转瞬间,整个身体便滑落下去!还好绳索上有绳结,落了一段很快又抓住了绳子。 也幸亏这样松手坠落了一下,那敌兵顶着我脑门的一箭,没有射中~! 叶辰在我左下方惊呼了一声,抬起右臂,射出一枚袖箭,正中对方咽喉! 我挂在半空,惊魂未定,听叶辰大喊着:“没事吧!你手上有袖箭,别忘了用!” 我这才想起,在营地时,叶辰把五把连弩都给了霜儿,不过,却给了我和唐颖一人一副袖里箭!刚才脑子里一团乱麻,把这事儿给忘了! “额,我没事!”我重新整起身体,再次向上爬去。 或许是受到我和叶辰的影响,原本在南门外等待开门的那些夏州官兵,逐渐的也向我们这边来支援了。我爬上墙头时,看到下面已经有不少人在放箭掩护我们,也有勇敢的正顺着绳索在往上爬。 我跳到墙内,脚没落稳,看到眼前的情况,这心里已经吃了一击。除了刚才被叶辰射杀的敌兵,还有数名敌方和我方的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远处还有刚刚攀上来的友军在和敌兵搏斗。这情景,生平第一次见的人无法淡定,何况我不知道唐颖在哪,每经过一具友军的尸体,都不由自主地要看一眼,那些惨死的样子,一点一点在蚕食我的善意。当一名敌兵拿着大刀向我逼近时,我终于不得不抬起右手,射出了一枚袖箭! “阿陈!”叶辰从后面赶了过来,也是一脸惶恐地对我说:“这,现在怎么办!往哪走!” “往哪走?……”我颤声看了看两边的路,都有人在搏斗,黑夜里就那城楼上的一点灯火,要如何分得清楚!不用等我决定,已经又有敌兵杀到,我和叶辰在原地连续用了几枚袖箭,才勉强又腾出空来。 “现在,往哪走都一样!”我背靠着叶辰,紧张地说:“要帮着下面的人上来!否则,全完了!” “好!”叶辰奋声道:“杀个痛快!!” 说罢,我二人在城头上,用袖箭和捡来的大刀一阵乱战,直到叶辰身上带的五十枚箭钉全部打完,砍刀断了又捡,捡了再断,手臂都已经震到麻木了,这才听到南门处喊声大振,是城门!被打开了! 这城门一开,城墙上我们的绝望瞬间烟消云散,那些负伤的、还有刚刚爬上来的兄弟,全都士气大振!相反,城墙上的敌兵这一下子就没了斗志,甚至还有逃跑退缩的迹象。 趁势,我们一通穷追猛打,一路打到城下,在城门内对战了一会儿,很快便要形成巷战! 实话说,谁也没有想到,开门之后我方的气势如此之高,个个都以一当十,洪水一般涌进了城内。 不过,毕竟我们只有五百人,如果接下来进入巷战,兵力被街道分散,敌方就有了喘息的机会,一旦他们重整人马,借着人数的优势,逐渐就会开始反扑,到时候,我们强弩之末,最终还是会败下阵来! 然而,形势似乎没有按照这个逻辑去发展,我们不断地朝起火的都尉府方向进攻,可进攻的阻力,不但没有越来越大,还似乎越来越轻松,对方,在节节败退?! 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情况让他们没有重新组织抵抗? 无暇多想,我和叶辰跟着几百名友军兄弟一路冲到都尉府门口,结果,门口的情景,令人意想不到! 上百名我方和敌方的兵士,聚在府门前的街道上,已经停止了搏斗,不知是把什么人围在了中央,好像还在交涉着什么。 由于人数很多,加上又是夜晚,我和叶辰在外围摸不清情况,只能一点一点往前去看。 “于卿海!你这个没良心的!呜呜~不管我们死活,也不管你老娘了嘛!”一个年轻妇人被人用刀抵着脖子,在人群中哭喊起来。她身旁还有五六名妇人,同样被人用刀挟持着,其中还有一名年纪较大的老妇。 “你住嘴!”守将于卿海气愤地喊了一声,不过他,居然也被人用刀抵住了脖颈,而且是两个人一左一右,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对,那左边持短刀的人,怎么,好像是……唐颖?! “唐~!”我虽然是在他们背后,可是我认出了那个背影,惊讶得我差点儿要喊出来,心情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她居然在挟持着敌方主将?! 天呐,她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女孩的身影在一群持刀的士兵中,挟持着对方的将领?!还好右边有人帮她一起,这担心才稍微平静了下,不然我肯定要冲过去给她帮忙! 我和叶辰强忍着心情,听那敌将对周围士兵说:“如今公主已亡,你们要是放下兵器,就是谋逆大罪!到时不但自身难保,还要被抄家灭族!如何选择,你们自己清楚!” “儿啊~你当真不顾老娘死活啊!”被挟持的老妇人在对面哭道。 “娘!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于卿海悲声回应,对手下喊道:“发什么愣!不想死的,就跟他们拼了!” “慢着!!” 正当敌兵被怂恿得要再次拼命的时候,一声女子的厉喝,震慑全场! 随着两队护驾士兵依列而出,琪华一身红色宫装,冠衣锦带,从都尉府大门内迈步走来,甩袖正色道:“谁说放下兵器,就是谋逆大罪?!” “公主?!”在场之人无不惊讶注目。 “本宫无恙,”琪华道:“玄平关众位将士,今日之事,是有人假传圣谕,妄图害我性命,大家切不可枉受蒙蔽,自相残杀!” “不错!大家不要再打了!”众人正犹疑着,见琪华身后又走来一名军官,是关内行检参军蒋煜,他说:“给于卿海送来圣谕的司徒王群,现在已从北门逃走!大家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 琪华道:“大家放下兵器,各归各部,本宫承诺,不再追究此事!” 众人一听,再无继续拼杀之理,于是,开始纷纷放下武器。 “不过,于卿海!”琪华对仍被拘押的都尉,微怒道:“你好气节,老母被挟,还能怂恿别人为你卖命?当初王群来找你,怎么没有如此骨气?!” “…… ……”于卿海以为公主已死,无法挽回,没想到现在居然站在自己面前,还不再追究官兵的罪责,这让他一时无言以对,双腿瘫软,跪了下去,颤声说:“罪在我一人,还望公主,饶恕我的家人~” “公主饶命~”一旁被拘押的五六名妻妾,也跪在地上泣噎着。 琪华来到近前,朝对方道:“身为统将,陷属下官兵于大逆之地,害我多名侍卫无辜枉死,此等罪责,本当凌迟以泄我愤!” 公主越说越气,却似乎又忍了忍,说:“念你也是受人蒙蔽,又有老母在堂,暂且饶你不死,不过,本次事件所有死伤抚恤,由你一人承担,若有不善,必当从重问罪!” 都尉想不到自己还能捡一条命,惊讶之下,连忙叩谢。 琪华命人将都尉带回都尉府,暂时看押起来,唐颖在旁边不知该不该押着都尉一起走,正尴尬着,公主转身对唐颖说:“唐姑娘?莫非这于卿海,是你擒下的?” 子夜之后 唐颖对刚才公主威压众人的举止很是惊佩,就连在旁边围观的我和叶辰,都没敢上前去找唐颖。 现在公主问话,在众人围观之下,唐颖倒是不太好意思,说:“额,是大家一起,才……” 呼延凌霜从一旁走过来,说:“主人,是唐姑娘一人将于卿海擒下,我等皆亲眼所见!” 霜儿说完这话,周围官兵无不惊叹称道。 唐颖忙解释说:“哦,是趁了他们不备,偷袭得手,实属侥幸!” 公主钦佩笑道:“今日本宫侥幸脱险,又侥幸得一女将,实在幸运之至啊!”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真是危难之后,难得的轻松! 等公主将都尉府门口这些人都安排完毕,我才慢慢朝唐颖那边走过去,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原本没见着的时候,在脑海里想象了各种见面的情景,谁知道,现在都不一样。在城墙上的那种担心、害怕、甚至翻开尸体时,那种无以形容的心情,现在好像都沉静了下来……静得只当她一回头,片时无言,只那一眼,双方都忍不住哽咽起来,相拥而泣。 那一阵眼泪,自己是完全控制不住,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把叶辰也拉进来,三人是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我抹去眼泪,笑说:“以后再擅自行动,谁也不用管哈,把别人差点儿担心死!” “哎,别别别,”叶辰打趣说:“是把某人担心死啊,别把我算进去啊!” 唐颖拉着我的手,歉意又无奈地笑说:“行~,下次一定跟二位通报,好吧~” 我和叶辰互相看了看对方,皱着眉头,齐声道:“还有下次?!” 三人相互打趣,贵在心知。 人员散去之后,霜儿给我们安排了都尉府的两个房间,临时修整一夜,第二天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这一夜,每个人都经历了太多,甚至是生命的结束。第三队首先去开城门的那二十人,有一半已经长眠于此。若不是叶辰的五把连弩,恐怕阵亡的人还会更多,城门也不会那么快就打开。 叶辰去询问情况的时候,才看到,那五把连弩,一把被生生砍成两半,一把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而另外完好的三把,却已经都是红色! 公主的这次脱险,每一环都值得讲述,只因夜寂困乏,只能寥寥数言。 当时,玄平关参军蒋煜与手下兄弟,冒险将毒酒换掉之后,以为营救公主最难的一关总算是过了,没想到,王群还要把关押公主的房间,事先全部以木板封窗,让公主在饮下毒酒之后无处可逃。这差点儿难坏了蒋煜,该如何才能把公主从房间里救走,挖地道?时间根本不允许! 怎么办,就在蒋煜按照王群的指示,带人钉封木板的时候,蒋煜发现,自己可以偷工减料!房间前面的窗户给你钉得严严实实,后面的窗户也同样给你做足功夫,让你看上去毫无问题,但其实,后面有一扇窗的木板,钉子是活的! 王群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指挥的这群于卿海的部属,有一半是蒋煜的属下,而蒋煜却已经被公主策反。 如此一来,任你下毒还是火烧,蒋煜都可以在背地里放水!在点燃整个房间之前,公主已经从后窗离开了房间,而王群,也只不过是在房前,督看了一场点火的工程而已。 再说这个都尉于卿海,怎么会全家人都成了俘虏?这件事,不得不说,还是公主这边有过事先的准备!因为琪华在国内所到之处,当地长官的个人情况,公主及其贴身侍官都要进行了解,除了方便正常的社交沟通之外,还有防患未然的作用。 于卿海虽然手握重兵,躲在关墙之内,可他哪里知道,公主的这些侍卫当中有一名对他的府宅、府上人口情况,早已做过调查!这名侍卫,就是当日在法场上,被公主救下的八名侍卫之一,槿月! 入城战斗开始之后,霜儿带着十人的小队,前往都尉府方向寻找公主。正当霜儿他们找准位置,要番墙进入府衙的时候,槿月等八名侍卫刚好看到并拦下了他们。 霜儿当时并不知道公主身在何处,进府搜寻危险极大,但是槿月在被公主营救之后,却摸清了于卿海私人府邸的情况。就算他们这十九人一起杀进都尉府,找到公主,可是出来怎么办,还是要面临被官兵围堵的情况。 于是,在槿月的建议下,霜儿决定带人一同到于卿海的私宅中,擒拿其家人,以逼迫于卿海开城放人! 因于卿海没有料到槿月这个环节,兵力又主要部署在城防和都尉府,所以槿月和霜儿等人到于卿海家中,没遇多少阻力就抓到了其老母和五名妻妾。 于卿海得知家人被擒,马上带人前去交涉,此时,随同潘威等人从城墙西南角冒险入城的唐颖,因为被敌兵杀散,独自一人潜行在街道上,却恰好看到了从别处前来的敌将及卫属! 由于黑夜的掩护,加上唐颖是一人独行,稍作隐蔽便没有被敌兵发现。 她一直跟在对方后面,直到见到霜儿槿月她们押着俘虏和于卿海交涉。 此时于卿海及卫兵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霜儿和槿月那边,唐颖身形小、身法快,短刀劈拨格挡极为迅捷,连续划伤数名卫兵,直抵于卿海身前,待其反应过来,刀锋已至咽下! 这场夜战,总算是以公主的险胜落下帷幕。大战之后,每个人都极度困倦,就连城内还不知已失去亲人的百姓,在渐息的兵戈马蹄声中,也逐渐昏沉睡去。 然而,百里之外的夏国王城中,夜风阵凉,烛火幽微,老皇帝在卧榻之上,似乎辗转难眠,以至于痛苦地坐起身来,向殿外喊道:“来人,来人!!” 殿门打开,一股堂风从值守太监脚下窜过,太监慌忙关上殿门,跑至榻前,跪地听宣。 “速传,永靖王入宫见朕,”皇帝两眼迷困,却又十分着急:“快去,快去!额~” 说完,他捂着额头,难受地半倒在榻上。 太监见状,慌张想问是否要传御医,却见皇帝恼怒催道:“不得传唤御医!快~去!”皇帝一把将身下睡枕扔向了太监,半个身子趴到床下,又指着睡枕道:“把枕带上!若遇迟滞,立斩不饶!” “是……”太监连滚带爬,抱起枕头,出了殿去。 阴月下,瑞王府,静觞阁,案几上,一尊含珠铜狮摆件,在房间的夜影中,齿牙生威。 忽然,那狮嘴中的铜球,不知怎的,居然咣啷一声,自己滚落下来,恰好落到了铜狮脚下的底座上,砸出一声脆响之后,又将狮脚下原本踩的一颗铜球撞了出去,撞进一个孔洞后,那狮嘴中竟又重新出现一颗,可谓机巧之至。 那一阵声响过后,房间中烛光亮起,壁上一件青色披风被取下,披在一男子肩上,这男子身形秀伟,背身朝案几后面的壁柜走了过去。 “嗒嗒嗒”他转动了一只青铜方尊,壁柜紧接着自行挪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密道,密道中已有灯火,但映在他脸上,却只有冰冷和阴郁。 这条密道并非只有一条路,他至少经过了两个岔路口,才到达一间密室。密室中,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头戴篷帽的人,听到有人走近,便转过了身来。 那密室里本就灯火昏暗,黑衣人在帽沿下的半张脸,愈发阴森肃杀。 “何事?”走近的青衣冷冷问了一声。 黑衣并不施礼,只淡淡回道:“玉尚存,是否继续?” 青衣似乎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他听完之后,那种若有惊讶、甚至不满的表情瞬间被思索的眼神遮盖下来,背手侧身道:“如此,更不能让她回来,否则,将再无宁日!” 黑衣说:“这次我和罗刹亲自去,殿下需在宫中再作准备,内外兼施,不信这美玉不碎!” 青衣说:“上次取得那卷手谕,实属不易,至今本王还心有余悸,如今不知父皇何时宣召,我若主动前去,恐为不妥!” “殿下勿忧,”黑衣说:“蜃引幽兰乃我门至宝,从未有过差错!按时间推算,此刻应是发作之时,天亮之后,最迟午后,定会召见殿下!” 玄平关都尉府,公主未敢歇息,连夜与诸将,至堂中议事。 “蒋煜!” “在!” “即日起,由你暂代都尉之职,处理关内兵马布署,及善后事宜!” “是!” “伤亡官兵要善加抚恤,不得怠慢!” “得令!” “潘威!” “属下在!” “飞鸽传书兴州虎奇营,命其,以巡防之名,至城外青峰谷扎营待命!” “是!” “那五百名夏州官兵,临时编入玄平关驻军,妥善犒赏,暂借一时,待我回京后再行归还!” “明白!属下告退!” “槿月!” “主人!” “蒙追与陈炳,先在此地依礼厚葬,回京之后,再行赏恤!” “主人放心!” “野利真恭!” “在!” “邵先生他们可在城外?” “呃,”野利想了想说:“他们此刻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哦?” 野利说:“我从营地走时,先生跟我说,城破之后让我派一队人马到营地,以,捉拿细作之名将他们带到城内,关押起来!呃,并嘱咐对贾氏父女要单独照顾!” 公主听完,诧异地笑了笑说:“妙哉,我正想如何处理典方余那两个跟班儿,他倒提前帮我做了!” “主人,”霜儿说:“这次幸亏邵先生建议商队先行,来打探情况,不然我们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这里出事了!” 公主点头道:“当初他让我带你一同返回,现在想想,呵,真是一言难尽,你的清神丹和龙蛛索的丝毒,都派上了用场!” “啊?”霜儿惊讶。 “对啊,”槿月对霜儿说:“还好你送我的清神丹一直带在身上,主人让我用了一粒,不然我可能走不出那个驿馆了!” 公主道:“他们入城后,请先生过来一趟,贾氏父女安排在都尉府暂住,至于典家那两个人,关到府衙大牢,就说查明身份之前,不得放行!” “是!”野利应声拜别。 话说邵雍、贾鸿轩父女、荀教头、马葫芦、王浦六人被野利安排的官兵从营地带到城中。六人中,马葫芦和王浦在营地时,便首先被绑了起来,蒙了眼睛,堵了嘴。 他俩以为其他人也跟他们一样,被当成了大宋的奸细。其实一路上,只有他二人被绑。邵雍早已跟其他人传过话,让大家配合着,一同来到了都尉府牢房门口。 “把他们分开关押!这两个,去那边!”官兵故意说了句。 二人虽一肚子冤枉,怎奈官兵人多,看不见也跑不了,只好哼哼唧唧地被押入了大牢。 余下邵雍等四人在牢房门口,官兵上前道:“几位在此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见官兵离开,邵雍对贾鸿轩说:“庄主,一会儿他们会安排你们住宿,我就不同你们一块儿了!” “哦,先生请便!”贾鸿轩道。 “书怡,”邵雍说:“这是一张字条,一会儿如果见到公主,麻烦你交给她!” “哦,”书怡接过纸签,想问他要去哪儿,可又不便直说,只道:“额,先生,何不亲自交给公主?” 邵雍有点尴尬,说:“哦,此时多有不便,天亮又怕耽误,故而劳烦书怡!” “奥,好的~”书怡喃喃应道。 邵雍说:“大家可放宽心,此处有惊无险,可在此暂住!在下先告辞了!” “呃,”贾鸿轩倒是替女儿问了句:“先生,可还再见?” 邵雍回头,迟缓了一下,说:“哦,当然,告辞!” 此刻,贾鸿轩才真正明白,女儿为什么不接受典家,又为什么愿意放下一切,来到西夏! 相惜 野利真恭听说营地的人到了,于是,前去见面并安排住宿,哪知见到时,邵雍已经离开,野利只好带书怡一人,来面见公主。 来到府衙堂外,野利让书怡稍候,自己进去通报。 “禀公主,邵先生他们已经到了,只是刚才属下去的时候,先生已经离开,现在书怡姑娘在门外等候!” “哦?快请她进来!” “是!” 书怡进到堂中,依礼跪拜:“草民贾书怡,叩见公主殿下!” 琪华上前扶道:“书怡快快请起!” 书怡起身,琪华说:“这次事发突然,让大家跟着受惊了!” 书怡说:“公主言重了,不知公主可有吩咐,书怡也当尽一份力!” 琪华听了这话,稍有诧异,上下看了看书怡,让书怡也有些莫名。 琪华笑了笑说:“才发现,书怡与我竟身高相仿,天生的娟贵之气!” 书怡羞愧道:“不敢,公主取笑了!” “没有,”琪华说:“刚才我们在说明天回京的事,槿月建议分两路走,一路由她扮作我的模样,另一路我带霜儿便装返回。这样虽然我能安全一些,可是,另一路未免太过危险!所以,我在想,如果有人扮成我的模样,留在都尉府中,一来安全方面更有保障,又可以减少我返程的阻碍,倒是可行之法!” 书怡有些惊讶说:“公主的意思是,让我……” 琪华说:“奥,书怡不必为难,如果觉得不妥,让槿月留下也可以,我只是考虑到,槿月回京后,有些事还需要她做。” “哦,这个只要公主同意,我乐意效劳,”书怡说:“只是,怕做不好,坏了公主名声!” 槿月忍不住说:“姑娘如此气质,带上面纱,别人哪里能分得出来?” 琪华见这位大小姐此时倒有点羞涩,于是笑说:“我这里还有剂良药,可让书怡重回自信,不知肯否接受?” 书怡问说:“公主请讲!” “书怡,”琪华扶住她的手臂说:“可愿做我的义妹?” “啊?”书怡受宠若惊,道:“我,未有寸功,何能……” “诶,”琪华止住她,道:“难道姐妹关系,要靠功劳来形成嘛!” 霜儿这时善意提醒道:“书怡郡主,还不快谢恩?” “郡主?”书怡惊讶着。 琪华说:“我的妹妹当然至少是郡主喽!” 书怡连忙收拾心情,感激下拜道:“书怡谢公主鸿恩!” “妹妹!”琪华扶起她,说:“其实,我早有此意,也跟霜儿她们说过,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现在虽然可以亮明身份,怎奈朝中不宁,出了这样的事,其实,应该晚些对你说才好!” “公主!”书怡感动道。 “诶,还不认我?”琪华说。 “奥,姐姐!”书怡笑着抹了下眼泪,说:“不论有什么事情,眼前这位姐姐,书怡认定了!” “……好,”琪华也颇为感动,对一旁说:“野利真恭,这段时间你暂时留在玄平关,保护郡主的安全,不得有失!” “是,公主、郡主,请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琪华道:“另外,告诉蒋煜,兵马重新调配之后,以公主之礼设宴接待,到时郡主着本宫装束出席,宣令赏恤,督询关内事务!” “是,属下这就去办!”野利告退。 “姐姐,”书怡道:“这假扮之事,需要多久?” “顺利的话,三五日,到时我会派人通知你,”琪华说:“妹妹不必担心什么,就把这玄平关当成是你的山庄好了,当初在山庄与你初次见面,我就感觉,这少庄主若只在家里抚琴弄月,那可真是屈才了呢!” 书怡欣然笑道:“抚琴弄月,那都是副业,专职还是打理山庄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琪华说:“那等下次,回京后,再邀请妹妹切磋琴艺,看妹妹这副业进展如何!” “好啊,呵呵,”书怡道:“哦,差点儿忘了,邵先生让我将这个交给姐姐,姐姐拆看一下!” “哦?”琪华接过字条,打开看去,上面只有四个字:宜与陈行! 琪华初时有些诧异,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霜儿和槿月:“此次随行的侍卫中,可有姓陈的?” “陈?没有!”二人都摇头道。 霜儿说:“不是有个叫陈默的,主人之前还找他谈过连弩的事!” 琪华道:“除了他,你再去问一下蒋煜,还有没有姓陈的,比较可靠的人!” “奥,好的!”霜儿离开。 “姐姐,”书怡问:“可是需要陈默帮忙?” 琪华说:“哦,你们应该是认识,对吗?” 书怡说:“他和唐颖、叶辰有结义关系,山庄庆典的时候,他来帮过忙!” “他人品如何?”琪华问。 “呃,我和他接触不多,”书怡说:“不过,既然是唐颖的朋友,人品应当不差!哦,听唐颖说,他救过唐颖的命!” “哦,”琪华说:“邵先生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先生未曾言明,我也没好多问!”书怡道。 “呵,看来他还是让我自己决定,”琪华说:“奥,妹妹,你先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如果有事,我再派人通知你。” “好的,姐姐,有事随时传我,书怡告退了!” 不多久,霜儿回来对公主说:“主人,整个玄平关,没有陈姓人家,蒋煜身边也没有!” “……”琪华有些惊讶,踱着步子想了想说:“天亮后,让陈默来见我!” 如果说这场事件中,公主化险为夷,敌方尚不明朗,伤亡的人员得以安抚,那么,最悲哀的就是于卿海一家了。公主虽然没有处死他,可是全城的伤亡抚恤由于卿海一人承担,这基本上就与抄家无异。 虽然于家在关内十分富有,但也抵不住这种名义的剥夺。老母于氏和于卿海的五名妻妾被释放回家之后,众妇人在堂中长吁短叹,沉吟低泣。 二房抹着泪道:“早说分开住,这可倒好,让人家一窝端了!” 三房气道:“真是,早听二姐的,也不至于今天这般境地!” 大房辩解道:“你们都搬出去,让我一个人照顾嘛?还是说,让母亲一月换一处居住,居无定所?我岂不想分开住,那没良心的又怎愿意!” 五房哭诉道:“现在说在哪住,又有何用,苦了我这命薄之人,才入门一月,就遭此横祸~呜~” “还嫌不够是嘛!”于老夫人拐杖杵了杵地面,伤心道:“你们,趁天未亮,赶紧收拾细软走人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莫要在此让老身耳噪!” “……”妻妾们安静了片刻,大房先试探着说道:“呃,母亲,您消消气,我去给您弄碗安神汤!” 二房见大房离开,也跟着说:“母亲,我去给您收拾床铺~” 三房见状,切了一声,说:“母亲,看到没,有去无回!!我呀,去把财物收藏起来,也好给咱家留个底儿!” 三房走开后,一直没说话的四房还站在一边,看了看老五,说:“五妹,你去休息吧,我来侍候母亲安歇!” 五房愣了愣,捂着嘴抽泣着跑开了。 “老四,”老夫人说:“你也去吧,你还年轻,再找个安稳的好人家吧,留在这里,徒增伤心~”说着,老夫人眼泪落了下来。 “母亲~”四房跪在老夫人身边,哭泣道:“我……已有身孕~” “啊?”老夫人很是惊讶,于卿海半生无子,此时,竟然有这样的消息,真是难言其中滋味,老夫人颤抖着扶住她,说:“你……你留下也是受罪啊,这孩子出生之后,恐不能,容于关内百姓啊~”夫人失声痛哭,与四房相拥对泣。 于家大宅墙外的夜路上,稀风扰过,碎叶娑娑,除了一点星光和几声乌啼,还有一个似乎闲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邵雍从都尉府离开后,独自一人来到于家宅院附近。这一路上,除了几名回营的士兵,再无旁人打扰,观星赏月,倒也自在。 他看到于府前门有五六名蒋煜安排的兵士在看守,不想去惹麻烦,于是绕路往后院走去。 走到后花园东墙外,墙根下什么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下来看了看,居然是一个人从院墙下的狗洞中,爬了出来!夜色下,勉强能看的出,是一名女子,还挺年轻,若不是亲眼看到,很难想象这穿着打扮的女子,是从狗洞里钻出来的! 邵雍也有些吃惊地叹了口气,上前道:“姑娘留下一锭银子,我可让你离去!” “……”这女子正是于卿海妻妾中,最小的那个五房,她知道府门口有人看守,院墙太高她爬不上去,也只好钻狗洞了。谁知道,刚爬出来,就听到这么句话,吓得差点儿要钻回去! “哎哎~”邵雍急忙道:“我让你走,你别怕,只要留下一锭银子便是!” 五房半躲在洞下,哆哆嗦嗦地说:“你~,所言当真?” “当真!”邵雍说:“不然你再回去,等天亮连一锭银子也留不下了!” “……”五房犹豫了一下,心想也是,天亮了那些官兵肯定来抄家,到时钱财留不下,连人也走不了!她躲在洞旁,从怀中摸索出一锭银子,探手放到了前面地上,呐了一声,又赶紧缩回了洞里。 邵雍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捡起了银子,说:“你一会儿不要往南走,南面今夜是大凶之地,去则无命!走了!”说罢,他转身继续往后门走去。 于家这宅院很大,约莫走了有五十步,又听到墙边有什么动静!这次,是墙头上,一个人影正笨拙地从墙上翻过来,墙外还有一个人在下面接着,捏声说:“下吧~,我接着你,快呀~” 原来是二房和情人管家在番墙逃跑,那二房胆子小,在墙上趴着就是不敢松手,急得管家差点儿要喊出来! 邵雍上前道:“再不下,我可要喊人了!” 二人听到这么一句,都慌了神,二房吓得手一松,立马落了下来,管家本来是要接住她,可一慌神,硬是被砸了个正着! 两人趴在地上,好一阵疼,又不敢大声,只能听邵雍蹲下来说:“哎呀,二位真是,奥别怕,别怕,我就是过路的,哎,不过,想收点买路钱,二位意下如何?” 绝处逢生 被邵雍这么一吓,又听说要钱,管家气得要爬起来恼火。 邵雍又道:“哎,大哥别急,你要是急了,我喊出来,可就不好了!昂!”他示意地朝后门那边摆了摆头。 管家知道后门也有官兵,哪敢动粗,只好噎着气道:“你,你要多少~!” “一锭银子!”邵雍伸了根手指。 “一锭?”管家倒有点诧异。 “没错,多了不要,赶紧的吧!”邵雍伸了伸手。 管家和二房都很纳闷儿,可也顾不得多想,只好掏出一锭给了邵雍。 “可以了吧!”管家急着问。 “呵,”邵雍笑了笑说:“这钱我也不白收,建议你们离开之后,做些善事,不然,有命拿,没命花!” 说着,邵雍继续转过墙角,朝着有两名士兵把守的后门,走了过去。 士兵柱子是个新兵,人老实,经常被老兵欺负,今晚这后门值守的差事又落到了他和胖柳身上。 胖柳当差时间比他长,自己坐在门边睡起觉来,让柱子替他守夜。 柱子也不是不懂偷懒,他是怕万一被都头看到,自己这刚谋的饭碗又要不保,所以,黑影里就他和胖柳两个人,胖柳在睡觉,他却还是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口。 “什么人!”柱子见有人走来,握刀喊了一声。 胖柳倒也警觉,哆嗦了一下,爬了起来。 “呃,二位军爷,”邵雍说:“我是来给于老夫人看病的,原本是要今晚饭后就过来,哪曾想出这种事!老夫人身体有恙,耽误不得,还请二位军爷通融一下!” 说着,邵雍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了柱子。 柱子从来没摸过这大元宝,握在手里愣了半天。胖柳一把夺过来说:“哎,进去吧进去吧,打扰老子睡觉,真是!” 邵雍从他俩的行为看得出来,在这个门口,胖子有话语权。于是,他又拿出一锭银子,对胖柳说:“呃军爷,这第二锭银子,我有个请求!” “……”胖柳看到第二锭元宝,彻底不困了,瞪圆了眼睛确认邵雍是要给自己,于是小心翼翼从邵雍手里取了过来,恭维地说:“啥请求,你说!” “奥,这么晚了,我怕进去会有误会,想让这位军爷,和我一同进去!”邵雍示意让柱子一起。 胖柳虽然不太情愿,因为那样他就没法睡觉了,可是看在这两块宝贝的情份下,他还是撇着嘴答应了:“诶,去吧去吧~” 而柱子却盯着那两个银疙瘩,迈不开脚。 “干嘛?”胖柳凶道:“你不去?我去!” “哎……!”邵雍对胖柳拦道:“军爷,这两锭,就是门边银,进去就不好使了,嘿嘿!” “不好使?”胖柳道。 “啊,”邵雍道:“这银子要是进了门,明日未必能保得住啊!” “啥?”胖柳纳闷儿。 “嘿嘿,”邵雍说:“军爷,你听我的,准没错儿!在这安心休息,保准明日有福可享啊,哈哈!”邵雍拍了拍胖柳手中的银子。 “呃,那赶紧的!”胖柳摆了摆手:“磨磨蹭蹭的,去了赶紧出来,明日有你好处!” “奥,”柱子讷讷地答应了一声,和邵雍进了后院儿。 走在花园廊间,邵雍对柱子说:“可是为家中伙食发愁?” “!”柱子心想你怎么知道,可是没说出来。 邵雍又说:“二宝落地,有喜有忧啊!” “!……你怎么知道?”柱子惊讶地说。 邵雍停下脚步,说:“岂不闻医者善观?我呀,不止知道你有了二宝,你家中老母还有疾在身,没错吧?” “……这,也能看出来?”柱子一脸懵道。 邵雍淡淡一笑,说:“走吧,给老夫人看病要紧!”说着便继续往前走。 柱子愣了愣,赶上去恭维道:“呃,郎中先生,先生,能否,给我娘也看一下~” 邵雍再次停步说:“我诊金可是很贵的!” “这,我,”柱子一急,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为难地说:“先生,看在今夜这份儿上,我求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嘛!” 邵雍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扶起他说:“这般孝顺,我怎好不帮,明日我去一趟便是!” “奥,”柱子开心道:“那诊金是?” “诊金?呵呵,一会儿我给于夫人诊病,你就帮着打个下手,这诊金就免了,如何?” “好好,先生尽管吩咐!” 二人穿过花园,寻思找人问问老夫人的住处,恰好一名家丁鬼鬼祟祟的,被二人撞见,一番交涉,便只好引二人来到老夫人的堂屋。 于老夫人和四房在屋中正愁着以后该怎么办,却听门外有家丁叫门。 四房起身来到门边,未敢开门,小心地说:“老夫人已经睡下,可否,明日再来?” 邵雍解释说:“夫人莫要误会,我知府上方蒙大难,今夜有要事须面见老夫人,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老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站了起来,对四房点了点头,道:“开门!” 房门打开,邵雍看了看房内二人,二人也看了看房外这陌生人。 邵雍先道:“老夫人莫惊,小生此来,专为解这难治之症!” 于母和四房本已伤感到无可奈何,此时听到这话,又见此人形端意正,不像是妄言,这心中真是如逢甘霖,一下子生起了希望! 于母渴望着问道:“先生,此为何意?” 邵雍再次看了看四房,让四房倒有些不好意思,邵雍说:“果然是福泽未尽,劫难之时,天赐六甲,实乃绝处逢生之象!” “啊?”老夫人与四房听得明白,却惊讶于他怎么知道这身孕之事。 柱子和家丁在一旁更是呆呆的,不知所然。 “呵,老夫人,”邵雍道:“都尉今日虽暂免一死,但肯定还是难逃劫数,不过,此劫会有多重,倒是可以干预了!” 于母心下激动,走近道:“先生,请赐教!” 邵雍谦道:“哦,不敢,请问府上可有面粉?” “面粉?”于母道:“有!” 邵雍说:“劳烦几位取一盆面,一桶水,天亮鸡鸣之前,做出一些素饼,分给明晨入宅的兵士,若是,能剩一张,则此难化矣!” 听完邵雍所说,几人均面面相觑,神情疑惑。 邵雍淡淡笑了笑,却听于老夫人说:“呃,先生,当真?” 邵雍说:“哦,老夫人,有些事需看造化,真与不真,绝非一言能尽啊!” 于家此时已无他法,这个时候能有人来帮忙,不管是什么方法,试一下总比呆在屋里长吁短叹的好! 于是,老夫人接受了邵雍的提议,与四房去做些面饼,并让家丁为邵雍安排住处。邵雍本无意在此留宿,怎奈答应给柱子的母亲看病,也只好暂住一宿,以便天亮后跟柱子一同回家。 柱子没搞明白,原本不是说给于老夫人看病,怎么就做起了饼来,但知道能有饼吃,也不管那么多了,先帮着去打水劈柴,至少明天的干粮算是解决了! 夜色随着渐起的晨光,慢慢褪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昏沉的睡梦中惊醒过来。我蛮不情愿地披上衣服,迷瞪着眼走过去打开门,一个陌生的官差在门口对我道:“陈兄弟,公主有请!” 首先,我不认识他,他竟然知道我是谁?其次,公主有请? 我看了看还在睡着的叶辰,在官差的催促下,我只好赶紧穿好衣服,自己跟着他,来到了府衙东苑的一处房间外。 “禀公主,陈默来见!”官差在门外报了一声。 房门打开,开门的人是呼延凌霜。 霜儿对官差道:“你退下吧!” “是!”官差应诺。 “阿陈,不必拘礼,里面请!”霜儿对我道。 她虽说不用拘礼,可我哪敢乱来,我小心地走进房中,看到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正侧身在桌边摆弄一把轻弓。 “呃,”我正判断这是不是公主,那人却转过身来,对我道:“阿陈,从现在起,我不是公主!能回到京城,面见父皇,才算得上是!” “啊?”我惊讶了一声,对方要是不说话,仅从样貌上真的很难辨别,听过她的声音和说话的语气,我这才确定,便赶忙跪下道:“小人拜见公主!” “诶,快起来!”她示意我起身。 “奥,多谢公主!”我道。 “刚刚还说不是公主,莫再如此称呼!”她说。 “哦,不知您唤我前来,所为何事?”我说。 “奥,我不妨直言,”她道:“邵先生建议我这次回京,带一位陈姓之人,呵,找来找去,这玄平关除了足下,竟无有他人!” 我诧异道:“您要,带我回京?” “所以,想问一下你的意思,”她说:“这次返回,途中可能会有阻碍,是否随行,由你决定,我绝不勉强!” “呃,”我反应了一下,说:“能与您同行,小人三生有幸,没有意见!只是,小人既不会武功,又没有其他本事,这为何要选中我?” 她看了看我,说:“阿陈,你可知咱们这是第几次见面?” 我想了想,道:“山庄一次,这,应该是第二次吧!” 她笑了笑,说:“可还记得,在开封府街道上,我们见过一次!” 她这么一说,我想了起来,那天我去找能收购连弩的衙门,在街上确实遇到了她,当时街上人很多,不知为什么她从轿中下来,朝我这边看了看,我还以为她是在看别的什么! “……当时,您……在看我?”我惊讶道。 “呵呵,不错,”她说:“因为,你身上有一种法力,在加护!” 两全其美 “法力?!加……护?!”我惊讶地恨不得绕着自己看一圈! 公主见我莫名,于是又道:“没说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佛法,对吗?” “佛……法?”我忽然想了起来,难道是那舍利子的事?一下子千头万绪,自己有些理不开了。 公主看我摸不着头绪的样子,笑了笑,道:“其实,当初在山庄与你结识,并不完全因为连弩,也因为你这与众不同之处!只是当时还不便言明!” 公主说:“想必邵先生向我推荐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我想起了当初在悬崖洞壁上死里逃生的情景,想起了在万安寺交还舍利的事情,又想到自己曾经被西夏兵追缉,而眼前这位却恰恰是西夏的公主!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于是只好先作茫然,道:“小人倒也去过寺庙,可怎么就,会这样,实在搞不懂了!” 公主道:“此事暂且不说,若你愿意随行,咱们现在就走,顺利的话,两日便可回到京城!” “现在?” “对,越快越好!” “那,”我刚想说能否去告诉叶辰和唐颖,忽觉有些不妥,只好改口道:“能否让人告诉唐颖和叶辰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好,”公主道:“霜儿,你去跟他们说一声,一会儿咱们在北门外汇合!” 话说于家老夫人和四房为做饼忙了一宿,虽然一夜未眠,但有事可做,这心里也不至于太难过。老夫人知四房有孕,热饼出锅后,她让四房先回去歇息,自己在前堂守着那一桌做好的饼食,等待来人。 当时邵雍是说,那些饼如果能剩一张,于家这次灾劫便可化解。老夫人不知道是否灵验,可饼也做出来了,等着看看吧,反正给前来抄家的官兵吃,说不定他们吃了饼,还会留点情面。 起初老夫人怕没人来吃,还特意让柱子去告诉一下其他的兵士,没想到,天亮后进宅的兵士个个都饥肠辘辘,狼吞虎咽,还有一边搬东西,一边顺手再捞上一张叼在嘴里的!没多久,一桌的素饼便所剩不多了! 老夫人心想,这样下去,再做一桌也不够啊,这些来抄家的兵士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要是到中午还不走,哪还能剩得下一张? 虽说这饼真不知能不能有用,可这个节骨眼儿上,这老夫人又没有其他的办法,眼看着饼被一张张吃掉拿走,她实在没办法无动于衷! 老夫人从剩下不多的饼中,拿了一张,收在了自己的衣袖中,坐回凳上,松了口气。 “于老夫人!”一名刚刚吃过饼的军官叫了她一声,她心里咯噔一下,好是一惊。 那军官说:“多蒙老夫人款待,听说于都尉他今日要被押解回京,老夫人何不前去探望?” “啊?”老夫人扶桌站了起来,问:“公主不是说饶他性命,这又如何要押解回京?” 军官叹道:“都尉他是此次事件的重要人证,公主需要他回京呈报,呃,老夫人还是去见一面为好!” 意是好意,可这话听了,让谁也不好受,最后一面吗?老人家心下沉凉,本就困顿的眼神中,又多了份伤楚。 “多谢~”她好歹反应过来,谢了一声,也不再顾及那些饼食,蹒跚地向屋外走去。 宅院里除了忙着搬东西的士兵,没有一个家丁,媳妇们除了四房在休息,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老夫人只好自己一个人走出大门,失落地走在街上,经过那些往日跟她打招呼的街坊,经过那些街摊儿上吃着早饭又窃声议论的食客,她一声不吭,眼前似乎只有那最后一面~ “奶奶~” 一个稚嫩的童声把老夫人恍惚的神情拉了回来,她抬头看了看,原来是一老一少,衣衫褴褛的祖孙两人,正等在卖包子的摊位前,乞求施舍。 于老夫人先前乘轿出行时,曾经不止一次见过这祖孙俩。一次那老乞婆向走在前面的大房媳妇乞讨,大房理都不理,闪身就走开了。又一次,向三房媳妇乞讨,三房甩手让她闪开,还差点儿把她扇倒。 每次于老夫人在轿中都有施舍的念头,可无奈自己身上没有钱,也只好就那样过去了,没想到,这次一大早又碰上他们。 “奶奶,我饿~”那小童拽着老乞婆的衣袖,期望着奶奶能快些要到。 可是这次祖孙俩似乎运气不佳,卖包子的店家只顾忙自己的事,对等在一边已经许久的两人视而不见,店家不耐烦道:“哎呀老乞婆,你这天天来,莫说我们养不起,连食客们也都不愿来了,你还是到别家要吧啊!” 于老夫人此时已经走了过去,可是话却听在耳边,扎在心里,她这次虽然没钱,可是身上却有一张饼,要给他们吗?她心里有些纠结,‘若是,能剩一张,则此难化矣!’要是给了他们,恐怕,就一张也不剩了啊! 她好矛盾,脚步一点点慢下来,却还是在往前走,路口拐角处,一阵恶意的笑声让她侧身看去,有食客居然把自己的包子扔到地上,让祖孙俩去捡!一条小狗马上跑过去叼走了包子,弄得一直在忍着酸心的小孙子哇哇大哭起来! 于老夫人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去。 于府宅院中,那位跟于老夫人有过对话的军官都头,接到都尉府来人催促,说让尽快将收缴的财物先清点部分,报账备用。于是,都头集合院中的兵士,以作交代。 一名士兵见桌上还有四五张饼,索性连盘子一起都揽在了怀里,便急匆匆地要跑去集合,谁知过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可能是觉得盘子比较值钱,他踉跄了一下抱住了盘子,可怀中的饼却掉了一张,落到了门边的青石地上。 那士兵见饼掉到地上,沾了尘土,便没想再捡,抱着盘子和余下的饼,跑向了集合处。 街道上,那哭着的孩子任凭老乞婆怎么哄,都哄不好了。卖包子的店家本就不想看到他们,这下让哭声弄得更加烦气,竟然拿起扫帚将他们往街上赶。 于老夫人上前对那店家斥了一声,说:“回去做好你的包子!” 店家吃了一惊,却也不想惹事,撇了下嘴,回到了摊子上。 可那扔包子的食客却在一旁桌边,跟同伴嘴碎道:“嘿,头一回见老太婆管闲事哈!” 其他人知道那食客是这一带的混混儿,都没有敢做声的,于老夫人只是瞥了他一眼,也没再理睬,把袖中的那张饼取出来,给了孩子。 孩子接过饼,马上就不再哭了,一边吃一边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老夫人,好像在说‘我可以都吃完吗,真好吃~’ 孩子的奶奶感激地拜谢老夫人,老夫人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听那泼皮碎叨说:“自家都难保,还在这儿施舍,切!” 老夫人再次停下脚,回身道:“若是我儿无恙,定叫你连包子也吃不上!” “啥?老东西,这是赶着去见阎王吧!”那泼皮是记恨老夫人管这闲事,让他面子上不爽,他起身走了过来,一把将孩子手中的饼打落在地上,刚刚欢气的孩子再次大哭起来。 “你!”老夫人待要恼怒,却听乞婆一边捡起饼,一边忍声劝道:“呃夫人,不妨事,不妨事~”说着又把脏了的饼塞给孩子。 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对小孩说:“孩子,奶奶还有好吃的,奶奶带你去吃,好嘛?” 小孩把脏饼塞在嘴边,哽咽着点了点头。 “咱们走!”老夫人对乞婆说了句,没再理睬那泼皮,可那泼皮得了便宜,就越发张狂,在背后骂骂咧咧,脏话刺耳。 老夫人心如刀割,强忍着气愤,带乞婆和孩子回到了府上。 “老夫人,你这是?”正在院中清点财物的都头,见老夫人带着一老一少两个要饭的进到院里,纳闷儿地上前问道。 老夫人答道:“我才想去看看我那儿子,谁知道路上遇到一个泼皮,欺负这祖孙二人,还把我给这孩子的饼打落在地上,对我百般辱骂……我”老夫人说着哽咽起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回来,求军爷能带我一同到府衙,免得那厮路上又要害我~” 都头守着于家那一地的财物,又吃了老夫人亲手做的饼,听得这话,怎能无动于衷,他当场恼怒道:“是哪个泼皮如此混账!王虎、墩子!你们两个送老夫人回衙,路上若遇那泼皮,给我一顿好打!以妨碍公务、扰乱治安,带回府衙从重处理!” “是!!”两名兵士见老人家这般遭遇,也是满腔义愤,道:“老夫人,你头前带路,若是遇到那厮,我们定让他好看!” “奥,多谢军爷,”老夫人回身看到祖孙二人,想起说:“呃,差点儿忘了,军爷,我那四房媳妇已有身孕,府中下人都走光了,我想让这乞婆去照顾我那媳妇,好歹让他们也有口饭吃~” 这事儿听了,官兵们无不点头称道,实在是两全其美,于是先让老夫人带祖孙二人前去安排,稍后再去府衙。 于老夫人带着乞婆和孩子去找四房,经过前堂门口时,她看到了那张掉在地上的饼!她捡在手中,又看了看孩子那张饼已经吃完,心里恍然明了,沉许良久! 蜃引幽兰 夏皇宫,寝殿外,瑞王李昭绪正等候父皇宣召。他身边还有一名异域模样的人,手中托着一个盒子,有些卑躬地站在瑞王身后,静待传唤。 此时,看似平静的瑞王,手中汗已浸湿,这次觐见若能平安返回,夏朝廷将发生巨变,这位皇子从此也将正式走上夺嫡之路! 瑞王本是皇后嫡出,血统纯正,但因排行老二,自小就受大哥压制,性情沉郁寡欢,不受皇帝喜爱。然而,皇长子在皇后宫中一次用膳之后,竟突然离世,使得二皇子有了顺位的机会。 谁知道,皇帝因为宠爱云贵妃,或多或少,将皇长子的离世归咎于皇后,皇后悲郁交加,不久竟也去世。 皇后的离世不仅让二皇子失去了靠山,更失去了顺位成嫡的良机,本就沉郁的二皇子从此对皇帝心存怨恨,虽不言,举止之间已与父皇渐行渐远。 皇帝封云贵妃为后,生下了琪华和六皇子。琪华因天生灵感身,有母亲年轻之容貌,又文武双全,自小就受皇帝喜爱。皇帝专赐封号“懿阳”,意为有国之懿,媲美刚阳,又钦点虎骁卫作为其专属侍卫军,令其在国中声赫非凡。 然而二皇子,除了只得到一个空有其名的瑞王称号,和当初皇后近臣王群的辅助,他再无筹码,只能暗中与阎罗门为伍,互为倚靠! “殿下,”身后的异人轻声道:“时辰已到!” 瑞王向寝殿看了一眼,却是正巧,那殿门竟恰好打开了。 “宣瑞王进殿!”声毕,瑞王与身后异人步上台阶,就要进殿,传旨宦官抬手拦下异人,道:“陛下请瑞王带宝物单独进殿!” 瑞王道:“可是,这按摩之法,本王尚不熟练!” 宦官躬身道:“殿下听宣便是!” 瑞王看了看异人,只好从异人手中取过盒子,随宦官进了殿中。 寝殿内,皇帝倚坐在榻上,面色昏沉,身前榻上还放了一个小桌,眼睛呆呆地盯着那空桌,似乎在等待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瑞王跪拜行礼。 皇帝听到声音,迟滞地转过头,看到瑞王手中的盒子,忽的神情一振,似乎猛地要翻下床,可歪到床边又止住了自己!可能还有一丝控念,怕自己过于失态! “来~来~”皇帝撑着身子,朝瑞王摆了摆手。 瑞王跪在地上,抬头道:“父皇,单公公还需回避!” 皇帝与宦官对视了一眼,本该追问缘由,但经过上次见识过那宝物之后,倒也知其厉害。 蜃引幽兰乃西域异宝,此宝形若花蕾,色墨兰,泛幽光,遇有生之物可自行绽放,蕊瓣相辉,极为动心夺目。 人若在旁,看到其绽放,神志会渐渐迷离,眼前若生海市蜃楼,景象亦幻亦真,令人沉醉,直至忘却所有痛楚,昏睡不醒! 先前,皇帝失眠难耐,宫内御医用尽方法,都不见好转。一名御医对皇帝说,去年秋试时,有学子因失眠困扰,曾经向医署求助,当时负责考务的瑞王得知后,从民间寻得一异人,专门为考试的学子治疗这不寐之症,结果成效甚好。 太医院本打算向异人求教治疗之法,可是秋试结束后,异人便离开了医署,行踪不定。 皇帝当时已数日未眠,听得有可治之法,哪还顾得上别的,马上宣召瑞王寻找异人,进宫治疗。 第一次治疗前,异人当着众人之面,为皇帝演示了宝物的神奇。围观的宫女、太监,甚至内廷侍卫,全部当场晕厥,甚至连背身之人都自感头晕目眩,力不能支。 为应对宝物这种令人昏迷的作用,异人专门炼制了应解的丹药,只要口含药丹,闭目不视,一炷香之内,便不会受宝物影响。 因此,首次为皇帝治疗时,除了总管太监口含药丹、黑布蒙眼在一旁听候,其余人等全部在殿外守候。 而这第二次治疗,皇帝只让瑞王进殿,难道,是觉察到了什么? 听得瑞王要单洪回避,皇帝说:“还如上次,令其口含药珠,在旁侍候!” “儿臣遵命!”瑞王不敢不从,但解释说:“只是,这药丹数量不多,炼制极难,一旦用完,到时,这宝物便无法再用了!” 皇帝心下急切,紧紧攥着被角,控制自己说:“让你单独进殿,就是想省下一颗丹药,还不快快呈上~!” “是~”瑞王将盒子放在地上,取下了盒盖,只见里面还有一个小盒,紧挨着小盒旁边是一个圆形的香炉,和一个装药的瓷瓶。 瑞王从瓶中倒出三粒药丸,倒在手心里,起身来到单洪身前。 宦官单洪从瑞王手中选了一颗,将丹药含在了嘴里。 瑞王也从剩下的两颗中选了一颗,同样放进了嘴中。然后,他回到盒旁,将香炉取出,点燃,并将手中剩下的那颗丹药,放进了炉中。 将香炉放回到小盒旁边后,瑞王端起大盒来到皇帝身边,将盒子放到榻桌,对单洪说:“单公公,请遮目!” 单洪看了看此时的皇帝,已经被那小盒吸引得失去了君王应有的样子。他无奈只好从袖中取出一块黑布,自己蒙上了眼睛。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那寝殿殿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宦官单洪,只不过,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原本精明小心的眼神,此时全无痕迹,取代的,是一双半睁不睁,灰蒙无神的眼睛! “方士~进殿~”这声音若是夜晚听了,别人还以为是鬼魅,单洪说完这话,脸上竟毫无表情,呆呆地站在门内,直到异人跨进殿中,并转身替单洪,关上了殿门! 镜画转至玄平关,北门外,押解于卿海回京的马队沿大路出发后,我和琪华公主、呼延凌霜三人,也分别骑马沿小路向京都赶去。 琪华之所以和押解于卿海的队伍分路而行,估计是担心大队太过招摇,路上会遇到阻碍。况且押解囚车的人马行进缓慢,琪华需要尽快赶回京城,也不能与大队同行。 至于我,怎么就,跟着公主出来了,到现在自己还有点懵。骑在马上,一边颠簸,一边思索着。 记得公主是说,邵先生建议她这次回京,带一个姓陈的人,可为什么是我?说是,玄平关没有其他姓陈的了,说我身上,有佛法庇护!我的天呐,这要是别人说出来,我肯定当他是骗子,或者疯了!可是堂堂西夏公主,亲口对我说这些,我除了惊讶,哪还敢有半点怀疑,更何况,当初悬崖上大难不死,昨夜玄平关一战,又是有惊无险,这,难不成自己还真是受那舍利子保佑,死不了? “阿陈!”我正胡乱想着,听到呼延凌霜在马上喊了我一声。 我回神放慢速度,听她靠近说:“阿陈,别往后看,有人跟踪!” “啊?”我吃了一惊,立刻止住了好奇。 凌霜道:“一直向前,有片树林,你和主人到林中等我!驾!”说罢,她加速向前,与琪华对了下眼神,又继续向前,逐渐与我们拉开了距离。 等到看见树林时,我和公主已经看不到凌霜的身影,但路上几处辗转,确实发觉有人骑马在远处跟着我们! 如果我猜得没错,呼延凌霜应该是先到林中打起了埋伏。因为她先行一步,跟在我和公主后面的人即便发现前面少了一人,也不会赶上来仔细查看! 我没敢说话,只是跟在公主后面,缓速进到林中。除了看到路边一处矮枝上,有块衣衫的碎布,再没看到别的什么动静。 我跟着公主一直向前,直到快出了林子,这才停了下来,下马等了起来。 “族长,”我按照约定的称呼,对猎人模样的公主说:“凌不会有事吧?” 琪华说:“对方既然跟踪,就一定会中埋伏,凌在暗,他在明,吃亏的是他们!” “哦!”我心下很是佩服,但不禁又问:“难道他们知道了您的身份?” 琪华摇了摇头,说:“我们乔装易容,又分路出城,他们无法确定,应该只是怀疑,想跟着确定一下!” 尽管只是判断,但不得不说,这公主确实不一般。 我们在林边等了一会儿,隐约的听到马蹄声传来。仔细看去,是凌霜从林间赶了过来。 没等她下马禀报,公主先对我说了一声:“走,上马!” 我赶紧骑上马,听来到近前的凌霜,勒马报说:“主人,解决了!” “好,”琪华道:“咱们尽快赶路,遇到村落再做歇息!” 说罢,公主策马前行,我与凌霜紧随其后。 虽说刚才这事情让我确实佩服,但刚出城就这般凶险,真不知后面还会怎样! 可是说来也奇怪,自己明知道危险,却似乎乐意如此,为什么呢?看看自己现在这情景,骏马乘风,驰骋于原野之上,前面又是两位风浪中毅然前行的奇女子,这感觉真的很特别。 不过主要的,还是自己一无所成,终于能有这样一个机会,不论如何,还是想把握一下!更何况,我根本没得选!为防意外,就连跟唐颖告别一声,都不可以,我哪还有什么选择! 异宝谋君 倾颜惊婢 夏宫寝殿内,那朵蜃引幽兰已然绽放,诡异的光华映着皇帝痴迷的双眸,那种情景如要形容,就仿佛双方在交换什么,那宝物给皇帝的是迷幻的美好,而皇帝给宝物的,却是自己的神识,甚至精魄! 异人在睁着眼睛却毫无知觉的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起身向瑞王点了点头。之后,异人自己离开了寝殿,只留下皇帝、瑞王和单洪三人在殿中。 单公公在异人进殿之后,已经被异人带回了原来站立的位置,连蒙眼的黑布也由瑞王给重新带了上去。 瑞王见异人离开后,来到已至催眠的单洪身边,从单洪后脑处,取下了一枚银针。 接着,瑞王又轻步来到皇帝身边,同样从皇帝后脑上,取下一枚银针。 瑞王有些紧张地喘了口气,便赶紧将皇帝身前榻桌上那宝物,重新封进了木盒。 此时的瑞王,心跳已无法抑制,他端起木盒,一步一步走到单洪身边,却还不见父皇有任何,动静! 再迟延下去,单洪就要醒来,前功尽弃算是小事,万一皇帝无法回神,瑞王便是弑君之罪! 公主这边,我们三人离开玄平关,骑行大约有一个时辰,便遇到了一个人烟不多的小村落。 因为还有两天的路程要赶,公主似乎不打算在这里休息,只是稍稍放慢了马速,从村中经过。 村路上没有人,偶尔看到一两个人,居然见到我们就躲开了,除了关门声、马蹄声,还有不止一家,院中传出隐隐的哭声。 我和凌霜都有些好奇,只是公主没打算停留,出村之后,三人便继续向前赶路。 瑞王这里,他抱着木盒停步在单洪身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焦急着,终于看到皇帝动了一下! 宝物被封进木盒之后,皇帝的意识在逐渐恢复,但由于香炉和银针的作用,此时的皇帝仍然是半个傀儡,他想入睡,可是却有一条他无法控制的意识,在告诉他,必须重复异人在耳边说的那句话,否则,就不可以入睡!! 在药物、宝物、奇门手法的多重作用下,皇帝无法抗拒,他太困了,尽管有一丝丝的抗拒意识在产生,可全都淹没在那无边的睡意中!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如同梦语般,开口说道:“传朕旨意,懿阳公主和亲不成,违逆圣意,禁足宫中!” 言罢,皇帝如释重负,缓缓躺下身子,深深睡去! 而此时的单洪,听觉已经恢复,他摘下眼布,有些眩晕地跪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刚刚躺下的皇帝,虽有百般疑问,却无奈应道:“老奴领旨!” 蓝天下,白云过川,清风稀草间,一只野兔飞速窜出,须臾静谧,马踏尘烟,蹄越劲草,一只箭矢在日辉映射下,银光一闪,那野兔瞬间中矢,翻滚倒地。 琪华于马上沉身坠手,一把拾起野兔,继续驾马前行。 “数月不曾开弓,主人箭法依旧!”凌霜在马上说。 “呵呵,哪里,蒙得准罢了!”琪华笑道:“前面若无人家,这厮可做午膳!” “好啊,呵呵,”凌霜说:“诶,阿陈,咱们比比马速,如何?” “呃,这”我刚想说,这是要让我无地自容啊,本来我就一路在后面,不但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现在还要比马速,我哪能比得过! “驾!”凌霜不等我答应,轻喝一声,超越公主,向前奔去。 公主回头看我,笑道:“怎么,真要输给我二人?!” 她这么一说,我可就来劲了,同样驾了一声,超过公主,向前追去。 公主也不示弱,紧随于后。三人疾驰一段,还未等分出胜负,已看到前方又有一个村落,依稀已有炊烟升起。 三人放慢了速度,来到村口,打算找户人家休息一下补足精神。昨晚玄平关之役,公主和凌霜基本就没怎么合眼,到现在已经非常困乏。我还好说,在都尉府睡了一觉,有些精神。 然而,刚进到村里,感到的不是午饭的味道,却又是一阵阵隐隐的哭声! “怎么回事,”凌霜没有继续说,只是看了看我和公主。 我们明白,之前经过的那个村子就哭声阵阵,还关门闭户,到这个村子,怎么还是这样! 此时马匹也已经有些乏力,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落脚,才好继续赶路。于是,我们找了一户看上去合适的人家,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老汉的声音隔着院门小心翼翼的传了出来。 由于公主和凌霜是男装打扮,为防别人听出什么,我替她们说道:“我们是过路的,想找地方歇歇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我问完这话,就等里面回应,可等了半天,里面居然不吭声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公主取出一锭银子,交给了我,我接过银子,又对里面说道:“老人家,我们有些银两,换些草料可否?” 本想要是再不开门,也只好到别家去,谁知那院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 老汉隔着门缝在里面打量着我们,怯生生说道:“看几位面善,莫要欺我老汉!” “呃,老人家别怕,”我说:“我们只是过路的,人困马乏,实在想歇息一下!” 老汉渐渐放下了警惕,打开门,让我们进了院儿里。 等老汉关了院门,我上前问道:“老伯,为何如此小心啊?” “哎呀,”老汉捏声道:“几位不知啊,今晨天还不亮,村里好几户人家都遭了灾啊!” “……”我们想到那哭声,听老汉继续道:“都是有年轻女眷的人家,让一伙蒙面歹人给害了!” “年轻女眷?”我问道。 “是啊,”老汉说:“那些歹人留下话,说什么,要是公主明天不到十里坡,他们要把往京城沿路的女眷全都杀光,还要,要害了皇帝的命啊!” “啊?……”我们听了不禁失惊。 “此话老伯如何得知?”琪华问。 “东边儿图谷鲁家、西边儿图浑家,天不亮就哭啊,”老汉说:“全村人都去了,两家说法都一样,都是歹人害命之后,留下这话!唉,那个惨哟~” 琪华心中气愤,却又不好表露,加上连日困乏,听了这事似乎颇受打击,皱眉抬手捂了下额头,好像有些不适。 “主人!”凌霜待要扶她,她婉拒道:“连日赶路,又听得这事,着实有些头痛,不知屋内可容歇息?” “奥,几位随我来!”老汉带我们进了屋里。 房内的床铺是两个枕头,很显然,这老汉不是单身一人。或许是怕出事,已经让老伴儿躲了起来。 我将公主给我的银子给了老汉,让他帮我去弄些草料喂喂马匹。凌霜和公主则在屋内歇息下来。 凌霜坐在床边试着琪华手脉,有些担心地说:“看来是有些余毒,以至气脉不畅,需要静心调养才行!” 琪华倚在床上,面色疲倦,说:“现在这情况,他怎会让你静心调养……我真是没有想到,他竟要孤注一掷,如此狠绝!” 凌霜说:“是否再确认一下,万一那老伯是听错了呢?” 琪华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回京,再去确认,反而暴露身份!” 琪华道:“只是此事一出,书怡那边怕是要跟他们打交道了!” 凌霜点头道:“今日玄平关府衙必会得到消息,要如何处置,就看这位代公主了!” 话说,贾书怡为报答琪华解救其父,同意假扮公主留在玄平关,并与琪华结下姐妹之谊,得赐郡主。 这日上午,书怡与都尉蒋煜、侍卫官野利真恭,商谈过午宴事宜后,便与唐颖和其他侍女回房换装。 真难怪琪华与她见之如故,同生锦玉之家,一个帝胄之气,一个却是涵淑温婉,虽门庭有别,却又同年同月,同样的落落大方,怎不教人相惜相顾。 再看那, 红宝凤尾金翚冠, 云丝琥珀步摇簪, 叠肩罗霞宴礼衣, 玉鬓倾颜惊婢鬟! 整套装束换上,不单唐颖惊羡不已,就连侍候过公主的婢女都十分惊讶,这简直就是温婉版的公主嘛! 书怡赶忙谦言道:“岂敢与公主相论,这一冠一带都是公主之物,我只不过沾沾贵气罢了!” 侍婢笑言道:“公主对我等有过吩咐,若她不在,姑娘便是公主,切不可忘,露了马脚!” “……”书怡轻叹道:“突然感觉,还是做百姓的好~” 这话引得唐颖和侍婢都笑了起来。 这次玄平关午宴是琪华特意安排,一则是掩盖自己的行踪,让外界以为自己还未回京,二则是收拢关内人心,借此机会将此处官军揽为所用。另外,也是对书怡日后委用安置的一种考察。 开宴前,关内及附近官署人员已入席就座,观赏舞乐,等待公主入场。 席间舞蹈是由军中兵士自排的军舞,没有太多看头,权且打发时间,只是靠近主案的东西两个首座还一直没有来人,宾客都在纷纷猜测是谁会坐在那里。 然而,看了许久的舞乐,却迟迟不见公主,主宾的座位也一直空着,大家渐渐开始浮躁起来,再迟延下去,这饭点儿都要过了! 大家脸上都有些疑惑,但是还没有人起来声张,因为他们,还不敢。 此时,城外一队人马正缓速行在路上,为首的是位鹤发劲骨的老将,身着铠甲腰系佩刀,乘骑之上沉健肃重,其后随从亦是骏马雄姿。 眼见前方已看到城关,老将心里还是难免生起一丝顾虑,姗姗来迟,她要何如? 拓跋钧,嘉宁军司镇军总帅,是扶持当今夏帝上位之臣,只因不肯随皇室改姓李氏,又不喜营私结党,所以未能在朝中掌事,而是被任遣至这宋夏一带,戍守边陲。 老将军并非公主一派,也不喜公主女身执权,但是为人中正,不会去参与党争。然而玄平关是其所辖属地,这次事件发生在他的地盘,他肯定要来说个清楚。 只是清晨接到请柬,他并未痛快答应赴宴,却说有军务在身,可能迟些才到。 他是想,不去肯定不行,这去也不能这么痛快,否则好像这次事件真的跟他有关,日后在这女娃面前,岂不是要俯首称臣! 一步一关 来到玄平关城门下,老将军身旁副属待要上前告知门吏,却见城门下一名牵马等候的将官上前迎道:“老将军,公主命我在此迎候,请老将军随我赴宴!” “嗯,带路!”拓跋钧在马上低眼回应。 一行人来到都尉府前,远远的便已看见一名红衣华冠面带红纱之人,在府门口立身迎候。 早就听闻公主向来不露真容,拓跋钧自然便知道那是公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肯屈尊在此等候,这让骑在马上的老将军不得不生起一丝愧意。 但是越愧疚,反而让自己无力去解释这次事件,他不能刚一见面,就败下阵来! 拓跋钧故意骑马不下,虽放缓马步,却一直近到离书怡只有一丈之距,这才勒马停骑,却仍然没有下马。 书怡站在门前阶上,心想:“我带着面纱,你给我难堪,也看不到我的脸色啊,呵呵,反倒是你,还真好意思的!” 书怡先开口道:“老将军一路辛苦!” 拓跋钧倒也不急着回应,下了马来,面不改色,拱手道:“有劳公主殿下亲自迎候,老夫愧受了!” 书怡道:“将军哪里话,快请府上入坐!” 拓跋钧见她倒也客气,似乎并无刁难之意,于是也放了放架子,说:“诶,公主先请!” “琪华乃是晚辈,礼当居后,”书怡抬手道:“将军,请!” 拓跋钧不再推辞,左手按刀,进了府门。其余随从皆卸下刀具,交由门吏保管。 这拓跋钧何能如此做派,除了是两朝肱股,有辅君之功,他还有一项特权,就是可以于君前带刀,无需卸甲! 虽然与夏皇帝在某些问题上有点隔阂,被置于京都之外,但这项特权的保留,足以说明夏帝对这位将军的信赖。这些细节,书怡已经提前做了了解,尽管琪华并没有跟她说接待这位将军的重要性,但是书怡从蒋煜和野利等人的交代中感觉得出来,能否处置好今天的事,将关系到玄平关以及整个嘉宁军司日后的权力走向! “公主年少时,老夫见过一面,”拓跋钧知道自己一人在前也不太好,便放慢脚步说:“不想今日,已不敢辨认了!” 书怡心下略惊:“不会要把陈年旧事翻出来说吧!”她赶忙接应道:“蒙父皇恩典,以纱遮丑,也造成许多不便,望将军海涵!” 拓跋钧说的不敢辨认,本意是从整个样貌而言,也是为自己门前的傲慢找理由。谁知书怡把话题转到面纱上,还主动将门前的尴尬归咎于自己,这让拓跋钧始料未及,倒也舒服了许多。他笑颜回道:“哈哈,哪里哪里,陛下这恩典,是要让公主更加气质不凡,岂言遮丑啊,呵呵!” 这赞许之言说得中听,书怡也跟着笑道:“将军这话,还真是见解独到,一语中的啊,呵呵!” 书怡这话说得风趣,引得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二人只这庭前数语,竟已化解尴尬,欣然同行。 这一下子,不但书怡自己轻松了许多,就连身后跟随的侍从野利真恭和唐颖,都松了口气。作为真正公主的护卫,野利真恭并不了解书怡,方才府门外,拓跋钧那段下马威,着实让野利捏了把汗,如果书怡处理不当,丢了公主颜面事小,这刚刚到手的玄平关,恐怕要易主也未尝可知!毕竟这城池是拓跋钧的属地,强龙又岂能压得过这地头之蟒! 而眼前这气氛的缓和,让野利知道,公主所识之人果然不凡,举手投足都不失端仪,真不逊于公主自己。 唐颖在山庄时与书怡相处过一段时间,她知道这位大小姐虽然温厚端庄,但绝不是娇柔绣花的闺中弱女。酒楼经营、太学受教、山庄打理,这些经历让书怡颇具涵养,下至市井小民,上至达官显贵,书怡都能应付的来,今天又有这身公主着装,即便是面对久经沙场的将军,又有何惧! “懿阳公主、拓跋将军到~!”宴会厅门前,礼官见到二人走来,赶忙宣报。 厅堂内舞乐暂停,众宾客纷纷起身恭候。 还没到门口,拓跋钧知道堂内都是些攀附公主的地方官吏,于是待要让公主先进,却见书怡停下来,对门旁那名礼官道:“老将军在,先报将军之名,本宫远来是客,岂能喧宾夺主!” 礼官一脸惶恐,连忙跪道:“小人愚钝,望公主恕罪,将军恕罪!” 这看似惹人不悦的细节,被书怡这么一提,反倒让人生不了气,拓跋钧开怀笑道:“啊哈哈,公主何必如此客气,今日便由公主做主,又有何妨!” “哦?呵呵,”书怡对礼官道:“还不拜谢将军不责之恩!” 礼官叩首道:“小人叩谢将军!” “啊~小官免礼!”拓跋钧言罢,又对书怡道:“公主,请!” “将军同请!”书怡与拓跋钧相让走进堂中。 被琪华任命为暂代都尉的蒋煜,先一步从宾客中站出,对二人作揖道:“我等下官,参见二位尊上!” “参见二位尊上!”其余众人齐声拜谒。 书怡应道:“诸位免礼,今日邀请并非公务,诸位尽且随意!” 蒋煜带众人回道:“谢公主殿下,拓跋将军!” 众人正纷纷回座,书怡叫住蒋煜:“蒋参军留步!” “老将军,”书怡道:“此次意外,幸得蒋参军相助,方得无恙,目前关中事务无人主理,本宫已命蒋煜暂代都尉之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拓跋钧有拒绝的权力,可是,玄平关之事他欠着公主一个人情,今日又受到这般礼遇,在这种场合,他如何能说个不字! 老将军轻叹一声,道:“公主当真把此事当做意外?” 书怡与蒋煜对这一环节其实有过准备,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以何种方式应答,现在老将军这样说,言语间,书怡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在放下芥蒂! 书怡恳切说:“哦,老将军莫以此事为意,琪华受圣上所托,着领要务,自然会遇到一些阻挠猜忌,将军向来秉正持中,不必被此事扰了心绪,就把它当成是意外好了!” 拓跋钧听了这话,不禁钦佩道:“早就听闻公主贤名,今日一见,着实痛快,啊,哈哈!” 他又道:“呃,蒋煜,之前点检军务,老夫倒是见过一次,既然护驾有功,理当擢升!老夫再特准你行检俞良、安镇两处军务,以便与玄平关互为犄角,以振军威!” 蒋煜听得将军也有嘉奖,有些意外,赶忙单膝跪道:“谢将军、公主!蒋煜定不辱命!” “啊,蒋都尉请起!”拓跋钧应道。 “老将军,”书怡道:“今日虽是受邀而来,但将军乃嘉宁军统帅,琪华仍为客卿,将军还请上座!”书怡示向堂中主案之位。 “诶,公主,这怎使得,”拓跋钧道:“我虽痴老,但也知君臣有别,礼不可乱!公主莫再推让,老夫旁坐便是!”说罢,就往东向主宾座上走了过去。 “呃,将军真要折煞琪华了!”书怡愧首。 “啊哈哈,公主,请临案宣讲!”将军抬手示意。 书怡谦言道:“也罢,既然将军抬爱,琪华暂且领命!” “诶,公主请!”将军道。 书怡颔首示意,转身对众人道:“今日诸位能来,琪华心中甚慰,至于昨日之事,并非诸位之责,大家亦不必担心。只是因为此事,无端伤亡许多将士,令关内百姓饮痛,琪华心实难安!” 书怡接过侍从端来的一杯酒,说:“在此,愿与诸位同洒薄酒,且祭英灵!” 拓跋钧举杯赞道:“公主仁德!” “公主仁德!”众人纷纷举杯,祭洒杯中酒。 放下酒杯,书怡正身道:“此外,本次事件之所以可这般平息,还要感谢一对母子!” 大家不明所以,好奇地听书怡道:“有请韩婆婆!” 镜画暂歇,先看百里外,西夏京都瑞王府中,二皇子李昭绪听到下属汇报的情况,惊讶道:“什么?还在玄平关?” “正是!”门客魏炎,报说:“阎罗门已经放出消息,要对方明日到玄平关外十里坡见面,否则就杀光返京沿路的女人,并,要陛下的性命!” 李昭绪微微惊讶地看了看对方,沉思片刻,说:“欲盖弥彰,她向来精细,怎么会还在那里……宫中旨意可有下达?” “没有,”魏炎道:“单洪一直没有传旨,估计是想压下来!” “哼,他敢!”李昭绪说:“父皇不醒,他单洪算个什么!” 他踱了两步,来到案旁,取了一张白纸,交给魏炎道:“在这纸上写个快字,放到单洪卧枕之侧!” 魏炎接过白纸,会意一笑,应诺。 “顺便让门房备车,本王要去一趟永靖王府!” “是!” 玄平关宴会上,一名老妇从门外走进堂中。这老妇,正是当初和儿子虎蛋在巷子里救起琪华的那名妇人。琪华在临走前,未忘此事,叮嘱蒋煜专门将妇人接来,以表谢礼。 妇人没见过这种场合,颤颤巍巍走进来,还离着很远就跪了下去:“草民韩氏,叩见公主大人,叩见各位官爷!” “韩婆婆,请起!近前说话~”书怡道。 “奥,”妇人应着,起身低头走了过来。 “婆婆休怕,今日你是上宾!”书怡和蔼道,又指着与将军对向的空位,说:“婆婆,请这边入座!” “哦,这?”妇人也知道那位置高贵,犹豫着不敢上前。 书怡语重心长地说:“婆婆可知,若非你母子相助,本宫未必能与众官在此宴叙!……若非你母子二人,蒋都尉今日不会坐在此处,众人亦不能安饮此酒!……” “啊?”妇人来之前,蒋煜对她说过一些事项,比如见到公主,不要因为音容不同而疑问,她也知道是公主要感谢她,可没想到公主这话说得这么重,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蒋煜起身道:“韩婆婆,公主说的是,若非您找到我,将信物交于在下,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您理当在我之上!”蒋煜示向他旁边的座位,示意韩妇人入座。 “哦,那,”妇人不好意思地接受道:“老身谢公主赐座!” 待妇人入座,书怡也来到主案坐定,对众人道:“幸得诸公不弃,方得此聚,在此,本宫宣布,玄平关事件,除原都尉于卿海罪当问责,其余关内人员,概不追究!……死伤者,无论隶属何方,一律按军功抚恤,若有支销不足,全部计于本宫账下!……韩氏母子日后一应生活开销,由都尉府全部承担,并,由府衙张贴榜文,为韩氏之子,选配择偶!” 反客为主 瑞王李昭绪乘马车来到永靖王府门前,却见门口有一队护院府兵在值守,瑞王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车走了过去。 一番通报之后,瑞王进到府中,见到了永靖王房当穆杰。 房当是皇帝早年的亲信,并非瑞王一派,但他明白瑞王因何而来。今晨天不亮,皇帝密召永靖王进宫,这件事情让永靖王到现在还惴惴不安,如今瑞王又来,房当知道不是小事,便屏退了仆从,以下棋之名,带瑞王来到了一间书房。 “殿下,请!”房当示向棋盘,请瑞王先入子。 哪知瑞王起身恭拜,说:“请穆公救我!” “呃,这,”房当赶忙起身扶道:“殿下这是何故,老夫实不敢当啊!” 瑞王说:“穆公若无意相救,何须屏退左右?” “……”房当叹了声,扭头说:“若是他人来访,老夫亦可如此,殿下,不必多想~” 瑞王有些激动说:“穆公,也要看我大夏,落入女子之手?!” “……这……”房当无奈,道:“殿下!……我一介闲人,如何能管得了此等大事?” 瑞王说:“往昔可能不行,但是今日不同了!” 房当看了看瑞王,听瑞王道:“若非至关要事,父皇怎会连夜宣召?!” 房当有些惊讶,对方果然知道皇帝召他进宫,如果一味推脱,对方的势力得罪不起,可如果接受,又势必要得罪公主,房当为难道:“殿下可看见门口那队府兵,这些年来,我是什么境况,殿下又不是不知,我岂敢妄自参与,搅扰其中!至于陛下宣召,我只能说,是要事不假,但是,我也未有定论!……言尽于此,望殿下斟酌!” 瑞王听得懂他的意思,皇帝在这个关头秘密召见他,除了立储之事,还能有什么,不过,他说没有定论,难道说,他还不知道会立谁为储君? 瑞王静静地说:“穆公,你的境况,我自然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他人上位,你,还能安居此处吗?” 这话说得平静,可是房当听后,眼神中,似乎有一点惊恐,他强作镇定说:“殿下,这是何意?” 瑞王说:“穆公,你确定要在这里把话都说开?” 房当看了看门口,说:“此间无碍,殿下请讲!” 瑞王道:“这些年,穆公深居简出,又有侍卫严密护从,大家都知道并非穆公本意!名义上是陛下体恤,额外加恩,实则是看守软禁,小心堤防!” 房当穆杰在当今夏帝登基之前,与夏帝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当年夏帝有一位皇兄,即将被先皇立为太子,可就在册立前夕,这位皇兄的宴会上,钦差大臣往利昇中毒身亡!往利昇是先皇的宠臣,而往利家族在当时又颇有影响,此事一出,在各中暗涌之下,那位皇兄最终失去了进封太子的机会,后来,便是当今的夏帝上位登基! 而房当穆杰就是当年一直没有被查出的,那个下毒之人! 瑞王说现在房当的境况是被陛下“看守软禁”,这一点已经是不宣的事实,外人都知道,可是,没有人知道当今夏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曾经的好友!连房当自己也从不声张,可现在,瑞王在“看守软禁”后面,说了个“小心堤防”,这,让房当一下子几乎打了个冷颤,因为对方说出了皇帝软禁他的原因!就是要堤防他泄露那个下毒的秘密! “……”房当镇定了一下,他还不太确定瑞王是否真的知道了秘密,他不能轻易就把事情揭开,他敷衍道:“不论陛下何意,我等也只能听受圣恩,并无他想!” 瑞王说:“陛下念及情义,让这个秘密留存在世,”说到这里,房当惊讶地看着瑞王,听瑞王继续道:“可是,这继任者还会大费周章,去保留秘密吗?!” 听完这话,永靖王一下子坐回了棋桌边,眼神已经无法再强做镇定,他明白,现在的皇帝没有杀他,确实是情义所致,可是,活着的他,却是影响当今皇权名正的一个巨大隐患,现在的皇帝不杀他,不代表继任的执政者,不杀他! 甚至说,这次皇帝秘密宣他进宫,交代给他的事情,又何尝不是一杯随时可以要他性命的毒酒呢! “但是我,可以承诺,保留这个秘密!”瑞王一字一句道。 房当坐在榻上,犹豫着,他说不出‘你是在威胁我’这种话,因为瑞王只不过是知道了他的秘密,只是,帮他做了一个似乎合理的推论! “穆公,我若不来,你就只有等待命运这一条路。现在我来了,你多了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可以让你房当一脉,由弑君变为辅君!” “!……” “请,穆公救我!!”瑞王,再次恭拜!! 玄平关宴会上,唐颖一直佩短刀站在书怡案旁。拓拔将军酒过三巡,对书怡道:“公主帐下不乏巾帼之士,听说昨夜一战,那于卿海是被女子擒下,不知是哪位英杰,可否引见?” 书怡看了看唐颖,说:“将军盛赞,昨夜擒下于卿海之人,正是唐颖!” 唐颖赶忙抱拳道:“不敢当,若非大家齐心协力,我又岂能做到,还是,运气多一点~”说到最后,倒是有些羞涩。 “啊哈哈,”将军道:“我等沙场征战之人,能在此谈笑,又怎能不是运气?” “呃……”唐颖不知该如何回应。 将军道:“不过,这运气往往和能力相辅,唐姑娘能有此运,想必身手定然不错!” “将军过誉,”唐颖说:“只是些粗浅功夫,实在不足挂齿!” “啊呵呵,姑娘过谦了,”将军道:“若非你是女辈,今日定当与你把盏一杯,以示畅意,啊哈哈!” 唐颖说:“这倒无妨,敢问公主,可否允许唐颖敬将军一杯!” “呵,当然!”书怡对执酒侍从道:“为唐颖上酒!” 唐颖接过酒杯,说:“谢公主,谢将军赏识!”说罢,一饮而尽,说:“将军请!” “哦,好,哈哈,”将军举杯道:“今日甚为畅快,借饮此杯,以谢公主盛情!” “谢公主盛情!”众人也纷纷举杯相敬。 书怡执酒回敬,稍许致意,此宴圆满结束。 宴后送客之时,拓跋钧向书怡辞行,书怡留他道:“将军且慢,琪华有事,需将军相助!” “哦?公主何事?” “据蒋都尉说,今晨有百姓前来报案,从此地到京城沿路数个村落,都遭到杀手袭扰,已有多名女性惨遭毒手!这些杀手放下话说,若我明日不到十里坡,他们要将返京沿路的女子全部杀掉,以示威胁!” “什么?!”拓跋钧道:“岂有此理!在老夫辖地,竟敢如此猖獗!” 书怡叹息说:“猖獗之事,昨日已然发生,今日还不止如此!” “哦?不止如此?” “他们不但以百姓要挟,还直言,若我不去,则陛下堪忧!” “……”若只是几起命案倒还好说,这连皇帝都牵扯进去,已然是十分严重的党争,拓跋钧如果干脆地答应,无疑就是站在了公主这边,这让这位不涉党争的将军,犹豫了一下。 “公主,”拓跋钧道:“既是百姓有难,陛下蒙尘,老夫自当竭力,只是,我乃戍边之将,只能照管嘉宁地界,至于朝内之事,老夫也是有心无力啊!” 书怡明白,他这话说的,既划清界限,又有点讨封请赏之意。但不管怎样,先让他帮忙解决眼下问题。 书怡说:“将军放心,只要百姓无恙,其他的琪华自会安排!” “既如此,公主稍候!”拓跋钧转身对副将道:“齐格,你马上回去传我将令,命历山营全营将士,前往沿路村落分部驻守,倘若抓到行凶者,赏银百两,晋升一级!” “是!”副将领命而去。 拓跋钧道:“公主,我军辖地之内,公主可以放心,至于辖地之外,公主还当另行斟酌!那十里坡在嘉宁、静塞、翔庆三司之间,公主不可冒险前往!” 书怡听到十里坡的位置,有些诧异,考虑了一下,说:“多谢将军相助,至于十里坡,对方未曾言明要如何去,倘若多带人马,想必也未尝不可!” 拓跋钧说:“对方既然敢做,就一定有所准备,万一有个闪失,老夫难以向陛下交代!” “可是,我若不去,那些人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书怡道。 拓跋钧捋须想了想,说:“他们现在就敢以陛下相要挟,公主即使去了,陛下那边又能有何改观?恐怕他们不会因为公主前去,而心生仁慈!至于百姓,公主只需再传书兴庆府,让那边也做好防范,这样于情于理,公主便无需再去冒险!” 书怡其实又何尝想去,现在有了老将军这一番话,倒是给了她不去的理由,但是她还是不太放心,毕竟事情关系重大,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不太妥当。 书怡说:“要不这样,对方既然自作主张定下地点,本宫又岂能畏首畏尾!只是不能按他们说的,到什么十里坡,要由本宫选址,重新约定地点!” “哦?……好主意!”拓跋钧道:“这样一来,既能减少风险,又不算失约,嗯~,好一招反客为主之计!” 胭脂水粉 送走宾客之后,书怡让府衙的主簿写了几份告示,上书“今有匪贼荼害百姓,欲以要挟公主就范,现已有宥州军司遣派兵马于事地驻防,遇害者皆有府衙助补抚恤!凡有知逆匪行踪者,悉可向府衙通报,按律匿名,酌情赏犒!另请传讯,明日巳时三刻,公主将至南城门外赴逆匪之约,届时若贼匪鼠胆,不敢现形,公主将携玄平关众将鄙笑其宗,诟谇其祖,以慰亡者遗魂!” “这告示贴出去,要把那些人气死了!”唐颖笑说。 “呵呵,真能气死还便宜他们了!”书怡说:“奥,唐颖,你去休息一下吧,晚上再过来便是,有野利大哥和荀教头在,不会有事!” “哦,行,”想到晚上需要她在书怡房中值夜,唐颖便答应了下来,自己回房去了。 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天色还早,又没什么事情,唐颖便到叶辰那里,看看他在干什么。 推开房门,好家伙,一副半人多高的巨大弩机,坐在房中,叶辰正旁边修整着部件。 “天哪,”唐颖说:“你这真是一鸣惊人啊,去哪搞的这么大的东西?” “奥,库房里的,”叶辰说:“说是宥州运过来的,没用几次就坏了,没人会修,得到宥州去请人才行!” “哦,那正好啊,有你在,也不用去请人了!”唐颖一边说一边端详着。 “试试吧,”叶辰摆弄着东西说:“缺点儿材料,一会儿得出去买点儿!” “呀,那太好了,我和你一块儿,正好出去转转!”唐颖道。 “诶,怎么,阿陈不在,要拉我溜街啊!”叶辰笑说。 “嗯,没错,本宫正是此意!”唐颖装着样子说。 “好嘛,这身份也升得太快了吧!”叶辰说。 “呵呵,唉,你不知道,今天书怡,”唐颖停了停说:“奥,你赶紧的,咱们出去再说!” “怎么了,说个半截儿!”叶辰道。 “你快点儿啊,我在外面等你!”唐颖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这玄平关虽不是什么大城,可是地处要冲,往来商旅不少,城内三行五业地方特色应有尽有。 “花花馍,好吃又好看的花花馍……” “这馒头好看哈~”叶辰还真没见过。 “呵呵,回来买几个,往那边看看!”唐颖是陇西人,自然是知道这些面食。 有路人相互交谈着:“哎,这是那个抓住于卿海的女娃,你看~” “哎哟,这么年轻嘞,厉害呀~” “可不是,亏了她,不然昨天还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嘞~” 这路上认出她的,都是昨晚当班的士兵,白天散班,有在路上摆摊的,还有个卖担担面的,让她傍晚到摊儿上吃面,不要钱! “好嘛,”叶辰在她身边儿说:“怪不得要急着出来啊,这是成名了呀~” “什么呀,”唐颖低着头道:“我咋知道会这样~一点儿也不自在~” “嘿嘿,人怕出名猪怕壮!”叶辰笑说。 “欠揍是吧~” “哎嗨,别别别,那边有啥玩意儿,咱去看看!”叶辰朝前面一群人里跑了过去。 原来是当地的皮影戏,规模不大,好像在演关公千里走单骑的故事。 唐颖也围上去看了一会儿,不过她更想买点东西,毕竟刚刚在这落脚,还不知道要住几天。 “唐姐姐!”一个女子从身后叫了她一声。 唐颖回头看去,是个婢女穿着的女子,眉清目秀的,手里提着个盖了布巾的篮子。 “唐姐姐,”那女子说:“我是公主的侍女,出来采置些东西,一时没找到哪有上好的胭脂,我们有规矩不能外出太久,能否劳烦姐姐帮忙寻一下!” “哦,好啊!”唐颖答应着,她也正想去找找呢。 女子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唐颖,说:“这是采置用的银子,若是不够,回去找我要就好了,我叫欣儿!” “好的,那我这就去看看,买到了便回去!”唐颖跟女子告别,又过去跟叶辰说:“你还看吗,我去转转,买点儿东西!” “哦,那不看了,我东西还没买上呢!”叶辰说着,两人便继续往街上走。 打听了一下,这南市上就一家比较大的脂粉铺子,其他的都是些小摊贩,没什么好的货色。于是,按着打听的位置,两人找了过去,来到了店铺门前。 “那你进去吧,我去看看我的东西,一会儿还在这汇合!”叶辰说。 “不一块儿看看啊,”唐颖玩笑着:“给小萱带一点儿啊!” “……还是算了吧~”叶辰倒是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走人了。 唐颖无奈地笑了笑,转身也走进了铺子。 “哟,客官,您来了!”脂粉铺的老板是个挺精练的老头,看到唐颖进来,主动迎了上来。 “奥,您这里最好的胭脂什么样的,我看一下!”唐颖说。 “哦胭脂啊,您是要胭脂粉,还是胭脂膏,还是丝绵胭脂?”老板说。 “哦?有胭脂膏?什么样的?”唐颖问。 老板从货架上取下一个贴着封纸的小瓷罐,对唐颖说:“这个胭脂膏是本店最好的,里面有上好的蜜蜡和珍珠粉,品相绝不次于京城的货色!” “哦,能打开看看吗?”唐颖问。 “好嘞!”老板一边撕开封条,一边说:“只有上等货才贴封,防止散味儿,呵呵,您自己打开闻一下!” 唐颖接过瓷罐,轻轻地打开了盖子,一道悠长的清香瑶娆而来,一闻便知道确实不同。 “的确不错,”唐颖说:“就是不知道她用粉,还是用膏呢!” “呃……”老板迟疑了一下,或许是怕她不买,便说:“膏质的有润肤作用,不至于干燥,您要说拿最好的,还是这胭脂膏比较好!” “哦,那粉的我也看一下吧,”唐颖说:“价钱合适的话就一块儿买了!” “呃……行,”老板又转身去拿,只是那精明的眼神中似乎有点异样。 唐颖只以为是生意人又在算计什么,还没等往别处想,一股难以察觉的睡意几乎是一瞬间生了起来,唐颖一下子意识到了危险,双手用力推了下柜台,想让身体尽快离开,因为脚下已经有些像棉花一样,迈不开步了! “诶,姐姐这是怎么了~”恍恍惚惚中,唐颖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朦胧地看了看,好像是那个让她来买胭脂的侍女。 “救……我……”此时的唐颖已经没有思考的意识,本能的说完那两个字,便晕倒在了侍女的怀中! 叶辰买到自己的东西后,回到脂粉铺前,等了一会儿。他不经意地往里看了下,店里柜台旁,除了掌柜的,没有其他人。 “……又去逛别的店了吗?”叶辰纳闷儿着,只好再等一等,可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人,无奈他只好进到店里,去问那老板。 “奥,那个买胭脂的姑娘啊,”老板道:“她在后面试妆呢,我去看看,您稍等!” 老板掀开后间的门帘,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老板出来恭维地说:“呃呵,那位姑娘让我通传客官,让您过去看一下!” “?看什么啊?”叶辰问。 “啊,姑娘家这妆容总是比较在意,呵呵~请~”老板一边回复,一边带叶辰往后间,走了进去。 话说贾书怡扮了一天的公主,虽然风光,可是这心里总像有块石头压着,很是疲劳。傍晚时想找唐颖说说话,才知道唐颖和叶辰出去之后,一直未归。 等到晚饭时分,唐颖还没回来,书怡终于确定是出事了,她知道唐颖和宝藏有关,唐颖出事,八成又是那些觊觎宝藏之人,贼心不死! 无奈,晚饭也没法吃好,只得让蒋煜带人全城搜查,希望尽快找到他们的下落。 脂粉铺,后院儿,密室里,唐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石墙上一盏油灯在微微的亮着,又不禁的环顾四周,竟然看到叶辰被绑在柱子上,嘴里还堵了块布。 唐颖猛然醒了过来,奋力要喊,却发现自己也被绑着,嘴里同样被堵住了。 叶辰可能中毒时间比她晚,任唐颖怎么出声,都没有被叫醒。 反而唐颖的声音,却引来了一阵脚步声。 房门打开,一男一女前后走了进来。那个女的正是骗唐颖来买胭脂的欣儿,而那个男的,唐颖仔细看了看,居然是在鸿运山庄时,来找书怡求亲的典方余! “你,你们要干什么!”唐颖被取下口布后,厉声道。 “唐姐姐~,”那欣儿一改当初好人的样子,一副狐媚之态,对唐颖道:“你现在可不只是一座宝藏,还是城里的名人~,我们,当然是要奇货可居啦~哼哼~” “……”唐颖说:“你们,到现在居然还想着宝藏?!” “那是自然,”欣儿说:“人呐,生来就是要赚钱的,是不是呀,典少主~” 典方余淡淡地笑了笑,说:“唐姑娘,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想知道那个跟你没有多少关系的宝藏线索,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保证你不会有事,事成之后,与你同享,也未尝不可!” “……与我同享?”唐颖说:“要与我同享,不会好好商谈吗,这样对我,还把我朋友绑来,你可真会做事!!” 如意算盘 唐颖这么一说,倒是让两人没有想到,典少道:“唐姑娘愿意与我们合作?” “……”唐颖说:“就像你说的,那宝藏本来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你们这些人,硬要找我,还让我多了个什么父亲!我受够了,让你们找到宝藏,又何妨!” 典少与欣儿互相看了看,典少说:“哦,是我们不太妥当,这里给姑娘致歉了,只不过,因为姑娘先前跟琪华公主在一起,我们也不得不分清立场!” 唐颖从当初贾庄主告诉她身世,到后来典方余上山庄提亲,再到山庄出事,以及之后寻宝队伍中多余的王浦和马葫芦,从头到尾都少不了这个典少的身影,这个家伙在唐颖的印象里就是个龌龊的存在,唐颖是绝不会跟他分享什么,但是眼前的情况,不得不变通一下,唐颖说:“立场?我能有什么立场,谁给我路,我就跟谁走,仅此而已,只是,典少镖倒是很奇怪,放着公主这棵大树不抱,却要单独打宝藏的主意,真不怕引火烧身?” 典方余听了这话,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异样,他说:“公主要是能与我等分享,我还用如此大费周章?” 唐颖说:“典少镖真是榆木疙瘩,公主要是不愿分享,让王浦和马葫芦跟着作什么?!” “……”典方余当初和大宋枢密副使袁仁有联合图谋宝藏之意,因为如果让阎罗门抓到唐颖,他典家恐怕就没宝藏什么事儿了,可如果典少独自寻宝,又怕阎罗门知道以后对典家不利,所以典少才让袁仁帮忙。但没想到,袁仁这个老狐狸前后态度大相径庭,还有放弃宝藏的意思,这让典少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儿,在大宋地界,你袁仁爱派谁寻宝,就派谁,典少不管,可只要到了西夏,他典方余就方便动手了。 只是没想到,让袁仁态度动摇的,竟然是琪华公主。在西夏,除了阎罗门,典少唯一忌惮的就是琪华,在她手里图谋宝藏,还不如跟阎罗门联手!恰好阎罗门又开始了针对琪华的政治行动,无暇顾及宝藏,这时候如果能抓到唐颖,那宝藏的事他典方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揽下来,就算琪华找典家的麻烦,典少也可以立刻找阎罗门帮忙,甚至把责任推到阎罗门身上,不用再躲着什么了! 这是典方余打的如意算盘,他甚至从老妖妇玉罗刹那里要了混元珠,以防备琪华的术数之能。可是,现在唐颖居然说公主有合作的意向,要真是这样,就不能不考虑! 旁边的欣儿见典少有点犹豫,问道:“典少怎么了,莫非要与公主合作?” 这欣儿是玉罗刹派来的人,典方余还是要谨慎说话,他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对欣儿说:“咱们先出来一下,来!” 欣儿有点不耐烦地说:“好~,就依着你!” 两个人出去商量了一会儿,回来时叶辰也醒了过来,他也认出了典方余,可是被堵着嘴,支支吾吾的说不了话。 “唐姑娘,”典少说:“明日公主要在南门外赴约,到时候若真如你所说,她愿意合作,那自然是相安无事,可如果她不愿意,那就只能劳烦唐姑娘,与我们合作了!” 说罢,典少自己先走了出去,留下欣儿对支支吾吾的叶辰,媚抚道:“姐姐最好是让你这同伴安静下来,否则出了差错,你们还是得死一个~” 夜色沉寥,禁宫深寂,除了几队披甲执剑的卫兵巡逻,这大内皇宫便再无其他动静。因为皇帝一直在沉睡,还有谁敢弄出什么动静呢! 一个黑影从宣德殿宫墙外翻了下来,落在墙根立刻又趴在了地上,丝毫没有一点声响。一队卫兵走过之后,那黑影迅速起身,专挑灯火都照不到的地方蹑身串行。 来到宣德殿东侧石栏旁,黑影探身看了看大殿正门,有两个卫兵在执戟把守,想从正门进去又不被察觉,谈何容易。 黑影猫着身子来到东侧大殿窗下,每当巡逻队经过,他便趴回到石栏下,等卫兵一走,他又起身到窗下,挨着试探,看哪扇窗,是今日当值的宫人没有拴上的! 不错,这不是碰运气,而是事先已经安排了宫人做内应,傍晚值扫时,给他留下一扇窗! 他没有失望,在试到第七扇时,窗户轻轻的开了一道缝! 进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翻到殿内关好窗,下意识地低头松了口气。 再抬起头时,一种揽尽所有的感觉,让他小小激动了一下!不过,这宣德殿内,除了皇帝的宝座龙屏,似乎没有什么更吸引他的。 他刻意从御座前方的台阶下,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来到座边,转身正襟,慢慢的坐了下去。 心中那股莫可名状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捂了下蒙着黑布的嘴,生怕笑出声来,被门外的侍卫听见。 不敢多做停留,黑衣人抬头环视了一下殿上的房梁,离御座近的,前后各有一根,先上哪一根呢,他看了看,觉得前面那根可能性较大,于是来到了梁下一根粗大的立柱旁。 那柱子一人不能环抱,想爬上去无处下手,他从身上取出一根绳子,将绳环绕过立柱,再穿过自己腰间皮带两侧的铁扣,一手抓住一段绳子,身体后倾,双脚蹬着柱子,开始一点一点向上挪动。 不一会儿,他上到了柱顶,视线已经能够看到梁上。他紧好绳子,将自己固定在柱上,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打开筒盖,里面竟然嵌着一颗夜明珠! 珠子的光亮从筒中射出,虽然微弱,但刚好能看清梁上,又不易被外面发现。 用竹筒照射了一下,他不禁抽了一口凉气,幸亏没直接攀到梁上,那微微的荧光下,能隐约的看到,一根丝线沿着横梁直拉过去,在横梁中间,丝线经过处,一个黑色的盒子静静的放在梁上! 不用说,那丝线肯定是连着什么警铃,一旦碰到触发铃声,外面的守卫都会进来。而那个盒子,便是黑衣人要找的东西! 他将竹筒放回身上,右手抓着绕柱的绳子,左手摽着横梁,手中绳子一松,身体开始下坠,但因为另一只手摽着横梁,他掉不下去,而是脚下用力在柱上一蹬,整个身体绕着梁下兜了个半圈儿,右脚一下子勾住了横梁边缘! 小心地避开丝线的同时,他慢慢将身体挪到了梁上,又一点一点来到了黑盒旁边。 他再次取出竹筒,朝盒子照了照,是一个带锁的长条形木盒,而那根防盗的丝线刚好从盒盖与盒身中间的缝隙中穿过! 这要是哪个大意的家伙拿起盒子就跑,立刻铃声大作,小命儿也就玩完了! 黑衣人庆幸的同时,却也愁上心头,这丝线直接从盒里穿过,里面的东西还能拿出来嘛?! 他犹豫了一下,可是,不能不拿,如果拿不出来,他回去也是玩完,而他的主子恐怕也要愁个半死!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锁打开再说!这可是看家的本事,没什么难度,虽然是个精致的小锁,在他手里一样形同虚设。 他取下锁,整个脸趴在盒子旁边,借着竹筒的微光,小心翼翼的用刀子将盒盖轻轻挑起了一点点! 原来是这样!他看到了盒中的情况,慢慢将盒盖完全翻了开来! 这,便是夏帝的传位诏书!黑衣人之所以会来,是受命于二皇子,也就是瑞王!而瑞王之所以知道诏书所在,自然是因为那位根骨不坚的永靖王房当穆杰。 房当虽贵为郡王,却常年受到夏帝以保护为由的软禁,尽管与夏帝关系非常,无多怨言,可是在瑞王那一番说辞之下,他不得不考虑以后的事!再加上,夏帝连夜召他进宫,只告诉他密诏所在,却没告诉他立谁为储,这让他无形之中又背负了一个难受的秘密!夏帝在,他可继续忍耐,若夏帝不在,他又当如何?今夜之事,便是答案! 黑衣人用竹筒仔细照了照盒中的诏书,一个蚕丝织就的锦卷,那根防盗的丝线是沿着卷轴的方向从卷内穿过,穿出卷轴又刚好压在盒子上。 ‘真是费心了!’黑衣人思忖着,这让人如何下手! 若是剪断丝线,再接起来,真不敢保证警铃不响!就算没响,剪断后再接,丝线必然会留下疙瘩! 按瑞王的要求,不能有一丝的痕迹,如果诏书内继位者是瑞王自己,那要重新放回诏书!如果不是,那就带走诏书,且不能留痕! 黑衣人问过瑞王,为何不另拟一份替换,瑞王说传位诏书不是普通谕旨,除了有专司印签,还有极为隐秘的防伪绣工和墨迹,普通谕旨别人未必会去鉴别,或者根本没有机会鉴别,而传位诏书必定会有专人勘验,要想矫诏,真不如毁掉来的容易! 那不如一把火烧掉,岂不方便?瑞王说,你真以为那诏书没有防火之处,内里夹一片金箔,就可以留下关键的字句,万一烧不毁,就是弄巧成拙!何况,若是放火,想再逃出皇宫难上加难,一旦被抓到,死都是小事! 黑衣人想到这些要求,又看看这盒中的诏书,真的头都要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这一世盗名,要毁在这根线上?!他咬了咬牙,决定玩儿个悬的! 那根穿过卷轴压在盒上的丝线,离盒子底下的横梁大概有半寸的距离,黑衣脱下自己的两只鞋,一丝一毫地把鞋子往丝线底下塞!逐渐地用鞋子的高度,将丝线连同诏书卷轴抬离了盒子! 两只鞋分别卡在盒子两边丝线底下,前后足足花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看到卷轴与盒子已经有足够的距离,他长出了口气,开始解开卷上的丝带,将锦卷一层一层绕着中线拨离开来!! “呼~”他终于取下了诏书,期间丝线是有轻微的移动,但是殿外还没有什么异常。 他展开诏书,用竹筒的夜明珠一行一行看了起来。 “啊?居然是他?”黑衣惊讶了一下,赶忙将诏书重新卷好,塞进了自己怀中。 然后,他又花了半柱香的功夫,将鞋子一点一点从丝线底下抽离,盖上盒子,重新上锁,又穿好鞋,之后一个翻身,从梁上落下,一溜烟儿来到窗边,悄开一缝,待无人时,跃身而过,静谧少顷,殿窗悄然合拢! 押送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一处荒野戈壁滩上,除了不时溜过的风沙,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就在以为平静的刹那,一道黑影瞬间从天而降,落到了地上,待看清时,竟是一只苍鹰,收拢了翅膀,爪下按住了一只沙鼠。 还没等享用它的早餐,苍鹰警觉的眼睛发现了什么,几下振翅抓着沙鼠又重新飞上了天空。 原来是一队兵马,从远处缓缓行进过来。这队伍大约有两百人,除了正常的兵甲配置,队中还有一辆马车,载着个大木箱子,难怪走得缓慢。 “其实把他装在麻袋里,驮在马上,走得还快些,这走了一天,还不到一半儿的路程!”副将宁卓令宇对潘威抱怨着。 潘威笑了笑说:“我倒也想,可万一路上颠死,或者来个冷箭射死了,没法向公主交代啊!” “呵呵,”宁卓道:“诶,你说这一路会不会有劫囚的啊?” “怎么,怕了?”潘威说。 “笑话,”宁卓道:“开城门咱都不怕,还怕这个!” “呵呵,又来显摆,”潘威说:“唉,不好说啊,如果是普通的马贼,咱们这些人足够应付,就怕再来个于卿海这样的叛将,带个千八百的,就吃不消啊!” “干嘛不多带点人,你不是从夏州借了五百人吗?”宁卓问。 “借的终归不是自己的,”潘威说:“玄平关刚刚平定,军心不稳,不得不留下些人马与关内驻军混编!再加上前日攻城的损耗,能带这些就不错了!” 宁卓说:“要是公主与我们同行,想必还能多带些人!” “话是不错,”潘威说:“可是你看这速度,公主哪能等得了!” “哎,你们在说公主什么啊!”槿月骑马上前问道。 “嗨,哪有什么,”宁卓调侃道:“正在说你如何法场临危不惧,如何带霜儿到于卿海家中拿人,真是力挽狂澜,女中英豪啊!” “切,少来这套,”槿月不屑着,嘴边还是不禁笑了笑,说:“哎,老潘,今天能赶到青峰谷吗?” “老潘?”宁卓憋着嘴闷声笑着。 “干嘛,”潘威对宁卓道:“这说明我俩走得近,知道吧!” 槿月接话道:“要不,也给你来个,老宁卓?” “哈哈哈……” 队伍继续行进着,逐渐遇到一些土丘沟壑,关押于卿海的囚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行至一处沟地,两侧虽然不高,但视线已经受阻,潘威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怎么了?”宁卓也警觉起来。 “有大队经过的土腥味儿!”潘威在队伍最前面,他说有味道,肯定是在他们之前还有队伍! 宁卓知道潘威的经验,小心道:“要不,咱们绕一下?” 潘威说:“也好,不管有没有,安全为上!” 说罢,他们调转马头,打算另外绕行。 后队变前队,就在队伍这转向之际,潘威背后不远处,一阵哨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连串的马贼吆喝之声、马蹄声由远及近,沟地外已能看到有众多人影朝这边包围过来! “快走!离开洼地!”潘威大喊一声催促队伍撤离,幸好及时发现异常,不然真要中埋伏了! 两百人的队伍还有囚车,虽然没有被围在沟地里,可是也根本跑不过那些马贼。没多久,队伍两侧已经有贼匪追赶上来,开始朝队中胡乱射箭。 潘威看敌方人数竟然不止百人,心想哪来的马贼如此之多,要是硬接,恐怕不妙,于是对旁侧喊道:“宁卓!你和槿月带各自部属掩护囚车,到青峰谷与我汇合!!敖琳、刘丰,率部与我拦截贼匪!快!!” 不等宁卓答应,潘威已与部众调转马头,朝来敌冲将过去。 宁卓咬牙气叹,愤声道:“槿月!我们走!” 回头看身后的敌匪,估计都能有七八百人,潘威带的一百来人已经与对方战作一团,分辨不出。槿月和宁卓懊恼之余,也不敢恋战,护着囚车朝平坦之处,逃离开去。 “这不像是马贼!”宁卓道:“看兵器像是哪里的地方军!” “这里是静塞地界,”槿月说:“难不成静塞军司也有人叛乱!” 宁卓说:“我们不能再去青池,要绕过去,以免再像玄平关那样!” “好!” 两人商议着,带着余下的部众,向北择路而行。 由于是临时更改路线,地形并不熟悉,那囚车走得很不方便。 槿月说:“要不把他放出来,让他步行?这坑坑洼洼的,真不如走得快!” “也好,”宁卓道:“杀他比救他容易,跟他说明利害!” 槿月点了点头,让士兵打开了囚车,对犯人道:“于卿海,你觉得,他们是来救你,还是来杀你?” 于卿海说:“公主不杀我,他们就不会让我活,你们放心,我不会跑!” “好,”槿月道:“去掉他的木枷、脚镣,要是跑了,还省得我们伺候!” 于是众人弃了马车,带着于卿海继续赶路。 急行快有半个时辰,见后面已无追兵,又刚好经过一片杨树林,大家商量在林中暂歇,缓一口气。 宁卓给于卿海递了个水袋,靠在树边坐了下来:“你看看这些人,为了你,容易嘛!” 于卿海叹了口气,说:“一时糊涂,造成这种麻烦,悔不当初!” 宁卓见他有悔过之心,倒也舒服了许多,说:“到京之后,把事情跟朝廷一五一十说清楚,别让公主白受此难,也算是对得起我们护送一程!” 于卿海点了点头,说:“倘若日后还有机会,此行于某定不会忘,必当再次酬谢!” 宁卓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起身对大家道:“好了,这里不敢耽搁,大家一鼓作气,到青峰谷自有兵马接应!” 众人纷纷起身,整装列队,向林外走去。 这片树林是在一处低洼的谷地,估计是下雨有了些积水,才长出了一片林子。走出树林势必要翻过一处高坡,才能看到坡后面的路。 就当大家走到半坡的时候,一个黑色斗篷跨骑黑马之人,手持一柄黑色长qiang,从坡后缓缓现身。 其马身都裹了不知是铁还是皮的一种铠甲,在阳光照射的山坡上显得格外雄浑霸气。 “什么人?!”宁卓问了一声,虽然自己身经百战,可是见到身旁疲惫的兵士都有些怯意,再加上对方居高临下,自己地势不利,宁卓也屏住了呼吸,听对方答复。 那人带着个诡异的面具,沉声道:“这于卿海与尔等无关,留下他,各自速速离去,否则,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话音刚落,山坡上黑衣人身后,一排弓箭手和骑兵冒了出来,全部都带着面巾,看样子确实是训练有素的官军,不想让人知道其来历。 宁卓唯一担心的,就是玄平关带来的兵士军心不稳,他立刻言道:“除了虎骁卫的兄弟!其他人想保命离去的,现在可以走!回到玄平关,麻烦告诉公主~,这里是我们的埋骨之所!!” “……”一番话,说得本来有些胆怯的士兵气血翻涌,这些押送于卿海的官兵,有一部分是原本就归于卿海统管的玄平关将士,他们多少跟这位原都尉还是有些感情,再说家人都在玄平关,这要是当了逃兵,回去也没有好果,所以,没有人逃跑! 反而有人站出来说:“于卿海!我叫赵大武!先前是你的兵,你若活着回去,请照顾我的家人!” “我叫王辛!” “我叫李有全!” “我叫图巴海!” …… …… 风沙拂动,迷离入眼,若非是风沙,大家还不知眼已湿红,槿月拭了下眼泪,也激动道:“大家,只要能活到京城,没老婆的,我槿月给你们找!有老婆的,给你添个二房!!” “!!喔~!!”众人一片激昂! 黑衣人本想等他们逃跑,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愤怒之下待要下令,却被宁卓抢先一声:“兄弟们!为了老婆!为了家人!给我杀!!” “杀!!!” 这时这百十人的气势,如同疯了一样!没有阵型没有章法,却直冲坡顶,神鬼不惧!管它什么黑衣黑马,我不要命,怕你作甚! 宁卓令宇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战马中箭倒地,他摔在地上爬起来,又继续前冲! “擒贼擒王!”宁卓大喊着,朝黑衣冲了过去! 那黑衣人虽然没料到对方有这种气势,但果然也不是吃素的,驾起黑骑,也首先朝宁卓冲了过来! 本就是自上而下,黑骑势大力沉,再加上那一身铠甲,箭矢不透,冲在宁卓前面的兄弟或死或伤,都没有拦住黑骑! 宁卓眼见对方冲到跟前,自己又没有坐骑,只得握紧双刀大喝一声,拼命迎了上去! 黑衣思下冷哼,心想他正面迎我,只能攻我下盘,哪知宁卓挥起右臂,猛地将右手刀扔了过来,黑衣来不及用枪格挡,只能猛然闪身躲避,刀过瞬间,一缕头发滑肩而落! 不等黑衣反应,宁卓冲到马下,仰身挥起左手刀去砍马腿! 黑衣刚刚避过一刀,这时根本来不及反应,心觉不妙,恐要落马! 可谁知,那黑骑确实不凡,久经战阵,它自己竟然跃了起来,一下子避过了刀锋! 黑衣、宁卓二人皆为惊愕,却都无暇多想,黑衣急忙要调转马身再战,宁卓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打算以身扑向黑衣,至少将他扑下马来! 此时,在黑衣附近,一名玄平关的兄弟,趁黑衣转身之际,奋然跃身首先扑向了黑衣!宁卓抓住机会,也随后起身跃去! 这次两人扑杀,那黑衣不亡也必定落马,然而,眼看那名兄弟要扑到黑衣,刹那间一幕,让已经腾身而起的宁卓大惊失色! 黑衣右手执枪,来不及格挡左侧,却左手将披风一挥,瞬间一团青色火焰整个将黑衣笼罩起来!扑过去的兄弟被火焰一闪,看不清状况,连宁卓也闭了下眼,只能用刀挡在胸前,在半空中继续扑去。 青焰消散,黑衣仍然在马上,而刚才那名兄弟却倒在马下,已然身亡! 宁卓从焰中扑过,落在地上,顿觉左腿一阵剧痛,一道伤口正渗出鲜血,染红衣衫! 截龙岭 “玉阎王?”宁卓捂着伤口,撑刀蹲在地上,他知道会用这种火焰之人,便是阎罗门贼首! “宁卓!”槿月正跟带着手镣的于卿海一同抗敌,见宁卓受伤,槿月一刀砍断于卿海的手镣,不再顾他,来到宁卓身边:“你怎么样?!” “槿月,”宁卓看着正与其他人缠斗的黑衣,无奈地说:“你带人送于卿海离开,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槿月有些哽咽:“让嵩俊、三盛他们走!” “槿月!!”宁卓颤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去,向公主请求~你嫁给我!” “你……你会食言的啊!!”槿月悲恸道。 “你留下,我反而分心,机会就更少了!”宁卓激动道:“成全我~!!” 说着,他奋力站起身,朝一名骑马的敌兵杀了过去! 夺下马匹,他吃力得蹬上马背,来到一名兄弟身边:“嵩俊!带槿月他们走!~这是命令!” “宁卓?!”嵩俊不舍。 “把你的银枪借给我~”宁卓说:“或许还能还你!” 嵩俊明白眼前的情况,无奈地将兵器扔给宁卓,说:“记着,要还!!” 宁卓笑了笑,挥起银枪朝黑衣人杀奔过去! 截龙岭三岔口,这个路口是一条大路分支出了一条小路,就好像一条旱龙被拦腰截断,因此得名。 邵雍与士兵柱子坐在路口的一块大石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这个柱子是玄平关战事结束后那天晚上,在于卿海家后门值守的一名士兵。 当时于卿海被公主俘虏,公主要求于卿海以家资承担战事损失,因此,由都尉府派兵守住了于卿海的府邸,以防其家人转运财产。 柱子便是当时都尉府安排去值夜的,却不想,邵雍以两锭银子过了他和胖柳把守的后门,还把柱子也带进了于卿海家中,并答应给柱子的母亲治病。 “先生,呵呵,我又忘了,给我娘吃的药是怎么个吃法?”柱子挠着头问。 “唉,你这记性,还不如你娘呢,”邵雍说:“听好了哈,最后一遍,一包药一天煎两次,头一次煮沸后文火,就是小火煎一炷香,第二次煮沸后文火半柱香,啊,午饭后半个时辰内吃头一次,晚饭后半个时辰内吃第二次,温热服用,勿凉,……可以了吧?” “头一次一炷香,第二次半柱香,半个时辰,温热勿凉……”柱子念叨着:“嘿嘿,可以了可以了~” “记住啊,是煮开后一炷香,”邵雍说:“不然药效会打折扣!” “哎,好嘞!”柱子说:“下次回去,我给我娘煎药,嘿嘿~” “你呀,要是念念书,记性估计会好些!”邵雍说。 “啊,真的嘛,”柱子说:“可是我娘和媳妇儿都没念过书,记性也都比我好~” “念书能让人开窍,”邵雍说:“你有驯牛的本事,说明你这智海之中自有灵气,只是混沌未开,未得启蒙罢了!” “哦,”柱子看了看大石旁边的五头牛,两只狗,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见到这些牲口,就感觉见了朋友,特别亲切,我娘说我这是天生劳碌命,就应该下地干活儿~” “呵呵,”邵雍说:“人都有各自所长,你的长处可不是干活那么简单!” “嘿嘿,”柱子道:“诶,先生说的那个于什么海,真的会来吗?” “哎呀,”邵雍叹了口气,说:“来是会来,就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哦,希望他活着,”柱子说:“那样咱救了他,以后,就……”柱子憋着嘴,偷着乐了起来。 “这没出息的,呵呵,唉~”邵雍摇了摇头,取笑着。 两人在石头上继续聊着,渐渐的太阳高了起来,石上有些灼热,邵雍便起身打算到石下阴凉处,可是,刚站起来,顿觉一阵头晕,脚下没有站稳,一下子从石头上摔了下去! “先生?!”柱子急忙滑下来,扶着邵雍,问:“这怎么了先生?” 邵雍摸着摔痛的手腕,说:“呃,没事,可能起得急了~”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人来了!”柱子说。 邵雍默念心诀,掐指算了算:“……不好,玄平关有事!” “啊?什么事啊?”柱子问着,却见邵雍一贯镇静的脸上有些焦躁不安。 邵雍欲言又止,犹豫了下说:“柱子,这次恐怕要劳烦你自己在这儿了!” “啊?先生,要去哪?”柱子问。 “玄平关,有个朋友怕是有危险,我得回去一下!”邵雍说。 “奥,那行,先生,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就行!”柱子说。 邵雍些许无奈说:“临时有变,真是抱歉了!” “嗨,没事,”柱子说:“你走了,功劳可就是我的了!” “呵呵,那是自然,”邵雍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吧,救人到白马滩,然后回家便是!” “这个记得,”柱子说:“那到时,先生还去找我吗?” “会的,到时请你喝庆功酒!” 邵雍交代好事情,与柱子告别,自己便一人骑马往玄平关赶了回去。 他知道让柱子一个人在截龙岭,风险会大一些,可是,他不得不有所选择! 话说,在宁卓令宇的掩护下,槿月与嵩俊等人带着于卿海,勉强冲出了敌兵的包围,可是,由于连续遭遇两次围攻,大家体力透支过大,始终甩不掉后面的追兵。 不断有英勇的兄弟为拦阻追兵而牺牲,到现在就只剩下槿月、嵩俊两名公主侍卫,和两名玄平关出来的官兵,再加上于卿海,总共五人,在二十多名敌兵的追逐下,这五人几近绝望! “槿月!前面是截龙岭!”嵩俊在马上喊着。 “我们从小路上岭!”槿月回应着,她知道那岭上道路复杂,便于甩开追兵。 然而嵩俊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敌兵,心知如果没有人停下来拦阻,即便上岭,希望也是渺茫!并且于卿海身中数刀,上岭之后若是马匹难行,于卿海不知还能否步行! “槿月!”嵩俊又喊了一声,这次他声音不大,因为他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同伴向槿月告别……,现在,该他的时候了,他不知道这女孩能否承受~ 槿月在马上听到了他的喊声,她还未回头,就已然心头一悸,待回头去看,嵩俊已经放慢了马速,与她渐渐拉开距离! “嵩俊~!”槿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有再策马,也没有停下,心中除了痛,好像一片空白了~ “不要停!!”嵩俊见槿月速度也慢了,心想这不行,如果槿月慢下来,恐怕就全完了! 嵩俊一咬牙加快了马速,对前面说:“继续跑!后面有我!不要停!” 槿月见嵩俊快了上来,心里松一下,又继续驾马向前奔行。 但是,没多久,敌兵便已经追到了弓箭射程之内! 就当嵩俊决意要回马拦阻之时,前方大路上,似有队伍赶了过来! 槿月也看到了情况,竟然是两条狗带着五头硕壮的公牛,呼呼啦啦朝他们直冲而来! 嵩俊一看,那些牲畜刚好挡住了大路,不过右侧却有一条小路通向岭上。 “加速!!”嵩俊急忙道:“冲到小路上!!” 槿月和大家都意识到了机会,只要在那些牲畜到达路口的同时,他们冲进小路,后面的追兵就会被牲畜拦阻下来! “快!!”嵩俊呼喊着,一边躲着后面射来的箭矢,一边几乎与公牛擦身而过! 幸运的是,追兵射来的箭矢没有射中嵩俊,反而射到了公牛身上。那些牛皮糙肉厚,普通的箭射到身上,就像扎了根刺,毫无作用反而惹得它们愈发暴躁起来! “啊!”追兵还没被撞到,他们的马匹就已经吓得撂起了前蹄,前面两人被甩下了马来,成了公牛泄愤的对象! 一场人牛大战在岔路口轰然上演,柱子在岭上看得起劲,却也心疼那些牲口要牺牲在这截龙岭下。 槿月等人来到岭上,可算是松了口气,不过心里也都纳闷,怎么这么巧遇到了这些牛,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这些牲畜。 正寻思着,看到前面山路上,有人骑马朝他们小跑过来。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又有追兵,近了才看清,是一个身穿玄平关兵服的人,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哎,往这边走!”柱子勒住马缰,对他们喊着。 看到柱子穿的兵服,他们放心了许多,跟着柱子寻路下了岭去。 一处树荫下,柱子为于卿海和伤者包扎着伤口。 嵩俊拴好马,走过去问道:“兄弟,刚才那些牛,是怎么回事?” “奥,呃,是一位高人让我那么做的!”柱子一边包扎,一边回答说。 “高人?是何许人?”嵩俊问。 “姓邵,”柱子说:“我叫他先生,呵呵!” “哦!”嵩俊是当初霜儿、书怡、邵雍等人来西夏时,遇到的那支商队的一员,他是公主的虎骁卫,他知道邵雍。 槿月坐在树边,听嵩俊了解着情况,尽管终于脱险,可是宁卓和众多兄弟生死未卜,那些危急中离别的情景,一幕幕回想出来,心中再难庆幸!他们,为什么没有得救,悲伤如泉涌一般升至心头,让她无法控制,只能抱着双腿,埋头低泣! 大家看到槿月哭泣,都沉默下来,没再说话,嵩俊走过去,也没法安慰,只能蹲下来,默默地流着眼泪,听她抽噎。 于卿海扶着树站起来,来到槿月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对着槿月和大家连叩三首,屈身落泪! 苍山留孤树, 日影伴人独, 棘草遗星润, 戎马浊血伤, 看是战与杀, 却是情与真, 离言虽简落, 万载亦铭心! 南门博弈 玄平关都尉府中,贾书怡已准备好去城南赴约,特地来到贾鸿轩的房中,向父亲交待一声。 “爹,放心吧,有蒋都尉、野利大哥,还有那么多官兵,没事的!”书怡说。 “你还是把荀教头带上吧,多个人,爹还放心啊!”贾鸿轩说。 “哎呀,爹,”书怡说:“唐颖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还在打宝藏的主意,你也得有人看着啊!” “这……” “好了~”书怡说:“你就和教头安心在府上待着,中午我就回来了!” “奥,那你小心一些,别强出头,你这又不是真的~”贾鸿轩说。 “知道啦~”书怡说:“荀教头,这几天和我爹先不要出府,以免发生意外!” “好的,少主,放心吧!”荀荣说。 “公主~”书怡玩笑地提示了下。 “奥!公主!”教头赶忙改口,憋笑着。 书怡也撇嘴笑了笑:“走啦!”摆手离开了房间。 南城门外,兵马已部署到位,城门下是五百人整个将城门口围了个半圈儿,城头上还有两百弓箭手列队助威,这南门口现在算是连只老鼠都进不去了! 不过,赴约的老鼠是可以进的,前提是要搜身,而且人数不能太多。 蒋煜已经提前在南门督察,禁止无关人等通行,等候书怡和可能的来者! 巳时两刻,贾书怡着公主常服,来到南门,视看询问。方知还未有对方之人赴约,于是登上城楼,一边观景一边等待。 同样是门楼上看,这玄平关外比书怡的鸿运山庄是开阔得多,不过肯定没有山庄那种景色。书怡在城楼上瞭望远方,不禁想起当初,在山庄门楼上盼望父亲归来的情景,想起小萱、老汪、福生、还有……往事种种,怎料今日,只叹世事无常,生若浮萍…… 唉,难怪人说独自莫凭栏,凭栏山水寒,书怡收了收心情,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却听蒋煜在旁说道:“公主,你看!” 书怡向所指方向看去,几个人影远远的从山后路上骑马而来。是四个人,渐渐的可以看清,都没有带武器,也没有遮面,来到城门那圈守卫的士兵外围,开始接受卫兵的盘查。 蒋煜向书怡请示,先行下城,去仔细查问。 来到那四人近前,蒋煜打量了一下,四人中,一人贼眉鼠眼,一人凶形斜目,一人硕壮如猪,只有一人还勉强看得过眼。 蒋煜看了看,二话没说,对士兵道:“来呀,围起帷帐,将四人脱光,仔细搜查!” “是!”士兵话音刚落,那个看上去顺眼的秀士,对蒋煜道:“怎么,这就是公主待客之道!” 蒋煜冷哼一声:“非也,此乃本官待客之道!” 说罢,对旁喝令:“快!” 搜查完毕,帷帐撤去,书怡已经在众兵簇拥之下,乘辇来到城外。 四人站在刚刚能听到对面说话的位置,并不下拜,只由那名秀士抱拳道:“敢问公主,如此阵仗,到底是谁人鼠胆?” 书怡坐在辇上,心想要辩论是吧,那就奉陪,书怡道:“本宫绝无荼害百姓之胆!阴诡谋逆使我将士自相残杀,同袍失友,白叟失亲,如此恶行,还敢妄言有胆!!” “嚯!!”那夜受伤和失去亲友的将士纷纷呐喊助势! 那秀士虽有些才胆,又怎能压得过这众人之威,只能切齿忍耐。 声息,书怡又道:“尔等今日此来,倒也应约,不知是要束手就擒,还是又耍什么花样?” 秀士道:“公主是聪明人,应知这天下之争岂能无血,不使些手段,公主又怎会坐此,与我等议谈!” 书怡道:“哼,事已至此,与尔等有何可谈?” 秀士说:“公主既重百姓,说明有情有义,百姓惜命,恐怕也不想战火连天!我等今日便为止战而来,不知公主可愿听否?” 书怡说:“挑起战端,又要止战,哼,有什么条件,赶紧说!” “好!”秀士道:“那就恕在下直言,只要日后公主不再涉足三个军司,我方就偃旗息鼓,与公主同享太平!” “哦?哪三个军司?”书怡问。 “黑水镇燕军司、白马强镇军司、黑山威福军司!”秀士答道。 书怡现在能感觉到,这帮人为什么要当着众人与公主谈条件,大家谁又想打仗呢,简简单单就能化解干戈,百姓恐怕不会反对! 可是书怡肯定不能答应,这一点她代表不了琪华。 书怡说:“既然是来议和,就该把话说明,你们到底是何许人,又是代表谁与本宫商榷?” 秀士反问说:“公主难道不知?” 书怡道:“笑话,本宫便是知道,尔等前来议谈,又岂能不报家门?!” 秀士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苦笑了几声,抬头又说道:“公主这是不肯答应?” 书怡不知为何,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实话说,自己经历过的事也不在少,今天又有这些将士为自己助阵,该不至于害怕,然而,当她听到对方再次开口时,她明白了自己的感觉! “那在下,还有一件礼物,”秀士缓缓道:“愿与公主分享!” “何物?”书怡试问。 “上官一族宝藏的线索!” 秀士说完,书怡知道,唐颖肯定是被他们挟持了,现在是要以此来要挟了。 这是书怡担心的事情,她若处理不好,唐颖可能会有危险,公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怎么办,她想起公主临走前跟她说过,顺利的话,三五日便会派人来通知自己,那不如,就跟他们拖上一拖! 书怡说:“这么说,唐颖,是在你们手上?” “不错,”秀士说:“只要公主答应刚才的条件,我们愿与公主平分宝藏,并且完好交还唐颖!……另外,为表诚意,昨日到村中行凶的杀手,也为公主奉上!” 说罢,那秀士身旁的斜眼和鼠目二人向前一步,斜眼冷笑道:“村里那些姑娘都是我二人所杀,嘿嘿嘿,与他人无关!” 那股狰狞的样子,让书怡感到恶心,她恨不得马上下令杀了他们! “怎么,”秀士道:“公主不想为民除害?” “呵呵呵,”书怡笑了笑,说:“你们还真是费尽心机,就为了一个,我不能承诺的条件?” 秀士道:“何故不能承诺?” 书怡说:“此等大事,自然要回京面圣,待圣意裁决,岂是我一人可以决断!” 秀士听了这话,也怪异的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笑起来,总给人感觉有一种无奈,秀士道:“公主以为这话,可以敷衍我等?” 书怡暗自攥着手,话音渐怒道:“你们这是要议和,还是要威胁本宫?!” 秀士咬了咬牙,又松口道:“自然,是要议和!” “那就不要着急!”书怡道:“回去给你那主子捎个话,五天之后,若是本宫答应,便在这城上立三面红旗,若是不答应,自然不做回复!” “五天?”秀士轻蔑道:“公主莫非要旬假?” “混账!”书怡大怒,卫兵横枪指向那四人,城上弓箭手引箭待发! 四人倒是紧张了一下,不过秀士又转笑道:“呃呵呵,公主息怒,五天未免太长,不如三天罢了!” 书怡一听对方开始讨价还价,这可是自己拿手的事,书怡哼了声说:“若非看你带这二人前来自首,今日定要你等挫骨扬灰,不得好死!!还敢在本宫面前讨价还价!” “!”四人中,那个胖子气得要往前来,被秀士拦了一把,秀士说:“好,五天就五天,不过,我四人今日要原路返回,望公主不要拦阻!” 书怡说:“留下那凶犯,你二人可以回去!” “那就必须三天!!”秀士双目圆睁,似乎还有把握。 书怡怕他们对唐颖不利,缓缓地说:“那这样吧,你一人留下,期限改成四天!” 那四人微微怔了怔,秀士道:“呵呵,行,能让公主挽留,在下足慰此生!” “好,”书怡道:“让开道路,让他三人回去!” 士兵依令分列,让出一条路来。 那三人转身要走,却听书怡道:“记住了,若是唐颖有什么闪失,到时这城头上,就是你们的尸首!” 午后,关外山路上,一骑快马疾尘而过,马速虽快,可是蹄印已深,说明这马儿已经疲累,但又不得不依从骑主,奋力向玄平关赶去。 骑马者是从截龙岭返回的邵雍,一路上他片刻未停,甚至没有喝一口水,到玄平关城门外下马时,由于乘骑太久,脚一着地竟然踉跄了一下,好在手中拽着马缰,这才扶着马背重新站稳。 邵雍见马儿也累得垂下了头,自己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马鬃,然后又牵马来到城门卫兵处,向守卫询问道:“敢问军爷,今日公主于南门赴约,可还顺利?” 士兵看了看他,感觉对方不像是普通百姓,于是勉强答道:“一切顺利,你是何人?” 邵雍微微迟疑了下,说:“奥,在下久闻公主之名,甚是景仰,昨日听得消息,不知结果如何,故而一问,军爷勿怪!” “哦,走吧走吧,到别处打听吧!”士兵打发道。 邵雍离开守卫,牵着马走进城里,心想:“一切顺利?自己竟然出错了?还是说,的确就是有惊无险?” 记得那天晚上,在都尉府与书怡他们告别时,他曾亲口说过‘此处有惊无险’,让书怡等人可以安心暂住!现在倒是真的有惊无险,可为什么这心里总觉得不太按稳,却又算不出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她,对自己还有影响?就像当初在开封城,与她初见时……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却被街上一些排着队不知在干什么的人,打断了思路。 “让她家傻儿子看中的,那可要享一辈子的福哟~” “谁说不是呢,别说让她儿子看中,就是让她老婆子看中了,那后半辈子都不愁喽~” “可不是,你看前面那几个老头子,都是来找韩婆子相亲的!呵呵吼~” 从那些排队者的议论和穿着中,邵雍大概明白了,这是那个韩氏妇人受公主恩典,由府衙张榜,为其子招选配偶!连这个韩妇人自己,因为没了老伴儿,也被当做了相亲的对象了! 花香起处缘待续 邵雍又从那些人里打听了一下,得知今日南门之约未出大事,暂时松了口气,拍了拍牵着的马儿,说:“你有福气了,给你找个好人家!” 接着,他牵马沿着排队的人群,一直走进巷子里,直到人多的挤不动了,他对站在他身前的一个媒婆说:“大姐,呵呵,能把位置让给我吗?” 媒婆回头纳闷儿地看着他,没好气儿地说:“凭啥,没事儿吧你,要相亲到后面儿排队去!真是奇怪!” 邵雍笑了笑,又对媒婆前面的媒婆说:“呃这位大姐,能把位置给我吗?” 前面那媒婆也莫名其妙地回头打量了一下,话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这下子,他旁边那些人开始偷偷嘲笑他“真是个痴巴,呵呵~” 邵雍依旧淡然,看了看前面排在韩妇人家门口那些人,每隔一会儿就有人进去,同时也有人出来。这次,邵雍放开嗓子,对前面喊了一下:“前面的!谁把位置让给我!我等不了太久啊!” 得,这下子整条长队都开了锅,纷纷对他指指点点。 “年轻人,做事要有先后,都像你这样,还不乱套了!”有个排队的老头对他说着。 “呵呵,老丈教训的是,晚辈失礼了!”邵雍认了个错,待要走开,这时,排在门口处的一个其貌不扬的姑娘,朝他喊了一声:“~哎,你到这儿来吧!” 邵雍看了看那姑娘,个子不高,衣着普通,长相毫无出众之处,倒是生得几分谦卑和实诚。 “姑娘要把位置让给我?”邵雍走过去问。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前面那些条件好的,都没有选上,我就不等了,还要回去准备晚饭,呃,我先走了,你在这儿吧!” 说完,她要从邵雍身边离开,邵雍转身叫住她,说:“姑娘,你先别急,这马上到你了,让给我多可惜!” “呃,我恐怕不行啊~”姑娘低着头,为难说。 “不试试,怎知不行,”邵雍说:“这样吧,我本来是要把这匹马送给他家做贺礼,怎奈有点事等不了太久,要不你帮我把马送给他们吧,顺便也进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人家就看中你了呢!” “这……”姑娘犹豫着,听着旁边那些人嘀咕道:“能看中她?家里还有个瘸腿的弟弟,谁会要她呀,呵呵~” “诶,机会就这一次哦!”邵雍把缰绳放到她手里说。 “那,好吧,”姑娘喃喃道:“就当帮你把马送过去了~” “恩,那有劳姑娘了,”邵雍说:“奥对了,如果运气好,相中了你,麻烦姑娘在成亲那天,往这个位置撒些喜糖,一定会幸福美满的!”邵雍指了指自己站的那个地方。 “这~”姑娘自己都不相信地笑着说:“好吧,要是真的,我一定照做!” “呵呵,好,那在下告辞了!”邵雍说着要走。 姑娘赶忙问:“哎,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奥,我姓邵,告辞!” 说完,邵雍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光中,离开了巷子。 街市上,他独自走了一会儿,刚才那段事让他讨了些喜气,又用一匹马间接地做了一件大好事,总算是抵消了些入城时那一阵不安的心绪。 韩妇人的老伴儿原是一名喂马的槽夫,儿子虎蛋从小就对马有特别的感情,老伴儿离世之后,虎蛋没有机会再接触马匹。这个虎蛋天生又有些智障,见到牵着马来相亲的姑娘,势必会欢喜万分,而韩妇人之所以要挑这么多人,当然是要找个踏踏实实的媳妇,否则,像虎蛋这样呆傻的,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带绿帽子了。 因缘际会,邵雍是拨弄命运之弦的高手,然而,像所有术数师一样,对自己的事情总是不能尽知。 他本该在街边找个客栈,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再前往兴州,助琪华一臂之力。可是现在,他越走越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去都尉府,把情况问个清楚。 不去?这心里怎会无缘无故静不下来,像是有粒尘埃,在那镜面上怎么擦都擦不去,看不清那尘埃到底是危险,还是别的什么,万一真的有预料不到的情况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这,不就是牵挂吗!想起在开封城那条小河的断桥边,他曾信誓旦旦的对她说不想有牵挂,但愿做朋友,呵呵,他自己都不禁嘲笑自己,这好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觉间,脚步停了下来,前面已经看得到都尉府的大门,但他却看不见府门内,有人也正心向神往! “公主~”野利真恭现在叫书怡公主,已经叫得很顺口了,他来到站在院中若有所思的书怡身旁,禀报说:“已经向虎奇营飞鸽传书,同时已派人再往京城,四天之内应该会收到消息!” “恩,”书怡点了点头,说:“那个无名有没有说什么?”她指的是那名押回来的青衣秀士。 “没有,”野利摇头道:“要不要用点儿手段?” 书怡在山庄和酒楼时,都从不曾打骂下人,这要用刑她还狠不下心,她说:“他既然敢来,肯定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恐怕不是刑罚能撬动的,还是先集中精力再找找唐颖吧!” 野利奉命离开,去府外做事,府门打开,他刚好看到府前街上站着的邵雍,从宋到西夏这一路上,他是与邵雍同行,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邵雍! “邵先生!”他喊了一声,接着走了过去。 邵雍本在想要不要进去,他担心去了之后会有理不清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倒是松了口气,不用再犹豫了,心想,天意如此,我亦奈何! 府门内,转身要回房的书怡,听见了野利的喊声,她惊讶地回身,疾步想去看一下,想起自己现在代替的身份,又慢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在面纱后,留下一抹笑容…… 忆往昔, 浅赋赋怡情。 小石一落清波起, 闻听路人有神仙。 一见朦朦落花空, 巧又学司谨相邀。 夜桥抚琴再相遇, 论道群才服人心。 酒楼一宴求知己, 半边倾雨动情息。 山庄堂前初做客, 不料剑影惊魂身。 临危奇术着恩义, 月下梅林赠纹巾。 吴家巷中回福礼, 岂知断桥拒情深。 泪忍心失与父争, 不受他门玉雁心。 祸起无常花落雨, 家叟终临留托付。 相见却难长相对, 莫如无言与君随。 异乡若是浮萍苑, 同伴池中也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