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尴尬》作者:小修罗 文案: 朋友,玩肾or玩心? 混血美人攻×假斯文假正经受(这俩是真骚 1.炮 友变真爱。酸酸甜甜浪浪荡荡 2.双医生。肛肠科医生&口腔科医生 3.两人皆是假禁.欲,真性.瘾(? 4.搞着搞着就开始互追......前面追夫火葬场,后面追妻火葬场 * 古:“我们两个志同道合的渣男,要不要到床上去玩玩?” 牛:“够渣的啊,跟我挺像。” * 玩一场走肾不走心的游戏,到底最后谁是赢家? 荒诞不经的开场,尴尬不堪的历程,你与我的故事,该以怎样的方式落幕? 第1章 约吗?约。 世间破事千千万,皆抵不过时间侵蚀,终如过眼云烟,唯有“尴尬”这种东西…… 是真他娘的恒久远。 ——楔子 牛可清今年三十。 作为一名出色的口腔科医师,最近,他被升调到了一家新的三甲医院。 随着工作上的调动,他搬来了这个繁华的城市,并在一个环境不错的高档小区里租好了房子。 除了有崭新的生活环境,他还需要一个崭新的......炮 友。 单身基佬要解决生理需求,这是人之常情,也是生活的刚需。在保证卫生与健康的前提下,这位天生弯的牛医生可谓是“百草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对他来说,床 事所带来的快感是排解压力的最好工具。单身归单身,他需要维持定期的性 生活,来调和一下自己荒芜的感情生活。 而基佬们如何物色一个与自己契合的炮 友呢? 根据某知名统计学家——修罗教授所给出的数据:他们其中的40%,都会选择用同**友软件。 又或者说,可以更直白地称之为约 炮软件。 牛可清就在那40%里面。 搞定完一堆冗杂的搬家事宜,他打开了手机里的“LUO”。 ——这是一款同**友软件。 连日来奔波劳碌,牛可清期待能寻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床 伴,然后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性 爱来抚慰自己劳累的身心。 他点击手机屏幕,开始匹配附近的用户,各种类型的男人被推荐到页面中来,像是一个大型的基佬展览会。 “啧,”牛可清堪堪刷了一轮,原本期待的脸色渐渐黯淡下去。 他净是刷出些妖魔鬼怪:不是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就是没刮腿毛的女装大佬,都快将他的性冲动给浇灭了...... 老子是要约 炮,不是要斩妖除魔的。 视线扫过一众奇奇怪怪的男人,忽然,停在了某个用户的头像上。 在这妖魔鬼怪肆虐的界面上,这头像好比某位神仙的自拍照,令牛可清眼睛一亮,像在荒漠中遇见了一捧救命的甘泉。 牛可清点开大图—— 对方只放出了个不错的侧脸,有棱有角。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微微反光,恰好遮住了男人的眼睛。 这头像吸引了牛可清的注意力,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名侦探柯南吗这是?”牛可清喃喃道,他觉得有点意思,而且挺合眼缘。 神秘的事物总能撩起人的好奇和窥探欲,只这么一张普普通通、不露全脸的头像,便勾起了牛可清无尽的遐想。 “柯南,柯南,你好啊......” 他单手支着下巴,冥冥中,被内心的欲 念引诱着,他伸出一根细长的食指,隔着屏幕在那人的脸部上描了一圈。 慢慢地描,像用一根羽毛笔,细细地描绘那连绵起伏的山峦。 他起惑:这人取这个角度拍下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是眼睛长得不好看吗?为什么要故意遮住不让人看?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人的面部轮廓确实挺不错的,线条柔和,侧脸俊朗。 牛可清笃定这人是个大帅比,除非不幸长了一双死鱼眼。 一颗与帅比**的心蠢蠢欲动,看着这神秘又吸睛的头像,牛可清满意地翘起嘴角,“我已经开始期待你在床上的表现了,柯南。” 这位**的牛颜狗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既然看中了人家,那就事不宜迟,他马上点下了软件上的“联系对方”。 没想到对方很快回复了,并且跟他一样,是个有话直说、有问就答的爽快人。 牛可清:“你好。” 大帅比:“你好。” 牛可清:“约吗?” 过了大概半分钟,大帅比回道:“嗯。” 这两个成年人说话直来直往,单刀直入,要约炮就直说,包括自己的型号也如实相报—— 牛可清是零,大帅比是一。 可以,对上号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牛可清还附上了事先说明:“没病,没特殊嗜好,没特殊需求。单身。就一个要求:必须戴套。” 大帅比:“Me too.” 三言两语间,双方达成了非常好的默契与匹配度。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新朋友”,牛可清有了很不错的印象,不知道对方在床上的表现,会不会也像他的文字那样干脆利落。 当然了,人是文明人,不会像泰迪那样上来就日。该走的程序还是会走,约 炮之前循例得约顿饭。 牛可清:“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今晚能约吗? 他有点等不及了,因为预感对方是个可遇不可求的绝品。这种“帅一”得是个珍稀物种吧?他怕慢了会被别人给抢了去。 大帅比言简意赅:“好。地方你挑,地址发我。” 说话爽快的人就是讨喜。 牛可清的心情顿时上升好几个点,他喜欢这样:彼此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用最快的效率将事情谈完,互约的流程走得顺畅无比。 在他的理念里:这种只走肾不走心的炮 友关系,还是简单直接一些比较好。不该问的别问,不需要说的别说,彼此不含蓄不客套,这才是现代基佬最快捷的办事方式。 大帅比似乎和他是一样的人,这样最好不过了。 * 傍晚时分,日暮已将这座高楼林立的城笼罩。路上车水马龙,亮起了一盏盏橙红色的车头灯和车尾灯。 可怜的牛可清被死死地堵在了路上,初来贵地,这座城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繁忙。 他和大帅比约在了附近的一家泰国菜,这个建议是牛可清提出来的,他随便搜了家餐厅,这家的口碑似乎还不错。 那里的环境也很适合,晕黄的灯光和小巧的角落都有助于调情,能提前为饭后的“床上主题活动”预热。 最重要的是,餐厅附近就有一家高级酒店,开车五分钟即可到达。 大帅比对于约饭地点并不怎么在意,爽快而简短地答应了,只回了牛可清一个字的信息: “好。” 公路上的车龙缓慢地移动着,卡在中央的车停停又走走,每隔五分钟才能行进不到十米的路程。 很塞。 “这路得塞到来年吧?”牛可清看着前面不容乐观的路况,手指一下下地在方向盘上点着,透露出些许焦虑和不安来。 第一次见面就迟到,得多尴尬啊…… 这样想着,他的手机上忽然收到大帅比的信息:“抱歉,我迟一点到,塞车。” 牛可清看着手机,乐了,秒回道:“塞车,too.” 他的唇角不觉地勾起,竟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与约会对象碰巧一起塞车。 或许,这也是一种默契。 大帅比:“那就一起迟到?” 牛可清:“这个提议很不错。” 牛可清:“我们本该将时间定得晚一些的。” 大帅比:“你的提议更不错。” 放下手机,牛可清的焦虑和不安一扫而光,甚至悠闲地哼起了歌。 因为这几句简短的聊天,他没有了迟到的压力,心情又变得轻松了,并愈发期待这次“约会”。 车流极为缓慢地移动着,百无聊赖间,牛可清在后视镜里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拨弄两下额前的头发,自觉现时的颜貌还不错。 跟大帅比一样,牛可清也戴眼镜,不过是一副无框的小镜片,配上男人眉清目秀的五官,是一张典型的禁欲脸。 约炮前把自己打理妥当,这是每一个优质基佬的基本素养。 出门之前,牛可清弄了头发,换上一件修身的羊绒长大衣。不过天气实在太冷,他生来畏寒,于是在大衣外又套了件蓬松的羽绒服,以作保暖。 毕竟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噢,差点忘了,”他从车上的储物箱里拿出一瓶香水,往身上轻轻喷了两下。 这调情的玩意儿是大杀器,可不能忘。 因为医生这个职业的关系,牛可清平时是不被允许用香水的,但今晚是个特别的夜晚,他喷了一点在衣襟上,还在颈脖上蹭了蹭,为自己添上那么几分诱惑值。 这香水清清淡淡的,是香草根混合着松木的味道,恬淡却不失来自男性的蛊惑。 他想,沾染上松香味的脖子,更能挑拨对方的欲 望吧? 牛可清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就是颈脖,他期待对方能喜欢这个香气,那就会有更多疯狂的亲吻落在他那敏感的颈部神经上。 一定爽爆。 *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牛可清才终于到达了约定地点附近。 他刚从停车场出来,路过商场门前的一个广场,停住脚步,掏出手机,想说给对方打个电话,但一想到对方或许还在开车,便就此作罢。 牛可清在软件上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到了。” 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了。 大帅比以为他说的是餐厅,于是回复道:“我也快到了,就在外面的广场上。” 广场?牛可清一看这消息,马上抬起头,四处张望,想着说不定进餐厅之前就能与对方碰上面。 冬天的黑夜降临得很早,才刚过七点,广场上就已亮起了装饰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映衬出橙黄的光,晕出柔和而浪漫的氛围。 这广场上人不是特别多,但要很快地认出一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可偏偏神奇的是,他们一眼便对上了。 牛可清的视野穿过层层淡橙色的光辉,一下子被十米外的某个男人所吸引—— 那男人的头发颜色很浅,如同西方神话里那些圣使的发色,高洁而光泽。他的外套却是与天边夜幕相融的深色。那两条腿又长又直,从衣服下摆处延伸而出,就静静地立在广场的中央。 恰好,那个男人也转过头来,轻轻地,与他的目光巧合相接。 那一刻,牛可清便知道,是他了。 第2章 Good evening~ “那时人若问起你的美在何处,哪里有你那蓬勃年华的宝藏,你说:在我这双深陷的眼眶里。” ——莎士比亚 多年以后,牛可清每每回忆起,他对这位“炮 友”的第一印象,那便是—— 眼睛。 那是一双令人见之难忘的眸子。 澄澈的浅蓝色,两颗瞳仁晶莹剔透,美得囊括了世间万种星辰,像被天使撒了几勺的碎钻在里面,莹莹闪闪。 若某人幸运地与之对上一眼,便相应地,将有一颗心被点亮。 牛可清在看到那男人的眼睛时,不仅心被点亮了,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喷涌而出。 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他们驻足在广场上,相视了大概一分钟。 这两个从未见过彼此的男人,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冥冥中,他们不需要怎样寻找,隔着数十米,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仿佛有一根透明的丝线将你我相连。 只一眼,便沦陷。 这种感觉令牛可清的心乱了一拍。 作为一个从事科学的医生,他只信仰唯物主义,对于“缘分”这类唯心主义的名词,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此刻,牛可清却动摇了,在唯心主义的边缘摇摇欲坠,刹那间相信了缘分。 “嘿,”牛可清主动走过去,两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拽紧了,又缓缓松开。 他不知道这招呼打得对不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就是他要约的人,毕竟不是长得帅的就是炮 友。 “嗨,”对方轻轻地朝他点点头,“LUO?” “LUO。”牛可清抑制住内心的兴奋,表情沉稳地点头。 双方相视而笑,LUO是那个交友软件的名称,这俩是对上暗号了。 姗姗来迟的二人终于碰了面。 明明相互是陌生人,却有种“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相吸感,某种暧昧的磁场瞬间涌动。 毕竟初次见面,牛可清的话语略带生涩,问:“刚到?” 对方曲起指关节,抬抬眼镜,“对,刚到。”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身高相差无几,皆穿着款式差不多的过膝大衣,外面也套着一件款式差不多的羽绒服,就连气质都差不多。 幸亏事先说清楚了,不然牛可清准以为对方撞号了,和他一样是个零。 “我也是刚到。”牛可清没忍住,一直盯着对方那双眸子看。那晶亮的蓝眼睛过于惹眼,令他招架不住好奇心。 牛可清悄悄地在心里疑惑:“这人是混血儿吗?还是......外国人?” 盯着别人看是一件不礼貌的事,牛可清深谙这点,于是得体地收回了视线。但心里的波澜,却不是短暂一瞬就能静止的。 “路上挺塞的。”大帅比说。 牛可清积极接话:“是啊,A市的路况特别塞,特别是晚高峰。” 嗯,他们在很努力地尬聊。 寥寥数语间,牛可清不乏观察—— 大帅比倒不是那种传统的“gay圈天菜”、“大猛一”之类的长相,相反,他看上去像个“美零”...... 那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唇红齿白蓝眼睛,发色和肤色都很浅,也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金属细框眼镜。 看上去柔弱吗?并不,反倒有种无欲则刚之感。 但是,牛可清总觉得这人眼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在记忆中有过痕迹的感觉。 这种熟悉感稍纵即逝,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他所有注意力都被对方的外表吸引了,为色所迷也不过如此。 这位初次见面的炮 友颜值惊人,相貌混合了西式的洋气和中式的漂亮,声音也独特有魅力,于是成功地,用一张美得不像话的脸以及磁性的声音,赢得了牛可清的好感。 牛可清表面矜持,内心早已“哇噢”了无数声,像有辆救护车经过。 没想到对方主动道:“你长得很好看。” 这话无遮无掩的,令牛可清一愣,“......你也是,长得很对我胃口。” 冷风中,这俩人都不自觉地抿抿唇,也不知是因为这天气太过干燥,还是他们的心有点躁。 第一次见面总归是生疏的,两人经历了安静的几秒,又不约而同地抬抬眼镜,尴尬感挥之不去。 这回轮到牛可清先主动,“你看,我们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在这儿说一堆有的没的......” 大帅比懂他的意思,于是礼貌地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古伊弗宁。” Good evening?牛可清略微感到意外:这人开口就是用英文问好,是因为不习惯说中文吗?还是在故意装逼吗?这也太做作了些? 他不是很喜欢太装的人,甚至觉得对方开口就秀一句不太标准的英文,会有损那张漂亮的脸给人带来的满分好感。 牛可清在心里默默给对方扣了一分,但他是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鄙夷,而是很有礼貌地回应:“Good evening~” 对方微微一愣,忽然就笑了,嘴角的弧度清浅而温柔,称得上个“美”字。 美人一笑乍暖还寒,令人即使置身于寒冬之中,也如觉被春日的暖风拂面。 牛可清看着这张百花齐放的祸国脸,顿时忘却前一秒的不适感。默默地,又将那扣掉的一分加了回去。 “其实我刚才不是在跟你打招呼,”男人噙着宽容大度的笑意说,“我是在自我介绍。我姓古,叫伊弗宁。” 牛可清:“......” 流动的空气在此刻停滞。 对方的话,令牛可清心里融融的春意全失,甚至是…… 难堪得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他的脸色僵了好几十秒,然后极为尴尬地笑了笑。若不是因为对方的品相太令人叫绝,他还真的糗得就想调头走人了。 “古、”他停顿了一下,“古伊弗宁……四个字的名字啊,还真挺少见的。” 牛可清感觉自己蠢透了,但对方却满脸淡然的样子,嘴角含着一个体面的笑,显然是经常遭遇这种窘境,已经习以为常了。 古伊弗宁善意地一笑,握了握他的手,又礼貌地松开,“喜欢的话,叫我弗宁就好。” 牛可清依旧尬尬的,抬了抬眼镜:“这个名字,还挺洋气。” 每个人抬眼镜的方式都不一样,古伊弗宁惯于用指关节顶顶眼镜中央,牛可清则惯于用拇指和食指捻住眼镜腿,然后轻轻地往上拖一拖。 相比之下,牛可清的动作显得有点木板,又或是说……拘谨。 古伊弗宁知道自己的名字特别,顺带解释:“小时候在国外长大,父母就给我起了这个西化的名字,读起来有些拗口。” “还好,这名字挺有意思的。” 他俩你一我一句,尬聊了两个回合,牛可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还没说,便道:“免贵姓牛,牛可清。可以的可,清澈的清。” 相比起对方过于西化的名字,他的名字可就接地气多了。单是“牛”这一个姓,就已经是独受农民伯伯们专宠的耕地家畜。 古伊弗宁一双桃花眼含着笑,“刘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牛可清:“......” 牛可清僵硬地笑了笑,纠正道:“牛,我姓牛。” 一阵刺骨的冷风从二人之间刮过,又陷入了双方都尴尬的局面。 古伊弗宁:“......刘?” 牛可清:“......牛。” 古伊弗宁:“……” 冷风又强了些,颇有穿皮刺骨的威寒,吹得两人的面部都青了。 牛可清就不明白了,明明之前一切都挺合得来的,怎么到了自我介绍这一环,就陷入尴尬的怪圈里往复循环了呢? 初见就搞这么大一乌龙,确实有点出师不利。 对于自己的名字,牛可清一向挺看重的,他耐下心来询问对方:“呃,古先生,冒昧问一句,你是‘niu’、‘liu’不分吗?” 他想,若是混血的话,还是在国外的长大,普通话不标准也是很正常的事。 古伊弗宁也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解释,“分的,就是风有点大,我没听清而已。” “......”牛可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尴尬的氛围不消反增,牛可清后悔在这个问题上过于追究了,吹毛求疵只会徒增尴尬,还不如将话题绕过去算了。 他正想另起话题,以缓解气氛,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 古伊弗宁见他不大相信的样子,当场来了句:“刘奶奶找牛奶奶买榴莲牛奶,牛奶奶给刘奶奶拿榴莲牛奶。” 语调平仄,一本正经。 牛可清:“............” 嘶,有点魔怔了。 第3章 做零还得看尺寸? “我们心中翻腾着隐秘的癖好。” ——莱蒙托夫 牛可清被古伊弗宁鬼畜的绕口令绕了个晕乎,甚至在某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姓刘还是牛。 古伊弗宁:“牛,不是刘。” 牛可清:“……嗯。” 双方再次静默,各自在心里深叹出一口气。 深冬里,刺骨的冷风在疾疾地呼啸,把他们吹成俩冰坨子。 古伊弗宁见牛可清的鼻尖都冻红了,于是充满绅士风度地提议道,“外面冷,我们进去餐厅再说吧。” 牛可清搓了搓冻僵的双手,从口腔里呼出一口白花花的热气,点头道:“好。” 他们一走入餐厅,女服务员便迎上来,为这两位赏心悦目的客人引路:“两位先生这边请。” “谢谢,”牛可清和古伊弗宁不约而同地道谢。 这两个男人的相貌很吸睛,修养良好,都是一副精英的职业派头—— 外披黑色羽绒服,里面是一件修身的长大衣,脸上架着副斯文败类的眼镜,浑身上下散发一股令人神往的禁欲气息。 不同的是,牛可清是温文尔雅的禁欲,古伊弗宁是冷艳漂亮的禁欲。 而这些不过是表面罢了,这两个男人的内里可同样都是: 不。禁。欲。 进到餐厅的内部,他们挑了个有格调的位置,面对面地坐下了。 餐桌的上方挂着一盏鸟巢形状的吊灯,散落出美妙的光晕,淡淡的暖黄色,烘染得这气氛怡人。 这餐厅是牛可清挑的,点餐也自然他来点。他很绅士地询问古伊弗宁的意见,例如有什么忌口的,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爱吃的。 对此,古伊弗宁的回答是:“没有”,“不挑”,“都可以”。 寥寥几字,都是很简洁的答案。这人的性格,似乎有点随和过头了。 牛可清听着却觉得舒服,说话简短的人总是能用最精炼的字眼来表达最核心的思想,他向来欣赏这种人,够省事儿。 “那我点些我觉得好吃的?”他挑挑眉道。 古伊弗宁挑眉,“你随意。” “青咖喱鸡肉,冬阴功汤,薄荷沙拉,嗯......还有香芒糯米饭,先这么多吧,”牛可清在菜单上翻了几页,很快地向服务员点了两人份的菜。 他没在点餐上花太多时间,毕竟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早一点把饭吃完,才能早点开启成人午夜场。 得省出足够多的时间来“运动”。 等菜的时候,古伊弗宁接了个电话,那一口标准的英文听着非常性感,牛可清甚至想让对方待会儿在床上也这么来两句,说不定能增加些情趣。 半晌过去,古伊弗宁还在讲电话,悦耳磁性的男中音勾着牛可清的耳蜗,他无所事事地用手指划着桌布,视线却停留在古伊弗宁的身上。 作为医生,牛可清习惯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私心地觉得,这位古先生跟他是一样的人,平时保持该有的体面和礼态,一旦到了床上,反而会放得很开。 他想得没错。 不经意间,古伊弗宁的眼睛抬了抬,他俩蓦地对了一眼,电流“呲呲”地冒,很有那什么的感觉。 古伊弗宁嘴上在讲电话,眼睛却深深地看着牛可清,那眼神像个钩子,要把人的外衣都勾掉,好好地扫视一番。 谁也搞不懂,这位古先生究竟把心思放在了电话里,还是眼前的牛先生身上。 “咳咳......”牛可清抵挡不住对方的眼神,捂嘴咳了两声,借此逃开古伊弗宁赤 裸裸的觊觎。 基佬之间有共鸣,你我是个闷骚还是个真骚,很容易能看出来。 他们这一眼,可不仅是来电那么简单,更像是一个探测对方的雷达,包含千缕万绪的目光相触,立马就磁场共振了。 算是确认过眼神,遇上对的人。 古伊弗宁对电话里的人说:“Would you mind holding for a second ?” 然后他捂住话筒,将手机离远一点,对牛可清说:“抱歉,这通电话挺重要的,但我会尽快结束它。” 他是怕冷落了牛可清。 牛可清微笑着:“没关系,你随意。” 虽然牛可清这么说,但古伊弗宁这通电话还是没聊多久,匆匆交代几句就挂掉了,回归到和牛可清的闲聊之中。 “你平时喜欢吃泰国菜吗?”牛可清随便找了个话题。 古伊弗宁有问就答:“还好,不大常吃。” 牛可清:“我也是,但偶尔吃一顿,也未尝不可。” 虽说这是一场以“上床”为最终目的的会面,但摆上台面的还是“交友”那一套。 他俩你来我往的,说辞寥寥云云,像极了两个聊天的正常朋友。 当然了,这两个表面上话少清正的男人,一到了床上,可都是又浪又野的高级玩家。 比方说,现在,牛可清看古伊弗宁的眼神很规矩,交流的话题也很正经,但他脑里早已计划起今晚该用些什么姿势。 嗯,少不了骑乘。 “看LUO上的个人资料,你好像比我小是吗?”古伊弗宁问。 原本牛可清正意淫着,颅内高潮,古伊弗宁这问题问得他脑子一卡。 牛可清愣了愣,LUO上?自己好像没填过这方面的资料啊......再说了,他倒也没怎么注意这个,毕竟使不上。 这年头,做零还得看尺寸? 他有些难为情,以手握拳抵住嘴巴,尽可能地压低声量,“应该吧......” 说实话,他自己的没量过,毕竟生而为零,这玩意儿的长度跟他的性福度无关。 牛可清心想,如果我比你大还被你压,这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但作为男人,“大小”问题事关颜面和尊严,也不能太丢份儿了。 于是牛可清又刻意补了句:“但其实我也不小,十六、七左右吧。” 这会轮到古伊弗宁愣住了,他看着对方那张“早熟”的脸,连面色都在发青,惊讶道:“你未成年?” 不会吧?约炮约到个未成年?这、这进酒店前就得先进个局子吧? “啊?你说年龄啊?”牛可清反应过来,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这就尴尬了。 说了半天,俩人根本没在一个频道上。这乌龙闹得,一个大写的“十八禁”。 古伊弗宁的反应也很快,他挑了挑眉峰,憋住笑问:“你是不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看破不说破的,令牛可清更难为情了,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果然啊,他太久没有性 生活的滋润,饥 渴得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连人家问个年龄大小都能想歪。 牛可清硬邦邦地补锅,给出个正确的回答:“我三十。” “那你是比我小,”古伊弗宁的话里带着些逗趣,还加重语气强调,“嗯,小、两、岁。” 牛可清在心里默默捶墙,想着没地缝儿钻的话,自己当场挖个地洞也行。 之后,他们又随便聊了些东西,都是浮于表面的闲话,对彼此的隐私一概避忌。 毕竟这种只用来打 炮的关系,还是不要旁生过多的枝节,对方生活圈子的东西,更是不要涉足太多。 “有人说过你的长相偏中性吗?”牛可清问道,但他怕自己冒犯了,又说:“当然了,我认为很好看。” 古伊弗宁倒是不介意,“很多人说我男生女相。幸亏我长得高,骨架也大,不然像小时候,我总是人被当成是女生。” 牛可清笑了。由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古伊弗宁的脸,他觉得古伊弗宁的长相很艳丽,是在男性中少有的艳丽,但又很难用“花瓶”二字去形容。 因为牛可清有种直觉,古伊弗宁不是只有皮相、而内里空泛的人,反倒像是脑袋里装了很多东西。 就是看上去很有内涵。 他忽然有点好奇这位古先生的职业。 不过他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玩归玩,得有一条安全线。 避免对炮友产生除性能力之外的好奇,这就是牛可清给自己划出的安全线。 不该了解的别去了解,好奇是多余的,只会带来不必要的情感—— 例如爱情。 爱情? 牛可清就没打算粘上这种复杂的东西,他是出来玩儿的。 第4章 他...竟然想吐?! “在白天,对什么都不动感情是极为容易的,但在夜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海明威 飘香的菜肴很快便上桌了,泰国菜里的香料很足,香茅、南姜、柠檬叶,别有一种独特的东南亚风味。 牛可清早已饿扁了肚皮,他勺了满满的咖喱,配上香糯温热的米饭,这一口下去,立马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还不错,嗯哼?”他满意道。 古伊弗宁礼貌笑笑,没说话。 尝了几口后,牛可清抬起头来,发现古伊弗宁迟迟不开吃,只盯着那盘青绿色的咖喱,有点愣神。 作为医生,牛可清的职业病又犯了,他敏锐地观察到:对方的下颚动了动,牵扯着喉结也动了动,这是作呕的特征。 这是说明,古伊弗宁看着这咖喱......竟然想吐?! “怎么不吃?”牛可清问。 “在吃。”古伊弗宁回过神来,筷子绕过面前的咖喱,去夹离自己比较远的香葱面包片。 事实上,看着那道酱汁浓稠的咖喱,古伊弗宁确实没什么食欲,甚至产生了轻微的不适感。 他每道菜都尝过了,就是没碰那道拉稀一样的咖喱,仿佛里面投了剧毒的砒霜。 暂时放下勺子,牛可清斯文地擦了擦嘴,问他:“你好像吃得挺少啊,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挺好吃的。” 古伊弗宁嘴上这样说着,仍只随便夹了些小菜,没有要去碰那咖喱的意思。 牛可清看在眼里,心想对方肯定不喜欢吃咖喱。明明不喜欢,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出来,不过是寻常的喜好而已,不能说吗? 古伊弗宁这表里不一的“礼仪”,让他心有膈应。 牛可清不喜揣测别人的心理,可惜他天生聪明,神经敏感,单单几个细节,就能感受到这位古先生的口是心非。 “我见你好像都没怎么尝过这咖喱,”牛可清问道:“不喜欢吗?” “不是,”古伊弗宁绅士地撒下一个善意的谎言,“只是不太饿而已。” “这样,”牛可清挑了挑眉,显然不大相信。 作为点菜的人,牛可清有点尴尬:不是说不挑吗?不是说没什么忌口的吗?看样子挺排斥咖喱的。要早说出来的话,我也不会点啊,还是两人份的。 他将唇抿成一条线,将那道青咖喱向对方推了推,“来泰国餐厅怎么能不吃咖喱,咖喱是这里最有名的。” 牛可清就是故意的,带着点整蛊的心思,故意试探对方。 不过即便他这样“倾情推荐”了,古伊弗宁也还是绕过那道咖喱,用叉子戳了些沙拉,“我吃点蔬菜就行。” 这男人看似随和,其实不然。话都只说半分,说半藏半,吝于让他人窥见自己真实的内容和弱点,像一只自我保护性很强的有壳动物。 牛可清被膈应到了。 虽说你我一炮后就相忘江湖了,但没必要连饮食上的喜好也避而不谈吧?防人跟防贼似的。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在乎太多,毕竟炮友嘛,要的是肢体接触,又不是心灵接触。将重点放在样貌和身材上就够了,心理、性格什么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儿好。 不过牛可清自己心里不舒服,就报复性地,也想捉弄一下对方。 他打着坏主意,又将咖喱往古伊弗宁面前一推,说:“男人要多吃点肉,做事才有力气。” 此话一出,牛可清隐隐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再结合在“大小”上闹过的笑话,他这话,很难令人不想歪…… 是不大妥当。 然而,古伊弗宁比他更早意识到话里的歧义,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短促又不着痕迹,牛可清听着却尴尬极了,他认为自己很可能被当成了一个向约会对象疯狂进行性暗示的**小零。 牛可清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使坏不成,他反倒被对方使坏了一把。 古伊弗宁只摊摊手,假装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 怕被当作淫糜不堪的人,牛可清慌乱地解释:“我只是想说……不吃肉会体虚。呃,就是没力气。对,做什么都没力气,不是特指做、做那个没力气。” “做哪个?”古伊弗宁仍是笑,这笑里,还有点故意逗他的意思。 牛可清了然,这人是个高手,跟高手过招就要兵行险着。 于是他果断将慌乱和羞涩藏起来,换上一张厚厚的脸皮,正襟危坐地回答:“就是你想的那个。” 古伊弗宁微微一愣,被牛可清的坦率所意外到。敢于袒露欲望上的渴求,也非一般人能做到。 男人原本就笑着,因牛可清这话,那细红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向前伸了伸,将触未触地,以指尖抵上牛可清的指尖,才说:“好得很。” 慌乱和羞涩可以藏起来,发红的脸颊却不可以,牛可清表情严肃,两颊却越烧越烫,烧出与他气质不符的绯红,被古伊弗宁尽收眼底。 叫人怎么舍得不调戏一下? 古伊弗宁的指尖一动,刮了刮牛可清的指缝,充满暧昧,“牛先生,你真的很有趣,有趣得可爱。” 十指果真连心,一股痒意从牛可清的手指传开,激得他心尖儿一颤。 牛可清猛地缩回了手,呼吸加快了,“可爱?你说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说可爱。 “嗯,就是说你啊,”古伊弗宁假装左看右看,“不然,这里还有其他牛先生在吗?” 牛可清不动声色地,用铁勺子的面儿照了照自己的脸,模糊不清,但很明显,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轮廓。 可爱个屁。 他慌张地抬了抬眼镜,“‘可爱’这俩字……跟我沾边儿吗?” 他很不认可这个形容词,却还是被撩到了。 这位三十岁的成熟男人,明明刚才还像个壮士一样,勇猛地袒露自己的欲 望;此刻却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犯起了羞。 如果现在有个听诊器,牛可清一定会拿起它,用来听听自己那蓬勃的心跳,听那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 这是在餐厅的角落里,见周遭无人,古伊弗宁压着低哑的声线,悄声对他说:“你确实很可爱,可爱到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 他顿了顿,又将尾音拉长:“——做那个。” 这嗓音,从小提琴的婉转切换到大提琴的低沉,配上话语内容,虽粗不俗,还性感得要命,听得牛可清差点没当场**。 这不仅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可爱,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可爱而想跟他......嗯。 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帅气招人,也不是因为他的身材匀称挺拔,更不是因为他作为一名职业精英,有着极富吸引力的成熟气质。 而是因为可爱。 古伊弗宁愉悦地用叉子戳了一块肉,送进自己嘴里,嚼光嚼净后说:“我会听你的话,多吃点肉,多长点力气。然后……” 牛可清也很上道,他用铁勺子敲敲玻璃杯的边缘,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示意对方继续:“然后什么?” 古伊弗宁一改之前的藏掖,优雅地道出自己的欲 望,“把你抱起来,做。” 非常直白的一句话,那语气无遮无掩,就只像在说“我明天想吃扬州炒饭”而已。 调情是门学问,他们一个天赋异禀,一个勤学苦练,都是殿堂级玩家。 二人你来我往地调,把这火候控制得刚刚好,只需再升一个温度,立马就能****。 之后,牛可清暗自加快了吃饭的进度。因为他也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与古先生“深入交流”—— 找一张又大又软的床,做一件尽情尽兴的事。 两人吃到一半时,一个服务生端着水壶走过来,周到地往他们的杯子里倒水,“先生们,我为你们添点水。” “谢谢。” 餐桌顶上的吊灯挂得太低,被这高个子的服务生撞得一晃,射 出的光线顿时摇曳不止。 牛可清不经意抬头,便看见晃动的光影映在古伊弗宁的脸上,不停地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一下接着一下,时明时暗,来来回回地变幻。 光线晃荡不已,模糊了眼前人的容貌,花了牛可清的视线。却忽然,清晰了他的记忆。 就在这一瞬间,牛可清想起了某些事情。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么汹涌,又那么平淡。在此刻,旧日过往忽然被想起,那一幕幕像播老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浮浮重现。 牛可清怔怔地,怔怔地看着古伊弗宁,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会如此熟悉。 第5章 是夏天和荷尔蒙的味道 “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千与千寻》 晃动的晕黄光影,映照着面前那张俊美的混血脸庞。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令牛可清依稀记起了大学的一些事。 距离现在,也快七八年了吧? 记忆在脑海中渐渐回溯。 大三那年的夏季炎热而聒噪,大学的每个角落里都洒满了夏日的光影,连树上的蝉都叫得格外响亮。 “传球传球!” “三号防守啊!” “快快快......” 大学校园的操场上,有一群正打篮球的男学生,肆意又张扬,蓬勃又帅气,在太阳底下尽情地挥洒着热汗。 其中,有个男生的相貌分外亮眼,身材也格外高挑,那是古伊弗宁。 他身穿一件白色的背心球衣,劲瘦的肌肉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在太阳下反射出一层亮泽的光,每个毛孔都透着青年人的朝气。 不远处的场外,刚下课的牛可清正好经过。 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嘴里哼着小调儿,优哉游哉地路过篮球场边,正往宿舍的方向奔去。 意外总是来得如此忽然。 在某个球员投出一个远程三分时,古伊弗宁为了阻止对方进球,纵身高高一跃起,抬手用力拍掉了那个球。 男生的力道很大,篮球瞬间被他拍离原本的方向,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形的抛物线,直直地朝场外的牛可清砸去。 “咣——!”惨剧发生了。 篮球重重地撞上脑袋,正对牛可清的太阳穴一击即中,可怜的他只看见一团黑影袭来,便连人带车摔了个四脚朝天。 周围一片惊呼。 众目睽睽之下,牛可清这倒霉催的,他甚至都来不及“啊”一声,便华丽丽地被砸晕了。 烈日底下,牛可清躺在地上眼冒金星,忽然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有人正靠近他。 那人在他身边蹲下,将他的头轻轻托起,按着他的人中,似乎还叫了他几声:“同学!喂!同学!你没事吧?醒醒!” 声音还挺好听。 作为罪魁祸首,古伊弗宁第一时间就冲过来了,他单膝跪在牛可清的身边,满脸焦虑地为他查看伤势。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下把你砸猛了,”古伊弗宁轻拍着牛可清的脸,不停地跟他说话:“你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牛可清听见了,可他拼尽全力也睁不开眼睛。那日头太刺眼了,他的头好疼,也好晕,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的。 要死了。 凶手是这个声音很好听的人。 旁边围了越来越多人,同学们都被这忽然倒地的牛可清给吓坏了,七嘴八舌地议论—— “天呐,这是被砸晕的还是中暑了啊?” “快叫救护车啊!送医院!” “咱们不就是医科大学吗?” “送学校医务室快点啊……” “我……我……”牛可清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想说些话,但徒劳无功。 古伊弗宁看他都翻白眼了,果断地将人抱起来,“大家让一让!让条路给我走!” 在半昏半醒间,牛可清像一条瘫软的咸鱼,被两条有力的手臂抱起。他的长腿很无力,只能从那人的臂弯垂下。 牛可清倚着这片热汗直冒的胸膛,依偎在这个陌生人的怀里,那么滚烫,那么汗水淋淋。 是夏天和荷尔蒙的味道。 他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那个人粗喘的呼吸声,然后是几句叫喊,再然后,是旁人纷纷退开的脚步声。再再然后,是耳边呼呼而刮的风声。 古伊弗宁抱着昏迷的牛可清,在长长的校道上狂奔着,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吸引了不少惊讶的目光。 “让一让!都让一让!” 在很多人的注视下,牛可清像电视剧里软弱无力的女主,被英雄救美的男主公主抱着,奔跑在绿树成荫的路上。 这一幕令路边的同学们咂舌。 校道上不少人拿出手机来拍照、拍视频,可想而知,第二天的校园论坛上肯定会大肆传播这段画面太美的“男男”新闻。 在牛可清模糊的记忆里,那条校道很长很长,因为他在那个男生怀里晕了过去,仿佛睡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可当他懵懵醒来的时候,自己依旧在那个男生的怀里,而那个男生依旧在奔跑。 啊,原来只是短暂地晕了一会儿。 奔跑的古伊弗宁死死地咬着牙关,汗水从他头发的两鬓滑下,经过下颚边缘,聚集到线条凌厉的下巴,又随着他动作的摇晃,“啪”地滴到了怀中人的脸上。 牛可清就是被这滴硕大的汗珠给砸醒的。 当他颤颤地睁开一丝眼缝儿时,看见的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清秀可人,宛若女孩的长相;白净无瑕,好像初夏盛开的栀子花。 牛可清恍惚间觉得,他是被一个颜好的金刚芭比给抱着。 不过最惊艳的,是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吧?在阳光的照耀下玲珑透薄,像粼粼发光的海水的颜色。 以至于牛可清又觉得,他是被一只蓝瞳的妖精给抱着。 “是混血儿吗?”牛可清神志不大清醒,心里想到什么,便喃喃地问出口了。 但他这声询问太过薄弱,古伊弗宁并没有听见,只是很卖力地在奔跑,累得脑子都嗡嗡了。 于是,牛可清在心里默默地回答自己:“是吧,是混血儿吧,这眼睛真是漂亮,人也漂亮。” 当时的牛可清没有想到,这张精致得像瓷人儿的脸,会隐没在自己的记忆里那么多年,又被一款叫“LUO”的交友软件唤起。 “觉得脑袋晕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话,保持清醒,”古伊弗宁的嗓音很好听,从牛可清的头顶上稳稳传来。 早在高中,牛可清就完成了性取向的启蒙,他非常清楚一个长得好看的男生对自己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虽然时机不太对,但他还是抱着一种搭讪的心理,想要说些什么,“你......” 他想问“你是单身吗”,但没能问出口。 跑得飞快的古伊弗宁喘着气儿,对他说:“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到医务室。” 牛可清“嗯”了一声,忽然间就放弃了搭讪。因为在开口的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人家也不一定喜欢男的啊。 烈日投下大片金黄色的阳光,被抱着的牛可清安静如鸡。抬眸时,他看见男生的脸被阳光映出斑驳的光影。 那些摇晃的淡金色光芒啊,随着古伊弗宁的奔跑而闪灭,不断地变换着明暗。 很奇怪,这段短短一瞬的记忆,竟像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扎根在牛可清的脑海里八年。 哪怕早已尘封多年,如今经这无心的勾起,依旧能还原得如当初那般清晰。 可那个发生在大学时期的小故事,并不如那些校园文一般甜蜜,它是短暂的,也是无疾而终的。 在被送到校医室之前,牛可清又晕了过去。等到他醒来时,病床边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空荡的病房里。 把他送来的古伊弗宁早已离去。 侧了侧头,牛可清发现床头柜上留了张纸条: “今日的事非常抱歉,有事先走。若有需要,请拨此号:15********9.” 字迹挺好看的,秀气细劲的小楷,“字如其人”这句话当真没错。 牛可清知道,这字条是那个男生给他留下的,还一并留下了联系方式和一袋零食饮料。 看来,那个把他砸晕的“元凶”,也并非什么不负责任的狗东西。 再后来,牛可清被一个男生抱着飞奔的事传遍了整个校园。因为这件事,牛可清被很多人嘲笑为“弱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饱受嘲笑和谈论。 至于那个手机号,牛可清一直都没敢打过去。这串十一位的号码,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足足八年。 是啊,一瞬间的悸动并不能成为长久的暗恋。更何况,与那份悸动随之而来的是持续了整个大学生活的难堪、被嘲笑与被谈论。 这样的记忆,又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呢? 没想到这次多年后的见面,又猝不及防地,勾起了被牛可清忽视的记忆。 如今,在一家泰国餐厅的小小角落里,这两个在大学时曾有短暂交集的人,相遇了。 光影在摇曳,牛可清从惊讶到无措,心里“咯噔”一下,心声不断回响着:“是他啊,是他啊......” 古伊弗宁见他一直望着自己,像在发呆,又不像在发呆。于是唤了一声:“牛先生?” 牛可清没听进耳,他正捕捉着昔日记忆的踪迹。 吊灯逐渐不晃了。 在那慢下来的光影中,牛可清从想起到笃定,不过是短短几秒的事情。堪堪一瞬间,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其存在便换了一种意义。 对于牛可清来说,古伊弗宁不再是一个初次见面的网友,而是一个阔别多年的旧人。 手里的杯子再也拿不稳,“砰”一声,从牛可清的手中跌落,在桌面上滚了两滚。 杯里的水早被喝完了,只剩一点点从翻倒的杯中洒出,晕湿了桌布的一角,也沾湿了男人的指尖。 古伊弗宁连忙给他扶正杯子,拿起餐巾,将桌上的水迹摁干,嘴里无责怪之意地念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牛可清看他忙于收拾的样子,只静静地端坐着,依旧在凝视那张写满熟悉感的脸。 似乎这样,就能给模糊的回忆勾勒出更为清晰的轮廓。 悄悄地,他在心里,重新向古伊弗宁打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我的老同学。” 第6章 此刻,他性冷淡了 “事情在该发生的时候就会发生,然后我们就相遇了。”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牛可清看着古伊弗宁,藏在桌子下的手早已将桌布拽紧,周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面前的这张脸,蓦地与多年前的记忆重合在一起,就像两条平行多年的直线忽然交汇。 霎时间,似有一个锤子在重重地敲击他的心房。 “你、你……”牛可清的嘴巴微微张开,终究又是合上了。 古伊弗宁见他脸色不太对,问道:“我?我怎么了?” 停滞半天,牛可清怅然若失地摆摆头,“没什么。” 这件事,他一个人记起就够了。 那是段令人难堪的往事,对方没有记起的必要,他亦无谓提起,只会徒增尴尬与丢脸。 古伊弗宁见他停下手中的餐筷,脸上神情还怏怏的,觉得奇怪:“你怎么不吃了?不是说多吃点才有力气吗?” 牛可清撇嘴,“我又不是要出力气的那个。” 古伊弗宁差点一口冬阴功汤喷出来。 “你真的很有趣,”古伊弗宁用餐巾擦擦嘴角,对他说。 “谢谢,”受到夸赞的牛可清并没有多高兴,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假笑。 忽如其来的记忆唤醒,令牛可清变得兴趣寡淡。不仅是对面前的菜寡淡,也是对面前的人寡淡。 他本来想着吧,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错,要是合得来,说不定还能发展为长期炮友。 但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就像你在品尝一道佳肴时,忽然吃到一颗味道怪异的花椒,舌尖被刺得发麻,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是硬着头皮咽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舌尖发麻的感觉太强烈,始终令你心存芥蒂,那这道佳肴,便不再是佳肴了。 你甚至放下了刀叉,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于是此刻,牛可清性冷淡了,一炮也不想约。 “我们待会儿吃完饭,就直接……嗯哼?”古伊弗宁看了看手表,才八点,“噢,我们的时间还挺充足。” 结束晚餐,直奔酒店。 漫漫长夜,共赴巫山。 牛可清笑笑,没说话。 他在想怎么开溜。 古伊弗宁,这位gay圈人见人爱的美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颗花椒,仍在主动地调剂气氛。 殊不知对方早对他失去了“性趣”。 古伊弗宁给牛可清的空杯子续了点水。 男人的动作慢条斯理,嘴角噙着浅笑,手腕骨骼凸起,若放在以前,这些都是会戳中牛可清的苏点。 但现在,牛可清看见这张脸,就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会想起被篮球砸晕,会想起被人公主抱,会想起被嘲笑的那几年大学时光。 没人会主动触碰令自己难堪的回忆,还有回忆里令自己难堪的人。 “那个……”牛可清用了狗血电视剧里的说辞,对古伊弗宁说:“古先生,我忽然记起来,我今晚还有点事。呃,先告辞了,拜。” 古伊弗宁:“?” 他还没反应过来,牛可清就像一只窜起的麋鹿,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来,匆匆忙忙地转头离开。 即使这男人脚步平稳,体态翩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落荒而逃。 “啊?不是,你……”古伊弗宁懵逼了,他这是莫名其妙地就被甩了? WTF 牛可清的行为很有“仙人跳”的特征,但古伊弗宁难以理解,都这年头了,还有人会为了骗一顿饭而玩“仙人跳”的么? 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隐情,不然对方的态度怎么会忽然间360度大转变呢? 于是,古伊弗宁站起来,快步追上去,“喂!等等!” 牛可清扬扬手:“不等了!” 古伊弗宁:“不是,你先等一下!” 牛可清:“真的不等了!” 古伊弗宁:“等等!” 牛可清:“......” 牛可清不敢回头,索性装聋到底。他加快了步伐的频率,古伊弗宁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追。 这俩人你追我赶,经过一个服务员身边时,刮起的风把人工作帽都给掀翻了...... 竞走比赛! 距离餐厅的门口越来越近,牛可清看着那扇近在咫尺的大门,暗暗咬紧牙关:只要出了这门,我就跑起来! 古伊弗宁在后面紧紧跟着,向前伸出手去,心急地想要将牛可清拉住,“欸!不是,牛先生,我们聊一下——” 万万没想到,他今天穿的皮鞋太滑了,店里刚刚拖完地,地面还是湿漉漉的,非常滑。 能溜冰的那种滑。 猝不及防地,古伊弗宁脚下“哧溜”一滑,整个人直接朝前扑去,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前面的牛可清…… 的羽绒服。 古伊弗宁的手表上有一个金属扣,勾住了牛可清羽绒服的布料,紧接着是“刺啦”一声,羽绒服的后背被刮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就这样,一向翩翩的古先生失控摔倒,连带把翩翩的牛先生也给扑倒了,还将人羽绒服撕开了一个特大特大的窟窿。 雪白的鹅毛绒满天飞,纷纷扬扬,像深冬下雪一般飘落,洋洋洒洒地落满了餐厅。 古伊弗宁和牛可清,还有旁边十几桌的客人,全都无一幸免,头上皆被洒了白色的羽毛。 桌上那些菜,全废了。 两个男人,此刻一上一下,交叠着摔在餐厅的过道上。牛可清以脸着地,古伊弗宁的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块扯下来的布料。 牛可清:“.........” 古伊弗宁:“.........” 不少人拿出手机来,赶紧拍下这“室内飘雪”的壮观情景;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踮起脚,“咿咿呀呀”地去抓羽毛;餐厅老板跺着脚“嗷嗷”大叫。 这场景,还真不是短短“尴尬俩字就能形容的。 史诗级灾难现场。 * 几十分钟后。 两个体态优雅、浑身狼狈的男人站在餐厅外面的广场上,各自叼着一口烟,静静地吞云吐雾,神情无比沧桑。 他们原本熨帖的头发此刻乱蓬蓬,还残留着少许细绒毛,黑色夹着白色。 旁人看了,还以为他俩是从哪个鸡窝里爬出来的。 手里最后一丝烟灰燃尽,古伊弗宁主动开口,“那件羽绒服的钱,我赔给你吧。” 牛可清摆摆手,“算了,不用。” 他装得是挺大度的,潇潇洒洒抽口烟,满口的不在乎。 实际上,牛可清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丢脸过,他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撕烂了衣服,还脸朝下被扑翻在地,要不是见人多,他早就狠狠地给古伊弗宁一拳了。 “你那衣服挺贵的吧?我得赔,”古伊弗宁不习惯欠人东西,即使对方只是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陌生人。 牛可清从唇边呼出一口白烟,喷了他一脸,“赔什么赔,就一件衣服。” 古伊弗宁保持着教养,“这件事是我造成的,非常抱歉。” 牛可清叹了口气,心想:你不仅毁了我的衣服,还毁了我今晚本该拥有的性生活,是该抱歉。 现在炮是约不成了,表面的体统也维持不下去了,牛可清在垃圾桶旁掸掸烟灰,淡淡道:“都说不用了,你这人屁话还挺多。” “屁”字都出来了,他是连斯文都懒得装了。 古伊弗宁:“.…..” 二人相顾无言,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从彼此的眼神里溢出来。 这个夜晚,实在是糟糕得一塌糊涂。 抽尽了最后一口烟,嘴里呼出的气从白烟变成了白雾。牛可清畏寒怕冷,没了那件厚羽绒服的保护,现在他站在这冽风嗖嗖的广场上,冷得双腿直打颤。 古伊弗宁看在眼里,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到他身上,“你穿我的吧。” 这个男人的绅士风度不是故作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令牛可清的心微微一动,有种被照顾的暖意。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对方这是把他当成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吗?大学时候的公主抱是这样,现在的披衣服也是这样。 他好歹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 牛可清无语道:“我们就要说拜拜了,估计以后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你现在把你的衣服给我,我怎么还给你?” 广场上灯饰变成了浅蓝色,他们相对而立,被薄蓝的光辉簇拥着,彼此之间好像只剩下疏离。 暧昧?一丝不剩。 “还是……”牛可清眨了眨眼,调侃道:“你想借机留个联系方式,日后好相见?手法也太老套了吧,古先生。” 古伊弗宁轻轻地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 牛可清正想把羽绒服脱下来还回去,就被对方制止了,古伊弗宁按住他脱衣服的手,“牛先生,你想多了,我没这想法。” “嗯哼?”牛可清的手放下了。 古伊弗宁揪了揪羽绒服的领子,将牛可清裹得更紧:“我也觉得我们以后没有再见的必要。这件衣服,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扔了也好,留着也罢,随便你。”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却有种令人无话反驳的感觉。牛可清的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话落,古伊弗宁便转身离去了,连声“再见”也没说。 那男人,披着一袭黑色的长大衣,锃亮的皮鞋踏着广场的大理石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消失在牛可清的视野里。 牛可清一个人站在广场上,披着一件尚有余温的羽绒服,失神了好久。 他觉得唏嘘。 那个拥有浅蓝色眸子的男人,多年前曾闯入他的生命中一片刻,便匆匆离去了;多年后再次闯入他的生命中一片刻,还是匆匆离去了。 无疾而终依旧是结局。 但这次,好歹算是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第7章 尴尬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上帝总爱给基佬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小修罗 生活总是出人意料。 在约炮失败的第二天早上,牛可清和古伊弗宁亲身演示何为“冤家路窄”,他们相当有缘地…… 在市立医院的门口相遇了。 两个人,面对面,当场石化。 他们像两根冻僵的冰棍,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看着对方发愣许久。 和约炮网友在工作单位里见面,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了声“草”。 一阵刺骨的冷风拂过,二人双双清醒过来,强行保持面上的镇定,难堪地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牛可清黑着脸:“嗨......‘晚上好’先生。” 古伊弗宁青着脸:“嗨......‘刘姥姥’先生。” 双双又是无言以对,皆四支僵劲不能动,这局面可真是尴尬,过分尴尬。 尬了几秒,他们同时开口—— 牛可清:“你怎么在这儿?” 古伊弗宁:“你怎么在这儿?” “.…..” 又尬了十几秒,二人再次同时开口,似乎还抢着说—— 牛可清:“我来看病。” 古伊弗宁:“我来探病。” “......” 又又尬了几十秒,他们已经累了,皆做着最后的挣扎—— 牛可清:“有点小感小冒。” 古伊弗宁:“有个朋友住院。” “.…..” 兜兜转转,这两个男人就这样重遇了,然后二人合力,来了个尬聊三连发,生生把天给聊死了。 此时,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从古伊弗宁身边走过,顺口打了声招呼:“古医生,早啊。” 古伊弗宁:“......” 天上罕见地掠过几只乌鸦,扇着翅膀盘旋几周,尖锐地叫了好几声:“鸦——鸦——鸦——” 牛可清交叠双手,略微地低了低头,嘴角颤了颤,肩膀有小幅度的抖动。 他在憋笑。 谎言被当场拆穿,古伊弗宁尬得头皮发麻:“……梁主任,早啊。” “今天十点有个医师会议,别忘了啊,”梁主任提醒他。 古伊弗宁点点头:“嗯。” 梁主任笑着走了。 古伊弗宁有种当场被开膛剖腹的感觉,内里全被牛可清看光光了。还有盏上千瓦的强光灯对着照,叫他无处可逃。 牛可清挑挑眼眉,加重语调喊了声:“古医生?” 古伊弗宁:“......” “来探病的?朋友住院?你们医生管看病人叫探病?”牛可清的话挺规矩,语气却明显嘚嘚瑟瑟,有种戳穿了对方真面目的得意。 古伊弗宁露出一个绅士式假笑。 此时,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经过,她见到牛可清,立马面露喜色:“牛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牛可清:“......” 那几只乌鸦又飞回来了,尖着嗓子使劲儿助兴,叫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鸦——鸦——鸦——” 古伊弗宁抬起手,用指关节托托眼镜,顺带遮掩住偷翘的嘴角。 他在偷笑。 谎言被踢破了,牛可清尬得口齿不清:“叶女士啊,这么巧,呃,我调来这边工作了......” 叶女士是牛可清以前的病人,笑着寒暄两句,“哦,那是挺巧的。我来市医院体检。赶时间,先走啦。” 牛医生点点头:“慢走。” 叶女士笑着离开了。 风水轮流转。 苍天饶过谁。 古伊弗宁挑了挑眉峰,学着牛可清那语调,故意喊了声:“牛医生?” 牛可清:“......” “来看病的啊?果然啊,医生都是能医而不能自医。”古伊弗宁话里带着嘲讽,朝他走近一步,那审视的要把牛可清的皮都给刮了。 牛可清局促地捏住眼镜腿,偏头,逃避对方的视线。 他有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那点小谎言在古伊弗宁面前无所遁形。丢了面子不说,单是一种尴尬感就让人挠心挠肺。 算了,他们彼此彼此吧,打了个平手,谁也不比谁强,反正都很尴尬就是了。 牛可清觉得自己这经历还真够奇妙的—— 入职新医院的第一天,就跟某位同事以约炮的方式出了柜。 两个人在冷风中相视片刻,一起走进了医院,去搭乘电梯。 期间,他们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根本无话可说。 为了避免大眼瞪小眼,一进到电梯,两个人就自觉地错开站位,一前一后地站,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牛可清站在靠着电梯按键的一侧,他摁下“八楼”后,手停了停,问古伊弗宁:“你几楼?” 古伊弗宁:“十……十三楼。” 牛可清很绅士,顺手帮他摁了个“十三”。 古伊弗宁微微点头:“谢谢。” 牛可清悬着的心落下了,无比暗喜:幸好幸好,他和古伊弗宁的楼层不同,就说明他们不是同一个科的,不用朝夕相对地尬。 其实牛可清的科室在十一楼,但为了隐藏自己真实的工作地点,他脑子一热,就随便按了个“八楼”,准备出了电梯后,再多走几层楼梯。 嗯,科室在十楼的古伊弗宁也是这么想的。 坐电梯的时间有些漫长,两人间的氛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每分每秒都令人窒息。 要说些什么吗?说些什么吧......不然真的太尴尬了。 牛可清侧过头去,僵硬地开口,问古伊弗宁:“你……是哪个科的?” “肛——”古伊弗宁顿了顿,改口道:“骨科。” 牛可清眼神飘忽,点着头“噢”了一声,同时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古伊弗宁看了眼他的后脑勺,又收回目光,“你呢?” “口——”牛可清把话噎了回去,淡淡定定地撒谎:“脑科。” 两个人的想法一致:嗯,这家医院这么大,不同科室部门,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能碰见。 期间有人进出电梯,要摁电梯按键,牛可清为了给人让出位置来,只能往后退了一点,与古伊弗宁并肩站着。 二人都进入了彼此的余光里,又不好正大光明地对视。牛可清的眼珠子斜着瞥开,古伊弗宁则垂着眼眸,以浓密的睫毛遮挡眼色。 实际上一刻也没停过偷瞄对方。 电梯内的时光度秒如年,空气中仿佛结了厚重的冰霜,又冷又硬,使得他们浑身不自在。 为了缓解这窘境,换古伊弗宁干干地问:“以前怎么没在医院里见过你?” 牛可清插在口袋里的手指一直绞着,“我新调来的,今天第一天报道。” 古伊弗宁:“这样。” 牛可清:“是的。” 古伊弗宁:“入职顺利。” 牛可清:“谢谢,承你贵言。” 这俩没话找话的顽强精神,值得敬佩。 古伊弗宁的语气很淡很淡,明显只是为了敷衍而对话。牛可清又何尝不是呢?他尴尬得一直在假笑,这演技连他自己都觉得烂。 这你来我往的尬聊实在累人,于是牛可清不再笑了,古伊弗宁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一个当木偶,一个当哑巴。 膈应,太膈应了。 尴尬,太尴尬了。 “叮咚——”电梯终于到八楼了。 牛可清连“再见”都没说一声,就匆匆走出了电梯,像一个赶着逃难的难民。 这可不是什么夸张的比喻,他确实是个受灾的难民,尴尬难道不是这世间最大的灾难吗? 直到拐了弯儿,牛可清才把嘴角搭拢下来。他一直假笑把脸都笑梗了,揉揉嘴角,只觉心累不已。 牛可清穿过八楼长长的走廊,推开了防火通道的门,进入了楼梯间。 口腔科在十一楼,他踩着楼梯,扶着栏杆,一阶又一阶,朝着楼上走去。 爬楼梯可真是件苦差事儿,有电梯不坐非要走楼梯,牛可清也不知道自己犯的什么傻。 果然,人为了避免尴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楼梯间空荡荡的,只有牛可清这一阵脚步声,然而渐渐地,好像多了一阵不同的脚步声。 两阵脚步声一上一下,隐隐约约地交汇在一起。不过牛可清没放心上,他正累得够呛呢。 在十楼和十一楼之间的拐角处,两阵脚步声猝然停住,两双款式差不多的男士皮鞋......相遇了。 牛可清:“......” 古伊弗宁:“......” 这两个五分钟前刚见过的男人,相相在楼梯口碰面,一个正在下楼梯,一个正在上楼梯。 谁他妈能想到呢。 尴尬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在寂默里。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二人深吸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抬了抬眼镜,又同时开口说道—— 牛可清:“世界还真挺小。” 古伊弗宁:“我喜欢走楼梯。” 当然了,他们都觉得对方在扯犊子。 这次的谎撒得毫无技术含量。事实证明,他们张嘴说瞎话的本事都不赖,即便撒的谎都被对方看出来了,本人也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万不得已,牛可清再次挂起假笑,如同每个努力处理同事关系的上班族,他也在尽力地舒缓这难堪的局面。 终于,古伊弗宁绷不住了,直接说:“别笑了,你笑得像哭丧。” 牛可清:“……” 他破罐子破摔,挫挫地说“那算了,反正我也笑不出来。” 古伊弗宁一愣,竟然微微地笑了,是真情实感的笑,被牛可清逗笑的。 牛可清懒得假装了,用手松了松勒脖子的领带:“我十一楼的。” 古伊弗宁侧了侧身,为他让出条道儿:“我十楼的。” 牛可清捏捏鼻梁:“那……拜?” 古伊弗宁点点头:“嗯,拜。” 两个人没再多说废话,直接擦肩而过,一个继续上楼梯,一个继续下楼梯。 两双男士皮鞋踏着阶梯,相向而去,互斥的背影有些相似,朝着不同的地方渐行渐远。 第8章 搭救 “磨炼我情商,还是低估我是绵羊。” ——《查无此字》 世界上或许有着这样的玄学:一个你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在与之见过一面并留下些许印象后,你们会奇迹般地经常遇见。 或是巧合,或是命中注定,那个人会屡屡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牛可清就是被这种玄学砸中的人。 中午去医院食堂的时候,很不巧,牛可清又碰见了古伊弗宁。两人看见对方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盘子差点没打翻在地。 他们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一触碰又赶紧错开,都装作没看见对方。 俗称“睁眼瞎”。 牛可清:“......” 古伊弗宁:“......” 很默契地,他们装作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连个招呼也没打。 两人背道而行,古伊弗宁本来想吃西餐,愣是走去了最右边的中餐窗口;牛可清本来想吃中餐,愣是走去了最左边的西餐窗口。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彼此相隔了整个食堂的距离。 中餐那边的队伍比较短,古伊弗宁很快便拿了餐食,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一个人完成填饱肚子的过程。 在日常生活中,古伊弗宁喜欢独处,因为他不想花费过多时间去维系不必要的社交。 这位古先生认为,在与他人的关系中,你来我往皆是利益使然,或为了满足需求,或为了成全自我。如果不能做到以上两点,就不值得付出太多的感情。 过密的关系不过是累赘罢了。 只是有一点:颜好的人在社交群体中总是特别吃得开。 即便古伊弗宁习惯独处,他的相貌如此出众,身边也有不少想要靠近他的人。 例如现在正朝他走来的那位女护士。 “古医生,一个人哦?”女护士走到他旁边,微笑着问。 古伊弗宁淡淡道:“嗯。” 女护士笑得更开了,甜甜地问:“那我能坐下吗?” 这女护士暗慕古伊弗宁许久了,总是见缝插针地寻找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惜这位英俊的古医生天生不喜欢女人,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这姑娘是个高段位的,一直不明说不表白,古伊弗宁也就没有拒绝的由头,只能饱受对方的纠缠。 “呃……”古伊弗宁欲言又止,非常想说“不能”,然而周遭的座位空荡荡,似乎就等着有个人来坐。 见他不答,女护士的脸皮也挺厚的,便自顾自地坐下了,“我恰好也是一个人吃饭,一起吧。” 被强行拼桌的古伊弗宁:“......” 这姑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每次都拿她没办法。 拒绝这回事儿吧,古伊弗宁也不是没有暗示过。不过对方装傻装不懂,嘴上长期挂着“我们可以先做好朋友”,他也奈她不何。 总不能对她先出个柜吧? 女护士很自来熟,主动把自己盘里的肉都夹给古伊弗宁,“我吃不完,给你分点。” “……谢谢,真的不用,”古伊弗宁的语气依然礼貌,但脸色已经不大好了。 他只想有个人来搭救他一下。 西餐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牛可清的目光扫来扫去,假装不经意地四处看,实际上看的都是同一片地儿—— 古伊弗宁落座的位置。 人就是天生好奇。 他看见古伊弗宁对面坐着个女孩,挺漂亮的。两个人男帅女靓,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嚯,女的还主动给男的盘里夹肉。这行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亲密。 牛可清莫名不爽,暗暗腹诽:姓古的男女不忌?不会是双.性恋吧?又或者……他们只是普通同事?不会也是在吃约炮饭吧? 疑问一连串,他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就是止不住地想东想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古伊弗宁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牛可清迅速扭过头去,差点没把自己的脖子给扭了。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极了电视里的那些谍战特务。 牛特务揉着脖子,并没有就此放弃观察“敌情”。他拿出手机假装在玩,余光却偷偷地瞄着“敌方阵地”,一颗滚到眼角了。 “小伙子!小伙子!”食堂阿姨挥着大勺子在叫他,但牛可清一点也没听见,他依旧在偷看着古伊弗宁,完全愣神。 后面的人拍拍他,“喂,哥们儿,阿姨叫你。” “啊?”牛可清心不在焉地应着。 后面的男人提高声量:“你还打不打菜了?大家都等着呢。” “哦哦,对不起啊,”牛可清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食堂阿姨在一直催他,后面排队的同事们怨声载道。 阿姨竖着两条眉,凶巴巴地吼道:“吃什么啊?” “就……那个肉酱意粉吧,再来个罗宋汤。” 牛可清尴尬地随便点了个菜,刷了饭卡,连连跟阿姨和后边的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捧着打好的菜,牛可清拐离了队伍,他觉得脑袋里的思绪杂乱无章,就像这碟子里的肉酱意粉,乱缠一通。 都是那个姓古的害的。 牛可清止住不断膨胀的好奇心,禁止自己再去关注那个姓古的。 他捧着餐盘一路走,准备找张桌子坐下,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牛可清!” 牛可清脚下一顿,听着这把耳熟的声音,不由地感到头皮发麻。 他颤巍巍地回头一看,果然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浅蓝色眼睛—— 古伊弗宁正坐在那里,微微笑地看着他。 男人噙着轻柔的笑意,额头上明晃晃地凿着“友善”两个字,跟之前那副装不熟的冷漠脸截然不同。 牛可清:“......”好害怕。 若是只有古伊弗宁在,牛可清一个白眼就扔过去了,可偏偏古伊弗宁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那女护士转过头来,也看向牛可清。 这境况逼得牛可清进退为难,他忍住恼火,不得已又撑起一个假笑,“古、古医生?怎么了?” 又来了,那种尴尬的感觉。 一个姓古的,一个姓牛的,这两个人的笑都很不简单:一个包藏祸心,一个绵里藏针。 牛可清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明明刚才还装不熟来着,怎么现在又主动叫他了? 但能肯定的是,古伊弗宁那笑里,包含着很强的目的性,包含着很不寻常的意味。 牛可清的右眼皮跳了跳,有种不良的预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带坑里去。 果然,古伊弗宁下一句就主动邀请他,“牛医生,你也一个人?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牛可清没忍住,眉头蜷缩成结,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差点发射一句“谁要跟你一起吃饭”。 “不了,我怕打扰到你们,”牛可清客客气气地婉拒,内心千百般不愿意。 他觉得自己挺矛盾的,刚才还好奇心作祟,净想偷看人家来着;现在就只想尽快离远一点,划清界限。 偏偏古伊弗宁不肯放过他,慈眉善目地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过来坐,“不打扰,大家都是同事,一起吃个饭而已。” 牛可清倒吸一口寒气。 他很不想跟古伊弗宁一起吃饭,他怕自己会得尴尬癌而死,但这里还有别人在,牛可清确实不好当面拒绝。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了,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在古伊弗宁旁边坐下的时候,牛可清还有点扭捏,强行忍下把手里的肉酱意粉盖对方头上的冲动。 “你们都快吃完了吧?”牛可清笑着问,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赶紧吃完走。 “没,刚开始吃,”古伊弗宁笑着回,言下之意就是:你给我好好坐着。 牛可清笑不出了。 他有点血压飙升。 “坐如针毡”这四个字很适合现在的牛可清,他用叉子卷起一坨意粉,送进嘴里,机械地嚼了嚼。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古伊弗宁,男人没什么表情。 他又瞥了一眼对面的女护士,恰好女护士也在打量他。牛可清总觉得,这姑娘看他的眼神……不大友善。 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吃着饭,各自守着一个餐盘,默默进食,互不打扰,形成一种怪异的磁场。 女护士原本很多话讲的,甚至想趁着这机会,给她爱慕的古医生表白心迹。现在却因为有牛可清这个电灯泡在,变得不好开口了。 牛可清也很不自在,他无端端扯入这顿饭里头,心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但又好像一切都挺正常。 他时不时地瞄几眼古伊弗宁,那家伙,倒是一脸自在。 很快,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古伊弗宁忽然开口,“对了,可清,我还没谢谢你。” 牛可清一怔,不知道对方哪根筋搭错了,“谢我什么?” 古伊弗宁认真脸:“谢谢你给我介绍女朋友。” 此话一出,流动的空气瞬间停滞—— 牛可清的筷子吓掉了:“?” 女护士的筷子惊掉了:“?” 第9章 你中戏出身的吧?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演员》 牛可清震惊得脑袋嗡鸣。 前一半震惊,是给古伊弗宁那一声温柔的“可清”;后一半震惊,是给那句莫名其妙的“谢谢你给我介绍女朋友”。 这世界太诡异了。 牛可清黑人问号脸:“不好意思,请允许我再问一遍,你谢我什么?” 古伊弗宁一脸真诚:“谢谢你给我介绍女朋友。如果不是你,我和小桃也不会认识。” 古伊弗宁的语气逼真,说得煞有其事,像是真的在感谢牛可清这个“媒人”,也在感谢上天赐给他一段美好的姻缘。 牛可清:? 谁能告诉我小桃是谁? 他觉得自己和古伊弗宁不是一个频道的,对方说的明明是中文,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牛可清和女护士双双震惊,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吓得手指无力,四根筷子纷纷掉落在桌上,发出凌乱的声音。 古伊弗宁腆着笑意,“她很好,我们都很好。我和小桃的交往很稳定,也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 女护士一口米饭喷进了盘里,瞳孔剧烈地震,她喜欢了这么久的绝品……怎么忽然就名草有主了?!她追了那么久是白追了?! 牛可清算是比较能忍,他没喷。 他只是满头问号。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给古伊弗宁介绍过对象……他们之前根本都不认识啊卧槽! 然而,他却无端端被套了顶“媒人”的帽子。 牛可清严重怀疑,古伊弗宁的脑袋是被医院大堂的旋转玻璃门给夹坏了。 深沉地叹了口气,牛可清严肃地对古伊弗宁说:“神经科在十七楼,建议你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有病得治,不然——” 他话没说完,嘴就被古伊弗宁用一块排骨给堵上了,牛可清不但话没说出来,还差点当场噎死。 古伊弗宁英俊的面容十分淡定,说得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所以真的要谢谢你,可清啊,如果不是有你这个媒人,我和小桃根本就不会认识,更不会走到今天。” “小桃”是他姥姥追的电视剧里女主的名字,古伊弗宁这临场发挥,把假的说得跟真的一样,听得牛可清一愣一愣。 女护士在追爱路上受到史无前例的打击,一双美丽的凤眼里蓄起了泪水,连牙臼都在打颤:“古医生......你、你有女朋友了?” “是啊,我没告诉过你吗?”古伊弗宁装得毫不知情,语气自然地说:“小桃是我女朋友,我们在一起挺久了。诺,就我旁边这位牛医生给介绍的。” 他指了指牛可清。 牛可清呆如木鸡:“......”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古伊弗宁这番“秀恩爱”,一字一句都杀人诛心,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得女护士面无血色。 大型心碎现场。 她没想到自己奋勇追爱这么久,竟败给了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这程咬金好端端的给人牵什么红线啊,吃饱了撑的吗?! “媒人”牛可清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姑娘对他起了杀心。 牛可清表面淡定,桌子底下的皮鞋已挪了几寸,狠狠地踩上古伊弗宁的鞋头,瞪着他:吃错药了吧你? 古伊弗宁忍着痛,一脸笑意地回视他:江湖救急,帮个忙。 双方一个眼神已抵千言万语。这局面是骑虎难下,不用看都知道,是古伊弗宁在利用牛可清来躲桃花。 末了,古演员还不忘补上一句土味情话,“遇见了小桃,我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这辈子,就认定她了吧。” 他这深情人设演得相当到位,若不是牛可清事先知道他是弯的,还真以为这人陷进了一段幸福美满的爱情里。 “呵呵,”牛可清就冷声嘲讽了两声,脚背就被古伊弗宁用力踩了一下。 “嘶——”他的背顿时绷直了。 牛可清就知道,姓古的无端邀他一起吃饭,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没想到啊,还安排了一出大戏。 当着女护士的面,古伊弗宁“发自肺腑”地夸赞牛可清:“我和小桃平时有什么矛盾,都是牛医生从中劝和,所以真的谢谢他。他既是我和小桃的媒人,也是我们的见证人。” 牛可清青筋暴起,狠狠地呲着牙:“你还来?!” 古伊弗宁揽过他的肩,笑着拍了几下,“多谢的话,对你说多少遍都不够。” 表面上哥俩好,实际上......桌子底下的那两双男士皮鞋,早就被对方踩得“伤痕累累”。 女护士的脑部血管濒临爆开,胸口郁结了一腔淤血,她被气得吃不下饭,始终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地球上,又多了一个失恋的姑娘。 牛可清很佩服古伊弗宁现场编剧的能力,那演技也是奥斯卡级别的。 而作为起着关键作用的配角,牛可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自然不能掉链子,总不能现场拆穿姓古的吧? 牛可清很努力地,管理住即将翻到天上去的白眼,“弗宁,你跟我还客什么气啊。看到你和小梨……不是,你和小桃现在这么好,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这个当月老的,当然也是很欣慰啊。” “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古伊弗宁的演技浑然天成。 牛可清的也很不赖,对方这么坑他一把,他肯定得坑回去。他爽朗道:“不用谢,到时别忘了给我一个媒人红包就行。” 说好的不用谢呢? 古伊弗宁强颜欢笑, “当然。” 表面装得挺大气的,牛可清在桌子下踢踢他的腿,像个小朋友似地闹他:“我这么卖力给你牵红线,红包没有四位数说不过去吧?” 赤*裸裸的敲诈。 牛可清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威胁”:不给就拆穿你。 “......当、然,”古伊弗宁有点咬牙切齿。 “我饱了,你们慢慢吃吧,”女护士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一扔筷子,气呼呼地起身走了。 见她走远,古伊弗宁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朵桃花可算零落成泥了,他不用再受狂热的追求,也不用再耽误人女孩子。 而且,这女护士是个八卦传声筒,古伊弗宁有了女朋友这件事,肯定很快传遍整个医院,也就一并杜绝了更多的狂蜂浪蝶。 一箭双雕,实在是高。 女护士前脚刚走,牛可清就撂了筷子。 他拿出手机,屈起手指敲敲桌面,脸色一变,就对古伊弗宁说:“支付宝还是微信?现金也成。” 古伊弗宁:“......” “微信吧,”冤大头古医生掏出手机来,扫了牛可清的码,随便还加了个“好友”。 在输入转账数额的时候,古伊弗宁的心都在滴血,于是讨价还价:“大家同事一场,打个友情价?” 牛可清化身铁公鸡,笑嘻嘻地摇摇头,“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四位数,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古伊弗宁嗤了一声:“算你狠。” “没你狠,”牛可清回想刚才,还心有戚戚,“忽然把我拉来当龙套,你心还真大,也不怕我露馅儿。” “叮咚”一声红包到账,整整四位数的大金额,牛可清瞬间觉得憋着的气消了。 做一个强取豪夺的劫匪真爽。 钱包大出血,古伊弗宁揉揉眉角,愤懑道:“你这龙套演出费还挺高。” “不然你以为,”牛可清用筷子夹起一坨意粉,嗦嗦地吸了起来,“敢情你是把我当一挡箭牌,挡你那些烂桃花。” 古伊弗宁翘着腿,故意逗牛可清:“你这挡箭牌质量还挺好,牛媒人。” 牛可清讨厌被人利用,忿忿道:“我就该当场拆穿你!” 古伊弗宁倒是没怕过,淡然道:“你不会的。” 牛可清:“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古伊弗宁:“就是觉得你不会。” 牛可清不屑地轻哼一声,不过这话……还真让古伊弗宁说对了,他确实没想过要拆对方的台。 相反,当牛可清意识到古伊弗宁和那女护士不是那种关系的时候,他还有点小庆幸。于是很自然地,就帮着古伊弗宁撒谎了。 至于这庆幸的感觉来自哪里,他并没有过于深究。 牛可清讽刺道:“古医生,你应该直接对那姑娘说,‘旁边这位牛医生是我之前约炮失败的对象,你可以死心了,因为我是基佬,只对男人的屁股有兴趣。’” 古伊弗宁:“......” 这个玩笑无聊透顶,根本没有半点现实性,但牛可清就是忍不住要揶揄他,“看,我连台词都帮你编排好了,干脆利落,永绝后患。” 古伊弗宁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接了话茬驳回去,“说得倒轻巧,换做是你的话,你会这么轻易出柜么?” “别说是‘轻易出柜’了,就算是出柜,都不可能,”牛可清轻轻松松地说着这令人心塞的话。 古伊弗宁不置可否,“Guy,你跟我的想法一样。” 确实,他们根本不可能出柜的。这是天马行空的一件事,不切实际,且后患无穷。 社会环境很现实,一旦出柜,他们就是把自己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职业会受到影响,身边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歧视会如暴风骤雨般地袭来。 像他们这种现实主义者,皆心知肚明:不被广泛接受的性向,还是藏在黑暗中最安全。 牛可清生硬地扯开这沉重的话题,“你以后别再找我干这事了,要拒绝就好好拒绝,人家女孩子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头,才喜欢上你这么个gay。” 古伊弗宁觉得这个人有点好笑,“那你这算做好事了,客串了一回月下媒人,断了她的念想。” “你当我是影帝?随便抛个梗我都能接?就不怕我给你演砸了?” 牛可清有点恼怒,他跟古伊弗宁也没有多熟吧?怎么忽然间,他就成了古伊弗宁撒谎的帮凶? 但,被迫撒谎不是他恼怒的原因,被利用才是。 牛可清不是仁者贤心的善人,撒个谎不过是小事。只是他向来不喜欢做别人的工具,被利用、被控制的感觉糟透了。 刚才的事,让他觉得自己被迫成为一把凶器,被古伊弗宁这个杀人犯拿在手里,去杀人诛心,助纣为虐。 古伊弗宁并没有将他这份怒气放在眼里,“事实证明你很机智,帮我圆个谎绰绰有余,还趁机敲了一笔,不是吗?” 牛可清被气笑了:“我敲你一笔?喂,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古伊弗宁毫无愧色:“被狗吃了。” 只这么一瞬,牛可清就摸清了对方的性子,这男人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看上去高雅斯文,不沾烟火俗气,实际上一肚子流氓坏水,是只危险又狡诈的狐狸。 这只狐狸自私自利,充满了我行我素的矜傲感。甚至为了成全自我,不惜把别人拉下水。 牛可清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深深地打量古伊弗宁一番,“真够可以的啊,古医生。” 古伊弗宁:“什么?” 牛可清语气里尽是反讽:“不就拒绝个女孩子嘛,还带自编自导自演的?演技超群啊,你中戏出身的吧?” 他想,这姓古的当个医生真是屈才。 古伊弗宁倒是厚脸皮,正正经经地回答他,“不,我××医科大出身的。” 牛可清随口接话:“我知道啊。” 古伊弗宁怔了怔,眼睛微微一眯,“你知道?” 第10章 感谢抬爱 “人生在世,大多数时候都要谨慎地寻求共鸣。” —— M.Nyaball 古伊弗宁:“我××医科大出身的。” 牛可清:“我知道啊。” 古伊弗宁:“你知道?” 空气忽然安静。 两个人彼此对望,都不出声儿了。 有只小蝇悠悠闲闲地从他们眼前飞过,翅膀颤颤巍巍的,抖落一地省略号...... 半分钟后,古伊弗宁意外地问,“噢?你知道?” 牛可清呼吸一滞,快厥过去了。“说多错多”这亘古不变的真理,确实很适合放在他身上。 刚才话一出来,他就后悔了,悔得睫毛止不住地颤,悔得牙臼止不住地磨。 要暴露了要暴露了。 他可没有与老同学相认的念头,多一层关系并非什么好事,只会将你我间的尴尬提升至新的高度。 “我……”牛可清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只生硬地反问:“我知道很奇怪吗?” 古伊弗宁点头:“嗯,很奇怪。” 牛可清:“……” 尴尬又开始了。 牛可清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多少有些傲气。他圆滑世故,八面玲珑,与人交谈时总能游刃有余,所以聊着聊着,不免会放下些防备。 但他大意忽略的是:棋逢对手,古伊弗宁是个同样聪明的人。在捕捉细节、揣测人心这件事上,古伊弗宁绝对不输牛可清。 于是现在,牛可清一个不留心漏出的小马脚,就被古伊弗宁紧紧抓住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大学?”古伊弗宁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逼供的气势。 他一只手杵着斜斜的脑袋,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五只手指波浪式地此起彼伏,静静地等待着牛可清的解释。 古伊弗宁看似悠悠闲闲的,气势却很足,压得牛可清汗都下来了。 牛可清:“我就是随口一说。” 古伊弗宁:“可别想混过去。” 牛可清:“……” 尴尬感又加重了。 牛可清拿起水杯喝了两口,动作极慢极慢,拖延着时间,好让自己能想出个藉口来。 不过对方可没放过他,男人浅蓝色的眼睛里尽是审视,追问道:“牛医生,我和你认识不久,我好像没跟你提过我的大学吧?” 之后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与对视。 这两个男人,一个似笑非笑,轻轻松松地托着下巴;一个慌张无措,紧紧张张地绞着手指。 “因为……我……”牛可清的脑子飞速运转,充分调动各方智慧,只为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然而,还没等他编出来,便听见对方轻轻地“啊”了一声,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说:“我知道了。” 牛可清:“你知道什么?” 古伊弗宁嘴角一挑,略带玩味地说:“牛医生,你找人打听过我?” 牛可清:“......” 这误会可大了。 意识到这一点“真相”,古伊弗宁瞬间就来劲儿了,“牛医生,你对我很感兴趣?” 牛可清白眼一翻,“古医生,你莫不是有自恋型人格?” “有是有一点,”古伊弗宁淡淡定定地与他过招,“但你得先解释解释,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大学?” 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便牛可清在这场博弈里处于下风,但他坚信:只要脸皮够厚,语气够坚定,那么掩饰就会变成真正的解释。 他一本正经地讲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国内著名的医科大就那么几间,××医科大就是最顶尖的。你年纪轻轻就能进本市最好的医院,看样子还在本院工作了些年头,肯定名校硕博出身。我要猜的话,自然也是猜你从最好的医大毕业。当然,如果你是国外留学的话,当我没说。” 牛可清这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胡诌也诌出了一番道理。 不过古伊弗宁可不是蠢人,他托了托眼镜,哼笑一声,明显不相信这敷衍的措辞。 牛可清没空管他相不相信,站起来就想离开,还不忘反击回去:“你真想太多了,古医生,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古伊弗宁眼中,牛可清这副傲娇的样子有点好笑,像极了一只口是心非的雀儿。 没想到,这位外表高冷的牛医生,此刻竟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可爱。 见牛可清转身要走,古伊弗宁脑子一热,伸手就把对方的手抓住,“喂。” “干什么?”牛可清扭头,冷冷地瞪他,“我说了对你没兴趣。” 古伊弗宁站起身来,手却没松开:“可我没说我对你没兴趣啊。” 牛可清:“……” 他俩无语地站在原地,以这个相互牵着的姿势,对视了半天。 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牵扯扯,确实引人注目。旁边路过几个同事,不时地朝他们侧目,发出细碎的议论声。 牛可清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氛围,干巴巴地道:“古医生,你这就弄得尴尬了吧?” “的确,”古伊弗宁松开对方的手,“抱歉。” 其实他也有些意外,自己竟会说出这么轻浮的话,这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但古伊弗宁心有不甘,因为与牛可清这你来我往的斗嘴,勾起了他在某方面的心思。 他潜意识里觉得,牛可清会很对他胃口。 虽然他们之前唇枪舌战的,但并不妨碍古伊弗宁对牛可清的“性趣”,反倒勾起了他的征服欲和新鲜感。 床上床下可是两码事。 “牛医生,其实你真的很有意思,”古伊弗宁不懈地说:“所以,我们真约不成了?” 牛可清杀伐决断,怒斩情丝:“是的,没商量。” 像古伊弗宁这种不愁约的绝品一,竟也有努力推销自己的一天,“我真的挺不错的,试过都说好。” 牛可清一脸“您省省吧”,对他摆摆手:“你就是技术炉火纯青也不行,有条擎天柱也不行。” 古伊弗宁实在弄不懂,弄不懂为什么牛可清这么排斥他,明明一开始也不是这个态度。 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本来聊得好好的,饭菜也刚吃到一半,牛可清忽然就完全变了个人,变得逃避、拒绝,还当场溜了。 仿佛古伊弗宁是什么洪水猛兽。 “刚开始觉得你挺有意思的,长相也很对我胃口,可惜了……”古伊弗宁也不强迫他,只是觉得遗憾:“诶你说,我们是不是八字不合?” “是,八字不合,命理不合,星座不合,生肖不合,”牛可清连珠炮似地说,“反正我们天生就不合。” 在他看来,古伊弗宁是个危险分子,只要有这个人出现,他就会陷入一连串的囧事中,无比尴尬。 和危险分子必须保持距离。 古伊弗宁:“我们以前认识吗?” 牛可清:“不认识。” 古伊弗宁瞧对方这态度,像个积着怨气的冤家,又问:“那我们以前是约过吗?” 毕竟他约过的人不在少数,基本都是露水情缘,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稀罕记。可万一,牛可清就在那一拨人里…… 嗯,说不定是以前积下的风流债。 牛可清哼唧一声:“谁跟你约过。” 古伊弗宁:“要不要这么笃定?显得你很绝情。” 牛可清心想,绝情的是你吧大哥?我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 “因为我看不惯你,”牛可清语塞地顿了顿。 古伊弗宁皱眉:“看不惯我什么?” 无意中,牛可清又对上了古伊弗宁的眼睛,于是福至心灵,随便造了个藉口,“我看不惯你眼睛的颜色。” 古伊弗宁:? 牛可清:“我讨厌蓝色,讨厌蓝眼睛。” 古伊弗宁:“......” 这忽如其来的歧视简直莫名其妙,古伊弗宁指了指自己的眸子,说:“眼睛颜色是天生的,我也改变不了。这眼睛就长在我的脸上,又不是我的错。” 牛可清强词夺理:“讨厌蓝色也不是我的错。” 古伊弗宁彻底无语了,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所以对牛可清愈发好奇,“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那天在泰国餐厅,你为什么吃饭吃到一半就走人?” “咳、咳咳——!”牛可清脸色一滞,被空气呛得连连咳嗽。 古伊弗宁见他咳得猛了,好心想帮他拍拍背,却被一手拍开了。牛可清还退了一步,以拉开距离。 “我当时不是说了吗?”牛可清不耐烦道,“我那晚有点事情,才会提早撤的。”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很明显是在撒谎,还是那种在慌张之下撒的谎,所以根本无法掩盖。 牛可清的逃避太明显了,在古伊弗宁的眼中无所遁形。 既然对方如此排斥,古伊弗宁也无谓刨根问底了,他兴趣寥寥地说:“你如果是不想讲,就直接说你不想讲,我又不会逼你讲,何必撒谎骗我呢?又骗不过。” 他的坦荡反而令牛可清羞愧了。 静默了一会儿,牛可清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有我的原因,不想讲,讲出来会让我觉得很尴尬。” 他们都是待人接物都很稳妥的人,但自从遇见对方,一切都跳脱了轨道。 你我总是陷入难堪之中,尴尬得无法抽身,然后局面一片僵着,连正常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牛可清讨厌这样。 对于他来说,古伊弗宁虽未到需要敌视的地步,但这个人,是他尴尬感的催化剂,是他尴尬感的源泉。 谁会喜欢这种过分尴尬的感觉呢? 古伊弗宁笑了,“再考虑考虑?” 心里装了很多思绪的牛可清一时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古伊弗宁抬了抬眼镜,正正经经地说:“我对床上的你真的很感兴趣。” 牛可清被他磨得没脾气了,“你还真是‘热情’啊。” 敛去笑意,古伊弗宁俯身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床上的我更热情。” 这盛情邀请说得意欲满满,牛可清听得心痒难耐。但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波澜不惊,淡淡道:“不了,感谢抬爱。” 既然如此,古伊弗宁也不自讨没趣了。 二人没再继续聊下去,因为确实没什么好聊的,连结束语都懒得多讲,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只是,古医生走了两步回头,看向牛可清的背影时,眼底多了几分晦暗的深色。 第11章 意外“相撞” “掌管命运的神,多想问你是不是打了个盹儿。” ——《再遇见》 一路走回办公室,牛可清都有些失神。 古伊弗宁的那些话、那副态度,就像一根长长的线,线上系着一个钩子,一下子把牛可清的心给钓住了。 那个人说,我对床上的你很有兴趣。 彼此都是成年人,说点荤话很正常。牛可清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纯情少男,什么话没听过。 却偏偏被这句话弄得心潮起伏。 那整个下午,他的脸都像一块持久的暖宝宝,自动发热。 “医生叔叔,你别拔错了,”躺在长椅上的小朋友这样对他说。 牛可清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上方的照明灯,“......啊?” 小朋友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张着个嘴巴,含糊不清道:“我的蛀齿在左边哟,你那大钳子怎么总往右边伸咧?” “那是因为你右边也有蛀齿,”牛可清用钳子轻轻地敲了敲那个黑色的龋齿洞。 小朋友疼得眯了下眼睛,“呜呜呜呜呜……可是医生叔叔,我不想拔哦,我怕疼~” “怕疼就记得刷牙,少吃点大白兔奶糖,你看你,这月都因为牙疼来第几遍了?我都认得你了!” “哼!”小朋友泪眼汪汪地撇着嘴,“我没有吃大白兔!我吃的是旺仔!” “吃什么都得刷牙,”牛可清板起脸来,吓唬他:“不然你牙齿掉光光。” 小朋友不敢再多嘴了,只气噗噗地瞪着这个给他童年阴影的臭牙医。 毫无由来地,牛可清的脑子拐了个弯,又想到了某人—— 那个姓古的坏家伙,牙齿还挺漂亮的,严实密封,洁白且整齐。 大概每个牙医都会很喜欢。 之后的一周里,他和古伊弗宁都没有碰过面。他们并没有故意避着对方,只是压根碰不着而已。 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里工作着、生活着,如同这座冗杂的城市里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交集,也没有照面。 但牛可清仍时不时地,就会想到这位蓝眼睛的古医生。 例如,在同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泰国菜的时候;在邻居跟他说“晚上好”的时候;在打开衣柜看见那件羽绒服的时候…… 每个想起的瞬间都是不经意的,令他出乎意料。与之而来的,必然是一双浮现在脑海中的蓝眼睛。 其实牛可清不讨厌蓝色,他最喜欢蓝色,也最喜欢看别人的眼睛。 古伊弗宁就还偏偏长了双蓝眼睛。 蓝得像一片浅色系的淡水湖泊,像一条满星辰的灿烂银河,蓝得不可思议。 那双眼睛,大概是这世上对蓝色最好的诠释。 总是想起某个人,这是一种不寻常的迹象,但牛可清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人对于美好的东西,总是见之难忘,于是日有所思。 就像女人见过一颗硕大璀璨的蓝宝石,即使知道不可能拥有,之后也总会忍不住怀念。 他作为一个单身孤寡的零,曾遇见过一个配件顶级的一,你说难不难忘。 所以,无谓喜不喜欢,只能说是古伊弗宁这颗稀有的蓝宝石,恰好对应了牛可清心里的一片空缺,就这样镶嵌了下来。 于是,这个医术高明的口腔科医师,他用尽了所有型号的钳子,都没办法将这片蓝色拔下来。 * 牛可清来到这座城市快一个月了,生活、工作各方面都适应良好。但最近有一件事,频频困扰着他—— 他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无论是上下班的时候,还是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牛可清总觉得身后有人,像一道如影随形的魅影,时远时近地尾随着。 可他一转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神经过于敏感,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总是疑神疑鬼的。 直到某天,牛可清经过小区楼道,他偶然回头间,确确实实看见一个黑影闪过,稍纵即逝。 是个身材高大、带着兜帽的男子。 “谁?!”牛可清立马追了上去,可惜一拐角,那人便无影无踪了。 从那之后,他多了个心眼,不时地留意着、观察着身边的人,看看是否真有跟踪狂。 但陆续几天下来,又好像没发现什么。 这天傍晚,牛可清刚刚下班,独自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取车。他走着走着,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来了—— 若有似无的气息声,似近似远的脚步声,他身后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直朝他逼近,阴森鬼祟。 牛可清猛地一回头,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停车场里安静得有点诡异,年久失修的白灯管忽闪忽闪的,周围的车辆密密麻麻,好像随时能冒出个黑影来。 “草,”牛可清暗骂一声,快被逼疯了。 他不是胆小的人,但此刻,他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为了尽快摆脱这种感觉,牛可清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一直走一直走,甚至小跑起来,想要赶紧找到自己的车,离开这里。 可那黑影阴魂不散,越跟越近。 因为心里有怯,所以牛可清一边走,就一边回头望着后方,像一个脖子落枕的人。 他时刻注意着背后,却不料忽略了前方,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 “砰!” 牛可清迎头撞上面前的人,一下子站不稳,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意识到自己撞人了,牛可清狼狈地抬头,不料对上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像被锁在一副银丝眼镜里的蓝宝石。 “对不——”牛可清怔愣地看着古伊弗宁,一个“起”字没能说完。 这局面,已经说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了,只能用“丢脸”来形容。 他就像一个人形挂件,挂在古伊弗宁的胳膊上,腰部被对方搂着。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捞着。 古伊弗宁:“......巧。” 就着这个怪异的姿势,牛可清昂着头,下意识地打招呼,“巧、巧啊?” 这招呼是不得不打的,毕竟都面对面了,还是身子贴着身子,多“亲密”呐。 “牛医生,几天没见,变这么热情?见面就想抱我。”古伊弗宁的眼睛泛起浅淡笑意。 牛可清强忍住呸一声的冲动,“古医生,几天没见,你倒是一样的自恋。” “你眼睛长后脑勺了?”古伊弗宁哭笑不得,用了点力气,一把将他提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走路是看着后边儿走的。” 站稳的牛可清瞪他一眼,整了整扯乱的衣服,强行为自己挽尊:“我、乐、意。” 其实,对于古伊弗宁来说,他们这次“相撞”并不是意外,他早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牛可清。 当时他在停车场里取车,远远地看见牛可清从另一个方向走来,整个人紧张兮兮的,时不时地扭头往后看。 古伊弗宁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牛可清一直将视线放在身后,丝毫不注意前方,哪有人走路这样走的? 于是他藏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故意停在原地,等着牛可清走过来,看对方会不会因为不看路而跟他撞上。 结果这傻子,还真不偏不倚地撞进他怀里了。 见牛可清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像在提防着什么,古伊弗宁问他:“有人跟着你?” 牛可清神色一凝,“嗯,但我不确定。” 原本,他以为说出这种悬疑片才有的情节,对方会觉得他神经病。但没想到,古伊弗宁完全相信他的话,且绅士地询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牛可清很意外:“受宠若惊啊。” 古伊弗宁抱起双肘,“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牛可清似笑非笑,“我们有熟到这地步吗?” “我俩可是吃过两顿饭的关系,”古伊弗宁比出两只手指,“难道这还不够熟吗?” “两顿饭……”牛可清的眉头一蜷,“你是说,那顿我吃了一半就跑掉的泰国菜,和你为了躲桃花而逼我帮你撒谎演戏的饭堂菜吗?” 古伊弗宁优雅地打了个响指,“正答满分。” 牛可清哼了一声,他才不想欠对方个人情。况且,他无法忍受与对方坐在同一辆车里,然后两个人想尽办法尬聊的窘况。 懒得杵在这儿贫嘴,他晃了晃手指上的钥匙,说:“不用你送,我自己有车。” 在讲到“车”这个字时,牛可清卷高舌头,狠狠地下了个重音,这是在刻意强调。 他按了按车钥匙的键,有辆停在角落里的SUV响起了信号声,车头灯也闪了闪。 听见声音,牛可清和古伊弗宁同时回头,一看:“……” 那辆帅气的SUV被砸成了稀巴烂:两个前轮漏了气,车身上涂满黑色的喷漆,后视镜被打掉了一边,最前面的挡风玻璃碎成渣渣。 车头灯闪得有点凄凉。 古伊弗宁愣了半会儿,问牛可清:“你说的车……就是这辆?” 牛可清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就这么看着,古伊弗宁都觉得现场一片惨烈。 他不敢置信地问:“你确定你这车能开?都能送去报废了吧?” 牛可清整个人都傻了。 在看见此景的一瞬间,他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这这这还是他的爱车吗? “我的车?!”牛可清反应过来后,哀嚎着飞扑过去,踉踉跄跄地围着车子绕了两圈。 场面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整个车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牛可清差点当场晕过去,他还了两年车贷才还完的车,此时就跟回收厂里的废铁差不多。 见他这副样子,古伊弗宁多少也清楚这事儿了—— 牛医生的车被人给砸了。 相比起悲怆的牛可清,古伊弗宁要冷静得多,他走过去,理智地帮牛可清分析:“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借了高利贷?” 牛可清摇头:“我没得罪谁啊,也没借过钱。” 古伊弗宁:“那你怎么会被人寻仇?” “我也不知道......我不欠钱也不欠情,生活作风优良,平时与人为善,就没干过什么坏事。”牛可清指着自己,笃定道:“我是个一等一的良民!” 可这世上有果必有因,万事总得有个缘由吧。这车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人给砸了,很明显是故意报复的行为。 古伊弗宁想了想,又估摸道;“会不会是医患问题?” 这年头,医患问题层出不穷,医生算得上是一个高危职业,搞不好未来真要全幅装甲、提着盾牌上班了。 牛可清几近抓狂,想都不想就说:“我们口腔科的,很少有医患问题。” 空气突然安静。 古伊弗宁消化了这信息好几秒,才道,“你不是说你脑科的吗?” 第12章 “我说了对你没兴趣” “就像没有预定的剧情,感觉拉着我们在靠近。” ——《舒伯特玫瑰》 “你不是说你脑科的吗?”古伊弗宁一下把牛可清给问住了。 牛可清尬了一会儿,此情此况下,他顾不上这些麻烦的人际关系了,破罐子破摔道:“骗你的!” 古伊弗宁轻哼一声,“就知道。” 牛可清手足无措地伏在车前,像个愁眉苦眼的可怜虫,“是哪个王八蛋砸了我的车?!” 他辛辛苦苦供养的爱车,竟被某个疯子毁得面目全非,这也正好坐实了他这阵子屡被跟踪的预感,确实有人想害他。 可他明明谁也没得罪啊! 古伊弗宁走过去,拉着牛可清的胳膊把他拽起来,让他离那些碎片远一点,并提醒道:“欸,你看着点,小心玻璃。” 看着这一片狼藉的现场,古伊弗宁眼底掠过一丝担心:“报警吧,这件事得让警察处理。这次砸的是车,下次砸的可就是人了。” “我知道,”牛可清好歹冷静下来了,这件事确实超出了他可以处理的范围,便听古伊弗宁的话,拿出手机来拨了“110”。 在等待警察来的过程中,古伊弗宁就默默站在不远处,没有离开。 其实他与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刚好路过的一个同事而已。也与这件事的当事人——牛可清没什么关系,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古伊弗宁依旧陪在这里,与牛可清留着些适当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牛可清见对方一直没离开,好奇问:“你……不走吗?” 古伊弗宁耸耸肩,“多待一会儿也行,反正不赶时间。” 医者不一定有仁心,许多医生下了班就不再揣着一颗关怀世人的心,古伊弗宁就是。 他不是走温情路线的,甚至在一些“事不关己”的事情上,还会冷漠地“高高挂起”。 他之所以空耗着时间陪牛可清,只是觉得,丢那家伙一个人在这里等警.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实在太危险。 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牛可清并非木头,他能隐隐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但让他说声“谢谢”实在是过于别扭了。 想了好几番感恩的措辞,到真的走过去的时候,他却只是给古伊弗宁递了只烟,漠漠地丢出两个字,“抽吗?” “嗯,”对方没跟他客气。 牛可清掏出打火机,点出一簇蓝色的小火苗,伸到他面前。 古伊弗宁叼着烟伏下.身,给凑了个火。打火机那蓝中带橙的火苗摇晃着,给男人的那双蓝眸子点了两抹亮光。 “谢了。”古伊弗宁扬了扬指间被点燃的香烟。 牛可清忽然没那么拘束了,淡淡应他:“这话是我跟你说才对。” 两支烟缭绕出螺旋式的白雾,渐渐地扩散上升,渐渐地归于无,融于透明的空气当中。 牛可清面上没什么,跟古伊弗宁一样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起。可直至抽完一根烟,他心里还是觉得尴尬的。 与这个人的关系,他向来都是觉得尴尬的。 有时他会觉得古伊弗宁是个捉摸不定的人,像变幻莫测的天气,时晴时阴,无法准确预测。 晴天的时候是迷人的,可阴天就是不好的吗?不是啊,阴天的时候也别具一番味道。 就像现在,那个人静静地倚着墙,眉目淡漠,像云层萦绕的阴天,但牛可清就是能感受到,这个人在陪他,默不作声地守着。 古伊弗宁带给他一种挥之不去的美好感觉,却也勾连着一幕幕荒诞剧情,伴随无数的窘迫与尴尬,交替上演,令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对于古伊弗宁这个人,牛可清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既不厌恶,但也不喜欢。想起的时会觉得惊艳,但他会极力规避自己产生这种惊艳感。 幸好警察很快就到了,就一根烟的时间。看见红蓝闪烁的警车出现在面前,牛可清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他和古伊弗宁之间的尴尬不至于持续太久。 警.察让牛可清配合做了一些笔录,询问了一下大致情况和事发经过,牛可清将所有事情都如实奉告,他清清白白,没什么好隐瞒的。 循例地,古伊弗宁作为恰好在现场的路人,也留下了几句笔录。 前前后后大概耗了快一个小时,警.察同志才对牛可清说,“我们待会儿会去调取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案子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 “好,辛苦您了。”牛可清被这一堆事累得够呛。 看着警察同志远去的身影,再回头看看惨不忍睹的车,牛可清悲从中来,面上哀色愈发深重。 他这是惹上什么人了?落得个如此倒霉的境况。 还是当着古伊弗宁的面…… 见他心情不好,古伊弗宁倒是没说什么风凉话:“我捎你一程?” 牛可清叹出一口浑浊的气,这回是真得欠对方一个人情了,怏怏道:“行吧。” 车已经不能开了,现在有人免费给你当司机,何乐而不为呢? 牛可清跟着古伊弗宁走,走到一辆银色的奥迪旁,正想打开车门,便听见对方问:“住哪?” 牛可清一个激灵,他差点忘了:坐古伊弗宁的车回家,就等于要将自己的地址告诉对方。 大可不必。 他不想对古伊弗宁透露出更多私人的东西,于是松开了车门柄,改口道:“我还是打车吧……不麻烦你送了。” “行了,能不能别矫情?”古伊弗宁开了车门,将手肘搭在车门框上,“麻什么烦,反正顺路。” 牛可清顿时像一只竖起背毛的灰猫,透明镜片后的眼睛警惕地眯起,“你怎么我们知道顺路?!” 古伊弗宁怎么会知道他住哪儿呢? 牛可清的话里带着调侃意味:“古医生,你找人打听过我?” 反击的机会来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方曾经怎样逗过他,他就怎样逗回去呗。 古伊弗宁笑而不语,那讥讽的眼神却毫不收敛,像在嘲笑一个小傻子。 他也重复牛可清说过的话,“牛医生,你莫不是有自恋型人格?” 他们竟同时记得那回在食堂的对话,于是角色对换,说着对方曾说过的话。 二人的默契和聪明令这场聊天变得莫名有意思。 牛可清的尾巴翘起来了,逼问道:“有是有一点,但你得先解释解释吧?为什么会知道我跟你顺路?” 他胜券在握,觉得只要对方像他上回那般窘迫,那么在这场对话里,他就是赢家。 古伊弗宁倒也不窘,自若道:“我们的住所应该离得不远,不然也不会凭地址在那交友软件上约到对方,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还需要解释吗?” 牛可清的气焰灭了。 胜者为王,输者尴尬。 “牛医生光顾着跟我打嘴仗,连脑子都使不动了。” 说完这话,古伊弗宁便坐进了主驾驶的位置上,他将车钥匙插进阀门里,静静等待着牛可清坐上副驾驶。 他知道牛可清一定会上他的车,因为是他赢了。 牛可清果真打开车门坐了进来,男人扣好了安全带,像一只乖乖就顺的笼中雀。 摆出一副特别失望的神情,牛可清做作地叹了叹气,“唉,看来我果真是自恋了。” “巧了,我最欣赏自恋的人,”古伊弗宁满意地笑道。 牛可清“哼”了一下,也笑了。 他似乎减淡了些对古伊弗宁的尴尬感,但对彼此间不经意的来往,以及无法遏制的靠近,依然感到很排斥。 汽车缓缓开出了地下停车场,男人一拐方向盘,车子便汇入川流不息的公路中,朝着那墨蓝色的暮色深处驶去。 舒适的车厢内,暖气从小小的排扇口里释出,车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牛可清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个“古”字。 古伊弗宁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握住手动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住哪了吧?” 牛可清懒懒地倚在副驾驶上,透过那个“古”字的轮廓,放空地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支叶豪庭,在新河二路的一个小区。” 古伊弗宁一愣,握方向盘的手直接抖两抖,“你不会又撒谎吧?” 毕竟,牛可清“前科”累累。 “我骗你干什么?”牛嫌犯自辩清白,“难道还故意虚报地址,等你载我到那里之后,我再自己再走回家?” 古伊弗宁静默两秒,才说:“得,这回不仅顺路,说不定咱俩还是邻居。” 牛可清:? 反应过来后,牛可清额角一阵抽疼,他懂古伊弗宁的意思了,这是跟他住一个小区的意思。 怪不得他们在约.炮软件上那么快就能匹配到,敢情是走几步路就能约上的距离。 沃日.你大爷的。 拿出手机,牛可清愤愤道:“垃圾软件,这就把你给卸载了!” “卸载了你以后怎么约啊?”古伊弗宁半开玩笑道,“岂不是只能跟我约?” 牛可清斜他一眼。 古伊弗宁不算是一个话多的人,但牛可清像一把撬开他话匣子的扳手,让他总想出言挑逗,哪怕是废话都要嗑几句。 他看看后视镜,顺便看看牛可清,又忍不住开口贫道:“你说,我们既是同事又是邻居,岂不是亲上加亲?” “别了吧。”牛可清真情实感地拒绝这份深情厚谊。 “这么不待见我?”古伊弗宁有点不快,“不想跟我做邻居,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搬家。” 牛可清翻着白眼呛他,“我还不想跟你做同事呢,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辞职?” 古伊弗宁被乐出了声,“牛医生,我觉得我俩真挺合拍的。” 与人斗,其乐无穷,与跟自己脑电波频率相似的人斗,所能获得的乐趣更是如喷涌的泉水。 对于古伊弗宁来说,与牛可清斗嘴几个来回,是他这阵子获得的最大乐趣,甚至比与昔日那些炮.友上床的快感更甚。 他用打商量的语气对牛可清说:“既然我俩这么合拍,你真不考虑跟我试试吗?” “哪种试啊?” 牛可清随口一问。 这一问他就后悔了。 嘴快真是个该死的毛病,不经大脑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指“上床”啊,难道是指“谈恋爱”吗? 失策,就应该直接回答“不考虑”。 莫名地,牛可清又尴尬了起来,还有点下不来台的难堪,“省省吧,我说了对你没兴趣。” 没等古伊弗宁说什么,他语气发虚地,又补了句:“看着你,我硬不起来。” 第13章 骚包 “生活就是用一种焦虑代替另一种焦虑,用一种欲望代替另一种欲望的过程。” ——阿兰·德波顿 牛可清心虚地对古伊弗宁说,“看着你,我硬不起来。”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拒绝方式,令古司机握方向盘的手打了个颤,差点没铲上路边地基,车毁人亡。 牛可清在座位上颠两颠,默默地检查了一下安全带扣紧没:“......我想说很久了,你开车能不能稳一点?开碰碰车出身的?” 古伊弗宁的重点可不是开车稳不稳的问题,而是牛可清那句惊死人的话,直接把他这个“gay圈绝色”的面子都给扒掉了一层。 平生第一次遭遇这种奇耻大辱,他有一种立刻掏枪治治这人的冲动。 古伊弗宁逼自己不要生气,尽量放缓语气:“语不惊人死不休啊牛医生,你还是第一个说对我硬不起来的人。” 他侧眼瞥了一下牛可清:那家伙,明明脖子都红成一片了,还强撑着面子,说什么“对你硬不起来”的话,可不就是个口嫌体正直么? 要是扒光了扔床上去,肯定马上红成一只烤熟的大虾。 真是,可爱极了。 牛可清听见对方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转过头去看,古伊弗宁嘴边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笑得有点坏,但不下流。 牛可清脖子的红又深了些,“古医生,你是在想什么龌龊又不堪的事情吗?” “也不是很龌龊,更算不上不堪,只是……”古伊弗宁很诚实地坦白内心的欲.望,“带点颜色,有点不健康。就是想上.你,懂吧?” “骚包,”牛可清想都没想就给出评价。 古伊弗宁笑而不语,大概是对这个形容词默认了。 静谧的车厢里一时无言,古伊弗宁打开车里的音响,一首慢歌缓缓流出,给这默然的空间添了一丝撩人的氛围。 “Мотылек и дым от сигарет, (朦胧烟雾和蝴蝶,) Потускневшие цветы, (残留着你淡淡香味的花,) В которых запах твой, (也日甚一日地凋谢,) Ты оставила мне их, (这可是你留给我的一切,) Я помню те вечера...... (依旧记得那些夜晚......)” 是一首俄语情歌,曲调舒缓低迷,像潺潺地流动在月夜下的暗香。 很罗曼蒂克,也很催.情。 然而牛可清无心欣赏这音乐,他有点不得劲,用手松了松勒得紧的领带,却仍觉耳根连着脖子开始发热。 憋了半天,他还是用舌头顶了顶脸颊,忍不住问:“姓古的,你是不是见人就撩啊?” “不是。”古伊弗宁想都不想就答他。 前面刚好是红灯,古伊弗宁一踩刹车,转过头来,半真半假地对牛可清说:“我只撩喜欢的人。” 这车刹得有点急,牛可清的手剧烈一抖,手机就“咕噜”地掉在车座椅下了。 见他连手机都拿不稳了,古伊弗宁的唇角轻傲地一挑,“别慌啊,我说喜欢,是为了跟你上床,不是为了跟你谈恋爱。” 这男人,像摸不透的一团迷雾,让人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情话还是骚话,究竟是随口一撩,还是蓄谋已久。 “我没慌,”牛可清弯腰把手机捡起来,痞痞地露出真性情,“您可够渣的啊,跟我挺像。” 古伊弗宁没作声,直视着前方斑马线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起起落落。 跟着红灯上的倒计时,他思考了十几秒。 半晌,古伊弗宁一抬眼镜,清清淡淡地开口,“所以,我们两个志同道合的渣男,要不要到床上去玩玩儿?” 牛可清蓦地愣了,刚捡起来的手机“啪嗒”地......又掉到了车座椅下。 这回可不是刹车导致的手抖。 是心在抖。 牛可清真有点慌了,他慌慌张张地再次弯下腰去捡,伸长了指尖,去够那躺在脚下的手机。 当他直起身的时候,看见前方的绿灯“登”地一下,就亮了。 邀约抛出了,还没被接受。 这是一场游戏,玩肾不玩心,需要两名玩家同场竞技。 即便野心和目的性快要冲出胸腔,古伊弗宁也没再问第二遍,他耐心地忍受着牛可清的沉默。 这模样,像是猎人在诱捕一只猎物,稳中求进,静待时机,每一步都谨慎而行。 自打古伊弗宁问出这个问题后,牛可清一直没说话。他捡起了手机,解了锁,几只手指在上面乱按一通。 手机屏幕散出微弱的光,映亮了这个男人乌黑的瞳仁,却映不出此刻他脸上纷呈的表情。 他不仅在看手机,也在想事情。 这年头,因为空虚寂寞冷而凑到一起“玩儿”的gay不少,但牛可清自傲地觉得,自己还未到那个地步。 什么样的地步?就是随便找个雄性动物都能到床上去滚一遭的地步。 并非他自恋,而是以他这种条件,要找一个炮.友其实不难。条件越好的人,就越有选择的权利,就越能逃脱那种“非对方不可”的境况。 牛可清就是这种条件好的人。 他的长相清隽英俊,得体的谈吐举止则更为加分,像这样成熟而有魅力的人,不愁找不到一起“玩儿”的人。 他觉得古伊弗宁也是这样的,颜值身材都完美,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撩人的春.药。 这个圈子无一无靠,遍地飘零,像古伊弗宁这种条件的极品一,什么样的小零找不到。 所以牛可清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自己?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竟然会为对方的几句渣言渣语而心动。 何止是动,还是十级地震。 此时的路况很畅通,这车子却缓慢地行驶着,古伊弗宁不松不紧地踩着油门,时不时地侧头看牛可清一眼。 问是问了,可对方不答。 牛可清一声不吭地看着手机,表现得很淡定,似乎对他来说,手机比发.骚求欢的古医生要有吸引力多了。 这种无声的漠视比正面的拒绝更令人尴尬。 沉默了不知多久,古伊弗宁开始沉不住气,他尴尬极了,声音里带着些愠怒,“答不答应,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牛可清用手指托了托眼镜腿,依旧是没吭声。 古伊弗宁:“欸,听没听见我说话。” 牛可清:“别吵。” 古伊弗宁:“……” 又安静了几秒,牛可清头也不抬地说:“我在搜附近哪家酒店比较干净,我有洁癖,不喜欢在卫生条件差的地方做。” 古伊弗宁:“!” 这惊喜来得有点突然,轰得古医生呼吸一滞。所以,这是……答应了? 牛可清那话听着云淡风轻的,实际上,他紧捏着手机的指关节早已发白,盖在头发下的耳朵也已红得不像话了。 那颗没用的心啊,都快爆开了。 他端着副架子说:“医生多多少少都有些职业病,我不喜欢脏乱差的地方,野外那些更是我的雷区。我认为每次性.行为都应该在卫生条件合格的地方进行,这样才能降低患病的风险。” 牛可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通胡说八道之后,就是短暂的不言不语,然后又瞎说几句。 尴尬的感觉又来了。 除了沉默不语,就是语无伦次。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约.炮了,却搞得好像要准备去破处一样。 牛可清的脸烫到了极致,烫得脑子也热了,身体也热了,像放了一个火炉在他面前烘着。 古伊弗宁摁下他的手机,顺带在他冰凉细滑的手上抚了一下,“不用搜了,这地儿我熟。” 这位古医生就是一张活的酒店地图,凭借丰富的约.炮经历,能迅速在脑子里找出一处合对方心意的地方。 牛可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操,你究竟约过多少次啊?!” “数不过来了。” “......” 古伊弗宁瞧着对方那复杂的眼神,以自己崇高的医德发誓,“你放心,我没病,干干净净,健康得你想要多少次,我就能给你多少次。” 牛可清沉吟片刻:“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古伊弗宁微微笑:“来不及,除非你跳车。” 牛可清:“……” 两侧商铺的霓虹灯争相打开,闪烁出五颜六色的斑驳,如同一袭袭夺人眼球的幕布,徐徐拉开了这座城市刺激的夜生活。 古伊弗宁所驾驶的银色奥迪,发出刺耳而狂烈的轰鸣声,就在这座城市的街头急急拐了个弯,以飞快的速度朝着某家酒店疾驰而去。 留下一尾迷蒙的白烟。 谁又知道,下一幕上演的是怎样的激情。 第14章 斯文败类 “最大的仇敌,莫过于自己的情.欲。” ——伊朗谚语 直到被扒光了、像条鲶鱼一样被扔在酒店套房的大床上,牛可清还是没能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古伊弗宁来开房? 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规避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若是开了个头,以后每天上班就会提心吊胆,进出小区也会提心吊胆,生怕转个身都能碰见自己的炮.友,然后一顿尴尬。 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这来都来了,脱也脱了,就像开始运作的豆浆机,疯狂搅动,一切都停不下来了。 二人之间就像有一条点燃的导火索,“呲喇呲喇”地迸溅着火花,满世界弥漫着情和欲的分子,无孔不入。 房间里的壁灯挂在雕花的墙壁上,映下令人目眩的晕黄暖光。牛可清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忽然有点蒙得找不着东西南北。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噢,对了。 我,牛可清,要跟我的老同学,即我现在的同事,同时也是我的邻居,做i。 跟古伊弗宁上床啊…… 这究竟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运动”呢?还是一场情难自控的“博弈”呢? 牛可清这样想着,眸里目光涣散,仰着面,呆呆地愣着神。 很快,他空旷的视野里不再是一片白黄的天花板,而是被一张深邃的面孔取而代之,成为占领牛可清目光的主人。 “在想什么呢?”古伊弗宁见他魂不守舍的,提醒一般地敲了敲他的鼻尖。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搭档”在还没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分心走神,那之后的过程就会味同嚼蜡,枯燥乏味。 看着那双蓝眸子,牛可清撒不下谎,只能如实相告,“我后悔了,在想怎么逃跑。” 古伊弗宁双腿跨开,跪立在床中央,双膝之间是牛可清的腰腹处,仿佛一个禁锢的桎梏,将身下之人圈于自己的领地里。 “那你别浪费精力想了,逃不了的。” 古伊弗宁这话说得狠绝,牛可清这才意识到大难临头,于是脑子一冲,干巴巴道:“我没灌肠。” 古伊弗宁:“......” 为了保持住前一刻的气氛,古医生绷起脸来,死活憋住笑:“你想灌也可以,我还能帮你。毕竟本人是肛肠科的,很专业。” 牛可清一抓头皮:“你不是说你骨科的?!” 古伊弗宁歪头看他:“你不也骗我你是脑科的?” 这俩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说话半真半假,骗得对方团团转,也被对方骗得团团转。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你骗我时我骗你,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小游戏罢了。 牛可清这才后知后觉,轻嗤一声;“难怪你一见到咖喱就想作呕,原来是职业病犯啊。古医生,撒谎太多可是要掉大牙的,要本口腔科医师帮你补补牙吗?” “怎么这么多话?不是说要灌肠吗?”古伊弗宁作势,要将他拉起来带去浴室,“来,本肛肠科医师给你免费灌肠。” 牛可清被吓得脸都青了,死死地又贴了回床上:“不了不了,我今天忙得一粒米没下肚,晚饭都没吃就被你劫来开房了,肠里一点废物都没有!” 见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古伊弗宁破功大笑,像一个调戏了无辜绵羊的坏家伙。 这位古医生有种心理癖好,喜欢先将床伴的衣服脱掉,然后将其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副待品尝的身体。 这令他有种掌控猎物的感觉。 所以此刻,相比不着一缕的牛可清,他身上倒是整整齐齐。白衬衫加黑西裤,高级的领带打得规整,散发出一种社会职业精英的禁欲感。 嗯,斯文败类既视感。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入正题,”古·斯文败类微笑着说。 牛可清的心一咯噔。 有点血脉偾张。 原本,古医生这一身装束能令人为之倾情,增添不少前戏的情趣。但牛可清却受不了,因为他自己平时上班......穿的就是这种衬衫西裤。 古伊弗宁身上那些“制服诱惑”、“医生精英”、“禁欲气息”等特点,在牛可清眼里统统不奏效,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些词语的化身。 赤.身躺于人下的牛可清摘了眼镜,礼貌询问:“请问古医生,你能不能赶快把衣服给脱了?磨磨蹭蹭的,是不是玩不起?” “你很心急啊?”古伊弗宁戏谑道,然后不紧不慢地解开脖前紧缠的领带。 “不是,”牛可清满脸嫌弃:“而是您这一身时刻提醒着我:是我单位的同事在搞我。这样真的很膈应。” 古伊弗宁:“……” 男人的指尖攀上前胸的扣子,逐颗逐颗地挑开。由上至下掀开衣摆,打开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露出大片光泽而紧致的腹肌。 古医生连脱衣服的动作都很欲。 牛可清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明明被压在下面的是他,却偏一副调戏俊男的流氓样。 当古伊弗宁摘下那副精致的银边眼镜时,一双浅蓝色的瞳仁被无遮无拦地显露出来,发出星光也难以媲美的耀彩。 没了眼镜,这男人就像一个解开了封印的使者,眼眸沾染上了情.欲的气息,变得愈发惊艳迷人。 眼前的瑰景实属养眼,催生出牛可清心底的一声感叹:“古医生,干、我,可否?” 古伊弗宁瞥了瞥这人挺立的某处,伸出手指去,隔着裤子布料戳了两下,嘴角含起一抹坏笑:“不是说对着我硬不起来么?” 牛可清倒吸一口寒气,“你还挺记仇。” 记仇的古医生非常绅士,体贴地询问他的需求,“牛医生,你是喜欢温柔一点,还是狂野一点?” 这问题问得毫无意义,就像在问,你是喜欢镶着钻石的黄金呢?还是包着黄金的钻石呢? 不都一样吗?本质都是为了爽。 牛可清将双手枕在脑后,吊起半边嘴角:“我说温柔一点,这么猴急的你会答应吗?”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刚才是谁在街头飙车飙到差点违违章,在十分钟之内到达这家酒店,并火速开好了套房的。 在关上房门后,古伊弗宁立马将魔爪伸向他的衣服,完全就把他当成一只粽子,三两下就把外边的蓑叶剥掉了一层又一层。 ——像一个性.瘾发作的饥.渴症患者。 对此,古伊弗宁笑着否认道,“那是你不了解我,温柔是我的长项。” 牛可清一眼看穿他:“假装温柔才是你的强项吧?” 古伊弗宁拿过床头那个松软的枕头,轻轻地捞起牛可清的腰,将枕头垫在他的腰臀下方,“这样你会比较舒服。” 这个举动确实贴心又温柔,还照顾到了床伴的腰部健康。当然,也是为了方便待会儿的运动。 抬高角度,好进去。 牛可清仰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胯部被枕头垫高了不少,不由地“啧”了一声,“古医生,很熟练嘛。” 古伊弗宁不置可否,看着对方放在自己腹肌上游移的几根手指,嘴角浅浅一勾,“牛医生,你也不赖嘛。” 这个男人,眸色和发色都很浅很浅,是极为天然且突兀的混血特征,大概是降临这世界前被上帝吻过,才会生得如此令世人想要眷顾。 牛可清忽然好奇出声,“问个问题,你会跟炮.友接吻吗?” “不会,”古伊弗宁想也不想就回答,反问:“打.炮为什么要接吻?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多余的?” “好极了,我也是。”牛可清喜欢对方的答案,和他想的简直一模一样:吻并不是性的必需品。 回答完问题,下腹开始烧起来的古医生正想伏低身去,却被牛可清一手抵住胸口,“再问个问题。” “......怎么这么多问题?”古伊弗宁皱眉,“你是好奇宝宝吗?” 对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古伊弗宁感到不耐烦,他跟以往的炮.友都是一言不合就开干,从不在床上说废话。 在他看来,做i时过多的言语交流就是累赘,扫兴又无聊,但牛可清似乎挺爱在床上聊天,不断地消耗着他的耐性。 牛可清倒是悠哉,问他:“你是混血吗?” 秉着绅士风度,古伊弗宁还是有问必答,只当是对待一个问题层出的病人:“是,我父亲是中瑞混血,我母亲是英国人。” 牛可清恍然:“腐国血统诚不欺我。” 他又想到了某些东西,于是曲起腿,用膝盖骨顶顶对方鼓胀的裆部:“欸,听说外国人都很大,你有外国血统,是不是也尺寸惊人?” “你等会儿不就知道了?”古伊弗宁失笑,后一句用更隐秘的语气说,“我怕你吃不消。” “真的吗?我不信,”牛可清不屑道:“古语有言,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对于他的口出狂言,古伊弗宁更兴奋了,胜负欲蠢蠢而动:“那倒要看看,是你先坏,还是我先死。” 话落,男人的脸色变得深凝,眸色暗得似不见波澜的潭。 明显,这是进入正题的前奏。 古伊弗宁如一只伺机抓捕猎物的雪狼,缓缓俯下.身去,发出充满磁性的气音,低喃着,“Here, Ithe leader.” 床上,我就是主导者。 平日里彬彬有礼的绅士,此刻变成了杀伐决断的僭夺者。他将牛可清的双手钳住,狠狠地压于床头。 这动作有点野蛮,但牛可清并不反感,他像一只臣服于狼前的羚羊,甘愿被对方支配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他非常享受被主导。 不过鉴于第二天还要上班,而且牙医总是要坐在椅子上会诊,腰臀的酸痛会影响工作的质量,所以牛可清还是善意地提醒道,“我建议不要太激进。” “噢?” “我们第一次做搭档,对彼此的身体都还不是太熟悉,或许在过程上还有些生疏,所以最好还是悠着点。” “不错的建议,”古伊弗宁抓起他的手,轻轻地一啄那光滑的手背,“但我不是说了我会很温柔么?” 古医生那十只手指修长而细白,皮肉下的骨骼节节分明;肤质白得不染一暇,肌理分明的肉体上泛着一层琉薄的光泽。 他身体的每一处,都令牛可清觉得很苏很苏。 “苏”若作为一个形容词,那边是一个囊括万千体感的字,而此时此刻,对牛可清来说,“苏”是那种在他骨子里打颤的酥麻感。 他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都因为眼前的男人而感到酥麻。 靠着残存的一丝理智,牛可清像一个清醒地判断形势的大法官,微眯起细长的眼,“嗯,你确实承诺了会很温柔,但是吧,男人在床上的话可不能信。” 最了解男人的,莫过于男人。 真面目被毫无留情地揭穿,古伊弗宁又将他的手猛压了回去,更像一只强悍掠食的兽,“你怎么知道我是激进派?” 牛可清看着他那张亢奋的俊脸,还有染上一层浓重情.欲的蓝眸子,无语道:“哥哥,你就差写在脸上了好的伐?” “哥哥?”古伊弗宁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非常喜欢这个别样的称呼。 被牛可清挑起了更深的欲.念,男人蓝色的瞳仁里愈发海浪翻涌,他低声在牛可清耳边说:“待会儿就该叫爸爸了。” 古伊弗宁褪去衣衫和裤子,牛可清往他那处瞥了两眼,瞬间明白这人的自信从何而来...... 太大了。 牛可清的心被某些东西紧紧地咬了一下,对未知的恐惧和刺激的向往,都令他欲罢不能。 因此,明知即将到来的是毫不留情的进犯,牛医生却依旧作死,他主动将两条腿打开,嘴里犯贱地挑逗着: “古医生,别玩儿太大。” 第15章 捕获传教士 “你一进来,我立刻就觉察。我顿时呆住,浑身燃烧,心里默默地说:就是他!” ——《叶甫盖尼奥涅金》 人这一生,总有些瞬间是终身难忘的,就像一个色彩鲜明的烙印,带着触感落在你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多年以后,牛可清还能清楚地记得,他与古伊弗宁第一次上床的每个细节。 下者的双腿圈住上者的腰,典型的传教士式。 空调的温度恒定在二十三,周遭却愈发焦热,仿佛活火山爆发的前夕,地下的岩浆就如烧开的水那般,迸溅沸腾。 “进来。” “不用你教。” “慢点。” “嗯。” 古伊弗宁俯下.身来,不轻不重地吮吸他的颈脖。开始确实是温柔的,渐渐地就失控了,锋利的牙齿撕磨着皮肉,每一下啃咬都带着贪婪的力度。 颈部的皮肤很薄弱,覆盖着成千上万的血管,是牛可清最为敏感的部分。轻轻一碰,就能激发他深埋的兴奋。 酥.痒和疼痛一并袭来,肆虐着这一片干净脆弱的皮层,留下津液和红印。 牛可清咽了咽喉结,缓和着脖子上的痛感与快感,“我建议你明早去我那儿做个牙齿锯磨,削削这刀片一样的牙尖。” “抱歉,”古伊弗宁喘息着回答他,“有虎牙就是这点不好。” 牛可清将拇指探入对方下唇,摁了摁那锋利的虎牙尖,指尖微疼,“留着吧,锯了反倒可惜。” 这虎牙啃得他挺刺激的。 见对方这么“宽容大量”,古伊弗宁也假惺惺地装作心疼人,抚着牛可清脖子上新长出的“草莓”,温柔道:“你明天穿件高领毛衣上班吧,Honey.” 牛可清被这一声“Honey”激得心颤。 床上的古医生确实魅力无边,一套一套的,溢出来的色.气无法言状,纵使假也假得令人沉醉。 温柔与野蛮,这两个相互矛盾的形容词,竟能同时用在他的身上而不违和。 牛可清用索求的眼神将他描绘一轮,甚至怀疑这个男人天生就是一件上帝为“零”创造的礼物,才会既具有天使的柔情,又具有魔鬼的蛊惑。 是何等的天赐之人。 古伊弗宁勾了勾他的下巴,“现在还想逃吗?” “想啊,所以你得把我看紧了。”牛可清将对方的指尖含在嘴里,湿湿地一舔。 “你是挺紧的,”古伊弗宁说着,一口咬上了牛可清的耳朵,疼得后者差点一脚把他踹下床。 牛可清狠狠地拧了对方一下,以示报复,揉着耳朵大喊:“你属狗的?!” “我属狼的。” 牛可清的眼睛半张半阖,迷蒙地凝视着古伊弗宁。有一层薄雾从眼底氤氲而上,水濛濛的,涂上了这双深黑色的眸子。 “狗东西,”他骂道。 男人的眼里潜藏着渴望,渴望被征服,渴望被征伐,渴望成为对方身下濒死的羚羊。 而古伊弗宁,这只狼有着同样强烈的渴望,却并非饥不可耐,只是羚羊的魅力太令他垂涎罢了。 他抚摸过牛可清的全身,轻唤着:“小羊咩。” 浑身散发着强势的气场,这位古医生,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绅士与风度,扮演着杀进对方世界里的入侵者,脸与身材就是他最势不可挡的武器。 仅以一矛长枪,就足以将牛可清杀得丢盔弃甲。 男人的力度稳稳把控着,****;他的搭档也很配合,腰肢起伏。 情动之时,牛可清咬着双唇,抑制住喉咙里欲出的呼叫。那嘴唇充血涨红,如待人摘取的樱桃。 不过古伊弗宁是不会去触碰的。 他们有着一个共识:禁止与对方接吻。 接吻有着另一层含义,属于情人,不属于两个相互利用、只求释放欲.望的炮.友。 对于这两个约.炮成性的男人来说,嘴唇是伊甸园里的禁果,哪怕再诱人,哪怕在垂涎,也不该与床伴接吻。 于是乎,腰臀挺忙的,嘴皮子倒是闲。 古伊弗宁调侃牛可清说,“牛医生平时挺不待见我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啊。” “平时是挺不待见的,现在嘛,也就勉强待见。” 侧头,古伊弗宁看向床头边,上面放着牛可清摘下来的眼镜—— 椭圆的无框小镜片,文雅而精致,两条眼镜腿细得像根银针,纤细中藏着锐利。 望着那副眼镜,古伊弗宁喃喃道:“这眼镜,像你的本体。” 牛可清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怎么说?” “假正经。” “古医生平时看起来也挺正人君子,到了床上还不是原形毕露,”牛可清伸手去,将古伊弗宁那副眼镜拿起,放到自己的眼镜旁边。 两副文绉绉的眼镜,静静地摆放在床边,镜片上反射的光随着晃动的大床而摇曳。 带着讽刺的浪漫。 “唔......” 放肆的欲.望从血管中喷薄而出,像火山的岩浆般,滚烫地流淌在身上的每个部位。 交缠的不只是炽热的躯体,还有共振的灵魂和体感。 方寸的床褥之上,就能拥有爆炸一样的高温,灭顶一般的摧毁感。 潮水在月夜下澎湃汹涌,红眼的野兽发了狠,嚎叫着撕裂了整片夜空。 恍然间,牛可清一阵失魂,眼前模糊而闪白,浮现出一副前所未有的成像—— 他与古伊弗宁,是在雄浑大地上对峙的两方。 这一仗,犹如西欧中世纪的冷兵器之战,千军万马在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上狂奔。 猩红的残阳吞噬了天边最后一线蓝,铺天盖地都是令人无法呼吸的血腥味。 激烈的战况,双方战士的血脉都已与这场战斗融为一体,他们疯狂而偏执,像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魔,享受着相互厮杀的乐趣, 每一条血管都被割爆了,喷溅出漫天飞扬的血沫,染红了战场的每一处角落,这是炽热的欲.望交织成的世界。 只是臆想的世界罢了,他竟觉得写实。 这迷离又壮烈的幻觉啊,已是这场“戏剧”最完美的落幕曲。 牛可清侧躺着,后背感受到一阵湿热的黏腻,那是古伊弗宁将滚烫的胸膛贴了过来。 汗水交融在一起,浇灌着澎湃的心跳,牛可清的意识就这样一丝一缕地,被对方的热度给拉了回来。 “还好吗?”古伊弗宁哑着嗓音道。 牛可清暂时还开不了声,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像一只被风吹、被雨淋后急需安全感的羊,曲起身子蜷缩着,主动伸手勾住古伊弗宁臂膀,将之紧紧地抱在怀里。 过往,牛可清将性看作是一件解决需求、宣泄欲.望的事,机械地重复着那一套既定的流程,在获得刺激中成全自我。 但脱离了快感本身,过程是无聊的,动作和姿势千篇一律。事后会空虚,会回归心无波澜的状态。 而古伊弗宁颠覆了这一切,他令他知道,这种事是因人而异的。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像一条树根被雕上了美丽的玫瑰花纹,一颗石头被镌刻成了价值斐然的工艺品,这种享受徒然变得高级起来。 而不再是低级又野蛮的生理活动。 两个累得全身浸汗的人搂抱在一起,共同经历了短暂的失神。他们像两只交缠着坠入深渊的鹰,猛地坠落以后,却又轻浮地飘进了高耸的云端。 汗水淋漓,是前所未有的欢愉。 夜幕由深至浅,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渐渐回神,首先就是从对方的臂弯里脱开,下意识地远离对方体温和气息。 莫挨老子。 两个男人各自倚在床的左右侧,百无聊赖地眯着双眼,指尖夹着根香烟,都在吞云吐雾。 他们果真是同一类人,连叠着长腿抽事后烟的姿态,都是同一派模样。 抽去了半根烟后,古伊弗宁伸手往旁边的水晶烟灰缸里掸了掸,随口问:“还满意吗?今晚。” 牛可清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刚才的激情,好像在品味着些什么,最后认可地挑了挑眉,“还不错。” 其实是很不错。 今晚,是他自从开启“性.生活”这个项目后,做过最酣畅淋漓的一场。 只这么回忆半秒钟,牛可清的心又难以自抑地攒动,就连血管中的热流都开始奔腾起来。 面前的这个男人,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做i与交.媾是不同的。前者隐含着更深的渴望和更浓烈的欲求,除了身体上的快感,还有灵魂上的满足。 古伊弗宁故意撇撇嘴,“牛医生,你是我第一个需要哄骗和讨好才能捕获的床伴。” 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是坏透了。 若不是这人脸长得好看,让人不忍心在上面留下淤青,牛可清早就扑上去给他一拳。 古伊弗宁那话,他听得很不舒服。 睡了就睡了,别说得跟老子是被你骗上床的一样,我是心甘情愿让你干的,不然天神宙斯都勾引不了我。 牛可清在床上肯居于人下,不代表他性格上也肯居于人下。 睡他可以,看轻他不可以。 在古伊弗宁面前更是如此,牛可清始终有种不甘示弱的倔傲,就像一只挺胸傲骨的白鹤,高不可攀,不容亵渎。 这只誓要扳回一城的白鹤,高扬下巴,悠悠地吐出一抹烟雾,讽刺道:“古医生又怎么知道,被捕获的那个不是你呢?” 第16章 牛嚼牡丹 “多少要费点劲,才能把自己保持在理性的轨道上。 ” ——王小波 “古医生又怎么知道,被捕获的那个不是你呢?”牛可清说。 古伊弗宁先是一愣,侧头,凝视了牛可清许久,而后释然一笑,“有意思。” 这个男人,在情场上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狩猎者,手段强势而不容反抗,一步一步地领着小兽们走进他设好的圈套中,然后心甘情愿地被捕获。 牛可清也是他的猎物之一。 但不同之处在于,牛可清似乎也是只食肉兽,竟以自己当作诱饵,在古伊弗宁设下的圈套里占山为王,并且傲气地对猎人宣战说:“被捕获的是你。” 古伊弗宁萌生了些挫败感,却也并不讨厌。因为偶尔做一下被捕获的那个,也不失为一种新鲜感。 牛可清坐在床边,静默地抽着事后烟,心里是不踏实的。他始终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有点不真实。 妈的,久旱逢甘露,爽得好像去天堂走了一遭。 不过,当起身的动作大了一点时,酸痛的腰肢和大腿根随即给了他一记最真实的警醒—— 这他娘的就是发生了。 是的,他跟古伊弗宁睡了。 而且这床单滚得还让人有点眷恋。 古伊弗宁用手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牛可清白得有光泽的背部,忽然开声说:“我觉得我们很适合彼此。” 牛可清不以为然:“所以呢?” 古伊弗宁笑了笑,看着对方身上留下的那些红紫印记,忽生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占有欲:“或许,我们可以将这段关系长期维持下去。” “No,”牛可清看也不看他,只比出一根手指,“仅此一次。” 古伊弗宁故作丧气;“这么绝情?你喝忘情水长大的?” 牛可清冷漠道:“我们之间可没有感情。” 他没有说出实话。 其实,在答应古伊弗宁约这一炮的时候,牛可清就察觉到了某些不该有的东西在萌生。 类似爱情。 所以,在古伊弗宁问他要不要到床上去玩玩的时候,他一瞬间心动了,被对方这一句话撩得乱了心神,于是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这种不管不顾的冲动,不会再有下一次。 “感情确实没有,但对于你和我这种人来说,上床这件事,靠的本来就不是感情。”古伊弗宁一针见血,算是对牛可清拒绝的一种反击。 男人的手指像一根蛊惑的魔杖,如蜻蜓点水一般,将触未触地划过牛可清的背部,带来一种流水淌过的酥.痒。 “牛医生,”这一声唤得暧昧,带着刺入骨髓的电荷。 古伊弗宁倾向前去,又在牛可清的背脊中央深深地嘬了下,那一小片无瑕的肌肤被吮得湿润,瞬间多出了一颗粉红的“草莓”。 牛可清全身都颤抖了一下,经历过刚才那激烈的性.事,他整个身体都是敏感的,像一块水豆腐,弹指一触便会发颤。 古伊弗宁用指腹揩了揩那新鲜的吻痕,余韵未尽,又伸出湿滑的舌尖舔了舔,沾出一道极细泛亮的银丝。 随后男人满足地勾了勾唇,“不可否认的是,你我很尽兴,不是吗?” 牛可清没应他,在灯下久久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承认刚才那场很尽兴,甚至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尽兴得多。但同时,他也敏感地意识到,这当中不仅只有身体上的尽兴。 其中掺杂了些多余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 从前,牛可清喜爱闭着眼睛享受这些时刻,他不在乎给他带来快感的是谁,因为对他而言,重要的是快感本身。 可就在刚才,他哪怕在最无力抵抗冲击的时候,也竭力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去好好地看着古伊弗宁的脸。 那是一种凝视,他知道是谁正在进入他。 似乎在暗暗中,人的重要性超过了快感的重要性,成为他所有注意力的依附之处。 古伊弗宁识破了他的沉默,乘胜追击:“所以,我们何不把这份尽兴长久地延续下去呢?” 这位该死的古医生啊,与其说他是一位极好的谈判专家,还不如说他是一个擅长诡辩和蛊惑的巫师。 诚然,意念薄弱又嗜好性.事的牛医生,便是这位巫师最擅长诱捕的猎物。 古伊弗宁抚着牛可清的背,将一缕热气吹进他的耳蜗里:“我们两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些快乐的事,不好吗?” 但牛可清依旧没应他,这回的沉默却不是默认,而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今晚,古伊弗宁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激情,与以前约过的任何一场相比,牛可清获得的似乎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满足,也不仅仅是体感上的刺激…… 还有一种心脏上的搏动。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噢,意.乱情.迷。 陷入这种心跳和脉搏被支配的困境,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是陷在“情.欲”里,还是陷在“情感”里。 从前,牛可清从不会留恋任何一位床伴的温度和技巧,可如今这位古医生,却令他有种要沉迷的迹象。 无论如何,这是不好的预兆。 自我保护意识强的人对危险总是有种应激性,从动情的那一刻起,牛可清的自我保护机制就被触发了。 像他这种利己主义者,绝对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而理智就是最好的安全罩。 牛可清转过头来,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表情有那么一些难以捉摸。 他凝着脸,对古伊弗宁强调,“我说了,仅此一次。” 这句话意味着不会再有以后。 烟草的味道溢满了整个房间,肆虐的尼古丁令人神经亢奋。古伊弗宁再问他一次,“真不来了?我俩多和谐啊。” 牛可清忍住用烟头烫对方的冲动,“我们今晚都来三次了,古医生,你掀开窗帘看看外边,天都快亮了。” “我的意思是,以后。” 古伊弗宁说。 他挺钟爱牛可清这位床伴的,哪怕只是“one night stay”,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与对方的默契。 觅得一位床上的“灵魂伴侣”,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如同在贫瘠的荒野中遇见一位天神缪斯,热衷床.事的古医生又怎会轻易放过。 然而,牛可清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得十分果断,“不了,你办事太猛,不是我风格。” “我看你还挺喜欢的,一口一句哥哥,叫得多爽。”古伊弗宁转过自己的背,摆给他看,“瞧你给我挠的,疼。” 满背的爪子印。 牛可清老脸一红:“......” 他又开始扯着瞎话了,“今天我和你……咳咳,是因为我的车被砸了,我整个脑子都乱七八糟的,一时没了理智,才会跟你滚床上发疯发泄。” 古伊弗宁被他一堆不知所云的话绕晕了,撑着双臂,从床上支起身来,“这是什么破理由?” “破不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知道,我拼命在找理由拒绝你。” “牛医生好狠呐,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古伊弗宁开始卖弄可怜,把自己说得跟一朵被践踏的娇花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睡的谁。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了,我很渣,”牛可清微微笑,“当然,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男人刻薄又决绝,重新戴上那副不染细尘的无框眼镜,将床边的衣服拿起,整整齐齐地穿好扣好。 这位牛医生,再次披上了假正经的皮,如同摩天大楼中的精英人士那般体面,看不见一丝一毫被玷染过的痕迹。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端正、优雅的窈窕绅士,就在半小时之前,还迷蒙地雌.伏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娇.喘吁吁呢。 古伊弗宁蹙起了眉头,他浑身赤.裸地从床上下来,一步步地朝牛可清靠近。 男人雄性的荷尔蒙从每一个毛孔中溢出来,极具索取性,浓浓地将面前的人包裹。 他抬起手来,伸出食指指尖,极轻极轻地滑过牛可清的眼镜框,呢喃着:“宝贝,你这副样子,我又想要了。” 牛可清握住他的手,朝对方的胸膛压了回去,又松开,“都下了床了,就收起你那不安分的手吧。总是要要要,就不怕精.尽.人亡?” 古伊弗宁眨眨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牛可清鄙薄他:“我看你才是那朵牡丹吧?” 古伊弗宁反击:“那你算不算牛嚼牡丹?” 牛可清将掉在地上的领带捡起来,规规矩矩地叠好,放入口袋,笑里藏刀地说:“我可不是什么牡丹,我是食人花。” 古伊弗宁倒也不怕他,还故意挑逗:“被你吃我也认了。” “少贫嘴贫舌的,油腔滑调这套只适合小姑娘,”牛可清拍拍对方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你我都是千年的老狐狸。” 话落,他给了对方一个冷眼。 转身的时候,牛可清的脚步有点踉跄,因为腿非常软,腰部也严重无力,下半身仿佛遭受了一次十大酷刑。 古伊弗宁伸手扶了扶他,见他走路都有点费劲的样子,起了些不忍:“起码让我送你回去。” 即使游戏规则是下了床就毫无干系,但好歹片刻前,彼此还是亲密相贴的人,未至于无情到拔吊不认人的地步。 牛可清却不领这个情,“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他直了直腰,如同矜傲且有骨气的斯文人,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送什么送,又不是残疾人,他不想弄得像被对方嫖了一样。 就算是嫖,那也是相互嫖,嫖完了爽过了就相互拜拜的那种。谁也不欠谁,谁也没能讨着便宜。 那样才酷,不是吗? 古伊弗宁看着他的背影,问:“不洗个澡再走?” 这话令牛可清感受到腿根的黏腻感,顿时一个踉跄,强装镇定道:“回家再洗。” “你真的很急着走啊。”古伊弗宁喟叹道。 “不急,只是没有多待一会儿的必要了。”牛可清打开酒店房门,没什么情绪地说。 临走前,他不忘留下一句划清界限的话,“我们不会再有下次了。除非我的车再被某个混球给砸了。” 古伊弗宁:“......” “嘭”的一声,不轻不重,门关上了,意味着就此告别,告别这一晚的荒诞不羁和离经叛道。 古伊弗宁深望着那扇被带上的门,想象着,那个刚刚还在床上向他求饶的男人,此时却在门后体面肃然地离去。 这双浅蓝的眼底不觉浮起一丝朦胧的笑意。 “真有趣。” 第17章 知人口面不知心 “人无癖不可与交。” ——张岱 暴风雨过于猛烈,难免会造成洪灾。 昨晚过于激烈的生理性运动,第二天给牛可清造成了极为困扰的后遗症—— 腹泻和腰酸。 坐在办公室里工作时,他每挪动一下屁股,自下而上的那种痛苦都会让他无比悔恨。 悔恨昨晚一夜风流。 于是这一整天里,牛医生表面看着挺正常,行为举止也与平日别无二致,其实心里已经骂了上千句:“古伊弗宁你个狗东西!” 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心里的余韵亦很大。 牛可清总觉得自己触碰了警戒线,那条线是针对古伊弗宁而划的。千不该万不该,他还是踩线了。 昨晚,他冷绝地对古伊弗宁说:“没有下次了。” 这语气听上去很绝,笃定又潇洒。可实际上,牛可清心虚得很。 人在面对极致的诱惑时,意志力总是脆弱不堪。他遇上古伊弗宁这么个混血大帅一,又怎能把持得住? 于是昏了头,搞了发大的。 嘴上是说没有下次了,但尝过一次的甜头哪那么容易弃掉?舌尖碰过奶甜的冰激凌,便情不自禁要去含上一大口。 所以牛可清清楚得很,若是还有下回,古伊弗宁再邀他到床上玩玩,那他肯定得掐心挠肺,指不定一下就答应了。 这边,牛医生的内心是一片瑟瑟深秋;另一边,古医生却犹如过上了一个盎然的早春。 古伊弗宁许久没碰见过一个如此合拍的床伴,与牛可清可谓一啪即合,昨晚那场简直能载入史册。 不需要刻意地迎合与迁就,便能知晓彼此的敏.感点。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获得难以言喻的战栗感,每一下撞击都能产生流淌全身的电流,直击心脏深处。 春宵一刻好比千金难买的补品,经过这场称心的性.事,即便昨晚一夜无眠,今天的古医生依然容光焕发,满面春风,举手抬足间都格外有神采。 就连眼镜上的细银边,似乎都镀上了一层反光的亮色。 除了身体上的受益,心情上的加成亦很明显。平时给人印象沉稳的古医生,竟在早上冲枸杞茶的时候哼起了歌。 科室里的梁主任打趣道:“古医生不愧是我们肛肠科一枝花,连冲个茶都能载歌载舞的。” “这花一看就是让人给浇好了,”旁边那护士阿姨也跟着调侃,“古医生最近是谈恋爱了?” 古伊弗宁的表情深不可测:“恋爱那种事啊,无聊得很,只会把我这朵花给浇死。” * 对于牛可清来说,忧心的事不止这笔“风流债”,还有另一件事他也放心不下—— 他的车究竟是被谁砸的。 这件事依旧疑云重重,尚未有个调查结果,令牛可清一直忧心忡忡。 不过这几天,他被人跟踪的感觉似乎变淡了,出入医院的时候多跟同事一起,也没察觉有什么异样。 牛可清觉得,或许是他报了警,跟踪他的人也就没敢再猖狂。渐渐地,他一直悬着的警备心也放松了些。 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天早上,牛可清刚走进医院大堂,便有个陌生男人尾随他冲了进来,忽然从后面拽住他的手臂。 牛可清一回头,便看见一个满脸胡腮的中年男人,这男人攥住他,扯着嗓门嚷嚷:“你站住!今天就把话给我说清楚!” 牛可清当场便愣住了,“你谁啊?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他的胳膊被拽得生疼,想要抽出来,那男人死死抓住他不放,却其力道之大,就像一个铁打的老虎钳。 医生莫名被暴力对待,首先就是往医患问题方面想。牛可清努力地在脑子里回想对方的面孔,但一丝可循的踪迹都找不到。 眼前这男人身宽体壮,长了一张平平的大众脸,完全就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没这么个病人啊? 那男人像一头暴怒的猛兽,指着牛可清的鼻子骂骂咧咧,“你个不要脸的鳖孙!勾引我老婆?!还他娘的医生呢?!就一狗娘养的臭犊子!” “你说什么?”牛可清震惊了,“这位先生,乱说话是要负责的,请你不要随便污蔑我。” 男人跟斯文的牛医生可不一样,大叫着:“叫你们院长出来!我倒要问问他,他手下的医生是怎么以公谋私勾搭患者的?!” 牛可清彻底懵了,“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老婆是谁?” 他们闹的动静太大,很快吸引了身边人的目光,大家纷纷驻足,都朝这边看过来。 身边有想过来劝架的,但那男人嗓门大,相貌凶,唬得在场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牛可清倒也不是怕他,只是受不了旁人的眼光。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七嘴八舌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确实,大家也好奇,牛医生看上去文质彬彬、端正清雅的,怎么会被人找上门来说是奸.夫呢? 现在这么一情况,也不知孰是孰非。虽说这位牛医生看上去作风正派,但抵不过那张天生的小白脸皮相,说不定真搭上了某个已婚女患者也不一定。 此时,一肛肠科的小护士提着外卖,刚好路过。 她见到俩男人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吵吵嚷嚷的,没忍住好奇心,逮着个吃瓜群众问了个究竟。 小护士一听这来龙去脉,惊了:“啊?真的假的?” “真的啊,骗你有鬼。”群众甲小鸡啄米式点头。 小护士:“那这个牛医生是哪个科的?长得挺帅的啊,怎么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他?” 群众甲:“新调来的,忘记是外科还是口腔科的了。哎呀不说了,我得去干活儿了,还得准备台手术呢。” 这小护士搓搓手,想与他人唠嗑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于是她一回到肛肠科科室,就吧啦吧啦地将刚才的所见所闻都讲出来,碎嘴不断,添油加醋,讲得声情并茂。 护士长听到八卦就来劲儿,跟着唠两句:“不会吧?那牛医生我见过啊,眉清目秀的,还勾搭人老婆?” 小护士摆摆手:“害,知人口面不知心嘛。” 另一位大叔医生道:“就是,我跟我家那娘们结婚二十年,她还不是跟一斯斯文文的小白脸跑了!” 护士长、小护士:“......” 听到这儿,一直安静地吃着午餐的古伊弗宁忽然撂了筷子,插了句话:“食不言寝不语,你们那饭再不吃就凉了。” 古伊弗宁这话的态度不大好,听着冷冰冰的,大家面面相觑,瞬间就噤了闲话。 也不知是哪儿惹着这古医生了。 在位置上坐了半会儿,古伊弗宁坐不住了,干脆放下了筷子,饭不吃了,赶去楼下的医院大堂。 搭乘电梯下降的时候,他有起过一丝犹豫:为了这么一晚露水情缘,就插手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关的闲事,到底值不值。 但,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快步朝医院大堂走去。 古伊弗宁走近鼎沸的人群,听见有人在骂街,满是污言秽语,还隐隐约约听见几句辩解的话语,从容不迫,晓之以理。 于是他拨开前面围观的人群,一眼便看见了牛可清—— 那位牛医生,一身笔挺整洁的白大褂,任前面的人如何口水飞喷,身边的人如何嘈杂喧嚣,他却只如一棵与世隔绝的白松。 这棵“白松”偶尔还会蹦出一两句理论的话。那眼镜片上被溅了口水沫,他也不恼,只摘下来用袖口擦擦,动作慢条斯理的。 看着他这淡定的样子,古伊弗宁忽然就笑了,笑得无奈又自嘲:刚才是在担心什么啊,这人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 重新戴上擦好的眼镜,牛可清注意到站在人群中的古伊弗宁,惊讶道:“你怎么也在?” 对方有着浅亮的发色和蓝色的眸子,牛可清很难不一眼注意到他。 古伊弗宁走过去,笑了笑:“来凑热闹的呗。” 第18章 讳疾忌医 “有欲望而无行动的人,只能产生瘟疫。” ——布莱克 那男人赖在医院大堂不走,非要牛可清这个“奸夫”给个说法,一把大嗓门吼得群众们胆战心惊。 这事儿越闹越大,最后闹得院长都来了。 院长怕这事影响恶劣,连连劝阻:“先生您看,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已经阻碍了医院的正常运作。不如你和牛医生一起到我办公室去,坐下来好好谈谈,把事情弄清楚,再看怎么解决,行吗?” 对方怒气上头,丝毫没有听进去:“去你个头!去你办公室谈?你们关起门来会做什么还不一定!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们医院给个说法!” 院长:“......” 古伊弗宁是在场唯一一个给牛可清帮腔的,“这位先生,你说牛医生勾引你老婆,证据呢?有证据就拿出来,无凭无据的,就这么口空污蔑人?” 男人瞪着一双铜铃眼:“去他妈的证据!我说是就是!难不成还让老子当场捉奸才算?!” 牛可清再有耐心,此刻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问,“一直跟踪我的人是你吧?拿着相机偷拍我、尾随我上下班,就是为了拍下我和你老婆偷.情的证据?” 古伊弗宁顺着他的话,又对那男人说:“可你根本什么都没拍到,不然现在早拿出来了。跟了这么久都没拍到什么,这还不说明牛医生跟你老婆之间,根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他俩一唱一和,逻辑缜密,逼得那男人的脸色白了白。 一想到这阵子被叨扰得烦不胜烦,牛可清就来气:“那天砸我车的人也是你吧?” 被他俩这番质问,那男人破罐子破摔,“死奸夫!我不仅要砸了你的车,还要揍死你个王八孙子!” 这人似乎有暴力倾向,忽然抬手,重重地往牛可清胸前一推,明显要以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牛可清并不孱弱,但被人这么用力推搡,他还是往后踉跄几步,直接摔倒在地,脚踝还不幸地扭到了。 祸不单行,他在一屁股坐倒时,尾椎骨被坚硬的地板挫了挫,疼得牛可清直接皱起了眉头,“嘶——!” 腰部传来剧烈疼痛,一个念头在牛可清脑子里不停环绕:得,可别伤着腰了…… 古伊弗宁和旁边的一个男医生见状,立马上前拉住那男人,以防他再次攻击牛可清。 没想到那男人力如蛮牛,一膀子就甩开了俩挡架的医生,举起拳头冲到牛可清面前:“让你个混蛋勾引我老婆!” 眼看那砂锅大的拳头就要砸向牛可清的脸,古伊弗宁反应迅速,飞身往牛可清面前一挡,于是那拳头不偏不倚,就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这拳头不是开玩笑的,力道凶狠至极,打得古伊弗宁当场头一歪,就连脸部肌肉都晃了晃。 眼镜飞出去两米远。 牛可清大惊失色:“古医生——!” 围观的人里有不少胆小的女护士,被这一幕吓得够呛:“啊——!打人了!!” 古伊弗宁摔倒在地上,斜斜地偏着头,皱着眉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沫,里面还混着白色的碎渣。 碎了颗牙。 那男人还想扑过来,牛可清来不及把古伊弗宁扶起来,只得立刻将人护在自己怀里,想要挡下即将来临的一记暴打。 幸好,火速赶来的保安一个飞扑,将那发疯的男人死死摁住,这才及时将局面控制住。 被牛可清护在怀里的古伊弗宁抬起眼,看见牛可清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紧紧闭着,细密的睫毛止不住地颤。 牛医生还是有在害怕的。 “欸,”他轻轻地推了推牛可清,“没事了,可以松开了。” 毕竟俩男的相互搂抱着躺地上,供身边那么多人围观,确实有点丢人。 “哦,”牛可清从他身上起来,顺便也把古伊弗宁拉起来。 他将地上的眼镜捡起来,吹吹灰,递还给古伊弗宁,“刚才……谢了。” 戴上眼镜,古医生擦了擦带血的嘴角,左侧脸一片剧疼。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很快,来了一个急匆匆的女人。那女人一看到被保安摁在地上的男人,惊呼一声:“老公!” 吃瓜群众们的视线再次聚集,齐齐看向这女人:啊,这就是本次桃色绯闻的女主角? 牛可清一看这女人,惊得眼睛都大了。 他还真认识她。 “叶女士?”牛可清吃惊道。 叶女士是他调来这家医院前治疗过的一位病人。 古伊弗宁对这位叶女士也有些印象,他第一次和牛可清在医院门口见面时,牛可清好像就跟这个女人打过一次招呼。 “牛医生,抱歉……”叶女士跟牛可清连鞠几躬,“我老公他、他的占有欲很强,疑心病也很重,每个和我接触过的异性他都会去跟踪、骚扰,总是、总是怀疑我跟别的男人……” 牛可清心里了然:原来真碰着个疯子了。 “真的很对不起你,牛医生……”说着说着,叶女士捂住了嘴巴,有些啜泣。 对方都这样了,牛可清也没有追究的意思,“算了,我没什么事,只不过连累了其他人。” 话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古伊弗宁,看见那俊朗的脸上肿起一块。这么个混血美男,一张好脸被打成这样子,简直暴殄天物。 古伊弗宁捂住青淤红肿的脸,对叶女士说:“带你丈夫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叶女士泣不成声,鞠躬连连。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院长处事周全,把后续事宜都解决妥当了,该道歉的道歉,该移送警局的移送警局。 事情暂告一段落,牛可清看着古伊弗宁,满脸愧色地说:“你……到我那儿去吧。” 古伊弗宁一愣:“你那儿?” 牛可清点头:“口腔科。” 古伊弗宁不明所以:“去你那里去干嘛?” 瞥了眼地上的血沫和牙碎,牛可清叹气:“帮你补牙。” 古伊弗宁:“……” 牛可清走了两步,见古伊弗宁没跟上来,问:“怎么杵着不动?走啊。” 古伊弗宁的面色复杂,好比一个粘在原地的蜡像,看向牛可清的眼神一言难尽。 “怎么?”牛可清交叉着双手,没好气道:“你自己是医生,还讳疾忌医啊?” 古伊弗宁摇摇头,“不,我讳忌的是你。” 古医生一向以自身形象为傲,甚至到了自恋的地步,如今要他到一个刚上过床的对象——牛可清那儿,去看牙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要将嘴巴张开至一个狰狞的形状,然后让牛可清打着照明灯、将钳子伸进他的口腔里,东看西看。 他的牙床皱褶会被照亮,他的舌根舌苔会被一览无余,他的牙齿牙根会被看个彻底…… 嘶,这未免太残忍。 “行了,别磨蹭了,”牛可清干脆拽着他走, “我看你那牙都崩了,口腔也出血了,赶紧的吧!” 古伊弗宁脚下猛刹车,皮鞋鞋跟与地板死死摩擦着,“不了不了,小伤而已,不必客气……” 牛可清很想做些什么来弥补对方:“你是为了我才受的伤,就让我给你治治吧。” 情急之下,古伊弗宁反问:“那换做是你,你来我们肛肠科,让我掰开你的屁股仔细看,然后把手指捅进你的肛.门,检查你臀部肌肉的收缩情况,你能接受吗?!” 牛可清脚步一顿:“......” 一种羞愤致死的感觉扑面而来。 其实,古医生在工作上绝对是专业的。换做是别的患者,哪怕面前的臀部再饱满、再美观,也不过是块白花花的肉而已。 可若换做是牛可清……他曾上过那个屁股,就很难不浮想联翩。 就是这么个理儿,他相信牛可清亦同理。 古伊弗宁苦口婆心:“就让我们对彼此保持一种神秘感,保持那种在床上对对方的完美观感,不好吗?” 这话很有道理,但牛医生怀抱着作为一名医生的职业素养和崇高信念,油盐不进! 牛可清用强制手段把人拖走了:“姓古的,今天你必须把牙给我补好了!” 古伊弗宁:“......” 就这样,牛医生挟持着古伤者搭上了电梯,去往十一楼的口腔科。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牛可清沉凝半晌,问古伊弗宁:“为什么帮我出这个头?” 在那男人动手之前,因为事情的真相不明朗,在场的大家都隔岸观火。只有古伊弗宁主动站出来,帮他驳斥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甚至,还帮他挡下了一拳。 古伊弗宁神色轻松,“因为只有我知道你是gay,不可能勾引人老婆。” 牛可清反问:“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会是个双?” “......”古伊弗宁恍然,用指关节托托眼镜,“对啊,你说得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牛可清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啊,就开个玩笑的。” 见古伊弗宁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牛可清气笑了,“怎么勾引?您倒是告诉我,我一个零,想勾引女人的话,该怎么做?” 古伊弗宁依旧是那种眼神,满脸都写着一句话:那就要问你了。 “我、我在床上的角色基本跟、跟女的差不多,怎么勾引?!”牛可清开始不淡定了,“用人格魅力勾引还是用高明医术勾引?” 见牛可清被逗得这般好玩,古伊弗宁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牛可清这才反应过来,是被对方给耍了,恼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么多?你是我谁啊!” 他这炸毛的反应把古伊弗宁惹得失笑,于是戏谑道,“从头到尾,都是您自己在说单口相声,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牛可清:“......” 久违了,那种尴尬的感觉。就在此刻卷土重来,笼罩着整个电梯间,让牛可清渐渐窒息。 幸好,在断气之前,他们到了。 从走出电梯那一刻起,牛可清就再没搭理过古伊弗宁,像只生着闷气的高冷白鹤,姿态陌离地走在前头。 古伊弗宁看在眼里,觉得这牛医生简直可爱。 他的眸色深不可测,藏着不可告人的念头,细细地打量着牛可清的背影—— 那挺翘圆润的臀部微微凸起,就藏在那翩翩的白大褂之下,线条随着男人走路的步伐若隐若现。 要是这层没别人,古医生还真想把人摁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直接给办了。 第19章 漂亮的口腔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 ——《面纱》 古伊弗宁欣赏着牛可清的背,思想变得愈发不纯结,可以说是龌龊到了极致。 若此时牛医生知道游曳在他背后的是怎样的视线,一定会脊背生寒。 古伊弗宁跟着牛可清进到医室里,瞧了瞧对方那人畜勿近的臭脸,调侃:“这头小牛怎么又傲又娇的?迟早有人得挫挫你这威风。” 猎人的征服欲最容易被这种骄傲的兽性激起。嗯,古医生瞥着对方的腰身和屁股,心里生出九九八十一种挫人威风的办法。 牛可清没读出来他的言下之意,还在气头上,冷冷指了指那医疗长椅,“躺上去。” 古伊弗宁乖乖照做。 准备好各种牙医工具,牛可清拉过床侧的圆椅,坐了上去。他戴上手套,打开头上的医学照明灯,“张嘴。” 古伊弗宁的眼睛被灯光晃了晃,微微一眯,很顺从地张开嘴巴,“啊——” 牛可清差点笑出来。 他拿起一把钳子、一把口腔镜,伸进古伊弗宁的嘴巴里,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势。 这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古伊弗宁有一只牙被打断了,位于左上排靠内里的位置。崩齿的边缘伤到了口腔的软.肉,导致了出血,应该是挺疼的。 虽然牛可清戴着口罩,脸上表情看不见,但古伊弗宁能看见他的眉头皱了皱,便似笑非笑地问:“心疼我啊?” 他一说话,嘴巴张合几下,牛可清就观察不到口腔内侧了,眉头皱得更甚,以教训的语气斥道:“别说话。” 工作中的牛医生还挺凶。 遵循医嘱的古伊弗宁不敢出声了,借着这近距离,静静地看着工作中的牛医生,心中欲.念丛生。 燥啊。 牛可清将口腔镜从他嘴里取出来,转身去换了两把工具,边说:“我先帮你止血,再帮你消个炎,等血不流了,我再帮你把牙给补了。” “行,”古伊弗宁笑笑:“我完全信任我的医生。” 牛可清把一块棉花塞他口里,说:“咬着,不然出血太厉害。” 含着棉花的古伊弗宁腮帮子鼓鼓的,那双蓝眼睛被照明灯映得发亮,牛可清看着他脸上的伤,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心疼。 他伸出手指,点点古伊弗宁肿起的左半边脸颊,问:“是不是很痛?” 古伊弗宁被碰到伤处,条件反射地闪开头,含糊不清道:“痛!” 他含着一大坨棉花,嘴巴本来就合不拢,这一开口说话,瞬间有一丝口水从嘴角边徐徐淌下…… 优雅英俊的古医生,此刻像个流哈喇子的二傻子。 古伊弗宁:“......” 牛可清:“......” 气氛忽然尴尬。 形象轰然垮塌,古伊弗宁生无可恋,有种想要当场自尽的想法。 牛医生是专业的,他强忍着笑到抽搐的冲动,地抽过一张纸巾,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给古伊弗宁擦去嘴角边的口水。 止完血后,牛可清将他嘴里的棉花夹出来,给他清洗了一下口腔。古伊弗宁漱了漱口,吐出不少血水,伤口的痛感减轻了些。 牛可清再次拉过照明灯,“张嘴。” 那明黄的灯光一照,照亮了古伊弗宁嫣红而湿润的口腔。 在这一瞬间,牛可清丢了些专业性,他心猿意马地想着:这样漂亮的口腔,不知道用舌头在里面扫荡一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下一秒,他就被自己这种诡异的念头而惊呆了。 正所谓,医者医人时,存救人之心而无欲望之私。然而,现在帮古伊弗宁补着牙的他,竟然想到了“舌吻”这事儿? 荒谬。 回过神来,牛可清撑开古伊弗宁的嘴巴,手上的工具在口腔里钻钻补补。他欺负古伊弗宁暂时说不了话,于是时不时地就逗逗对方—— 牛可清:“牙长得挺齐,跟我老家的篱笆似的。” 古伊弗宁:“......” 牛可清:“没牙渍也没蛀齿,这点值得表扬。” 古伊弗宁:“......” 牛可清:“虎牙长得挺漂亮,就是咬人的时候疼了点。” 古伊弗宁:“......” 处理完伤口后,他又帮古伊弗宁把牙给补好了,“你回去记得用热鸡蛋敷敷脸,消肿。” “贴心医嘱啊。”古伊弗宁从长椅上坐起来,“牛医生对我的伤势关怀备至,怎么?怕我要你负责啊?” “怕啊,”牛可清摘了口罩,坐到办公桌旁,写起了医疗记录,边写边说:“古医生这么帅一张脸,要是因为我而毁容了,这责任我担不起。” 古伊弗宁走过去,一手懒懒地撑在桌上,一手摸摸牛可清的后颈,“没那么严重,牛医生以身相许就行。今晚约么?” “......”牛可清一个病历本扔过去,“滚!不害臊!” 古伊弗宁将病历本捂在胸口,假装吃痛,“你就这么对待帮你挡了一拳的恩人?” “那不然……”牛可清饶有兴致地看他,“弄个锦旗给你?‘见义勇为’四个大字,大红色的鲜艳底布,烫金的正楷字体,挂在你办公室门口。” 古伊弗宁在“邀约”的路上碰了一鼻子灰,沮丧道:“没想到啊,我一个当医生的,最先收到的不是‘悬壶济世’,而是‘见义勇为’。” 牛可清收起玩笑,认真建议道:“那我请你吃顿感谢饭?” “不必了,”古伊弗宁俯视着他,“对于你,我就只想吃约炮饭。” 牛可清:“......” 被扫兴的古伊弗宁嗤道:“成年人嘛,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更没兴趣玩什么无聊的约会,吃饭这一套就免了。” 一直以来,他都坚定地走“玩肾不玩心”的道路,行事风格向来避免繁复,直奔主题。所以,他对于那些浪费时间还得不到利益的事全都不感兴趣。 例如一顿用以表达感谢之情的饭。 最重要的是,这顿饭可能会让彼此之间的感情变深厚,要是培养出些越距的东西来,那就再无谓不过了。 古伊弗宁咬合了两下牙关,发出“硌硌”声,他对牛可清说:“补得挺好的,谢了。” 气氛有点微妙,牛可清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重复了一次医嘱:“记得给脸消肿。” “嗯,走了,”古伊弗宁扬扬手,便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一刹,牛可清庆幸对方没有再提约.炮的事,不然他真抵受不住这诱惑,怕是又得鬼迷心窍地就答应了。 古伊弗宁这人,实在太危险。 *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牛可清回医院拿点文件。 不料暴风雪的缘故,整个医院都停电了。除了在一些必要的病房内,还用发电机维系着机器的运作,很多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电梯停运,牛可清只好走进消防通道。他摸着黑爬楼梯,靠着手机电筒那点微弱的光芒,一步一步地朝十一楼的科室走去。 在他上到八楼时,忽然,另一束光出现了。 牛可清下意识地往那光源一照,结果自己也被那光刺得晃眼。 他和古伊弗宁各举着一个手机,用电筒相互照着对方的脸,相互映出两张鬼片里的白色面孔。 牛可清:“我去?!” 古伊弗宁:“我靠?!” 他们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牛可清被吓得要更惨些,因为古伊弗宁有着一双幽深的蓝眼睛,加上两瓣红得滴血的嘴唇,看上去像是只夜访的吸血鬼。 被吓得不清的牛可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结果踩空楼梯,脚下一崴,直直地就要往后栽去。 幸得古伊弗宁,上前一步去将他捞了回来,牛可清这才免去了滚下楼梯的灾难。 这两个人相互搂抱着,手环着腰,鼻尖贴着鼻尖,呼吸拂在对方嘴唇,差点没就此吻上。 牛可清:“......” 古伊弗宁:“......” 第20章 我们,不要发出声音 “那时,魔鬼引诱我。” ——《罪与罚》 牛可清和古伊弗宁相互抱住对方,以相距不到半分的距离僵持着,就连嘴唇都就快贴上。 有点尴尬。 堪堪站稳后,他们便自动地与对方分开来,一个挠挠鼻尖,一个假咳两声。 牛可清一颗心泵上了嗓子眼,烫着他的喉咙,“谢谢。” “不用。”古伊弗宁整整衣襟。 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牛可清余惊未消,问古伊弗宁:“值夜啊?” “嗯,刚下班,”古伊弗宁靠着一点光,打量他两眼,“你也是?” 牛可清抬抬眼镜,说:“不是,我回来拿点东西。” 古伊弗宁:“那——” 牛可清:“嗯。” 这只是一场偶遇,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错开脚步,打算就此别过。 然而,当牛可清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古伊弗宁却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不大对劲,一拐一瘸的。 “你崴脚了?”古伊弗宁脚步一顿,问他。 “可能吧,刚才……”牛可清话没说完,古伊弗宁就在他身前蹲下,用手机电筒照向他的脚踝,“让我看看。” “啊?不用,”牛可清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 没想到,古伊弗宁伸手将他脚腕握住,“别动。” 冰凉的指尖触上细薄的脚踝皮肤,碰得牛可清一个激灵,连心跳都有点快了快。 “大男人了你害什么羞?我又不是在性骚扰,”古伊弗宁顿了顿,淡淡地补充一句,“更何况你身上哪处我没摸过?” 牛可清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得亏这楼道里乌漆嘛黑,古伊弗宁看不清他的脸色,不然肯定又得笑话他脸红。 这样站着怪尴尬的,牛可清没话找话:“你不是肛肠科的吗?还会看骨科?” 古伊弗宁揉按了两下他的脚踝,随口说:“略懂,皮毛。能看一点小损小伤。” 牛可清强忍着脚踝处的酥.痒,轻轻地“哦”了一声。 又没话说了。 外面是铺天盖地的暴风雪,这窄小的楼梯间就像一个密闭的空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墙边那一小块逃生提示牌在发出幽绿色的光。 或许是黑暗和安静促人思考,站着不动的牛可清开始想东想西。 他蓦地想起第一次和古伊弗宁做.爱时的场景,那般火辣,那般激烈,就像奋不顾身的两只狼和羊。 也不知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态,怎么脑子一冲的,就真滚到一起了呢? 若是做得不和谐还好说,可偏偏做得那样和谐,生命大和谐,宇宙大和谐,事后还能供他回味好长一段时间。 可这人……偏偏又是古伊弗宁。 这位他的老同学,他一个单位的同事,他一个小区的邻居,是每次出现都会给他带来尴尬的人…… 所以当古伊弗宁提出要跟他发展为长期炮.友的时候,牛可清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理由很简单—— 他不能一个接受进入自己生活范围和人际交往圈子的人作为他的炮.友,简直后患无穷。 黑暗中,古伊弗宁抚着他的脚踝,细细地查看着,“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筋可能是扯到了。” 对方时不时的按捏令牛可清生出触电感,脚踝处的皮肤痒极了,甚至盖过了扭伤的疼痛,愈发变得强烈。 牛可清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剂清醒药:对方是在看病,而不是在爱抚…… 然而这清醒药好像不太管用。 因为炮过,牛可清曾尝过古伊弗宁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温柔爱抚的滋味,与现在的感觉像极了,所以他脑中不停蹦出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作祟。 对方再这么摸下去,牛可清怀疑自己真的要当场硬.了。 古伊弗宁见牛可清好像一直都没说话,呆呆地放着空,便忽然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啊?”牛可清有种心事被当场窥见的窘迫感,做贼心虚地说,“没、没什么……” 他受不了了,伸出手去,想要把蹲在他面前的古伊弗宁给拉起来,“你起来吧,我没事。” 古伊弗宁的胳膊被扯了扯,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手电筒朝下,光亮都被覆盖在地上,只从手机背面漏出一点,照亮了二人的鞋边。 对于牛可清这莫名的举动,古伊弗宁不仅感到奇怪,甚至有些恼怒,“你干什么?我只是想帮你看一下扭伤。” 牛可清心里有些东西催得他烦躁,不想费多大耐性跟古伊弗宁在这里纠缠,于是一下子把人拽起来:“我说了不用!” 失控的情绪作祟,令牛可清这一下用力过度,对方被他拉扯得一晃,站起来时重心不稳,直直地向正前方扑去。 古伊弗宁脚下一绊,半摔未摔,以壁咚的姿态将牛可清压在了墙上,嘴里没忍住骂了一声:“Shit!” 牛可清的后脑勺重重地在墙上磕了一下,痛得他直接皱起了眉头:“嘶——” 身子压着身子,下胯抵着下胯,俩人的姿势有点尴尬:“......” 空气安静得恍若夜梦,彼此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四周一片漆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脸就近在咫尺。 牛可清还能看见古伊弗宁的蓝瞳反射着微弱的亮光,就像一对在黑夜里发耀的夜明珠,引得人挪不开眼。 他们怔愣了几秒,然后便反应过来了,却心有灵犀地都没第一时间与对方拉开距离。 隐隐中,似乎有一种相吸的磁场在凝聚,将这两块磁铁牢牢地粘在一起,交换着呼吸,相倚着身体,舍不得就此分开。 只这么过了几十秒,古伊弗宁的呼吸便明显加重了,他哑着嗓说:“你故意的?” “什么?”牛可清愣了。 古伊弗宁说话时,鼻尖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对方的脸上:“都说欲拒还迎这一招很好使。牛医生,你嘴上总是拒绝我,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硬要把我往你怀里带,嗯?” 为了躲开对方的气息,牛可清移开了一点脸,只觉好气又好笑:“我故意的?” “难道不是吗?”古伊弗宁的声音里带一点嘲讽,“牛医生,居心叵测啊。” 虽说他语气里满满讥讽,但说实话,他并不介意对方有这种居心,甚至生出了一些微小的期待,并希望对方的居心再大一点,更虎狼一点。 牛可清对他这种嘴贫已经习以为常,仅淡淡地反问,“古医生,你是不是得了什么臆想症啊?全世界基佬都得怀着不良的居心在你身边绕圈是吧?为了得到你就欲拒还迎是吧?友情提示:自恋是病,得治。” 古伊弗宁被呛得无语:“......” 牛可清意思着推了他两下,力道却也不大,不足以将对方真的推开,“你说我是故意的,那你怎么还不从我身上起开?我看你才是故意的。” 大概是被呛得有些愠怒,古伊弗宁起了想要欺负回去的念头,他忽然擒住牛可清的两只手,猛地压于对方的头顶上。 本来只是心血来潮地闹闹对方,没想到古伊弗宁像是来真的,牛可清顿时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古伊弗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本来不是故意的,但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要‘故意故意’了。” 牛可清:“......” 这回,牛可清使出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使劲地挣脱好几下,奈何对方一门心思就跟他杠上了,于是死死抓住他手腕不放,牛可清怎么也逃不出这“枷锁”。 说到力量上的博弈,他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古伊弗宁像一个饱尝胜利果实的赢家,得寸进尺地冷笑道,“我说过,迟早得有人挫挫你这威风。” 牛可清的手腕挺细削的,古伊弗宁用一只手便可以圈住他两只手腕,像一副钉在水泥墙上的镣铐,完完全全控制住牛可清的双手。 古伊弗宁空出另一只手来,下放在牛可清的身体上,自腰间向下一直摩挲游移,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牛可清的臀部。 “啊……”牛可清禁不住这挠心挠肺的撩拨,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叫声。 在漆黑无声的楼道里,这一声“啊”显得格外清晰,隐约还带了点细微的回声,听上去令人羞耻不堪。 牛可清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一下,恨不得用一捆胶带把自己的嗓子给封上,慌张地对古伊弗宁说:“你快起开!有人经过怎么办?” 古伊弗宁不仅毫不害怕,还特意凑近去,用干坏事的语气在牛可清的耳边说道:“那我们就躲在角落里,不要发出声音。” “......”牛可清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内心却隐隐被某些躁动的东西牵扯着,挣脱不开,令他害怕又激动。 理智和冲动在颅内激战,牛可清强压着嗓子,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沉默半晌,他听见古伊弗宁低低地嗤笑一声,用几近悄声的气音说:“寒冷的雪天,最适合擦枪走火。” 第21章 衣冠禽兽 “人们不能给情.欲规定一个时间。” ——罗曼·罗兰 牛可清怀疑姓古的这家伙是疯了。 即便现在夜已深,但这里随时有人经过,若是被人发现他俩躲在这楼道里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你疯了吗?在这里?”牛可清不敢置信,他挣扎了两下,手却被牢牢地禁锢住,无法动弹。 昏暗的角落里没有一点光,古伊弗宁用指尖点了点他的唇,“嘘——只要你管好你这张嘴,我们就不会被人发现。” 古伊弗宁的手愈发不安分起来,毫不留情地破坏着牛可清整齐的衣着。他掀开男人最外层的大衣,去解开那件白衬衫的纽扣,一颗接着一颗。 他几乎是磨着后槽牙说:“牛医生,我无时无刻都想把你这虚伪的禁欲感给扒掉。” “......”牛可清是第一回 遇见这种不管不顾的神经病。 古伊弗宁用身体将他压住,手指顺势而为,钻进牛可清衣服的布料里,触上他越来越滚烫的肌肤,搜寻着每一寸细滑的触感。 男人的指尖犹如带着电流,所过之处皆令牛可清浑身颤抖。 刺激和慌张交织着,一寸一寸地侵袭起牛可清的理智,他想要狠下心来将这冒头的情.欲砍断,却又为之欲罢不能。 好比一股瘾在发作。 “你个疯子!”牛可清咬牙切齿地骂道。 凭着最后一点自控力,他想要推开古伊弗宁,但身子早被对方的手指撩拨得绵软,两条胳膊也使不出什么力气来。 这么挠两下,倒有点像故意与对方打情骂俏。 古伊弗宁在他耳边哄道:“放轻松。” 医院外面的世界白雪皑皑,疯狂的雨点裹挟着骇人的冰雪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厚厚的雪地上。 而在这栋建筑的楼道里,却安静得只听见两人的喘息声。 古伊弗宁低下头去,将急促的吻一个个地砸在牛可清的颈脖上,那攻势便仿佛外面卷天盖地的暴风雪,那么湍急,那么猛烈。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经受不住这般刺激。 循序渐进地,古伊弗宁将指尖抚上牛可清的颈脖,如同鬼魅一样,在那滚烫且敏感的皮肤上四处游移,“你最喜欢别人亲吻和抚摸你的脖子,是吗?” 最危险的玩家不过如此,古伊弗宁深知所有技巧和手段,也记得牛可清的薄弱点在哪里,于是逐个击破,最后将人攻陷。 理智是会被击垮的,牛可清知道自己要沦陷了,只能从唇缝里呻出半个调儿,以作回应:“嗯……” 继而,古伊弗宁又将手指缓缓滑去他的脑后,将牛可清的后颈扣住,迫使牛可清后仰起头来,露出更大片的颈脖肌肤。 “我知道你喜欢的,”古伊弗宁以利齿一口咬上他的喉结,用舌头轻轻舔舐着他脖子上那块性感的凸起。 这浅发蓝眸的男人,如同一只浮游于黑暗中猎食的吸血鬼,贪婪地吮食着牛可清这可口的囊中之物。 他索取的不仅是气息,还有猎物的神智。 “别……” 嘴上说着一句“别”,实际上牛可清早已放弃抵抗,他心甘情愿地任对方摆布。 男人不能自控地献身,将双臂挽上古伊弗宁的颈脖,越搂越紧,越搂越紧,直至与对方鬓边厮磨。 (……此处省略,有需要可移步完整版,wb……) 外面是席卷夜空的暴风雪,而这个小小的楼梯间,就像一个狭窄的密闭巢穴,隔绝了外部的声音和光线,装载着两个情.欲.勃发的男人。 古伊弗宁松开一点牙尖,低低地问:“共沉沦吗?牛医生。” “说什么屁话。”牛可清愤怒地瞪着他,“衣冠禽兽。” 被骂“禽兽”的古伊弗宁眨眨眼,笑得像个孩子:“你不是不肯和我有纠缠吗?但是啊,我这只衣冠禽兽最想做的,就是拉你下水。” 牛可清:“......” 视野迷失在黑暗之中,他们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样子,只能凭借呼吸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喷吐出的炽热气息像两条相互交缠的藤蔓,自岩浆喷薄的地狱里生长而出,将对方死死捆绑在浓厚的欲.望里。 古伊弗宁的唇在牛可清的鬓边游弋,携带着暧昧的气息,“知道为什么吗?我这么想要拉你下水。” 牛可清偏了偏头,躲开对方的勾引,十指深深地掐着他的肩膀,“为什么?” 古伊弗宁被掐得生疼,便报复性地回掐了一下牛可清的腰:“因为我见不得你那副假斯文的皮相。装什么装,你跟我就是一样的人。” 一股寒意窜遍牛可清的脊髓,他第一次遇上这种豺狼,发自肺腑地问:“你他妈是变态吗?” 他似乎听见古伊弗宁笑了声,而后是冷冷的低语,“是啊,我是变态,你也是。” 牛可清:“......” 古伊弗宁的话像一把利剑,洞穿他虚假的皮囊:“牛可清,你跟我一样,表里多正人君子呐,不过是个善于隐藏自我的**患者而已。” 古伊弗宁早就看破了牛可清那副假面孔,在假斯文假禁欲的表面下,潜藏的还不是疯狂滋生的欲.望? 从他们的第一晚起,古伊弗宁便已经看透了他。 牛可清心里的寒意不断加重,古伊弗宁像一个能看穿世人恶念的撒旦,拥有蛇蝎一般的双目,洞穿他所有不堪的恶念和欲.望。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撒旦? 不过是因为他俩有着一样的内里,所以知己知彼,彼此所有的想法都逃不过对方的法眼罢了。 “是啊,”牛可清算是承认了,自嘲道:“咱俩都是一路货色,谁比谁高贵。” 两对皮鞋的鞋尖相互抵着,两双膝盖上的布料相互摩挲。两件衣服的下摆相互交叠,两处…… (……此处省略很多字,有需要可看完整版……) 牛可清及时刹住这事态,一把将对方的手拨开:“我说过的,没套不做。” 这是他勉强坚守的底线,就好比战场上的最后一座堡垒。 古伊弗宁:“那就只用手。” “不……”可牛可清来不及拒绝,对方便已解开他裤子前的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处依旧省略,有需要可看完整版……) 此时此刻,牛可清就是一触即炸的火药,古伊弗宁就是一根迸溅着火星的引子,若是真在这里点燃了…… 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爆炸。 (……此处依旧省略,有需要可看完整版……) 墙撸灰飞烟灭。 男人目眩神迷,渐渐失陷,就像被吸入沼泽里的动物,他越陷越深,直至发泄出来的那一刻,意识便完全沉沦。 第22章 头号讨厌鬼 “我看着你的眼睛,我听见你的姓名,汗湿的手心,故作的镇定。” ——《秘语》 雪依旧在下。 楼道内的一场荒诞,落下帷幕。 完事后,古伊弗宁周身的衣服整齐熨帖,倒是牛可清......像一个被人糟蹋了的小可怜,全身衣不蔽体,连站都站不住。 如一个教养良好的绅士,古伊弗宁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细心地为牛可清擦去身上的脏污。 “事后功夫倒做得挺足,”牛可清懒懒地倚在墙上,任由对方的手帕在他下腹擦着。 按理说,他不应该如此坦然地享受这羞耻的服务,不过要闹要反抗也没力气了,古伊弗宁这疯子,把他半条命都玩儿去了。 “可还满意?”古伊弗宁问。 想来,他每次事后都会问对方满不满意,十分像高档酒店的服务员给退房后的顾客填调查问卷—— “您对我们的服务是否还满意?” “请您对本酒店人员的服务评级。” “很荣幸能提供给你五星级的服务。” “......” 就,还挺周到的。 “满意,”牛可清指间夹着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古医生这么卖力,我能不满意嘛。” 他回想起刚才高潮的时候,自己神志尽无,如同一个被掏空的纸壳子,失态地倒于古伊弗宁的怀中,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眼前却浮现一副瑰丽的画面,就如梦中的旖旎风光—— 一株摄人心魄的妖花从心底而生,在暴风雪中摇曳而生,汲取了黑暗中的贪欲、妄欲和肉.欲,将他和古伊弗宁紧紧缠绕在一起。 腐蚀心智的各种欲.念缠绕着他们,如同条条邪魅的藤蔓,随着他们的四肢盘旋而上,用荆棘上的尖刺把他们弄得遍体鳞伤。 以欲望渲染着空气,以血液浸润着颜色。 痛并快乐着,刺激并欢愉着,这些彼此矛盾又相斥的感受,独独因二人缠绕共生,在这无光无声的楼梯间里弥漫。 回味着这高潮后的想象,牛可清忽然意识到,上次跟古伊弗宁在酒店做的时候也是如此,高潮后脑海就会混白一片,然后逐渐过度到诡异的画面。 ——仿佛有人在他脑海里播放电影。 这是为什么? 作为一名医生,牛可清尝试用科学的角度去理解这种现象,可是失败了。 因为他骗不了自己,最简单的答案明明就摆在他面前—— 心里最原始的欲望被古伊弗宁勾了出来,肆无忌惮地爆发,趁着他意念最薄弱之际,可怕地蚕食着他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这已经不是大脑所能控制的事了。 “好了,”古伊弗宁的声音沉沉,将他从回想中抽离出来,“牛医生,你干净了。” “谢谢。”牛可清系上衣服,扣上皮带,又恢复了一丝不苟的模样。 古伊弗宁将为牛可清擦过身体的手帕叠好,毫不客气地塞进对方的大衣口袋里,“洗干净再还我。” 牛可清“嗯”了一声,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尴尬道:“呃……那个,不用我帮你吗?” 因为难以启齿,这句话被牛可清说得几不可闻,古伊弗宁没有听清,把脸往前凑了凑,表示自己没有听见,“嗯?” “我说,”牛可清故意咳了两声,随后提高音量并以两倍速的语调说:“不用我帮你吗?” 刚才干那事的时候,牛可清明显感到对方也起反应了,现在他自己是纾解了,但古伊弗宁……应该还硬.着吧? 要不要礼尚往来? 古伊弗宁倚在他旁边,以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多多少少也能给身体降降温。他淡淡道:“不用,我爽够了。” 他心里想的其实很简单,正如之前牛可清担忧的那样,他也认为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随时有人经过,相当于半个野外。 要是“下门”敞开,恰好被人撞见……后果不堪设想。比起自己承受这种风险,他更乐于让别人承受。 自己站在主导者的位置上,旁观牛可清陷在焦虑和慌张之中,又满满一副脆弱又渴求的样子,古伊弗宁认为这本身就是一种爽事。 他在心理上已经高潮了。 牛可清说得他没错,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掌控欲爆棚,唯我主义人格,热爱高亢的刺激,性.瘾发作起来堪比烈日风暴的……变态。 余韵渐渐散去,经过一场冲上云霄的飞车后,两人的心境反而变得佛了,靠墙而立,有如暮霭晨钟里敲着木鱼的俩和尚。 古伊弗宁抽过牛可清指尖的烟,叼在自己嘴边,“这剩下的半支归我,就当作你付给我的劳务费。” 牛可清也不在意,他无声地凝望着黑暗中的一个点,静静地放着空。 香烟一截一截地被燃尽,细碎的烟灰就那样飘落在地,“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映出幽暗的绿光。 放了一会儿空,牛可清回过神来,理好有些发皱的衣衫,说:“我先走了。” 这话平常不过,却给古伊弗宁心里添了点堵。 他俩之间总是牛可清先说“走”,而留下来的那个,就像是一块被用完就扔的垃圾。 想起牛可清脚上还有伤,古伊弗宁主动搀起他的胳膊肘,“我扶你。” “不用麻烦,咱俩方向不同,我还要去办公室拿份文件,”牛可清倒难得客气起来。 “我陪你去,”古伊弗宁把手机电筒塞他手里,“拿着,照着路。” 说罢,他一手将牛可清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从后环住牛可清的腰。 两个人的距离就这样靠近了,近得转个脸就能头发碰头发。 牛可清挑挑眉:“这么好心?我受宠若惊啊。” “不是好心,是我要对你负责。” 古伊弗宁轻飘飘地答。 对方的话把牛可清吓得差点再次扭脚:“......” 见他这慌张失措的反应,古伊弗宁笑得肩膀直抖,“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个‘负责’。成年人搞就搞了,负什么责啊。” 牛可清也觉得自己想多了,有些尴尬:“......那是负什么责?” 这话问的,像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迫切地想知道郎君的心意,却因为要保持矜持,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古伊弗宁含着笑说:“你不是因为被我吓到才会崴脚的吗?我这个元凶,总得负点责吧?” “哦,”牛可清的语气顿时变差了,“你把话说清楚一点会死?” 古伊弗宁装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模样,“你就那么怕跟我沾上点要负责的关系?” “你不怕?五十步笑一百步,”牛可清一边扶着楼梯栏杆,一边扶着古伊弗宁的手,脚下吃力地跨着台阶,哼声道:“像你这种人,应该更怕吧?” “怎么说?” “要是真要你对我负责,你指不定得连夜潜逃,人间蒸发。” 这道理谁都懂:既然是出来玩儿的人,最怕的就是“负责”和“动心”这两个字。 像他们这种人,就像是没有脚的小鸟,谁会为了那些所谓的责任、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而停下呢? 古伊弗宁很高兴能碰上一个懂他的同类,笑道:“知我者莫若汝啊,牛医生。” 虽然话里开着玩笑,但他依旧谨慎地为牛可清照看着脚下的台阶,手掌还护着后者的腰,五指平稳而有力。 男人的手掌摁在牛可清的腰窝上,虽隔着好几层衣服,仍令牛可清有被抚摸的感觉。 都怪刚才那一发太上头了,弄得他现在周身敏感。 腰身稍稍地直了直,牛可清停下脚步,瞥了古伊弗宁一眼,“欸,其实你不用搂我搂得这么紧。我不过是崴了脚,又不是残疾。” “走吧,崴脚大师,”古伊弗宁推了推他的腰,直接把人带着往前走。 被更加霸道的方式搂住的牛可清:“......” 这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还有点患难见真情的感觉。他们足足花了十分钟才走到了口腔科科室。待牛可清拿了文件后,他们便按原路返回, 下楼时依旧是古伊弗宁搂着牛可清,一步一步地下楼梯。其缓慢程度,就像两个古稀之年的老公公相互搀扶着挪动。 这么挪法,得挪到什么时候?古伊弗宁没多大耐性,直接松开牛可清,走到他面前伏下腰:“要我背你吗?” 牛可清一愣。 一般情况下,他多少得展露些不好意思来,但此刻,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趴对方背上了。 因为要他这样瘸着走下十一层楼梯,简直是要他狗命啊。 古伊弗宁捞起牛可清的两个膝窝,稳稳起身,顺利地把人给背起来了。 伏在对方宽厚的背上,牛可清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有点恍然,自己竟然因为这份安全感而......心生好感。 古伊弗宁将他往上托了托,为了让受伤的牛可清心情好一点,他用一种孩子气的口吻宣告:“列车开动~” 牛可清噗嗤地笑出了声,无奈地提醒:“少贫了,看路。” 下楼梯的过程中,牛可清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打着手机电筒给古伊弗宁照亮下楼的路,两人相互配合着,行进速度要比之前快多了。 牛可清将手搭在古伊弗宁的脖子两侧,忽然说:“古医生,撇开一切不讲,其实你还挺……” “挺怎样?”古伊弗宁抬抬眉梢,自我陶醉地说:“还挺不错的?” 是挺不错的。牛可清在心里说。 无可否认的是,若放在平时,古伊弗宁确确实实是一个温柔的绅士,修养良好,体态温雅,还会细心地照顾身边的人,难以挑出一丝的毛病。 但,正因如此,他在牛可清的心里才是一个头号危险人物。 因为牛可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这一份温柔和体贴所吸引。 他相信自己能战胜情.欲,却担心自己会败给温柔。 牛可清嗤笑:“挺人模狗样的。” 古伊弗宁:“......” 牛可清又补刀:“没有在床上的时候那么禽兽。” 古伊弗宁:“......” 彼此静默了一会儿,察觉到什么的古伊弗宁又开口道,“牛医生,你不会对我存有什么心思吧?” “您可把这自恋收一收吧,都要满出来了。”牛可清笑着打哈哈,其实内心咯噔了一下。 心思……什么心思? 若是遇到合适的人,牛可清其实挺容易动心的。但前提是,自己对于那个人来说,也必须要是合适的,这样两个人才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然而,对于古伊弗宁来说,这世上没有谁是适合他的人吧? 这个男人,逢场作戏,床第生欢,身边的炮.友换个不停,从来只会挑有新鲜感和好感的人。 他关心的根本不是两个人适不适合,而是两个人在床上适不适合。 所以,对古伊弗宁这种人起心思,可不就是竹篮打水,到头来也只能得到一场空么? ——意识到这点的牛可清倏然生出一股暗暗的失落来,稍纵即逝。 “怎么就成我自恋了?”古伊弗宁回想起刚才那场荒诞,没皮没脸地说,“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直说着喜欢。” 这话好比一簇火苗,弄得牛可清的脸又开始烧了,“你——!” 那时他被古美人迷得七荤八素的,对方的手活儿直叫他爽翻了天,思考能力下降为零,基本是就干啥干啥,叫说啥说啥。 古伊弗宁逼着他说“喜欢”,他也就乖乖地说了两句“喜欢”。 现在把这事儿拿出来讲,还真是让人羞愤欲死! 偏偏古医生就喜欢把牛医生欺负得无法反驳,于是抓住他的痛脚一顿揶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牛可清:“......” 他真想将手上的文件全都甩这讨厌鬼的脸上。 噢不对,这讨厌鬼没有脸。 第23章 我饿了,想吃你 “你遇到一个人,你愿不愿意跟他对视,离他多远跟他说话,说话舒服还是不舒服,其实不是大脑决定的,身体知道。” ——《柔软》 历经楼梯间那疯狂的一次后,时间又继续滑动了十多天。在此期间,牛可清和古伊弗宁几乎没怎么碰面。 偶尔打一个照面,二人也装作不熟,像一对清清白白、并无交集的同事。 一起做过的事、一起经历过的疯狂就像从未发生,统统被封存在心底的盒子里,变成了你我心照不宣地秘密。 起码,牛可清是这么觉得。 直到这天傍晚,下班之后,牛可清到停车场取车,结果碰上了同样来取车的古伊弗宁。 两人的车相邻而停,古伊弗宁张望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便绕过车头,特地走到牛可清那一侧,以一种二人很熟络的语气搭讪:“下班啊?牛医生。” 他顺带以一只手搭住牛可清的肩膀,假装不经意般,用食指碰了碰牛可清的下巴。 ——就像一个寂寞少.妇在当街勾引良家妇男。 “精分啊?古医生,”牛可清狠狠地拍了一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爪子,就跟拍苍蝇似的,男人哼声道:“平时不是装作不认识我?” “你不也装不认识我?现在又没人,你我就不用装了呗。”古伊弗宁笑得坏坏的,涎皮涎脸地开始勾搭,“欸,今晚一起吃个饭吗?” 牛可清瞥他一眼,态度漠然地说:“不了。” 古伊弗宁将胳膊从他肩膀上拿下来,浅蓝色的瞳眸里有些许失望:“这么不给面子?” 牛可清早就习惯了对方装可怜的样子,心比石头还硬,直接挑明了讲:“你是想吃饭还是想干别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奸计”被当场戳穿,古伊弗宁反而捂额大笑,“牛医生啊牛医生,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牛可清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利眼一下就把对方洞穿了:“哪是什么蛔虫啊,你我都是狐狸,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还不一清二楚吗?” 毫不留情地拒绝古伊弗宁后,他便潇洒地开车走了,留下的车尾气糊了古医生一脸。 * 自从这天后,古伊弗宁就像被激起了好胜心,征服欲便像悬在弦上的利剑,随时要射中那只他看上的猎物—— 牛可清。 只要一见到牛医生,他便忍不住地要去撩拨两下,用尽浑身解数地开屏,就想让牛可清答应他成为长期炮.友。 可惜,牛可清和他以前的所有猎物都不一样,那张假斯文的面具就像一副坚硬的盔甲,刀枪不入,利箭无用。 “不约。” “一边玩儿去。” “莫挨老子。” “......” 屡被拒绝,古伊弗宁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魅力值不低,不至于像毒虫猛兽一样被对方避之不及吧? 终于有一天,他们又在医院的走廊上偶遇了。牛可清依旧绷着一副冷硬的态度,像是恨不得与古伊弗宁形同陌路才好。 憋屈的古医生怒上心头,一把将牛可清拉入旁边的一间工具房内,关门上锁。 他一把将人压在门后,用那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把牛可清看得发毛。 “你干什么?”牛可清面如静水,两边肩膀被对方压得有些疼。 古伊弗宁隐去那令人生寒的目光,饶有兴趣地看他:“这位帅哥,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不为什么,”牛可清斜眼瞥他,顶着一张能使河水万年冰封的冷脸,只说:“我要真讲出来了,估计你也不爱听。” 古伊弗宁的眼睛微微一眯,发出危险且胁迫的信号,男人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牛可清的面上,撩人又性感得很:“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爱听?” 如同直探入海底的观察仪,牛可清深深地看进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里,心里再次起了不该有的波澜。 就是这双像浅蓝色琉璃一般的眼睛,总是出现在他的脑里、心里,妄自搅乱他心跳的节奏。 害他呼吸不畅,害他日思夜想。 和古伊弗宁上.床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牛可清却依旧心心念念,拼尽全力也走不出那场绮梦。 那是一场春色无边,一场桃光烂漫,他恨不得天天埋在那样的梦里,不要理智了,也不要自我了,就那样溺死在那片浅色的蓝里。 越想就越不能冷静,下腹的火甚至窜到了脑子上。他像是在说气话一般,将古伊弗宁从自己身上推开:“我说了,我讨厌你眼睛的颜色!” 牛可清就像一个不讲理的村妇,为了甩开古伊弗宁这个麻烦,不断地与内心的欲望做对抗,不断地劝服自己站稳在理智的制高点上。 他总不能每次都上古伊弗宁的钩。 “......”这么奇葩一理由,听得古医生无语凝噎。 牛可清指着他,食指指尖与对方的眼镜片近得只有半厘米,“我讨厌你的蓝眼珠,丑死了。” 怕这样的藉口不够说服力,他又信誓旦旦地添了句:“我只喜欢跟黑眼珠的人做.爱。” 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古伊弗宁嗤嗤地笑出声,轻轻握住牛可清伸出的食指,笑得温和:“眼睛的颜色又不是我决定的。” “要怪就怪你的基因吧,”牛可清蛮横地驳斥。 他实在厌恶极了,这姓古的散发魅力却又不肯负责,最后变得烦躁、变得懦弱、变得口是心非的就只有他而已。 是啊,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对方在撩,而他在动心。 可这不公平,为什么需要辛苦逃避的就只有他?对方就能使劲儿点火不用负责? 牛可清想要转身离开,古伊弗宁却对他的回避视而不见,一把将人拉住,依然意有所指地暗示:“那,我把眼睛蒙上再跟你做也行,说不定更刺激。” 牛可清:“…………” 古伊弗宁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些,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忽而变得像深海一样蔚蓝,一眼望不到头。 男人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夹起牛可清胸前的领带,从上而下地顺了顺,在那光滑的绸缎布料上摸了又摸:“材质挺滑的,嗯,用来绑眼睛应该很不错。” 牛可清低头一瞥自己的领带,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被对方这“提议”骚得满脸通红,牛可清整个人都气噗噗的,猛地将领带从古伊弗宁的指缝中抽走,转身就逃走了。 是的,就是逃,逃离对方的美人计。 只求一个不了了之。 然而令人夭寿的是,过了大约半个月,他们又在自家小区的门口碰面了。 这时的牛可清正从外边回来,手上提着一大袋东西,装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新鲜蔬菜。 医生这个职业非常忙,他难得能这么早下班,于是到附近的超市逛了一周,买了点蔬菜肉蛋什么的,准备在新家做一顿饭。 即使是独居,也得搞点烟火气。 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遁声回头,牛可清才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辆银色的奥迪。 他停下脚步来,那车子也在他身边停住。车窗缓缓降下,牛可清一下就看见了坐在驾驶室里的男人。 古伊弗宁摁了下车喇叭,以示招呼:“巧啊,牛医生。” “好巧不巧,古医生,”牛可清扯了扯嘴角,那副不怎么待见的脸色几乎是没有掩盖就露了出来。 他都差点忘了,他俩同一个小区的,下班后碰面的几率甚至比上班的时候还要大。 牛可清满满的不自在,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望着对方的眼睛,只问:“有何贵干?” 古伊弗宁倒是一脸轻松,招招手对他说:“上车吧,载你一程。” 这男人,既然是只觊觎对方身体的老狐狸,那醉翁之意就肯定不在酒。 送什么送啊,这明摆是要等牛可清一上车,就把人给拐走呗。 牛可清也不是傻子,他在心里骂了千句万句“冤魂不散”,然后管理好面上表情,礼貌地拒绝道,“不用,这都进小区门口了,我再走几步路就到家了。” 他可不会再让这家伙给勾了去! 古伊弗宁探了探头,看见牛可清手里提的那袋子菜,眼睛一弯:“难得提早下班,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做饭吃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说不定家里还有一个人等着我回去呢?”牛可清存心要赶跑对方,于是故意说些不好听的。 古伊弗宁不说话回他,嘴角边挂着一个带有轻蔑意味的笑: 老子就静静地看着你装。 牛可清:“......” “一个人不无聊吗?今天我提早下班,也是孤家寡人的,”古伊弗宁话里有话地说,“难得有空过点夜生活,咱俩抱个团一起找点乐子?” 这只狐狸翘起了条大尾巴,牛可清便顺着他说:“古医生的意思是,去床上找?”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古伊弗宁那双蓝眸子温善地盯着他,满足地聊起了骚:“牛医生,你说,我俩也没多熟吧,你怎么就这么懂我的心呢?” 牛可清被气笑了,这姓古的脑子里除了“性”,还能装点别的东西吗? 他打量了一下对方,蔑视道:“古医生,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怎么就看不出来你这人这么厚脸皮呢?” “不瞒你讲,我这人不仅厚脸皮,还能随时随地耍流氓。”古伊弗宁敲了敲方向盘,“不信你跟我走一个试试,我示范给你看。” 牛可清提了提手里的菜,一字一顿地强调,“我饿了,要回家吃饭。” 古伊弗宁瘪瘪嘴,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撒娇:“我也饿了,想吃你。” 第24章 那颗复苏的种子 “人的所有欲.望,如果够强烈,那么便往往都能实现。” ——《太古和其他的时间》 “我也饿了,想吃你。” 古伊弗宁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俊脸,用一双干净澄澈的蓝眼睛对着牛可清放电,有意无意地撒起了娇。 牛可清:“......” 有点毛骨悚然。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古美人”撒娇,浅蓝色的眸光粼粼而闪,纤长细密的浅色睫毛楚楚怜人,看得牛医生心里直打颤。 只可惜,“古美人”这副好皮囊下裹了一颗奸诈的坏心,是不折不扣的蓝颜祸水。 “大老爷们儿的,别学妹子撒娇,”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牛可清冷酷地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 引诱失败的古医生一手搭在车窗框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轻描淡写地说:“在后楼梯里都做过了,在床上有何不可呢?” 这话一剑戳心。 “咳咳,”牛可清的眼神闪缩了一下。 医院楼梯间里放纵淫.糜的画面再次在他的脑海里上映,对方喘息的声音就像蜈蚣,撩人的手法就像毒虫,又开始在他的心间里蠕动。 牛可清浑身都在发烫。 那日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怎么被人轻轻一勾引,就沦陷了呢? 干的那筐子荒唐事,他想起来都觉得羞耻。 偏偏对方一脸不在乎的态度,害得牛可清憋着气却无处撒,怒而反问:“有何不可?” 古伊弗宁挑起眉峰,肯定地回答:“有何不可。” 牛可清第一次见这种嘴脸这么高傲的人—— 明明是在主动求欢,却扔出简单的一句“有何不可”,把姿态放得高高在上,用一副“为什么不可以”的口吻,将“你跟我搞搞吧”这件事说得理所当然。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牛可清觉得对方空有张讨喜的脸,相处下来却令人讨厌极了。 他怀着一种阿甘精神去想:跟这种人处多了,就还挺新鲜的,能尝到怒气值直冲脑门的滋味。 毕竟不是谁都能令对一切都寡淡的牛医生这么频繁性地大动肝火。 古伊弗宁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就像一个放浪形骸的不羁之徒,一顿一顿地点头,“我喜欢挑战高难度。” 带着一种胁迫的气息,牛可清微微弯了弯腰,与古伊弗宁隔着一个车窗框对视,脸近得只剩半个拳头的距离:“可你忘了吗?第一次在酒店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仅此一次。” “我也说过了让你再考虑一下,”古伊弗宁直起身子来,靠在驾驶位的椅背上,目光向前方延展而去,嘴里淡淡地说道:“牛医生,我是真的挺喜欢你。”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可真是索然无味。轻飘飘的,仿佛一文不值,就像烂大街的新年祝福语。 牛可清非常清楚这个“喜欢你”指的是什么,不就是“喜欢和你上床么”? 这事儿若放在平时,能遇上这么一优质炮.友,牛可清是求之不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古伊弗宁这儿,他就觉得不行。 具体原因他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不能放任他们彼此间的关系以这种方式发展下去。 “以你的条件,可以选择的床伴很多吧?也不是非我不可,”牛可清不得其解,“但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总是揪着我不放?” “就是一种感觉,和你做的那种感觉很对。你也约过不少人吧?应该知道找到一个和谐而默契的床伴是件很难得的事。” 对此,古伊弗宁很坦诚,哪怕他知道答案并不一定是对方想要的。 牛可清无话可说,因为在这一点上,他是很赞成的—— 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床伴,就像挑中一道极其符合自己口味的菜,食之不厌,弃之可惜。 他和古伊弗宁,就是最适合彼此口味的那道菜肴,是山珍海味也抵不过的宝贵,是彼此的可遇不可求。 这样的两个人,天生就是一对长在床上的并蒂。 古伊弗宁瞧着牛可清的神色开始动摇,便好言好语地添了一句:“大家成年人,玩玩而已,又不用负责。” “这么垃圾的一句话,怎么被你说得跟普世真理一样?”牛可清忍住将手上那袋蔬菜砸他脸上的冲动。 古伊弗宁:“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理。” 牛可清:“狗屁真理。” 古伊弗宁:“.…..” 懒得跟这种死皮赖脸的流氓浪费口水,牛可清起步走人,没想到他走着走着,古伊弗宁竟开车跟了上来。 古伊弗宁的皮鞋很轻很轻地踏着油门,车子慢慢地跟在牛可清旁边,坐在驾驶室里的人和走在路上的人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一人一车,相同的行进速度。 古伊弗宁目视前方,手里稳住方向盘,嘴上却不忘继续与牛可清的闲聊:“话说,在我之前你也不是没跟别人约过,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个死命拒绝的贞洁烈女了?” 对此,古伊弗宁一直耿耿于怀。 毕竟像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向来求仁得仁,仗着自己的脸和身材,就没在约.炮这条路上碰过壁。从来都是如鱼得水,想吃谁就吃谁。 可到了牛可清这里,却偏偏遭遇了滑铁卢。 古伊弗宁很不理解对方的态度:“是我不够好吗?” 牛可清看着路也不看他,随口敷衍道:“你很好,好到天上有地下无。像古医生这种珍稀动物,怕是得打着电筒进山里找。” 古伊弗宁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真情实感的褒奖,同时得出一个新的结论:“那就是你怂。” “我怂?”牛可清被他这句话戳中了命门,倏地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瞪住古伊弗宁,那眼神简直要把对方那口出狂言的嘴巴给削下来。 牛医生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还轮不到一个只搞过一两次的男人来对他说三道四。 他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怒,“古医生,你开始用激将法了是吗?” 车子也跟着停了下来,古伊弗宁一双蓝眸似笑非笑,“实话实说而已,你说是就是吧。” 牛可清一手搭上车窗框,咬着后槽牙伏下.身去,与坐在驾驶室内的男人平视:“如果是的话,你成功了,我被你激到了。” 古伊弗宁以深邃的目光回视他,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下颚线微微绷紧。 ——这是一种猎人成功捕获猎物时才会露出的胜者之态。 “你说得对极了,成年人玩场游戏而已,有何不可呢?”牛可清以轻松而玩世不恭的语调说。 他直起身子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古伊弗宁,那眼神深得仿佛要望进对方的心里。 然而,男人语气却是清清淡淡的,“好啊,约吧,我们。” 这样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从牛可清嘴里出来,便成了之后他们一切纠缠的祸根。 就像为了探寻深渊的未知,自以为无畏的羚羊往万丈悬崖纵身一跃,实际上幼稚又愚蠢。 后来,牛可清每每回忆起这天,他总会想:究竟为什么会答应古伊弗宁呢?为什么会开启了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 因为当时的他被激将法激出了孩子心性? 因为他们之前经历过的床.事格外酣畅? 因为那场在楼道里半达未达的性.事过分痴缠? 不是,以上这些统统不是。 牛可清对真正的原因了然于心—— 因为早就有颗种子在他的心底里埋下了。 那是一颗什么样的种子呢? 或许是多年以前,因着一场在篮球场边的小意外,他遇见了那蓝眸子浅头发的男人。 混着光影,和着风声,一颗小小的种子悄然落下,就这样深深地埋进他内心的土壤深处。 那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沉睡多年,没有丝毫的存在感,仅作为一段默默无闻的记忆而留存着,几乎要被遗忘掉。 然而牛可清忽略的是,种子是活的,随时有复苏的可能。 当遇见那个为他撒下种子的人,便如遇见一抹给予光热的太阳,嫩芽蓬勃地自心底的石缝中而生。 所以啊,多年后的重遇就如一场续集,无论他怎样抵抗,都逃不过那颗种子的支配,种下了就是种下了,连根拔起绝非易事。 种下了因,所以结出了果。 综上所述,他沦丧在古伊弗宁的温柔乡里,不过是迟早的事。 第25章 你是我的俘虏 “因为怪异狂烈的激动,使我的眀眸蒙上阴影;因为我觉得尘世窄狭,可又害怕深入你的乐土。” ——《祈祷》 “好啊,约吧,我们。”牛可清对古伊弗宁说。 这两个男人,就像两个在斗兽场上同台竞技的勇士,势均力敌,不相上下,都有可能成为被对方俘获的战利品。 然而,他们之间的并非敌意与憎恶,而是欣赏与共鸣。在擂台上遇见与自己相匹的敌人,接下来就能在博弈中乐得其所。 顺理成章地,牛可清上了古伊弗宁的车,坐着这一艘“贼船”,跟着去了古伊弗宁的家里。 打开门,牛可清很不客气地率先进了门,以一副被邀请者的姿态,仰首挺胸地走进了古伊弗宁的地盘。 轻轻一声“砰”,古伊弗宁在他身后关上门,将钥匙挂在玄关的钩子上。 他看着牛可清的诱人后背,一步一步地走近,口吻暧昧地说:“我可从来都不带人回家,你是第一个。”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带炮.友回自己家。 在古伊弗宁看来,家是私人领地,而炮.友则是需要被警戒在领地外的生物。 然而,那种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牛可清拆吞入腹的渴望,让他想到没想就把人拐回了自己家。 为了能尽快扒开牛医生的衣服,古医生也算是开了一次先例。 “噢?这么说来,还是我的荣幸。”牛可清背起手,礼貌地回应着对方的“甜言蜜语”。 他又将目光随意地在屋里一扫—— 这间公寓很大很整洁,一看就是独居者悉心整理的巢穴。装修很简约,却不乏设计的美感,黑白灰三种颜色基调,造就一种典型的性冷淡风。 真不像它主人的风格。 把在超市买的菜放在桌上,牛可清体态彬彬地转过身来,对古伊弗宁浅浅地微笑:“开始吗?” 是在“邀请”。 古伊弗宁:“等不及?” 牛可清:“怕你等不及。” 两个人废话不多说,直奔主题。古伊弗宁拉着他走到浴室,脱了衣服泡在浴缸里,跟对连体婴似的纠缠半天。 男人们浑身湿漉漉地滴水,赤.裸着就开始滚到床上去,开启一场即情即兴的“游戏”。 然而气氛正浓,牛可清却忽然刹车,用手抵住古伊弗宁的胸口,“等等。” “怎么了?”古伊弗宁舔了舔他的掌心。 对与牛可清来说,他们在酒店做的那次经历过于深刻,就像中世纪的骑士军团们浴血战斗,赤肉互博,每一个起伏的动作都是向死而生。 那晚的程度过于激烈,腰酸腿痛的后遗症把牛可清都搞怕了。 鉴于此,他担心自己再被古伊弗宁这个披着美人皮的打桩机折磨至残,于是事先打好招呼:“你悠着点儿,别把我搞到送医院。” 古伊弗宁:“有没有这么夸张?” 牛可清:“第一次,我们在酒店,你他妈都快捅到我的肠子了!” 古伊弗宁:“.…..” “可是,”古伊弗宁坏笑着,“这不是很爽?” “爽屁,”牛可清想起来都气,“肌肉挫伤,外皮撕裂,你来试试?” 古伊弗宁笑得眼睛都眯上了,即使是与牛可清几句简单的互呛,他也能从中体会到无穷的乐趣。 他敛了笑意,给对方打下一剂定心剂:“怕什么,我不就是医生?” 牛可清越想越不对劲,“你是肛肠科的!” 古伊弗宁:“这不就对了?” “……”牛可清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就是隐隐地觉得菊花发疼。 为了保证自己的肛肠完好无损,他讪讪道,“但难得提早下班,春宵一刻,你不想半途去加班吧?” “加班是挺惨的,但......”古伊弗宁眼睛一眯,用一把性感的嗓音道:“我更想把你干得半死不活。” 内心某种秘而不宣的刺激又被挑动起来,牛可清的指尖在对方光.裸的前胸上打了个转儿。 他看对方的眼神渴望而沈凝,“我只需要你当我的炮.友,不需要你当我的主治医生。古医生,既然我们又当长期炮友的打算,那就希望你能多爱惜爱惜我的肛肠。” 古伊弗宁连哄带骗:“你放心,我最会爱惜人了。” 他拨开牛可清额前的细发,自白净的额间吻到他端正的眉心,又从眉心一直吻到微阖的眼角,如同品尝一道新鲜别致的珍馐。 在男人逐渐粗重的喘息下,却是如雨滴般细细的呢喃,“牛医生,你身上哪一处我都爱惜。” 男人在床上的言语最为动听,即是哄人的情话,又是吃人的咒语。 连个尾音都是催.情的春.药。 在牛可清看来,情.欲就像药物,适度的剂量能调节身心,有助于将生活过得滋润。但过量却会带来成瘾的危险。 是药三分毒,汲取过量就容易毒发。 古伊弗宁就像一剂药,给他带来的情.欲太多太多了,像裹着一层糖衣的药片,一颗又一颗送进胃里,加速着药瘾的形成。 牛可清颤巍着抬手,摸了摸古伊弗宁的脸,“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可怕。” 古伊弗宁意外地看着他:“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那你是吗?” “莫须有的罪名可别强加于我。” 牛可清很认真地观摩这张英俊得过分的脸,打心底地由衷道:“有时候,有魅力的人就是最可怕的人。” “谢谢赞赏。”古伊弗宁将之视作一种夸奖。 牛可清笑了笑,暗暗地,他又将这个男人的危险等级提高了一个系数。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在自己和对方之间筑起一道隔离墙了。 古伊弗宁细致的眼尾晕起一圈浅绯的薄红,看上去羞涩雅致,与他此时的野蛮简直是两种不同的存在,竟然都出自同一个人的身上。 “你的眼睛很好看,”牛可清说话的音调颤动着。 看着古伊弗宁那双眼睛,他瞬间想到一句诗词:“水光潋滟晴方好。” 水灵灵的一汪清湖,微微闪耀着浅蓝色的澄澈光亮,水纹潋滟如蔚蓝的晴天那般美好。 古伊弗宁却很没有情调地问:“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我眼睛的颜色吗?”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些怨怒,明显是对之前的事心存芥蒂。 小气得很呢。 牛可清装起了失忆:“我有这样说过吗?” 怎么能不喜欢呢?那蓝眼睛。 那是这世上最美的浅蓝,无杂质无瑕疵,却如鬼魅般勾人,不然也不会害他深陷此种境地。 古伊弗宁翻起了旧账,“有的,你说你只喜欢跟黑眼睛的人做.爱。” 牛可清的话他记得特别深刻,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说过讨厌他这双美丽的蓝眼睛,哪怕是违心的。 只有牛可清这样嫌弃过他的眼睛,令他高不可攀的自尊和骄傲都大大受挫。 牛可清没想到,自己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被对方记到现在,感叹:“你可真记仇啊。” “我何止记仇,我还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古伊弗宁狠狠地啃他几下,以示自己对“报仇”这件事说到做到,“所以,你是承认你说过这话了?” “好吧,我承认,我投降,”牛可清瘫软着,又说,“不过,我的喜好被过于美丽的东西所打败。” 是啊,这双眼睛自打出现,就已经完全打败了他内心的城墙,一溃千里。 古伊弗宁仰起身子来,半坐在牛可清的身上,用手的虎口处钳住男人的下颚,声音中潜藏着冷硬:“我这不叫打败,叫征服。” 他打开如翼般宽的肩,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人,“牛可清,你是我的俘虏。” 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丝气息都在叫嚣着,如同一个支配欲爆发的雄性动物,连汗液都变得炽烫。 牛可清被他过于强悍的气场震慑住,骨子里不但生出一种被震慑的寒意,还生出一种献祭的虔诚。 自己的身体被对方这样需要,竟令他升起一种诡异的兴奋。 俘虏意味着无条件服从,然后臣服地把自己的身体交出来。情不自禁地,牛可清后仰起脖子,露出脆弱而突耸的喉结,顺着颈脖上下滑动。 ——多像一只露出致命点的羔羊,甘愿将自己献给了面前的饿狼。 他用一双水雾迷离的眼睛望着古伊弗宁,忽地发问,“我的身体是属于你的,那灵魂呢?” 这话题放在此时说,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就像格格不入的一支小插曲。 但古伊弗宁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人的灵魂是样很无趣的东西,只能唤起人的感情,而不能勾起人的情.欲。” 牛医生挑眉:“嗯哼?” “所以很遗憾,我对你的灵魂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关心情.欲的古医生如是说。 古伊弗宁将一段渣言渣语说得极具哲学韵味,配上那神圣的蓝眸子,牛可清总感觉是在接受古希腊人文学家的思想洗礼。 其实说了这么多,搞得玄乎极乎的,不就是想说:我只想跟你上床,不想跟你恋爱。 “那可惜了,你错过了一样不错的东西,”牛可清故作惋惜,“我的灵魂可比我的身体有魅力得多。” 他那点兴奋、愉悦被古伊弗宁的冷漠冲洗得一干二净,隐隐中有种期望落空的灰丧。 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牛可清对于危险没了防备,于是神智只聚集到一份忽然出现的期待上—— 期待对方一个令他心悦的答案。 可是他本不该有期待的。 对于一个玩肾不玩心的炮.友,谈何期待呢? 古伊弗宁说,我需要的是你的身体,而对你的灵魂没有兴趣。 这本该是最最完美而安全的答案了,却不是牛可清所想要的。 然而相较之下,最可怕的是,他竟对一个炮.友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期待对方索取他身体的同时,也贪恋他的灵魂。 这种期待让牛可清心里警铃大响。 没察觉牛可清表情的不寻常,古伊弗宁反问他,“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吗?如果我说我感兴趣的不仅是你的身体,你就该害怕了吧?” 牛可清:“我为什么要害怕?” 古伊弗宁:“怕我喜欢上你。” 他亲昵地吻过身下人的鼻尖,语气却是那般淡漠:“牛医生,如果有一天,我们任何一方喜欢上另一方,那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第26章 闯入领地的人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丰子恺 “牛医生,如果有一天,我们任何一方喜欢上另一方,那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仅是一个提醒而已,却被古伊弗宁说得如同威胁。 牛可清忽然有种梦中惊醒的感觉—— 动心的时候,就是这段床伴关系结束的时候。 这是意料之内、理所当然的事,可为什么……他竟觉得如此失望? 一阵接一阵的心寒蚕食着牛可清,他害怕了,明明这段关系才刚刚开始,他就已经在害怕结束了吗? 古伊弗宁正凑在他耳边,亲过他的发梢和耳垂:“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见你?” 这句话被男人说得切牙切齿,满满的懊悔感。 懊悔是因为他意识到:牛可清才是他的引火索,几乎一点就燃。 他恨没有早一点遇上牛可清,只觉以前跟别人做过的每一次都是垃圾,白白必丧失掉那么多欢愉的时间。 “谁知道呢?”牛可清垂眼,说着只有自己能懂的话,“或许我们早就遇见了。” 话里有暗义,他知道对方听不懂,因为古伊弗宁根本不记得他。 宛若两条相互独立的直线,他们看似平行,其实早在八年前便已相交,不过这片记忆只有牛可清记得。 话落,之后便是一阵无言。 他们各怀心事,身上动作只增不减,胸腔内的喘息亦愈发浓烈。 意识渐渐朦胧,在晕过去之前,牛可清似乎听见,古伊弗宁用嘴唇压着他的耳廓,说了一句沉沉的话:“几年前我就让你晕过一次,几年后我再让你晕一次。” 这句话像是飘在梦中的轻纱带子,渺渺地飞进了牛可清的耳蜗里,他在一片壮烈的高潮和轻柔的荤话中晕去。 晕过去的时候,牛可清梦见了些东西,梦见他当年的大学生活青葱而平凡,每天埋在高高的书堆中苦读各类医科书目。 他又梦见在图书馆的时候,他再次,隔着一层厚厚的书架,透过几本医科书的间隙,窥见了那双澄澈透亮的蓝眼睛。 一抹美得不像话的浅蓝,在梦中也一样令人心醉。 “喂,同学,”牛可清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他被书架遮挡了大半张脸,又或许是因为人家根本就没记得他,反正对面那人就是很茫然,用一双疑惑的蓝眼睛看着他。 “你在……叫我吗?”蓝眸子的同学说。 牛可清浑身僵得说不出话来,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太莽撞了,怎么就开口搭讪了呢? 那双蓝眸子眨了眨,令牛可清的心脏彻底沸腾了。 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说一声别的,他用那本《口腔局部麻醉精要》挡着自己的脸,匆匆地转身跑走了。 梦终归只是梦而已。 梦里这一幕在当年并没有发生。 在现实世界里,大学时期的牛可清和古伊弗宁在球场边的一次相遇后,便如两条平行线那般,再无交集。 牛可清觉得自己没用,现实里有手机号却不敢主动联系人家就算了,到了梦里有这搭讪的好机会,仍是要胆怯地逃跑吗? 龟孙子。 高潮的余韵渐渐褪去,牛可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古伊弗宁:“欸,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 这时的古伊弗宁已经坐在了房间的书桌前,他正认真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削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打着字。 ——他在工作。 细细的银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给男人镀出一层专业而严谨的皮相,跟刚才在床上那个豺狼虎豹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并没有回答牛可清的问题,手上打键盘的速度愈快,一场酣畅的性..事是最好的能量剂,让他把残留的激情都用在面前的工作上。 对方不答,牛可清也没有追问,他靠在床头上点了支烟,默不作声地看着古医生的侧脸。 他觉得这人工作时的样子过分性感,一点不亚于在床上的时候。 牛可清的目光并不粘人,有时又飘忽而去,并不一定放在古伊弗宁的身上,反倒像是只借着眼前的美色消遣半会儿而已。 更多时候,他在沉思。 两人非常安静地处了十几分钟,像是这个空间里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终于把工作上的事处理好了,古伊弗宁盖上手提电脑,倚靠在工作椅上,转过来对着床的方向,无声地凝视正抽烟的牛可清。 他的目光过于深沉,牛可清一下便察觉了,眼珠子滑动过来与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鬼使神差般,二人同时开声说了句话—— 牛可清:“其实你认出我了吧?古医生。” 古伊弗宁:“其实我认出你了,牛医生。” 话落,两人默契而笑,识相地没有将对话进行下去。他们都清楚对方的意思,但点到为止就好了。 特别是牛可清,他再没说些什么,直到一整支烟都燃尽,剩下一撮夹黑的灰。 其实想问的也不是没有。 譬如—— 你的大学记忆里也有关于我的部分么?你对我也像我对你的印象那般深么?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当年那件事后你有再想起过我吗? 但这些,牛可清通通都没有问出口。想来还是算了,问什么问,也不是非问不可。 问了又怎样?不问又怎样?对于随时可能结束的床伴关系,“老同学”这层封了尘的破落关系就不必拿出来做文章了吧? 短暂的关系不必深化,避免分开以后徒留不舍。 熄灭了烟头,牛可清站起身来,问古伊弗宁:“能借你家浴室洗个澡吗?” “自便。”古伊弗宁还拿了条新的毛巾给他。 “谢谢。”牛可清接过毛巾,径直地朝房间内的浴室走去。 走进浴室的时候,他有了跟以往每一次都不同的实感—— 挂在墙上的浴巾浴袍,洗手台上的牙膏牙刷,摆在架上的剃须刀,还有男士护肤用品…… 到处都是生活化用品,有着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这令牛可清蓦然意识到:这里不是酒店,是古伊弗宁的家,是独独属于那个男人的私人领地。 而自己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闯进来了。 * 洗完澡出来后,牛可清发现房间里没人,便走出了客厅,看见古伊弗宁正站在饭桌前,看着那袋从超市买来的蔬菜出神。 牛可清走过去,语气像闲聊一样:“我新搬来这里,还没怎么在周边逛过,今天早下班,有时间,就去隔壁超市遛了个圈儿,见蔬菜挺新鲜的,就买了点。” 古伊弗宁转头看他,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家有面,还有几个鸡蛋。调味料什么的也有。” “啊?”牛可清没懂他意思。 古伊弗宁:“你下面给我吃。” 牛可清:?? 又来?车还没熄火吗? 看牛可清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古伊弗宁无语道:“想哪去了?” 牛可清:“……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你那菜都蔫了,干脆在这儿煮了吧。”古伊弗宁的语气淡淡的,那么自然,自然得像是在跟他随口打个商量。 牛可清怔了怔,笑着点头:“也行,那就借你的厨房来用用。” 运动过后总是容易饿,古伊弗宁捂着发叫的肚子,“做出来分我一口就行。” “分你几口都没问题。”牛可清干活效率极高,已经在厨房里洗起了食材。 趁着等吃的间隙,古伊弗宁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饭香味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他看见牛可清还在里面忙着,便自己先走到客厅去看电视。 头发半湿未干,古伊弗宁半躺在沙发上,披着件墨色浴袍,长腿随意地搭在前面的玻璃茶几上。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了半圈,男人的头发已经干了,新闻联播也刚好播完。他侧头一望,便看见牛可清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那男人,头发有点似被揉过的蓬乱,柔软的黑色发尾搭在白皙的颈脖上,若是把那衣领扯开,说不定还能看见一个齿痕明显的牙印。 那是他刚刚啃下的,还附上了一句不干净的话,“牛医生,我想把你操.死,再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古伊弗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点燥,心想大概是暖气开得太猛了。 牛可清正在锅前搅着热汤,做饭使他心情放松,还不觉地哼着几个小调儿。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背影正被某人意淫着。 古伊弗宁的视线透过两块精光的眼镜片,就像一条蜿蜒而出的食人蛇,顺着牛可清的背部线条蠕蠕爬动,一直一直地往下钻。 他看见牛可清身上那件浅色衬衣很薄,在厨房明黄的光下有点透,盖着若隐若现的肩胛骨。 衣服长长的下摆没束,自腰间松垮地垂下来,正好掩在饱满圆翘的臀部处。 脚上,还穿着他家新的棉拖鞋,脚踝又瘦又白,细得能一手就把它握全。 这瞬间,古伊弗宁倏地有了点突兀的感觉—— 这家里,竟然会有除他以外另一个身影的出现...... 他向来排斥炮友与自己产生过分亲密的接触,这“亲密”是指闯入自己的私人空间,干涉自己的私人生活。 然而牛可清却像个例外。 他从不带炮友回家,牛可清是第一个。他家从不留人,牛可清也是第一个。 那个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家里,还在厨房里煮着汤面,那背影毫不违和,像一个登堂入室的主人。 一旦意识到这点,古伊弗宁有点焦躁,连电视也看不下去了。 第27章 你做鸭的? “好好地干,拿好自己的那份蛋糕,边吃边叫香;比在凄清的路上独自走着,那也许要好得多。” ——福楼拜 内心有点烦躁,古伊弗宁关了嘈杂的电视频道,随手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 这时,牛可清正好端着面从厨房里出来,对他笑笑:“来得刚好,我刚煮好,趁热。” 古伊弗宁顺手帮他接了一碗,腾腾的热气从汤面里溢出来,让人未尝就先饱了。 他俩齐齐在饭桌前坐下,一人一碗鸡蛋蔬菜面,看着清汤寡水的,其实香气扑鼻,勾得人很是垂涎。 古伊弗宁的焦躁被食物的香气带走了,点了两下头:“卖相真不错,牛医生好厨艺啊。” 牛可清从未在厨艺上受过褒奖,难免羞涩:“就只会那么几道家常饭而已。” “谦虚什么,”古伊弗宁用筷子夹了一缕长长的面,吹了吹热气,伴着汤汁送进嘴里,满含期待地尝了尝味道。 几秒后,他:“............” 牛可清见他脸色有些复杂,问:“怎么样?” 古伊弗宁默默放下筷子,蹙着眉:“牛医生,你做菜不先自己尝一尝味道的吗?” “很难吃吗?”牛可清连忙自己尝了一口。 几秒后,他:“............” 说实话,能把普普通通的鸡蛋青菜面做得这么难以入口,也是天赋异禀。 两碗汤面飘着白白的热气。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古伊弗宁挤揉两下太阳穴,以尽量温和的方式问:“你平时是吃斋念佛的?这面的味道……也太寡淡了,就是白开水泡面。” 魔鬼厨神牛可清一阵尴尬,自己给自己挽尊:“失误失误。” 哪是失误啊,一看就是不会做饭。古伊弗宁有点心疼那些白白牺牲的食材,揶揄他:“看你刚才在厨房张罗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瞎折腾,还不如让我来。” 牛可清:“.…..” 这回可真是老猴跋落树跤——丢人丢到家了。 幸好,味道淡也不是不能弥补的,牛可清转身去了厨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大袋碘盐。 “放点盐就有味道了。”他说着,将盐袋呲喇撕开一口子,因为有点心急,口子撕大了。 他举起巨大的一袋盐正要往面里倒,古伊弗宁连忙制止住他,哭笑不得:“厨房不有个盐罐吗?里面还有个小勺子,你用那不行吗?这样倒不了。” “是吗?我没看见,”牛可清挠了挠鬓角,“只在柜子里看见这包盐。” “盐罐就在酱油旁边……算了,”古伊弗宁撑着桌子起身,“我给你拿来吧。” 牛可清嫌麻烦,把他摁了回去,“不用,直接倒不就行了吗?” 看着他手里那袋大碘盐,古伊弗宁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口子这么大,你怎么倒?” “少点倒不就行了么?做医生,拿钳子拿手术刀,讲究的就是手稳。”说罢,牛可清将一大袋盐倾转,往古伊弗宁的面条里倒去。 “哗啦啦——!!” 犹如沙尘暴降落的声音,大量的盐瞬间洒满了整个汤面,先是堆起一座小山丘,又快速地融化在热汤里。 牛可清:“.…..” 古伊弗宁:“.…..” 屋子里鸦雀无声,窒息的尴尬感扑面而来。 牛可清:“失手了。” 等到胸腔里的怒火稍微压下去一点,古伊弗宁捂着额,心累道:“我家的盐是不要钱吗?” 牛可清这心里虚得,跟做错了事的小朋友一样,“那……我跟你换一碗吃。” 古伊弗宁:“换什么换。” “嫌弃?”牛可清闷闷地嘟囔:“就那么不想吃我口水?” “我是怕你吃了我这碗会碘中毒。盐成吨成吨地倒,你奔着得肾病去的吧?” 古伊弗宁起身,把这两碗残害身心健康的黑暗料理拿去倒了。 牛可清不好说些什么,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理由,于是默默穿上大衣,打算走人。 古伊弗宁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他在穿鞋,问:“你回家?” “嗯,不然呢?”牛可清站在门廊里,看了看时间,“都九点多了,难不成我还能上街蹦个迪什么的?” 古伊弗宁想了想:“那你等我一下。” 他快快地换了套衣服,拿起手机、钱包和钥匙,走到牛可清旁边穿鞋。 牛可清:“你也出去?” 古伊弗宁一挑眉梢,玩儿似的抛了抛手里的钥匙,对他说:“楼下有间夜宵铺,咱俩去吃点儿吧。” * 街上浓浓人间烟火气,混杂着爆炒的鲜香和勾兑的蒜油,点染了这深冬的夜色,也挑动着人们的胃口。 古伊弗宁把牛可清带到了一家广式宵夜铺,十几桌的客人从店里坐到店外,大家伙聊天鼎沸,吃好喝好,给这凌冽的冬夜添了些暖和的人气。 落座前,古伊弗宁朝老板扬扬手:“叔,来两碗艇仔粥,走葱姜。一份干炒牛河,少油。” “欸!”老板吆喝着,掂了掂手里烧得旺盛的锅,吩咐老板娘去勺粥。 翻炒的牛河颜色由浅至深,锅底的火焰如爆开的红花,不时蹦出些呲喇飞溅的小火花,被吹过的风打散在夜空中。 “这儿我经常来,味道还可以,”古伊弗宁是这家夜宵铺的常客,因为就开在小区门口外,离家近,味道也正宗。 牛可清有点惊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来了句:“看不出来,你挺接地气的。” 此时的古医生一身松垮休闲装,微曲着大长腿坐在一张红色的塑料椅子上,双手枕在宵夜摊的折叠小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两根小牙签。 在此之前,牛可清从未想过将一位有着浅头发、蓝眼睛的混血大帅比和一处满是油烟的路边摊联想在一起。 “我是人,又不是神仙,当然接地气。”古伊弗宁和他随口聊着,将那两根小牙签掰成短短的几段,再在桌面上拼出不同的图形。 小学鸡行为。 热腾腾的艇仔粥很快就端上来了,接着是飘香四溢的干炒牛河,饿得发慌的牛可清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尝了两口。 软绵的粥水勾动味蕾,连带食欲一起反了天。他捧着粥碗连喝几口,胃部和嘴巴都被满足了,“这味道好,我喜欢。” “你别吃太急,烫,”古伊弗宁见他吃得风卷残云的,自己也挺心满意足,“这家的粥够稠,很滑。” 牛可清“嗯”了声儿,忽然很正经地说,“没你舌头滑,舔得我都快蜕皮了。” 古伊弗宁笑得差点呛粥,他的脸有些热红了,心想大概是喝热粥能使身子变暖。 捋了捋已经挺长的头发,他将后脑勺上捂着脖子的头发捞起,因为是混血,古伊弗宁的发尾有点微弯,卷起一个个小翘。 这样的古美人,别有一番味道。 牛可清看他看得失了失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心血来潮地问:“这儿有啤酒吗?有点想喝。” “喝粥又喝酒,养胃又伤胃,你可真行。”古伊弗宁笑话他,但还是回头跟老板喊了一声,“叔!往这桌加两瓶啤酒。” “得嘞!”老板笑眯了眼。 大冬天的喝啤酒,刺激透了,连喉咙都在嗞气儿。 看着酒杯里缓缓上升的气泡,牛可清蓦地有点恍惚。 古伊弗宁在那碟炒河粉里挑了片牛肉,夹到他碗里,佯装贴心地说:“多吃些牛肉,补补。” 牛可清想起对方在床上那猛活儿,把牛肉夹回古伊弗宁碗里,“该补的是你吧。” “我确实该补补了,被某人吸了大半精气去,再不补补就要英年早衰了。” 猝不及防地,古伊弗宁凑近牛可清的脸侧,往他耳蜗里呼了一口气,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和浓浓的色.欲。 “喂!”牛可清臊红了脸,低低地斥他:“规矩点儿。” 古伊弗宁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趁着周边无人,凑过去咬了咬他的耳垂,锋利的虎牙尖像要给他打个耳洞。 这可把牛可清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不是说被吸光了精气吗?还在这儿卖力骚。” 古伊弗宁笑得雅痞,“床上的牛医生浪得要人性命,勾得古医生昏了头也失了智,巴不得把所有的精气都渡给你算了,死也死得风流。” 男人的骚劲儿把牛可清给噎到了,他顿了顿,感叹:“得亏你不是个零,不然能把全世界的一给叼走,我们这些浪得没含量的零只得夹缝求存。” “哦——夹缝求存,”古伊弗宁故意咬文嚼字,荤得不堪入耳。 “.…..”牛可清说出了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你是不是有副业?做鸭。” 古伊弗宁酌了口酒,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让人心驰神漾,“你说是就是吧,本鸭王还是每晚价格要竞标的那种,价高者得。” 桌子底下,他用鞋尖勾了勾牛可清的裤腿,满满都是撩拨的意味。 牛可清皱着眉头直笑,“这么说来,我还免费嫖了一个头牌啊。啧啧啧,赚大发了。” “干脆你包养我吧,牛医生。” “......说得我多有钱似的。” 古伊弗宁压低磁性的声线,像在互通密语:“本头牌不贵,器.大活.好,你这位金主稳赚不赔。” “吃吧你就,风流鬼。”牛可清用一块肉堵住他那张说骚话的嘴。 也不知道怎么地,跟古伊弗宁闹两闹,他的心里突然就起了把火,虽嘴上嗔骂着,心里却被那风流鬼给迷得死死的。 风流鬼不但风流,还带勾人心魄的,勾得牛医生身心热辣。现在明明都已离了床,他还是觉得古医生无比迷人。 当一个人觉得他的炮友离了床还跟在床上一样有魅力,那么,危险的信号便已来临。 ——心动的信号。 之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了,牛可清默默干完了一瓶啤酒,心里有点东西硌得慌,像淋了春雨后冒尖的笋儿。 男人心底那颗自然生长的种子发芽了,即使他已经用尽全力,搬动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把它给压住,但它还是顽固地从夹缝里冒出个尖儿来。 它最终会在某个萧瑟的深秋枯死吗?还是会在某个盎然的夏日长成一棵大树? 是慢慢腐烂,埋进泥土?还是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酒一杯接一杯,牛可清开始上头了,他本来就不大能喝,现在已经有点迷糊。 微醺的牛医生半垂着细密的睫毛,整个人像流水一样温和,看上去比平时良善多了,甚至有点遭人疼。 古伊弗宁看着他,没忍住曲起指关节来,轻轻地扫了扫他的脸颊,又滑又烫,像刚出锅的蒸河粉。 “干嘛?”牛可清觉得痒,便将头往后缩了缩。 这一缩,他半张脸都埋进了大衣里,大衣的两侧领子有点高,刚好架着他的眼镜框。 男人戒备地瞪着那个无端摸他脸的人,眼角至眼尾拉出细长的弧线,里面的瞳仁又黑又亮,像两颗抛了光的核仁。 看他半晌,古伊弗宁像个得逞的坏孩子,嘴边勾起一抹笑:“牛医生,你好可爱。” 第28章 月色下的男人 月亮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沈从文 像个喜欢逗人玩儿的坏孩子,古伊弗宁勾起一抹笑,撩拨着说:“牛医生,你好可爱。” “砰——!!!”牛可清忽然怒拍桌子,整个人就像袋鼠一样弹跳起来,因为站不稳还晃了两晃。 古伊弗宁被他吓得差点把筷子甩飞。 眉心紧紧拧成“川”字,牛可清嘴里嚷嚷着抗议:“我一大老爷儿们……阳刚健壮好男儿,威风八面真英雄,不、不许说我可爱!” 周边的人都好奇地望过来,古伊弗宁连忙把他拉坐下,“好好好,不说不说。” 牛可清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古伊弗宁见他是真有点醉了,也不再逗他,只是好声好气地哄,“我就心里想想,不说。” “想想也不行!” “......”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古伊弗宁起身去结了个账,又折回来拍拍牛可清,“走吧。” 没想到牛可清坐着不动,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有点饱,先坐坐呗,急着走干嘛?” “行行行,你说坐就坐,”古伊弗宁只得重新坐在他旁边,倒了杯热茶水,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仗着几分醉意上头,牛可清的神经有点亢奋,说话有点不管不顾了,杵杵古伊弗宁的胳膊:“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他还用筷子敲敲桌面,像一个青天大老爷,凶巴巴的,示意对方必须回答。 古伊弗宁放下手里的杯子,回忆了一下便说:“大概两周前,我路过你们科室门口,恰好看见你在里面,不过你没看见我。” “然后呢?” “然后就记起来了。” “啊?” “啊什么啊?” “这么忽然?没有什么触发你记忆的点?”牛可清回想当初,自己是因为几片晃动的光影而想起古伊弗宁来的,那是很微妙的一个点,像唤起他记忆的一个开关。 “你当这是拍电视剧?还触发记忆,”古伊弗宁摊摊手,“我就很自然地想起来了。” “哦,”对方平淡的忆起过程使牛可清蔫蔫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希望听见的不是这个。 就像一个有恋爱冲动的少女,希冀着自己能与爱慕的对象有什么牵绊,以此象征妙不可言的缘分,或是增添些许罗曼蒂克。 ……然而对方只是在无意中想起罢了。 当然了,他不是少女,也不爱慕对方,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轮到古伊弗宁问他:“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在那泰国餐厅。”回想起那晚,牛可清的表情有些皱缩,“你给我的那件羽绒服,到现在都还挂在我家的衣橱里。” 糗事不忍回首。在餐厅过道里双双扑街的美好画面……再次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那种糗得想当场自杀的尴尬感……依旧清晰。 “那天啊,说起那天我就头疼,”古伊弗宁苦涩一笑,“不过不是因为和你一起闹了个笑话。”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怂恿我吃咖喱。”古伊弗宁的脸色逐渐崩坏,“我是肛肠科的……” 牛可清笑出了声儿,“噗——哈哈哈哈哈哈!我懂我懂。” “你知道吗?就你约我的那天,我在给一个病人检查肛.门的时候,那人当场拉稀,喷得到处都是,”古伊弗宁都不忍说下去了,“然后到了晚上,我就得面对一大盆青黄色的咖喱,你说我多不容易……” 画面感太过浓厚,牛可清笑到差点断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有个小姐姐正在喝粥,听见这俩的聊天内容,条件反射地感到恶心干呕,连忙捧着粥碗换了桌。 “你说跟我约在泰国餐厅的时候,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没想到你真的点了咖喱,我当时内心差点崩溃,要不是见你长得合我胃口,我肯定当场走人。”古伊弗宁谈及此事,痛心疾首。 现在想想,更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离谱。牛可清捧着笑疼的肚子,“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要笑吐了。” 他笑得有点控制不住,吸引了其他客人的目光。被人盯着看有点丢脸,于是牛可清站起身来,扯扯古伊弗宁的衣服,“我们还是走吧。” “不是说坐坐吗?” “......太饱了,还是走走路比较好。消食。” 走出夜宵店,室外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凉风卷起路面的落叶,夜空无云,月色清冷得很。 他们站在暖黄的路灯下,双双打了个寒颤。 古伊弗宁:“你住哪一区?” 牛可清:“A区。” 古伊弗宁住的是C区,和A区是一个方向的,对他说:“那刚好,我们顺路,可以一起回去。” “我吃太饱了……想在小区里散散步,”牛可清的意思是,想要分开走。 “那好,你注意安全。”古伊弗宁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牛可清点点头:“嗯。” 道了别,他们各自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下牵扯出两个黑长的影子,一个回家,一个散步,背道而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牛可清鬼使神差般,忽然回过头去,看着古伊弗宁逐渐远去的背影,唤了一声,“欸,古医生。” 这声音淡淡的,也不大,但还是破开了周边的嘈杂,一下穿进古医生的耳朵里。 男人倏地顿住脚,缓缓地朝牛可清转过身来,神色有些漠然。 两人相隔不过五六米,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牛可清注视那个立在夜色中的男人,蓦然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那人,美得很有距离感。 古伊弗宁就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乘着月光造访人间的使者,浅发蓝眼,深邃的五官和瓷白的皮肤,处处散发着令人倾心的美丽。 连身边飞舞的尘埃都像是细碎的金霭。 若即若离的美,宛若触不到的光。 美的东西是不会让人感到倦怠的,即使已经见过这张脸千遍万遍,偶尔蓦然回首,牛可清依旧觉得惊艳。 他痴痴地看愣了,连已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 想说什么来着?他定了定神。 噢,记起来了。 轻轻地,月色下,他开口问古伊弗宁:“你要和我一起吗?” 第29章 春风不留痕 “让自己深陷进去的感动全都是危险的。” ——三岛由纪夫 古伊弗宁朝他走了一步,疑惑着:“嗯?” 对方的靠近使牛可清骤然清醒,他顿了顿口齿:“我的意思是......散步的话,你要一起吗?” 微微一怔,古伊弗宁笑了,“好。” 反正他回家也是自己呆着,无聊透顶,两个人打发时间总比一个人消磨好。 他快步朝牛可清走过来,打趣道:“今晚我要把在微信步数榜上丢掉的尊严全都找回来。” “其实刚刚滚床单时候,你可以直接把手机绑腰上,保证杀进排行榜前三。” 说罢,牛可清趁周遭无人,将手伸进对方的大衣,绕到对方身后拍了一下那腰臀,戏谑道:“对吧?电动小马达。” 第一次被当街调戏的古医生:“.…..” 冬夜很冷,但所幸今晚没怎么刮风,所以散起步来不至于被冻到脸歪。 他们走在无人的道上,绕着小区一圈一圈地绕,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两人插科打诨的,倒比刚才在嘈杂的宵夜铺里讲的话还多。 古伊弗宁见他脸上两坨醉红,像个惹人咬的桃子,问:“你不太能喝?” “嗯,”牛可清踢踢路边的小碎石,“但喜欢喝。” 他刚才喝得其实不多,但酒劲上头,以至于太阳穴有些发疼。幸亏明儿不用上班,今晚回去能倒头大睡,睡到明天中午晒屁股。 “醉了会耍酒疯吗?” “应该......不吧,”牛可清实话实说,“顶多就是说话的胆子更大了些,酒后吐真言。” 听罢,古伊弗宁挑挑眉,在肚子里盘算了些坏水,若有所思地说:“那以后得让你彻底醉一回。” “我又没什么秘密。” “套个银行密码就行了。” 忽然来了阵风,牛可清天生畏寒,削尖的冷风从他的领口钻进去,冻得他一个喷嚏。 他嗅嗅鼻子,自觉有点失态,嘴碎着糊弄道;“......怎么突然就来风了?” 古伊弗宁注意到了,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我们把大衣换着穿吧。” 牛可清:“啊?” “你那件太薄了,我这件好歹有兜帽,你把它戴上挡挡风。不然你喝了酒又吹风,明天脑袋得爆炸。”在绅士风度这方面,古医生真是没得说。 换衣服这举动纯粹是他好心而已,可这好意却撩拨了牛可清,令他心猿意马。 “这……”牛可清迟疑着。 他倒不是客气什么,只是这换衣服穿……好像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未免太亲密了些,更何况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炮.友。 古伊弗宁索性孩子气地把大衣盖他头上:“散完步再换回来不就行了?” 牛可清:“……” 他没再推脱,脱下外套与对方交换。穿上古伊弗宁的衣服时,他闻到了一股专属于对方的味道,并感受到被一股融融的暖意包裹着。 ——是古伊弗宁身体的余温。 很暖。 沿途悠闲地散着步,小区家家户户亮着暖灯,牛可清哈出一缕白色的寒气,抬起头去看。 他看见每一户小方框里都是明亮的,不时有人影走动,有些玻璃窗户上贴着窗花,有些阳台上摆满盆栽。 他很喜欢看这些,都是冬夜里能看到的温暖。 经过路灯下的时候,并肩的两个人被照出两道长长的影子,牛可清看着那影子慢慢变短,又慢慢变长,像在一个频道上同时缩短又拉长的频率,感到很奇妙。 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孤家寡人。他爱散步,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散步,如果以后身边多一个人陪伴,似乎也挺不错。 这种想要获得陪伴的心情,应该是渴望爱情的人才会拥有的。可现在,这种心情竟出现在他身上…… 想到这些,牛可清忽然打了个寒颤,可明明没有风。 “古医生,问你个问题。” “问。”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样?” “嗯?” 牛可清怕自己问到太私人的问题,踩过了不该踩的界,就只是半明不暗地试问:“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三十岁多的人了还一直单身,那以后真……孤独终老?”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古伊弗宁理所当然地说,“无牵无挂,也没人管,想怎样玩就怎样玩,难道不好么?” “好……”牛可清这个“好”字说得挺没底气的。 然后他便听见古伊弗宁补了句:“不过也说不准,现在这么想,不代表以后也这么想。毕竟,人都是善变的。” “是啊,人心易变。”牛可清带起兜帽,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残余的气味依然在挥发,暖意似乎变得更明显了些。 他第一次觉得“善变”这个词带有褒义。 悄悄地转头,牛可清偷瞄了两眼身边的人。 因为兜帽边缘的遮挡,所以他的目光能更无忌惮些,不必担忧被对方发现后,还要像个孩子那样幼稚地说:“我才没有偷看你。” 他看见古伊弗宁身上穿着他的衣服,这么想想,对方大概是与他接触最亲密的炮.友了。 这种亲密不是指身体,而是指关系。 他们不是离了床就毫无交集,而是一起吃宵夜、一起散步、一起聊天,还相互穿着带有对方气息的外套。 有点奇妙。 这冷风吹两吹,牛可清身上的酒气都被吹散了。再这么走两走,醉意也跑得七七八八了。 但剩下的那三三两两,却依旧催促着他的神经,叫他兴奋起来,说一些清醒时不会说的话。 例如—— “古医生,你们肛肠科的人日日赏菊,是不是有种看淡世俗的感觉?” “你要注重牙龈健康,现在口腔方面的疾病越来越多,治起来费钱,还遭罪。” “你的眼睛很有辨识度,像我办公室那个鱼缸里的玻璃石,五块钱两颗。” “.…..” 叽叽喳喳,唠唠叨叨。 古伊弗宁:“............” “还有——”牛可清站住脚步,侧身看着他,语气不咸不淡地问:“当时为什么是抱我去医务室,而不是背我去?” “什么?”古伊弗宁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大学时候的那件事,你把被砸晕的我公主抱去医务室,这件事害我被同学嘲笑了很久。”说起来,牛可清还有些怨。 “啊……你说这个。” “男人之间很少公主抱吧?你背我去的话,至少你我都会显得更男人一点。” 古伊弗宁深深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心态,最后只得出三个字的结论:“习惯了。” “什么意思?”牛可清揣在口袋里的两只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他让自己尽量自然地问:“你……经常抱别人吗?” “读大学的时候,我是话剧社的,那时我正排练一个话剧,其中有一幕是王子将公主抱起来的。每天这么练习,反反复复做这个公主抱的动作,也就习惯了。后来见你被砸晕了,我也没怎么思考,下意识就把你给抱起来了。” “……王子和公主?”牛可清笑得无奈。他差点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不干脆把我给吻醒呢? 牛可清来了兴致,继续追问:“欸,那天我醒了之后,只看到你留的纸条,人却不见踪影,所以你是送我去医务室后马上就走了?” “没,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你还记得挺清楚啊,” 牛可清有点心灵受创,“这么急,那天晚上有课?” “不是,”虽然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但古伊弗宁记得还挺清楚的,因为—— “我当晚约了隔壁学校的一个零,第一次开荤,所以那天对我来说比较难忘。” 牛可清:“............” 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感,初次遇见对方的那天,竟是对方第一次和别人上床的那天。 男人继续往前走,揣在口袋里的手渐渐松开了,被指甲掐出红印的掌心一阵一阵地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血了。 他不再叽叽喳喳,也不再念念叨叨,之后的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脑子里被塞了好多废料,来不及倾倒出去,就只能默默消化。 世上会有一见钟情吗?会吧,至少对一张好看的脸会。 牛可清记得多年以前,曾经有张被光影映出的脸,在他的青春里留下过几秒的痕迹。 可一见钟情并且深爱多年的故事,大概只存在于浪漫的爱情小说里。而作为现实主义者,牛可清并不信奉那些所谓的乌托邦。 心动过吗? 心动过的,但也仅一刹而已。 春风不留痕。 这些年来,他早就忘记那个蓝眼睛的人了,忘记那个他年少时曾为之心动一刹的人。 如今,他再次看着这张不逊当年、甚至变得更加英俊的脸,内心似乎......已无当初那种幼稚的悸动了。 他会思虑更多,会权衡利弊,会顾及后果。毕竟成年人讲求些实际的—— 例如性,例如荷尔蒙。 “做人还是实际点好……”他兀自喃喃着,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被风一吹就散了。 两个人散步散了快一个小时,到了分岔路口,他们相互换回了衣服,以独特的方式互道晚安。 牛可清抬抬眼镜,绅士十足,“好梦。” “相比起好梦,”古伊弗宁唇角一提,“我更想做个有牛医生在的春梦。” 牛可清已经对他的骚话免疫了,不羞不臊,还煞有其事地点头,“好啊,那我今晚裸睡,争取一丝不挂地到你梦里找你。” 隐秘的浪漫蔓延开来,伴随着暧昧的话语在月色下骚动,如同暗香。 两个人及时刹住心痒难耐的感觉,转身,各回各家。 *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牛可清再次去了那档广式宵夜摊。 不是因为饿,也不是因为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那时他刚下夜班,回到小区里停了车,顺着记忆中的路,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宵夜铺。 牛可清走进铺内,里外只有寥寥几桌客人,一眼就看全了,并没有他想看见的某个身影。 “又说经常来,骗人。”男人略失望地嘀咕着。 他本来还想好一大堆“偶遇”的说辞—— “这么巧啊古医生?” “一起拼个桌?” “吃完散步吗?” 这些打好的腹稿全都作废,因为某人不在。 牛可清还是找了张桌子坐下,按照记忆中的菜单对老板喊:“叔,来两碗......不是,一碗艇仔粥,走葱姜。一份干炒牛河,少油。一瓶啤酒,冰的。” 末了,他想想还是改口,“算了,冰啤酒就不要了。” 周遭缭绕着浓浓的油烟味,牛可清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桌上摆着熟悉的艇仔粥和干炒牛河,裹挟着鲜香的锅气,味道依旧诱人。 各种凌乱的想法纷纷扰扰,他尝了一口面前的东西,却好像……不是那个味儿了。 第30章 深海恐惧症 “每片海沉浮着不同的景致,也翻滚着各自的危险。生活也是、人的欲望也是。” ——蔡崇达 在某个阴云密布的雪天,他们约在牛可清的家里,做了一次。 其实牛可清也从不把炮友带回家,但是良好的教养告诉他:做人就得礼尚往来。 既然古医生带他去了一次家里,那他自然也应该把人带回家里一次,以示礼貌。 再说,他们有长期发展这种关系的共识,总不能每次都去开房,既然彼此都是独身,那带回家里也很正常。 这么说来,古伊弗宁也是他的例外。 做前,牛可清干干净净地洗了个澡,古伊弗宁颇有要跟他鸳鸯戏.水的兴致,却被牛医生无情地拒绝了。 看着从门缝里探进来的脑袋,牛可清一根手指戳在那脑门上:“两个人洗太挤了。” “你家浴室能装下二十个我。”古伊弗宁说着,又狡猾地伸进一条长腿,牢牢地卡在门框处,想把门缝再挤开一点。 面对好色的熊孩子,牛可清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脑壳蹦:“不急在一时,先让我好好洗个澡不行?” “……好,那就先放过你。”古伊弗宁捂着发疼的额头退了出来。 吃了个闭门羹,郁闷的古医生只能抱着毛巾走进了另一间浴室。 洗完出来的古伊弗宁擦着头发上的水,就看见牛可清也刚好从浴室出来,于是性.瘾发作的古医生化身豺狼,猛扑上去。 他将牛可清一把抵在身后的墙上,轻轻地吸对方脖子上的气味,“噢?喷香水了?” 牛可清:“闻出来了?” 刚才洗完澡后,他想着待会儿要干的事,便拿出“大杀器”往身上喷了一点。 这香水的味道挺特别的,是香草根混合着松木的味道,恬淡自然如山间森野,很是清新好闻。 “这可不是你家沐浴露的味道。”古伊弗宁刚刚在他家洗过澡,现在身上的味道跟牛可清身上的可不一样。 他又深深吸了几口,琢磨半天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好来了个接地气的描述:“嗯,有种牛吃草的味道。” 牛可清恼他又说鬼话,捏着他的鼻尖训话:“狗鼻子,瞎说什么。” “狗鼻子”埋进他的肩窝里使劲嗅,像要把面前这只小牛的气味都吸进去。 “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我喷的也是这种,”牛可清配合地后仰起头来,将露出的脖子往对方鼻尖上凑,“好闻吗?” 古伊弗宁又将头埋进他的颈脖里,鼻尖一下一下地剐蹭,不知是在嗅还是在蹭,弄得牛可清一阵**,“好闻,你是这香水变的吧?” 这香水的味道一闻浅淡,细嗅蛊惑,前调性冷淡,余香性奔放,就像假斯文的伪君子。 ——跟假正经的牛医生像极了。 “嗯?”牛可清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很喜欢这香水,眉目里的柔情和色.念简直掩盖不住。 两人纠缠着走过客厅,进卧室前,古伊弗宁一把将牛可清抱起来,将他两条长腿分开捞在腰部两侧,如同肉食者那般野蛮又霸道。 “这么不客气?”牛可清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像一把扣在对方身上的锁,低声警告:“这儿可是我地盘。” “你没听说过‘反客为主’这四个字吗?”古伊弗宁用两条有力的胳膊锁住他的腿,傲慢地挑衅:“深入敌方战场,自然是为了打仗而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狗东西还挺过分。”被占了地盘的败者笑骂道。 牛可清的床不大,方方正正平平矮矮,与其说是床,还不如说是一张床垫放在一张没有高度的厚木板上,很有日式床铺的风格。 深蓝色的床单和被套铺展开来,蚕丝布料使其泛着一种顺滑的光,远远看去,这床就像是在阳光下的粼粼深海。 古伊弗宁用手掌托住他的后颈,温柔地将他放在这大床中央,就像把一道美味的刺身放于高级餐碟之上。 牛可清微微惊讶,觉得对方这次的风格和以往很不一样,“怎么?这次走体贴情人的路线?” 古伊弗宁像服侍着绅士的仆人,手指拨开他睡袍上的结,聊赖地挑弄着那条散开的衣带,“换个花样玩玩儿,不喜欢?” “喜欢,”牛可清话里带隐意,“怎么敢说不喜欢。” 古伊弗宁眼里荡漾出一抹似水般的笑意:“哇,牛医生竟然不抬我杠?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吗?” “主要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从这一刻起,杀生大权就掌握在你手里,鄙人不敢说些忤逆的话不是?” 平日里正经高冷的牛医生,一到了床上就开始**。 **吞没了一切。 (……大面积删减,跟我一起读: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完整版在wb) 终于是停了下来,牛可清已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问他:“你的腰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累啊?” 古伊弗宁把这当成是一种夸奖,“得益于健身,我的魔鬼健身教练对我训练有加,不然现在你也见不到本一夜七次郎。” 牛可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又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些传闻,这个圈子吃得杂,不少健身教练都跟自己的学员这样那样,一言不合就各种约。 那…… 想到这些,牛可清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酸溜溜地问,“你那教练男的女的?” “不会吧?”古伊弗宁玩味地看着他,“我以为像牛医生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有吃醋这种表现的。” “......”牛可清腆着脸,“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古伊弗宁:“男的。” 牛可清的脸色有些难看。 古伊弗宁:“不过不是我的菜。” 牛可清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瞧他这副比翻书还快的变脸,古伊弗宁忽然笑了声,就想调戏一个吃醋还厚着脸皮不承认的假正经。 他轻柔地吻了吻他的下巴,“对于我来说,没有起性.欲的就是无性别人种,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你不用讨好我。”牛可清极力为自己挽回些颜面,“我也没有吃醋,这种小女生才会有的毛病,我不会犯。” 顿了顿,他还着重强调:“尤其是对你,没必要。” 牛可清这话说得言之凿凿,那越来越红的脸颊却把他出卖了。古伊弗宁瞧着他那两晕红霞,只觉可爱到了极点。 古医生难得哄人,“没有讨好你,只是不想坏了兴致。” “切,”牛可清剐他一眼,“我倒是要求求您,以后大发慈悲,把兴致降一点吧,牛医生都要坏掉了......” “噢?怎么坏的?” “你说怎么坏的。” 古伊弗宁被他的求饶激得更加兴奋,凑近牛可清的耳边,明知故问,“被我弄坏的?” 他双手揽住牛可清的大腿,将人一把抱起放在洗手台上。 冰冷的大理石台面冻得牛可清一个激灵,牢实地抱住面前的人,连指甲都几乎要嵌进男人的皮肉里。 古伊弗宁侧过身去照了照镜子,瞧了瞧自己背上那几道渗人的指痕,无语道:“牛医生这爪子厉害。” “当然,九阴白骨爪。”牛可清化身夺人性命的魔。 (......) 漫漫长夜,不过是由几次火热的激情拼凑而成,两人在似海的空间里纠缠出一片不堪的绮梦,**沉沦,直至白日初升。 第31章 同床异梦 “在陌生人的梦里,我们在一起,但并不认识。 ” ——阿米亥 经历了疯狂的一晚,他们如同精疲力竭的兽,在后半夜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睡觉休憩。 与刚结束性..爱的时候不同,那会儿,他们相互搂抱在一起喘息,是双双高潮过后的余韵。 然而冷却下来后,他们很自觉地与对方分开,彼此之间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仿佛横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 就像现在,他们一人一边,分别睡在床的两侧,你左我右,仅像两个拼床的陌生人。 同床,但是异梦。 冷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映进来,洒在这寂寥的房间内,将他们侧卧的身影投映在雪白墙上。 两片影子是紧紧贴着的,影子的主人却是分隔开来,背靠着背,中间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的何止是人,还有心。 结束了性,本就该划分界限的。保持距离的最好方法,就是杜绝自己眷恋对方的体温。 ——他们深谙此道。 沉寂的黑暗中,牛可清缓缓睁眼,他睡不着,即便身体已经疲倦极了,他却无法平心静气地睡去。 他只是在装睡而已。 男人极轻极轻地翻身,将脸朝着古伊弗宁的后背,在寂静中凝视着这个熟睡的枕边人。 古伊弗宁浅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丝滑的睡袍从他上侧肩膀滑落,露出一小角雪白的背部肌理。 一丝月光从窗隙间倾斜而入,如薄纱般披在他凸起的肩角处,汇出光洁而不可亵渎的美。 似被鬼迷了心窍,牛可清无声地伸出手去,隔空描募古伊弗宁背部的轮廓。 从耳垂到后颈,再从肩胛到腰臀,徐徐地描绘出一道起伏的曲线,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和分寸。 这个人,那么近又那么远,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面前,牛可清却连用指尖碰一下都不敢。 像这世上最无用的胆小鬼,像这世间最无能的懦夫,所有勇气都变得不值一提。 其实牛可清是个明白人,他清醒地知道这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 畸形的歪曲的,只为了解决肉.欲而存在的非正常关系。 可恰恰这种关系才是最应该保持纯洁性的,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做累赘,也不会沦落到被.干涉生活,可真是既自由又愉悦的关系。 或者说,不用负责的关系就是最轻松的。 于是乎,古伊弗宁做得很好,以保持“纯洁性”为目的去跟牛可清上床,而后者却反倒生出了些不纯洁的绮念。 因此,毋庸置疑的是,在这段关系中,牛可清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什么样的位置? 不是朋友,不是伴侣,他们仅仅是连接吻都不会拥有的炮友罢了。 图谋的本就是性和欲,又何来爱和情呢? 无谓且多余的东西就不该有。 皎洁的月光藏进了厚重的云层后面,房间里变得更暗了。 在这寂静的长夜里,牛可清孤独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收回了手。 * 睡到半夜,大概是畏冷,古伊弗宁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挪动两下,越过了中间那道隐形的分割线。 他朝着身边唯一的热源——牛可清凑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双脚也下意识地贴上他的小腿。 像一株缠绕上暖炉的藤蔓。 牛可清浑身僵了一下,试探着问:“你......醒着吗?” 对方没应,发出浅浅的呼吸声,若有似无地拂在牛可清的鼻尖处,大概是在熟睡中。 那密长如扇的睫毛颤了缠,被眼帘遮盖住的蓝色眼珠子滚动了一遭,噢,或许还是在做着美梦呢。 松下一口气,牛可清小心翼翼地想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因为他怕吵醒古伊弗宁后,双方这种亲密的接触会引起尴尬。 可动作似乎惊动了睡梦中的古医生,他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梦呓,眉头皱缩了一下,然后直接将牛可清搂进了怀里。 牛可清:“.…..” 他立马就不敢再动了,像一个软绵的抱枕被古伊弗宁圈在怀里,连呼吸的频率都放慢了。 确认对方睡得正沉,轻轻地,他给古伊弗宁拉了拉被子,将对方那容易着凉的腰腹盖好。 牛可清蜷了蜷自己的四肢,将额头碰抵在古伊弗宁的胸膛前,以眉心触及那一片温热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起伏。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就当我们都是熟睡着的。 悄悄地放肆一下。 黑夜无比静谧,除了闹钟那秒针“踢踏踢踏”走动的声音,牛可清还听见古伊弗宁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 人在睡梦中,心跳是平静的,是温和的,有滚烫的血液在心脏里输送,像山涧的潺潺流水,像春日的徐徐暖风。 “怦”,“怦”,“怦”。 平稳,清晰,鲜活。 仿佛有张波动的心电图在牛可清眼前出现,带着淡红色的曲线,起伏游移,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跳跃频率。 牛可清这才惊觉,原来有比性更令人心跳加速的事—— 被环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近距离地倾听对方的心跳。 舍不得睡了。 大概是因为身上暖意太足,牛可清架不住眼皮子打架,最终还是沉沉睡去,直至白昼的到来,旭日初升。 * 清晨,牛可清醒来,一丝一丝地睁开眼,房间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若不是闹钟在响个不停,他还以为自己仍在半夜里。 他回过神来,把聒噪的闹钟给摁掉,看着身边那处微微凹陷的床位,有些呆愣。 作为一个独居人士,每日独自醒来是常态,但昨夜......他是和某人睡在一起的。 可现在,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其实昨晚和古伊弗宁抱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期许过醒来时的场景—— 两人同时醒来,对视微笑,亲切地来一个晨起的额头吻,腻歪一会儿再去洗漱。 他们可以面对面地用一顿贴心的早餐,聊聊医学界又出了什么大新闻,再一起有说有笑地去医院上班。 不过期许终究是期许,过度的幻想只存在于无营养的脑补之中,即使前一晚再缠绵再火热,都不过是一种令人销.魂的虚妄罢了。 一旦太阳升起,醒来后他能看见的也仅有一个冷冰冰的空床位,仿佛昨天的温情只是假象。 在那人怀抱里感受到的温度荡然无存,这处空荡荡的床位,似乎给了牛可清最响亮的一巴掌—— 不要存在幻想。 他又想:或许对于古伊弗宁来说,自己只是一张畏寒时想要抱紧的被子,等到不冷的时候,便会很自觉地拨到一边,不再需要。 牛可清撑着身子坐起来,脑子仍迷迷糊糊,腰肌腿根也有点酸痛。 昨晚他和古伊弗宁干了又干,几乎要把床干塌,身体确实有点受不了。 “啊......”牛可清抬手拍了拍自己昏沉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偏头一看,床头柜上的台灯压着一张小纸条—— “早,先走了。感谢牛医生昨晚让我留宿,还帮我盖被子。” 字迹一点没变,还是秀气细劲的小楷,跟大学时期的一模一样。 牛可清无奈地笑出了清晨第一声,“这人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喜欢留纸条……” 他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小团,正要扔进垃圾桶里,手却在伸出去的那一瞬顿住了。 竟然有点不舍得。 迟疑了半晌,牛可清把这没用的废纸条捋平,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了旁边的抽屉里,就像小男孩在收藏一封珍贵情书那样。 然而他在合上抽屉的一刻,又怔愣片刻:这是在干什么蠢事?如果被古伊弗宁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他。 用心的人总会被无心的人笑话太较真。 “我真的……”牛可清再次将抽屉拉开,拿出那张前一秒刚放进去的小纸条,嘴里喃喃道:“太傻了......” 对于古伊弗宁,他心里明明是了解的—— 那位古美人就是一情场浪子,并且懂得及时抽身。不动感情不留后患,就是这种人杜绝一切麻烦的根本手段。 他温柔幽默,极具绅士风度,懂得花言巧语……这些展露出来的发光点,都不过是他用来诱惑人心的手段而已。 哪怕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古伊弗宁对待陪在枕边的床伴也是极周到的,表面功夫很足,每次都极力地扮演好一个温柔体贴的角色。 可事后呢,人去无影。 有些初初出来玩的孩子没见过多少人心,会天真地误把这种演出来的“体贴”当成是“真爱”,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会是这位古先生后半生的唯一。 每每此时,古伊弗宁总是用最性感的嗓音说着最性冷淡的话:“到此为止吧,我们。” 动了心的雀儿们悲哀地安慰自己:起码,床上那块陷下去的地方,是他昨夜的温情曾经存留过的痕迹。 但牛可清跟那些天真的人不一样,他在这圈子里混多了,对古伊弗宁这种人有着清醒的认知,所以他早就警告自己别沉迷,别动心。 对啊,游戏规则早就摆在那儿:尽量享受自己能拥有的,对别人不要怀有丁点希望。 他牛可清从来就不是矫情的人,更不是会患得患失、伤春悲秋的雀儿。 ——大概是想通了这点,他将手里的纸条一点一点地撕碎,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纸碎洋洋洒洒,纷落在垃圾桶里。牛可清也不多看一眼,只偏过头去,注视着床上那个多出来的枕头,淡淡地说了声“早。” 男人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将窗帘从中央向两侧拉开,灿烂的阳光瞬间铺满整个房间,将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 清晨这才如期到来。 “天气不错,”他懒洋洋地扭了扭酸痛的腰,考虑着要不要去买些老年人专用的膏药贴上。 洗了个干净的澡,穿上白衬衣黑西裤,打好高级的名牌领带,牛可清自我粉饰成以往那副随性的样子,洒脱又体面地去上班了。 哪怕只是假象。 第32章 怕我喜欢上你? “某些一,凭借盲目的自信和无人可敌的榆木脑袋,在作死的路上撒丫子狂奔,势不可挡。” ——小修罗 中午时分,肛肠科的各位医生护士们劳累一上午,肚子饿得一个比一个扁,“咕噜咕噜”的交响乐响彻整个科室。 古伊弗宁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资料,梁主任走过来,问他,“古医生,大家伙儿要叫外卖,你和我们一起吗?” “好,”古伊弗宁点点头,边写字边说:“你们想点什么,我都可以。” “我们打算试试那家新开的煲仔饭,有几种选择,你看你想吃什么,”梁主任折着手指给他数菜单:“呐,有叉烧窝蛋饭,洋葱牛肉饭、冬菇鸡——” 还没等梁主任说完,古伊弗宁就很快地选了:“牛肉饭吧。” “哦,”梁主任在便利条上记下,忽然觉得奇怪:“诶,你不是不怎么吃牛肉的吗?” 古伊弗宁手上的笔尖一顿,抬起头来笑笑:“口味变了,最近挺爱吃的。” 人总是善变的。 旁边那小护士听见了,俏皮地添了句嘴:“牛牛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牛牛~” 梁主任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纳闷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不好好说话? 没想到,一向在同事面前挺高冷的古医生竟也开起了玩笑,像是在自说自话:“牛牛这么可爱,就该让人吃干抹净。” 楼上口腔科的牛医生脊背生寒,毫无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 古伊弗宁和牛可清维持这段关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就像一对最佳拍档,他们是最了解彼此身体的人。 知道对方的敏.感点在哪里,知道对方的触发点在哪里,知道该如何调动对方的欲望,知道该如何配合对方的节奏,于是每次都能获得最激烈和最新鲜的体验。 潜移默化中,他们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彼此来往“日”渐密切,私生活不再完全隔绝开来。因为同住一片小区,工作地点也一样,为了图方便,两人偶尔会结伴上下班,轮流给对方当司机。 对方的脸会更频繁地进入到自己的思维中,占据越来越多的脑容量,比方说放空发呆的时候,很容易会联想到某人高潮时润红的脸。 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愈发强烈,偶尔遇见,会低声暧昧地问一声“今晚?”不经意间对视一眼,会立马觉得浑身发热,多看几眼更是抵得上神交。 诸如此类,都是极为微妙的变化,大则如烟花绽开,小则如迸溅的火星。 从前,古伊弗宁并不喜欢别人入侵他的生活,那会引起他的警戒和不安。但牛可清的闯入却显得那么自然,似乎给他带来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从起初的抵触到渐渐的习惯,古伊弗宁开始迷恋这种新鲜的瞬间,这令他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有了些鲜明的色彩。 心跳时而加速,皮肤时而发烫,嘴角时而微扬。重要的是...... 时而生出一些渴望。 不是身体上的渴望,而是想见面的渴望,想令对方从属于他的渴望。但这种期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不确定。 对于这种未知、陌生的感觉,古伊弗宁变得迷茫起来,隐隐觉得......那是他不了解,也把握不来的东西。 但他很明确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奇异的感觉都是牛可清引起的。 不过无所谓,懂得权衡轻重的古医生心里有把秤砣,随时掂量一切,他“明智”地称出这些感觉是无需在乎的东西,所以根本就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他很满意现在这种状态,喜欢双方在情事上的契合,更喜欢对方跟他一样,是个既识相又聪明的人。 “牛医生,你是我遇见过最知情识趣的床伴,”他给了对方一句很真实的评价。 牛可清知道这个“知情识趣”是什么意思—— 从不干涉对方的私事,也不越距踩界,本本分分地履行着一个床伴应尽的义务。 “懂事的孩子没糖吃,”牛可清有点悲哀地说,“知情识趣的人总是讨不着好。” 古伊弗宁隐隐察觉对方的话里藏着些什么,却又摸不透,最后还是插科打诨地混过去了:“你在我身上讨的好处还不够多吗?我没满足你?” “嗯,没满足。” “那今晚你别哭。” 他们的“满足”有着各自的意思,一个祈求情感的反馈,一个只看见肉.欲上的渴求。 简直鸡同鸭讲。 牛可清不否定这段关系给他带来的愉悦,却又担心自己沦丧在这种愉悦之中,并且苛求更多不该觊觎的东西—— 感情。 处在这样一种矛盾之中,牛可清日渐纠结,他企图将自己从这段关系中抽离出来,即使无法逃离对方,至少也拉开一点距离,冷却冷却。 于是最近,他尝试着减少与古伊弗宁接触,尽量避免与对方产生除上床以外的接触,以此捍卫自己的心不被动摇。 然而,他的态度才稍稍变化了一点,古伊弗宁便立刻感觉到了这种疏离,并做起了严刑逼供:“牛医生,你最近怎么好像总躲着我?” “躲着你?我哪有,”牛可清做贼心虚,连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几分:“我们约的频率并没有减少。” 见他这副不对劲的样子,古伊弗宁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愈发咄咄逼人:“我是说平时,在医院里,你见到我就绕路走,这么明显地躲我,是因为什么?” “你的安全意识不够。”牛可清意味不明地讲。 古伊弗宁一愣,对他的话不能苟同:“没有吧?我每次都戴套。” 他侧头看了看,床边的垃圾桶里不刚扔进好几个么? “我说的是彼此保持安全距离的意识,”牛可清眼神躲闪着,“毕竟你我同一所医院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过分尴尬。” 这话听着挺客气,意思也不难懂,就是甭管咱俩床上多密不可分,下了床就得保持距离,不然很容易出事儿。 “噢~”古伊弗宁明白他的意思了,指关节揩揩下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将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牛可清被他看得不自在,捻起被角盖住身子,语气里带有几分烦躁:“看什么看?!” 古伊弗宁不屑地哼笑一声,反问:“牛医生,你怕我喜欢上你啊?” 这句话就像一个暂停键,霎时把牛可清的眸色停住了,男人一点一点地回过头来,对上古伊弗宁那双带着鄙夷的蓝眼睛。 多美多清的蓝眼珠,可惜眼神里全是鄙薄。 牛可清心里说,我是怕我喜欢上你。 特别害怕。 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开始不正常了,渐渐被对方所捆绑,所束缚,被一些类似于荆棘的东西缠绕着。 古伊弗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牵动他的心,让他生出好奇,生出期许,生出很多对炮.友不该有的想法。 上述这些意味着什么,牛可清心知肚明。 可他又怎敢说出实话呢?唯有理直气壮地、佯装自恋地答:“对啊,我这么有魅力,怕古医生你跟我走得太近,会不小心爱上我。” 有时候,真心就藏在反话当中,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 对方的鄙夷更深了些,眼角眉梢间全是淡漠,无遮无掩地投射在牛可清的眼瞳里,令他的心冷了冷。 “牛医生,你说得对,我确实爱——”古伊弗宁顿了顿,凑近他耳边,狠狠地咬着重音说,“上你。” 如果说前半句给了牛可清一点如初升旭日般的希望,那么后半句,则给了他如日薄西山般的哀戚。 是啊,或许对于他来说,“上”是个介词;但对于古伊弗宁来说,“上”只不过是个动词。 就只是爱“上”他,而不是爱上他。 牛可清轻笑了一声,笑出了些苦涩,也笑出了些荒谬,他就不该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对方。 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心。 那更好,那最好了。 我也一样,我也没有心,我也不会喜欢上一个炮友。 ——牛可清如此笃定地告诉自己。 第33章 心口处疼痛 “眼睛是首先宣布温柔的爱情故事的前驱。” ——普罗帕柯斯 清晨,某间病房内。 将病历本从头到尾翻了翻,牛可清心里也基本有个数了,他拉开椅子坐下,跟病床上的老人聊起了天:“平时见您也精神,怎么忽然就进来了?” 病床上的老人是牛可清的恩师,大学八年,这位老师不仅传授给他医学知识,还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可谓亦师亦友。 牛可清从小没有父亲,遇上邓老师大抵是他的幸运,老爷子就像慈父一样地教导他,在最关键的人生节点上,老师还为他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便毕业多年,牛可清也一直与老爷子保持密切的联系,就像对待最敬重的长辈那般对待这位老师。 可如今老爷子病了,被送进了医院里治疗,情况不容乐观。 “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也正常,”老爷子自个儿挺平静,摊摊手又捶捶膝,“你放心吧,我啊,不遭罪。” 牛可清知道老爷子是在骗他,得了这病的人基本上都得受折磨,疼得连睡都不能睡。 他久久地看着这位几个月前还精神矍铄的老师,只觉生死无常、病痛折人,一弥勒佛似的老爷子竟给活生生熬成了干柴片子。 “您不用安慰我......”牛可清的眼睛渐渐酸涩,只觉有些湿润的东西快要溢出来,他死死地咬牙忍着,不让自己显露出一丝难过来。 老爷子淡笑着,耷拢的眼皮下透出一种看遍生死的眼神:“治不好就治不好吧,我也活得差不多了,无牵无挂。” “您别总说不吉利的话,就专心把身体给养好,”牛可清逼着自己提起嘴角:“我还等着您八十大寿呢,到时啊,我就弄个比篮球还大的寿桃蛋糕,捧到您跟前去给您贺寿。” 他用手比划出一个又圆又大的桃子形状,极为努力地假装轻松、假装乐观。 哪怕他心里清楚,老爷子这次进来,怕是很难再出去。 老爷子是最了解牛可清的人,一眼就看穿他藏在笑容底下的悲伤,看破却不说破,只是循循劝慰:“老师教过你什么?我们学医的,对生命要存有敬畏之心,对死亡亦要有接受的勇气,都忘了?” 牛可清沉默了一会儿,只继续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笑着跟他打哈哈:“我们口腔科的,没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少点勇气也很正常。” 老爷子摸了摸他的头,慈祥和蔼地说:“可清,很多事情你得学会接受。” “行了,净会唠叨,”牛可清背过身去,狠狠地抹了把脸,忍不住跟他顶嘴,“我的老师得了绝症,我伤心一下怎么了?接受也没那么快......” 两人在病房聊了很久,像一对真正的父子那般谈天说地。期间,牛可清一直对老爷子的病情避而不提,逮着机会就讲几个段子,使劲儿逗老人家开心。 可是,在病房里强装淡定的牛医生,一踏出病房就开始抽泣。 他静静地站在病房外,望着里面已经睡下的老师,只觉胸腔里很闷又很痛,喉咙也如哽着一块锋利的岩石,无法吞咽。 牛可清一个人走出了医院,颇有些魂不附体。 医院外种了些四季常青的大树,树下有几张供人休憩的长椅,他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下。 周遭无人经过,安静得只听见些微弱的风声,牛可清摘下被水雾模糊的眼镜,别在白大褂的衣襟上。 他整个人无力地靠着椅背上,胸腔剧烈地起起伏伏,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的空气,好让自己能喘过这口气来。 “呜……” 男人用手掌死死地捂住湿热的眼睛,却仍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指缝中流出,划过他的下颚,一滴一滴地打湿衣襟。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被伤痛折磨的弱者。 * 正值午休时间,累了一早上的古医生想到户外换换气,他活动着颈椎,一走出医院,就发现了不远处的牛可清。 牛可清正坐在低矮的长椅上发愣,双脚分开杵着地,微微躬身,两只手肘压在膝盖上,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 男人垂着头,浑身散发一种极为低沉的气压,时不时地抬起头来,呼出一缕长长的白烟。 看上去百无聊赖,又有点疲惫。 古伊弗宁径直走过去,却在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停下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牛可清的眼眶—— 泛着红。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牛可清的脸被缭绕的烟雾遮住,迷迷蒙蒙的,使人看得并不清晰。 稍稍犹豫,古伊弗宁还是走近去了:“牛医生?” 在牛可清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很眼熟的皮鞋尖,不过那把极富辨识度的声音一从他头顶传来,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牛可清一顿,没说话,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他的表情被额边垂下的细发遮住,古伊弗宁看不见他的脸,但有些东西不一定要通过表情才能传递,直觉告诉古伊弗宁—— 现在的牛医生就像一块易碎的玻璃,碰碰就成碎渣。 他问:“你......还好吗?” 牛可清“嗯”了一声,死死咬住下唇不讲话,但那颤抖的双肩却出卖了他,明显是难掩啜泣。 “我能帮你些什么?”古伊弗宁的声音平平和和,生怕惊了这块易碎的玻璃。 “离我远一点。”牛可清忽然说。 古伊弗宁一怔,“什么?” “至少现在,离我远一点。”牛可清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提上来的,“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古伊弗宁听见了他声音里的哽咽,是哭久了才会有的沙哑音色,大概是嗓子都被磨坏了。 忽然间,他的耳膜像被针扎到了一样,有些尖锐的刺痛感。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小方巾,递到牛可清的面前,“牛医生……” 然而牛可清把头偏了偏,并没有接下这手帕,只是冷冷地说:“我不想让任何人……特别是你,看见我现在这幅样子。” 他是多么要强的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脆弱无助的样子。 比起安慰,此刻的他更需要的是对方的回避,因为他不希望在古医生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丢丢的狼狈。 沉默半晌,古伊弗宁默默上前一步,弯腰将手帕放在长椅的另一侧。挺起身时,他的余光瞥见一颗小小的水珠掉在了地上。 悄无声息地滴落,那是牛医生的眼泪。 这滴泪似乎砸进了古伊弗宁的蓝眼睛里,男人毫无防备,眸色像湖水般不可自抑地颤动,仿佛目睹的是什么惨烈的灾难。 可他只怔愣片刻,很快便挪开了目光。 沉默、忽视,古伊弗宁一句话都没多说,甚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视掉在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视掉正在牛可清身上上演的悲伤。 然后,独自转身离去了。 比起随口灌输的安慰,他更倾向于给予对方一份点到为止的尊重。 不作打扰,就是最好的尊重。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他隐约听见了一声抽泣的声音,隐忍又悲伤,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缓不过气来,正匍匐在角落里痛苦地喘息。 忽然间,古伊弗宁觉得心口处有条丝线被扯了一下,那丝线大抵是连着心壁血管的,扯得他生疼。 哒的一声就断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左心口处,然而那疼痛转瞬即逝,就像不曾存在的一份错觉,令他连在意的时间都没有。 可那不被在意的......究竟是轻微的心疼,还是重度的错觉? 第34章 你对我的好 “我总以为克制情感是人的一种尊严。” ——傅惟慈 最近,牛可清的工作愈发繁重,加上之前的医闹事件影响不小,他在事业上遭遇了瓶颈期。 尽管工作繁忙,他每天仍抽出时间去看望病重的老师。看着老人家日渐消瘦,他明明伤心到了极点,却还是要强撑笑容,把乐观的情绪传染给老爷子。 开始的时候,牛可清从病房里出来就想冒眼泪。再后来,冒眼泪变成了抽烟,一根一根地抽,直至心里那股难受的劲儿缓过去。 日子就这样变得难熬了起来,工作上压力如山,恩师病重,每件不顺心的事都是压在牛可清背上的稻草,随时要把他压垮压沉。 如此一来,牛医生开始出现失眠、食欲不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大圈。 那晚,古伊弗宁摸着他的腰,被那凸出的骨头硌了硌手,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可能是因为最近吃得清淡,”牛可清随口敷衍了一句。 古伊弗宁沉默着,浅色蓝眼睛逐渐变得深暗,里面甚至透出些不耐的情绪来。 他一眼就能看出牛可清在撒谎,这压根不是吃得清淡的面色,这明明就是吃不下饭的面色,脸上都没剩多少肉了。 看着牛医生那张憔悴又黯淡的脸,古医生心口处的丝线扯了一下,男人顿生烦躁,一把将对方从床上揪起来,“不做了。” “不做了?” “被某人扫了兴。” “.…..”牛可清以为对方是嫌弃他的身体没有以前好看,还生出一点难以言语的委屈来。 没想到,古伊弗宁将衣服扔到他跟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穿上:“得先把这只不吃东西的牛给喂饱。” “可我不饿啊。” 牛可清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都临阵磨枪了,竟然还能中途休息去吃饭? 是什么新的情趣吗? 一向春风化雨的古医生似乎生气了,两条俊眉拧成结,语气也硬邦邦的:“不饿也得吃。” 牛可清边穿衣服边嘟哝:“我没胃口。” “那就吃些养胃的。”古伊弗宁的语气软下来,打开手机页面按了几下,说:“给你叫了个外卖,鲍鱼海鲜粥,你捏着鼻子也得给我灌下去。” 牛可清:“......” 半个小时后。 牛医生心情复杂地看着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大锅粥......是的,是“锅”,是整整一个大的砂锅。 “我又吃不完......”他向古伊弗宁投去一种老父亲看败家子的目光,“你叫这么多干嘛,这不浪费钱吗?” “我加了一百块钱,让老板给我多装点,”古医生略尴尬地挠了挠眉角,“没想到老板这么大方。” 牛可清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走进了厨房,他已是这个家的常客,对这里的一切都熟门熟路。 他拿来两个碗和白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也给古伊弗宁盛了一碗。 “一起吃吧,古医生。” “我吃了晚饭,不饿。” “有人陪我吃的话,我会更有胃口些。”牛可清拉拉他的手腕,语气绵软温和,令人无法拒绝。 古伊弗宁淡笑了下,在他旁边落座,顺从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喝起了粥。 喝着喝着,他抬眼一看,粥的热气弥漫在二人的面孔之间,令他倏然想起了那天—— 牛可清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抽烟,那张脸被缭绕的烟雾遮挡得模糊,却不难注意到那眼眶边上带着一抹刺眼的红。 想到这些,古伊弗宁好像也没什么胃口了,他喝粥的速度慢下来,手肘懒懒地枕在桌面上,假装不经意地与对方闲聊:“你最近怎么了?” 对方最近总是一幅乌云密布的样子,他看着心烦,还碍眼。 “没怎么,”牛可清知道他在问什么,不过没有说太多。 想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男人垂下薄薄的眼帘,密长的睫毛遮挡住他一半的眼球,把瞳眸里的神色都掩盖掉了。 此时的牛医生,看上去能轻易让人心生怜爱。 “得了吧,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有事儿,”古伊弗宁用勺子搅和着碗里的粥,说话说得漫不经心,实际上就是在钓着对方回答他。 牛可清掀起眼帘,定定地看他:“古医生,你很关心我?” 古伊弗宁眸色一凝,故作轻蔑地笑了声,“看吧,我就说你有点不正常,不然怎么会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 语毕,他竟然生出些心虚来,感觉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毕竟对于两个炮友来说,“关心”这个词语实在太违和。 他们之间早就说好的,离了床就绝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生活,他怎么可能会有这闲情逸致去关心一个炮友呢? “这种问题是挺无聊的,那我不问了。”牛可清轻描淡写的,就想结束这场对话,“我的事,你也不必问。” 即使对方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不过是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事—— 生离死别,财米油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每个置身于社会洪流中的成年人都会碰见的,谁都逃不过。 只是各种纷纷杂杂的事情堆在一起,就像一匹又长又臭的裹脚布,一两句话也说不完。倒不如不说,免得倒起苦水来没完没了。 更何况,他们只是两个保持着一定距离的炮.友,替对方分担消极情绪并不是炮友需要承担的义务之一。 见牛可清不再说话,古伊弗宁估计他是真没打算说,便察言观色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但......” 他这话说得有点急,“但”了半天,到底没“但”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巴巴地扔过去一句话:“你最好把自己吃胖一点,瘦骨嶙峋的,影响我手感。” 这话说得高高在上,像一条不容反驳的命令,但里面藏着的温度挺让人暖心,牛可清笑了笑,点头:“嗯,知道了。” 屋里又只剩下了两人喝粥的声音。 牛可清起初没什么食欲,但海鲜粥的味道很鲜美,喝起来也够暖胃,他不知不觉间就喝完了第二碗,并且奔着第三碗出发。 古医生那一百块钱没有浪费,老板给粥里加了不少干贝,牛医生很喜欢。 而古伊弗宁呢,他倒是还停留在第一碗的阶段,男人心不在焉的,在脑子里七绕八绕地做起了逻辑思考: 虽说“牛可清心情不好”这件事不值得他在意,但既然这件事导致了牛可清日渐消瘦,从而影响了自己在床上获得的体验感,那就说明—— “牛可清心情不好”这件事,他不得不管。 想到这里,古伊弗宁又开始用勺子搅拌起了碗里的粥,一圈一圈地,用勺子边缘划着碗底,不停地打转儿。 男人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单是在思考措辞这件事上,他就花费了十分钟。 迟疑半会儿,古伊弗宁还是假装随口一说:“牛医生,你要遇着些什么过不了的事,随时可以找我帮忙,能帮得上的话……我一定——” 还没等他把话说全,沉默已久的牛可清忽然开声,蓦地打断了他,“古医生,别对我太好。” 古伊弗宁怔了怔。 手里的勺子也停了。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把界限划得清楚明白,楚河汉界也不过如此。 牛可清知道的,古伊弗宁对他的好都是出于绅士风度,而不是出于喜欢。 从他们相识到现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古伊弗宁在主动示好,他会对牛可清说些好听的话、待他温柔体贴、帮他挡下拳头、背他下楼梯、叫上他一起吃宵夜、在他脆弱的时候靠近他…… 这般好、那般好,好得令牛可清感到恐惧,甚至不知所措。 或许在爱情上,古医生是个过于“纯洁”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总会在无意中撩拨对方的心,又或者是,他知道自己在撩拨人,但是不愿意负责。 最后的恶果,就只能由心动的那一方来承受。 牛可清诚惶诚恐。 再这样下去,他会产生误会的,会把对方的所作所为看作是付出,然后不顾一切地涌泉相报。 他还会愚蠢地自作多情,会疯狂地喜欢,到时……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所以在这一刻,牛可清忽然想自私一点,他不想做最后被推开的那一个,于是决定做先把对方推开的那一个。 算是一种低级的自我保护。 灯下,牛可清注视着古伊弗宁,哽着嗓子说:“你可以对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好,但我不一样,我们的关系……很容易变得尴尬。你不需要为我做太多,哪怕只是出于好心。” 气氛忽然有些僵。 两个男人深深地与彼此对视,目光里各有各的意味,谁也读不懂谁。 半晌,古伊弗宁与他错开目光,语气已不复之前的柔和:“我以为,对一个心情低落的人表现出善意是最基本的道德素质,不过现在看来,好心不一定遭人待见。” 他碗里的粥还剩一大半,已经彻底变凉了。男人扔下手里的勺子,白瓷与碗边磕碰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惊了牛可清的心。 顿了顿,牛可清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我……” 古伊弗宁不想听他说话,站起身来,蓝眼瞳里的目光冷冷冰冰,“吃完你就走吧。东西放桌上,明早我会收拾。” 说完,男人踢开碍着脚的椅子,转身回了房间里,头也不回地甩上了门。 “咔嚓”一声,牛可清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说出那番话。 好心被泼冷水,换做是谁都会心里有气。 瞧吧,现在连个陪着一起喝粥的人都没有了。 牛可清吃不下了,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餐桌边,愣愣地看着飘着淡淡热气的粥,心里好像有成千上万条丝线,胡乱地缠成一个死结。 究竟是求仁得仁,还是自作自受? 就这样呆坐了不知道多久,粥里的饭粒都已沉了底,最后一缕热气也消失不见,可他心里乱缠一通的死结……还是解不开。 要不,去哄哄? 牛可清站起来,走到古伊弗宁的房门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他独自看着这扇门板,想象里面的人究竟在做什么。 或许到了明早,古医生自然而然就会消气了,毕竟,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会向对方肆耍小性子的关系。 然后他们又会继续像从前那样,将所有关注点都放在对方的身体上,只与对方做.爱,除此之外,互不关心,互不干涉。 想到这些,牛可清竟忽生落寞。 半晌,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关节敲了敲门,嘴唇几近要贴到门板上,轻轻地唤了一声:“古医生?” 没人应。 牛可清抿了抿唇,又轻轻地敲了第二下门:“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依旧没人应。 他再次,轻轻地敲了第三下门,声音像是从心窝里掏出来的那样:“谢谢你的好心,谢谢你对我的好。” 可门内的人还是没有应他。 牛可清失落地垂下手来,没有再继续敲门,而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站了足足一个小时,就像一个面壁思过的罪人。 自我惩罚罢了。 因为始终没有得到古伊弗宁的回应,他踌躇许久,连最后一句想说的话都没敢说出口—— 可如果,你对我的好,不是出于你的基本素养,不是出于你对谁都会有的善意...... 那该有多棒。 第35章 嗜欲者 “人一旦成为欲.念的奴隶,就永远也解脱不了。” ——察·高吉迪 牛可清的想法似乎生效了。 那晚的事情就好像只是一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古伊弗宁根本不会跟他怄气或耍性子,再次见面时,对方依旧是那个床下风度翩翩、床上凶猛如虎的古医生。 他们也不过和从前一样,做着该做的事。 在接下来的那段时光里,这两个男人缄默着,以绝不干涉对方私事为原则,在家里、在车上、在酒店,在各种合适的、不合适的地方,做了一次又一次。 在疲乏的成人世界中,他们成了彼此宣泄压力和解决需求的最好工具。 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接踵而至,牛可清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不管在心理上还是在身体上,他都承受着难以负荷的压力。 在重压和思虑之下,他的心被堵塞了,需要一些喘气的途径,不然早晚会崩溃。 于是乎,和古伊弗宁做.爱成了他发泄压力的唯一途径。 爱抚、灌注、填满,似乎就能排解掉那些孤独、力竭、悲伤,带着温度的大手在他身上抚摸,能让他暂时地沉迷到极乐之中。 在日复一日的苦闷生活中,牛可清只能将和古伊弗宁的性..爱看作是最好的慰藉,就像在寒冬里拽紧的一簇火苗。 由于他最近过于主动,在每个“特殊的夜晚”都如狼似虎,就连古伊弗宁这位战斗力爆棚的勇士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某次轰轰烈烈的高强度运动后,古医生忍不住缴械投降:“牛医生,你怕是要榨干我?” 牛可清偏还凑上来勾引他,手脚不安分地往人身上缠:“同志辛苦了。” 古伊弗宁使劲儿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开,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同志何止辛苦,简直要牺牲在战场上了!” “那我炖个虎鞭鹿茸汤给您补补?喝完以后我们继续。”牛可清如同一个剥削劳工的无良雇主,一心要把对方榨得一滴不剩。 “算了,您的厨艺我不敢恭维。”古医生被吓得从床头爬到床尾,抱拳拱手低头鞠躬:“臣退了。” “说好的一夜七次呢?” “......那是虚假宣传,要是夜夜七次,我恐怕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没用的东西,阉了。” “……” 嘴上开着玩笑,其实牛可清心里并不轻松,他愈发觉得自己无法抽身了。 在那日渐加深的欲望里,似乎藏着一个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就会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灾祸—— 沉迷、嗜瘾、依赖、眷恋。 仿佛要陷进某个深不可测的泥潭里。 牛可清倚在床头抽烟,很认真地问坐在床尾的古伊弗宁:“说真的,你觉不觉得我们要有瘾了?” “什么瘾?”古伊弗宁看着他指间的烟,又想到他这阵子抽烟抽得很频繁,问:“烟瘾吗?我没有,你有吗?那就少抽点儿。” “我说的是……”牛可清把抽到一半的烟摁熄在旁边的水晶烟灰缸里,呼了一口白雾,“性.瘾。” 说好了要清醒理智,却好像逐渐变得不清醒不理智,不管是身体上还是情感上,他都愈发依赖古医生。 嗜欲者,逐祸之马也。 这样任欲望膨胀下去的话,会带来灾祸吗? 然而古伊弗宁却不以为然:“那又怎样?我们远远未到病态。” 牛可清的脸有些发烫:“过犹不及,什么事情都该适量。” 古伊弗宁一板正经地给他说起了教:“性的本身并非罪恶或污浊,它只是一种普通而正常的需求,就像人要吃喝拉撒,没这需求的才不正常,妖魔化它的人才有病。” 哪怕这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牛可清还是叹气:“你总能把话说得好听。” 古伊弗宁凑过去,用尾指勾下牛可清的眼镜,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性怎么了?不需要佩戴有色眼镜去看。” “没办法,身处社会,就不得不以大多数人的标准去衡量问题,”牛可清垂下眼,纠结又矛盾地提醒他:“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 “我们在医院里……还是不要显得太熟了。” 既然无法抵御所好之物的诱惑,那就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只要少让古医生在视野里出现,就能心如止水,避免动情。 ——牛可清明智地想。 然而,古伊弗宁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双蓝眼睛登地亮起来了。他把牛可清的脚踝握在手里,下力道地揉捏两下:“牛医生,你要跟我玩偷情啊?” 牛可清:“.…..” 果然,这位古医生的脑回路不管怎么绕,最终到达的目的地还是“性”。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他一个枕头扔过去,砸得那狗东西直接滚下了床。 眼冒金星的古医生捂着脑袋,坐起来趴在床边,“你不就是想说,我俩在医院里要装不认识,免得让同事们看出来。” 男人的话中带着些不情愿。 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他是能够和牛可清达成共识的,因为这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听牛可清这么一说,他还是生出些不悦来。 炮友这层关系自然是保密的,但不至于要装不认识吧…… 偏偏牛可清还“嗯”了一声,满满都是渣男敷衍糟糠女友的语气,“就当我俩是相互金屋藏娇。” 古伊弗宁:“.…..” 他总觉得牛可清有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意思。 只要一对上牛可清,他骨子里就会有一种叛逆的冲动,于是故意唱反调:“如果我说不呢?” “不能说不,”牛可清是铁了心要跟对方在医院里装不熟,“你想想,如果我们在医院里......欸你干什么?!” 古伊弗宁一手抓住他的脚踝,稍稍那么一拽,坐在床头的牛可清轻易就被拉了下去,整个人掉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被吓了一跳。 男人松开他的脚踝,顺势扑了上来,把人牢牢地笼罩在自己身下,弯了弯好比月亮一样光亮的蓝眼睛,“你说我要干什么?” 牛可清的后背抵着床边,前胸被对方的手掌死死压制,连讲句话都费劲:“我们好好聊个天不行吗?你压过来我怎么说话?” 古伊弗宁勾唇微笑:“那就别说了。” “……这地毯我新换的,待会儿弄脏了你洗?喂——!” 又是一个牛可清被怼得不敢哼唧的夜晚,还赔上了一张昂贵的羊毛地毯。 * 装不熟的话题就那样被“暴力”掀过去了,但牛可清没忘,并在之后的连续一周内,他都反复提醒古伊弗宁: 我们,越低调越好。 然而,古医生岂是会乖乖听话的主儿? 他认为这是专属于他和牛医生的秘密,是一种藏在公众里的暧昧,一种随时被目睹的隐秘,如同藏在光与暗边界上的一颗禁果。 秘而不宣固然刺激,但在曝光边缘疯狂试探……则更让人心跳飚速。 于是,这位心里藏着个小恶魔的捣蛋鬼屡屡搞事,偏要闹得牛医生鸡犬不宁。 这天,牛可清经过一条走廊,恰好碰见迎面走来的古伊弗宁。 既然说了要装不熟,他就贯彻到底,在和对方擦肩而过时,牛可清故意将头侧到另一边,眼神也斜斜地往别处飘。 赤.裸裸的忽视! 他越这样,古伊弗宁就越想捉弄他,因为他看不得牛可清这副假斯文假正经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一句“我跟你个变态不熟”。 当牛可清从身边走过时,古伊弗宁故意一伸胳膊肘,装作不小心把对方的文件夹撞掉,演技极其不走心。 古伊弗宁:“哎呀,牛医生,你的文件掉了。” 牛可清:“......” 迟早得把这熊孩子教训一顿。 他没好气地瞪那坏家伙一眼,弯下腰,准备把文件夹捡起来。没想到对方动作跟他一致,面对面地弯低腰来,并先他一步把文件夹捡了起来。 “诺,”古伊弗宁绅士地把文件夹递给他,亲切的笑容里含着满满的同事情。 牛可清伸手去接,对方递过来的时候,用指尖在他的掌心撩拨了一下,酥.痒的感觉顺着手掌纹路扩散开来,瞬间令牛可清全身像过电一样。 他条件反射缩回了手,气得失态:“让人看见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呗,”古医生挺直脊梁,一副“全国十佳道德模范”的正派模样:“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好同事,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吗?” “......”牛可清差点没被他气得厥过去,极力压低声量斥道:“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吧?” 古伊弗宁撇撇嘴角,用中指一抬眼镜杠:“嗯,你可以骂我欺人太甚。” 见牛可清没辙,他还故意把脸凑过来,眨眨一双明亮水润的蓝眼睛,像逗小姑娘一样:“骂吧骂吧,我就喜欢你骂我,在床上的时候,你骂我骂得可凶了。” 牛可清:“............” 绝了。 熊到这份儿上,连幼稚园的小屁孩都不如。 他忍着往对方脸上呼一拳头的冲动,深呼吸调整怒火:“古医生,好歹三十有二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儿科病房里的小朋友们都比你成熟稳重。” 偏偏对方还没皮没脸地耍赖:“我对别人都挺成熟稳重的,就是在牛医生面前幼稚。” 牛可清被他调戏得白头发直冒,错开一步想逃走,结果对方立马长腿一迈,挪了一步挡在他面前。 古伊弗宁:“今晚你家我家?” 走廊上很多医生护士走过,牛可清瞪他一眼,想骂人又不敢大太声:“你一定要在公众场合跟我讨论这种事情吗?” “我给你发微信你又不回,”古伊弗宁将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装得委屈巴巴的。 “我刚才在开会,”牛可清见这时恰好没人经过,意味深长地朝他那处瞥了一眼,“我们昨晚才大战三百回合,小古不用休息?” “有你在,它怎么舍得休息。” “省事之本,在于节欲。”牛可清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走人。 古伊弗宁转身调了个方向,后退着跟他一起走,边走边喃喃道:“我就不是个省事儿的人,不必节欲。” “冬不藏精,春必病温。深冬若不养精蓄锐,夜夜笙歌,身体必日趋虚弱,病邪就会乘虚而入,伏祸于体。” 牛医生像个老古板一样念着,他想要甩掉这个缠人的家伙,于是加紧了脚步,渐渐超过了对方。 古伊弗宁立马转了个身,快快跟了上去,“死就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牛医生,我命都可以不要。” 牛可清虽背对着古伊弗宁,但那忍不住的噗嗤笑声却清晰地传进了后者的耳朵里。果然,再假正经的人,都能被古医生的嘴皮子给逗乐。 这可不就成了么?古伊弗宁脚步一顿,将他拉在原地。男人悄悄地抬起皮鞋尖,蹭了蹭牛可清的皮鞋后跟,“喂。” 皮鞋可真是一样供男人们交流的好工具。 面上波澜不惊,牛可清掂了一下左脚脚后跟,轻轻踩在古伊弗宁的皮鞋尖上,给那光洁的鞋面上留下了一个半月形的印迹。 “我家吧。” 到底还是没把持住。 古伊弗宁的蓝眼睛微眯,在他耳边一笑,“这个冬天,我注定要被牛医生这朵牡丹花给耗死。” 就这样,无论牛可清再怎样竭力地避免与这只妖精走得太近,对方那挠人心脏的功力实在太过深厚,令他避无可避。 食色.性也。 牛可清想,哪怕躲到天涯海角,古伊弗宁也还是能用一个眼神就把他给勾回来。然后毫无节制地纠缠,做到至死方休。 于是乎,他就像一只战战兢兢的鸟,走在古伊弗宁为他悬好的钢丝之上,一步一步地被牵扯着往前走,底下是没有尽头的万丈深渊。 或许从一开始,牛可清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下场—— 心动就如毒药,所谓的抑制与推拒,不过是毒发前的垂死挣扎。 第36章 频率共鸣 “我很愿意做你的朋友,即便不是那一种朋友。” ——《鸽子》 这晚睡前,为了给自己助眠,牛可清热了杯牛奶,灌自己喝下。刚准备睡觉,他就收到古伊弗宁发来的微信。 【晚上好】:周日有空吗? 【牛】:嗯 指尖在手机键盘上徘徊两下,牛可清又补了句—— 【牛】:我一个人 发过去的时候,牛可清其实有些犹豫,这样故意说“一个人”,好像有点刻意。 刚想撤回的时候,他就看见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那应该是看见了吧?现在撤回似乎太欲盖弥彰。 【晚上好】:见面吗? 牛可清想了想,男人不可不节制,偶尔禁欲有利于延年益寿,调整心态。 最近心情状态不佳,可以借着周末好好在家里静静心,如果又做那档子事的话,太燥太上火了。 因此,虽然很想答应,但牛可清还是逼迫自己发送出一个“不了”。 【晚上好】:不是要跟你做运动 【牛】:? 震惊。 古伊弗宁第一次约他不是因为要搞黄?! 【晚上好】:我周日去看展 【晚上好】:一起吗? 因为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古伊弗宁受西方文化浸染,挺喜爱绘画艺术。即便现在工作忙碌,偶尔也会抽空去看些中意的展。 恰好最近,他喜欢的艺术家来了国内开画展,正逢周末,他当然是不会错过的。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本没有打算叫上牛可清,不过…… 牛医生这阵子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抽烟抽得越来越凶,每次上床的时候都像是在发泄,做完之后也郁郁寡欢。 一想到那只牛最近不开心,一向洒脱的古医生就像得了癔症,止不住地烦躁、困扰,心情好像也跟着一泻.千里。 他甚至生出了多管闲事的念头,想要做些什么让那个人心情好点。 谁想老对着一张哭丧脸做.爱。 然而,当古伊弗宁满怀傲娇地抛出邀约后,对方竟然久久不回他…… 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一头,牛可清捏着手机一阵心悸。 他没把聊天续下去,而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像走在一根烧红的钢丝上。 另一头,古伊弗宁以为牛可清不想去。 他莫名生出些淡淡的失望,心不在焉地想给自己倒杯水喝,还差点把手里的玻璃杯打翻。 【晚上好】:不去也无所谓 【晚上好】:我就随口一问 古伊弗宁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牛医生对他说过:“不要对我太好。” 但,古医生向来有一样特殊的爱好,那就是—— 和牛医生对!着!干! 他要反其道而行之,既然牛医生不开心,那他就更要把对方拐去外面玩了,看个展吃个饭,搞些娱乐活动,说不定能排解一下心情? 噢,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体贴的炮友吗? 【晚上好】:不许潜水,吱个声儿 【晚上好】:[喵喵拳挠你.jpg] 几分钟后。 【牛】:什么展? 与波澜起伏的内心不同,牛可清的聊天文字显得很淡定,隐隐带出一种无感冷淡的语气。 毕竟是受到邀约的一方,他表现得相当高贵冷艳。 【晚上好】:市中心的明英美术馆,有个维克多·弗兰的主题展 弗兰是古伊弗宁很喜欢的一位艺术家,说起为数不多的爱好,他不禁多话了些,像一个兴致勃勃地要与小伙伴分享玩具的孩子,用手指“哒哒哒”地敲出了一连串文字。 【晚上好】:他是位华裔艺术家,非常有才华,我一直很欣赏他。现在他来国内开展,我想去看看 他顺便把展的介绍也发了过去—— “巴黎博物馆旗下的艺术画展将携手明英美术馆,于本周末联合举办维克多·弗兰的艺术展,是国内迄今最完整的弗兰大观。届时,将展出逾百件创作及相关作品。这个深冬,邀您一同欣赏著名抽象派画家弗兰的展览!” 没想到,牛可清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复。 【牛】:我知道这位画家 【晚上好】:?! 【牛】:弗兰的作品都很不错,我还收藏了几本他的画集 【晚上好】:!!!! 他们平时鲜少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因为几乎没有交流过这些话题,没想到这么一提,竟意外发现彼此有共同欣赏的一位艺术家。 这么说来,他俩也算是同好。 【晚上好】:我一个人去怪无聊的,你陪陪我? 【牛】:考虑考虑 然而下一秒,牛可清已经飞速打开了衣柜,开始想着周日要穿哪套衣服去见对方了。 太不矜持了!说好的要保持安全距离呢? 【晚上好】:考虑完了吗? 【牛】;才过了一分钟...... 就不能给他一点矜持的空间吗? 【晚上好】:一分半钟了 【晚上好】:你不去我也可以找别人 【牛】:去 男人高傲的矜持感在勉强维持了一分半钟后,宣告土崩瓦解。 【晚上好】:好,那周日见,时间地点我之后发你 牛可清捧着手机,盯着对方最后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怔愣很久,心里“铛铛铛”地撞起了钟。 所以,他和古伊弗宁是要一起去看展了吗?怎么有点像......情侣之间的约会? “别多想别多想,”牛可清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强烈地提醒着自己,不能怀抱不该有的想法。 嗯,他们仅是两个纯洁的同好一起去交流艺术而已。 * 周日,阳光灿烂,古伊弗宁和牛可清约在市中心艺术馆的正门口见面。 医生们的时间观念都很强,两个人几乎是分秒不差地就碰了头,一见面,就相互被对方的骚气闪了眼睛。 古伊弗宁穿着米白色大衣和卡其色内衬,稍显长的两侧碎发被别至耳后,一副银丝边眼镜擦得透亮,恰好框住那双如宝石般的蓝眼睛。 “早上好,牛医生。” 男人这声招呼打得尾音上扬。 他朝牛可清走过来的时候,后者倒吸一口寒气,并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穿着风衣牛仔裤就来了。 今天出门前,牛可清花了好些时间去倒腾自己,把自己里里外外都弄了个干净,身上还喷上了淡淡的香水。 他抬抬那副斯文又败类的无框眼镜,提胸抬头地迎上去,“早安,古医生。” 两位“眼镜先生”面对面微笑,表面闷骚、内里真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只公孔雀来比美的。 古伊弗宁的鼻子灵敏异常,一下子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气,清清淡淡的松木气息,杂糅了自然柔和的香草根,简直就像牛可清身上天生的味道。 男人的眼角眉梢顿时被取悦了,洋溢着淡淡笑意:“是牛吃草的味道,我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这香水不是为了你喷的,别自作多情,”说完,牛可清别过脸去,嘴角悄悄地勾起又放下。 拿着票,他们一起走进了艺术馆内。因为这位画家在国内知名度并不高,因此前来看展的人不多,甚至算得上是少。 艺术展的主题是《你的双眼从未注视过我》,基本上以抽象画为主,用色极致,每幅画不是苍冷就是深暗,风格独特而小众。 牛可清和古伊弗宁静静地踱着步,走走停停,时而驻足赏画,将欣赏艺术当作是一种享受。 医生是个很繁忙的职业,平时能供休闲的时间很少,难得有空消遣消遣,他们的兴致都不错。 展会的整体格调与画作的基调相呼应,光影并不强烈,配合着循环播放的淅沥雨声,有一种哀伤到美丽的浪漫。 两人时不时轻声交谈两句,这种感受很舒适,就像刚与美术馆里的作品对完话,侧身便能和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交流。 “我可太喜欢弗兰画里的遐想了。”古伊弗宁看着面前一副五颜六色的画作,如此说道。 若是在不懂欣赏印象派画作的人看来,眼前的画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堆乱七八糟的油彩堆砌在一张小小的画纸上,连最基本的形状和线条都看不出来。 但牛可清能懂他所指的遐想是什么,是奇思妙想、天马行空,但也寄托情感、依附现实。画里有无忧无虑的大胆想象,也有丰富得就要漫出外太空的思维。 ——这大概就是弗兰画作的精妙所在。 古伊弗宁指了指画,问他:“你说,这幅画像什么?” 牛可清想了想,只凭感觉说:“像喝醉的人踩在初春的花田里?” 古伊弗宁接着他的话继续讲:“这位满脸胡腮的醉汉踉踉跄跄,拉着难听的手风琴。” 牛可清顺着说:“他那身亚麻色背带裤可真够难看的,脑袋上有顶破烂的圣诞帽。” 古伊弗宁摊摊手:“噢我的上帝啊,他还光着脚,嘴里叼着根折断的树枝。” 牛可清耸耸肩:“然后他走累了,扔掉手里的琴,拉下圣诞帽的帽檐遮住眼睛。” 古伊弗宁总结:“最后的最后,他用树枝在种着郁金香的泥土上留下一片痕迹,变成了我们眼前这幅画。” 凭着相同感觉的想象,这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句紧接着一句,顺口而出地创造了一场欢畅的臆想—— 一位疯癫的艺术家在田野上即兴画画。 他们相视一眼,有种肆意又淋漓的默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皆用手捂紧嘴巴低笑,把声音压到最低最低,不打扰到别人,只有你我能听见。 就像美术鉴赏课上一对小同桌想到了好玩的事情,然后将头埋在抽屉底下偷笑。 如果每个人的脑袋上都有一根天线,那此时此刻,他们头顶上的天线肯定收到了相同的频率,正如他们的灵魂,发出妙不可言的共鸣。 * 展馆里人影稀稀疏疏,三三两两,其中多数是成双成对的,自有自的世界。 有一对情侣站立在某幅艳红的抽象画前,相互依偎,侬侬细语,大抵是将这画想象成爱情的象征—— 怒放的玫瑰。 牛可清和古伊弗宁细声谈笑着,经过那对情侣的身旁,两个人都蓦地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别扭,连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特别是古伊弗宁。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异的尴尬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怀着点突兀的心思,他们皆默契地没有在那画前停留,只当是看漏一幅,心照不宣地走过去了。 走了一段后,古伊弗宁忍不住扭头,瞥了瞥身后那对亲密的小情侣,忽然觉得...... 很碍眼。 第37章 猫咪与奎扎尔鸟 “有人说你目光中笼罩着飘渺雾气,神秘双眸是蓝,是灰或碧绿?时而含情脉脉,时而冷酷迷离。” ——波德莱尔 古伊弗宁觉得那双亲密的小情侣碍眼,因为害他意识到了某些事。 这是他第一次约人一起看展。初衷是为了让牛可清心情好点,但如今后知后觉…… 这种行为是不是太像邀请对方与自己约会了? 男人的心咯噔一下,警铃大作:这番邀约会令牛可清多想吗?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无心栽柳,很容易使柳成荫。 他越想越觉得不妥,直到牛可清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古医生,你为什么会喜欢弗兰的作品?” “嗯?”古伊弗宁托着眼镜回了回神,答他:“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弗’字。” 牛可清:“……” “开玩笑,”古伊弗宁收起痞气,认真地对他说:“以前在国外生活的时候,我性格有些孤僻,朋友也不多,十几岁,就一忧郁又中二的男孩,喜欢安静看书,于是经常到各种书店去挖宝。” “后来就挖着弗兰的画集了?” “是啊,我爱抱着弗兰的画集,坐在草坪中央静静地看,一抬头就能看见公园里的喷泉,幸运的话,还能看见一点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光晕。” 彩虹,喷泉,草坪和弗兰,这四样东西,是古伊弗宁童年里最美的记忆,就像藏在他心里的一个宝物盒。 而现在他打开了这个盒子,把里面珍藏的东西拿出来,和另一个人分享。 缓步走着,他们走到一幅画前,牛可清驻足凝视,看了这幅画很久。 古伊弗宁见他看得如此入迷,便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是一幅以蓝白色调为主的抽象画,极简主义,却似乎有种魔力,让你一眼就能捕捉到里面的精髓,靠着突出的神韵辨认出这是一只白猫。 旁边还有趣地配上了一句三岛由纪夫的名言:“人类最应该向猫看齐。因为再没有比猫更冷淡、更无情、更任性,并且绝不任由人类摆弄的动物了!” 牛可清盯着这幅画一直看,久了转过眼去,看见站在他身侧的古伊弗宁—— 浅发蓝眼瓷白皮肤,脸部轮廓精雕细琢,这个男人似乎也是一件值得欣赏的艺术。 “你跟它好像,”牛可清忽然开口说道。 古伊弗宁:“嗯?” 牛可清向前一步,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画,“你看它,高冷傲气,还有雪白的毛色,就像茫茫天地里的一团雪绒。天上……有只飞过的鸟为它衔了两颗蓝宝石,镶嵌在猫的圆脸上,变成了一双惊艳的蓝眼睛。” 古伊弗宁的眉峰挑了挑,像是听见了什么清奇的说法:“你是说,我像一只猫?” “不像吗?”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一只什么样的猫?” “你啊?”牛可清绕着他走了半周,慢慢地观察:“你是一只爱沾花惹草、傲慢娼.淫的猫,毛色光滑又柔顺,细长的胡须有点扎,给人一种很神秘的诱惑力。” 古伊弗宁低笑了下,以欣赏的目光看着牛可清:“很有趣,继续说。” “还有你的那条尾巴啊,直直地竖起来,甚至越过了头顶,骄傲地指向高空,谁都不让摸。”牛可清故意瞥了眼对方的身后,仿佛那儿真长着一条猫尾巴。 古伊弗宁唇角一勾,像只狡黠的猫咪那般笑了。 展馆的壁灯是亮白色的,在牛可清的眼镜片上照出一条狭长的反光带,古伊弗宁没看清对方的眼睛,便歪了歪头。 调整角度再看过去时,那反光便猝然不见了,他清晰地看见镜片后那双黑色的瞳孔,被灯映出星点光芒,黑得像上好的油墨一样发亮。 黑眼睛的男人继续绕着他,不徐不疾地把剩下的半周走完,“你有一种携柔带刚的美,总爱警惕地观物察人。一双眼睛很漂亮,蓝得纯净无欺,令人难以抗拒,但我知道,里面装的全是乖戾的心思。” 古伊弗宁被剖析得丝毫无差。 他惊讶地站在那儿,与身后那副猫的画像相得益彰。他们是如此的相像,也不知,究竟谁才是一幅灵魂的画像,谁才是真实的缩影。 甚至恍然间,古伊弗宁觉得自己真是从那幅画里跳出来的猫咪,躺平在解剖台上,任凭牛可清拨开他的毛,抓住他的尾巴,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透。 一股寒意如箭尖般渗透进男人的尾髓。 心惊之余,他觉得有趣非常,以同样的方式剖析牛可清,“如果我是猫的话,那你就是鸟,那只飞过为我衔蓝宝石的鸟。” 牛可清饶有兴致地笑了,“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一只什么样的鸟?” 古伊弗宁没有回答,他微微俯身,凑到牛可清跟前,那一双高清镜片后的蓝眼睛微眯,细细地打量起牛可清的脸。 ——认真得像在做学术研究。 过了足足几分钟,他才直起腰来:“听说过奎扎尔鸟吗?” 牛可清摇了摇头,“没有。” “它是生长在危地马拉的一种鸟类,通体绿色的翎羽,眼睛是深黑色的,尾巴尖的翎羽很修长,你和奎扎尔鸟......给我的感觉很像。” 牛可清托着下巴,一歪头:“为什么像?” 古伊弗宁伸手,轻轻地摘下对方的眼镜,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的瞳孔很黑,眼角是一道流线型,给人一种......深邃感,就像森林里一片幽暗的墨绿色,会不停地释放氧离子,令身边的人很舒服。” 牛可清被他盯得脸发烫,好像听见了什么隐秘的情话,连嘴巴都磕绊了:“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鸟类……” “奎尔扎鸟是自由的象征,”古伊弗宁将双手别到背后,考究地讲道:“据说,若是把这种鸟捕获并囚禁在笼子里,它就会立即死亡。” 牛可清抢回了自己的眼镜,重新戴上,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不自由,毋宁死。这点倒是跟我挺像的。” 周遭无人,古伊弗宁凑到他的耳边,低语着:“大家都知道猫吃老鼠,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猫其实也吃鸟。” 那时的牛可清不知,古伊弗宁的话竟一语成谶。 后来的他,真成了一只奎扎尔鸟,被对一只猫咪的爱囚禁了。 求不得,也逃不走,一颗不再自由的心,就那样死在了牢笼里。 第38章 国王与蚁民 “我对行走在你残酷的蓝宝石长袍边上感到痛苦,我不是你的奴隶,但随时会成为你的奴隶。” ——《马尔多罗之歌》 两个人心无旁骛地逛了一整天,其中某个展馆设了纪念品区,他们进去看了看,牛可清一眼就相中了展示架上的书签。 那是一枚薄薄的金箔书签,仅有两指宽、半掌大,形状是一把钥匙,上面带着精致的镂空,是弗兰其中一幅画作的衍生品。 “很漂亮,这书签。”牛可清拿起它,微微仰着头,将书签高高地举起来看。 展品上方有一盏冷白的射灯,射灯的光正好穿过书签上的雕花,像被切割开来的金色小方块,细细碎碎地铺在牛可清的脸上。 他专注地凝望那枚书签,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喃喃自语:“漂亮的东西,就该送给漂亮的人。” 古伊弗宁站在一旁,看他看得失了神志。 牛可清这人,太适合与光为邻了,这灯光衬得他的肌肤雪白无暇,还有颈部若隐若现的血管,青紫纤细,是野兽最垂涎的美味。 古伊弗宁深深地注视着他,下颚条件反射地动了动,口腔里的虎牙尖一下一下地磨着。 在这种充满高雅艺术的地方,他竟被牛可清催生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欲望,真是可耻又肮脏。 多像生长在阴沟里的污秽啊,一不小心被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藏,令人羞愧而不知耻,却恨不得更脏一些。 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牛可清啊。 古伊弗宁向前一步靠近他,用舌尖顶了顶脸颊,低哑地说:“牛医生,你有时候可真是个坏人。” 牛可清顾着看那书签,没怎么听清他的话。 男人盯着手里的小玩意儿看了许久,最后将它买了下来,转手就递给了古伊弗宁,“诺,送你。” “送我?”古伊弗宁微微怔愣,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也不是他的生日。 他没接,看着那枚书签只挑挑眉梢:“我是无功不受禄,你是无事献殷勤。怎么忽然要送我东西?” “谢谢你今天把我叫来逛展,我挺开心的。”牛可清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还绯红绯红的,“你不是说……你以前是个喜欢安静看书的忧郁男孩,就送你个书签。” 古伊弗宁还是没接,看看书签,又看看牛可清,目光里含着不明的意味。 “怎么?嫌这礼物没分量啊?”牛可清故作失望地掂了掂指尖的书签,“是没什么分量,可礼轻情意重。” “牛医生一番心意,我怎么会嫌弃,”古伊弗宁主动接过那枚书签,拿在手里扬了扬,“谢了,我很喜欢。” 这是他们相识这么久以来,牛可清第一次给他送礼物。 可那书签刚送到对方手里,牛可清忽然反应过来:“欸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说我是坏人?” 古伊弗宁:“......” “我送你礼物还成坏人了?”牛可清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将他手中的书签抽走,不满道:“那我不送了。” 然而下一秒,古伊弗宁便将书签从他手中夺了回来,拇指还在他的虎口处暧昧地划了划,“那不行,你已经送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男人扬扬手里的书签,俨然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牛医生说送我了,那就是我的。” “你不是说我是坏人?坏人送的东西你敢要?”牛可清伸手去抢,对方却偏身一躲。 古伊弗宁不讲理地霸占这份小礼物,幼稚地吐吐舌尖,“我就喜欢坏人送的东西,糖衣炮弹。” 话落,他将书签放进了大衣内侧的口袋里,牛可清看见了,那是贴近心脏的位置。 * 去完艺术馆后,他们回到了牛可清的家。一进门,古医生就迫不及待地抱起牛医生,将人带进了房间里。 “等等,我大衣还没脱呢,”牛可清在他的怀中挣了两下,像一条扑腾的海鱼。 古伊弗宁像一个服务周到的侍应生,体贴道:“我帮你脱。” “你这么急?” “是挺急的,”古伊弗宁用牙尖啃了一下他的下巴,“不瞒您说,牛医生,今天在艺术馆里,我看见展馆那射灯打在你脸上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把你当场办了。” 忽然知道自己被意淫许久的牛可清:“……” 两个人衣服仍穿戴整齐,身体的热量却能透过布料传递给对方,就连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 古伊弗宁把他摁在柔软的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今天离近了看才知道,原来你是双眼皮?” “我当然是双眼皮,只是内双不明显而已。”牛可清不禁冒了点火气,“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做也做过那么多次,你到今天才发现我是双眼皮?” 古伊弗宁混混地打诨:“我近视,看东西不太清。” 牛可清抬起指尖,敲敲他的眼镜片,“可你的眼镜度数是准的吧?有心要看的话,自然能看清。” 同理,无心去看的话,自然什么都不入眼。 那副精细的银丝边眼镜就像一把银锁,端正地铐在古伊弗宁的脸中央,如它的主人那般禁欲而诱人。 可惜啊,镜片干净,却不能帮助它的主人好好地看清眼前人,甚至连某人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都不去在意,要它有何用。 牛可清细想,更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践,一手抵住对方的胸膛:“这位先生,你会不会太不留意我?” “嗯,确实,”古伊弗宁点头,坦白地说:“比起留意你的脸,我更留意你的身体。” “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你不在乎躺在你身下的是谁,只在乎那是一副怎样的身体。” 古伊弗宁淡笑着,用指腹摩挲着牛可清的下颚:“知我者,莫若汝。” 他这话本只是开开玩笑,纯属随心之言,却像一把刀子在牛可清的心上刮了下。 痛感倒也不是很剧烈,但人挨了刀子,还是会觉得难受的。 牛可清忽然想起今天艺术展的主题——《你的双眼从未注视过我》 很好,点题了。 古伊弗宁没意识到他的黯然,伏低身去,用舌尖碰了碰牛可清的眼皮,讪笑着说:“多舔舔的话,会不会变外双?” 牛可清霎时忘却了被忽略的恼怒,这一舔,好像舔在了他的心尖上。 好比吃到了颗糖。 “古医生,你怎么这么会?”他用指尖揩过对方湿润的唇珠,以示赞赏。 “很会吗?”古伊弗宁稍显疑惑,“牛医生,你以前约的都是些什么人?连在床上说句甜言蜜语都不会?” “不值一提的烂人。” 在牛可清以前约过的那些人里,大多是上来就蛮干,不然就是说几句不入流的荤话,把气氛搞僵,然后机械地把剩下的流程走完。 如此获得的快感,总是低级而流水线的。 而古伊弗宁不一样。这个男人的前戏很足,每次都能精准地踏在他的苏点上,不过火不过分,恰到好处地给情.欲添一把干柴。 就像用一杯威士忌细细地浇在篝火上,火焰烧得更猛烈了,火星也迸发得更璀璨。 这就是古伊弗宁在牛可清心里显得与众不同的原因之一。 (......下半部分放在wb......) 第39章 钥匙与锁 “你的一字一句犹如刀疤划心上,我的一举一动随你改变多荒唐。” ——歌曲《嚣张》 或许是刚才那场太激进主义,彼此做完后皆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很亢奋。脑袋里的血管跳跃着,脖子上的青筋膨动着,谁都没有睡意。 他们各披了一件厚衣服,一起走出阳台,倚在栏杆上吹起夜风,眺望稀稀寥寥的星空。 风冷是冷了点,但他们现在急需些凉意,得给火热的身体降降温。 牛可清将点燃的薄荷烟叼在嘴边,吸一口吐一口,看着细长的白烟慢慢扩散,就那样随风而逝。 偏了偏头,他瞥一眼身边的古伊弗宁,忽然觉得股春水在缓缓地淌遍四肢,内心像深潭一样平和。 “看什么?”古伊弗宁伸手把他嘴边的烟抢过来。 那烟头上还洇着一点湿润的痕迹,那是牛可清的津液,古伊弗宁便将嘴巴含上那处,狠狠地吸了一口。 “古医生长得好看,我多看两眼不行?”牛可清故意跟他闹着玩,像个浪荡子一样,伸手去扯他的大衣。 他俩都是真空套大衣,里面什么都没穿,牛可清这么随手一胡扯,古美人那大片光洁的前胸就露出来了。 “不行,不让你看,”古伊弗宁故作娇羞,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牛医生那眼神,啧啧啧,简直像要从我身上剐下两斤肉似的。” 牛可清抬腿踢了踢他,笑骂:“瞧你金贵的。” 他心想,我不想剐你的肉,只想剐你的心,狠狠地剐,好让你也尝尝我的苦滋味。 古伊弗宁转了个身,后脊靠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交叠着双腿,姿态很是懒散。 每次跟牛可清做完,他都会暂时地拥有这样一段舒适的状态,像是整副身心都放松下来了,比降压药还管用。 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杵杵牛可清的胳膊,忽然说:“你没发现吗?我们真的很投缘。” 牛可清没明白他这句忽如其来的感叹,以为对方指的是他们的共同爱好:“你是说……我们都喜欢维克多·弗兰?”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咱俩都是走肾不走心的人。如果炮友算是朋友的一种,那我们一定是最佳好友。”古伊弗宁满意地说道。 无论在哪一方面,他都觉得和牛可清很投契,不用费力气去相处,不用绞尽脑汁去揣度对方的想法,更不必对对方承担责任。 他可真是爱死了这种关系。 “是最佳损友才对吧?”牛可清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笑细品起来其实有点苦,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对方走的确实只有肾,而他……已经开始走心了。 妈的,失控的蠢货。 “你等我一下,”古伊弗宁走进了屋里,没过多久又重新折回。 他翘着嘴角,双手绕在背后,一双蓝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牛医生,把手伸出来。” “搞这么神秘?”牛可清禁不住扬起一抹笑意,听话地将手伸了出去,掌心朝上摊开着。 古伊弗宁抽出背后的手,将一枚金箔书签放在他的掌心上。那书签又薄又轻,几乎没有重量,却压得牛可清掌心一沉。 “送你,”男人嘚嘚瑟瑟地说。 牛可清怔了怔,垂着眼,目光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书签—— 这枚书签是一把锁的形状,金色的镂空花纹,跟他今天送古伊弗宁的那枚是一对的。 一把锁加一把钥匙,像童话故事里爱神用来锁心的定情信物,天生一对,是这世界上最契合彼此的“伴侣”。 古医生见牛可清一副呆怔的样子,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牛可清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趁你没注意的时候,”古伊弗宁抿抿下唇,努力克制住快要溢出来的得意,“在口袋里多藏一枚书签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给人惊喜还挺好玩儿的。 只这么蹁跹一刹,牛可清心里的那颗种子被浇灌了,顶端的嫩芽在一瞬间茁壮成长,被眼前人催生出一棵挺拔的小苗子。 有阳光,有雨露,小小的苗子舒展着嫩绿的叶子,延伸着长长的根系,就这样光速地张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为什么......送我这个?” “白天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枚钥匙,这个,就当是回礼了,”古伊弗宁还补上一句强调,“比起欠人东西,我更喜欢有来有往。” 牛可清的心跳失了控,面上维系着欣然的神色,他接受了这份回礼,又问:“那......为什么要送我一把锁?” “因为锁必须被钥匙插.入啊。”古伊弗宁混球地耍了把流氓。 “狗东西,”牛可清笑骂着,抬起小腿踹了他的膝窝一下。 这枚锁,他很喜欢。 当然不是因为里面那层黄色涵义。 而是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把牢牢扣住的锁,这么多年来寻不到一把合适的钥匙,以至于落了灰,生了锈。 当他以为自己要做一把一辈子都打不开的锁时,古伊弗宁出现了,就像一把完美契合的钥匙,伸进来,“咔嚓”一声地转动。 这尘封多年的心锁就开了。 有人天生是一把钥匙,有人不得已成为一把锁。每把锁都需要被一把钥匙打开,但每把钥匙却不一定要去开锁。 钥匙总是这样,可以随心所欲,可以随处插 入。锁却一定要找到与自己相配的那把钥匙。 到底还是不公平的。 怀着某种复杂的情愫,牛可清把这枚书签撰在手心里,对古伊弗宁说:“谢谢。” 是啊,哪怕这只是钥匙的一次随性之举,锁也满足了。 “我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牛可清停顿了一会儿,把后半句话说完:“……这份礼物。” 古伊弗宁听了,心里有些奇异的感觉“蹭蹭”地往外冒,不自然又不自在。 相比起在床上为了求饶而说出的“喜欢”,牛医生这声纯粹的“喜欢”似乎来得更让人火热。听得他不仅下腹发烫,就连耳脖子都在发烫。 古伊弗宁的喉结滚了滚,满腔傲慢地说:“喜欢就把它揣好,弄丢了我可不给你买。” 牛可清温柔地答应道:“好。” 或许,他们之间早已不仅是欲望的碰撞,也不再只有生理上的需求,一种浓厚的化学反应在彼此间产生。 剧烈的烟雾无声无息,弥漫心野。只是当局者迷,当事人尚未发觉而已。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显露,黎明翩然而至,千万户人家在寂静中浅眠,而有些人却讲了整宿整宿的话。 他们在这片小小的阳台上,肩抵着肩,分享着一根又一根事后烟,云雾缭绕,共同看了一场慵懒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