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迟》作者:十日有 文案: 他停在原地 看着骑士远去的背影。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现代 - 狗血 - ABO - MB 阴差阳错 《今宵》里副cp的故事。 - Alpha x Omega 杨辞 x 岑溪 - 狗血的久别重逢 - 杨辞把儿子抱在膝上,对他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英俊矜贵的alpha骑士,每个人都以为他会把最美丽的omega娶回家。 但是没多少人知道,他后来唯一想守护的是一个残破的omega。 Omega也曾是天之骄子,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直都是骑士心里最亮眼的光。 但骑士终是来得太迟了。 有些事情,迟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便是覆水难收。 - 配合张信哲《白月光》食用更佳 第1章 杨辞回国了。 岑溪刚画好眉,听到陆骁带来的噩耗,差点把眉笔掉地上。 岑溪是个腺体残缺的omega,在大众眼里比beta更没用更低贱。 陆骁是他老板,他仗着自己腺体坏了,又和陆骁有层学长学弟的关系,出院后就留在了陆总身边当个人肉飞机杯,当个明面上最受宠的情儿,带出去陪大老板讨欢心好谈生意的美丽玩物。 “……哦。” “其实今晚是带你去和他吃饭。”陆骁早已经穿好黑色大衣,坐在沙发等他。 “我草?!”岑溪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骁。 我大意了啊,没有闪! 他连忙找卸妆水想把妆卸了,什么鬼不早说! 但找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皮肤白嫩,眉毛不浓不淡(因为刚画好),唇是健康的淡粉红色(涂了唇彩)。 是个标准的,omega里偏上的相貌,清纯大学生那挂的。 但他自己知道,陆骁也知道,杨辞大概也知道,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这么艳俗的。 算了吧,这样就挺好的。 他穿了那些老总最爱的学生款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底下是略贴身的裤子。 是很学生的装扮,但长年的性事造成他的身体变得女性化,就像他有绝少在男性omega身上出现的肥臀。打扮成这样,只会令人觉得这是披着学生皮的/女表/子,是在勾引人。 “走吧老板。”他甚至背了个表面是普通黑漆皮,实际上是几万的名牌背包。 俗。 这是杨辞看到岑溪的第一个想法。 岑溪变得像个女人,或者说,像欢场里流连在不同男人身下的鸭子。 他变成了这种人。 杨辞心里很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这位?” 陆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像在说“你是个什么智障”。 “杨先生好呀,我是岑溪啦。”甜甜的声音道。 “好。”杨辞不自然地笑。 三人吃着饭,默默无言。 “老陆,你跟那个向教授是怎么回事啊?”杨辞问。 “……前男友。” “噗!”岑溪一口陈茶喷了出来,杨辞也挺惊讶。 其实岑溪常常觉得陆骁有毛病,家里有个100%契合度的omega妻子不要,去养beta和他们这些残缺的omega来发泄。 这阵子更牛,直接追着个beta美人教授倒贴。 好家伙,原来是倒贴前男友,还是自己失忆了忘记了的前男友。 “老杨,我送你回家吧。”吃完饭结帐,陆骁道。 “哎行,谢了兄弟。” 老陈是陆骁的司机,早就在停车场等候了。 岑溪非常自然地坐到副驾,让两位少爷坐后座。 老陈认得杨辞,便没问地址。 “柏苑,你知道怎么走么?”杨辞突然道。 “柏苑啊?会会会。” “搬了?”陆骁问。 “嗯,反正也不贵。” 富人区的酒店式公寓,一个电话能有个团队上来给你做私人spa的高尚住宅不贵,我信了,岑溪心里吐糟。 “那岑……”卡了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岑先生呢?住在哪儿。” “南隆啦。”岑溪看向后视镜,对上了杨辞那双比年少时更冷漠锐利的眼。 杨辞其实长得不像陆骁那么俊朗,而是走漂亮挂的,本来看脸是好好的一个冷美人,理应会成为和陆骁不相伯仲的校草,奈何他长了张嘴。 而且二。顶着一张高岭之花脸做着中二病的事,硬是会把认识他的人对他的美貌滤镜作没了。 “和老陆一起?”声音听不出情绪,岑溪心里一跳。 “呃,算是吧。”陆骁自己在南隆有房子独居,但老陈在此,岑溪只能继续当挡箭牌。 杨辞没说话了,车厢是死寂的沉默。 过了十多分钟,“走了老陆,公司见。”杨辞敲了敲车窗,陆骁颔首:“拜。” “公司……他要来华诚上班?”等人走远了车重新开了,岑溪才敢问。 “嗯。他说不想给外国佬打工,烦。”陆骁捏了捏山根。 * “砰!”门被猛地关上,如果杨辞住的单位不是全层,怕是会被邻居追出来骂。 杨辞打开冷藏柜拿了瓶冰水,猛灌,试图把心里的烦躁降下去。 岑溪变了,变了!他脑子里不停地有个声音在说。 * 杨辞本来在华尔街当精英阶层,但是待久了就觉得,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未必一定是如想像般美好。 索性拍拍屁股,溜回来给华诚打工了,反正都是自家兄弟。 杨辞在A国除了特产还带了个助理回来,是个长得好看,业务能力也不输任何alpha的omega男孩,叫庄忆,和他是大学同学,二人磨合得非常好,便也跟着他回来了。 不论相貌,他总是对有优秀能力的omega格外欣赏。 “杨总监好,”华诚,美丽的秦秘书向他打招呼,又把身后的一个女生介绍:“这是小慧,会帮助总监和庄助理尽快适应华诚的工作对接。” 杨辞点点头。他还好,庄忆不是自家人,留只“眼”是应该的。 “总监如果有什么缺或者问题就随时找我。”小慧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姑娘,长着可爱的圆脸。 华诚是不是按颜值招员工的? 第一天其实没什么好忙的,庄忆身为助理,得要熟悉多一点地方,但也就比杨辞忙一丢丢。 临近下班时间,陆骁后面跟着秦秘书,过来看他。 “怎么样老杨。” “挺好的,”向庄忆示意:“你呢?” “我觉得很好。” “庄助理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提。”陆骁笑得优雅礼貌。 “我还缺一样东西。”四人一起坐电梯下班,杨辞冷不丁道。 “?” “岑……溪的电话,有吗。”还是没忍住。 陆骁了然,拿起手机点了几下,发给了他。 第2章 杨辞没想到他再见岑溪的第二面会在百乐居,这个C市最受商人欢迎的“鸡鸭场”。 他没请司机,平时庄忆基本上跟着他也给他当司机,但今天陆骁让小慧来给他开车。 作为华诚空降的总监,大概率是未来的副总,杨辞需要给点能力证明给那群股东看。 而最好的证明,就是生意合约。 为了避嫌,陆骁没有来,只跟他说会派个人帮他,到百乐居停车场给他留的车位附近就会看到了。 酒局上的生意,怎么“帮”,心知肚明。 只是他没想到是岑溪。 岑溪打扮和上次的俗完全不一样,他穿了件宽大的t恤,过长的下䙓露出了一小截短裤,穿了双长筒白袜和运动鞋。 在人来人往的西装革履,或者香艳吊带里格格不入,像个在大学一抓一大把的学生。 奈何他长得好看,小鹿眼,水煮蛋般的嫩白皮肤,黑发乖顺地贴服,是大学生里会被一堆alpha追求的理想omega模样。 饶是庄忆,这位因为沉迷学业而没人发现他的帅的nerd,也不禁惊讶:“他成年了吗?” 小慧见怪不怪:“成年了,老岑比咱陆总还大一年呢。” 岑溪在穿堂风里等得心里骂娘,他的腿,好冷。 见到穿着西装革履的杨辞,后面跟着个男孩,他一时愣神。 “你好,请问你就是岑先生吗?我是庄忆,杨总监的助理。” 男孩高瘦,体态非常好,腰背挺直舒展,说话的时候礼貌,眼神不躲闪,不卑不亢,给人感觉自信优秀。 就像他无数次梦里,幻想的自己一样。 “……你好,我是,叫我岑溪就可以。” 他勉强回神,杨辞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走,走吧?”他强颜欢笑。 杨辞在前,他和庄忆在后。 “你,是beta?”他小声问。 “我是omega。”庄忆摇摇头。 “那你吃药了吗?” “吃药?吃什么药?我没get cold啊?”一脸疑惑。 “隔离剂,抑制剂,whatever。”看不起谁呢,拽洋文。 岑溪真误会庄忆了,他纯粹是突然想不起来感冒中文怎么说。 见庄忆一脸懵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应酬。 岑溪从口袋掏出像糖的东西,递过去:“吃了,一晚上他们不会闻到你的信息素,也不会被他们整得发情。”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Keep you safe的pills。”听懂了吗honey? 庄忆不太明白,但在这种场所,信老手是最好的。 两颗小药丸送进嘴里,是淡淡的蜜桃味,像糖果。 “你给他吃了什么。”杨辞冷冷的声音传来,走在前面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长臂一栏,把庄忆护在身后。 岑溪心里一苦,正想说话,就听庄忆道:“是帮助我安全的东西。” 什么糟糕的文法。 “杨……总监,那只是无副作用的隔断剂,”岑溪解释道:“您的omega如果不是我这种用途的话,不吃药去这种地方是会出事的。” 杨辞一双桃花眼落在他身上,是刻薄和不信任。 “Alex,走啦,到时间了。”庄忆戳戳他。 紧绷的Alpha一下放松,把庄忆拉在身边,径自走了。 看着杨辞那更多是保护意味的半搂着omega的背影,岑溪落在后面两米多的距离,心里想,杨辞……长大了,肩膀比以前更宽广了,也高了点,穿上西装成熟稳重,看不见当时那个逗比的影子了。 还会护着omega呢,是个贴心的绅士了。 他叫Alex啊,是Alexander么。 岑溪低头,掩去情绪。 * 服务生带着他们到“兰”包厢,里面做着的却不是如“兰”君子的事。 对着大门的Omega露着胸脯,一左一右服侍着两个地中海男人。 “兰”的包间推门有风铃,“竹”的没有,所以上次那个美人向教授进来时的惊吓不亚于班主任在课间偷吃东西偷玩手机时搞突击。 “哟,这位是?”杨辞面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地中海胖子。 “杨总~~~~~”岑溪被大他几个码的杨辞整个挡住,像堵墙一样,只好探头用声音解围。 “哎呀西西,过来!”杨总看到岑溪,被肉挤得快剩一条缝的眼睛亮了亮:“那这两位,就是华诚陆总的人咯?” 岑溪像条鱼回到海里一样灵活又熟练地坐在杨总大腿上,声音娇嗲:“杨总~这是新来的总监啦,他也姓杨喔。” 杨总的手上下摩挲着岑溪又翘又软的屁屁,向脸色不太高兴的杨辞和庄忆道:“既然是代陆总来的客人,就好好招待!” “不用了。”杨辞沉着脸。 气氛一时凝滞。 杨总不满地皱了皱眉,觉得被落面子了。 他对陆骁要好言好语捧着,但对这个生面孔的小白脸不用。 岑溪心里无语,只好佯作嗔道:“杨总,他们都是刚回国的,不太懂,别为难他们了啦。”扭扭腰,拿起杨总没喝完的酒喝了,还舔了舔玻璃杯边,声音又甜又软:“看在西西的份上,罚他们喝一杯,怎么样?” 杨总快爽上天,这个看上去清纯实际玩得开的小骚货他惦记了可久了,光看脸也比百乐居那些鸡鸭好看得多,感觉到其他老总看着自己腿上美人的艳羡眼神,虚荣心得到满足。 他刮了一下岑溪的小挺鼻,豪迈道:“好!听我们西西的。” 岑溪主动趴在杨总怀里,递了个眼神给杨辞。 杨辞知道自己应当是感激人家帮忙圆场的,但他只觉得愠怒,和一点,与难过很相似的情绪。 庄忆酒量比不上杨辞,但也不算差,一杯呛辣的白酒下肚,也能面不改色。 庄忆看上去比岑溪更纯,但他们心里明白这人大概是这位华诚杨总监的心肝,也没贸然调戏。 而且比起庄忆这种一看就知道干净得如白开水的omega,岑溪这种散发着甜腻成熟味道的更得他们欢心。 杨辞这次来的任务是拿下承业建筑的合同。 承业的老总是个老头,头发都白了,但身体看上去还是壮年,正被一个肩膀露了一大半的omega男生喂酒。 * 接近凌晨,这群老总们也该回家了。 杨总看上去还很精神,实际上大部份老男人都吃了药,不然按他们的年纪,早歇菜了。 “西西,承业的彭总挺喜欢你的。”杨总搭着岑溪的肩耳语,不愿放手。 岑溪颈间布满红痕,只笑:“杨总,您知道的……” 杨总余光瞥到今晚那个华诚的小白脸,看到自己的脸色还是很不善,嗤笑了声,把岑溪带到杨辞正面,恶趣味的道:“华诚想让承业帮忙,但又一副清高样,不太合适吧,对吧老彭?” 岑溪一滞,杨辞的脸色更黑了。 因为他看到那姓彭的老头正走近岑溪,而岑溪明显不愿。 岑溪突然对上了杨辞的眼神,互相皆是一愣。 那双小鹿眼,竟露出一丝凄惶,杨辞心里一突。 但也仅是一瞬,因为岑溪下一秒就如常道:“杨总别逗他啦,我还没有和彭总喝过酒呢,那就一起呗。” 彭总一笑,鱼尾纹深重:“老杨你也是的,净逗他们小年轻。小西要来,那我肯定带你去好地方啊。”几乎要亲上岑溪。 岑溪没躲,也没再看杨辞和庄忆一眼。 他麻木地笑,任由他们带他上车,眼睛蒙上红绸,带到那间有红蜡,红绳,红床的屋子。 他乖顺地被他们放到柔软的床上,丝绸床单触感微凉。 咬着红色的口球,当他们的新娘。 第3章 岑溪在那个屋子里待了两天,被带回百乐居,“还”给陆骁的。 他们都知道破格了。 岑溪从未在未经陆骁同意下陪人过夜。 彭总脸上不是精神爽利,而是纵欲的疲惫。 他看到陆骁蹙眉,眼神是刺骨冷意的样子,心里打怵,掏出早准备好的礼物,赔笑道:“陆总,这是我侄子办的钟表展,赏个脸!” 还是岑溪告诉他的这方法的。 果然,陆骁看着门票若有所思,神色缓和了下来。 * “要不要我给你出口气。”岑溪昏昏沉沉地头靠车窗,听陆骁问他。 “不用啦,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弄。”岑溪扯了扯嘴角。 “你是为了帮杨辞。”是陈述句,陆骁很聪明,即便杨辞没跟他说过岑溪为什么不见了。 可能杨辞觉得这就是岑溪的本职工作,可能他觉得对岑溪来说是他自愿的,不值一提。 “老板你也太看得起我,”岑溪喉咙很痛,是过度使用的后果,口腔里的腥味一直挥之不去:“就算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你这个月都歇着吧,养养身子。” “诶,好。” * 岑溪吃过药,一觉醒来喉咙不太痛了,就是身上青紫的痕迹看上去更恐怖了,腿脚也酸软。 陆骁是个好老板,他给岑溪发信息问要不要给他带点吃的。 岑溪毫不犹豫地怒点四季酒店的招牌鲍鱼鸡丝粥。 一大碗粥下肚,舒服多了。 岑溪拿药膏给自己上药,大咧咧的果着。 陆骁和他的关系挺微妙,不是杨辞和陆骁这种发小,但如果撇除掉工具和主子的关系,就像是好兄弟一样,反正遛鸟是无所谓的。 “那彭总挺没品,还爱见血,怪不得没人肯跟他。”他嘟嚷向陆骁吐糟。 背后有点难擦,岑溪快把自己折叠起来,才勉强能涂上清凉的药膏。 “老板?”陆骁没搭理他,只看着手机笑意吟吟的。 “你最近是易感期快到了?”又问。 还是没回应。 嘿!岑溪小老鼠一样走过去沙发,一看,老板在倒贴呢。 不自觉地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岑溪心里大草。 陆骁没跟他计较,起身走了。 “走啦?”他手一滑,药膏的盖子掉茶几底了。 “嗯。”是开门的声音,“对了,杨辞先前问我你的电话,我给了。” 岑溪刚扭好盖子的药膏直接整管掉地上。 “他现在回来了,你好好想想还要不要跟在我身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点了点岑溪白皙却满布痕迹的身体,“你本来就不用这样,现在也是。” 岑溪闻言,垮下了嘴角,尽是苦涩。 他心里苦笑,正想反驳,陆骁已经离开了。 他看向大电视黑色屏幕里自己的倒影,微鼓的两个小包,如生育后哺乳omega一样的大乳头,后面女性化的两瓣肥软浑圆,无一处不昭示着这副是早已被性事浸淫得媚熟的身体。 他早就成了社会上最低贱的omega,小孩见到会被父母抱走不让接触的存在。 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了孤身一人。 所以杨辞回来了,又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 “向教授,我到了,你在哪儿?”岑溪站在久违的C大,心里熟悉又陌生。 “快了!我看到你背影了!”清亮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答,正是陆骁最近狂追的前男友。 他刚把手机收好转身,就被拍了拍肩头:“Excuse me sir ”是个外国男人:“do you know how to go to...MingLi Academic Building?(你知道明理楼怎么走吗?)” 向行走到岑溪身边,正想代为解答,只听岑溪开口道:“You need to go straight ahead to the library turn right then take the footbridge and you’ll see it at your left hand side.(你要直走到图书馆,转右,上行人天桥,就会见到它在你左边。)” 流利之余,口音还纯正。 向行有点惊讶,外国男人道了声谢,等到他走远了,岑溪才反应迟缓地道:“草!我没记错吧!”他好多年没来过了! 向行被他的一惊一乍逗乐了:“没记错,是这样走,那条路就没装修过。” “你也是C大的学生吗?”他很好奇。 岑溪无意间自揭原来他不是文盲的老底。 “……算是吧,侥幸考了进来,”岑溪垂下眼,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不一样,向行看着他,心里想。“不过读了两年就没再读了。” “明理楼……你是数学系的?” “嗯。” “哇,那很厉害啊!这不是侥幸能考的吧。” 如果向行寻根究底问他为什么退学,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向行没问,只笑说:“感觉读数学系的都是nerd,你很不像。” 岑溪也笑了:“虽然这是刻板印象,但确实我是个异类。” “我们在思哲楼的都听过,数学系那个主任是个怪人耶。” “还好吧,其实就是不可理喻了点。”远久的回忆被翻开,岑溪不禁多说了些话:“我们教授是个好老师。” “谁啊?Dr. Yang?” “你知道他?” “不太知道,但听说过,Dr. Yang很少参加我们的聚会了。” “嗯,”岑溪笑着点头:“他比较喜欢和学生在一起。” “说起来,他是杨辞的爸爸。” “啊???”向行真的惊了。 “他18岁生下杨辞的。”悄咪咪地说。 向行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我妈22岁生我我都觉得有点早,这18岁就……妈耶。” “不过杨辞的父亲很爱他啦。”虽然Dr. Yang比起丈夫,更爱数学,总说“数学就是我的情人”。 岑溪想起恩师文雅的模样,心里苦涩又怀念。 “对了,那个钟表展好看吗?”岑溪坐上向行那辆二手本田,问他。 “挺好的,你怎么知道我去看了?” 岑溪露出手腕变得青黄的痕迹:“它敢不好看?!” 向行皱眉,明白票是怎么来的了。 “哎向教授,不要误会老板,不是老板让我这样的,是我兜底没兜好,那群人没经老板同意把我带走了,这票是他们的赔罪礼。” 怕向行误会陆骁,又补充道:“老板挺生气的,还想给我报仇,又给了我一个月假期。” * 向教授和陆骁吵架了。 岑溪过得是战战兢兢,唯一能确定的是吵架原因不是自己。 还好还好。 向教授团队办的展览迎来开幕礼,陆骁作为赞助兼合作商华诚的老总会出席,但他的易感期将到,岑溪又见好久没约向教授出来浪了,便请缨当陆骁这次易感期的omega。 陆骁的易感期是不正常的短,而且也不黏人不会追着omega的后颈标记,只会比平时更凶,因此对于他和其他omega或者beta来说压力不算大。 难得出席这种活动,岑溪也沾光打扮了一番,就是正常的西装,不是定做款,结果他的臀围比正常男性omega宽,腰也比他们细,不合身。 怪尴尬的,幸好万能的秦秘书早安排好一切,临时修改了一番,总算看上去是正常人。 他跟着陆骁去后台,和向行打了招呼,又看到杨辞正漫不经心地摆弄著文创周边,身旁坐着庄忆。 两人肩贴肩,亲密地靠得很近。 庄忆也穿上西装,整个人是精英的模样。 其实除了向行给他打的招呼和杨辞扫过他那一眼,没人注意到岑溪,但他就是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烈地感受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 像一颗表面看上去和树上其他的都差不多的果实,但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看到他的內里是腐烂的,按一下,会不可控地漏着果汁,沾污衣服。 他配吗。 他的后颈被omega专用的颈环围着,明明腺体早已损坏,伤口也早已愈合,但就是觉得隐隐发痛。 * 发布会近尾声,他肚子有点疼,起来跟旁边的陆骁说了声,陆骁没什么反应,他习以为常,溜去洗手间了。 在放了香薰的厕所蹲了一会儿,拉不出,也好像没那么痛,就出去回演讲厅了。 空无一人。 岑溪出去找,见到一个像杨辞的背影被镁光灯包围,旁边好像是秦秘书,心里叹了口气。 老板又去追人家教授了吧。 ** 他有点饿了,去休息室拿盘子装了几块点心到外面边看风景边吃,突然听到身后跟着传来脚步声。 打火机“哒”一下的声音。 偏头一看,杨辞点了根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他吹了口烟。 没躲,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继续吃。 “你还挺得宠,老陆这样的人也肯一直把你放在身边。”杨辞意味不明地开口道。 “看来你在床上伺候的功夫是越来越好啊。” 岑溪咽下酥饼,碎渣卡在喉咙,他分泌口水再吞一下,算是咽了下去,就是胃有点难受。 心里也挺难受的。 他勾了勾嘴角:“对啊,现在是什么体位我都做得了。” “不装纯了?”杨辞冷笑道:“真贱。” 岑溪跟没听到似的,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杨辞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有点恼,恼岑溪为什么能这么被羞辱都无动于衷,恼自己为什么像个傻批中二病般幼稚地出言侮辱人。 但他就是控制不了啊,他想用天底下最恶毒最难听的词去形容岑溪,但又知道自己口嗨完又会后悔得像条狗一样想甸甸跪到岑溪脚边乞求原谅。 “陆骁呢?”杨辞表情很难看。 岑溪懒,手机一直不更新软件,搞得开机都慢了。 “老板不是和你去接受访问了吗,问我干嘛。”岑溪语气淡淡,把盘子里最后的帕马火腿卷着蜜瓜放进嘴里。 咸香夹着清甜,二者矛盾又出奇地和谐。 “他没有,他刚刚自己先溜了就剩我一个。”语气不耐。 岑溪“哦”了声,那你找不到陆骁跟我撒什么气。 手机终于开了,劈头就是一个来自陆骁的未接来电显示。 岑溪入密码,撇撇嘴,要不是因为能见到向行我才不会跟着老板来呢。 老板突然来大概是因为向教授。 他跟着来也是因为向教授。 岑溪把通知点掉,心里继续叨叨,就千人骑万人压怎么了,他还随身带着给陆骁准备的安//全///套呢。 啊?为什么要带着?因为陆骁易感期,这次轮到他当那个不能离身的omega啊。 杨辞说陆骁溜了,也就是说他没见到陆…… 我草?我草! 岑溪拍了大腿一下,挺响,但没顾得上痛不痛,直奔回室内。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陆骁现在不能离人啊! * 把电话挂掉,岑溪真的哭了。 他闯祸了,他完了。 *** 岑溪坐在秦秘书对面,趴在桌子上抹眼泪。 秦秘书突然向他身后点点头,走了。 岑溪一看,眼前是盛着水的纸杯。 “哭什么呢。”杨辞的声音很冷淡,岑溪能想像到他那对好看的眉皱起来的模样。 岑溪没答,只有他知道自己听到杨辞似是而非的关心,泪流得更多了。 杨辞见岑溪哭得鼻尖红红,心里一哽。 “就因为陆骁丢下了你?”他强调:“他喜欢的人是向行。” 岑溪知道杨辞误会了什么,但他没辩解。 “这几年你是不是被陆骁包了。”杨辞毫不温柔地抬起岑溪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 岑溪抽泣了一下,默认。 杨辞的桃花眼里涌着岑溪看不懂的情绪。 他突然松手,一失去力度,岑溪差点和桌子来个嘴对嘴,还好及时止住了。 岑溪看着杨辞离开的背影,心里想,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 陆骁的易感期居然有3天,很大原因应该是向行陪伴着他。 陆骁大概是“吃”得很满足,皇恩浩荡放了他一马。 看样子他成了助攻,岑溪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决定以后要对向教授好,不让老板欺负他。 陆骁让他先回南隆,他就照做。 老陈在停车场等着,车是黑色的大奔。 如常坐上副驾,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作为陆骁最宠的情人,岑溪其实受过避免被迷晕,绑架,下药等的训练。 但这辆是老陈在的车,他没有丝毫防备。 也来不及防备。 模模糊糊中,他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是他曾经最迷恋的琥珀香。 “抓到你了,学长。” 是温柔的嗓音,如琥珀香的味道一样,温暖并带有木头气息的甘甜。 第4章 8年前的夏天。 “喂,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长直黑发披散,鼻子圆翘,眼睛大大的女生吃着剉冰,向对面有几分女相,一双桃花眼的男生说。 “哦。”杨辞不以为然,自顾自的继续吃。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女生又强调:“其实我喜欢阿骁。”带点羞涩。 “So?” “……” “你不是喜欢我吗?!”女生不干了。 “???”杨辞一脸嫌弃:“我喜欢你?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是喜欢女生,不管哪个性别属,但不代表是你啊?” “我是女生啊!” “你是吗?”杨辞上下扫了她瘦削的身材一眼:“看不出耶大哥。” 女生气炸:“靠——谁传的你喜欢上我了?” “我哪儿知道,”杨辞耸耸肩:“等我爸病好点了,我就让他把我们那劳什子婚给退了,我可不想娶男人。” “你妈的!我是女的!女!的!!!!!”女生想把杨辞欠揍的脸按进剉冰里。 “汤怜,你说都现代不是古代了,人类都快移居火星了,怎么还会有指腹为婚的东西?” 汤怜是杨辞的未婚妻,娃娃亲。 她妈妈和杨辞他爸是很好的朋友,死前把3岁的小汤怜托孤给杨爸,自此杨辞多了个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可没少被陆骁取乐。 “我怎么知道?”汤怜无意一瞥店里的挂钟:“完了!2点25了!” 杨辞口里的碎冰一下喷了出来,两人对视,同步冲出去买单,极配合的一人骑单车一人跳上后座,往陆宅出发。 杨辞他两个爹和陆骁爸妈是世交,每逢暑假杨辞一家都会被邀请去陆家的避暑山庄度假,陆母很喜欢邀请不同的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女孩来玩,主要是陪陆骁玩的,因为陆骁只有杨辞一个至交好友,连汤怜都不能算很熟。 但是快升高中那年陆骁把一个omega男孩打伤了,杨辞亲眼看着他粗暴地把那个男孩扔到草丛里,全程面不改色,哪怕那个男孩满脸都是伤痕和血地痛苦叫喊。 陆母就没再搞这暑假活动了。 直到今年,他爸暑假一向都在任教的C大和学生搞夏令研究营,但今年学校的明理楼翻新,经过陆母同意,他爸把自己心爱的学生邀请来山庄暂住,一起进行数学研究。 作为数学家爱子的杨辞,他晕数。 所以他读完高二就去了A国念书了,大学选读金融,虽然也是数字,但没有那么多外星符号。他今年是全球顶尖大学之一A大的freshman,趁暑假回来玩的。 父亲耳提面命让他2点30准时回山庄,迎接他爸那群学生。 然后从剉冰店飞回去也至少10分钟。 “完了完了完了你说你吃什么冰吃吃吃吃到现在迟到了吧我服了真的汤大哥我谢谢你!”汤怜倒是不会被骂,毕竟是他爸的心肝“儿媳妇”,但他不是啊!他父亲见他爸不高兴的话受罪的是他这儿子! 任杨辞脚下踩得快要出火花了,回到山庄也已经是2点40。 “……父、父亲。”杨辞走向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像只胆小的仓鼠。 父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40分,迟到10分钟。杨辞,你的教养呢?你该庆幸你爸今天提早去接学生了,不然你马上给我滚回A国。” 杨辞脸上认错心里狂喜,躲过一劫,耶斯。 杨辞一身轻打算回房间,反正吃晚饭的时候他爸也会介绍他的学生。 无非清一色都是戴一副只看到圈的厚眼镜,头发油且乱如鸟窝,满脸痘的怪人。 刚才剉冰上淋的糖浆有点齁,杨辞有点渴,想去找冰水喝。 庄园的厨房挺大,冷藏柜也是,比人还高一点。 杨辞拿了瓶水,又去拿个玻璃杯盛冰块,他挺喜欢嘎嘣嘎嘣地咬冰。 拿好东西一看,门没关好,他有点奇怪地用脚踢回去。 我明明关了啊? “啊!”一声痛呼。 杨辞:? 他连忙把东西放回大理石桌上,走过去。 一看,对上一双泛着水光,像纯澈的如小鹿一般的眼。 是个男生,比他矮一个头,正捂着额。再一看,手里拿着一堆汽水罐。 “你……” “拿好了吗?”有人叫他。 “诶!拿好了!”男生没生气,反而还对着杨辞笑了一下,跑走了。 谁啊?他想。 * 陆骁在外面租了房子住,不回来,所以晚饭只有陆父陆母,杨爸杨父,杨辞汤怜,和几个学生。 那个男生。 男生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腰背挺得很直,身姿很好。黑发下的脸长得像高中生,特别是那双大大圆圆的鹿眼,很讨喜的长相。 庄园开了冷气,又在房里探讨了一整天学术,男生穿了件薄外套,是挺清瘦的人。 不能说杨辞是特别留意这个男生,是他太格格不入了。 在一堆鸟窝头油脸黑眼镜格子衫里,他的存在简直是清新脱俗。 “……这是岑溪,大二的。”杨爸挨个介绍道。 “这是我儿子,杨辞。这位是汤怜。” “你好。”杨辞又被岑溪捕捉到视线了,岑溪弯眼笑了笑。 吃完饭,杨爸喊住了杨辞:“小辞,带哥哥们散散步好不好?” 杨辞心里吐糟,这大晚上的有什么好逛的。 但他自是不会违逆的:“好。” “老师,我比较想继续解刚才那题。”一名学生说,其他人也附和。 除了一个人。 杨父蹙起眉,杨爸身体不太好,尽量不好熬夜。 杨爸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过去,仍然是笑的:“好,只是老师身体不太好,你们自己讨论,记下问题我们明天一起聊,不要熬太晚哦。” “老师,我能去散步吗?”岑溪突兀地道, 杨爸笑意温柔:“当然!” * “下午的事……对不起啊。”杨辞和岑溪并肩,他低头一看就见岑溪额头上的红。 “不要紧,那个冷藏柜高,我又矮,你看不到我也正常。” 杨辞带他沿庄园的小桥走,底下是潺潺流水,锦鲤的鳞片偶尔随游动而反射着银色的月光。 “你是叫陈西?” “岑溪,山今岑,溪流的溪。” “你呢?杨辞还是杨迟?” 无奈笑:“辞,修辞的辞。我爸这口音,绝了。” 两人相视,没忍住笑声。 “你挺不同的。”杨辞道。 “怎么不同法?”仲夏炎热,晚风吹来也不清凉,两人索性停下脚步,靠在倚栏。 “跟我出来散步,长得好看,不戴眼镜,”杨辞看着岑溪:“算吗?” 岑溪垂眼笑了笑。他很爱笑,杨辞想。 “算吧。其实他们也不是那么……奇怪啦,我也是想透透气才出来啊,他们只是选择和情人约会。” “约会?和谁?” “Dr. Yang的人生格言你不知道吗?数学,就是我的情人。”岑溪一脸陶醉状。 “别了吧,我晕数。” “噗”地笑了出来,鹿眼定定的看他:“你也很好看啊。” “谢谢,我知道。不过你是第一个没说我长得像女生的人。” “可能是,太黑了?” …… “岑溪,去游泳不?”杨辞从书室窗户冒头,只穿了条泳裤,手上转着防水镜。 岑溪长睫一颤,像被吓到了,这下倒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小鹿,这是杨辞心里对岑溪的形象。 定了定神:“你等等。”他起身,像是报备去了。 杨辞站在门口等他,见汤怜穿着小高跟卷了个大波浪,打扮得像个女人,嘴贱问:“哟我们汤哥,去见谁啊?” 汤怜拿着小斜背包像流星锤一样锤他:“穿件衣服吧你,辣眼睛……小点声!我、你管我去见谁。” “行,不管。”杨辞闪躲几下,他倒也无所谓,汤怜都成年了,还怕被拐了不成:“记得回来吃饭,不然我爸得问。” “嗯嗯嗯行行行okok。”挥挥手走了。 岑溪跑过来,前额的头发随风劈了叉。 “你的手好冷。”他惯性地捉着杨辞的手,杨辞被冰得一激灵。 “啊对不起对不起。”连忙松手。 岑溪比他大一岁,但杨辞完全不觉得。这半个月和他相处下来,发现这人是不正常的纯。 比如他会像小狗一样依赖着自己,爱拉自己的手,他的同学私下揶揄他老贴着自己是想当老师的媳妇吗,他只懵懵地说,为什么贴着杨辞就是想当老师媳妇呢? 杨辞刚开始真的以为岑溪是在泡自己,结果试探一番,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岑溪对这些是真的没有概念的样子。 “好了,快去换衣服,你有带泳裤吗?”杨辞拉过岑溪的手一起走。 “没有……” “那我借你吧,但可能会有点大。”笑得不怀好意。 岑溪丝毫搭不上男性之间对尺寸的比较和微妙执念,还乐呵呵的:“你比我高,穿的衣服裤子鞋子当然会比我大啊。” 杨辞给他找泳裤,岑溪脱掉衣服,露出与四肢完全不同的白皙,削瘦的身体。 “你这两截色,分界也太分明了吧。”杨辞笑他。 的确是大了,哪怕这条是杨辞初中时的泳裤,但也不算过分宽松。 二人泡进凉爽的水池,杨辞舒爽地叹了口气。 岑溪耸耸鼻子,向他靠了过来。 “你喷了什么?” “?” “有股甜甜的味道……又有点像木头。” “那是我的信息素……” “啊?你不是beta吗?” 杨辞好无语:“我是Alpha。” “噢……我是omega。”挠挠头。 “傻子,”杨辞喷出鼻息:“我吃了隔离剂,没事的。” “你这个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来的啊?好好闻。” 又来了,杨辞知道岑溪真的只是纯疑问,但真的好暧昧。 “琥珀香。你呢?” “我的好像是柠檬。” “那挺好啊,夏天的感觉。” “对了,你会游泳吗忘了问。” “不太会……” “我教你。” 第5章 夏日悠长,又很短暂。 “你们呀都学学小溪,劳逸结合,这才是享受暑假,都过一半了你们还天天窝房间做题。”午饭时间,杨爸把烤面包递过去。 “老师,他那是整天黏着人玩儿呢。”有人调侃,不带恶意。 “我哪有!我也有解题的好不好。”岑溪没什么威吓性地反驳。 “那好嘛,你一会儿来解解刚刚那道e嘛。” “才不要,我一会儿要去游泳。” 众人乐了。 “我那泳裤直接送你得了。”杨辞戴着墨镜哂太阳。 “好啊。” “……”曾经的一中小霸王,被岑溪治得是霸不起来了。 说起来,他才知道杨辞也是一中的,是他和陆骁的上一届。 不过岑溪不认识这位小霸王,倒是听说过陆骁,毕竟是校草。 游累了,岑溪上岸,去冲了冲身。 “过来。”杨辞搬到树荫下,佣人送来了两杯东西。 “这是什么呀?”玻璃高脚杯上是原个水蜜桃,冒着丝丝凉气,但里面不是果肉。 “我父亲他们挺喜欢吃的,水蜜桃果肉挖出来打碎加奶油,放回去当冰淇淋。” “哇,”挖一口,暑气消减了不少:“好好吃!” 杨辞笑,抹掉他嘴角黏着的桃子肉。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吃完桃,两人躺在沙滩椅上,杨辞看专业书预习,岑溪拿着笔和计算机。 杨辞看完两个章节,才发现刚才还阳光普照的天变得濛濛灰,想要下雨的样子。 再一动,肩上原来轻轻靠着颗头。 岑溪在他旁边睡着了,睫毛鸦黑而长。 * 晚饭过后,又是散步时间,又是只有岑溪愿意走走,小木桥成了岑溪和杨辞很多个晚上聊天的地方。 杨辞会跟他说他爸和他父亲的强制爱故事,会跟他说在A国遇到的或愤怒或搞笑的事。 岑溪会跟他说他的家,比如他家长辈就死剩一个放养他的远房大伯了,他一个omega,大学报到那天差点被抓去嫁人,幸好杨爸帮忙,解决了事情。 “你谈过恋爱吗?” 杨辞一顿,摇摇头。 “我也没有,”岑溪看着水里的鱼,想起上次杨辞邀请他看爱情动作片,被他笑“学长你怎么这么纯”,道:“没人教过我这些东西,所以我……我第一次发情期在我大伯面前发生的,我好怕,把自己关在房里。大伯母回来闻到味道,发了好大的火,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跟老师说的一样,把数学当成我的情人,会不会很奇怪啊?”他抬眼,直直撞进杨辞温柔的眸里,两人一时怔楞。 “不奇怪。”杨辞摸了摸他的头发,触感柔软:“你这样挺好的,数学家,到时我也能沾沾光。” “对了,你不问问我喜欢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吗。” “那你是喜欢ab还是o呢?” “我喜欢女的,不管是那个性别属。”他看着岑溪的眼睛,又道:“不过最近发现,男的也不错。” 岑溪笑眼弯弯:“那很好啊,证明你是真的喜欢那个人,不因为什么。” “可能吧。”杨辞仍然看着岑溪,岑溪本能地觉得有种如被猎人盯上的侵略感。 * 机缘巧合,岑溪住的房间和杨辞的同一层,一头一尾,本来中间是陆骁的房间,但他自己租房住了没回来,所以顶楼就他们两在住。 “呜……”是吸鼻子的声音和低低的哭声。杨辞正在床上烙饼,听到声音坐了起来。 是岑溪那边? 下地穿拖鞋过去,越靠近越心道不妙。 很浓烈的柠檬味。 杨辞推开门,见到岑溪痛苦地哭泣着。 快步走去,“岑溪,岑溪?”杨辞抚上岑溪的脸,一手湿凉。 “……不要!”岑溪惊叫,像被吓到一样。 杨辞心下奇怪,omega发情不应当是这样惊慌的。 “岑溪,是我,杨辞。”杨辞压低声音,是安抚的意味。 岑溪无焦点的眼神看着他,抖着手碰他的脸。 摸完,他突然委屈大哭:“杨辞……我好怕……后颈好热……” 汤怜以前也在杨辞面前哭过,但没有这种令他心头一紧的感觉。 杨辞咬咬牙,把岑溪抱了起来,释放了些安抚意味的信息素。 “不怕,不怕,有我在……”他干燥的手掌温柔地抚着岑溪的后颈,很快也沾上了湿意。 “岑溪,你看着我。”他认真对岑溪道:“我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我?” 岑溪哭得满脸泪水:“你是说,你、你要和我上床吗。” “你接受吗。” “可是我怕,杨辞,我怕……”他又哭了。 “好,好,那就不用这个方法。”温声哄他,高挺的鼻尖触碰着岑溪的后颈,把人刺激得不住颤抖。 好清新的柠檬香味,像夏日里加了冰块的柠檬苏打。 他往后退,手轻轻托起岑溪的下巴,看他纯澈的眼盈满水光,看他好像很软很好亲的唇,月光照进房里的银色给他披了层灰蓝的纱。 唇舌相交那一刻,信息素互相传递,杨辞如尝到甘泉一样舒快,岑澈直接软倒在他怀里,化成一摊水,予取予求。 分开那一刻,牵出令人脸红的银丝。 杨辞用拇指摩挲着岑溪的脸,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从他急促起伏的呼吸,杨辞可以想像到他脸通红的样子。 一动,摸到岑溪的臀部,一片滑腻黏稠,带着柠檬味。 岑溪羞得埋进杨辞怀里,哭得打抽抽。 “我给你个临时标记,好不好?”杨辞的声音似是诱哄,又似是单纯的建议。 点点头。 杨辞亲了他耳朵一口,然后沿着对他来说极度诱人的气味,找到最浓烈的源头,一咬,极度美味的甘甜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怀里的岑溪就同真的被刺咬后颈的小鹿一样,颤栗痛呼,但双臂依然攀着杨辞的脖颈,依赖又乖驯。 * 杨辞醒来的时候,岑溪还窝在他怀里,小脸上是干了的泪渍。 他看了眼钟,将近9点的早餐时间。 起身洗漱,回自己房里换衣服,同岑溪一片湿痕的睡裤一块扔洗衣机洗了,又过去亲了岑溪一口才下楼。 Alpha和Omega临时标记后会对对方产生依恋,这是生理本能,只是杨辞在A国从不会这么贴心地对床伴。 比如下去拿早餐。 “怎么了?小溪呢?”他爸问。 岑溪爱喝粥,杨辞咬着西式全麦面包,舀了碗皮蛋瘦肉粥,又拿了几根油条,口齿不清地道:“我刚刚喊他,他说他好像有点着凉了,我一会给他量量体温。” “噢,那你好好照顾人家。” 汤怜往烤吐司上涂着黄油,浓丽的眼看着杨辞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嗅到琥珀香中,有一丝柠檬的气味。 第6章 岑溪醒来,见到守在自己身旁的杨辞,先是吓了一大跳,然后是涌上的羞耻。 要岑溪来说,他觉得他和杨辞之间变了,又好像没变。 临时标记让他依赖着自己的alpha,有时候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黏杨辞了,杨辞却会时不时的抱他,亲他,还会在无人参与的饭后散步牵着岑溪的手一起走。 但是杨辞从来没说过“你当我的omega吧”,“我们在一起”的话,岑溪不太懂这些,可能杨辞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也可能杨辞这些正常人是觉得不用说出来的。 “这张照片是你小时候吗?好可爱呀。”岑溪指着钱包里一个小男孩和骑士造型的演员照片,问。 “是啊,小时候汤怜总嚷着去主题乐园找公主,我也被迫去了,她去找公主我就找骑士,那是唯一酷的东西。”放下书走过去从后抱着他的omega,一看他手里的东西,杨辞心里咯噔一下。 “超薄螺旋激点?”岑溪在夹层拿出一个……套。 妈的,杨辞想。这是他的习惯,他的相貌在A国出奇地受欢迎,见到合眼缘的也不介意共渡春宵。 “呃……这是我在A国剩下的,忘了拿走……” “啊,不好意思,我给你放回去。”岑溪脸上是坦然,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杨辞总觉得岑溪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不想懂。 “你介意吗,我有过别人。”杨辞抱着岑溪,他的身子软软的,就像他的脾气一样。 “你有标记过别人吗?”他问。 “没有。” “那不就行了,过往的事放现在说也没有意义啊。”岑溪的眼睛盛满了笑意,杨辞没忍住,吻上他眼皮。 * “陆骁。”茫茫夜色,庄园只有驱蚊灯还在工作,汤怜站在回来吃个饭的陆骁面前,脸都羞红了:“我、我喜欢你,从小时候你帮我摘花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陆骁新理了发,短短的,显得五官更浓烈深邃了。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最好兄弟的妹妹。” 他是时候回去了,歉意地看了看汤怜,转身离开。 汤怜眼眶红着,被拒绝的羞耻和挫败令从小被杨爸杨父,被杨辞几乎无条件宠着的大小姐感到很难过。 她看到了那个喊她“汤哥”,会带她吃冰,与她有个婚约的身影。 “杨辞!”她喊。 她还有他。 杨辞拿了包着片,捧着杯冰块,转头看到哭着的汤怜,呆了呆:“怎么了你?” “陆骁、他不喜欢我,”汤怜哭着,“你来陪陪我吧。” “抱歉啊汤哥,我还有点事儿,”岑溪还在房里等着他呢,“你要不,找你的小姐妹先吐吐苦水,嗯?”走过去拍了拍汤怜的肩膀,溜得飞快。 * “学长,我好累啊。”杨辞趴到岑溪腿上,呼吸着属于岑溪的,混合著体温和柠檬的味道,舒服得像只伸懒腰的猫。 杨辞最近有事没事就爱叫岑溪“学长”,把岑溪叫得耳朵羞红。 因为杨辞每每都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带调侃地喊。 “给你捏捏。”岑溪手法纯熟,力度刚好,杨辞一边爽翻天爱极了,一边心疼岑溪。岑溪之所以手法熟练,是因为他没被大伯母视作勾引她老公的贱人前,大伯在工地干完活回来,他总会给大伯按摩头部,肩膀,背这些地方。 “学长,我好喜欢你啊。”心里想的不自觉地说了出口,两人皆是一顿。 “杨辞,我大三可以申请过去A大当交换生。”岑溪有点急切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杨辞笑了笑,坐起身把人揉进怀里,然后用缠绵的亲吻,捉住暑假的尾巴。 * “杨辞,你帮我下山买一下姨妈巾呗。”汤怜弓腰捂着小腹,是痛极的模样。 杨辞“哦”了一声,汤怜第一次来姨妈就是他冲去买卫生巾的,他对这事倒是习以为常。 杨辞拿起钱包,敲了敲窗,正按着计算机的岑溪应声抬头,拉开条缝,小声问:“怎么了?”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有没有想要我带的?” 摇头。 “行,你过来点。”他勾勾手指。岑溪不虞有诈,听话地伸头:“?” 先是脸颊的“吧唧”一口,再是按着后脑的湿吻。 “走了。”狡黠地笑,骑上单车走了,留下快熟透的岑溪。 汤辞从房间看着杨辞离开的背影,直起身,转头下楼。 岑溪在书室,学生们都各自写各自的东西,有问题才凑一起讨论,或者问杨爸。 岑溪窝在书柜后的一小角,汤怜从后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 女孩子的脚步很轻,落在地毯近乎无声。 “你好呀。”轻轻柔柔的声音,岑溪吓了吓,循声转头。 “你是叫岑……溪吗?”汤怜眼睛弯弯,长发披散胸前,像漫画里的少女主角。 “我是。”岑溪有点不自在,想了想礼貌回道:“汤、汤怜小姐你好。” “哎,叫我汤怜就行了。”她坐在岑溪旁边,自然开口道:“杨辞帮我去买……你知道的,女生的用品去了,来迟了两个月,我都吓死了差点以为上次去A国看他那次让我怀了……咳,扯远了。我就是想来跟你聊聊天的,我看你和他玩得很好哦?”笑眯眯的。 如果说“玩”是亲亲抱抱的话,确实是很好,岑溪想着,还没消化到汤怜话里的信息,脸上微热:“嗯……” “我就是想跟你给杨辞请个假。”汤怜很为难的样子:“其实……我是他未婚妻,如无意外,我读完大三就会和他结婚了。” 岑溪瞪大了眼。 “爸爸,呃,就是杨教授啦,他总叫我和杨辞去约约会,但他老是缠着你玩儿,我只好来跟你说了。”苦恼地道:“唉,杨辞就是爱玩儿,岑学长你来是为了研究的,被他拐着玩儿去了,浪费了你的时间,真的很抱歉。” “我……我知道了。”岑溪垂下眼。 他听懂了,杨辞是有未婚妻的,而且他们上过床,差点就在升大二的年纪当爸爸妈妈了。 杨老师很喜欢汤怜这个儿媳妇,岑溪细想,的确汤怜吃饭是一直坐在老师旁边的。 “打扰了你做题,不好意思啦。” 岑溪摇摇头,继续拿着笔打草稿画图。 只有他知道,对着自己最喜欢的数字和符号,自己静不下心。 * 杨辞觉得很奇怪,好像从他那天下山给汤怜买姨妈巾后,岑溪就变得很奇怪。 “学长?”他凑过去,想亲岑溪,岑溪竟然向后退,而不是乖顺地偎在他怀里和他接吻。 “你躲什么?”杨辞皱起眉,连番的遭拒令他感到莫名其妙,又莫名烦躁。 “你……你回你房间睡吧。” “为什么?” “我、我要做好这题,不然开学了我会很麻烦。” 杨辞沉吟了下,终是理智占上风:“你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知道吗?” “嗯……你快、快走吧。” 岑溪关上房门,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他熟背在心的号码。 【小溪,开学前回家一趟,带上你这暑假打工赚的钱】 岑溪木然地点掉短信,把题的最后两步和答案写上,关灯,躺到比宿舍或者他家大一倍的柔软大床上。 他的反射弧好像总是慢十拍,这时候才露出悲伤的表情,蜷缩在还留有琥珀香的那边床。 温暖甘甜的香味,是他在如冰窟般的炎夏夜晚里,唯一的救赎。 第7章 ​​8月中,C大数学系杨教授的爱徒们还有一个星期就离开庄园了,这次的暑假研究让他们都获益良多。 杨辞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越来越焦躁了。 岑溪不让他抱,他就硬抱,死死抱着,牙齿磨他后颈,直到人软倒在他怀里打抽抽。 为了交差,汤怜约过几次他出去玩,但他拒绝了。 岑溪像他手里的一捧甘泉,捉不住,所以要捉紧时间喝个够。 * “学长,岑溪,小溪,宝宝……我们做,好不好?”杨辞把人按倒在自己的床上,不停亲吻他的唇,他的脖颈。 “不要……杨辞,不要!”岑溪挣扎着,偏头躲开Alpha一个又一个的吻。 如果是别人这么不知好歹端着,杨辞要么撒手不干要么直接上,装什么装。 但岑溪不一样。他的眼睛一泫然欲泣,一有委屈和不情愿的情绪,杨辞就不知所措,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岑溪,你是不是在吊着我,嗯?”杨辞恶狠狠地问。 谁知岑溪不但哭了,眼睛里是惊愕和受伤的不可置信,像杨辞刚刚拿刀捅了他一样,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把人推开,跑了。 留下惊觉自己说错话的杨辞。 * 杨辞想着明天去给岑溪道歉,把人哄哄。岑溪很好哄的,给他一个甜甜的蜜桃冰淇淋,带他去游个泳,或者给他看杨爸自己编写的题库题目,他都会很开心。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 其实只是有个人,杨辞记得是当初杨爸建议去散步时跳出来说要回去继续研究题目的人,在吃完午饭大家还在闲聊时冷不丁插话。 “说起来岑溪是不是快要当老师的儿媳妇了啊?那天我都看见了,杨公子和岑溪在接吻,好甜蜜哦。” 杨辞不知道这人是有意挤兑还是无意调侃撮合,他只知道他爸温柔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完了。 杨爸有情绪病,他一个非常大的执念就是汤怜要和他儿子结婚生子,病情严重时他会极端到杨辞但凡一个不察,没搭理汤怜,都会突然愤怒骂人。 “杨辞,”杨爸声音比平时更轻柔,杨父在一旁已经在打电话:“这是真的吗。” 杨辞犹豫,他本是想着等他们的关系和爸爸的病都稳定了,就过明路。 “岑溪,”连“小溪”都不叫了,杨爸又对垂着头的岑溪问:“你和杨辞在一起了吗。” 岑溪看向沉默的杨辞,和难以置信地看着杨辞的汤怜。 也许大伯母说得是对的,他就是一个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 “我不允许!”杨爸突然尖声道:“岑溪,你家长说的话我没信,但你才认识了我儿子几个月?两个月都不到,你……”杨爸气极,但还是勉强保持老师的体面:“你不能这样,岑溪。你是不是缺钱了?老师给你,你不要……不要这样,好不好?” 岑溪觉得心要被刺穿了,原来人与人的信任就是这样像纸一样薄,无论他多努力成绩多优秀,还是会被打上一个人尽可夫的狐狸精omega标签。 “嗡嗡——” 是电话震动声,岑溪一看,又是那个号码。 他觉得好无力,都不用听他都知道电话那边会说什么了。 小溪你一个omega学什么数学哦,反正都要嫁人的。 你大伯母都误会了,咱要不要真的来试一下?很爽的,omega一定会喜欢。 你这个贱人,和你妈一样,就是个表面端着装矜持的omega,嘴上说不要,得了趣不还是求着男人给你。 拿钱回来,我们一家养你这么多年,回报一下怎么了?我们家孩子还要念大学呢。 你念什么书啊,被我爸玩儿得开心吗,也给我试试呗,反正我妈不在,你也不差这罪名了哥哥。 “好。”岑溪把电话按掉,站了起来,划破僵滞的气氛。 “研究前说好会给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好,好,老公,帮我转给他……”杨父蹙眉看着岑溪,还是按爱人说的话照做了。 * “岑溪,岑溪!”杨辞用力钳制着推着行李箱的岑溪的手腕:“我爸刚刚他没信什么话,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有未婚妻。”岑溪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杨辞心里一突。 “谁跟你说的。” “你是不是有未婚妻。” “……是。” “我是为了钱才来的,本来想着和你玩玩,但没想到你有未婚妻,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当小三。”岑溪抛下一句,竭力压住颤抖的尾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 杨爸问汤怜,这个夏天你有和小辞去约会吗。 汤怜怯怯道:“没有。” 杨父安排其他学生一并提早送走,把杨爸的尖叫和哭声隔绝在厚重的门后。 汤怜奔上隔壁小楼,找到呆立原地的杨辞。 “你标记了他。”她陈述道:“我闻到他的味道,是和你的混合在一起。” “你告诉他的。” “是爸爸说的,跟我聊天的时候,他听到了。” “汤怜,那是我爸。即使我当你是妹妹,但他是我爸。”杨辞比汤怜高出许多,一贯嬉皮笑脸的人突然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令汤怜不禁打怵。 “他说过喜欢你吗,”汤怜咽了咽口水,摇摇头:“他只是为了钱,为了用你来拿捏爸……杨爸,他根本不喜欢你。” 杨辞看着从大门驶走的大巴车,沉默。 汤怜说得一点没错。 仔细一想,满打满算他们才认识了一个半月多点。 他自己只有半开玩笑地说过一句喜欢,岑溪更是说都没说过,唯一与“喜欢你”沾边的也只有那句“我可以去A大当交换生”。 他们的关系,根本没来得及下一个名为恋爱的定义。 岑溪自己走下山,第一次搭计程车。他看着远远的,山上那个气派的大宅,泪流满面。 “先生要去哪儿?” 岑溪报了一个老旧区域的名字,司机不禁多看了几眼后座这个长的漂亮纯净,却哭得很惨的小男生。 怕不是被山上住的富人丢掉的小情儿。 * “回来了?”破旧的小屋子采光不好,白天也是昏昏暗的,渗着烟味,汗味,报纸的油墨味。 是岑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他把卡“啪”一下放到桌上,“5000,够了吗。” “够个几把。”粗犷的声音打开房门,大伯夹着烟,扯着岑溪的头发,嗅了嗅,骂了句脏话,问:“贱人,出去卖了?” 100%契合度的ao临时标记也顶多只能保持3个月,岑溪身上的琥珀香早就变得几乎闻不到。 “我不管你去哪儿卖了,总之你收拾收拾,虎哥挺喜欢你的,明天就跟他走。” 岑溪怒火上头:“我说了,我不嫁不去!” “你敢?”大伯一口黄牙带着烟臭,“读点书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你早晚要嫁人的,你是omega。” 岑溪正欲夺门而出,却被挡住了。 来人是一个绿豆眼,一头金毛,长得像老鼠的瘦小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彪型大汉。 “老岑,这就是你说虎哥肯定喜欢的那个小/女表/子啊?”目光直往岑溪身上扫。 “诶嘿,就是他,养得细皮嫩肉的。” 发黄的手捏着岑溪的下巴,男人眯起眼:“嗯,的确是他喜欢的款。那我们兄弟能带走了不?” “诶,可以可以,这不是怕你们嫌他不够干净嘛。” “还好吧,我们会处理……看在这小美人份儿上,你那钱至多宽免两月哈。” “就两个月啊……” “不满意?” “不不不不是,谢谢,谢谢虎哥。” * 岑溪的第一次,是被虎哥和手下一起开苞的,出了血也不停,直到他昏过去不省人事。 他过了3天才醒,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吐。 被绑上车到这里时,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他反抗过,挣扎过,哀求过,给他们磕过头,甚至主动给他们口交,为了能回那个“家”拿回自己的东西。 结果那是骗他的。他不知道时间,每天都是在各种淫靡的气味,疼痛,撕裂下度过的。 虎哥很喜欢他,把他带去出席酒局。玩儿得嗨了,就给他打黑市里灸手可热的激素,药物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脑部。 他渐渐不记得自己曾经最爱的数学,最喜欢的老师。 还有那个人,有着琥珀香的温暖怀抱。 他的体型也变了,腰变得更纤细,两瓣肉臀变得又大又软,原本薄薄覆在骨架的肌肉变成了软肉,肤色因为长时间不见天日和药物影响下变得白皙。 直到后来虎哥得了新宠,没带他去酒局,岑溪娇声哄着虎哥的手下,获得在男人陪同下下去买虎哥最爱抽的烟。 岑溪在一次又一次的虐待和轮/奸中学会了如何令自己能好过一点,从一开始宁折不弯的大学生变成像熟透蜜桃一样的omega,男人眼看着他的变化,没想太多,打声招呼就带他下楼了。 买完烟,岑溪假装不经意地勾了下男人,男人急吼吼地把他拎到公厕解决性欲,完事后他嗲声道想小解,男人挥挥手,出去抽烟去了。 从天窗爬走,落到极臭的草泥地上,然后狂奔。 男人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他不见了,他久未奔跑过,腿脚酸软,只好跑到最近的装潢高级亮堂的公寓小区,对着一脸惊恐的保安说报警,然后失去意识。 他是在医院醒来的,旁边是一对不认识的夫妇。 妇人见他醒来了,连忙叫医生。 岑溪一片茫然,医生跟他说,他体内雌激素过多,血脂偏高,那处器官有撕裂痕迹,建议休养起码半年,且避免性生活。 “你好,我是这区的社工,我姓李,主要负责协助维护omega权益的。那天我和我先生见到你,就把你送进来了,你昏睡了一天。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妇人声音很温和,是岑溪好久没听到过的声音。 “现在是几年几月几号。”岑溪虚弱地问。 “2xxx年5月19日。”她看了看手机。 他在那里待了接近一年,岑溪呆呆地想。 “你……愿意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妇人的丈夫也很担心。 * “谢谢你们。可是我没有钱在身,暂时还不了住院的费用和医药费。” “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还活着。”李社工心疼地看着岑溪。 岑溪问她借了手机,不熟练地点开浏览器到C大的内联网。 登入失败。 堂弟以他名义发封邮件申请退学这些操作,他早预料到的。 * 岑溪在医院只住了3天,婉拒了李社工邀请到他们家休养的建议,从以前私下偷偷开的网上银行帐号拿仅剩的钱买了部二手老人机,存了李社工的帐户,立了字据每月还钱。 李社工说虎哥那种老痞子很难搞,需要点时间警方才能连根拔除。 岑溪点点头。 * 岑溪没有大学学历,又怕会被虎哥那些地头蛇手下找到,只好辗转不同地方,尽量选择大型高尚一点的地方找工作,比如在商场洗厕所的清洁工。 他打过很多份工作,在后巷洗过碗,跟过垃圾车收拉圾,电影院卖过票。 他见过杨辞,那时他戴着口罩将拖把放好,远远地看见杨辞身侧挽着个美丽的女士,二人刚从商场的名牌珠宝店走出,有说有笑。 是啊,就算没有汤怜,也轮不到他。 杨辞说过,他喜欢女生。 更何况他这么脏,怎么会有人要呢。 收工后,他破费去超市买了枝桃子味的冰淇淋。 粉红色的,冒着凉气,一口咬下去,牙齿被冰得酸软无比。 是像药水的味道。 在那个冬天超市门口的水泥楼梯,有个穿着灰旧棉袄的人拿着根冰淇淋,哭的撕心裂肺,惹得来往途人不禁小声讨论。 * 岑溪最后在外打的工是C市最大的商场里的一家台菜餐厅,当后厨洗菜的。 餐厅是台菜,人不是,但是岑溪遇到最友善的一群人了。 直到那天他们约他去ktv,在饮料里下药。 岑溪明明已经撑了将近四年,但在他被推倒在皮质沙发,高壮的身影,来自不同方向的手往他身体覆上来的这么个瞬间,他的弦断了。 他不觉得自己在哭,但脸就是一片凉湿,眼前只剩模糊的光影。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薄金属片钝锯齿,鼻边是恶心的味道。摸到腺体的位置,那个给他带来不尽痛苦的地方,用钥匙圈开口锋利的位置,如用刀片一样,用力按下去,撕开。 极浓的柠檬味,它曾经被琥珀香包围过,然后是血味。 岑溪听到了惊慌的“我/操”,各种辱骂,感觉到骤然流通的空气。 他想起了李社工说的,最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重要么? 不重要吧。 如果有来生,做个女beta吧,干干净净的,不会像omega一样。 * 杨辞再听到岑溪的消息,是在他刚找到第一份在华尔街的工作,晚上在酒店房里,金发碧眼的美艳女郎挺着波涛汹涌的双峰在他怀里撒娇时,陆骁突然打电话来说的。 陆骁刚从omega科vip病房走出来,跟他说:“汤怜没多大事,就是被那群混混围堵差点那啥,受了惊吓。” “嗯。” “哟,办事儿呢?” “知道还问,还好你赶过去了。” 陆骁走着,经过多人病房,瞥到了一张苍白的脸,缀上一双黑漆漆的如小鹿一样的眼睛。 好眼熟。 “我先挂——” “等等。”陆骁走近,边向电话那边问:“老杨,你是不是和一个omega好过,一个看上去很幼,眼睛大大的,鼻子挺翘,脸……也挺小的?” 他听到对面呼吸一顿,过了几秒,电话挂了。 陆骁:…… 他收起手机,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当年那个omega闹得挺大的,杨爸治疗了好长一段时间,唯一好的是这事间接令杨爸有机会痊愈。 走没两步,想到杨辞刚刚的反应,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还是看看吧。 岑溪后颈包着纱布,始终不是用刀,不能直接把腺/体//抠//出来,但也差不多了,金属片未经消毒,幸好没有生锈的地方,医生抢救后那里只剩筋膜连着,腺体约等于无。 他拿着枝笔,正对着桌上的报纸发呆。 “你是岑溪吗?”陆骁已经尽量用温柔低沉的声音问了,岑溪还是吓了一跳,瞪大眼惊恐地向后退,是自我防御的姿势。 “我是陆骁,你记得我吗?在杨教授那里见过,”见岑溪没什么反应,只好道:“呃,我是杨辞的朋友,你记得杨辞么?” 岑溪终于有反应了,看着陆骁嘴唇翕动,眼里渐渐盈满了泪水。 想起来了,他见过陆骁的,好几次在餐桌上。 明明才几年,但脑海里一浮现,就像是很遥远的事。 “你在找工作吗?”陆骁扫了眼桌上的报纸,是招聘广告那版。 “是。”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陆骁想了想,这位omega可是数学系的,把自己名片递过去,微笑道:“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岑先生愿意,打这个电话报你的名字,说是我让你打来的就可以了,华诚随时欢迎你。” “我……” 陆骁手机一震,略无奈地道:“我得先走了,有机会再联系,岑先生。” 岑溪就这样莫名地收下了华诚陆总的名片。 他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再多不够钱了。 走到医院大门,他在老式键盘手机上一个一个数字地按下,拨出。 “您好这是华诚总裁办公室,请问有什么能帮您?”是一把很好听的女声。 “你好,我,”好久没打过电话了,岑溪有点不自在:“我叫岑溪,是陆先生让我打来的。” “好的请稍等。” 那边的话筒像是被捂住了,但岑溪还是能依稀听到那把女声问“Boss……溪……您……” 电话很快就被接过,变成陆骁的声音:“岑先生好。” “陆总,”岑溪看着出入的救护车和来往的医护人员,手指攥紧了衣䙓,他诚实道:“我没有大学学历,辍学了。” 没等陆骁回应,他又说:“但是我会侍候人,那天您也看到了,我是个不会被标记,很难被Alpha信息素吸引发情,生育率比beta低的omega。” 陆骁默了默,道:“你……我是可以让你做我的助理,帮我去酒桌上谈生意讨欢心,但你真的想好了么?” “想好了,我知道是您让我转到单人病房还给垫了钱,我愿意给您做事。” “好,我给你5000一个月,包住,但你要掩护我,当我明面上新养的人,可以么?” “可以,谢谢您。” “行。你现在是出院了?” “是的陆总。” “那你找个地方坐下等一等吧,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谢谢您,真的谢谢。”​​​​ 第8章 岑溪被轻轻放到床上,杨辞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岑溪睡着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睫毛依旧又长又浓密,像在做香甜的美梦一样。 后来杨辞放假偶尔会回国,从其他朋友口中得知陆骁身边多了一个叫岑溪的omega情人。 那个夏天成了杨辞少年时期一段光怪陆离的梦。 梦醒了,那个对感情事懵懵懂懂,爱亲近他,让他曾经想过娶回家当老婆的,他的小鹿,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阿谀奉承,熟练地流连在声色场不同男人的腿上怀里,化着妆娇着声音,如同一个男妓般的岑溪。 想及此,杨辞的眼眸暗了暗。 * 岑溪早就被练出来点抗药性了,更别论杨辞加下布料上的剂量很少,不过一下午,他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我草?我是被绑架了吗? 岑溪看着像酒店房的天花板,懵了。 落地,发现自己衣衫完整,手腕也没有被绑的痕迹。 他才走了两步,门就被打开了。 显然杨辞没有料到岑溪这么快就醒过来,二人皆是一怔。 岑溪眨眨眼,刚一动想向前走一步,杨辞就像被惹怒了一样两三步走到他面前,捏着他下巴把他固定在原地。 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想走?你想找陆骁?” 没等回答,强迫着人看着自己:“是不是有钱你就可以,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岑溪被他一句话拉回到8年前的夏天,黑瞳里是苦涩以及麻木。 “是啊,你想怎么样呢?”他扯了扯嘴角。 “你给我看看你怎么服侍人的,我倒要看看你和我以前养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冷硬的声音道。 岑溪垂眼敛了敛情绪,直直跪下。 他抛弃了尊严,薄施脂粉的漂亮脸庞沿杨辞笔直的西装裤而上,直到已经诚实地挺立着的地方。 鹿眼含着媚意,像狗一样拿鼻尖嗅着杨辞隆起的裤裆,蹭了蹭。 杨辞呼吸一窒,气血不禁下涌。 他骂了声脏,对待最下贱的奴隶一样用鞋尖踩在岑溪的肩膀,薄唇开合:“陆骁给你多少钱一个月。” “5000。” “我给你一万,跟着我。” “好,”岑溪看着他,眼里是死寂的平湖,好像没有东西能再掀起波澜了,如果每一个真正的“同行”一样,倾身爬前,甜甜道:“主人。” 杨辞再也忍不了了,他毫不温柔地把岑溪摔到床上,幸好床够软,把衣服粗暴地扒开,露出如白玉般盈润的內里。 房间开了空调,凉意让岑溪不禁哆嗦。 杨辞把人翻面,岑溪最为人乐道最诱人的两瓣又大又软如面团的浑圆正对着他,令他眼睛发红。 让修长二指进出,没两下就带出透明的浓稠。 果然是尤物,被操熟了的。 杨辞把拉链解开,放出狰狞紫红的物事。 “你有没有病,干净么?”他问,问完觉得自己在问废话,有病的老陆还会带在身边? 岑溪心里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了一下,但还是自然答道:“没病的。如果不信您可以问老板拿我检查报告的,先生。” “好,那我就不戴。” 杨辞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里主角全是岑溪,他的小鹿在他身下喘息哀求,但当他真的感受到那种紧致温热,舒爽直冲上头,扩散全身,是和做梦完全不同的。 他发出了舒服的叹息,然后在本能下,健美的身躯动作又快又深。 岑溪在这种事里的声音出奇地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娇得九曲十八弯,而是浅浅的叫唤,顶到受不住的时候会颤声拖长鼻音。 杨辞不知道的是,岑溪是看人下菜碟的,他摸熟哪些人喜欢哪种风格,他会去迎合。 只是对上他,他不知道杨辞喜欢什么样的,出于隐秘的心思,他也不去假装什么,是纯粹的“岑溪”。 杨辞换了几种姿势,动作了几百下,Alpha本能去嗅去找Omega的腺体以标记,以吸取甘美的信息素。 但他找不到。 岑溪感觉到他的焦躁,把后颈露出来,残缺腺体伤口留的疤也展示在了杨辞眼前。 “咬吧,没事的,我不会被标记。”岑溪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杨辞被稍稍安抚了,鼻尖先探大概的范围。 只有淡淡的柠檬味,是徘徊在他多少个梦里的气味。 杨辞眼眶莫名一热,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再是纯粹的甘甜信息素,而是夹着血腥味的淡薄信息素。 岑溪激烈地发抖,他自从出院后都没有被Alpha这样“标记”过,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这样咬。 但杨辞想,他就给。 * “老杨,你这样我很难做,我都遣散后宫了,你让我去找谁带出去谈生意?”陆骁无语到想笑,他感觉自己像个养猪的,猪还没养够肥呢就被白菜抱走了。 “那就别去了呗,这种酒桌文化不健康,我觉得华诚得做这个行业的改革先锋。”杨辞在阳台,抖了抖烟灰。 “……马的,业绩下滑我推你出来哄那群老股东啊。”不带怒意地说。 “啊,雅咩蝶。”杨辞板着一张冷美人脸,说着骚话。 两人都没忍住笑。 “谢了兄弟。”杨辞道。 “你别误会,我和岑溪没有任何感情的关系,而且我现在要追老婆,所以尽量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局。” “嗯,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乱想。” “老杨,”陆骁叹了声:“岑学长辍学后,到我再见到他那几年,也不是过得好的样子,给我打工后你也知道,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那群中年油腻男的。”他语重心长:“你不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抢我人设啊?” 杨辞被他最后一句逗笑,吸了口烟,道:“嗯,我尽量吧。” “你在抽烟?” “啊。” “岑溪不喜欢烟味,他说他平时在酒桌上闻惯二手烟了,私下还闻是嫌命长,你注意点儿吧。” “好。” “我怎么像个嫁儿子的老父亲。”陆骁扶额。 * 岑溪就这样被养在柏苑,像只宠物一样主人从陆骁变成杨辞。 钱拿多了,但生活甚至比之前更悠闲,杨辞不会带他去酒局,他每天只需要做的就是早晚只要杨辞想要,就随时当工具。 但杨辞需求不大,也不是每晚回来,甚至有好几次是庄忆搀着他上楼的。 这是什么高端的羞辱方式吗?岑溪抱臂靠在客厅一边,看庄忆忙前忙后,全然把他当透明的,一时跑去冲蜂蜜水喂瘫在沙发上的杨辞,一时拿湿毛巾给他抹脸。 又跑进厨房了,岑辞走过去把杨辞脸上的毛巾拿掉。 “小忆……”他的手被攥住了,杨辞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着,慵懒地叫他。 “认错人了。”岑溪没多大感觉,把手抽了出来。 杨辞又不动了,像睡了过去。 “庄助理?都一点半了,你要不要今晚在这儿睡?”岑溪好笑地问庄忆。 庄忆睁着无辜的眼:“好啊。” 两人合力把醉酒的alpha抬进主人房的大床,岑溪去拿披子和枕头。 “Good night庄助理。”岑溪笑眼弯弯,抱着东西去客房睡了。 庄忆:…… * 杨辞被生物钟弄醒的,一看时间,早上6点。 他酒量很好,但喝完第二天早上十有八九会头痛。 伸伸懒腰揉揉眼,一看,旁边躺着个人。 是庄忆。 杨辞倒也不是第一次和他睡一张床上,学会里聚会偶尔喝醉了,就一堆人歪七扭八地睡一间房,不论男女还是abo。 “起来。”他推了推庄忆。 庄忆懵懵地转醒。 “你怎么会在这儿。”岑溪呢。 “我昨天照顾你啊。”打了个哈欠。 杨辞皱着眉下床,去客厅看了一圈,又转回去走到小阁楼。 正呼呼大睡着呢,这没心没肺的。 杨辞一脸黑线,洗漱去了。 * 岑溪最近获得了出去的权利,但要和金主报备。 反正是刷金主的卡,他索性去超市扫荡了一堆最贵的零食。 临近过年,华诚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但陆骁见今天是他生日,提早放他走了。 杨辞没去约谁,只快步回柏苑,带着心底那一丝的期待,也不知道期待什么。 家里没人。 岑溪说他出去超市了,没回来而已,杨辞想。 他倒了杯冰水,拿着杯子去阳台。 阳台可以直接看到楼下,能看到谁谁谁到访。 杨辞一看,捏着玻璃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浑身散发着比冰水还冷的冷意。 岑溪在和一个中年男人有说有笑。 岑溪去蛋糕店提了之前订的蛋糕,他不知道杨辞回不回来还是出去和别人过生日,反正他回来就当哄金主开心,不回就当甜品哄自己开心,不亏。 “小岑?”略惊讶的声音。岑溪转头一看,是李社工的丈夫。 “陈先生好,很久不见了。”他礼貌打招呼。 “是啊。”男人都50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也不秃:“小岑是住在这里?”他有点惊讶。 岑溪摇摇头:“不是啦,只是我老板的朋友住这儿。”他示意了下两手的东西:“送货呢。” 男人摸了摸岑溪的头,欣慰道:“小岑过得好,就很好了。”是长辈对小辈的礼仪,岑溪很受用,笑得灿烂。 灿烂得,快把杨辞的眼睛刺伤了。 他冷眼看着岑溪和男人道别,上楼。 “咦?您回来了。”岑溪自被杨辞包了以来,要么叫他“您”,要么叫他“先生”,特别恭敬。 真厉害,游刃有余,丝毫捉不出错处的满分情人。 岑溪一头问号,杨辞看上去很不满的样子。 啊,有了。 “这是蛋糕,祝您生日快乐。”他笑了笑。 “什么味道。”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水蜜桃味。”说罢把蛋糕拿出来,小小一个,但很精致。 “水蜜桃……”杨辞扯着岑溪的衣领向前,他一个踉跄,蛋糕掉到了地下。 杨辞没理会地上摔得稀烂的蛋糕,看着岑溪的眼里只剩厌恶:“怎么,你对水蜜桃念念不忘吗?” 岑溪被这样一刺,想起来那个夏天,杨辞给他介绍那个水蜜桃冰淇淋的样子。 原来他喜欢这种味道是这个原因,记清了这次。 “岑溪,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么傻,追着你巴巴求你理我啊?”杨辞刻薄道:“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连自己大伯,堂弟都勾引的人,你也配?” 岑溪猛地看着他,胸膛猛烈起伏,开口也变得很艰难:“你说什么?” “我说,你连——”岑溪用巴掌打断了他。 “杨辞,你也他妈的这样糟践我。”岑溪愤怒屈辱得浑身都在抖,大伯的事他这一辈子只说过三个人听,一个是杨辞,两个是李社工夫妇。 “我有说错吗?你刚刚在楼下不还和个男人卿卿我我?我还忘了问呢,那是你姘头?”杨辞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莫名快意。 “你他妈有病。”岑溪拿起手机,欲离开。 “你敢走试试?”杨辞被岑溪一言不合就想离开他掌控范围刺激到了,大手钳制着他瘦削的手腕,把人拖进房里。 他把岑溪两手锁上手铐,口塞塞上,把他的衣服撕掉。 “我让你跑,让你跑,你跑了要找谁?找那个彭总?杨总?还是刚刚那个男人?你怎么这么多姘头,你是不是贱?”一句一句地骂着,边把鞭子拿出来。 “你不听话,你就是想走。”鞭子是真材实料的家长必备打崽鞭,一抽下去就是一道深红血痕。 饶是岑溪身经百战受过更痛的,还是忍不住痛呼躲闪的生理反射。 杨辞电话响了,上面显示着“小忆”。 动作停下,接听,声音已然收起了刚才的疯狂:“喂?” “Boss,我给你买了蛋糕,我拿上来给你?” “不用。我今晚过来。” “哦,好,顺便Tom他们说想和你视频庆祝。”Tom是他们的同学。 “嗯。” 把电话挂掉,杨辞看了一眼微微抖着的岑溪。 他去冲了个澡,换上休闲的服装,临走前拿出快赶上他的,尺寸吓人的假阳具。 在工具涂上他买的助兴药,又逼岑溪闻了rush,然后直直放进去。 岑溪下意识地蜷缩身体自我保护,但他双手被绑着,无法动弹。 杨辞洗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岑溪的声音关在身后隔音极好的门。 走到客厅近玄关,见到还在地上,一塌糊涂的蛋糕。 杨辞顿了顿脚步,见到白巧克力牌上写着,Happy birthday Alex。 他喉结往下滑动了下,最终也只是动动手指,给阿姨发了个短信,让她一会儿来清洁,只用清洁大厅。​​​​​​​ 第9章 华诚这个年前彷佛注定了过不顺畅,杨辞刚在庄忆家连着A国的视频电话把蛋糕切了,才吃了一口,就被急call回公司了。 一直都没下班的陆总发了好大的火,底下有群饭桶居然犯低级错误生生害华诚到嘴的肥肉跑了。 杨辞就像丞相一样,打打圆场。 似是才看到时间,陆骁停下训斥,阴沉着脸打电话,脸冷得像北极语气像南方四季如春,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在哄人。 挂完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能下班回家吃饭的气一下子上来了,陆骁把文件夹重重摔到铺了地毯的地上。 是真动怒了。 杨辞敲敲桌子,一方面提醒陆骁别发疯,一方面也对饭桶起震慑作用。 陆骁最终下了判决,饭桶们灰溜溜的走了。 杨辞揉揉眉心叹息。 二人给他们擦屁股,杨辞被逼重温上学时熬夜爆肝essay的感觉。 秦秘书拿着第三杯咖啡,带来一个坏消息。 “Boss,汉庭的人发来消息,说有人把向教授和您的照片给了林先生。” 杨辞瞬间清醒,陆骁也是。 陆骁不耐地用笔头点着桌子:“照片来源。” 他又皱起眉问杨辞:“上次让你收集的相片,有了吗。” 杨辞点点头:“齐了,那些club和酒吧可是有监控的。只是最近的话你老婆,”陆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杨辞改口道:“咳,那个人,他去的是像百乐居那种高级会所的派对玩,比较难捉证据。” 陆骁点点头:“新年前和他离了。” 杨辞心下觉得好笑,还有点羡慕:“喂老陆,你真的要和向同学一起啊?他可是beta,你不怕你爸妈反对吗?” 陆骁神色冰冷:“反对没用,我不是他们的傀儡。林茶和他们演情深的戏码也差不多够了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袖扣,整个人也温和了下来:“他是alpha我都爱,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性别属。” 杨辞被他指桑骂槐:“我失了忆,欠他的5年我想补回来都不配。但有些人身体心智健全却让自己喜欢的人身陷苦海。” 杨辞的神情瞬间变的阴鸷,陆骁继续拱火:“你不知道吧,他有次和我说,老板,我也想走啊,谁想天天当个公共厕所,但离了你,又能去做什么呢。” “老杨,一个残缺的,服侍过各种人的omega,别说社会了,连你这样嘴上说着喜欢他的人都不要他,不是么。” 杨辞猛地起身,道:“老陆,我感激你这些年留着他。但我和他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杨辞把文档存好,拿起外套离开。 庄忆把他载回柏苑:“Alex,你和那个岑……” “与你无关。” “他其实人挺好的,上次也没赶我走。” 杨辞看着他,庄忆磕巴了一下:“就是上次你喝醉了,我装一副正宫的样子,他也没有说什么,还把床留给我睡了,而且第一次见他那次,他不是还给了保护我的药我吃嘛。” “那药还是蜜桃味的呢,像糖果。” 杨辞捏捏眉心:“够了。” 蜜桃,蜜桃,什么都是蜜桃! 他想起了那个蛋糕,看上去精致,且贵。 打开家门,地板早被阿姨清理得干干净净。 杨辞的脑子一片混乱,一会儿是以前的岑溪,一会儿是这段期间乖乖留在家等他下班的岑溪,一会儿是陆骁刚刚的指控。 “连你嘴上说着喜欢他的人都不要他,不是么。” 是吗,是我不要他吗。 他好想把岑溪留在自己身边啊,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他啊。 轻轻打开门,倚在房门看枕着手臂睡着了的岑溪。 把还在振动的工具关掉取出来,“啵”的一声。 岑溪皱眉动了动,又继续睡了。 杨辞突然情绪就收不住了。 他颓唐坐在床边的地上,隔着昏黄微弱的灯光描摹着岑溪清秀的脸。 以前连亲一口都要脸红上半天的人,是受了多少苦,才会被这样对待还能安然睡着。 把手铐解开,白皙上是恐怖的红痕青紫。 杨辞明明是一切的施予者,此刻却温柔地托起岑溪的手,把脸埋进去,发抖叹息。 对不起,对不起。他用气音说着,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露出被自己所看不起的一面。 学长对不起,我找了你好多年,我怕,我怕你又离开我。 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想见谁就见谁,对谁笑就对谁笑。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 岑溪觉得杨辞好像有那个大病,把他踩到泥里又跩出来洗干净跟捧着个祖宗似的。 杨辞始终没为那天再说什么,岑溪也没有。 杨辞越来越像个满分金主了,见到岑溪买的零食牌子,就叫人加倍地送过来,什么口味都有,他还会给岑溪下厨,也是这下岑溪才知道,原来杨辞专门学过,蓝带级别的。 虽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但岑溪怎么都和君子不沾边,杨辞像喂猪一样喂他,他都照单全收还吃得贼香。 新年很快就来了,杨辞要回家过年,吃饭的时候他冷不丁问:“过年,你有地方去吗。” 还真没有,新年是个赚额外工钱的绝佳机会,到后来被陆骁“收”了,过年就是他最爱的时间,因为那群老男人也回家过年了,没有酒局,他就宅在南隆,喝着快乐水吃着披萨看电视,美滋滋。 “没有。”杨辞不会是要赶我吧,一会儿问问老板南隆还能不能住。 “那你留在这里,可以吗?” 好有礼貌,岑溪受宠若惊:“可、可以啊。” 杨辞温柔地笑了笑,拿纸巾给他抹了抹嘴角。 岑溪:“……” 你正常点,我害怕。 * 陆骁的原配怀孕了,孩子大概率不是陆骁的,但也够恶心人的这招,岑溪看着新闻,心里想,特别是对向教授这种文化人来说。 杨辞十五才回来,他等到初七,估摸着什么年都该拜完了吧商店也陆续开业了,就约向行出来。 乖巧地报备。 最近火爆的法式泡芙店,等泡芙的时候岑溪亲热地挽着向行的手,靠在他的肩。 他很喜欢向行,是迷弟对偶像的喜欢。 向行长得漂亮,抽烟的样子像老电影里的美人,而且他身上是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体温,干净而温暖的感觉。 反正和他是相反。 他很羡慕,或者说崇拜向教授,有学识,身姿挺拔,笑谈风生。 他或许也能这样的,他想,如果他不是omega,没有那样的家庭。 Beta不会被生理本能钳制和限制,当beta是真的好,他下辈子要当beta。 人生就是这么精彩,正如他没想到杨辞会突然回国,他也没想到他这个明面上的最强小三会碰到大婆。 林茶和老陆总,现陆董夫妇。 看林茶又是冷嘲热讽又是装可怜的,岑溪心里翻着白眼狂竖中指,林茶其实是绿茶白莲这事,他说累了。 他本以为只是自己的修罗场,却没想到原来是向行的修罗场。 好精彩,妈耶。 向教授果然是文化人,不能说忍气吞声吧,只能说句句戳到痛点。 戏虽好看,但他还是给杨辞他们通风报信了。 杨辞和陆骁他们很快就赶到,也被这出大戏镇住了。 岑溪在一边劝架无效,杨辞见状虽然也好想吃瓜但还是劝了劝。 都被吓闭嘴了。 * 岑溪迷迷糊糊地就帮提早走了的陆骁跟着杨辞派开工红包了,就……一种派喜帖的既视感。 他晃晃头,把这奇怪的想法晃出脑袋。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因为过没多久,杨辞就带人回来了。 * 杨辞带了个长得有6分像岑溪的omega男孩回柏苑,特别是那双鹿眼,岑溪见了都直呼内行,是陆母介绍的。 过年的时候杨爸和杨父催他快找个人过日子,汤怜这几年移居A国,长辈们也心知这两是成不了了。 他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非岑溪不可。 男孩比杨辞小3年,在C大念艺术,家里有矿,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又乖又单纯。 岑溪看着男孩,愣了愣神。 就是漂亮年轻版的自己。 席间,男孩就坐在杨辞旁边,Alpha细心地给他夹菜,温柔地问他好不好吃。 “哥哥,你是杨哥的室友吗?”男孩眨巴着清纯的大眼睛,甜甜地说:“我和哥哥长得挺像的,真有缘份呀。”托着腮,像不谙世事的精灵。 你妈,爷烦了,真以为我看不出吗? 岑溪借拨头发的动作翻了个白眼。 他拿公筷往自己碗里夹菜:“是啊弟弟,不过哥哥我这是纯天然的哟。你和你的杨辞哥哥要好好享受这顿饭哦哥哥就不阻碍你们啦~毕竟我胖且老,都占这餐桌一半了看你们这挤的。” 看着男孩僵滞的嘴角,岑溪没好气地捧着碗滚了。 就这?当谁看不出他双眼皮做的埋线,鼻子垫了山根呢。 第10章 杨辞隐约听懂了这两omega之间的话中话,等岑溪走远了,男孩靠过来嗔道:“这个哥哥真凶。” 杨辞心里莫名不爽,但还是继续绅士地照顾他。 “杨辞哥哥,你带我回家,就是为了这个吧。”饭后,男孩坐到杨辞怀里,亲了他一口。 那就试一试,杨辞想。 男孩吞咽阳物的动作正好遮盖了他的下半脸,一双鹿眼真是像极了岑溪。 杨辞捏着男孩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眼。 不一样的,岑溪是纯然的懵懂,眼里是清澈的湖。 但男孩眼里,是装出来的纯,底色是机灵的碎光。 “你走吧。”男孩脸变得酡红,闻言不可置信地看他。 “我们不合适。”杨辞站了起来,衣冠整齐。 “哪里不合适了?”男孩好笑地问。 “年龄,性格,方方面面。”这也是真话,虽然男孩20出头不算不合适,但他黏黏糊糊的表现令杨辞感到麻烦。 “你真搞笑,带着包的情儿来相亲来约,祝你和那个一看就知道被玩儿烂的人缠缠绵绵到天涯。”男孩嘲讽道,也整理好自己,走了。 杨辞只觉得头痛,给家庭群发了个【不合适】的信息,抹了把脸,进房里了。 岑溪不在。 他去客房,也不在。 最后一上小楼梯连着的阁楼,正捧着空碗玩儿手机呢。 “哟?这么快?”岑溪是真惊讶,看了看时间:“才一个多小时耶。” 杨辞脸色黑得像墨汁:“你下来。” “哦。” “我和你试试。” “蛤?” “我说,我和你试试,男朋友的身份。” 岑溪:黑人问号.jpg “为什么?”岑溪是真被逗笑了。 “你不是也没有忘8年前的夏天么。”杨辞看着岑溪的眼睛,用视线揭开了岑溪没心没肺的面具。 岑溪卡了下壳,勉强保持着表情。 “我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包括这里,包括这里。”先是指了指自己身体,然后点了点脑袋。 “我知道。” “会毁了你对8年前那个岑溪的印象的,何苦呢。” “那你就当成全我一个念想吧。”杨辞自嘲地闭上眼,疲惫地叹了口气:“毁掉了,也就断掉了。”那我的心就能放进别人了,他没有说出来,觉得有点夸张了。 那两个月,真的就是能在这么多年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岑溪垂眼看着他,心里发苦。 何必呢。 但是他尝过太多的苦了,杨辞是他最珍惜的一抹甜,水蜜桃味的。 答应他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永久失去。 那他到时也没什么牵挂的了,可以去找孟婆讨汤喝,然后上路。 岑溪再次抬起头,轻身落到地面的时候,杨辞恍惚了。 是他的小鹿。 岑溪红着眼圈,明明相貌早比以前成熟也沾上了风尘,但就是给人感觉是素面朝天,眼神仍然纯净真诚,添了沧桑,但令杨辞心动的地方丝毫没变。 * 二人关系转变,其实生活还是一样过。 只是岑溪有更多自由出去,杨辞偶尔会和他去逛街约会,牵牵手这样。 既然不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那一个月一万也不成立了,杨辞又升了副总,索性把岑溪抢过来当助理。 私人生活助理。 岑溪怪不好意思的,毕竟人庄忆也是助理,但人家学识能力都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 但他也没扭捏推拒,没有学历也没多少能力,是真的无处可去,虽然说还能像以前去洗厕所,去餐厅洗碗,但都是长期弯腰的工作,他前几年打工时的姿势又不好,现在都30了,怕是要废。 * 岑溪圆润了许多,自己都受不了要去健身减肥了,但杨辞觉得这样很好,肉肉的抱起来好舒服。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捧着陆总和杨副总的午餐进去。 陆总正哄着人,急得快要哭的样子。 “老板这是怎么了?向教授有新欢不要他了?” 杨辞一脸幸灾乐祸,说是陆骁脑子长草了把人逗过头了玩大了要哄呢。 牵着他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你吃什么?” 岑溪指了指杨辞餐盒旁边的一碗五彩缤纷的菜。 “能饱么。”杨辞蹙眉,不同意的样子。 “我要减肥。”岑溪坚定道,上次被人恭喜怀孕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我挺喜欢你这样的啊。” “但我不喜欢。” 陆骁哄得是焦头烂额,看着杨辞逮着岑溪一顿亲才放人走,酸成柠檬精。 呜呜,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酸归酸,但正事还是要说的。他敲敲桌子:“汤怜要回国了。” * 汤怜移居A国快4年了,两年前生了个孩子,但不肯说是谁的,把杨爸气得够呛,第一次用斥责的语气对她说话。 但始终不是亲生的,汤怜也是成年人,没什么好说的。 汤怜的女儿虽然没有爸爸,但她有杨辞和陆骁两个干爹,玩具什么的是源源不绝地寄过去A国。 又是一场云雨过,岑溪被洗干净放回床上,杨辞去冲澡。 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下,岑溪拿过来一看,才发现自己拿错了。 岑溪一直都不太对智能手机的潮流感兴趣,平时看剧什么的用平板,就懒得更新手机,杨辞看不过眼,强行买了自己同款给他,说情侣手机。 【怜:小女王说想吃你做的茄汁大虾,我们下周一的飞机,你准备一下给她,懂?】 【怜:[语音]】 【怜:津津说爸爸我想你了】 少女长直的黑发,甜美的笑容,浓丽的双眼,一帧帧画面浮现在岑溪眼前。 他是在等待什么呢。 岑溪把手机放回去。 杨辞喜欢的,一直都是女生。 所以上次那个男孩,岑溪完全没放在心上。 他又想,这段日子在亲密的时候,杨辞也是对自己的小鼓包最爱不释手。 杨辞结实健美的身躯从后拥他入怀。 岑溪手臂挡着眼睛,没躲杨辞的晚安吻。 “睡吧。”他只这样说。 * “学长,我今晚有个朋友回来,我和老陆给她接风洗尘,阿姨会来,你乖乖吃饭,知道了吗?” “嗯,你去吧。” 岑溪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日期显示着星期一。 杨辞那一晚没回来。 接风洗尘会过夜吗,真厉害。 岑溪讽刺地笑了笑,关灯睡觉。 * 杨辞是被津津吵醒的。 “爸爸!爸爸!”小女孩的声音稚嫩清脆,生得像个白玉团子,可爱得要命。 杨辞一开始会纠正说是“干爹”,但后来津津一直不改,也就由她去了。 他和陆骁昨晚喝多了,汤怜索性说你们就睡这儿吧,反正有房间。 向教授来接陆骁了,只剩下他一人霸占客房。 “醒了?来吃早餐。”汤怜穿着围裙,熟练地把蛋饼煎好上碟。 任谁来看,都觉得这是一家三口的温馨日常。 杨辞不以为意,吃完刷好碗才告辞。 “爸爸,你什么时候带津津去看骑士呀?”女孩扒着杨辞的脚。 杨辞弯腰抱起她,道:“周末好不好?” “好!”津津很乖巧,得到承诺也没再黏着她干爹,下地后甜甜地对杨辞讲拜拜。 * 岑溪买了几件衣服,和向教授吃完日料回柏苑,被保安“岑先生!”地叫住。 “这是您的包裹,刚刚才送到呢,正好您来拿了。” “好的谢谢。”岑溪拿过签收,估摸着写有“岑溪收”的公文袋,像是一叠纸。 一打开,瞳孔一缩。 杨辞穿着烫贴的衬衫,手臂抱着个穿裙子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旁边跟着剪了短发,长得比以前成熟美丽的汤怜。 三人有说有笑,女孩似是在讨要什么,手舞足蹈的,父母相视无奈地笑。 最后一张不是照片,是一张卡。 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小三,你配吗。 第11章 秦秘书和庄忆搞在一起了。 岑溪看到一贯铁血猛A的她用羞涩的神情宣佈这个消息,麻了。 秦秘书最近被寄养了亲戚家的上小学的小侄子,正愁着周末怎么办。 她不想带着个小屁孩去约会啊。 岑溪心想你这不就是在明示我吗,没好气地“提议”道:“行了行了我帮你带。” “老岑,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秦秘书还算有点良心,早给他和小侄子买好了主题乐园的门票,还是更贵的特快通行证。 反正也不是花自己的钱,杨辞又说周末家里有事,岑溪便欣然接受了。 * 小侄子叫小承,是个男孩。 岑溪倒不觉得是个屁孩,就是个喜欢问问题的小孩,比如他会拿着瓶水问:“哥哥,为什么水是湿的?” 曾以满分成绩考进C大数学系的岑溪:…… 这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 小孩子叹了口气,一副世人皆不懂我的沧桑。 岑溪没去过主题乐园,也不迷什么公主王子,唯一对主题乐园有关的记忆是电视播的广告和杨辞那张照片。 小承的思想很深奥但一上机动游戏还是玩得很开心,清脆的笑声令岑溪也不禁笑了起来。 小承嚷着要吃旋风土豆,岑溪便给他买,想付钱的时候这小朋友不让,自己掏钱,还和岑溪分享。 “小岑?”岑溪一看,真巧,是李社工夫妇和他们的孩子,看上去比小承大一点的女孩子。 “好巧啊。”岑溪笑着打招呼。 “这是……?”李社工看着乖乖吃着土豆的小承。 “我朋友的侄子。”岑溪道。 两家人并排走着聊天,可能是天气有点热,岑溪又陪小承玩了会湿身的机动游戏,有点晕,心口有点闷。 “不好意思我想去去洗手间,能帮我看一下小孩吗?”岑溪捂着嘴道。 “诶好好好,你快去。”李社工见岑溪皱着眉不舒服的样子,连忙答应。 岑溪冲进隔间,对着马桶就是一顿吐,冷汗直冒。 又干呕了几下,他揉着胃,把马桶冲了好几次水才离开。 “小岑怎么了?”李社工看着岑溪苍白的脸色,鬓边还有点汗,担心道。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中暑。”他摆摆手。 “多补充水份啊,带着孩子是挺辛苦的。” “嗯,谢谢。” “说着说着到我想去了,宝贝你要不要上厕所?”李社工问正和小承玩剪刀石头布的女孩。 “不用了妈妈。” 岑溪就站在原地等。 “小岑你朋友的孩子几年级了呀?”李先生问。 “不太清楚耶,看他这身高应该是初小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岑溪抬眼,顿住了。 “小岑?”李先生见岑溪没回应,顺着他的方向一看,见到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带着个小女孩,男人也在往他们这边看。 照片和想像远远不及亲眼目睹的刺激大,岑溪一时僵立在原地。 杨辞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方面是撒谎被揭穿的心虚,一方面见到岑溪跟身边那个眼熟的男人有说有笑,还带着两个孩子,不禁沉下脸色。 僵持之际,李先生的手机响了。 “喂老婆?” “老公,巡游那边有好位置!赶紧把孩子们带过来!” 岑溪回过神,听到李先生转述的话,点点头跟着他转身离开了。 没有再看杨辞他们一眼。 * “哥哥,你不开心。”晚上回程的路,小承这样说。 “为什么这么说呀。”岑溪不禁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子明明和人家姐姐玩得开心,还分心留意自己。 “就是感觉,而且哥哥不舒服。”这倒是真的,他晚饭点了鱼,向来连鱼生都吃得了的他竟然觉得很腥,反胃。 “小家伙,暖男哦。” 抱人送回秦秘书的家,秦秘书不停道谢。 “行了,总有你还的时候。” “哥哥拜拜,谢谢哥哥带我去玩。” * 回到柏苑,杨辞已经等着他了。 “解释。”杨辞冷冷地道。 岑溪笑了:“解释?你在问你自己吗?” “汤怜回来了,我陪她女儿去玩,撒谎是我的错,我道歉。”杨辞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歉意:“所以那个男人有孩子,你还要和他在一起。” “什么叫还要和他在一起?男孩是秦姐的侄子!那女孩是我朋友的女儿,他老婆也在,去了厕所而已。”岑溪越品他的问题越不对味:“所以你是说我在勾搭有妇之夫?杨辞,你真他妈行。” 杨辞嗤笑了声:“我冤枉了你吗,你有前科的。” “啪!”响亮的一巴掌,岑辞瞪大眼睛,指着他,是气极的模样。 * 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冷战着。 杨辞出差去了,半个月后才回。 岑溪捧着酸梅汤喝,他最近非常爱吃酸,主要是不吃的话他吃不下其他东西,要么觉得腥,要么觉得油腻。 这样长期中暑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便预约了医生检查。 “叮咚”门铃响起,岑溪以为是来清洁的阿姨,便打开门。 是汤怜。 “岑溪,我们聊聊。”汤怜上下打量他。 岑溪有种“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放心感,侧身让她进来。 是杨辞的琥珀香,但没有柠檬味,汤怜心下奇怪。 岑溪不打算给她倒水,懒。 “你那天也看到吧,我女儿。”汤怜开门见山,却不提照片的事。 “看到了。” “我和杨辞还是可能会结婚的,爸爸那边在催。” “哦。” “所以你还要赖在他身边吗,哪怕我和他结婚,爸爸就会知道你的存在。”直击岑溪痛点。 “汤小姐,你误会了吧。”岑溪淡淡道:“我和杨先生只是交易关系,他给我钱,我服侍他,就这样而已。” “真的吗?谁都可以,只要有钱?” 岑溪不合时宜地笑了,这问题好耳熟,杨辞也这样问过,该说是有钱人是不是都这样想呢还是说他们夫妻同心好呢? “是啊,谁都可以。”他道。 汤怜默了默。 “好吧,我明白了。”起身离开前,她这样说。 进了电梯,她把显示与【杨辞】通话中的手机拿出来。 “听到了吧。”她问。 杨辞没说话,只有呼吸声。 电梯信号不好,没等杨辞开口,电话就挂了。 杨辞拿着盒子,里面是新买的戒指。 他左耳贴着手机的听筒,盯着盒子盯了好几钟。 手机被用力摔到地上,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厚地毯发出闷响。 *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想你了。”秦秘书声音嗲嗲的,把岑溪恶心的够呛,手里的鸡翅也不香了。 最近岑溪不吐了,吃嘛嘛香,与之前相比就是厌食和暴食的分别。 岑溪回华诚陪秦秘书吃饭,本来是出去餐厅吃的,但临时有文件要改,二人只好窝在食堂一角吃。 秦秘书开了扩音,庄忆的声音透过电流,有点失真:“我也想你啊,快了吧,都在收尾了。” “对了,偷偷告诉你哦,Alex去买了戒指,怕是要求婚。” “啊?”庄忆显然没想到秦秘书开了扩音,还让岑溪听到了。 秦秘书大概知道岑溪和杨辞的事的,闻言不禁看了看他。 电话挂了后,她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岑溪。 “放心,不是我,他给他未婚妻求婚。” “杨副总他……有未婚妻啊?” “嗯。”还有个女儿呢。 * 见了医生,岑溪把自己的“病征”告诉医生,医生越听越皱眉:“先生,我建议……您去妇产科看看。” 妇产科的医生是个男beta,把凉凉的凝胶抹到岑溪的肚皮上,仪器像吸附住皮肤似的,轻轻往下压。 “先生,您怀孕了。” 岑溪像被雷劈中一样,脸色惨白。 “医生,我有九成腺体摘除了,怀孕的机率不是比beta还低吗。” 医生隔着口罩的声音闷闷的:“理论上来讲是,但是频繁的性生活不做安全措施,Alpha的等级够高,精子活性强的话机率还是高的。”他仔细看着屏幕,皱了皱眉:“先生您是不是曾经服用过激素类药物?” “……是。” “您的腔口比常人松以及薄,胎儿容易不稳,可能孕后期要卧床。” 岑溪脑袋一片空白,呆呆的任由护士帮他用纸巾抹走凝胶。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医生长篇大论的嘱咐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 手机屏幕亮起,是李社工的信息。 【李姐:小岑,虎哥那案有苗头了!】 第12章 岑溪躺在床上,手很轻很轻地放到自己小腹上。 那里有一个小生命。 很新奇,又很怪异的感觉。 明明小生命陪着他,但他只感到孤独的冷。 和害怕。 这个小生命不应该存在的。 吐纳呼吸,他突然蜷起身像只虾米一样抱着自己。 他的反射弧还是这样慢,到现在他才感知到被抛弃的失望落寞,看到汤怜和杨辞照顾小女孩时他的窘迫和羞辱,听到庄忆说杨辞买戒指的难过,和对肚子里的生命的惊慌排斥。 岑溪哭的时候,是静静的抽泣,像怕打扰人一样。 尽管他哭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在他身边。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造成的错觉,岑溪已经尽可能吃两人份的东西了,但身边人还是说他瘦了。 秦秘书乍舌道,你是减肥药了吗,怎么越吃越瘦了。 医生说过,岑溪没留神听,所以不知道因为小生命的alpha父亲等级高,所以胎儿需要alpha的信息素,但一直缺乏,所以开始倒吸收omega父亲自身的营养。 * “岑溪,开门。”不耐烦的男声拍门,岑溪手上医生给的册子应声掉落。 是他恶梦里的声音之一。 岑溪勉强稳住呼吸,开门,是那个年轻看上去人模人样的alpha。 “帮”他退学的,他的好堂弟。 堂弟很久没见他了,一时怔楞,不相信眼前这个身材像成熟女人的人是他的堂哥。 一看就是被人玩熟了的。 他动了动心思,但始终没实行。 因为此行他来,是向岑溪“求情”的。 他抛了个u盘给岑溪:“虎哥拍的你的视频,给你了,别牵扯我。” 梦魇彷佛凝成实体,岑溪不禁发抖。 “喂,”堂弟好笑地向前一步,岑溪就后退一步,几步过去,一下捉着岑溪的肩:“听明白了没?你敢扯我出来,我就把你的视频发上网,看看这屋主人,是有钱人吧,还要不要你这破鞋。” 恶劣地笑了笑,释放了点镇压意味的信息素,然后突然一下把岑溪松开,见人不住跌退几步差点摔倒,捉弄欲得到满足,Alpha吊儿郎当地离开。 * 杨辞提早一天回来了。 回到柏苑,已是晚上十点。 出了电梯,顿了顿叹了口气。 推门,走到玄关脱鞋,杨辞神色先是一僵,然后是极冷的怒意。 是劣质的Alpha信息素。 对omega来说是威压的作用,但对等级高的alpha来说,就是挑衅。 岑溪打着哈欠揉着眼出来,见到散发着冷意低气压的杨辞,呆了呆。 也许是小生命的原因,他好想被Alpha的琥珀香包围,这样他才能好受点。 但他没动,因为杨辞两三步过来,掐着他的脖子,眼睛是暴怒的红。 “你、把、哪、个、野、男、人、带、回、来、了。”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发出来的。 “我没有。”惊恐,omega对发怒alpha的天然惊恐,令岑溪的一双鹿眼瞬间盈满泪水。 但杨辞完全没有心疼心软的感觉,他只感到被背叛的憎恨,以及厌恶。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岑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不是就那么贱离不开钱和男人?”从那通电话起一直紧绷着的,杨辞理智的弦彻底断了,alpha暴怒的信息素令岑溪呼吸困难,他大张着口呼吸,生理性的泪水不停流。 岑溪被狠狠地摔到床上,毫不讲理,毫无准备,毫无预示地,身经百战但仍然紧窄的甬道被粗长的阴茎捅进,怀孕omega的本能排斥着,却只激得杨辞更愤怒,像全然忘了手下是一条生命。 连日来的往事重提,汤怜,堂弟,岑溪像被拉回他被捉去供奉给虎哥,被开苞的第一个夜晚。 “不要,求求你,不要!虎哥,不要!!!!!啊!!!!!!!”岑溪崩溃尖叫,是极尽的痛苦。 杨辞听到“虎哥”,就如火上添油,怒火达到了顶点。 “啊!!!!!!好痛!!!!!!不要!!!!!!”岑溪不停痛叫着,杨辞不理,只觉得进出越来越顺畅。 如原始动物的发泄,岑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声音,静止不动。 杨辞眼里猩红褪去了点,却嗅到浓烈的柠檬夹着血腥的味道。 浅灰的棉麻床单,就在岑溪的身下,染出一片深红。 杨辞脑海“嗡”的一声,瞬间清醒了。 “……学长,学长。”他无措地拍拍岑溪闭着眼睛的脸:“岑溪?学长?” * 安抚好向行,陆骁赶到医院的时候,恰好听到医生的破口大骂:“我不是说了!孕夫!他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特别是肝的部分,他肚里的胎儿很不稳定!孕早期千万千万要避免性!生活!”医生拿着前不久才从他这里检查离开的omega的纪录,发飙了:“还强行破开他的腔口!他差点就流产了!别说小的连大的都差点保不住!这位先生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怀孕omega的身体会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你还硬生生进行性行为?大出血了还不停,还要不做任何保护措施地射在里面?你这是谋杀!” 陆骁走进诊室,先向医生解释“我是这傻x的朋友”。 医生看上去气到炸完只剩下黑烟了:“先生,我现在唯一能告知你的就是孕夫已怀孕10周,且情况很不乐观,等他醒来我们会为他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岑溪怀孕了?”陆骁还在消化这突然的消息,和杨辞走到病房长廊。 “是……”杨辞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哪怕陆骁几乎从出生开始就认识他,都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杨辞的眼神是无焦点的,高大的身躯好像被抽掉支柱,他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怀孕了……我还打他骂他掐他脖子,强/奸他,出了血也不停,”他跌坐到长椅上,抱着自己的头嘶哑道:“明明他叫痛了,他说不要了,他很痛,他很痛啊!!!” “我他妈做了什么混帐事啊!!!!!”他崩溃大吼,引来两旁的家属侧目。 “你的确是个傻x,你不是想查他走了之后那些年么,一直不查又不问他,在那儿说什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你他妈是吃咸了吗一直拉拉扯扯的,现在好了,直接出事儿了。”陆骁道。 “我就搞不懂了,岑溪明显喜欢你,你刚回国那次酒局他就是为了你才被那群油腻男带走失踪两天的,你倒好,拿合约回来跟大爷似的什么都不说。你始终说过不去他贪钱都和他大伯那坎儿,但你有实锤么?你们两个人有相信过对方一点点么?你给他说了你和汤怜的事儿了么?” “哎呀小伙子你就别说他了哦,你看这男娃这样,刚刚医生才发了一通火,他现在怕是听不进去哦。”家属里有个中年阿姨看不过眼了,小声跟陆骁说。 “阿姨,他这人轴得要死,还莽,这时候都不说那这辈子都别说了。” * 岑溪发了高烧,浑身不住抽搐,像说梦话一样哀求地说着“不要”,“停下来求求你”的字句,满脸都是泪,别说杨辞,陆骁看了都觉得不忍。 杨辞精神状态很不好,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岑溪哭泣求他停下的模样,耳边医生的话和岑溪的哀求声不停交替循环。 向行第二天早上知道消息,也赶了过去医院,本来是气冲冲的,见到杨辞的鬼样子,只剩无语。 第13章 岑溪昏迷了三天,才缓缓转醒。 是消毒药水的味道,他进过来的每一次都是因为那档子事。 岑溪呆呆地坐起来,被杨辞强行进出的那处仍是疼痛难当,但他习惯了。 等医生来了他才想起来,哦,他怀孕了。 杨辞很不巧在华诚处理紧急工作。 护工打了电话,但杨辞就算飞过来也要起码5分钟。 “岑先生,感觉怎么样。”还是那个医生,放软了声音。 “有点没回过神。”岑溪道。 一轮检查,护士把帘子打开,岑溪见到了玻璃窗外眼睛通红,头发有点乱,明显是赶过来的杨辞。 询问岑溪愿不愿意让外面的人进来,岑溪想了想,没让,要自己听医生说的话。 “刚刚检查了一下腔口和照了超声波,胎儿虽然还好好地待在您肚子里,但我实话说,不稳定。您之前做的血检报告出来了,早年的药物毒性造成了身体内部各处不可逆的伤害,像您的脑部反应慢,腔体内部也比常人更高机会发生糜烂,那是致命的哦。加上您长期喝酒,肝也不太行。而随着胎儿的长大,也会增加您自身的风险,孕后期甚至可能会造成早期阿兹海默症。”医生敲了敲病历板子:“当然,都只是一个概率,您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但我们不能无视这个机率,因为您的情况是中等偏高。趁您的月数还少,没到不能引产的时候,和您的alpha仔细想想吧。” “医生,你能不能,只和他说胎儿不稳,先不要说其他事。我想,我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等他说了我再和他说全部实话,可以吗?” 医生想了想,点头。 “岑溪,岑溪……”医生出去,确实只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杨辞几乎是扑到床边的。 他牵着岑溪的手,不停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怀孕了,我伤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说够多了。”岑溪淡淡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孩子是你的,不信就要么验DNA要么直接打掉,反正那是你的孩子。”岑溪的话如同一柄锋利的长剑,直直捅穿了杨辞的心。 他无可避免的因为岑溪漠然的态度感到恼怒,但又是无尽的自责羞愧。 因为他真有怀疑过,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岑溪,那是一条生命。”他嘶哑道。 “那我呢,我就活该去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孩子你想留吗。” “想,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人生的第一个孩子。” 岑溪直直看着他的眼:“那你和汤怜那个小孩呢。” “那不是我的孩子。” 沉默。 “你真的想要吗。” “我……” “行了,你想要。”岑溪笃定地重覆:“你想要这孩子,那我就给你生。”不计后果,不计一切代价。 “我们结婚,好不好。”杨辞牢牢地握住岑溪的手,岑溪感觉到他些许的手汗。 “没必要,杨辞。”岑溪把手抽了出来:“我不喜欢你。” 杨辞像被人用锤子抡了头一样,头发晕耳嗡鸣。 他神经质的笑了:“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呢?虎哥?” 岑溪全然忘了他那天痛极的时候呼喊过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杨辞。 “你怎么知道虎哥的。”他问。 杨辞抚过他的脸,肉都瘦不见了,又抚过他的眼下,看他鹿眼里的平湖不见了,只剩黑漆漆的一片:“你说的啊。” * 杨辞就像一只被困在铁笼里的猛兽,那个笼子叫岑溪。 岑溪始终不愿意嫁给他,他便强行拿了岑溪的证件,不知道用了什么在法律边缘试探的手段,硬是做了份婚姻关系证明。 出院后,随着月份渐增,岑溪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次次给他覆检都心惊胆战的,总觉得下一次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杨辞安排了营养师为岑溪打造食谱,全然按他无常的口味来,今天可能爱吃酸的,明天就可能爱吃甜的了,岑溪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难搞。 啊?月薪2万啊?那没事了。 还有护工,经验丰富的中年omega妇人全天候照顾他。 因为岑溪真的太虚弱了,胎儿像要吸干掉母体的营养一样,杨辞按医嘱每天给予的alpha信息素也只能稍稍缓解岑溪的不适。 岑溪瘦得快赶上8年前的他了,只有肚子鼓鼓隆起,昭示着这里有个生命。 杨辞每晚都会抱着他,紧紧的,却不至令他不舒服的力度。岑溪偶尔会感到后颈湿湿的,是杨辞在流眼泪。 他的反应很慢,直到沉沉睡去前几秒,他才感受到,噢,杨辞哭了,好像是悲伤的感觉。 * 7个月的时候,岑溪暪着杨辞,出去见了面李社工,是有关虎哥那群人拐卖omega的案子进展。 岑溪身上穿了很多衣服,但还是觉得冷,且丝毫不臃肿,因为他太瘦了。 李社工有点担心他,他只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回到家,他开始回想一天他都干过什么还有和李社工说过什么。 他连今天早餐吃的是什么都忘了。 莫名心慌,拿起几个月前堂弟扔给他的u盘,用电脑打开。 看着自己不堪的,像无尊严的牲畜一样的样子,岑溪没有丝毫感觉,就像视频里的不是他,也不是人,是一件死物一样。 他拿起手机,找了个靠窗有自然光的位置,按下录影键。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他反覆录了快半小时,才录到满意的。 导入电脑,剪接,再备份到u盘。 也许是身体发作前脑袋已经收到消息,所以岑溪完成了所有事情才倒下。 杨辞回到家,见到脸烧得通红,倒在床上已经没有反应的岑溪,抖着手和声音叫救护车,心都碎了,从岑溪怀孕以来积压着的情绪一次爆发,首当其冲落到高薪雇来照顾岑溪的人身上。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他的?他都发烧晕在床上了居然没人发现还能跟我说夫人睡着了?他要有什么事你就等着律师函,被行业列入永久黑名单吧! 医生眉头夹得能夹死苍蝇:“他感冒了,出去吹风了?” 杨辞本来稍显温柔的桃花眼里只有暴戾,此刻的冷美人Alpha散发着夺命的凉意,保镖和佣人们不敢再暪,发着抖说夫人说要出去一趟,没让人跟着,回来也好好的没有什么头晕发热食欲不振的样子。 医生叹了口气:“不行,一定要卧床了,他现在的月份已经不能引产了,万一不慎流产更危险。” * 到8个月,岑溪都一直在医院卧床调养,连陆骁和向行的婚礼都不能亲自到场,不开心了好一段时间。 向行穿着礼服,后面跟着陆骁,到不像病房像五星级酒店房的vip房间,让岑溪当第一个观礼的好友。 岑溪那天哭得很凶,连杨辞的怀抱都没有拒绝,只是他精神真的不太好,说着说着话就在杨辞温暖的充满琥珀香,夹杂了一点点极淡的属于他自己的柠檬香的怀里睡着了。 杨辞几乎每次产检的时候都陪在岑溪身边,又特意让医生用3D的扫描版的影像照片,清晰可见是个男孩子,岑溪看着照片,露出了个笑容。 他那天破天荒的,很温柔地跟杨辞说,他给宝宝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曦曦,晨曦的曦。希望他是如晨曦一样温暖的男孩,有光明的一生。”而不是像岑溪一样,无用,低贱,绝望。 后面的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杨辞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岑溪竟然有种像将死的豁然。 但是气氛太美好了,他不忍破坏,也想多留一刻是一刻。 这一刻他和岑溪就像世界上每一对迎接新生命的夫夫,期待又温馨。 “好,很好的名字。”他道。 * 秦秘书也常常来探望他,有时候会带着庄忆,有时候带着毛线过来,两个人一起给小宝宝织衣服和围巾。 秦秘书有点奇怪,岑溪为什么在宝宝还没出生就要开始缝百家被,但岑溪没解释,她也不太懂,只以为是岑溪是想趁照顾初生婴儿会忙得一塌糊涂前先准备好。 “秦姐,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把小被子的半成品叠好,秦秘书临走前,岑溪这样说。 “嗯?” “如果,有一天有人问杨辞,或者杨辞提起要拿与‘虎哥’有关的东西,或者证据,你能帮我拿给他们吗,就在我的笔电,和放它的袋子里,鼠标旁边的u盘,都有,可以吗?” “……可以,但为什么不是你拿呢?” “我怕我会忘掉嘛。” 秦秘书点点头,说好,因为她想起了医生说岑溪的记忆力和反应,是会越来越差和慢。 * 杨爸杨父从B国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9个月了,天知道他们收到几张超声波照片时的惊吓是多大。 杨爸简直气到炸,当作是女儿的汤怜一声不吭跟野男人生了个孩子,虽然很可爱;亲儿子杨辞直接先斩后奏说结婚了,娶的是他曾经的学生,叫岑溪,就是当年令他病发,病好后他回去任教,被告知已经退学的那位。 这都算了,还已经怀孕,快生了! 这还有把他们长辈放眼里吗?! 但是见到岑溪,他什么气都没了,只剩下不忍和心疼。 他也是omega,见到岑溪就知道他一点都不快乐。 他对这个学生印象挺深,数学成绩很优异,而且和其他多少有点书呆子的学生完全不一样。 数学人的脑子是很灵敏的,但眼前的岑溪反应慢,两人聊起以前数学课,他心血来潮写了道题,岑溪看着,连最基本的第一步都写不出来。 岑溪瘦得眼窝微微凹进去,但眼神还是清澈的,像迷路的小鹿,他看着杨爸,扯出了一个很难看,像哭的笑:“对不起啊老师,我已经……没有数感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杨爸半哄着岑溪睡下,轻手轻脚离开,在丈夫怀里不禁哭泣。 他对杨辞说,岑溪多灵的一个人,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是对明珠蒙尘,成了块石头的极度痛心和惋惜。 “儿子,小岑他是不是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他身体怎么会这么差。” 岑溪不好过,杨辞也不好过,Alpha憔悴疲惫了很多,前些日子向华诚请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假照顾岑溪,刚刚才完成所有工作的交接和收尾。 “我不知道,我在查了。”他道,他去请了帮过陆骁的殷队长,但殷队刚刚才结完一宗大案,现在才有时间给他走走关系查。 * 岑溪比预产期早了两天开始阵痛,他半夜的痛吟把杨辞惊醒了,赶紧叫医生,一摸他,头上全是冷汗。 医生进来检查,只说羊水破了,但要等产道开足够了才行。 岑溪这30多年来从未试过这么痛,这种痛还是一阵一阵的,把他折磨得脑袋空白。 他本能地寻找他的Alpha,十个多小时的阵痛,杨辞一直把他抱在怀里,听他弱弱地说:“杨辞,好疼,好疼”,心像被人用力攥住一样。 杨辞第一次在岑溪面前而不是在身后偷偷掉眼泪,他说,岑溪,岑溪,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对不起,对不起。 岑溪听到了,他一直都明白杨辞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意识好像越来越远了,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怎么的。 岑溪其实是个很缺爱的人,所以他爱黏着人,而杨辞是第一个不仅让他黏着,还给他好多好多爱和关心的人。 他到现在还记得,杨辞躺在他腿上,懒洋洋地说“学长,我好喜欢你啊”时他心里的悸动,那是他听过最动听的声音,他想着,他要努力,能去A大就好了,那是他心里觉得最重的承诺和回应。 他完全没介意过杨辞有意无意对他的伤害,连汤怜,他也只是一点点在乎。 他只在乎杨辞会不会分一点爱给他又会不会拿走,只在乎杨辞日子过得快不快乐。 杨辞爱他,他很高兴,因为杨辞是第一个说爱他的人。 岑溪突然想起,杨辞跟他分享过他小时候的一个梦想,当骑士,又帅又酷,而他真的做到了,他是岑溪的骑士。 但是岑溪对爱他的人有多狠心呢,直到被推进产房前,他才捉着杨辞的手,声音已经是又轻又弱的,杨辞要靠近才能听清。 他说杨辞,我不喜欢你,是骗你的,我爱你,一直爱你。我可能要死了,所以应该继续说我没有喜欢过你的,但我忍不住,对不起,我是个混蛋。忘了我吧,找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的人好好过下去。 第14章 岑溪被推进去了,杨爸他们和陆骁夫夫也来了,在走廊陪着杨辞。 “儿子别怕,小岑不会有事的。”杨爸安抚着不止发抖的杨辞。 他的心很慌,很空,很闷。 “你回病房待会儿吧要不。”陆骁搂着不住紧张抖腿的向行,看到明显状态很糟糕的杨辞有点担心,病房里岑溪的信息素残留比较多,说不定能安抚下杨辞。 “小骁说得对,爸爸陪你过去待会儿,生孩子也要点时间,别到时你自己倒下了,嗯?” 杨辞点点头,明明身躯高大,却像小孩子一样,跟着爸爸身边走。 陆骁是对的,病房残留岑溪的气息,确实令杨辞好受一点。 “嗡,嗡——”岑溪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杨辞一看,联络人备注“李社工”。 接通,是一把温柔的女声:“小岑?我给你说个好消息,虎哥的案我们找到律师,直接提告了!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出庭当证人,你大伯一家也被提告了,我们终于等到正义的来临了!” 杨辞像被海水淹没了口鼻一样,他感到自己好像摸到什么真相了,但又不确定。 “什么提告。”他的声音沙哑,杨爸担忧地抬眼看过来。 “你是谁?”李社工才发现这声音不对,警惕问。 “我是岑溪的丈夫,有法律证明的。” “噢……那请问能把电话给小岑听吗?” “他刚刚进了产房。” “啊对不起,我忘了小岑怀孕了……呃,”她有点感到为难,岑溪的事三言两语很难在电话说清:“不如这样先生,我约您……后天,后天见一面,有关这次案件的事情,可以吗?” “可以。” 电话挂掉,杨辞机械地拨打殷队长的电话。 “喂杨先生,我正好想打给您。” “岑溪大伯一家做什么了,那个虎哥又是怎么回事。” “哎我正想说这个,我这里查到岑业,也就是岑溪的大伯,他欠下巨额的高利贷,但神奇地6到7年前债务消失了,然后最近有社工联同议员提告该区的地头蛇,涉及到人口拐卖和交易,而岑业恰巧是得力助手。” “您是怎么知道岑业和虎哥的事的?那地头蛇的头儿好像是叫虎哥。” “有社工打给他了,问他愿不愿意当证人。” 话一出口,两人都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杨辞觉得视野泛暗。 * 2个小时后,蓝色衣罩上沾了血迹的护士出来跟他们说,岑溪诞下了一个重3.4公斤左右的男婴,有一点曾被脐带绕颈的症状,但家属无需担心,没有为孩子造成不可逆的永久伤害,父子平安。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听见第一声婴儿啼哭。 护士解释道,因为岑溪生产时不太顺畅,医生是用产钳把婴儿钳出来的。 杨辞脑子里乱糟糟的,只知道一件事,岑溪平安活着。 这挽救了一点他的心情。 他看了眼孩子,红红的小小一团,皱巴巴的。 那是因他和岑溪结合而来的生命,令他不禁眼热,“父亲”的担子落到肩上的感觉很新奇。 但是岑溪更重要,他的omega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容沉静,像睡了过去一样。 杨辞俯身轻轻地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高大身躯微微抖动。 杨爸没见过杨辞这样,他的儿子当着大家的面,默默地哭,然后珍重地吻岑溪的脸。 只是谁也没想到,平安诞子的岑溪,会在产后不到4小时大出血。 杨辞看着一片血红,眼底也变成一样的底色,向行他们刚和杨爸杨父“换班”,由长辈去看初生的孙孙,一看,慌忙地叫医生,把发出嘶哑悲鸣的杨辞移到一边。 医生是跑进来的,一看就皱眉,护士把帘子拉好,帘外的人只听到各种仪器的声音。 杨爸杨父急冲冲地赶回来,医生眉头紧锁,说着在场人都听得懂,但不想听懂的话语。 他说:“岑先生的腔口出现靡烂迹象,这是和他提过的坚持妊娠会导致的后果,刚才发现他的肝出现了功能下降,以前的激素药物令他现在凝血功能变差,代谢紊乱,脑部有短暂的缺氧情况。我们会把他转移到ICU观察和治疗。” “他不是说,孩子只是不稳么。”杨辞的桃花眼里只有死寂般的绝望。 “他这样说的?”医生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吧不是吧,这样了都要暪?“岑先生的身体本身就不好,怀孕变相是从里面吸干他的营养,他说经过与您的商量,才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 “他没有跟我说过!”杨辞突然疯了一样怒吼,被陆骁制住,“他没有,他没有跟我说过啊……”声音是极尽的痛苦。 * 杨辞还是去了见李社工,陆骁不放心他,让庄忆跟着。 没成想除了李社工和一名女律师,旁边还有那个他总质疑的面善男人。 “这是我先生,他以前也是社工,现在是名议员。”李社工介绍道,没想到却见到面容憔悴的alpha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露出苦涩神情,心里惊了惊,但还是在检查了杨辞带来的婚姻证明后,有条不紊地告诉杨辞有关证人的事。 岑溪的丈夫好像不知道岑溪的事,李社工其实能理解,那些事对要依附alpha生存的omega来说实在难以启齿。 “小岑是我们在公寓小区遇到的,他那时候衣衫被扯烂,满身都是痕迹,很明显是被侵/犯了。” “他在医院昏迷了两天,醒来后在我们表明是协助保护omega权益的人后,他跟我们说了说他的事。” “他的大伯岑业用他抵押给陈虎,也就是虎哥,以换取更长的还款期限。” “他的堂弟用他的身份把他从C大退学了。” “他被虎哥和手下囚禁,不停侵/犯,甚至逼他接客。” “那群人從非法渠道买来了违禁药品,是浓度极高的动物激素,给岑溪连续注射了3个月。” “医生说这东西对他的脑部造成了永久性伤害,他的反应会变得比常人缓慢。” “我们一直跟进他的个案,他后来几年为了躲虎哥的势力,辗转打散工。” “直到几年前吧,他的一群alpha同事对他作案未遂,因为他反抗,把自己腺体整个破坏掉了,听医生说,是用钥匙和钥匙圈开口锋利的位置。” 每一句,就像一把刀子,把杨辞捅了对穿。 庄忆听得不忍,见到杨辞像是一直撐著他的甚麼東西崩塌了,弯着腰的样子竟显得佝偻。 杨辞觉得呼吸都带着痛。 岑溪被卖给虎哥的时候,辗转各地打散工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那个夏天后,他在A国以为自己是被伤透心辜负的可怜虫,在顶级的学校里享受着美人的投怀送抱。 岑溪腺体伤得只剩一成了,在医院被陆骁偶然见到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他享受着高薪的精英生活,在五星级酒店里拥着温香软玉。 然后自己一直给他套上贪钱,人尽可夫的标签,把人强行留在身边,还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痴情种。 他令他怀孕,却不管不顾,没有给过他半点信任,径自给予他背叛的惩罚。 岑溪因为杨辞想要孩子,就生下来,然后自己命悬一线。 他总怨岑溪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羡慕陆骁有向行这样有话说话的爱人。 但他也没有像陆骁一样,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下定决心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就自己把一切事情查清楚问清楚,把障碍扫开。 他只是沉醉在自己痴情的世界里,在他的世界里当岑溪的骑士,救世主,实际上却从来没有怜悯垂爱过岑溪。 岑溪说错了,他才是那个混蛋。 第15章 喜欢be的看到这里就好 “杨副总,我听庄忆说起什么虎哥的案子,老岑交代过如果您提起来,就把证据交给您,说是放在家里他的笔电,和一个u盘。” 杨辞赶回柏苑,找到了岑溪的电脑包。 打开电脑,桌面只有两个图示,资源回收筒,和取名“岑溪_证人证据”的影片。 杨辞没看,只想着把东西全交给律师,这律师杨辞回去一想,记起了这是很有名几乎全打赢的顶级大状。 “啪达!”一个公文袋掉了出来。 杨辞抖着手拿起那一叠照片,目眦尽裂。 那是他和刚回国的汤怜,和津津的照片。 拍摄人明显是故意捉的角度,把他们拍得像幸福恩爱的一家三口,有几张错位下,杨辞抱着津津,另一手像牵着汤怜。 他看到最后的纸片,“小三,你配吗。” 一眼就看出字迹是谁的,那是杨父手把手教两个小孩练的字,女生娟秀,男生清冽。 杨辞拉开抽屉,里面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岑溪的旧手机,没吃完的一筒水蜜桃味的果汁糖,一个迷你的计算机钥匙扣,一个是算盘款。 杨辞回到医院,陆骁给他示了意,一看,居然在看到了杨爸旁边说话的汤怜。 他的情绪一下被点着了,没有半分绅士影子地扯着汤怜的衣领将她拉离爸爸。 “你干嘛?!”杨爸惊道,陆骁直接懵了。 汤怜竟是一笑:“杨辞,他给你生了孩子,你就和他结婚,那我和津津呢?” “汤怜,我以为津津只是亲近我,或者想要个爸爸才这样喊我,但你搞清楚,那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我可不想要这个莫名的女儿。” “小辞,你说什么呀!” “爸,”杨辞眼睛通红,拿出了公文袋里的一大叠照片,把最底的纸片交到杨爸手里,然后把照片一下摔在汤怜脚边:“我和岑溪早在8年前,在庄园里,就搞在一起了,是汤怜拿着那个劳什子婚约背着我告诉岑溪,令岑溪直接判了我死刑。她自己生了个女儿,嘴上说是干爸但实际不管不顾地教她女儿叫我爸爸,当我是她亲爹一样,您看到这字了吗?认出来了吗?” 杨爸杨父的确是认出来了。 “我亲生孩子的爸爸,我最爱的人,他现在就躺在病床上不醒,最大的错是我造成的,但汤怜,”他指着她:“她绝不无辜。” * 汤怜走了,杨辞略述了岑溪的事,长辈们听得心疼又后悔。 如果当初没有气急上头说出那些话,或者多特别留意这个学生的家庭状况,他是不是就不会遭此苦难。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害得他现在这样的。”杨辞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觉得浑身像噬骨的痛。 * 在ICU观察治疗好几天,岑溪转回那个vip病房了。医生说他的情况暂时是稳住了,但是醒不醒得来,还需要看岑溪本人。 杨辞的活动范围也变成只在岑溪的床边。 白天的时候已经变成白白团子的婴儿有时会待在小箱子里被推过来和爸爸们在一起,有时候会被抱出来放到岑溪身边。 宝宝需要信息素,omega爸爸的乳汁是最好的,但是岑溪身体状况不适合,而且他在用药,不适宜哺乳,只好靠奶粉。 也是这时,杨辞才从医生那儿知道岑溪早在怀孕中期就提取了自己的信息素,只要从浓缩的液体里取一点点,就能安抚哇哇大哭的小娃娃。 杨辞闻到清香的柠檬味时,抱着从嚎啕大哭到哭声渐止的儿子,弓下腰,身躯抖动,是压抑的抽泣声。 向行放假来帮忙,见到此景,也没忍住转身抹泪。 杨辞像看不够似的,坐在旁边握着岑溪软软凉凉的手,看他如熟睡的脸,若是睡不着,就从白天看到黄昏,从黄昏看到凌晨。 就算睡得着,杨辞也不安稳,时常半夜惊醒,要听到岑溪的呼吸声,猛烈的心跳才得以缓和。 他会做很多很多的梦,每一个都和岑溪有关。 杨辞开始絮絮叨地和他说话,跟他说我又梦到你了,跟他说李社工说你答应过她会派红鸡蛋,是真的么。 跟他说,你大伯一家和那b人的案子,很快就要开庭了,律师稍稍透露了,你的证据很有用。 有时就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学长,宝宝换奶粉品牌了,拉的屎也没那么水了。 后来杨父看不过去,让岑溪的单人病床旁边添一张床,中间有围栏挡着,但一方面可以避免杨辞会压到碰到岑溪,一方面也让杨辞可以牵着岑溪的手入眠。 也因为他每天都在观察岑溪,他才见到岑溪的手,纵使已经变得白晢,表面光滑,但其实是茧子和冻疮的疤被新皮覆盖,还是依稀可见这双手曾经是多么粗糙和伤痕累累。 杨辞虔诚地吻过岑溪的手,8年前岑溪的手也是这般柔软冰凉,但茧子也只限于提笔的地方和按计算机的指端。 * 岑溪醒了,那只是个很普通的一天。 杨辞熟练地给儿子换尿布,换完抬眼一看,只见一双小鹿眼,看着他的手。 医生过来照了照他的瞳孔,做了几项简单的检查,岑溪又闭上了眼。 岑溪是醒了,但是间歇的醒。 他最长的一次醒了三个小时,愣愣的,杨辞把儿子给他抱,他也没什么反应,鹿眼里空洞洞的。 唯一的反应,是往杨辞怀里缩,但杨辞心里知道是信息素的原因。 他抱着岑溪,心里又酸又苦。 * 虎哥一案因为引起了社会恐慌和各方舆论谴责,很快就开庭了,李社工邀请杨辞代岑溪来旁听。 杨辞和他们坐在家属席上,陆骁怕他这状态会出车祸,刚好华诚事务不算忙,就陪着自己兄弟。 坐在证人席上的是一个瘦小的男omega,但他的体型比岑溪更女性化。 男omega声泪具下地控诉虎哥和他手下的罪行,他是从农村出来的,经人介绍到岑业那儿“打工”,却不曾想是被卖到虎哥的淫窟中。他说的时候,家属席不时传来尽力压低的哭泣声。 “法官阁下,我请求播放本案最大证人的片段,他是岑业的侄子,也是最初的受害人,今天因为产后在医院休养而无法前来。” 法官准许。接驳电脑,肃静的庭上开始播放片段。 拍摄日期被特意标出,杨辞心里算了算,是岑溪怀孕7个多月的时候。 影片里日光照着岑溪的脸,他那时候已经很瘦了,杨辞认出背景是柏苑里他的书房。 证人席上的omega和被告席被押着的岑业突然很激动,omega指着大屏幕叫了起来,影片被迫暂停。 “证人和被告请安静。” “我知道他!我认得他!”omega的声音急切,像是怕别人不信一样:“我真的知道他!他姓岑,在我之前他就是那个在虎哥身边的人!他们都代称他作大学生,说他很有学识,所以讨虎哥喜欢!后来他逃走了,虎哥发了好大一通火,把看守他的人处理了,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姓岑!” Omega被庭警左右控制着,但情绪仍然激动:“就是因为他逃走了,我们才被看守得更严,我才硬生生被关起来折磨了这么多年!” “请证人冷静。”法官平平的声音再次道,陆骁感觉到杨辞的僵硬,他看向陪审团,只见有几位相互对视了眼,似是叹息摇摇头,在纸上书写。 等了快5分钟,视频才能继续播放。 Omega清了清嗓,道:“我,我叫岑溪,今年31岁,男omega。如果我不在了,这条视频就是我的证供。” 尽管重录了几次,但岑溪还是有点不太记得说的话的流程,索性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岑业,我大伯,曾经侵/犯我未遂,在我大二升大三的暑假,2xxx年8月17日,我回家把提款卡给了他,但他不让我走,说要我‘嫁’给虎哥。” 岑溪说着他的经历,眼圈渐渐红了,抽噎了好几次。 庭上的大部分人都不忍地皱起了眉,陆骁也是。 杨辞的心像被刀割一样,越听下去胸越闷。 “……几个月前岑业的儿子岑俊,上门威胁我不要供他出来,否则把接下来的影片放到网上,”岑溪扯了扯嘴角:“但是他好像有点过分自信,没有想过我完全不在意。” 然后镜头一黑,变成了一个墙壁漆黑,挂着各种五花八门的“玩具”。 极痛苦的叫声和喘气声,镜头一移,律师早已提前打好码,只露出岑溪的脸清晰可见。 杨辞浑身一震。 他从未如此直面与岑溪分离的日子里,他的小鹿,他的岑溪,他的omega的样子。 岑溪双手被绑着,满脸晶亮,也不知是汗还是泪,黑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大张着口呼吸,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围着他的一圈男人,他们的嬉笑,抽打岑溪听到痛呼后的快乐。 画面一转,是一个像ktv的地方,灯光迷离,他们拿着针筒往岑溪身上注射,岑溪像搁浅的鱼一样挣扎,被人打了响亮的一巴掌,摁着他正含着那处的头。 影片停止,所有人都知道完整影片肯定不止这些,但没有人想再看下去了。 肃静的室内,彷佛还能听到这位omega痛苦的呼喊。 杨辞感觉不到自己了,他的大脑拒绝思考,拒绝回忆——因为他太痛了,像被人打了一顿,或者按到水里一样,无法呼吸。 判决的结果没什么悬念,陈虎等人死刑,岑业无期徒刑,岑俊虽然只是帮凶的帮凶,但涉嫌上门威胁受害者,且无悔意,判处5年监禁。 杨辞起身想离开,走了两步,连续多月的心理疲惫,终于在此刻发作,昏倒了。 * 杨辞好歹也是个正值而立的顶级Alpha,身体底子还是在的,躺了几个小时,傍晚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儿子!”杨爸见他醒了,帮他坐起来,杨辞回过神,见到一向严厉的父亲也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他突然觉得好内疚,双亲不但不能享儿孙福,还要天天为了他这个儿子奔波,担心。 杨爸坐在床边,杨父搬了张椅子坐着。 见杨辞丢了魂的样子,杨爸理了理儿子的头发,温声道:“小溪的事,我们都知道,和看到判决了。” “小辞,爸爸从来都没怎么管过你,我想你大概明白,”杨爸咽了咽:“我从前对你父亲心里有恨,我很讨厌别人强迫我做什么,你父亲直接踩中全部雷点了。” 杨辞眉眼其实很多遗传了杨父,都是走高岭之花路线的。 杨辞想,伤害爱的人,可能也是遗传他父亲的。 “我们常常听人说什么,时间会冲淡一切,对吧?但爸爸想说,那都是狗屁,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我和你父亲这些天想了很多,也谈了很多,我们决定是让你自己选择你愿意走的路。”杨爸才不到50,但杨辞就是觉得他爸老了许多。 “伤害已经造成,过去的事不可能更改,也不可能弥补到的。假设有个人害你的至爱失去生命,后来那个人死了受到惩罚了,但你会开心吗?或者说,那个人死了,会比你的至爱还活着更令人开心吗?伤害是不可逆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未来避免重蹈覆辙,然后自己消化,学习和伤口共处。” “爸爸……”杨辞听懂了爸爸话里的宽慰以及指引,他趴在爸爸的怀里,像个小孩般放声大哭。 * “嘟——”就在杨辞躺的那个房间的下一层,连着岑溪检测着他心跳的仪器发出警报声。 岑溪其实中午醒过来了,他看到电视新闻播的,虎哥一伙和大伯一家的判决后,像是了结了一个心愿似的又沉沉睡了过去。 向行还在厕所扭毛巾,太用力而他的手心太干燥了,划出了血痕。 被放在爸爸旁边本来安睡着的曦曦突然放声大哭,被向行抱起,医生和护士跑进来抢救自生下他后就没清醒过的爸爸的时候,他小小的身上还盖着岑溪笨拙生涩地,从网上看教程跟着缝的百家被。 杨辞站在病房不远处,看着源源不绝往里送的仪器和医用工具,跪倒在地。 岑溪死掉了的话,那他连他活着的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 他终究是来迟了。 第16章 岑溪睁开眼睛,懵了。 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窗外是人声嘈杂,早餐摊的白色雾气腾腾上升。 坐起来环顾四周,小小的房间就是普通男生的布置,衣服堆了一堆在床尾,散放在电脑桌的笔记一左一右被计算机压着。 两部计算机在手,这是他和很多同学的习惯,一部用习惯的,但被按得按钮的漆都掉了,一部是新一代的型号,拿来直接输入程式方便做题。 他下床走过去,看到桌面的照片,瞳孔一缩。 那是他拿着奖杯,笑得开心,旁边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他的脑袋是这么说的。 岑溪不记得他爸妈长什么样了,只有小时候跟着大伯去拜祭,见到过残旧的全家福。 “儿子,起床——了诶你起来了?”妇人打开门,岑溪一看她的容貌,鼻头一酸。 岑溪如小鹿般的眼,原来是遗传自她的,岑妈妈长得比岑溪更美丽,是很禁老的可爱型长相。 “睡懵了?怎么还哭了呢?”岑妈惊讶中又带点嫌弃的模样,和岑溪如出一辙。 “妈……”陌生的词说出来,岑溪再也忍不住了。 小岑溪被堂弟推出来背锅,大伯母指桑骂槐的时候,在学校听到别的同学抱怨妈妈又如何发火不让打游戏的时候,他也曾试过在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小小声地叫“妈妈”,或者“爸爸”。 他是死了吗,所以那些说人死的时候会看到走马灯都是骗人的,其实是会进入到自己内心最渴求的梦境里? “学长——?”岑溪还在他妈怀里哭,听到声音浑身一个激灵。 男生高高大大的,穿了件球衣运动鞋,好看的桃花眼看着自己,傻眼了。 “呀,就是小杨来了,我才来叫你起床。”岑妈挠挠头,一脸无辜。 岑溪觉得自己好像穿书了或者穿越到一个平行世界。 在这个世界他父母皆健在,他考上了C大数学系,有一个叫杨辞的,是他小一年的学弟,像只狗狗一样追着自己身后跑。 大三那年,他出于某不可说的心思去了A大交流一年,把在A大念金融管理系的杨辞兴奋惊喜得像只上窜下跳的哈士奇。 他遇到一个很好的教授,姓杨。后来有一天杨辞来接他下课去吃火锅,才意外知道原来杨教授是杨辞的爸爸,杨教授看着自己儿子和自己门下优秀的学生,调侃意味地一笑,让岑溪闹了个比红油火锅汤底还红的大红脸。 杨辞大三那年,堵着自己从高中毕业就一直在追求的岑溪,磕磕巴巴地告白,岑溪接受了,被杨辞猛虎扑食般抱着的时候看到了他红透了的耳朵,没忍住趴在杨辞宽广的肩上笑他,然后更好笑地发现他脖子都开始红了。 岑溪硕士毕业后去了当私人数学补习老师,杨辞因为极出色的表现在实习期就拿下了华诚的offer,总算打破了他爹笑他“就你这智商早晚走关系进华诚也是打杂”的预言。 一听岑溪要去别人家上课,他就吭哧吭哧地用第一笔工资的一大半订了最新款的omega信息素阻隔器,委屈巴巴地让岑溪记得戴,不要理别的狗子。 在岑溪30岁,杨辞29岁那年,他们去了A国旅行。在A大的景点雕塑前,杨辞单膝跪下求婚,那个来自东方的金融管理系曾经的系草在母校向一个眼睛像小鹿一样的漂亮男生求婚,照片和影片刷了好一段时间当地学生的屏。 岑溪32岁的时候生下一个孩子,是男生,小名曦曦,因为生他的时候在晨曦时间。 岑溪有时候会觉得,脑海深处那被逼辍学,被卖掉给别人,被强行改造身体的一长段记忆,是不是只是一段噩梦? 即使偶尔会和杨辞吵架,会被儿子稀烂的数学和英语成绩气个半死,他的一生也算幸福顺遂,无忧无虑。 他已经老了,平时挺喜欢看电视上演的那些狗血爱情剧,但他不羡慕,他只觉得这辈子能和老伴一样是彼此的唯一,是多么珍贵。 杨辞也老了,但还是个帅老头,岑溪上次生病住院时,听他跟20来岁时说一样的话:学长,你不能留我一个人,你死了我也不活,我陪着你。 岑溪挺想骂他是不是傻缺,但又一想,是杨辞扔下他的话,他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人是很神奇的生物,老到一定岁数了,好像会预知到自己什么时候会走。 他被杨辞用轮椅推到院子里,杨辞坐在木椅上,紧紧握着他的手。 岑溪靠倚杨辞的手臂,看着夕阳笑着说,我爱你。 感觉到自己被杨辞抱着,这幼稚鬼,他想,会不会被气够呛。 他的意识渐渐抽空,他好像听到了说话声,听到了儿子出生时的啼哭声,听到了爸妈的叮嘱声,教堂的钟声,杨辞问他要不要打球,其他人的起哄声—— 最后他好像听到了一把很温柔,语气无限眷恋的声音。 那个人说:“学长,回家好不好,我很想你。” * “……是的杨先生,孩子已经被安全送回家了,由阿姨看顾着,您可以随时透过手机的应用程式看到监控影像。”恭敬的声音在电话另一边道。 杨辞坐在后座,按了按抽动的额角,心想,我要是有空盯监控还会来问你吗。 经过四年的拼搏,杨辞虽然还叫副总裁,但地位比四年前略显草包的他高了很多,在他和陆骁出色的决策和积极扩展下,华诚的商业版图和价值是越来越厉害,每年招聘季收到的简历多到系统和程序员们崩溃。 陆总因为家有爱人和孩子而早早谢绝各种酒局,杨辞虽然也有一子,但另一半的位置一直空着,刚开始确实像掉进妖精窝的唐僧一样引得趋之若鹜,但是…… 杨辞从车后镜看了看自己,觉得其实挺好的,起码那群老总不会再巴巴地把他们的二代塞过来,剩下还是想上位的也被他的阴沈赶跑了。 车子停下,庄忆从副驾下车绕去给杨辞开门。他手上戴着颗闪闪的钻石,秦秘书送的,快结婚了。 今晚是在C市高档的宴会厅办的慈善拍卖会,主家和华诚的大客户。向行最近生病了,陆骁紧张得要死,每天几乎是6点30就准时消失,更别说应邀赴会了。 杨辞始终对感激陆骁和向行在小朋友最麻烦令自己最忙的阶段时帮忙照顾,纵然不想,也咬咬牙替陆总出面来了。 拍卖会只有一副画溪流的水墨画引起他的兴趣,怪好看的,大手一挥拍下了。 致辞完毕,和客户寒暄了几句,杨辞就告退了。庄忆说想上厕所,他便去露台吹风等他。 “杨辞。”是熟悉的声音。 汤怜留着长长的波浪卷发,祖母绿的丝质裙子配上珠宝,显得她更白皙,看上去更像成熟美艳的贵妇人。 而汤怜也的确是,她嫁给了一个富商,比陆骁和他矮,比他们胖,也没他们帅。 汤怜给富商生下了一个儿子,至于带着嫁过去的女儿,杨辞没再听说过她的消息了。 也不想知道,也许陆骁会知道,但他不会跟他说。 “周夫人好。”杨辞疏离而淡漠地道。 汤怜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她失落的神情。 “岑溪他……”她还没说全,杨辞就像刺猬竖起了他的刺,警惕道:“我爱人的事和周夫人无关吧。” “Boss,可以走了,司机已经到了大门,”庄忆出来了,“周夫人好。”他礼貌道。 杨辞向她点了点头,带着庄忆转身离开了。 汤怜垂下眼,苦笑。 其实她喜欢杨辞吗?她不知道,她就是害怕杨爸杨父和杨辞他们不再围着她转不再宠她,这让她感到很难接受。 但是最后的这个果,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第17章 柏苑。 “父亲!”清脆响亮的声音连同主人像小炮弹一样冲到杨辞怀里,杨辞无表情了一整天的脸此刻露出了笑容,让儿子圈着自己的脖子,屁屁坐在自己手臂上。 阿姨跟着小少爷后面,给杨辞倒了杯温水。 看着明显疲惫,但还是配合著小少爷,强装精神的老板,她暗暗叹了口气。 要是夫人还在,那还好点。 不过这些不是她操心的事,阿姨把小少爷的玩具箱子拿了出来就回佣人房去了,不打扰这两父子。 杨辞特地吩咐阿姨不要帮曦曦收拾玩具,让玩的人自己来,避免养出个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巨婴。 “今天上学老师和你们玩什么了?”他搬了张小凳子在厕所门口,把儿子放上去,自己进去洗澡。 曦曦习惯了,知道父亲不愿错过他的生活,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说好玩的事,偶尔杨辞还会搭两句。 他是自己睡的,会走路说话后,杨辞就改装了一间房给他,但是这一个星期都是和父亲一起睡在主人房,因为爸爸又进医院了。 从他记事起,爸爸就一直睡着,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家里,身上连着机器,父亲说那是告诉医生叔叔爸爸睡得好不好的指标,只要数据保持漂亮,那爸爸就会很快醒来跟他见面。 如果爸爸在医院,父亲每逢周末就会把他带去病房,和爸爸待一整天。 爸爸能够回家的话,他上完课或者玩得累了,就会爬上去和爸爸一起睡觉。爸爸身上是淡淡的柠檬味,還有父亲的暖暖甜甜的像树木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父亲常常给爸爸翻身做运动和按摩,每天晚上睡前父亲会拿热毛巾给爸爸擦身,然后亲爸爸一口的原因吧。 可是爸爸又进医院了,那天他被爷爷抱着,看着一群叔叔阿姨走进家里把爸爸放到一张有车轮的床上推走,还听到了父亲低哑的声音,好像和他一样,在哭。 * 杨辞那天的确是崩溃了。 4年前岑溪被抢救了整整一天才救回来,然后就一直昏迷。 医生说虽然岑溪腔口里的糜烂还没好,身体很差,免疫力低,但不至于一直昏迷,可能是他没有求生意志了,才一直不醒。 杨辞听护工说,岑溪是把裁决结果的新闻看完才睡去的,他握着岑溪的手,哑哑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坏人都得到了惩罚,就安心睡过去不想待在这个烂到极点的世界? 但是还有个坏蛋没被收拾啊,你醒来罚我,好不好? 可是后来杨辞又想,岑溪是不是因为听到自己这样说,觉得最大的惩罚就是再也见不到会说会哭会笑的他,所以更不想醒来。 等到岑溪的腔口慢慢恢复愈合,肝的情况也没有再恶化,经医生同意,他就把岑溪接回家了。 曦曦很懂事,好像知道他的omega爸爸不怎么留恋这世间,就总黏着岑溪,和岑溪叨叨地说话。杨辞有时候骂人,就会见到曦曦悄悄轻戳岑溪的脸,用奶音告状,爸爸你快起来收拾父亲,父亲又喷火了。 杨辞轻轻把岑溪抱在怀里,看他静静睡着的脸,常常会有一种感觉:岑溪一直在好转,很快就会醒来。 这样过了四年,杨辞一个人带着曦曦,从学换尿布泡奶粉到教他喊“爸爸”,“父亲”,到选幼儿园,到第一天送他上学。 那天岑溪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突然发高烧的,时刻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嘀嘀作响,自动叫救护车。杨辞摸着岑溪滚烫的皮肤,无措得满头冷汗,此时又听曦曦大哭——杨辞不知道,曦曦还记得当年岑溪呼吸骤停,心跳突然变慢时仪器发出的声音。 他突然撑不下去了,其实一路走来他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始终靠“岑溪很快就会好”的念想吊着,而此刻这条绳索好像又断了。 杨辞两个父亲住在隔壁小区,闻讯赶了过来,面对崩溃的杨辞,杨父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杨爸安抚着孙儿。 * “父亲,我们是不是明天去探望爸爸呀?”曦曦的小短腿爬上大床,父亲睡爸爸原来睡的那边,他睡父亲那边。 “嗯。”杨辞拿过故事书,给他讲睡前故事。 “我想听骑士的故事!” 杨辞本想着换,但又一顿。 “儿子,父亲给你讲个故事书上没有的好不好?” 曦曦捧场地点头。 杨辞把儿子抱在膝上,对他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英俊矜贵的alpha骑士,每个人都以为他会把最美丽的omega公主娶回家。 但是没多少人知道,他后来唯一想守护的是一个俗世定义为“残破”,被很多人嫌弃,也不是公主的omega。 Omega也曾是天之骄子,虽然后来遇到了很不好的事,但他一直很坚强,他也一直是骑士心里最亮眼的光。 但是骑士终是来得太迟了,Omega受了好多伤,别人施加的,甚至骑士自己也伤害过他,骑士打过他,用很难听的话语说他,不相信他。 最后看到omega受过的伤,骑士很后悔。 曦曦,你觉得骑士应该被原谅吗? 曦曦没答他,睡着了。 杨辞自嘲笑了下,把儿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亲了他的脸蛋一口。 曦曦到这么大了,还是要抱着岑溪缝给他的百家披,天知道杨辞看到一岁多的曦曦哭着要“被被”,拿到后把脸埋进去,被安抚到似的安静下来,模模糊糊地喊“爸爸”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多么震撼和悲痛。 两父子皆是一夜无梦。 * “爸爸!我们来看你啦!”曦曦活力的声音把冰冷的病房添了点色彩,护士小姐都认得他们父子,出入偶尔会给糖果这个可爱又嘴甜的小朋友吃。 护工阿姨帮忙把床调到岑溪像坐起来般的模式,向杨辞转述早上医生说的话,岑溪的烧退了后身体各项机能居然有呈好转的趋势,值得纪录。 杨辞没多大波动,类似的话他也听过,不敢抱什么希望。 这样希望落空,他也就不会那么痛和容易崩溃。 曦曦带了课外的练习来写,他的英语不错,数学也已经学到小学二年级的程度了。 反正单看这两科,就秒杀n年前也是这岁数的杨辞。 “杨望曦,你这个单元怎么错这么多。”杨辞一脸黑线叫全名,语气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父亲,我只是一个幼儿园中班的小盆宇。”曦曦弱弱道。 “你怎么半点没有遗传到你爸的数学脑呢。”杨辞的桃花眼淡淡地扫过他,没好气地转身从他小书包拿文具和另一科的练习本。 又来,曦曦在心里叹气,拿他跟爸爸比,这合理吗? “而且不但老师没教这个,爸爸也没教过我嘛……咦爸爸你醒啦?!”曦曦非常自然地床头边按下叫医生的按钮。 岑溪是被絮絮的说话声吵醒的,一睁眼,就见一个小朋友眨着亮亮的眼睛看自己。 他很懵。 这小朋友眼睛和他一样,是大大的小鹿眼,然后下半脸超级像某alpha。 岑溪喉咙有点干,但嘴唇并不算干裂到起皮,说话不是很困难的事,就是开口发声有点不习惯。 “这是谁家的小可爱?” 杨辞本来以为这屁孩子在说傻话,但听到那把有点哑的声音的时候,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浑身的血像瞬间凝固了,整个人一震。 曦曦无所觉,他只是因为见到会跟他说话的爸爸,单纯的非常开心,声音甜甜的:“爸爸你不认识我吗?我是曦曦!杨望曦!今年四岁,读幼儿园月亮班,我跟爸爸你说过的我老师……” 是曦曦?记忆回笼,岑溪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笑眼弯弯,兴致勃勃地跟自己分享的可爱小朋友,是曾经待在他肚子里面,痛到无力生出来,最后被产钳夹出来又红又皱的那一小只不明物体。 四岁。 草?我在“梦”里过了一辈子,实际上睡了四年? 妈耶。 医生跑进来看到“活”的岑溪,也呆了。 “哇医生,你怎么秃了。”口无遮拦,是刚醒来的岑溪的代名词。 医生:……我可以说脏话吗? 护士小姐把帘子拉上,岑溪才瞥到那个高大的背影。 但头发有点不太像。 医生给他照瞳孔,做了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的检查,眼里闪着像神父发现外星人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还有一点点莫名的振奋显示在上扬的嘴角。他道:“你昏迷了四年,居然能醒过来,身体也没有什么机能缺失,太神奇了!” 护士给岑溪拿来杯温水,医生拿起纸笔:“你能说说昏迷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 岑溪喝了口,觉得喉咙好受点了,指甲刮刮床单,道:“呃……我做了一场梦,很美好的梦,我最想要的东西,最想见的人,都在里面,我在梦里过了好多年,最后死亡。再睁眼,就是这里了。” “唰唰”地记下。 “好了,你能醒来是件很好很幸运的事。你还记得你失去所有意识前身体的毛病吗?腔口糜烂,肝功能下降这些我们治疗得不错;激素对你脑部的影响也越来越小了,虽然永久性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但你成功阻止了它的恶化,这很好。”医生笑着道:“我也不说太多了,你的丈夫和孩子快等不及了。总的来说就是在你这么长时间的昏睡中,你的身体也在休息自愈,后续要一直保持,比如做复健,生活习惯良好不要再碰烟碰酒。” 走前又回头叮嘱:“你是醒来了,但不要太放飞自我,多休息为上,我会跟你先生说的。” 护士小姐把帘子打开,岑溪看到杨父他们似乎来了。 他想了想,请护士小姐帮忙只放杨辞进来。 杨辞进门,快步走到岑溪床边的时候,岑溪一看到他,泪水是马上决堤。 他哭音颤抖,手不稳地抚上杨辞的脸,被杨辞轻柔握着带到自己的脸。 岑溪哽咽:“杨辞,4年,你也才三十出头啊,你怎么,怎么憔悴成这样……”他眨眼,一连串的泪珠滚落,视野变得清晰。 杨辞理应乌黑的头发居然掺杂了许多白头发,两鬓最是严重,杨过似的。他傻傻地对着自己笑,桃花眼里是湿润的水气,再一看,眼尾居然已有细纹,整个人是不寻常的苍老。 杨辞比他还小一岁,但岑溪不用照镜子都觉得,杨辞看上去肯定比自己沧桑许多。 “想你想的,学长。”杨辞明明是笑的,但他笑着笑着,眼睛越来越红,然后是不受控制的泪和不稳的呼吸声。 岑溪用手想揩去杨辞的泪水,却越揩越多,他看着杨辞想触碰他,但又像怕打碎幻境一样而不敢伸手的样子,心疼到极点。 他主动向杨辞展开双手。 然后被杨辞很紧很紧地抱着,想把他揉进骨肉一样,但很快又变回紧紧贴着,生怕压坏怀里的omega一样。 杨辞半跪在床上,高大的身躯抱着比他小好几圈的岑溪,笨拙又小心翼翼。 他伏在岑溪瘦削的肩膀上低声哭泣,像要把这些年里所有的思念,愧疚,自责,和浓烈的爱意都哭出来告诉他知道。 第18章 杨爸坐到岑溪床边,慈爱地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经过四年,自己儿子仍然只愿守着这个omega,杨爸有什么不满怨怼都沉淀得只剩对小辈不易经历的叹息。 岑溪感受着没感受过的“父爱”,另一边是给自己削梨的杨辞,和乖乖趴在被子上看他的儿子,浑身不自在。 杨爸自然知道,也没说很久,很快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问他们,要不要把小孩带走。 岑溪对有个凭空就长这么大的儿子还不太习惯,杨辞见状,让曦曦先跟爷爷们回去。 “爸爸再见,曦曦明天再来看你”,乖乖的样子让岑溪心里柔软。 杨辞喂他吃最后一口梨子,把竹签扔掉,回到岑溪身边。 他们间还有一堆事要说清楚。 “我知道了你离开庄园后过的那些日子,”不仅仅是岑溪被虎哥囚禁那段日子,还有岑溪打散工,辗转商场洗厕所,后厨洗碗洗菜的日子,杨辞每次一想都心疼,又懊悔得想哭:“我想和你正式道歉。对不起,为我以前对你的偏见,和那些难听的话。” 杨辞攥着他的手也不敢用力,一眨眼就是两滴硕大的泪珠:“我不但没有给过安全感给你,还伤害你,你当时怀着孕,心里一定很害怕,我还这样骂你,强迫你,对不起……”他想起了一定要解释的东西:“我和汤怜没有任何情侣的关系,我看到了她给你寄的照片,那些是恶意抓拍的,我没有喜欢过她,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三。知道这些事后,我马上跟她决裂了,她现在也嫁了个有钱人,我这些年也没有再见过她女儿。这些事是我当年没有处理好,令你误会和受那么多委屈,对不起。” “嗯,我知道了。”岑溪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白发掺着黑发的头顶,刺得他眼睛心里都疼:“杨辞,我收到了你的歉意了。” “说原谅,谈不上,你没有对我造成实际上很大的伤害啊,你不告诉我汤怜的事,我不也没告诉你我怀孕了吗。我们互相猜疑,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呢。” “你坐上来。”岑溪拍拍床侧,杨辞泪眼婆娑地照做。 岑溪把自己投进他怀里,如同那个夏天黏人的小鹿。 他靠在杨辞温暖又结实的胸膛,是即便他昏迷的时候也没有离开过的,熟悉的琥珀香。“杨辞,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吗。”他问。 这话对杨辞来说算得上是诛心了,他又委屈又恼,但不敢表现出来,情绪就化为滚烫滚烫的一串串泪:“我没有找过别人,也不想找,我只想要你一个。” 岑溪的脸也被几滴泪打湿了,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了,正想道歉,却被一双长臂搂得紧紧的。 “不用道歉,是我没有给足够的信心给你。岑溪,你在我这里不用总是这么懂事,你可以对我露出最顽劣最任性最蛮横的一面,这样我才觉得你真的在我身边。” 岑溪在醒来将近十个小时后,终于迟钝地感受到杨辞真的一直守着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在杨辞面前都是永远温驯的,在这段关系里他只在乎杨辞,至于自己,一点都不重要。 而现在杨辞告诉他,他接受他的所有。 岑溪静静地流眼泪,又被杨辞吻去。 “自己把孩子带大,是不是很辛苦,你头发都白了,熬得比我还老。”岑溪坐直,和杨辞面对面,手被紧紧握着,不愿分开。 “我看曦曦被教得很好。” 杨辞眼睛还是红的,但脸上带笑:“辛苦啊,他两三岁的时候简直是个小恶魔,还好偶尔老陆和向教授会帮帮忙。但我一想到你怀着他和生下他的时候,一定比我痛苦上千万倍,我就觉得我要把他养好,这样你的苦才不白受。” “我其实……你知道吗杨辞,我在昏迷的时候像做了个梦,”岑溪看着杨辞的眼:“梦里我爸我妈还活着,我就像普通家庭的孩子般长大,考进C大念数学,遇到了你,杨老师,然后我去A国找你,我们很快就在一起,结婚生子。最后我们都成了老头儿,我在你怀里死去,看着夕阳,那真的是很美好的一辈子。” 杨辞又想哭了,他觉得自己在岑溪这里掉的泪比他喝的水都多。 “然后我听到你叫我回来的声音,就眼前一片黑失去意识了,再睁眼,就是早上曦曦叫我的样子。”岑溪眼睛盈了一层水,但嘴角是上扬的:“我才明白原来我这辈子除了我爸妈,最想见的是你。” 杨辞忍不住了,把人抱在怀里,不想再放。 岑溪脸贴在他的肩,声音轻轻的,是情人间的耳语:“我现在醒过来了,我会去做复健,惜命,尽可能令自己身体不要再变差。老实说,我被药打成这样的破身子,挺配不上你的,”感觉到杨辞想否认,岑溪马上安抚道:“我知道你不嫌,但我还是挺自卑的,这是我心态问题。”他的双手攀上杨辞的脖颈:“我会和你一起照顾曦曦,尽我的责任,如果可以,我想再重新念数学,或者学门手艺找份工作。” 他的唇擦过杨辞颈间的皮肤:“我不想永远依赖你,不想做你的菟丝花,我想做你的伴侣。”笑了笑:“我是个烂掉坏掉的omega,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会成功吗?” “会的,虽然你早就成功当我的伴侣了,但你说的所有目标都一定会成功的。大不了失败了我养你。”后颈被亲了一口。 “你先养养头发吧,年少白发。” “你回来了它就会黑回来。” “杨辞。” “嗯?” “其实我在商场洗厕所那段日子,见过你的。”蹭蹭颈窝闭上眼:“你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士从珠宝店走出来,很般配。我就想起你说过你喜欢女的,不喜欢男的。” “你是说D牌珠宝吗?那是我表姐,我陪她买求婚戒指。印象挺深的因为她求婚失败了,我确实不喜欢男的,但我从很久以前就也不喜欢女的了,我只喜欢你。” * “爸爸,你的眼睛好好看,跟父亲说的一样,大大的像小鹿!”曦曦黏着岑溪,无视他父亲渴望黏着老婆的眼神。 岑溪刚复健完,杨辞熟练地给他按摩。也是得益于杨辞经常的按摩,岑溪昏睡了四年,肌肉也没有萎缩得太严重。 他现在腿脚还是不太使得上力,但比之前脑子和两脚之间的连接像断了一样好很多。 “曦曦的眼睛也很好看呀。”捏捏儿子肉肉的脸蛋,像颗水蜜桃糯米糍,白里透粉还软软的。 杨辞的手机“叮”地响起,是陆骁的信息。 【老陆:现在能过来了吗?我家那崽子快吵疯了】 杨辞打字:【一小时后见吧,学长刚刚才完复健】 【老陆:Ok】 “小溪,还疼么?”杨辞心疼地摸摸岑溪的脸。 “还好,你按完后舒服多了。”岑溪被杨辞抱上轮椅。 “那就好。老陆发消息问什么时候过来,我让他们一小时后再来,我们回家洗个澡。”轮椅后面有个踏板,刚好杨望曦小朋友可以踩上去,杨辞直接一窝端走。 “曦曦你又去逗弟弟了?”岑溪好笑问。 曦曦被教导不可以对爸爸撒谎,唯有机智地不答。 * 柏苑重新小装修了一下,特别是主人房,岑溪不用再连着各种仪器,杨辞就把仪器的空间改造放书架的地方,放岑溪那些书和题库。 岑溪脑子是反应比较慢,记忆也不太好,但数学说白了也有一部分靠肌肉记忆,岑溪从高中数学做起,慢慢找回数感。 杨爸非常热情地把自己的题库给儿媳妇,所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岑溪最想要的时候只能向杨辞讨要一两题或者杨辞哄他的时候给几题,现在不要钱似的砸过来,他却还啃不下。 陆骁一家是来给庆祝岑溪回家,那天向行看到醒过来的岑溪,是哭得岑溪和陆骁都手足无措。 “叮咚”,一开门就是一个小炮弹冲了进来:“哥哥——!” “弟弟——!”另一个小炮弹往大门冲。 大人们:…… 杨辞还没做饭,陆骁便给他打下手,准备晚饭。 向行还是留着长长的头发,还是像港片女主角,只是不再抽烟,岑溪也不再喝酒了。 两个小的自己玩,岑溪就让向行坐沙发聊天。 “你的腿怎么样?”向行问。 “还好,希望下个月能试着走几步。” “那挺好的。你上次说的想去A大念书,是认真的?” “嗯啊。” “你舍得?”向行示意了下那一大一小。 “不舍得啊,但我还是想去,现在可以天天视频,假期就当空中飞人飞回来看他们。” “我看你老公得哭。” “哭没事,他这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黑发别又白了就行。” “他这些年熬得挺辛苦的,我本来想骂他渣男的,但看他这样都不忍心骂了。”向行笑。 “我看到他的样子,都心疼死了。”岑溪敛下眼皮,温柔一笑:“我感觉他总在怕。” “怕?” “怕我死掉,怕我活不久,怕我不开心。” 换个没情商的,多半会装受不了地说“哎哟又派狗粮”。但向行知道,这个“怕”是真的怕,这话里面是有多沉重,所以他没有抖机灵。 “道理谁都懂,但只有他自己能疏导自己。”向行最后只这样说。 * 两个Alpha厨艺是越来越好,一顿有中有西的晚餐迎合了大人小朋友的口味。 杨辞戒酒,岑溪不能喝,陆骁要开车,向行索性也不喝了,大人喝气泡水,小朋友喝果汁。 “弟弟吃这个,这个好吃。”曦曦夹了块鱼到旁边弟弟的碗里。 “嗯!哥哥也次,还有叭叭也次。”甜甜糯糯的童音答。 “知道了,我会给你爸夹,你吃你自己的。”陆骁呼噜了一把儿子细软的头毛。 向行正喝气泡水呢,突然就觉得无糖的气泡水也变甜了。 救命,岑溪没眼看了,然后碗里一重,是杨辞给他夹了个鸡腿,并投来个“咱们也秀”的眼神。 岑溪:……谢邀,我只是想吃一顿没有硝烟的饭。 吃到最后,陆骁举起高脚杯,低沉的声音道:“要祝我们,都越来越好。” 剩下三人相视一笑,也举起碰杯。 我们所受过的苦难和悲伤,都终会有学会接纳,把它们翻篇的一天。 只要我们真心相爱。 第19章 正文完 HE “杨辞,你为什么会给曦曦改这个名?望曦望曦,望向晨曦的意思吗?”岑溪趴在杨辞身上,问他。 “望曦,望溪,和你名字的溪同音。”杨辞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闭上眼嗅他的气息:“我希望我的小溪快点回来。” “杨辞,不要怕。”岑溪翻身,让杨辞的头埋到自己颈窝。 “不如这样吧,我们做,没有事情是做一顿解决不了的,医生也说没问题了。”他突然道。 杨辞闻言撑起身,头发微乱。 “我怕你疼。”他附身亲了亲岑溪的脸,轻轻笑他:“向教授出的主意?” “哪有——”抵死不认:“就一句话,做不做嘛。” “你想要?” 岑溪勾着他的脖子,蹭了蹭脸:“想你了。” 坏心眼地碰了碰杨辞已经变得滚烫的阴茎,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憋了这么多年,别浪费了。” “老公。” 杨辞眼睛马上红了,极尽怜惜地吻他,把睡衣的纽扣解开。 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岑溪的胸生育后没怎么变化,也没喂过奶,乳头颜色是淡褐偏红的。 不夸张的说,这四年为岑溪擦身什么的,杨辞比岑溪更了解他的身体,比如岑溪一定不知道,他的臀内侧,近小洞的位置有颗小痣。 但照顾病人,正常人都不会起什么别的心思,杨辞也不除外。所以此刻即使他很了解这具身体,还是忍不住情动。 把紫红的巨物放出来,岑溪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档子事了,不禁咽了咽。 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叫去找油和套的杨辞:“草!锁门!一会儿你儿子醒来找你带他上厕所!” 把门锁好,两人没忍住笑场了。 “套有是有,但快过期了,我怕你过敏。油倒还有好几年。”杨辞溜着鸟道。 “别戴了那就。”岑溪难耐地动了动。 “其实……我做了结扎。” “???你……”岑溪惊得瞪大了眼,从来只听omega去做这手术,没听过Alpha做的。 杨辞似是难为情地挠挠头:“老陆介绍的医生,是挺不错的。”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瓜的岑溪心里是无奈中又有点感动。 “你的生殖腔很脆弱,我不想你再受苦了。”杨辞把岑溪抱起来。 “你呀……”岑溪叹口气,和杨辞接了个纠缠的深吻,然后下移到兴奋地流着水的阳具,岑溪的手握上去,一瞬间就像那个夏天,少年带着比自己大一岁的学长的手抚慰自己。 进去那一刻,杨辞是想哭。 除了生理上,更多是心理的感觉。 他觉得他这一辈子离不开岑溪了,小鹿伏在他身下的样子,他百看不厌。 杨辞弯下腰,精瘦的肌肉随动作而起伏,胸膛贴着岑溪,边亲他边动作。 岑溪没有尝试过这么充满温柔和爱的性事。 他尝了好多年的疼痛,血,嬉笑,侮辱,而现在,被爱,亲吻,疼惜,和温暖的琥珀香覆盖。 “岑溪,我爱你。”释放的那瞬间,杨辞不断在岑溪耳边重复。 始终体力有限,岑溪像跑了马拉松一样累,但还是坚持回应他收到的每一句爱语:“我也爱你。” * 岑溪和杨辞去拍了结婚照,这次是真心的,不再是半强迫的。 曦曦打了个领带,是小绅士的样子,开心地参与了几张家庭照。 杨辞本来是想办个比陆骁和向行那年更盛大的婚礼的,但岑溪没让,和杨爸杨父商量后,只邀请了最亲密的亲友,办了一个小型,但很温馨的婚礼。 * 杨望曦小朋友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爸爸很厉害地被A大录取了,过去A国修读他当年没完成的学位。 他爸爸挺开心的,但父亲就不怎么开心了,父亲表面云淡风轻,实际晚上他爸睡了,父亲总会依依不舍地抱着他爸。 岑溪哪里不知道呢,就算晚上睡着了,每天早上被抱得紧紧跟树干被考拉扒着一样,他都能感觉到杨辞的情绪。 杨辞支持他,只是不舍得他,他也明白,他自己也不舍啊。 但他觉得,和杨辞的爱情重要,和曦曦的家庭生活重要,自己的生活和目标也重要。 杨辞送岑溪过去开学,陪他一个星期再回来。 岑溪租了个小房子,该有的都有,和杨辞在房子里亲密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幻想,当初他真来A大找他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租一个小房子,然后同居,天天谈恋爱滚在一起。 杨辞回国那天哭了,把岑溪心疼坏了,只好亲他,安慰他你下飞机了我们就打视频电话呀,家里我留了份礼物,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杨辞回到柏苑按岑溪的指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抱枕。 散发着岑溪的信息素味道,脆弱的Alpha又想哭了。 岑溪没想到他是这反应,隔着个屏幕也不能用亲亲哄人,只好解释道:“我看曦曦那百家被都洗破了,就给他新缝了张小被子。然后想着把我信息素加进布里给你弄个抱枕,这样你想我的时候就吸吸信息素——别哭了老公。” “呜呜老婆……好想你。”杨辞吸鼻涕,黏乎的样子让放学回家的杨望曦呆在原地。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晚上,大的孤枕难眠,抱着抱枕在床上烙饼掉金豆,小的也开始想爸爸了。 到后来每逢国内放但A国不放的假期,两父子就飞过去,像一只委屈的大狗带着可怜的小狗一样,扑进岑溪的怀里。 真是甜蜜的烦恼呢。 岑溪在昏睡日子里的梦,算照进现实。 柴米油盐,吵不起来最后变成床上解决的架,养儿的烦恼,不是童话那样happy ever after,但却是难得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