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家家》作者:一只猛禽 作品简介 总裁Omega带娃在线征婚 楚灵泽有一个无所不能、精明冷漠的完美爹咪, 直到遇到那个叫沈意驰的男人,他才知道原来爹咪也会有红着眼眶委曲求全的一面。 雨水味靠脸吃饭沈意驰x西瓜味总裁楚限 PS.孩子是领养的 五年之后,沈意驰才知道当年高中时学校里的高岭之花领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可那孩子的名字居然代表着他的信息素 从意难平到再动情,从白月光到枕边人 第1章 人类高质量Alpha “姐,我看那人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除了杯咖啡什么也没点,咱们这又不是肯德基麦当劳,别人提前一个月都订不到位置,他倒好,一杯咖啡吹一下午空调,怎么还没人去赶他走?” 刚换上班的服务生一边换衣服一边透过门缝偷瞄坐在窗边的那位只点了一杯咖啡的男人,穿得倒是人模狗样,领带袖扣和碧骨的款式都很考究, “人家坐那儿相亲呢,他对面坐着的那个是今天来的第三个相亲对象了。” 领班看热闹似的给小服务生解释道。 “相亲?那就找一个符合消费水平的地方去相亲呗,何必到咱们这里打肿脸充胖子,图一时虚荣有什么用?我上次遇到的一个男的也是,和我约会租了辆跑车,结果连雨刮器都不会开,你说好笑不好笑。” 小服务生絮絮叨叨,摆了份果盘就想端过去送客,被领班出手拦住, “要么你怎么迟迟转不了正,那位可不是图一时虚荣,人家能在这儿悠闲地坐一下午是因为人家包场了。你这没眼力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啊……?包、包场?那得多少钱啊?” “你一年到头全部按大周结薪,十四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吧。你不认识他啊?你手机这牌子,Vaina,知道不?他就是Vaina老总,楚限啊。” 领班不以为意地招了招手,“别琢磨人家多有钱了,把这支红酒给人上上去,记得从那边橱柜里拿俩水晶杯子。” “啊?我去?” 小服务生指着自己张大了嘴巴,被领班瞪了一眼后又讪讪地端了酒瓶酒杯小心翼翼地走向窗边的那一桌。 “您好,您的梅洛,请问要帮您醒酒吗?” “启开醒了吧。” 回话的是坐在楚限对面的人,也是一身西装革履,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服务生走近了才得以看清楚限的模样,眉眼标致狭长,鼻梁高挺皮肤白皙,比他们对面商场外头挂着的巨幅明星画像还要好看精致许多,倒……倒也是不枉他坐一下午都相不到一个相配的对象。 “好的。” 服务生不敢多看,遂低着头认真将红酒倒入醒酒器中,果酱色的酒浆涩涩地淌过玻璃壁,声音淳闷,一看便是一瓶上好的酒,只是倒影中的楚限微微皱起眉, “你喜欢喝酒?” 楚限问那来相亲的西装男道。 “一点小爱好,我在澳大利亚还有一个酒庄,等我们结婚了可以带你去度蜜月。” 西装男得意洋洋地回答道,言语中的高人一等不言而喻,听得小服务生觉得很不舒服。 “我应该让人提前通知过你,我对伴侣的生活质量要求极高,尤其是生活习惯,我家小孩闻不得酒味,你要是不能保证在家绝不沾酒,我们也就没什么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楚限语气坚决,西装男却只是玩味一笑,玩世不恭道, “楚先生还这么年轻,风花雪月的大好日子不该被孩子耽误了,更何况只是一个领养的小孩儿。不过我可以为他找到最高水准的家教和保姆,比你亲自抚养要轻松得多。” “所以我再向你确认一遍,你觉得你能带给我的孩子什么?” 楚限从始至终语气平缓冷淡,不带有任何情绪,也没有正眼看过那开屏孔雀般的西装男,甚至这相亲还让一旁的小服务生听出了几分面试的意味。 “钱啊,” 西装男抬手比划道,“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烦恼都可以用钱解决,我保证能给他最优渥的生活。你的孩子将来有一个在乔布斯上排前六十的爸爸,想来人生也就一帆风顺,全程绿灯了。当然,我可以为了你们多多回国,不过我在美国的府邸更大更豪华……” “除此之外呢?” 楚限不为所动,甚至听这人吹嘘听得耳朵起茧子。 “啊?” 西装男一时语塞,“这还不够么?” “你说的这些我也能提供,并且已经给了我家楚灵泽,” 楚限微微抬眼,本就勾人的双眼里多了几分动人心魄的凌厉,“Josua先生,你被刷掉了。” “楚限,你别太过分。” Josua一改此前的笑脸相迎,语气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威胁, “你一个带着孩子的Omega,说难听点就是被人标记过的破鞋,还想找个什么样的配偶?要不是我看你长得好看可怜你,你以为我会稀得来见你?你知道和你见面的这十分钟里我能用来赚多少钱么?” “如果Josua先生的眼里只有钱的话,我也不介意拿钱扇你的嘴巴子好赶你走。” 楚限往后靠去,神色慵懒不屑, “这支红酒算我送你的,带着滚蛋吧,别闹得全世界都能看你笑话。” “你……!” Josua怒极反笑,扯了扯领带一把夺过小服务生手里的酒瓶子摔碎在地,“楚限,不会再有人敢来找你相亲了,你就等着反悔哭着来求我吧。” “对我见色起意的人多了去了,比你条件好的人更是不少。” 楚限勾了勾唇,“你到底走不走?不会真等着我用钱抽你脸吧?” “不知好歹!” Josua恶狠狠地瞪了楚限一眼,踩着满地的碎酒瓶头也不回地离开,上电梯时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念叨着难听的话,连小服务生听了都觉得恶毒,楚限却并不放在心上。 要不是为了能让楚灵泽升入橙悦学院,他才懒得废这功夫和这群自以为是的人类高质量Alpha相亲。 Josua刚走,另一台电梯便缓缓打开,细长的鞋跟踏地如落珠,艳而不俗的香水味随之四散,来者穿着职业套装,径直走向楚限那一桌,摘掉墨镜后竟也是个眉目清秀的美人, “行啊你,又是百分之百败绩?看这一地的碎玻璃碴子,你又把哪家大少爷给气走了?” 左益毫不客气地坐下,喊服务员上了杯黄瓜水,看楚限心情一般也就没多调侃他,转而从包里拿出了一袋档案还给了楚限, “我这边的关系也走不通,橙悦学院是私立的,刀枪不入软硬不吃。我就奇了怪了,我这侄子智商一百二,钢琴竖笛小提琴、油画击剑爵士舞,什么不会一点儿?连Python都会用了,又不是个书呆子,到哪儿不被人小天才小天才地哄着?怎么橙悦就那么死板!还有你,干嘛非要让他去橙悦上小学?公立学校不也年年出高分?有多大不一样?” “小泽不喜欢,” 楚限抿了口咖啡淡淡道,“分数无所谓,我带楚灵泽到各个小学转了一圈,他自己最喜欢橙悦。” 上个月楚限信心满满地往橙悦提交了楚灵泽的简历档案,结果居然被驳回了,驳回理由更是让人窝火——楚灵泽,是个只有Omega父亲的单亲小孩儿。 橙悦学院因为其先进的教学设施而闻名全国,最初的办学理念新颖前卫,校园内的氛围环境也确实无校可敌,只不过对学生的入学条件审核极为严格,不看家室家境,只看综合素质和学生的成长氛围,由此也就生出了许多古怪的条件,像楚限这样的单身Omega家长自然就成了鄙视链低端的存在。 “可你这临时给小泽找个爹能靠谱吗?学校会认吗?他们查背景可比人口普查还透彻,你们几点几刻领的证都能给你查出来。” 左益和她这位表哥楚限关系好,对楚灵泽更是偏爱有加,原本她还觉得这个橙悦这么会歧视人,不上也罢,一听是楚灵泽喜欢,便也一心想帮忙把孩子弄进去,毕竟现在大环境如此,硬要说的话橙悦对单亲Omega的歧视还算轻的。 “不想认也得给我认了,这已经是我在做让步。而且是他们指出‘家庭构成’是楚灵泽唯一一处不符合入学条件的地方的。” “可你也找不着啊,” 左益翻了个小白眼,“要么你就别在这群有钱的垃圾里面淘金了,找个人品没问题的普通人凑合着过得了。” “我会再考虑一下的。” 楚限揉了揉眉心,餐厅的观光电梯再度打开,紧接着一只兔子似的小男孩儿便蹿了进来,直直扑向楚限的怀抱。 “爹咪!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小礼物!” 楚灵泽趴在楚限膝盖上,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楚限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和地“嗯?”了一声。 正在一旁擦地的小服务生差点吓掉下巴,这温柔人妻和刚刚那个要拿钱抽人嘴巴子的拽哥是同一个人吗? “今天幼儿园发的小点心是抹茶曲奇,我记得爹咪喜欢吃。” “你爹咪可瞧不上幼儿园做的曲奇饼。” 左益笑着搂过楚灵泽,楚灵泽往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姑好,我好想小姑。” “哎呦我的小宝贝,又变帅了。” 左益被哄得心花怒放,捧着楚灵泽的脸蛋反复揉捏,爱不释手, “差点忘了,我电视台有档少儿节目这周想找小嘉宾去录,不知道我们小泽想不想去?” 左益虽然看着不务正业,实际上年纪轻轻已经坐上了市电视台副台长的位置,经常给朋友们送一些火热节目的现场票。 “什么节目呀?” “《拯救小朋友》,你在家看过没有?” “看过!” 楚灵泽眼里水灵灵地转起了光泽,“里头带小朋友玩游戏的大哥哥我好喜欢,唔,我觉得他是除了爹咪以外世界上最帅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看过这档节目?” 楚限难得听楚灵泽夸人,当即也来了兴趣,楚灵泽俏皮一笑, “嘿嘿,爹咪忙着工作嘛。小姑小姑,我真的可以去那个节目吗?可以见到那个哥哥?” “当然,” 左益笑盈盈道,想了想又朝楚限低声确认道, “能让小泽上电视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楚限疑惑道。 “万一他亲生爹妈看见了怎么办?你是不知道,这个节目收视率可高了。” “看见了又怎样,我还怕他们把小泽要回去不成?小泽是我从他三个月大一直养到现在的,不存在什么亲生父母的说法。” 楚限不屑道,拍了拍眼巴巴的楚灵泽, “放心去玩吧。” “爹咪最好了!” 楚灵泽兴奋不已,左益给他点了份鱼子酱蒸蛋,“那就说定了,周六早上七点半让你爹咪把你送到电视台,晚上小姑请你吃饭。” “小姑最好了,和爹咪一样好!” 楚灵泽笑得露出两个梨涡,楚限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只是如果他多问一句,如果他知道楚灵泽喜欢的那个“大哥哥”的名字叫做沈意驰,他恐怕这一个月都笑不出来了。 第2章 只是同学 掰着指头过日子,周六很快就被掰来,楚限如约准时将楚灵泽送到了电视台楼下,左益打着哈欠下来接他,来上班的同事们对台门口停着的豪车议论纷纷。 “呦,今天打扮这么俏啊?” 左益见楚灵泽穿着一套藏青色马甲短裤,甚至在裤脚别了个和楚限领带上一模一样的银夹子,像个童装模特儿似的,恨不得拉着这小帅哥向全台炫耀一番。 “他不吃芹菜,有条件的话中午请给他一杯胡萝卜汁。” 楚限将楚灵泽送到左益手里,对电视台的伙食显然并不放心,不过楚灵泽小身板好得很,偶尔吃一顿不健康的也没什么大问题。 “放心,跟着小姑还能受苦?是不是?” 左益牵着楚灵泽的小手,楚灵泽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爹咪再见,晚上记得来接小泽!” “玩得开心。” 楚限招了招手,开车离去。 “小泽,你这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怎么这么重?” 左益掂了掂楚灵泽背上的小书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家伙装了两块板砖压包底呢,“小姑帮你拿着吧,别给你压得不长个子了。” “不用,爹咪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其实我给小姑带了礼物,要不然现在就拿出来送给小姑?” 楚灵泽想了想,慢悠悠地取下书包开始翻找前一天晚上和楚限一起制作的要送给左益的那张贺卡,结果贺卡没翻出来,包里的东西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堆出来,什么包装卫生纸、保温杯、袋装坚果、创可贴,甚至还有一盒药剂。 “这是什么呀?” 左益帮楚灵泽把东西捡起来,注意到了那盒药,她一眼认出这是包抑制剂,并且是副作用极大的强力抑制剂。 楚灵泽还没有分化,就算分化了也不可能用这种烈性药剂,只可能……是楚限用的。 “爹咪有时候会用完,这是我给爹咪准备的备用的。” 楚灵泽并不知道那药有什么副作用,从他记事起楚限便每天都会使用,偶尔有过用完或者忘记带的时候,那时候的楚限看起来痛苦极了,甚至把楚灵泽都吓哭了,自那之后楚灵泽一直都在自己的小包包里帮楚限准备一盒备用的。 “你爹咪……真的被标记过?” 左益说着已经咬紧了后槽牙,五年前楚限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后不仅身边多了个宝宝,信息素分泌也变得紊乱,只要没人说,谁都会以为他是个Beta,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没耐心多解释。 要只是捡了个宝贝回家就算了,可她表哥居然真的被人标记了……是哪个不负责的王八蛋,让她知道了非得要他好看! “不知道……爹咪不喜欢说这个,” 楚灵泽摇了摇脑袋,“我不要其他爹咪,我只要爹咪一个人。” “好好好,好宝贝,你爹咪不喜欢说的话小姑就不问了,但如果有人要欺负你爹咪,你可一定要来告诉小姑,小姑帮你揍他!” 左益举了举拳头作势要揍人,楚灵泽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爹咪不会被人欺负的,没人敢欺负爹咪!而且小姑也是Omega,我和爹咪要保护小姑才对。” “我才不用人保护呢,不过,你爹咪也向来不会吃亏。” 左益苦笑着叹了口气,楚限就是年少时吃了太大的亏,现在才会变得杯弓蛇影。不过这些没必要让楚灵泽知道就是了。 她领着楚灵泽到了演播厅,隔着门便能听见里头小孩子们的吵闹声,左益听了就觉得头大,更加坚定了自己对不婚主义的信仰。 “左台。” 有人从身后喊了她一声,左益回头,正是这档节目的MC,沈意驰。 沈意驰是他们电视台的门面,脸蛋好看到左益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而且这人除了脸好看之外,身材也好到让一些小Omega看了都会脸红的地步,凭沈意驰的一己之力,他们一个地方台的少儿节目才会屡次获得超越新闻联播的收视率。 “早上好,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侄子,” 左益把楚灵泽领过来,楚灵泽性格外向,见到喜欢已久的主持人更是欢欣得不得了,居然又兴奋又礼貌地朝沈意驰鞠了个躬, “沈、沈老师好!” 沈意驰一愣,左益被楚灵泽这番阵仗逗得肚子都笑疼了,忙把他拉起来道, “你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喊他哥哥就好嘛,瞧你这跟见了偶像似的,你爹咪要是看了指定要说你没出息。” “唔,” 楚灵泽打量了沈意驰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沈老师今年几岁了?如果比我爹咪大的话,我喊哥哥就不合适了。” “老沈应该和你爹咪差不多年纪,” 左益哭笑不得,抱歉地看向沈意驰,“我侄子特别护爹,他如果要喊你叔叔的话,你不介意把?” “不介意的。” 沈意驰笑笑,蹲下身来朝楚灵泽伸出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楚、楚灵泽,旱天降灵泽,朝日辉华精。叔叔可以叫我小泽。” “那今天小泽听我的话,和我一起录节目好不好?” 沈意驰轻轻重复了一声,楚,这孩子也是姓楚的。 “好——。” 沈意驰从左益手里接过楚灵泽的小爪子,左益正觉得神奇,这沈意驰其实长相凌厉,不笑时就给人一种冷着脸的距离感,居然意外地很讨小孩子喜欢? “那,我的宝贝侄子就交给你了,提醒你一句,他爹可疼他了,掉了跟头发丝儿都能看出来,还麻烦你多照顾一下。” “没问题。” 沈意驰拉着楚灵泽和左益道别,其实他压根就不喜欢哄小孩子玩儿,只是这张脸太讨妈妈们的喜欢,就算他臭着脸,小孩子们也只会觉得他很酷,这让他莫名其妙地反而很胜任这份工作。 但见到楚灵泽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耐心,可能是因为楚灵泽本身就聪明乖巧,也可能只是单纯因为这孩子姓楚。 节目的录制过程大部分是漫长而乏味的,一个小时的正片需要用八九个小时的素材来剪辑,很多小孩儿都坚持不下去,为了防止小朋友们哭闹捣乱,傍晚五点以后家长是允许进演播厅在场外陪同的。 饭点休息时其他小朋友都扑进了爸爸妈妈的怀抱,沈意驰也进休息室去热便当,等热饭时发觉楚灵泽一个人安静地呆在角落,乖巧地喝着左益派人送来的胡萝卜汁。 他旁边还放了一袋豪华外卖,原本左益要带他出去吃饭,只是台里活多事忙,经常有突发事故,只能给楚灵泽点份外卖等着挨楚限的骂了。 沈意驰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端着饭盒坐到了楚灵泽旁边, “你爸爸妈妈平时很忙?” “我只有爹咪,没有爸爸妈妈,” 楚灵泽义正言辞地纠正他道,“今天节目里的小课堂教大家说,只有Alpha和Omega结合才能养育小宝宝,这是不对的,我爹咪一个人就把我照顾得很好。” “那他一定是个坚强能干的人。” 沈意驰尽量放柔了声音,毕竟在来电视台工作前,他干过不少听起来就不利于小孩身心健康的活计,一不小心就容易吓到小朋友。 “当然,我爹咪就是世界上最强的Omega,比Alpha都要强!” 只要是夸楚限的话,楚灵泽听了就开心,他在心里已经把沈意驰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还忍不住和沈意驰炫耀道,“晚上我爹咪会来接我,叔叔要不要见见他?我爹咪可是个大美人呢!” “好啊,那小泽等会儿要认真表现,争取做今晚最棒的小朋友,赢一朵小红花让你爹咪开心开心。” “嗯嗯!” 楚灵泽干劲满满,只不过晚上的录制中沈意驰有些心不在焉。 一个能干的美人Omega,还姓楚,倒是和他的一位故人有几分重合,只不过肯定不会是那个人罢了。 沈意驰叹了口气,因为那个人像太阳一样耀眼刺目,就该是被捧在天上的光,绝不可能把自己陷于孤身带孩子的悲凉境地。 结束录制后小孩子们都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左益还被工作缠身没办法过来,好在楚限今晚不用加班,正站在棚外一边看晚间新闻一边等楚灵泽“下班”。 “爹咪!” 楚灵泽小跑着出来,一眼就在家长群中认出了最勾人眼球的爹咪,楚限收了手机将他迎入怀里,拨开他汗水的小刘海, “玩得开心吗?出了一身汗呢。” “开心!沈叔叔对我特别好……就是那个电视上我喜欢的那个主持人叔叔,我想和他合个影,他还邀请爹咪一起呢。” “能被你认可,想来确实是个讨小孩喜欢的人。” 楚限笑笑,合个影罢了,楚灵泽想的话他便尽量满足,况且楚灵泽跟着他长大,眼光毒辣,甚至比他还要能嫌弃人,他还从未见过楚灵泽这么稀奇谁,便由着楚灵泽拉着他跑回演播厅里。 “沈叔叔,我爹咪来接我啦,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拍张照吗?” 楚灵泽的声音穿过大半个大厅,沈意驰正和一个欣赏他颜值的孩子母亲合完影,闻声便带着笑意转过头。 他转过来的那瞬间,楚限突然顿住了脚步,甚至松开了被楚灵泽牵着的手。 “爹咪?” 楚灵泽不解地回头看向楚限,同时沈意驰也看清了这位美人Omega,笑意僵硬在脸上,渐渐凝成化不开的冷霜。 “沈意驰。” 楚限一字一顿道,楚灵泽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竟然要比沈意驰的还要冷厉难看。 “爹、爹咪?” 楚灵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轻轻扯紧了楚限的袖子,“怎么了?你……认识沈叔叔?” “楚限,好久不见。” 沈意驰率先重新露出笑意,走过来拍了拍楚灵泽的脑袋, “不是说要合影吗?我找个人帮忙拍一张?” “沈叔叔也认识我爹咪吗?” 楚灵泽有些慌张,他鲜少看到楚限这般失态的模样。 “认识,我和你爹咪上学时是同学,” 沈意驰已经找人帮忙举起了手机,“爹咪”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他甚至又刻意强调了一遍, “只是同学而已。” 本文存在以下私设: Omega可以通过激素/药物强制进入哺乳期 大环境歧O 标记关系对于Alpha的约束力远小于Omega 第3章 灵泽为雨 这张合影拍得极好,毕竟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都是上镜的帅哥,唯一的遗憾就是楚限的脸色实在太臭了些。 “我都快忘记你这位老同学了。” 拍完合影,楚限拉过楚灵泽朝着沈意驰淡淡道。沈意驰还要张口说些什么,楚限便牵着楚灵泽头也不回地离开,楚灵泽反复回头,想问却又不敢开口。 直到坐上了车,楚灵泽才拉了拉楚限的小手指,小声道, “爹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沈叔……沈意驰认识。” “不怪小泽,” 楚限很快整理好情绪,朝着楚灵泽笑了笑,“高中同学而已,只是当时不熟,爹咪差点没认出来,所以有些尴尬。” “真的?” “真的。” 楚限点了点头,行云流水地启动车子踩下油门。 不熟,确实不熟。 只是旱天降灵泽,朝日辉华精,灵泽谓之雨,而那沈意驰的信息素也是雨的味道。 孩子们散去后的演播厅难得变得安静下来,导演收工后想去吸烟室抽根烟解解乏,一推开门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里头了。 烟雾缭绕中的沈意驰微微垂着眸,下颌削薄,眼狭鼻挺,比起屏幕上的他又多了几分阴鸷的诱惑力,导演叹了口气,如果他是个Omega的话恐怕也会为沈意驰疯狂着迷吧。 “沈哥,没见过你吸烟啊,今天心情不好?” 沈意驰原本在发呆,闻声才缓缓抬起头来, “在台里吸得少。” 他虽然年轻,但气势摆在那里,台里上上下下都爱称他一声哥。 “我刚刚看你在和楚限说话,你俩也认识啊?我就说今天有个小朋友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楚限家的小公子。” “您也认识他?” “哎呦,你不知道啊?他是左益的表哥啊。不过那时候他还没来上班,好久以前我们几个一起吃过饭,有时候台里想请个什么名人来还得靠他那层关系。不过你俩是怎么认识的?我看他家小孩儿可喜欢你了,那孩子可是出了名的认人。” “我和他一个高中的,就简单寒暄了两句。” 沈意驰苦笑道。 他和楚限何止是认识,他连楚限背上有多光滑,腰上哪里怕痒,甚至哪条大腿根处有颗红痣都一清二楚。 “哦,老同学啊。那你高中成绩得挺好啊,” 导演笑笑,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晚上一起吃个饭不?商量下下期节目有没有什么新点子。” “好。” 沈意驰也灭了烟。他向来是不会拒绝这些应酬,一是用不着他去迎合别人,一般人都会凭借本能担待他,二是他也确实无处可去,回到空荡荡的公寓里也只有玩游戏或者睡觉可做。 《拯救小朋友》的节目组小聚,导演选了电视台附近的家常菜馆,讨论完工作上的事情后自然而然就到了聊八卦的时间,而他们台里大多数八卦往往都是围绕着左益展开。 “我和你们说,我上次看见左姐拿高跟鞋砸走了那个骚扰她的Alpha呢!真潇洒啊,要是我也有那个胆量就好了。” 桌上开始了三言两语的八卦,沈意驰对这些没有兴趣,便低头默默地刷着手机,刚巧看见今天才加了他微信的楚灵泽发来消息。 沈意驰点开对话窗口,看见是今天他们的那张合影,同时发来的还有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家里背景硬着呢,不说左台爸妈,就她那个表哥,楚限,你们都认识吧?人家可是Vaina老总,谁惹得起啊?” 听到八卦中心渐渐朝楚限身上转移,沈意驰给楚灵泽回复了一个表情后便抬起头来,假装端了杯茶喝水,顺便悄悄听桌上人讲故事。 “说到楚限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他现在正在相亲呢!” “……咳咳、咳、” 沈意驰呛了一口咳得不行,全桌人都朝他投来关切的目光,他只能尴尬一笑,说了两声没事。 “可不是嘛,而且他相了一个月了谁也没看上,我看他也别在人类范围内寻找伴侣了,扩大一下范围,和天上的月亮结婚去算了,只有月亮配得上他。” “不过你说他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开始相亲啊?” “想给孩子找个爹呗,你没看他天天把那小孩子带在身边?不过说句实话,我觉得那些豪门Alpha肯定都把传宗接代放在第一位,谁会同意帮他养一个来路不清的孩子而且还不再添一个?” “要我我就愿意,能娶楚限那不是天大的福气?帮他养一对儿小孩儿我都愿意。” “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再说,那是你养人家吗?那是人家养你!” 短暂的嬉笑声过后,突然又有人提起了新的话头, “嗳,你们说,楚限他为啥要养这么个孩子在身边啊?我之前看有人扒,说他们这样的大官大商都迷信的很,养这孩子说不定也是听了风水大师的话,养来转运纳噩的……” “哪有那么玄乎!我估计就是乱搞搞出事来了,那样的美人最容易成为那些大佬们的猎物了……” “咚——” 桃色的揣测被一声巨响打断,又是沈意驰发出的声音,只不过这次他并非不小心,而是故意将厚底茶杯砸在了桌上。 “沈、沈哥?” 有人被他这副模样吓到,沈意驰的信息素级别极高,换句话说是他们都惹不起的Alpha,而且据说他来电视台之前是道上混的,人际关系乱七八糟,因此谁都害怕惹他心情不好。 “我想起来家里猫没喂,先走一步。” 沈意驰淡淡道,起身拿了外套便离开,剩下一桌人胆战心惊地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坐一会儿也讪讪地散了场。 “不对啊,沈哥家里压根没养猫!”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沈哥是不是觉得我们太吵了,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跑路?” “你呀,还是太年轻。” 导演背着手满目慈爱地摇了摇头,他在导少儿节目前是做AO情感节目的,就之前在演播厅里沈意驰和楚限短暂的几秒对视他都能看出无数故事来,沈意驰说他们只是高中同学,真正的高中同学都巴不得赶快和楚限攀上关系,谁会像他一样做贼心虚似的反复强调“只是同学”? 这个夜晚有许多人都难以入睡。 沈意驰回到家里后什么都没干,洗了澡后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划过那些尘封的记忆,星夜,偷吻,和即将说出的对白,这些他和楚限都经历过的事情,还有最让他难以忘记的,是他和楚限最后一次讲话的那一天,四周人来人往,嘈杂不堪,但他却清晰地记得,楚限伴着日出的雾气从山上下来时看向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冰凉入骨的恨意。 数年未见,楚限还和那时一样漂亮、卓越,高高在上,也还像在高中时一样为了逞能强装成Beta。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沈意驰调低亮度,看见是楚灵泽又发来了消息: [今天感谢沈叔叔的照顾,请问下次我还可以去参加节目吗?] 沈意驰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十二点半,楚灵泽肯定是藏在被子里偷偷给他发的消息,这种消息要偷偷发来,是因为楚限不同意楚灵泽再和他有交集了吧? 正在考虑要如何回复时,楚灵泽又发来了一条: [爹咪说你们的节目做得不错。] 这下沈意驰无话可说,干脆直接邀请楚灵泽下期节目继续来。 楚灵泽看着沈意驰的回复才终于肯放下手机安心睡去,楚限确实说了《拯救小朋友》这节目做得不错,只不过原话是,“从锻炼少儿心智、启发创新能力和锻炼动手能力的角度来说还不错,但这个MC总是垮着脸让人感觉很倒胃口,下次这样的节目别再参加了。” 楚灵泽自行忽略了后面两句话,他比其他人都要了解爹咪,爹咪虽然嘴上嫌弃,但他却觉得爹咪对沈意驰一定还有些什么更加复杂的情绪。 而楚限躺在自己房间里也迟迟未睡。 楚灵泽早熟,四岁时便自己分房睡了,再一个是因为楚限毕竟被标记过,没有Alpha在身边如果遇到抑制不住的发情期只能自己熬过去,不方便让楚灵泽和他呆在一间屋里。 “沈意驰,” 楚限在最近删除里找到了今晚上的那张合影,将沈意驰放大了细细观察了一番, “发际线比以前高了点。” 他自言自语道,随后便放下手机装作毫不在意地侧身躺下,只是念过这个名字后,大约是因为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有人在对着他的后颈吹气,然后便突然伸出手来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楚限猛地坐起身来,灌了口凉开水才觉得好受了些。 虽不愿承认,但他不可抑制地在想着,如果沈意驰知道了他被一个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是谁的人给标记了会作何反应? 越想越觉得烦心,楚限干脆起床开了电脑靠工作来转移注意力,反正只要不靠近左益她们电视台就见不到沈意驰,日子还会像之前一样,很快就能把这个名字忘记。 那一晚上楚限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不仅很快就再次见到了沈意驰,而且还抓到了沈意驰诱拐他家楚灵泽的现场。 第4章 知根知底 对于楚家父子而言,每周五被定为Family Day,楚限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亲自去幼儿园接楚灵泽放学。 临近放学的时间点,楚灵泽和其他小孩儿一样趴在窗户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幼儿园大门,小朋友之间喜欢用谁的爸爸或者妈妈先一步踏进园门来比较谁的父母更爱他们一些,楚灵泽嫌他们幼稚,他才不要楚限为了第一个来接而站在门口和大爷大妈们挤来挤去。 “大哥哥!是《拯救小朋友》的大哥哥!” 突然有小孩儿惊喜地叫出声来,楚灵泽寻声望去,正好和沈意驰对上视线,沈意驰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楚灵泽,虽感到意外,但反应极快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沈叔叔!” 楚灵泽立马跳下窗台朝沈意驰跑去,“沈叔叔怎么会来我们幼儿园?是要来做节目吗?” “我去小班那边帮同事接小孩儿,他今天要加班。” 沈意驰揉了揉楚灵泽的小脑袋,“上次说有机会再邀请你去录节目,我没忘记,只是这几周的节目没有安排外来小嘉宾的名额,等有了我就通知你。” “我周一到周五每天只能玩半个小时手机,到点了手机就会被爹咪收走,沈叔叔要等周末再给我发消息喔。” 楚灵泽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朝沈意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耳朵过来,沈意驰很是配合,蹲下身去认真听楚灵泽想要说些什么。 “沈叔叔知不知道,我、我爹咪和很多Alpha叔叔都在那个,唔……亲亲?” “……?” 沈意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相亲?” “嗯嗯嗯!” 楚灵泽点头如捣蒜,“爹咪其实是为了让我上小学才急着相亲的,因为橙悦学院嫌弃小泽没有Alpha爸爸,但是小泽不喜欢那些找爹咪的叔叔,爹咪也不喜欢。” “你爹咪就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没有喔,他们可配不上我的爹咪,” 楚灵泽神秘兮兮道,“我怕爹咪最后会为了我凑合,我不想要爹咪和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所以经过一个星期的思考,我决定——” “嗯?” 沈意驰偏了偏头,背后莫名泛起了一阵凉意。 “我决定向爹咪推荐沈叔叔!” 楚灵泽义正言辞道,“爹咪和沈叔叔小时候认得,那就是知根知底。我喜欢沈叔叔,沈叔叔也喜欢我,那就是相亲相爱,很合适呀。” 沈意驰有一瞬的哑然失语,他和楚限或许算得上知根知底,但绝不可能相亲相爱。 “所以小泽想让我去和楚限相亲?” 沈意驰向楚灵泽确认道,楚灵泽正要点头,突然看见沈意驰身后的人,吓得连忙闭紧了小嘴巴。 “你在对我儿子下什么蛊?” 楚限的声音冷冰冰地从身后响起,沈意驰认栽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了眼楚限,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应该是正在和人讲电话。 “什么?!谁要对我的宝贝侄子下蛊?姐三天之内扬了他!” 电话那头的左益听到声响大声吵吵道,之前她正在和楚限打电话道歉,她只知道楚限少年时因为一个Alpha受过伤,甚至留下了应激创伤,可她挠破脑袋也没想到,那Alpha居然就是沈意驰! 要知道楚限读的那所高中可是名副其实的精英学校,连她当年都滑档没考进去,出来的人大多都和楚限这样混得极好,怎么可能沦落到一个电视台去做少儿节目? “没事,先挂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楚限挂断了和左益的电话,上下打量了蹲在地上的沈意驰一番,丝毫不掩饰敌意,他打着电话走过来,只听见了沈意驰说要和自己相亲。这是在干什么?想诱哄楚灵泽帮他说话? “小泽,到我这边来。” 楚限招了招手,楚灵泽便乖乖地抱着他的腿站到了他身后,面带担心地看向沈意驰。 沈意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这一来一回的小动作自然是逃不出楚限的眼睛,楚限叹了口气,隐约猜到很有可能是楚灵泽先找的沈意驰。 怎么偏偏就是沈意驰讨小泽喜欢呢。 楚灵泽看反正已经被楚限撞到,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大着胆子拉了拉楚限的袖子, “爹咪,爹咪,小泽想要沈叔叔当爸爸……” “不行。” 楚限咬牙切齿道,同时看向沈意驰的眼神也更冷更厉,沈意驰只能在心里苦笑,恐怕现在楚限一心觉得他会威胁到楚限在楚灵泽心里的地位,楚灵泽越是向着他,楚限恐怕就会越讨厌他。 “可是小泽很喜欢沈叔叔……沈叔叔也对小泽很好。” 楚灵泽还想再争取一番,只可惜话音刚落便被楚限果断否决, “他不行。” “我不想要爹咪将就,那些叔叔都不是真心为爹咪好,也不是真心喜欢我,只有沈叔叔对小泽很真诚。” “真诚?” 楚限看着沈意驰冷笑了一声,他原本长得比沈意驰更加秀气,可挑起眉眯起眼来看人时却比沈意驰又要阴厉几分, “看来你长进不少,都能被小泽夸一句真诚了。” “爹咪……” 楚灵泽扯住楚限的裤腿,他爹咪可是曾经单靠一张嘴就把人给说哭过,他可不想让沈叔叔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被爹咪说哭。 “小泽,爹咪如果找不到是不会将就的,橙悦虽然好,但并非我们唯一的选择,同样,我也不是一定需要找一个伴侣。” 楚限揉了揉楚灵泽泛红的小鼻头,“这件事不用我们小泽担心,爹咪今晚带你去吃小龙虾好不好?” “好叭,” 楚灵泽像人精一样聪明,也看出来如果他再央求只会惹楚限生气,便乖巧地拉住了楚限的手,不再提相亲的事。 “小泽想去个洗手间,爹咪可以在这里等等小泽吗?” “去吧。” 楚限点点头,帮楚灵泽拎过印有超能陆战队的小书包。 楚灵泽刚蹦蹦跳跳地跑进洗手间,楚限脸上本就不多的那点儿柔和也就消散了去,他瞪了沈意驰一眼,像是在问他,你怎么还不滚蛋? 沈意驰有时还挺讨厌自己有能读懂楚限眼神和表情的这份默契,他起身拍平衣上的褶皱,礼貌地颔了颔首,楚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但在和他擦肩而过时还是不可抑制地屏住了呼吸。 “你……” 沈意驰经过楚限时闻到了他脖子上那贴抑制剂散发出的淡淡药味,他微微皱眉,手刚刚抬起来却发现楚限已经如惊弓之鸟般往后退了几步,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这么怕我? 沈意驰心里苦笑一声,从前可不是这样,从前的楚限可是恨不得天天都要撸起袖子和他干架的拽哥。 “做什么?” 楚限往后退的那几步可以用仓皇踉跄来形容,沈意驰一开始以为他是对自己过度防备,可察觉到楚限绷紧的脊背和愈发紧张的呼吸时才·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发自本能地在害怕。 “你……不舒服?” 沈意驰又往前走了两步,楚限连连后退,咬着唇哑声道, “够了,别离我太近。” “……好。” 沈意驰看楚限状态不对,也不再紧逼,甚至还往后撤了两步好让楚限舒服些。 楚限只觉得后脖颈上一阵烧灼般的阵痛,同时脑袋也有点发热发昏,大约是沈意驰身上的信息素太过强硬霸道,扰得他身体不适, “你刚刚要说什么?” 楚限揉了揉太阳穴,离沈意驰站远些后明显好受了不少,说明沈意驰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你还能听清我说话么,需不需我扶你去医务室?” “不需要,有话快说。” 沈意驰无奈,楚限的脾气向来如此,要是不让他逞这个强他恐怕能气半个月, “你用的这种抑制剂副作用太大……现在已经不像高中那时候了,不是必须要用的时候就少用些。” 沈意驰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你的Alpha,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我可没见过标记了Omega还让自己的Omega天天带着抑制剂的。” “关你屁事。” 楚限冷嗤一声,看来沈意驰对他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 “比起多管我的闲事,你不知道吸烟对身体的危害更大么?满身烟味也不嫌腻。” 楚限对烟草的味道极其敏感,哪怕沈意驰今天并未碰烟,他一闻也能闻出端倪。 刚好楚灵泽洗好了手从卫生间出来,楚限无意与沈意驰有更多交集,当即转身牵起楚灵泽就走,留沈意驰一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回过味来。 ——刚刚楚限那是在关心他吧? 沈意驰缓缓抬起手拢住下半张脸,好掩盖住唇角露出的那一丝难得的笑意。 幼儿园里栽满了橡树,花花绿绿的吊床和秋千藏在棕木枝干和绿意盎然之中,不少小孩放学后仍然在橡树林中流连,舍不得回家。 从幼儿园走到停车场的这一小段路上,楚灵泽好好反思了自己今天的鲁莽,决定晚上一定要好好哄爹咪开心才能弥补错误。 他刚刚跳上副驾驶乖巧地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却刚好又看见沈意驰抱着一个小班的小朋友经过他们的车子过马路。 “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限看出楚灵泽坐立难安,这孩子就是太聪明,懂得又太多。 “如果会惹爹咪伤心的话,小泽就不好奇了。” “不会,你爹咪最多觉得反胃,这地球上还没进化出来能惹你爹咪伤心的物种。” “唔,那,那爹咪能不能告诉我,以前……爹咪是不是被沈叔叔欺负过?” 楚灵泽眼巴巴地瞅着楚限,在他的小脑袋瓜里,爹咪一直是一个克制从容的人,他还从没见过谁会像沈叔叔一样惹得爹咪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如果……如果沈叔叔真的欺负过他的爹咪,那、那沈叔叔就也是他的敌人! 第5章 暴暴水果茶 “欺负我?” 楚限看着车玻璃外糅成一团团橘色雾气的车灯,缓缓陷入了回忆。 沈意驰欺负过他吗? 没有,不仅没有,还帮他赶走过那些心怀不轨的Alpha同学。 高中时的楚限也如现在这般常年使用抑制剂,阻隔自己那甜软的信息素,装作Beta好避免麻烦,而沈意驰是当时唯一一个发现他是Omega的人。 那时或许是出于Alpha对Omega本能的保护欲,沈意驰才会对他处处照顾有加,要怪也是怪他楚限太自以为是,把那份出于爱护弱小的好心当做了独一无二的偏袒,到最后才会闹出一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你爹咪是会被人欺负的那种人吗?” 楚限笑笑,“倒不如说是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招惹过沈意驰,我怕他现在惹不起我就去报复你,所以反应激烈了些。” “喔——可是沈叔叔对小泽很好耶,那天他还和我分享便当,沈叔叔做饭超好吃耶。” “比小龙虾更好吃?” “唔,” 楚灵泽嘟了嘟嘴,心想那至少比爹咪做的好吃一百倍嘛, “爹咪,那我还能不能去找沈叔叔玩?” “不能。” 楚限表情柔和,语气却是冷的,“你小姑刚刚介绍了一个儿童科医生给我,简历我看过了,长得不错,根正苗红,你要是喜欢会哄小朋友的,他肯定比沈意驰更专业。” “爹咪还要继续亲亲,不是、相亲……?!” “不加把劲的话连个找合适的Alpha都要我们小泽帮忙操心,岂不是显得爹咪太没用了?” “……” 爹咪绝对是还在生气吧!楚灵泽默默想着,用小脑袋瓜琢磨了半天后支支吾吾地问道, “那爹咪可以带上小泽吗?小泽也想当面试官。” “一天天的和谁学这么多词,” 楚限笑着默许,“明天在一个普通的咖啡厅,你只准喝果汁,不然晚上又睡不着觉。” “知道啦。” 楚灵泽郑重地点了点头,晚上一钻进被窝就两手戳着屏幕磕磕巴巴地给沈意驰发去了一条带着那家咖啡厅地址的消息。 第二天楚限没有特意收拾,将工作日的笔挺西装换了下来,他鲜少穿偏休闲的时尚套装,脱下衬衫和领带后倒显得他多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感。 可楚灵泽就没那么随意了,小家伙甚至特地打了领结戴了墨镜,还换上了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限量版奥特曼小天才手表带。 父子二人从停车场到咖啡厅这短短两分钟的路程引得人频频回头,不少人都以为楚灵泽是来拍真人秀的小童星,一抬眼却发现这小童星的“经纪人”才叫真的帅气。 楚限面不改色地牵着楚灵泽径直穿过一簇簇目光走进路边的一家法式咖啡厅,一上楼便看见墙边的圆桌前已经坐了一个一看便精心打扮过的男人。 “张医生。” 楚限走上前去,男人闻声回头,很是礼貌地躬了躬身,朝楚限伸出手来握手, “楚先生好,还有这位小朋友是……” “我叫楚灵泽。” 楚灵泽抱着手拽里拽气道。 “小泽你好啊,你的手表真漂亮。” 张医生常和孩子打交道,一眼就能找到楚灵泽最想被夸的地方,两三句话便哄得楚灵泽飘飘然起来,暂且对他卸下了敌意。 这些哄孩子的小伎俩自然都被楚限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拆穿,拉开椅子请张医生一起坐下。 “小泽,给你点一杯这个‘暴暴水果茶’好不好?” 张医生很快和楚灵泽熟络了起来,他身上本就还带着学院派的书卷气,又因为常和小朋友在一起而沉淀出了难得的温柔和耐心,确实可以用斯文尔雅来形容。 “唔,那就这个吧?” 楚灵泽翻了一遍菜单,张医生推荐的暴暴水果茶看起来色彩鲜艳,确实最能吸引小孩子,便抬头看向楚限,得了楚限的点头应允后楚灵泽才决定就喝这个。 暴暴水果茶被端上来时,楚灵泽差点把眼睛给瞪出来——他可没想到这是一杯,不,应该说是一桶足足有2L的超大饮品。 “慢慢喝,冰饮料喝太快会咳嗽。” “爹咪尝一口吗?” 楚灵泽将吸管先递到楚限嘴边,楚限便自然而然地含住吸管吸了一小口, “有点酸。” “小泽不怕酸。” 楚灵泽看着楚限被酸得皱眉笑开了花,坐在另一旁的张医生则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温馨互动。 有了这么一大杯饮料,楚灵泽四舍五入是被堵上了嘴,刚开始还煞有其事地和楚限一起问了张医生几个问题,后来干脆咬着吸管开始看咖啡厅里免费的卡通杂志。 “对了,小泽你的名字起得很好呢,是楚先生给你起的吗?” 张医生似乎是看出楚限最重视楚灵泽,几乎句句不离这小家伙。 “唔,对呀,” 楚灵泽抬起头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朝张医生炫耀似的背出了他除了唐诗三百首之外唯一会的一句诗词, “旱天降灵泽,朝日辉华精嘛。” “灵泽,真是个好名字,” 张医生笑了笑,想伸手去揉楚灵泽的脑袋,被楚灵泽不动声色地躲开,他尴尬一笑,也没有声张,只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楚限静静看着,并未多说什么。 “我的信息素其实是白开水的味道,和小泽的名字倒还算有缘,不知道楚先生喜不喜欢白开水的味道。” 张医生柔声问道,楚限却不急着回答。 问人喜不喜欢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其实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楚限原本对这个张医生的印象并不算差,虽不喜欢,但至少这人没有哪里让人感觉到讨厌,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他突然提起“灵泽”二字,让楚限难免会想到沈意驰,心里莫名其妙地就烦躁起来。 “我习惯喝加柠檬的纯净水。” 思忖片刻后,楚限淡淡回答。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张医生不恼不急,反而还礼貌地笑了笑,“不知是否有幸和楚先生一起将这杯咖啡喝完?” “当然,” 楚限点点头,“张医生确实优秀,有合适的人我也会帮你介绍的。” “那还麻烦楚先生挂念了。” “爹咪,爹咪,” 快把一大桶水果茶喝完的楚灵泽揉着鼓起来的小肚子在楚限耳畔小声道,“小泽想去嘘嘘。” “去吧,记得好好洗手。” “嗯嗯。爹咪放心!” 楚灵泽放下杂志便小跑进洗手间,踮起脚锁上门后的第一件事却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上一条消息还是沈意驰发来的。 楚灵泽按着语音小声道, “沈叔叔放心叭,我爹咪不喜欢这个张医生。” 发完消息后,楚灵泽又不紧不慢地将小手机放好,上完厕所后按照楚限的要求认真地打泡泡洗手手,又对着镜子拨弄了一番自己的小耷毛,整理好后才哼着小歌推门出去。 “……爹、爹咪?!” 桌前已经空无一人,没喝完的水果茶被打翻在桌上,有服务员闻声上楼,和慌张无措的楚灵泽撞了个正着。 “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乱跑?小心地滑啊。” “姐姐、姐姐,你有没有看见我爹咪?就是刚刚坐在那里的……还有一个叔叔,他们怎么不见了?!” “喔,你说那一桌啊,有位先生突然身体不舒服,另一位把他扶走了,刚走没多久……哎,小朋友,你一个人别乱跑!” 楚灵泽直觉不对劲,他爹咪不会喜欢被不熟悉的男人碰,而且他去洗手间之前爹咪还好好地坐在那儿! 慌乱之中楚灵泽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拨通了沈意驰的电话,第一声“嘟”音还没来得及落下,电话便被接通。 “小泽?怎么……” “沈叔叔!我爹咪被坏人带走了!” 楚灵泽隔着玻璃窗看见了马路对面的停车场里两道熟悉的身影,是张医生正架着他的爹咪在往车后座里塞! “就在停车场!咖啡厅旁边的停车场!沈叔叔你快救救我爹咪——!” 楚灵泽的声线中已经带上了紧张的哭腔,他握着手机狂奔起来,一脚崴下了两阶楼梯,摔得手掌一片通红却也顾不得哭,淌着眼泪往外头跑去。 “滴滴——!!” 十字路口刚好到了红灯,楚灵泽被拦在马路这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限挣扎着撑着车门反抗,却被张医生发狠似的往里推搡。 “爹咪……!” 楚灵泽绝望地看着车门被张医生重重关上,而此时红灯还有四十多秒,他擦了把眼泪,发着抖举起手机想把张医生的那辆车给拍下来。 只听咚的一声,有道黑影闯入了手机上的拍摄画面,楚灵泽愣了两秒,惊喜地差点吹出个鼻涕泡: “沈叔叔!!” 沈意驰一掌卡在车门和车框之间,将刚坐上驾驶座的张医生拽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 张医生紧张地挡在车后排的玻璃前,生怕被沈意驰发现端倪。 “让开。” 听说楚限又要相亲,沈意驰说不在意是假的,得到楚灵泽发来的定位后便一直在这周围晃悠,但也好在他今天跟来了此处,否则…… 他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意识模糊、跌在座位上的楚限,看来是被这张医生用信息素强迫压制导致毫无还手之力的。 “凭什么?你谁啊你?再不松开我我就报警了……哎呦喂!!” 张医生被沈意驰一拳头打得嘴角出血,他呸了一口,正想靠信息素来驱赶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时却反被沈意驰给压了一头。 雨水的味道闷湿而浓烈,像自大海深处蜿蜒而出的闷青,绞得张医生呼吸困难,双腿发软。 “爹咪!他是坏人!我已经打电话给警察叔叔了!” 楚灵泽呼哧呼哧地赶过来,指着被沈意驰反手压在车玻璃上的张医生气呼呼道, “大坏蛋!看你往哪里跑!快把我爹咪还给我!” “楚限在后面。” 沈意驰要控制住张医生,抽不出手来,楚灵泽便跑去拉开车门,流动的新鲜空气灌入车内,楚限重重地缓了口气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被标记过却又常年没有得到过安抚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被陌生Alpha的信息素给这般挑弄,浑身上下都像泄了气,血流变得冰凉如铅重,好像凝在了他身体里一般,一时间头痛、反胃和阵热的不适感全部翻涌而上,折磨得楚限出了一身汗,只能难耐地皱起眉。 而沈意驰最招架不住他这副表情,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去碰他。 “爹咪,你哪里难受?” 楚灵泽钻入车厢摸了摸楚限的额头,已经是一阵灼烫,他轻轻拉起楚限的手不停揉着楚限的手掌心, “爹咪别怕,小泽在这里陪着爹咪呢,小泽不会离开爹咪的。” 楚灵泽轻声念叨着,字字都落在了沈意驰耳里,趁着楚限意识模糊,沈意驰没忍住开口问道, “小泽,你爹咪他以前也这样难受过?” 第6章 退烧栓剂 楚灵泽点了点头。 那是楚限刚刚熬过一次发情期,从医院的隔离病房回到家里的第一天。 楚灵泽那时候还小,要黏着楚限一起睡,原本楚限的身体情况还不稳定,但看楚灵泽掉眼泪掉得可怜,便抱着他一起睡下。 前半夜一切正常,父子二人都睡得很香,直到快天亮时,楚灵泽被楚限痛苦的呻吟声给吵醒。 那时候的楚灵泽吓坏了,怎么喊楚限都喊不醒,楚限那时候昏迷不醒,浑身发疼,混沌之中不断念叨着“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之类的话。 后来楚灵泽哭着给左益打了电话,及时又将楚限送进医院,虽然逃过一劫,楚灵泽却被吓得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他虽然年幼,却对楚限那时近乎撕心裂肺的央求记忆深刻,同样难以忘记的,还有那时候楚限眼尾落下的一滴薄泪。 楚灵泽还从来没有见过楚限哭。 所以现在楚灵泽看到楚限又要陷入痛苦的境地,才会一声声地安慰他说不会离开。 沈意驰听罢皱起了眉,他和楚限自高中毕业到现在有快十年没有交集,这十年里楚限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年少时他的心意虽从未言明,但也算是默默地将楚限视若珍宝,可他连吼都舍不得吼一句的人竟然被糟蹋成现在这副模样…… 还未散去的雨水味道中混杂了几丝阴冷的戾气,楚灵泽不禁打了个寒颤,略带担忧地看向沈意驰, “沈叔叔?你……没事吧?” 孩童天真的声音将沈意驰拉回现实,他又看了眼在楚灵泽的安慰下渐渐舒展了眉头的楚限,自嘲地叹了口气。 要怪也该怪他自己,明明说着舍不得吼,到最后却还是没有忍住……那时候楚限震惊又失望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格外清晰,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现在又能去责怪谁呢。 “没事,你爹咪怎么样了?” “爹咪好像有点发烧……” 楚灵泽担心不已,刚好警察已经赶到,要将张医生的这辆车和他本人一起拖回警察局,楚限也已经恢复了几分清醒,朝着车外站着的沈意驰冷声道, “扶我一把。” “哎。” 沈意驰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快一拍,闻声立刻伸出了手,架着楚限的胳膊将他扶了出来。 “我车在C区。” 楚限艰难地吐着字,清醒过来后更觉得身上疼痛难忍,但出乎意料的是闻着空气中残留的细微雨水味时,胃里的呕吐感居然被缓缓抚平,就连脖子上腺体的刺痛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缓解。 楚灵泽跑在前头带路,沈意驰扶着楚限慢慢地挪步,也渐渐嗅到了越来越浓烈的西瓜甜味。 这是楚限信息素的味道。 对于沈意驰而言,这味道可以用“久违”来形容,楚限意识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分泌信息素,连忙抬头捂住了脖颈, “走快一点……唔!” 他话音刚落,沈意驰便将他打横抱起, “虽有冒犯,但这样走得更快。” 沈意驰解释道。 楚限没力气骂他,只能老实地窝在他怀里,不动声色地嗅着他身上那股能让人缓神的味道。 “爹咪,钥匙在哪里?” 楚灵泽带着沈意驰跑到了车前,抬头担心地看着楚限, “右边口袋里……别乱摸!” “……不摸那里拿不到钥匙。” 沈意驰无奈,好在他很快就摸到了车钥匙,他将楚限放到后座,又帮楚灵泽系好安全带,小家伙给沈意驰输入好导航的目的地后便不住地回头去看楚限。 “别担心,你爹咪只是有点发烧。” “嗯……!” 楚灵泽点点头,“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去上洗手间,那个坏叔叔就没机会欺负爹咪了……呜……” “和小泽没关系,不怪小泽,都是那个叔叔心思歹毒,小泽已经很棒了,要不是你,沈叔叔也找不到你爹咪,对不对?” 沈意驰耐心安慰着楚灵泽,楚灵泽默默擦了擦眼泪,吸着鼻子嘟囔道, “以后沈叔叔也能保护爹咪吗?”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楚灵泽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正要道歉时只听见沈意驰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你爹咪愿意的话,沈叔叔肯定会保护好小泽的。” “可小泽更想叔叔只保护爹咪……” “你的手掌是不是擦破皮了?疼不疼?” 沈意驰不动声色地转移走了楚灵泽的注意力,“小泽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小朋友,我相信小泽能保护好爹咪。” 楚灵泽还听不懂沈意驰话中的意思,只顾着垂着脑袋往手上的伤口呼呼吹气,转眼间车子已经停在了他们家门口。 父子俩住着独栋平层,平时家里会有钟点工替工作繁忙的楚限照顾楚灵泽,像今天这样的周末则是空无一人。 “楚限,到家了。” 沈意驰叫了一声,窝在后排紧闭着眼的楚限却没有回应。 “爹咪好像睡着了?” 楚灵泽伸出小短手去戳了戳楚限的脸,楚限也只是嗯了两声,比醒着的时候不知道乖顺多少倍。 “沈叔叔,要不别叫醒爹咪了?” 楚灵泽灵机一动,装作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意驰,“爹咪发烧,需要有人照顾。” “我打个电话给左益?” “小姑忙着加班呢!而且她大手大脚的,照顾不好爹咪。” “……” 沈意驰拿楚灵泽没有办法,或者说是拿他们父子俩都没办法,只得认命地抱起楚限跟着楚灵泽进了家门。 进门的那瞬间,沈意驰就察觉到了楚限家的不同寻常。 偌大的空间通透明亮,墙壁几乎全部被落地窗取代,家中的窗户又大又多,给人一种站在室外的感觉。 “爹咪的房间在这边。” 楚灵泽给沈意驰找了双拖鞋后扑腾着小脚给他带路,像是家里来客人了一般兴奋。 沈意驰将楚限塞进被窝里,扭头就看见楚灵泽已经像个小主人一般贴心地给他端来了一杯水, “谢谢沈叔叔帮忙!” “小泽真懂事,你知道家里的药都放在哪里么?” 沈意驰刚刚用测温枪给楚限量了体温,38.8,该用退烧药了。 “爹咪体质特殊,好多药都会引起腺体过敏,从来不吃内服的药,” 楚灵泽歪着脑袋努力回想,其实楚限身上的毛病都是因为当初被标记后长久没有Alpha陪伴而引起的并发症。 “喔,我想起来了,爹咪以前发烧会用一个药,那个是不会过敏的!” 楚灵泽说着便搬了个小凳子踮着脚在储物柜中找出了一只药盒递到了沈意驰手上, “小泽不认得这几个字……爹咪说这个药的味道小孩子闻到不好,所以每次都关着门喝完了才让小泽进去。但沈叔叔是大人了,沈叔叔可以喂爹咪吃的吧?” “我看看。” 沈意驰拿起药盒,只见上头几个大字——吲哚美辛栓,怪不得楚灵泽说不认识,小学都没上的小朋友能认识一个“美”字都算了不起的。 等一下! 沈意驰再次睁大眼睛看了一眼药盒,吲哚美辛栓,根本不是口服药,这是肛用外敷型退烧栓剂。 怪不得楚限每次用药时要让楚灵泽回避。 “那爹咪就交给沈叔叔了!” 楚灵泽乖乖地坐在客厅打开了动画片看,沈意驰刚把楚限放到床上后就帮小家伙给手上的伤口消过毒贴好了创可贴。 房间门被轻声关上,沈意驰看了眼窝在被子里的楚限,又看了眼手上的栓剂,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会做乘人之危的事情,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想被清醒过来的楚限追杀。 “楚限,醒醒,” 沈意驰摇了摇楚限的胳膊,“能听见我说话吗?” “做什么?” 楚限被喊醒确实有些不爽,恍惚地看着沈意驰。 沈意驰将栓剂塞到了他手里, “你在发烧,要用药。自己塞进去可以吗?” “……?” 烧得神志不清的楚限并不能听懂沈意驰要他做什么,什么塞进去?他听不明白。 头疼得难受,楚限懒得再搭理沈意驰,也不想去思考为什么这家伙会站在自己床前,敷衍着嗯了两声后又倒头闭上了眼睛,这股始终环绕在身侧的雨水气味让他太过安心。 退烧栓剂被随手扔在一边儿,沈意驰再怎么叫都叫不醒楚限,可楚限的额头却越发滚烫,再一量居然已经烧到了39度。 “楚限,你再不醒的话只能我帮你了?” “唔、别吵。” “我说真的,楚限,你确定吗?” “别废话了,要做就做。” 楚限被吵得头疼,翻了个身把脑袋钻在枕头下面。 “……” 沈意驰做了足足五分钟的心理建设,才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掀开了楚限身上的被子。 反正他……又不是没有看过。 楚限在睡梦中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干涸的荒漠,阵阵掠过鼻息的雨水汽是唯一能让人觉得舒缓的甘霖,迷糊中似乎有人脱掉他的衣服,他本该警觉和抗拒,可他的身体却并不讨厌这被温柔水汽包裹着的触碰。 “嗯……” 呼吸变得急促,楚限吃痛,微微蹙眉。 “放松,很快就好了。” 沈意驰终是咬了咬牙,为了能更顺利地推入栓剂,他遁着记忆抚摸着那些碰不得地方,好让退烧栓在润滑的作用下塞入到位。 楚限抱紧了枕头,在清醒和混沌之中沉浮,他恨自己能清醒地感知到发生了什么,也恨自己被那狡猾的雨水味道绕得混沌不堪,绕得不愿醒来。 第7章 旧梦 “吸收了就好了。” 入好药栓后,沈意驰帮楚限擦去额角沁出的冷汗,怕他会睡不安稳,干脆就着手又替他换了内衣和睡裤。 “不舒服……” 楚限嘟囔了一声,那药栓又不小,被挤进那么紧的地方,能舒服么? “你又喝不成别的药,栓剂退烧效果好,你乖乖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沈意驰哄小孩儿哄习惯了,对着难得老实的楚限便也习惯性地缓下了声音,也不知道楚限听没听进去,他冷哼了一声,翻个身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听到沈意驰轻轻退出房间,楚限才又钻出被子沉沉地喘了口气,退烧药在起效果,信息素引起的阵痛也因为和沈意驰的亲密接触而舒服了不少,没过一会儿,楚限便睡熟了过去。 多年前原本已经变得斑驳的记忆再次被那熟悉的雨水味道串连在一起,还穿着校服的沈意驰不知怎的就入了楚限的梦。 四十分钟后,楚限被整点报时的闹钟叫醒。他家里的闹钟每隔整个小时都会响铃,为的就是防止他不小心睡过头而耽误工作。 退烧栓已经被吸收掉,体温暂且降了下来,楚限揉了揉眉头,还陷在刚刚的梦里缓不过来。 刚好沈意驰端着一碗葱花面推门进来,发现楚限已经坐起身来,难免觉得有些尴尬, “肚子饿吗?小泽说想吃面条,我就给你多下了一碗。” 沈意驰说着还将面碗往楚限面前晃了晃,楚限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声喃喃道, “为什么我每次乱七八糟的时候都是你在。” “嗯?” 沈意驰没有听清楚,凑近了又问了一声,可楚限却彻底清醒过来,当即瞪了沈意驰一眼, “我说,谁让你进我房间了?” “这可是小泽让我进来看看你的,你……” “出去。” 楚限冷冷道。 你怎么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沈意驰敢想但没敢说出口,楚限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 “那你收拾好了出来吃,小泽还在担心你。” 沈意驰端着面碗贴心地帮楚限关上了房门,楚限掀起被子嫌弃地看了一眼沈意驰帮他穿的睡裤——连正反都穿反了,这人是有多不负责任。 “沈叔叔,爹咪醒了吗?” 楚灵泽看沈意驰灰落落地端着碗退出来就知道他估计是挨了楚限一顿数落,小棉袄般给沈意驰递了一块曲奇饼干犒劳他。 “他说一会儿就出来陪你吃饭。” “太好了!” 楚灵泽雀跃道,悄悄压低声音凑到沈意驰面前,“爹咪吃了沈叔叔做的饭之后肯定会对沈叔叔另眼相看的!” “你觉得好吃就行。” 沈意驰笑了笑,这孩子平时吃的饭是有多难吃啊,他的手艺虽然不差,但肯定也没到“另眼相看”的地步。 然而沈意驰没想到,楚家父子俩以几乎同调的动作一起吸了一口面条后,居然真的都眼前一亮。 “奥奥次!(好好吃)” 楚灵泽边嚼边给沈意驰比了个大拇指,楚限倒很是收敛,没做什么评价,但埋头将一大碗面吃了个干净。 除了葱花面,沈意驰还给他俩炒了两个小菜,黄牛肉和西红柿鸡蛋,都是高中时楚限在食堂里喜欢打的菜。 楚限并没有什么反应,秉着食不语的原则默默地吃着饭,他有些猜不透沈意驰的心思。 这人应该是讨厌自己的,可现在为什么又是给他和楚灵泽做饭,又是抢着洗碗?甚至还贴心地给他洗了盘餐后水果端过来。 楚限靠在厨房门口一边剥香蕉一边盯着沈意驰的背影琢磨,这家伙对楚灵泽确实不错,而且对自己也没有太大敌意,和其他牛鬼神蛇比起来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如果非要找一个人填在伴侣栏上,抛却从前的成见,沈意驰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至少不会像张医生那样违法犯罪,大不了等楚灵泽顺利入学后再把他踹掉。 “喂,沈意驰,” 楚限吃完香蕉,开口道, “你不是想和我相亲么,我直接算你通过,怎么样?” 沙发上的楚灵泽突然听到这震撼人心的消息差点跳起来欢呼,他这冷脸若关公的爹咪怎么就会突然想开了呢?! 不过过程无所谓,只要爹咪愿意松口就好! 楚灵泽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象以后每天都吃沈意驰做的饭的美妙生活,却只听沈意驰关掉了水龙头,平缓道, “我没想过要和你重组家庭。” “沈叔叔……?” 楚灵泽不可置信地跳下沙发跑到厨房里,沈意驰背过身去,一边把洗干净的碗筷都放进橱柜一边解释道, “我可以帮忙照顾小泽,但你也知道,伴侣这种关系,我们不合适。” 他这话是说给楚限听的,楚限闻言倒没什么反应,甚至说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沈意驰不是从来都最擅长用温暖的假象欺骗他了吗,好在这次他已经没有真心能够拿来被骗了。 “倒是话粗理不粗,” 楚限冷笑一声,“那你收拾完记得快点滚,免得留下太多痕迹,以后这家里的男主人会介意。” “好。” 沈意驰应了一声,楚限的反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也不是故意要捉弄楚限,只是他了解了橙悦学院对学生家庭的审查后不敢拿楚灵泽上学的事情冒险。 不管是来电视台之前他的工作和经历,还是他个人的家庭背景,没有一个是经得住查的,换句话说,他这个人从里到外的一切,其实都只会给楚限父子拖后腿。 更何况楚限的身体状况也不好,他的信息素水平又太高,一直环绕在楚限身边恐怕只会让他身体更容易出问题。 “沈叔叔,为什么不想给小泽当爸爸?是小泽表现得不好吗?” 楚灵泽送沈意驰送到庭院外,依依不舍地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瞅着他, “爹咪脾气可能不好,但爹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沈叔叔如果和爹咪相处久了,肯定、肯定就会发现爹咪的可爱之处的……” “小泽表现得特别好,” 沈意驰蹲下身将楚灵泽搂进怀里,安慰他道,“你爹咪也没有讨人厌,是沈叔叔自己家里有些问题,沈叔叔才不能和你爹咪登记结婚。但你要想来找叔叔玩,叔叔随时欢迎。” “可是、可是小泽舍不得沈叔叔……” “楚灵泽,扔个垃圾需要那么久吗?扔完就回来,小心晚上着凉” 楚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沈意驰知道他向来要面子,今天被拒绝肯定要气好久, “回去好好哄哄你爹咪。” 沈意驰拍了拍楚灵泽的小脑袋,“快进去吧。” “那、那我给沈叔叔发微信,沈叔叔都要回复噢。” “好。” 沈意驰和楚灵泽拉了勾,楚灵泽才终于愿意回屋,他一进门就看见楚限正举着switch手柄奋力挥打,屏幕上的网球被体感操控着飞出去老高。 看来爹咪是真的气得不起。 楚灵泽悄咪咪地钻入房间,想拿手机把正在发泄中的楚限照下来发给沈意驰,说不定还能让沈意驰感到心软,然后回心转意呢。 “小泽,你是不是加过沈意驰的微信?” 楚限突然开口,吓得楚灵泽一激灵, “对、对吖。” 楚灵泽眨眨眼,“爹咪有何吩咐?” “把他朋友圈给我调出来,投在电视上,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理由不能和我组成家庭?总不能是已经有了想追的人吧?” 楚限拿毛巾擦了擦汗,抱着手认认真真地开始阅读沈意驰的朋友圈。 然而除了几条电视台的视频号转发外什么私人的东西都没有, “没趣。” 楚限嗤了一声,翻到底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正在此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提醒,是沈意驰给楚灵泽发来的信息。 楚限看向楚灵泽,楚灵泽连忙点头, “爹咪随便看叭。” 楚限这才打开对话框,只见沈意驰发来的是一条嘉宾招募推送,《拯救小朋友》要出一期特别节目,嘉宾全是来自单亲家庭的小朋友和他们的家人,这条链接就是报名表。 “爹咪……我们去吗?” 楚灵泽歪头看着楚限,按照爹咪的脾气恐怕是不会同意他去的。 “去,怎么不去?” 没想到楚限回答得十分果决, “单亲家庭特辑,那不是正合适我去找相亲对象?沈意驰不答应是吧,他可别后悔。” 楚限咬牙切齿道, “小泽,你从这个星期开始和我一起做皮肤护理,我就不信除了沈意驰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 说完觉得还不够,楚限干脆直接从书房里把之前他懒得看的那一沓相亲人选的简历搬出来重新挑选,世界上好Alpha千千万,他又不是非沈意驰不可! 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深夜,楚灵泽扒着门框担忧地看了眼楚限,低头给沈意驰发了条消息: 爹咪好像还是很生气,现在都还不去睡觉。 沈意驰看着消息苦笑着叹了口气,回复道, “给你爹咪温一杯热牛奶,他喝了心情能好一些。” 楚灵泽收到消息后便照着沈意驰说的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沈叔叔好像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的爹咪呢。 第8章 人祸 软香的奶味从微波炉中飘出,楚灵泽屁颠屁颠地把杯子端到楚限面前,想了想又干脆钻进楚限的怀里, “爹咪,要不然明天我们去看看姥姥吧?” “你不是很害怕去疗养院吗?” “可上次我和姥姥约好了,每个月至少要去看她一次的,再不去小泽就要放姥姥鸽子了。” 楚灵泽往后仰靠在楚限身上,软声软气道, “姥姥肯定也想爹咪了。小泽喜欢姥姥,不喜欢姥爷,姥爷不去看姥姥,那小泽就去陪姥姥。” 楚限闻声敲了敲楚灵泽的小脑袋,轻笑道, “我也不喜欢你姥爷。” “姥爷太吓人了!” 楚灵泽嘟起小嘴,“那爹咪是同意明天去姥姥那里了吗?” “你拿我手机订一束花,明天去看你姥姥时带上。” 楚限将手机解锁后递给楚灵泽,楚灵泽的姥姥陈如霜,也就是楚限的妈妈,现在正一个人住在氧气山庄中的疗养院中,不是楚限不想接她一起住,只是很多年前陈如霜因为一场意外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没有办法再回归正常的生活。 楚限的父亲古板严格,接受不了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妻子,能不和陈如霜离婚已经是仁至义尽,自然不用奢求他能够陪伴看护。 “可是疗养院门口就有很多花店呀?为什么要提前订呢?” “你姥姥喜欢金辉向日葵,一般花店里不会备现货。” “喔!我想起来了,姥姥还喜欢乒乓菊!” 楚限笑了笑,他当年人间蒸发了一段时间后带着楚灵泽回来,全家人对于这个捡来的、身份不明的小孩儿都充满了敌意和鄙夷,只有他妈妈对楚灵泽像亲孙子一样和蔼温柔,楚灵泽向来心里都像明镜一样,陈如霜对他好,他便也喜欢陈如霜。 “给商家备注选几株成色好的,你姥姥可挑了。” 楚限叮嘱道,他妈妈在遭遇当年那场意外之前也算是贵门名媛,楚限事事挑剔的性格多半就是遗传自她。 “没问题!” 楚灵泽抱着楚限的手机认真挑选,第二天果然收到了一束格外新鲜好看的花束。 他举着金灿灿的一捧花蹦蹦跳跳地跑进陈如霜所住的套间时,老太太刚刚起床,正对着护工送来的定制早餐挑刺, “老年人怎么能吃这么黏糊的东西呢?不好消化!而且这世界上到底是谁想出来要把虾仁包进粽子里的?他就该去坐牢。” 护工一脸为难地垂着头站在一旁好脾气地听她抱怨,小声解释道, “这些粽子是前几天来做志愿的孩子们亲手包的,也是一番心意……隔壁的李大爷说好吃我才想着给您也煮两个尝尝。” “噢哟,老李头那铁牛胃能和我比啊?” 陈如霜啧啧两声,一扭头才注意到楚限父子俩,“限限你来评评理,我没有冤枉他们吧?” “谁说您是老年人了,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和‘老’这个字压根不沾边。” 楚限难得面色柔和,语气轻缓,他示意护工先出去,自己亲自坐下哄着陈如霜吃早饭。 “姥姥姥姥,小泽喜欢吃虾仁,您不喜欢吃的话可以给小泽吃!老师说过不可以浪费粮食喔。” 楚灵泽懂事地将花束放在窗台上后才像只小兔子一样猫到了陈如霜旁边,笑容灿烂地亲了她一口。 “哎呦,乖乖,来让姥姥看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如霜抱起楚灵泽,“这米里头的虾啊,不好吃,不过这芝麻糊倒是熬得不错,姥姥喂你吃一口啊。” “好啊好啊。” 楚灵泽啊呜一声张大了嘴巴,楚限看着他们祖孙二人其乐融融,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可这份笑意在他看见旁边窗台上相框中的照片时戛然而止。 照片上是年轻的陈如霜,和还穿着高中校服的楚限,只是陈如霜的另一只手里还牵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 女孩穿着浅黄色的蓬蓬裙,眉眼像极了楚限,一看就是一个小美人胚子。 “啪”的一声,楚限不动声色地将相框扣下,可木制的相框和大理石窗台碰撞发出的声响并不算小,正在瓜分南瓜饼的陈如霜和楚灵泽一起抬起了头。 “限限,怎么了?” 陈如霜看了眼楚限,又看了眼他手中被反扣下去的照片,突然露出了笑意, “对了,我们小泽是不是没有见过奕奕呀?这是你的亲小姑。” “妈……” 陈如霜拨开楚限的手,执拗地抢过相框递到了楚灵泽面前, “奕奕,奕奕性格好,肯定对你也很好吧?你刚刚说喜欢吃虾仁对不对,奕奕也喜欢吃,她有没有带你去吃过虾仁啊?” “我……我、” 楚灵泽有些不知所措,爹咪说过,姥姥念叨“奕奕”的时候就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时候,面对陈如霜慈祥又偏执的逼问,楚灵泽支支吾吾道, “我没有见过……奕奕小姑。” “怎么会呢?” 陈如霜抬起头来,苦恼地眨了眨眼,她看着满眼无措的楚灵泽,那些被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便也都逐一被唤醒, “奕奕……奕奕死了,我想起来了,我的奕奕她死了,她再也长不大了……” 只见陈如霜突然痛苦地瞪大眼睛,紧抓着楚灵泽的肩膀尖声道, “我的奕奕死的时候和你一样大……不对,你就是奕奕对不对?你舍不得妈妈对不对?你死得是那样惨!血流了满地,你是活活、活活被……” “妈!” 楚限抓住陈如霜的手腕,“别再想奕奕了,你面前的是小泽。” “不……不对,我的奕奕……” 陈如霜被楚限眼中复杂的情绪镇住,像是沉冷的冰山中跃动着星星点点的焰火,坚决却可怜。 对啊,可怜,她的孩子们都是那么的可怜…… 陈如霜松开楚灵泽,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般跌坐在了软椅上,被急救铃叫来的医生和护士也匆匆赶到,楚限和楚灵泽随即被礼貌地请出了房间。 “爹咪……姥姥会不会有事?” 楚灵泽抓紧楚限的裤腿,看样子被吓得不轻,楚限却早已习以为常,他拍了拍楚灵泽的脑袋, “别担心,姥姥只是想你奕奕小姑了。” “爹咪不想吗?” 楚灵泽虽然没见过这个奕奕小姑,却不会忘记每年都有那么一天,楚限会带着他到墓园里放一束白菊,碑上的照片则是一个神采奕奕、笑容满面的小姑娘。 “想,” 楚限叹了口气,“但是没用。” 楚奕是他的亲妹妹,哪怕只活到五岁,却也是楚限血浓于水的亲妹妹。 “小泽不懂。” 楚灵泽摇了摇头,“姥姥说奕奕小姑去世的时候和小泽一样大,那时候爹咪几岁了呢?” “十七岁。” 楚限脱口而出。 十七岁,高二,他远没有现在这般从容沉稳,却在那个本该最鲜活的年纪里几乎同时失去了妹妹、母亲,和沈意驰。 “爹咪好坚强。” 楚灵泽给了楚限一个大大的抱抱,“回家小泽给爹咪捶背!” “你可别把爹咪的腰给捶坏了。” “小泽会注意的!” 楚灵泽信誓旦旦道,可他刚回家就没忍住在沙发上睡着过去了,一觉醒来连天都黑了。 “你这小肚子都咕咕叫了半天才把你给饿醒。” 楚限坐在一旁撑着脸笑意斐然地看着楚灵泽,“我给你下了碗葱花面,尝尝看,肯定比沈意驰做的好吃。” “好喔,小泽相信爹咪是最棒……的……” 楚灵泽坐起身来看着茶几上那碗酸味熏天、黑不溜秋、葱花快有小指头那么长的葱花面,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 那一刻,他无比想念沈意驰。 “啊啾——” 刚从便利店买完洗发水在楼下等电梯的沈意驰打了个喷嚏,他洗澡洗到一半发现家里的洗发水用完了,只得湿着头发下楼,晚风一吹还有几分凉意。 天气转凉,也不知道楚限的发烧好透了没有。 沈意驰不着边际地乱想着,电梯快到一楼时身后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意驰啊,” 熟悉却又让人厌恶的声音响起,沈意驰皱了皱眉,冷着脸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夹克剃着平头,眉毛有些发白的中年男人堆着虚伪的笑朝他走来, “最近怎么都没和家里联系?我听说你这个月拿了奖金,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和爹说一声,让你爹也高兴高兴?” 这男人不是别人,而是沈意驰的父亲,沈肃。 “我上周给你们打过钱了。” 沈意驰扭过头去不愿再看他,沈肃却慢条斯理道, “可你有奖金啊,怎么能还和上个月是一个数呢?你弟弟正和女朋友商量结婚,还有你妈妈,她……” “那个女的不是我妈。” 沈意驰转过身来,他气势太盛,连沈肃也不可避免地被他压得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但沈肃毕竟是他爸爸,很快便又咧开嘴笑道, “怎么能不是你妈呢?瞧你这话说的,还和没长大的小孩儿似的。” “我妈早就从二十二楼掉下去摔死了,那个女的只能叫做你的情妇。” 沈意驰早就和沈肃撕破过脸,父子二人说起话来都不客气。 “沈意驰,你别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当年要不是因为你,你妈会跳楼么?你妈要是不跳楼,会砸死那楚家的小千金么?你身上背着两条人命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老子保你,你早就该蹲局子去了!” 沈肃刻薄地冷笑道,沈意驰的五官随他,他脸上虽然已经爬满了岁月苦痕,却依旧是英俊的,只是这张脸从来没有被用在正途过,也从来没有对沈意驰吐出过不伤人的话。 “我妈不是自己跳楼,他是被你推下去的!” 沈意驰一把将沈肃抵在墙上,犹如一头困兽,强大却又无措。 沈肃脸上滑过一瞬震惊,可马上又化作讥讽的嘲笑, “可你没有证据啊。连警察都说了她是自杀,谁都坚信你妈是被你气跳楼的。” “沈肃,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怕啊,” 沈肃扭曲地笑着,“所以我来找你之前就和你……后妈交待好了,只要你不听话,她立刻就会向Viana的楚总告发当年的事情,你说那大名鼎鼎的楚老板如果知道了你是间接害死了他亲妹妹的罪魁祸首,会放过你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意驰手上发力,掐得沈肃脸色发青, “五万……咳咳咳、明天之前、汇到我卡上……!” 沈肃被掐得两眼翻白,沈意驰才终于松开了手,嫌脏似的将他推了出去,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哈哈,好啊,” 沈肃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只要你别忘了打钱。下个月要是敢晚,来找你的恐怕就不是我了,而是要来替妹妹报仇的楚老板!” 放完狠话后沈肃才捂着脖子骂骂咧咧地离开,他以为沈意驰害怕的是楚限的报复,以为他彻底拿捏住了沈意驰的把柄。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沈意驰根本不怕被报复,他唯一害怕的只有会被楚限讨厌。 不管是十七岁,还是现在。 第9章 孽缘 购物袋被随意地扔在门口,和洗发水一起买回家的小番茄滚了一地,沈意驰搭着浴巾从浴室中走出来,刚从烟盒里拿了根烟,还没找到打火机却先回想起了楚限皱着眉说他满身烟味熏人的样子。 沈意驰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香烟塞回盒子里,正巧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滑开一看原来是《拯救小朋友》节目组内部微信群里的消息。 策划将随机筛选出来的将被邀请参加单亲家庭特辑的联系人名单发到了群里,沈意驰漫无目的地点开划拉了两下,却没有看见楚限的名字。 毕竟楚限现在肯定觉得他是个不识抬举的卑鄙小人,对他避之不及也是应该的。 导演确认无误后,入选名单很快就通过电视台公众号进行了公布,楚限原本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托左益的福,电视台上上下下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大名,看见他的报名信息肯定会立刻进行暗箱操作。 所以在反复找了三遍却仍然没找到自己名字时,楚限陷入了一瞬然的自我怀疑——他是不是该带着楚灵泽去庙里拜拜大神,怎么这几天晦气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来? 楚限正在考虑今年要压低给电视台的广告费时,左益就砸来了一通电话,大喇叭似的声音从扩音器中涌了出来: “我亲爱的大表哥啊——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那个狗屁张医生是个那样的人渣,等他从局子里出来我就带人把他打一顿!还有我台里那个沈意驰,我没想到他就是那个伤害过你的混账Alpha,这老混账居然还想再接近你!!还好那档节目的嘉宾名单被我给看见了,哥你放心,我已经帮你解决好了!” “……” 楚限无奈地叹了口气,合着是左益好心办了坏事,亲手把他给除名了, “那个节目,是我自己报的名。” 楚限顿了顿,又补充道, “那个攻击过我的Alpha也不是他。” “……啊?” 左益差点没拿稳手机,她失语了半天才缓过来,不可置信道, “你、你的意思是,你自愿带小泽去参加那个节目……?那节目的MC可是沈意驰啊?” “那档节目我看了一期,寓教于乐,低龄却不低智,也很好地在启发小孩子对各种领域的兴趣,收视率和普及率我也让人拿了数据来看,确实可观……” “大哥,我不是问你对我台节目的评价,我是问你对沈意驰的态度。” “沈意驰只是节目组的成员之一,而我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小泽能不能从中获得快乐,二是Viana新研制的儿童智能书包是否可以与这档节目进行合作以打开市场。所以我对沈意驰的态度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左益差点被楚限给绕进去,反应了半天才大声质问道, “怎么不重要?他如果影响了我们楚总的心情,那你刚刚说的那一二条就都是扯淡。” “我去影响他的心情还差不多,” 楚限冷笑一声,“你不用多想,把我的名字换进去就行了。” “都公示了,你想让我换下哪个倒霉蛋嘛……” “那就多添一个嘉宾位。” “你说那沈意驰除了长得帅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小泽怎么就那么喜欢他……” 左益话还没说完,楚限这边就挂掉了电话。他和左益是表兄妹,早年交集不多,近两年两人因为工作关系加上都很讨厌大多数Alpha才逐渐熟络起来,所以左益也不清楚楚限和沈意驰的过往。 楚限看了眼时间,催促楚灵泽道, “明天还要去幼儿园,今晚该早点睡了,不准再玩手机。” “那爹咪晚安,明早见。” 楚灵泽乖巧地点了点头,进屋后悄悄透过门缝瞧见楚限还靠在沙发上认真看着那堆相亲对象的简历,小家伙若有所思地合上了门缝。 他喜欢沈意驰,不仅仅是因为来自本能的亲近,还因为他太了解他的爹咪,以至于他能感受到,爹咪对沈意驰的情绪并非单纯的厌嫌,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浓烈,却又无法言说的情愫。 楚限快将本地适龄未婚、未被剥夺政治权利和社会身份的Alpha资料给翻遍,不是嫌这个长得丑,就是嫌那个暴发户,总而言之就是看谁都没有沈意驰顺眼。 一大沓简历全部都被楚限给扔进了碎纸机里,他心里对沈意驰的怨气莫名更大了些。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在楚限的监督下楚灵泽每天早睡早起,多喝热水少吃辛油,原本就水灵灵的脸蛋养得更加白皙软弹,楚限也减少了熬夜的时间,浑身上下唯一会偶尔显露疲态的眼睛在充足的睡眠下变得纯明透亮,像是被蝶翼亲吻过的海浪。 不出所料,楚限和楚灵泽成功地成为了当日整个电视台里最耀眼的一对儿父子,爷俩穿着定制款休闲亲子装,楚灵泽还吹了头英伦风小卷毛,走起路时小屁股一扭一扭,引得好多工作人员都想抱着他合照。 “你搞什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我这儿相亲的呢。” 左益不放心特地跑来演播厅,一打眼就看见了她花枝招展的大表哥,她表哥收拾收拾后还真能和那些个明星小鲜肉争一争辉。 “就是来相亲的。” 楚限笑笑,却让左益不禁感到一阵森森寒意,她好哥们似的跳起来?住楚限的脖子,压低声音问道,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上次的张医生会给你留下阴影呢……说到这儿又该感谢沈意驰,哎不过你说他怎么那么巧就在那附近呢?” “就算没有他,等我缓过劲来也能打得那混账东西下半辈子看见Omega就吓得不举。” 楚限冷嗤一声, “我说相亲也是认真的。我考虑了一下,强求别人像对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小泽确实有些严苛了,但和我一样带着孩子的父母是可以理解这种要求的,所以,今天你台的二号演播厅最有可能成为我配偶栏上合适人选的诞生地。” “那我给你推荐推荐那边的一号家庭的陈先生,就那个带着女儿的Alpha,我目测身高也有个一米八五吧,长相周正,而且他女儿看起来也不小家子气,是不是很让人放心?” “你说我还敢相信你的推荐吗?” 楚限迟疑道,左益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那是因为我没有当面看过,我这眼睛有多毒你还不知道吗?而且你说说,放眼望去那一号是不是最顺眼的?” “他优秀归优秀,但这种事还是要看眼缘……” “左台好,” 楚限话音未落,沈意驰已不知何时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们这边, “还有楚先生,好久不见。” 沈意驰礼貌地朝楚限伸出手去,楚限却装作没看见,径直擦过沈意驰的肩膀往一号家庭那边走去, “小朋友,你的发夹掉了。” 楚限从地上捡起一只糖果形状的发夹递还给站在陈先生身旁的小姑娘。 “谢谢叔……唔,哥哥?” 小姑娘一回头看见楚限年轻帅气,一时间也不知该喊什么,只能抬头迷茫地看向自己的爸爸。 “这就是小泽的爹咪喔。” 楚灵泽早早地和其他几个家庭的孩子打成一片,看到楚限走过来便得意地向大家介绍道, “小泽的爹咪是不是超帅的?” “楚叔叔好,谢谢楚叔叔捡到了我的发夹。” 小姑娘有些怕生,和楚限说话时嗓音难免微微发颤,楚限便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朋友真懂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笑笑,这是我的爸爸。” 陈笑笑也学着楚灵泽的模样把自己的老爸拉过来向大家介绍,陈先生从未见过像楚限这样标致的人,竟也有些紧张,自我介绍时咬了好几次舌头,最后只能尴尬一笑,朝楚限伸出手, “楚总,幸会啊。” “我也很高兴能见到陈先生,” 楚限礼貌一笑,余光瞥见沈意驰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或许有些冒犯,不知陈先生有没有再婚的打算?” 楚限这么一问,不仅是沈意驰,连左益和楚灵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几个各怀心思的人纷纷竖起耳朵。 “楚、楚总让我……望尘莫及,” 陈先生顿了顿,苦笑了一声继续道,“可我是个福薄的煞星,笑笑的妈妈……就是被我克死的。算命的都说我是天煞孤星。” “算命的也都说我命硬。” 楚限淡淡道。 “啊?这……这……” “陈先生不必惶恐,我只是好奇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我们可以先交个朋友。” 楚限说着便和陈先生互相加了微信,陈笑笑见状偷偷拉着楚灵泽问道, “小泽弟弟,你爸爸不会看上我爸爸了吧?我还以为你爸爸只会嫁给给电视上的大明星呢。” “唔……” 楚灵泽嘟起小嘴正在考虑要如何回答,突然两根棒棒糖凑到了他和陈笑笑面前,楚灵泽一抬头,看见了沈意驰的那张帅脸。 “或者是大哥哥这样帅的人才配得上你爸爸吧?” 陈笑笑得了沈意驰的棒棒糖开心不已,楚灵泽却犹豫了片刻,背着手不愿意收下沈意驰送给他的糖果。 爹咪可是正在生沈叔叔的气,他才不要当小叛徒,他对爹咪一心一意! “小泽弟弟,你不吃棒棒糖吗?” 陈笑笑看楚灵泽像是在和沈意驰闹别扭一样,不禁好奇道,“这可是大哥哥送给你的棒棒糖耶。” “我、我牙疼!” 楚灵泽搪塞了一个理由后逃似的跑到了楚限身边,楚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即让左益贡献出她办公室里屯着的零食,给楚灵泽装了满满一口袋的糖果。 录制很快开始,成年人不像小孩那么容易被调动情绪,为了让来参加节目的家长们快速融入少儿节目欢快的氛围,节目组在第一环节设计了破冰游戏。 规则很简单,几位家长通过抽签的方式两两一组,进行乒乓球双打对决,根据得分可以为自家小朋友换取相应的奖品。 原本六组家庭可以完美两两分组,可现在多了楚限这么一个空降家庭,节目组只能让沈意驰也加入抽签分组。 “爹咪,要是你和沈叔叔抽到一组的话怎么办?” 楚灵泽听完规则后担心地看向楚限。 “你爹咪的运气没有那么差。” 楚限自信道。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看到沈意驰手上的号码球和自己手上的数字相同时,楚限确信了一件事——他这段时间一定是真的遇到了水逆。 “没事,我能一打二,” 楚限安慰楚灵泽,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就当旁边多站了个障碍物,小泽,你看你想要哪个奖品?随便挑。” “只要是爹咪赢来的小泽就都喜欢。” 楚灵泽看了一圈,确实没发现特别喜欢的,楚限最不缺的就是钱,相应的,他最不缺的也就是玩具。 “那咱们就要最好的。” 楚限活动了一下手腕,抄起拍子正准备上场,却突然被裁判叫住, “那边那位家长,你还没和搭档绑手环呢,还不能上场的。” 什么手环? 楚限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向其他几组家长,只见他们两两之间都被用弹力手环“绑”在了一起,远远看去就像要手牵手打球似的。 “楚先生习惯用正手还是反手?” 沈意驰拿着手环走到楚限面前,轻声道, “那就冒犯了,我用反手吧?” 好在楚限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会被沈意驰招惹得脸红害羞的少年人,他很快便接受了现实,坦然地伸出右手给沈意驰绑, “得了吧,怕你用反手会拖我后腿。” 第10章 心跳测试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打乒乓球。” 沈意驰边说边帮楚限戴上那连接他们俩的手环,楚限听了直冷笑, “你不知道的还多了。而且这可是国球,我家楚灵泽都能挥上两拍子。” “你经常带小泽去打球吗?” “当然,不过他更喜欢网球。” 楚限不自觉地就和沈意驰多聊了几句,等他反应过来时沈意驰已经带着笑意看着他了,楚限只得冷下脸来,扭头加快了脚步想和沈意驰拉开距离。 “哎,慢点——” 沈意驰被他扽着往球桌边上走去,不禁引来其他家长和小朋友们的注意,一时间哄笑声一片。 “小泽弟弟,你爸爸和沈哥哥以前就认识咩?” 陈笑笑舔着沈意驰送给她的棒棒糖问道。 “不……不认识!我爹咪才不认识他呢!” 楚灵泽义正言辞地否定,陈笑笑却不太相信,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嘛?我就是问一问,而且你爹咪和沈哥哥很配呀。” “不配不配,你看我爹咪可嫌弃沈叔……沈哥哥了。” “可我觉得他们好像……唔,好像以前我爸爸和妈妈闹别扭的样子呀?哎呀,你还小,肯定不懂。” 陈笑笑仗着比楚灵泽大一岁,自诩是什么都懂的“大孩子”,楚灵泽却不以为然,两个孩子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时,球桌上已经有一队拿下了第一分。 小朋友们纷纷踮起脚往记分牌上看去,都期望着是自己的爸爸或妈妈得到这首分。 “是爹咪!” 楚灵泽一看这分记在他们七号家庭名下,不禁跳起来手舞足蹈地给楚限鼓掌,“爹咪好棒!爹咪加油!” 然而楚限脸上却并没有得分的喜色,相反他微微蹙起眉头,朝站在他前头的沈意驰冷声道, “这球该我来接。” “我怕你反手不方便……” “我自己能接。” 楚限将“自己”两个字咬得很重,沈意驰又不敢再惹他不开心,便默默退到他身后配合着他接球。 看着楚限像魔鬼一样反手也依旧呼啦呼啦地打着快球几乎快要把对面的两位Omega小姐打哭,沈意驰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楚限这么爱逞强,才总会容易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 考虑到小朋友们容易生病,演播厅内的空调温度打得较高,几球下来许多家长已经气喘吁吁,楚限虽然没喘,却也出了些汗。 汗滴顺着发梢滑过楚限的后颈,沈意驰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目光,也就看见那薄薄的抑制贴剂下微微隆起的腺体。 沈意驰是知道那里咬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柔软,清甜,像是融在冰里的甜,和楚限眼里的凌厉完全相反,却和他眼尾极少出现的洇红有几分相似。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仅仅是临时标记,而是咬着楚限的脖子顶进去了……那样的话,楚限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不知所踪、身份成谜的Alpha终身标记,每天都得靠抑制剂过活了。 “沈意驰,你在发什么呆?” 楚限发现沈意驰在发呆,不耐地叫了他一声, “要不是我及时停住,这拍子就砸你脸上了。” “没事,” 沈意驰滑了滑喉结,转而轻声一笑,“砸我脸上也没关系,刚好给你解气。” “谁生你的气了?” 楚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献宠震得头皮发麻,“我们很熟吗,你也配?” “是是是,球又来了。” 沈意驰提示,楚限连头都没回,直接一拍子将球挡了回去,以惨绝人寰的二十球得十八分的战绩为楚灵泽赢得了一等大奖——一个等身泰迪熊娃娃。 “沈哥哥和你爸爸真的好有默契……” 陈笑笑抱着她爸爸赢来的儿童水杯感叹道,楚灵泽听了后直接把泰迪熊塞给了她, “我把这只大熊送给你,你能不能不提我爹咪和沈叔叔了?” “哇——真的吗?” 陈笑笑立马被那泰迪熊吸引去了注意力,“小泽弟弟,你真好!和你爸爸一样绅士!” 楚灵泽哈哈一笑,怕告诉陈笑笑这种大娃娃他有一屋子的话会惹得人家小姑娘羡慕嫉妒恨。 “爹咪,累不累吖?” 看楚限已经还了球拍回来,楚灵泽一跟斗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爹咪好厉害,小朋友们都羡慕小泽呢。” “你爹咪出手,向来如此。” 楚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沈意驰也不知好歹地跟了上来,躬腰朝着楚灵泽摆出和蔼的笑脸, “小泽,我的表现怎么样?没给你爹咪拖后腿吧?” “……” 楚灵泽看有摄像机直对着他,也不好太绝情地拂了沈意驰的面子,支吾了两声后不情愿道, “还不错……” 沈意驰忍俊不禁,瞧楚灵泽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楚限的影子。 “下个游戏我也要和沈哥哥一队!” “我也要我也要!” 其他小朋友们一看沈意驰也能参与游戏,纷纷围过来抢着要和他一起,楚灵泽便趁着人多悄悄溜回了楚限身后。 接下来的游戏不需要分组,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个人战,楚家父子二人像是游戏魔鬼一般战无不胜,要不是有沈意驰在其中调节气氛,几乎快把有的家庭给玩自闭。 投入工作中的沈意驰没那么容易再靠近楚限,一天的录制下来几乎没什么机会再和他说说话,除了有一次楚限主动找陈先生聊天,沈意驰突然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他俩中间自然而然地插入了对话。 楚限不理他,他便去和陈先生说话,总之就是不给楚限和陈先生接近的机会。 “好啦,小朋友们,经过一整天的小游戏,大家是不是都累坏了?最后一个游戏可以让大家坐下来边吃零食边进行,小朋友们喜不喜欢?” 导演按照剧本cue流程,同时道具组已经摆上了软垫、饮料和零食,同时被搬上来的还有几个神神秘秘的盒子。 “喜欢——!” 小朋友们一听有零嘴吃,顿时一扫疲惫又欢腾了起来,楚限也被楚灵泽拉着坐下,沈意驰则站在一旁,摆弄着那盒子里头的东西。 “接下来的游戏叫‘真心对对碰’,小朋友们和家长朋友们都要戴上心跳测速仪,互相提问互相回答,不可以撒谎。但是孩子们别怕,你们的沈哥哥会保护小朋友们,也就是说在咱们节目上,家长们和小朋友们要互相约定,不管听到什么回答都不可以发火苦恼,这是一个难得的敞开心扉的机会,大家有什么想说却又不敢说的秘密可以趁此机会都说出来喔!” 导演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楚限听了却觉得不屑,这节目的水准怎么不太稳定,这种低趣味的游戏也能被搬上台面来?真不怕家长们和孩子秋后算账。 导演讲完规则后,沈意驰便抱着盒子给大家发放测速仪器。 “小泽没有什么秘密,小泽什么都愿意和爹咪讲。” 楚灵泽伸出小胳膊给楚限,楚限帮他把测速触点固定在手腕上。 “那就随便问问,” 楚限笑道,“其他家庭的小孩子可能会有话想要借此机会和爸爸妈妈讲,我们坐在这里混一混就好。” “好——” 楚灵泽点点头,刚巧看见沈意驰朝他们这边走来,楚限正背对着沈意驰低头摆弄测速仪,一个没注意,沈意驰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你戴得太高了。”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楚限耳朵被轻声吹出来的,连楚灵泽都没听清沈意驰说的是什么,只能看见楚限猛地一梗, “……你贴那么近干什么?” “我帮你调整一下。” 沈意驰说着已经攥起楚限的手腕,温热的指腹无意间扫过楚限的胳膊和手背,似有若无的雨水汽悄然无声地接近,像是闷热夏夜里倒映了冷月溶溶的水洼。 楚限不自然地缩了一下手,沈意驰看在眼里,帮他戴好测速触点后便不再碰他。 座谈会开始前,每个人连接着的仪器上已经开始出现跳动的数字,楚限身后的那台不知为何不仅在显示数据,甚至滴滴滴响起了警报。 楚灵泽看清屏幕上的数字后悄悄拉了拉楚限的袖子。 “爹咪……你的心跳数怎么这么高?” “是不是没有戴好?” 楚限看起来平静冷淡,甚至语气都是缓淡没有起伏的,完全不能让人相信他的心跳数能达到快两百。 “我帮你看看。” 帮助嘉宾们调整道具是沈意驰的职责所在,他闻声便习惯性地又朝楚限走去,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几乎每走近一步,楚限身后屏幕上的数字就往上升几格。 “爹咪,你……你稳住吖。” 楚灵泽帮楚限捏了把汗。 第11章 偏信 “你没事吧?” 沈意驰担心楚限是那天发烧没有完全恢复,要伸手去碰他的额头,楚限心知被沈意驰触碰后心跳只会变得更快,便不轻不重地挥开了他的手, “我能有什么事?” “那怎么跳得这么快?” 沈意驰敲了敲仪器屏幕,楚限趁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时悄悄将触点往小臂上又挪了几公分,远离砰砰跳的脉搏后,他的心跳数据才又缓缓回落。 “爹、爹咪血亏体虚,心跳就是比一般人要快一些。” 楚灵泽一咬牙,将从电视上学到的词都搬来当借口,“沈……沈哥哥,我们快点继续游戏叭?” “血亏体虚?” 沈意驰看了眼楚限,楚限懒得多做解释,便没有反驳。 “对、对吖,爹咪就是……肚子虚、心脏虚,唔,” 楚灵泽想夸张点把沈意驰给吓唬走,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人体内还有什么可以虚的,他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读过的书籍看过的广告,最终信誓旦旦道, “还有肾脏虚,所以爹咪受不得累和气哒。” 楚限:“……?” 沈意驰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楚先生,肾虚?” “这不是在你们这档节目上该出现的好奇心,你如果再浪费时间,恐怕今天的录制就要到凌晨了,你觉得这些小朋友熬得住吗?” 楚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摘了手上的测速仪朝导演喊话道, “您也听见了,我身体不适,最后这个环节就不参与了。” “哎,当然是身体最重要,我们后台有休息室,您要不要先去坐一会儿?最后我们还想让小朋友们一起跳个健康操录一个结尾。” 导演忙让工作人员去接楚限,这位可是他们那魔鬼左台的大表哥、未来节目组的金主爸爸,而且有楚限在,这节目的氛围一直都怪怪的,与其说是少儿节目,他和沈意驰同时出镜时给人感觉更像是在看情感节目…… “爹咪去休息叭?小泽在这里等着一起跳操。” 楚灵泽乖巧地在导演组旁边找了个小椅子坐下,省得一会儿还要麻烦导演派人去找他。 “那你别乱跑,等会儿结束了给爹咪打电话。” “嗯嗯,爹咪放心吧!” 楚灵泽想了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塞给楚限,“爹咪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吃糖糖。” “好。” 楚限接了糖果,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到后台休息室,休息室内陈设简单,摆了一架按摩椅和两张沙发,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张茶几和一台装了些普通饮料的冰箱。 这间休息室一般是给沈意驰或者其他MC使用的,茶几上还留着他们看了一半的杂志或是剧本,一旁放着一个贴了写着沈意驰名字的便利贴的文件夹,里头夹着花花绿绿的稿纸。 楚限原本是随便扫了一眼,却被其中一张只露出了半个角的报纸吸引去注意力,他深吸了两口气,伸手将那夹在沈意驰的文件夹里的报纸抽了出来,刺目又巨大的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这是一份关于楚奕被坠楼者砸死的报道。 沈意驰为什么会关注这多年前的老新闻? 楚限直觉觉得这其中有鬼,他起身关了门后才又坐回来翻开沈意驰的文件夹,除了节目策划和剧本外,里头还夹了三四篇不同平台有关这件事的新闻报道。 有的文章楚限甚至现在还会背,那时候他妈妈受的打击太大,一天到头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整天整夜地拿着报纸一边念一边哭,可沈意驰收集这些文章干什么? 楚限仔细回忆,却不能找到楚奕和沈意驰的任何关联。 大多数文章都是从纸媒上裁剪下来的,唯独有一篇是打印的新闻网站页面,楚限便认真看了那一份,无良作者为了博取流量,不顾死者的隐私,没有用任何化名,而是直接将“楚奕”的大名打在了标题上,楚限忍着温怒往下读去,第一次了解到那跳楼自杀砸死楚奕的另外一位死者的名字叫叶眉。 叶眉……? 楚限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他细细回想着,等他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时,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重,发白的指尖几乎要将那张打印纸给攥烂——叶眉,沈意驰的妈妈也叫叶眉。 高中时楚限因为德智体美劳全方面优秀而当任了三年的班长,家长会时他会在各班帮忙,比如在位置上贴上家长的名牌,好方便家长找到自己孩子的座位,那时他便悄悄留意到,沈意驰的家长叫“叶眉”。 楚限只见过叶眉一次,是在高二的家长会上,印象中她是一位温和端庄的女性,后便再也没见过,高三时别说是家长,就连沈意驰自己都常年翘课跑到学校外头鬼混,没和楚限再打过几次照面。 如果沈意驰的妈妈在他十七岁时自杀身亡……楚限紧紧闭了闭眼,他的脑海中得出了许多顺理成章的猜测,也随着那些猜测生出了滔天的悔意——他很可能,是那时压倒沈意驰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者说他们互相都成为了剥夺对方最后一丝希望的那根稻草。 楚限浑身发凉,门外却传来了楚灵泽欢快的脚步声, “爹咪!节目录完啦!” 楚灵泽嘭地一声推开门,却看见了神色有些许恍惚的楚限, “爹咪?你……你真的不舒服吗?你没事吧?” 楚灵泽着急地拉起楚限冰凉的双手放在唇边,“你的脸色好差?” “没事。” 楚限搂了搂楚灵泽,只有从楚灵泽身上暖热的温度中才能找到几许实感,楚灵泽没有再说话,而是伸手抱住了楚限。 “怎么回事?怎么没声儿了?小泽?是不是你爸训你呢?小姑给你做主……” 随后进来的还有左益和沈意驰,只不过等他们俩进来时楚限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态,沈意驰的文件夹也被整理好放回了原位。 左益没看出来什么反常,先沈意驰一步拉过楚限低声道, “没搞错吧?我听导演说你今天对着他心跳老高了,大哥你怎么回事啊?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心脏好得很,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赶快带回家算了,要是不喜欢我就炒他鱿鱼,省得你看见烦心。” “今天是我失态了。” 楚限淡淡回答,把楚灵泽的小手交到左益手里,叮嘱道, “小泽,让你小姑先带你去楼下吃点好吃的,我一会儿去找你们,好不好?” “嗯呢!” 楚灵泽点头,紧紧拉住左益,“小姑,我们走吧?小泽想吃你们楼下的水果捞。” “哎我的乖宝,小姑带你去……不对,楚限,你刚刚什么意思?什么叫失态了……你、你……?” “记住小泽不能吃芒果,会过敏。” 楚限堵住左益的嘴,连推带赶地将她和楚灵泽一起驱逐出了休息室,大门一关,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他和沈意驰两个人。 “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饭吗?” 沈意驰率先开口,本以为还是不会被搭理,没想到楚限却缓缓开口道, “吃,但我要和你吃这顿饭。” “……?” 沈意驰皱了皱眉,他太过了解楚限,所以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示好的邀约或服软。 “但吃饭的时候我要和你谈谈这件事。” 楚限将手机递给沈意驰,上面是学校论坛里就当年楚奕叶眉一案发生过的讨论帖,里面铺天盖地的全是对沈意驰的责怪。 楚限也是搜索后才知道,当年的舆论风向竟是将叶眉跳楼的动机归咎在沈意驰身上,说是叛逆期的孩子活活将母亲气得自杀……他那时候不屑于去看学校论坛,也就不曾知道沈意驰还经历过这些指责。 “……你都看见了?” 沈意驰扫了眼屏幕,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的快。 楚限会有什么反应?像沈肃说的那样替妹妹报仇?还是对他失望透顶,和他彻底不再往来? 沈意驰自嘲地想着,早在十七岁那年,楚限就已经对他失望至极了,现在倒也没什么再怕的,反而分外坦然。 “我要知道真相。” 楚限直勾勾地看着沈意驰,神色平淡,语气自如,“不是新闻上写的那些,我要从你嘴里亲耳听到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自己听了都不会相信的。” 沈意驰苦笑了一声,那时候没有人听他述说真相,是他自己一时软弱才给了沈肃瞒天过海的机会。 “你是你,我是我,” 楚限习惯性冷嗤了一声,微微抬起下颌,“我们两个人的判断力不同,你自己信不信,和我没关系。” “你真的要听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回忆过那时候的事情了。与其说是回忆,更像是在狡辩。” “沈意驰,你怎么越活越畏手畏脚了?” 楚限顿了顿,说出了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十七岁的你,所以你会不会气死你妈妈,我心里早有定论。” “楚限……” “你说的,我都会信,不仅是现在,那时候,我也会信你。” 楚限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 “可你不够信任我。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继续消磨你早年在我这里留下的好印象,我不介意把你当做害死我妹妹的凶手,不择手段地把你送进监狱。” 第12章 溅血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二的暑假。” 沈意驰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看了眼楚限后又重新将烟放下,楚限见状蹙了蹙眉,把楚灵泽之前给他的那颗糖果递到沈意驰面前, “当然记得。” 那是他和沈意驰度过的,最亲密最纯粹,也是最后的一段时光。 “就是那个暑假的最后一周,班上那几个男同学喊我去打球。” 沈意驰剥开糖纸,西瓜味的硬糖在唇齿间被焐出淡淡的果香,像是闯入枯热雨季中的清凉甜风,将沈意驰因为被掀开伤疤而隐隐生出的几分躁意吹散。 他仍旧记得那是一场暴雨后的晴天,球场上的积水被晒干,蒸腾着属于夏日的胶漆味,因为雨季而在家憋了一周的男孩子们三三两两地约着要去打球,沈意驰刚吃完午饭,就收到了同学发来的消息。 他还记得应约后他立刻也给楚限发了条消息过去,他说,他下午要去学校打球,问楚限来不来看。 那条消息楚限没有及时看见,到傍晚时才问了他一句在哪。 可谁也没想到那句“在哪”竟然成为楚限删掉沈意驰的联系方式前,最后发给他的一条消息。 蝉鸣吵闹,青阳穿云。 沈意驰帮忙收拾完碗筷后就去换了衣服抱着篮球准备出发,临走前却被叶眉叫住。 “意驰啊,今天太阳那么大,球场上没有阴凉肯定会中暑的,你别去了吧?” 叶眉平日很少管教沈意驰,她工作忙,经常出差,比起叶眉,沈意驰和父亲沈肃呆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我和同学约好了,打一会儿就回来。” 沈意驰并未把叶眉的提醒放在心上,以为这只不过是爸妈对孩子寻常的唠叨,可叶眉不知怎的居然一反常态,依依不饶地拦在门口就是不愿让沈意驰出门, “小驰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妈对家里的事情不上心?” “妈,你想多了……” “你爸心里就只有他的股票,他不会管教你,以后妈妈来照顾你,这次听妈妈的,乖乖在家打打游戏看看书,别出门了哈。” 叶眉确实没什么教育孩子的经验,沈意驰从小被他们夫妻俩放养式带大,倒也算根正苗红,还上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 沈意驰也早已习惯了他们对他的不闻不问,叶眉这次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的管束让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一个没控制好语气便和叶眉争了几句嘴,最后还是窝在电脑前的沈肃听到动静出来劝架, “男孩子出去打打球很正常,你儿子身强体壮的不会中暑的,你就别管他了,和我回卧室睡个午觉休息休息,好不好?” 沈肃那时的脸上犹存年轻时的俊朗,他嘴甜会哄人,两三句就把叶眉劝回了房间,和正在换鞋的沈意驰低声道, “你妈妈这两天肯定是没休息好,比较敏感,你也别和她计较。” “是我刚刚声音急了些,妈妈才以为我要和她吵架的。” 沈意驰叹了口气,“妈妈喜欢吃鸭脖对吗?我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一份。” “乖孩子,生活费还够用吗?我再给你转一点,你今晚请朋友们到外面吃一顿吧,晚上我也带着你妈妈去过个二人世界,给她解解压。” 沈肃笑得温柔,沈意驰便点了点头,抱着球下了楼。 他现在回想起沈肃的笑容却只觉得不寒而栗,就是那满面的笑意藏着杀人不见血的尖刀,欺骗了沈意驰和叶眉数十年。 沈意驰下楼没走多远,想看看楚限有没有给自己回消息时才发现手机忘了拿,还有答应给待会儿一起打球的一哥们的学习资料也没带,便又调转回家。 他还记得回家时看见有几个面生的小姑娘在他家楼下的健身器材旁玩耍吵闹,有一个小丫头穿着天蓝色的蓬蓬裙,头发乌黑,眼眸明亮,因为长得有点像楚限,沈意驰当时还多看了她几秒。 回到家里时,电视和客厅的空调都已经关上,爸妈房间的房门紧紧关着,沈意驰知道他们应该是在午休,便蹑手蹑脚地拎着鞋子溜进了自己房间。 学习资料被他顺手夹在了某本题册里,一时半会没找到,沈意驰便戴上耳机坐在书桌前开始仔细翻找。 耳机里放着当年最流行的Beats,空调的呼风声和书页摩挲的沙沙声填满了他的耳朵,以至于沈意驰没有听见一墙之隔的争吵声,还有他母亲留在这世上的,最后的哭泣声。 直到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耳机里的节拍,沈意驰才缓缓摘下耳机,可这次传入他耳朵里的只有楼下小姑娘的哭闹。 沈意驰以为是小丫头们玩耍时起了争执,并没有发现异常,他正要重新戴上耳机时,突然听见隔壁父母房间的房门被打开。 与此同时,沈肃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玥儿,我已经按计划处理掉那个女人了,等我处理掉痕迹就去楼下哭丧,估计最迟明天就会有警察到你们公司去,你可记得要让警察相信她真的有病。” “哎呀,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再说那女的是真的有病好不好?你不都看见诊断书了吗?怕什么。” 陌生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比起叶眉的稳重宽和更多了几分婉转柔媚,沈肃似乎在着手清理着什么,他不知道沈意驰回到了家里,便肆无忌惮地开着免提。 “等这事定案了我就把你们娘俩接到家里来住,立立马上要上高中了,他不是想上国际中学吗?叶眉一死,保险金刚好拿去给他交学费,剩下的钱就给他存着上大学用。” “你不给你大儿子留一点儿吗?” 情妇的声音清晰可见地雀跃起来,仿佛她刚刚参与的不是一桩杀人案,而只是踢走了她过上更好生活路上的一颗小小绊脚石。 “叶眉早就给他单独开了账户,没少给他留钱。再说那小子聪明自负,随他妈,太早熟了,哪儿有咱们立立讨人喜欢呢?” 沈肃的声音像染了霜锋的雪,带着粗糙的倒钩呼啸着吹进沈意驰的耳朵,将他脑中的一切鲜活吹成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寂。 他不敢相信,也没有办法相信。 几个小时前还坐在餐桌上欢声笑语的父母转眼间就变了样,一个露出了禽兽的獠牙,洋洋得意,一个已然倒在血泊之中,四分五裂。 “你们都说那小子聪明,你说他会不会发现端倪?万一你没处理干净被他看见,他去报警可怎么办?” 情妇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声晏晏地撺掇着沈肃连沈意驰一起除掉,沈肃却一口否决, “叶眉有抑郁症,伪装成自杀才能有理有据。至于沈意驰,我支他出门了,等他回来发现是他不听话,和他妈拌嘴才把他妈妈刺激得跳楼后忙着哭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想别的?而且不是我和你吹,这孩子跟我更亲,谁让他妈总是出差呢。” 沈意驰咬紧牙关贴在门边,听到沈肃引以为傲地和情妇炫耀自己演技精湛、听到沈肃想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他身上时,沈意驰也有过一瞬想要冲出去杀掉那虚伪男人的冲动,但沈肃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再难动弹, “当然,如果他真的发现了,我也不会留他,不仅是他,叶眉那个还在住院的老娘也干脆一并清理了,要不是怕警察怀疑我,我真想把他姥姥的氧气管子给拔了。” 沈肃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哄情妇开心的笑意,这笑意入了沈意驰的耳朵,只让他觉得恶心,觉得不寒而栗。 挂了电话后沈肃便立刻酝酿好了情绪,装成刚刚睡醒就发现妻子已经自杀身亡的可怜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在叶眉尸体旁边哭得撼天动地,邻居朋友们都说他可怜,为他惋惜,更有甚者,甚至前去指责沈意驰不懂事理。 但如沈肃所说,十七岁的沈意驰哪怕知道所有的真相,也无法真的动弹他分毫,不仅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当时还卧病在床的姥姥。 后来的一切都如沈肃所愿,他装作一个无辜的父亲,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沈意驰,叶眉尸骨未寒之时,他便将情妇王梦玥娶进了家门,名义上是为了沈意驰好,是为了找人来照顾即将高考的沈意驰,实际上他们二人还有那个早就被生下来的“弟弟”沈立从来都没有给过沈意驰好脸色看。 唯一的意外便是沈肃将叶眉推下去时没注意到楼下还有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女孩,这才造成了楚奕的枉死。 楚限听完后并没花太久去消化或者去确认其真实性,他自诩足够了解沈意驰,别人都说他楚限心气高傲,其实沈意驰也是如此。 他和沈意驰是同样的人,所以他明白,沈意驰不会屑于为了逃避责任而去编造这样一个故事。 “那现在呢?” 楚限的声音发冷,不止是为了他死于非命的妹妹,更是为了那个被沈肃和情妇一手毁掉的,曾经也意气风发的沈意驰。 沈意驰已经成年,他的姥姥也在前年算是寿终正寝地去世, “你不用再受制于他了,你是想就这么算了,还是要让他杀人偿命?” 沈意驰深深吸了口气, “我不会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只是那时候没有留下足够充分的证据,我想要收集足够的材料,还需要些时间。” “我会帮你的。” 楚限果断道, “不是为你,而是为我妹妹。” “……谢谢你。” 沈意驰没想到事到如今楚限还愿意相信他,楚限却并未打算收下他的这份谢意, “不必谢我,我说了是为了楚奕。” 入夜后的电视塔像投映在黑海之中的银月,远方热闹市区的灯火热闹被糅合成温柔的雾色,缓缓流入楚限眼底,给他清冷的五官染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如果沈意驰在那时就愿意这样全部告诉他,他也会像现在一样倾尽全力地帮他,并且不必把别人当做借口,而是直白热烈地、只为了沈意驰。 第13章 雨季 “因为我妈的事,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不好,” 沈意驰坐在楚限对面,微垂眼睑,“我不想拖累你,所以故意躲着你。最后在山上的那次也是我……” “我不想和你回忆山上那天的事情。” 楚限打断沈意驰,他现在可以理解沈意驰那时候对他的不耐和逃避,也会对那时自己的依依不饶抱有歉意,但他绝不可能原谅在那座山上发生的一切。 “沈肃现在在做什么?” 楚限不愿再谈论过去的遗憾,既然现在手里有足够的资源和权力去重查当年的叶眉自杀案,他就不会轻易放过沈肃。 “可我想知道,那天在山上我离开后,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意驰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眸色比常人要浅,像是被夺去了莹光的雪,这双眸子里曾经也流淌过星河万里,到今天却只剩下楚限晦暗不明的倒影。 “你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 “因为我想要向你争取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沈意驰,我耍起来好玩吗?” 楚限站起身来一把攥过沈意驰的领带,将他扯到面前冷声道,“你拒绝过我两次了,但你要知道事不过三,凭什么指望我还给你机会?” 湿润的雨水味从沈意驰脖颈周围蔓延开来,像是淋满了温柔月色的藤,不动声色地编织出一张难以逃离的蛛网。 “以后换我来被拒绝。” 沈意驰反手按住楚限的肩膀,眨眼间一转攻势,将楚限压在了沙发靠背上, “你别害怕。” “笑话。” 楚限咬牙切齿,在他凑近沈意驰的那瞬间他其实就开始后悔了,靠近一个信息素水平如此高的Alpha简直是在自找苦吃,更何况他不仅是生理上,就连心理上也对那可恶的雨水味有着反应。 Omega的西瓜香被Alpha强硬的信息素强迫着勾引而出,沈意驰记得楚限容易信息素分泌紊乱,便把握着尺度没有欺负他太狠, 清甜果香融入雾蒙蒙的雨色,像是回到了绿意盎然的夏天,雨滴穿过太阳光线被炙烤成蒸汽,悄然散入多汁的西瓜甜味之中。 沈意驰那古怪的占有欲终于被这西瓜香满足,他低头靠在楚限的颈间,指尖摩挲着把楚限的腺体挡得严严实实的抑制贴, “从高中到现在,每个夏天我都会想起你。” “只是想起?” 楚限仰起脖子,像是在躲避,可空气中西瓜的甜味却又更加浓郁, “想的只有你。” 沈意驰低笑了一声,“以前我不敢奢望,但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所以我想胆大包天地讨一个以后。” “沈意驰,你说夏天的西瓜让你想起我,可你知不知道,每年的六月到八月,既叫夏天,又是雨季?” 楚限咬着唇,“春秋的雨哪怕没有连成季,却也是会经常下着的。” “楚限……” 沈意驰被楚限推怂开,楚限缓缓闭了闭眼,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 “你知道我家里的窗户为什么都那么大吗?” 楚限再次睁眼,静静地看向沈意驰。 十六七岁时,他短暂拥有过的沈意驰。 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夏天,太阳满得要溢出去的九月份,楚限在市统考排名榜上看到了那个和自己并列排在第一的名字,沈意驰。 沈意驰……楚限皱了皱眉,他从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们的学校是闻名全国的精英高校,国字头公办,不看学生的家庭背景,只看学生的学习能力,但从小到大接受严格精英教育的楚限并没有感受过多大的竞争压力,他从入学到现在一直都稳居第一,无人能敌。 直到沈意驰的出现。 这个名字不仅和楚限并列了两次,甚至在第三次模拟考时以一分之差超过了楚限,心高气傲自诩天才的楚限哪里受得了被这样挑衅,当即开始了对沈意驰的“调查”。 说是调查,其实更像是他不受控制地被沈意驰吸引了注意力而不自知。 沈意驰在楚限隔壁的重点班,是高二才转学过来的插班生,不仅普通考试名列前茅,甚至物理竞赛还得过奖项,而且他眉目含星,人长得帅,又是时常笑着的,没过多久就比总是面无表情的楚限还要受欢迎。 楚限对他的第一轮调查结果只有一句话:活蹦乱跳的吵闹Alpha。 楚限分化成Omega后本能地就对Alpha产生了普遍的敌视心态,进入高中后为了防止被骚扰,他一直都在用抑制剂伪装成Beta。 没过多久的第四次考试,楚限再次回到了年级榜首,甚至还甩了第二名沈意驰十几分。 看到排名的楚限悄悄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去在意这耀眼的Alpha,可没想到他还未来得及从排名榜前离开,沈意驰就被一群抱着篮球的男生们簇拥着走了过来。 “哎,沈哥,你这次终于不是第一啦?我们学校的天才楚限可不是盖的,看来你和他还是有些差距的哦?” “楚限?” 沈意驰微微抬着头,看着排名榜最上面的那个名字。 楚限原本想离这些满身汗味的男生远一点,可听到沈意驰念叨他名字时,他却又顿住了脚,安安静静地藏在了人群之中。 “你不会还不知道楚限吧?你都转过来多久了!” “我知道他啊,” 沈意驰爽朗一笑,“长得很漂亮。” 楚限微微一怔。 对他的谈论,尤其是外貌方面的夸奖他几乎是从小听到大,已经到了不管别人如何夸他都毫无波澜的状态,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沈意驰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竟然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谁不知道他长得漂亮啊,不过可惜是个Beta,要是个Omega我肯定就去追他了。” “拜托,人家Beta也有大把人追好吗?还能AO通吃,你看你狭不狭隘。” 周围的男孩子们三言五语地聊着,沈意驰闻声却笑了笑, “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冷了。” “是沈哥你不懂情调,你们是不知道,每次楚限瞪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楚、楚限?!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终于有人看见了故意藏在人群里的楚限,这一嗓子下去周遭的同学都噤了声,生怕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冒犯的话被楚限听了去。 “公共场所,我不能来么。” 楚限说着已经看向了沈意驰,“满身臭汗,我看你也没觉得多冷。” 楚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沈意驰他们一堆人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沈意驰,你完蛋了,你说他冷被他听见了!” 有人立刻起哄,沈意驰却有些苦恼地摸了摸头, “我说他冷是在夸他啊,他怎么还生气了?” “你可别再招惹他了,算了不谈成绩了,今天老班不在,晚自习去操场打球不?” “可以啊。” 沈意驰笑道,琢磨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比我想得还要漂亮。” “沈哥你在说啥呢?没听清。” “没什么。” 沈意驰笑了笑,往楚限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身边始终众人簇拥,而楚限则是和他恰恰相反的一片寂静。 守着规矩长大的楚限自然是看不惯沈意驰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在鄙夷其随性的那份情绪之中,又夹杂了几分对其自在的羡慕。 那一次见面后沈意驰就没再考赢过楚限,只是他们俩之间的分差越来越小,直到有一次沈意驰只比楚限少了三分。 “喂,沈哥,你这答题卡上有道选择题没涂啊?” 负责发答题卡的课代表一眼看见沈意驰卷面上的一小块空白, “不对啊,这题你才给我讲过,你不是会做吗?一道题可是四分呢……等一下,加上这四分你不就是年级第一了?!” “当时不会做。” 沈意驰淡淡将答题卡折起来放进了抽屉,“后来才想通的,所以不算。” “骗人,你……你是不是故意控分啊?怕楚限找你麻烦?” “怎么可能。” 沈意驰矢口否认,“马上篮球赛开始了,别在这儿纠结这两分了。” “我这不是为你感到惋惜吗!” 课代表啧啧了两声,“今天咱们打楚限他们班,不是我夸张,他们班真的打球特别菜,哥你都不用上场。” 篮球赛是学校运动会最早开始的项目,最后的决赛会在运动会当天举行,所以小组赛和淘汰赛要早早开始。 “那楚限会上场吗?” 沈意驰拎着衣服,准备去更衣室换篮球衣。 “会吧,他们班除了他真没什么人会打了。不过他还挺厉害的,要是能挖来咱们班,第一就稳了。” “那我也上场。” 沈意驰笑着关上了更衣室的隔板,他想看看那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楚限有多能打。 出乎沈意驰意料的是,这场比赛比他打得任何一场都要累。 他们班太过轻敌,除了沈意驰就没派几个会打的人上去,团队篮球赛一下就变成了沈意驰和楚限两个人之间的对决,而楚限又比沈意驰想象中难缠太多。 比分一直咬得很紧,打到最后沈意驰甚至被楚限逼出了胜负欲,他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终于收敛,楚限见状却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沈意驰掀起球衣下摆擦了把汗,楚限别扭地挪开目光, “我没笑。” “我看你好像跑不动了,可得小心了。” “管好你自己。” 楚限冷冷道。 沈意驰注意到楚限的体力似乎快到极限,最后一球打得格外胶着拉锯,楚限本身连Beta都不是,Omega和Alpha之间体能和力量的差距到底是难以逾越,哨声吹响的那一刻,他终于还是因为耗尽了体力而没能跳起来,让沈意驰投进了那最后一球。 球场上安静了一秒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尖叫声。 “楚哥你一个人得了四十多分啊!!楚哥你是咱班的神!” “太精彩了……!我们班虽败犹荣!” 欢呼声在楚限耳畔变得有些模糊,他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重重地喘息。 “起得来吗?” 沈意驰也累得够呛,只是看见楚限跌坐面前时,他心里那点儿想开屏的小心思还是占了上风,他稳了稳呼吸,走到楚限面前弯腰朝他伸出了手。 “……谢谢。” 楚限无奈地笑了笑,正要借沈意驰的力站起来时,沈意驰却又收回了手,楚限还没来得及表达疑惑,一件带着雨水气息的校服外套便被披在了他头上。 “你干什么?” 楚限的视线被衣服挡住,只能凭感觉知道是沈意驰将他拉了起来。 “你的抑制贴松开了。” 沈意驰吸了吸鼻尖,楚限闻起来居然是甜的。 他刚刚弯腰凑得近才嗅到了那淡淡的西瓜味,同时也看见了楚限衣领里藏着的贴剂,这小子怎么会是个Omega…… 那句“如果他是个Omega我就要追他了”不合时宜地在沈意驰耳畔响起,他莫名其妙地就拉起了楚限的手,不想让第二个人发现这个秘密, “我带你去更衣室,你有带抑制剂吗?” 第14章 “笨蛋” “有。” 楚限摸了摸后颈上的贴剂,因为剧烈运动加上出了汗,确实已经没有黏性了,好在他习惯了未雨绸缪,书包里有一堆备用贴。 “……” 沈意驰在心里预演过的帮楚限买抑制剂的戏码落空,他叹了口气,只能说不愧是楚限。 楚限裹着沈意驰的外套被他一路牵着小跑躲进了更衣室,密闭空间里信息素的蔓延和掠夺显得更加肆无忌惮,沈意驰咽了咽口水,主动退了出去, “你放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第六排靠走廊窗户,在书包夹层里。” 教学楼里四处都是学生,楚限不方便出去,只能拜托沈意驰帮忙,沈意驰倒是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一来一回没用几分钟。 楚限接过他递来的药盒,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 “刚刚没来得及和你说,能麻烦你再帮我把毛巾也拿过来吗?不把汗擦干净的话没办法用抑制剂。” “毛巾?也放在书包里吗?” 沈意驰回想了一下,“我刚刚没在你包里看见毛巾。” “那应该是我忘记带了。” 楚限没多大反应,正准备用纸巾将就一下,却听见沈意驰扭扭捏捏道, “你可以……用我的。” “……你洗过吗?” 楚限不喜欢纸巾被汗水黏在脖子上的感觉,要是有毛巾能用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昨天刚洗的。” “那就麻烦了。” 楚限说着已经伸出手来勾了勾手指,沈意驰打开储物柜,把毛巾递到了楚限手里。 信息素的味道是难以清洗的,Omega对Alpha的味道又尤其敏感,毛巾擦过楚限的脖子时,他还是嗅到了淡淡的雨水味,像是被湖水浸泡过的橡木,凉意幽幽。 不过他并不讨厌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装成Beta?” 沈意驰靠在储物柜的另一侧,帮楚限守着更衣室的大门。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Omega,和我打球时还会用尽全力么?” “……” 沈意驰仔细想了想,大概是不会的, “可那样的话你就能赢,你很强。” “但我会打得不痛快。” 楚限贴好抑制剂,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来,“今天谢谢你,毛巾我明天洗干净还给你。” 楚限说完就推开更衣室的门要回教室,临走时突然被沈意驰拉了一把胳膊, “你……自己洗?” 沈意驰摸了摸鼻尖,自己都觉得有些唐突了。 果然,楚限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我家有专门洗衣物的阿姨。” “我的意思是这条毛巾……不能机洗,会掉毛,我一般都是手洗。” 为了缓解尴尬,沈意驰干脆信口胡诌。 “哦,” 楚限点了点头,“那还挺精贵。” 沈意驰:“……”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楚限鄙视了。 “今天的事麻烦你保密,” 楚限叮嘱道,“我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其实不是Beta。” 沈意驰笑着说了声好,心想这不是巧了吗,他也不想。 楚限便不再多言,拿着沈意驰那条印着棕色小熊的毛巾像无事发生过一样回到班上准备上晚自习。 放学回家后楚限把毛巾和今天换下的球衣一起扔进了洗衣篓,回房间看了一会儿书后又悄悄跑了出来,将那条毛巾捡回来躲在卧室内的卫生间里亲自用手给沈意驰搓了个干净。 第二天一早楚限便在沈意驰班门口等他,沈意驰难得不是踩着铃声进教室,一打眼就看见了楚限,他一边把书包从窗户往座位上扔一边走到楚限旁边, “你找我?” “还你毛巾,” 楚限递给沈意驰一只浅色小礼品袋,袋口还用缎带打了个礼节,沈意驰愣愣地接过这过于正式的袋子,只听楚限又补充道, “是我亲自手洗的。” “……啊?” 沈意驰没反应过来,楚限便继续解释, “你毛巾上的图案也太幼稚了,给阿姨洗我嫌丢人。” “哦……” 沈意驰抱着袋子看着楚限快步离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楚限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当天沈意驰就被老师给赶出教室去罚站,班主任见了气得直拍桌子, “沈意驰,你捧着个毛巾发什么呆?这毛巾上是有魔法让你着了迷吗?” 沈意驰闻声只是继续笑,没有回应,也没有否定。 楚限本以为将毛巾还给沈意驰后他们俩就算是两清了,可他没想到,沈意驰会像烈夏的雨季般铺天盖地地闯入他的生活,将他有关那年的记忆淋得闪闪发光。 最开始只是加了他的微信,慢慢到偶尔出现他桌上的西瓜果汁,再到晚上放学后一起走到学校门口时经过的星光小路,最后他们俩经常一起出现在图书馆、操场、还有食堂。 在沈意驰的有意维护下,没有任何人发觉楚限Omega的身份,直到春假时学校通知他们高二全体师生要和新入学的同学们一起前往城外的军事基地开展军训。 他们这一届高一时赶上台风暴雨,错过了最佳的军训时间,便挪到了第二年和新生一起去拉练。 楚限虽然矜贵,但并非是个吃不了苦的花瓶,一开始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军训之旅并没有怎么担心,直到被人提醒,军事基地里没有独立卫浴,所有人都要挤在大澡堂子里“坦诚相见”。 学校根据性别分配营房宿舍,条件较好的八人间都分给了Omega,Alpha和Beta则被分去住十人间,楚限的运气很差,不仅要和九个不熟悉的Alpha住在一起,还要睡大通铺。 十个人挤在一条榻榻米上、没有挡板的大通铺。 临行前楚限的妈妈陈如霜还有点舍不得让他去受那个苦,而他的父亲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也不必说是楚家的继承人”就把楚限给激得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学校大巴。 楚限心情不好,周围气压也跟着低下来,没人敢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去,直到嘻嘻哈哈的沈意驰背着个大背包跳上了车。 “楚限,你到的还挺早?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沈意驰自然而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楚限旁边。 “所有学生都要参加,我有什么理由走后门。” 楚限淡淡反问, “你有口香糖吗,我不习惯坐大巴。” “学校不让带零食,还翻包检查呢。不过我带的有垃圾袋,你要是想吐可以用用。” “……不需要。” 楚限扭过头去闭目养神,不再搭理沈意驰。 “我听说你抽签抽到了那个大通铺宿舍?” 沈意驰对楚限的冷淡习以为常,楚限只是看起来懒洋洋的,实际上别人说什么话他都认真听着呢, “要不和我换换?我住的下铺。” “都一样是人挤人,有什么必要吗?” 楚限不以为意,原本大巴车里空气流动就不通畅,各种各样的信息素还都被混合在一起,搅得他头疼胸闷。 “当然不一样,大通铺是人叠人,你想大晚上被别人抱着睡吗?” “没人敢碰我的。” 楚限挑了挑眉,“头晕,你安静一会儿,让我睡一下。” “好。” 沈意驰往楚限那边挪了挪,把肩膀伸到他脑袋旁,“要不要靠着?肯定比大巴靠背舒服。” “这么多人都看着……” “不会有人看见的。” 沈意驰直接上手将楚限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快到了我提前叫醒你。” “……” 楚限没再反抗,昏昏沉沉的浅眠之中甚至还蹭了蹭沈意驰的脖子,稍显贪婪地在他耳畔嗅了口清新的雨水香。 沈意驰一怔,愣了两秒后悄悄拿出手机开始在百度上搜索,“Omega闻Alpha的脖子是什么意思?” 搜索出来的结果越看越暧昧,甚至已经到了少儿不宜的生殖需求描述部分,沈意驰越往后翻越觉得喉咙发干,直到有人咚的一声敲响了他的脑袋, “沈意驰,你行啊,强调多少次不能带手机,你还敢这么正大光明地玩?” 带队老师一嗓子喊醒了车上一大半睡着的学生,同学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学校老师苦沈意驰久矣,这小王八蛋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可成绩上又跳不出毛病,让许多老师想骂他都无从下口,这好不容易才逮到他的错处,带队老师说什么都要严格处置,坚决没收他的手机。 沈意驰匆忙滑掉搜索记录,老老实实地把手机交给了老师。 带队老师原本还想再说教几句,却突然看见靠在沈意驰肩膀上的男生微微抬起头来,眼里还带着迷茫的冷意和被吵醒的不悦。 怎么楚限会和沈意驰坐在一起?? 老师咽了咽口水,谁不知道楚限是尊佛爷? 看着欲言又止并且最终放过了自己的老师,沈意驰无辜地眨了眨眼,还不知道自己是托楚限的福才逃过一劫。 “怎么回事?” 楚限捏了捏鼻梁骨,放肆地压着沈意驰伸了个懒腰。 “玩手机被老师发现,收走了。” 沈意驰本还想加一句都怪你,但看了眼楚限后他决定放弃这个约等于自杀的想法。 “笨,” 楚限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这都能被发现,你行不行啊?” 第15章 窥视 接下来的车程里沈意驰因为没有手机玩便只能拽着楚限唠嗑,楚限好几次听着听着眼皮都合上了,额头撞到沈意驰的下巴又惊醒过来,只得嗯嗯地敷衍他两句。 所有人在路上时还抱有几分新鲜感和兴奋感,等到了军营里被赶下车看到那一排站得笔直的威严教官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学校卖进了一个地狱。 在教官的厉声催促下,大家纷纷各自搬起各自的行李,按照安排被带去住所安顿,楚限所在的大通铺在整个营房的尽头,沈意驰看着他和另外九个健壮Alpha被点名后一起拎着箱子走进去时还想站出来说咱俩换换,结果被楚限淡淡一眼直接瞪回了队伍里。 好在他的宿舍就在大通铺隔壁,十个人被点名带进去分配好床铺后正要开始收拾行李,只听楚限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我住这里。” 沈意驰有些讶异地回头,却发现楚限并非在和他讲话,而是对着住在他对床上铺的一个好兄弟说道, “那边我已经帮你划好领地了,能睡的地方比这儿还大。” “啊?这……教官同意我们私下换床吗……?” “被发现了就说是我逼你换的。” 楚限说着已经帮他拎起了枕头,“换不换?” “行行行,换,” 好兄弟挠挠头,又不敢和楚限对着干,反正住哪儿条件都差不多,大通铺还热闹一些,在楚限的注视下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刚刚摊开的行李欣然搬去了楚限的住处。 趁着楚限出去拿行李,宿舍里面炸开了一顿讨论, “我的天,我怎么觉得楚限和沈哥你走得近之后越来越有要成为校霸的势头了?” “和我没关系,我很乖的。” 沈意驰抖开被罩,心里想的都是楚限要住在他对床了,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一起睡过的好哥们了? “就你还乖呢?今天老师抓着你玩手机的时候那表情别提有多得意了,你肯定是老师们眼里的头号眼中钉!” “不过你们别说,咱们这儿这么多Alpha,怎么能让楚限区区一个Beta当了校霸?” 说这话的是住在楚限下铺的男生莫扬,一米八的个头两厘米的心眼,各方面都被楚限压过一头,显然是看他不爽很久了。 “那你和他打一架去?我就不信他瞪你一眼你还敢说话。” 有人起哄道。 莫扬不想被拂了面子,嘴硬道,“我可不怕被他瞪,再说了,他那小身板要真打起来肯定会被我卸开来,我……” “咚——” 只听沈意驰似是无意地将莫扬刚刚放好的暖水瓶踹翻在地,他朝着莫扬和善地笑了笑, “就算只能Alpha当校霸,也轮不到你来当。” “你……你别太嚣张了。” 莫扬不敢和沈意驰有正面冲突,这沈意驰信息素级别高,反应能力和运动神经也都超乎常人,就算是在Alpha之间也是被当做“狩猎者”那一类角色的存在。 “我等着你造反。” 沈意驰嗤笑一声,像是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吓得其他人都不敢再乱说话。 “造谁的反?” 楚限刚好拖着行李箱进来,一推门就听见沈意驰说造反,不免好奇问了一句。 “肯定不会是你的。” 沈意驰无辜地眨眨眼,帮楚限把行李箱拖了过来,“你睡上铺能不能行啊?要不再和我换换?下铺方便些。” “多余的担心。” 楚限冷笑,挥挥手让沈意驰让开,自顾自地开始收拾箱子。 一旁的人看了却都觉得震惊,这沈意驰上一秒还像是会吃人的猛兽,满眼阴鸷,下一秒怎么就变成了摇着尾巴的狗。 莫扬躺在床上看看沈意驰又盯了盯楚限,哪个都看不顺眼又哪个都惹不起,气得他重重躺下,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 其他人都只是摇摇头,没人愿意搭理他。 宿舍安顿好后,惨绝人寰的军训拉练便正式拉开帷幕。 沈意驰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楚限的体力跟不跟得上Alpha的训练量,甚至他们练了一下午正步后楚限连汗都没出一滴。 “楚兄,你这体质挺好啊,” 同宿舍的兄弟开始主动和楚限搭话,“不出汗的话今晚可以省一顿澡,真羡慕你啊。” “不洗澡有什么好羡慕的?” 楚限灌了口凉开水,不解道。 “喔,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上一届师兄师姐说军营里最破的就是那个澡堂了,每晚供水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而且淋浴头特别少,平均下来三个人共用一个,那哪里是去洗澡啊?说不定洗完会变得更脏。” “……” 楚限听罢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起来,睡觉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洗澡才是最难过的坎……他总不可能这半个月都忍着不洗澡,但一进澡堂不就等于要扒光了给人看? 沈意驰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悄悄凑到楚限旁边问他打算怎么办。 “我能应付。” 楚限考虑片刻后似乎是想到了解决办法,到了晚上,沈意驰才见识到他所谓的“应付”究竟有多么极限。 当劳累了一天的同学们挤进澡堂冲水时,楚限会悄悄拎着洗漱用品站在澡堂后面掐着表等着,等到停水前九十秒,别人都被催促着往外赶时他再趁乱冲进去,在人最少的角落里迅速洗完,穿好睡衣后再端着盆子装作自然地走出来。 让沈意驰感到最震惊的是楚限虽然每天只用九十秒,洗得却好像是他们宿舍最干净的,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就连头发也一直都是干净蓬松的。 这样安然无事地过了一周后,一直致力于找楚限茬的莫扬注意到了他的古怪,也注意到了沈意驰和楚限的微妙关系。 莫扬故意等了一个沈意驰拽着楚限出去打水的空隙招呼着宿舍里其他几个Alpha神秘兮兮道, “兄弟们,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有关楚限的不得了的秘密。” “什么意思?” 一提楚限,很少有人会不感兴趣,楚限因为太过优秀而总是给人遥远的距离感,因而也更容易激起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的好奇心。 “我怀疑他根本不是Beta!” 莫扬煞有其事道,“我睡他下铺,每晚都是闻着那沐浴露香味睡着的,但你们说这样的条件下谁不是一身汗味?除非……他的信息素本就是那个味道!” “你这……就有点不靠谱了吧,可能是人家特别爱干净呢?” “你别急啊,还有个更重磅的——你们自己回忆回忆,有谁在澡堂里遇见过他?” “我没有。” “我也没有。” 莫扬看他们纷纷表示没见过,更加志在必得,得意洋洋道, “知道咱们为啥遇不到他吗?他是故意躲着人在洗的!经过我的观察,他每天都故意等到最后大家都往外跑的时候才冲进去,那你们说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呢?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 “喔——!我知道了!你们说楚限他会不会……会不会是那种进化过度的‘超级Alpha’,他也许……也许有两个OO耶?所以他才这么厉害……!” “那也太变态了吧……不过我要是有两个我还巴不得到处炫耀呢,有什么好躲的?” “你都说他变态了,你喜欢被人叫变态啊?” 男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觉得楚限身上一定有什么巨大的谜团等着他们去探索,当即做出计划,决定今天晚上洗澡时要打个措手不及,一探究竟楚限到底瞒着些什么秘密。 毫不知情的受害人楚限还不知道托那群哥们的福,有关他有两个OO的流言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他还在好奇为什么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里饱含崇拜。 转眼间暮色西沉,晚上唱完军歌后又到了洗澡的夺命二十分钟,楚限像往常一样端着盆子溜到了澡堂后门处开始掐表,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垃圾箱后面躲了三四个充满好奇心的Alpha。 等到最后九十秒时,楚限轻车熟路地冲进了澡堂,莫扬一个没注意就把他给跟丢了,几个人晕头转向地琢磨半天,决定就进澡堂一探究竟,除了澡堂楚限肯定不会去别的地方的。 五十米外的营房中,沈意驰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宿舍,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咱们几个?” “哦,沈哥你回来了?莫扬他们几个好像要干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几个人神秘兮兮地往澡堂去了,也没拿澡盆,不知道他们想干啥。” 同样早早回到宿舍里开始看书的同学随口回答道,过了一会儿没听见沈意驰的回应,抬起头来才发现沈意驰竟也不见了踪迹。 澡堂之中雾气弥漫,地上积了一层没来得及筛下去的水,还飘着几瓶用空后没扔进垃圾桶的沐浴露。 莫扬一行人循着哗啦啦的水声一路偷摸溜到了最里头的那间大堂,他们扒着门边探出头去,果然看见了楚限正在洗澡。 只是他把浴巾挂在旁边的沐浴喷头上当做遮帘,加上堂子里水雾蒸腾,没人能看清楚限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要不咱们走近了看?就装作来晚了也要洗澡。” 莫扬提议道,其他几人点头赞成,他们便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服。 莫扬带着赤条条的几个人蹑手蹑脚地捧着衣物要往里淌时,突然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朝后拖去。 “谁呀,他妈的想干什——” 莫扬在积水里摔了个屁股墩儿,正要开口大骂时一眼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沈意驰,那双迷惑了不知多少Omega的眼睛里泛着凌厉的寒意,雨水味的信息素穿过水雾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几人涌来,逼得他们呼吸发紧,不敢动弹。 “还不滚?” 在沈意驰强硬的驱使下,以莫扬为首的几个人屁滚尿流地逃出了澡堂,听到声响躲到了浴巾后面的楚限一看门口只剩下沈意驰,莫名其妙地就松了口气, “你突然释放信息素干什么?” “赶走一些不老实的野狗。” 沈意驰收放自如,“我帮你守着,你放心洗吧。” “水都停了。” 楚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他身上的泡沫已经冲刷干净,便取了毛巾要擦水,他刚转过身来就看见沈意驰也面对着他走了进来,好在楚限反应极快,立刻扯了浴巾背过身去,倒是沈意驰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我以为你说水停了是洗完了的意思。” “……” 楚限无话可说,迅速擦干了水套上睡衣,“今天还得谢谢你,要是被莫扬发现身份,恐怕会惹出一堆麻烦来。” “嗯……” “你怎么会折回来?我记得你每次不是都早早地回到宿舍吗?还有莫扬,他怎么会突然来澡堂堵我?” “嗯……” “沈意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楚限看沈意驰双目无神,实在是没忍住,照着他的后腰来了一拳头。 “啊?有,我在听呢。” 沈意驰挠了挠头。 “那你说,你有什么想法?” 楚限抱着手,静静地等着看沈意驰如何狡辩。 “想法就是……你背挺白的。” 沈意驰认真地回答道。 第16章 夜半 楚限差点一个手抖把塑料盆盆沿给捏碎,但他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波澜,稳了稳心神后才开口道, “谢谢你的夸奖,流氓。”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杀了我。” 沈意驰被楚限这么冷不丁的一句道谢给咽得无话可说,甚至还有几分受宠若惊。 “首先,骂你流氓并不是在向你道谢,其次,” 楚限顿了顿,缓缓道, “要杀你得从长计议,不急于这一时,我才好做得滴水不漏。” “你这就有点恩将仇报了。” 沈意驰啧了两声,“我去澡堂找你之前听隔壁宿舍聊了会儿八卦,你猜我听到了关于你的什么传闻?” “我能有什么传闻?” 楚限对这些八卦向来都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不过同学们一般都被他的气势震慑而不敢谈论他,怎么会突然传出来什么流言? 看着沈意驰嘴角擒着的笑,楚限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传闻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说你是进化超前的Alpha,怀疑你长了两根OO所以才不敢和大家一起洗澡。” “……” 楚限的表情凝固了足足三秒,在那三秒里,沈意驰确信他在楚限脸上先后看到了迷惑、愤怒、震惊和不可置信等多种情绪。 “莫扬他们刚刚大概是想来求证这件事的,可惜被我赶走了,现在指不定又传成什么样子,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证明你只有一根……” “不需要。” 洗澡盆被哐当一声塞进了沈意驰手里,楚限气势汹汹地朝营房里走去,经过一阵叮铃哐当咚咚咔嚓,莫扬那几个小兄弟几乎是排着队把没被老师收走的零食、漫画、游戏机和充电宝“上贡”给楚限以求原谅。 “说,错哪了。” 楚限坐在莫扬床上,撑着脸懒洋洋地看着他们“进贡”来的好东西。 “不、不该去偷看咱们楚哥洗澡。” 被修理得服服帖帖的莫扬垂着脑袋唯唯诺诺道。 “还有呢?” 楚限似是觉得不满意,莫扬旁边的小兄弟又赶忙补充道, “不该信谣传谣,不该说楚哥你、你有两根OO。” “以后还敢么?” “不不不不敢了!” “沈意驰,从里头挑几样拿走,剩下的还给他们。” 楚限指挥道。 另一边儿看热闹的几个老实的兄弟不停地捂嘴偷笑, “咱们楚哥这哪是校霸啊,得是个千秋霸主才能有这个派头吧?” “楚限要是皇帝的话,沈哥像不像宗人府的小太监?” “你别说,还真像……笑死我得了。” 经过楚限的一番整顿,接下来的一周里莫扬几个人老实得不得了,甚至在洗澡时间的最后九十秒里亲自站在澡堂门口帮楚限清场。 长达半个月的军训转眼间到了尾声,最后两天甚至让他们遇上天公作美,连着下了好几场大暴雨,拉练场地差点变成沼泽地,教官无奈,只得放过他们,让全校同学一起坐在室内看红色教育电影。 电影虽然年代久远,但不用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走正步比什么都强。 隔天就要踏上返程,在营地的最后一晚格外热闹,教官口哨都吹烂好几个才让这群容易热血亢奋的青春期同学们老老实实躺回床上安静入眠。 晚夜宁静,裹了月屑的雨滴顺着房檐悄然落在柔软的草叶上,缀出一串串剔透的雨色,凌晨的营房内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沈意驰翻了个身,原本莫扬那挖掘机一般的呼噜声就入了他的梦,烦躁之时忽然感觉到有人摇了摇他的胳膊。 “谁……?” “嘘——” 沈意驰猛地坐起身,温凉的手指便轻轻点在了他的唇上。 “楚限?” 沈意驰压低了声音,看着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床边上的楚限,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穿上衣服跟我走。” 楚限也含着声音说话,看样子并不像吵醒其他人。 “去哪?” 沈意驰抓过挂在床边的裤子随手套上,楚限却故意卖着关子, “废话少说,来不来?” “你终于忍不住想对我下手了?需不需要我写张遗书说和你无关啊?” 沈意驰调侃道,楚限轻笑了一声没搭理他,等他穿好裤子后便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悄悄溜出宿舍。 营房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守夜值班的教官和老师,楚限却像是早有准备,拉着沈意驰绕进楼梯间,咔啦一声推开了积满灰尘的一扇小窗,窗外是一片青草地,翻下去不容易发出声响。 “你笑什么?” 楚限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沈意驰。 “我在笑,那么洁身自好规矩严肃的‘楚神’居然会主动带着我半夜翻窗。” 沈意驰说着就抓起楚限的手往自己衣服上拍了几下,蹭掉了楚限手掌上沾到的灰尘,他知道楚限是爱干净的,握一手灰肯定不舒服。 “你这衣服不要了?” 楚限瞪了他一眼,沈意驰却只是笑笑,抓住窗沿眨眼间就先翻了出去, “我帮你探探路。” “我白天考察过,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楚限嘴上说着不屑,眼尾却还是弯出了笑意,这扇小窗在半层楼高的位置,要翻出去还得稍微跳一脚,楚限却在半空中被沈意驰给截胡,强韧有力的臂弯揽住了他的腰,带着少年人温热的体温和潮湿的雨味, “就半米而已,我需要你接吗?” 楚限定了定心神,话尾中却还是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沙哑。 “你落脚的地方有个蚂蚁窝,我怕你踩到,” 沈意驰脑子转得飞快,迅速为自己的一时本能冲动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那现在还不放我下来?” “草地里都是湿泥,我抱你走出去。” 沈意驰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看你穿的白鞋。” “……” 楚限这次找不到理由推拒或是反驳,只能由着沈意驰直愣愣地把他抱出草坪。 “Omega的腰都这么细吗?” 放开楚限前,沈意驰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楚限愣了一刹,当即反驳道, “我还想先问问你,你们Alpha的睡相都那么蠢吗?” “你居然偷看我睡觉?” 沈意驰想起楚限叫醒他前肯定在自己床边站了一会儿,他……没有磨牙打呼噜或者说梦话吧?如果说梦话了,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你看了多久?” 沈意驰不放心地向楚限确认,楚限却是狠狠地给了他一胳膊肘, “看一眼都觉得是在受难。” 第17章 雨入星湖 他们这次所在的训练营地藏在重峦叠嶂的山坳之中,夜晚虫鸣茂盛,掩盖住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守夜的教官并未发觉,有两个不老实的学生已经悄无声息地溜出了住宿区。 “楚限,你不会是要提前回城里去吧?” 沈意驰跟着楚限一顿走,转眼间营房已经被甩在身后,面前是前几日他们训练射击时曾经来过的山坡。 “你不觉得这里空气很好吗?十个人挤八平米,我每晚都在你们的信息素里煎熬。” 楚限顿了顿,要只是各色陈杂的信息素就罢了,其中还混着沤湿的汗臭味,很难说不是一种折磨。 “你该早告诉我,我可以压过他们的。” 沈意驰快步跟上楚限,和并排往山坡上爬。他这些天怕楚限会不舒服,一直在有意收敛信息素的释放。 “你的……太烈,万一把谁易感期给激起来,我可受不了。” 楚限耸了耸肩,“不过这两天下雨,到处都是你的味道,舒服多了。” 要知道莫扬那小子闻起来可是和胶漆似的,还有沈意驰上铺的那兄弟,经常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八角味,沈意驰的味道和他们比起来太好接受了。 “你闻出来是雨的味道了?” 沈意驰顺手从脚边折断了一株青叶,两指一拧就让那叶片飞转起来,洒出一圈涟漪般的雨露,承接了月色的水圈像极了一朵刚刚绽开的白昙。 “我是没有鼻子,还是没有嗅觉吗?” 楚限好笑道,“怎么,你觉得你的味道很难被辨认?” “因为这味道太过常见,很多人甚至辨别不出来那到底是我的信息素,还是空气中湿度太大。” “常见?我可不觉得,” 楚限突然笑了一声,“与其说是常见,不如叫它广礴。你自己没有闻出来吗,自然落下的雨和你的味道是有区别的,一般的雨都沾过了灰尘,而你闻起来非常干净。” 听到“干净”这两个字时,沈意驰心里微微一动, “我以为你不屑于讨论这种话题。” 要知道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讨论他的信息素闻起来怎么样的暧昧程度和隐私程度可是毫不亚于直白地讨论楚限到底有几根OO。 “只是纠正你的看法。” 楚限也学着沈意驰拔了棵宽叶野草,但他没能拧出漂亮的水花,反而抖了自己一脸还没干涸的雨珠。 “要技巧的。” 沈意驰哭笑不得,习惯性伸手去帮楚限揩掉他脸上的雨水,指腹不经意间挲过楚限的唇角时,他才反应过来沾了满脸味道和他信息素相同的液体的楚限看起来有多么色情。 “你再搓一个我看看。” 楚限显然没有意识到,甚至自顾自地掀起了沈意驰的衣角擦去另半张脸上的露水,反正刚刚都用来擦过灰了,再擦擦雨也无伤大雅。 “这你也要学?” “不想被你嘲笑而已……我突然想到,雨季时你的可替代性会变得很强,存在感也会变得很弱,不过也有好处,你未来的恋人在雨季里不需要太依赖你,这对你和你的恋人而言都会是一个特殊的优势。” 楚限分析道,沈意驰听完却突然凑近了他,轻声道, “我觉得我的恋人至少也需要能分清我和大自然的雨水味。”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观察细致、明察秋毫的。” 楚限缓缓笑道。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沈意驰原来早就变得不可替代,以至于后来每逢暴雨连连的雨季,他想起那曾经在他身边环绕过的味道时,都只会感受到钝痛和折磨。 草坡越淌越深,像是落在地上的青云,楚限率先翻过山脊,他站在坡顶上往远处望去,眼前展现的东西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沈意驰,知道我喊你出来是干什么的吗?” “夜晚健身,顺便刷一波你的微信步数。” 沈意驰还没有爬上山脊,目光所及只有碧波般的草浪和带着笑意的楚限。 “暴雨转晴,是看星星的好时机。” 沈意驰闻声仰起头,“这里和营地里还是同一片天,星星有什么不同?” “天上的星星太俗了。” 楚限轻嗤了一声,背过身去指了指山坡那边的远方。 绿浪连天,环形的山坳之中有一片因为暴雨而新形成的水洼,波光粼粼地倒映着云层外的溶月和繁星,像把星河打碎后融进了雨里,落入崇山峻岭后又凝成了玉。 沈意驰哑然。 周围的老师、同学总是对楚限又敬又怕,他们称他一声楚神,却又将刻板、冷漠、高傲这样的标签随意地打在他身上,可在沈意驰面前的楚限分明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浪漫可爱,让人只想轻拿轻放,舍不得与人分享。 “你不说点什么?” 楚限找了块平坦的草甸坐下,扯了扯还在愕然之中的沈意驰的袖子,“走的时候我故意把手机留在宿舍,这片星星如果拍下来就有可能被别人看见,我左思右想,觉得目前来说只有你配和我共享。” “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用‘神奇’来形容你了,” 沈意驰笑着坐到了楚限旁边, “怎么发现这里的?” “练射击那天,我枪枪十环就提前去休息了,闲逛时看到这里的地形再加上后来下的暴雨,我就猜可能会有惊喜。” “连地上的银河都被你找来送我了,你说我该还个什么才能入你的眼。” “这个么,” 楚限双手往后撑在柔软的草叶上,看着远处的那片星湖考虑道, “不急,而且我不是要求别人必须礼尚往来的那种人。” 晚风像飞鸟的尾羽吹过山峦,他们背靠着草浪,暂时将满山的星辉都占为己有,直到远处的墨夜渐渐被掀开柔明色的一角,日出的光晕顺着山岩汇入水洼,落入人间的星星被染成明煌煌的金色。 “楚限。” “嗯?” “我也想知道你的味道和普通的西瓜味有没有区别。” 沈意驰说完后缓缓扭头看向楚限,好看的眸子里也被映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雾,楚限有片刻的晃神, “……没有。你不是闻过吗?” “坦诚而言,我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你的信息素的Alpha,所以在本能上,我会把你当做自己的东西。” 沈意驰顿了顿,补充道,“现在为止,只是本能上。所以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发展到理性层面上。” 楚限活了十七年,把运筹帷幄从容冷静八个字写在脸上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他怕自己脸上的表情难以控制,只得垂下头去将脑袋埋在膝盖上,晨风呼啸,草尖绒绒,过了很久之后,楚限才闷闷回答, “太早了,沈意驰……” 他那时明明是清醒又明白的,他明明知道,十七岁的少年人没有许下承诺的能力,也自然就没有饱含期待的资格。 但心动的动字又是能够让人如此的冲动。 “但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学会拥有我。” 楚限轻轻抬起额头,缓缓撕开了脖颈上的抑制贴剂。 绵密的甜味铺天盖地地没入草浪,在此之前,沈意驰从来都没想过,柔软的甜也能炽热得如此猛烈。 沈意驰捂住楚限的眼睛,微微俯身,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楚限的后颈上。 柔软的发梢吹拂过脖颈周围敏感的皮肤上,到现在楚限也不知道,那天沈意驰究竟有没有吻过他。 但可以确定的是,沈意驰已将他的味道清晰地刻入了本能中。 第18章 曝晒 “我刚刚,是不是被拒绝了?” 回营房的路上,沈意驰挠了挠后脑勺,不甘心地朝楚限确认道。 “我不是给了你努力的机会和方向吗,” 楚限心情看起来不错,随手拨弄着小径旁半人高的苇花, “如果换做别人敢像你刚刚那般放肆,早就被我沉湖了。” “闻起来那么甜,怎么做事这么狠心。” 沈意驰调侃道,果不其然,挨了楚限好大一个白眼, “这就是你想要拥有我的态度?我看要不然给你定个积分制,三个月内你如果能满分就算你努力成功……沈意驰、你干什么?” 楚限话说到一半就被沈意驰打横抱起,Omega的骨架普遍比Alpha要小,抱起来很是轻松。 “前面是片湿泥地,你说你偷跑出来爬山干嘛要穿白鞋?” “我随便穿了一双……你要抱就好好抱,不准乱掐。” “得令,” 沈意驰笑着揽住楚限的背,好将他抱得更稳一些, “那请问我这波可以加几分?” “勉强五分,” 楚限抱着手悠悠然道,“但是刚刚出言不逊,扣十分。” “我可以问一下起始分是多少吗?” “零。所以你现在是负五分。” “你这样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什么?” “恃宠而骄。” 沈意驰咬着唇低笑,“不过追根溯源也该怪我,毕竟没有宠的话哪里来的骄。” “嘴还挺甜,勉为其难地多给你加五分,现在你可以从零开始了。” “这一天才刚刚开始我就得了十分,这样看来用不着三个月,一周就够了。” “提醒你一下,如果因为你走得太慢害得我们俩迟到,直接倒扣一百五十分。” “放心,我打听过了,今天没有拉练安排,一上午都留给我们收拾行李,吃完午饭直接出发回学校。” “那就行。快到营房了,你放我下来。” 楚限远远看见基地里那一排排粉墙营房,已经能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应该是大家都陆续起床了。 沈意驰原本想逗逗他,比如要楚限亲他一下再放他下来,但考虑到楚限毕竟和他认知中温柔可人的果香味小甜O相差甚远,深思片刻后,沈意驰稳稳地将楚限放了下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不得。 午餐过后同学们便稀稀拉拉地拖着行李箱到集合点排队等待上车,暴雨后的晴天里没有云层的遮掩,太阳变得尤为炽烈,集合的操场上又没有阴凉处,不少身体弱的Omega晒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晕,老师们赶忙开始发放藿香正气水。 “你们看那边,又晕了一个Omega。” 莫扬头顶着背包挡太阳,踮起脚为周围的同学们实时直播可看的热闹。 “老师在发藿香正气水,需不需要帮你要一个?” 沈意驰背对着阳光,搭起披在肩膀上的校服外套用身体笼罩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楚限贴着他站在这片阴影里,看起来脸色有些发白。 “我不是中暑,” 楚限抬起手捏了捏肩膀,总觉得颈椎酸痛,肩膀发疼,像有根针卡在脊梁骨里一样, “昨晚没怎么睡的缘故,等会儿上车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舒服的话别硬撑着。” 沈意驰顺手从莫扬手里抢过一瓶冰水递给楚限,楚限灌了两口后并没有觉得好受,反而连水瓶都有些拿不稳,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颤。 “同学们,刚刚接到消息,大巴车来的路上遇到山石滚落,疏通道路还需要一个多小时,大家别吵闹,先排队回营房休息吧!” 负责带队的老师满头大汗地举着喇叭大声喊道, “大家一定稍安勿躁,不要乱跑,下午两点我们准时在操场集合。” 听到这一通知,不少学生都不耐烦地开始抱怨,大太阳底下晒了快半个小时,结果说走不了了,放谁身上都难免会有怨气。 “各班班长过来一下,回到学校后还要以班级为单位开展结训仪式,班上过来开个小会,先别乱走啊。” 喇叭里的声音在楚限脑袋里嗡嗡地带了一层白噪,楚限揉了揉太阳穴,差点忘记他还担任班长一职。 “你先回营房,我过去开个会。” 楚限把矿泉水瓶递给沈意驰,步子有些发虚地往操场那头的带队老师走去。 “我陪着你。” “不用,老师会骂你的。” 楚限坚持说自己没事,沈意驰只能远远站在一旁等着。 带队老师一看楚限过来,巴巴地迎上前去, “楚限,你办事让人放心,待会儿你辛苦一下,帮着清一下人数……” 楚限微微蹙眉,老师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但后颈上的刺痛却一下比一下剧烈,更可怕的是他已经能感觉到四肢流淌着的血液开始沸腾,身体里好像含了一团温热的水,陌生又热烈的冲动开始顺着他的脊背蔓延。 “楚限?你没事吧?你是中暑了吗?” 老师也发觉楚限的脸色极差,担忧地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楚限一掌挥开。 “楚限?” 周围的同学也疑惑地看向他,只见楚限咬着牙紧紧捂着自己的后颈脖,艰难地抬眼看了一圈面前的人,那双久浸霜雪的眼里此刻竟像被染上了满簇春色, “沈意驰……” 楚限难耐地喊了一声,但因为声音模糊,老师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楚限?我喊了医生来,这就送你去医务室,别担心……” “别碰我……沈意驰在哪……?” 楚限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他既不是中暑也不是虚脱,而是到了发情期…… “谁?沈意驰?” 带队老师想扶他一把又不敢上手,“他好像回营房去了,我让同学去叫他,你先和老师去医务室……” 老师话音未落,面前的楚限却已经被来者搂住肩膀,沾着清沥雨水味道的外套落在楚限头上,将他整个人包了个严实, “老师,我送他去医务室。” 沈意驰拉起楚限的手,打了声招呼便牵着他匆匆离开,可发情期时那不受控制且具有勾引意味的信息素已经四散着蔓延开来,穿透湿润的水汽放肆地弥漫在空气之中。 第19章 及格分 “这是……楚限的信息素?” 有较为敏感的学生已经发觉到异常,在丝丝缕缕的甜味之中面面相觑, “他、他不是……Beta吗?” “都别杵这儿吵吵了,过来几个人和我去搬几箱抑制剂随车带着,以防万一。剩下的你们去医务室看看,及时报告怎么回事。” 带队老师苦恼道,楚限的信息素级别也不低,如果控制不住,恐怕会让不少人大吃苦头。 被派去医务室的同学却并没有在那里找到楚限的身影。 “不是说……送我到医务室吗?” 无人居住的营房里,楚限看着正在关门关窗的沈意驰缓缓喘了口气。 “你也不想被别人发现吧?” 沈意驰拧开矿泉水浇湿了印着小熊图案的毛巾,叠成条状后敷到了楚限后颈上,冰冻能够暂时缓解腺体的肿痛。 “你昨天凑过来闻我脖子的时候是不是没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 楚限觉得胸闷,便解开了两颗扣子,“被你害得发情……抑制贴都没用。” 他常年使用的贴剂是缓和型的药剂,用来装Beta可以,但遇到发情期可堵不住,楚限原本都算着日子,知道这段时间不会发情才会来参加军训,谁知道到最后居然被沈意驰给勾得紊乱起来。 “我去帮你拿强效抑制剂,” 沈意驰别过眼去,没办法直视已经发着虚汗耳朵微红的楚限,坐在他面前的可是一个正处于发情期的Omega啊。 “三分钟内回来,你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沈意驰就是吃了最大苦头的那个人,发情期时楚限散发出的西瓜味不像往日清凉,甜糯的果香变得粘稠绵密,像是被打成沫的奶昔,甜腻地缠着他要往更深处沦陷。 说白了就是在勾引。 沈意驰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发出吞咽的声响,蛰伏在空气中的雨水味开始暗潮涌动,随时都有要喷薄而出的危险。 “乖乖等我。” 沈意驰怕再和楚限独处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着门把手想要逃出去,可楚限却突然站起身,速度极快地扯住了他的衣摆, “别走。” 说话对楚限而言都开始变得费力,他身体里的每一寸温热仿佛都变成了灼人的毒,催促着他去寻找Alpha的庇佑,去被大雨淋得浑身湿漉。 从前每一次发情期伊始时他都会迅速使用抑制剂,所以从来没有面对这种煎熬的经验,此刻只觉得浑身都被拧巴起来投入了火海,遏制不住的骚动烧得他意识混沌,胸腔里像有无数只蝴蝶在扑腾着翅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过沈意驰的触碰。 “楚限……?” “临时标记……你会吗?” 楚限艰难地背过身去,一手扶着桌沿,另一手掀开碍事的头发, “帮我。” “不行,楚限,你知道标记意味着什么……哪怕只是临时标记,” 沈意驰努力克制着心底躁动的兽欲,如果楚限今天早上没有拒绝他,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去亲吻他的脖颈,可是楚限对他说了,还太早了。 这说明他还没有好到能让楚限去依赖,他舍不得就这样标记了楚限。 “我好难受……” 楚限咬着唇盯着他,眼尾已经洇洇泛起水红,被动发情比生理性发情要难以忍受许多倍,楚限从沈意驰瞳眸的倒影里看见了服软的自己,那摇尾乞怜的模样只让他觉得更加难捱。 他也想克制,但身体和意识仿佛都融化成了一滩湿乎乎的潮液,死死纠缠住身边来自沈意驰的微漠的信息素,只想不断地往高处攀附…… “沈意驰……” 楚限闭上眼睛,将脑袋埋进了沈意驰的肩膀,软着嗓子闷声道, “帮帮我。” “标记你时我自己都会变得不受控制,甚至可能会抓着你,深入标记。” 沈意驰咬着牙, “不管你怎么反抗,我都不可能放过你的那种。” “废话那么多,” 楚限攥紧他的领子,“咬我一口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要是我不信任你,会轻易和你到这儿来么?” “你会疼……” 沈意驰边说却已经边上手捏住了楚限的手腕。 “我会怕这个么……!” 被沈意驰攥着腕子压回桌上的那瞬间,楚限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来自Alpha的压迫感,湿润的雨汽仿佛凝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海浪,不容反抗地将他卷入了臣服的狂流。 标记Omega时的Alpha充满野性和兽欲,强硬并且难缠,握在楚限腰间的手也加大力度,逼着他弓起身子。 和霸道强横的信息素不同,带着雨霖润泽的一个吻轻柔地落在了楚限的脖颈处,楚限慌张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压着咬破了腺体。 “唔……” 楚限难耐地发出喘息,注入他身体的信息素像是被狂风携卷来的暴雨,顺着他的血管和神经浸湿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套在他脖颈上的锁链,又像是一场磅礴的恩泽。 “弄疼你了?” 良久,沈意驰抬起头哑着嗓子看向楚限,首先映入他眼底的却是挂在楚限眼睫上的薄泪。 “可以忍受。” 楚限低喘两声,擦掉了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愣着干嘛,还不松开我……唔……!” 柔软的舔舐和亲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刚刚被啃咬过的地方,大概是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缓解他被标记时的不适感。 临时的标记安抚住了发情期时身体会发生的一系列反应,沈意驰的触摸和靠近对楚限而言变得格外有吸引力,他便由着沈意驰又吻了吻他的脖子。 缓过来的楚限低声揶揄, “忍得不错,给你加五十分。” “我还以为至少值一个及格分。” 沈意驰笑道。 “本来是想给你六十分的,但你那里好像不太老实,硌得我不舒服,所以扣了十分。” “别再撩拨我了。” 沈意驰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这才松开一直被压在桌上的楚限。 “现在到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以你的速度,去洗个凉水澡完全来得及。” 楚限揉着被沈意驰攥得生疼的手腕,不仅是沈意驰需要冲个凉,他也得去换掉湿透了的衣裤。 变得乱七八糟的从来都不只有沈意驰一个人。 第20章 循环 从军事基地返校后,楚限Omega的身份也逐渐在校内传了个遍,本校学生深知他的不好惹和性别没有必然联系,再加上沈意驰的有意维护,哪怕有心人知道了楚限其实是个甜味小O,也不敢再心生觊觎。 从春假到学期末的初夏,沈意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积攒出了一百四十五分的好成绩,要不是因为期末考前故意撩拨了楚限两句导致楚限做英语听力时有些晃神,眼看着就能冲到满分去。 “放假后有空出来玩吗?江边每周五晚上都有灯光秀,一起去看看?” 暑假前夕,沈意驰趁着下课的间隙偷跑到楚限班上,借着给他送西瓜奶昔的由头约他出去玩。 “最高的那两栋楼是我家的,你要是喜欢灯光秀,我让他们每天晚上都亮给你看。” 楚限低头收拾书包,头也不抬。 沈意驰知道他这是在怄气,这次期末全市统考,楚限因为英语听力没听到的那两分错失第一。 “你怎么年纪轻轻就有了一股霸道总裁的味道?” 沈意驰伸手去戳他的脸,“一个第一而已,你还缺这一次吗?再说了这第一又没落到别人手里去,我的就是你的,不生气了。” “卑鄙无耻。” 楚限抬眸,冷飕飕地瞪了沈意驰一眼,“首先,你积到满分之前和我还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其次,如果你下次再敢在考试前和我说些下流话,我就直接扣你个百八十分。” “分都快被你扣光了,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赚回来吧?” 沈意驰腆着个脸不依不饶道。 楚限家教严格,别人是放假,他则是在家接受更高深全面的进阶教育,按照以往楚限一到假期就人间蒸发的规律,这次恐怕要有一个月见不到他,那一百四十五分说不定就会被平淡地消磨掉。 “我在家作息安排紧凑,没空出去玩。” 楚限也毫不让步,“而且我不认为你说的那些活动除了让我浑身臭汗之外还能带来别的收获。” 他们俩出校门时顺路,原本是并排走着,可沈意驰黏得越来越近,楚限眼看着就要被他挤进路边的花坛里,终于不得已地拽了他一把, “……晚饭前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如果你能提出有意义的活动方案,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说话算数。” 得逞的沈意驰朝着楚限斐然一笑,灿烂又无辜,好像他满肚子的坏心思都只是楚限单方面的臆测似的。 “只是考虑,不等于同意。” 楚限强调道。 “可我们上次打赌,谁考第一谁就能被对方满足一个要求,你不会要耍赖吧?” 沈意驰眨眨眼,楚限拿他没辙,只得叹了口气,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考过我的目的?说吧,有什么要求?” “下周要和隔壁学校篮球队打场比赛,我也想要有人给我加油送水。” “加油不可能,” 楚限果断拒绝,“送水的话看你表现。输了球的人可不配有好脸色看。” “我上场你还不放心?要不是你不喜欢出汗,我就拉着你一起上了,肯定能打遍全市高中难逢敌手。” 沈意驰拍着胸脯胸有成竹道,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等我消息。不回消息是小狗。” “你才是狗。” 楚限淡淡瞪他一眼,只不过眸中并无厉色。 他们在校门口分道扬镳,楚限家里派了车来接他,沈意驰则习惯了自己打车回家,卷了暖阳的夏风在路边绿意盎然的香樟树丛之间穿梭,滴下点点翠色的倒影,楚限原本在上车前不动声色地敛去了眼底的喜色,打开车门看见是母亲陈如霜坐在驾驶座上时神色才又缓和下来。 “是不是以为来接你的会是你爸?” 陈如霜招呼着楚限上车系好安全带,副驾驶上摆放着一束用金辉葵和雪山玫瑰扎成的花束,花香温滑,楚限难得也放松了下来。 “爸爸应该已经拿到期末考成绩了,我以为他会马不停蹄地找我问罪。” “他出差去了,今晚只有咱俩和你妹妹,” 陈如霜笑道, “他回来我好好说说他,一次没考到第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怕酒局上别人问起来没面儿,你别理他。” “楚奕这会儿一个人在家?” “同学家做客呢,上小学刚认识了几个新朋友,被邀请去人家家里玩儿开心得不得了。要不是你今天回家,她估计非得赖在别人家吃晚饭。” “我假期还长,她要是玩得开心就别急着接她回家。” “那可不行。今晚我给你们做了大餐的,奕奕喜欢吃鱼,你都不知道我处理那条黄唇有多费劲,你俩晚上都多吃点,不许浪费。” 陈如霜心情好,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攒了好几天的趣事都排着队要拿出来和楚限讲, “今天唯一的遗憾就是花店里没有新鲜的乒乓菊,只能选了几朵玫瑰,你和奕奕上次都夸我那束花插得好看,就是因为剪了几枝雪乒乓。” “这玫瑰也不错。” 楚限撑着脸认真听陈如霜讲话,时不时会回应两句。 “说到玫瑰我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你陈伯伯家的千金,比你大三岁,花儿一样的小姑娘前几天连学都不上了,跑回家哭天哭地,原来是被大学里认识的男朋友骗了感情。” “陈伯伯?” 楚限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如霜这是在说哪家的八卦。 “就你市长伯伯,他家还有个公子和你年纪相仿,叫陈妄。咱们还一起吃过几顿饭,你都忘啦?” “唔,有点印象了。” 楚限这才想起来陈如霜说的那位玫瑰味的千金Omega到底是谁。 “所以我还说,要谈恋爱其实趁高中的时候正好,至少知根知底。不像大学校园里鱼龙混杂的,日久也不一定见人心。只要不影响学习,偶尔谈谈恋爱也挺好的,只是你这孩子非要装成Beta,说不定大好的桃花运都被挡住了。” 陈如霜抱怨道,楚限哭笑不得,原来绕了一大圈是为了催他谈恋爱, “真正的桃花是挡也挡不住的。” 楚限笑道,陈如霜却警觉地扭过头来: “什么意思?有情况啊?” “没有。” 楚限否认道,毕竟沈意驰还没攒够一百五十分呢。 “要有情况的话你可得……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先下手为强。你早点找到心上人,你爸才不会把你的婚姻也当做获利的工具,懂不懂?” 陈如霜话里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掩饰住她亲生体会才会得出的苦口婆心。 只可惜当时的楚限并未听出其中的语重心长, “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秘书说他7号下午到机场……就是下周吧,这几天你就好好放松放松,” 陈如霜说着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他很多时候也不会听我的劝,我怕他回来还是会因为成绩重罚你。” “没事的,” 楚限宽慰地拍了拍陈如霜的肩, “我已经习惯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优秀,把你爸给惯坏了。” 陈如霜摇摇头, “不说他了,你妹妹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咱们进屋吃大餐去。” “好。” 楚限轻声应着,一开门果然被楚奕扑了个满怀,不仅如此,餐厅里也早已布置得灯火通明,暖色的灯光笼罩着色泽鲜艳的佳肴,只有楚限的父亲不在家里时,这栋偌大的豪宅才会流露出几分温暖的气息,像充斥了满屋被烘烤得柔软的羽毛,拉着他陷入短暂的安宁。 只是羽毛易碎,难得的温馨在楚兴林踏入宅门的瞬间便变得分崩离析。 陈如霜的温声劝解、楚奕的嚎啕大哭在这个专横惯了的男人面前都不值一提,他不顾陈如霜反对地罚楚限进了“小黑屋”。 那是用通往地下车库的楼梯间改造而成的一间狭窄小屋,因为镶嵌在楼梯下而显得格外拥挤,房间里不通水电,杂乱地扔着榻榻米、书桌之类的简单家具,乱得像是被人踩瘪的一只汉堡包。 之所以叫它“小黑屋”是因为楚限从小到大都会被关在里头反省错误,一关就是至少三顿饭的时间,在这种严苛到接近于虐待的教育方式下楚限逐渐成长到几乎“完美”,可楚兴林却变得越来越易怒,越来越难以满足。 “楚兴林!你不觉得你教育孩子的方式完全是病态的吗?” “你少显摆你的妇人之仁,楚奕可是按照你的教育方针长大的,你看看她现在和那些没人教养的野孩子有什么区别?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出去玩。” 小黑屋的房门被从外面上锁前,陈如霜和楚兴林的争吵声还在楚限耳畔嗡闹个不停。 “一个第一而已有那么重要么?限限他害怕被关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一次孩子都要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他马上就要成年了,不需要你再靠这种方式去教训他!” “就是要他害怕才有效,” 楚兴林似乎是无意再与陈如霜争辩,他的音量降了下来,同时也冷了许多, “你再妨碍我教育楚限,以后被关在里头的就是楚奕。你不是想要楚奕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么,她哥如果不受点苦支撑起我们楚家,她凭什么无忧无虑?” “限限和奕奕都是咱们的孩子!” 陈如霜气得直掉眼泪,“限限他真的怕,你把他放出来,换种方式罚他都行……” “够了。” 楚兴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关他一天而已又不会伤害他,我还要去趟公司,你也回房间去休息吧。” 争吵声渐渐停歇,小黑屋也被重重落了锁,狭小仓促的空间内只剩下一片漆黑,楚限轻车熟路地摩挲到那被扔在角落的榻榻米,不动声色地蜷缩到了角落里。 寂静下来的家里只让他更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只能闭上眼睛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尽可能地掐着自己的手腕好不让自己陷入梦魇。 陈如霜说的没错,楚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不轻的幽闭恐惧症。 所以他害怕在小黑屋里睡着,小时候他忍不住,好不容易捱着不安昏睡过去,每一次却都是在噩梦之中惊醒,可醒来后除了一片狭窄的黑暗又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又陷入噩梦的循环之中。 好在他现在已经渐渐习惯,只要埋着头不断思考数学公式或者那些难解的物理竞赛题,让大脑无法停下来胡思乱想就会好受许多。 只是这一次和以前不同,除了化学符号和难题解法,楚限发现自己在混混沌沌之中不可遏制地想念起了沈意驰的模样。 第21章 惘 “沈意驰…” 楚限靠墙抱膝而坐,小黑屋可以剥夺他所有的感官,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难以清晰感受,小时候他经常在这间房间里瑟缩着昏迷,最后往往都是在医院里醒来,后来连楚限自己都忘了,他是因为害怕被幽闭才会被楚兴林这样惩罚,还是楚兴林的惩罚让他开始害怕密闭黑暗的空间。 要是沈意驰在就好了。 楚限闷闷地想着,他始终紧闭着眼睛,以前陈如霜因为心疼他曾经悄悄溜进小黑屋里陪过他,可漆黑一片的房间内根本感受不出一个人和两个人的区别,楚限害怕不减,反而还会害陈如霜被楚兴林数落。 可如果是沈意驰的话,他也许就不会再害怕了。 哪怕看不清轮廓,只是单纯地感受他身上的温度和流动在空气中的雨水气息就够了。 冷汗出了一茬又一茬,被关禁闭时楚兴林不允许送来食物,只让人在屋里提前准备好瓶装纯净水,但楚限一般不渴都极限都不会去喝,密闭的环境只会让他浑身脱力发软、难以动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摸黑寻找水放在哪里。 这次的惩罚时间因为陈如霜的劝阻而被有意延长,被关了六个多小时后饶是楚限也有些坚持不住,只能紧贴着墙壁疲惫地睡去,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牌,是沈意驰之前送给他的平安符。 他的这枚上刻着“学业有成”四个字,沈意驰的那枚则写着“天道酬勤”,沈意驰说是他妈妈出差时在夫子庙里求来的符牌,当时被楚限随手揣进了口袋,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玉牌上还留有微漠的几缕属于沈意驰的信息素,楚限就是靠着这淡淡的雨味难得陷入了没有噩梦作祟的浅眠。 之前他以“还太早了”为由拒绝沈意驰,是因为在此之前,楚限对人生的规划从未涉及过“恋爱”这一部分,但前几天陈如霜的话点醒了他,甚至他自己也开始意识到,他已经完全被沈意驰给套牢了…… 这个人面上对他百依百顺,却又从不掩饰那些想将楚限占为己有的霸道心思,看似是被所谓的积分制给带上了项圈,可其实被牵着鼻子走的一直都是楚限。 楚限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他像是被隔绝在了无人的孤岛之上,颓然不知在他被关进小黑屋的这十二个小时里家里发生了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至于他被开门声吵醒、发现自己没有做噩梦时,还稍稍抱有些小心翼翼的雀跃,快在他掌心硌出红印子的玉牌被放回口袋,楚限默默决定,等暑假结束就去告诉沈意驰自己的心意。 “少爷,晚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您先去用餐。” 在小黑屋外等着楚限的并不是陈如霜和楚奕,而是楚兴林的生活秘书,楚限本能地蹙起眉,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 “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半。” “家里只有你和我?” “是的,楚总特地留我在家里照顾您,让我准时放您出来。等您吃过了晚饭我们就立刻出发。” “去哪里?” 楚限扫了眼餐桌上摆放整齐的牛排、汤噌,都是些不合他胃口的西餐,应该是秘书临时叫的餐。 “殡仪馆。” 秘书沉默了片刻后,毫不避讳地用三个字告诉了楚限一个残忍的真相。 “……你说什么?” 楚限觉得脑袋里有片刻嗡鸣,他以为是自己刚从小黑屋里出来还不适应,揉了揉太阳穴又问了一遍。 “我得带您去殡仪馆。” 秘书不带任何情绪地重复了一遍,他是楚兴林一手调教出来的精英助手,行事风格处处都透露出楚兴林的影子,也和楚兴林一样,对他的夫人子女并无太多体贴感情。 “是谁?” 楚限脸上写着的几分侥幸,秘书无声地叹了口气,别人都说什么楚限是天生的领导者,到底也只是个遇事慌乱不堪的小孩儿罢了。 “您的妹妹,楚奕小姐。” 秘书边回答边苦恼地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安慰这小少爷,他可是不久前才见识了夫人的那番闹腾,要是楚限和陈如霜一样难哄,可有的苦头给他吃。 楚限闻声闭了闭眼,似有一瞬的站不稳,但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只剩一片冷静的清明,只见他从桌上挑了只奶油餐包迅速地咽进因为饥饿而有些胃疼的肚子里, “衣服准备了吗?在到殡仪馆之前我要知道这一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那就请您上车吧,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衣物。” 秘书说着便为楚限披上了一件缁黑的正装外套,这是陈如霜和楚奕一起给他挑选的衣服,原本是为他即将到来的成人礼所准备的,现在披在他肩头只让他觉得如重千钧。 “事故是今天下午两点四十左右发生的,当时楚奕小姐正在广场路南边的临江公馆小区玩耍,不幸被坠楼自杀的一位女性砸中,当场死亡。” “她怎么会去一个陌生小区?” “小姐的朋友住在那里,” 秘书翻动着手上的平板,把事情经过完整地给楚限讲述了一遍,楚限的冷静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坠楼人是小区住户,警方已经确认是自杀,砸中小姐也确实是意外……楚总和夫人接到消息后就直接赶到了殡仪馆,现在就等您去见小姐最后一面。” “我妈妈……怎么样?” “夫人伤心过度,如果情况不好,待会儿送您过去后我会再接夫人去趟医院。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秘书没再得到楚限的回音,半个小时的车程里楚限大多数时候是沉静的,连带着车厢内的气压都变得又低又冷,秘书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Omega的气势给镇住。 下车后秘书才终于得以喘了口气,他调整好呼吸后才继续给楚限带路, “楚总和夫人在这边,少爷……少爷?怎么了吗?” 秘书好奇地看向正盯着身后某个方向发愣的楚限,楚限缓缓回过头来, “没什么。觉得那边有人在看我。” “那边没人,是您的错觉吧。” 秘书笑笑,心里却直犯嘀咕,在殡仪馆里说觉得被人盯着看多少还是有些……渗人的。 “或许吧。” 楚限扯了扯外套,踏入殡仪馆后连夏夜里的风都变得阴冷起来,他被秘书领着进了放着楚奕尸体的灵堂,耳畔的风声便霎然被陈如霜的哭泣声所取代。 “限限……限限你来了,你快告诉妈妈这不是真的,那才不是我的奕奕,我的奕奕最怕疼了,如果是奕奕的话,流这么多血早该扑进我怀里哭了对不对?” “妈……” 楚限想上前去将陈如霜从棺柩前拉走,却被楚兴林按着肩膀拦住, “你看了可能会不舒服。” 楚兴林叹了口气,一夜之间也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他虽然对楚奕少管少问,一门心思放在培养楚限上,但惨死的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你妈妈就是看了才发疯的,你要不然就别看了。” “妈妈没有疯。” 楚限挣开楚兴林的手,镇定地走到棺柩前拉起了陈如霜, “爸爸你的反应才让人觉得不正常。” 楚兴林张了张口,不知是碍于尸骨未寒的楚奕,还是因为楚限眼底阴沉到极致的冷静,终究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语。 “限限,你妹妹什么时候回家啊?她说了九点之前要回家的,烤箱里还给她做了蛋挞吃,要不你陪我去接接她吧?” 陈如霜紧紧攥住楚限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先陪你回家休息吧,等明天你休息好了,我再告诉你奕奕去哪了。” 楚限知道继续让陈如霜呆在这里只会让她越来越伤心,便执意要带她先回家,楚兴林这次没有再阻拦他, “送他们回家。” 秘书气儿还没喘匀就又要将楚限母子接上车,但有楚限在,总比让他一个人应付陈如霜要好受。 那时的楚限光是安抚陈如霜就几乎用尽了所有精力,楚奕的死被定性为意外后他便也再没有深究过,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那位砸死了楚奕的坠楼者原来竟是沈意驰的母亲。他也就无从得知,那晚在殡仪馆门前他感受到的目光并非错觉,而是真真实实地来自沈意驰。 沈意驰当时也身陷囹圄,母亲的枉死、父亲的威胁、还有情妇的虎视眈眈,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他在看到楚限时本能地就想要朝他走去,只是他还没走出灵堂,就被沈肃一把拽进了屋内,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楚家的车子?你妈砸死的可是楚家的千金,你现在跑出去是想给我找事吗?” 沈肃看沈意驰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以为是彻底吓唬住了他,哼哼地嘟囔道, “你给我老实点儿我才能保住你,不然那楚家想弄死你时连天王老子都管不住。” 沈意驰没有回话,却发虚地靠在了苍白的角落里。 楚限的妹妹是被他们害死的,他在楼下遇到的,是楚限的妹妹…… 他还记得楚限和他提起过这个妹妹。那时楚限背靠着阳光坐在窗台上,浅色的瞳眸被浮光映照成柔和的颜色,他眼尾带着笑意,朝沈意驰夸张地炫耀着, “你要是也有个妹妹就能明白我想把她宠上天的那种感觉了。” 记忆被污淋淋的水汽熨出模糊的波纹,盛夏的阳光哗然被灵堂顶上刺眼的白炽灯给取代,沈意驰茫然地睁着眼睛,为他自己的无力和愧疚而感到刺骨的钝痛。 “你害死了你妈,还害死了楚家的千金。” 沈肃的话在他脑海中如魔咒般回荡。 是他害死了楚限放在心肝上的妹妹。 第22章 桃金 楚奕的死给陈如霜带来的打击比楚限想象中还要大,陈如霜由此变得一蹶不振,最终因为精神失常被楚兴林无情地送进了疗养院,那时楚限年少,无法左右楚兴林的决定,只能尽量为母亲争取一个更宽敞的病房、一位细心些的护工。 等他做完这一切后暑假也就到了末尾,手机上最后一条来自沈意驰的消息还是楚奕出事那天的晌午,沈意驰问他要不要去看他打球。 楚限没能及时回复,想来已经错过了沈意驰的比赛,不知道沈意驰会不会因此变得失落、说他不讲信用。 只有在想到沈意驰时,楚限的脸上才能敛去几分积云般的阴沉,他想快点去学校里见到沈意驰,好让夏雨冲刷掉压在他肩上的那层沉霾。 但沈意驰没有按时返校。 他的座位空空荡荡,原本堆在课桌上的习题资料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处理掉,后来被换成了几本推理小说。 沈意驰并没有休学,他的位置上还有不断在更新的生活痕迹,有时是忘拿走的水杯,有时是溅了土的篮球,但楚限却再也没在学校里见到过他。 因为沈意驰总是在翘课,他们俩又不在一个班上,楚限摸不透他的行踪,给他打电话却又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沈意驰就这样悄无声息又离奇地只消失在了楚限的生活之中,楚限明明还能听见同学们谈论他在球场上耍帅、听见老师们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仿佛沈意驰还和往常一样在正常上课,可楚限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楚神,你这次开学考又拿第一,我帮你算了算,你甩第二名二十八分呢,真牛!” 班上的学习委员把最新的考试排名表张贴在教室后门,看见楚限在座位上发呆,便主动找他聊了两句。 “沈意驰只考了六百二十多分?” 楚限皱了皱眉,站起身去看那张排名表,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不是……呃,第二名是咱班化学课代表,沈意驰这次好像发挥失常,跌出年纪前一百了。老师办公室里都在聊他呢。” 学习委员盖上胶水盖子,闲不住嘴巴又多说了两句, “天天在外面鬼混不来上课,放谁都考不好吧。也不知道沈意驰怎么就突然玩性大发了……以前他还挺守校规来着。” “你说他在哪里鬼混?” 楚限拦住学习委员,“你见过他?在哪里?” “我、我倒是没见过,去那种地方要是被我爸妈知道肯定要把我腿打断,我也是听别班同学说的,说有人在学校对面那个轻吧里看到过他,还说沈意驰和那些纹身吸烟的社会人士关系很好的样子。” “……” 楚限垂下胳膊,沉默着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当天晚自习,一向严于律己的楚限第一次翘课,只是他把当天的作业都早早交到了讲台上,让人想教训他也无从下口。 他们高中对面早年间被开发成了商业广场,常年灯红酒绿,酒吧、桌游吧就夹杂在各色文具店、书店之中,正对着学校大门的是一个二层小轻吧,入口处藏在书店里头,许多学生都喜欢悄悄去那里上网打本。 楚限踩着被喷漆喷成五颜六色的木制楼梯上楼,还没推开玻璃门就闻到了空调冷气卷着甜腻香水的复合烟味,熏得他心烦意燥,脸色越发冷戾。 “欢迎光临——呦,还穿着校服呢?是逃课出来玩的?小帅哥脸生呐,第一次来吗?” 正对着大门的吧台里坐着个续着长发的男人,他朝楚限抿唇一笑,像一枝溺了酒的白玫瑰, “想玩什么?上网?剧本?台球?还是单纯地喝喝酒交交朋友?喝酒的话可以找我,你这样的美人肯定特别受欢迎。” 男人骨相柔美,谈吐间笑意不断,难得没让楚限心生嫌弃, “我来找人。” “哦?里头有位儿?这会儿客人少,一共就两桌,一桌是正在打本的小学生,一桌是烂醉如泥的老叔叔,不知道你找哪桌呢?” “我自己进去找。” 楚限说着已经跨过门口拥挤昏暗的走廊,拨开叮咚作响的遮帘走过卡座区,只见最里头的台球室里站了两三个服务生正拿着球杆有说有笑。 沈意驰背对着楚限靠着台球桌,楚限一眼就认出是他,于是不动声色地朝他走去。 “我听上一波来上网的学生说沈哥你还考过年纪第一呢,真的吗?我还以为年级第一都是架着厚镜片只知道读书的呆子呢。” 三个服务生中个子最矮的那个和沈意驰站得很近,笑眼弯弯地问沈意驰道, “那你来咱们这儿打工,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呀?” “一个考试名次而已,我无所谓。” 沈意驰笑笑,他一笑,小服务生便红了脸,悄悄地贴他贴得更近, “沈哥的信息素闻着味道好淡,明明那么强,却不会让人冲得慌,你在学校里肯定很受Omega欢迎吧?沈哥猜猜我是什么味道的?” 小服务生说着便撩起染成桃金色的头发,将后颈一览无遗地展现给沈意驰,像一只待捕的红眼小兔,这个动作无异于是在勾引,另一个Alpha服务生轻轻咳了一声,挪开了目光。 “我对……” “他对Omega的信息素没有兴趣。” 楚限冷冷地站在沈意驰身后,吓得那Omega服务生猛地一抖,睁着一双水灵又无辜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看向他, “你、你是……?” “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意驰挡在楚限和金发Omega之间,楚限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夺过了沈意驰指间夹着的还没燃尽的烟头, “你可以来,为什么我不行?这烟闻着熏,以后别抽了。” “喂,沈哥想抽就抽,你是他什么人要管这么宽?小屁孩还不滚回学校上课去?” 金发Omega从沈意驰身后探出脑袋,充满敌意地打量着楚限, “沈哥,他是你什么人呀?同学吗?” “小金你们先出去。” 沈意驰静静地看着楚限,他早该知道是躲不过的,那可是楚限啊。别说是翘课,就算他转学换城市生活,楚限说不定都能找到他。 “哥……” 小金不甘心地扒了扒沈意驰的胳膊,他可从来没听沈意驰说过在学校里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他的小动作自然都被楚限看在眼里,楚限冷笑道, “没必要。又不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现在是上自习的时间,你逃课出来小心被教导主任抓住,回去让你写检讨,还要在升旗仪式上念,不怕丢人?” “人早都被你丢光了,” 楚限攥住沈意驰的手腕,“跟我回去,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看人不务正业的样子?” “这位同学,小沈现在是我们的员工,你就算要抢人,也该守我们的‘江湖规矩’。” 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Alpha服务生终于开口,小金闻声也附和道, “没错,毛都没长齐就别在这儿装腔作势了,这儿可是台球室,你要想说上话,最起码得能进个球吧?” 小金看楚限张口闭口“不务正业”,料他是个一板一眼只会学习的好好学生,这种人和他们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想用台球让楚限知难而退。 “我们一人一杆,你进了球再往下聊,怎么样?” 楚限轻嗤一声,这小金毛看着最多十六岁,胆子倒不小,都敢用球杆指着他的鼻子挑衅了。 “店里没人桌球比小金好,你想说什么,我跟你出去聊便是。” 沈意驰想阻拦,他了解楚限的心气,怕他万一今天受挫回去肯定能气一宿都睡不好。 “怎么,你觉得我不会这个?” 楚限让沈意驰站一边儿去,同时接过小金递来的球杆,“你想怎么玩?” “你先让球进洞再说吧。” 小金看楚限连球杆的拿法都不会,心里已经开始暗喜,桌上的球已经被他们打乱过,不过此前只往洞里进了两颗红球,并不影响。 楚限看小金撑着球杆不动,便皮笑肉不笑道, “你想让我先打?” “当然。” 小金摊开手,眼角余光悄悄看向沈意驰,猜测着沈意驰会不会欣赏他的球技和大度。 楚限挑了挑眉,也不和他客气,当即将球杆转上桌,一躬一推,直接将离他最近的那颗红球击入袋中。 “你运气还不错嘛。” 小金看他进球倒也不慌,按他们这儿的规矩,第一杆只能打红球,第二杆才能打分值更高的彩球,桌上分值最高的黑球位置太偏几乎不可能一杆进洞,但粉球却可以靠技巧打进去,外行人定然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定胜负的其实是第二杆。 不出所料,小金也打进一只红球,他正哼着歌用滑石粉摩擦杆头时,只听在一旁观战的Alpha服务生突然惊呼了一声, “好球——!” “什么……?” 小金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只见那位置极其刁钻的黑球竟被楚限打进了球洞。 不可能……这不可能……! 小金不可置信地盯着楚限,这人明明连球杆都不会拿……难不成、楚限都是装的?他是故意想让自己在沈意驰面前出丑丢脸?! “没招了?” 楚限对小金的心思了然于心, “有些东西像这颗黑球一样,不属于你,你最好想都别去想。” “你……!!” 小金羞红了眼眶,想趁机抓住沈意驰的袖子装装可怜时却听见吧台那边的老板喊了一嗓子, “对面高中的年级组长来查人了,还穿着校服的赶快从后门逃吧。” 第23章 肖想 “你们这里不是轻吧么,轻吧也要被学校查?” 楚限皱眉,小金却洋洋得意起来, “我们店里也有很多台电脑的,你还站这儿是想被抓不成?” “我带你去后门。” 沈意驰抓住楚限的手,楚限被他带着穿过后厨和员工休息室,果真有一道暗门藏在仓库里, “你和我一起回去。” 楚限不愿放开沈意驰,“我不明白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有什么好吸引你的。” “……” 沈意驰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只见他另一只手掰开楚限的手, “那是你觉得,楚限。但我自己能明白,我该属于这里。” “出了什么事了?” 楚限直觉觉得沈意驰有事瞒着他,外面已经传来查店的声响,一阵鸡飞狗跳,沈意驰帮楚限拉开安全门将他往外推去, “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沈意驰,你是故意想惹我生气么?” 楚限还想争执,年级主任的脚步声却越逼越近,沈意驰没穿校服不会被认出来,但他要是被抓了可就真得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了……更重要的是沈意驰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楚限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眼看就要被赶出门外, “这周末我们两个班组织郊游,你必须得去,我话还没说完。” “……好。” 沈意驰应了一声,同时重重地关上了门。 楚限隔着墙听他开始和闻声赶来的年级主任胡编乱造,说刚刚出去的是运货小哥。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但至少约好了下一次见面。 楚限缓缓松了口气。 那时他还不知道,现在让他庆幸的一次邀约会在不久之后变成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原谅沈意驰的一个理由。 打发走喋喋不休的年级组长后,白玫瑰一般的轻吧老板伸了个懒腰,走到沈意驰面前给他发了根果味香烟, “那小美人不喜欢烟草味?你可以试试这个,水果香的。” “谢谢白哥。” 沈意驰接过烟条,犹豫片刻后只是装进了口袋,没有再点燃。 “今天下午客人少,咱们早点吃饭也好,你们俩Alpha跑个腿,去馆子里端盆香辣蟹回来吃。” 白澜说着便把钱包塞到了沈意驰手里,“看着还有什么好酒好菜都一起买回来。” 沈意驰点点头,和Alpha服务生一起进了更衣室换衣服准备出门,小金则坐在吧台前郁闷地把下巴磕在酒台上, “白大哥,我刚刚被人用桌球打败了耶。” “谁让你先挑衅人家的?” 白澜哭笑不得,刚刚台球室里发生了什么他也都听了个大概,小金闻声更觉得羞愧,干脆把脑袋埋在吧台上, “谁让那个人一副瞧不起我们的样子嘛,还要让沈哥和他回去,他是不知道沈哥现在有多缺钱吗?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白哥你说,沈哥穿的衣服鞋子可都不便宜,他怎么会突然要拼了命的赚钱呢?” “还没成年的孩子穿什么用什么不都是爸妈说了算?他不愿讲家里的事,那就是生过变故,你要是不想被他讨厌就别去问。” 白澜给小金调了杯樱桃果酒, “他俩换个衣服怎么换这么久?” “谁知道呢。” 小金耸了耸肩。 员工更衣室里,Alpha服务生一边脱衣服一边状似无意地和沈意驰聊着天, “你身材还真不错,小金说的没错,你在学校应该挺受Omega欢迎的吧?” “没在意过这些。” 沈意驰站在角落自顾自换着衣服,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不会这样冷淡回应身边的同事朋友,哪怕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情绪,至亲的惨死带给他的影响却是无法掩饰的。 “那今天这个Beta呢?” 服务生顿了顿,试探道,“他也是被你吸引的?你们是恋人?恋人应该不可能,难不成是前任?” “只是朋友。” “哦……那还挺浪费的,不是我说,你这位Beta朋友打台球时我才发现,他的腰还真细,屁股也很翘。” 服务生似笑非笑,穿好衣服后才看清沈意驰的脸色,不禁猛地一怔,不自觉地便出了一背冷汗, “喂,小沈,你那么吓人地看着我干什么?你说不是恋人我才敢这么说的,你……” “他有句话不仅小金该听,你也该听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想都别肖想。” 沈意驰语气阴沉,他嘭的一声关上储物柜,同时也锁上了更衣室的门。 “我开玩笑的,小沈,你别当真……!!” 一阵闷响后更衣室的门才又被打开,白澜和小金都是满脸好奇地朝这边投来目光, “你这眼睛怎么了?” “刚刚没开灯,一下撞到柜子门了,没事,呵呵。” Alpha服务生嬉笑道,让白澜和小金不用担心,巴巴地跟在沈意驰身后。 “真行。” 小金撇了撇嘴,懒得再搭理他。 楚限他们班和沈意驰他们班这两个特优班级的班主任为了让学生们有效劳逸结合、减缓高三的学习压力,决定在夏季末尾带着班上的学生们到两百公里外的橙山中郊游野营,为期一天一夜,自愿报名参加。 由于需要在山中过夜,能来参加活动的学生并不算多,两个班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来人,但大巴和帐篷的分配都还是以班级为单位在班内分组,楚限也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沈意驰单独相处。 “班长,楚班长,今天晚上你有安排没?” 同学们抵达露营地后正在准备烧烤和篝火晚会时,莫扬突然神秘兮兮地找到了楚限。 “你有什么想法?” 楚限以问代答,手上还在不停地忙着把切好的肉片、土豆片串到铁签上。 “是这样的,这橙山山头上有间老校舍,废弃好多年了,我们想晚上去那儿办一场比胆大会,不带上您去镇邪,我们属实有点儿不安心呐。” 莫扬眼巴巴地瞅着楚限,还上手去帮他串烤串。 “没兴趣。废弃校舍里肯定特别脏。” 楚限显然并不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巴结和讨好给打动,头也不抬地拒绝。 “别啊,楚班长,这事关我们班级的荣耀!隔壁班有沈意驰带着,咱班可不能输啊。” “沈意驰也去?” “当然,我亲自拉入伙的。” 莫扬义正言辞道,只不过他拉沈意驰入伙时说的是楚限也会去,所以如果楚限今晚不去,他估计又要被沈意驰修理一顿。 楚限停下手里的活计,思忖两秒后终于点了头, “什么时候出发?” “篝火晚会结束后,咱们悄悄溜去后山,如果你有手电筒的话可要记得带上!” 莫扬咧嘴一笑,又和楚限叮嘱几遍别让老师知道后才溜回去帮忙打水洗菜。 楚限不自觉地往隔壁班的驻扎地看去,找了一圈儿却没看见沈意驰的人影。 沈意驰正在不远处的树丛后抽烟,楚限的身影映入他的眸中,被烟草气浸成雾蒙蒙的一片。 他缓缓吐了口白烟,楚限总说他像是一场雨,可对他而言,其实楚限才是那场通透浸润的甘霖,而他只是溅了他的泥。 似乎是感觉到背后有道灼热的目光,楚限敏锐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小树林,沈意驰快他一步躲在了树干后,一如在殡仪馆的那一天,再一次错过了楚限的视线。 篝火晚会结束的比想象中要早,班主任早早地催促学生们进各自的帐篷准备睡觉,扎了花花绿绿的帐篷的浅草滩陷入短暂的一片宁静。 随着一嗓子人声学出的鸟叫,各个帐篷里都悄悄溜出了人,兴奋不已的同学们很快便在远处的坡沟内集合。 “楚哥,你咋还穿个外套?这山里晚上好像也没风,我还觉得热得慌呢。” 有同学看见楚限裹得严实,不禁好奇。 “山路蚊虫多。” 楚限简单解释道,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发出国骂,在胳膊上拍死了一个满肚子血的蚊子。 人到齐后莫扬作为发起人直觉地扛起手电筒走在了最前头开路,他们走的这条山路平日里人烟稀少,野草横生,一脚下去便是一个泥坑,坑坑洼洼的极其难走。 楚限原本被莫扬请着走在前头,不动声色地便悄悄落到了队伍的最后,走在他身后的只有一个人,正是沈意驰。 “你怎么又穿白鞋。” 沉默良久后,到底是沈意驰没忍住先开了口,楚限无声地笑笑,又等了两步好和沈意驰并排走, “我觉得你该有更重要的话和我说……” 楚限的话语被沈意驰的手机铃声打断,沈意驰一看来电提醒是沈肃,面色不善地直接点了挂断,将手机关机后装进了口袋。 “上次你说你有没说完的事,是什么?” 沈意驰显然在有意回避楚限的问题,楚限也不急,只不过刚刚看到沈意驰来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走的急没带手机,不过今晚应该也用不上。 “我的话都是问题,比如你想让我去看的那场球赛,赢了没有?” “……” 楚限问得十分聪明,沈意驰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问过校篮球队,那天你没有出场,所以你去哪里了呢?” “楚限,别再问了,我不想你……” “同志们!咱们到目的地了!” 莫扬极具有穿透性的声音惊起一窝蝙蝠,同学们熙熙攘攘地聚到了旧校舍门口,上了年代的老建筑阴森破旧,没碎的玻璃幽幽反射着发青的月光,让人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就往沈意驰和楚限这两个看着就百鬼不侵的人身边靠。 难得的独处机会被打破,楚限不悦地皱起眉,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暂且闭上嘴,跟着人群缓缓走进了那间往后十余年他都不愿再回想起的校舍。 第24章 定海神针 “莫扬,说了是来试胆的,你举个手电筒还有什么劲啊?” 有人一时兴起,撺掇莫扬关上照明灯,莫扬走在前头看了眼那深不见底的长廊和阴暗幽深的楼梯,犹豫地咽了咽口水, “不、不拿个灯万一绊倒了怎么办?” “其实是你自己害怕吧?莫扬你不行呀。” “谁、谁说我不行了?!” 莫扬一咬牙关上了手电筒的电源,就是一个破校舍罢了,最多有些虫子蜘蛛,再说他们这边可是有沈意驰和楚限这两尊大佛在,有、有什么好怕的?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莫扬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往一楼长廊深处迈步时,突然感受到有一双脚从自己的肩膀上荡过—— “妈呀——!!” 莫扬哀嚎一嗓子,连滚带爬地藏到了一旁的楚限身后,楚限被他猛地一拽,失去平衡地往后跌去,要不是有双手在暗中牢牢搂着他,恐怕就要和莫扬摔成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后头的人闻声骚动起来,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只能通过扯着嗓子互相大喊来感知在夜色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有有有有双脚擦着我肩膀晃过去了、” 莫扬结巴道,引发一阵哗然。 “那个,刚刚其实是我想提醒你你鞋带好像开了,结果刚拍拍你肩膀你就一嗓子嚎走了。” 沈意驰班上的班长李小匪挠了挠头,赧然道。 “啊?是、是你啊,吓死我了,哈哈。” 莫扬尴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是虚惊一场,哈哈,给大家营造一下那个氛围。” “那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楚限冷眼看着莫扬紧紧抱在自己胳膊上的一双手爪子,“你晚上吃完烧烤是不是就没洗过手。” “楚神你就行行好,让我搂一会儿呗,搂着你我才有安全感。” 莫扬臭不要脸地抱楚限胳膊抱得更紧,“或者如果你不怕不方便走路的话,我也可以抱着您的大腿跪着走。” “……” 楚限还没开口骂他,一只手便先一步从阴影中伸出来拎起了莫扬的衣领子,莫扬被吓得又要尖叫,被沈意驰一掌捂住了嘴, “别乱叫。” “可我害怕……” “害怕就去抱李小匪大腿。” 沈意驰冷漠地把八爪鱼一样的莫扬从楚限身上扯了下来,绝情地把他推到了李小匪怀里。 “沈哥,你变了!你变得像楚神一样没有人情味了,呜呜。” 莫扬有奶便叫娘,虽然李小匪不如楚限满身正气,但也是个胆子大的,他便缠在李小匪身上开始抱怨沈意驰对他的无情。 “听说鬼就喜欢先抓吵的。” 李小匪笑呵呵道,一句话便让莫扬紧紧闭上嘴巴开始安静地当一个没用的人形累赘。 转眼间沈意驰和楚限便已经先往里头走去,他俩如履平地,听到任何动静也都毫无反应,两三步就将其他人甩到了身后, “我觉得莫扬说的没错,” 楚限随手抄起一根断裂的墙板快刀斩乱麻地搅掉了面前的巨大蛛网,蛛网后是一扇巨大的窗,灰网被拨开的瞬间,溶溶月色便透过青色的玻璃倾斜而下,走到窗户旁边的瞬间,楚限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你确实变了。” “可他说我变得像你了。” 沈意驰不动声色地跟在楚限身后,默默地护着他以防他被绊倒或者一脚踩空。 “你指你现在这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 楚限冷笑一声,“除非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除了‘堕落’,我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你现在的状态。” “没有理由,我只是发现自己更喜欢现在的状态,哪怕是你讨厌的样子。” 沈意驰垂眸看着旧地板上斑驳的划痕,让人捉摸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 楚限被他这句话气得失语,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其他人已经叮铃哐啷地赶了上来。 “沈哥、楚神,你俩走得可真快啊。这窗户一露出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咱们赶快去二楼看看吧?” “本来就只是间旧校舍,又不是鬼屋,你们在期待什么,” 李小匪拖着莫扬稍慢一步才走到长廊尽头,“不过我有一个想法,不如咱们来玩抓鬼游戏?我们正好十个人,五五分组,怎么样?” “这个想法好啊,够刺激。” “那咱们黑白配分组?” 李小匪的提议受到了除莫扬外所有人的支持,没有人权的莫扬抗议无果后只能咬着牙参与了黑白配分组,眼巴巴地盼望着能和定海神针楚限分到同一组。 然而事与愿违,他出黑,楚限出白。 甚至他的老大腿李小匪也出的白。 莫扬差点哭出声来,却突然发现另一尊大佛沈意驰出的是黑! “沈哥,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莫扬苦兮兮地抱住沈意驰的胳膊,沈意驰无情地抽出手, “你要是害怕就站门口等着去。” 莫扬:“……呜。” 几个人又通过抛硬币的方式决定出白组当鬼,黑组抓鬼的阵营,李小匪看楚限也出的白,便友好地问道, “楚哥,要不要和我一起躲?” “两个人一起被抓的风险太大。” 楚限认真分析道,李小匪闻言愣了愣, “你是打算认真玩?” “当然,就算只是这种游戏,我也不喜欢输。” 楚限说着还拉了拉筋骨,蹲下身检查鞋带有没有系好。 抓鬼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白组有三十秒的时间先进校舍躲藏,三十秒后黑组进场,规定右手抓住白组同学满三秒中才算抓鬼成功。 游戏才刚刚开始,楚限就没了踪影,李小匪也紧随其后拉开了一扇房间门躲进了衣柜里,剩下几个胆子较小的同学不敢乱进房间柜子,只能躲在暗处的角落或者窗帘后头。 三十秒说到就到,除了莫扬扒在门边不敢动弹,其他人都像小旋风似的卷入校舍内,没几分钟就抓到了那些藏在外头的“鬼”。 一楼惨笑声不断,楚限则不动如山地藏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处,悄悄听着楼下的动静。二楼往深了走是漆黑一片,比楼下吓人百倍,一般人是没胆子找上来的。 楚限虽然不怕黑,但校舍内的房间都逼仄狭小,他不太敢躲进去。 原本一片寂静的楼梯突然迸发出吱嘎吱嘎的巨响,只见是李小匪慌里慌张地冲了上来,李小匪压低了声音喊道, “快躲起来!他们追上来了!” 果不其然,李小匪身后还跟了两三个黑影,楚限见形势不对,也起身开始往里躲,他一动弹,跟着李小匪追上来的几个人就发现那里还有个人,吵闹着要把他也抓住。 “楚哥你等等我啊!” 李小匪病急乱投医,本能地朝定海神针楚限跑去,殊不知这是把人都往楚限那里引了过去。 “……” 楚限只能拔腿就跑,想找机会绕回楼下去,可等他跑到走廊另一端,才发现另一个楼梯道被杂物给堵得严严实实,无路可退的楚限眼看着就要被那几个黑组的同学抓到,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搂进了一处隐形门后的房间。 熟悉的雨水味道蔓延入鼻息,楚限原本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沈意驰自身后抱着他,埋头在他颈间轻声道, “抓到你了。” 第25章 入海 “楚哥?楚哥人怎么不见了?” “肯定是绕下楼去了,快追!” 一墙之隔的长廊上踱过一阵吵嚷的脚步声,直到听到他们押着李小匪下楼,沈意驰才松开跌坐在他怀里的楚限。 “你不把我押下去?” 楚限干脆双手一撑,席地而坐。 这间房间和其他宿舍不同,外面被设计成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以前是用作收纳的仓库,房间形状狭长逼仄,摸索起来约莫只有一米宽,如果不是令人心安的沈意驰就坐在身旁,楚限恐怕又会动弹不得。 “他们太吵,和你单独呆会儿。” 沈意驰和楚限肩膀碰着肩膀并排靠墙坐在地上,墙上只有一扇一乍宽的排气窗,几乎露不进来光源,视觉被剥夺后,触觉和嗅觉都会变得格外敏锐。 “还挺难得,” 楚限轻笑一声, “你不是一直想约我看灯光秀么,听你们老板说你周末会因为生意好而忙得脱不开身,我就拜托我爸的秘书,让他们破格在周一也把大楼外头的灯板打开,刚好周一是英语晚自习,我翘一次也无所谓……” “你家教应该很严吧,被你爸爸知道你翘课就为了和我去看江景的话会挨骂吧。” 沈意驰打断了楚限,他知道这已经算是楚限的让步,可楚限对他越有耐心,他就会越憎恶自己的无能。 “沈意驰,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楚限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但却能听出几分不甘示弱的委屈, “你是怪我没有回你消息,还是没有去看你打比赛?” “你想多了……” “那比赛那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楚限的手不动声色地搭上了沈意驰的手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该怎么去理解你?” “……” 沈意驰紧紧闭了闭眼,在那时的那一瞬间他有过些许动摇,他也想过或许该把所有事情都如实告诉楚限,犹豫片刻后,沈意驰试探性道, “那天打比赛前在球场遇到几个小学生,他们想让我教他们三步上篮,结果天太热,一个小孩儿中暑了,我送他去医院才没赶上上场。那个小孩儿也马上要上小学,说不定会和你妹妹做同学。” 漆黑之中沈意驰无法看见楚限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人的身体促然一僵, “我妹妹,不会去上小学了。” 楚限覆在沈意驰手背上的指尖发凉发冷,一如他微微轻颤的声线, “她出了意外,我妈妈也因此精神失常被我爸爸送进了疗养院。所以我暑假没有精力去找你……我以为开学就会好了。” 楚限努力克制着心底那些脆弱不堪的情绪,也就没能发觉沈意驰的语气听起来比他更加心如死灰。 “对不起。” 沈意驰轻声喃喃,不仅是楚奕,他还害了楚限的妈妈。 “你和我对不起什么?知道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楚限很快平复好心情,却不知道在此前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沈意驰已经做出了一个会改变他们两人往后十年的决定。 沈意驰选择了那时候他以为能最好地保护楚限的办法,他不想要楚限为难,也不敢去做一场豪赌,所以他宁愿被楚限鄙夷也不想被楚限讨厌。 “你指什么?” 沈意驰压着颤抖声反问,如果库房里的窗户再大一些,月色再明一些,楚限或许就能看见他毫无血色的嘴巴和晦暗无光的眼眸。 可惜没有。 “比如,你和你的新朋友们相处得如何?” 楚限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沈意驰知道他问的是轻吧里的那两个服务生,果然楚限还是对小金的挑衅耿耿于怀。 “他们是同事,不算朋友。” “那那群整天抽烟喝酒无所事事、以勒索为乐的小混混呢?你倒是很吃香,翘课打工就算了,现在连打群架你都参与,沈意驰,你难道是叛逆期延后了吗?” 楚限冷声质问,看来是一直在关注着沈意驰的行踪。 “这和你无关。” “怎么就无关?你非得活成我不喜欢的样子吗?” “楚限,我很缺钱。” 沈意驰终于被迫显露了他的窘迫。 成年之前叶眉留下的保险金还处于冻结状态,家中亲戚大多听信沈肃的哭诉,以为叶眉跳楼的动因是与沈意驰的那顿拌嘴,因此都不再待见他,情妇带着儿子搬进他们家里后更是猖狂心狠,最开始只是苛扣他的生活费,直到沈意驰发现他们换了他姥姥治病用的药,将昂贵的特效药换成普通药物,摆明了是想要老奶奶一天天地被耗死。 “什么?” 楚限怔愣一瞬,沈意驰的家境虽不如楚家显赫,但也足够配得上优越二字,甚至比起经商的楚家,沈意驰家的收入要更加稳定,怎么会突然“缺钱”? 并不知晓沈家变故的楚限在脑海中排除着各种可能性。 “你和你父母……闹矛盾了?” 回想起之前沈意驰挂掉的那通电话,楚限神色复杂地得出结论。 “……算是吧。” 沈意驰找不到其他的解释,干脆就顺着楚限的猜测往下说,只是只要提到沈肃,他心里就像压了一窝蝙蝠,那些蝙蝠不断振动着翅膀,扰得他心烦意乱。 “我以前也经常和我爸爸起冲突,但撞过南墙你就会明白,在翅膀彻底变硬之前和他们怄气没有任何好处,” 楚限从来都看得清明也算得明白,可厚积薄发、卧薪尝胆这样的事情都太过于理性,也不适用于横亘在沈意驰和沈肃之间的那弑母之仇, “别再用糟践自己的这种愚蠢方式反抗他们了,这不是你逞能的时候,在你彻底荒废之前,暂且让一步妥协才是明智之选。” 楚限讨厌示弱,却并不反感妥协,在楚兴林近乎虐待的教育方式下他深谙以退为进的生存之道。 “我不可能和他妥协。” 沈意驰对楚限遭受过的虐待一无所知,也就无法感受到楚限这番话中所承载的切肤之痛,楚限的劝慰只让他回想起那天面对沈肃谋杀叶眉时他的无能为力,如果他当时能做出更周全的反应去取证,如果那天他能听出叶眉话语中的不安和挽留,如果他那天没有非要出门打球,他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沈哥、楚哥,你俩躲里面呢?就差你俩啦,准备回去吧?” 李小匪循着他俩的说话声找上楼来,门还没敲几下就听见里头传来来自沈意驰的阴沉声音: “你们先回。” “啊?好,那你俩注意安全吼。” 李小匪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打扰,听到他走远后,楚限才又开口, “可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不妥协?” “我不想再当懦夫。” “沈意驰,你是觉得我在劝你当懦夫吗?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非得把自己完全毁掉才不叫软弱么?” 楚限的情绪也少有的激动起来,他面对楚兴林时的无力感就像一处逆鳞,而沈意驰无心的话语则字字诛心地戳在他的痛处。 “我只是没有按照你的想法活而已。” “你说什么?” 突然被沈意驰吼了一句,楚限猛地一怔。 “楚限,我没觉得我现在这样是在荒废自己,你看不惯只能说明我们并不合适。” “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别再管教我了,我们没有到那么亲密的关系。” 那一晚不知道是谁的信息素影响了谁,躁郁和不安的情绪混杂在重重的灰尘味之中,让人变得冲动鲁莽,变得口不择言。 “各自冷静冷静吧,楚限。” 沈意驰说罢便起身要离开,他只想在自己于心不忍前逃离,却不知道在楚限看来,他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嫌恶的态度。 “你别走、” 楚限抓住沈意驰的衣角,“我没有要管教你的意思,” “你现在就是在管教我。” 沈意驰轻轻拂开楚限攥着他衣服的手指,没再给楚限抓住他的机会,重重地碰上了仓库的暗门。 “你别走,沈意驰……沈意驰……!” 楚限想紧跟着他出门,可慌乱之中没看见脚下断裂的木地板,他嘎吱一声被绊倒在地,没能抓住空气中属于沈意驰的那最后一丝雨水的味道。 没有沈意驰在的密闭空间瞬然让楚限被陌生的不安和恐惧所包围,密不透风的压抑感像深海中巨大的章鱼,沉重地盘绕在楚限的四肢上。 呼吸不断加重,冷汗滴落在地板上,这里比小黑屋更加让楚限难熬,至少他熟悉小黑屋中的陈设,而这里却更加逼仄,以至于楚限连擦去手掌上被木屑硌出的血痕都不敢,只能紧紧闭着眼睛蜷缩在原地,像一尾被扔在石岸上暴晒的鱼。 沈意驰在校舍旁的树丛中抽了一支烟才离开,此前楚限试胆时的不动如山让他以为楚限真的不会害怕,却不知楚限不害怕的原因只是有他在身边。 那一夜山风呼啸,旷野凛冽,夏末茂盛的丛叶盖住了月亮,沈意驰的穷途末路和楚限的自以为是都被夜晚的凉风吹成锋利的碎片,扎在回忆的尽头不断生出刺痛。 仲夏末了,他们一个落荒而逃,一个溃不成军。 第二天清晨,和楚限分在一个帐篷里的莫扬跑去敲沈意驰他们班的帐篷时,沈意驰才得知楚限竟然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你说什么?” 他死死扯住莫扬的衣领,眼下的乌青像是一潭荡不开的隐痛,倦戾阴躁,莫扬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吞吞吐吐道, “就是、就是没回来啊…他的睡袋都没动过,我想昨晚不是你俩最后留在校舍吗,就想着来问问你,我还以为楚哥是和你在一起睡……” “……” 沈意驰霍然松开莫扬,兵荒马乱地往后山上跑去,只是他还没跑两步就与楚限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你没事……” 沈意驰来不及说完整的关心被被楚限抬眸看向他时冷冷的一眼悉数噎进了喉咙,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楚限看待其他人时惯有的漠然。 面对沈意驰的打量,楚限悄悄将凝着血痂的手插进了兜里,他缓然从容地擦过沈意驰的肩膀走回了驻扎地,静默无声地钻进帐篷。 谁也不知道楚限究竟在山上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冒问。 后来楚限请了一周的假没去上课,对外说的是野营时花粉过敏引起了发烧和肿痛,其实是因为他夜夜梦魇,不得已才接受了心理治疗,治疗的效果却并不显著,最后楚限的房间被砸了两面墙,换成大片的落地窗,他才终于能够在晚上勉强入睡。 自那之后楚限再也没有多看沈意驰一眼,他依旧是那个完美无缺的楚神,也没人再能抢走他榜首的宝座,他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考入了首府大学。 而沈意驰则渐渐变得默默无闻,他在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中颇受欢迎,却在本该鲜活的校园生活中碌碌无为。 那年六月高考结束,沈意驰庸碌地没入人海,也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楚限往后的每一个夏天。 第26章 左益的问号 “我为我那时的无知和鲁莽表示歉意,” 楚限揉了揉眉心,电视塔下的车水马龙汇聚成条条暖融融的灯流,将属于十多年前夏季的阳光吞入光海,他看着沈意驰在岁月的沉淀下只变得更加深邃蛊人的眉眼, “但我不想再冒险给你机会。” “是我的错……” 沈意驰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欠楚限太多, “你那时送给了我一片星湖,我一直没能给你回礼,现在我想,能不能允许我……还你以每一年的雨季?” “我说过我不会要求别人礼尚往来,” 楚限推开沈意驰站起身来, “那时你若送我,我可能会收。但现在时隔多年未见,你这雨估计早就变了味,我自然要规避风险。” “那至少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好把沈肃的资料,还有当年我妈妈坠楼一案的疑点材料都发给你。” 沈意驰可怜兮兮地献上微信二维码,楚限思忖片刻,还是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年少时的误会他迈不过去,但当务之急是将沈肃绳之以法,给死去的楚奕一个交代。 “中间其实是见过的。” 沈意驰在楚限的瞪视下风雨无阻地给他更改着备注,无奈楚限的目光太过有压迫感,沈意驰只能删掉一个“限”字,只留下另一个“限”。 “大四时的那次么,偶然遇到而已,不算见面。” 楚限连备注都懒得给沈意驰改,沈意驰闻言轻笑了一声,没再反驳。 其实不止那一次。 大学毕业后没多久,他们有过一次深入的见面,深入到需要用安全套的程度。 大学时期沈意驰依旧需要靠打零工来支付他姥姥所需要的高额医疗费,轻吧老板白澜在他读大学的城市里新开了一家酒吧,沈意驰就在那里继续打工,从一开始的服务生到后来在酒吧弹琴唱歌,他凭借出众的外表帮白澜吸引了一大批常客。 沈意驰大学时的第一笔学费就是白澜帮他垫付的,白澜背景复杂,经营酒吧的同时也搅和在当地的黑白两道之间,后来他看上沈意驰信息素水平高,能压人能打架,干脆拉了沈意驰入伙,工资像赏金一样地打进沈意驰卡里,再后来白澜大概是良心发现,意识到了这份工作的危险性,皮条一拉,介绍沈意驰去做了“素鸭”。 所谓素鸭,就是不陪睡的鸭子,说好听点就叫租赁式虚拟男友,白澜把他租出去陪Omega看一场电影就能赚大几百,沈意驰的那张脸蛋又极其吃香,赚的比出去打架更多不说,还更安全,只不过都是些不正当的生意。 原本白澜以为自己终于培养出了一棵成熟的摇钱树,可某一天沈意驰却突然提出要金盆洗手,说他闻到Omega的信息素时会莫名其妙地觉得胸闷,白澜当时还开玩笑说他别是被哪个Omega给标记了。 金盆洗手还没到一个月,沈意驰莫名其妙地又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好听,但含了几分醉醺醺的倦怠,要点他到酒店房间提供服务。 应该是之前白澜发的小广告又被哪个醉酒的人捡到了,沈意驰正准备挂断电话,却猛然听出来这声音好像属于楚限……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沈意驰破格赴了约,他原本只是怕自己不去楚限会再点别的男人,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沈意驰对付不住醉了酒的楚限,甚至被他缠着渡了烈酒,等第二天早上他清醒过来时,另半边被子早就冷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楚限留给他的一笔巨款。 后来再遇到楚限时,楚限不仅已经被标记过,甚至还带着五岁大的楚灵泽,知道楚灵泽并非楚限亲生后,沈意驰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那晚标记了楚限,但他分明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起来时地上还扔着拆开过的安全套包装袋。 “你在发什么呆?” 楚限敲了敲沈意驰的肩膀,“小泽想让你一起吃晚饭,你今晚有别的安排吗?” “荣幸至极。” 沈意驰笑了笑,他不知道楚限绝口不提那晚的事只是因为喝断了片,还以为是楚限迈不过心里的坎,不想承认与他曾经有过的荒唐。 “上一次在我家里,为什么拒绝我?”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楚限和沈意驰两个人,楚限笔挺地和沈意驰保持着二十公分以上的距离,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 “就因为怕我知道我妹妹的枉死和你有关?” “不全是,我在酒吧工作时帮白哥干了不少……不正当的事,会影响小泽入学。” “只要你没有杀人贩毒就都不是问题,” 沈意驰说得模糊,楚限也没有细问,他以为沈意驰不过是打打架卖卖酒,却不知道这好家伙在大学时期已经混到了道上人人都要喊他一声大哥的地位。 “你现在进电视台的编制了么?” 楚限又问。 “没有,我当时想只要是份正规合法的工作就好。” 沈意驰如实回答,电视台的工作也是白澜良心发现给他介绍的,但他毕竟读的不是这个专业,也没有考公经历,说白了还是靠脸在拉收视率,自然不求编制和晋升。 “晚点儿我打个电话,帮你安排一下。” 楚限说得极为轻松,好像给沈意驰安排进编就像是派人送他家的宠物狗去洗个澡一样轻松,当然,他家里没有宠物狗。 “我用不着……” “我用得着,为了把沈肃送进监狱,我和你往后一段日子里会保持联系,我对我的人际关系管理比较严格,而且,” 楚限顿了顿,轻嗤一声, “我可以给你的资源比这多多了,我希望你能意识到那天拒绝我对你的人生而言是一件多么愚蠢的错误。” “……” 沈意驰挠了挠头,楚限果然还在生气。 楚限的考虑也不仅如此,如果到时候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以强迫沈意驰暂且装作楚灵泽的继父,所以给他安排一个光鲜的工作也算是早做准备。 电梯门缓缓打开,左益正拉着楚灵泽站在门口等他们,楚灵泽手里拿着根巨大的糖葫芦,看见他爹咪的那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爹咪!小泽找到了好好吃的草莓糖葫芦!” 楚灵泽飞扑过去,发现楚限面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心情其实比刚刚录节目时好了许多,便悄悄朝沈意驰摆了个灿烂的笑脸。 “吃太多小吃晚上又吃不进正餐,” 楚限擦去楚灵泽脸蛋上沾到的糖霜,“带你去吃上回说的那个意大利菜好不好?” “好啊!” 楚灵泽点头如捣蒜,“我记得小姑也喜欢吃那个餐厅。” 楚限又扭头看向沈意驰, “意大利菜,你有忌口吗?” 沈意驰摇摇头,楚灵泽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沈、沈叔叔也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对,小泽欢迎沈叔叔吗?” 沈意驰蹲下身来搂住楚灵泽的肩膀,楚灵泽的小脑袋点得更快了,同时他灵机一动,屁颠屁颠地跑到左益旁边,笑意甜甜道, “小姑小姑,要不然今晚你回家吃饭吧?” 左益:“……?” 第27章 细肉绵刺 “楚灵泽,你就是这么疼你小姑的?” 左益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意驰,脸蛋么倒是配得上她表哥,那么讨小孩子喜欢应该性格也不错,但怎么就是让她哪哪儿都觉得不放心呢。 “小姑你最好了嘛。” 楚灵泽拉着左益的手撒娇道。 “不行,今天小姑请你们吃饭。” 左益执意要跟着一起,楚限倒不介意, “刚好小姑提了辆新车,小越野,可帅了。你想不想坐上试试看?” “那小泽要坐副驾驶,好不好?” 楚灵泽眼巴巴地看向楚限,楚限点头应允,小家伙儿便蹦蹦跳跳地跟着左益往地下车库弹去。 “你不跟着一起?难不成要我开车带你?” 楚限挑眉,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不动如山的沈意驰。 “我和左台是上下属关系,坐她车下班被同事看见了不好,而且我和左台还都是单身。” “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我家小泽还在车上呢。” “那传出去连孩子都有了,对左台影响更不好。” 沈意驰言之有理,楚限就算不情愿也一时半会找不到托辞,只得载沈意驰上车。 “你自己平时上班没有车吗?” “台里停车位少,下班还堵,我一般都坐地铁。” “现在地铁确实挺方便……谁让你坐前排了?这是楚灵泽的位置,你坐后面去。” 在楚限冷冷的注视下,沈意驰不得已关上副驾驶的车门,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后排去。 车子启动的那瞬间,他才反应过来楚限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上车,只见前排空调口上挂了一只小巧的车载香薰,用树脂做成的银骨松静悄悄地散发着湿润的雨水香。 “上次还没见你挂香薰。” “网购送的,做的挺好看我就拿来挂了。” 楚限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上次他发烧身体难受,被沈意驰照顾了一晚上后才发现闻着沈意驰身上那股味道时他会好受一些,这香氛就是那之后才买的。 “是挺好看的,” 沈意驰笑笑,香薰瓶子上印着大大的Pitapat的Logo,专门做定制调香的小众牌子,可没有哪家网店敢拿这牌子的香薰当赠品。 “你用我的味道的香水,你的Alpha知道后不会有情绪么?” “第一,这是大自然的味道,和你关系不大。第二,你好奇的那位Alpha早就死了,没命和我闹情绪。” 楚限知道沈意驰指的是那个和他有标记关系的Alpha,至于那人死没死,他确实无从得知,他总不能告诉沈意驰自己酒后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不知名Alpha给标记了吧? 早知道那天早上他就不该慌忙逃窜,至少也得翻出那只鸭的证件,或者掀开被子看一眼他的长相也好。 “死了?” 沈意驰略有震惊,死人的醋……该不该吃? “对,死了。所以以后不用再提他,就当他从来没活过最好。” 楚限想了想,又叮嘱道, “在小泽面前不必提这个死人,小泽没见过他,也不需要知道他的存在。” “你对他倒挺咬牙切齿的。” “我和别人提你的时候也这样。” 楚限嗤笑一声,他能不咬牙切齿么,当时他明明是准备了安全套、甚至早上还看见那安全套是拆开过的,那么那可恶的Alpha到底是给他下了什么蛊,以至于会让他被成功标记? “你还和别人提起过我?” 沈意驰饶有兴致地看着楚限,结果就是差点因为楚限一脚急刹车带来的惯性而撞到前排座位上去。 “下车吃饭。” 楚限淡淡命令道,显然不想和他深入探讨上一个话题。 “爹咪,沈叔叔!在这儿!” 先到一步的楚灵泽巴巴地朝他们俩招手,左益拿着菜单已经开始挑选菜品, “我们小泽要一个无花果蜂蜜布拉塔对不对?” “嗯嗯,还有爹咪喜欢吃火腿披萨。” 楚灵泽扒在左益旁边和她一起翻看菜单,楚限坐下后就开始处理邮件和工作信息,沈意驰一个人没事做,干脆点开了楚限的朋友圈。 不过和他想象的一样,楚限的朋友圈里除了楚灵泽画的一副小猫咪就再也没有其他内容。 “咱们再点个番茄通心粉,一份沙拉,然后一个香料煎鱼怎么样?” 左益熟悉楚限父子的口味,这家餐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吃,她很快就选好了要点的菜,正准备把菜单递给沈意驰让他选个主食时,只听楚限头也不抬道, “把煎鱼去了,今晚不点。” 左益和楚灵泽闻声两脸震惊: “爹咪不是最喜欢让小泽吃鱼了吗?吃鱼变聪明吖。” “这不是这家店里你唯一夸过味道好的一道菜吗?” 楚限依旧没有抬头,似乎正在给某个部门的负责人回复邮件, “沈意驰不会剃鱼刺。” 他淡淡一句话让桌上的另外三个人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左益,朝着楚灵泽疯狂挤眉弄眼。 “你们吃就是,不用管我。” 沈意驰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还是高中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楚限问他为什么从来不点鱼。他没想到楚限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我去,你小子……行啊。” 左益呆呆地把菜单推给沈意驰, “除了不会剃鱼刺显得你有点弱智,其他哪儿都挺好的,嗯……鱼吃不了咱就换个香烤海虾吧。” “小泽喜欢吃虾!” 楚灵泽附和道,“而且小泽会吐鱼刺哦,沈叔叔要不要小泽教你?” “好啊,小泽这么聪明,肯定能教会叔叔。” 沈意驰揉了揉楚灵泽的脑袋,因为左益和楚灵泽都是话很多的自来熟,这顿晚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楚限看楚灵泽老拉着沈意驰小声说悄悄话,不禁有些醋意盎然,那可是自己养大的可爱崽崽,怎么能被沈意驰给抢走? “你们商量什么呢?” 楚限终于是没忍住开口问了,楚灵泽见爹咪吃醋,忙挖了一大块提拉米苏亲自喂给楚限吃, “我们在约定下次什么时候小泽教我剃鱼刺。” 沈意驰也不吊着楚限,楚限听完后点了点头, “可以,到时候你记得把小泽安全送回家就行。” “啊?爹咪不和小泽一起吗?” “你教又不是爹咪教,爹咪去干什么?” 楚限无视楚灵泽可怜兮兮的灼热目光,切了盘里最后一块牛排喂到他嘴里去。 晚上回家后,楚灵泽因为心情极好,不仅自己洗香香,还主动按时上床睡觉觉,楚限看他房间灯关得早,无奈地笑了一声,和沈意驰一起吃顿饭就能让这小家伙这么开心? 想曹操曹操到,沈意驰正好给楚限发来了微信消息,楚限打开一看,是几个超大压缩包,想来应该是沈肃的信息。 接受文件后楚限顺手给沈意驰回了个收到,他的微信里被楚灵泽下载了几个可爱猫咪的表情包,因此打出“收到”时就自动关联出了猫猫表情包。 沈意驰看见楚限发来的那张软萌萌的小猫收到,差点一口水呛了出来。 [还不睡觉?] 他问楚限道。 [看看还缺什么材料,好着手调查。] 楚限回复了一句后便打开了解压包里的PDF开始扫读。 等二十分钟后他再退回到微信界面时,才发现沈意驰居然换了个头像,而且还是张与他本人形象气质十分不符的猫咪图片,粉粉软软的和小姑娘似的。 [看完了?] 沈意驰发来消息,楚限原本不想回他,可实在是看他的头像不顺眼, [你这是什么头像?] [看你老是用这个表情,] 沈意驰想了想,继续发送道, [我头像这么可爱,以后多和我聊聊天吧。] “……” 楚限把手机扔到旁边的枕头上,过一会儿又拿起来重新看一遍,然后又再次扔回床上,重复了许多次后,沈意驰终于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晚安。] 楚限抿了抿唇,点开沈意驰的头像保存了那张猫猫照片后才关上手机躺进被窝。 第28章 绿茉 “爹咪,茉莉花开了耶,我可不可以摘两朵去送给老师吖?” 新一周的清晨,楚灵泽背着小书包蹲在花园里等楚限开车出来,他们家花园请了园丁定期打理,除了大片名贵的植株和稀奇品种的花枝外,沿着小路还栽了一片茉莉花丛,据说是楚限特地点名要种的。 “当然可以。” 楚限下车帮楚灵泽挑了几朵开得满的花, “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以往周一要去上学的时候都懒洋洋的。” “因、因为小泽马上就要升入小学了,要有小学生的上进心嘛!” 楚灵泽笑嘻嘻地接过楚限帮他摘好的小花朵,乖巧地爬上副驾驶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爹咪最喜欢的花就是茉莉吗?” “嗯,” 楚限想了想,补充道,“小泽不是最喜欢向日葵吗,周末可以叫园丁来开一块地种一些,爹咪也挺喜欢向日葵的。” “小泽喜欢的东西爹咪都喜欢耶,” 楚灵泽眨眨眼, “除了沈叔叔。” “还有糖葫芦,你爹咪不喜欢吃被糖浆裹起来的水果。” 楚限自然而然地接下话茬, “周一晚上我照例要开会,可能会晚点回家,晚上小桃老师接你回家,你写完作业可以玩会儿手机,想吃什么给爹咪发消息,爹咪回来的时候给你买。” “没问题,爹咪安心工作叭。” 楚灵泽点点头,小桃老师是楚限给他请的小提琴兼生活老师,楚限因为工作回不了家时都是她帮忙给楚灵泽做饭。 把楚灵泽送去幼儿园后,楚限又去书店给他订了一批课外书后才到公司去,秘书和主管们都习惯了他周一早上晚到,要和他汇报的东西都自主整理好了放在桌上。 “楚总你来啦,” 行政秘书悄摸声地摸进了楚限的办公室,笑得神秘兮兮, “前台收到了不少给您的快递,文件我都拆好了放您桌上了。” “你笑得这么猥琐做什么?” 楚限抬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这周也收到了很多鲜花嘛,红玫瑰蓝玫瑰粉玫瑰,我们前台都快有蝴蝶窝了。” “按老规矩放花篮里,谁想要谁拿去就是,还需要我重新教你吗?” “这个……求偶示爱的玫瑰我是都分给行政部的小姑娘们了,可是这次有一个不一样的东西,我寻思要不还是拿给您看一眼?” “什么东西?” “喏——就是这个。” 秘书递上了一个盒子,楚限拆开一看,竟然是一捧茉莉扎成的花球,含香的绿波擎着白帆似的花朵,枝梗用丝带扎在一起方便泡进水里延长花期。 “这不像是花店里会卖的,我就没敢自己处理,您看要不要留下?” “挺香的,放我桌上吧。” 楚限让秘书帮忙找了只玻璃瓶接了些水端过来,花梗上吊了张碍事卡片,楚限撕掉卡片时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见了上面大大的三个字——沈意驰。 “楚总,我给您放包营养液吧?花能开得更久一些。” 秘书说着已经撕开一包养护剂,还没来得及倒进去就听见楚限突然改了主意, “不用了,直接端出去吧。” “啊?端、端哪去?您又不要了?” “随便端哪去都行,如果一周后他还坚持每天都送再送到我办公室来。” “哎,没问题!” 秘书人精似的笑了起来,总算是揣摩到了楚限的心思,喜滋滋地端着那瓶茉莉花回到了工位上,隔壁桌小姑娘看见他手里的花球惊喜地赞叹道, “哇,好可爱的花啊!也是送给咱们楚总的?这可比那玫瑰好看多了,楚总不要就送给我呗?” “去去去,楚总只说不放他办公室里,可没说不要,你小心着点。” 秘书拿手拢着花球,生怕这花朵儿被她们一群饿虎扑食似的小丫头们给拆散了。 “什么意思?楚总不是从来不收花的吗?难不成……有情况?这是哪路神仙送来的?真行啊,居然能得我们楚总青睐。” “卡片被楚总给拽走了,我没看见,” 秘书摇了摇头,“明天我悄悄看一眼,咱楚总不是最近在相亲吗,肯定是终于相到合适的了。” 被员工们疯狂八卦的楚限不明所以地打了几个喷嚏,及时调高了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刚巧手机屏幕亮起了新消息提醒,楚限一看,又是沈意驰,不过这次不是文字消息,而是一只在说“HI”的可爱猫猫。 楚限果断摁了锁屏埋头开始工作,一直到吃午饭时才看在小猫咪的面子上回复他, [或许你该知道,送花是小孩子之间才流行的浪漫。] 沈意驰的状态框立刻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楚限挑了挑眉,等着看这人能说出来什么漂亮话,只是他等了足足两分钟也没瞅见沈意驰发来半个标点符号。 和他聊个微信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再三思虑吗…… 楚限轻嗤了一声,果断关掉手机,决心不被沈意驰给钓到,很快便又一门心思地沉浸到工作当中,开例会、见客户、审方案,干完一轮活儿后楚限再抬头看手机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他给小桃老师要了个电话过去, “喂?楚先生?” “小桃老师,接小泽回家了吗?晚上按照食谱做的吗?他有没有挑食?” “啊,回家啦回家啦,” 小桃应答道,“小泽今晚吃了一大碗饭,还喝光了蔬菜汁,这会儿正在看书呢,您放心就是。” “他有说想吃什么别的东西吗?” “我问问喔……小泽说晚上吃饱了,让您回来时开车注意安全。” “好,辛苦小桃老师了。你忙完就下班吧,我会早点回去的。” “好的好的,我再陪小泽一会儿,您别着急。” 小桃笑着押了电话,确认电话挂断后楚灵泽忙和她击了个掌, “谢谢桃子姐!” “害,刚好我今天家里有点事,那小泽就拜托沈先生您了,我就先走了?” “您辛苦了。” 沈意驰把她送出玄关,一开始小桃面对这个突然上门的男人也是充满了戒备和警觉,后来靠楚灵泽一顿解释,加上沈意驰主动请缨给她俩做了一桌好菜,她才相信这个男人是楚限的朋友。 “谢谢沈叔叔能来陪我,” 楚灵泽拍了拍被沈意驰的好手艺喂得圆鼓鼓的小肚子,“小桃老师只能陪我到七点,可是爹咪一般要九点才会肥来,有沈叔叔在小泽就不会觉得孤单啦。” “沈叔叔也只能陪你到八点半,万一被你爹咪发现我偷偷来你家,说不定又会惹他生气。” 沈意驰摸了摸楚灵泽的脑袋顶,楚灵泽乖巧地点了点头, “对了沈叔叔,奥数老师给我布置了一道题创新题,沈叔叔能不能帮我看看?” “好啊,” 沈意驰洗干净最后一个盘子,在餐桌旁坐下,楚灵泽便颠颠地拿着本子和笔坐到了他旁边。 等楚限回来时,家里已经没有任何沈意驰留下的踪迹,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古怪,这样的感觉持续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他照例给楚灵泽的奥数卷子签字时,一眼扫到了某道创新题下这小家伙居然答出了三种解法。 “楚灵泽,你过来,” 楚限勾了勾手指,楚灵泽便乖乖地坐到了小书桌前, “这三种思路你都给爹咪讲讲,爹咪觉得你的解题思路很厉害。” “好呀,” 楚灵泽拿出铅笔,边画边给楚限解释自己的想法,前两种都没有什么问题,直到第三种解法他才支支吾吾了一会儿, “唔……沈叔叔讲的小泽忘记了……” 楚灵泽脱口而出,说罢他便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着嘴睁大了眼睛看向楚限, “我是说老师,老师只讲了一次,我没有听明白。” 楚限只是淡淡一笑, “没事,下次上课记得向老师问清楚就好。” 楚灵泽点点头,看来爹咪没有听清楚,好在他人小鬼大反应快,嘿嘿! 隔天早上楚限就和他交待了晚上要和另一个公司的老总一起吃饭,回家回得晚,楚灵泽便又悄悄邀请来了沈意驰,他正如数家珍地给沈意驰“上课”,教沈意驰如何哄爹咪开心的时候,大门突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爹咪总是对电视上演的那些套路嗤之以鼻,不过他很喜欢看音乐剧,还有喔,爹咪其实嘴可挑了,水果只喜欢吃新鲜的,像糖葫芦里头那种裹了糖霜的他都不喜欢……” “咔嚓。” 大门轻轻被推开,正在偷偷“补课”的沈意驰被楚限给抓了个正着。 “学会开小灶了?” 楚限叉着手站在门口,笑意冷冽地挑眉看着沈意驰, “不过我要纠正一下小泽老师,我只是不喜欢吃被封在糖葫芦里的水果,果干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爹、爹咪你怎么肥来这么早……” 楚灵泽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他心虚地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 “对不起爹咪,小泽不想一个人在家,所以悄悄联系了沈叔叔……” “不用急着认错,” 楚限说着指了指沈意驰,“你过来。” 沈意驰自然是乖巧地站了过去, “谢谢楚老师补充的知识点,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 “但愿你不是朽木一根。” 楚限一把抓起沈意驰的手,把他的手指头往门锁上怼了过去,只听叮咚一声,指纹锁显示新指纹录入成功。 “……?” 沈意驰看着楚限眨了眨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好小桃老师想开始备孕,以后你就是楚灵泽的托管老师兼奥数老师,我记得电视台是五点半下班对吧?你的兼职从六点半开始,到九点半结束,按市场最高价结时薪,不允许迟到早退,但其他时间也不允许来我家串门。” 楚限说罢便松开沈意驰的手腕,“合同我明天拟好,晚上过来签字。” 楚灵泽闻声连忙光着小脚丫子跑过来抱住楚限的大腿, “那、那小泽之前的奥数老师呢?” “我早觉得他水平不够了,你沈叔叔那第三种解法他可不会,正愁没时间给你面试新的老师,没想到这有一个送上门来的。” “送上门来的”沈意驰叹了口气,教奥数他是没什么经验,不过楚灵泽悟性强,而且他平时工作也清闲,抽时间备备课就是了。 “马上就九点半了,你记得按时下班。” 楚限说着还帮沈意驰打开了大门,就差直接赶他走了。 送走沈意驰后,楚灵泽笑嘻嘻地拉着楚限坐到沙发上要给他捶背, “我还以为爹咪不会再让沈叔叔进咱们家门了呢。” “他要是教得不好,我会立刻换人。” 楚限点了点楚灵泽的额头,他做出的大多数决定都是以是否能获利为衡量标准,在这个时间段雇佣沈意驰能哄小泽开心,还能督促小泽学习,而且也能方便他工作,最重要的是就算让沈意驰进了家门,沈意驰九点半就得离开,几乎对他原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楚限的小算盘打得嘣嘣作响,可他没想到,他隔天回到家里时,心里的小算盘被厨房中香气扑鼻的饭香味给震得七零八落。 “回来了?” 只见沈意驰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荷包蛋焖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第29章 月轮 “小泽说你经常晚上不吃饭,回家饿肚子。” 沈意驰看楚限愣住,便向他解释道。 楚限发愣倒不是因为他做的这顿夜宵,而是因为面前这个还穿着围兜的沈意驰……沈意驰早年当街霸时沉淀出来的气质并没有被现在这份整天和小朋友们呆在一起的工作所磨尽,以至于他和这印着小熊的围裙搭配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冲击感。 “我不吃粗……” “面条是3mm的圆形挂面,荷包蛋是双面煎的实心蛋,料里没有放酱油,” 沈意驰抢在楚限挑毛病之前堵上了他的话头,甚至还补充了一句, “这是昨天和小泽老师学到的重点,你看看能得几分?” “……” 楚限这下挑不出毛病来,干脆接了筷子坐下, “我记得和你强调过九点半之后不允许逗留吧?” “我可以不要加班费,” 沈意驰笑着把面碗推到楚限面前,“而且员工讨好讨好老板也不算犯法。” “爹咪快尝尝味道怎么样,大葱是小泽帮忙洗的喔,这也算小泽的心血。” 楚灵泽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楚限对面的椅子,撑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楚限,楚限顶不住他们两个人热乎乎的目光,只得低头认真吃面。 别的不说,味道确实还不错。 楚限也确实常常因为工作忙而随便敷衍晚餐,这会儿又正是饿的时候,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楚限难得没有直接赶沈意驰出门。 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楚限每晚下班回家都会收获沈意驰做好的夜宵,有时候是一碗蛋炒饭,有时候是一份水果盘,虽然简单,却都是按照他的胃口再准备。 后来不仅是夜宵,沈意驰甚至承包了他们家的家务,卧室书房他有分寸地不会进去,但客厅和厨房却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有一天晚上楚限等他走后看着楚灵泽被整理过的小书柜,竟难得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这是沈叔叔带着小泽收拾哒,” 楚灵泽像学会握手的小狗一样给楚限展示着自己的动手成果, “沈叔叔说这些书不能完全按照颜色和大小摆放,要错落有致,不然爹咪看了会心烦,这些小泽都不知道呢。” “……他和你说的?” 楚限一怔,楚兴林畸形的教育方式不仅让他对幽闭的空间产生了恐惧,同时也让楚限患有轻微的反完美症,说白了就是强迫症的反方向。 大概是因为楚兴林过于追求完美导致他产生了叛逆心理,从而对过分规整的东西会产生本能的破坏欲。 高中时这个症结就已经初显端倪,那时候楚限会有意混放白色粉笔和彩色粉笔,看到图书馆里摆放整齐的书会变得烦躁,甚至连新买的盒装笔芯都要被他用剪刀剪成不同的长度,他没有想到这些竟然都被沈意驰看在眼里。 “嗯嗯,小泽之前还以为爹咪喜欢乱放东西是因为懒呢。” 楚灵泽捂嘴偷笑道, “喔,沈叔叔说明天他要请个假,晚上高中同学聚会……不过小泽很好奇,爹咪不是和沈叔叔是高中同学咩,怎么爹咪从来都不去同学聚会?” “我去了也只会让他们忙着奉承我,没意思。” 楚限笑笑, “他不来也好,给你放个假,明天爹咪陪你在家看电影?” “好呀!” 楚灵泽兴高采烈,甚至兴奋得晚上差点都没睡着。 然而第二天楚限回家时还是嗅到了属于沈意驰的雨水味。 “不是说不来么?” 楚限进屋,却没看见沈意驰的身影。 “爹咪你肥家啦!沈叔叔刚刚来了一趟,送了两盆茉莉花,据说是电视台请了植物养殖专家去做节目,专家送了几盆给电视台,被沈叔叔要来了。” 楚灵泽指了指阳台上两盆开得正好的白茉莉,楚限一看,是两盆虎头茉莉,的确不多见,而且这种一枝开三头的品种他此前还没见过,属于有价无市的种类。 “一天到晚心思都放在讨好老板上。” 楚限忍住想去摆弄那两盆茉莉的心,被楚灵泽看见了肯定会添油加醋地报告给沈意驰,不知道沈意驰到时候该有多得意。等晚上把楚灵泽哄睡着了再偷偷出来弄也不迟。 走过客厅时楚限脚下突然发出咔嚓一声,他低头一看,发现家里的地板上居然躺了一颗西瓜味的棒棒糖。 “小泽,这是你的?” “不是小泽的,小泽才不会偷偷吃糖呢……唔,好像是沈叔叔的,沈叔叔这几天总是叼着棒棒糖。” “这又是什么东西?” 楚限要捡起棒棒糖时一弯腰,居然发现茶几底下还有一串钥匙,这钥匙不属于他们家,上头还挂着门禁卡,很容易就能猜到是沈意驰家里的钥匙。 沈意驰是在他家客厅摔了一跤才能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摔出来的吗…… 楚限无奈地叹了口气,楚灵泽好奇地问道, “爹咪要去给沈叔叔送钥匙吗?” “我没义务去给他的冒失买单。” “我听沈叔叔打电话,他们今晚好像在希雅顿吃饭。” “他一个成年人就算没带钥匙也能找个地方舒服过夜,别担心你沈叔叔了,来选今晚看什么卡通片?” 楚限随手把钥匙扔在茶几上装饰用的烟灰缸里,打开了影院模式的氛围灯,搂着楚灵泽窝在沙发上开始看电影。 二十公里外的希雅顿酒店中,服务员带着沈意驰走进了一间大包厢,包厢里人声鼎沸,人人都把自己包装成最光鲜亮丽的模样,看似互相恭维,实则暗中攀比。 “呦,这不是咱们沈哥吗!” 有人注意到沈意驰,一嗓子便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怎么还是这么帅?可以啊你,莫不是吃了唐僧肉?” “沈哥你也是当年咱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啊,来来来,快入座。” 高中时沈意驰性格阳光,人缘也好,虽然后来因为家中事故经常翘课,但大多数同学对他的印象都还是好的。 “沈哥沈哥,来和我坐一起吧?” 李小匪招招手,喊沈意驰坐到他旁边,沈意驰注意到李小匪旁边还坐了个文静秀气的Omega。 “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 李小匪害羞地摸了摸鼻尖,“下个月结婚,到时候沈哥一定要赏脸来。” “提前恭喜。” 沈意驰礼貌笑笑,他这些年和高中同学联系甚少,这次来也只不过是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多了解一些这些年来不属于他的楚限。 “沈哥,你……你还和隔壁班楚限有联系吗?你俩都是毕业后连个影儿都没有的,我还在想婚礼要不要邀请楚哥呢。” 李小匪苦恼道,现在楚限的社会地位和他们大多数普通人只见隔着几条沟,贸然邀请很容易让人感觉是在攀关系。 “我也没和他再联系。” “啊?你俩当时不是最好的哥们儿吗…… 李小匪话未说完,又有人推开包厢的大门,众人的簇拥声瞬间将他的话音淹没。 在热闹欢笑的缝隙中,沈意驰苦笑了一声,原来那时他们炽热而隐秘的爱意在他人眼里连“哥们儿”的界线都还没有跨过。 “哎呦,崔科长,你这大忙人也有空过来一聚,真是稀客啊。” 只见进门的公子哥边笑边给门口迎着他的几个同学发烟,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姣好的Omega, “我听说今天沈意驰也要来,沈哥都能抽空过来,我当然也得来啊是不是?” 崔方宇转眼间已经发了一包利群出去,有的人舍不得抽,悄悄放进了口袋。 “这谁啊?” 沈意驰小声问一旁的李小匪,这人对他的敌意倒是一点都不隐晦。 “你忘了?万年老三啊,永远都没考过你或者楚限的那个数学课代表,不过他高考可厉害了,只比楚限低十分吧,也是Top2毕业的优质人才,年纪轻轻就升到正科级,得意着呢……不过也少不了他夫人的帮衬,就是他后面那个,陈玫,市长家的千金。” 李小匪耐心向沈意驰解释道, “你那时候总压他一头,他肯定对你怀恨在心,今天说不定要故意找你的茬,沈哥你小心啊。” 说时迟那时快,李小匪话音刚落,崔方宇就带着陈玫坐到了沈意驰旁边,陈玫年纪比他们都大些,五官娇媚,风韵万千,看清沈意驰的长相后眼神里的勾引意味也开始变得毫不避讳,只不过沈意驰就像一块被冰冻过的铁板,对陈玫毫不感兴趣。 崔方宇看出陈玫的心思,心里的妒火更是催心挠肝地烧了起来,他眼珠一转,朝沈意驰敬了杯酒, “那时候沈哥是咱们班最聪明的,老师都说你的天才,不过沈哥后来和我们联系少,估计是都瞧不上我们这群人了,今天难得一见,我可得敬你一杯。” 他这话明显是在挑拨离间,沈意驰倒也不怕,他不慌不忙地端起杯子碰了碰崔方宇的杯底, “只是和你联系得比较少,崔……,崔科长,这杯我干了,你随意。” 沈意驰笑了笑,此话一出,在座的就都明白了,合着人沈意驰根本就没记住崔方宇的名字,是这崔方宇自己一厢情愿地非要和他一分高下。 崔方宇的脸色青黄尴尬,他朝陈玫使了个眼色,陈玫才挑着柔软缠绵的声音满面笑意道, “沈先生,我看你觉得好眼熟……我家孩子特别喜欢看一个叫《拯救小朋友》的电视节目,我觉得里头的主持人和你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对了,还不知道沈哥现在在哪里高就?你这样的人才肯定早就年入百万了吧?不像我们,每个月就拿个小几万,勉强过个小资生活,哈哈哈。” 崔方宇跟在后头添油加醋,他刚好在电视上看到过沈意驰,看来当初学校里的天才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落魄地当一个劳什子少儿节目的主持人,被迫穿着蠢笨的卡通衣服和一群熊孩子一起蹦蹦跳跳?真是丢死人了。 “我就在电视台上班,” 沈意驰坦然道,“那档节目也确实是我在做。” “啊?” 李小匪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工作月薪最多六七千,对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可能还不错,但他们现在可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确实是有些……寒酸了。 “不会吧……沈意驰怎么混成那个样子?” “有什么不会的?他高三就没怎么去上课,高考分也不高,高龄版伤仲永呗。” 周围渐渐响起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唏嘘是少,更多的则是冷嘲热讽,毕竟没有人不喜欢看星星的陨落。 “怪不得沈先生看起来条件这么优秀却还是单身,原来是虚有其表啊。” 陈玫嘲讽道,还在为刚刚沈意驰对她的无动于衷而感到恼羞成怒。 崔方宇见状喜不自胜,得意洋洋地假装和事佬似的地拍了拍沈意驰的肩膀, “嗨呀,多大点儿事,事业不顺心也很正常,来沈哥,你也别焦虑,虽然有那么点儿对不住当时老师们对你的期望,但做人嘛,开心最重要。这五星酒店你平时吃不起吧,我和你说,那海鲜你可得好好尝尝……” 包厢大门再次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打断了崔方宇的话音,下一秒只见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如风如雷般闯了进来, “他当然不需要焦虑,毕竟这破酒店的厨子我们家也瞧不上,” 如果说沈意驰像已经陨落的星星,那楚限就是不会衰竭的月轮,无论何时都闪烁着可望不可即的光。 眨眼间楚限已经走到沈意驰身旁,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旁的崔方宇一眼,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沈意驰的肩膀,装作亲密道, “这是你的哪位同学?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见识浅薄的朋友,一盘海鲜都要稀奇成这副模样。” 第30章 闷青 “楚、楚限??” 崔方宇没想到楚限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高中时的那种压迫感立刻被唤醒,他差点从座位上跌倒,然而楚限却并不打算饶了他, “服务员,这海参上十份给这位先生,吃不完的帮他打包,” 楚限加完单后又看向崔方宇,笑意发寒, “这是你的好同学,沈意驰请你的。” “就算你、你是楚限又如何、你这也太不礼貌了,这是人格侮辱!” 崔方宇乱了阵脚,楚限听了却只嗤笑, “你也配我礼貌?我是看在沈意驰的面子上才没有拿钱扇你的嘴巴子,你最好不要不知好歹。” “这是我和沈意驰之间的事情,关你楚限什么事!你是他什么人?” 当年楚限和沈意驰在野营之后有如决裂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崔方宇也有所耳闻,而且他来之前也做过调查,这两个人这些年来可没什么交集,楚限怎么会突然跳出来帮沈意驰说话?? “爸比——!” 一声稚嫩的童声再次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只见穿着背带裤吹着小卷毛的楚灵泽呼哧呼哧地扑入了沈意驰的怀里, “爸比你怎么还不肥家,小泽和爹咪在家等你等得好辛苦。” “好、好可爱的小朋友……!!” “他喊沈意驰什么?他、他说的‘爹咪’是楚限??这小孩儿是楚限和沈意驰的儿子??” 周围的人顿时炸开了锅,就连沈意驰也被楚灵泽这一声“爸比”给喊得有些发懵,楚限悄悄拧了他一把,笑意盈盈道, “你爸比被一张普又信的狗皮膏药给黏住了才耽误了回家,小泽听话,在座的都是你爸比的高中同学,要认真和他们问好。” 楚灵泽听罢点了点头,从沈意驰身上跳下来,乖巧地朝着大家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们好!我叫楚灵泽,想来接爸比肥家,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叔叔阿姨们。” “不打扰不打扰,小泽你真可爱,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吃点蛋糕?” 李小匪坐得近,第一个反应过来接腔,楚灵泽闻声甜甜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小泽不饿,谢谢叔叔。唔,要不然留给那边的狗皮膏药叔叔吃吧?狗皮膏药叔叔看起来没怎么吃过的样子。” 楚灵泽笑意斐然地指着崔方宇,崔方宇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就要伸手去拽楚灵泽的衣领子,却被沈意驰直接拧住了胳膊, “沈意驰……你放开我……!” “你再动一下试试看?” 沈意驰背对着崔方宇以外的所有人,连楚限都没能看见他的表情就只见崔方宇颓然跌下椅子,狼狈地坐在地上颤抖不止, “疯子、疯子……!!” 其他人见状也都无动于衷,崔方宇原本就是个得点儿阳光就灿烂的小人,今晚也是他先挑衅的沈意驰,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餐厅经理带着一列推着餐车的服务生叩开了包厢大门,只见各色名贵的红酒雪茄以及各种特级菜品像自助餐一样被呈了上来,经理恭敬地走到楚限旁边, “楚先生,您看这些是否满意?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立刻派人去准备。” “办得不错,” 楚限点点头,同时挽起了沈意驰的胳膊,他朝在座的同学们微微颔首, “不好意思扰了大家雅兴,我家孩子黏他爸比黏得紧,沈意驰我就先带回家了,这些是我给大家的补偿,需要什么直接叫经理就好,祝大家玩得开心。” “谢谢楚总款待!哎呦,祝你们家庭和睦,真是好可爱的小宝贝,以后有机会要带着小宝贝一起再聚啊。” “不碍事不碍事,楚总太客气了,楚总慢走啊,沈哥慢走!小泽宝贝儿再见!” 楚限“一家三口”被热烈欢送出了包厢,走出酒店的那瞬间楚限便冷冷地抽出了挽在沈意驰胳膊上的手。 沈意驰轻笑了一声,在楚限把手插回口袋之前扣住了他的手指, “后面有人跟出来了。你怎么会找过来?” “你钥匙落在我家。” 楚限说完便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识眼色的还敢跟出来,映入眼帘的是陈玫的身影。 “楚限,这是什么意思?” 陈玫的目光始终笼罩在楚灵泽身上, “你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和我弟弟分手的么?” “爹咪……” 楚灵泽感受到陈玫视线中的不善审视,拉着楚限的裤子往他和沈意驰身后躲了躲,而沈意驰原本轻轻扣着楚限指节的手也蓦地加大了力度。 “我和你弟弟分手只是单纯因为他是个人渣。” 楚限却不以为意,他不甚耐烦地看着陈玫,陈玫也冷笑一声,拿眼神扫了一眼旁边的沈意驰, “一个月入不过万的男人,有哪里比我弟弟好了?” “至少比你弟弟长得帅,” 楚限冷冷道,“看来你那个月入五万的丈夫并没有给你足够的物质安全感,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需要把收入当做衡量配偶的标准么。” “你……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沈意驰我告诉你,这楚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 “陈玫!” 崔方宇终于从包厢里追了出来,拽着陈玫的胳膊低声呵斥道, “别胡闹了!你爹现在只认你弟不认你,你要是得罪了楚限他可不会帮你!” “他楚限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他爸公司破产还不是靠我们家扶持!他就是一个大白眼狼!” 陈玫和崔方宇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声争吵着,她好像还是多年前那个被人骗了只会跑回家哭诉的小姑娘,只不过这次没人再会对她有半点怜惜。 “爱看热闹?” 楚限冷哼一声,瞥向沈意驰,“还愣着干什么,回家。” “遵命。” 沈意驰跟上楚限,顿了顿,问道, “回哪个家?” “你以为你有几个家?” “那……我家钥匙呢?” “暂且没收,” 楚限说着从车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沈意驰,这次楚灵泽也非常识趣地默默爬到了后排座位上,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沈意驰。 “橙悦学院三天后面试我们,电视台那边我给左益打了招呼,这三天你就专心在我家接受特训,如果面试被你搞砸,这钥匙你也就别想要了。” “我这算是被威胁了吗?” 沈意驰苦笑一声,打开了文件袋,迎头的是一份结婚登记表。 “我的配偶这一栏比你想象的还要抢手,所以这不是威胁,是你的荣幸。” “以后沈叔叔就是小泽的爸比了!” 楚灵泽兴高采烈地起哄,被楚限用一盒木糖醇堵上了嘴巴, “怕你误会,和你强调一下,你只用在橙悦学院的面试官面前装作小泽的‘爸比’,不需要履行也没法行使任何作为我的配偶的义务和权利。” 楚限说完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悄悄看了眼沈意驰,只见沈意驰似乎在口袋里寻找着什么, “在找这个?” 楚限递给他了一支棒棒糖。 “……谢谢。” 沈意驰笑了一声,看来楚限又猜到了。 “挺不错的你,短短几天就能下定决心把烟瘾戒掉,你们导演终于意识到你会增加小朋友吸到二手烟的风险了么?” “不是,” 沈意驰剥开糖果,却塞进了楚限嘴里, “因为你不喜欢,我怕熏到你。” “……” 楚限别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才咳了一声,“我不喜欢吃可乐味的。” “这是你自己买的。” 沈意驰无辜道。 “我想着反正是你吃就随便抓了一把。” “我也不喜欢可乐味,” 沈意驰笑笑,“我只喜欢吃西瓜味的。” “你要知道,凭你这句话我是可以找个能干点的律师起诉你性骚扰的。” “在你告我之前,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 “说。” 楚限听着沈意驰咬碎糖果的声音只觉得吵闹,他早该意料到的这个男人有多么懂得如何拿捏他的…… “陈玫的弟弟是你口中的那位已故Alpha吗?” 沈意驰脸上的笑意并未收敛,但楚限却清晰明了地感受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怀好意,和几分并不加以掩饰的不甘心。 “我倒巴不得她弟弟现在就躺进棺材里。” 楚限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能帮小泽顺利通过面试,我不介意那时候给你讲讲那个王八蛋的事迹。” “我会期待的。” “导航上输一下你家的具体位置,先去一趟你家拿证件。” 楚限不想继续聊陈家姐弟的话题, “明天把你并我家户口本上,还有你的简历也拿上,要打包交给橙悦审查。酒吧的工作你可以不写,我会帮你瞒过去。” “那你在楼下等我五分钟,我收拾一下行李。” “不需要,我家什么都有。” 楚限阔气道,同时一直静静听着他俩讲话的楚灵泽终于探出了小脑袋, “我想去沈叔……爸比家里看看。” “私底下你继续叫他叔叔就好。” 楚限纠正道。 “没事,‘爸比’挺好的,免得小泽在面试的时候喊顺嘴露馅。” 沈意驰揉了揉小助攻的小卷毛,最终在楚灵泽和沈意驰的共同努力下,楚限不得已跟着他俩踏入了沈意驰的公寓。 饱和的雨水气息扑鼻而来,像是一头闷入了深青色的海。 楚限揉了揉脖子,只觉得那里又开始有隐约的刺痛。 第31章 对视 “你门口堆的这是什么?” 楚限跟着沈意驰上了楼,一层四户的公寓,公共走廊部门被堆得满满当当,沈意驰家门口摆了两个大纸箱子。 “烟。” 沈意驰开了门,让楚灵泽先进去,楚限则饶有兴趣地掀开了纸箱盖, “还真是个老烟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卖烟的呢。” “准备送给门口大爷的,前两天刚收拾好,” 沈意驰靠在门口帮他支着门,“以前你还让我教过你吸烟。” “我怎么不记……” 楚限开口便立刻意识到沈意驰说的是大学里他们仅有的那次见面,于是改口道, “当时喝多了乱说的。我爸就是因为吸烟才得的肺癌,家里也因此差点垮掉,我这辈子最闻不得的就是烟味。” “你前几年好像酒量不太好,而且喝了酒记性就会变差。” “现在可没人敢劝我喝酒。” 楚限冷哼道。 大学刚毕业的那几年是他过得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楚兴林病危入院、家中公司破产、财产被楚家亲戚瓜分,他还因为一些原因和楚家人闹掰,独自出来重新打拼,他原本酒量不好,但那时候酒桌上的敬酒他哪里能拒绝,不像现在,只要他说不想喝酒,桌上就得全部换成暖茶。 “进屋吧,” 沈意驰盖上纸箱,“家里没准备多的拖鞋,你穿我的?” “鞋套也没有吗?” 楚限看了眼沈意驰的那双大黄狗卡通拖鞋,这双《拯救小朋友》的周边产品并没有让他产生要把脚伸进去的欲望。 “平时我家里不会来客人,就没准备。” “那就打赤脚吧,反正我袜子软。” 楚限脱了鞋进屋,楚灵泽则被客厅角落里堆着的一大堆《拯救小朋友》的周边玩具勾去了魂,得了楚限应允后便一头扎入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喝什么?红茶?” “红茶我只喝正山小种,给我倒杯白开水就行。” 楚限显然对茶几上那盒立顿红茶包颇有嫌弃,他抿了口沈意驰递来的纯净水,像督工一样坐在沙发上盯着沈意驰收拣证件,突然开口问道,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酒后记性差?” “因为那天光顾酒吧的不止有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叫陈妄的臭小子,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陈玫的弟弟?” “……” 楚限听到“陈妄”这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把手里的搪瓷杯给捏出炸缝来,他面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你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该死的臭小子。” 那是大学的最后一年。 沈意驰早早水完了毕业论文,全身心地在白澜的酒吧里打工赚钱。 调酒、桌球、聊天揽客他都擅长,再加上有一张足够出众的脸,那时候沈意驰每个月能赚到的钱可比他后来做少儿节目时要多得多。 但他姥姥的病就像一个填不平的无底洞,对特效药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沈意驰的收入绝大部分都刷给了医院,剩下的钱只刚刚好够他日常开销。 “沈哥,今天不唱歌?” 最为清闲的下午,酒吧里的其他员工端着盒便当在沈意驰旁边坐下。 “今天休息。” 沈意驰懒懒地玩着手机,扒拉着对面便利店里随便买的盒饭。 “唱一场赚几千呢,要我我肯定天天唱,夜夜唱,唱到白哥砸锅卖铁、唱到咱酒吧倒闭。” “嗓子还要不要了?” 沈意驰原本在笑,可他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因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示而凝成闷灰的坚冰,同事悄悄凑过来看了一眼,讪讪问道, “你家里又找你要钱了?” “嗯,” 沈意驰挂掉沈肃的电话,“你猜这次是因为什么?” “我记得上次是说你后妈炒股把你弟弟的学费都给亏光了,这次……难不成是你弟弟又出什么事了?得癌症啦?” “倒还真是他,” 沈意驰冷笑了一声,“不过不是要治病,他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找我要钱打胎。” “草,有病吧,你弟弟不是也快二十岁了吗?打个胎还要找你要钱?真不要脸!那几千块钱他妈都拿不出来?” “她当然拿的出来,只不过她更想从我身上薅这把羊毛。” 沈意驰把没吃几口的盒饭扔进垃圾桶,打了个招呼从后厨溜到外面去抽烟,他的烟瘾是从叶眉去世后就慢慢染上的,烦心事太多,又无人可说,只有抽烟时能稍稍静下心来。 他所谓的弟弟沈立是那个情妇和他爸生下的儿子,只比他小几岁,也继承了他爸的基因长了张还不错的脸,当然同时传承到身上的还有沈肃那套水性杨花的花花肠子。 沈立现在的不学无术和朝三暮四多半来自沈肃的言传身教,而且不知道沈立从小开始就接受了他妈妈的何种洗脑,一心觉得沈意驰这个当哥哥的必须对他负责、给他兜底。 还没来得及点烟,沈意驰就被马路对面的一道身影吸引了注意力,他定睛看清对面是谁的那瞬间只觉得脊背发麻、血髓倒流——是沈肃……沈肃找到了这里来! 沈肃同时也看见了他,打扮得人模人样的男人眼睛一亮,骂骂咧咧地横穿过马路闯到了沈意驰面前, “好你个不孝子!你个白眼狼!我辛苦养你长大你就这样报答我?啊?电话电话不知道接,微信微信不晓得回,就知道自己享乐,你真不是个东西!” 沈肃故意昂着头大声嚷嚷,好让酒吧里头那些和沈意驰穿着同样酒保服的人都能听见, “你弟还在医院里急着用钱,你倒好,还抽上红河了是吧?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当年你克死你妈,现在又想逼死我才行?你这辈子就是来报仇的吧?!” 沈肃早已习惯将叶眉的死归咎到沈意驰身上,他甚至巴不得沈意驰周围的所有人都将沈意驰视为晦气的杀人凶手,加以唾骂和鄙夷,从而显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无辜又可怜。 “我确实是想找你报仇,” 沈意驰弹了弹烟灰,那时他的个头已经超过沈肃,沈肃色厉内荏,不禁被他压得往后退了两步。 “沈立又不是急着要钱救命,等什么时候他躺进手术室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那可是你弟弟,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别把私生子说得那么好听。” “真行啊你,是不是觉得上大学了翅膀就硬了?” 沈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死拽着沈意驰的袖子开始抹眼泪,装作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开始向周围来来往往看热闹的行人哭诉, “他妈当年不也是关心他?竟被他活活逼出了抑郁症跳楼自杀……他后妈为了让他好好高考还专门辞了工作照顾他,他倒好,故意考砸给我们看,现在他弟弟在医院等着急需用钱,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居然一个电话都不接……你们看看啊,我千里迢迢跑来看他,他居然要赶我走,我可怎么和他死去的妈交代啊……” 沈肃仗着在陌生城市无人认识,死皮赖脸地抓着沈意驰在街上肆意妄为地撒泼打滚,沈意驰的眉眼冷峻多是继承自叶眉,而沈肃看起来则更为多情温和,哪怕他已经不再年轻,那双勾引过无数Omega的眼睛只要挤出眼泪就难免不惹人生怜,引得路人议论纷纷,朝冷脸看着沈肃表演的沈意驰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意思?来闹事的啊?” 不知何时午睡醒来的白澜撩起没来得及搭理的及肩发,懒洋洋地推开了酒吧大门站到了沈肃面前, “干嘛的你?” “你就是沈意驰的老板吧?你们这里是不是非法雇佣?我甚至怀疑你们是在搞传。销,不然我孩子为什么不愿意接我电话?” 沈肃瞧着白澜长得偏女性化,打心底里就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好欺负,便开始咄咄逼人地威胁他, “我家沈意驰就是和你们混在一起才变成这样的,他原本能考上首府大学,都是被你们这些人给耽误了……今天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家去,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因为沈肃的哗然大闹,许多想进店的客人都望而却步,沈意驰不愿影响到酒吧其他人,又对沈肃的厚脸皮无可奈何, “你想带回去的只有我的钱罢了,给你便是。” “不许给。” 白澜看沈意驰准备掏钱包,当即拦住他把他往店里拉, “一个碍着我做生意的流氓还需要你花钱打发?平时怎么处理的那些喝醉酒的小混蛋就怎么处理他。” 其他几个小员工收到白澜使的眼色后忙不迭地跑出来把沈意驰给劝进去,沈肃见状还想追进店里,却被外出巡逻的警察给按了个正着。 “你们什么意思?我干什么了我你们要抓我?你们是不是一帮的?沆瀣一气啊你们!沈意驰你个兔崽子给我等着!” 沈肃被两个警察架上了车,以寻衅滋事的缘由要带他回派出所验尿,白澜一直盯到车子开离这条街道才呵呵冷笑两声, “敢在我店门口挑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两个巡逻的警察当然不是偶然路过,白澜这些年在黑白两道上混得如鱼得水,认识几个能来帮忙的警察也是必须的,不然还真没办法把沈肃给拖走。 店门口很快就恢复了热闹,只不过沈意驰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阴郁,他本就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这下连面上的温和都没心情再维续,白澜叹了口气,走过去给他点了根新烟, “今天该你洗的盘子我让别人帮忙包了,你好好冷静冷静。” “谢谢白哥。” “害,我要是你我早气疯了。” 白澜拍拍沈意驰的肩膀,沈意驰勉强一笑,起身站到酒吧后门外又点了一支烟,烟屑像破碎的云层般缓缓飘落,和巷道中散发着成年沤臭味的油腻地面融为一体。 抽到第三支烟时,后门吱嘎一声被人撞开,沈意驰还以为是厨房里的谁要出来扔垃圾,直到他嗅到了一股和这腐烂小巷极度不符的清凉香味。 他略略回头,和正扶着门把手、眼神有些恍惚的楚限撞了个对眼。 第32章 烟吹雪 “看什么看?” 楚限大概是想出来透口气,没想到后门外全是垃圾味,他蹙眉吸了吸鼻子,耳畔还带着几分潮红的醉意。 “……” 沈意驰一时哑然,这是那夜露营后他第一次再和楚限面对面,楚限似乎比那时又长高了几公分,肩膀也不似那时候单薄平窄,但眼里却依旧覆着一层灰落落的雪。 “等一下,你把脸给我正过来。” 楚限走上前去扳住沈意驰的肩膀,捏住他的下巴细细盯了一会儿,沈意驰比他高半个头,楚限呼出的温热酒汽全都绵绵密密地扑在了他的喉结上, “沈意驰。” 楚限淡淡道,似是终于认出了他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认不出我了。” 沈意驰没有动弹,像在悄悄叹息,又像在暗自庆幸。 “为什么还在抽烟?” 楚限没有理会沈意驰,自顾自问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这烟闻着熏我不喜欢吗?” “……有的东西,戒不掉。” “也对,我说的话你向来不爱听。” 楚限鼻音里发出一声冷哼,这才松开了沈意驰,“我就说看店长觉得眼熟,你在这里打工?” “嗯,你呢?喝了很多酒?” 沈意驰了解楚限,如果不是带了醉,楚限肯定懒得和他站在这里扯天聊,百分之百是瞪他后一眼扭头就走。 “没几杯,你们店里调的那Daiquiri度数太高。” 楚限说着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混了白朗姆的青柠汁入口清甜,后劲却格外大,闷得他这会儿胸抑头晕。 他其实是不爱喝酒的,更不喜欢光顾酒吧,只是临近毕业,学生会和学校里的分管老师们纷纷以散伙饭为名支场请客,虽然只是学生组织,却已隐隐有了官僚气息的雏形,再加上首府大学的学生老师将会是楚限步入社会后首先能倚仗的人脉,有的酒他于情于理都不得不喝。 “同学聚会?” 沈意驰猜测道。 “嗯。” 楚限实在难受,干脆蹲在了马路牙子上。 “你们坐在哪里?” “大厅,吵得头疼。” “等会儿换我去给你调一杯,” 沈意驰顿了顿,“你不能再喝酒了。” “所以我这不是出来躲了么……” 楚限烦闷地撇了撇嘴,他不冷着眼瞥人时竟让沈意驰生出了一种他在撒娇的错觉,不过这错觉很快就被打破,因为楚限直接上手抢过了他指间夹着的烟头。 “想干嘛?” 沈意驰怕他烫着,按住他的肩膀往后趔了趔。 “想看看这东西有没有你说的那么难戒。” 楚限无辜地眨眨眼,“给我来一口。” “你不会喜欢的。” 沈意驰按着他的脑袋免得他再起来抢,意料之中的被楚限骂了一句“小气鬼”。 “不信你闻闻?” 沈意驰凑到楚限耳畔, “我说的戒不掉也不一定是指这玩意儿。” 他几乎是有些恶趣味地朝着楚限纤长的睫毛吹了一口气,灰白的烟雾如浪花扑面,呛得楚限眯起眼睛咳了起来, “确实熏人。” 楚限立马往旁边挪了三步远,“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没什么。” 沈意驰笑笑,“你要是实在醉得厉害,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醒酒?” “你是说菜单上那五百八一杯傻子才会点的那东西么?” “我悄悄带你去厨房,只收成本钱。” “我在意的是价格么,我是不屑助长你们虚高叫价的气焰。” “那我……” “楚限,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沈意驰刚刚开口,酒吧后门就再次被人推开,只见一穿着考究、身形高长的男人径直走过来扶住了楚限的肩膀,楚限淡淡拍开他的手,男人倒也习以为常, “我帮你搞定他们了,你要不喜欢呆在这儿,我送你回学校?” “你不也喝了酒?怎么开车?” “我已经叫了代驾……这位是?” 男人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意驰,沈意驰才看清他长了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五官虽不如沈意驰利落优越,却也是一副英相。 “沈意驰。” 楚限敷衍介绍道,男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堆出礼貌的笑意,朝着沈意驰伸出手去, “陈妄,楚限的男朋友。” 陈妄故意将“男”字咬得很重,好像对这个叫做沈意驰的男人抱有极大的警惕心和敌意,沈意驰草草和他握了下手,目光并没从楚限身上离开。 只是楚限并没有否定陈妄关于“男朋友”的说法, “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至少让我送你到宿舍楼下,我给你室友打过电话,他们下楼接你。” 陈妄不动声色地挡在楚限和沈意驰中间,甚至挑起眉扫了眼沈意驰手里的烟尾巴, “楚限不喜欢闻这个味道,你要不先灭一下?” “老毛病了,楚限对我这个老同学还挺宽容的。” 沈意驰皮笑肉不笑道,楚限也没反驳,自顾自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爱抽就等他抽,伤的是他自己的肺。” “……” 陈妄被楚限堵得无话可说,楚限无意识的一句抱怨看似嫌弃不已,实则熟悉他脾气的人都能听出来,这就是他在关心别人。 “我和他们几个交待了,你喝不得酒,以后不许他们灌你了。” 陈妄只得僵硬地转移话题,“回去吧,就让我送你一次,再说这里垃圾遍地,空气也不好,你呆久了肯定不舒服。” 他说垃圾遍地四个字的时候有意看向沈意驰,眼神里满是审视和轻蔑,一个酒保而已,无论是背景还是未来都和他们有着云泥之别,就算楚限对他有着特殊的关怀,也只能是海面下的闷潮,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你既然知道他不能喝酒,从一开始就该帮忙拦着。” 沈意驰可不会白挨这一眼睛,甚至当着陈妄的面扶住了楚限, “回学校吧,晚上这里只会更乱。” “啰嗦。” 楚限冷嗤,但终究是听了劝,起身准备离开,他虽没和沈意驰多说一句话,但刚刚被拂开了手的陈妄已经足够难堪。 代驾已经把车开到了巷子口,楚限先一步上车,陈妄则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和沈意驰对视良久,两个人谁也不屑开口和对方讲话。 沈意驰注意到陈妄左手中指上戴了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金戒指,他记得楚限手上倒是干干净净,没有戴任何饰品。 最终是陈妄没忍住要出口恶气,他掏出印着巨大奢侈品LOGO的钱包,不客气地甩了一板大红现金到沈意驰脚下, “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拿着钱以后离楚限远点。” 沈意驰看了无动于衷,甚至带着职业假笑提醒陈妄道, “本店规定小费打赏一律送到前台,不过你这薄薄的几张也不必去,店长眼界高,非巨款不收。” “打肿脸充胖子。” 陈妄气归气,但怕被车上的楚限看出他羊皮下的真面目,留下一句话后便又装作温和耐心地上车去讨好楚限。 轮胎卷起地上的油垢,沈意驰定定地看着那载着楚限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陈妄,一个雪味的Alpha。 沈意驰摁灭手中的烟头, 雪也算是,凝固的雨? 半晌,沈意驰拍干净身上的烟灰回到吧台开始工作,白澜扫了他一眼,好奇道, “你抽的什么烟?怎么抽两根心情就变这么好了?” “见了一个老朋友。” 沈意驰洗干净手,有人慕名而来,点名要喝他调的酒。 “真的吗?我可不信,什么朋友啊?看一眼就能让你这脸上的晦气烟消云散?你别是悄悄磕了药?这可不兴磕啊。” 白澜好奇地追问,沈意驰却只是笑笑, “就是有这样的人。” 比戒不掉的药还见效。 第33章 屑生辉 “沈叔……爸比爸比,这把吉他好漂亮喔——小泽马上也要开始学弹吉他了,爸比也会吗?” 楚灵泽偶然发现了放在满堆玩具纪念品后面的一把吉他,象牙色的云杉面板上映着水波般的暗纹,看起来造价不菲。 沈意驰看楚灵泽双眼放光,笑着让他可以摸摸看看,楚灵泽便好奇地拨了两下吉他弦,楚限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他顿了一下,淡淡问道, “你还有闲钱玩乐器?” “是一位恩人送的礼物。” 大学刚毕业后沈意驰开始在酒吧全职驻唱,有段时间因为沈肃变本加厉的叨扰他的风评变得很不好,甚至遭遇过刚开口就被要求换人的境遇。 “恩人?” 楚限抱着手,难得对沈意驰表现出了兴趣。 “嗯,我在酒吧里唱歌赚钱的时候受到过一阵争议,好多客人听了沈肃的话以为我是害死我妈的罪魁祸首,难免心里介意。有一次直接有人摔了杯子逼我下台换人,我要离开时,有人匿名花钱点我唱歌,五万块钱被服务生往台上一放,嚷嚷着让我滚蛋的人也就都闭了嘴。” “最后那五万块钱被你拿去买这把吉他了?” 楚限看着面前那把色泽光润、造型特别的吉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挺浪费。” “钱放在我手里只会被沈肃想方设法的弄走,不如换把好吉他。” 沈意驰解释道,楚限闻言点了点头, “挺好,你有空还能指导指导小泽,这孩子不知道看了什么动画片一心觉得弹吉他特别帅。” “我不是负责教奥数吗?” “你是他亲爱的爸比,孩子的德智体美劳你得全面负责。” 楚限欣欣然道,“做得不好我会考虑换人的,希望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 “你是什么时候和陈妄分的手?” 沈意驰见缝插针地问,楚限差点脱口而出着了他的道,话到嘴边才急时改口, “说过了等你帮小泽通过面试才有问东问西的权力。” “那小泽和他,有关系吗?” “半分钱关系都没有,他是什么货色也配和我们小泽沾亲带故?笑话。” 楚限每次提到陈妄时语气里都充斥着憎恶和厌嫌,像是在谈论人生中一个可有可无却足够膈应的污点, “你收拾完没有?证件带齐了就走,其他东西我家都有。” “可以带上吉他吗?小泽想听爸比弹吉他。” 楚灵泽央求道,沈意驰对他当然是有求必应,恨不得比楚限还要宠他,临走时楚限看着沈意驰背着的大琴盒揶揄道, “你爸比弹首歌可是值五万块钱,出场费比一般明星都贵。” “反正爹咪有钱,嘿嘿。” 楚灵泽巴结地牵住楚限的手,想了想又拽住了沈意驰的小拇指,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而且爸比才不会找小泽收钱呢,那不应该叫出场费,应该叫爹咪给爸比的零花钱。” “说得好。” 楚限夸赞道,沈意驰无奈,像上了贼船似的被这对儿父子架回了楚宅。 楚限确实准备得很周全,牙刷拖鞋漱口水,茶杯毛巾居家服,全都一应俱全,甚至因为看不惯沈意驰此前休闲为主的衣服而给他重新定制了一排时装,说出去也算是他楚限的配偶,天天穿个映有儿童节目卡通LOGO的大T恤算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楚灵泽洗漱完趁着楚限在煮咖啡的时候吧嗒吧嗒跑进了沈意驰住的客房,探出小脑袋看了一圈,和刚冲完澡边擦头发边往外走的沈意驰撞了个对眼。 “哇,爸比身材和爹咪一样好耶,小泽也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楚灵泽笑得尤为灿烂,“爸比昨晚睡得怎么样?爹咪说小泽是小主人,要做好待客之道,爸比有什么问题都要和小泽讲喔,” 楚灵泽说着还悄悄看了眼门外,凑到沈意驰耳朵旁低声道,“和小泽讲就好了,爸比好不容易住进来,我怕爹咪一个不耐烦又要把爸比赶出去。” “好。” 沈意驰哭笑不得,然而他话音刚落,楚限就端着杯子找了进来, “楚灵泽,牛奶再不喝就凉了,你和沈意驰就这么黏糊吗,非得……” 刚洗完澡的沈意驰只穿了一条内裤,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他的宽肩缓缓落下——毕竟是曾经的黑街一霸,平日里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脱掉衣服才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强有力的韧劲。 “嗯?” 沈意驰歪了歪脑袋,等着楚限说下去,楚限咳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有没有什么用不惯的,或者缺的东西?列个清单我让人准备。” “够周全了,” 沈意驰笑笑,“非要说的话,这盒新内裤尺码有点不合适,感觉被勒得血液都不流通了。” 楚限闻声有一瞬愕然,他已经让人按照比自己大一码的尺寸去买了,沈意驰他……真离谱。 “不流通更好,在这个家里你要学会自律,有的地方在不该充血的时候就老实点。还有,我家窗户大,你要是不想被人偷拍就赶快穿好衣服。” 楚限板着脸冷冷道,顺手拎着楚灵泽出去喝牛奶, “除了内裤还有什么?一次性给你换齐全。” “还想要个西瓜味的牙膏。” “做梦。” 楚限差点拿眼白去翻他,“小泽都过了用水果味牙膏的年龄,你呢?丢不丢人?” “爸比怎么那么喜欢西瓜味呀?” 楚灵泽咕噜咕噜喝完一大杯牛奶,嘴边沾了一圈儿白,沈意驰弯腰帮他擦干净, “西瓜味很甜。” “爹咪闻起来也是西瓜味的呢!” 楚限这些年来出门在外都使用着抑制剂,渐渐就没多少人知道他信息素的味道,楚灵泽把这当成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得意洋洋地和沈意驰分享。 “是吗?真巧。” 沈意驰笑道。 “楚灵泽,再不过来穿鞋等会儿就迟到了,小心你们老师罚你表演节目。” 楚限站在门口催促道,楚灵泽呼哧呼哧地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出门时看了眼刚刚穿好衣服的沈意驰, “爹咪,爸比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留在家里准备面试,这几天要他记住的东西可不少。” 楚限指了指茶几上放的那一沓手掌厚的资料,上到天文地理文化演进,下到楚灵泽的生日爱好特长学科,沈意驰要用三天时间学会扮演一个优秀尽职的父亲,是需要下点功夫的。 “喔……那爸比加油!” 楚灵泽朝沈意驰比了个心,蹦蹦跳跳地黏着楚限去上幼儿园了。 沈意驰吹干头发走出房间后,才看见那一沓要背的资料旁边还放了一杯牛奶,他轻轻抿了抿唇,坐在沙发上开始认真阅读楚限提供的这一堆材料。 等到中午楚限回家时,沈意驰已经背的滚瓜乱熟坐等楚限抽查,楚限微微哑然,他是记得沈意驰聪明而且记忆力好,但这速度未免也有些太快了…… 象征性地抽查了几个问题后,楚限松了口气似的闭了闭眼, “不错,下午我再带你熟悉一下你的新简历,针对他们可能会为难你而提出的一些问题我也整理出了方案。中午小泽在学校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喊人定位置。” “前几天听你说想吃当时学校门口卖的烤肉饭,我上网搜到了教程,中午做给你吃?” 沈意驰说着已经走进厨房穿上了围裙,楚限趴在沙发靠背上悄悄盯着他。 椒香油辣,熟悉的味道从厨房飘然而出,楚限在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一下课就冲出去排队帮他买饭的沈意驰。 如果叶眉没有死,沈意驰现在应该会比自己还能干吧?他也许会和自己一样成为某个企业的“沈总”,或者自己创业,也有可能去当明星?毕竟他唱歌也挺好听的。 楚限细细想着,当年他没能把沈意驰从泥淖中救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轮本该最耀眼的月亮落入尘土,而现在他们都不用再受制于人,他想要亲自掸去这月亮上的尘。 第34章 深层次恶劣 “楚限,在发什么呆?” 没过一会儿,沈意驰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烤肉盖饭从厨房出来,他瞧楚限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若有所思。 “我在想你的简历还得修改,现在的这一份一直在努力把你往一个勤恳博学的媒体人上塑造,我怎么想都觉得你的气质……不太符合。刚刚我明白了,你非常适合贤惠温良恪守男德的人设,你记住了,不管他们怎么问,你就说小泽从小到大都吃你做的饭,所以他现在身体倍儿棒。” “你觉得我和贤惠温良这几个字看起来有什么关系吗?” 这次连沈意驰自己都不相信了,哪怕他穿着围裙颠着勺,外人看了都绝对会觉得他是要用勺杀人,也不知道楚限眼里的自己到底是副什么模样。 “可你,难道不是只有做饭好吃这一个优点吗?” 楚限理直气壮地往碗里拌了一勺豌豆,丝毫没有吃人嘴短的自觉,甚至蹙起眉头挑剔道, “味道是不错,但味精放太重了,而且蔬菜量不够。” “我想我的优点应该不止这一个,” 沈意驰把自己碗里头的豌豆和青菜全都夹到了楚限碗里去,“以后慢慢让你感受。” “是吗?那我还得期待一下?希望你两天后不要被我当场解雇。” 楚限倒也没对他夹来的菜表示介意,只不过这一幕如果被楚灵泽看了肯定会惊讶地下巴砸地,因为他亲爱的爹咪几乎从来不吃别人筷子碰过的东西。 以前楚灵泽跟着楚限出去吃饭,看见别桌小孩儿给爸爸妈妈喂饭心动不已,筷子都还使不好的他颤巍巍地朝楚限嘴边夹了块藕片,谁知楚限见了只说了淡淡一句“不想吃就扔掉,不要给爹咪”。 四岁的楚灵泽当时就委屈地开始掉眼泪,这事后来被左益知道后狠狠教训了楚限一顿,楚限才开始接受楚灵泽夹给他的菜,只不过就算这样,楚灵泽每次用的也都是公筷。 “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李小匪说想请你去参加他的婚礼,你对他还有印象吗?” “你们班班长,我记得,” 楚限点点头,“什么时候结婚?” “下个月十二号,请帖应该就快做好了。” “十二号我要出差,你代我去吧,给他包个大红包。” “我代表你去?” 沈意驰怔住,楚限不是应该巴不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再无交集才对吗? “嗯,你这身份要做就做真一点,免得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引人怀疑。说到李小匪,我想起来当年毕业的时候他的同学录放在我这里,我看是他手工做的还挺精致就一直没扔,挺有纪念意义的,等会儿找出来到时候你给他带去。” “你还会留着他的同学录?” 以沈意驰对楚限的了解,这种东西肯定会被他当垃圾扔掉。 “我当年也是班长,负责清理毕业生物品。” 楚限吃掉最后一口带着浓郁汤汁的焖饭时一直放在手边的工作用手机刚好来了通电话,他接电话时沈意驰顺手就收拾了碗筷,楚限打完电话看他还在洗碗,思忖片刻后给立刻又拨通了秘书的号码,让他帮忙看个洗碗机送到家里来。 “你要出门?” 沈意驰擦干净手后刚好看见楚限在打领带,“不是说带我熟悉一下新简历?” 楚限看着沈意驰的样子突然间有片刻的恍惚,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浪不回家的臭男人被家里的贤妻给抓了个正着呢。 “你天资聪颖,我相信你自己能行的。我去趟公司,等会儿回来给你模拟面试。” “小泽放学用我去接吗?” “不用,幼儿园今天晚上有茶话会,七点才结束。” 楚限临走前指了指二楼的储物室,“同学录应该放在左边柜子里,你没事就去帮忙找一下。”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沈意驰无奈地叹了口气,楚灵泽总说楚限工作忙,他住进楚家后才体会到楚限到底有多辛苦。 正准备上楼去找李小匪的同学录,阳台上星星点点开得正好的茉莉花吸引了沈意驰的注意,沈意驰蹲在浮沫般洁白的小花面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干净利落地折断了两根没打苞的花枝。 处理好花枝后沈意驰才晃进储物室,楚限不喜欢整齐收纳,家里设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储藏间,这一间里头不出意料地堆满了书籍、本子之类的纸质杂物。 楚限说高中时期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大箱子里,沈意驰轻松地找到了那个大纸箱,他搬动箱子时上头放着的一沓病历诊断书啪嗒一声掉在了脚边,散落一地。 沈意驰蹲下身来收拾,却被最上面的一张手术协议刺得顿住了手——那是一张腺体切除手术的知情书,白纸黑字冷冰冰地陈述着切除腺体会引起的不良反应和并发症,只是最下面一栏里只有医生的签字,楚限没有在上面签名。 沈意驰深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楚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下定决心要切除腺体,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最终放弃,改用副作用虽然小但足够折磨人的抑制剂。 腺体切除知情书下面是一份陈年病历,沈意驰轻轻翻开来,才发现楚限竟然因为受伤而进过医院。 医生的字迹实在难以辨认,沈意驰看了半天只能略略读出楚限当时是因为缺氧性休克被送进的医院,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帽状腱膜充血、左臂骨折的伤,在医院躺了一周才出院,而日期则是他们毕业那年的四月。 沈意驰心里微微一揪,如果他没有记错,楚限受伤住院的日子就是他们在酒吧相遇的那一天……那一天,是陈妄带走了楚限。 家里的座机叮铃铃的响起,沈意驰把病历都整理好放回原地后才接通电话,闯入耳朵的是左益的声音, “喂?楚限?” “是我,沈意驰。” “哦,沈意……沈意驰?!你为什么会接楚限家的电话?你、你、你是快刀斩乱麻,还是霸王硬上弓啊?真行,我说楚限为什么要帮你请假,你是被他包养了还是被他绑架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左益看热闹不嫌大的幸灾乐祸之情顺着电话线奔涌而来,沈意驰咳了一声,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楚限去公司了,你有什么事?” “喔,他估计在开会吧,我打他电话被挂了。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晚我接小泽去儿童剧场看表演,和你们说一声,晚上我负责把他送回家。” 左益交待完正要挂电话时又被沈意驰叫住,这些年来楚限和家里几乎断绝来往,只和左益交集紧密,左益应该知道不少事情。 “左台,你知道几年前楚限受伤住院的事情吗?” “你问这个啊,” 左益挠了挠头,花了两秒钟判断该不该和沈意驰多说, “知道是知道,我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躺着了,所以我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反正是个Alpha,他们好像还挺熟的。我之前还以为是你呢。表哥大学毕业后才和我联系多起来,之前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的。” “那你认识陈妄吗?” “市长家公子啊?那可得认识。怎么了?他不会毛遂自荐想当小泽的爸爸吧?这个人不行的,衣冠禽兽一个。而且我表哥好像也一直不太喜欢他。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那小泽晚上就拜托你了。” 沈意驰礼貌一笑,等左益先挂断了电话。他看着柜子深处的那一沓病历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后,他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任何汉字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似是喊了他一声大哥,沈意驰没多废话,开门见山道, “帮我办一件事……” 楚限回到家中时,储物室已经被恢复原样,李小匪那本手工同学录被擦干净了摆在茶几,沈意驰则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研究楚限团队给他准备的那份“完美简历”。 “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沈意驰抬起头来,楚限确是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他径直走到沈意驰面前坐在了他对面,一支包装精美的香槟被砰的一声重重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意思?” 楚限静静地看着沈意驰,沈意驰则无辜地伸手敲了敲香槟瓶, “嗯?” “陈玫今天下午突然给我送来了这个,还给我赔礼道歉,” 楚限知道他在装傻,并不客气, “总不可能是她突然悔过,我让人查了查,她喝下午茶的时候突然失踪,下一次出现就是拿着酒站在我公司楼下,她是被人掳走了,给我道歉也是受了威胁。沈意驰,这紧要关头你小心捅出违法犯罪的篓子。” “她当时骂了你。” 沈意驰见被楚限拆穿也并不急着狡辩,甚至有几分有恃无恐,“看来她买的香槟你不满意?” “还真是你,” 楚限气笑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市长家千金,丈夫又是个正科级,你威胁她,不怕被找麻烦?” “那我会怎么样呢?” 沈意驰抿起唇,像终于露出荆棘的夜。 “不会怎么样,” 楚限把香槟扔进垃圾桶, “你只要不谋财害命,我都能帮你摆平。反正陈家人也没几个好东西,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那崔方宇呢?你希望他怎么给你赔不是?” “崔方宇得罪的是你,我差点就拿钱扇他嘴巴子了,我可不需要他的道歉。” 楚限抱着手叹了口气,“你这黑道大哥一样的作风在小泽面前记得收敛点,免得误人子弟。” “好,” 沈意驰笑笑,“今晚还要模拟面试吗?” “稍等一会儿,我让人搞来了橙悦的历年面经,等我先做做功课。” 楚限揉了揉太阳穴,当即打开笔记本又开始忙碌,面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其实才是整个家里最紧张最焦虑的那个人。 “楚限,我看阳台上的茉莉被风吹折了,露出来的枝桠太尖,小泽又喜欢跑着玩,不安全。” 沈意驰坐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楚限闻声往阳台看去,果真看见那几株茉莉豁豁丫丫的露出尖锐的断枝。 楚限叹了口气,指挥沈意驰把花盆搬进来,拿起花剪开始教沈意驰修剪花枝。 “你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会。” 沈意驰笑道。 “废话,你以为我是谁?” 楚限咔嚓咔嚓剪掉多余的枝叶,不知不觉竟也是一种解压,原本紧蹙的眉头缓缓展平开来,同时沈意驰不动声色地将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好的热牛奶推到了楚限面前, “你和小泽都足够优秀,面试没问题的。今天早点睡觉,这几天有我辛苦努力就够了。” 第35章 为难 “我没有紧张。” 楚限嘴硬道。 “那也早点睡,你不想面试那天顶着黑眼圈吧?” 沈意驰搬过楚限面前的电脑,“面经我自己看看就行,顺便等小泽回家。” “那你不准偷懒,” 自从得到面试消息后,楚限连轴转了好几天,除了公司的事情要处理,还要费心思将沈意驰的履历打造得光鲜亮丽,说不累肯定是假的, “敢拖我和小泽后腿的话要你好看。” “你快进屋去睡觉我才好认真准备。” 沈意驰等楚限喝完牛奶后又帮他洗了杯子,楚限一副“你是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做吗”的表情, “怎么,我坐在这里碍着你了吗?” “会只顾着去和姬宫涅共情。” “鸡公孽是谁?” 楚限挑眉,鸡公煲他倒是熟,小泽特别喜欢吃。 “周幽王,” 沈意驰解释道,“你给我的那沓资料里有这方面知识。” “……秘书准备的,下次这种看起来就没用的知识没必要记,又不是喊你去高考。” “扫了一眼就记住了。” 沈意驰挑了挑眉,楚限欲唾又止,交待了一番楚灵泽睡前要注意的事情后便难得地早早回了房间休息。 经历了楚限及其工作团队为期两天的精心准备与包装,面试当天,打扮起来比楚限还要引人注目的沈意驰左手牵着楚灵泽右手挽着楚限胸有成竹地迈进了橙悦学院。 楚限这次倒没有甩开他,甚至为了做足面子工作还反挽住了他的胳膊。 “爸、爸比,我想牵着爹咪……不然我紧张。” 楚灵泽左顾右盼了一圈后不禁被学院里紧张的氛围给吓到,楚限虽然前两天总在家里焦虑,但真正大事临头时却比谁都冷静,不出所料,这次他又成了他们这一家三口的定海神针。 “我也想牵着你爹咪。” 沈意驰装作紧张,被楚限冷冷瞪了一眼。 “可爸比你已经牵着爹咪一路了吖!” 楚灵泽嘟着嘴挤到他们俩中间,“爹咪,要是等会儿那些老师们问了小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怎么办?” “有爹咪在,没事的。” 楚限拍了拍楚灵泽的小脑袋,“再不济也还有你那中看不中用的爸比给你垫底,放轻松就好。” 沈意驰无奈地挠了挠头,合着今天不成功便成仁,他就是来负责背锅的。 “爸比你别伤心,在小泽心里你也是很棒的。” 楚灵泽煞有其事地开始安慰沈意驰,沈意驰在工作中锻炼出的那套哄小孩子的本领便派上了用场,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楚灵泽哄得眉开眼笑,不再忧心忡忡,甚至开始像小游客一样专心参观学院里的建筑设施。 “爹咪爹咪,那居然是城堡诶,真的城堡诶。” “那是教学楼,一到三年级的学生都可以在城堡里上课,当初你不就是看中了这个塔尖才非想要到橙悦上学的?” “当初小泽看中的是学校里的羊咩咩!” 楚灵泽边说边给沈意驰介绍,“爸比你知道啵?学校里有活的羊咩咩和大花鸟,还有小马和白驼驼!” “大花鸟?” 沈意驰看向楚限,楚限习以为常地向他解释道, “就是绵羊、孔雀、马驹和羊驼。” “这学校里面是有一个动物园吗?” 沈意驰不禁有些愕然,他们以前上的那所高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设施高级的国字头学园,和橙悦比起来却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仅有动物园,还有植物大棚和农场,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配我大费周折地去准备?” 楚限越说越觉得这学校值得,转眼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校内巴士站,一辆贴着花花绿绿贴纸的观光车正在等待他们。 “您好,请问是楚灵泽小朋友的家庭吗?” 副驾驶上的老师拿着他们交递来的简历简单比对了一下照片,确认是本人后笑着和他们依次握了手, “面试地点还有一段路程,请各位上车落座,我们一同乘观光车前往目的地。” 在家里时楚限就交待过楚灵泽,从踏入橙悦第一道大门的那一刻起面试就已经开始,因此楚灵泽没有像大多数孩子那样闹腾地跳上车去,而是礼貌地先和老师问了好后才牵着楚限乖巧地入座,并且十分自觉地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看来楚灵泽小同学的安全意识很好呢。” 老师见状淡淡一笑,开始为他们一家三口介绍面试流程, “面试地点在教务会议室,总理事长因为私人事务需要离校三个月,所以现在一共有三位面试官,分别是准一年级教导主任、小学部分管校长和校委副书记,我们希望面试过程可以更加轻松愉悦,让我们了解更加真实的各位。几位也无需紧张,我们的面试以会谈为主,时长半小时左右,比起考核更注重沟通,面试内容也非常灵活,几位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老师,老师好,小泽还有一个问题。” 楚灵泽认真听完后端正地举起了手。 “楚灵泽小同学有什么问题?请讲。” “小泽需要和爸比爹咪分开面试吗?” “不需要的,我们更看重的其实是家庭教育的问题,况且楚灵泽小同学的优秀我们早有耳闻。” “小泽明白了,谢谢老师。” “客气了。” 老师显然对楚灵泽的印象很好,倒不如说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楚总教养大的孩子,再者让她感到惊讶的其实是沈意驰。 关于楚限的这位丈夫他们私下里流传着各种说法,千篇一律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今日一见却让她不禁改观,沈意驰虽然没说几句话,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并不见传闻中的猥琐或软弱,甚至可以用风度翩翩来形容,哪怕是站在楚限身边也不会让人产生他配不上的印象。 校车缓缓穿梭过校园内的人工湖和小型森林,停靠在校内巴士的终点站,老师带着他们走进一旁的平层建筑,在双开门的会议室前朝他们微微鞠躬, “祝三位面试顺利。” “谢谢老师!” 楚灵泽甜甜地和她道了别,他们来时刚好碰见上一个家庭从会议室中灰落落地出来,小孩儿哭得鼻子泛红,家长的脸色更是难看,让楚灵泽好不容易沉下去的心又跳了起来,砰砰地像揣了只兔子一样。 他不禁捏紧了楚限的手指,沈意驰揉了把他的脑袋, “别怕,有中看不中用的爸比给你兜底。” “别把我们小泽的发型揉乱了。” 楚限拍了拍沈意驰的胳膊,检查完他俩的仪容仪表后才缓缓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迎面果然整齐地坐着三个面色和蔼的面试官,只不过会议室里布置得过于正式,仍能让人感受到几分压迫感。 面试官们正低头在看他们三人交递上来的简历,还没等他们在对面的沙发上坐好,助理便走过来递给了楚灵泽一沓卷子纸。 居然在面试里夹带突击笔试,怪不得上一个孩子哭得那么伤心。 沈意驰悄悄给楚限使了个眼色,楚限只是轻轻挑了挑眉,这也是他预料到的情况之一,提前就给楚灵泽打过预防针。 果不其然,楚灵泽并不像其它孩子那般慌张无措,反倒自然而然地接过纸笔,乖巧地跟着助理坐到了一旁的写字桌前去完成笔试。 卷面问题其实不难,这一项只是为了考察孩子的随机应变能力,只要没有当场被吓哭或是吓傻,不管问题回答得如何都会得到一个不错的印象。 考试内容也并非寻常的算术或者拼音,而是让孩子们发挥想象力创作一个作品,可以是一首小诗,也可以是一副画,楚灵泽没什么犹豫地选择了画画,他坐在桌前捏着五颜六色的油画棒作画时,楚限和沈意驰则已经和面试官们开始了会谈。 与其说是面试,实际上的情形是楚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住了谈话的节奏,加上沈意驰应付人很有一套,几个面试官不禁面面相觑,问什么问题都能得到一套得体周全的回答。 楚灵泽的笔试考题也很快完成,答卷被几位面试官传阅,竟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几个人交流了一番眼色后,坐在正中间的分管校长清了清嗓子,朝着楚限问道, “像楚灵泽这样优秀的孩子和您这样出类拔萃的家长正是我们橙悦的目标合作伙伴,只不过对于您先生的过往经历我们还有一些问题,不知您这边是否方便回答?” “请讲。” 楚限对于他们称沈意驰为他“先生”的这个称呼还有些许不适应,好在他并未表现出来,也就没露出什么破绽。 不过对沈意驰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本人去不就好了?这个分管校长似乎始终都没有要和沈意驰交谈的意愿? 楚限心里掠过一丝疑惑,分管校长瞥了一眼沈意驰,开口道, “经过校方的访查,您先生的大学只是一所在任何榜单上都排不上名号的民办学院,而且您的先生有过在酒吧的工作经历,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工作,您先生的人品和能力实在是值得怀疑,一个酒保爸爸可给不了孩子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第36章 续约 分管校长勾出一个勉强的笑,语气中对沈意驰的不屑和质疑不言而喻,为了保证橙悦在学生和家长心中的威严性,他们有必要适当提出一些听起来有针对性甚至不太友好的问题,更何况这沈意驰的过往经历本来就不堪入眼。 沈意驰听到这个并不尊重他的质疑时并没有多意外,倒不如说这种问题也被楚限的团队预测过,秘书也针对这个问题拟写了一份长达三页纸的合理解释,沈意驰哪怕毫无感情地复述一遍也能哄得校方接受他的回答。 只是在他开口前,楚限略略伸手拦住了他, “我想贵校对‘正经工作’的定义有失偏颇,对民办大学的偏见更是不可理喻。” “楚限。” 沈意驰意识到楚限要说什么,扯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像这样的鄙夷和偏见他听得太多了,分管校长再阴阳怪气都在他心里撩拨不起半点波澜,楚限没必要为了争这口气把面试弄僵。 然而楚限并未理会,甚至站起身走到了面试官面前, “至于什么性别合不合适工作岗位,你的见解简直让我觉得愚不可及,我以为橙悦的领导班子至少该有和你们所宣传的办学理念所匹配的思想,今日一见只觉得是浪得虚名。” “楚先生,我们只是就沈先生是否拥有能够引导孩子健康、优秀成长的能力在进行评估和确认,您……言重了。” 一旁的教导主任见势连忙起身解围,开玩笑,楚限是什么人?虽然为了孩子上学的事看起来是有求于他们,但谁也不想真的和楚限结梁子啊。 “我想你们,至少这位有严重AO歧视倾向的分管校长没有资格对我的家人进行评估,现在不是你们在审核我先生的能力,而是该我怀疑你们橙悦的水平。” 楚限并不打算让步,被他点名的分管校长却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楚先生,希望您能意识到这是您儿子的入学面试现场。” “你不会是在威胁我吧?” 楚限冷笑一声, “两点,第一,立刻向沈……向我先生道歉,第二,我要求保留面试录音,等你们理事长回来我亲自问罪。” “我不觉得我提出的问题有任何冒犯之处,” 无论左右的面试官如何劝阻,分管校长丝毫都不愿让步,像楚限这种自以为是的年轻家长就该好好被搓搓锐气,否则如何能教养出一个虚心、沉稳的孩子? “楚先生,您的孩子非常优秀,我再和您确认一遍,您确定要坚持刚刚的诉求吗?” 分管校长冷声说道,说白了就是在拿楚灵泽是否能入学在做威胁。 “楚限,我不在乎的。” 沈意驰拦住大有要拿钞票去抽人大嘴巴子之势的楚限,他今天亲眼见识到了橙悦的师资力量和设施资源,确实无它校能够匹敌,就算一个分管校长思想有问题,楚灵泽也是能够明辨是非的,不该因为他受几句冷嘲热讽就错失这样好的入学机会。 “我在乎,小泽也在乎。” 楚限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因为你,不管谁是我丈夫,我都不会放任他受这种冒犯。” “小泽同意,爸比又不是不劳而获,爹咪教过小泽,三百六十行不分三六九等,小泽都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是老师呢,这样的话小泽宁愿不来橙悦上学!” 楚灵泽抓住沈意驰的胳膊,鼓足了气也嘟着小嘴气鼓鼓地看着那带着圆眼睛留着小胡子的分管校长。 小胡子校长见状气得直拍桌子,指着楚灵泽的鼻子恼羞成怒道, “你知道橙悦意味着什么吗?小朋友,话可不能乱说!你这般无理取闹让我觉得很失望,看来你只有智商而情商堪忧……” “你放尊重点。” 沈意驰径直打断他的话,将楚灵泽护在身后,小胡子莫名一哽,迫于沈意驰的气势竟有好几秒都说不出话来。 “曹校长是吧?” 听不得别人说楚灵泽半个不字的楚限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掉了分管校长面前摆着的名牌卡, “你觉得九月份能留在橙悦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家优秀的楚灵泽?” “楚限,你再有钱也管不着我们橙悦!” “说你井底之蛙你还不信。” 楚限嗤了一声,催促着沈意驰牵着楚灵泽离开, “你们学校配不配得上我家小泽还不一定,但你肯定配不上这个校长的位置。” “你简直粗鲁!你们一家空有钱财的粗鄙之人……!!” 曹校长的怒音被阻挡在厚实的门板之后,从会议室到学院门口的路上,楚限一直在不停打着电话,说什么也要让曹校长对自己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沈意驰则尽量哄着楚灵泽,楚灵泽看起来神色无常,直到坐上了楚限的车,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他要那样说爸……说沈叔叔,沈叔叔才不是粗人,呜——” 楚灵泽意识到面试失败的话沈意驰也将不会再以他爸比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后哭得更加伤心。 他显少像这样嚎啕大哭,楚限直接怔住,甚至慌慌张张地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安慰的字,还是沈意驰将楚灵泽抱在怀里安慰着哄他, “小泽是替我委屈对不对?小泽是个好孩子,是那小老头对沈叔叔有偏见,小泽别和他一般计较。” “可他还说小泽情商低,小泽不要被那样的坏人瞧不起!呜呜呜……” “那是他气急败坏,因为小泽戳中了他的痛点,小泽都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他不会,小泽是不是比他的情商要高得多?” “真、真的吗?” 楚灵泽咕呜呜地吸着鼻子,呆在沈意驰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楚限看他哭得眼睛都红了自然是心疼不已,恨不得让沈意驰干回老本行去把那死小胡子套进麻袋里打一顿都不解气。 “真的,而且有沈叔叔和你爹咪在,会让他给小泽道歉的。” 沈意驰朝着楚灵泽笑得温柔,语气却是冷的,他有些危险的想法和楚限刚才的冲动不谋而合,甚至比楚限的想象更加暴力粗鲁。 “呜呜、小泽上什么学校都好,都会好好学习的、” 楚灵泽怕楚限自责,自己眼泪都还没擦干就心念着要去安慰他,“小泽才没那么喜欢橙悦、不过就是城堡、小马、白驼驼……呜……” 小家伙越说越舍不得,没忍住又哭了出来,楚限差点想直接一脚油门冲烂这个破学校的大门,好在他并没有失去理智,思忖片刻后决定不能这么简单放过那曹小胡子, “我等会儿就联系装修队,在家里给你造一个塔尖出来,还有羊驼和马驹,你喜欢我们就养,这点儿东西他橙悦能给我也一样能给。” “爹咪别冲动、呜呜、小泽喜欢现在的家……而且白驼驼臭臭、不要在家养……呜、呼…呜、呼……” 楚灵泽哭着哭着哭累了,窝在沈意驰怀里渐渐没了声儿,红着小脸蛋皱着眉头委屈巴巴地打起了呼噜。 楚限哭笑不得,当即把目的地定在玩具总动员,至少要给楚灵泽买点儿新鲜玩意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九月份的时候小泽真的能留在橙悦?” 沈意驰看楚灵泽睡熟了,压着声音朝楚限确认道。 “我不知道,” 楚限懊恼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应该是被我搞砸了,但不管他们收不收小泽,我都不会放过那个曹。” “我也不会放过。” 沈意驰沉声道,这件事因他而起,就该由他负责。 “你忍忍吧,” 楚限笑了一声,“现在占理的是我们,你要是把人给打坏了我反而不好办了。” “谢谢你,” 半晌,沈意驰突然轻声道,“谢谢你这样维护我。” 楚限不自然地直视着窗外不敢往他那边挪去目光,淡淡道, “我护的是我自己的面子。” “但人我还是会修理,等你讲完道理过一段时间再动手,没人敢怀疑你。” “……沈意驰,你似乎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 “没有的事,” 沈意驰笑笑,“我不会造你的反的。” “装乖。” 楚限白了他一眼,正巧一个拐弯晃动了睡得正香的楚灵泽,楚灵泽埋在沈意驰怀里呓语道, “沈叔叔……不想要沈叔叔、小泽想要爸比……” “什么意思?” 楚限明知故问道,“你这个‘爸比’不合格?小泽想要李叔叔张叔叔王叔叔?” “他应该只想要我这个沈叔叔。” 沈意驰厚脸皮道。 “那我就多留你几天吧,小泽听你哄。” 楚限顺水推舟,顿了顿又补充道, “刚好我想给他买的玩具个儿太大,你帮忙搬一下。” 这时候沈意驰还以为楚限说的“个儿大”只是夸张,直到他发现这人要给楚灵泽买一大个夹娃娃机回家。 “我以为你最多买里头最大的那个娃娃。” 看着玩具房里装配完成的巨大娃娃机,沈意驰有些哑然。 “那还有什么意思?我看他喜欢玩,干脆家里放一个,什么时候想玩就来玩两把。” 楚限得意洋洋道, “看着吧,等会儿他醒了肯定得高兴得跳起来亲我。” 第37章 粉色小恐龙 “他刚刚哭得那么伤心,不睡到晚上估计醒不来。橙悦没指望了的话,你打算让他去哪里上学?” 沈意驰边说边从楚限手里摸过来两个游戏币,不由分说地投进了娃娃机。 “实验小学就不错,校风很正,明天我就去联系。” 楚限顿了顿,又说道, “今天还好你在,我从来没有见过小泽那样哭,他懂事得太早,我……唔、” 话还没说完,一只粉色的毛绒小恐龙就被塞进了楚限怀里,楚限不禁有些愕然,沈意驰这是第一把就把最中间的那玩意儿给夹出来了? “码得太整齐,小泽不好夹。” 沈意驰解释道,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楚限看了整整齐齐码放成排的玩偶肯定不舒服。 “技术还不错。” 楚限拎起小恐龙脑袋顶上的挂绳认真打量了它一番。 “最缺钱的时候在电玩城打过工。” 沈意驰笑笑。 “其实我现在好了很多,不至于看到整齐的东西就暴躁,” 楚限显然看出了沈意驰的用心, “高中那会儿最严重,后来不用再受我爸的控制,症状就渐渐减轻了。所以今天早上看到你坐进人家面试厅里第一件事就是敲碎人家摆好的糖块时,我差点想揍你。” 在橙悦进行面试会谈时,助理为他们准备了茶歇,用来调味的炼乳、方糖之类的东西被精心地码放在两人面前,可谁也没想到沈意驰刚刚坐下就抄起勺子砸散了那摆成魔方状正方体的方糖块。 “不过要是早知道那曹校长的德性,你哪怕直接拿勺子砸他脑袋我都不会拦你。” “你想要的话,我会去这么做的。” 沈意驰笑得让人只觉危险,楚限闻声不置可否,甚至转了转手里的小恐龙, “随你怎么做,反正惹出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善后。” 二人正商量着要把曹校长给这样那样时,楼上楚灵泽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动静,小家伙睡得并不安生,早早地就揉着眼睛醒来,现在正迷迷糊糊地到处找着爹咪。 楚限随手扔下小恐龙快步上楼,小孩子刚睡醒的时候容易发癔症,怕楚灵泽找不到他又要掉眼泪。 “不拿去送给小泽?” 沈意驰悠悠跟上,临走前看了眼被扔在玩具房众多巨大玩偶中间的那只可怜小恐龙。 “他不喜欢粉红色。” 楚限淡淡回应,刚到客厅就见楚灵泽东倒西歪地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眼睛都还是红肿的。 “爹咪,小泽想吃甜粥,” 楚灵泽把头埋在楚限胸口撒娇,“爸……沈叔叔做的最好喝。” “我让他现在就去给你煮。” 楚限叹了口气,宠着楚灵泽一搭一搭地拍着他的背,“小泽再睡一会儿好不好?爹咪和沈叔叔都陪着你呢。” “小泽不上橙悦也没关系的,爹咪不要难过。” “爹咪没有难过,小泽放心。” “那、那小泽可不可以继续喊沈叔叔爸比?” 楚灵泽撅着小嘴在楚限怀里蹭来蹭去,楚限当然是顺着他答应。 “爹咪最好了,咕呼……” 得了楚限的肯定,小家伙才又枕在楚限的胸前安心地闭上眼睛,睡意朦胧时延续着哺乳期时的本能,小手拢着楚限的胸口才有安全感。 只不过早就过了喂乳期,楚限胸前已经恢复平坦甚至变得硬朗,楚灵泽抓不到想要的柔软,小呼噜打得也就没那么香。 “小泽喝甜粥,你想吃什么?” 早就自觉地系好围裙的沈意驰从厨房里探出头,看见楚限面无表情地被楚灵泽蹭胸的样子时脑袋里情不自禁地就涌现出了许多容易让人血脉贲张的无端联想。 “和他一样,少放点糖就行。” 楚限头也不抬地支起笔记本,开始研究实验小学的招生简章和校园介绍,意识到沈意驰久久没有把脑袋收回厨房后,楚限疑惑地抬起眼, “还有什么问题?” “在想小泽可以吃奶粉之前你是怎么带的他。” “……沈意驰,性骚扰是会被赶出家门的。” 楚限白了他一眼,坐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将楚灵泽平稳地放在了沙发上,悄无声息地上楼进了储物间。 他可不想被沈意驰看见那些吸奶器、防溢垫之类的东西,虽然沈意驰到现在为止都一直表现得规矩有礼,但楚限总觉得这人早晚有一天会凶相毕露。 等楚限藏好东西再下楼时,楚灵泽已经被沈意驰叫醒,乖乖地坐在他专属的黄色小椅子上晃着两只小脚丫准备吃饭了。 “睡好了?” 楚限看他眼神清亮,应该是恢复过来了。 “嘿嘿,小泽有睡饱饱,舒糊糊,” 楚灵泽摇着小脑袋瞅了瞅楚限,又看了看沈意驰,小心翼翼道, “爹咪,小泽今晚想和爸比一起睡觉觉。” “他同意就行。” 楚限并没有反对,他看着楚灵泽还没消肿的眼睛就心疼,连城堡都要在家里盖了,更何况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 “爸比!爸比,小泽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觉觉吗?” 楚灵泽眼巴巴地看向沈意驰,沈意驰当然不会拒绝他。 在和沈意驰一起睡觉以及娃娃机的双重安慰下,楚灵泽总算是将橙悦学院中不愉快的经历都抛之脑后,在睡觉的时间点心满意足地钻进了沈意驰的被子里。 “晚上如果要起夜的话叫沈意驰帮你,” 临睡前,楚限不放心地站在他们卧室门口叮嘱道, “还有沈意驰,睡觉的时候不要乱翻身,可能会压到小泽。” “爹咪不放心的话可以来一起睡吖!反正床那么大!” 楚灵泽天真地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床铺,沈意驰忍着笑看向楚限,楚限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做梦”后便给他俩关上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听到楚限的脚步声渐远,楚灵泽才悄悄地戳了戳沈意驰, “爸比爸比,小泽想听爸比讲故事。” 沈意驰闻声侧过身来好让楚灵泽枕着他的胳膊,好在他有几年少儿节目的工作经历,肚里积累了一些小孩子喜欢听的寓言故事,否则恐怕能讲出来的就只有如何揍人才能揍得最疼的经验之谈了。 “小泽想听什么?” “想听听爸比在酒吧弹吉他的故事,唔……比如那个送爸比钱让爸比买吉他的好人。” 楚灵泽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当时就注意到他爹咪似乎很在意那个给沈意驰打赏五万块钱的神秘人,这可要帮爹咪问问清楚,毕竟给爸比救场可是他爹咪的专属权力! “我也不了解那个人,” 沈意驰一面轻轻拍着楚灵泽的背,一面随意地讲着, “应该只是个钱很多的闲人,我和那个人连面都没见过,每次小费都被直接送到前台。” “啊?那爸比岂不是连他叫什么、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嗯,” 沈意驰点点头,说实话这个匿名打赏的行事风格倒是有几分像楚限会做出来的事情,只不过楚限自己都说只去过那个酒吧一次。 “后来打赏的人变多,店里为了做区分要求客人们都留张卡片,那个人倒是留过一个英文名字,不过和没留也差不多。” “什么呀?” 楚灵泽好奇地眨眨眼。 “Vain,小泽学过吗?” “唔,” 楚灵泽摇了摇头,“爹咪说小泽不用提前学英语,跟着学校的进度走就好,所以小泽其实只会说古德猫宁,爸比,这个名字怎么拼呀?” 楚灵泽心想就算只是个英文名也算重要情报,第二天一定要汇报给爹咪。 “VAIN。” 沈意驰耐心地回答着小家伙的问题,楚灵泽小声重复了一遍,突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单词小泽见过哒!” “嗯?” “唔,好像是爹咪的扣扣昵称,我在电脑上看见过,不过爹咪早就不用扣扣了,爸比爸比,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呀?” 楚灵泽并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沈意驰却蓦地一顿,他恍然明白过来楚限看到那把吉他时为什么会说一句“还挺浪费”。 “爸比?” 楚灵泽歪歪脑袋,心想沈意驰可能是累了,便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那改天再听爸比讲故事叭,小泽要睡觉觉啦。爸比晚安。” “……晚安。” 沈意驰缓缓道。 屋里四面都是落地大窗,不拉窗帘时便有满屋月白的光,夜里下了一阵小雨,淋得花园里晶莹生潮。 第二天清晨,几乎刚刚睡着的沈意驰被哐当一声推门声吵醒,只见还穿着棉绒睡衣的楚限举着电话站在他们门口,脸上难得露出了充满不可置信的讶然之色, “橙悦打电话通知……面试通过了。” “什么?” 这次换沈意驰满脸惊讶,就凭他们差点朝着面试官挥拳头的暴脾气,竟然也能通过面试? “嘘,我确认一下。” 楚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开免提和沈意驰一起屏息凝神地认真听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给他打电话通知的是那天校园巴士上的带队女老师,女老师笑意盈盈道, “楚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将当天的面试录音发给了正在休假中的理事长,理事长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您一家表示了欣赏和歉意,并愿意邀请楚灵泽小同学入学橙悦。至于曹校长,现在他已经被我校解雇,我代表学校再次向您致歉。不知您是否愿意接受校方的道歉和邀请?如果您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带着楚灵泽来办入学手续。” 沈意驰和楚限对视一眼,楚限语气冷淡地表示勉强可以接受,挂了电话后恨不得把还没睡醒的楚灵泽从被窝里拽出来抱着亲。 “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收拾,八点钟我们准时出发。现在赶去橙悦说不定还能拦到那个曹胡子。” 楚限说一不二,楚灵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小泽真的可以去橙悦上学了?爹咪不是在哄我开心吧?!” “现在就去给你办手续。” 楚限定定道,“顺便把那曹胡子也给办了。” 他心情大好,看沈意驰没穿上衣也没嫌弃他衣冠不整,反而顺口点评了一句“练得不错”。 五分钟后,三个人按时坐上了车,楚灵泽还在低头重整扣错了的扣子,沈意驰也因为来不及梳头把梳子带上了车,只有楚限光鲜亮丽和平时没有差别,不愧是当年只用一分钟就能在澡堂里洗得干干净净香香喷喷的男人。 “帮我输个导航。” 楚限习以为常地使唤沈意驰道,沈意驰也自然而然地划着车前排的屏幕将目的地定在橙悦,出门拐弯时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突然撞到了他的脑袋。 沈意驰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和车内高端格调毫不相符的粉色小恐龙正挂在挡风玻璃上朝着他摇头晃脑。 第38章 讨赏 “不是说小泽不喜欢粉红色吗?” 沈意驰带笑问道,楚限今天心情好,懒得和他争辩计较,目不斜视地看着远处的信号灯, “这是我的车,又不是小泽的。” “唔?可小泽没有不喜欢粉红色吖……” 楚灵泽半天才扣好扣子,只听见沈意驰说他不喜欢粉色,便迷茫地抬起头来,没想到他此话一出,楚限和沈意驰便都陷入了沉默,只不过楚限是冷着脸沉默,而沈意驰则是忍着笑意。 “你喜欢的话应该直接告诉我,早知道我多给你夹几个。” 沈意驰揶揄道,楚限当然是瞪了他一眼, “多了的我才不屑要。” “爹咪爹咪,橙悦为什么又突然同意小泽入学呀?” 楚灵泽把小脑袋搁在副驾驶靠背的背肩上,好奇地咬着手指,楚限边把他的小爪子从嘴边拿开边向他解释道, “橙悦的理事长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我们小泽那么优秀,又没有做错,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接受我们?” “爹咪老夸小泽,小泽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啦。” 楚灵泽害羞地摸了摸鼻尖,楚限闻声哭笑不得,一眼瞥过去却突然愣住。 “怎么了?” 沈意驰见他发愣,反应极快地上手把住了方向盘, “我突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你和楚灵泽长得……还挺像的?” 楚限趁着红灯又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们两人好几眼, “正面看不像,眉骨鼻子有点像?只有从侧面看才看得出来。” “真的咩?” 楚灵泽睁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又去摸沈意驰的,“那以后大家会不会以为爸比真的是小泽的爸比?可是小泽更想像爹咪。” 沈意驰被这小家伙满口惋惜给逗乐了,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像我让小泽觉得很失望?” “毕竟是和我放在一起选,小泽失望也很正常。” 楚限得意地冷哼一声,楚灵泽长大了嘴巴,百口莫辩地看看爹咪又看看爸比,慌乱道, “小、小泽也不是嫌弃爸比啦,因为、因为爹咪更漂亮,爸比看起来太冷了,冷得凶凶的……但是爸比也很帅啦!” “我早说过你那暴力做派会吓到小泽。” 楚限笑得肩膀直抖,沈意驰却委屈不已, “我什么时候凶过小泽了?” “爸比对小泽和爹咪是很温柔的嘛,但是对、对外人就不是这样,当然小泽不是说爸比这样不好……爹咪你说是不是嘛,爹咪肯定也喜欢酱的爸比对不对嘛。” 楚灵泽抓着沈意驰的胳膊撒娇, “爹咪昨天还说爸比中看呢!所以爸比不要桑心,小泽没有失望的意思吖!” “我说他中看不中用,重点在不中用上。” 楚限辩解道。 “小泽有一个重大发现!爹咪只许自己说爸比没用,昨天曹校长才说了两句,爹咪就要掀人家桌子,” 楚灵泽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沈意驰的肩膀, “爸比爸比,你可要好好珍惜爹咪对你的宠爱!” “楚灵泽,屁股想开花了?” 楚限咳了一声,一旁的沈意驰还没来得及笑,就听见楚灵泽又人小鬼大地悠悠说道, “爸比可感动了!昨晚上睡觉前还和小泽夸爹咪呢!小泽喜欢这样的爹咪,也喜欢这样的爸比,嘿嘿!” 楚灵泽这一声“嘿嘿”把他们二人哄得谁都不忍心再去打他的屁股,一路上就这么嘻嘻哈哈地抵达了橙悦。 “咦,爸比,学校围墙里头的那是什么花呀?” 楚灵泽被沈意驰牵着在校门口等楚限停车,左顾右盼地自然就被不远处簇簇繁盛的小白花吸引去了注意力, “像是开在树上的茉莉,又像桂花,爸比认不认得吖?” “那是苦橙花,” 楚限停好了车,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楚灵泽的另一只小手,“校园里种了不少,小泽喜不喜欢?” “还可以叭。” 楚灵泽笑笑,转头便看见昨天校车上的老师正朝他们走来。 “沈先生、楚先生,还有楚灵泽小朋友早上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今天也由我来带领各位去办理手续。” “老师好吖!” 楚灵泽点点头。 在老师的带领下手续办理进行地非常顺利,楚灵泽成功拿到橙悦学院的录取Offer,楚限也当场就给他交了学费押金,楚限想着今天没事,干脆又带着楚灵泽去采购了一波学习用品和课外书籍,三个人大包小包地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 楚限原本说带着他俩去下馆子庆祝,结果楚灵泽却突然提出说想吃沈意驰亲手做的大餐,几人就又改道去了趟超市,买了两大包食材回来给沈意驰发挥。 一开始楚限还新鲜劲使然地要进厨房去给沈意驰打下手,一个土豆只切出了三片“土豆片”后便被沈意驰礼貌地请回了客厅去。 “沈意驰,你什么意思?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吃我切的土豆还吃不到吗?” 楚限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刀功有什么问题,沈意驰便朝楚灵泽使了个眼色,楚灵泽忙跑过来挽住楚限的胳膊, “爹咪爹咪,做饭没有意思,爹咪来陪小泽玩大富翁嘛!” 趁着楚限被小泽拖住的功夫,沈意驰才连忙逃回厨房,看着切菜板上那三个豁豁崖崖的土豆块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捡起来认真地削去了皮。 说楚限不会带小孩儿吧,楚灵泽确实被他养得健康可爱,可说他会带吧,他玩起游戏来连面对自己小孩儿都不带放水,一下午让楚灵泽连续破产三次,以至于沈意驰喊他们吃饭时,楚灵泽差点泪眼婆娑地唱出一首感恩的心。 “帮你爸比端盘子去。” 楚限留在客厅收拣摆了满地的大富翁,楚灵泽听话地去帮沈意驰端菜,看着满桌子色泽诱人的好菜不禁咽了咽口水。 “叫你爹咪来吃饭。” 沈意驰摆好碗筷,楚限正要被楚灵泽拉过来时,家里的座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座机原本只是个装饰,知道号码的人没几个,楚限抱着几分疑惑接起了电话,只听电话那头是左益。 “好呀表哥,小泽被橙悦录取这么大的好事你都不告诉我,还是我发微信问小家伙才知道的!” “打算周末再通知你,顺便请你吃饭的。” “还说呢,我的优秀员工沈意驰被你借走多少天了?咱台指望着靠他那张脸吃饭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他回来上班啊?” “明天,我亲自送。” 楚限闻到饭香也觉得肚子饿,只想赶快把左益打发走好挂了电话去吃饭。 “那你可说话算话……不和你唠嗑了,我是来接小泽出去庆祝的,我早就和他说好了,如果面试成功一定要带他去那个明星餐厅吃饭,我提前一个星期订的位置呢,小泽呢?我还有两分钟到你家门口,你让小泽出来吧。” “……?” 楚限疑惑地看向楚灵泽,他可没听说楚灵泽今晚已经和左益约好了要出去吃饭。 “喔!是不是小姑要来接小泽啦?” 楚灵泽无辜地眨眨眼, “那爹咪和爸比好好吃饭欧,小泽会早点肥来的!” 没等楚限问个明白,楚灵泽就在沈意驰的帮助下穿好了鞋袜跑出了家门,左益的车果然已经停在了院子外。 左益和他俩问了个好后便带着楚灵泽一骑绝尘,留他们俩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先吃饭吧。” 楚限叹了口气,等他看到桌面上的菜品后又不禁带着审视地看向了沈意驰,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泽晚上不在家吃饭?” 沈意驰当然是无辜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刚刚好只做了两人份的饭菜?” 楚限警惕地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只见沈意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笑意斐然道, “大概是想和你讨个奖励。” 雨水般的潮气在餐厅绒绒灯光的笼罩下凝成温暖的湿意。 “……” 楚限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动了动,面前的这个嘴甜又惯会装作无辜的Alpha似乎终于要暴露出骨子里那股汹涌又恶劣的野性。 第39章 小气 “想讨什么奖?” 楚限敛了敛神,低头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培根金针菇、番茄炖牛腩、小葱拌豆腐,都是些朴素的家常菜,也都是他爱吃的菜,估计沈意驰是又从小泽那里补过课了。 “之前你说小泽顺利通过面试的话就给我讲讲陈妄,” 沈意驰帮楚限盛了碗松茸脊骨汤,若不是楚限足够了解他,光看他这副卖乖的样子压根就猜不到带笑的那双眼底都藏着些什么坏心思, “楚老板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还知道我也算你老板?” 楚限轻笑一声,“可你也没对这面试结果做什么实质性贡献,甚至还差点因为你给搞砸了,这奖励恐怕不该给你吧。”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我仔细一想又觉得该怪你。” 楚限有恃无恐,伸出筷子去夹盘里的凉拌豆腐,没想到豆腐太嫩太滑,他连着两筷子下去都只是把豆腐给夹成了碎沫,什么也没捞着。 沈意驰悠悠地挖了一勺放进他碗里,楚限嘴角动了动,最终选择了乖乖接受, “看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奖励你点别的也不是不行。” “怎么说?” “我公司的员工都不包住宿的,给你走个后门,以后我包你食宿还给你涨零花钱。” “我怎么没感受出变化?” 沈意驰挑挑眉,楚限却一本正经道, “临时员工转正,这变化还不够大吗?” “越听越像包养。” “那不一样,明天开始你得滚回电视台上班,你见过哪个被包养的还得起早贪黑地上班赚钱吗?而且橙悦每个学期都会有不定期家访,你最好时刻做好准备。” “……” 楚限说着还往沈意驰意欲发出抗议声音的嘴里塞了块排骨,沈意驰怔愣一瞬后缓缓闭上嘴巴嚼了嚼。 见此种堵嘴方法奏效,楚限干脆接二连三地把桌上的菜都给沈意驰喂了一遍,一直到这顿晚饭吃完都没再给过沈意驰说话的机会。 之前楚限让人去买的洗碗机已经被装设好,他帮着沈意驰把碗筷放进去后,两个人便无言地坐在沙发上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还是小泽第一次不在家,楚限竟一时不该如何和沈意驰相处才好,他悄悄看向沈意驰,原本正低头在刷手机的沈意驰却像是能感受到他目光似的抬起了头,甚至还笑着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没怎么,” 楚限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澡,你没事不许进我房间。” 沈意驰住进楚限家后,除了楚灵泽继续使用一楼客厅旁边的洗浴室,他们俩都心照不宣地在自己卧室内的卫生间里进行洗漱。楚限在没有窗户的浴室里呆着不舒服,每次也就不会关洗浴间的门,加上家里的房间都是半开放的设计,只要站在他的房间门口,一切就都会一览无遗。 “我明明从来就没进去过。” 沈意驰望着楚限进屋的背影委屈地挠了挠头。 浴室里的花洒打开时,沈意驰才注意到家里房门都大开着时是有多么的不隔音,房间里头的一举一动外头都能听得清晰明了。 沈意驰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电视机,将音量调到最高,不开不知道,这电视一开,屏幕上赫然出现的就是他沈意驰的脸。 市台正在重播往期的《拯救小朋友》,电视里的沈意驰穿着卡通文化衫正带着小朋友们在做游戏,虽然脸臭,却意外有些诙谐。 沈意驰看了直觉得脚趾抠地,他自己在家时是绝对不会看自己的节目的,他抄起遥控器正要换台,按钮按下去的瞬间只听见“咻”的一声,整个电视霎然黑屏。 与此同时,客厅、餐厅甚至走廊上的灯都忽然熄灭,整座楚宅在眨眼间陷入了寂静的黑暗。 甚至连浴室里的水流声都在这刹那停了下来,不知道楚限在这突然降临的漆黑中乱踩到了什么,只听他沉沉地“嘶”了一声。 “楚限?” 沈意驰已经打着手机手电筒站到了他房间门口,此前沈意驰没有进过他的房间,也就不知道楚限屋里的设计如此开放,几乎是一眼望到底的程度。 “……关上。” 楚限也没想到他会举着手机过来,本想拽下挂在玻璃门外的浴巾披上,可他背上的泡沫还没来得及冲洗干净,被浴巾一盖肯定都会黏糊糊地化在身上。 犹豫片刻后,楚限还是决定咬牙先披上,刚好沈意驰听话地关上了手电筒,外头又是个乌云蔽月的阴天,房间里顷刻间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听见有动静,你没事吗?” 沈意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看影子觉得楚限似乎是遇到了些困难。 而楚限遇到的困难就是看不见加上被他分了心,伸手抓了一把不仅没抓住,还把浴巾挂落在了满是温水的地板上。 混杂着泡沫的沥沥水渍将浴巾大片地浸湿,楚限蹙了蹙眉,有些烦躁地一脚踩了上去。 “沈意驰。” “嗯?” “帮我个忙,” 楚限无声地叹了口气,“进屋,左手边衣帽间里第一排挂的有干净毛巾,拿两条过来给我。” “你忘记拿毛巾了?” 沈意驰边说边摸着黑进去,楚限喜欢通透的空间,能用玻璃代替的墙栋绝不会用实心水泥,所以哪怕他背过身去也依旧能从玻璃上看到几分模糊的倒影。 “拿了,掉地上湿了用不成。” 楚限不开心地嗤了一声,“让你拿就拿……别关门!” “?” 沈意驰手快一步,习惯性地就把房门给带上了,随着咔哒一声脆响,他也意识到了楚限为什么不让他关门。 整座楚宅内的门窗都由智能助手控制,现在断了电,除了大门有自己的备用线路能用钥匙打开,其他房间的小门只要关上就会自动上锁,除非来电才能识别声音或者指纹开锁。 “……算了,你先把毛巾递过来。” 楚限实在不想再忍受沐浴露在背上结块的感觉,不耐烦地催促道。 沈意驰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干脆把能摸到的都拽下来一起抱去给了楚限,临近浴室时,楚限又强调了一遍, “不许看。” 沈意驰心想他倒也不是没有看过,但怕楚限生气,还是闭上了眼睛摸着墙将毛巾都递到了楚限手上。 “怎么会突然停水停电?” “好像是因为隔壁小区里水管破裂要抢修,早上贴过通知,我给忘了。” 楚限拿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身上的泡沫后才匆匆穿好衣服,他随手搭了条毛巾在头顶,略过沈意驰的肩头走到了卧室门口,确认这门是不是被沈意驰给关严实了。 “要停多久?” 沈意驰站在他身后,漆黑的环境难免会让人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次相处。 “十六个小时。你给左益打个电话,说今晚小泽住她那里去,免得明天早上没有水洗漱影响他上幼儿园。” “我是不是顺便还得找她把明天上午的假也请了? “……没错,除非你愿意翻窗。当然,我房间外面是一条人造景溪,我不想以后住在一栋周围淹死过人的凶宅里,所以建议你别去冒险。” 楚限拧了拧门锁,看来出房间无望,干脆认命地叹了口气。 沈意驰那边已经和左益打通了电话,听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楚灵泽正要问需不需要他和小姑带个开锁师傅回家时,手机一把被左益抢过,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会准时送小泽去幼儿园的,放心吧。” 左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楚灵泽不解地看向她, “小姑,为什么要放爹咪和爸比被关在房间里呀?” 左益撇了撇嘴,了然道, “小泽同学,你爹咪有多么神通广大你还不知道?他要想出来,还需要我俩帮忙?” “……喔!” 楚灵泽茅塞顿开,但马上又皱起了小眉头,“可家里没水没电,爹咪那么讲究,肯定很难受叭。” “小祖宗,你说你爹咪他们被困在什么地方?” “卧室吖。” “那你说,晚上除了睡觉还需要干别的什么?卧室是不是就是用来睡觉的?” 左益说得有理有据,楚灵泽挠了挠小脑袋,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所以呀你今晚就别担心他们了,小姑新买了个投影仪,晚上给你投动画片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 楚灵泽高兴地点点头,左益比楚限还要宠着他,而且总会整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虽然她不喜欢楚灵泽以外的孩子,但她却最是讨孩子喜欢。 “其实停电也挺好,让你爹咪有个正经理由早点休息,他成天连轴转我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左益喃喃道。 手机被落在客厅而无所事事的楚限当然就遂了她的愿,早早地便躺上了床。 沈意驰摸黑用太阳能里的热水沾了毛巾简单擦了擦后则躺在了另一边。 楚限背对着沈意驰的方向,被子角被他捏得全是褶子,要怪也怪他自己没在房间里摆放多余的沙发或者垫子,甚至连多余的铺被都没有,又不能真让沈意驰光秃秃地睡在地板上,而他的床又刚好那么大。 “定好闹钟了吗?” 楚限朝沈意驰确认道。 “停电十六个小时,你早起也出不去,不如多睡一会儿?” 沈意驰说归说,还是帮他订好了七点半的闹铃。 “我生物钟很严格的,起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锻炼锻炼身体也好,都比躺着当一只睡死的猪要健康。” 楚限轻哼一声,“你也别玩手机了,免得明早没电响铃。” “……我今天才发现,楚老板你又小气又霸道。” 沈意驰笑着摁了锁屏,把手机压在了枕头底下,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本来也不打算玩手机。 “霸道我勉强能理解,但小气一词从何说起?” “和你讨个奖励都还要讨价还价。” 沈意驰解释道。 “那是因为你期望过高。” 楚限不以为然,“闭嘴睡觉,珍惜能够不被手机奴役的夜晚。” “听老板的话。” 沈意驰笑了一声,平躺在床沿边安静了下来。 而这声笑却像是一阵风,在楚限脑海里掀起一阵阵抹不平的水澜,从十多年前到现在,有沈意驰参与的记忆不停在他眼前闪烁,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楚限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习惯性伸手去床头柜找杯子,却发现今晚因为停水而没水可喝。 揉了揉太阳穴后他又重新躺回被子里,刚刚合上眼就听见沈意驰轻声问道, “睡不着?” “……习惯晚睡了。” 楚限悄悄睁开眼,没想到沈意驰这么久也还没睡着。 “要不要我哄你睡?” 沈意驰笑道,楚限当然是懒得理他,可下一秒就有一只手轻轻覆上了他暴露在外的脖颈。 第40章 哄睡 “你在找死?” 楚限本能地抖了一颤,沈意驰则轻轻揉了揉他的脖子, “你以前和我说过,你小时候睡不着你妈妈就会这样哄你。” “……你记性还真好。” 楚限顿了顿,并未再阻拦,沈意驰确实按得他能放松下来。 “最近好像都没见你再用抑制剂了?” 沈意驰注意到他后颈周围因为长久使用抑制剂而留下的贴痕减淡了不少。 “最近挺稳定的,你也说过那东西副作用大,就停用了……你可以下手再重一点。” 楚限微微佝起脖子,从小养成的习惯,被人按摩后颈脖时他很容易就舒缓下来,困意也渐渐浮涌而上。 看着面前人像懒洋洋的猫一样完全不设防地将白皙的脖子暴露在自己面前,沈意驰无奈地抿了抿唇, “楚限,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太放心了?” “我只是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楚限懒懒道。沈意驰从十七岁那年被沈肃刻意塑造成一个害母叛父的“坏小子”开始就逐年变得愈发深沉阴晦,哪怕他从未言说过,陈见和蜚语被迫堆筑起的自卑却早就像一道护城的深流般阻隔在他和其他人之间,以至于楚限需要花费些心思才能矫正他们并不平等的地位。 “可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你就不害怕我悄悄变成一个混蛋?” 身后响起一阵被角摩擦床单的窸窣,楚限翻过身来,却发现沈意驰已经默不作声地从床沿挪到了他身边,而他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被笼罩在了雨色的阴影之中。 Alpha身上自然散发出的压迫感让楚限本能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不敢胡乱动弹, “疑人不用,你再吓唬我小心我……” “因为你一直在关注我,” 沈意驰打断楚限的解释, “Vain,是你。那些打赏都是你送的,我弹的那些歌,也都是给你听的。” “……” 楚限的表情有瞬然的空白,他不是没想过被拆穿后该如何从容自处,只是现在沈意驰离他太近,鼻息又太炽热,好像这场雨被晚霞镀过一层火光,浇得他浑身发烫,难免变得慌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限想转过身去,可又怕沈意驰真的会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他已经被不知名的人标记过了,沈意驰那样霸道又强韧的信息素他肯定受不住。 “不久之前。为什么会去听我唱歌?我记得你那时和陈妄在一起,他不像是不小心眼的人。” “你就那么在意陈妄?” “嗯,很在意。在意到经常后悔那时候没有自私地把你占为己有。” 沈意驰的手慢慢伸向楚限的耳畔,将他因为没来得及吹干而睡得有些曲卷的头发绕在食指上, “临时标记你的那一次我是动过那种念头的,但我一抬眼看见你哭了。” 沈意驰的声音柔和,比起少年时的纯净又多了几分被岁月磨砺出的沙哑,他并不想对楚限多做什么,只想单纯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咬咬耳朵。 楚限哭起来确实很迷人,没有Alpha能保证不被勾起占有欲甚至施虐欲,沈意驰也无法否认喜欢看他哭,但比喜欢更多的情绪是舍不得。 “那是不受控制掉的眼泪,就跟出汗是一个道理,” 楚限纠正道,他可不想被沈意驰想成什么软弱怕疼或是那种一碰就红了眼的小东西, “而且我给你花钱的时候已经和陈妄分手了。” “……啊?” 沈意驰愣了一下,陈妄在酒吧替楚限挡酒的那一天和楚限花五万块钱点歌的那一天没隔多久,楚限无视他这声疑惑中并不加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叹了口气后决定都告诉沈意驰算了,这家伙不问个明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和他在一起也只是利益关系,那时候我爸的公司已经摇摇欲坠,一个新项目需要陈妄他爹那个市长过批,一起吃了顿饭之后他开始追求我,我看他礼貌绅士,就先答应了。” 楚限不动声色地隐瞒了他同意和陈妄在一起的真实原因,他才没眼看沈意驰如果知道了陈妄的信息素和他闻起来有几分相似后会有多得意, “事实证明他只是个无聊无趣的官二代,除了一些社交场合我们俩会一起去,其他时候连场电影我都懒得和他去看。” “你怎么这么冷漠?” “怪不得我冷漠,我和他审美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他只看那些没逻辑的狗血爱情片,那种东西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楚限提到陈妄时字字都是嫌弃, “分手本来就是早晚的事,更何况他那人有暴力倾向,以前伪装得滴水不漏,那天在你们酒吧喝了你特调的烈酒才终于原形毕露。” 原来那一天陈妄并没有把楚限送回学校,他和楚限在一起好几个月,楚限却连手不愿让他牵,好不容易捡到一个楚限醉得迷糊的机会,陈妄一时色胆包天,带着楚限到酒店开了个房间。 他这人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着长大的,玩得花样也多,又极爱看楚限皱眉的模样,借着酒劲便大着胆子去掐楚限的脖子,想和他玩窒息play。 可没想到这一掐就把楚限给掐清醒了,睁眼一看陈妄裤子都快脱了,上去便是一脚将他踹下床去,陈妄恼羞成怒,楚限更是直犯恶心,两个人实实在在地打了一架,陈妄做梦也没想到,他和楚限唯一一次“亲密接触”就是被他摁在马桶上打。 但Omega和Alpha的体格和力气差距悬殊,陈妄是被揍得不轻,楚限却也进了医院,当时闹得并不好看,两人家里都给媒体试了压才没传出什么丑闻。 沈意驰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楚限着重渲染他当时如何暴揍了陈妄, “反正他不是个好东西,打完架刚好分手。但你也知道他,陈家的贵公子,我爸爸巴不得通过我巴上他们家,所以当时我和陈妄分手后,全家人除了我妈都不待见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刚好看见你在酒吧唱歌……当时身上只有五万,五万买我心情舒畅,还算便宜了。” 楚限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没必要在意他,一个人渣罢了。” “我会照着那份病历给他打一张翻倍的出来。” 沈意驰抿唇一笑,楚限愣了愣,看来当时轻伤住院的事沈意驰也都知道,早知道刚刚描述地就不那么夸张了…… “市长的儿子,现在动不得。” 楚限撑着脸警告沈意驰道,“小心他扫黑除恶把你给抓了。” “那腺体切除手术呢?” 沈意驰显然想要趁此机会知道更多,“也是因为陈妄?” “他才不配,” 楚限冷嗤,“你也看到了,我腺体激素分泌不稳定,留着也是碍事,与其靠抑制剂装作Beta不如直接变成Beta。只是还没来得及手术,就在医院捡到了小泽。” “小泽?” “嗯,小泽是我捡的,那时候才两个星期大。我看他挺有灵气,而我又不缺闲钱,结果医生告诉我,他还太小,连哺乳期都没过,我切了腺体后没法分泌Omega激素,就彻底没办法养他了。” 楚限顿了顿, “后来就一直搁置了,不割倒也没什么影响。” 他虽未明说,但沈意驰心知肚明,楚限的腺体为什么会不稳定,因为被标记后那标记他的Alpha常年缺位,楚限是被逼得别无选择了才会考虑副作用极大的切除手术。 沉默半晌后,沈意驰还想开口再问,想问更多有关那个真正标记了楚限的Alpha时,楚限却已经靠在他肩侧悄然入睡。 沈意驰轻笑一声,起身帮楚限把脚头的被角掖好。 夜风微潮,空旷通透的房间里渐渐只剩下平和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楚限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已经熟睡的沈意驰,良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在他下巴上轻轻落下一吻。 第二天清晨,楚限是在沈意驰的臂弯里醒来的,他还说脖子为什么会这么疼,原来是枕着沈意驰那梆硬的胳膊睡了一晚。 不过沈意驰这个人睡得也真够死的,闹钟都吵不醒他,估摸着他对后半夜的事也是全然一无所知。 楚限轻声起床,接好了太阳能里储存的滚烫热水好放凉洗漱,他刚从洗漱间出来就看见沈意驰也已经坐起了身。 “醒了?水还没放凉,过一会儿再刷牙吧。” 楚限装作无事发生地伸了个懒腰,沈意驰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昨晚做梦好像被猫啃了一口……” 楚限:“……” 沈意驰不明白他为什么一早上就差点要被楚限拿枕头从床上给抡下床,被揍了几枕头后他无奈地服软, “好,不是猫,是老板偷亲员工。” “……!” 楚限这次何止是抡,他恨不得拿枕头把沈意驰给捂死在床上。 第41章 放学路 和楚限分开足足一整天,离幼儿园放学还有十多分钟时,楚灵泽便已经按捺不住扒在窗台上不停往校门口望。 也不知道爹咪和爸比有没有好好相处按时睡觉觉,小姑叮嘱过他,如果发现爹咪腰酸腿疼,一定要充分发挥贴心小棉袄的作用给楚限捶捶揉揉,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只要是对爹咪好的,楚灵泽都铭记在心。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老师带着小朋友们排好队走出园区,要当面把孩子交给家长才放心。 楚灵泽左等右等也没看见楚限或者也来接过他几次的秘书姐姐,不禁有些着急,等到小朋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意驰才气喘吁吁地出现。 “爸、爸比!” 楚灵泽眼睛一亮,沈意驰当即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爸比加了会儿班来晚了,让小泽等久了没有?” “没事没事!小泽正和老师聊天天,没有等久,老师老师,你看,这是我爸比。” 楚灵泽得意地向老师介绍着沈意驰, “老师有没有觉得很眼熟?小泽的爸比是《拯救小朋友》的主持人呢!” “喔,您好您好,我是说您看着眼熟,” 老师第一眼只觉得沈意驰帅得像电影屏幕上才会出现的明星,听小泽介绍才反应过来他是谁,不愧是上电视的,就算只是个主持人,长相也足够出众了。 “不过我记得小泽的爸爸是楚限楚先生……不知道您是?咱们幼儿园有规定,如果不是当时登记的家长来接孩子,必须要有父母的知情同意证明。” “老师,这真的是小泽的爸比啦,和小泽的爹咪睡在一张床上的爸比。” 楚灵泽天真道,倒把年轻的小老师听红了脸,沈意驰看她为难,还是给楚限打了通电话,小老师亲耳听到楚限说没问题后才安心地把小泽交给沈意驰。 “爸比爸比,爹咪还在加班咩?” 楚灵泽搂着沈意驰的脖子,“小姑让我问问爹咪的腰疼不疼,疼的话小泽可以帮爹咪揉揉。” “小泽啊,下次当着外人的面儿还是别说你爹咪和我一起睡觉觉的事情了。” 沈意驰替左益捏了把汗,好在今天来接楚灵泽的是他,如果刚刚的话让楚限听到了,楚限说不定当即就一脚油门杀到电视台去灭左益的口了。 “为什么吖?” “你爹咪容易害羞。” 沈意驰习以为常地推出楚限,楚灵泽一听到楚限的名字便马上老实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叭……咦,爸比,你手上怎么受伤了?都流血了!” 楚灵泽眼睛尖,一打眼看见了沈意驰拳窝上沾着点点还没凝固的血迹,不禁担心地皱起小眉头, “爸比你疼不疼?怎么肥四?” “不是爸比的,可能是不小心沾到的,小泽别怕。” 沈意驰柔和一笑,极其顺手地擦掉拳头上的血斑,“小泽还没坐过爸比的车吧?” “今天可以坐吗?” 楚灵泽立马被转移开了注意力,沈意驰一路抱着他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的瞬间楚灵泽惊讶地发现车后排已经坐了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他还认得,正是之前面试他们的曹校长。 只是曹校长不复往日荣光,甚至肿着半张脸,眼睛也青了一圈儿,小胡子更是被薅秃了一半儿去,他见到小泽连忙想要和蔼一笑,露出被打断的半颗门牙。 “爸、爸比,这是什么意思吖?他怎么成这样了吖?” 楚灵泽扯了扯沈意驰的袖子,有些害怕。 “问你话呢。” 沈意驰瞥了曹校长一眼,曹校长被他瞪得猛一瑟缩,颤巍巍道, “楚、楚灵泽小同学,伯伯是来给你道歉的,那天是伯伯失言,你原谅伯伯好不好? “小泽是无所谓啦……伯伯你是被人揍过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人揍我,也没有威胁我,哈哈,” 曹校长扯起嘴角,脸上堆满了勉强的笑意,“我这个,这个这个,路上出了车祸,还是你……你爸爸吧,哈哈,你爸爸送我一程。你爸爸是个好人呐。” “可您那天还说爸爸没有能力和素质……” “是我眼拙,伯伯这个,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小同学你别和伯伯计较了好不好?是伯伯的错。” 曹校长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沈意驰,生怕这个男人不满意。 “小泽不会和你计较哒,” 楚灵泽笑笑,戳了戳沈意驰的胳膊,“爸比,这个伯伯要去哪里呀?咱们送了他再回家?” “哎呦哎呦,使不得,” 曹校长一听,吓得屁滚尿流地从车上滚了下来, “伯伯就到这儿,就到这儿,谢谢小同学,谢谢你爸爸,不用送了!” “那您慢走。” 沈意驰恶劣地笑了笑,曹校长见了浑身汗毛竖起,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愣在原地呆呆地目送着他们俩离开。 楚灵泽可不知道他是被沈意驰用拳头给打服的,路上还高兴地给楚限打电话,说小胡子伯伯这叫恶有恶报。 “爹咪晚上回家吃饭叭?” “回,就准备走的,你把电话给你爸比。” 楚限说有话要给沈意驰交待,楚灵泽便乖乖地把手机递到了沈意驰耳畔, “我听小泽说人被修理得还挺惨?你也不怕吓到小泽。” “小泽能看到的都不叫伤。” 沈意驰小声道,楚限听后沉默了片刻,评价道, “黑暴。” “我就当是在夸我。” 沈意驰笑笑,“你满意的话,能不能给我加十分?” “十分太多,显得拿满分很容易,两分差不多。” 楚限淡淡道。 “楚老板果然小气。先不说了,我好好开车。” 沈意驰在楚限开口骂他之前让小泽挂断了电话,楚灵泽一开始还被他们说的什么十分两分弄得稀里糊涂,等回到家里看到用来贴他在幼儿园得到的小红花的小黑板又多了一块,上头还写着大大的“5/100”时才隐约明白过来。 换好拖鞋后沈意驰径直走到小黑板旁边,擦掉那个小小的“5”换上了一个神气的“7”,他们前脚刚进家门,楚限后脚就也到家,还带着拎了满手餐盒的左益。 “小姑!” 楚灵泽看左益来家里做客,立马摆出小主人的自觉去给她找拖鞋换,左益给他带了套文具盲盒大礼包,说要庆祝他即将从幼儿园毕业,踏入小学生的世界。 “小泽还没有玩过盲盒耶。” 楚灵泽感到稀奇不已,左益拍拍他的小脑袋, “不打紧,我把这个主题的都买空了,车上还有好多没拿下来,不怕你抽不到想要的款。反正有你爹咪报销……你们这小黑板是什么意思?这个大大的7意味着什么?小泽,你们幼儿园就要考试了?虽然幼儿园不该有这么大压力,但你也不该只考7分……” “这不是小泽的分数,是爹咪给爸比打的分啦。” 楚灵泽解释道,左益一听,嘴巴一撇,嘁了一声, “哥你都多大人了还玩这种小情侣的游戏。” “再乱说话我请你出门。” 楚限冷冷道,左益悄悄耸了耸肩,又跑去调侃沈意驰, “我听我的宝贝小泽说你做饭很好吃,今天给我露一手?” “他只会做点家常菜,你来了也算客,我已经订好正餐了。” “……我亲爱的大表哥,你真的很小气哎。” 左益叹了口气, “得了得了,吃大餐更好。对了,你俩这也算领过证吧?我瞅着也没摆席啊,咱家里人却都知道了你给小泽找了个爹,群里聊得正欢呢,你要不要看看?” “懒得看。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楚限好多年前就退出了家里的群聊,在他心里能算上家人的只有疗养院里的陈如霜和楚灵泽,左益则更像个朋友。 “那好吧,” 左益也把家里的群聊给屏蔽了,楚家曾经势大人多,现在虽然有所没落,七大姑八大姨的却从不歇着。 “小泽是不是马上要幼儿园结业了?他们得有那种文艺汇演吧?” “嗯,这周末,小泽要上台表演话剧,你想看的话可以来。” “周末我忙着呢,你们帮我录个像吧。唔……沈意驰,你明天开始去和你们节目组的摄影师好好学学,到时候把我可爱宝贝录得清晰点儿。” 左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表哥肯定不爱听,但还得提醒你一句,你这几天记得注意点,小心楚家人找你麻烦。” “好。” 沈意驰笑笑,楚限却对楚家那些势利至极、当初极力反对他和陈妄分手的所谓亲戚们嗤之以鼻, “多余的担心,他们现在都害怕我,自然也没人敢去招惹你。” 左益在一旁听了直笑, “有人罩就是不一样,不像我,整天还要被他们扯着问东问西。对了,小泽马上放暑假想去哪里玩?你爹咪忙的话想不想去小姑家住一阵子?” “现在家里还要爸比呢,而且小泽没有暑假。” 楚灵泽慢乎乎地剥好了一个橘子,平均地分成了四份,先往左益嘴里递了两瓣儿。 “哎,真甜。为什么没有暑假?你爹咪给你报补习班了?” “橙悦要求他们提前入学适应校园,九月之前每周上四天学放三天假,我觉得也算合理。” 楚限向左益解释道。 “喔,差点忘了咱们小泽上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橙悦,那你什么时候入学?小姑也去送送你,也顺便去观摩观摩,橙悦的校园平时可不容易进。” “好呀好呀,小姑能来是最好哒,小泽下周一就去报道,爹咪爸比都要送小泽呢!” 楚灵泽又分别往楚限和沈意驰嘴里喂了橘子,最后才啊呜喂到自己嘴里, “唔……好酸!明明一点都不甜吖。” “小泽喂的就是最甜的。” 左益看楚灵泽被酸得皱鼻子眯眼的,顿觉得他可爱极了,把小家伙搂在怀里又抱又扭。 “你想去送也可以,但不许玩丢人的花样。” 楚限不放心地叮嘱左益,左益满口没问题,当时沈意驰和楚灵泽都还没反应过来楚限为什么要这样强调。 直到楚灵泽入学当天,他们三人远远地就看见左益带着人举了副巨大的横幅站在校门口。 横幅上印刷着白花花的几个大字:祝楚灵泽小朋友驰骋校园无人可挡。 别说楚限能有多嫌弃,连楚灵泽看了都觉得丢人,恨不得把小书包顶在头上,生怕谁认出来他就是那个叫楚灵泽的笨蛋。 “……我就知道。” 楚限无奈地蹙眉,左益左顾右盼地四处寻找着他们,大有要举着横幅护送楚灵泽入校之势,周围的家长学生越来越多,楚灵泽甚至躲到了沈意驰身后,害怕左益找到他们后就是一嗓子把他给喊出名。 “我查查别的门能不能走……沈意驰?你干什么?” 楚限正在看手机,突然就被沈意驰一把揽住,沈意驰撑起遮阳伞将他整个人罩进伞里,另一手则捞起了顶着小外套的楚灵泽。 “快走,等会儿被她发现了。” “你哪儿来的伞?” “车上找到的。” 沈意驰抱一个揽一个,带着他们俩快步溜进了学校,好在现在天气热,打伞遮阳的人并不少,才显得他们没有那么突兀。 报道处的老师见他们三个挤成一团步履匆匆地赶来,愣了半天后才憋出一句, “您好,您家……感情真好。” “嘿嘿,那当然。” 楚灵泽嘿嘿笑道,他性格外向,也不怕生,不像有的孩子要和家长告别时还要掉几滴眼泪。 “爹咪再见,爸比再见!” 楚灵泽呼哧呼哧地挥着小手,楚限不放心道, “有什么事用手表打电话,我的打不通就打沈意驰的,在学校听老师的话。” “爹咪你就放心叭!” 楚灵泽甜甜一笑,拍了拍小胸脯, “小泽可以做到自己回家哒!” 橙悦一年只收两百个学生,校车几乎可以做到学生住址全覆盖,学校提倡让孩子坐校车回家,楚限也不便拒绝,楚灵泽是兴奋不已,他和沈意驰这一整天却都心神不宁。 好在橙悦足够贴心,孩子们都坐上校车后会拍照发到家长群里,让家长们都看看自家孩子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回家时笑得多么开心。 楚宅离市中心不远,楚灵泽是第五个下车的,老师一直牵着他送到别墅区门口才和他说再见,楚灵泽乖巧地和校车上的同学们挥手告别后扯了扯自己的小书包,正准备给楚限打个电话报平安时,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小孩儿,小孩儿,哎,说你呢,” 叫住楚灵泽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清秀好看,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刻薄, “就你,你叫楚、楚灵泽?” 男人拽住楚灵泽的书包带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反正就是楚限捡回来的那个小野种,我没认错吧?” 第42章 冷落 “坏叔叔、放开我!” 楚灵泽挣扎着甩开男人攥着他书包的手,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你那么害怕我做什么?咋咋呼呼的真没教养。” 男人伸手要去擒楚灵泽的脖子,被楚灵泽一弯腰躲开,“你爸没教过你做人的礼貌吗?喊什么叔叔?叫声哥哥来听听。” “坏人!” 楚灵泽啊呜一口要住男人的虎口,趁着男人吃痛松开手的间隙马不停蹄地跑进了小区大门。 他们家住的这款楼型全市一共就两套,一套开发商留着自己住,还有一套卖给了楚限,开发商那处常年无人,因此门口的保安四舍五入也算是只用照看他们家的安全。 “小少爷,你怎么了?” 保安看楚灵泽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忙放下手机跑出保安亭,“谁怎么了你吗?” “我……唔,” 楚灵泽回头看了几眼,确认那个男人没有跟上来后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小泽遇到了一只大狗狗,有点害怕就一路跑回来了。” “真的没事?” 保安和他确认道。 “没事吖,叔叔你别和我爹咪讲喔,爹咪要是知道小泽被大狗狗吓得乱跑肯定会笑话小泽的。” “好好好,我这几天加强巡逻,让他们遛狗都记得拴狗绳,小少爷以后不用害怕了哈。” “谢谢叔叔!” 小泽咧嘴一笑,背着小书包屁股一扭一扭地跑回了家。 小学五点就放学,楚限和沈意驰都还没下班,楚灵泽便是第一个回家的。 他关上门后仍觉得心魂不定,那个坏叔叔他认得,好像叫楚……楚晖,反正是楚家里和爹咪同辈的一个人,当初爹咪第一次带他回楚家时,这个楚晖就喋喋不休地说三道四,很是讨厌。 后来爹咪带着他搬出来自己住,也就渐渐和楚家人都断了联系,怎么这个楚晖又找上门来了? 楚灵泽扣了扣小手,他一定要给爹咪争气,不让这些人再拿他来诋毁爹咪! 等到七点多时,楚灵泽刚完成今天的家庭作业就听见有人开门,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迎面给了还没来得及放下包的沈意驰一个香香, “爸比,爸比你肥来啦?小泽今天自己回的家喔,还把作业都写完啦!” “小泽真棒,” 沈意驰抱起他转了一圈儿, “自己放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唔,没有喔。” 楚灵泽笑笑,帮沈意驰把包放好后又跟着他进了厨房, “爸比爸比,今天小泽来帮你打下手!” “好,今天做蛋包饭好不好?你爹咪喜不喜欢吃?” “只要是爸比做的爹咪就都喜欢,” 楚灵泽自顾自地搬了个小板凳站到橱柜前,抹起袖子一本正经道, “爸比和我们一起住之前,爹咪基本上都不回家吃饭的,可是现在爹咪几乎天天都回家呢!” “真的?” “真的!” 沈意驰笑笑,递给了楚灵泽两根胡萝卜和一颗洋葱, “小泽来帮忙把这些洗干净?” “交给小泽叭!” 楚灵泽哼着今天音乐课上新学的儿歌打开水龙头,“对了爸比,后天是个大日子喔。” 正在炒米饭的沈意驰闻声一顿, “什么大日子?” “是小泽第一次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秋游的日子!” 楚灵泽嘿嘿笑道,“所以小泽明晚想去一趟超市,爸比有没有时间吖?” “没问题。” 沈意驰接过被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切碎了倒进锅里和米饭混着炒。 后天是他的生日,他原本想着要和小泽和楚限一起庆祝。 “爸比爸比,我帮你把番茄酱拿来了喔。” 楚灵泽扒在橱台边上津津有味地看沈意驰做饭,小姑非说爸比看起来打人很疼,可爸比明明很温柔啊,而且做饭也很好吃! “好,等会儿在上面画画的任务就交给小泽了。” 蛋包饭好做,沈意驰以前在酒吧打工时也常帮后厨做,可以说是他的一道拿手好菜,不出一会儿,三份金灿灿的流液蛋便被呈上眼前。 楚灵泽哇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吹弹可破的黄金蛋皮,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他帮沈意驰把饭都端上餐桌,接过了沈意驰递来的调料管,准备给自己的那份儿饭上画一个大大的奥特曼。 “唔……咦?爸比,好奇怪喔,为什么这个番茄酱挤不出来哇?” 楚灵泽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挤出来半滴酱汁,于是咬紧了牙使出了更大的力气。 “……小泽,你拿反了。” 沈意驰终于忍不住捏住了他的小手腕,楚灵泽迷茫地抬起小脑袋,只见沈意驰脸上身上都被喷满了番茄酱,看起来可怕极了。 “呜……爸比对不起!” 楚限回到家里时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满脸血红的沈意驰正抓着他家楚灵泽的手。 “沈意驰,你是以为番茄酱敷脸能让你永葆青春吗?” “爹咪爹咪,是、是小泽弄上去的,小泽挤反了。” 楚灵泽手忙脚乱地一边向楚限解释一边给沈意驰递纸,沈意驰擦干净眼睛旁边的酱汁后让他俩先吃,自己则拎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爹咪,爸比不会怪我叭?” 楚灵泽愧疚地用勺子沾着剩下的番茄酱在沈意驰的那份蛋皮上画了一个大爱心,楚限摸摸他的脑袋, “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今天自己回的家?一路都还好吧?校车坐着舒服吗?” “呃,好,都好,嘿嘿。” 楚灵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和同学们一起回家很开心。” “真的都好?” 楚限格外了解他些,看得出楚灵泽心里有事, “小泽,有什么问题都要和爹咪说,好不好?” “唔,那个,就是……就是小泽明天晚上想去超市,后天要秋游嘛,怕爹咪没有时间。” “爹咪有时间,” 楚限笑了笑,“明天爹咪早点回家,帮你收拾行李。” “那就太好啦!” 楚灵泽笑得灿烂,他不想把楚晖的事情告诉爹咪,白白惹爹咪心烦。 橙悦教学经费充足,组织的秋游也不是简单地带着小孩子出去爬爬山就回来,而是要带着学生们进行一场为期三天的短途旅行,楚灵泽的自理能力不需要担心,但毕竟也算出远门,得花些心思准备周全。 “明天我也会早点回来,你们这次秋游去哪里?” 沈意驰简单冲洗后换了件衣服出来,正听他俩聊着秋游的事。 “去首都。” 楚灵泽回答道,沈意驰差点呛了一口水, “那么远?” 他还以为只是去个博物馆或者天文台的。 “小泽要去三天呢!嘿嘿,爸比到时候不要太想我喔。” 楚灵泽兴奋道。 “刚好我也要出差,” 楚限顺手把他不太喜欢吃的花菜梆夹到了沈意驰碗里,“去伦敦见个重要客户,明晚走,大后天回来。” “啊?那爹咪岂不是帮小泽收拾完行李就要去机场了?” “嗯,秋游那天让你爸比送你去学校。沈意驰,没问题吧?” 楚限看向沈意驰,眨了眨眼,似乎看出沈意驰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没事,我送小泽就是。大后天需要我去机场接你吗?” “没必要,机场那么远,秘书派车去就行,我回家前还要去一趟公司。” 楚限挑挑眉,总觉得面前这一大一小今晚好像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他也没有追问。 沈意驰对于他马上要到来的这个孤独的生日倒也没感到太多意外,倒不如说这些年来他已经过了很多个只身一人的生日。 吃完饭后楚限又去书房加了会儿班,沈意驰就在客厅陪楚灵泽看电视,顺便问问楚灵泽觉得他们的节目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爸比,你可不可以答应小泽一个事?” “什么?” “其实小姑之前说爹咪家里人可能会来找爹咪麻烦并不是瞎说的,他们都不喜欢小泽,也喜欢拿小泽来攻击爹咪,小泽怕他们最近又要来招惹爹咪,” 楚灵泽犹豫道,“爹咪每次都会因为烦心,所以爸比你一定要替爹咪赶走他们,别让他们找上门来了。” “他们找过你了?” 沈意驰敏锐地觉察到楚灵泽的心思,楚灵泽却只摇头否认, “没有啦,小泽就是担心而已啦。总之小泽去秋游的那几天,爹咪就交给爸比了喔!拉钩钩!” 楚灵泽说着便朝沈意驰伸出小拇指,沈意驰哄着他和他拉钩,心里却已经有了盘算,毕竟修理垃圾这种事也算他半个老本行。 接下来两天里沈意驰依次送走了楚限和楚灵泽,一个人的生日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庆祝,把楚灵泽送到老师手里后便按部就班地去了电视台。 “沈哥,早上好,今天是你生日对吧?生日快乐!” 人事部的负责人一早就在电梯门口等着他,基于单位对员工的人文关怀来给沈意驰送了一个小果篮, “还有这个券你拿着,中午可以到咱台对面那个蛋糕房里兑一个小蛋糕,去年你都没去对吧?今年可记得去,不吃也给它兑了,拿给你们导演吃。” “谢谢。” 沈意驰皮笑肉不笑道,实际上他并不在意除了楚限和小泽之外的任何人的祝福。 “这次果篮里头的苹果可新鲜了,快去洗洗吃吧。” 负责人招了招手,按流程送完祝福后便离开了,沈意驰端着果篮去节目组工作室时突然接到了楚限打来的电话。 “喂?” 楚限听他接通电话,先是喂了一声, “怎么了?” 沈意驰问道。 “跟我来的人落地后都在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我不想显得太特立独行。” 楚限缓缓道。 “嗯,” 沈意驰点了点头,“还有呢?” “……?” 楚限大概是没想到沈意驰会这么问,“就和你说一声我到了。怎么?你还想听我说点什么?” “知道了,好好开会,” 沈意驰顿了顿,“没别的事的话我挂了,刚开始上班。” “等一下,” 楚限嘴比脑子快一步,他看别人给家里打电话都难舍难分,沈意驰这个死木头怎么这么快就要挂他电话? “嗯?” 沈意驰故意拖长了尾音,似乎是在等着楚限说话。 “……我这几天查了沈肃的那个情妇,她买的那几支股票又在跌,你小心他们又去找你要钱,这几天别回你自己家,就住我那里,保安不会放他们去扰你的。” 楚限想了想又补充道,“等我手上这个项目结束了,就帮你们收拾他们。” “好。” 沈意驰淡淡一笑,和楚限说了下小泽已经顺利出发后才挂断电话。 楚限看着电话挂断的界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感觉沈意驰今天情绪不太好?连笑都笑得不诚心。 午休时沈意驰闲得无聊,便带着台里发的券到对面面包房里去兑蛋糕,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沈意驰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因为他在蛋糕店里好死不死地遇到了崔方宇。 那个差点被楚限拿钞票扇嘴巴子的小科长。 “哎呦,沈意驰?” 崔方宇往后退了退,确认沈意驰是一个人来的之后才又冷嘲热讽道, “一个人过生日啊?楚限怎么不陪着你?你这么快就被人家冷落咯?” 第43章 月上花 “让开。” 沈意驰不屑搭理他,崔方宇却不依不饶地堵在他面前, “别啊,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今早QQ还提醒我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祝你生日快乐啊。” “……” 他们上学那会儿微信用得还不多,同学之间聊天互动都用的是QQ。 沈意驰叹了口气,当着崔方宇的面打开许多年都没登录的QQ,冷冰冰地删掉了他这个好友。 “沈意驰,你礼不礼貌?!” 崔方宇气得牙痒痒,“删我是吧?我还瞧不上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楚限那个孩子是领养的,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真以为自己配得上楚限啊?找个镜子照照吧你!” “蛋糕先放一下,我等会儿来取。” 沈意驰通知店员道,店员连声应好,下一秒就看见沈意驰拽着那个吵吵嚷嚷的客人推门而出,拐进了面包房旁边的小巷子。 “我我我会报警的!沈意驰你这个野蛮人,怪不得人家楚限这么快就甩了你……” 崔方宇像小鸡仔一样被沈意驰推搡到了巷子角,他想甩开沈意驰拎着他衣领的手,却发现两人力量悬殊。 “救、救命……!这有人使用暴力,救……” “闭嘴。” 沈意驰阴狠地将他抵在墙上,雨水味的信息素像是倾轧而来的滔滔阴云,压得崔方宇不敢再喊叫,仿佛面前站着的并非他熟悉的那个老同学,而是从灌满了暴雨的深渊之中苏醒而来的一只阴鸷野兽。 “你想干什么……?沈意驰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要是揍了我我肯定告到你砸锅卖铁,想想你的工作,还想不想要……啊啊啊!” 沈意驰刚抬起拳头崔方宇就吓得两眼一翻乱叫起来,沈意驰正在考虑该把这人修理到何种程度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打扰一下,是沈先生吗?” “?” 沈意驰回头,来者的模样他有些印象,是楚限身边的一个秘书。 “谢天谢地,我可算找到您了,” 秘书一看确实是沈意驰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还有一个半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快跟我上车吧?” “目的地是?” “楚总身边。” 秘书礼貌一笑,同时注意到了一旁差一点就要被沈意驰捶进墙里的崔方宇, “这不是劳动局的崔科吗?沈先生把他交给我们吧,您赶飞机要紧,错过了这一班就很难保证您能在伦敦时间的今天按时抵达了。” “楚限让你们来的?” 沈意驰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秘书请上了车, “没错,您放心,左台那边我们打过招呼,大后天就能回来,您的手机在身上带着吧?那就够了,护照充电器电话卡转换头换洗衣服等等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算您没带手机也没关系,就当去伦敦兜了个风。” “可我没办过英签?” “这个您也无需担心,楚总有的是办法。” 秘书跟着楚限干了很长时间,说话行事都很有楚限的风格——不容人反抗,但礼貌周全。所以楚限对他做事向来放心,他也不辱使命地顺利将沈意驰空运到了英国境内。 机场有专车等着,直接将他俩从希斯罗机场送到了伦敦市区内,西伦敦的夜晚被啤酒沫和闪烁不止的街灯染上热闹的亮色,秘书一路带着沈意驰抵达Her Majesty‘s Theatre,楚限正站在剧院对面的酒馆门口等他。 “来了?” 楚限看着他们俩下车,秘书将沈意驰送到楚限身边后便悄然离开。 “晚上冷,刚刚等你时到旁边店里挑了件外套。” 楚限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沈意驰,“感觉如何?” “出乎意料,” 沈意驰接过袋子,拽掉标签后便将衣服穿上,这才发现他这件和楚限身上的那件除了颜色不同,其他都一模一样。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两件打六折而已,而且你的礼物可不是它,” 楚限帮沈意驰扯平背后的褶皱,心道快时尚店里的买的衣服果然质感一般, “没包场,你不介意吧?” “感动都来不及。” 沈意驰笑笑,他听小泽说过楚限喜欢看音乐剧,像多年前的那片星湖一样,楚限这是又将最欣赏的东西送给了他。 “没必要和我说谢谢,这是你的身份应得的。我记得你英语不错,没有字幕的现场音乐剧,你没问题吧?” “我的荣幸。” 沈意驰朝楚限伸出手,楚限顿了顿,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又将手递给了他牵。 “我看剧不喜欢和人说话,你记得安静点。” 检票时楚限又提醒沈意驰道,沈意驰知道他是怕自己要和他说情话说真心话,招架不住。 “都听你的。” 沈意驰点点头,悄悄又捏了捏楚限的指尖。 “捏什么你?” 楚限作势要将手抽出来,却被沈意驰抓得更紧, “在想你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沈意驰轻笑道,“你这么好,我想送你枚戒指是不是也算人之常情?” “你愿意送我也不见得愿意收。” 楚限淡淡道,“我听送你来的小韩说,他找到你时你正在殴打崔方宇?” “还没来得及打。” “他好歹也是个小官,理由不充分你也别乱动手,就算有我纵着,你也别太过分,我只是很有钱,又不是黑社会。” “没事,我是。” “……” “以前是,” 沈意驰在楚限要开口教育他之前又改口道,“其实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他怎么惹到你了?” “他说我被你抛弃了,连生日都要一个人过。” “……那是该打,” 楚限缓缓道,“我可没打算让你一个人过生日。” “确实。要不然回去我再补两脚?” “那倒也不至于。唔,我突然想到,之前跟你打电话你情绪不好,该不会是以为我忘记了你的生日吧?” 楚限歪歪脑袋,看向沈意驰。 “没有,没有情绪不好。” 沈意驰不自然地直视着前面的舞台,“早上刚起床,没睡醒。” “这个解释很没有说服力。” “马上要开始了,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讲话吗?” 沈意驰催促楚限安静看剧,楚限便也不再追问,只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莫名其妙地又笑了一声。 “别笑话我了……” 沈意驰无奈道。 管风琴奏响剧院,舞台上的魅影隐于黑暗,音乐剧散场后,沈意驰说要去买杯咖啡,楚限便站在剧院门口等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年轻情侣,褐色头发的男孩儿借着剧中还未散去的浪漫回味向女孩儿递上了一束玫瑰,女孩儿却保持着冰冷的清醒,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们说话带着点口音,楚限又站得不近,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大概是两人家世并不匹配,男孩儿是个服装店的销售员,刚刚楚限就是从他手里买了那两件外套。 女孩拒绝了男孩的求婚,具体的理由楚限没仔细听,只记得女孩离开前对男孩说,泥里的花永远都无法开在月亮上。 倒还挺现实的。 楚限抿了抿唇,扭头刚好看见沈意驰两手空空地走来。 “你的咖啡买去哪儿了?” “他们买完了,自动咖啡机里的你又瞧不上,” 沈意驰耸了耸肩,“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回去好好休息,明早赶飞机回家。” “那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沈意驰突然开口,楚限闻声好奇问道, “你不是没有来过伦敦吗?” “以前想象过和你一起来时要干些什么,” 沈意驰看了眼手机,他虽不如楚限有人脉,但努努力的话也还是能成事的, “跟不跟我走?” “走就走。” 楚限看了眼手表,晚上十点半,除了酒吧几乎没什么服务设施还在营业,不知道沈意驰要带他去哪里。 半小时后,两个人赶着Piccadilly的末趟车顺着灌木丛溜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海德公园,公园里路灯昏暗,只能靠从树叶空隙中筛漏而下的月光辨明路径。 “来这里干什么?” 楚限不解道,哪里有人夜游公园的?而且连个像样的灯都没有,什么也看不清。 “划船。” 沈意驰拉着他穿过茂盛的花丛和天鹅窝来到湖边,果然有一艘载客木艇停在岸边,是沈意驰拜托朋友偷偷准备的。 “你会划船?” 楚限将信将疑,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兴起而淹死在异国他乡的著名河泊里。 “不走远了,船上有牵引绳。” 沈意驰踏上船舷,伸手按了按,确定这艘小船足够结实后才将楚限拉上去,楚限倒不怕水,自顾自地坐在了船头, “我私以为白天的景色或许会更好。” “晚上也有晚上的好,比如除了我们不会再有别人。” 沈意驰捡起扔在船沿下的木浆,有模有样地开始划船,小船淌着涟漪渐渐泊出岸边的花影重叠,缓慢平稳地驶入湖中。 楚限撑着脸静静地看着沈意驰划船,这人确实能靠脸吃饭,月白的夜色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竟让楚限生出几分置身在话剧中的恍惚。 锚绳被紧紧固定在船舷上,沈意驰放下船桨在楚限对面坐下,楚限正想开口问他在耍什么花样时突然嗅到了一股清新的花香。 沈意驰不知何时在口袋里藏了一朵玫瑰,酒色的红和静谧的夜融为一潭泛着粼粼月光的湖, “什么时候弄的?” 楚限笑了一声,看那玫瑰外围的花瓣已经开始泛黄,应该是被藏在衣服里悉心保护了很久。 “本来是借着买咖啡的由头想找花店,但都关门了,最后只能从那个褐色头发的男孩儿手里买,等回去了给你补一束新鲜的。” “这朵就很好,” 楚限扒拉着玫瑰的花蕊,“不过那个男孩可是被拒绝了,你也不怕这花晦气?” “不怕,” 沈意驰掐断玫瑰带刺的花枝,将花朵送入了水中。 平缓的湖面倒映着天上那轮银色的月,淌入水中的花闯进了月亮的倒影,像是玫瑰盛开在了月牙上, “花是可以开在月亮上的。” 沈意驰轻笑道。 “想法很好。” 楚限也不掩饰他的那份好心情,靠在船边轻轻撩着水波玩。 “听起来你没那么惊喜?” “我给的肯定还不够吗?” 楚限轻嗤一声,只见船沿微晃,月亮上的玫瑰被水波送去了远方,他起身拽住沈意驰的领带将人拽到面前,干净利索地吻了吻他的唇。 “生日快乐。” 楚限哑声道。 “不够,” 沈意驰顺势揽住他的腰,将人向后放倒压在了船上, “我想要更多。” “……” 楚限觉得自己大概是陷进了沈意驰那双幽深的瞳眸,他定了定心神,伸手解开了沈意驰的一颗扣子, “我也想,但不是在船上。” 楚限推着沈意驰坐起身,掏出手机迅速发了几条信息, “我让人订了公园外最近的酒店,运气不错,还是个三星的。” 沈意驰吻了吻他的眉心, “这也算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各取所需罢了。” 楚限挑了挑眉,船一靠边他就被沈意驰抱上岸去,直到要走进酒店大堂,他才成功地从沈意驰怀里挣脱出来,装作和他不熟似的走到前台去办入住。 前台的金发服务生一看他们俩要入住只有一张床的套房,立马摆出了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和房卡一起交到楚限手里的还有一只洒着金箔细纹的黑色礼盒。 “这是什么?” 沈意驰问道。 “没听清,应该是酒店送的夜宵点心。” 进了房间后,楚限边回答边打开礼盒,没想到入眼的居然是花花绿绿的一堆小玩具,里头最能入眼的应该是一只黑色的皮质项圈。 楚限掀开了一秒后便又果断合上,将这礼盒塞进了门口的鞋柜里。 “夜宵?” 沈意驰好笑道。 “……这旁边是Gay吧一条街,应该都是这里的常客,前台那人误会我们也一样了。” “我觉得,不算误会。” “你先去洗澡,” 楚限紧紧关上鞋柜的柜门,他可不想碰里头的任何一样东西, “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我交待一下,你先去洗。” “我一个人?” 沈意驰愣了一下,上一次被楚限点去酒店里时,楚限还像只会耍赖的猫一样黏着他要和他一起坐进浴缸。 “不然呢?” 楚限瞥了他一眼,手动将他赶进了浴室。 第44章 小泽的烦恼 楚灵泽最近遇到了一个他想不通的烦恼。 秋游回家后他总觉得家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楚灵泽,今天该你擦黑板了!” 同桌戳了戳楚灵泽的胳膊,将正拧巴着眉毛思考自己不在的那几天里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楚灵泽拉回神来, “你今天下课怎么都不和我们出去玩?是不是……作业没写完挨老师骂了?” “我才不会写不完作业,” 楚灵泽摇摇头,打量了一番他这个正在掰橡皮玩儿的傻小子同桌, “小宇小宇,你爸爸妈妈晚上睡在一间卧室里吗?” “哈?谁的爸爸妈妈不睡在一起呀?” 小宇疑惑地看向楚灵泽, “你不会不知道叭?我们长大之后都不能有自己的房间的!都要像爸爸妈妈一样两个人共用一个,好惨的!不过你家好有钱的……原来有钱人的家里爸爸妈妈会各自拥有一个房间吗?” “谁说长大后不能有自己房间的,我、我小姑就有很多个自己的房间。” “那是因为你没有小姑父。唔,不过我爸爸妈妈如果吵架了的话,爸爸就会被赶出房间,只能和我挤一张床睡觉觉,你爸爸妈妈不会天天都吵架叭?” “我爸比和爹咪才不会吵架。” “那你在烦恼什么?说来哥们帮你分析分析。” 小宇有模有样地揽住楚灵泽的肩膀,模仿电视剧上看到的大人。 “我爹咪是习惯一个人睡觉觉的,但是最近……偶尔,我爹咪和爸比晚上会呆在同一个房间里,但只是偶尔,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呀?” “啊?你家里人好奇怪……” 小宇挠了挠小脑袋,“会不会你们家和我们家是反过来的?他们到同一个房间里说明是闹矛盾了……?喔!我知道了,好多爸爸妈妈怕影响小孩子都会关起门来偷偷打架,你爸爸妈妈有没有其他异常啊?” “有时候我爹咪会说腰酸……不可能呀,我爸比特别温柔的,而且我爹咪肯定不会打不过我爸比!” “哥们给你支一招儿,” 小宇凑到楚灵泽耳畔煞有其事道,“所谓孩子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下次你爸爸妈妈再关门打架你就二话不说冲进去劝架!如果你、你爸比真的对你爹咪的腰动手动脚,你就……你就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我怎么觉得你说得这么不靠谱……” 楚灵泽犹豫道。 “那你说我分析得哪里不对?你爹咪都说他腰受伤了,你不想保护你爹咪吗?” “可我爸比不是那种烂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实在不行你就…你就直接问问他们,他们那么宠你,肯定不忍心让你烦恼的……要上课了,你快去擦黑板叭!” 两个小家伙儿聊了好几个课间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楚灵泽本来觉得家里的气氛越变越好,谁知道被小宇这么一通分析下来竟也开始隐隐担心,因为……因为他爹咪可是绝对不会和其他人睡一张床的呀! 楚限那个容易过敏的体质摆在那里,楚灵泽都不敢和他睡在一起,更何况是……是和楚限关系那么复杂的沈意驰? 楚灵泽比小宇成熟一些,比起自己胡思乱想,他决定晚上吃饭的时候向爹咪爸比问个清楚。 心里揣着块石头般等到了放学,楚灵泽坐在校车上也少见地没有和其他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说笑,而是在考虑晚上该如何开口去问。校车到站时他刚好也拿定了主意,爹咪喜欢逞能,所以他要先悄悄地问爸比…… “可让我又逮住你了,楚灵泽。” 陌生的声音拦住楚灵泽小跑回家的步伐,来者又和上次一样拽住了他的书包带子,只不过这次为了防止他挣脱,楚晖另一手还扯住了他衣服后头的帽子。 “叔叔你认错人了……” “我可不会认错,你那么害怕我做什么?我不过是代表你外祖父他们来看看你和楚限,你可别忘了你还姓’楚‘。听懂了的话就带我去家里坐坐,楚限一般什么时候回家?” “我们家不欢迎你!” 楚灵泽看楚晖如此难缠,干脆强硬地瞪视他道,“我和我爹咪都不欢迎你,才不要你假惺惺地来家里做客!” “这可不容你说了算,知道你外祖为什么不喜欢你么?捡来的就是野,连楚限都管不住你这粗蛮无礼的样子,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不过他连他自己都管不好就是了,要不然也不会冒出你这小野种……哎呦!” 楚晖被楚灵泽猛的一头撞到胯骨,疼得他直吸气,手上使的劲却也越发狠毒, “不许你这样说爹咪!” “反了天了你,我今天就替楚限教训教训你,省得你们爷俩成天给我们楚家丢人。” 楚晖说着就要去拧楚灵泽的胳膊,手刚抬起来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掐住,他整个人就像伸长了脖子的鹅一样被提起来搡到了一边儿去。 “……谁啊你!” “爸比!” 楚灵泽抬眼看见沈意驰,连忙扯着小书包躲进了他怀里,沈意驰单手抱起楚灵泽,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鸡蛋,冰箱里头的鸡蛋用完了,晚上还准备给小泽蒸鸡蛋吃。 “你哪位?” 沈意驰面色不善地看向被他甩开的楚晖,他刚买完菜回来就看见这男人欺负楚灵泽。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给楚限接盘的吧?” 楚晖揉了揉刚刚被沈意驰捏疼的手腕,他听楚灵泽喊面前这个男人“爸比”后便悄悄审视了他一番, “我是楚灵泽的叔父,他外祖身体不好,我代他来看看他不念家的儿子和孙子。” 沈意驰一听他是楚家那边的人,加上楚灵泽此前对他的叮嘱,心里便有了数。 “爸比,他是坏人,小泽才没有这种叔父。” 楚灵泽抱着沈意驰的脖子委屈地小小声提醒,“还有祖父,祖父讨厌极了我,才不会想来看望我。” “别怕,有爸比在,” 沈意驰安慰楚灵泽时语气缓和,看向楚晖时眼里却已然初显阴鸷, “楚先生,想怎么样?” 楚晖一看沈意驰对他还挺客气,不觉翘起了尾巴, “我千里迢迢到你们家来,你们连待客之道都不尽?我只想坐进屋喝口茶,等楚限回家和他叙叙旧,这孩子却对我大吼大叫。” “楚限不喜欢家里有脏东西,我家楚灵泽只是听他的话。” 沈意驰面上带笑,却让楚晖不寒而栗,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楚晖和楚限一样是个Omega,他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已经不知不觉地充斥满了陌生的Alpha信息素,灰暗的雨味显露凶相,强悍而无礼地挤压着Omega的生存空间,让楚晖顿觉如负千钧,步步难行。 “……要不今天还是算了,我看楚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楚晖终于意识到沈意驰并不是个好惹的Alpha,可惜为时已晚,他想要逃,却被沈意驰冷冷地抓住了肩膀, “别啊,” 沈意驰嗤笑道,他眼神凶恶,像极了刚刚捕获到猎物的寒狼,“我还没尽到待客之道,你可别想落着一个兜着走。” “……” 楚晖咽了咽唾沫,被沈意驰礼貌但并不友善地“请”进了家门。 这是小泽第一次看见沈意驰露出凶意,楚晖就像一只小鸡一样扑腾着被他拎进了屋,所幸楚晖足够可恶,小泽并未对沈意驰的强硬行为表露出害怕的情绪,反而是想拍手叫好。 “小泽,你先回房间看书去。” 进屋放好刚买回来的菜后,沈意驰顺手就把那用来装菜的购物袋扔到了楚晖面前,楚晖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不知为何面对沈意驰时本能地就被震慑得不敢反抗,只能呆呆地接住那塑料袋。 楚灵泽十分乖巧地抱着书包自己回到房间,沈意驰等小家伙关好了门后才按了中控面板,只听咔嚓两声,家中四处的落地窗前常年不会使用的窗帘顺着轨道缓缓地合上,大有一副要在家中谋不法之事的势头。 “我……我……” 楚晖结结巴巴地望着沈意驰,他倒是想过扭头就跑,可沈意驰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的威胁,压迫得他不敢乱动。 而且他可是代表楚限的娘家人……怎么说也得有点派头,不能让这可恶的一家三口看了笑话去。 做足心理建设后,楚晖才算是终于有了底气,然而他刚刚挺直腰板,就听到沈意驰冷冷问道, “你站在这儿等我请你?” “……不是。” “拿袋子把你的脚包好,别碰到地板,免得楚限回来厌嫌。” “……” 楚晖想开口骂他,可无奈沈意驰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足,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说塌就塌,他只能按照沈意驰说的往脚上套塑料袋。 “自己坐,记得也用东西垫着。” “可我没、没有多余的袋子啊。” “脚上的不会取下来吗?” “那我的脚……?” “翘着啊。” 沈意驰进厨房开了水龙头,楚晖刚畏畏缩缩地抬着脚挂在沙发边边儿上坐好就看见他端着一盘水果走了出来。 “吃水果,别客气,免得回去说我们家苛待了你。” “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咚——!” 楚晖意欲起身,只听哐啷一声脆响,沈意驰一刀劈在了他面前的西瓜上,沙瓤的西瓜立马被砍成了两半儿,吓得楚晖双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嗯?” 沈意驰瞥向他,“腿脚不好?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那、那我吃个西瓜吧。” 楚晖这下是不敢再走了,今天是他羊入虎口,忍了便是,他就不信这沈意驰还真能把他怎么样。 “不行,” 沈意驰拔出那把还带着粉色汁水的水果刀,“西瓜你不配。” “……” 楚晖心想谁不知道你家楚限是个西瓜味的啊,不吃就不吃,他还不爱吃呢,他从小就讨厌吃西瓜,闻着味儿都觉得腻。 “那我吃个桃子吧。” 楚晖哼了一声,转而要去拿盘子里洗干净的黄桃。 “啷——!” 又是一声脆响,沈意驰手里的刀直直地插进了楚晖手边儿的苹果里,吓得他一哆嗦,桃子也没拿稳,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手滑。” 沈意驰冷冷一笑,看着被吓得完全不敢再动弹的楚晖,“不是要吃桃子么?不去捡?” “……” 楚晖第一次如此期盼那个讨人厌的楚限能快点回家管管他家里的这只恶犬,但他此时身为鱼肉,实在是怕这把刀下一次就手滑扎在他身上,且不说沈意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楚限他可是了解得很,狠起来连亲爹都不认。 “要我帮你捡?” 沈意驰看他不动弹,再次沉声威胁。 “不麻烦你,不麻烦你。” 楚晖笑笑,蹲下身去要去够那滚到茶几腿后头的黄桃, “还没问,你贵姓?和楚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突然就成他丈夫了,你知不知道他之前……呃啊——!!” 楚晖白皙瘦长的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那颗桃子就被沈意驰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他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当即痛苦地惨叫出声,甚至还疼出了两滴眼泪,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刚刚就是用这只手掐的我们小泽?” 沈意驰无动于衷,甚至下脚更重,碾得更狠。 “你是个疯子……我们楚家不会承认你这个野蛮人的,你压根就不是楚限丈夫,你他妈的是他花钱雇的打手吧?!” “打你这种人渣我一般不收钱。” 沈意驰拿脚后跟去碾楚晖的指关节,碾得他嗷嗷乱叫,楚晖怎么也算楚家的贵公子,哪怕这几年家道中落,却也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对沈意驰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干脆气急败坏地嘶喊道, “你等着后悔吧你!我告诉你楚限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他找来接盘的,一个被人强过的破鞋你也当个宝?还有那个野种,你们三个人倒是相配得很……呃啊啊啊!!!” “你知道当年的事?” 沈意驰总算对楚晖表现出了几分兴趣,之前楚限说他被标记的那天晚上是在酒局上被人下了药,虽然他当时强撑着没露弱,没让那下药的人得逞,但回到酒店后却开始神志不清,才导致最后被不知来路的人给标记。 “我当然知道!怎么,你不知道啊?他果然不敢告诉你吧?” 楚晖一看沈意驰有意想了解当年楚限被标记的事,当即计上心头,他虽然也不清楚,但楚限什么都不说,岂不是给了他大做文章的余地? “你先松开我,我再……哎哎哎、说说说,我说还不行,” 楚晖吃痛地又掉了几滴眼泪,趴在地上狼狈道,“楚限他当年玩得可乱了,你知道他和上一个男友为什么分手吗?就因为他偷腥结果把自己给玩得被终身标记了,人家陈妄嫌他是个被用过的才要和他分手……哎、啊啊你、你干什么?你别踩啊……!!” 楚晖编排到一半儿疼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觉得手指头要被沈意驰给活生生地踩烂, “你、你生气也没用啊,他楚限就是这么脏啊………呃啊!!” 惨叫声将开锁的声音掩盖,楚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着沈意驰放开他时,突然有一片阴影笼罩在了他身前,他抬头一看,只见楚限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家, “拉窗帘做什么?打开。” 智能家居小精灵非常听话地滑开了四周的窗帘,楚晖顿觉亮得刺眼,同时也难以遏制地打了个寒颤。 第45章 匆匆 “怕被别人看了影响你文明业主的形象。” 沈意驰朝楚限解释道,脚却还一动不动地踩在楚晖手上。 “楚限……!你可算回来了!你养的这是条什么疯狗?!你快让他放开我,不然我回去告诉你爸,你爸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楚限蹙眉盯了楚晖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是谁,抽了张餐巾纸丢在他面前, “先把眼泪鼻涕擦干净,别滴到我地板上。” 楚晖:“……” “你刚刚说什么?要给我爸告状?” 楚限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顺手松开了领带,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在公司忙了一天,想着回家能放松一下,结果一开门就看见楚晖这个晦气东西, “我爸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肯定也瞧不上你。我看你是害怕我日子好过,故意来找茬的还差不多。” 被戳中小心思的楚晖又羞又恼,从小他就活在楚限的阴影之下,好不容易知道一件能让楚限丢尽脸面的事,他可不得处处炫耀挑拨一番, “是又何如,你要是真的干干净净,倒也不用怕我找茬!什么领养,我看那楚灵泽就是你楚限滥交留下的祸种,你就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呃啊!!” 沈意驰沉着脸,楚限倒毫不在意,他刚捡到楚灵泽时楚家人说的话可比这难听多了,楚晖这套八成也是和那些姓楚的姑婆父辈学的, “楚晖,我再和你明确一遍,我一没嫖娼二没卖淫,睡个人养个孩子而已,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用得着你们来替我又觉得丢人又觉得羞耻吗?” 你只是点过一只鸭而已,沈意驰心道,不过他看楚限的态度似乎是对这件事极其抵触,便也从未多提。 “什么睡个人……是你被别人给睡了好么?!” “怎么?在上在下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楚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几句挑拨的话?沈意驰,你送他出去吧,看着心烦。” 眼看着楚晖就要被沈意驰给拎出去,他只能扒着门框朝着楚限大喊, “楚限!你爹病情恶化了你知不知道?!他让我把楚灵泽带回去看看,他说要是你肯服软再和陈家搭上关系,他可以让楚灵泽继承家产,你别不知好歹……” “又不是块玉玺有什么好继承的,就那点儿家产也不嫌寒酸。沈意驰,扔他走。” 楚限叹了口气,楚家曾经枝繁叶茂,根系庞大,但一朝败落后显赫不在,空留那套迂腐的自以为是和人情冷漠,他足够了解他爸,知道那个男人绝不可能认楚灵泽这个孙子,楚晖的这套说辞不过是因为他们楚家想利用楚限去攀上陈家,吸干他最后一口血罢了。 “楚限!你会后悔的!你六亲不认薄情寡义,连你爹死活都不顾,以后肯定会遭报应的!” 楚晖骂骂咧咧地被沈意驰赶了出去,他也怕沈意驰再抓他回去折磨,只能认怂地边骂边逃。 “这样就行?” 沈意驰原本可不打算只让楚晖受这么点苦。 “可以了,他这次是来探我口风的,我爸病重,他们家估计正忙着算计那点儿家产,没时间给他再来扰我。” “你真打算就这么让给他们?” “当然不可能,我虽然不稀得要,但也不会便宜了他。嘶……” 楚限越揉越觉得脖子酸疼, “都怪你。” “前几天可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睡的,落枕了也要怪我?” 沈意驰说是这么说,还是洗干净了手坐到楚限旁边去帮他按肩膀。 “要不是你之前做的太过,我能连续几天都睡不好?你刚刚踩楚晖用的什么巧劲?我看他手上一点儿痕迹都没留,还以为他那么疼都是装的。” “小手段而已,免得给他留下依据找你麻烦。” 沈意驰笑笑,刚巧楚灵泽听外面没了动静,悄悄地探出脑袋,只见爹咪正闭着眼靠在爸比身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拌着嘴,不对,更准确来讲应该是他爹咪在找茬,爸比则顺着爹咪的话哄着他说。 果然小宇的分析都是在胡乱讲,爹咪和爸比才没有打架呢,他俩一起打别人还差不多! 楚灵泽略略松了口气,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趴在了楚限腿上, “爹咪,今天爸比打坏人可帅了,你给爸比加两分吧?” “他自己早就偷偷加上了。” 楚限摸了摸楚灵泽的小脑袋,“老实和爹咪交待,楚晖是不是早就招惹过你?” “没,没有啊。” 楚灵泽的小眼睛开始乱转,楚限也不逼着他说实话,只是轻轻地帮他擦干净了小拇指上沾到的铅笔灰,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人直接告诉你爸比,他就是干这一行的,专门治坏家伙,你想要他快快地加分,就得给他找活儿干,是不是?” “唔,爹咪说得对,小泽知道了。” 楚灵泽点点头,又看向沈意驰,“爸比你以前还当过警察咩?警察叔叔专门抓坏蛋保护小朋友,小泽觉得警察叔叔都可帅了!” “不是,爸比只保护小泽和小泽爹咪。” 沈意驰点了点楚灵泽的额头,刚巧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沈意驰以为是快递,接通后却听见了王梦玥那娇滴滴的殷切声音, “意驰?谢天谢地你可算接电话了,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沈肃的这个情妇当着别人面时对沈意驰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一天到晚装作一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可怜样子,把当初害死叶眉的那份恶毒掩饰得不着痕迹。 “其实我也不想打扰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爸爸他昨天摔了一跤摔进医院去了,医生说他脊椎有很严重的问题,今天检查又去了脑科,你爸爸可能神经上也有……有病症,你要不来看看他吧?” 王梦玥说着说着就泛起哭腔,柔和可怜得倒像是沈意驰对不起她,沈意驰没有回话,一声不吭地挂掉了电话,但沈肃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已经被王梦玥发到了他手机上。 “这是等着你去付医药费?” 楚限冷笑道。 “嗯,而且我不得不去。他可能已经意识到我在查当年的事,真让他得到了精神疾病的认定证明就麻烦了。” 沈意驰叹了口气,带着歉意地拍了拍楚灵泽圆滚滚的小屁股,“今晚爸比临时有事,明天再给你蒸鸡蛋吃好不好?” “好。” “想吃蒸鸡蛋我带你出去吃就是。” 楚限看楚灵泽的小屁股被拍得一弹一弹的,便也没忍住伸手去捏。 “爸比做的格外好吃嘛。” 楚灵泽歪歪脑袋,窝到楚限怀里去和他挑选晚上订什么餐回来吃,沈意驰则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用我陪你吗?” 楚限问道。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意驰摆了摆手,楚限明明都已经坐起来拿车钥匙了,他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 楚限顿了顿,重重地将车钥匙扔回了茶几上。 “爹咪,小泽举报爸比!爸比换下来的衣服没有自己扔进洗衣篓!” 楚灵泽怕楚限生气,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楚限叹了口气,走去捡起沈意驰白天穿的外套准备扔进洗衣机,摸到那件外套的瞬间,楚限猝然一顿。 “爹咪?” 楚灵泽看楚限愣住,颠颠地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没事,你爸比这件衣服旧了,穿不成了。” 楚限笑笑,一把将沈意驰的外套扔进了垃圾桶,楚灵泽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他明明记得这是件新衣服呀? 楚灵泽还没有分化,对信息素的存在并不敏感,也就感知不出来那件被扔进垃圾桶的衣服上沾染了一层淡淡的椰香,那是属于Omega的信息素。 第46章 甜椰 父子俩晚上随便叫了份餐,沈意驰住进他们家后作为家里唯一一个会炒菜的人,有意去研究厨艺,不知不觉间也就把楚家父子俩的嘴都给养叼了,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楚限没吃几口就扔了筷子,冲了杯咖啡进书房加班。 他爸爸病情越来越严重是真的,为了防着楚晖那样心思不纯的亲戚,他也得早做准备。 书房里啪嗒啪嗒的键盘声和断断续续打电话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色见黑,楚灵泽拿着作业本扒在门框偷偷瞄着正埋头在忙的楚限。 爹咪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差,但他的奥数作业要求家长检查签字,明早就要交……楚灵泽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咬牙敲了敲门,反正爹咪最宠他了。 “爹……爹咪,小泽有个作业要家长签字捏。” 楚灵泽熟练地爬上楚限的办公椅,搂着他的脖子往楚限脸上啊呜亲了一口, “爹咪今天忙了好久,晚饭也没有好好吃,不要太辛苦哇。” “好,小泽不担心,” 楚限拨了拨他脑袋前头微卷的几搓碎发,“什么作业,拿来给我看看。只用签字还是需要我帮你批改?” “唔,爹咪不忙的话最好还是看看小泽做的对不对叭。” “再忙也是我们小泽最重要。” 楚限笑笑,接过楚灵泽的作业本,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几道奥数题,他暂且因为工作而冷静下来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又冒了起来——奥数作业归沈意驰管,他们在小泽升入小学前商量好了的,楚限负责人文学科,沈意驰负责理化科目。 “今、今天爸比有事,没来得及帮小泽看作业,不过以前爸比都可认真了,能比学校老师想出更多解法和思路呢!” 楚灵泽一看楚限脸色不对,赶忙替沈意驰找补。 “是,沈意驰,他好的很。” 楚限字字咬牙切齿,身上沾了Omega的信息素就算了,他又不是喜欢恶意揣测的人,不小心蹭到了也没什么,可为什么今晚不让他陪着一起去医院…… 楚限越想越气,他当时明明都已经站起来了。他和沈意驰强调过无数次,他根本不在意沈意驰的家庭如何,谁家里还不是一团乱麻?可沈意驰就跟见不得人似的要捂着瞒着,他们高中时不就是因为这样才错过的么。 “爹咪……你轻点,别把小泽的本子划烂了。” 楚灵泽瞧着楚限咔嚓咔嚓握笔如刀地在他本子上重重签下名字,不禁心惊胆战,他不知道爹咪在和爸比置什么气,只盼望着爸比能快点儿回来好让两个人把误会说清。 “划烂了就买新的。” 楚限冷笑道,楚灵泽小小地打了个寒颤,他怎么觉得爹咪想换的可不只是本子呢……? “叮咚——” 楼下大门传来按门铃的声响,楚灵泽耳朵尖,以为是刚刚点的水果捞到了,提溜着小拖鞋啪嗒啪嗒地小跑下楼,谁知一开门就被烈焰般鲜红的玫瑰花束糊了一脸。 “噗唔……” 楚灵泽连连后退,迷茫又震惊地看着从他家花园的栅栏门一直摆到家门口的红玫瑰之路,说老土倒也奢华,说难看却也用心。 “Surprise我的宝贝——没想到你居然住在这里,要不是我的助理请假害我亲自去超市买冰淇淋也不会再遇到你,这就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嗯?小孩儿?” 怼在门口打扮得夸张闪耀,像是刚从红毯上走下来的男人看到楚灵泽后蓦的一顿,摘下墨镜蹲下身来震惊地和楚灵泽对视良久。 “哥哥你是不是敲错门了?” 楚灵泽为难地摆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我不认识你捏。” “NoNoNo,” 男人撑住门页阻止楚灵泽关门,“不会有错的,我前几天亲眼看见我的宝贝提着胡萝卜和土豆进了这扇门,你……你是他的孩子,这可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或许哥哥你需要……小泽帮你联系医生吗?” 楚灵泽实在是听不明白这个男人的一通自说自话,什么宝贝什么介意,难不成是哪个电视台的整蛊节目选中了他们家? “哥哥你是在录节目咩?” 楚灵泽想到便开口问了,男人打扮得就像是个大明星,摘下墨镜后才能看出他年纪并不大,杏眼细眉,眼角还生了颗红痣,明媚勾人,看着倒也确实不像个普通人。 “我的小宝贝你的嘴可真甜,不过很可惜,哥哥我是认真的喔……或者你马上可能就该叫我,妈咪了?” “……??” 小泽大骇,他才不要叫一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妈咪,而且他已经有爹咪和爸比了,他不需要什么妈咪! “小泽,什么人在敲门?” 听到动静的楚限终于下了楼,他扫了眼屋外那夸张又极其蹂躏人审美的巨大花束,疑惑道, “马戏团来我们家了?” “不、不知道……这个哥哥、说要当小泽的妈咪,小泽不要!” 楚灵泽躲到楚限身后,他还以为这是楚限要换的新人,这可不行,这人像是镶满了大珍珠的宝石罐子,耀眼得用力过猛,他不喜欢。 “你又在乱想什么,是他们找错人了吧,” 楚限揉了揉楚灵泽的脑袋,正准备礼貌地请人离开时突然嗅到了藏在玫瑰花香下极其浅淡的一股香甜椰香。 楚限想,这下他恐怕不用礼貌了。 “你……你是何人,” 男人细细观察了楚限一番,脸上的震惊不亚于刚刚看见楚灵泽时的样子,只不过他似乎很快又在心里和事实达成了和解,眨眼间便换上了一副甜丝丝的笑脸, “哥哥你好啊,我叫余遥,奶思兔米特友呀。” “……”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蹩脚又理直气壮的英文震撼到,楚限花了足足两秒钟才从空白中回过神来, “你哪位?” “余遥啊,哥哥你不认识我?” 余遥做出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同时打开了手机上一款正全民风靡的直播APP,向楚限展示了一番他那粉丝数高达千万的直播账号, “哥哥你平时都不上网的吗?” “不看没什么实质价值的流量。” 楚限皮笑肉不笑地捏紧了拳头,要不是想打探打探这小网红的信息素为什么会出现在沈意驰的外套上,他早就叫保安来赶人了。 “噢,好吧,我也理解的啦,毕竟我的观众大多数都是Alpha啦,哥哥你也是个Omega吧?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和我的宝贝是什么关系呀?” 和沈意驰住在同一屋檐下后楚限那经常出毛病的腺体似乎是老实了下来,他也就没再天天都使用抑制剂,才让余遥看出他是个Omega。 余遥反复上下打量着楚限,脸和身材无可挑剔,不过这身睡衣也太素了点,一点儿都不年轻活泼,而且干嘛总是冷着脸,看起来好吓人的。 “你的宝贝?” 楚限靠着他这二十多年来沉淀出的所有涵养和耐心才忍住要把面前这个无知无畏的小网红给轰出去的冲动,连楚灵泽对楚限这一反常态的“好脾气”感到不可思议,仰头疑惑地瞅着楚限。 “就是阿驰啦,唔,这房子是哥哥你的吧,你是长期包下了阿驰吗?哥哥你出了多少钱?要不然我给你转双倍,你把阿驰让给我吧?” 余遥天真地笑道, “哥哥你条件这么好,找什么样的男伴儿找不到?但阿驰对我真的不一样,我相信我和他的缘分肯定是天定的,漂亮哥哥你就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你多大了?” “二十一,怎么啦?” 余遥嘴甜,脸上始终挂着无辜的笑意,都说伸手不打笑脸狗,楚限虽然不管人笑不笑都想拿钞票抽,但余遥的话让他实在是忍不住不去多做探究。 “上过学吗,不知道别人家的丈夫再合你眼缘也不该觊觎么?还是盼望着我做慈善给你一对一支教?” 余遥是个名副其实的、空有一副好看皮囊的笨蛋,他甚至一时半会没琢磨出来楚限是在骂他,反而面露不可置信地反问楚限, “哥哥你怎么不守规则呢?什么叫丈夫?大家都是花钱租男友的客人,无非是你租的时间长一些,买的服务深入些……等一下,阿驰和你住在一起,也就是说你、你们睡过了?” 余遥张大了嘴巴, “不可能啊,阿驰规矩可多了,连胳膊都不让我挽的,怎么可能答应陪睡……好哥哥,你和我分享分享经验呗?” “租男友?” 楚限蹙起眉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什么都往外说的蠢货,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对啊,这不是阿驰的工作吗?” 余遥眨巴眨巴眼睛,向楚限炫耀道, “我也算是阿驰的早客,当时我还没红,500块钱买和阿驰看一场电影的时间,一开始我还心疼呢,见到阿驰后我才知道,什么都值得!不过后来我还想再租一次的时候就联系不到阿驰了,要不是前几天在超市看见他,我肯定就和他错过了。”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也花钱租过他?” “是啊,害,要不我悄悄把中介的联系方式给你吧?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再没让我遇到像阿驰这么让人心动的了……所以好哥哥,你就把他让给我呗?” 余遥说着就要去挽楚限的胳膊,果然被他一巴掌冷冷挥开,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花钱租他,他是我孩子的爹。要不要我拿户口本给你看看?” “什、什么……?” 余遥震惊不已,非得亲眼去看那为了应付橙悦而准备的户口本,看完后他缓了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阿驰可是我命中注定的情人啊,哥哥你别骗我好不好?你、你要多少钱才肯把他给我?我有的是钱,我社会地位虽然不如你,但我赚的可多了,哥哥你开个价吧?” “你懂不懂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楚限凝眉道。 “等一下,孩子不是你们亲生的……” 余遥眼睛尖,脑子这会儿倒是活络了起来,他想了几秒钟后似乎又和自己和解了,突然又抿唇甜甜地笑了起来, “这样吧,我不介意和你们一起生活,我不在意什么名分地位的。” “?” 楚限一时间连骂都没有话骂,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云间鹤和井底蛙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是一只还活在封建时代的蛙。 “看你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可我才觉得你不可理喻呢,我看出来了,哥哥你是个有钱有势有地位的,阿驰选择你我也可以充分理解,我要是Alpha我肯定也追求你,但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阿驰年纪轻轻就被你和一个孩子给牢牢束缚住,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育儿是坟墓后的地狱,哥哥你这是直接把他拖进了地狱啊。” 楚灵泽听了第一个生气道, “小泽很懂事的!才不是把爸比拖进了地狱!你乱讲!” “我才没有乱讲,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这种强势的伴侣肯定自顾自地就把他以后的人生都安排好了吧?不让他有自己的孩子,也不许他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说到底你只是占有他,才不是真的爱他。” 余遥振振有词,把楚限气得直冷笑, “你在教我怎么爱人?” “我只是和你讲讲道理,你……你不能只顾自己……” “你的道理留着和别人讲去,你心疼你的阿驰也好,追求你的爱情也罢,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你要是看不惯,大可以和我来争。” 楚限说着就摁了门边的快捷铃,通知保安亭让他们派人过来。 “争、争就争、你怎么这么不知道体贴人,阿驰和我在一起肯定能过得更舒服的!” “余遥,” 楚限冷笑一声,“刚刚我才想起来你是谁,你应该才刚和Viana谈了个带货的大合同,Viana给的钱比得上你直播大半年赚的礼物吧?” “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啊?” “和你签约是我司市宣部的工作失误和审美凹陷,好在我亲自验了货,这合同你也不必再花心思去争了,Viana从此往后不会与你有任何合作。” “什么?你凭什么?你这是不讲道理、怎么能滥用私权压我一头?” 余遥终于慌了神,他现在正是转型期间,想要从可替代性极强的网红转型到长久发展盈利,Viana是他必须要争取到的金主爸爸。 “因为我有这个权力。” 楚限恶劣地笑了笑,“保安已经来了,你不想被封杀就自己滚,别忘了把我的庭院收拾干净,如果明早我出门时发现地上哪怕只有一瓣大红的花瓣,你就等着被你的公司雪藏吧。” “你……你太坏了!” “嗯,我说过了,我怎么高兴怎么来。” 楚限甚至和余遥招了招手,目送着他和赶来的助理收拾干净院子里夸张的花束后狼狈地离开。 大门关上的瞬间,楚限面色一沉,楚灵泽看了不禁又打了个小寒颤。 “爹、爹咪,你在干什么呀?” “删掉沈意驰的指纹密码。” “爹咪你给爸比一个解释的机会嘛……” 楚限闻言温和一笑, “我会的,只不过在他能解释清楚前我不想看见他的脸。” 第47章 战战兢兢 散落满地的玫瑰花瓣很快被余遥的助理团队给打扫干净,经纪人一听余遥捅到了楚限这么一尊大碴子,道歉的电话一个连着一个地打,可惜全都被楚限给挂了。 等沈意驰从医院回来时,院里已然只剩下几朵盛着满瓣月牙的素净茉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奶椰甜味,沈意驰不觉皱了皱眉。 看见二楼书房还亮着的灯时他的眉头才又舒展开来,手里提着专门绕路去买的冰皮蛋糕,是楚限难得吃不腻的点心,不过等会儿要看着他不能吃多了,免得半夜胃疼…… “识别失败,密码不正确。” 思绪被电子锁机械平淡的语音打断,沈意驰以为是手上沾了灰,擦干净后又试了几遍,才发现是这门不认他的指纹了。 “楚限?” 沈意驰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动静。 难不成是在书房里睡着了? 沈意驰打了个电话过去,楚限以为又是余遥团队打来的,差点顺手挂了,看清楚来电提醒后才吸了口气,平静地点了接通。 “睡着了?” 沈意驰语气温和,丝毫不知道他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家门口上演了一场何种的夸张阵仗,楚限这会儿余怒未消,想到沈意驰之前用这样的语气不知还哄过多少Omega开心只觉得更生气。 “怎么?” “家里的门坏了?我进不去。” “门没坏,” 楚限淡淡道,“密码换了。” 听出楚限语气中的不悦,沈意驰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一个叫余遥的网红来找我开价买你。” “那你卖了吗?” “没有,” 楚限顿了顿,“想和我谈生意,他还不够资格。只不过我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嗯?” 沈意驰对这什么余遥一点印象都没有,因此只能一头雾水地从楚限的话里推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倒不知道你还当过一段时间的虚拟男友,是这么个叫法吧?” “楚限……” 沈意驰总算猜出了这个余遥的身份,当初在白澜的招呼下他是干过一段时间的素鸭,只陪聊陪逛陪散步,想来余遥应该是那时候照顾过他生意的人。 他没和楚限提到过这段经历,一是知道楚限会心生介怀,一是他前前后后加起来其实也就干了三个月,实质上也就是陪不同的Omega吃吃饭看看电影,这行有这行的规矩,没人会动真心。 “你那时候急需用钱,我并不是不能理解,” 楚限在他开口解释前淡淡问道, “可是为什么没和人断干净?” “我那时没给任何人留下联系方式,” 沈意驰捏紧了手机,“你说的这个余遥今天来找你了……?他找你说什么了?” “共享了你当时的价目表。你说你和他没关系,外套上却又沾着人家的信息素,是我信你惯了,让你觉得我无论如何都会不分黑白地偏信你?” “……” 沈意驰这才反应过来,他回家前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菜,排队付钱时突然有个带着帽子和口罩、身材娇小的男人从身后撞了他一下,似抱非抱,连和他对视都不敢,撞了他一下后就迅速地跑远了,竟是趁此机会在他身上留下了信息素…… “限限,先让我进去,我们面对面谈……” “别这么叫我,” 楚限只冷笑,“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喊过他遥遥?你知道余遥今天当着我的面一共喊了你多少句阿驰么?整整十五声。” “楚限……” “我很生气,” 楚限直白道,甚至自嘲地笑了笑, “也不冷静。我被人标记过,你也当过鸭,我倒是没资格要求你什么,所以今天余遥说的话点醒了我,我不如放你自由自由,免得再被人说是我和小泽耽误了你。” “你别听他胡说。” “听不听反正都过了脑子了…我暂时不想见到你,回你自己家去吧,别让小泽担心。” “你开门,我不进去,我只看看你。” 担心余遥对楚限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沈意驰迟迟不肯挂断电话,也不肯离开。 “你还怕他会爬到我头上不成?” 楚限讥笑道。 一个小小的余遥确实没有任何办法拿他怎么样,但余遥想对付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靠别的什么,只是一声无辜又熟练的“阿驰”便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他花了十多年才又能顺理成章叫出口的两个字就这么被人轻佻地挂在嘴边,楚限只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明天也别来找我。” 挂电话之前楚限又叮嘱了一句,没留给沈意驰更多说话的机会,挂断电话后便关上了手机。 沈意驰叹了口气,冰皮蛋糕已经融化成了软塌塌的一团,只有被扔进垃圾桶的结局,楚灵泽当然也没有回他的消息,小家伙再担心,为了不惹楚限不快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房间里。 客厅里吱吱呀呀传来了一阵窸窣,干看着沈意驰发来的消息着急得睡不着觉的楚灵泽动了动耳朵,悄摸声地从床边的小滑梯溜下去扒开了门缝。 只见客厅里没有开灯,楚限披着条薄被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偌大的客厅中只有电视屏幕泛着微漠的光辉,大概是怕吵到楚灵泽,楚限把音量直接降到了零。 楚灵泽好奇地看向电视屏幕,爹咪是不喜欢看电视的,怎么会大半夜的偷偷看电视机呢……? 直到楚灵泽看清楚大屏幕上赫然映着的是沈意驰的身影。 楚限在回放沈意驰的那档少儿节目,画面上嘻嘻哈哈又蹦又跳的少儿健美操因为没有声音而显得格外滑稽,但楚限脸上并没有笑意,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浮在沈意驰身上。 怕耽误工作而始终保持开机的工作手机突然亮起,楚限轻声接听, “韩院长?” “哎,楚总,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您交待的事情我这边都按您的要求在办,那个叫沈肃的患者确实给咱们院的一个医生塞了一板钱,不过我已经给安排了另一位医生负责,绝不会开一些不符合事实的鉴定证明。” “麻烦您了……没和沈意驰说我打过照顾吧?” “没呢没呢,沈先生自己也注意着呢,那这个……咱们医生收到的钱怎么处理呢?” “住院费是沈意驰交的?” “是的。” “那就悄悄从医药费里扣。沈肃的病如何?” “摔到脊梁骨多少有点严重,不过住段时间医院就好了。” “好,” 楚限点了点头,“和负责他病房的护士长交待一声,不是必要的保健品别让他乱买,把医药费明细都算明白了。” “您放心。” 韩院长又和楚限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楚限将手机扔在一旁,无声地叹了口气。 最恼他的并非是沈意驰身上的椰香,他清楚沈意驰的为人,也明白沈意驰不会做那种越轨的屑事。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沈意驰只是外套上染了别人的信息素而已,他便已经如此介意,可他却是完完全全被人给完整标记过,沈意驰……当然不可能不介怀。 坐在别墅区门口的花坛上吃了一根又一根西瓜味棒棒糖的沈意驰总觉得鼻子发痒,像是有人在念叨他。 他其实更想抽根烟,只是想到楚限不喜欢,便又忍下了。 随身带着的最后一根棒棒糖被咔嚓嚼碎,沈意驰远远望向楚家别墅,二楼书房的灯已经熄灭,看来是睡了。 扔掉棒棒糖的纸棍准备回家时,突然有一束汽车大灯的强光迎面照来,沈意驰不悦地抬手遮住眼睛。 “沈意驰!” 保姆车车门哗啦一声被推开,穿着低领休闲时装的余遥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就猜到他脾气那么差肯定会赶你出门,我车上有热咖啡和茶,要不要去来一杯?” 余遥想伸手去摸沈意驰那双看起来就被晚风吹得冰凉的手,靠近沈意驰的那瞬间,他只觉得脖子一紧,后脑一痛,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沈意驰按趴在了地上。 “阿驰……?” 余遥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开始颤抖,显得他更加楚楚可怜。 “别再这样叫我,” 沈意驰却没有怜香惜玉的那份心情,他掐起余遥的脖子,从垃圾桶旁边捡来的啤酒瓶碎片正紧紧摁在那脆弱柔软的腺体旁,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也别再朝着我卖弄你那腻死人的信息素,不然我不介意帮你切掉这玩意儿。” 沈意驰威胁道。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余遥眼里顿时转满了湿漉漉的泪光,“我那么喜欢你,找了你这么多年,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听不懂人话?” 沈意驰加重手上的力度,锋利的玻璃片刺破余遥后颈上最脆弱的那块皮肤,血珠断了线似的顺着他脖颈涌出。 “不、不要——!放、放开我,我知道错了,不要——!” 余遥吃痛,痛苦地挣扎着,腺体对于Omega而言有多么重要,他只觉得掐着自己脖子的男人变得如此陌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桶里的蛆虫,仿佛将他碾死也无法在男人眼底撩拨起任何波澜。 闻声从车上赶来的助理和司机见状想要报警,被余遥呵止, “阿……沈意驰,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那个姓楚的哥哥难道是真心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 沈意驰松开余遥,在他们几人战战兢兢的瞪视下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余遥的脖子上留下了可怖的掐痕,他被助理抱回车上止血,呆愣了许久才从沈意驰带给他的压迫感中缓过神来。 “不可能啊……他那时就说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他不会再对其他人动心了……” 余遥小声喃喃,助理听了只是无奈地叹气, “小祖宗,你怎么知道那个楚老板不会是这个沈意驰的旧相识?你别再靠近他们了,多危险啊,他俩可没一个是好人啊。” 第48章 求救 “阿驰要是真的喜欢他,我也就认了。我只是怕阿驰是受他权势威胁,迫不得已。” 余遥摸着自己脖子上打好的绷带,靠在车窗边上喃喃。 “你看他那样像是能被威胁的吗?” 助理只觉得头疼,余遥这次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那楚限说能封杀他又不是虚张声势,她现在只能看好她家余遥,别再去淌这趟浑水。 “我要是没遇到过他就好了,你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有多么迷人。” 余遥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一眼看见助理手头放着的一台相机,眼里马上又开始放光——他前几天在超市看见了沈意驰后就让人悄悄去偷拍,好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沈意驰,不过今天他们又在超市遇见,他看得清楚明白,晚上就订了花直接登门,相机里的东西倒是没来得及看。 “你看看也好,” 助理把相机递给余遥,“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想他现在应该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余遥年纪小,这段时间又是打游戏又是看动漫,审美一直都稳定在浮夸又中二的格局里,他第一次遇到沈意驰时自然而然就会被他身上那种谁见了都想喊一声大哥的凶巴巴的气质吸引,只不过现在…… “怎么会?我对我的baby一心一意。” 余遥不信邪地翻看着助理偷拍来的照片,他们也知道偷拍违法,偷偷埋伏了好几天,能看的片子加起来也就只有十几张,要不是楚限家里到处都是窗户,估计什么也拍不到。 只是这十几张照片里的沈意驰要么是在耐心地教楚灵泽写作业,要么是挂着围裙在煮粥,或者是在给楚限捶背捏肩膀,看起来和余遥描述中那个气场极强、冷戾可怖的大哥没有分毫的重合,甚至可以用“贤惠”来形容。 “……” 余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是真的吧?” “很遗憾,这就是真的。” 助理想趁此机会断了余遥对沈意驰的念想,便毫不留情道, “您的梦中情人已经变成了别人家的贤惠良夫。” “我不接受,我不理解,” 余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样一点都不帅,怎么会这样的?他、他为什么拿着锅铲?他不该扛着砍刀吗?” “你是小说和动画片看多了。” “可他刚刚、他刚刚掐我的时候还那么凶,那么帅……你也看到了吧?他可是能直接把我放倒在地啊?” “祖宗,这只能说明他心里压根没有你,所以下手才能这么狠。” 助理说完还弹了余遥一脑门,“下周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主播线下见面会,什么电竞少年动漫高手,有很多你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年轻男孩,你不如去那里挥霍你的荷尔蒙。” “我还是不能理解……好姐姐,你再纵容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你帮我查查沈意驰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余遥一时半会仍然接受不了心爱的藏獒变成了戴上项圈的边牧,一路上都抱着相机在发呆发愣,时不时还会再看两眼沈意驰端着小煎锅的照片。 “……好。” 助理耐不住他撒娇,把余遥送回家里叮嘱他好好休息注意伤口后才开始打电话联系关系去查沈意驰。 “姐,真的帮遥遥查啊?他就是孩子性子,不提沈意驰他过段时间就忘了。” 司机一路上都没说话,等送走了余遥才和助理聊起来。 “你也知道他就是孩子耍小性子,不帮他查他会一直耿耿于怀,查清楚了他也就释然了。唉,也不知道那位楚老板还有没有在生气。” 助理揉了揉眉心,好在她手里有些人脉,辗转几道竟然联系上了当时推荐沈意驰去干这行的皮条客,白澜。 “喂?白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这会儿不打扰你吧?” 白澜在那头懒洋洋地应了两声,原本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直接挂掉,直到听到来电的人想打听沈意驰。 得知现在正红极一时的余遥现在正被沈意驰迷得团团转,白澜才难得好心地挑拣着回答了助理的一些问题,不该说的都没说,但他提供的信息量还是足够爆炸, “你是说,沈意驰那么快就洗手不干是因为他接受不了亲近Omega的信息素……?怎么会这样?” “这我就无可奉告了,他接了次私活儿之后就这样了。” 白澜笑笑,“所以你家那位大网红可得小心点,Alpha被惹得发起躁来可是有点吓人的。” “那次私活的顾客是……?” “都说了是私活,我怎么会知道。” 白澜心里虽然猜到过大概,不过那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东西,“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记得让你家大网红给我们酒吧插插软广。” “等一下,白老板……!喂?” 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助理无奈地叹了口气,白澜虽未明说,但他也能推测到沈意驰的那次私活应该是标记了哪个Omega才会变得无法亲近其他Omega。AO之间的标记是双向的,哪怕对Alpha的束缚不像对Omega的那么大。 “唉。” 助理叹了口气,要是能查出来被沈意驰标记的那个Omega是谁就好了,反正肯定不是楚限,楚限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点素鸭。查出来后也算手握了一个能和楚限交涉的筹码,如果楚限真的要逼死余遥,他们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深夜的城市像被覆上了一层云,除了酒吧夜市大排档,主干道上只剩一片寂静。 沈意驰回到许久未住的公寓中,门口的地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刚刚躺下就看见楚灵泽发来的一条消息。 那是一张模糊的照片,黑乎乎的一片里只能隐约看出亮堂的一块电视屏幕,沈意驰放大了来看,才发现电视上播放的是《拯救小朋友》。 楚限……在看他的节目? 因为想他? 虽然是在被赶出家门的窘迫情况下,沈意驰还是不太要脸地轻笑出了声。 楚限则没有对着一张电子照片傻笑的功夫,余遥的话提醒了他,他只记得那晚标记他的人是他自己找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刚巧就叫来了沈意驰……? 那通通话记录的十一个数字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只不过第二天打回去时就已经变成了空号,这行的从业人员为了防止被骚扰的确会经常换号码。 时隔多年再打过去也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只有空号的盲音。 楚限都想骂自己一句异想天开,不过该调查的还是要调查,比如沈意驰那时候究竟接了多少客,业务范围有多广,除了余遥还有没有其他对他念念不忘的人。 日子连轴转起来后就过得飞快,沈意驰虽然还没重新获得进家门的权力,但楚灵泽却觉得他这个爸比一直都还在他身边——因为楚限每天都要看至少一期往年的《拯救小朋友》! 一开始楚限还躲着小泽,后来连躲都懒得躲,甚至在他写作业的时候也光明正大地坐在客厅看,楚灵泽见他对沈意驰的态度有所缓和,也开始悄悄给沈意驰打电话汇报家中情况,比如楚限今天胃口好不好、看了多长时间的《拯救小朋友》、有没有无意间提到沈意驰的名字…… 楚限其实一直都知道楚灵泽和沈意驰每天都打电话,甚至会靠在门边悄悄听着楚灵泽都和沈意驰汇报了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楚灵泽连续打了五通电话也没见沈意驰接通。 不应该吖,楚灵泽疑惑地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是爸比刚要下班的摸鱼时间,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接电脑捏……?难道爸比遇到了危险吗?! 小家伙的脑子里就爱胡思乱想,当即冲出卧室要找楚限去救爸比,躲在门外偷听的楚限差点被撞破,只得尴尬地咳了一声,装作刚好经过他的卧室门口, “爹咪、爹咪!不好了!爸比肯定出大事了!” 楚灵泽手舞足蹈地扯住楚限的衣角,“咱们快去救爸比吧!” “只是没接电话而已,看你慌的。” 楚限扯了扯楚灵泽圆乎乎的小脸蛋,刚巧左益给他打来了电话, “大表哥?你在哪儿呢?我台里要被你家老沈哥的妈妈和弟弟给闹翻天了!你就算在和他闹脾气,也来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妹妹吧!” 第49章 那我买了 “谁和他闹脾气了?” 楚限将手机拿离耳朵十公分,等左益哀嚎完了才继续讲话, “而且他家里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上次你还说他的事就是你的事呢,你怎么出尔反尔……?好表哥,不是我说,他妈妈也就是你的婆婆真不是一般般离谱,估计十分钟之内我们全台上下都会知道他气死他亲妈辜负他亲爹的光彩事迹了。” “你真以为当我婆婆不要门槛?” 电话那头吵闹不已,估计都是在看沈意驰热闹的同事,楚限嫌吵,没再理会左益的实时播报直接挂断了手机。 “爹咪,爸比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吖?” 楚灵泽焦急地抓着楚限的胳膊,“咱们真的不管爸比咩?” “我早提醒过他最近可能会被找麻烦。” 楚限走向沙发,看样子确实是没有出门的打算。楚灵泽撇了撇小嘴,只能拜托小姑见机行事帮爸比解围了咩……可小姑从来也都是唯爹咪马首是瞻…… 正垂着脑袋苦恼不已时,门口传来了钥匙碰撞的当啷声,楚灵泽抬头一看,发现爹咪竟然已经换好衣服靠在门口,正面无表情地转着钥匙。 “爹咪?去、去哪里呀?” “去看沈意驰的笑话。” 楚限平淡道,“不带你去看看的话估计你今晚连觉都睡不好。明天学校不是有定向越野吗?休息不好可不行。” “……好耶!” 楚灵泽赶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小脚丫子塞进了随便的一双鞋里,“那我们快出发叭,小泽晚上想吃小龙虾。” “不去救你爸比了?” “嘿嘿,爹咪出马,小菜一碟啦,接上爸比咱们就去吃饭饭嘛。” 楚灵泽哼着小调跳上车,“对啦爹咪,下个月考完期中考试后学校要开家长会,每个小朋友可以带两位家长呢!” “好,” 楚限点点头,“我肯定能空出时间,但你爸比不争气,能不能请假还得看他们领导眼色。” “那不是还有小姑嘛。” “左益又不能代替沈意驰去录节目…我提前告诉你爸比,让他早点和节目组协调时间。” “爹咪最棒!唔,爹咪,你是不是开得有点太快了?” “是吗?” 楚限不以为然,甚至又踩了一脚油门,十几分钟就带着楚灵泽杀到了电视台门口。 远远看见大厅门口围了一排人,楚限提前叮嘱楚灵泽道。 “一会儿不管听到他们怎么说你爸比都别放在心上。” “小泽知道,爸比是什么样的人小泽和爹咪最清楚不过了。” 楚灵泽鼓起小腮帮子紧紧拉住楚限的手,“爹咪你看,小姑在那里!” 只见左益正被一个中年妇女拽着胳膊脱不开身,旁边的保安则拦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阿姨,您别激动,您在我们台门口这样闹也不好看对不对?有什么问题您冷静下来解决,别坐我们台门口哭闹行不行?” 左益不胜其烦,这对母子一上来就嚷嚷着要找台里的负责人,她来了之后又说非要见沈意驰,不见就抱着门口的石狮子,儿子叫骂娘抹泪,整个就是一双泼皮无赖。 “你把沈意驰叫出来,我不为难你,但我今天必须要见到我儿子,” 王梦玥不依不饶,她想装作可怜,却又不愿在沈意驰面前示弱,最后就擦上了厚重的粉艳俗的妆,纹来的眉毛已经褪成红色,眼尾的细纹里卡出粉痕,年轻时勾引了沈肃的含情眉目早就被满眼的红血丝拖累得松垮疲惫,被岁月败倒的人偏偏还要不服老地喷上一道刺鼻明艳的香水,年轻甜腻的花香只显得她更加滑稽浮夸。 “这些年他对家里不闻不问就算了,现在他爸爸可是在医院里生死未卜,我们家的钱早些年都拿出来供他读书了,哪里有什么积蓄呢?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来找他借点儿钱,真的只是借一点儿,姑娘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见见他吧?” “现在是工作时间,而且我们台里闲人免进,您和我掰扯这些也没用。” 左益不停地想拂开王梦玥抓着她胳膊的手,可这妇人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地黏上了她, “你们、你们电视台怎么不尽人情不讲良心啊?孩子他爸在医院等着用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你?” “出了事怎么着也赖不到我们电视台头上来。” 左益从楚限那里听过一些这对破坏别人家庭的母子的传闻,因此对王梦玥的态度并不算好。 “喂,你这死女的别碰我妈!碰出毛病了你担得起吗你?” 沈立这次也跟着他妈妈一起来找沈意驰要钱,王梦玥擅长卖弄可怜,他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赖,想学沈意驰当年的威风不成,只染了满身痞气。 “……哈?” 左益皱了皱眉,被沈立这一嗓子喊得愣在了原地,她是被爹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后来又有楚限罩着,接触的圈子里最差的人就是陈妄那种衣冠禽兽,就算人是个渣子也会披着绅士的外衣,沈立这样的痞子她还真没见过活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太难听了点儿,还不是你和你妈在我们单位门口闹事?” “就是,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可全都录下来了,你们别找赖。” 旁边看热闹的人们一见沈立大有一副要撸起袖子朝他们左台挥拳头的架势才纷纷忍不住, “左台,要不你就让沈意驰出来解决吧,这不是他的家里人吗?晾着也不是办法。” “对啊,他们不说沈意驰爸爸在医院急救吗?说不定也是真的缺钱……” 周围七嘴八舌的人越来越多,沈立一听有人开始对沈意驰略有微词,眼睛一亮就开始添油加醋, “没错,你们不是拿着手机录像吗?那就录啊,最好发到网上去,让大家都看看我这个白眼狼哥哥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不孝子!沈意驰,你他妈有本事就出来啊?你同事们可都看着呢!你还真是克母啊你,害死你亲妈还不够,你看看我妈为了你们爷俩操了多大的心?你这女的也是,那沈意驰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和他睡过?要这么护着他?” 沈立说起话来嘴巴不干净,好在左益打心底里已经把他说的话当做在放屁,并没有被他激怒,只是心里愈发烦躁起来。楚限和她交待过,如果沈意驰家里人来闹事让她一定得把沈意驰给拦好。 这小王八蛋到底知不知道她不让沈意驰出来其实是在保护他们母子啊。 “麻烦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看你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好像也没你妈妈说得那么可怜孝顺嘛。” 左益调侃道,沈立闻言自然是暴怒,眼看着就要推开拦着他的保安去拽左益的衣领子,却被王梦玥给拦下, “立立,算了算了,” 王梦玥作势抹了把眼泪,“我知道意驰一直不喜欢我,说到底还是怪我不如他亲生妈妈能干,没法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我存折里还剩点钱,是你爷爷去世前留给你的结婚钱,拿去救意驰他爸爸吧,唉……” 王梦玥惯会装作柔软可怜惹人同情,她不要脸面,只要能博得同情怜爱比什么都强,对于Alpha而言,Omega的眼泪可是最有效的武器。 “确实,叶眉阿姨当初那么能干,留下的钱还是被你给霍霍光了,要不是你们俩,你家现在也不至于落到一个没钱看病的境地。” 王梦玥娇滴滴的抽泣声被人群中一个清亮冷淡的声音打断,她最见不得别人拿她和叶眉做比较,当即抬起眼恶狠狠地瞪向来者。 “你他妈谁啊你?” 沈立像是护在她跟前的一条恶狗,当即也虎视眈眈地看向楚限,楚限自是不理会他二人的眼神,只是自顾自问道, “门外停的那辆小宝马是你的吗?” “啊?” 沈立愣了一下,王梦玥悄悄拧了把他的胳膊,他才支支吾吾道, “不是我的,你到底是谁啊?来干什么的?” “不是你的就行,后引擎盖刚刚被我给撞裂了。” “什么?!你他妈有病吧!” 沈立一听自己车被楚限给撞坏了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当场跳脚嚷嚷着要楚限给他赔钱,“你知道我一个后引擎盖多少钱么你?赔,现在就赔,两万块钱让你走人。” 楚限闻言冷笑着和左益对视了一眼,王梦玥气得直发抖,早知道就不带上沈立来了…… “你笑什么?给我赔钱啊你!” 沈立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弯,只想着要趁此机会狠狠敲诈楚限一笔。 “没钱给你爹治病,但有钱玩宝马?” 左益耸了耸肩,“看来你们家也不像你妈妈说得那么窘迫嘛。” “你、你……你们懂个屁,车子怎么变现?而且我爸那手术费那么贵,一个车子怎么够?” 沈立慌了神,只能胡乱解释道, “现在的二手车那么难卖,不当废铁收的话根本没人愿意买!我三十万的车打五万都没有人收,你们以为、以为我不想卖车救我爸爸吗?” “那我买了。” 楚限突然开口,王梦玥和沈立俱是一愣。 第50章 支架 沈立目瞪口呆地发愣,他就是随口一说,怎么会有人买个车如此随便?而且、而且那车可是他泡妞钓鱼撑面子用的,他要这五万块钱做什么?! 王梦玥则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楚限,五万块钱说花就花,这人莫不是和沈意驰有一腿?那她的儿子可不比沈意驰差,干脆也抱上这条大腿? “一会儿就有人带你去办手续。” 楚限故意无辜地笑了笑,看得沈立浑身上下直发毛。 “我不……” “不是急着救你爸爸的命吗?” 楚限及时打断沈立的抗议,他看出王梦玥这个人极其在意其他人对他们母子的看法,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哪怕上位了终究是要又卑又亢地活得敏感, “舍不得卖?” “怎么会呢,多谢这位先生救急,” 王梦玥使劲捏了把沈立,走上前想和楚限握个手,“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等我家那位出院了一定要登门给你道谢,还不知道你是……?” “我就住在沈意驰家。” 楚限并没有要和她握手的意思,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晾着王梦玥。 “喔,那还挺方便……什么?你、你说什么?” “我靠,你和我哥住一起?你俩什么关系啊?” 沈立比王梦玥的反应还要大,楚限却始终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前些天我和沈意驰明明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给叔叔治病,那晚你们俩忙,沈意驰还在医院里照顾了一晚上,现在怎么突然又进急救室了?” 这下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不禁哗然一片,好家伙,合着这娘俩是来骗钱花的?不孝子原来是这个沈立。 “脊、脊柱连着脑子,并发症太多了,” 王梦玥擦去下巴上的冷汗,之前听说沈意驰好像和什么人同居了,怎么、怎么是这样的一尊大佛? “可能是意驰他……粗心,那天忘记交医疗费了,医院现在在催,我们也是没办法。” 王梦玥尴尬地笑了笑,还不放弃从他俩身上要钱的心眼。 “也许吧,” 楚限也不急,反倒顺着她问,“医院要多少?” “那个,大手术,你们几个孩子心细,请的最好的麻醉师,用的也是最好的药,住了这么多天,要十、十五万。” 王梦玥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H家粉色鳄鱼皮的新包她是志在必得,可惜钱都被套进股市了,好在这个楚限看起来就很有钱。 楚限闻言点点头,手上已经在给秘书发消息, “钱汇到沈意驰每个月给你们打钱的那个卡上就行对吧?” “呃,是……” 王梦玥这下只觉得如芒在背,身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和沈意驰是同事,工资水平都心知肚明,人家沈意驰每个月给他们汇钱,自己只能开个捷达,这看起来就游手好闲的沈立却心安理得地开着小宝马。 短信提示音响起,王梦玥看了一眼,只觉得眼花,这一眨眼的功夫二十万竟然已经到账了……还真叫沈意驰找了个人傻钱多的摇钱树! 被瞧不起又如何,钱到手就行了。 目的已经达成,王梦玥朝着楚限谄媚地笑了笑, “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那个……有空和意驰一起回家,阿姨给你们做饭吃,那我们就先去医院了,你们工作忙,放心忙,医院那里阿姨来照顾。” “从这里到医院有地铁,二号线直达。” 左益看这闹够了的母子俩终于有要离开的意思,连忙嫌弃地送客。 “不用不用,我们有车。” 王梦玥笑道。 “小宝马吗?不是已经卖给我哥了吗?” 左益耸了耸肩,“你二位也可以坐公交,116路转9路。” 沈立一听又要发作,被王梦玥给拦住拽出了电视台单位大院儿。 “妈!你疯了吧?我的车就那样给他了??” 沈立气急败坏道,他今晚上还要带刚认识的几个小O出去兜风呢!没车怎么兜?坐出租吗? “你自己沉不住气能怪谁,” 王梦玥叹了口气,“这楚限这么有钱,你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再说了你不是想换辆奔驰吗?回去和你爸爸撒撒娇不就行了!” “我不管,那你要分我五万块,我前几天看中了一块手表。” 沈立挽着王梦玥的胳膊,王梦玥自然是宝贝他, “行行行,买两块都行。” “不过妈你说这个沈意驰怎么那么好命?能搞到这样的极品,难不成他真的长得比我帅吗?” “怎么可能。你妈妈我比叶眉漂亮那么多,你肯定比他帅。” “哼,我看也是。” 沈立想了想又回了次头,心里还痒痒的对楚限有些念念不忘,这一回头没看见楚限的脸,却猛地发现楚限身后还一直躲着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也正在悄悄地看着他,对视的那一瞬沈立只觉得手脚发麻,但小男孩很快就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原来是个给人生过孩子的。” 沈立嘟囔了一句,一心想着刚搞到手的二十万,很快就将楚限和那小孩儿都抛在了脑后。 热闹看完后人群很快就被左益给遣散了去,原本吵闹的大厅眨眼间就只剩下左益和楚限父子二人。 “你真买那破车啊?” 左益没看懂楚限的操作,她表哥可不是个喜欢息事宁人的脾气,这不得拿着钞票扇那母子大嘴巴子? “一会儿让人拖去报废了就行。” “那你白给他们二十万?他们那种人尝到甜头就会变得特别贪心,哥你咋想的啊?” “不白给他们我怎么告他们寻衅勒索?” 楚限淡淡道, “医药费沈意驰早就交过,他们拿这钱无非是为了自己享乐,消费记录我都查得到。” “……” 左益愣了愣,转而抱住楚灵泽, “小泽,你爹咪好可怕啊!” “谁叫那些坏蛋欺负爸比!哼!小姑小姑,我爸比被你关去哪里了?” “他啊,三楼休息室,钥匙给你们,不锁起来我怕他真的会冲动。就那母子那副嘴脸,我看了都想动手!” 左益把门禁卡递给楚限,自己则上电梯回办公室去忙活,楚限拿着门禁卡,从大门口到休息室门前,一路上都若有所思。 “爹咪你怎么啦?” 楚灵泽好奇地看向他。 “等会儿就和他说是你担心他,哭着要我来找他吧。” “……耶?” 楚灵泽眨眨眼,楚限则已经刷开了门,沈意驰果然正坐在角落里看书。 “爸比——” 楚灵泽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抱住沈意驰就是一大口亲亲,沈意驰布满戾色的脸上才终于露出和缓的神色,他抬起头,楚限正抱着手靠在门边。 “谢谢……” “不用,你帮我教训楚晖,我帮你赶走沈立,交叉着来还挺好,也不需要顾忌情面。” 楚限冷冷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吗?” “有很多,” 沈意驰抱着小泽起身走到了楚限身旁, “小泽你先上楼找小姑玩好不好?我和你爹咪认真认错。” “没问题!” 楚灵泽点点头,跳下来颠颠地跑出门去上了电梯,甚至还好心地随手关上了门。 “你想怎么认错?” 楚限倒也不害怕,虽然密闭空间里Omega生来就会对Alpha的信息素感到压迫和臣服。 “都听你的,” 沈意驰没有逼他逼得很近,反倒是拿出手机给楚限发了一个PDF文件, “那几个月里点过我的人我都尽力回想起来写在这了,最大的尺度是请一个妹妹喝了一杯可乐。” 他没把楚限叫他去酒店的那一次写进去,楚限……不算客,而且楚限本人似乎非常抵触提到这件事。 “还有呢?” 楚限懒得打开文件,他自知占有欲强,哪怕沈意驰只是为了赚钱毫无感情地和别的人一起看电影逛个街他也会感到不舒服。 “我和余遥说清楚了,不会再让他纠缠我了。” “说清楚的?” “……摁在地上说的,想到他让你那么生气,没忍住下手重了些。” 沈意驰轻笑一声,和楚限站得越来越近。 “我没生气,他没哪里配我生气。” 楚限狡辩道。 “他没有当我面喊过’阿驰‘,以前他喊过一次,我听着难受就没让他这样喊。” 沈意驰知道楚限最在意的是什么,垂下头去拨开了他耳边的碎发,声音低哑, “让我回家,好不好?” “……” 楚限不由自主地瑟缩,心想这男人不去当真鸭也确实是可惜了。 “那你得扣十分。” “我自罚二十分。” 沈意驰一听楚限愿意松口,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结果自然是被楚限一巴掌捂住嘴巴推开, “我不吃你们狡猾Alpha的这一套,别以为这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不是要认错吗?拿出点诚意给我看看?” “悉听尊便。” 沈意驰笑笑,楚限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笑,现在笑,看你晚上还笑不笑得出来。 楚灵泽当晚如愿以偿吃到了沈意驰亲手给他剥的小龙虾,时隔多日爸比的指纹终于又重新被录入了门锁系统,小家伙晚上睡得格外早也格外安心。 只不过隔壁楚限房间里的沈意驰就没那么容易安心入睡了。 “项圈带一晚要是勒出印了的话,明天全台都该知道我们楚老板有特殊爱好了。” 沈意驰无奈地戳了戳楚限的胳膊,被楚限无情拨开,他可没想到伦敦那家酒店里的情趣项圈居然被楚限给带了回来。 “知道便知道了,你别乱动,连个支架都当不好吗?” 楚限冷冷瞥了他一眼,靠在床头坐在被窝里不动如山地忙活着手里的工作。 “把这个部位当支架用,你是太相信我的定力了。” 沈意驰揉了把自己额前的头发,偏偏他还拿楚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点儿定力都没有,我怎么相信你只是和人逛了逛街?” 楚限恶劣地笑了笑,动手滑了滑支在沈意驰小腹上的平板, “也别软下去,会让我觉得你很不行。” “……” 沈意驰只得受着,楚限就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一旁,他却只能闭上眼睛稳定心神,但又不能太过静心,还得靠想着楚限保持硬度,以免支不住平板电脑被楚限嫌弃。 第51章 汪 隔天清早楚限一睁眼便是沈意驰那张极易招惹桃花的脸,以前都是他醒的更早,这还是沈意驰第一次比他先起床。 “趴我床头做什么?” 楚限揉了揉眼睛,沈意驰应该是刚刮过胡子,还能闻到泡沫剂残留下来的薄荷柠檬味。 “觉得好看,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乱糟糟的有什么好看的……手机递给我。” 楚限随手捋了把头发,朝沈意驰伸出手去,想习惯性地先看看有没有半夜发来的邮件或消息,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沈意驰把手机递来,反而还被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 “昨晚上表现得还合乎你心意吗?” 沈意驰轻轻捏着楚限的手指,昨晚上楚限工作完真就躺得平平整整地入了睡,睡着就算了,还不老实地拱到他被窝里去,害得他大半夜还得悄摸声地爬起来冲凉水澡。 “嗯……” 楚限故意顿了一会儿,看他口型似乎马上就要说出“乏善可陈”四个字,不想沈意驰却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还俯身亲了亲他的指尖。 “嗯?” 沈意驰故作无辜地眨眨眼,楚限张了张口半天没出说来话,倒是有些吃他这么一套。 “满意还是不满意?” 沈意驰乘胜追击,蜻蜓点水般的吻也从指尖越落越高,翻过楚限的手去吻他正微微加速的脉搏。 “……还算满意。” 楚限拗不过他,抽回胳膊不自然地摸了摸脸畔,正想再泼点儿什么冷水免得沈意驰的尾巴翘上天去,却被他整个打横给从床上给抱了起来。 “沈意驰……!一会儿要上班的!” 湿润的雨水气味像海面上浓厚的雾气般扑面而来,涌动着不容人反抗的意味,楚限有些慌了神,沈意驰今早上黏糊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万一昨晚上玩得太过了让这Alpha决心不再放过他,恐怕他今天连卧室门都休想出去。 “知道怕了?” 沈意驰轻笑一声,把楚限抱进洗漱间,叮当哐啷的又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楚灵泽在餐厅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不放心地敲了敲楚限的房门, “爹咪?你似不似睡过了吖?” 楚灵泽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直接推门,可爹咪再不起床的话等会儿上学就该迟到了呀…… 正犹豫的时候面前的房门骤然被拉开,楚灵泽吓得往后一跳,抬头只见楚限正在系领带,身后的沈意驰虽然正在揉脑袋但看起来心情却很好。 “小泽乖,爹咪没睡过,今天送你到学校吃早饭好不好?” “好呀,” 楚灵泽点点头,“爸比知不知道小泽马上要开期中家长会了?想要爹咪和爸比一起来。” “刚正和你爹咪在说这事呢,没问题。” 沈意驰帮楚灵泽拎起书包, “拉链怎么没拉好?” “唔!今天有游泳课要带泳镜,小泽差点忘记装了!” 楚灵泽一拍脑袋,连忙跑回房间里去拿楚限早早帮他准备好的泳镜泳帽,小家伙刚走,楚限就扯过沈意驰的衣领子低声威胁他, “以后小泽在家没有睡着的时候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好。” 沈意驰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楚限想想觉得不放心,伸出小拇指要和他拉钩, “管不住自己的人是老狗。” “好。” 沈意驰哄着他勾了勾手指,拉完勾后楚限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又被他揽到怀里捏了把后腰,正巧楚灵泽从房间里出来,要不是沈意驰动作快,恐怕就要被抓个正着。 “你……” “汪。” 沈意驰凑到楚限耳畔轻笑了一声,楚限对他这种令人发指的耍无赖行为束手无策,只能趁楚灵泽看不见的时候反捏回去泄恨。 送楚灵泽上学的路上小家伙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一连好多天没见着爸比,他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那天那个找来家里的哥哥还说要当小泽的妈咪,小泽才不要!那个哥哥是爸比的朋友吗?小泽不喜欢他。” 楚灵泽还不知道沈意驰已经把人摁在了地上,他想着爹咪肯定不好意思说介怀,怕此人成为爹咪和爸比之间的芥蒂,便替楚限将不喜欢说出了口。 “他还说过这种话?” 沈意驰皱了皱眉,楚限扫了他一眼,提醒他道, “牛皮糖一样的东西厌而远之是最好的,别给自己再找麻烦。” “爸比也讨厌他吗?” 楚灵泽不放心地确认道,沈意驰拉着他的小手向他保证道, “爸比心里只有你爹咪的位置,小泽放心好不好?” “嘿嘿,小泽放心捏。” “那小泽的爹咪呢?心里都有谁?” 沈意驰顺势看向楚限,楚限目不斜视地冷冷回答道, “小泽排在你前面。” “看来爸比你要加油喔,” 楚灵泽装作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沈意驰的肩膀,“那我去学校啦,爹咪再见,爸比再见!” “上游泳课的时候注意安全,下水前做好拉伸。” 沈意驰叮嘱道,两个人坐在车上一直目送着楚灵泽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进了校门才又启动车子赶在早高峰之前驶入主车道。 “在前面地铁站把我放下就行,今天要去录个外景。” 为了能两个人一起送楚灵泽上学,沈意驰很久没有自己开过车了,刚好楚限去公司也顺路,没回都把他丢在电视台附近的路口,他走个七八分钟就能到。 “去哪儿录?” “桂潭公园。” 楚限闻声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我送你过去。” “你不顺路,我坐地铁方便,” 沈意驰顿了顿,“今晚节目组要聚餐,我不回家吃饭。” “行。” “冰箱里有给你冻的茉莉茶,你晚上加班时记得泡着喝。” “茉莉茶?” 楚限不解道,“不会是速溶茶包吧?你觉得我会喝那种东西吗?” “用阳台上那几株茉莉的花苞做的,你不是说这几天上火吗,别的香味怕你不喜欢闻。” “知道讨好我了?” 楚限抿了抿唇,“聚完餐早点回家,别忘了给小泽检查数学作业。” “是小泽盼着我早点回去,还是你想我?” “不想回就别回。” 楚限将沈意驰赶下车去,等他到了公司,老远就看见大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等着他的沈立。 沈立也远远的就看见了楚限,他正想冲上去质问这狡诈可恶的Omega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他妈妈会收到法院的传讯,可一想到王梦玥被警察请去喝茶前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对付楚限必须学会服软,他才捏了捏拳头,走到楚限面前忍着怒气问道, “楚先生,什么叫做敲诈勒索?我可没有威胁过你要你给钱。” “一个HERMES,两块Vacheron Constantin,这就是你们说的医疗费?” 楚限挑了挑眉, “我告你们告得有理有据,你有时间来找我理论,不如想办法去给你妈找个辩护律师。” “你、你故意的!明明是你主动要给我妈转钱的!” “是故意的又如何?” 楚限招了招手,大厅里待命的三四个保安已经围上来抓住了沈立,楚限不再理会他的喊骂声,让保安直接把他扔到了街对面去。 这母子俩一个心思深重一个泼皮无赖,没了王梦玥在背后支招的沈立不过是一个只会横冲直撞的蠢货,想要彻查当年叶眉的死,还得从沈立身上找破绽。 楚限揉了揉脖子,当年毁掉了沈意驰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52章 猫猫狗狗 “楚总。” 一早便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楚限的律师见他出了电梯连忙迎上来,小律师是寒门苦读出来的,早些年因为没有门路背景而混得艰难,只能打打公益性质的苦官司,后来得了楚限赏识被雇佣进法务部,这些年来帮公司打了许多官司,深得楚限信赖。 “刘聪?怎么来这么早。” 楚限和他合作久了相处起来也就没摆架子,挥了挥手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这不是急着和您汇报下王梦玥的事吗?我把材料都整理出来了,您给她转的那二十万当天就被她花干净了,这判下来三年起步,您要是想,我就努努力,关她个五六年也不是问题。” 刘聪熟练地用楚限摆在办公室里的咖啡机给自己打了杯烫呼呼的苦咖啡,正想问楚限要不要也来一杯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他这位红茶只喝正山小种咖啡只喝BlackLvory的楚老板居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保温杯。 “怎么了?” 楚限挑挑眉,疑惑地看着刘聪张大嘴巴的惊奇表情。 “您最近……身体不好?这喝的是药?” “茉莉花茶罢了。” 楚限抿了两口后便拧上了杯盖子,甜味太甚茶味太淡,要不是看在这是沈意驰偷偷冲泡好了放他车上的他才懒得喝。 “三年五年都无所谓,你告诉她,想私了也可以,只要她们一家三口别去骚扰沈意驰,这事我可以不再计较。” “那您那二十万就算白砸了?” “私了的意思是他们把钱还上才算作罢,依王梦玥的消费记录让她卖卖凑凑也不是还不上。比起这个,十年前叶眉的案子你了解清楚了吗?” “要说不清楚吧,那案宗上就那么点儿记载,要说清楚吧,如果事实是您说的那样,现在咱们手里的证据实在是不够。” 刘聪向楚限解释道,“没有关键性证据,法律不会只认沈意驰先生的证词,最重要的是他当年在结案前并没有提出过异议,说白了,现在除非有直接证明沈肃杀人的证据,申请重审才有可能实现。” “这么多年过去,这种东西要有的话当年早就被找出来了,” 楚限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又拧开保温杯抿了一口花茶,沈意驰家在的那个小区那半个月正好遇到电路监修部门监控失灵,沈肃动手前是做过细致调查和准备的, “如果沈肃或者王梦玥、沈立他们有谁亲口承认了呢?”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但也是最不可能的,蓄意杀人的大罪他们怎么可能承认,那对儿夫妻贼的要死,而沈立又不一定清楚他们俩的勾当。” 刘聪顿了顿, “楚总,您要是实在嫌这茶难喝就别喝了呗,您这眉头皱得我害怕。” “我问你,你夫人要是给你做了一顿晚餐等你回家,你敢不吃吗?” 楚限边说边蹙眉又品了一口,心想回去一定要告诉沈意驰下次宁可多兑水也别放这么多花苞。 “……得,我懂了,” 刘聪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沈先生私底下是这样贤惠的人。” “你们会有机会聊聊的,当年的事是他亲生经历,他记得总比我转述得要清楚,叶眉这事我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虽然艰难,但只要沈肃做过就总会留下破绽,不管是存在于现实还是存在于他心里。” 刘聪仰头把杯里的咖啡喝完,楚限不喜欢放糖,办公室里半块方糖也找不到,苦得他直喳舌头,琢磨了一会儿后干脆把杯子伸到楚限面前: “楚总,难喝的话给我分点儿呗,我正嫌嘴里苦。” “什么好茶我这儿没有?你犯得着和我抢几个茉莉花苞?” 楚限自然是不给,“没事儿你就去忙自己的吧,我就不留你了。” 刘聪酸溜溜地撇了撇嘴,笑话楚限道, “您自己又不爱喝,还舍不得分给别人喝。” “有这嘴皮子功夫不如省着到法庭上用。” 楚限白了他一眼,将他礼貌地赶出了办公室,顺便起身往沈意驰给他准备的那保温杯里又加了大半杯热水。 Viana总部大楼矗立在大学城周边,周围都是互联网企业,写字楼盖得又密又高,许多大楼就算站在楼顶也只能看见一片片透蓝玻璃构筑成的钢铁森林,只有站在他们Viana楼上才能因为楚限买下了楼外的一片地皮建成了低空花园而看得见远处的江景。 花园面积大,里头种的花草树木也茂盛不已,沈立连续好几天藏在里头观察楚限上下班也没被人发现,他将这些天偷拍到的楚限的照片发给了那个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号码后,那挂断了他无数次的号码才终于给出了一点耐心。 “喂?咳咳,是陈、陈妄少爷吗?” 沈立的声音有些发虚,生怕陈妄一个不耐烦就把他的电话给挂了,现在想要报复楚限,他只有依靠陈妄。 “你哪位?” “我是……楚限的小叔子,我……” “哦?我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是单身了?” 陈妄冷笑了一声,看样子似乎认定沈立是个骗子,但提到楚限的伴侣他还是多留了几分兴致,便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 沈立怕他随时会挂断,赶忙抢口回答, “我叫沈立!” “……” 陈妄沉默了几秒钟,沈这个姓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以及那个明明一无所有却处处压他一头的可恶Alpha。 “陈、陈先生?你还听着吗?” “你哥哥叫沈意驰?” 陈妄直白地问道,当年他也不是没去了解过那个沈意驰,只记得他家里是一团乱麻,原来是有个心里不向着他的弟弟? “没错,没错,” 沈立点头如捣蒜,“我哥忘恩负义,为了报复我和我妈勾搭上了楚限,我也是被逼不得已,陈先生你难道不想让那楚限重新成为你的东西吗?” “口气不小,但我凭什么相信你?你除了偷拍几张照片还有什么能对付楚限的筹码?” “我……” 沈立被陈妄噎得哑口无言,陈妄嗤笑道, “我不会拉黑你,等你有底牌了再来找我,到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高抬贵手和你合作。” “陈、陈先生……陈妄……!” 沈立没能留住陈妄,嘟嘟嘟的盲音激起他无处发泄的怒气,他咬牙切齿地将手机狠狠摔入花坛边儿的软泥里。 底牌底牌,他之前和这个楚限素不相识,他能有什么底牌?!什么陈家公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沈意驰也是真有本事,能和楚限勾搭到一起去,他到底是靠什么混的? 沈立咬着后槽牙细细回想着和楚限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突然想到了当时楚限带着的那个小孩儿,那个盯着他盯了许久的小男孩,看着应该有四五岁吧…… 沈立蓦地咧嘴一笑,捡起泥里的手机拍了拍灰,搞不好他还真能找到拿捏楚限的把柄。 反复被他碾在心里咒骂的楚限动作幅度极小地打了个喷嚏,坐在前头开车的秘书听了心里还是一惊,颤巍巍地问道, “需要给您把空调温度打高些吗?” “不用,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五分钟内把我送到橙悦南门口。” 楚限冷冷道。 中午他和几个董事一起吃饭沾了点酒,这会儿只能让秘书代驾,谁知刚好赶上晚高峰,可距离小泽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咱、咱这车也不带翅膀,您别着急。过了这个红绿灯口就好走了。” 秘书吓了一身汗出来,因为楚限现在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而与此同时脸色和楚限一样难看的,还有站在教室门口眼巴巴等着爹咪的楚灵泽。 “呜,爸比,你说爹咪会不会因为工作来不了了?” 楚灵泽紧紧拽着沈意驰的袖子,担心地踮起脚不住地往楼下张望。 “爹咪正在赶来的路上,因为堵车可能要迟到一会儿,” 沈意驰安抚性地揉了把他的小脑袋,同时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小泽向来懂事,这一次怎么会这么焦急地想要他和楚限都出席家长会? “小泽,你悄悄告诉爸比,学校里有没有谁说了你什么?” “没有,” 楚灵泽嘟起嘴,“小泽只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感觉,以前都只有爹咪一个人来给小泽开家长会。” “那我们先进去给爹咪抢一个小板凳好不好?免得一会儿他来了没地方坐。” “唔,那好叭。” 楚灵泽点点头,拉着沈意驰正要进教室,突然就被几个同学给拦住了去路。 “哇!楚灵泽你爸爸是《拯救小朋友》里的大哥哥诶!” “楚灵泽你可不可以让你爸爸给我签个名呀!!大哥哥大哥哥,你的节目我每一期都看哦!我妈妈都陪着我一起看,她是你的超级粉丝!” 楚灵泽突然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了小朋友当中,有些害羞地看向沈意驰,沈意驰难得很有耐心地讲起了职业道德,接过一个小女孩儿递来的水彩笔开始给围过来的小朋友们签卡通画。 “看您在电视上那么年轻,我还以为您未婚呢,” 被女儿拉来要签名的一个Omega为了避免尴尬主动和沈意驰聊了起来, “不过我记得您姓沈,您家孩子怎么不和您姓?” “我又没有玉玺要传给他。” 沈意驰冷冷回答,面前的Omega却不依不饶追问道, “我想起来了,我们班上有个孩子不是爸爸亲生的,想来就是您家吧?真让人意外,您这么优秀居然会愿意替别人养孩子。” “看人的,如果是你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沈意驰不礼貌地轻笑了一声,给这位Omega的孩子递来要签名的作业本上画了个小王八。 “爸比爸比,你不是一直都画的小兔子吗?刚刚为啥画了个小乌龟?” 楚灵泽没听见两个大人的对话,沈意驰笑而不语,领着他进了教室到座位上坐下,刚好班主任和各个任课老师按时到齐,家长会准点开始。 “你爹咪已经到校门口了,一会儿就来。” 沈意驰小声安慰楚灵泽道,楚灵泽闻声砸了砸小脑袋,正巧讲台上的语文老师也点了声他的名字,吓得沈意驰一怔——他可没有开家长会的经验,还以为自家孩子要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如果等会儿老师说得太过分了怎么办?打老师好像不太好吧……? “我们班的楚灵泽同学在本学期的写作大赛上得了一等奖,一年级可没有几个小朋友得过这个奖,咱们来一起欣赏欣赏楚灵泽小朋友的这篇周记,题目叫做《我们家》。” 在语文老师的带动下,班上响起了一阵掌声,楚灵泽习以为常地腼腆笑着,沈意驰则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是要表扬他家小泽,吓他一跳。 周记不长,老师没几分钟就念到到结尾,楚灵泽不愧是从小就跟着楚限看书长见识,笔触的确流畅,又保有小孩儿才有的天真,短短的一篇周记多次让教室里的各位家长忍俊不禁,只觉温馨,纷纷朝沈意驰投来目光,想看看周记里描绘的那么一个温情家庭到底如何。 “相爱的人就像小猫小狗,总爱随时随地都窝在一起,我的爹咪和爸比就是如此……” 老师念到这句话时稍微停顿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少儿不宜,但字字却又童真温馨,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正要继续往下念时,教室门突然被人叩响,只见楚限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我是楚灵泽的家长,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 楚限敏锐地察觉到满满一教室的小孩儿和家长听到他说他是“楚灵泽的家长”时表情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怎么变得……格外慈祥? “是小泽家的猫猫爹咪!” 楚灵泽的同桌小宇小声念叨了一句,楚限一时没听明白,一头雾水地坐在了沈意驰旁边,低声问他道, “现在是什么环节?” “正在表彰我们小泽的优秀作文。” 楚限习惯性地靠沈意驰靠得很近,沈意驰似乎也故意贴着他的耳朵回答,周围人看了不免忍笑,看来楚灵泽小朋友这篇周记写得确实十分纪实了。 第53章 盖戳 “我们小泽被老师表扬是家常便饭。” 楚限并不知道老师表扬楚灵泽时还连带着讴歌了一番他与沈意驰之间的“爱情”,那枚“模范家庭”的奖章卡送到他们手上时他还觉得有些震惊——毕竟他们一家三口不仅是拼装的,还在入学时把人家学校给闹了个天翻地覆。 “小泽想要什么奖励?” 楚限问道,算了算也有很久没带着小泽花大钱了。 “唔,小泽这周六想和爸比一起去电视台录节目!” 楚灵泽眼巴巴地看向沈意驰,沈意驰因为工作原因经常要在周六加班录制,以前都是楚限带着他过周六。 “这有什么问题,就是你不能睡懒觉了。” 沈意驰揉揉他的小脑袋,他自己都想不通他那档节目到底有什么意思,怎么能这么受小朋友们的喜欢。 “爹咪说过,早睡早起身体才好,小泽不怕早起哒。” “刚好周六你带一天孩子,我明天要出差,下周一回家。” 楚限看了眼日历,朝即将发黏气的小泽补充道,“这次在国内,没有时差,你想爹咪的话每晚都可以打视频。” “唔,那好叭。” 楚灵泽嘟起嘴,以前家里没有沈意驰的时候楚限经常出差,那时候他倒懂事不闹,后来有了沈意驰撑腰,他才开始有更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才会有的任性和朝气。 “怎么又要出差。” 小的好哄,大的却没那么好哄,沈意驰仗着他们坐在角落而刻意逼楚限逼得格外近,楚限只觉得耳朵上扑上了一层温热的雨露,惹得人发酥发麻, “我出差你还不习惯吗。你注意一点,这是公共场合,周围还全是孩子。” “今晚我帮你收拾行李。” 沈意驰说得理所应当,小泽听了都要夸他一句好爸比,只有楚限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这人收拾完行李后绝对会顺势赖上他的床。 家长会的后续环节基本就是聊一聊每个孩子的在校表现、邀请家长和孩子们一起做做小游戏,对沈意驰而言简直是专业对口,一场家长会下来,全班小朋友都对楚灵泽有这么一个爸比表示羡慕极了。 沈意驰拎着小游戏赢来的奖品跟在楚限和楚灵泽身后满载而归,楚灵泽见他玩游戏厉害,突然灵机一动, “爸比爸比,爹咪给我买的那个娃娃机里有一只棕色的小浣熊好可爱,但是小泽一直都没夹起来,爸比可以帮小泽夹吗?” “他出手你就没得玩了,难夹才有意思,你慢慢夹就是。” 楚限阻拦道,小泽平时好好吃饭、按时完成作业或者自己洗了小内裤的话他都会奖他去夹几次娃娃,要是小家伙最想要的那个玩意儿被沈意驰给夹出来了,这娃娃机对他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爹咪说得也是,” 楚灵泽点点头,转而又从小书包里拿出了两块橡皮泥似的小彩砖分别送给他们俩,楚限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块手刻的橡皮章。 “这是小泽星期三手工课上学会哒,一直放在学校忘记带回去送给爹咪和爸比,爹咪爸比的名字笔画都好复杂,小泽刻了好久呢。老师还发了印泥,以后给小泽的作业签字都可以直接盖章了!” “拿来我试试。” 楚限一时兴起,不知道从哪儿扯了张纸出来,和楚灵泽两个人趴在窗边的茶台上玩起盖章来,沈意驰做好了晚饭喊他俩去吃饭时才发现这父子俩在他的台本封皮上盖满了章。 “留个戳,免得别人不知道你家里有人了。” 楚限义正言辞道,甚至当着沈意驰的面又从楚灵泽的贴画本上撕下了一张镭射小猫戳了上去。 “在我身上留都行。” 沈意驰轻笑道,楚限自然是白他一眼睛,用眼色警告他不许在小泽面前说些危险词。 “怎么在爸比身上留戳呀?” 楚灵泽天真又好奇地问道,楚限干脆又撕了张贴画下来贴在了沈意驰脸上, “就像这样。走,和爹咪去洗手手,刚刚玩了半天印泥,洗干净手手了才能吃饭。” “小泽也要给爸比留个戳戳,嘿嘿。” 被楚限拉走前,楚灵泽也赶忙往沈意驰的手背上贴了个小贴画,沈意驰由着他们贴,还帮他俩把茶台上的橡皮章收了起来,依楚限那个乱放乱扔的性子,过几天找不到楚灵泽送他的这份小礼物时肯定又会着急。 晚饭后楚灵泽被沈意驰买给他的一套立体书吸引了注意力,早早地就回到自己房间里开始看书拼图,沈意驰也借着收拾行李的由头将楚限抓进了卧室里去,他平日里多让着楚限,但真要强硬的时候楚限定然是拗不过他这个一拳能打死两三个余遥的Alpha的。 临近拂晓时,楚限咬着他的肩膀求饶道, “太多次了……沈意驰,我等会儿还要赶飞机……” “你要走那么多天,我按照一天一次不算过分吧?” 沈意驰使坏似的加重了力度, “等会儿我送你去机场,我抱你去车上,你可以一直睡着。” “你……一晚上不睡、疲劳驾驶……你的车我才、唔、不敢坐……” “你好像太低估Alpha的体力了。” 沈意驰在他耳畔低笑,最终还是怕楚限吃不消,放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安心睡了两三个小时。 闹钟响起的时候楚限难耐地蹙了蹙眉,艰难地坐起身来,好在这次出差只是去分部视察,不用见什么重要的人,不然按沈意驰这么乱来,他到时候肯定没办法集中精力。 “醒了?抱你去洗漱?” 沈意驰看楚限困得睁不开眼睛,便帮他穿上衣服,连带着打领带系领针,楚限看他做得不错,便也没有阻拦,秋天他眼睛容易干涩,能多闭一会儿是一会儿。 “十二点半飞机落地?” “嗯。” “今天去了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明天才开始视察……你还好意思问么?” “昨晚上都没让你怎么动,不信你等会儿下床走走,肯定腰不酸腿不疼。”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夸夸你?” 楚限冷笑一声,清醒得差不多了,便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查看消息,两秒钟后沈意驰那里响起了叮咚的一声提示音,一看竟然是楚限给他转了一笔巨款。 “活儿不错,给你的小费。” 楚限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沈意驰不禁又想到他们在酒店的那第一次,隔天一早楚限就落荒而逃,也像现在这样给他留了一笔巨款。 “怕我照顾不好小泽?” “你的工资水平我还不清楚?他们马上要订冬季校服,反正钱多不压身,你拿着便是。” 楚限伸了个懒腰,司机的电话已经打来, “你在家陪小泽吧,有车送我去机场,刚好我在路上还和他们商量下行程。” “到了记得给我……给小泽打个电话。” “嗯,你等会儿记得把安全套单独打包扔掉,楚灵泽这几天在学垃圾分类,学校要求他们做好家庭的垃圾处理,我怕他……” “放心吧。” 沈意驰帮楚限拖着行李将他送上停在花园门口的SUV,楚限总觉得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瞒着自己,但也没来得及细问。 直到他抵达了出差地,连行李都没拆草草洗了个澡后就躺上床补觉,补到一半儿的时候被沈意驰的一通电话给吵醒。 “沈意驰,你这几天是不是太放肆了?” 楚限心情极差地接通电话,昨晚上被折腾了几乎一夜,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 “在睡觉?穿裤子了吗?” 沈意驰含着笑意问道,楚限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 “一个人在房间?” 沈意驰又确认道。 “不然呢?” “房间里有镜子吗?” “废话。你问这些做什么?” “昨晚给你也留了个戳,你朝着镜子找找看?” “……” 楚限这下又彻底清醒了,他刚刚洗澡的时候困得要死,根本没注意身上有什么东西,沈意驰说的是吻痕吗……? 披着件衬衣站在穿衣镜前看了许久,楚限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沈意驰,你耍我呢?” “转过身看看。” 沈意驰轻笑道,楚限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转过身背对着镜子,可除了腿上还有几道捏痕外也并无不妥之处。 正要质问沈意驰时,电话那头却先开了口, “还穿着内裤?” “你最好向我保证你给我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小泽没在旁边听你这些污言秽语。” “他这会儿在午睡。” “……” 楚限叹了口气,对于沈意驰的恶劣脾性他也不算不清楚,拒绝沈意驰发来的视频请求、又检查了好几遍窗帘已经拉好、房间内没有针孔摄像头后,楚限才咬着唇对着镜子缓缓垮下内裤的边缘。 映入眼帘的画面比吻痕还要恶劣,只见“沈意驰”三个大字正工工整整地被盖在楚限的屁股上。 “……沈意驰,你儿子送给你的手工课作业是让你用来当情趣玩具的吗?” “学你的,印个记号而已,你要不要看看我的?” “不要。” 楚限在沈意驰说出什么更加肆无忌惮的撩拨之前挂断了电话,印泥难洗,恐怕接下来的好几天他身上都要印着沈意驰的名字…… 想到这里,楚限不禁连灌了三杯冰水。 第54章 邪念 “楚总,楚总您在休息吗?” 专秘带着酒店里负责派送下午茶的服务生敲响了楚限所在套房的房门,片刻后穿戴整齐的楚限便给他们开了门,整个人收拾得利落妥帖,难以想象他十分钟前还扑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先生您好,这是我们酒店的特供:葡萄煎茶糕和云纱藕粉,另外应您的口味为您准备了一壶星村小种。” 服务生忙着把推车上的茶点往楚限面前摆,嘴里还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每一款点心,楚限不感兴趣,挥了挥手让他放下东西赶快走人。 “呃,先生您一定要尝尝这道雪梨豆腐,全国只有我们酒店有这道名点,您……” “行了行了,会和你们经理表扬你的,楚总时间宝贵,不劳你一一介绍了,你快出去吧。” 专秘心道这又是个没眼色的,连赶带轰地将这小服务生请出了套房。 “楚总,后面几天的行程细则我拟好了,明晚分部总经理想请您一聚,一早就让人送了菜单过来,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 “先放那儿吧,” 楚限看着桌上那壶香气四溢的红茶,淡淡问道, “你和酒店打过招呼吗?” “什么?” 专秘有些发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楚限在说什么。 “星村小种,” 楚限顿了顿,“他们从哪儿得知我的喜好的?” “以前在他们家吃过饭,可能是哪个经理有心记录下来了,现在贵宾的信息偏好都会在他们酒店内网里共享,您是他们迫不及待想讨好的贵客,他们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专秘对这样的事情感到习以为常,现在信息系统太过发达,人的习惯爱好早就不成秘密,况且酒店可以据此给他们提供更对口的服务,倒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是么。” 楚限悄悄撇了撇嘴,将星村小种晾在一边,拿出沈意驰给他准备的保温杯倒了一小杯粗糙手工茉莉花茶出来喝。 “上次您要营销部门重新甄选的多媒体平台代言人已经选好了,预计下周正式宣告合作,只不过余遥工作室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 专秘看了眼楚限的脸色,确认他没有不快后才继续道, “那边执意要和您沟通,我听意思觉得他们并非空手而来,您看要不要给他们回个电话?” “这是被我拉黑之后转去骚扰你了?” 楚限冷笑一声,“回一个吧,早点让他们死了这条心。我和营销部说过多少次,做推广也要爱惜羽毛,要找和公司形象匹配的宣传单位,又不是不给他们公关经费,现在倒好,沾上这个余遥凭空给我找麻烦。” “那我就帮您回拨过去了。” 专秘拨通电话后递给了楚限,自觉地往外退了两步,那边接通得很快,只不过让楚限感到意外的是,电话那头说话的居然是余遥本人。 这小屁孩能懂什么业务。 “好哥哥,你总算愿意接我电话了,” 余遥还是一副自来熟的口吻,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许兴奋,也不再带有当初的敌意和质疑,只不过这雀跃的声音在楚限耳朵里显得格外聒噪, “你早该告诉我你被标记的事情,搞得我还以为你们都是玩玩凑凑过家家的呢。你们这样的缘分实在是太罗曼蒂克了,谁能想到你当初喊个鸭就能……” “嘟…嘟…嘟…” “喂?啊?好哥哥?” 余遥抱着被楚限径直挂断的电话呆愣了许久,扭过头委屈巴巴地看向他的助理姐姐,助理叹了口气,直白道, “我认为祖宗你说话该少绕些弯子,你这话谁听了不觉得你是去找茬的?” “可我一想到沈意驰和好哥哥的经历就觉得浪漫得不可思议嘛!什么叫缘分?这才叫缘分!” 余遥兴奋不已,助理听了只能认他这孩子心性, “你应该和人家好好道个歉,争取以后的合作机会,而不是像一个磕疯了的神经病一样去打电话骚扰人家。” “NoNoNo,姐姐你不懂爱情,不过你说他们标记了对方之后为什么又分开了那么久?而且沈意驰居然让好哥哥一个人带了那么久的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余遥愤愤不平,他这位神通广大的助理姐姐花了许多天,用尽了人脉陪尽了笑脸才帮他查清楚了沈意驰这些年来的活动轨迹,理清楚一看,合着人高中的时候就和这位楚限两情相悦,只不过大学分开,后来又互相标记,到现在直接同居,一气呵成。 原只想让余遥彻底对沈意驰死心,没想到这倒霉孩子了解清楚后确实是不再男神男神宝贝宝贝的念叨了,倒开始幻想人家两个的爱情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别坐这儿傻呆呆乐呵了,赶快拾掇拾掇,有款游戏想签你,没了Viana这个摇钱树我们总得再找别的饭碗吧?” 助理收走余遥的手机,催他去敷面膜做发型。 而不知余遥的真实意图,以为他是想拿自己叫过鸭来威胁自己的楚限则彻底把这倒霉孩子及其经济公司名下的其他网络红人一起打入了黑名单。 “明晚上菜单上的那道蛇肉划掉,还有这下午茶的点心做得不错,让他们再做一份空运到家里给楚灵泽吃。” 楚限揉了揉眉心,把专秘安排出去忙活。当初是他一时冲动叫了次鸭,还就那么被人给标记了,这事他一直都不敢和沈意驰多提,他知道沈意驰不可能不介意,要是余遥真的把这事告诉了沈意驰…… 楚限突然一怔,沈意驰他也是做过这行的,有没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那晚让他点到的就是沈意驰? 翻出聊天记录里沈意驰当初为了哄他罗列的那份工作记录,楚限少有地有几分急切地一目十行地往下读着…… 他是六月初被标记的,而沈意驰最后一次工作停留在五月中旬。 陪一个Omega姑娘逛了两小时的夜市。 “……” 楚限自嘲地叹了口气,连余遥都知道沈意驰当时拒绝过度接触,连挽个手都不同意,怎么可能接陪睡的业务。 他去想那天叫到的人是沈意驰就已经算是大胆猜测,自然就无从得知当时沈意驰原本已经准备金盆洗手,认出了电话里头他的声音后才又破例去酒店找到了他。 而标记对于Alpha的束缚力又格外微不足道,以至于沈意驰并没有注意到,那一夜过后他开始排斥其他Omega的信息素并非是单纯的心理作用。 楚限心烦的时候就会去想楚灵泽,他看酒店专供的这些点心苍云点翠,灵动精致,把糕点做成了沾露的莲蓬、漏气的月亮,想来小家伙肯定会特别喜欢。 负责派送下午茶的服务生被专秘从楚限房间赶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去送下一套,而是左顾右盼地推着空车上了电梯,摁响了另一间套房的门铃。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服务生被猛地拽了进去, “你看清楚了?确定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吧?” 楚晖压低声音拿着手机质问服务生道,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他从楚家全家福里截下来的楚限,他在前台办入住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便派服务生去确认了一番。 “没错,我看得仔细,听他们谈话他确实就是Viana的老总,楚限。” 服务生收下楚晖塞过来的小费,将他在楚限那里的所见所闻都细细地说给了楚晖听。 “真倒霉,出来旅个游还能碰上他,” 楚晖撇嘴道,“他是来出差的?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还有他的助理。” 服务生如实道。 一直在里间泡澡的陈妄终于冷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笑问楚晖道, “你就那么怕那个沈意驰?” “我才没有怕,再说有妄哥你在我身边,我犯得着怕他们吗?” 楚晖献媚似的笑了笑,他好不容易才攀上了陈妄这条关系,只要讨好了陈妄,等楚限他爹一死,楚家家产他是势在必得。 陈妄顿了顿,忽然又问那服务生, “我让你送的茶送去了吗?” “送去了,只不过那位楚先生始终没有喝。” “难不成他口味变了?” 陈妄抿了抿唇,让楚晖把服务生打发出去,楚晖看陈妄这样似乎是对楚限很有兴趣,便急着想贬低楚限几脚, “哎,再问你个问题,” 楚晖悄悄又背着陈妄往服务生手里塞了一卷大红的钞票, “那楚先生没点什么特殊服务吧?” 服务生立刻会意,信口胡诌道, “我们是正规酒店,不提供特殊服务,只不过刚刚楚先生确实有打听过这事。” “喔,” 楚晖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你走吧,记得别让别人知道我问过你什么。” “您放心。” 服务生低了低头,揣着满满一口袋小费欣然离去。 楚晖将门一关,当即将身上浴袍的领口拉松了些,跨上浴缸沿往陈妄身上贴去, “妄哥,咱们要不不理他了,省得招晦气。” “上次你不是在他家受了委屈吗?不想让我帮你出口恶气?” “我只是不想让他毁了妄哥和我的出游心情,至少现在咱们不提他了,我可比他更懂得如何让妄哥开心。” 楚晖说着便跨进了浴缸,俯下身去讨好陈妄。 陈妄看着那张和楚限略微有几分相似的脸,猛地伸出手去将楚晖的脑袋按进了水中,楚晖的嘴巴被堵住,鼻腔又进了水,本能地开始挣扎,扑腾出片片水花。 好在陈妄这些年来玩出了经验,在楚晖窒息前将他捞出了浴缸,还装作爱惜地将人搂在了怀里, “你最好提前学会如何在窒息的边缘享受快感,希望你比你那哥哥耐玩一点儿。”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比他干净,” 楚晖喘着气靠在了陈妄肩上,“我还没被人用过呢,不像楚限,和你谈恋爱时还在外面约别人呢。” “你说什么?” 陈妄断然一怔,楚晖看他不信,便用湿漉漉的手去拿手机,将几年前他去酒店吃早茶时偶然拍到楚限从房间里仓皇逃走的照片调出来摆在了陈妄面前, “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他还在和你交往吧?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被我给抓住了,我还在酒店蹲了一会儿,后来果然有个Alpha从同一个房间出来。” “是谁?” “不知道,我躲得远看不清,看打扮像个从业人员。” 楚晖关掉手机,继续主动勾引陈妄,“我只给妄哥你玩……不知道妄哥当年是怎么对我哥哥的,不如在我身上也试试?” 陈妄笑了一声,压住了楚晖,楚晖只以为他卖力地讨好陈妄就能证明自己比楚限更好,却不知他那几张照片早已暗暗勾起了陈妄心中的邪念。 第55章 邀约 “妄哥?妄哥你怎么又在发呆?” 酒店高层的自助餐厅里,楚晖学着楚限的样子蹙起眉,朝陈妄撒起娇来,“整个晚餐你都吃得心不在焉,是下午累到了吗?” “嗯,” 陈妄弯起眼笑了笑,他当初既然能追到楚限,自然是比别人多许多本事,论哄人的功夫恐怕没几个公子哥能强过他, “你很乖。要不是最后你没力气了,我原本是不愿下床的。” “还不是妄哥你太厉害了。” 楚晖垂下头赧燃一笑,被陈妄折腾一下午,他衣服底下原本养得白净的皮肤已经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脖子上更是留下了一道难以消掉的掐痕,只能靠颈饰来遮盖,更别提后颈那处被啃得破皮出血的腺体。 在床上的陈妄简直就像是一头仅剩施虐欲的野兽,和他用来标榜自己的温柔斯文完全背道而驰。 “啊——,乖乖吃饱,晚上我们试试缚绳?” 下了床的陈妄极尽柔和宠溺,叉了块生鱼片沾好酱汁喂到了楚晖嘴里,楚晖自然是得意洋洋地吃下,还以为自己在陈妄这里能够算上一个独一无二。 “只要妄哥喜欢,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们楚家那个楚限要是能有你一半识趣就好了。” “妄哥,不是说好了不提他了嘛?” 楚晖是听着长辈们对楚限的夸奖长大的,对楚限的情绪却渐渐从羡慕扭曲成了妒忌,现在更是急着证明自己在陈妄心中比楚限更讨人怜爱。 “好,不提他,你不许再皱眉头,” 陈妄举起高脚杯碰了碰楚晖面前的香槟杯,“不过你拍的那几张照片里的他可有够狼狈的,你没有借此多挖苦他几句吗?” “他脸皮那么厚我怎么说得过他?” 楚晖撇了撇嘴,凑近了陈妄低声道,“他那天是酒后乱性,被乱七八糟的人给标记了,家里长辈们因此数落了他许久呢。”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谁标记的他?” “那当然,虽然他嘴硬说自己不在意,但你懂的啦。” 楚晖抿了口香槟,“不然我怎么说他不干净呢?搞不好不止是被标记了,染上什么病都说不清呢…妄哥,妄哥我们晚上坐游轮去看看江景怎么样?” “好啊,” 陈妄思忖片刻后舔了舔唇角,“我让Sally给你包一艘私人游艇,等会儿她就来接你,你先回公馆住着,我下周再去看你。” “……什么?” 楚晖听到“私人游艇”时还止不住地窃喜,但听到陈妄说要送他回家时则不禁瞪大了眼睛, “可是我们的二人假期才刚刚开始啊?妄哥你是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在酒店等你的……” “乖。” 陈妄没有多说,楚晖却被他这短短的一个字吓得不敢再多做挽留,只得不甘心道, “那、那我先回公馆,我等着妄哥。” “你只要肯听话,我就会一直宠着你。” 陈妄笑了一声,楚晖虽然会心甘情愿地去讨好他、祈求他,但也过于逆来顺受了些,而且和大多数Omega一样,娇气爱哭,稍微欺负两下就哭哭啼啼的,他不喜欢,但如果是楚限的话就不一样。 时隔多年他仍旧难以忘怀楚限被他掐着脖子抵在身下时眼里的那团雾气,勾得人只想去尽情破坏。 虽然当时他立马就被楚限反过来暴揍了一顿有失脸面,但这些年来尝过的滋味越多,越觉得得不到的格外骚动。 很快就有人来接楚晖离开,临走前他还依依不舍地扯了扯陈妄的袖子,不安地问道, “妄哥你……你不会是要去找楚限吧……?” “嗯?” 陈妄挑了挑眉,语气里已经凝出了不快的冷,楚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 “妄哥喜欢红色的绳子还是黑色的?喜欢什么绑法?” “只要绑在你身上就都喜欢。” 陈妄避着人拍了把楚晖的屁股,“自己先好好学,学会了我给你奖励。” “不能骗我哦。” 楚晖虽然不放心,却也不敢再多问,只得跟着Sally讪讪离去,等他走后,陈妄才喊人撤掉桌上甜得腻牙的香槟饮料,重新要了一瓶烈酒。 服务生说楚限他们订了四夜的房间,他倒也不用着急,楚限不像楚晖那么好对付,他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夜色辉明,在高层房间里能够俯视整条环绕着半座城市的湍湍江水,然而楚限却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前一晚上沈意驰要得太多,他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晚上更觉得疲惫,和楚灵泽视频了一会儿后便又窝进了被子补觉。 这次出差安排松散,甚至可以用无聊来形容,无非就是逛逛分部的技术园区、在酒桌上随意应酬应酬,他专门嘱咐了专秘第二天上午不用叫他,然而一大早上就有人来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哪位?” 楚限不耐烦地从床上爬起来,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先生您好,客房服务。” 服务生捧着一束盛放的玫瑰回答道,“还请先生开下门。” 楚限以为是专秘给他订的早餐才开了门锁,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大捧刺眼的艳红。 “这是陈先生送给您的,这里还有一封卡片,请您查收。” 服务生说着还递上了一张喷了旷野香水的邀请函。 “拿走,一片花瓣都不许留在我门口。” 楚限现在看见红玫瑰就会想到余遥那天在他家门口摆花阵的事情,语气可以用凶戾来形容,服务生还欲再说点什么,却差点被门嘭的一声给撞到鼻子。 “楚先生,邀请函也要一起扔掉吗?” “撕碎了再扔,” 楚限冷冷道,“我不需要任何客房服务,听懂了吗?” “是,很抱歉打扰您休息。” 服务生无奈,只能把花束和邀请卡原模原样地抱下楼去还到了陈妄的桌子上,陈妄对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意外,他正对着穿衣镜挑选领结,在此之前他已经洗过了一次澡,他记得楚限不喜欢香水的味道,反倒对他信息素的那股雪味格外关注。 半小时后,楚限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楚限格外不满,拉开门就准备记住这服务生的工牌号码直接投诉,却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陈妄。 陈妄,刚刚送花的陈先生。 楚限很快反应过来,心里直道晦气,朝着面前犹如开屏孔雀一般精心打扮过的陈妄不屑一顾道, “来讨打的么你?” “想和你叙叙旧罢了,” 陈妄笑笑,“昨天那壶茶香味如何?他们这里除了星村小种,黄山毛峰也很是不错,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尝尝。” “没空。” 楚限不想和他多废话一句,正要关门谢客时陈妄却灵巧地一挤,卡住了门页, “你别这么不念旧情不行吗?” “我们不熟。” 楚限加大手劲,大有要直接把陈妄的胳膊给夹废了的势头,陈妄看他恐怕真的做得出来,只得调出手机上的照片,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是谁标记了你吗?” 瞥到照片上的画面,楚限微不可见地愣了一瞬,随即眼带寒意地瞪向陈妄,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叙叙旧而已,再说我们的关系可不能用简单的一个’不熟‘来概括。” 陈妄抽出卡在门缝里的胳膊,朝楚限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第56章 雨雪 “你看你当时怎么那么不小心,都被人给拍到了。不过我已经封好了口,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当晚的情形。” 陈妄毫无破绽地笑了笑,楚限被他语气中那股浑然天成的宠溺恶心得直反胃,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之意, “你不会想说是你标记了我吧?你觉得我可能让你碰我么?” “但你也不会让其他乱七八糟的男人碰你吧,我没记错的话那晚是税务局的邓局长做的东,你酒里被人掺了药,醉得迷糊,要不是我守着,还真会让你随手点的野鸭占了便宜。楚限,你确定要和我在走廊上继续聊这件事吗?” 陈妄准备得充分,编起故事来也丝毫不含糊, “楼上有一间茶室,我已经订好了位置,要不然我们……” “进来。” 楚限让开门口的位置,他不清楚茶室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不会贸然就跟着陈妄去,更何况他对于和这个曾经被自己一脚踹翻在地又打进了医院的Alpha共处一室并不会感到害怕,大不了再给陈家赔一次医药费罢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妄抿唇,把握着分寸走进了套房里的会客厅,很识眼色地坐在了靠近窗边的沙发上,和楚限相处必须很注意分寸感,他不确定楚限吃不吃软,但能肯定的是,来硬的只能换来一顿毒打。 楚限只给自己倒了杯茶,并没有要接待陈妄的意思, “照片谁拍的?” “楚晖,” 陈妄非常自来熟地拿起了桌上的橘子扒开来吃,楚限面上虽然保持着一贯的从容淡漠,但既然没有立刻赶他走,想必是真的不知道当初标记自己的到底是谁。 “我听说他拿这件事挖苦过你,说你是被野男人糟蹋过的,我可不想被他说成是野男人,就帮你教训教训了他。” “陈妄,我可没觉得你比随便一个野男人好,” 楚限冷冷一笑, “几张照片而已,什么都不能证明。” “W酒店,1502房间,” 陈妄将从楚晖嘴里问出的信息充分利用起来,仗着楚限因为宿醉记忆模糊而更加肆无忌惮, “你那天穿的灰西装,系的Chanel蓝金领带,那条领带还是我亲手帮你解开的,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回忆一下内衣的颜色。” “……” 楚限越听越想犯恶心,而更让他头疼的是他当真没有办法排除标记他的人是陈妄的这种一可能性。 他对于那晚上的记忆只停留在那通一时冲动拨出去叫鸭的电话,而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因为难以接受自己就这么被睡了的事实,连挡住身旁人模样的被子都没拨开便留了钱跑路,一路直奔医院去做HIV检测,没染上性病已经是谢天谢地,等回过神来再想找人时已经是为时已晚。 “如果真的是你,以你的品行早就该逼着我和你订婚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再来和我坦白?” “我说你醉得迷糊你还不信,” 陈妄吃完一个橘子后又扒开第二个,掰成两半儿要递给楚限一半儿,楚限接过后径直把橘子丢进了垃圾桶,陈妄倒也不恼,反正楚限就是这么个臭脾气。 “当时我们刚分手不久,陈楚两家闹得那么不愉快,你不想和我发展出床友以外的关系,我也没办法逼你,而最近我才听说你的日子并不好过。” 楚限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茶杯里被开水烫开了的苦叶,陈妄见状便继续道, “为上橙悦花了不少心思吧?小学尚且如此,以后中学大学要怎么办?我知道你拉不下脸,但我既然标记了你也就确实该负起责任……当年我们分手说白了只是因为床事不和,我可以为你克制一些,就像我标记你的那一晚一样。” “和你分手纯粹是因为你是个烂人,” 楚限纠正他道,“最开始答应和你在一起也纯粹是因为我以为你不是个烂人。”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家小孩儿都那么大了,你该比我更现实才是,他需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能给他提供足够多对其他人而言不公平的资源的父亲,而不是一个空有副皮囊的酒吧酒保……哦,差点忘了,沈意驰现在不是个酒保了,在电视台打工是吧?” “我有时候真希望你的自知之明能像你的自满自信一样到位,陈妄,你不会真觉得只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就会相信是你标记了我吧。” 楚限自陈妄进屋就一直在竭尽所能地回想更多那一晚的细节,然而他能想起的只有环绕在鼻息间的那股清馥的尘水味道,像是从层云中泄下的雪雾,记忆太过朦胧,以至于他无法分辨那味道到底是雪还是雨。 “你还真是喜欢那个沈意驰啊,我还没损他几句你就这么着急?真是稀奇…你不肯接受被我标记的事实我也没办法,” 陈妄耸了耸肩,狡猾地说出他来此处的真实目的:“不过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再来一次,或许你就会回想起当晚的感觉。” 楚限生理性觉得反胃,当着陈妄的面将茶杯里的陈茶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 “我不在乎到底是不是你,就算你真的睡过我我也无所谓,你听懂了吗?没听懂也无所谓,你只要明确一件事就好,我从始至终都没看上过你,以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 陈妄听罢只是无赖地咧嘴笑了起来,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楚限,你嘴再硬也硬不过那被打进腺体里的记号,仗着年轻你以为自己不会受标记的影响。” 强势野蛮的信息素如鹅毛大雪般朝楚限涌去,想要强制性地将他裹挟进凛冬的漩涡,陈妄这是想要人为激起他的发情期,然而还没等他释放出足够多的信息素,整个人就被楚限从沙发上直拎起来按在了茶几上。 “楚限你放开我——!” 陈妄的胳膊被反锁在身后,疼得他龇牙咧嘴,楚限却置若罔闻,甚至一脚又踹向他的膝窝将他踹跪在地上。 看来沈意驰教他的这几招还是挺有用的。 “再骚扰我我就砸烂你的后脖子。” 楚限说着已经抄起了茶几上那个有棱有角的水晶烟灰缸抵在了陈妄脖子上,陈妄奋力挣扎,咬牙切齿地威胁楚限道, “你就不怕我跟橙悦举报你们?橙悦校长还得看我爹脸色!你不想要楚灵泽没学上就识趣点儿给我松开。” “还真不怕,” 楚限冷冷道,“你最多算服务过我的鸭,沈意驰是楚灵泽名正言顺的爸爸,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能来威胁我?” “你是不怕,难道你儿子也不怕么?你以为沈意驰是个称职的爹吗?来路不明的野种这几个字都快传遍橙悦了,你儿子这辈子注定都要活在别人的议论和鄙夷里……唔!” 陈妄被楚限一胳膊肘重重拐在茶几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正巧专秘过来叫楚限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赶行程,一开门就看见自家老板将一个看起来像个花孔雀一样的男人给摁在桌上,本着对楚限的忠心,他二话不说就跑上前去帮楚限把陈妄给制服在了地上。 “楚总,这是什么情况?要我报警吗?哎这不是那个谁……!” 专秘认出被自己?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个,而是陈市长的宝贝儿子时有一瞬失语,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向楚限。 楚限站在一旁不急不缓地擦着手,淡淡吩咐道, “赶出去便是。我不想再让他找到我的住处,还有那帮他送花的服务生,要是收过他的钱以后就不用再到任何服务业上班了。” “是,我马上重新订酒店,唔……您没事吧?” 专秘非常自觉地装作聋子忽略陈妄嘴里的污言秽语,将他礼貌地赶出客房后又忙着进屋来看楚限,他进屋时就感受到了房间里那股目的不纯的信息素,楚限可是个Omega,万一受到影响可就麻烦了。 “没事,我十分钟后下楼,你先去准备。” 楚限揉了揉后颈,短暂的刺痛后腺体处便安分了下来,沈意驰他都受得住,陈妄这点儿水平倒不足以激起他的反应。 他让专秘把装着陈妄扒下来的橘子皮的垃圾袋一起带走,洗了把脸后立刻给沈意驰打了一通电话。 陈妄的话让他心生急躁,什么叫“来路不明的野种”……?楚灵泽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标记关系而遭到了同学的排挤和为难? “喂?” 沈意驰的声音通过电话响起,楚限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也随之缓缓消散。 沈意驰看楚限不说话,不禁失笑道, “想我了?” “一般般,” 楚限顿了顿,“楚灵泽在学校没遇到什么事吧?没有被人欺负吧?” “说什么傻话,你儿子是会被人欺负的性子吗?更何况有我在。怎么今天突然问这个?” 沈意驰回答得足够果断,楚限才微微放下了心, “随口问问,怕你照顾不好他。” “那你就早点回来,” 沈意驰笑道,“我好像不止一般般想你。” “忙完了就回去。” 被陈妄搅得一团糟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楚限没给沈意驰腻歪的机会,挂掉电话后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工作当中。 而沈意驰则并没有电话中听起来那么轻松惬意,他将车停在橙悦学院的停车场后径直走向了一年级教师办公楼。 二十分钟之前,楚灵泽的班主任打来电话,他家人见人爱的楚灵泽居然和别的小孩儿打架了。 第57章 蜚语 沈意驰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了站在墙边儿的两个小男孩儿,楚灵泽正垂眸盯着地板砖上的花纹发呆,旁边的孩子则囔着鼻子止不住地抽噎,胳膊肘上有一块擦破皮的红肿。 “您是楚灵泽的家长吧?您好您好,您先这边坐。”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圆脸,盘发,带着一副粗框的圆眼镜,看起来瘦瘦柔柔的,很有礼貌地起身和沈意驰握了个手。 楚灵泽一看沈意驰来了,抬起小脑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另一个小孩儿见状哭得更厉害了,被班主任哄了半天才又从嚎哭改为低声抽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楚灵泽单方面殴打了别人家小朋友,沈意驰蹲到楚灵泽面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自家小家伙身上有没有受伤, “真打架了?” 沈意驰悄悄问道,语气并不严肃,楚灵泽低低“嗯”了一声,他并非不委屈,只是不会像其他小孩儿一样动不动就哭闹。 刚想再问个为什么,另一个孩子的家长也气喘吁吁地赶到,是位还穿着警服的女Alpha。 “抱歉老师,我来晚了,” 女Alpha腼腆地朝着沈意驰和班主任笑了笑,转眼看向自家孩子,小孩儿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呜呜呜,楚灵泽他推我呜呜呜呜妈妈你把他抓进警察局去!” 沈意驰和班主任哭笑不得,连楚灵泽都偷偷撇了撇嘴,女Alpha上前去给自己儿子擦干净眼泪,看他胳膊上摔破的地方已经擦过了药才放下心来。 “呃,老师,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孩子们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通过橙悦面试的家长素质普遍不低,虽然自家儿子哭得可怜极了,女Alpha也没有要咄咄逼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要求楚灵泽道歉的意思,而且以她对自己孩子的了解,这小子多半也动手打了人家小孩。 “你们两个小朋友把刚刚和老师说的再和爸爸妈妈讲一遍吧。” 班主任拖来两个卡通小圆凳,让楚灵泽他们也都过来坐下,五个人围着办公室里吃点心用的小圆桌坐成一圈,乍一看倒像是在举行一场其乐融融的茶话会。 “是楚灵泽先打的我!” 还带着哭腔的小男孩儿红着脖子指控道, “还把我推到墙上,把我胳膊都撞破了,楚灵泽是个大坏蛋!无缘无故就打了我,呜呜呜呜!” “你先动的手?” 沈意驰看向楚灵泽,捏了捏他的小肉爪子, “发生了什么都和爸比说好不好?勇于承认错误才是小男子汉,不过爸比相信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和别人打架,对不对?” 女Alpha闻声不禁悄悄羡慕,她可没信心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她妄自菲薄,主要是她家孩子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土匪。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有小朋友能让自家臭小子吃瘪。 “小泽,老师不会骂你们,你们就乖乖说实话好不好?告诉老师,是不是你先动了手?” 班主任也看向楚灵泽,另一个小子情绪激动不适合问话,楚灵泽倒是一直情绪平稳,而且在她印象中楚灵泽一向乖巧伶俐有修养,照理说不会和人大打出手才对。 “……是小泽,” 楚灵泽垂着脑袋怏怏道,“是我先推了许晓。” “妈妈你看!真的是他先惹的我!” 许晓差点从小板凳上激动地跳起来,张牙舞爪地指着楚灵泽和自己妈妈告状,“我再也不要和楚灵泽玩了!他好凶!” 女Alpha将他搂进怀里,继续问道, “那你有没有还手?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胳膊都撞破了!我都流血了!” 许晓哭嚷道。 “我没有无缘无故地就去推他。” 楚灵泽终于又开口,虽然没有哭闹,但眼眶里也转起了一圈圈的雾气,沈意驰心里一刺,心道好在今天不是楚限过来,让他看到小泽的这副模样指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 “那是有什么原因呢?” 班主任细细问着,楚灵泽咬了咬唇,低声道, “他骂小泽。” “我没有!” 许晓听了暴跳如雷,要是没有自己妈妈拦着恐怕又要和楚灵泽打上一架,“楚灵泽你骗人!我才没有骂你!你给我道歉!” “骂你什么了?” 班主任继续问,可楚灵泽却摇了摇头不愿意再说,沈意驰却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将楚灵泽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乖,老师和爸比都在呢,阿姨也是讲理的人,如果你不说的话,就要好好给许晓小朋友道歉才行。” “你看你都说不出来!我根本没骂你!你是个小骗子!” 许晓依依不饶,许晓妈妈也看出了些端倪,只想捂住自己孩子的嘴。 “小泽不想说。” 楚灵泽最终只是咬着下唇,憋住了鼻腔里的酸涩,沈意驰听出他话里委屈的哭腔,自然不可能草草了事,正要再哄的时候只见又一个小家伙跑进了办公室。 “老师!我给楚灵泽作证,我就坐他旁边,真的是许晓先说了坏话!” 楚灵泽的同桌小宇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又要扯着嗓子大哭的许晓,班主任见状便也没有赶他回教室, “那你说许晓骂了楚灵泽什么?” “他说……呃,” 小宇看了眼沈意驰,不顾楚灵泽的瞪视坦言道, “他说楚灵泽的爹咪是……是slut,说谁都能当楚灵泽的亲生爸爸。” 小宇此话一出,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楚灵泽终于咬紧嘴唇无声地落了两滴眼泪下来,许晓也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看自己的妈妈。 好多孩子英语词汇积累不多,听不懂,许晓想卖弄卖弄,但却没想到楚灵泽是听得懂的。 同样懂这个词的意思的还有沈意驰和班主任,班主任又是震惊又是慌愤,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该先去教训许晓,还是该先去安慰楚灵泽。 “他真的这样说的?” 沈意驰看向小宇,他虽尽力克制着语气中的冷意,却还是把小宇吓得直哆嗦,小家伙咽了口唾沫躲到楚灵泽身后,点了点头。 女Alpha没听懂slut的意思,正在手机上查词,屏幕上赫然映出诸如“荡妇”、“母狗”的词汇时她差点气得双手发抖。 “许晓!你给我站到中间去!” “妈妈呜呜呜呜我错了——” “闭嘴!站到中间去,给楚灵泽和他爹咪道歉。” “不止我这么说啊呜呜呜呜好多人都这样说、只是楚灵泽大笨蛋没有听到而已!” 许晓本来就被自己发飙的妈妈吓得舌头都捋不直,转头看到面色阴沉的沈意驰时更是直接一声呜咽,哇的一声直接尿了裤子。 “很多人都这样说?” 沈意驰又问,许晓被他吓得涕泗横流,满面通红地大哭道, “楚灵泽对不起!呜呜呜呜呜我都流血了还尿裤子了,你别让你爸爸打我!” 女警察气愤不已,按着许晓和沈意驰父子道歉,关于楚限的传闻确实不少,但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儿怎么能这样辱骂别人的爸爸。 “你也知道我有爸爸!” 楚灵泽气得脸色发白,沈意驰没来前他都能忍住,现在被沈意驰抱在怀里,所有的委屈便如同溃堤的洪水般一涌而上, “小泽跟你们一模一样!小泽有爸爸有爹咪,小泽的爸比和爹咪也和你们的爸爸妈妈一样对小泽很好,小泽的爹咪是世界上最负责的爹咪,你凭什么骂他!” “你骗人!只有互相标记了的才叫爸爸妈妈!昨天生理课才学的!” 许晓也开始不管不顾地和楚灵泽吵了起来,女Alpha听了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不知从哪儿抄起了一把扫帚追着许晓就要打。 办公室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追着打的、哭着跑的、站在原地擦眼泪的、面色阴沉不已的……班主任一个头大成两个用,带着许晓母子朝沈意驰他们道了歉,又保证说一定会重视许晓说的这个情况,给楚限一个交待后才送走了沈意驰和楚灵泽,而后又要调解许晓母子,最终许晓妈妈拿着扫帚盯着许晓写完了一篇检讨,才终于冷静下来。 她们母子态度诚恳,沈意驰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带着小泽回家后,小家伙一个人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小泽,晚上想吃什么?上次是不是说想吃章鱼小丸子,爸比给你做好不好?” 楚灵泽鲜少闹脾气,这次又是情有可原,沈意驰当然是无微不至地哄着,将躲进被子里的楚灵泽抱出来安慰道, “今天小泽维护了爹咪,小泽做得很棒,只不过以后要注意不要随便动手,你可以让爸比去修理他们,对不对?” “小泽想一个人静静……” 楚灵泽哭红了鼻头,以前他对于这些事情模棱两可,前几天生理课学习了最基本的AO性知识,他才恍然明白过来,明白他爹咪早就被人标记过,也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说沈意驰名不正。 “是不是在气爸比今天没有帮你教训许晓?” 沈意驰看楚灵泽执拗地要往被子里钻,便也不强迫他露出脑袋,说到底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要是这样都不哭不气才是麻烦了。 “……” 楚灵泽闷在被子里头不说话,沈意驰只得耐着性子去逗他,一会儿说昨天的奥数题他又想到了一个新解法,一会儿说这周可以带楚灵泽上节目。 楚灵泽却越听越觉得委屈,沈意驰明明对他这么好,对爹咪也那么好。 屋外有人按门铃,沈意驰拍了拍楚灵泽的小屁股,柔声道, “上周你说想吃火锅冰淇淋,爸比已经订好了,赶快洗把脸我们去餐厅吃好不好?一会儿该融化了。” 沈意驰说罢便出门去取外卖,等他再回来时,楚灵泽已经红着眼眶起身坐在了床边上,他看见沈意驰进屋,嘴巴瘪了半天,最后带着冲动和委屈呜咽道, “小泽讨厌爸比……” 楚灵泽边说边用袖子去擦止不住的眼泪,他不该这样说爸比的,但他真的好伤心, “爸比明明这么好,为什么标记爹咪的不是爸比……” “……” 沈意驰如鲠在喉,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揉着楚灵泽的被眼泪浸湿贴在脸颊上的头发, “就算没有标记,爹咪也是爸比的,爸比会一直陪着你们,好不好?” “可、可万一那个标记了爹咪的臭Alpha要代替爸比呢?小泽……小泽不要这样、但爹咪一个人一定很痛苦,小泽见过爹咪发病的样子,小泽不想要爹咪被信息素折磨。” “有我在,不会让爹咪痛苦的,” 沈意驰擦去楚灵泽下巴上的眼泪,把他抱去餐厅, “而且要是有哪个臭Alpha敢来招惹你们,爸比就把他打跑,好不好?” “爸比不许骗我……呜……” 楚灵泽吧嗒吧嗒地又掉了一串眼泪,终于在看到满桌子冰淇淋时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咽了咽口水。 沈意驰松了口气,给他用冰淇淋裹了好几个巧克力球,好一会儿让才楚灵泽从情绪里恢复过来。 但今天这事在他这里却难以越过,以前楚限不愿意说,他也没有追问过,但有的东西不得不说清楚。 楚限只说他那天醉了酒,喊了谁他也不知道,再多了也就只说了句是在收养楚灵泽之前就已经被标记。 沈意驰细细算着,那就应该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而他被楚限叫去酒店时楚限还没有被标记…… 那晚楚限拉着他给他也渡了酒,情到深处时酒精的作用愈演愈烈,两个人做到最后都有些失控,沈意驰也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明明是拆了安全套的……他甚至还能记得楚限对酒店提供的彩色安全套表达了嫌弃之意。 第58章 和好 早知道那时就不该那么纵着楚限……沈意驰轻轻叹了口气,要怪也怪他自己,怎么睡着的时候就没想到要把人牢牢锁在怀里,第二天就让楚限那样跑了。 “爸比,小泽有一个问题想问爸比捏,” 楚灵泽使劲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喂到沈意驰嘴边, “那天在电视台找爸比麻烦的那个坏叔叔真的是爸比的弟弟咩?” “你说沈立?” 沈意驰顿了顿,“他确实是爸比同父异母的弟弟,怎么突然问起他?” “我觉得他和爸比一点儿都不像!” 小泽嘟起嘴吧,夸张地比划道,“那个坏叔叔长得好像一个撞瘪了脸的海豚!小泽不用喊他小叔吧?” “当然不用,” 沈意驰被楚灵泽的奇妙比喻逗得直笑,“爸比这边的亲戚都不是什么好人。” “爹咪家的也一样,” 楚灵泽习以为常,从他记事起那些直朝他而来的恶意和质疑就从未断过,“不过姥姥是个好人喔!只是姥姥太想念小姑所以总是很伤心…爸比不知道小泽还有一个亲小姑叭?” “嗯。” 沈意驰没有否定,小泽的亲小姑,楚限的亲妹妹,那个死于他父亲的阴谋的无辜女孩。 之前楚限总选他忙着的日子带小泽去疗养院看望陈如霜,有些事楚限能毫不犹豫地站在沈意驰这边,但也只有楚限能。他不指望陈如霜能够释然,干脆就先避免她与沈意驰会面,免得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 几大碗冰淇淋很快见了底,楚灵泽大概是吃得太快,冰疙瘩呛进了嗓子,红着小脸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沈意驰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边给他递了杯果汁,不知道楚灵泽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有什么坏习惯,总是容易呛到自己。 “咳咳咳……小泽吃饱饱啦,” 楚灵泽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等沈意驰收拾餐桌的空档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脚丫发呆,沉思了许久后决定还是向他无所不能的爸比求助: “今天是小泽先动了手,还把许晓给推倒了……他也和我道歉了,爸比说小泽还要不要继续和他当好朋友捏?” “你喜欢和他玩吗?” “今天不喜欢!” 楚灵泽果断回答,但很快又补充道,“可是之前很喜欢,许晓会玩好多游戏,我和他一组总是能赢。” “那小泽自己愿意接受他的道歉吗?” “唔,小泽、小泽愿意叭,但是他骂的是爹咪,小泽怕就这样原谅他会让爹咪伤心。” “爹咪不会的,” 沈意驰笑了笑,“我负责哄你爹咪,小泽放心好不好?” “小泽一直都很放心爸比的啦。” 楚灵泽嘿嘿一笑,跳下椅子跑回自己房间开始写作业。 小孩子间很难吵过夜的架,第二天一早许晓就抱着一盒小兔子奶黄包在学校门口等楚灵泽一起上学,支支吾吾又向楚灵泽道了一遍歉, “楚灵泽,你能不能原谅我?别让你爸爸那样盯着我了,我害怕。” “嗯?” 楚灵泽回头,只看见沈意驰胳膊肘搭在车窗上笑意斐然地朝他招了招手说再见, “我爸比很温柔的,你不要害怕。” “你没回头时他可不是那样的!” 许晓不敢再去看沈意驰,干脆把手里的小点心塞到楚灵泽怀里, “这、这是我和我妈妈一起做的!你、你可能吃惯了好东西,但是反正就是、就是我亲手做的!” 许晓一提到自己妈妈就只打寒颤,当众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小肚皮委屈道, “楚灵泽你看,我妈妈都快把我揍成猪头了。” 他说着还要拉着楚灵泽去厕所看他被打肿的屁股,楚灵泽终于没绷住笑出了声,打开点心盒伸到许晓面前, “我爹咪说要学会和好朋友分享,我们一起吃叭。” “真的?!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只要你不再说我爹咪的坏话。” “不说!以后我听见谁说我帮你揍他还!” 许晓咧嘴笑了起来,“你看这个兔子耳朵特别长的是我捏的哦,你快尝尝看!” “不要,都不像小兔子了。” 楚灵泽嫌弃地嘟了嘟嘴,两个小孩儿很快又互相搭着肩膀和好如初,班主任在一旁看了悄悄松了口气,好在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是知书达理明事理的,不然可有她操心的……只不过这个许晓是不是黏楚灵泽有点儿太紧了? 以前他俩只是做游戏一组,现在倒好,许晓完全变成了楚灵泽的跟屁虫,甚至还背着书包要和小宇换位置好和楚灵泽坐同桌,就连放学后在校车上他都要和楚灵泽挤在同一排座位上。 “那个,许晓,我该下车了。” 楚灵泽硬着头皮打断正津津乐道给他讲平成三杰的许晓,许晓愣了一下,才发现全车同学都注视着他,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放楚灵泽下车。 “那、那我明天继续给你讲?” “明天是星期六。” “啊?这么快?那……那就星期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咱俩站一起。” 许晓认认真真地安排道,楚灵泽为了能赶快下车不耽误其他小朋友回家便点头答应,好不容易从许晓怀里抢过了自己的书包,刚蹦蹦跳跳地跳下校车,就见路上停了一辆颜色锃黑的帕加尼。 他们这一片儿有几栋豪宅,豪车也并不少见,只不过大家都会文明地把车停在自家停车位上,像这样大大咧咧停在路中间的还真不多。 楚灵泽本能地往路边靠了靠,想绕开这辆看起来就很不讲理的车,谁知怕什么来什么,经过车尾时只见车门弹开,从里头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穿着考究的男人。 “楚灵泽?” 陈妄温和一笑,蹲下身和楚灵泽平视。 “叔叔好,叔叔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我爸比的朋友吗?我爸比给我买棒棒糖去了,一会儿就来。” 楚灵泽怀疑地打量了一番陈妄,按理说人贩子不会开着豪车来拐卖他,弄不清陈妄的身份,他也不敢撒腿就跑,万一真是爸比或者爹咪的朋友怎么办。 “喔?” 陈妄点点头,知道楚灵泽是在吓唬他, “你别害怕,是这样的,楚限拜托我照顾你一晚上,他明天才能回来,不信我给你看他给我发的消息。” 陈妄说着便拿出手机,楚灵泽哪里辨别得了那图片是不是P出来的,他看陈妄斯文有礼,才渐渐放下了戒备,不过依旧不好哄骗, “可是小泽还有爸比呀,不用麻烦叔叔照顾的。” “沈意驰吗?” 陈妄悠悠道,“他只能照顾你一时,而且他没办法对你……爹咪,你是这么叫的吧?他没办法对你爹咪负责。” “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楚灵泽皱起眉,爹咪这个朋友好像对爸比很有意见? “你现在上小学?那应该学过了吧,标记你爹咪的又不是沈意驰,遇到发情期他也只能干看着着急,受折磨的还是你爹咪。” “你、你胡说,爸比能照顾好爹咪的!” “他凭什么?” 陈妄看楚灵泽着急了,不急不缓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要是他没忍住对你爹咪二次标记,你觉得你爹咪的身体吃得消吗?” “爸比才不会伤害爹咪!” 楚灵泽气鼓鼓道, “叔叔你和我爹咪说小泽执意要回家,不用叔叔照顾!叔叔一路顺风,小泽先回家了。” 楚灵泽看这陈妄也是没安什么好心,捏紧自己书包的带子想摆脱他,陈妄倒也没拦着他,只是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标记了你爹咪吗?” “……” 楚灵泽犹豫半晌,转过头来咬着唇看向陈妄, “叔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别害怕,我是真的想带你玩开心,我和你爹咪可是好多年的朋友了,盼着他好这一点,我和你可是一样的喔。” 见楚灵泽还在犹豫,陈妄又继续道, “你不放心的话我的手机你拿着,随时可以报警或者给你爹咪打电话。我订了乐园餐厅,只是想请你一起吃顿饭,顺便可以回答一些你爹咪不愿意告诉你或者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问题。” “那小泽要和爹咪说一声才行。” “他现在在飞机上,我帮你给他发个消息。” 陈妄笑道,耐心地将楚灵泽哄上了车,就算楚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也没关系,这小孩子是他的心头肉,只要哄好了楚灵泽,不怕取代不了那个沈意驰。 “叔叔你副驾上没有安儿童椅,小泽要坐后面。” “好。” 陈妄点点头,甚至贴心地帮楚灵泽系好了安全带才又绕回驾驶座上,他刚发动车子,只听咔哒一声,忽然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稳稳当当地坐上了车。 “……” 陈妄有瞬然的失语,楚灵泽却高兴地仰起了脑袋, “爸比!” “沈意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哪怕只是多年前在酒吧后巷里见过一面,也足够陈妄对沈意驰这张脸保有咬牙切齿的念念不忘。 “好久不见。” 沈意驰挑眉一笑,“现在在做托管工作?负责帮别人接小孩儿?” “谁允许你上我的车了?” “我儿子在你车上。” 沈意驰不以为意道,“开车啊,不是说要带我们家小泽玩开心吗?后悔了?” “笑话。” 陈妄冷哼一声,一个沈意驰而已,带上就带上,刚好让他亲眼见识见识他们俩之间那不可跨越的差距。 看到沈意驰时,楚灵泽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下来,他的爸比就像超人一样,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沈意驰面上从容,心里其实也是捏了把汗,要不是他在路上突然看见许晓那个小家伙不停地拍着校车车窗啊啊呜呜地向他喊着些什么,一脚油门冲了回来,恐怕就要赶不上陈妄的车。 现在倒好,正好他早就想找陈妄聊聊了。 第59章 啃咬 乐园餐厅买了许多儿童动画的ip,装修风格卡通梦幻,在用餐途中还会给孩子们提供舞台剧表演、换装互动等游戏,因此深受广大儿童喜爱,沈意驰看得出,陈妄是想用心讨好楚灵泽。 “欢迎光临,三位,请问有预定吗……呃,” 迎上前来的服务员看清楚来者后愣了一瞬,一般这种家庭餐厅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孩子一起,但楚灵泽身后跟着的这俩庞然大A一个更比一个A,二人间甚至涌动着毫不加以掩饰的不怀好意。 感觉他们不是来吃饭的,倒像是来打架的。 “我包了场。” 陈妄得意地瞥了沈意驰一眼,朝服务员报了名字,餐厅经理一看是陈家公子,连忙带着几个老练的服务员迎上来,将他们三人请入座上。 “怎么样楚灵泽?这下你想玩什么吃什么都不用排队了哦。” “可是也没有小朋友和小泽一起玩了,” 楚灵泽嘟了嘟嘴,“只玩玩具的话小泽家里多的是捏。” “那叔叔给你喊几个同龄人过来陪你玩?” “不要,小泽也不是为了来玩的,” 楚灵泽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凑到了沈意驰身边, “爸比我们来点菜吧?” 陈妄见状便也打开一份菜单,企图多和楚灵泽套套近乎, “这个大西洋海盐章鱼片好像很受小朋友欢迎,我们点一个这个怎么样?” “小泽不喜欢海盐,” 楚灵泽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甚至连头都没抬,转而又惊喜地拉着沈意驰的胳膊问道, “我记得爸比喜欢吃牛油果酱对不对?那沙拉就要牛油果的好不好?” “点你喜欢吃的就行。” 沈意驰笑笑,和楚灵泽你一句我一句地认真点餐,陈妄被他们两个人晾在一旁,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只能讪讪地端起杯子不住地喝水好缓解尴尬。 “叔叔,你不点餐吗?” 楚灵泽本着礼貌待人的规矩还是将菜单推到了陈妄面前,陈妄对这小不点印象倒是不错,只能说不愧是楚限教出来的孩子,以后要是真的跟了他,也不是不能加以扶持培养。 “一个希腊羊腿骨,再一份青口贝,饮品的话……沈意驰你喝点酒吗?” “不喝,我们小泽闻不得酒味。” “哦,是么,那就来壶普洱清清口吧。” “叔叔你真的是爹咪的朋友吗?你和爹咪的口味完全不一样,” 楚灵泽看着陈妄点上来的那几分菜品,蹙着眉摇了摇小脑袋,“爹咪看到这个青口贝肯定会嫌腥的。” “我和你爹咪可不止是普通朋友呢,” 陈妄终于忍无可忍,他又不是为了来看沈意驰和楚灵泽是如何父慈子孝的, “当时是我标记了你爹咪,只是那时候碍于我们陈楚两家的关系没有公开,你爹咪又是个要强的人,他一个人抚养你有多辛苦不用我说吧?” “有我爸比在、我爹咪才不会辛苦呢!” 楚灵泽放在桌下的小手捏成了拳头,陈妄却不以为然,缓然道,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分化。万一你这小家伙分化成了Alpha,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和一个还不懂得如何控制信息素的Alpha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恐怕你爹咪的身体很快就会受不了?我知道沈意驰很会哄你开心,但你爹咪需要的是标记过他的Alpha的安抚,而不是像沈意驰这样,随意的一个人。” “你骗人,爹咪才不会被你这样的人标记呢!” 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楚灵泽其实很害怕,他怕真的是陈妄标记了楚限,怕陈妄比沈意驰更有理由能够留在他们身边。 “确实,你的话我一个字都懒得相信。” 沈意驰面色平静,他深知楚限对陈妄的唾弃,也知道陈妄当时还未得手就被楚限给打进了医院,所以楚限绝不会让陈妄碰他,除非…… “怎么?你是觉得楚限被你迷得团团转就不会再让别的男人碰吗?” 陈妄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得温文尔雅,绵里藏刀, “沈意驰,你该不会不知道楚限之前酒量并不好吧?又在酒局上被人下了药,而那时候在他身边能陪着他的人只有我。” “我猜你是从哪里得知了当年的一些消息,准备空手套白狼?” “你是自欺欺人,” 陈妄勾起唇,忽然站起身来凑到沈意驰耳畔,挑衅道, “我请你吃这顿饭是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替我喂着楚限,不过不能顶进腔里的感觉不好受吧?毕竟那里是属于我的……呃!” 领带被沈意驰攥住绕在拳头上,陈妄被他扯得脖子一痛,差点干呕出来。 “爸、爸比、小泽帮你把门锁上!” 楚灵泽眼疾手快,迅速从椅子上跳下来反锁上了包厢的大门,以免外头的服务员听到动静闯进来,与此同时,沈意驰用之前交给过楚限的那一招再次将陈妄给抵在了桌上,陈妄整张脸被按进撞着青口贝的冰盆里,灌了一大口腥臭的盐水。 “沈意驰——你他妈是不是急了?” 陈妄不顾被锋利的贝壳划伤耳朵和鼻尖,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沈意驰, “急也没用,标记他的不是你!” “也不见得是你。” 沈意驰淡淡道。 当初陈妄哪怕还和楚限名义是在交往,楚限都不让他碰自己的肩膀,更何况是标记。他揍陈妄只是因为陈妄有关于楚限的肖想太过低俗恶劣。 “怎么不是我?!他当时醉得不行,胡乱喊了个鸭!是帮他赶走了那只鸭,不信你去问楚限,你去问他是不是当晚被标记的!” 陈妄嚷嚷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并不知晓沈意驰和楚限那时候也有过联系,只以为能用手机上酒店里的那几张照片把沈意驰也给糊弄了去。 沈意驰看到照片的瞬间果然怔住,甚至松开了摁着陈妄后脑勺的手。 “说了你还不信……自欺欺人!” 陈妄骂骂咧咧地抬起头,还没说几句话就又被沈意驰按回了水盆里,楚灵泽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还好这个臭叔叔点的是个冰冻海鲜,要是点了个火锅可就真的惨了。 而沈意驰愣住并非是因为陈妄,那几张照片照得模糊,但还是能依稀看清酒店的装潢和楚限的衣着……和他被点到房间里的那晚上一般无二。 “这是什么地方?” “W酒店啊,怎么?你想要我说得更具体些吗?比如你心爱的楚限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又是如何求我……唔!” 陈妄以为沈意驰对那时的情况一无所知,本想随口编点细节气气他,谁知沈意驰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动不动就把他往贝壳汤里按。 W酒店…… 沈意驰无声地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是他吗,那晚他被楚限一通电话叫到W,本来以为只是一晚上不管不顾的放肆,可他那时竟然真的标记了楚限……? 回想被破门声打断,楚灵泽反应快,连忙躲开了被从外踹开的门页,然而来者却并非陈妄的帮手,而是他好几天都没见到面的爹咪! “爹、爹咪!” 楚灵泽惊喜地叫出声,陈妄挣扎着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限——怎么可能?楚限这时候不是应该还在外地开会吗? “陈妄,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楚限看楚灵泽没事才松了口气,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左益,左益连忙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你爹咪得到消息说有坏叔叔要来拐你,还好电视台离机场不远。” “有爸比在,小泽不会有事哒。” 楚灵泽搂住左益的脖子,楚限见沈意驰在,心里估摸着自己这趟是白赶回来了。要不是楚晖为了报复陈妄这个提裤子就不认人的王八蛋给楚限通风报信,楚限这会儿估计还真以为家里风平浪静。 “楚限,你来得正好!你亲口跟他说你是不是在w那晚上被标记了?” 陈妄咬咬牙,反正楚限自己也记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男人,而且前几天经过他一番渲染,楚限估计自己心里都开始怀疑是被他陈妄给标记了。 “……” 楚限皱起眉,早知道就把这腺体给切了,省得一天到晚都有臭不要脸的Alpha眼馋他枕头边的位置。 左益看他们要聊这个,便把楚灵泽给领了出去,这个陈妄看起来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万一吐出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岂不是脏了她们小泽宝贝的耳朵? 楚限原本懒得搭理陈妄,可没想到沈意驰居然也看向了他, “是那天吗?” 沈意驰问道。 楚限咬了咬唇,他知道沈意驰不可能不在意……反正早晚也是要说清楚的, “……是那天。” “你真的不记得是谁?” 沈意驰又气又笑,他该庆幸刚好就是他,但同时也感到后怕,如果那天被楚限一通电话喊去的不是他,如果真的被陈妄钻了空子…… “我说过……被人下药灌酒,记不清楚。” 楚限顿了顿,瞥了眼已经被贝壳刮花了脸的陈妄, “我们回家再说不行吗?” “……好。” 沈意驰反拧住陈妄的胳膊,一把将他推进了一旁给小孩儿玩的海洋球池子里,在陈妄爬起来之前攥着楚限的手腕将他拉出了餐厅。 左益正和楚灵泽在门口的花池边上看鱼,看见他俩势如雷火地出来不禁好奇地问道, “陈妄呢?没打太过分吧?用我叫120吗?喂……你俩怎么就上车了啊?” “小泽今晚住你家。” 沈意驰碰上车门前只留给了左益这么一句话,左益和楚灵泽看着他俩的车一骑绝尘,半晌才回过神来。 “得,你今晚就去小姑家玩吧,” 左益拍了拍楚灵泽的后脑勺,“他俩是在吵架?还是要腻歪?” “爸比不会凶爹咪的,” 楚灵泽放心道,“那小姑我们晚上去看个电影好不好?” “没问题。” 左益点点头,在陈妄摇人来之前带着小泽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沈意驰,你开慢点。” 楚限拉着门侧的把手,看着仪表盘上在超速边缘反复试探的指针提醒沈意驰。 沈意驰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楚限觉得他应该是在生气。 谈这个话题很难不生气,他倒是能理解……只是又感觉沈意驰并非单纯的在吃醋或者感到愤怒。 十几分钟的车程被沈意驰五分钟给赶到,他甚至等不急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往花园门口一甩就拉着楚限进了家门。 控制面板上那个几乎从未用过的窗帘控制键被按下,原本通透亮堂的屋内随着四周遮光帘的缓缓落下而变得幽暗。 “别关……” 楚限扯了扯沈意驰的袖子,“我不舒服。” “有我在。” 沈意驰却执意不愿再打开窗帘,楚限虽然觉得压抑,但确实因为有沈意驰在身边而不至于感到不安和焦躁。 他知道沈意驰是故意的,让他变得敏感脆弱,变得只能依靠他。 感觉到楚限抓自己衣服抓得更紧,沈意驰才满意地开了一盏灯,不过是走廊上的氛围灯,照明效果微乎其微,只能让两个人能看清对方的眼睛而已。 “陈妄说是他标记了你。” 沈意驰率先开口,楚限闻言果然嫌弃地皱起眉, “他的话你也信吗?” “那就是你那天叫的鸭?不是你认识的人,所以你才说记不清是谁?” “……嗯,” 楚限叹了口气,坦白道, “晚上的事都记不清了,第二天醒来只顾着去检查有没有染上传染病,没来得及看是谁。” “你很会点鸭?” “没有……” 楚限被沈意驰抵在墙角,暴雨般的信息素将他淋了个遍,其中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蛮横。 说实话,他此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行当,就算当时被下药了,以他的自制力又不是一个人捱不过去,更何况那只是点儿能让人手脚发软的迷药……至于他那时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叫鸭…… 楚限努力地回想着,他直觉总记得似乎和沈意驰有关,但偏偏又想不清楚究竟有什么关系。 “还点过别人吗?” 沈意驰看他在发呆,便上手抚上了楚限的脖颈,从他的颈侧一直滑到下巴尖,拇指用力地点了点,强迫楚限抬头看着他。 “也没有……只有那一次。” 楚限咬住了唇,沈意驰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比,甚至还带着几分纵容般的温柔,可实际上已经像是悬崖边缘上摇摇欲坠的巨石,随时会落入深不见底的山谷,砸出他无法承受的惊涛骇浪。 可沈意驰为什么要说“别人”,他难道知道那一次叫的是谁么…… 楚限突然抬起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意驰眼里那团昏暗的倒影,他当时因为酒精的作用胆子极大,又刚好看见了沈意驰从业时的小卡片,他是因为想见沈意驰才打去了电话……! 但那时候沈意驰已经洗手不干了,那个号码是继承给了别人吗? 楚限眼里闪过了许多猜测,沈意驰看着他眼里的情绪从庆幸又落回了失落,终于才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从哪儿弄到我那个号码的,再晚两天就真的送给别人了。” “……你说什么?” 楚限蓦然一顿。 “你通讯录里明明存的有我,” 沈意驰捏着他的肩膀拨开了碍事的衣领,有意发狠地在楚限脖子上咬下重重的一口, “宁愿叫只鸭都不愿意直接给我打电话?” “那样叫来的明明也是你……” 楚限争辩道,换来脖子另一侧的刺痛……沈意驰到底要咬他几口才肯罢休? “连是我都记不清,你要我怎么怪你才好。” 沈意驰苦笑了一声,说实话倒也不能只怪楚限,毕竟他也被酒精灌得混混沌沌,而且他们确实用了安全套……但之前每一次做他都强忍着顶进去的冲动,总要找个理由把便宜占回来才是。 “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楚限嘴硬道。印象当然是有的,就是因为被做的天昏地暗意识模糊才导致现在什么都记不清。 “我会努力的,” 沈意驰将他抱起到沙发上,抵在楚限耳畔低声道, “这次该顶进去了。” 第60章 茉香 早上八点半,楚限被骤然响起的闹铃吵得蹙起眉头,本能地往沈意驰怀里钻了过去,将沈意驰拱起去关闹钟。 “帮我给置顶群聊发个消息,就说我下午再去公司。” 楚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满打满算沈意驰也才放他睡了三个半小时,前半夜又都是在做高强度的夜晚运动,他现在实在是没力气起床上班。 “想吃点什么吗?” 沈意驰帮楚限盖好被子,床上原本放了两床薄被,昨晚被踹下去一床,现在两个人只能挤在同一张被子里。 “没胃口……你都不困么。” 楚限将脑袋埋进枕头,经过昨天一晚,他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横亘在Alpha和Omega之间的体力鸿沟。 “我在想昨晚你把小泽的乐高积木给弄脏了,小家伙回来之前我们来得及拼一个一模一样的还给他吗?” “你还好意思说,” 楚限闷声道,“来不及就花钱找人来拼,反正不能让楚灵泽发现不对劲。” 要怪就怪沈意驰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昨晚楚限被他从娃娃机上抱下来时原本就在不受控制的发着颤,他还格外恶劣地去拍楚限的屁股,害得地上的那堆乐高拼成的巨大城堡被淋了个淅淅沥沥。 “你当初是在医院捡到小泽的?” 沈意驰伸直胳膊好让楚限枕着,侧卧着撑着脸漫无目的地问着。 他们虽然同居了有一段日子,关系也发生了很多次,但以前更像是楚限为了解决生理需求,早上闹钟一响就穿上衣服去上班,像这样一起窝在被窝里赖床还是第一次。 “嗯,被你标记完以为完蛋了,去咨询腺体切除的时候在住院部门口听到花坛里有小孩儿在哭,扒拉开一看是个没几天大的孩子,旁边还放了两百块钱。” 楚限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回忆着,昨晚上被做的太过火,眼下到现在还留有未消去的泪痕,睁开眼就觉得酸痛, “医院里的医生对于小家伙被抛弃好像都没有多意外,听说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就三番五次被带来要打胎,他母亲自己不愿意,纠结着纠结着就错过了时间,最后生下他又没有能力抚养。而且抚养他其实是我的医生私下给我提出的建议,我被标记后分泌出的那些没必要的信息素刚好可以通过药物转化成抚养他所需要的激素,再加上小泽一见到我就笑,一来二去,我就把他带回家了。” “你没有查过他的亲生父母?” “没有,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楚限愈发觉得沈意驰身上暖和,清幽的雨水香变得让人上瘾,不自觉地就凑他凑得更近, “他们自己选择抛弃小泽,就是和小泽再无关系。楚灵泽只有一个爹咪。” 沈意驰原本想问一句“那我呢”,可随着楚限的靠近他也察觉到了二人信息素中不同于平日的异常之处,楚限的信息素原本是清甜的果香,但此刻这若有若无拂过他身体的甜香却带着靡靡的滚烫,像有从沙瓤中被挤出的汁液滴在了他的小腹,充斥着露骨的勾引意味。 “楚限,” 沈意驰坐起身来撩开楚限额上被汗水浸湿的发梢,能够感觉他的身体正散发着不正常的热,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用过抑制剂了?” “……因为最近挺稳定的,又有你在身边,” 楚限顿了顿,随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脖颈,随着意识逐渐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他终于清楚地感觉到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几小时前明明已经被吃干抹净的身体又再一次叫嚣着想要承受, “不会是……到了吧?” 楚限茫然地看向沈意驰,他其实没有太多发情期的经验,多数是伴随着痛苦和医院安全屋的阻隔剂药水度过的。 “看来你要多请几天假了。” 沈意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测温枪,发现楚限不仅要开始发情,还并发了发热的症状。 楚限的信息素水平可不低,好在别墅区里的住户分散,只要在家里老实呆着就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给梁秘书打电话,他是个Beta,会送来足够的食物……然后再通知一下左益,小泽暂时住在她那里,需要什么也让她联系梁秘书。” 楚限冷静地安排着,他大概是抑制剂用得太多,并没有和信息素水平相匹配的Omega的性征,有的特级Omega发起情来能有十来天,他应该只会持续三天左右。 可是被沈意驰给做到发情这种事实在是难为情,况且昨天还是正常的状态……楚限难以想象接下来的这几天他会被沈意驰如何占尽便宜。 然而他很快就没有闲暇去考虑这些,意识在性激素的催化下变得仿佛只能感受到快感,加上地下室一共五层的偌大豪宅中,除了楚灵泽的房间几乎处处都被留下了痕迹,甚至还有一次是趁着夜色被抱去了花园里,雪白的茉莉被压得乱七八糟,薄如蝉翼的花瓣里盛挂满了不知是露珠还是别的什么的水液。 为了让楚限退烧,沈意驰再一次从药箱里找出了那盒退烧栓剂,最开始楚限不愿意让他塞,现在有沈意驰在身边他也不用再怕激素过敏,可以开始尝试内服药,结果当然是没有拗过沈意驰,导致他在休息或者进食的时候都还要被塞着退烧栓。 长达三天的闭关期间,有的地方是一刻钟都没有得过闲。 等左益终于接到电话把楚灵泽给送回家里时,楚灵泽惊奇地发现家里很多陈设都变了,比如换了新的沙发新的地毯,甚至有的地方连墙纸都换了,更有一台崭新的、更加巨大的娃娃机被送进了他的玩具房。 “唔,爹咪,为什么要给小泽换一台娃娃机吖?” “这个里面的娃娃更可爱。” 楚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现在看见娃娃机的手柄就觉得心悸,压根不想再面对任何娃娃机。 “可以前的那台里头有一个小泽超想要的娃娃还没来得及夹。” “这个吗?” 沈意驰从身后拿出了一只可爱的玩偶递给楚灵泽,楚灵泽当即笑得灿烂, “谢谢爸比!” “是你爹咪帮你夹起来的。” 沈意驰说着还悄悄捏了捏楚限的手心,楚灵泽便又朝楚限投去崇拜的目光, “没想到爹咪夹娃娃也这么厉害!” “确实,你爹咪技术可好了。” 沈意驰跟着调侃,楚限差点没把他的手指头给掰断。 “唔,爹咪,那天那个叫陈妄的坏叔叔……他想挑拨你和爸比对不对,小泽很担心……” 楚限从沈意驰那里得知了小泽曾经因为害怕他被那个所谓的不知名的标记他的Alpha给夺走而担心得大哭过,看小家伙现在依旧忧心忡忡,哭笑不得地蹲下身来安慰他道, “小泽,其实……其实你爸比他就是那个,可能会来招惹我们的臭Alpha。” “……哎?” 楚灵泽迷茫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楚限和沈意驰反应了良久才明白楚限是什么意思。 沈意驰和楚限一唱一和地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个中缘由,省略掉叫鸭等不健康的细节,楚灵泽听完后愣了半晌,气鼓鼓地握紧了小拳头: “爸比是笨蛋!” 还没等楚限笑话沈意驰,楚灵泽就又指向他, “爹咪也是,大笨蛋!” “好好好,爹咪和爸比都是笨蛋,” 楚限揉揉楚灵泽的脑袋,“你小姑和我抱怨说你睡觉老打呼噜,按理说你这么小的孩子不该有这种情况的,要不然我们抽空去医院做个体检?” “小姑还磨牙呢!小泽不想去医院嘛。” 大概是因为被抛弃在医院过,楚灵泽天生就对医院抱有恐惧,也好在楚限把他养得身强体壮,基本上没生过什么要去医院的大病。 楚灵泽怕楚限真要带他去医院,赶忙抱着他的大腿撒娇, “爹咪,今天该去看姥姥了,咱们去看姥姥嘛,小泽好想姥姥的。” “行。” 楚限笑着叹了口气,打呼噜应该是睡觉的习惯问题,或者是左益那个不靠谱的没照顾好小泽让他堵了鼻子, “那你收拾收拾,我带去你看姥姥。” “好耶!” 楚灵泽蹦蹦跳跳地回房间换衣服,沈意驰这次却没有主动避讳,而是紧紧牵住了楚限的手, “我和你们一起去。” “……” 楚限没有立刻答应,考虑了一阵后才点了点头, “不要提楚奕的事情。” 第61章 离弦之箭 去疗养院探望陈如霜之前,沈意驰做了很多准备。 一会儿说外套颜色太暗,一会儿怕自己发型不好看,就连在花店里给陈如霜买花时都挑三拣四,说这朵开得不够圆,那朵颜色不够艳。 楚限抱着手靠在车门旁百无聊赖地等着,眼见的不耐烦,但也一直忍着没催他,反而是楚灵泽有些沉不住气,摇着沈意驰的胳膊安慰他道, “爸比你不要紧张嘛,姥姥很温柔哒。” “那也不能怠慢。” 沈意驰笑笑。 说来惭愧,他和楚限两大家子人凑不出一对儿正常的爹妈,陈如霜算是唯一一位对他们有纯粹亲情的长辈,沈意驰对她一直都抱有好感,更别提那多年前就扎根在了他心底的愧疚。 “扎两枝百合进去吧,不然全是乒乓菊。” 楚限适当地提出建议,沈意驰抽了几枝百合比划了一下, “百合太素,换成尤加利吧。” “可以。” 楚限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沈意驰的审美倒是不用他操心,甚至在花花草草上比他更不容易眼花缭乱,家里的花园已经一个多月没请园丁了,都是沈意驰日常打理着,现在也是一派生机勃勃,整洁繁盛。如果不看前几天被压倒的那片茉莉花的话。 “对了爹咪,为森么咱家花园里的小花花倒了一片吖?那不是爹咪最喜欢的花花咩?” 楚灵泽哪壶不开提哪壶,楚限园子里的那几簇虎头茉莉种类稀珍,一时半会还没买回足够合他心意的花株回来填上,才让楚灵泽看见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花枝。 “你爸比在楼上晒被子不小心掉下去压的。” 楚限脸不红心不跳地糊弄道,楚灵泽似懂非懂地喔了一声,恰好沈意驰终于扎好了一捧橙橙红红的花束,不安地看向楚限, “真的只用买束花?两手空空的不太好吧。” “我妈什么都不缺,” 楚限顿了顿,干脆补充道,“她老人家比我还讲究,超市里卖的那些保健品她肯定都瞧不上。” “哎呀,爸比你就把这花抱好,姥姥见你肯定是开心的啦。” 连楚限都很少看见沈意驰面露担忧的样子,更别说是楚灵泽。小家伙这会儿正觉得兴奋,摩拳擦掌地要给沈意驰当小榜样,津津有味给他传授讨陈如霜开心的诀窍。 “姥姥喜欢聊做饭,唔,还喜欢唱歌,经常给爹咪发自己唱的歌呢!而且姥姥很喜欢听小泽讲学校里小朋友的故事,总之只要爸比你不提奕奕小姑就没事哒。” 说到楚奕时沈意驰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沉了沉,这个和他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无辜惨死在沈肃的阴谋之中,常和他的妈妈一起血淋淋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我妈在电视上看过你的节目。” 一直沉声开车的楚限突然开口,状似无意地叉开了话题,沈意驰阴沉的眸色瞬然恢复了清明,他好奇道, “阿姨有什么建议吗?” “嗯,她说小孩儿都挺可爱的,就是那个高个儿主持人看起来有点敷衍。” “这是我们节目的特色。” 沈意驰解释道,早先确实很多人都是被臭脸帅哥这个噱头给吸引去看那档节目的。 “你可以亲自和她解释,” 楚限轻笑一声,“不过你本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液晶屏幕把人拉得又宽又扁。” “你经常看我的节目?” “爹咪每期都看呢!” 楚灵泽非常识眼色地插嘴,被楚限看了一眼后悄悄吐了吐舌头,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抵达了氧气山庄,车还没停好楚灵泽就贴着车窗小声喊了一句, “许晓!” 沈意驰闻声警觉地看向楚灵泽指的方向,这个骂过楚限的坏小子在他这里可是上了黑名单,小兔子奶黄包只能哄哄楚灵泽,但哄不了他。 “你同学?” 楚限饶有兴致地也凑过去看,这事沈意驰和他说得简单,他既不知道和楚灵泽打架的孩子叫许晓,也不知道被骂的人其实是自己。 许晓被他爸爸牵着站在停车场口等着Alpha妈妈停车,沈意驰第一次见这臭小子的爸爸,长得秀气文弱,没太多存在感。 而许晓的后脑子就像长了雷达一样,突然回过头看向他们的车,隔着墨色的玻璃辨认出了楚灵泽的轮廓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楚灵泽!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呃,叔叔、叔叔好。” 小家伙原本看见楚灵泽正两眼放光,玻璃降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楚灵泽旁边坐着的沈意驰,顿时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乖乖地站好,连脑袋都不敢抬。 “这孩子怎么这么怕你?” 楚限小声问沈意驰道,原本想取笑他一番,却没想到许晓看见了他本尊后更是大骇,当即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大躬,声音洪亮道, “叔叔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认真反思了!” “……?” 楚限一头雾水,怎么,自己难道比沈意驰看起来还吓人吗? “我爹咪没有怪你捏,” 楚灵泽怕楚限知道真相后会气得指挥沈意驰暴揍许晓,赶忙解围道, “我来这里看我牢牢,你呢?” “我来看我奶奶,” 许晓一和楚灵泽说话就满脸灿烂,开始滔滔不绝, “我姥姥身体不好,和我妈妈关系其实也不太好,干脆就一个人住这儿了。你姥姥住在哪个病房?说不定她俩还是朋友呢!你看我们俩这是什么缘分,你的姥姥和我的奶奶是好朋友,所以我和你也是好朋友,楚灵泽你说我们俩是不是比你和小宇要铁?” “呃,这个不叫病房啦,又不是医院。” 楚灵泽习惯了许晓的话痨,楚限却被这小家伙吵得脑袋嗡嗡作响,沈意驰悄悄问他, “这小孩儿爸妈你认识吗?” 能住进氧气山庄的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许晓的妈妈是个警察,那估计他爸爸是有些背景的。 “天下有钱人那么多,我能都认识吗?” 楚限耸了耸肩。 许晓又和楚灵泽叽里呱啦唠了一堆,直到远处的爸爸妈妈催促他才依依不舍地和楚灵泽说了声再见。 看着他颠颠跑回去的背影,楚限难得笑了出声, “我们小泽以后想分化成什么?Alpha?” “唔,能选的话小泽想当Beta。” “为什么?” “因为我们家里没有Beta嘛,小泽要是Beta的话不就集齐啦?” 沈意驰和楚限被小朋友的这种奇思妙想逗得哭笑不得,两人拉着小泽上了顶楼,陈如霜正从露台上端着一盒晒干了的花脯进来,迎面和他们仨撞见,她飞快地打量了沈意驰一眼,语气平常道 “哦,男朋友?” “嗯,准备拿证的那种。” “不错,比我有眼光。” 陈如霜说着便开了自己套房的门,将他们一家三口请了进去。 沈意驰一进门就看见了她摆在床头的那张合照,照片里楚奕笑得越纯真灿烂,卡在他喉咙里的那股苦涩便越浓郁。 “这花是你选的?” 陈如霜大方从容,和沈意驰并不见外,“开得挺好,你帮忙插花瓶里去吧,记得多放点水,抽屉里有营养液。” “好。” 沈意驰笑笑,抱着花拿了花瓶进了洗手间。 等他离开后陈如霜才扯了扯楚限的袖子,凑在他耳边悄悄问道, “他在意你被别人标记过吗?” “就是他标记的我。” 楚限苦笑道,陈如霜愣了愣,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等沈意驰插好了花,她又招呼他过来给自己按摩肩膀。 “要不我来吧?他劲大我怕他给你按疼了。” 楚限刚要起身,就被陈如霜指挥去挑拣她刚刚拿回来的干花脯,沈意驰轻笑了一声,乖巧地去给她按起了肩膀。 “焦边儿的不要,芯软的不要。” 陈如霜叮嘱楚限道,“认真挑,我要拿来泡茶用的。” “哇,小泽都不知道姥姥还有这门手艺呢!” 楚灵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陈如霜旁边,好奇地也帮楚限挑拣起花瓣,楚限知道她其实也还端着架子,生怕沈意驰看她住在疗养院里就会觉得她不中用。 为了避免他俩尴尬,楚限主动挑起话题, “对了妈,我们刚刚上楼时遇到了小泽的同学,他奶奶也在这儿住着,你认不认识?” “她孙子叫什么?” “许晓。” “许……哦,许家那老太太啊,” 陈如霜心情稳定时也会去和别的住户打打麻将,一打麻将就难免不听些八卦, “她丈夫是那个,叫什么来着,许强华,和你爸爸还认识,搞建材的那个,不过是有几个臭钱就娶了两个老婆,这儿的那位是原配,但无奈生了个Omega儿子,所以在许家不受待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楚限没发表什么评价,看来楚灵泽这位好朋友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 “嗯,小沈这按摩的手艺还不错。我看你总觉得眼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电视台上班,主持儿童节目。” 沈意驰如实回答,楚限替他补充道, “就我还带着小泽上过的那个《拯救小朋友》,你说他笑得敷衍的那个节目。” “喔,” 陈如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真人确实比电视里看着帅,怪不得当时楚限还跟我夸你呢。” “……” 楚限一时语塞,沈意驰边笑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妈和他儿子怎么都喜欢把胳膊肘往沈意驰那边拐? “叮钮——” 突然有人按响了门铃,陈如霜还以为是护工,便按了开门键,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儿。 “唔,楚、楚灵泽?” 许晓怯生生地朝里看来,看到楚灵泽时才露出笑意。 “你怎么来啦?” 楚灵泽眨眨眼,跳下小板凳跑到门口去, “你、你脸怎么红了?是你爸爸妈妈打你了吗?” 楚限和沈意驰闻声也看向许晓的脸,肉嘟嘟的脸蛋上被人留下了指痕,一看就是有人下狠手掐的。 “没、没有,” 许晓的嘴巴撇了撇,想说什么又被他忍了回去,转而咧嘴笑了笑, “我姥姥不喜欢小朋友,我怕惹她心烦,就出来了。没有地方去,所以想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许晓说罢还朝屋里的陈如霜他们打了个招呼, “奶奶好,叔叔们好,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陈如霜看他委屈可怜的样子不禁觉得揪心,朝楚限使了个眼色,楚限刚准备喊他进来吃点儿点心,就看见楚灵泽拉起了他的小手, “那小泽陪你去后面花园里玩一会儿叭?你之前来过氧气山庄吗?花园里有滑滑梯还有可以喂鱼的小湖。” 楚灵泽说着还回头看了眼楚限,楚限点点头,让他们注意安全,两个小家伙才牵着手爪爪一蹦一跳地离开。 “多可怜的孩子。” 陈如霜叹息道,“眼睛水灵灵的,长大肯定漂亮,就像我们奕奕一样。” 一听她提起楚奕,沈意驰和楚限心里便都敲响了警钟,出乎意料的是陈如霜只是提了她的名字,并未向往常那样发疯发狂,甚至还多感叹了两句, “还有那个跳楼的母亲的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这些年别活在阴影里才好。” “你能想开就是最好的。” 楚限淡淡道,估计这些年的调理和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限限,我想起来里屋放着我给小泽织的一条围脖,你去找到记得走的时候带回去。” 楚限看陈如霜有意要支开他,倒也不拆穿,乖乖地进了侧卧去找围脖。 等楚限进屋后陈如霜才又再次打量了沈意驰一番。 沈意驰柔和一笑,静静等着她说话。 “你和限限认识得应该很早吧?” 陈如霜笑了笑,“他心里一直都有人,我知道,而且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阿姨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沈意驰摸了摸鼻尖,他和楚限分开的那几年楚限应该是真的很低沉,否则也不会让陈如霜看出心意来。 “他爸爸不是个讲理的人,他从小又经常被重罚,说不害怕他爸肯定都是在逞能……如果他爸爸找你们麻烦,你一定要好好护着限限,” 陈如霜还不知道楚兴林现在已经是躺在病床上病入膏肓,从她被送进疗养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算是一刀两断了。 她握着沈意驰的手叮嘱道,“你也看到了,谁家里不是一地鸡毛,两个人只有依靠着彼此,共同承担才能走得长远。限限他不爱依赖别人,你多费些心。你也是一样,很多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好,阿姨放心。” “嗯……现在几点了?” “还差五分钟四点。” “那快到时间了,” 陈如霜活动活动筋骨,站起身来,“我和隔壁房的云姨约了要一起去打扑克,说起来小沈你会不会打升级?” “会一点。” “那感情好,下次你和限限再来我们可以一起打。” 刚好楚限拿着围脖从里屋里出来,看陈如霜和沈意驰相处得融融恰恰,倒也放下心来。 “找到了?” 陈如霜看向楚限,“你俩今天就找到带着小泽回去吧,我刚还和小沈说,约了云姨四点去棋牌室打扑克。” “云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就那样,年轻的时候吸烟肺不好,时不时咳两声。” 隔壁的云姨和陈如霜在疗养院里做了五六年的“邻居”,是个性格格外开朗的女人,陈如霜一开始嫌她吵,久而久之倒和她关系好了起来。 “那我们不打扰你打牌,你记得别玩晚了。” 楚限看陈如霜好不容易能找到个消遣的爱好自然不会阻拦,只要能让她不老去想着楚奕,她的情绪就能逐渐稳定下来。 “知道知道。” 陈如霜还讲究地选了只胸针戴上,又盘了个头发才算做好出门的准备,云姨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门一开,率先看见了走在前头的楚限和沈意驰, “哎呦妈啊,你搁房间里拍电影呢?” 云姨觉得晃眼,楚限他是认得的,另外一个大帅哥倒是没见过。 “我儿子的男朋友。” 陈如霜装作不以为意,云姨一听马上挽住了她的胳膊, “这么帅?快给我讲讲,你们家限限不是心里老早就有人了嘛?什么时候的事?他对小泽宝贝好不好?说起来今天怎么没看见小泽……” “这么八卦也不怕人家说你为老不尊。” “我才不老,谁敢说我老?” 云姨撇了撇嘴,朝楚限和沈意驰笑着招了招手,“那你俩就回去吧,有机会常来玩啊。你妈不欢迎你们的话就来找云姨玩,云姨随时欢迎。” “好,下次一定也来看看云姨。” 沈意驰笑笑,笑得云姨心花怒放,要不是陈如霜扯着,她恨不得把沈意驰带去棋牌室里长面儿。 “如霜姐你也太小气了,赶紧交待交待限限的情况,这一天天看着的突然就被猪拱了,好在是个帅猪。” “他们高中就认识,” 陈如霜淡淡讲道,“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我见过他,这孩子长得出众,很难忘记。” “你那么早就把儿婿给相好了?” 云姨惊叹道,陈如霜不置可否。 她其实是在殡仪馆里见到的沈意驰。 叶眉和楚奕因为同一起意外惨死,她当时心里只有怨恨,差点就想闯进他们家的灵棚,直到她远远地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沈意驰。 和她的楚限一样大的年纪,无助,无神,茫然。 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女儿,这孩子也失去了妈妈。 陈如霜最终没有去找沈意驰和沈肃的麻烦,而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为什么楚限从楚奕死后就和她一样陷入了不见天日的阴沉之中。 几年前楚限和陈妄在一起时她就阻拦过,她知道楚限不喜欢陈妄,也知道这孩子早就心有所属,那时候她以为是楚兴林从中作梗,想要为楚家的兴盛牺牲楚限的择偶权,她当时还和楚限说,喜欢谁就去找谁,她肯定会支持他。 那时候楚限只是苦笑了一声,今天见到沈意驰时她才恍然大悟。 楚限和沈意驰都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她对沈意驰一家很难说没有恨意和怨怼,但她的心结不该成为楚限身上的束缚。 “如霜姐,你笑什么呐?急死我了,你只顾着自己笑,你倒是给我讲讲啊。” 云姨抓耳挠腮,陈如霜轻轻摇了摇头, “我给你介绍档节目,叫那个……《拯救小朋友》,你肯定喜欢。” 疗养院的棋牌室就设在一楼东大厅侧面,楚限他们要去花园里找楚灵泽得从西大厅走,他正问沈意驰陈如霜都悄悄和他说了些什么,只见许晓哇哇大哭地朝他们跑来。 “叔叔!!叔叔……不好了!不好了!” 许晓眼泪哗啦,嗓子发堵,胀红了脸蛋。 楚限直觉不好,只听许晓撕声道, “楚灵泽、楚灵泽他从滑梯上摔下去……起、起不来了……!” 许晓的哭声如同晴日惊雷,楚限脑子里一阵嗡鸣,好在沈意驰反应快,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滑梯。 第62章 理事长 “小泽?怎么回事?哪里疼?” 沈意驰看见楚灵泽并没有失去意识,窝在喉咙的那口气才顺下去一半。 楚灵泽从滑梯一侧的围栏处翻下,不到半米高的地方,地上也铺着松软的草甸,按理说不应该摔得太严重。 “爸、爸比……” 楚灵泽歪在地上,他不是没有试过要爬起来,可半个身子就像麻了一般没有半点知觉,也使不上力,许晓试着拉过他,但只要一用力扯他,他的背就发刺地疼,像有什么坚硬的锥刺要沿着脊骨炸裂开来。 楚灵泽一喊疼,许晓就吓得不敢再动,愣在原地只顾着流眼泪,好在有楚灵泽强忍着眼泪指挥他去楼上找楚限他们,这会儿看到了沈意驰,那强憋回去的眼泪才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爸比…小泽好害怕,小泽动不了了……小泽想要爹咪……” “我在,” 楚限也赶到,伸出手去帮小泽擦去勾在眼角的眼泪,“别怕,爹咪和爸比都在呢。” 楚灵泽很可能是摔到了腰背脊椎,他们两个人不敢乱动,只能在原地尽量安抚着楚灵泽的情绪。 “爹咪已经叫120了,一会儿就有医生叔叔阿姨来接小泽去医院,没事的。” “呜呜,小泽也不知道怎、怎么回事、突然就不稳了……然后就摔下来了,胳膊好麻,腿也麻……” “我们小泽又没有摔流血,可能只是压到神经了才觉得麻,别害怕。” 楚限轻声安慰着楚灵泽,但沈意驰能看出来他其实也很紧张,睫毛颤得发乱,来回说的最多的就是别怕两个字。 沈意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楚限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 “你看好小泽,我先去联系医院,让他们准备好。别让我妈知道,让她干着急。” “嗯,你别慌。” 沈意驰脱下外套搭在楚灵泽身上,草甸里一压都是露水,生寒发冷。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闻声很快就带了急救箱来,好在他们平日主要负责看护老人,都学过相关的急救常识,给楚灵泽架好固定架、确认他呼吸和意识都正常后便合作着将他先抬进了屋里。 急救车也很快就赶到,楚限陪楚灵泽上去,沈意驰把许晓送回他父母身边后也立刻驱车赶去医院 他赶到病房时,楚灵泽已经能坐起身来,正靠在病床床头眼巴巴地瞅着楚限给他按摩着刚恢复知觉的脚底板。 “我来吧。” 沈意驰悄悄松了口气,估计真是压到神经了一时起不来,好在小家伙没摔出什么事来。 “脚心和手心都要按……你力气大,别把小泽按疼了。” 楚限让出位置来, “医生说可能是缺钙,骨头酥,摔下去蹩到筋骨没有外力帮助的话就起不来,但为了防止摔伤脑袋或者腰椎还是建议我们带小泽去做个全身检查。” “小泽不想做检查……” 楚灵泽委屈地嘟起小嘴,“我、我不疼了,也不麻了,还能跳起来呢,爹咪……求求你了,小泽不喜欢医院。” “爸比一直陪着你,小泽乖,拍个片子很快的,做了检查我和你爹咪才能都放心。” 沈意驰估摸着他来之前楚灵泽已经和楚限僵持了很久,现在两个人都指望着他做决定,于情于理,他都毫不犹豫地和楚限统一了战线。 “不要……” 楚灵泽咬着嘴巴撒着娇,“小泽真的没事,哪里都没有不舒服。” “你乖乖去做检查,晚上我就带你去买新玩具好不好?” 沈意驰诱哄道,谁知小泽果断地摇了摇头, “小泽想要的玩具爹咪都给小泽买过了。” “……” 楚限尴尬地抿了抿唇,看来养小孩儿也不能养得太优渥,连哄都没东西可拿来哄。 “小泽不知道马上你们学校也要组织体检吧?到时候可没有爸比和爹咪陪着,但如果你今天做了,体检结果就可以直接交给学校。” 沈意驰反正最擅长哄人,而且张口就来,几句话的功夫竟然说动了楚灵泽。 “真、真的吗?” “真的。” 沈意驰信誓旦旦。 “那好叭,那爸比和爹咪不可以悄悄溜走喔。” “怎么会留你一个人呢?” 沈意驰笑笑,牵着楚灵泽跳下病床,病房外儿科主任早就带着几个小护士在候着了,毕竟是楚限家的小公子,谁都不敢怠慢。 “他怎么突然又害怕我们把他丢下了?” 等着楚灵泽被带去换消毒服的时候,沈意驰悄悄问道。 “他在医院里就是呆不住,” 楚限叹了口气, “以前刚把他带回楚家的时候,那些三叔六爷的就喜欢吓唬他,说要带他去做亲子鉴定,唬他说他不是我亲生的肯定早晚要被丢掉。从那之后他心里就对体检有了抵触。” “哪几个不要命的亲戚?” 沈意驰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终于把楚限逗得展平了原本紧蹙的眉头, “我家讨人厌的亲戚多了去了,你可修理不完。” “那也不能让小泽受委屈……” 沈意驰话没说完,凝眉看着不远处的缴费窗口突然没了声,楚限便也朝那边投去目光,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沈立?” 楚限顿了顿,抬眼看见沈立所在的队伍是妇科的缴费处,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孩,留着乖巧的直长发,眼下有一颗红痣,小兔子一般清秀文静。 “嗯。” 沈意驰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懒得多看他这个晦气的弟弟。 “带着女朋友看妇科,准备结婚了?” 楚限随口推测道, “小心到时候要你来出一笔巨额彩礼。他的车被我报废了,结婚的话肯定又想买房买车,我猜他过不久就要来骚扰你了。” “他不是那么老实的人,估计是带着女孩来打胎的。” 沈意驰嗤笑道, “我大学的时候他就找我借过几次打胎钱,这点倒是随了沈肃。” “说到风流,你也不差。” 楚限揶揄道,话音刚落就被沈意驰给捏了把耳朵,正要捏回去的时候楚灵泽已经换好了一次性的体检服被小护士们带了出来。 宽大的绿色直筒衣罩在他身上就像是一条海带,楚灵泽看着玻璃倒影,没忍住被自己的样子给逗笑了,那几个小护士又都是常年哄着小孩儿的,给他做了一会儿心理工作后,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爹咪爹咪,你给我照一张相呗。” 楚灵泽大概是觉得稀奇,加上最近学校里的手工课上在教他们做成长相册,便缠着楚限要楚限给他留个纪念。 楚限刚掏出手机就看见楚灵泽的班主任打来了电话,他微微一顿, “让你爸比先帮你拍,爹咪公司突然有个急事,出去接个电话。” “那好叭,爸比的技术小泽也信得过,嘿嘿。” 楚灵泽说着还仰起脑袋比了个耶出来。 “我们小泽怎么照都帅。” 沈意驰笑道,给小家伙照了十几张后才终于将他哄进了放射间去拍片子。 楚限则一直走到了没什么人经过的楼梯间里才接通电话, “喂?楚先生?您好,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班主任尴尬地问了个好,一听就是心事重重却又难以开口。 “您好,有什么事您说便是。” 楚限耐心道,当时那个曹校长在面试时和他起了冲突,后来又是被解雇又是被沈意驰教训,估计早在他们老师之间传开了,无奈沈意驰和小泽在一起时总是表现得温柔有礼,导致老师们都以为幕后黑手其实是他楚限,楚限自己都能感觉到,好几个老师都对他保有惧意。 “那个,那我就直接说了,想和您确认一下,楚灵泽小朋友不是您亲生的,对吗?” “嗯。” 楚限坦然回答,这个问题从楚灵泽入学到现在他已经回答过无数遍了。 “也就是说他是您收养的,那……您,您有办过收养手续吗?” “这是我需要向学校提供的吗?” 楚限蹙起眉,楚灵泽是他直接从花坛里捡回家的,没经过任何送养人或者送养机构的手,自然也就没有收养手续。 “原本是不需要的……” 班主任吞吞吐吐道,“但是现在有人向学校举报,举报者不是别人,而是楚灵泽小朋友的亲生父母……他们甚至提供了亲子鉴定报告。” “所以校方的态度是?” “这就是我给您打电话的目的,这件事我一个班主任也做不了主,而且举报信直接送到了总理事长手上……就是之前一直在休假的那位,现在的这个情况就是,总理事长希望您能来学校当面聊一聊。” “我知道了。” 楚限语气平淡,毫无慌张,班主任难免感叹他不愧是能威名远扬的楚限。 挂断电话后楚限和在检查室外等待的沈意驰交待了一下,只说是公司有急事,便开车赶往了橙悦。 学院里成片成片的苦橙花依旧没有要枯萎的意思,据说是理事长的丈夫让专人从低纬度的地方空运过来的,每周换一批,只为了保证橙花一直是开着的。 有钱人大概都喜欢摆弄花花草草,这点和楚限倒是挺像。 理事长也早早就在办公室沏好了茶等着楚限的到来,楚限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好闻的果香。 “楚限先生吗?” 站在落地窗边的人缓缓转过身来,他比楚限矮半个头,又带着柔和的笑意,让楚限生出一种他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错觉。 “您好。” 楚限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顺带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这位理事长一番。 白皙,清秀,没有任何敌意,一个漂亮的Omega。 “让你专程来一趟,没有打搅你工作吧?其实我还在想要为之前曹校长的失礼和你们郑重道歉才好,橙悦的办学方针本是我定的,严格对家庭的筛选机制原本也是为了保证整体素质,只是这几年没有落实好,我也有疏忽,才导致筛选变成了歧视,这一点我得和你说一声抱歉。” “曹校长的事情贵校解决得利落合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举报信的问题。” “你先看看这个吧。” 理事长递上一张亲子鉴定报告,“真伪我已经找人确定过,楚灵泽确实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提出的诉求是希望我能够开除楚灵泽,因为你的隐瞒,以及可能涉及贩卖儿童的收养行为。” “……” 楚限眯起眼,鉴定人的名字显得无比刺眼。 他其实不在乎楚灵泽的亲生父母会是谁,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搞到楚灵泽的检测样本的? 难道是陈妄? 楚限的眸色发冷,陈妄那顿饭原来不只是为了挑拨他和沈意驰,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楚灵泽去的…… 第63章 惊雷 “开除楚灵泽,” 楚限冷嗤一声,“以他们自己的条件连橙悦的学费都付不起,要是真的为了楚灵泽好,何来开除一说。” “所以我才想和你聊聊,” 年轻的理事长抿了口茶,“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不想楚先生你好过,但又动不了你,便只能要求我开除楚灵泽了。” “冒昧问一下,我们之前认识吗?” 楚限问得并不唐突,虽然和这位理事长没有聊几句,却已经能感受到他话中的偏袒,这种友善总不可能单纯是因为同为Omega而感到的惺惺相惜。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想楚先生应该认识我丈夫,你们可能在工作上有一些合作。” “尊先生是?” “任斯谨,我听他夸赞过你,所以其实很早就想要认识你了……我叫任悦。” 任悦浅浅笑了笑,莫名地能让人感到亲切和安心。 “原来是任先生的夫人。” 楚限对任斯谨是有些印象的,任家家主,任氏集团的负责人,一位很有商业头脑的精英Alpha。楚限对他印象不错是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掌握有大量财富或权势但仍旧会对Omega保有足够尊重的Alpha。 不像他之前相亲时认识的那一堆高质量Alpha,有几个破钱就觉得全天下所有的Omega都该围着他转。 “楚灵泽的这位所谓亲生父亲,也就是沈立先生,是昨天找到我的,他不愿细说楚灵泽到底为什么会被你抚养长大,只是要求学校以你伪造材料为由给楚灵泽办理退学,” 任悦看楚限终于对他放松了警惕,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同为Omega,楚限的气势和压迫感可不比哪个Alpha要差, “我之前一直和在我先生一起休假,刚刚回到橙悦就被他找上门来,看来沈立先生背后也是有贵人指点的。” 任悦没有说破,楚限心里却已经和明镜一样,沈立和陈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沆瀣一气,这是要勾结在一起给他找不痛快了。 “看来你没有同意沈立的要求。” “当然没有,于公于私他的理由都不够充分,而且他有意想要威胁我,” 任悦带着嘲讽地耸了耸肩,“我还没见过谁自不量力地想要给橙悦试压。但他手里既然有亲子鉴定,你又没有正规的收养手续,我担心他们不止会来找我。” “当初是他们自己选择了弃养,” 楚限冷笑了一声, “和我打官司也是自寻死路。” “你有个准备就好。老师们都很喜欢楚灵泽,学校这边肯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学生的。” 任悦之前就看沈立的素质不高,年纪轻轻就出口成脏、还喜欢无理取闹,问他为什么会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失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果然是他自己不负责任,有本事生没本事养。 “劳你们费心了。沈立来找你时是一个人来的吗?” 楚限确实没想过楚灵泽的亲生父母会是认识的人,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是沈立这个他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眼的东西。 “还有小朋友的亲生母亲,” 任悦回想了一下,“话很少,也很年轻。” 楚限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在医院里跟在沈立旁边的女生,他们去医院可能也是为了楚灵泽的事。 “我知道了,谢谢你。” 楚限顿了顿,补充道, “茶很好喝。” 如果不是看在任悦的面子上,这种果茶他肯定是端都不会端起来的。 “这都是学校应该做的。” 任悦话音未落,就被楚限的手机铃声打断,楚限一看是沈意驰打来的,眼皮突然跳了跳。 任悦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楚限才起身接通电话, “喂?” “限限,公司里的事情忙完了吗?” 沈意驰语气与平常无异,但楚限还是从他的称呼里听出了一些小心翼翼。 “出什么事了?你和小泽还在医院吗?” “嗯,刚给医生看完片子。” 这次楚限倒是什么情绪也没听出来了, “有问题?” “一点点,你方便过来吗?” “我马上就到。” “开车注意安全,不用着急,刚好小泽想去医院门口吃碗小馄饨,我带他去吃。 “好。” 楚限挂断电话后匆匆和任悦道了别,任悦友善地将他送出办公大楼,思索片刻后还是叫住了楚限, “楚先生,” “嗯?” “市长家现在如日中天,连我先生也得忌惮他们一二。你……小心为上,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再来找我。” “谢谢。” 楚限笑了笑,转过身后脸上便再也不见笑意。 沈立如果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孩子,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找沈意驰要钱,这么多年来他不声不响,甚至上次和楚灵泽还见了一面,却到现在才突然行这么一步,估计他当年并不知道那个女孩生下了孩子。 这次他和陈妄气势汹汹,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为了楚灵泽好,为了防患于未然,得找到那个姑娘好好聊一聊才行。 一路上楚限都在斟酌楚灵泽亲生父母的事,他倒是能够很快接受,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但恐怕沈意驰和楚灵泽不能。沈意驰和沈立积怨已久,楚灵泽也打心底里觉得他是个坏叔叔,要和他们俩说清楚这件事,还得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直到推开病房房门,楚限都还在考虑这件事,以至于他忽略了此前沈意驰打电话时的反常试探,以为楚灵泽只是有点什么骨质疏松之类的小毛病。 “楚先生你可算来了。” 病房里乌压压地站了一堆穿着白大褂的人,看胸牌大小都是科室专家,迎上前来的是医院的院长。 “这是什么意思?” 楚限挑了挑眉,“我家那两个人呢?” “您先生带着孩子在楼下,我们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让孩子知道,所以只能单独邀请您来谈谈。” 院长边说边向楚限介绍了另一位医生, “这是我们院的脑神经科主任,庄教授。” “嗯。” 楚限应了一声,看向面前这个欲言又止的沉稳老者。 庄教授咂了咂嘴,似乎在考虑该从何处和楚限说起。 “有什么问题您直接说吧。” 楚限直白道。 对于面前的这个场景他并不觉得陌生,从楚奕的死开始,到陈如霜的疯、楚兴林的肺癌,他已经习惯于接受噩耗。 “是这样的,病人说摔倒前曾经出现眼黑的症状,我们就重点检查了他的脊椎神经和脑神经,确认是由交叉性麻痹引起的眩晕,做了脑部CT后基本可以确定,病人的延髓处有一处肿瘤。” 电脑屏幕上投射出楚灵泽的CT结果,庄教授拿笔一指,连楚限都能一眼看出脑干下方不远处有一处黑乎乎的团状物。 “延髓肿瘤?是良性还是?” 楚限只是垂眸沉默了几秒,不动声色地倒吸了口气后便马上抬起头来继续和庄教授沟通。 “这就是幸运的地方,现在肿瘤还没有扩散的迹象,是良性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过。” “看片子有些时间了,孩子太小,瘤态也较为稳定,所以可能没有太多症状表现,但毕竟是在延髓附近,一旦病发轻则瘫痪,重则压迫呼吸危机生命。” “所以你们的治疗方案是?” “良性肿瘤,做手术切除是最有效的方法,只是……” 庄教授咽了咽唾沫,和院长还有身后的几个会诊专家互相看了看。 “您说便是。” 楚限看似冷静地端坐在椅子上,甚至语气中不见任何变化,掌心却早已被攥出了道道深红见血的指甲印。 “只是这个瘤里穿插有神经,又靠近脑干,血运也非常丰富,” 庄教授叹了口气,直白地解释道,“换句话说,手术危险性很大,动辄会损坏神经或者引发大量出血,甚至留下后遗症。” “成功率有多大?你们医院有过多少例经验?” 楚限终于抬手揉了揉眉心,屏幕上冷色调的扫描成像刺得他眼睛发疼,他脑海里变得空空荡荡,装不住医生说的话,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想象,想象着楚灵泽鼓起脸蛋吹凉小勺里的馄饨喂给沈意驰的模样。 “50%,” 庄教授坦言道,“我们医院近五年来做过一百三十多台,虽然很少有这么小的孩子,但孩子的恢复力往往比成年人更强。” “延髓肿瘤这方面没有哪位的造诣比庄教授更高,楚先生如果相信我们,我们会立刻开始为楚灵泽商讨手术方案。” 院长在一旁补充道。 他知道这个抉择很艰难,不做手术的话楚灵泽很可能要不了几年就交叉性瘫痪,但如果做手术,很可能马上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楚限向来是个风险规避者,50%的概率赌的还是楚灵泽的命,他沉默了许久,周遭也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打断他的考量。 “我和他爸爸商量一下,会尽快给你们结果。” 最终楚限没能自己定下结果,哪怕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偏向,他现在就是想要沈意驰在身边,想要听沈意驰说一句别怕。 “我在。”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楚限和里头的几位专家齐齐回头,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被楚限赋予了最终决定权的沈意驰。 楚限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沈意驰站在了他身后牢牢地搭住了他的肩膀。 “小泽呢?” “许晓不放心他,来医院看他了,许晓妈妈现在正带着他们俩在对面肯德基里玩。” “医生都和你说了吗?” “嗯,我都知道了,” 沈意驰顿了顿,“做手术吧,我可以请长假一直陪着小泽。” “庄教授,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手术?” 楚限和沈意驰想法一致,庄教授闻言算了算,比着日历道, “术前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检查和观察,我想把手术安排在三个星期后,这三周都需要患者住在医院里,你们二位看可以吗?” “没问题。” “那我们这边就开始安排病房和术前体检,小患者那边的话……我们建议适当地隐瞒风险性,以免孩子过度紧张影响心率呼吸。” “好。” 庄教授承诺今晚在科室内开完商讨会后会给楚限一个细节方案,院长自是不需楚限叮嘱,给楚灵泽安排了最好的仪器药物和护理团队。 等楚限和沈意驰离开后,庄教授才想起来喝口茶润嗓子, “你别说,这楚先生还真是冷静,以前的家属听到手术成功率不是哭就是懵,这样也好,方便我们后续沟通。” “不然你以为他只是个绣花枕头吗?” “又不是他亲生的小孩,他倒也没必要多紧张。” 有个话多的年轻学徒一下子没把住嘴,说完便意识到不对,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庄教授和院长。 “再胡说八道就滚出去,” 院长愠怒道,“有这说风凉话的时间怎么不去多练练基本功,就你会抖机灵是吧。” 他和楚限相识已久,楚灵泽虽然一直没怎么来过医院,但楚限为了养他可是把自己折腾进来了许多次,尤其是楚灵泽还小的时候,那楚限为什么容易激素分泌混乱容易药物过敏?不仅是因为没有Alpha在身旁,之前为了催乳打的那些激素副作用也是极大的。 第64章 扼止 医院对面的肯德基里有一整层楼大小的儿童角,大约是为了调节医院周围阴郁的氛围,不少在此处玩耍的小孩手上都还贴着用来遮盖针眼的胶布。 “楚灵泽,你不可以玩这个!” 许晓张开手拦在滑梯入口,说什么都不让楚灵泽过去。 “你怎么比医生还要小心翼翼呀。” 楚灵泽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他摔那一跤把许晓给吓坏了,现在他说什么都不想要楚灵泽再靠近滑滑梯。 “因为我、我是你的铁哥们啊,我当然最关心你了!” 许晓挺直腰板,他发现不知不觉间楚灵泽居然比他高了一公分!上个月他们还是一样高的! “我身体好着呢,我爹咪天天监督我锻炼身体,那一跤只是意外。” 有许晓拦着,楚灵泽玩不了滑梯,便只能坐在海洋球池边捡球扔着玩。 “也是,” 许晓捏了捏楚灵泽的胳膊,发现楚灵泽不像班上其他小朋友那样婴儿肥,胳膊上的肉肉捏起来弛实有力, “我估计你以后肯定会分化成一个Alpha,但你千万别像你爸比那样,好吓人的。” “小泽的爸比很帅的……” “我肯定也会是个Alpha,到时候我们俩称霸橙悦!” 许晓大肆幻想着,不一会儿就讲了一部校霸大戏,楚灵泽敷衍地听着,直到远远看见楚限和沈意驰找了进来。 “楚先生,沈先生,你们来了?小泽的体检结果没什么问题吧?” 许晓妈妈也注意到了他们,她对于上次许晓瞎说话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想找机会亲自和楚限道歉。 “没什么事,谢谢你帮忙照顾小泽。” “应该的应该的,我家许晓可喜欢和你们家小泽玩了,刚好我要带他到这附近买东西,你们来了的话我就带许晓先走啦?” 许晓妈妈说着便招呼着许晓,小孩子可能不懂,但她从沈意驰把小泽交给她带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会儿便识趣地拉着许晓和楚灵泽他们说了再见。 “爹咪,” 楚灵泽跑过来拉住楚限的手指,“爹咪你看起来好疲惫呀,是公司里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吗?” “嗯,” 楚限笑了笑,蹲下身擦掉楚灵泽唇边的薯条屑,“小馄饨吃了没有?好不好吃?” “唔,也就那样叭。我们晚上回家吃饭饭怎么样?小泽想吃爸比做的鸡蛋羹。” “小泽,我们今晚要先在医院住着。” 沈意驰知道楚限难以开口,便替他讲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呀?” 楚灵泽眨了眨眼,无措又茫然地看向沈意驰,话音里已经带上了急促, “爹咪生病了吗?还是爸比?” “刚刚医生发现小泽的脑袋后面长了一颗小痘痘,就是这颗小痘痘害小泽摔倒的,所以需要做一个小手术把它切掉。” 沈意驰尽量用听起来不那么吓人的词汇向楚灵泽解释道。 “做手术?疼、疼吗?” 楚灵泽听完就红了眼眶,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小泽怎么什么、什么都摸不到?而且也不疼,也不痒?是不是医生看错了?” “不疼不痒说明小泽不用害怕,就只是一颗痘痘而已,但是它长在血管里头,所以要尽早切除才好。做手术时会给小泽打麻药的,睡一觉就什么都结束了。” 沈意驰抱起楚灵泽, “我和爹咪会一直在医院陪着你,好不好?” “小泽会、会死吗?” 楚灵泽再聪明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听说自己脑袋里面长了东西,还要开刀,没吓哭已经算好的了,不可能不胡思乱想。 “不会。” 这次回答他的是楚限,楚限说得异常果断,楚灵泽也从来都是最相信他的,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那好叭,那,那什么时候做手术呀?” “下下下周,但是从今天开始小泽就要住在医院里,护士哥哥姐姐们看你的身体状况合适了才能允许手术。” 楚限顿了顿, “我记得你最喜欢迪迦是不是?医院里的叔叔阿姨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个房间,还摆了好多迪迦和赛罗的玩具,我们在那里先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那小泽这些天是不能去学校上课了吗?” “嗯,但是有我和你爸比,不会让你落掉课程的。” “今晚就得住进去吗?” “越早越好。” “小泽知道了。” 楚灵泽垂下了脑袋,他和许晓约好了升旗仪式要站在一起的,看来不能如愿了。 他们三个人回到医院时病房已经收拾好了,一层楼住着的都是小孩儿,楚灵泽在光线最好的地方单独住一间,里头贴着花花绿绿的卡通墙纸,除了病床外还有独立卫浴和一套沙发,以及一张给陪护家长准备的矮床。 楚限看着那过分花哨的墙纸只觉得头疼,他能理解医院想要安抚小朋友的心情,但这样大红大紫的颜色只让人更难以静下心来。 况且就算是背景墙布置得再可爱,遮挡不住的吊瓶滑轨、冷色的消毒帘和功能床却又时刻提醒着他们这里是病房。 楚灵泽刚进来时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好在左益及时赶了过来,她这个话痨总算派上了用场,搂着楚灵泽说个不停,倒把他的注意力从病房外此起彼伏的哭闹声上给转移走,至少能被逗得笑起来了。 “我回一趟家收拾点行李过来,你爸比和小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你有什么想要带过来的?” 楚限问道。 “唔,小泽想要自己的枕头。还有《哈利波特》,小泽刚看完一本,剩下的还没有看捏。” “好。” 楚限临走前看了眼沈意驰,欲言又止,楚灵泽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在他出门前叫住了他, “爹咪——爹咪今天这么累,让爸比开车叭。” 楚灵泽笑笑,还悄悄推了把沈意驰的胳膊, “有小姑在这里陪我就行。” “没错没错,你们放心去吧,我陪我们小泽看会儿电视。” 左益也催促道。 沈意驰这才放下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不动声色地牵住了楚限的手,带着他走出了病房。 被握在掌心的那只手比他想象中还要冰凉。 楚限倒是一直没有说话,他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喜欢蹙着眉头沉默,沈意驰也没有打扰他,只在楚限必须要抽出手去握方向盘时才松开了他。 “我下午那会儿不是去公司,” 楚限淡淡道, “是橙悦的理事长找我,不过学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该陪着你一起去的。” “用不着,他是个明事理的,而且那会儿你得在医院陪着小泽。” 楚限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沈意驰,楚灵泽的亲生爸爸不是别人,而是他最瞧不起也最看不上的沈立。 “还发生了什么吗?” 沈意驰看出楚限心有旁骛,“连小泽都看得出你累了,有什么事都该告诉我。” “……没什么。” 楚限咬了咬唇,至少要给沈意驰一晚上先接受了小泽的病情,再告诉他沈立的事情,他们两个人总不能同时都垮掉。 “你知道我看得出你有没有在说谎的。” “你让我自己想一想……” “呲——!” 楚限的话音被刺耳的刹车声震断,夜色中一只没有牵引绳的小狗正呆滞地站在车前惊恐地看着他们的车。 要是再慢一步就来不及刹车,小狗愣了两秒后撒腿就跑,楚限则还没有缓过神来。 “楚限,换我来开。” 沈意驰心里一沉,楚限的状态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差。 “不用。” 楚限执拗道,他心里越没有底,话音便越沉着,旁人听了都会觉得安心,只有沈意驰明白他早就被逼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车子再次被启动,只是这次还没开出去几米就被沈意驰靠拉手刹强制刹住。 “沈意驰,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楚限看了眼后视镜好确认后面没车,他干脆将车靠在路边停下。 “下车。” 沈意驰解开安全带,没等楚限拒绝就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楚限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不该逞这个强。 他刚下车准备和沈意驰换位子,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却被一把抓住胳膊,沈意驰行云流水地拉开后排车门将他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挤了上去。 随着“咔嚓”一声车门关上,狭小的空间中变得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昏暗的车厢内只有仪表盘上发出的暗光能够映照出模糊的轮廓,楚限被沈意驰压在了座位上。 “你干什么?” 楚限想推他,但力气不够大。 “你怎么就是学不会依靠我,” 沈意驰摁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无法躲避目光。 “你觉得小泽生病都是怪你?又打算自己扛着?想让我像个蠢货一样什么忙都帮不上?” “……” 楚限发倔地攥住沈意驰的手腕,躲过他的钳制垂下了头。 “你之前怎么教训我的?怎么放在自己身上就都忘了?” 沈意驰步步紧逼,让楚限无处可逃,最终他只能闭了闭眼,哑声道, “本来就是……都怪我。” “什么?” “自从我捡到楚灵泽……就从来没有带他去做过体检,我要是能强硬一点,提早发现就好了……” “肿瘤长在那个位置,就算是提前发现也要开刀。” 沈意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限,没有示弱,也没有慌张,但处处都透露着筋疲力尽,像是一枝被经年苦雨泡发的断木。 “早点发现就不至于让肿瘤和血管长到一起,” 楚限摇了摇头,“我以为我有钱就什么都能解决,当时捡他的时候捡得那么轻巧,就像捡了只小猫小狗,可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个父亲该有的觉悟,我和他亲生父母没有区别。” “谁都是第一次当父母,” 沈意驰伸手去轻抚楚限的脖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有疏漏,我陪你一起弥补,一起慢慢学。” “那手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你今天太累了。” 沈意驰捂住楚限的嘴,将他缓缓抱进怀里,不顾他反抗地张开口咬住了他后颈上的腺体。 第65章 意外来客 破碎的喘息声从车窗绵延入夜色,玻璃上倒映出楚限微微发红的眼尾。 信息素的抚慰让他的情绪暂且稳定了下来,顺着后脖颈注入血液的苦雨像是镇定剂一般缓缓流过他身上的每一处神经末梢,像淋了一场清醒的雨。 “好点了?” 沈意驰没有立刻把人放走,楚限闷闷地“嗯”了一声。 “现在你该给我讲讲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意驰牢牢地搂住楚限, “橙悦的理事长找你做什么?有人找我们楚灵泽的麻烦?是陈妄?” “我真希望你有时候能没这么敏锐。” 楚限叹了口气。 “他怎么招惹你的?” “他本人没有出面,但找到小泽的亲生父母往橙悦告了一状,说我伪造材料。因为我收养小泽的时候确实没有正规走程序。” “亲生父母?” 沈意驰轻轻皱眉,他们两个确实从来没有细致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初楚灵泽被他们遗弃,这么多年来也不闻不问,可是连楚限都不知道他亲生父母是谁,陈妄是如何找到的? “我让秘书去确认过,他们手里的DNA鉴定是真的,你猜是谁为他们提供了小泽的检测样本?” “橙悦里的人,或者是陈妄?” 沈意驰仔细回想了一遍这些天来能够和楚灵泽有接触的人,越想越觉得那天不该轻易放过陈妄。 “是陈妄,” 楚限缓缓吞了口长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立几年前曾经找你要过钱去给女朋友打胎?” “他确实喜欢用这个理由……” 沈意驰突然反应过来楚限的意思,讶诧地顿住了口,他看向楚限,楚限的脸上看似平静无波,眼底却掩着淡淡的烦躁。 “我没给他钱,所以他没打掉?” 沈意驰不确定地问道。 “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但小泽确实和他有血缘关系,” 楚限讥讽道,“看他那个德性估计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的风流债落了地,他曾经在我身边见过小泽一面,也许是那次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那他也和小泽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沈意驰这下终于理解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楚限也感到头疼甚至是焦虑,而且还不愿意让他知道。 楚限的手被他握起来放在了唇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指节间,和已经融入了血流中的信息素强烈地呼应,如同置身温暖静谧的雨夜。 “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我还没有那么没用,沈立也好陈妄也好我会解决,你就负责照顾好小泽,直到手术顺利结束。” 楚限挑了挑眉,得益于沈意驰咬他的那一大口,这一会儿的温存虽然短暂但却有用,等他们俩拎着行李回到病房时,楚灵泽一眼就看出楚限的情绪好了不少,悄悄拉了拉左益得意道, “小姑小姑,我说得没错叭,还是得看我爸比。” “是是是,只有你爸比懂得怎么哄我大表哥。” 左益酸溜溜地往楚灵泽嘴里塞了块削好了的青苹果,她虽然是个不婚主义者,但看到楚限和沈意驰这样难免还是会在那么一个瞬间重燃对婚姻的期望和信任,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刚刚你的那个秘书来了,住院要用的生活物品他都帮忙置办齐全了,” 左益看向楚限, “你给人家开多少工资啊?办事效率真高,而且随叫随到。” “也就是你给沈意驰开的那个数后面加个零吧,” 楚限淡淡道,“得你一句夸奖,这个月还能再加奖金。” “大哥,你要是对我们单位的工资水平有意见就直说,而且这是我一个人能拍板决定的吗?你以为我在台里能像你在公司一样,说风就是雨啊?” “这公司又不是我的,你说得太夸张了,” 楚限说完顿了顿,又缓缓道,“但要是在以前楚家自己的公司里倒是有这个权力,等这阵过去我想想看能不能把它重新盘活,还是自己当家作主的感觉好。” “您还真是谦虚,” 左益啧了两声,“你大表妹虽然决定不了沈意驰的工资,但能自作主张帮他给节目组请假,他得留在这里照顾小泽吧?” “不用,” 楚限思索道,“沈意驰已经请过太多次假,再请该被踢出节目组了。这段时间换我在医院照顾小泽,正好试用我们新出的线上办公系统。” “你要在病房里,在小孩儿们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和人谈八九位数的项目?” 左益诧异道。 “我又不是每天都有新项目要谈,刚好最近没什么大事,按部就班来就好。” “我也留下来陪你们。” 沈意驰原本对自己的工作就没有太多热爱,况且又是术前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楚限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有时候难免压制不住情绪,他实在是不放心。 “小泽生个小病而已,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楚限执意要他正常上班,“三个星期的假,我要是左益就直接炒你鱿鱼了,大不了需要你的时候你翘个班。” 他们三个人统一口径,都和楚灵泽说这个病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即将要做的手术也只是个普通的切除手术。 “……好。” 沈意驰拗不过楚限,况且楚限的考量也确实没错,楚灵泽比同龄人更加敏锐也更会观察,他们俩都为了他不去工作的话,小家伙心里肯定会察觉到自己身上不是个普通的小病。 “小姑,刚刚不是还有个叔叔来找爹咪吗?你别忘了告诉爹咪。” 楚灵泽看左益背起包准备回家,赶忙提醒她。 “找我?” 楚限顿了顿,知道小泽病房的应该只有他的专秘和几个重要的下属,要联系他的话打电话就行,何必专门到病房来,他往下通知的时候专门叮嘱过他们几个不需要来探病,省得谁口风不紧让楚灵泽发现了端倪。 “我差点忘了!” 左益拍了拍脑门,“哥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有位刘律师火急火燎地跑病房里来找你,结果和你错开了,他应该是有急事找你,让我告诉你一声,要你尽快给他回电话。” “刘聪?”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左益补充道,“我还告诉他你一会儿就会回来,结果他说等不及。我看他行事匆匆,走哪儿都还抱着电脑,你赶快联系他一下吧。” 左益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让他哥“尽快回电话”,谁找楚限办事不是求着等着,但如果是律师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知道了。” 楚限点了点头,朝沈意驰解释道,“刘聪刘律师,当年叶眉的事我拜托他在调查。”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问当年的事。” 沈意驰已经帮楚限插好充电器,将接口递给了他。 刘聪这么着急,应该是有什么新的发现,早几个月他就在收集整理证据链,很有可能是找到了关键材料。 这也算是现在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楚限打开手机,果然有八个来自刘聪的未接电话,他倒是很少见刘律师这么激动,难不成是找到了直接证据或是人证? 刘聪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电话,只是楚限没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多少喜悦。 “楚总,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 楚限推开房门走到了隔壁的空房间,左益原本打算回家,见状又放下了背包留在病房里帮着陪楚灵泽。 “是这样的,小泽的病情我都了解了,我今天去医院看他状态还不错。” 刘聪吞吞吐吐,像是含着什么难以开口。 “你直说吧。” 楚限听到这里时已经了然,恐怕这次刘聪要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可能是最糟糕的噩耗。 “我这儿得到消息,就以前我呆的那个事务所的王牌律师最近接了个大活,是关于亲生父母夺回孩子抚养权的……” “沈立?谁帮他找的好律师,陈妄吗?” “看来您也听到了风声,” 刘聪听楚限语气平稳才松了口气,这就是他喜欢和楚限合作的原因,遇事从容,目的导向,首先思考的永远都是如何解决困境而不是怨怼他人。 “其实原本对他们而言想打赢这官司属于是天方夜谭,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尽过该尽的义务,但问题是小泽现在的这个病……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患,虽然是最近才发病,但凭这个他们完全可能将我们一军,告您抚养不善。” “刘聪,我儿子马上要做一台只有50%成功率的手术,而他所谓的亲生父母却在考虑如何拿这个来给我使绊子。” “我知道,我怕他们打您搁措手不及,所以想提前和您商量对策。” “我不怕他们指摘,” 楚限问心无愧,“这个官司交给你,我不仅要他们败诉,我还要你把楚灵泽的抚养权名正言顺地争到我名下来。” “我会尽力的。” 刘聪这次不敢打包票,关键是楚限当初直接就把楚灵泽给带回了家,沈立当初是不是纯心抛弃小孩这种主观上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万一人家就要一口咬定只是“弄丢了”楚灵泽,这事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你必须成功,” 楚限冷冷道,“该给你的支持一样都不会少。他们打这次官司完全不是为了楚灵泽,而是为了扳倒我。就算楚灵泽的手术成功,后续恢复也需要大笔医疗费,我可不相信沈立会为了他出这个钱,如果他们胜诉,等着楚灵泽的会是什么你该明白吧?” “……好。” 刘聪咬着牙点了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楚灵泽落入沈立那种人渣手里会有多惨,只是敌在暗他在明,他一时半会没法弄清楚他们手里还掌握着什么底牌。 那个王牌律师有多能言善辩他是见识过的,刘聪挂掉电话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血缘该是一个多么复杂的东西,就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楚限为楚灵泽所付出的一切很可能在对方律师的巧舌如簧之下变得充满不纯的目的性。 对了,血缘……! 刘聪脑海里突然滑过一点,他当街坐在了花坛上打开了电脑,飞速翻找着一个人的资料,也许只有那个人会成为突破点……! 楚限挂了电话后又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凝着眉站了一会儿才收拾好情绪准备回病房去。 左益到护士站去给楚灵泽订明天的早餐,沈意驰正带着楚灵泽在浴室里洗澡,病房里只剩下动画片的声音,病房房门被人从外面吱嘎一声推开了一条小缝。 “啪——” 楚限从身后将趴在门口偷看的人一把擒住,毫不留情地攥着那人的手腕掀开了她的帽子和口罩,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年轻明媚的女人的脸。 “你是谁?” 楚限不想惊动楚灵泽,将人拉进了刚刚打电话用的空房间。 第66章 赎罪 “我、我走错房间了,” 女子讪讪地解释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就是路、路过。我在三楼住院,刚刚下错电梯了。” “三楼是男科楼层。” 楚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杏眼弯眉,种着时下正流行的仙子睫毛,画着猫一样的眼线,只是明艳的妆面也挡不住她眼下的乌青,骨相年轻,皮态却已显老势,眼里蒙着一层连续熬夜才会有的浑浊。 “我记错了,是四楼。” “你和沈立是什么关系?” 楚限懒得和她胡搅蛮缠,虽然她刻意化着浓妆,但楚限一眼就认出了她眼角的那颗红痣,和之前和沈立一起出现在医院里的那个女孩的一模一样。 不仅是在沈立身边,楚限总觉得他还在别处也见过谁,眼尾也有这么一颗红痣。 “我……我不认识他,” 女孩矢口否认,“这位先生,你要不然先放开我?我只是走错病房往里头看了一眼,要是你真的觉得我是小偷大可以报警或者去查监控,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知道楚灵泽得的是什么病吗?” 楚限并未理会她的解释,女孩闻声一顿,嘴巴比脑子快一步地问道, “什么病?” “延髓血瘤,” 楚限静静地看着她,“手术加上后续的治疗和药物至少要八十万,你觉得沈立付得起吗。” “什、什么……血瘤……还在延髓……?怎么可能……” 女孩睁大了眼睛,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在骗我吧?沈立、沈立说只是个小手术,说他只是椎动脉不畅啊。” “小手术,” 楚限气得冷笑,“那是一条人命,你和沈立谁有本事担得起?” “我……”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时已经晚了,女孩缓缓靠着墙壁蹲下了身,抱着双膝苦笑道, “我没办法啊,我在外面欠了钱,是沈立帮我还上的,他手里还有我的裸照,我如果不听他的话,日子还能怎么过……?他答应过我,只要把孩子要回来,就和我结婚,和我好好过日子。” “你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明白,还想再养一个孩子?” “可是沈立他、他是有钱的,他说他可以养我和孩子,而且我听说这孩子特别聪明乖巧,应该也、也不难养……” 女孩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愧于言齿。 “好笑,沈立自己还欠我二十万,你以为带着孩子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日过?你当初扔掉楚灵泽还不够,现在还想亲手害死他才行吗。” “什么??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孩子是那么严重的病,你……你就是他的养父对不对?你、你会给他出医药费、给他做手术、你会救他的对不对?” 女孩紧紧抓住楚限的裤脚, “我没有想害死他,我也一直在后悔……可是我真的没有条件养他、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才丢掉了他……如果你可以救他的话,我、我可以不要……” 带着哭腔的乞求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女孩害怕是沈立发现她悄悄来医院看孩子,颤抖着掏出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才舒了口气,拿袖子胡乱擦干净眼泪接通了电话。 楚限无意间扫了眼她的屏幕,来电提醒的号码有些眼熟。 “你好,请问是苏璇小姐吗?” “是、是我,” 女孩吞吞吐吐道,“请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图华律所的律师助理,想就你亲生儿子的事情和你聊一聊,好为开庭做准备,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刘聪冒用沈立找的那个律所的名头,想把苏璇骗出来,苏璇毫无怀疑,以为他也是沈立找来帮忙打官司的律师,连忙捂住收音筒无助地看向楚限,楚限示意她打开公放,只听刘聪还在那头循循善诱道, “苏小姐,你别担心,我就是多和你了解一下情况,因为被告方请的那位刘律师是我们业界楚翘,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刘聪,是我。” 楚限淡淡地打断他,正沉浸于将自己渲染得无所不能的刘聪闻声一愣,尴尬地咳了一声, “楚、楚总……您、您怎么和苏小姐在一起呢?” “你来的正好,医院门口有一个便利店,十分钟后那里见面谈,你记得把沈立的银行流水带上,让这位苏小姐好好了解一下他真实的财务状况。” “没问题没问题。” 刘聪应声连连点头,楚限挂掉电话后将手机还给了苏璇, “你想清楚了,是要抚养权,还是要你的孩子活命?” “只要他好好的就行……我、我早就怀疑过沈立在骗我,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不把孩子的命当回事……您、您是个好人吧,您会救孩子的吧?” “沈立帮你还了多少钱?” “七、七万八。” “债务还有裸照的问题我都能帮你解决,但你得来做我们的证人。” “我知道了,” 苏璇吸了吸哭红的鼻子,“那我能看一眼孩子吗?就看一眼……” “不行。” 楚限无视苏璇可怜兮兮的一双泪眼冷冷拒绝道,“等官司顺利打完我会安排你们见面,在此之前你要记清楚,我既然能帮你解决那些问题,也就能反过来拿捏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不会背叛你的,” 苏璇点头如捣蒜,“那我、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跟我来。” 楚限给沈意驰发了条微信打了个招呼后带着苏璇暂且离开了医院,十分钟后,他们如约出现在楼下便利店里,刘聪已经率先赶到占好了一张桌子。 “楚总!” 刘聪一打眼就看见楚限,忙放下手里正在扒拉盒饭的筷子,“在这儿呢,我给你们买了咖啡和茶,呃……情况特殊,要不楚总你喝点儿热水?” 刘聪说着就要用泡面盒子去给楚限接水,被楚限制止, “正事要紧,沈立看她看得紧,你抓紧时间。” “好的好的,” 刘聪点点头,给苏璇递了罐热好的红豆粥后便开门见山道, “苏小姐,沈立是个什么东西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把楚灵泽的抚养权让给你们无异于推楚灵泽去送死,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现在该如何选择也不必我多说了吧?” “这些道理我……我都知道,” 苏璇咬唇道,刘聪一上来就给她看了两份东西,一份证明沈立负债累累,一份证明楚灵泽的病情危急,看到这两样东西后她对沈立彻底失望透顶, “刘律师您直说吧,我该怎么做?” “在设计对策之前我需要了解真实的情况,苏小姐,麻烦你把当年如何怀孕、如何生产、为何要抛弃楚灵泽,以及为何现在突然想要回抚养权都一五一十地说明白,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和楚灵泽。” “六年前……我和沈立在谈恋爱,他、他不爱做安全措施,反正就是、有一次就怀上了,然后他就要我打胎,” 苏璇双手紧紧攥着红豆汤的易拉罐,垂眸低声回忆着,她年纪不大,不这样浓妆艳抹的时候看起来只是个大学生, “我不敢让我爸妈知道,他们会打断我的腿的……但我自己又没有钱去打,只能指望沈立,他一开始和我保证会对我负责,那时候我们俩都是学生,我还没到十八岁,凑半天也没凑够钱,拖着拖着就过了能做人流的时间,医生说这胎打不掉了,我、我不敢冒险,只能生了下来。” “沈立知道你生过一个孩子吗?” 楚限问得剥骨剜心,苏璇只能撇着嘴摇头,她不怪别人冷眼看她,连她自己现在都觉得自己傻得可怜。 “他不知道……他坚持要我打下,可六个月的胎做不成人流,他又不愿意花钱给我做引产,连医生都建议我别勉强打,可他、他自己买了打胎药逼我喝、逼我堕胎,我害怕,所以我就逃了……然后就悄悄生下了孩子,我不敢让他知道,他放过狠话,我怕他掐死我和孩子、从那之后我们就算分道扬镳了。” “他当时都要掐死你了,现在又说要养你你也敢相信?” 刘聪没忍住插了句嘴,苏璇哽住了喉咙,小声道, “他、他一上来就帮我还了钱,我以为他改邪归正了、而且我也是没办法了……我欠的是高利贷……” “继续讲。” 楚限没工夫替她爸妈教育她,苏璇其实有点怕他,这个小哥长得倒是好看,只是眼神太过凌厉,让苏璇有种被教导主任训话的感觉。 “我、我本来没想要丢掉他的,但、但出生体检的结果不好,医生说他可能先天有病,连哭都不哭的,我连给他做检查的钱都没有,更害怕万一真查出来什么病怎么办……” 那时候苏璇自己都还没成年,纠结许久后只能选择遗弃楚灵泽落荒而逃,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都是好人,她那时想肯定会有人管那小家伙的。 “我、我本来已经决定这辈子就当没有生过他、但是上个星期沈立突然找到了我,你们也知道,我有把柄在他手里,而且他说我只需要出席法庭就好,我就、就答应了他。多余的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行,我差不多了解了,” 刘聪一直在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你就和平时一样,沈立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记得接我的电话就行。顺便问一句,你对他没什么真感情吧?光是和未成年发生关系这点就够他受的了。” “没感情的。” 苏璇点了点头,她原本也只是为了能安定下来,和谁结婚她都无所谓,她的人生早就烂透了,现在如果能救楚灵泽,倒也算是在赎罪。 “那好,稍等我整理一下,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楚总您……您要不先回医院?” “辛苦你了,把人安全送到,别让沈立发现。” 楚限正要起身,苏璇却突然叫住了他, “那个、楚……楚总,我听刘律师一直喊您楚总,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告诉我您的名字?” “我叫楚限。” 楚限淡淡道,只见苏璇闻声略略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低呼了一声, “我、我果然没记错……你是楚奕的哥哥,小时候楚奕邀请我去家里玩,我见过你一面……” 苏璇越说越激动,忽然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楚限面前, “我欠你太多了……如果不是我非要带楚奕去玩健身器,她就也不会死……” 第67章 剃光光 便利店里来来往往的路人都被苏璇这一跪吸引去了注意力,偏偏苏璇自己不觉得丢人,一想到儿时的玩伴因为自己而死,眼泪便又止不住地啪嗒啪嗒滴在了地板上。 “站起来说话。” 楚限朝刘聪投去一个眼色,刘聪忙过来扶起苏璇, “苏小姐,你别这么激动,你刚刚是说你认识楚奕,而且当年是你邀请她去玩的健身器材……也就是说,楚奕出意外时你是在现场的?” “我……我确实是在……” 苏璇有气无力地被刘聪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当年的飞来横祸、血肉横飞仿佛一直都在她眼前重演,一切发生得风驰电掣,溅了她满脸的烫血,那时候她也只是个小孩儿,被吓得只会说胡话,断断续续病了两三年,噩梦不断。 “我知道你们全家肯定无法原谅我……但孩子是无辜的,楚总、楚老板,求你不要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妈妈放弃楚灵泽……” “楚灵泽从来就没有什么妈妈,” 楚限重重地闭了闭眼,拳头攥得发紧,自他从苏璇嘴里听到楚奕的名字时就翻涌而上直达脑髓的那股膨胀热流终于缓缓落下, “他是我的儿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只会抛弃逃避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于心有愧、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应、我只是……我只是想尽我所能补偿你些什么。” 苏璇的脸色愈发苍白,她从小性子就莽撞,只有楚奕玩什么都爱带上她,做她唯一的朋友,而这样要好的伙伴却死在了她的面前,从那时她就开始摆烂,醉生梦死地过着日子,越过越堕落,所以才会认识沈立,才会傻傻地被骗上了沈立的床。 “想补偿楚总,方法多得是!” 刘聪按捺不住激动,叶眉一案因为时隔已久又证据缺失而陷入僵局,而苏璇很可能可以为他提供一个新的视角,从而找寻到新的线索。 “这样吧苏小姐,当务之急呢是我们几个统一战线打赢官司保护好楚灵泽,等孩子的手术顺利结束,我希望能再和你仔细聊聊楚奕的事。” “楚奕……?为什么突然要聊楚奕……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先不用操心,今晚你出来有一会儿了,我先送你回去,等我整理好需要你提供的证词会发给你,你只要防着别被沈立发现就行。” 刘聪做事有计划,他自作主张地安排着,楚限听着没有问题便都一一默许,苏璇也都认真地记在心里。 “楚、楚总,” 临走前苏璇犹豫了片刻,终究是鼓起勇气再一次叫住了楚限,楚限原本看着时间到了楚灵泽该睡觉的点,家里的一大一小都被惯的每晚要有个晚安吻才能睡得着觉,此时又被苏璇叫住,脸色难免有些冷淡。 苏璇原本就怕他敬他,看楚限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更是吓得差点又红了眼睛,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我、我今天原本是想来看看孩子……现在我在学习做西点师,来的时候自己烤了一包曲奇,是、是好黄油,没有不健康的,我想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吃这种点心,您能不能……把它带给孩子,” 苏璇无措地翻了半天,终于从大号托特包里的一堆杂物里扯出了她精心用印花磨砂袋包装好的饼干, “放、放的有点久,有的都碎了……您不用和孩子说这是谁送的,就是如果……如果他喜欢吃,我可以经常给他做。” 苏璇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饼干袋捧到楚限面前,楚限见状只是叹了口气,接过了她递来的袋子。 正巧沈立打来电话,苏璇赶忙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勉强用看似无常的声音接通了沈立催命般的电话,这次她刚刚接通就打开了免提。 “宝贝儿,你人跑哪里去了?我打你家座机怎么没有人接?” 沈立咕嘟嘟问了一堆问题,言语间带着酒气,这是他的常态,苏璇已经习以为常。 “我……锻炼身体,在夜跑呢,前几天你不是说我的腿没有以前细了吗?我准备开始健身了,所以不在家。” “夜跑?你一个人?没别的男人吧?” “只有我一个人,正准备回家。” 苏璇无声地苦笑道,沈立根本不担心她晚上一个人出门安不安全,他在乎的只有她是不是只归他一个人所有。 “那行,瘦点儿好啊,到时候我带出去有脸面些。你在哪儿跑步呢?” “广场后面的环湖公园。” 苏璇找了个处于医院和自己家中间的位置。醉得不轻的沈立原本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但他身边似乎有人也在听着苏璇讲话,和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只听沈立又嘟囔道, “你家楼下不就有个公园吗?跑三站路外的广场做什么?” “我……我想吃广场的章鱼小丸子,别处的都不好吃。” 好在苏璇反应还算快,把沈立给糊弄了过去,但沈立旁边的那个人似乎没有那么好打发,这次楚限和刘聪都清楚地听到了一个低沉发冷的声音: “去接她。” 楚限听出这是陈妄在说话,他和沈立果然勾结在了一起。 “哎……那、那宝贝儿你等等我,我去接你呗?” 沈立唯陈妄马首是瞻,陈妄说一他不敢说二,立刻就要苏璇等他去接, “我在钻石人间,离广场……七八分钟吧,宝贝你到肯德基门口等我。” “可哥哥你不是喝了酒吗?酒驾很危险的,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 苏璇推辞道,沈立听了自是喜不自胜,这苏璇向来多愁善感做事矫情,这次倒是懂事,而且今天陪酒的几个公主都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还没有玩够呢…… 然而陈妄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沈立看陈妄沉下脸来,只得讪讪改口道, “我喊代驾就行,你就到肯德基等着,别乱窜。” “真不用哥你来接我……我……” “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见我?是不是旁边有男人一起啊?” 苏璇一再推拒,连沈立都开始察觉到不对劲,苏璇无措地看向楚限,楚限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那我就在肯德基门口等你咯,哥你总是这样揣测我,我还不是心疼你辛苦。” 苏璇硬着头皮答应了沈立,楚限虽然让她感到害怕而且很有距离感,但也意外地能让人有安全感,既然楚限点头了,她答应总是没错的。 “刘聪,五分钟把她送到广场肯德基没问题吧?” “害,您点头点得那么果断我以为您要亲自开车呢。” 刘聪没忍住揶揄道,他和楚限算是老熟人了,讲话不像其它下属那样还得毕恭毕敬。 “你脑子转得快,编谎话也不用打草稿,如果没按时送到你可以直接帮她编个借口糊弄过去。” 楚限解释得振振有词,不动声色地隐瞒了他其实是想赶回去哄家里那一大一小睡觉的事实。 “得嘞,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刘聪迅速收拾好东西,带着苏璇往停车场赶去,送走他们俩后楚限又逛了一圈便利店,给沈意驰买了几根西瓜味的棒棒糖后才上楼。 病房里的大灯已经熄灭,墙根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托着从窗缝泄露进来的浅淡月色,在小家伙的睡脸上投射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楚限进门时楚灵泽正窝在沈意驰的怀里打着小呼噜,医生说呼吸不顺、好打呼噜也是延髓瘤压迫呼吸神经的症状。 “睡着了?” 楚限低声问道。 “刚睡着,还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沈意驰擅长借楚灵泽之口说一些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撒娇的话,楚限揉了揉眉心, “我去见了一个人,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晚我先哄你去睡,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想。” 沈意驰确认楚灵泽熟睡后帮他掖好了被角,他们住的病房带着套房,设有一间里屋,放了张两个成年人睡有些拥挤的床。 楚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被沈意驰抱上床去,怕小泽半夜有事,他们没有关房门,两个人也都没心思做些声响事宜,只是窝在一起小声咬了会儿耳朵,楚限将苏璇的事简略地讲给了沈意驰听。 “她能重视小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意驰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捏着楚限的后颈,帮他缓神放松, “要不以后刘聪那边我去对接,亏他能选在便利店谈事,一口好茶都没让你喝上吧?” “你就负责哄好小泽吧,” 楚限摇了摇头,“哄小家伙可比我去谈事要难得多,他那么机灵,还和我一样,有什么心事都喜欢憋着。” “明天该给他剃头发了,又是一场硬仗。” “我帮你一起哄。” 楚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头发什么时候能再长起来,给他做个合适的假发也不是难事,就是容易闷焐头皮。” 肿瘤切除手术要从脑后开刀,为了方便动刀,需要把周边碍事的头发剔除干净,医生建议直接剃光,等术后也方便切口恢复,可以减少细菌感染的风险。 “我今天查了查,叮嘱了你请的那个膳食家,让他往后多加黑豆黑芝麻,小孩子头发长起来快,几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也给小泽准备好了生姜洗发水,就差再买一箱生发液回来了。” “生发液有点夸张了,再说我们小泽五官优秀,就算剃光光也不会难看。” 楚限说着说着犯了困,他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心情起伏,这会儿被朦胧的雨气笼罩着,没一会儿就靠在沈意驰身旁陷入了熟睡。 好在他睡得快,休息得好,因为第二天的剃头任务比他们俩想象中的还要艰巨。 向来乖巧听话的楚灵泽把嗓子都快要哭哑了,一开始还只是沉声掉眼泪,听到电剃刀嗡嗡嗡的声音后干脆敞开了嗓子嚎啕大哭,沈意驰楚限加上两个护士一共四个人都没能把他给按住。 “小泽不要变成和尚,小泽不想剃光光……” 楚灵泽躲在被子里紧紧抱着小枕头,他们学校里有个留光头的老师整天被人喊秃驴,他不想要被别人那样喊。 “你要听医生姐姐的话才能好好完成手术,不剃头发的话伤口不容易好,头发蛰到伤口感染了好疼的,小泽不想痛痛吧?” 沈意驰耐着性子坐在床边又是讲道理又是哄,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算是都给了楚限父子。 “可、可小泽也不想光光……呜呜、医生姐姐那么厉害,不能想想办法嘛?小泽害怕疼,爹咪、爹咪不是说只是个小手术咩?” “我们把头发剃掉就不会疼了,爸比和你保证,不出三个月我们小泽肯定又能长出一头好看的头发,好不好?” “可是小泽真的会变得好难看……呜呜呜,我不想那样去上学,肯定会被笑话的。” 楚灵泽犹犹豫豫地抽噎着,他见过其他病房里被剔了头发的小孩子,光秃秃滑溜溜的小脑袋看起来就像是被打磨过的蘑菇,也想哈利波特电影里头的伏地魔。 “谁说你会变难看的?” 楚限径直上手掀开了沈意驰额前的碎发,将他的头发往后扒去,露出他优越的发际线, “你和你爸比长得像,你说他没头发丑不丑?” “唔……不、不丑捏。” “我们小泽比他爸比更帅,帅一百倍,剃个光光算什么?” “爹咪没有骗小泽叭?” “你爹咪是那种会骗人的坏蛋吗?” “……” 楚灵泽不敢说是,爹咪明明最会骗人了,尤其喜欢骗爸比,还总不承认在乎爸比。 “实在不行手术做完恢复好了爹咪就带你去种头发,你想种什么样的都行。” “头发还可以种咩?” “当然可以,你小姑那长头发就是种的,她自己差点就秃了,现在的头发几乎全是种的。” “小姑也做过这样要剃秃秃的手术吗?” “她是染头发染太多把头发给漂坏了,不过小泽马上要做的手术还没有你小姑漂个头发时间长,很简单的。” 楚限不放过任何一个缓解楚灵泽术前焦虑和疑心的机会,楚灵泽听完认真地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乖巧地服了软,乖乖地坐好让人给剃成了小光头。 “你看,不难看吧?” 沈意驰和楚限两个人快要把镜子给挤满,楚灵泽抱着镜子左看看右瞄瞄,怪肯定是觉得怪,但好像确实没有他想象里的那么难看。 “小泽觉得自己好像一颗卤蛋。” 楚灵泽委屈地嘟起嘴。 “这是小泽勇敢的象征,爸比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沈意驰说着便从口袋里变出了一顶蓝色丝绒的小帽子,款式是他和楚限一起选的,刚好可以修饰头型。 楚灵泽不习惯戴帽子,正在纠结要不要戴上的时候只听走廊上传来了许晓的声音: “楚灵泽!我来看兄弟你了!我、我还给你带了今天的作业,你可别想逃!” “谢谢爸比!” 楚灵泽这下不再犹豫,二话不说地接过帽子套在了脑袋上,许晓推门而入,看见楚限和沈意驰齐齐站在楚灵泽身后,心里难免还有些发憷, “叔叔、叔叔们好,我、我是来给楚灵泽送、送那个课本和作业的。” “麻烦你了。” 楚限礼貌地笑了笑,许晓立马被他给俘获,心道楚灵泽的爹咪才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呢! “那你们好好看会儿书,休息的时候可以看看电视,我和你爹咪去楼下买点水果。” 沈意驰看楚灵泽正好需要同龄人热闹热闹解解闷,便推着楚限出了病房,他俩离开后,许晓才自在地舒了口气, “楚灵泽!我、我其实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 第68章 良药苦口 “什么惊喜?” 楚灵泽紧紧抓着帽檐,生怕许晓一个起跳把他的帽子给拽掉。 “嘿嘿,你可别感动得掉眼泪,噔噔噔噔——!” 许晓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抽出一大叠砖头般的练习册,书册太重,他差点没拿动,嘿咻一声砸在了病床床尾: “最新款奥数题!还有英语练习册和古诗词背诵本,都是我妈妈在书店抢到的,这种好事我可不会忘了你,让我妈给你也整了一套,帅吧?” “……你只是想抄我的答案吧?” 楚灵泽一眼看透许晓打的小算盘,许晓闻声尴尬一笑,嘿嘿道, “怎么会呢?我、我是想和你共同进步嘛,你这一住院就是快一个月,我怕你到时候回学校了跟不上要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鼻子呢。而且有爹咪和爸比给我补课,我才不会跟不上。” “那万一你太闲了呢,多做做题可以提高智商哒!你、你要是在床上躺一个月天天只看动画片,会躺傻的!” “我没有只看动画片,你看我爸比给我买了好多书的。” “反正、反正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下我妈指定又要骂我,” 许晓说着还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楚灵泽把那一沓练习册放进床头的抽屉里,“不过这算我妈妈送你的,我自己其实还准备了一个小东西。” “不会是你想不出来解法的数学题吧?” 楚灵泽怀疑地看向许晓,许晓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又把手伸进了他那塞得鼓鼓囊囊的小书包里, “我是那种人嘛?你看这个——” 只见许晓从书包里扯出了一个鲜黄色的手织毛线帽,上头还镶了一只带着毛绒绿叶的小向日葵。 “你、你怎么知道要送我帽子呀?” 楚灵泽惊讶道。 “我…我就是知道嘛!你快戴上试试,这可是我和手工课老师一起做出来的,全世界限量一个!” 许晓摸了摸鼻头,其实是他悄悄忍着害怕的心情提前问过沈意驰,不过沈意驰听说他是在苦恼送小泽什么礼物的时候神色倒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 “你亲手做的?” 楚灵泽接过帽子摸了摸,毛绒绒的很柔软,除了那个向日葵有点夸张,还挺好看的。 “当然,这可是我第一次自己动手做东西,谁让你是我好哥们呢!” 许晓笑哈哈道,虽然这帽子主要都是手工课老师做的,他只是帮忙穿了穿针编了个小葵花什么的。 “不过我看你爸比爹咪已经送给你一顶了,他们给你买的肯定比我做的好叭?” “你们送的礼物小泽都会珍惜哒。” 楚灵泽露出小虎牙开心地笑了笑,把小黄帽仔细地收了起来,许晓缠着他想让他试试,但他不想让许晓看到自己的小秃脑袋,无论如何都没有答应。 等他放好小黄帽,再抬头却发现许晓已经非常主动自觉地搬出了床上桌,拿出作业趴在了他床边, “那我们现在开始写作业吧?” “……你、你要在这里,和我一起写?” “对呀,” 许晓认真地点了点头,“方便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嘛。” “你不用早点回家?” “不用不用,我妈妈听说我来找你玩可开心了,而且我家离这不远。” “那好吧。” 楚灵泽将信将疑地也摊开了自己的作业本,同时悄悄瞟了一眼许晓的——果然像是小鸡爪子爬出来的字,不堪入目。 要是让爹咪给许晓检查作业,估计能把爹咪气得鬼火直冒叭,楚灵泽偷偷想着。 两个小家伙没写几个字,病房房门就被推开,浩浩荡荡进来了好几个端着工具盘的护士。 “小泽小朋友,又到了检查时间,今天你感觉怎么样?” “唔,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楚灵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同时乖巧地跳下了床由着他们做检查。 “嗯…很不错,不过术后恢复需要很多营养,你现在还有点偏瘦,还是要好好吃营养餐才行哦。” “小泽知道了。” “真乖,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按铃叫哥哥姐姐们哦。” 几个护士留下一份装有营养粥的餐盒后便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和早早回来的楚限和沈意驰他们打了个招呼,沈意驰看楚灵泽和许晓两个人相处得不错,也知道许晓怕他怕得紧,便没有进门去打扰他们。 许晓帮楚灵泽掀开餐盒盖,一个没忍住就干呕了一声, “呕——呜……对不起、但这是什么东西哇!好难闻!” “我刚想提醒你要捏住鼻子的……” 楚灵泽为难地看了许晓一眼,从他住进医院开始,每天都要按时吃两次这种营养糊糊,难闻不说,口感也很粗糙,简直是像在吃中药味的木渣渣。 楚限当时第一次见医院提供的这种糊糊就要求他们换,还说可以帮医院请个营养师来,但一通尝试后发现只有这样最不容易让小泽需要补充的那些物质流失,加上小泽并没有太抵触,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哇,太变态了。” 许晓拿红领巾绑在鼻子上,小心翼翼地给楚灵泽递去勺子,心里对楚灵泽的赏识又多了几分——不愧是他选中的好哥们,这也吃得下去,好牛! 楚灵泽嘟了嘟嘴,接过勺子舀了一大勺,咬咬牙啊呜一口包进了嘴里。 浓郁的苦味和酸涩的草腥味瞬间充满了口腔,许晓光是看着闻着就忍不住挤眉弄眼,楚灵泽紧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被这上涌的药腥气给撑得吐出来。 一勺之后又是下一勺,许晓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灵泽一言不发地大口大口吃下了一大半。 “楚灵泽、你……你要不然别吃了,或者我给你剥个橘子叭?” 楚灵泽闻声只是摇了摇头, “小泽、小泽要吃很多饭、长得壮壮的、做手术才会顺顺利利,爹咪才不会担心。” “那那那那我陪你吧!” 许晓一咬牙,抄起另一把小勺子就准备去挖,被楚灵泽给拦下, “可你吃了我的量就不够了呀。” “……也是哎,” 许晓愁得抓了抓脑袋,“那我……唔,我我我给你把水端过来。” 楚灵泽点点头,揉了揉眼睛后又一鼓作气连吃了三大口那苦兮兮的药糊糊,小脸都皱成了苦瓜,接过许晓递来的杯子喝了好几大口才把嘴里的苦味给冲下去。 许晓看着他被苦得红了眼睛的样子,难过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好兄弟,我真想和你同甘共苦,要是这病能是我替你生就好了。” “那你肯定天天哭鼻子。” 楚灵泽擦了擦嘴, “来叭,继续写作业。你不是还要给我讲讲今天老师教的新知识嘛?” “喔,喔,来了。” 许晓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拿出课本有样学样地给楚灵泽念起书来,今天可是他第一次认真听讲做了笔记的课堂! 虽然事实情况是楚灵泽反过来教他写了很多作业。 三个星期的时间说过就过,许晓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来医院和楚灵泽一起写作业,有他这个活宝在,楚灵泽难得没有流露出焦虑的情绪,楚限本来以为他是乐天派,却没想到在手术当天的早上,楚灵泽终于没有忍住,轻轻拉住了他和沈意驰的手, “小泽……小泽想吃爸比做的鸡蛋羹。” “等你做完手术,第一顿就吃这个好不好?” “可我现在就想吃……” 楚灵泽垂下了眼睛,他总是比同龄人更加敏感,越靠近手术的日子他就越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怕再不吃就没机会了。 第69章 下不为例 “以后每天都能吃到,” 楚限抱了抱楚灵泽, “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我让你爸比现在就回去做,等你睡一觉醒来刚好吃热的……我把你们学校的食堂包下来让他们顿顿都给你鸡蛋羹都行。” “可是别人做的都没有爸比做的好吃,” 楚灵泽咬了咬嘴巴,低着头把眼泪都眨回眼眶里后才缓缓抬起眼难过地笑了笑, “那、那小泽一觉醒来真的就能吃到吗?爹咪和爸比都会等着小泽的吧?” “当然。” 楚限故作轻松地抿了抿唇。 “手术真的不疼叭?” “不疼,一开始会打麻药,就和你平时打针一样。” “小泽不怕打针哒。” 楚灵泽说着还抹起袖子给楚限秀了秀自己的小胳膊肉,他原本是个吃不胖的体质,楚限山珍海味地供着都没给他养成个小胖子,这段时间天天吃营养糊糊才长出了二两肉。 “等出院了我每天早上都带着你去健身,免得你这小肥肉一抖一抖的。” “小泽才不胖呐!” 楚灵泽撅起了嘴,开始和楚限商量到时候是晨跑更好还是跳绳更好,暂时又将鸡蛋羹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离手术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原本这也是医生护士们最为担心的一个小时。 像这种成功率不高的手术,很多家长都捱不过这最后一段时间,要么是掩面痛哭,要么干脆开始后悔,抱着小孩儿不让护士把孩子推进手术室,最后大人和孩子哭成一团,孩子们一紧张又极容易呕吐或是心律不齐,都会影响手术。 好在楚限足够冷静,滴水不漏地安抚着楚灵泽。 还剩三十分钟的时候,楚灵泽已经换好了消毒服,和楚限坐在病房里一起等着来接他的推床。 “爹咪,门外那个护士哥哥小泽好像从来没见过。” 楚灵泽这会儿正不停地四处张望,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他楚限专门雇了包括膳食师、心理疏导老师和护工护士在内的看护团队,三个星期的相处下来楚灵泽都和他们混熟了,所以才能一眼就认出病房门口混入了一个生人。 “你乖乖坐在这,我去看看。” 楚限不动声色地往外瞥了一眼,随后端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状似要出去接热水。 “楚先生,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正在准备术前需要给楚灵泽穿戴好的消毒帽、供氧面罩等装备的护士注意到楚限朝门外走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热心地眨了眨眼。 “房间里忘记烧了,我出去接杯热水。” 楚限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管他。 “我来帮您吧。” 门口那个伺机已久的男护士终于找到机会,殷切地从楚限手里接过保温杯,楚限这次没有拒绝,而是默声跟着他往公共热水机那边走去。 “您不放心吗?” 男护士尴尬地笑了笑,被楚限这么盯着论谁都会觉得压力颇大如芒在背。 “热水和凉水要七三分,不能烫也不能凉。” 楚限淡淡道。 “……好的,” 男护士愣了半秒,随即点了点头,像是闲聊般无意地问道, “其实交给我没问题的,您花那么多钱雇我们,总不能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而且您不用回去多陪小泽一会儿吗?”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看一眼少一眼,还望您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蛇蝎般阴狠的话语被男人恭顺温和的笑意所包裹,楚限反应极快,当即要去抓他的袖口,却被男人一个旋身躲过, “站住!” 男人闻声嗤笑了一声,迈开步子如柳叶弯刀般穿梭入人群,楚限暗骂了一声,毫不落后地追了上去,他对医院的结构比男人要熟悉,眼看着那假护士绕过了楼梯口拐入了尽头的拐角,楚限记得那是一条被货箱封住的死路,这假护士无路可逃了—— “往哪儿看呢楚先生?” 带着戏弄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男人根本没有往里头跑,他是故意要将楚限引来的! 保温杯里滚烫的热水迎面朝楚限泼去,楚限退无可退,眼看就要被男人?住脖子淋满头刚烧开的烫水。 “你往哪儿泼呢?”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楚限被来人护在了身后,想象中被灼伤的痛感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热水铺洒在衣料上灼灼滋滋的烫焦声。 “沈意驰……!” 楚限回过神来,“别让他跑了!” “啧!” 假护士一看来了个Alpha便想撤为上策,但沈意驰没想过要放他走,一手还拎着印满了达菲熊的儿童饭盒袋,单用另一只手就擒住了男人的衣领子,一气呵成地将他抵在了墙上,任男人如何龇牙咧嘴地反抗都不得动弹。 “为了等肉沫蒸熟浪费了点时间,我来晚了。” 沈意驰首先看向楚限,确认楚限没被烫水浇到后才扳过了男护士的脑袋扯掉了他的口罩。 “不算晚,倒不如说刚好。” 楚限稳了稳心神,打量了一番被沈意驰牢牢按在墙上的假护士,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干瘦蜡黄,而且他此前从未见过。 “你认识他么?” 楚限问道,要说仇人的话反倒是沈意驰以前干的那行当比较容易和人结仇。 “不认识。” 沈意驰否认道,“先去找小泽,问问医生现在还能不能进食,趁着鸡蛋羹还没凉。” “哈,最后一顿,是该吃好……呃、” 男人的喉咙被死死掐住,除了咯咯声再也吐不出其他词句。 “那他怎么办?” 楚限话音未落,就见沈意驰咚的一声抓着假护士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砸向了墙壁,不出所料,刚刚还满眼挑衅的男人如同枯萎的狗尾巴草一般被撞得昏死了过去。 “没死吧?” 楚限看着顺着男人额角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厌嫌地挪了一步。 “我下手有轻重,等会儿再来收拾他。” 沈意驰撞开一旁没有窗户的仓库药房,随手找了根麻绳将男人五花大绑锁在了仓库里,“我来之前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只说了点找死的话,你手里提着的是鸡蛋羹?哪里来的时间做……” 从医院到他们家开车来回至少四十分钟,更何况还要蒸蛋,楚限难以想象沈意驰是怎么做到的。 “在楼下找了家馆子,借用了一下他们的厨房。” 沈意驰笑笑,顺手擦去餐盒袋上溅落的血色。 “一般的餐馆老板没那么好说话吧。” “是个Omega老板。” 沈意驰没再说下去,但楚限已经猜到这人肯定又去恃帅妄为了,说不定还把人家馆子老板给蛊得鬼迷心窍了。 “……下不为例。” 楚限冷冷瞥了他一眼,沈意驰猜他估计又在悄悄吃醋,等这阵子过去该好好哄哄。 “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不会影响手术吧?” “不会,” 楚限摇了摇头, “这里是正规医院,治疗团队也是我选出来的人,他一个假冒的护士最多像刚刚那样招惹我两下,骇人听闻罢了。要真有能耐对小泽下手,他就假扮主刀医生去了,扮个不痛不痒的护士无非是想扰乱我的情绪。” 楚限这话说得没错,沈立为了夺回楚灵泽而打的那场官司明天开庭,如果他今天因为这个人的几句话而决定重新筛查团队推迟了手术时间,沈立一旦胜诉,等着楚灵泽的只有因为得不到正规的治疗而瘫痪的结局。 那些人只能靠折磨楚灵泽来报复他。 “我感觉他的目的更像是你。” 沈意驰回想起来便觉得咬牙切齿,好在为了赶时间没有等电梯而选择走了楼梯,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且不论那男人是不是为了掳走楚限,光是那杯烫水就有楚限受的。 “这个等会儿直接问他就知道了,先把小泽哄好……你胳膊怎么了?刚刚热水烫的?” 楚限掀起沈意驰左手的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斑红。 “疼不疼?” 楚限抬起他的胳膊,不假思索地埋头朝着被烫红的地方细细了吹了口气,沈意驰的胳膊随即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 “疼?” “不是。” 沈意驰挪开视线,扯下了袖子,“不疼,等会儿冲冲凉水就不红了。先去看小泽吧。” “好。” 楚限没再多说,两个人回到病房时楚灵泽正抱着枕头仰长了脖子往外张望。 “爹咪!爸比也肥来了?爹咪你去干什么了呀?怎么去那么久?” “杯子掉厕所里了,洗杯子花了点时间。” 楚限说谎越来越不需要打草稿。 “那、那杯子捏?” “我一想都掉进过厕所了还要它干什么,刚好你不是现在喜欢达菲熊和星黛露吗?换个新的。” “唔,星黛露是女孩子用的啦,小泽想要哈利波特的。” “都依你。你看你爸比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嗯?” 楚灵泽闻声扑闪着睫毛看向沈意驰,小家伙看到沈意驰从袋子里端出一碗黄澄澄撒着葱花和肉沫的鸡蛋羹时眼睛都看直了。 “小泽永远喜欢爸比!” 楚灵泽双手放在嘴边不可置信地看着被送到面前的蒸鸡蛋,惊叹好久后又扭头看向一旁的护士姐姐,小护士是楚限精挑细选出来的,只要楚限不在病房,她就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小泽旁边。 “姐姐,小泽、小泽现在还可以吃吗?就吃一口。” “吃吧,但只能吃一小口喔。” 小护士笑着叹了口气,“等你吃完我们就要进手术了,要乖乖的哦。” “小泽肯定会很听话哒!” 楚灵泽馋兮兮地舀了一小勺,舍不得咽似的含在嘴里,沈意驰看了心疼就不敢说,只能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等你睡醒了爸比给你做顿鸡蛋宴,想吃多少吃多少。” “那爸比得说话算话喔。” 楚灵泽吃完鸡蛋羹,护士们已经推着推床和仪器进了病房,准备要带他去手术室。 “小泽是不是该出发了?” 楚灵泽想掉眼泪,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也不想让爹咪和爸比担心,嘴巴一会儿瘪一会儿弯,最后还是扑进了楚限的怀里。 “小泽、小泽还会回来的对吧?” “说什么胡话,” 楚限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和爸比等你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好。” 楚灵泽擦了擦眼泪,分别亲了楚限和沈意驰一口才依依不舍地躺上了推床,楚限站在一旁看着护士们给他测量心跳血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也克制不住地捏红了拳心。 沈意驰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熟悉的信息素如轻风般细细涌来,让楚限难得好受了许多。 手术室的大门开了又关,楚灵泽被送入手术室后,压抑在楚限心口许久的那口气才终于被缓缓呼了出来。 但他仍旧提心吊胆,哪怕从麻醉师到主刀医生都是他千挑万选的,就连递刀缝线的助手他都要求不能上没经验的学徒,那个血淋淋的50%却还是像一团化不开的隐痛卡在他喉咙里。 “要不要睡一会儿?” 沈意驰帮他揉了揉太阳穴,楚限顺势握住了他的手,顺其自然地用鼻尖擦过了他的手腕,任由湿润的雨汽涌入鼻息。 “仓库里还躺着一个人,我可睡不着。” 楚限闭上眼睛缓了片刻,随即目光清明地睁开了眼, “你以前不是学了不少折磨人的本事吗?展示给我看看。” 第70章 暗度陈仓 男人是被热水烫醒的。 他一个哆嗦瞪大了眼睛,额头上的伤口被热气刺得发痛,昏沉沉的闷晕感还未消散,以至于他花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自己是如何晕过去的。 而首先映入他视线的是一双锃黑色镶着铂金扣的皮鞋,感觉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男人只能像翻不了身的西瓜虫一般用力地抬起头以看清楚面前的人。 “他醒了。” 楚限和他对视了半秒,随即嫌恶地扭过头了,放下手里的热水壶坐在了沈意驰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原本沈意驰是不愿意让他动手的,但他怎么想都气不过沈意驰胳膊上被烫红的那一片。毕竟他也算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这儿可是医院,” 男人并未慌张,咬着牙嘶了两口气后嘿嘿一笑, “到处都是监控,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我可什么都不会说。” “你闭上嘴就行了。” 沈意驰拿出从男人身上搜出来的手机,轻车熟路地提起他的手去解指纹锁。楚限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这间仓库里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都和医院无关。 男人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屏足了气紧紧捏住拳头,结果也只是多坚持了两秒便被沈意驰用蛮力掰开手指,惨叫着摁开了手机屏幕。 “我劝你们早点给我松开,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你们不是有个儿子吗?下次可就不止泼热水那么简单了,如果那小子有命活过今天的话……呃!” 沈意驰径直脱掉他的袜子团成团塞进了他嘴里,随后熟练地在他手机里找到了一笔高达二十万的转账记录。 楚限当场让手下的秘书去查开户人的信息,没一会儿就得到了答复,楚限看到转账人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户主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老同学,崔方宇。 陈玫的丈夫,陈妄名义上的姐夫。 “他和我有仇?” 楚限将秘书发来的消息递给沈意驰看,沈意驰思忖片刻, “和他没关系,业内规矩,找打手时为了防查防报复一般不会用自己户下的银行卡,是陈妄借用了崔方宇的卡。” “那么章贺,陈妄给你二十万是要让你干什么?杀了我?” 通过银行卡往下追查,面前这个男人的信息也都被整理好发到了楚限手机上,一眼扫去和陈妄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单纯的金钱雇佣关系。 “哈。” 章贺闷哼了一声,扭头不愿回答。 “他只愿意出二十万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沈意驰拔掉他嘴里的袜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正琢磨着要如何逼他开口,只听楚限啪的一声往章贺面前扔了两捆钞票, “你只是收钱办事,没必要对陈妄忠诚,他给你多少钱,我加倍转给你。” 楚限话音将落,人已经走到章贺面前哗啦啦地抖下了满满一箱钞票,这是他之前取出来放在小泽病床底下应急用的。 章贺看见面前一地大红的票子盯得眼睛都直了,他咬了咬牙,恶狠狠道, “干我们这行的最恨叛主,况且那二十万只是定金,你这点儿钱,还不够我看的!你们左一个陈妄右一个陈妄,我压根不认识他!” 章贺硬气地呸了一口,不料他话还没说完,落在沈意驰手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屏幕亮光将他的面庞照亮的那一瞬,章贺肉眼可见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地看清沈意驰的脸,章贺支支吾吾地正要脱口而出些什么,沈意驰将袜子又塞了回去,接通电话摁了免提。 电话那头想起的声音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只听陈妄喂了一声,不耐烦地问道, “怎么样了,搞定没有啊?酒店房号我发给你了,别送错地方。” 这下陈妄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他的目标果然是楚限。 沈意驰的脸色阴沉了不少,章贺看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地往后挪了挪,生怕沈意驰听着听着不高兴就要给他来一脚。 沈意驰迅速掐断了电话,按这行的订金比例,陈妄应该是花了八十万给章贺让他来绑架楚限。 “我们再给你加两个订金的价,你干不干?” “唔唔、唔……” 章贺被堵住了嘴,只能疯狂摇了摇头,随后又如捣蒜般点了点头。 手机上传来叮咚一声,是掌上银行的到账提醒,章贺看着短信上的数字不觉怔怔地呆愣住,就在刚刚,楚限居然给他转来了一个七位数。 “陈妄能给你的,我也能。” 楚限悠悠道,“而且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要是不和我合作,恐怕就只有监狱可去了。” “听懂了没?” 沈意驰拽住章贺的领子,忍着嫌弃再一次抽开了他嘴里的东西。 “听懂了、听懂了、我没想到是您……沈哥、我以为您已经不干这行了……” 章贺颤巍巍道, “白、白澜哥也不干了,我、我这没办法,为了赚钱只能是单就接,不知道竟然是针对你的……” “沈意驰,他在嘟囔什么?” 楚限坐得远,听不清他们俩在低声说些什么。 “他同意和你合作了。” 沈意驰替章贺回答道。 “他是被你吓得服软了吗?” “不是,是被你的大方折服了。” 沈意驰笑笑,转脸看向章贺时又恢复了阴鸷的神色, “废话就不用说了,我想听什么你是知道的。” “……雇主没有用真名,订金二十万尾款五十五万,只要我在四点前把照片上这个人,就是楚先生,下好药送到莱登酒店1547房间就行了。” “药呢?” 沈意驰伸出手,章贺愣了愣,老实交代道, “在我左边裤子口袋里,还没来得及下。” “你给陈妄回一个电话,告诉他你已经得手了,马上就把人送去酒店。” “好的沈哥……啊?啊?” 章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沈意驰,又看向楚限, “得、得手?” “你听他安排,我只负责给钱。” 楚限拧开失而复得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沈意驰有什么目的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真这么回话?” 章贺不确定地找沈意驰确认道。 “按我说的回,让他半个小时后去酒店。” “好吧好吧。” 章贺硬着头皮回拨给了陈妄,果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抱怨,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还敢挂我电话?你不会是被他们给抓住了吧?” “怎么可能,” 章贺一接电话便立马换了副口气,用油嘴滑舌的强调懒洋洋道, “一个Omega而已,你说要我注意的那个Alpha不在他身边。不过他还是有点难搞的,刚刚在弄他,不小心才挂断的,而且地下车库信号也不好。我刚给他灌了药,您半个小时后到酒店验货就行了。” “灌完药了?” 陈妄吞咽口水的声音被手机的扩音器放大,楚限神色不耐地皱了皱眉。 “那他现在是睡着了?” “大哥,你让我灌的可不是蒙汗药,这回儿他那信息素正冲着呐!要不是我把他塞后排用安全带锁着,这会儿指不定要往我身上爬。” 章贺绘声绘色地演绎着,楚限只觉得他的形容不堪入耳,沈意驰瞪了他好几眼,他才没继续加重渲染, “反正我马上就把人给送去房间,您记得按时到,过了药效就不算我的了。” “行。完事了给你转钱,今天的事没让医院的人发现吧?” “我办事您放心。” 章贺拍了拍胸脯,把陈妄哄得心满意足,估计这会儿正美滋滋地准备去酒店享福。 电话挂断后章贺马上双手上交手机,跪在沈意驰面前畏畏缩缩道, “沈哥您别介意啊,我不是有意冒犯楚先生的,都是为了让雇主不怀疑。可、可下一步怎么做呢?我真把楚先生给他送去?” “不,你送我过去。” 沈意驰冷笑道。 “好嘞……啊?送、送你啊?” 章贺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门,茅塞顿开道, “我明白了,沈哥你放心,我车上还放的有家伙,你需要不?” “……” 沈意驰懒得搭理他,转而去和楚限商量。 “右手洗手前不许碰我,摸过他袜子的。” 楚限往后退了两尺,警告沈意驰道。 “那我换左手?” “留着揍陈妄吧,” 楚限叹了口气,“你早想收拾他了吧?” “他老是把心思动到你头上,我也没大度到能一直忍着。” 沈意驰倒也从来不隐瞒自己的醋意和占有欲, “手术结束之前我会赶回来,还要和小泽一起吃晚饭是不是?” “嗯。” 楚限点了点头,“敢迟到今晚就别想上床了,小泽的床也不行。” “沈哥,走呗?从这儿过去要十几分钟呐,万一堵车了你就那陈妄在酒店门口遇见就尴尬了。” 章贺催促道。 “你现在倒不怕叛主了?” 沈意驰揶揄他道。 “这不是有你罩着我嘛,” 章贺想了想,又殷勤地问道,“我这还有几个熟悉的兄弟,需不需要喊他们来医院帮你保护楚先生?” “除了你没人蠢到会来医院拐人。” 楚限冷嗤一声,章贺只得尴尬地嘿嘿一笑,跟在沈意驰身后颠颠地溜出了仓库。 等楚限回到手术室门口时,左益已经坐在门口等着了,她一见到楚限就冲了过去,红着眼眶小声质问道, “哥!这么严重的病你怎么连我也要瞒着!要不是我刚刚和护士聊了几句,我还真以为小泽就是去切个痘痘!” “让你知道了你能不在小泽面前露馅吗?” “我……可我……我、我怎么说也该陪着他进手术室的……对了哥,那边护士站那里有个带口罩的女的一直鬼鬼祟祟在往我们这边看,你认得不?” 楚限徇声看去,确实有个带着墨镜口罩的女人一直在往他们这里偷看,看身形是苏璇。 楚限轻声叹了口气, “不用管她。” “我要是能有哥你一半冷静就好了。” 左益乖乖地撑着脸坐在一旁,只听哐当一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擦着汗走了出来。 “什、什么情况啊医生?怎么只出来了你一个?” 这门一开,左益和楚限都立刻站了起来,连躲在护士站的苏璇都没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 “庄教授,情况怎么样?” 楚限按捺住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只见庄教授从口袋里摸出一管装有一块肿块的器皿递给了他们, “肿瘤已经顺利切除了,小孩儿运气不错,没有伤到神经。现在里头正在缝合,等麻药散了就能推出来。” 第71章 左益的白眼 莱登酒店十五楼。 陈妄一手转着车钥匙一手提着一只鳄鱼皮制的小皮箱慢悠悠地踏出了电梯,楚限肯定做梦也没想到,帮沈立要回楚灵泽只是一个幌子,那小东西的手术成不成功都无所谓,只要过了今天,楚限就是被他标记过的所属物了。 那可恶的沈意驰是什么东西,也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陈妄恶狠狠地想着,他要把今天的全过程都录下来,好让沈意驰亲眼看看楚限是如何被他掐着脖子压在身下蹂躏的。 “滴滴——咔嗒。” 门禁被刷开,玄关处洒了满地的红酒,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浓郁果香,看来章贺那小子的药确实是够劲,想来楚限已经闹过一顿了。 走进房间后只见雪白的大床上鼓起了一座小山包,被褥将床上的人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几缕乌黑的碎发,估计是被章贺教训过,没劲了。 陈妄搓了搓手,没力气正好,他可不想和楚限再打一架,会主动往身上黏固然是好,但那可是楚限,只要能老老实实躺在那儿任他折腾就行。 小皮箱被陈妄打开摊在地上,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调。教工具,他首先拿出了一只粉色的毛绒项圈,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够,又换成了一串透明的玻璃珠,最后干脆先挑了一根钢制的戒尺和一捆束缚绳。 “楚限,我早就说过,你会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挑选好合适的工具后,陈妄站在床前冷笑了两声,正想去掀他被子时,只见裹在里头的楚限突然动了动。 挨过两次揍的陈妄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不敢轻举妄动。 “阿驰?先去洗澡……、” 只听被窝里的人声音闷闷的。 陈妄顿时兴致盎然,楚限把他认成沈意驰了?那正好,他倒要看看楚限平日里都是如何取悦沈意驰的。 “好,听宝贝的。” 陈妄恶劣地笑了笑,他反正有大把的时间享受,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一阵窸窣声后,浴室的玻璃门开了又关,直到里头响起淋浴的声音,沈意驰才踹开身上的被子坐起了身,他看着地上那一箱情。趣工具思忖了片刻。 雾气灌满浴室,玻璃门被漆上了一层厚重的水汽,陈妄正哼着歌盘算着等会儿要在楚限身上玩哪些花样。 不过楚限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下了药的作用吗?倒还挺性感的。 “啪嗒。” 外头传来一声脆响,陈妄一惊,透过浴室门底缝看见了被扔在地上的那一捆束缚绳,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双拖鞋。 “楚限?” 陈妄压住心里的震惊,“这么着急?不是你让我先洗澡的……吗…………” 门上的水雾被擦掉一块,站在面前的人并不是楚限,而是带着并不友善的笑意的沈意驰。 “怎么他妈的是你?!” 陈妄吓得差点一脚滑倒,像是被激发出了面对凶兽时该有的求生欲,他忙不迭地伸手要去攥住门把,不料还是被沈意驰抢先了一步。 浴室门被完全拉开,冷气霎然涌入,陈妄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扯掉了遮羞布,只能面红耳赤地赤条条地站在角落里满眼警惕地盯着沈意驰, “你、你想干什么?你架摄像机干什么?!” “你不是想玩一玩吗?” 沈意驰笑得格外爽朗,直对着陈妄开始录像后用鞋尖点了点地上的绳子, “自己绑上。” “你做梦!” 陈妄气得吹鼻子瞪眼,一咬牙决定冲出去,只听一阵热辣的风声,一道两指宽的红痕便出现在了他腿上,他整个人被戒尺抽得摔跪在地上。 “想跑?” 沈意驰把玩着手中的长尺,并不掩厌恶地看了陈妄一眼, “绑上,还是想被我打断一双腿?” “沈意驰你知道我爸是谁吗?!等我出去了我弄死你!” “啪——!” “你他妈真不是东西!” “啪——!” 陈妄被抽得嗷呜乱叫,一开始还抡着拳头要和沈意驰拼命,被狠狠抽了几板子后只得缩回狭窄的淋浴间。 “好、好、你好得很!” 陈妄还想张口骂,戒尺便毫不留情地又抽了下来,这次对准的是他的脸,呼哧一声将他半张脸都打得通红。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自己绑上。” 沈意驰将陈妄的小皮箱整个带进了浴室,找出来了不少能折磨他的东西。 “你有种就别让我活着出去,不然老子非让你生不如死!” 陈妄被打得无处可逃,只能依着沈意驰的要求捡起了地上的绳子,忍气吞声地往自己身上套。 沈意驰赶回医院时楚灵泽刚被护士们推回病房,楚限一直守在一边,因为创口在脑后,小家伙只能靠辅助床架侧躺在床上。 “你还算守时。” 楚限看着沈意驰从进门到病床前这短短几步路都因为紧张而走得同手同脚只觉得哭笑不得,不过比起现在还在门外和陌不相识的苏璇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左益,沈意驰倒也不是太过分。 “都还顺利吗?” 沈意驰站在床边,想摸又不敢乱动,只能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楚限。 “都顺利。” “小泽怎么还不醒?” “医生说麻药得要一会儿才能完全散,比起这个,你事情办得如何?” “五花大绑的扔在卫生间里,估计要第二天有人去查房才能发现他,” 沈意驰挑了挑眉,“顺便也录了个视频,他们之前不是用裸照威胁苏璇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给我看看?” 楚限一听这个便来了兴趣,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心胸宽广,能看到陈妄吃瘪他何乐而不为? “你还是别看的好,脏你眼睛。” 沈意驰摇了摇头,他原本只是想简单地把人揍一顿了事,可陈妄和他天生不对头似的,那股有着相似味道的信息素惹得他心烦气躁。 “都回来了你的信息素还不收一收?” 楚限也察觉到沈意驰身上似乎潜伏着某种不受控制的情绪,雾气扑面变得像是风雨欲来。 沈意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忘记了。” “医院里这么嚣张,也不怕被抓去隔离。” 楚限往他脖子上拍了一掌,随着一声脆响,楚灵泽缓缓睁开了眼睛。 “唔……爹咪,还有爸比,” 小家伙晕晕乎乎的眨了眨眼,“咦?小泽是不是该去……唔,上学了呀?” “还迷糊着呢。” 沈意驰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楚灵泽的脸, “不用上学,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就行。” “那、那小泽什么时候做手术哇?” “你已经做完了,” 楚限拿棉棒沾了水涂在楚灵泽发干的嘴唇上,“小泽很棒,手术很顺利,过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真、真的吗?!” 楚灵泽惊喜地睁大眼睛,“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唔……那、那哈利波特打败伏地魔了吗?” 他这会儿脑子不清醒,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沈意驰极有耐心地回答着他的每一个问题,楚限原本坐在一旁给他俩扒柚子,听到有人敲门,一转眼看发现是刘聪。 “爸比陪你一会儿,爹咪出去说点事。” 楚限朝着楚灵泽额头上亲了一口,擦了擦手起身出门。 “恭喜啊楚总!” 刘聪远远地看见楚灵泽已经醒了,喜滋滋地朝楚限问了个好, “我来和您商量商量明天那个官司的事,现在方便吗?” “方便。” 楚限看了眼跟在刘聪身边的苏璇,左益虽然总是咋咋呼呼的但是很会看人眼色,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了,便溜进病房去陪楚灵泽玩。 “这个有苏小姐在,胜诉是有把握的,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和您商量一下细节。” 刘聪往走廊上的座椅上一坐便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电脑,楚限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有没有办法能让这官司根本开不了庭?” “……啊?” 刘聪愣了一下,迷茫地看向楚限。 “他们可能会要求楚灵泽亲自到场,我不想折腾孩子。” 楚限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 刘聪点了点头,“办法倒是也有,其实也简单,苏小姐和我去办理个过继手续,让楚总你的收养行为变得合法合规,沈立的起诉就会无效。” “那就这么办吧,” 楚限顿了顿,拍了拍刘聪的肩膀,“我知道你想和他们的那位律师一决胜负,以后机会还多,商业官司更能体现你的水平不是吗?” “我明白,您放心。” 刘聪笑了笑,“能得到您的赏识,我就已经赢过他了。” “那、那我能先去看一眼孩子吗?” 苏璇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我扮成什么小护士都行,我想和他说两句话。” “不用扮成别人,” 楚限打断她道,“他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 “那我……直接进去?” 苏璇咽了咽口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楚限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朝沈意驰使了个眼色,沈意驰点了点头,一边揉着楚灵泽被压麻了的小手一边问道, “小泽,你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唔……?” 楚灵泽迷茫地歪了歪脑袋,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楚限亲生的,但对于亲生父母这个概念说实话并没有什么真切的体会, “没有想过,小泽有爹咪有爸比就好了呀。” “是这样的,爹咪找到了你的亲生妈妈,她现在就在门外,想要看看你……” “她不会要把小泽要走吧?!” “不会,我和你爹咪可不会同意。” 沈意驰摸了摸楚灵泽的脑袋顶,“小泽想见她吗?哪怕有一丁点不想都要告诉爸比。” “小泽其实……无所谓,只要爹咪不会不高兴就好捏。” 楚灵泽反扣住沈意驰的手,“那、那就让她进来叭。” 得了楚灵泽的允许,楚限才让苏璇进屋,苏璇不争气地说不出话来,只会不住地掉眼泪,和楚灵泽大眼瞪小眼沉默了许久,才颤着声音道, “小、小泽你好。我叫苏璇,我……很对不起你。” “姐姐不用觉得对不起小泽,小泽要感谢姐姐才是。” 楚灵泽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因为小泽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爹咪和爸比。” “……好,好,那就好,” 苏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母子之情,比起亲情,她其实对楚灵泽更多的是愧疚, “我……给你做的曲奇饼你喜欢吃吗?” 听到苏璇问这个,楚限悄无声息地眨了眨眼。因为他根本没把苏璇的饼干送到楚灵泽手上,私心是一回事,那饼干里放了蔓越莓干,是楚灵泽最讨厌的食物之一。 “小泽正在换牙,要少吃那些捏。” 楚灵泽非常争气地没有让楚限难堪,“姐姐你不用担心,爹咪和爸比把小泽照顾得很好哒。” “那就行,那就行,我知道的,他们是好人。” 苏璇尴尬地笑了笑,同时楚限看了眼时间,悄悄喊沈意驰趁这个时间回一趟家,给楚灵泽带几件新衣服和几本新书过来。 沈意驰原本打算开车,想到楚限等会儿可能会没车用,给楚限发微信知会了一声后又改叫了的士回去。 等苏璇尴尬地和楚灵泽见完一面,彻底放下牵挂跟着刘聪离开时天色已经见黑,许晓也蹦蹦跳跳地来了医院。 左益说要回台里加班,希望楚限能送送她。 楚限原本不放心楚灵泽,但许晓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好楚灵泽的样子太过真诚,加上病房里里外外加起来有三四个护工,才勉强答应左益,开车送她一程。 两个人坐进车里时,左益率先皱起眉头, “不是我说,这车里的信息素也太让人窒息了……” “沈意驰今天收拾了别的Alpha,Alpha见面不就喜欢互相飙信息素吗。” 楚限迟钝地没察觉出异常,刚要启动车子,左益就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我亲爱的大表哥,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是到了那个特殊时期?” “……真的?” “真的,我根本待不下去好吗?” 左益翻了个白眼,“得了,我今晚也别走了。小泽我来照顾,你赶快去看看吧。” 第72章 眼睫 楚限起初不以为然,但在车子里呆的时间越久便越能感受到其中暴雨不歇般的压迫感,沈意驰只是在车上呆了一小会儿,留下的将散的信息素就足够折磨人,楚限考虑了一个红路灯的时间后果断给专秘打去了电话,他做着最坏的打算将后面两周的事物安排都交待了个清楚。 他还从未见过处于易感期的沈意驰,楚限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和易感期有关的信息,高傲的Alpha们通常不愿承认和面对这个脆弱的时期,因此义务教育阶段的生理课本上关于易感期的描述其实往往都被简略带过,不过他经常在公司里听到已婚的Omega下属抱怨易感期的老公,他们经常怎么形容来着……对了,爱哭,黏人。 那家伙平时就已经够黏人了,楚限叹了口气,外人都觉得沈意驰看起来又凶又冷,估计没人敢想象这大哥晚上经常摇着尾巴黏着楚限要求一起洗澡。 但爱哭倒是挺新鲜的,不知道沈意驰会不会哭。 楚限胆大妄为地进行了一番想象,不出意外地感到了一阵恶寒。 回到家里时整栋楼都是暗着的,没有一处开着灯,楚限开门的瞬间便闻到了比往常都更要深重的雨水味,像是自海底翻涌而上的潮涌,淋了他满面湿润,不停不休地试图侵入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沈意驰?你在家?” 楚限捂住后颈处的腺体,家里的味道已经不能用信息素来概括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分明就是催情剂。 客厅和餐厅都空无一人,虽然沈意驰很久都没在当初分给他住的客房里过过夜了,楚限还是开灯看了一圈,到处都没找到沈意驰的身影,直到主卧里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 开门的那瞬间楚限终于想起来了,易感期的Alpha们还有一个通病——喜欢筑巢。 虽然他的房间本来就够乱了,但以前是没有规律的零散的乱,现在倒好,衣服毛巾数据线洗面奶遥控器……只要沾有楚限味道的东西统统都被搜罗起来堆在了床边,甚至连阳台上那两盆楚限经常摆弄的小茉莉都难逃一劫。 可沈意驰却并不在其中,床上空荡荡的,只是被子中间有一个浅窝,记录着他确实回到了家中的证明。 楚限果断又无情地扒拉开了那被属于他的东西拼凑成的圈状“堡垒”,筑个巢还要码得这么整齐,看得他心烦意乱。 “咔哒——” 房间的门被从外撞开,楚限一回头,和抱了满手乱七八糟物品的沈意驰撞了个面对面。 “限限…?” 沈意驰眼里写着震惊,他没想到楚限今晚会回家,楚灵泽刚刚做完手术,他原本想自己先捱过这第一晚的。 “这个不行。” 楚限的注意力全在他手里的东西上,这家伙居然把洗衣篓整个拽了过来,里面丢着还来不及送去洗的衬衣和裤子。 “还有这个也不可以。” 楚限又看向沈意驰另一只手上端着的收纳盒,里面装的全是他的内裤。 “可我想要……” 沈意驰看起来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放下了那盒内衣,楚限刚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易感期的沈意驰比想象中的那种失去理智的野兽要好对付一些…… “唔、” 只听一声闷哼,楚限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沈意驰扛进了衣帽间,原本就乱的衣帽间里堆满了杂物,在这里楚限的味道最为集中,比起空旷的卧室,这里才是沈意驰更钟意的巢穴。 “你今晚不该回来的……” 沈意驰将楚限压在衣服堆成的软垫上,发烫的鼻息像一层雾气绒绒地顺着楚限的脖颈往锁骨处攀爬。 “不回来由着你一个人拆家?” 楚限无奈地笑了一声,扭过头去露出白皙的脖颈, “轻点咬。” “……你太纵着我了。” 沈意驰轻轻叹了口气,但却没有给楚限反悔的机会,他紧紧地压着身下的人防止楚限过一会儿会想逃跑,不由分说地照着他后颈上的腺位咬了下去, “等会儿不许跑。” “让、让你轻点了……嘶……” 楚限微微蹙起眉,但疼痛很快就被更深层次的异样感所取代,他不明白易感期时Alpha的信息素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但顺着后颈侵入的信息素不仅带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意味,甚至像是滚烫的熔岩般要逼着他的身体和这份炽热产生呼应。 “沈、沈意驰……!”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楚限慌乱地伸手想去推开他, “不要强制发。情、我们两个人至少要留一个清醒的……” “……” 沈意驰遗憾地松开了口,但并未放开楚限,而是将人搂进了怀里, “意思是我可以不清醒?” “你已经不清醒了……唔……” 楚限完全拗不过他,沈意驰的力气本来就大,又擅长流露出委屈巴巴或是可怜兮兮的模样,强硬的手段和狡猾的诱哄双管齐下,等楚限从一个深吻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扒的只剩下一件衬衣。 “干净的不可以,穿过的总行吧?” 沈意驰装作无辜地明知故问,不顾楚限的反抗将挂在他脚腕上的内衣摘了下来。 “不行!” 楚限坚决反对,沈意驰却亲了亲他的鼻尖, “可我想要。” “沈意驰!” “限限的东西我都想要。” 沈意驰不由分说地将刚刚得到的这件战利品摆在了他码筑的安全巢里最显眼的地方,随即又上手去摘楚限脖子上已经被解得半挂不就的领带。 “限限真是的,明明自己也在偷偷系我的领带。” “我早上拿错了……沈意驰!” 楚限双手被沈意驰挽在背后,拿领带给牢牢地绑了起来,结还没打完,身下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两人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落在了衣服堆里的手机。 “昝秘书?” 沈意驰帮楚限捡起手机,“要接吗?” “……接,我让他来帮忙把衣服和书给小泽送去医院。” 楚限背着手挣扎了两下,挣脱了沈意驰刚刚打好的领带结,他顺其自然地接过手机,却忘记了带有逃离意味的挣脱行为会怎样刺激到一个处于易感期的Alpha。 还未来得及接通电话,楚限就被沈意驰重重地掐住了腰。 “沈意驰……听话,现在不行,至少等我接完电话……唔…………!” 从前沈意驰在这些事上都尽量温柔,以至于楚限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侵犯刺激得有瞬然失神。 “我没有不让限限接电话呀。” 沈意驰恶劣地伏在楚限耳畔轻笑,楚限只能蜷缩着脚趾咬着唇摇头, “先、先出去……不要……” “等会儿昝秘书要进屋吗?” 沈意驰轻轻顶了顶腰,楚限就已经有些受不住。 “不要乱动……!” “我帮你点接通,” 沈意驰将手机放在楚限耳边,同时也打开了公放: “喂?楚总?我已经到您家门口了,要我帮忙带去医院的东西您都准备好了吗?” “……” 楚限只能捂着嘴,害怕喘息声从指缝泄露出去。 “楚总?您没事吧?楚总?” 昝秘书生怕自家这位因为手段强硬而树敌颇多的老板被人给拐卖或者暗杀,听到楚限这边情况不对,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您是在家吗?” 昝秘书心急如焚,他手上有楚限家的紧急密码,如果用这个密码破门而入,智能管家会直接自动报警,楚限显然也想起了这一点,只听昝秘书那边已经传来了关车门的声音。 “别进来!” 楚限咬着牙稳住声音,昝秘书被他吼得发懵, “啊?您、您真的没事吧?” “我没事,不用来家里拿了,那些东西直接买新的送过去。” “那行,您……” 没等昝秘书说完,楚限直接挂断电话关掉了手机,正准备无视沈意驰无辜的表情痛骂他一顿,没想到沈意驰先发制人,俯下身来温柔地吻了吻他的眼睫。 “今晚不会再有电话来了吧?” 沈意驰笑道, “那我开动了。” 第73章 查处 第二天一早,楚限忍着腿疼艰难地从沈意驰的熊抱里钻了出来,蹑手蹑脚地换了衣服拎上包准备去公司。 饶是楚限动静再小,正敏感的沈意驰还是能发觉自己的Omega从身边溜走了,便有了楚限换好鞋子抬起头和他尴尬对视的场面。 “限限要去哪里?” 沈意驰警惕地盯着楚限,开口问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凶恶的委屈。 “……上班。” 楚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徒增一股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虽然把易感期的丈夫丢在家里确实有违人道,但经过了昨天晚上一晚上的实践,他确认了自己可禁不住沈意驰的第二顿“开动”,至少该让他缓一个白天…… “什么时候回来?” “不加班,” 楚限和他保证道,“我得去医院看看小泽的情况怎么样,再去趟公司,我有一段时间没去了,看一眼就回来。” “说话算话。” 沈意驰顿了顿,非得抱着楚限又吸了两口,逼着他把今天穿着的这件衬衫换下来留给自己才肯放他出门。 楚限到医院时,楚灵泽已经起床,正抱着卡通小熊的碗在吃早饭,楚限看了一眼,煎鳕鱼、苹果片、番茄意面、水煮木耳菜和温牛奶,看来膳食师还算尽心尽力,和小家伙平时在家里吃的没什么两样。 “爹咪!” 楚灵泽一打眼瞧见楚限,同时故意提高音量像是在给还在里屋呼呼大睡的左益放哨, “小泽好想爹咪,爸比怎么没和爹咪一起来?” “你爸比他……易感期到了。” 楚限想起楚灵泽在生理课上都学过,便也没编造其他理由。 “喔,那、那爹咪不用一直陪着爸比吗?” “你爸比向来都有过人的自我管理能力和独立意识,” 楚限冷冷一笑,“比起这个,你小姑昨晚几点睡的?熬夜追剧了?吵着你睡觉了吗?” 面对楚限的夺命三连问,左益就差一个滑跪跪到他面前, “冤枉,天大的冤枉!我怎么说也是我们小泽最可靠的小姑好不好?昨晚上我可是没怎么睡,生怕小泽翻个身压到伤口。” “小泽给小姑作证,嘿嘿,小姑等小泽醒来才去补觉的。” 楚灵泽拿了根没用过的牙签给楚限喂了块苹果,“爹咪爹咪,小泽觉得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这得听医生的话,” 楚限揉了揉他光秃秃的小脑袋,“小泽身体这么棒,很快就能痊愈的。” “可是小泽的头发还没有长起来捏。” “爹咪给你准备了假发和帽子,刚好天气冷了,戴假发也不会觉得闷。不过爹咪觉得小泽这样也很帅啊,而且看起来很精神。” “我同意!” 左益叼着牙刷挤入对话,“小泽你听小姑的,长大之后就留寸头,你这么好的五官留寸头肯定帅死了。” “小姑没有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生菜和黄瓜片看着真不错,今天我来蹭蹭咱们小泽的早饭,嘿嘿。” “小姑你的牙膏泡泡要滴到床上了!” 楚灵泽和左益闹作一团,楚限找庄教授聊了会儿楚灵泽的恢复情况,庄教授一直在说小泽命好,让楚限不用担心,不出一个月小家伙就能恢复如初。 原本还想再多陪楚灵泽一会儿,昝秘书的一个电话却让他不得已要往公司赶。 线上办公了三个多星期,再度回到公司大楼时,楚限敏锐地察觉到公司的氛围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楚总!” 昝秘书在大厅等着他,亲眼见到楚限时,一直愁眉苦脸的脸上才终于流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 “什么事这么着急?” 楚限注意到电梯门口站着几个穿着装修公司服装的工人,不禁多问了一句,“哪里在装修?报送财务了吗?” “是电梯……” 昝秘书顿了顿,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和楚限解释,他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前台的坐班大姐主动和楚限打了个招呼,低声道: “楚总您总算回公司了,不瞒您说,这电梯您还是别坐了。” “什么意思?” 楚限不明所以,他就算是在线办公了快一个月,每天也都在处理公司业务,电话不断,怎么一踏入大楼却有一种哪里都格格不入的错觉。 正好有台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徐徐打开的瞬间,楚限站在原地蹙起了眉头。 因为他有幽闭恐惧症,公司的电梯专门改装成了敞亮的观光型电梯,可现在整部电梯却都被钉上了木板,说是为了更新设施。 “是冲着您来的。” 昝秘书凑在楚限耳畔悄悄提醒他,“要不我陪您走上去?” “走?” 楚限冷笑一声, “十八楼,我走上去?” “这电梯闭塞成这样,您坐肯定会不舒服……” “工人不是还没走么?让他们给我把这木板给我拆掉。” “是!” 昝秘书说干就干,立马上前去招呼那些工人动工,效率极高地当场就把工钱给转了过去,眼看着电梯门口围起了施工护栏,突然从他们身后冒出了一个叫停的声音。 楚限不耐地回过头去,不出所料,是那位职位和他平齐手上却没有什么实权的董事长的儿子,蔡浩天。 “蔡浩天,我上次不是提醒过你,少来公司乱逛免得影响专业人士做决策吗?” 楚限连声“蔡总”都懒得恭维他, “还是说MBA读完了?你父亲放心让你开始管事了?” “楚限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少装作一副了不起的强调教育我,” 蔡浩天老早就看楚限不顺眼,多年前董事会花大价钱把他请来公司做执行,从那时候开始他那个爹就总在他面前夸奖楚限,而且还爱拿他作对比。 “你以为现在公司还是你说了算吗?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被停职了!” 蔡浩天吊着嗓子得意洋洋地宣布着这个能给全公司带来重击的消息,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楚限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解和慌张,只是淡淡看向身边的昝秘书, “他说的是真的?” “目、目前来看确实是如此,” 昝秘书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道,“是检查委向董事会提出的要求,说是有人举报您滥用私权,恶意竞争,引起市场混乱。” “我有这么大能耐?” 楚限不觉冷嗤了一声。 “楚限你还不知悔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胳膊肘就是在往外拐,和咨询公司沆瀣一气敲诈董事会,阻碍我们公司正常融资,还贿赂别家审计师,等着挨查进监狱吧你!” 蔡浩天喋喋不休,倒总算让楚限想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阻碍融资?你是指我否决你隐瞒真实资金情况,靠装点门面买通政府官员以达到上司要求的提案吗?” “你、你别说的那么难听,我那是改革公司架构,你的那套组织结构早就落时了!而且我才没有勾结政府官员呢!” “早知道我就不该拦着你往监狱里冲刺了。” 楚限挑了挑眉,朝昝秘书勾了勾手,“董事会的正式通知下来了吗?怎么说的?” “今早上才公示,目前是让您暂时停职接受审查。” “知道了。” 楚限叹了口气,到今天这一刻他才开始想念在自家占股的公司里上班的日子, “等我回来那天,电梯要给我拆干净了。” “是……啊?您、您不申诉吗?” “我又不怕查,” 楚限坦然地耸了耸肩,就当是休假了,“蔡浩天才没脑子污蔑我经济犯罪,他不说我都忘记了,陈妄托他爹的福在检查委任职,这是他利用蔡浩天在报复我。” 第74章 采购 “可蔡浩天那么卑鄙,我怕他会为了污蔑了去捏造证据,而且下达的通知是无限期停职,在这期间恐怕整个行业里都没人敢朝您再抛橄榄枝,您……” 昝秘书心有余悸地挽留着楚限,显然是舍不得他走。 哪怕本质上楚限和他们一样都是Vaina的打工人,但明眼人都知道楚限才是公司的主心骨,虽然公司架构庞大不会因为少了他一个人而无法运营,但要换上蔡浩天这么一个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来管事,昝秘书真怕等审查组走了公司会亏得拿不出钱再把楚限给聘回来。 而他们的竞争对手公司早就想拉楚限入伙了……要是对家瞅准了这个机会把楚限给挖走,那以后、以后他们就要带着蔡浩天这个拖油瓶去和楚限抢项目了……昝秘书想象力丰富,越想越天马行空,他跟着楚限这么久,楚限对敌人的手段有多么狠辣他是见识过的,他宁愿辞职也不想和楚限做对手啊…… “你在发什么呆?” 楚限敲了敲他的肩头, “我培养你们这么久是为了让你们因为换了个领头的就六神无主吗?就算蔡浩天再无用,你们把该做的做好就行了。他要是和你们唱反调,你就直接把利弊写清楚了面呈董事会,公司决策又不是由他一个小屁孩说了算。” “可我还是怕他会膈应您,要不然我也辞职跟您一起走得了!万一他真的报复您,我还可以帮您打打下手。” “要是他和陈妄那点小伎俩都能膈应到我,我也没必要在这行混下去了。” 楚限顿了顿, “你留下,但刘聪我要带走。正好趁这段时间处理处理家事。” 昝秘书知道他指的是沈意驰那边的事,早就听说沈先生家里的父母都不是省油的灯,楚限都这么说了,他也没理由再挽留。 “楚总,哦不对,楚限,你还不赶快收拾东西滚蛋?留在这儿是舍不得走吗?” 蔡浩天从楚限脸上看不出情绪,但看他身边的昝秘书愁眉苦脸,便以为自己终于在楚限面前耀武扬威惹他心烦了一次, “还有你们,这电梯就别拆了。以后电梯里不许有观光窗,我恐高,知道吗?然后还有……昝秘书是吧?你过来。” 蔡浩天招手示意昝秘书过去,楚限默许地垂了垂眸,昝秘书才不情不愿地走到蔡浩天面前去,恭敬地问了句, “您有什么指示,蔡总?” “我不喜欢男秘书,” 蔡浩天得意忘形地努了努嘴,“你被降职了,专秘办公室以后由我的Emily来坐。” “是这样的蔡总,职位变动不能只靠您口头上的一时兴起,需要人事部门审批通过才行。” “嘁,真麻烦,” 蔡浩天皱起眉头,“我是跟你做个预告,刚好,你和这位闲杂人等楚限一起爬上楼去收拾东西,今天下午我要看到我的名牌摆在办公桌上。” 蔡浩天说完还故意打了个夸张的哈欠,跟在他身后年轻貌美、穿着不太符合公司穿着要求的低胸短裙的Emily立刻上前来给他递了杯咖啡。 “走吧Emily,” 蔡浩天顺手揽住她的肩膀,“我们先去茶歇室喝喝茶,公司里有我老爸专门给我请的甜点师,你想不想来一块布朗尼?” “讨厌,吃热量那么高的点心我会胖的。” Emily靠在蔡浩天怀里装作娇媚,她是陈妄送给蔡浩天的一份“礼物”,也是来替陈妄膈应楚限的。只要她在蔡浩天耳边不断吹耳旁风,楚限就别想有复职的那一天。 看着他们俩腻腻歪歪、不顾旁人地走向茶歇室,前台的职员无一不嗤之以鼻,昝秘书更是边摇头边叹气,抱怨道, “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在家里老老实实做富二代不好吗,非要来蹚浑水。” “他愿意,你就别拦着。” 楚限不以为意, “我就不上去了,你帮我把窗台上的那盆茉莉送下来。” “没问题,呃……您只带走这个?” “蔡浩天登不上我的账号,那电脑他不会用的。其他的就当我送给他了。” “是,那您稍等。” “还有我抽屉里的茉莉花茶,一起带下来。” 楚限又补充道。 “花茶?我记得您不喜欢喝啊,而且只剩一个罐底了,您……” 昝秘书说着说着噤了声,因为他意识到这花茶跟那盆小茉莉一样,是沈先生送给楚限的。 “那也不能留给蔡浩天。” 楚限皮笑肉不笑道。 昝秘书得了命令后便飞速上楼,前后没让楚限等待超过两分钟便抱着他的小茉莉和已经快空了的花茶罐子回到了大厅。 楚限对公司倒是没多留恋,而且他是被停职又不是光荣退休,老员工们想送他也不敢吱声,都只能站在窗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端着一盆茉莉上了停车场里最炫酷的那辆豪车后一骑绝尘。 该去买量省油而且保养费没那么高的车了,楚限心里盘算着。他的积蓄虽然相当可观,但被停职后相当于家里失去了一个大头的经济来源,但家里三个人尤其是他和楚灵泽的消费水平早就被以前的高工资惯得高到不行,每周光是他喝茶的钱都得是一大笔,该注意的地方还是得注意注意。 至于沈意驰那点工资就留着买菜用吧。 楚限合计好了之后便欣欣然去4S店提了一辆不那么耗油的新车。 难得不用为公司的那些破事劳心劳神,楚限去医院陪楚灵泽一起看了两部卡通电影,等许晓和他专门给两个孩子请的家教到了后又去超市采购了一堆日杂用品,比如素食纤维粉、代餐冲剂,以及整整一排的大号安全套。 怕买错尺寸导致沈意驰戴不上而白买,楚限站在货架前仔细挑选了一阵子。有路过的人看他气度不凡、身材好而且脸长得帅,而且还在购买大号安全套,胆子大的竟然直接提出想要他的电话。 看着面前满眼期待、微微红着脸的Omega,楚限叹了口气,淡淡道, “我已婚。” “啊?这、这么年轻?” Omega以为楚限是没看上自己而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那加个微信只当交个朋友也行呀,婚姻可是坟墓,我看你的状态可不像已婚的,好哥哥,别骗我呗。” 楚限没想到他会不依不饶,只得直白道, “很遗憾,我也是个Omega。” “……啊?那你……?” Omega的视线落在了楚限手里的安全套上。 “我帮我老公买些生活必需品,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没问题……” Omega愣愣地眨了眨眼,等他回过神来时楚限已经推着购物车消失在收银台前排队的人海中了。 都怪沈意驰这几天一直喊得那么黏,楚限坐上车后还在反思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个“老公”。 等他大包小包地回到家里,一开门就被沈意驰抱着抵在了鞋柜上。 “你是坐在门口等主人回家的那种小狗吗……” 楚限被他这一扑扑得心脏骤停。 “又加班,这么晚才回来。” 沈意驰不怀好气地蹭着楚限的脖子, “身上还有好多别人的味道。” “我到过医院和公司……唔……总不能一个人都不接触、” “明天还上班吗?” “不上……嘶、你别乱咬、明天不上班了、” 楚限完全抵抗不了这种状态的沈意驰,甚至有一瞬间他在怀疑,自己被停职该不会是这家伙悄悄安排的吧? “在家陪我?” 沈意驰突然来了精神,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地看着楚限。 “嗯,今天和小泽说好了,他理解你在特殊时期。” 楚限决定等沈意驰出了易感期,头脑清醒的时候再告诉他公司的事情。 “公司也可以那么久不去?” “我是老总,我说了算……唔、你……你等我先洗个澡不行吗,刚刚不还说我身上有很多味道?” “我和你一起,” 沈意驰死活不愿意松开楚限,又补充道,“我帮你洗。” “……” 楚限怀疑地看了沈意驰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被他扛在肩上扛进了浴室——里头竟然已经准备好了一浴缸蒸汽腾腾的热水。 浴室的门被缓缓关上,水声融融。 两个人也就没能听见被落在门口的手机连响了十二次,而这十二个未接电话全部都来自左益。 第75章 入冬 发现左益的未接来电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 家里准点报时的闹钟全部都被沈意驰悄悄关掉,好在楚限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还没有被玩得坏掉,八点钟的时候他准时睁开了眼睛,不出所料又在沈意驰的怀里。 最近天气转凉,暖气还没开热,爱人的怀抱确实是个好去处。 “再睡一会儿?” 沈意驰这几天像是一直都处于捕猎状态下的野兽,楚限只是动了动他便也随之醒来,边问边把人又往被窝里拖了拖。 “降温了,我给护工打个电话,别给小泽穿薄了。” 楚限仰起脸,沈意驰便俯身亲了亲他的额角,伸出手去床头柜帮他拿手机,却发现床头除了一杯凉透了的白开水以外什么都没有。 “昨天和外套一起留在门口了。” 楚限提醒道,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床,结果当然是又被沈意驰给按回了床上。 “我去拿。” 沈意驰有意不让楚限离开床铺上他筑好的暖巢,用了一晚上才让他的限限浑身上下只剩他的味道,下床走一趟少不了又会沾上些别的气味,比如阳台上的茉莉香、茶几上的苹果香,或者厕所里的香薰味道。 楚限也没阻拦,反正现在不用上班,也没消息是必须要立刻处理的。 不一会儿沈意驰便拿着手机和热好的华夫饼回到了卧室,他站在床头,看楚限的眼神里含着些许的试探。 “……干什么?” 楚限敏感地蹙起眉,心里已经将现在能得到的坏消息都过了一遍脑子……楚兴林不行了?公司倒闭了?楚灵泽考了个零鸭蛋?沈意驰新买的情。趣玩具签收了? “入冬了。” “……?” 楚限还没反应过来沈意驰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见这庞然大物突然掀开了被子一个滑铲铲入了还笼着余温的温暖被窝,沈意驰自身后将楚限揽入怀里,随后一双冰凉凉的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上了楚限还泛着红的胸膛。 “……沈意驰!” 楚限被冰得发颤,挣扎着要沈意驰放手,沈意驰却越发放肆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甚至拉住被角带着楚限一起蒙进了黑乎乎的被窝里。 狭窄紧促的空间里除了温热的体温还掺杂着两股早已交融在一起的信息素,清甜的西瓜香被雨水淋成湿漉漉的黏腻,楚限掰不开沈意驰的桎梏,只能被迫由着他以“焐手”的名义又将自己浑身的便宜都占了个遍。 狡猾、可恶的Alpha! 等沈意驰终于闹够了肯放楚限出被窝时,挂钟上的分针早就又转了一轮,楚限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去够回了手机查看邮箱,沈意驰就侧躺在他旁边撑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看什么?” “看老婆,看不够。” “腻得要死。” 楚限头也不抬地一一退出微信里的工作群聊,又清理了一遍邮箱里的广告和垃圾邮件,最后才发现左益的那一堆未接来电。 他警惕地看了眼沈意驰,威胁他道, “打电话的时候你要是敢招惹我,明天我就带你去结扎。” “摸一摸也不行?” “刚刚还没摸够?” “没够。” 沈意驰有恃无恐地摇了摇头,随后拉起了楚限的左手,含住他的无名指指尖假装下口咬了咬。 楚限挑了挑眉,随即拨通了左益的电话,出乎意料的是左益几乎是秒接: “大表哥!你终于想起看手机了!” 也有可能是早就看了手机但不想接你的电话,楚限腹诽道,但没说出来去刺痛左益敏感脆弱的神经, “出什么事了?” “你公司里有什么岗位缺人吗?除了扫厕所的什么都行,前台行政运营……哪怕是业务岗都行。” “不缺。” 楚限意识到左益这是想塞人进来,估计是允了谁的人情,想通过他帮人走后门, “Vaina每个岗位入职前都必须经过两轮面试和一轮笔试的考核,打扫厕所的小王也是本科毕业,你以为是那么好进的吗?” 楚限顿了顿,补充道, “上次你介绍的那个985毕业生,我看他学历不错还拿过奖项就特准他进来了,结果连邮件都不会发,外国客户的消息也看不懂,为了照顾他整个团队不得不延长工作时间,你觉得我还敢做这个顺水人情吗?” “那是个意外嘛……人家小孩儿一直用的wps系统和163邮箱,突然转到office他也得花时间适应嘛。而且你最后不是也把人家给辞了嘛,他老爸和我打电话吐了好久的苦水。” “辞他的是他们部门经理,他还不到能和我对接的地步。” “行行行,那好哥哥……要不你先问问这次我想塞的人是谁呗?” 左益的语气越来越谄媚,不由得让楚限心里掠过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总不会是你自己吧。” “您真是料事如神!” 左益激动地鼓起了掌,“怎么样?台长亲自给你打工,这种殊荣别人都没有吧?” “放着好好的台长不当,来企业凑什么热闹?” 楚限还以为左益是这阵子又发了什么疯想体验生活,这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死活不要家里人安排工作,说是在美国当中文老师,后来才晓得她是跑非洲去支教了,她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骗回国塞进了电视台,给了她一份稳定、安全且比较轻松的工作。 “我也想继续当啊,” 左益委屈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被停职了。好端端的突然有人举报我档案造假,说我晋升都靠走后门!虽然我当初进台里确实是我爹安排的,但之后都是我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啊。更气人的是我听内部消息说这次是有五六个人联名举报我,说什么是为了响应扫黑除恶行动,你说这关我什么事啊!” “只是停职审查,说不定过了这阵风头就喊你回去了。” “哥你就别安慰我了,这矛头就是朝着我来的。谁不知道我当年进台没考公考啊,经不住查的,据说我的撤职公告都快拟好了……我倒也不意外,我这性格吧也不可能不得罪人,而且刚好我想自己做自媒体,但你也知道,自媒体那行业刚起步的时候压根不赚钱,但BOTTEGA家马上就要出冬季新品了,我想你那儿工资高,所以就想问问你……我业务能力再怎么说也比实习生强吧?大不了我走正规的考核程序。” “对你的遭遇我表示同情,” 楚限听完淡淡道, “但很可惜,我和你状况一样,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有时间一直待在家里?” “这可真是难兄难妹……什么?!” 左益的尖叫声差点刺破楚限的耳膜,楚限说得含蓄,沈意驰也就没发觉出什么不对,还以为是电视台又缺赞助了左益才来求楚限砸钱。 “我看Vaina是疯了吧?哥我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有人针对我们啊?但我这个闲职有什么搞头呢……” “还不确定,” 楚限叹了口气,安抚左益道,“我等会儿给你转笔钱,你要买什么就放心买。这段时间老实呆在家里别惹事,剩下的我来处理。” “我感动得快哭了,你真是我的好哥……” 左益一句奉承还没说完,楚限便压了电话,再说下去沈意驰该起疑心了,他可不想这家伙度过一个不安的易感期。 而且他总觉得事情还没完。陈妄想报复的是他,何必去招惹左益?两个人都不曾炫耀过这层表兄妹关系,最多是电视台里的知情人士开开玩笑,陈妄怎么会注意到她的? “阿驰,” 楚限思忖片刻后朝着沈意驰勾了勾手,沈意驰便将脑袋凑了过来, “抱我去书房。” “今天还要工作?” 沈意驰闻声立刻摆出一副受骗者的委屈表情,楚限非常抗拒在书房里做,他本来就不喜欢收拾,书房里的文件常年来都乱做一团,再加上一顿折腾后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用电脑处理一点小事,” 楚限揉了揉沈意驰的头发,贴在他耳畔低声道, “你抱我过去,特殊时期允许你…………” 沈意驰肉眼可见地做出了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但要等我处理完事情才行。” 楚限叮嘱道,然而话音未落就被沈意驰打横抱起,连被子带人一起抱着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第76章 沉日 沈意驰为期五天的易感期让楚限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时候的Alpha敷衍不得。 书房被折腾成第二个狗窝不说,几乎没有不应期的沈意驰根本不会给楚限认真办公的时间,楚限和他讲道理他就卖乖,和他假装发脾气他就装可怜,到最后楚限连桌沿都扶不住,堪堪累倒在沈意驰怀里。 从清晨斯磨到傍晚,楚限靠在沈意驰肩头睡了一会儿后才算恢复了些精力,他打开电脑开始给楚灵泽整理这些天落下的课程和作业,估摸着小家伙下周就能出院,再没两周就要期末考,他可不想楚灵泽拿一个倒数第一回 家。 “不多睡一会儿?” 沈意驰端了热茶给楚限,楚限看了他一眼,随后将平板和手写笔递到了他面前: “喏,这有一道小泽的作业题,他不会写,我也只看出来了一种解法,你拿去想想。” “……” 沈意驰愣愣地接过题板,他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易感期期间还在给孩子做奥数题的好爸爸吧。 楚限耐心地抿了口茶,看沈意驰对着奥数题看了半天迟迟动不了笔,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看来易感期会降智的说法是真的。 “你会不会嫌弃我笨?” 听到楚限的笑声后,沈意驰目光黏糊地抬起头。 “我和小泽都足够聪明,这个家里有你一个笨蛋倒也不碍事。” “限限想要几种解法?” “这得问你的本事了,” 楚限挑了挑眉,“我刚刚好像又看出来了一种,奥数可是你的专长,你不会连我都不如吧?” “……要不等过了这阵我再来解这道题?” 沈意驰难以否认,他现在脑子里空空如也,除了楚限还是楚限,那些数字和字符根本读不进脑子,甚至看到一个6他就会自动联想到9,然后就是69。 “小泽心目中最聪明的爸比也有滑铁卢的一天?” 楚限的激将法十分有效,没有Alpha能在这种特殊时期忍受被自己的Omega说没用,没一会儿沈意驰就抱着题板安静地坐到了一旁去认真解题。 支走沈意驰后楚限才能好好集中精神算算账单,他此次停职审查少说要两个月,而接下来的两个月大事还不少,比如过年,比如给楚灵泽交学费,以及他们家每年寒假都会进行的避冬旅行。 再加上一个无辜躺枪的左益,那丫头赚得多花得也多,估计没什么积蓄,要不是沈意驰这儿不方便,估计她被停职当天就想过来他们家蹭饭。 楚限在这边算着账,沈意驰在那边已经悄悄整理出了四种解法,他把写满了计算过程的平板推到楚限面前,乖巧地等待着楚限的夸奖。 谁知道楚限算得正认真,没注意到他递过来的答题板。 “我觉得就算是小泽的奥数老师也想不到最后一种解法的。” 沈意驰戳了戳楚限的胳膊肘。 “这么快?” 楚限一顿,扫了眼沈意驰的答案,这题其实并非是楚灵泽的作业,而是他在网上随便搜的一道竞赛题,他就是想给沈意驰找个事情做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给你讲讲解题逻辑?” 沈意驰把期待写明在眼里,楚限张了张口,没忍心拒绝, “你讲吧。” 他想他的丈夫应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易感期期间拉着自己的妻子讲奥数题的奇葩。 沈意驰滔滔不绝,这五天以来他就动了这么一次正经的脑子,而且还能得到亲亲楚限的夸奖,这种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楚限则没有用心听,他现在对什么洛必达什么柯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家里的大头存款都套在银行的定期里,在接受审查的时期挪动存款很容易被恶意揣测,实际上日子也并不难过,只是他习惯性先考虑风险和最坏的情况,不得不早做打算。 “到这里为止没问题吧?我就这样给小泽讲的话他能听懂吗?” 沈意驰突然顿住,开始找楚限讨要反馈,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楚限当然是当场愣住,眼看着沈意驰即将流露出受挫的失落表情,楚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讲得特别好。” 然后还吻了吻沈意驰的鼻尖。 沈意驰被他这一亲亲得失了神,要不怎么说他们这些在易感期的人情绪特别充沛饱满,这几天他们之间可没少过亲吻,但就是刚刚那一吻招得他睫毛乱颤,摸着被楚限吻过的鼻尖腼腆道: “限限,你好爱我。” “……发什么神经?” 楚限白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又找来了两道奥数题发给沈意驰。 “刚刚那题还有一种解法还没讲,” 沈意驰抽出楚限手里的笔,一边帮他捏腰捶背一边又开始讲那些数学逻辑,楚限叹了口气,干脆顺其自然地靠在了他身上。 昏暖的落日余晖如融雪般落入书房,暖茶倒映着粼粼晚霞,低语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个人竟都陷入了难得的安眠。 只是这次在整点报时的闹钟吵醒楚限之前,沈意驰率先清醒过来。 他替楚限关掉闹钟,屏幕中倒映的人影眸色清明。 睡得正熟的楚限被轻声抱回床上盖好被子,沈意驰蹑手蹑脚地将扔了满地用来筑巢的物品一一收拾回原位,卧室、衣帽间,然后是书房。 平板电脑没来得及关机,上头赫然显示的还是楚限没算完的账单,沈意驰现在头脑清晰,稍微回忆了一下楚限打的几个电话便能明白过来他是在公司遇到了麻烦。 沈意驰顺手拿起笔在账单上开始涂改,缺钱的日子该怎么过他最有经验,只要没什么大额支出,他的工资其实也够他们三个人的日常开销…… 看到楚限每个月光喝茶要花的钱,沈意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家里有那么多积蓄楚限却还是不安心……再大的金山银山也经不住只出不进,还是这种奔流而出的出法。 从易感期刚开始便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终于再次被充上电打开,沈意驰飞速划掉一些不重要的社交信息,发现手机上除了左益的几个未接来电之外还有节目组导演的电话,以及来自导演的一条短信。 信息是昨天晚上发的,让他看到后尽快赶去电视台。沈意驰思忖片刻,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一阵子才有人接通, “小沈啊,” 导演砸吧砸吧嘴,“你那个,结束了?” “嗯,” 沈意驰当时给导演请了假,好在节目影像库存足够,导演当时答应得很爽快,大手一挥就给他批了个七天长假。 “给您添麻烦了,我刚刚看到短信,我现在赶去台里?” “不用不用,” 导演叹了口气,“小沈啊,《拯救小朋友》这档节目要停播了。” “什么意思?” 沈意驰脑海中其实已经明白,这是对他的报复。 “你有空给我交一份辞呈吧,写在简历上也好看些,” 导演知道沈意驰是个聪明人,也不便在电话中和他多说,“上头的要求,左台又不在了,我想保你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影响您的工作吧?” “那倒没什么,就是换档节目导,比起这个,你记得关注下一会儿要播的地方台新闻,别让你家那位楚先生看到。” 导演好心提醒道。 第77章 布朗尼 “我明白了,谢谢您。” 沈意驰挂掉电话,怕吵醒楚限就没打开电视,只从手机上刷了刷当地的新闻公众号。 不出所料,财经新闻版面的榜首就是有关楚限和Viana的报道,标题写得极尽暧昧夸张,不知情的人乍一眼看去肯定以为楚限是个仗着位高权重胡乱搅乱经济市场的奸商,倒让沈意驰联想到十多年前媒体对他母亲自杀一案的报道,也是为了博人眼球而不计下限的耸人听闻。 这样的委屈他不想让楚限再受一遍,干脆替楚限删了他手机上的新闻推送,楚限这会儿睡得正熟,连手指被人掰开解了锁屏都浑然不知。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快到深夜,被沈意驰胁迫着过了好几个昼夜不分的日子,楚限的生物钟显然已经错乱了。 房间里常年不用的窗帘被人拉得严实,导致零碎的月光像凉薄的落尘般微漠无用,楚限睁开眼后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幽静的昏暗。 “沈意驰?” 楚限摸着黑去摸身旁的被窝,发现枕头上空空如也时他本能地绷紧了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犹如极致密闭的空间,所以他才把家里的窗户设计得那么大,睡觉的时候也从来都不拉窗帘。 “我在,怎么了?” 房门被从外推开,只见沈意驰手里还颠着个汤勺,顺着灯光一起涌入房内的还有从厨房里飘来阵阵麻椒鲜香,煲汤时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渐渐让楚限重新放松下来, “谁让你拉窗帘的。” 楚限不确定刚刚自己没完全睡醒的样子有没有慌张失态,看见系着围裙的沈意驰他才终于有一种从梦中回到现实的实感。 “智能助手自动帮忙拉上的,我以为你自己醒不了,打算做好饭再来叫你。” 沈意驰打开吊灯和窗帘,“晚上有没有胃口喝鸡汤?” “可以,” 楚限起床洗了把脸,“做到哪一步了?要不要我帮你打打下手?” “汤煲好了,正在想再炒几个菜。” 沈意驰撩开楚限额前的碎发,帮他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你想吃什么?我教你做。” “我看着教程自己也能做,” 楚限冷哼一声, “你来家里之前,小泽可是也夸过我做菜好吃的。” 当然,那只是可怜又懂事的小泽对楚限的宽慰罢了,不然当初小家伙也不会只吃了沈意驰做的一碗清汤面就感动得差点掉眼泪。 “晚上顺便烤几个蛋挞,明天给小泽带过去?” 沈意驰看着冰箱里剩余的食材考虑道, “小泽做完手术之后我都没能陪着他,该好好补偿一下才对。要不然再做个鸡翅煲?他现在有什么忌口吗?” “不能吃发物和辛辣的东西,毕竟开过刀子伤口还没长好……可明天是工作日,你不需要上班吗?” 楚限狐疑地看向沈意驰。 “节目被停播了,” 沈意驰顿了顿,“我的情况应该不能算是停职,而是被开除。” “我早就觉得你们台薪资福利待遇很一般了,” 楚限接受得很快,脸上甚至连一丝惊讶的情绪都没有, “开除了正好,晚点我闲下来帮你操作操作,换个单位。” “再让你操作岂不是又给别人送空子去钻?” 沈意驰失笑道, “过两天我就出去重新找工作,这段时间就当你在休假,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极光但一直没时间吗?马上小泽就要放寒假,刚好你带他去。” “你不去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楚限果断否决了沈意驰的提议,“晚点我帮你改改简历。不过以我对陈妄的了解,他那种小心眼肯定会和各个相熟的企业和单位都打上招呼,估计你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下一份工作……” 楚限说到一半,抬眼看向正拿着弯刀帮他削土豆的沈意驰, “你不会想重拾老本行吧?” “现在的行情接一单够给你买三斤正山小种。” 沈意驰说着还颠了颠手里泛着寒光的刀。 “扫黑风暴看了没?想往枪口上撞?” 楚限冷嗤一声,“我估计你靠这张脸来钱更快。” “那不行,我得守好男德。” 沈意驰削好土豆,递给楚限时故意往后绕了一下,趁机咬了口楚限的耳朵。 “你现在就很不守男德。” 楚限抬手点了点沈意驰腹部流畅的肌肉线条,“光着膀子穿围裙,嗯?” “只给你看。” 沈意驰轻笑了一声,同时摘下围裙往楚限身上系,楚限当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你系得好好的给我干什么?” “你的衣服贵,溅到油难洗。” 沈意驰理直气壮,软磨硬泡地如愿让楚限穿上了围裙,楚限也在他几乎寸步不离、手把手的教导下成功做出了两三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家常菜。 但只限于一开始的几个菜。 毕竟穿围裙的楚限实在难得,沈意驰一开始还集中注意力在专心教他烤蛋挞,等烤箱的门一关上,原本覆在楚限手上带着他打发奶油的手便不老实地沿着楚限的腰线挑起了他睡裤的裤腰,再往后,便有了第二天楚灵泽收到的一盒黑乎乎的烤蛋挞。 “这是……布朗尼?” 楚灵泽疑惑地看向楚限,“爹咪给小泽做的咩?” “你爸比做的。” 楚限没好气地抱着手,他还以为这家伙刚过易感期怎么说也得有一段不应期或者疲惫期吧,结果完全是死性难改。 “我觉得这个形状好像是蛋挞。” 一旁的许晓早就和他们一家混熟了,他对沈意驰虽然还有些忌惮,但有楚限和楚灵泽在,沈意驰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你来一个吧。” 楚灵泽非常顺手地塞了一个塞进许晓嘴里,许晓呛了一口糊味,正想吐出来叫苦时看到了沈意驰投来的友善目光, “呜……真难……真香。” 许晓硬着头皮咽下了那一团又韧又苦的糊蛋挞。 “真的吗?” 楚灵泽惊奇地看着许晓的反应,有些好奇地拿起了一块。 “当然,我、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 许晓边说边上手抢过了楚灵泽手里的蛋挞,顺便把盒子里剩下的几只也都拿了过来,“我、我超喜欢吃蛋挞!” 沈意驰看他小小年纪倒是懂得悄悄护着楚灵泽,难得没冷着脸吓唬他, “逗你们玩的,都糊了哪里能真的吃?你爹咪点了小蛋糕的外卖,等会儿就送到。” “爹咪坠棒!” “楚叔叔真好!” 许晓嘿嘿笑了两声,悄摸声把那盒糊了的蛋挞送进了垃圾桶,“楚叔叔,沈叔叔,你们家感情真好。要是我也能和你们住在一起就好了。” “你可以经常来找小泽玩。” 楚限笑笑,自从楚灵泽做完手术,许晓每天都会来病房里找他,以前只是一起写作业,现在不仅要一起写作业,连吃饭、看电视都要一起,有时候许晓甚至就住在病房里的小床上,这么小的孩子夜不归宿却也没人来找,楚限知道许家家中情况复杂,便也没多问,只是让人多准备了一床小被子和一套儿童用的洗漱用具。 “楚总!” 病房门被人敲了敲,是刘聪站在门外。楚限从Vaina离职时就带走了他和两盆小茉莉,蔡浩天知道他曾经受过楚限重用,是个人才,还开了高价挽留他,只是刘聪没有理睬,他原本就是楚限私下花钱雇的法务,以前帮Vaina做事只是顺便。 “刘聪?进来坐。” 楚限应声喊沈意驰给他搬了个椅子,两个小家伙懂事地跑进里窝关上门去看电视,留他们几个大人在外头说事。 “呃……咱们在这儿聊?” 刘聪为难地看了眼沈意驰。 一般他们谈事都在私人茶室,安静是安静,但随便点壶茶就要大几千,楚限现在要象征性地戒奢从简,当然就没往茶室跑了。 “没事,你查出来了什么不必避着他。” 楚限看出刘聪是在意沈意驰,毕竟他们现在是在集中力量把沈意驰亲爹给送进监狱。不过刘聪转念一想,那个沈肃压根就没对沈意驰尽过父亲的责任,他要是沈意驰就该恨极了这个亲爹才是。 “那我就直说了,” 刘聪咳了一声好清嗓子,同时抽出了夹在腋下的笔记本电脑,将屏幕朝向楚限和沈意驰, “经过我长达数月的蹲守,我终于知道他们家钱都去哪了!” “不是被沈立和王梦玥给败光的?” 沈意驰皱起眉来。 “没那么简单,奶奶的,这个沈肃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居然在自个儿家里自己养大麻!还被我给找到了证据!” 刘聪激动地给他俩展示自己的重大发现,楚限细细看着他屏幕上的证据,家庭用水量确实高得不正常,而种植大麻则需要大量的水, “他们家排放出来的污水弄得到样本吗?” “我已经收集好了,拿去找朋友帮忙化验过。” 刘聪坏笑道,“有了这个把柄,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要是能成功挑拨他和那个情妇,不管谁先背叛对方去当人证,我都有把握能重翻叶眉一案!” “你怎么看?” 楚限看向沈意驰,沈意驰只是平淡地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 “很好,” 楚限伸了个懒腰,“我正愁在家里不用动脑子而闲得发慌呢。” 第78章 缘分 刘聪以楚限的名义向沈肃发出了邀请。 沈肃虽然从未与楚限有过接触,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用他的名义威胁沈意驰,也算是老熟人了,尤其是前阵子还从王梦玥嘴里听说沈意驰和他搞到了一起去,对此沈肃只是沾沾自喜,炫耀他儿子继承了他的好基因,连楚限这样的金主都能勾搭上,甚至在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面前还大言不惭地以“楚老板的公公”自居。 所以一听说楚限要请他吃饭,沈肃立刻就起了精神,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去理发店剪了个头发,收拾得利落整齐地赴了约。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包厢里等着他的只有楚限和一个面前架着电脑、带着斯文眼镜和与身上那股书卷气不符的狡猾坏笑的男人。 沈意驰竟然不在。 沈肃撇了撇嘴,原本还想找他再要点钱的。 楚限和刘聪对沈肃都没有好脸色,服务员将他带进屋时,两个人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刘聪好歹还给了沈肃一个目光的关注,楚限则翘着二郎腿一直垂着眸在看手机。 沈意驰又给他发了可爱猫猫头的表情,这家伙几乎是每间隔两分钟都要问他一句在吗?忙吗?沈肃老实吗? 看来他对于楚限此行不带上自己确实有很大的意见。 楚限当然不可能带上他,依照沈肃这吊儿郎当挑衅的态度,带上沈意驰恐怕会让这次见面演变成刑事案件。 看楚限回复的不积极,沈意驰又连续敲来了一串会动的表情,只不过这次不是猫猫头,而是用楚灵泽的动态照片做的表情包。 而且在一串楚灵泽里头还混入了一个沈意驰自己。 楚限敛住笑意,无视沈肃的到来,一边把沈意驰发来的这一堆表情转存一边打字回复他的消息。 刘聪瞥了眼楚限的手机屏幕,轻轻咳了一声,楚限才抬起头来看向已经在面前站了一会儿的沈肃。 沈肃上上下下打量了楚限一番,得出的结论和传闻中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年轻,疏离,再者就是忽视他那双看得人不寒而栗的眼眸的话,确实长得很好看。 还有他脚上的那双孟克鞋,沈肃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那款皮鞋,要是楚限能给他这个长辈也孝敬一双,估计会有不少比王梦玥更年轻的女人往他面前凑。 “喜欢?” 楚限顿顿开口,沈肃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这个男人。 虽然不愿承认,但沈意驰那副难得一见的骨相确实遗传自沈肃,只不过沈意驰的长相又结合了叶眉的英气,而沈肃则完完全全是一副多情惹怜的皮囊。 “你审美很好,” 沈肃笑笑,“这么高的眼光,怎么看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的。” “你眼光差,看不起他。但我眼光高,所以能慧眼识珠。” 楚限抿了口茶,这个沈肃打从进门起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的那些领带碧骨袖口之类的装饰品上流连,眼里的算计几乎是写明了。 “最近很缺钱?” “哎呦,你这孩子这话说的就有些明知故问了,” 沈肃冷飕飕地挑了挑眉,自顾自在楚限对面坐下,拽过他面前的那壶正山小种给自己沏了一杯, “儿子给我养老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来了倒好,一分钱都愿再让沈意驰给我出了。楚老板,你不是特别有钱吗?犯不着和我过不去吧。你要是想给沈意驰打抱不平,立立的那车你也砸了,人你也骂了,该扯平了吧?” “我看没那么容易扯平吧。” 楚限冷笑了一声,“沈立的那些破事都是他自找的,但我们俩之间的账还没有算过呢。”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们……” 沈肃微微一怔,随即立马意识到他和楚限可不能算是无冤无仇,说来这楚限也是倒霉,家里的那个丫头好死不死地要在他们家楼下玩健身器,好端端地被叶眉给砸死了,妹妹死了不说,听说他妈妈也因为这事一蹶不振。沈肃倒是有些佩服楚限他爸爸,年纪轻轻的老婆就疯了,到现在居然都没有再娶。 “楚老板,你不会不知道真正该为你妹妹的死负责的人应该是沈意驰吧?” 沈肃蓦然一笑,这么多年来他给许许多多的人讲述过各种版本的叶眉之死,不管细节如何变化,沈意驰在他的叙述中无疑都是那个倔强桀骜、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青春期问题少年,连自己都快要相信他所编造的这些真相,甚至已经心安理得地将对叶眉的愧意统统都转化成了用来污蔑沈意驰的底气。 “可真可怜,你母亲应该还在世吧?也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了你和害死你妹妹的罪魁祸首搞到了一起去,会不会气得又清醒过来?楚限,你们还年轻,我们这辈人已经老了,听我一句劝,做事别太决绝。你说沈意驰他为什么不吭不响地给我转了那么多年的钱?还不是因为他心里对我有愧。我不和他计较是我对他的宽容,你非得逼我拿他妈妈的事再扰了他现在的安宁吗?” “我妈妈身体健康精神好,用不着你操心。” 楚限面上毫无波澜地摩挲着玉制茶杯光滑的杯口, “可沈意驰的妈妈是被人杀死的。 他缓然抬起眼,沈肃被他这一眼震慑得有片刻失语,但随即反应极快地咧嘴呵呵一笑, “我总听说你是个务实的人,这种异想天开的话可不兴说。就算你是楚限我也得警告你,别拿我妻子的死来开玩笑。”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妻子?” 楚限冷笑不止,沈肃在他面前做出的这副样子倒还真像是个深情的可怜人,要不是他那么快就又和王梦玥再婚,恐怕就尸骨已寒的叶眉都要被他骗过去,以为他有多么爱她。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沈肃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楚限的口风,这楚限说话极其狡猾,硬不说他心里到底认定谁是凶手,害得沈肃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楚限怀疑的并不是他,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那你说,你以为阿眉是被谁害死的?我当年倒也不愿相信,可警察都说了她是跳楼自杀,难不成还能有人把她从楼顶上推下去不成?” “这不得问问你的那位情妇吗?” 楚限故意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让沈肃以为他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好糊弄, “沈肃,别和我装傻了,是你纵容了王梦玥杀人。” “……” 沈肃脑子飞快地转着,合着楚限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但都不是关键性证据,让他以为是王梦玥对叶眉下的死手。 “你这就属于是血口喷人了,我和梦玥是在阿眉死后才认识的!况且就算她早就和我相识,可犯不着为了我而去杀人!” “她把叶眉从阳台推下去,监控是没看见,但有人亲眼看见了。” 楚限知道沈肃在诈他,便不急不缓地说着刘聪和他商量好的话术。沈肃倒还强撑着从容的笑意, “你说有人看见?怎么可能,当时警察为了找目击者找了那么久,你别是买通了别人和你沆瀣一气,胡说八道。” “是个孩子,叶眉坠楼时她和我妹妹一起在你们家了楼下玩。那时候她才几岁,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只能记得是有人把叶眉推下来的,你说不可能是王梦玥,那难不成是你?” “那可是我的妻子……!照你的说法,沈意驰难道不是更值得怀疑?” “本来是这样的,但我可以给他作证。” “什么意思?” “我和沈意驰那时候就在谈恋爱,每天都要通视频,你觉得他有可能做到一边和我打视频一边把自己妈妈往楼下推吗?” “楚限,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肃的脸上到底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慌张,他没听出来楚限口中的通视频完全是随口捏造的,只一心想着楚限提到的那个看到叶眉被人推下去的小孩儿……如果楚限真的追查下去,会不会真的能重翻叶眉一案…… “杀人偿命,我要王梦玥付出代价,” 楚限淡淡道,“你虽然也算帮凶,但我念及你是沈意驰的爸爸,倒不是不能保你。只是如果你不配合我的话,我也只能由着王梦玥拉你下水。” “你要我跟你一起把我妻子送进监狱?” 沈肃面上装作坚贞硬气,心里却在窃喜,楚限还傻乎乎地以为王梦玥是凶手,这样一来就算要彻查,王梦玥也能帮他背上这口黑锅。 “我不可能背叛王梦玥,就像我多年前绝不可能背叛阿眉一样。” “可王梦玥似乎不如你忠诚。” 楚限朝刘聪使了个眼色,刘聪立刻将沈肃他们家排放的污水成分检测结果呈上桌来, “托你妻子举报你的福,你家里的那堆大麻恐怕是保不住了。” “……!” 沈肃不禁捏紧了拳头,这个可恶的女人,胆子那么小!当初他要开始做这行生意的时候王梦玥就劝阻过他,可沈肃哪里经得住暴利的诱惑,他让王梦玥别管,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直接去举报了他! “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楚限看沈肃咬牙切齿的表情便知道这事成了,果不其然,只见沈肃突然就开始抹眼泪, “当年她只是说要来我家里做客,想和阿眉认个姐妹做,但我没想到她心思那么歹毒……等我发现时她已经将阿眉给推下了楼去……我当时也是慌了神,她又哭着求我救她,我……只能选择帮她善后。” “至少你今天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楚限嗤笑道,“大麻的我会帮你压下去。我和你见过面的事……” “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 沈肃红着眼睛,疲态尽显, “其实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对阿眉有愧……我只恨我自己太优柔寡断,你能替我狠下心来给阿眉雪恨也好……” 沈肃还装作狼狈地呛了两声,反正他也早就厌倦了王梦玥,这女人根本不适合过日子,又小家子气又虚荣。 楚限懒得看他再演蹩脚的戏,挥了挥手直接送客。 等沈肃怀抱着能洗脱罪过的美梦喜不自胜地离开后,刘聪才终于没忍住咒骂道, “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我知道真相,还真要被他给说服了。这没担当的孬种。” 楚限倒掉杯子里的微凉的剩茶,不以为意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不是个善茬,比起这个,都录下来了吧?” “您放心,哎呦,他刚进屋时盯着我这领带夹看,我还以为他是发现了咱这针孔摄像头呢。就他刚刚那个变脸的样子,拿去给王梦玥看,他们俩不狗咬狗才怪!” “王梦玥那边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您不是不用去公司了吗?还忙呢?” 刘聪好奇地问道。 “左益说在给沈意驰介绍工作,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楚限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便匆匆离去。 车程十公里外的摄影棚内,沈意驰看着面前的人,脸色不祥地看向左益,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前辈‘?” 只见余遥正眨巴着他那双带着茶棕色美瞳的大眼睛,热情地朝沈意驰挥着手, “我的前baby,看来我们的缘分比想象中还深。” 第79章 故人 “他比你有工作经验,可不就是你的前辈吗?” 左益悄悄撞了撞沈意驰的肩膀, “而且现在除了他,没人敢逆着陈妄的意思收留咱们。” “’咱们‘?” “嗯,不止你被解雇了,我现在也是无业游民好嘛,” 左益无奈地耸了耸肩,“都怪我哥老让我在台里罩着你,我俩这裙带关系太明显了,人家想整你当然就拿我开刀了。” “那你给’咱们‘找的工作是什么?来摄影棚做后勤打杂?” “后勤工作没点基础还做不好呢,而且你这张脸不拿去赚钱实在是浪费,刚好我在他们杂志社有熟人……” 左益话音未落,只见从棚内办公室里匆匆赶来一个带着厚重近视眼镜的男人,男人打量他们二人一番,随后朝左益伸出了手, “左益小姐对吗?” “是我,您是黄老师吧?幸会幸会。” “和我去办公室吧,你的简历和作品我都看过了,后期组集体同意你即刻上岗,不过近期工作很忙,每天都要加班,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左益做台长之前曾在业务部门历练过两年,剪剪视频修修图之类的技能也算是她的看家本领,她悄悄朝沈意驰挤了挤眼睛, “那咱俩各忙各的去哈,祝你试镜顺利。” “放心啦左益姐姐,我帮阿……帮沈意驰打过招呼的,而且只要摄像老师看见他的脸,肯定不忍心拒绝,现在在拍的主题就是这种臭脸帅哥啦。” 余遥说完还给左益比了个大拇指, “左益姐姐工作加油喔!我在棚里有零食柜,你要是渴了饿了都可以去拿零食,密码是0099。” “好的我的小甜心。” 左益欣然接受。 “沈哥你也可以用喔。” 余遥原本还想喊他“阿驰”的,但回想起上次沈意驰将他逞在地上生气的样子后还是机灵地改了口。 “你不是在做直播吗?怎么会来拍平面。” 沈意驰跟着余遥往工作间里走,只要余遥不再一口一个阿驰baby或者是不停往他身上黏,他倒也不用一直保有敌意。 “我也需要拓展一下业务领域嘛,再说你不是也因为得罪了陈妄从主持人转行来拍片了?” “你既然知道陈妄有意为难我还这样帮我,不怕他报复你吗?” “害,你和左益姐姐这样在体制内的容易被他拿捏,但做我这行的不会呀。在我们这行里,流量就是王道,而颜值就是流量,陈妄总不能来划破我的脸吧?那我粉丝肯定能喷死他。” 余遥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过拍平面这个事还挺看氛围的,我最开始抓不住镜头感,就只能从瞳模开始做起,但我觉得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唔,我先给你介绍下等会儿负责拍你的老师吧?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金老师。” “金老师?” “嗯嗯,金老师老有才了,回回手里都能出大片,好多明星都排着队想找他拍照呢!而且金老师还特别年轻,就是有点刀子嘴豆腐心,一般模特的拍照体验都不会特别好,因为怎么努力都会被他吐槽’不够完美‘。” 余遥滔滔不绝地向沈意驰介绍着工作室里几个有特色的摄影老师, “还有一位比较德高望重的张老师,也很会出片,而且还有他自己的御用后期。和小金哥的艺术流比起来,张老师的风格其实比较功利,就是大家想看什么他就拍什么,有传闻说他靠给人拍私房起家的,这个作品嘛,比较容易偏向限制级的风格。” “你和他们都相处过?” “也不算吧,其实我的助理姐姐不让我和张老师合作,” 余遥说到这里,四处环顾了一周后压低声音道, “这是圈内的一个不成文的秘密,Omega模特都不愿意被张老师拍摄,听说以前出现过被骚然和侵犯的情况。” “咳咳。” 余遥话音未落,身后的工作间里突然有人开门出来,吓得余遥汗毛直竖,就差跳起来躲到沈意驰身后。 “余遥来了?跟我去伊甸园的那个棚准备换衣服吧。” 好在率先走出门的并不是正在被余遥吐槽的张老师。 “哎?可是金老师你不是要指导新来的沈哥吗?” “今天只有我和张浩登有档期,你们团队不是不要张浩登吗?而且指导新人而已,张浩登比我更有……” 金摄影师边说边朝沈意驰投去目光,二人对视的那瞬间,空气仿佛突然陷入了顿滞。 “沈……沈哥?你是沈意驰吧??” “二位之前就认识?” 余遥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问道。 “小金?” 沈意驰也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熟人,面前跨着照相机、染了满头粉发的年轻男人和多年前在学校门口的轻吧里,那个和楚限比试桌球的少年隐隐重合。 沈意驰和他只限于一起打工的关系,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要不是小金的五官太有特色,加上常年不变的那头粉色的头发,恐怕他还真认不出来。 “这、这么巧,” 小金略微愣了一下,他年少时对沈意驰动过心,还为了争风吃醋和楚限比试了一场,结果当然是自取其辱,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是自己年少轻狂。 “马上要开工了,我们……有空慢慢聊?” 小金眨眨眼,心情看起来不错,“那个,今天负责你的张浩登张老师在里头等你,他会指导你工作的。” “谢谢。” 沈意驰礼貌地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没带什么笑意,高中的时候他就是时常对着小金笑才把小金的痴心给笑到了自己头上,这种扰人心绪的事他本意并不想干。 余遥一看自己崇拜的金老师居然是沈意驰的故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立刻就挽住小金的手开始八卦。 “新来的沈意驰是吧?还不赶快进来。” 工作间里的张浩登刚吸完一支烟,正在调试着打光灯,听到外头熙熙攘攘但迟迟不见有人进来,便催了一嗓子。 见沈意驰进来后,他先是捋着耳后的小辫子绕着沈意驰打量了一圈,随后直言道, “脱了吧。” “……?” 沈意驰面露迟疑,张老师不挑食的吗?连他这样的Alpha都下得来手? “想什么呢臭小子,我得找找你身材的优点才知道从哪里拍最好啊。放不开就算了,把这衣服拿去换上,这是品牌方提供的衣服,你最好能衬得起来。” 张浩登顺手从旁边的衣架子上拎出两件衣服塞进了沈意驰手里,催促着将他推进了换衣间, “余遥可是在我面前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你别让我失望。” 等沈意驰换好拍摄服装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一旁的打光师和补妆师难免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要不怎么说有的人天生就是衣服架子,那些看起来设计怪异的衣服往他们身上一套就变得时尚起来了,只可惜张浩登却并不满意,指着沈意驰的裤子道, “我是不是忘了和你强调,有品牌赞助的拍摄成片中不允许出现不属于他们牌子的产品,你怎么还穿着自己的裤子?” “你给我的衣服里没有裤子。” 沈意驰边说边看向一旁的衣架,上面只有整齐划一的一排上衣,没有一条下装。 “没裤子那就不穿呗,这还要我教你?” 张浩登哼了一声,同时走上前去上手解开了沈意驰胸前的几颗扣子, “捂那么严实干什么?你得用脑子想想大家真正想看的是什么。” 大家想看什么沈意驰不知道,但他知道张浩登脑子里想的东西肯定是楚限见不得的。 “我想合作之前我们得商量一下尺度问题。” 沈意驰攥住张浩登的手,阻止他继续向下解扣子。 “你一个Alpha怎么这么扭捏,露骨点又不会让你掉两块肉,这么好的条件别浪费了,你按照哥的设计拍,哥保证你大红大紫。” 张浩登说着又拽了把沈意驰的裤腰, “不想脱裤子也行,把皮带解了裤链拉下来,腰线要露出来……你怎么又把扣子系到领口去?你胸前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看见吗你?” 眼看着张浩登又要去扯沈意驰的领子,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打走了张浩登的手爪子。 是刚刚赶到现场的楚限。 “您是哪位?这里非工作人员不让进的。” 张浩登看楚限气质不凡,猜测他可能是来调研的投资方,因此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客气。 “我是他助理。” 楚限皮笑肉不笑,同时在沈意驰身上比划道, “这里到这里,不许露,衬衣的扣子最多解三颗,不穿低腰裤。这是我们的底线,你要是不能接受我们就不拍了。” “你……确定?他这张脸拍小清新也太浪费了吧,你们还想不想赚钱了?” 张浩登狐疑地看向沈意驰,显然是对半路杀出来的楚限心存怀疑。 “我们家……我们公司他做主。” 沈意驰果断把决定权全部上交给楚限,同时非常迅速地扣好了衣服上的扣子。 “嗯,我做主。” 楚限重复道。 “……好吧好吧好吧,他是个新手万一没有镜头感拍出一套垃圾你们自己负责哈。” 张浩登讪讪妥协,沈意驰这个条件确实难得,他可不想把这么一个宝贝送到别的摄影师手里去。 第80章 助理 “他是我们公司的王牌,” 楚限平静如水地胡说八道着,“拍他都能拍成垃圾,那只能是你水平的问题。” “哎呦,您放心,这儿你找不来第二个技术能和我相提并论的,” 张浩登每天都要面对有着各式各样无理请求和刻薄言语的甲方,楚限这轻轻一句挖苦对他而言属于是不痛不痒, “说起来您贵姓啊?会全程跟拍吧?” “楚。” 楚限淡淡应答,刚准备找个舒服的椅子坐下来,张浩登就往他怀里塞了一堆衣服, “楚助理是吧?刚好我们这儿人手紧张,你既然来了就也别闲着,沈意驰身上那套衣服你不是看不上吗?那换这套裹得严实的,快帮忙给他换上去。” “……” 楚限顿了一下,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叫过他呢。 “杵这儿看着我干嘛?你这助理也是个新手?” 张浩登头也不抬地调试着相机, “沈意驰,你不是你们公司的王牌吗?怎么不见给你配个机灵点儿的助理?” “我们家助理比较金贵,这些事我自己干就好。” 沈意驰接过楚限怀里的那堆衣物,顺手揽过楚限的肩膀,楚限往外躲了一步,不悦道, “干嘛?” “帮我换衣服啊,” 沈意驰低声在楚限耳畔咬着耳朵,“楚助理。” 楚限不自然地冷哼了一声,捂着被沈意驰的鼻息扫得痒痒的脖颈将他拽进了更衣室, “进来。我帮你换。” 沈意驰连人带衣服被搡了进去,遮光帘也被楚限唰的一声拉上,靠更衣室比较近的化妆师甚至能听到里头传来沈意驰的低笑声: “嘶……轻点……” 楚限显然没把他这句“轻点”放在心上,脱衣服的手法十分粗暴,甚至差点用领带勒住了沈意驰的脖子, “我这个助理的服务怎么样?沈意驰?” “比以前都要野。” 沈意驰不出所料地讨得了一顿好打,张浩登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又催了两句才见他们俩出来。 “你俩搁里头谈恋爱呢?” 张浩登随口一调侃,没想到有的人却心虚得差点被灯光架绊倒。 看着被沈意驰稳稳当当扶住的楚限,张浩登没忍住继续揶揄道, “你家这个金贵的助理需不需要坐下来喝口茶啊?” “他只喝星村小种。” 沈意驰婉拒了张浩登的好意。 “匀都毛尖也可以。” 楚限又补充道。家里陷入只出不进的状态后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戒奢从简,正山小种太贵,精挑细选一番后楚限又选出了另一个可以作为替换的茶种。 “你们说的那玩意儿都没有,咱这儿只有立顿红茶包,渴了就自己泡去,桌上有热水。化妆师,给模特儿补个妆,我打算怼着脸拍。” 张浩登边安排边盯着沈意驰一旁的楚限考量道, “楚助理长得也不比你差嘛,考没考虑过也来当模特?” “不考虑。” 楚限径直拒绝,张浩登咂了咂嘴,刚好沈意驰补好妆,他也就不再打拉楚限入伙的主意,拎起相机干活去了。 沈意驰本身硬条件好,加上在电视台做了那么久主持人,镜头感比一般人都要好,张浩登又是个会来事的,两个人竟意外地还有些合拍,拍摄效率极高。 他们在那边咔嚓咔嚓,楚限就坐在一旁撑着脸看着,偶尔还能收到沈意驰在拍摄间隙朝他抛来的几个腻死人的媚眼。 “你俩真不是在谈恋爱?” 张浩登看了一遍原片,对出片率还算满意,一抬头就看见沈意驰朝着楚限的方向搔首弄姿。 “实话和您说吧,孩子都上一年级了。” 沈意驰真诚地回答道。 “……兄弟,你当我傻子啊,” 张浩登显然不相信,他看看楚限,又看看沈意驰,又气又笑道,“我看你俩还像孩子呢,别蒙我。你是不是在追他?要不要我给你出两招?” “要不明天我把孩子带来给你看看?” “哎呦喂,演,你就演吧,” 张浩登好笑道,“你要能带个孩子来,我免费送你们一家三口一套全家福。知道你哥在影楼拍套全家福要收多少钱不?小五位。” “那就谢谢张老师了。” 沈意驰挑了挑眉,再往楚限那边看时却发现沙发上空空如也。 “看镜头!镜头!” 张浩登气了个半死,“要不我把镜头装你家助理身上呗?你别看了!他搁那边儿接热水呢!” 只见楚限端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满满一杯烫水,然后从桌上的速泡红茶盒里拆了个茶包出来泡进杯子里,浓重的墨色眨眼间晕满纸杯,楚限眨眨眼,尝试性地抿了一口,随后果然摆出了一副十九分嫌弃的表情。 “真甜。” 楚限蹙起眉,正准备重新接杯白开水漱口的时候只听工作间的门被人“啪”的一声从外推开,余遥还插着满头拍照用的花束笑盈盈地闯了进来, “张老师!拍得怎么样?我和你说过沈哥很帅的很好拍的吧,没骗你……吧……楚限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 楚限眼色一沉,“倒是你,怎么在这?” “我这不是拓展拓展业务范围嘛,嘿嘿,哥哥你也要来当模特吗?你条件这么好当模特我都觉得浪费,要不你和我一起做直播吧?” 余遥自来熟而且嘴巴甜,对沈意驰没有念想后倒还也算顺眼,顶着一头毛绒绒的花朵笑得又灿烂,很难让人不对他笑脸相迎。 “没兴趣。” 楚限淡淡回绝了余遥的邀请。 “余遥?你们那边儿拍完了?你也认识楚助理啊?” 张浩登很没眼色地插了一嘴,换来了楚限一个白眼。 “楚、楚楚楚楚……楚助理?” 余遥满脸震惊地看着张浩登,说出这三个字后他自己都害怕地捂住了嘴巴,朝着楚限腼腆地笑了笑, “是他、他先喊的喔,我还是喊你楚哥哥的。这个情趣嘛,我懂的。” “什么情趣不情趣的,小楚啊,你过来,帮忙给沈意驰换套衣服,我们今天赶紧点儿能拍两套呢,这套有点儿复杂你记得帮他穿好。” 张浩登不知余遥所云,继续使唤着楚限。 余遥惊恐地看向楚限,见楚限心如止水地起身接过衣服拽着沈意驰进了更衣室后差点没惊掉下巴。 然后就听见狭窄的更衣室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里头放的道具多,你俩别给我撞倒喽!” 张浩登叮嘱道。 然而发出声响的并非他的道具,而是被楚限给抵在了门板上的沈意驰。 “楚助理,手下留情……嘶、” 沈意驰由着楚限扯开他胸前的扣子,小猫磨牙般在他锁骨下方留下了一道新鲜的咬痕。 “等会儿张浩登要是再忍不住扯你衣领的话,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跟他炫耀你的牙印很整齐?” “……你能不能脸皮薄一点,当然是护好你的衣领子别被别人看到啊。” “那要是他再扯我裤子怎么办?” 沈意驰低声问道,原本只是想逗逗楚限,没想到楚限却真的蹲下了身,在他腰侧啃出了另一道吻痕。 “……楚助理,这不合适。” 沈意驰的声音发哑,更衣室太挤,楚限这个姿势又太过暧昧,如果不是外面还有人等着他们,他真怕自己忍不住。 “很合适。” 楚限起身擦了擦唇角, “我盖过章的地方都不许给余遥看见。听见没有?” 第81章 耀武扬威 “遵命。” 沈意驰轻笑道,趁楚限帮他整理衣服上的挂饰的时候又垂下眼睫拿鼻尖蹭了蹭楚限的额头, “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可以换个地方赚钱。” “有钱不赚王八蛋。” 楚限眨眨眼, “有陈妄从中作梗,除了这种独立工作室恐怕真没地方敢再雇你。况且左益好不容易做成一件对的事,不能因为一个余遥浪费了她的一番好意。” “那你呢?” “我?当然是在家里陪陪楚灵泽,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不继续来当我的助理了?” 楚限刚帮沈意驰把胸前的扣子从上往下扣好,沈意驰就又从上面开始解,想故意延长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似的。 “又没人给我开工资,” 楚限顿了顿,“怎么?上瘾了?” “恐怕有点,想一天到晚都跟你呆一起。” “这种愿望我倒不是不能满足你,以我的家底养四个好吃懒做的人完全不是问题,只不过那样的话,’吃软饭‘这个标签就要彻底打在你身上了。” “楚助理的软饭又不是谁都能吃到。” “所以你小心点,我们家可不欢迎废物。” 楚限边说边“啪”的一声打走了沈意驰意欲继续捣乱的手。 “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校门口的那个轻吧吗?我打过工的那个。” 沈意驰突然话锋一转,楚限闻声便蹙起眉来,他当然记得那个地方,他在那里找到的沈意驰,也是在那里弄丢的沈意驰。 “怎么?他们倒闭了?白老板不是早就做大做强了吗。” “那你还记得当时有个粉头发的服务生吗?还和你切磋过桌球。” “唔,不记得,” 楚限淡漠地摇了摇头,“我猜他应该打得不怎么样,不然我也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突然提这些人做什么?” “其实他……” “沈意驰!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有助理贴身帮你都还不会穿衣服吗?相机都给我等没电了,你俩搁里头造孩子都要不了这么久!” 张浩登“唰”的一声靠蛮力扯开了更衣间那扇并不牢固的搁挡门,不由分说地将沈意驰给提溜了出来, “化妆师!过来给他吹个头发,我要拍那种阴郁点儿的风格,刚好配他这张臭脸。打光的,把后头那个光源给我改成冷光。余遥你要是闲着了就也来帮忙,别站在旁边碍手碍脚。” 张浩登毫不客气地使唤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余遥习以为常地便撸起袖子边仰着张天真的笑脸问道, “张老师您说要我帮什么忙?” “你就……呃,” 张浩登看了眼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瘦弱余遥,又看了眼冷冷站在一旁虽然是个助理但气场过于强大的楚限,安排道, “你就去给沈意驰他们家这个金贵的楚助理倒杯茶吧。” “白开水就行。” 楚限倒也不客气。 余遥哎了一声,热情洋溢地跑去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了杯水。 而沈意驰就像是张浩登手中的一个拍摄道具一般,被他和动作指导七嘴八舌地指导着做这个动作摆那个姿势,拍摄间里虽然因为张浩登的大嗓门而显得格外吵闹,却也忙碌地井井有条。 直到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最先注意到有人进来的是楚限,他略略回头瞥了一眼,直觉来者的那头染成粉色的头发和脑海中某段碍眼的记忆产生了惹人厌烦的共鸣。 小金和楚限对视的那瞬间也倏然怔愣住,哪怕他当时对沈意驰的喜欢只是来自年少的冲动,但当败犬的滋味可并不好受,尤其是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被人风轻云淡地击败。 “……嗨。” 小金尴尬地朝楚限打了个招呼,不确定楚限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金老师你也来啦?” 余遥随即也注意到了小金的到来,招呼他到电脑前道,“你来看看张老师刚刚给沈哥拍的,哇塞,这可是原片啊!” “好。” 小金小心翼翼地绕开楚限往余遥那边走去,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在这种氛围下的余遥格外亲切。 被余遥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的还有张浩登和沈意驰,张浩登出于同事的礼貌和小金打了个招呼,沈意驰则径直看向楚限。 刚刚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楚限小金也在这里上班,但楚限刚刚说过他对这个人全无印象,而且看他现在这副平静无常的表情似乎确实是没认出来。 “哎,灯架子不够了,你们谁手稳的能不能来帮个忙,把这个打光板朝着这个方向举起来,只要光斑在模特脸上就行。” 张浩登吆喝道。 “我可以帮忙。” 余遥欣欣然抬了抬手,正要过去拿反光板的时候被张浩登给呵止了, “就你那小身板肯定举不动,让你家助理看见我这样使唤你不得杀了我?” “我来。” 楚限淡淡接过余遥手里的道具,往拍摄台处走去。 “辛苦辛苦。” 张浩登笑道,趁这个间隙低头检查刚刚的出片效果,也算是给沈意驰几分钟休息的时间。 “你亲自举?” 沈意驰看向楚限,楚限却没回答他,甚至拎着打光板直接走到了他面前,低声道, “你行啊沈意驰。群英荟萃?”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沈意驰只得哄人似的悄悄捏了捏楚限的手心,这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嘛。 “巧,确实是巧。” 楚限笑得敷衍而又让人不寒而栗,沈意驰还没来得及把人给哄好,就听见张浩登那个大嗓门在一旁朝小金抱怨道, “阿金你来评评理,这个沈意驰是不是更适合拍色气风格的照片?露个腹肌胸肌的肯定能火一把,就是他们家助理管得太严,这不让露那不让露的,要不你帮我说服说服他?” “助理?” 小金环顾了一圈,目光最终迟疑地落在了楚限身上。 “哎呀是沈哥比较保守啦和楚限哥哥没关系的啦。” 余遥识眼色的本事向来不错,看情况不对赶忙想掐住张浩登的话头,万一楚限再一发飙把他们这整个工作室给查杀了怎么办? “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张浩登摇着头叹了口气,谁知向来能不动如山的楚限竟像是中了他的激将法似的,扔掉手里的打光板缓缓走到了沈意驰面前,紧接着便是哗啦一声,竟是他主动将沈意驰胸前的扣子全部扯开。 “张老师想拍这个?” “……我什么都没看到!” “楚助理这不是很上道吗!” 余遥本着强烈的求生欲主动捂住了眼睛,张浩登则因为职业病而迅速抓起了相机,站在一旁的化妆师悄悄红了脸,小金亦是目瞪口呆,半天没说出话来——震撼他的不仅是沈意驰这具活生生的费洛蒙,还有他锁骨上甚至小腹下方那道道刺目的暧昧痕迹。 张浩登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虽然以拍限制级大片而威名远扬,但实际上最多是打打擦边球,自己还是个单身工作狂,面对这样的场面难免也张大了嘴巴, “你、你们……真、真在谈恋爱啊?” 张浩登看向楚限,只见楚限冷淡地点了点头: “嗯,孩子都上一年级了。” “……??” 张浩登头上冒出十来个问号,沈意驰瞧见楚限无意间瞥向小金时眼里炫耀似的居高临下,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张老师,我这个人比较保守,接受不了在楚助理之外的人面前衣冠不整。” 第82章 榜一大哥 “得,得了得了,” 张浩登砸吧砸吧嘴,朝楚限摆了摆手, “给你家模特把衣服穿好吧,早点完事早点收工,晚上我带你们出去搓一顿,也算欢迎沈意驰这个新人了。” “吃火锅怎么样?冬天就适合吃火锅,我来订位置吧?” 余遥兴高采烈地拿出手机,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 “晚上我和楚助理要回去陪儿子,你们聚就行。” 沈意驰看出楚限不想和小金余遥他们坐一桌吃晚饭,便拉出小泽当挡箭牌。 “把你们家小孩儿也喊来一起吃呗,人多热闹。” 张浩登则显得格外迟钝些,但谁能想的到他们一个小小的私人工作室里能藏着楚助理的两个眼中钉呢。 “他这两天不舒服,吃不了味道重的东西,下次吧。” 沈意驰坚持推辞,张浩登才不好再劝。 “对了小楚,麻烦你帮忙跑一趟后期办公室请位老师过来,等会儿的片子我得和他们沟通一下才能确定到底该怎么拍。” 张浩登对楚限的称呼又从“楚助理”变成了“小楚”,楚限闻声后轻轻蹙了蹙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从沈意驰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后默默出了门。 等他离开后,张浩登才凑到沈意驰面前挤眉弄眼道, “你小子可真不是人,孩子上一年级得有六七岁了吧?六七年前你才多大?你们楚助理才多大?”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狡辩,我不是要教训你,” 张浩登从口袋里抽了只烟出来点着,“育儿压力很大吧?我就特别害怕这一点,家里的老人天天催婚催生,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明白呢还。不过看你俩虽然年纪轻轻还挺游刃有余的,有空给哥传授传授经验。” “这个么,楚助理比较有建树。” 沈意驰不动声色地搪塞道,总不能直白地告诉张浩登他们之所以显得游刃有余完全是因为依傍着楚限账户里的那巨额存款吧。 “那我找机会和他聊聊,不过小楚人太冷了,我总觉得他肯定不想搭理我。” “他比较认生,只喜欢和我说话。” 沈意驰大言不惭,换来了张浩登一个又嫌弃又羡慕的白眼。 “我听说你和咱们金老师以前也认识?其实你想拍保守点的风格的话小金更擅长些,不过他现在快成余遥的御用摄影师了,是吧小金?” 正在和下一个模特沟通拍摄方案的小金闻声抬起头来, “余遥镜头感不错的,和他合作很愉快。” 小金笑道,他跟着余遥来张浩登的棚本意确实是想找沈意驰叙叙旧的,但没想到楚限也会在。 楚限虽然没和他说一句话,但气势上的凌驾于人早就让他感受到了一股不亚于任何一个Alpha的强烈的占有意味。 早就丢过一次人的小金自然知道该识趣地和沈意驰划分界限,楚限在的时候他因为尴尬只能低头一直发消息聊微信。 “小金老师你别夸我啦,我会骄傲的!” 余遥甜甜一笑。 等楚限带着后期师傅回到摄影棚时小金已经去拍下一套片子了,倒是余遥还留在一旁的沙发上玩着手机。 见到楚限回来,他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楚限腾出一个位置来: “好哥哥,你饿不饿?我带了零食来,粟米条虾片饼干辣条都有,还有饮料,什么凉茶果汁之类的。” “我不饿。” 楚限难得对余遥没有流露出不耐或是厌漠的神色,他现在看着脑袋缺根筋但是嘴巴特别甜的余遥倒有一种自己多捡了一个儿子的诡异感。 “你们家小帅哥身体还好吧?我听沈哥说你们一会儿下班了还得去医院。” “没什么大碍,我们是去接他回家的。” “出院了就好!小孩子恢复力强,这季节可得小心流感,我助理天天唠叨我穿得太薄了,嘿嘿。” 余遥想多找几个话题和楚限聊,楚限却瞥见了他扔在沙发上不断闪着提示灯的手机,便提醒他道, “有人找你,看起来挺急的。” “……哎呀,我都没注意,哈哈,谢谢楚哥哥。” 余遥看了眼手机屏幕,脸色有些许不自然。 楚限叹了口气,少见地多管闲事似的多问了一句, “遇到麻烦了?” “唔,嗯……倒也不能算是麻烦,” 余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虽然不是个把什么烦恼都会往外说的人,但扛不住楚限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可靠, “我不是一直在做直播嘛,收入直接和观众打赏挂钩的,为了感谢那些打赏很多的粉丝,主播都会有意和他们进行一些福利活动,比如一起玩游戏甚至开线下见面会,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我的榜一大哥倒是没有要求我和他一起吃饭或者出去玩,但有事没事会约我出去,以送礼物为名和我见一会儿面……” 楚限静静地听着,余遥咬了咬唇,委屈道, “可他每次送的礼物都非常奇怪,比如他穿过的袜子,电脑合成的我和他的合影之类的。当然做我们这行的都有面对变态的觉悟,只要他不过分就行,而且每次和他见面都有助理姐姐陪着我,但今天……今天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我在这里拍照的消息,说他正好在附近工作,非要和我见一面。” 说到这里,楚限也注意到那个平时一直跟在余遥身边像个监护人一样一口一个“祖宗”的助理并未出现,好像是去给余遥抢广告代言了。 “他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楚限问道。 “嗯,正催我快出去呢,” 余遥弱弱地将手机呈到楚限面前,“我没想到他今天会来找我……不过就在工作室外头,你们又都在这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和你一起去。” 楚限淡淡道。 “……啊?” 余遥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限, “楚哥哥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楚限看了眼正在忙碌的沈意驰,“这里是你帮忙找关系介绍给左益的吧,正好还你这个人情。” “可……可哥哥你看起来也太像包养我的金主了吧,万一把榜一大哥激怒了怎么办?” 余遥犹豫道。 “他自己没钱包养你,还不许别人包吗。” 楚限不以为意。 “好哥哥,他是我的打赏榜榜首哎。” 余遥轻轻拉住楚限的袖子。 楚限转念一想,余遥的顾虑也对,毕竟那个大哥是真金白银给余遥花了钱的,而他连人家直播间都没进过,贸然气走了人家的榜一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你就说我是你新来的助理,我只陪着你去,他如果不逾矩我连话都不会和他说的。” “真、真的可以吗?” 余遥确认道,要他喊楚限一声助理,他哪里敢啊…… “反正你们工作室里这样喊我的已经不下五个人了。” “楚哥哥你真是个大好人!” 余遥顺势挽住楚限的胳膊,眼里亮晶晶地泛着光彩,楚限不太习惯和人这么亲昵,可抽了几次都没能把胳膊给抽出来,只能由着余遥挽着他往摄影棚大门口走去。 果然远远的便能看见一个拎着一只浅蓝色纸袋的男人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和余遥描述中的猥琐男不同,这榜一大哥西装革履,身高腿长,可以用气质端正来形容。 “是他?” “嗯嗯,就是他,他叫张洋,我一直喊他洋大哥。” “……” 楚限总觉得张洋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考虑到这两个字的大众性和重名度便也没多放在心上。 直到他带着余遥走近后看清了这位洋大哥的脸。 “楚限!” 张洋甚至先楚限一步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声,余遥闻声愣住,连忙转头去看楚限的表情。 楚限脸上倒没什么神色变化,只是语气带上了浓烈的厌恶, “是你啊,张医生。” 他曾经的相亲对象,给楚灵泽点了一杯2L水果茶差点撑坏小家伙的肚子,又给楚限下药图谋不轨,最后被沈意驰殴打并交给了警察的那位,张医生。 第83章 围巾 “遥遥,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张洋看向跟在楚限身后的小猫一样探头探脑的余遥,“你们该不会在一起了吧?!” “不是不是,” 余遥见他误会,连忙摆手道,“楚、楚……楚限是我的助……” “我是他的新老板。” 楚限打断余遥,挡在了张洋面前。 要是个不认识的路人甲乙丙就算了,张洋再孬也算他曾经的相亲对象,他可不想让张洋看出他在职场上失意的窘境。 余遥见状便点头如捣蒜,改口道, “对,他是我的新老板。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对我可好了!” 张洋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再一次打量了一番楚限, “你们公司不是高技术做产品的么,还是说你跳槽了?” “我公司想拓展业务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们余遥么?东西呢?” 楚限不客气地伸出手,余遥看他这样子,暗暗想着他和沈意驰在某种层面上确实很适配,比如他们俩组合起来去追债要钱的话绝对一追一个准。 “……遥遥,给你,” 张洋绕过楚限,将手中的纸袋递到了余遥手上, “这是我之前出差时看到的一款很适合你的围巾,你总是穿那么薄小心感冒,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能戴上这条围巾。” “谢谢洋大哥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哥哥你工作也要加油喔。” 余遥很有职业素养地朝着张洋露出了一副明朗的笑容,张洋心里一动,突然就上手抓住了余遥刚接过礼物的手腕。 “哥哥你……怎么啦?你捏疼我了。” 余遥勉强维持着笑意,不料张洋却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甚至抓紧了他的肩膀, “要不你就和我过吧,我……” 张洋正想要将余遥搂入怀里,只见小小的一只余遥先一步被楚限拽到了身后,楚限毫不客气地赏了张洋一计极其冷戾的目光, “张洋,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楚限——!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你别给我在这儿捣乱!” 张洋恶狠狠地盯着楚限, “这是我和余遥之间的事,你算什么东西?” “都说了我是他的老板。保证员工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楚限不动如山地拦在余遥面前,张洋三番五次握起拳头想用蛮力,但最终都还是选择冷静——楚限除了身份证上写的Omega以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像Alpha的,动起手来他还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楚限。 “洋、洋大哥你别生气,” 余遥看情况不对,轻轻拽了拽楚限的衣角, “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必须要尊重彼此的原则和选择不是吗?大哥你不想用会让我感到讨厌的方式强迫我吧?我有大哥你这样温文尔雅的支撑是我的荣幸,你不会和那些只想占主播便宜的人同流合污吧?” “那、那当然,” 张洋心虚道,“我和那些变态可不一样,我……我只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谢谢大哥送给我的围巾,下次直播的时候我一定会戴上的。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咱们下次再见面吧!” 余遥嘿嘿地笑道。 楚限虽然不能理解他和粉丝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但也并未出言阻碍。张洋虽然心思不正而且有过前科,但毕竟是余遥的打榜粉头,以后不让余遥和他单独见面就行。 打发走依依不舍的张洋后,余遥才垮下嘴角心有余悸道, “他果然忍不住了!还好有楚哥哥你在,不然他突然扑上来我肯定就完蛋了。不过哥哥你怎么会和他认识呀?” “他因为给人下药猥亵进过警察局,” 楚限巧妙地隐瞒了曾经作为受害者的自己,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懒得讲给余遥听,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的事你记得和你的团队商量一下,这种变态粉丝不要也罢。” “知道啦,不过楚哥你怎么知道他进过局子呢?” 楚限被余遥这无意间的一问给问得梗住了话头,灵机一动又扯了沈意驰出来背锅, “沈意驰跟人打架被警察带走了,我去捞他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张洋。” “喔——沈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余遥笑道,和楚限一起往摄影棚走的时候迎面碰到了小金,小金还是讪讪地不敢直视楚限,只是朝余遥招了招手, “余遥,你过来看看初修过的片子。” “这么快啊?” 余遥点点头,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了楚限,“那麻烦楚哥哥帮我先拿回去吧?” 楚限没有拒绝,拿着袋子刚回到沈意驰所在的棚内就接到了刘聪的一通电话,看来是王梦玥那里有了进展。 沈意驰看着自家楚助理进门又出门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可就这么一瞬的不集中还是被张浩登给逮住了, “又在看你家助理呐?我看我还是趁早把镜头装小楚身上才对,” 张浩登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得了得了,休息个二十分钟吧。我去抽根烟,你补补妆。” “谢谢张老师。” 沈意驰无意间看了眼张浩登手里的烟盒,楚限出去接电话还没有回来,化妆师和灯光师也都去茶水间接热水了,摄影棚里转眼间只剩下沈意驰一个人。 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了楚限刚刚带进来的那只纸袋子,里面装着一条包装精美的羊绒围巾,霾色的呢绒和驼色的花纹交织在一起,不像是楚限会喜欢的花色。 是别人送给楚限的礼物吗? 沈意驰思忖片刻后还是将折叠整齐的围巾给拆开来,不拆不知道,一拆才能看见被叠到内里的绒毛上居然沾着白乎乎的一片污渍。 沈意驰的睫毛颤动两下,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围巾上那滩不怀好意的脏渍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只听左益大惊小怪道, “大表哥!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沈意驰将围巾整个塞回了袋子里,静静地看向左益。 “我表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去接电话了,你看到了谁?” “嚯!你绝对猜不到……说起来你应该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张医生!我一时眼拙介绍给我哥的那个猥亵犯。” “你在哪看到他的?” 沈意驰将手里的纸袋捏得咔咔作响,左益看了不禁心里直犯嘀咕, “就在车库入口,我说到处逛逛活动活动筋骨,结果一打眼就看到了有个偷偷摸摸的家伙,我再一看那不就是张洋吗……哎沈意驰你去哪啊?” 左益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意驰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手里还捏着个快被他给撕烂了的难看的纸袋子。 第84章 热核桃奶 摄影基地的茶水间内,对沈意驰的动向毫不知情的楚限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刘聪给他做汇报。 “你的意思是已经成功说服王梦玥了?” “害,哪里用得着我动嘴皮子啊,把那沈肃在咱们面前演的那出大戏给她一看她就慌了神。她自己也知道沈肃肯定是个为了脱罪能出卖她的孬种,三下五除二决定先下手为强,狗咬狗起来了。” “你打算怎么操作?” “王梦玥和我回忆的那些细节和沈意驰说的都差不多,动手把叶眉推下楼的是沈肃,王梦玥最多算个共犯,她听了我的建议后决定通过自首和检举的方式先咬沈肃一口,顺便给自己争取个宽大处理。” “那她应该是查过了,她不是个会轻易伏罪的人,” 楚限沉默了片刻,“如果按照她说的,她只是知情不报,会怎么判?” “摘那么干净的话估计很难判重刑。” 刘聪如实回答道。 “我想她应该也意识到了沈肃的不忠,这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他,她说不定还想借此大做文章和沈意驰拉近关系。” 楚限冷嗤一声, “但你应该记得,沈意驰说他当时亲耳听到沈肃和王梦玥通电话,最初提出要置叶眉于死地的人可是王梦玥。” “楚总,您的意思我明白,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她实质参与的证据,就算沈肃在法庭上恼羞成怒将她供出,也只能算是狡辩之言,没有意义。” “那就想办法让他在开庭之前交出证据。沈肃心眼小,他不可能没留下王梦玥参与的把柄而由着王梦玥把罪责都甩在他头上。” “好!那我就再跑两趟,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嗯,让他们两个人互相递来才能抖出更多料来,这些天你辛苦点,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我说便是。” 楚限又简单交待两句后才挂断电话,刚巧看见余遥和小金正有说有笑的从工作间里出来,小金率先注意到楚限,有意想避开和他的碰面似的,把余遥送出自己工作间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怎么觉得小金老师很害怕楚哥你呢?” 余遥傻乎乎地问道,他虽然缠着小金问了半天八卦,除了沈意驰高中开始就在轻吧打工外什么也没问出来。 “桌球打过吗?” 楚限没有直接回答他。 “上学的时候跟同学们一起去玩过,不过我不太擅长哎。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这位小金老师还挺会打的,下次你可以问问他,问他有没有空教你打。” 楚限淡淡道。 沈肃王梦玥也好,白澜小金他们也罢,楚限始终对于十七岁那年帮助沈意驰堕落的那些人保有着自私又幼稚的敌意,他知道白澜他们是出于好心,但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这些人给沈意驰提供的每一次帮助都是将他们俩分得越来越远的一计助力。 “他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呢,哪有时间教我玩这个。” 余遥摇了摇头,“对啦楚哥,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刚刚拍的那套宣传照?想用作新年活动的宣发海报,你的审美我比较放心……嘶!” 二人面前突然冲过来一个黑影,如猛兽般沉沉地扑倒在他们面前,余遥吓得往后一跳,楚限自然而然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是个熟人。” “熟人?” 余遥惊魂未定,扑来的人赤裸着上半身,肩头还挂着一条毛乎乎的围巾,更可怕的是他脖子上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勒痕,脸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的,余遥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会是他们的熟人。 “对、对不起、我……我不该给你送这样的礼物……我一定认真悔改、重新做人,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请、请你不要讨厌我,也不要找人报复我……” 面前的人颤巍巍地抬起头来,正是不久前才想对余遥动手动脚的张洋。 “洋大哥……?!” 余遥愕然,看到张洋身上那条快被扯烂的拉丝围巾上的斑驳白痕时立马胀红了脸,霎时间明白过来张洋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可他明明还没来得及拆礼物,也没有要找人报复张洋啊。 “你的意思是有人替余遥报复你?” 楚限居高临下地盯着张洋,余遥可能会觉得诧异,他对这手笔却十分熟悉, “你确定?”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送完礼物冷静下来后就开始后悔,我真的后悔了,没、没人报复我!” 张洋听懂了楚限话里威胁的意思,那个差点用围巾把他勒晕过去的暴力男也是这么警告他的, “你们原谅我吧,我、我想明白了,我绝对不会再送你这样的东西了,遥遥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余遥心里直犯恶心,楚限说张洋曾经为了猥亵而给人下过药,要是今天没有楚限在身边,他岂不是就真的……对了,楚限! 余遥睁大了眼睛看向楚限,知道张洋送了他礼物、有能力教训张洋的只有楚限,而且刚刚楚限正在茶水间和人打电话,是不是就在安排张洋的事…… 注意到余遥格外炽热的视线,楚限面露疑惑, “张洋已经滚蛋了,你干嘛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楚哥哥你对我真好!” 余遥紧紧挽住楚限的胳膊,“你就是我梦里的安吉尔,你是我的苏盆儿蛮!” “……” 楚限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才辨认出余遥想说的是Superman。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楚限想把余遥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脑袋给推开,无奈这家伙就像是一只精神充沛的小狗,扒在他身上无论如何也不愿松开。 “哥哥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懂。” 余遥安心地踮起脚去拍了拍楚限的肩膀,楚总嘛,外冷内热,虽然很少给他好脸色看甚至还差点封杀过他,但心里肯定还是对他好的! “……” 楚限无言以对,正在和余遥继续拉扯时张浩登和沈意驰一齐从工作间里走了出来,两个人还在商量下一次的拍摄风格。 “你的照片在我们杂志上一发肯定能涨销量,到时候品牌方送pr包裹来的时候别忘了给工作室里帮忙的老师们都发一发,这是咱们这行不成文的规定。” “好的,谢谢张老师。”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得去看着修片子。你们不是还要去接儿子吗?快去吧。” 张浩登挥了挥手, “你看你家楚助理在门口等着呢,哎呦,余遥也在啊,余遥你过来,我带着你和小金去后期组转一圈去。” “啊?我还没下班呢?” 余遥眨巴眨巴眼睛。 “你家助理说晚上七点才来接你,你别闲着碍事,跟我转转去看看别人的片子也好学习学习。” “那好吧……” 余遥不舍地松开楚限,转而又塞了一杯还温热的核桃牛奶到楚限手里,“这是我最喜欢喝的热饮料,哥你回家路上别冻着。” “有我在,能让你楚哥冻着?” 沈意驰顺其自然地拉过楚限的手,大摇大摆地丢下还要苦命加班的左益提前下班。 地下车库里停放着楚限为了“省钱”而新购入的那辆据说非常省油的经济型轿车,钥匙一式两样,楚限和沈意驰一人一把。 “我来开?” 沈意驰看楚限一直都没开口说话,便捏了捏他的手指, “怎么心情不好?” “你忙一天辛苦,我开。” 楚限抬眉瞥了沈意驰一眼,把余遥给的那罐还热着的核桃奶塞进他手里。 “摆几个姿势而已,不辛苦。” “那倒也是,不然你也不会闲到去帮余遥打抱不平。你是一段时间不打人手就会痒么。” 楚限的语气冷得发沉,但他越冷淡,沈意驰就越能从中感受出绝不会被他宣之于口的醋意。 “你还有脸笑?” 楚限恨不得把沈意驰扔在这里自己开车走人。 “就是觉得你可爱。” 沈意驰不动声色地将人抵在了车门上,伏身在他耳边吹着热气。楚限的耳朵说不上敏感,但每次被咬耳朵的时候都会微微情不自禁地眯起眼,像是晒足了太阳的猫咪。 楚限正要发作,就听见沈意驰柔声和他解释道, “我看那条围巾是你拿进来的,以为那个张医生又在纠缠你,谁知道他去给余遥道了歉。说到吃醋,应该是我先吃吧?我还以为你收了别的男人的礼物。” “……” 楚限这下无话可说,自己也知道是吃错了醋,只得装作面色冷淡地推开沈意驰, “以后少动手,我现在失了势,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能摆平。” “不会留下把柄的。” 沈意驰笑道,坐上车后拧开了余遥送的那罐核桃奶递到了楚限嘴边, “还是热的,喝不喝?” “不喝。闻着都甜。” 楚限蹙了蹙眉,又补充道,“你帮我尝一下,要是没有我们家里常买的那个酸奶甜我再喝。” “好。” 沈意驰笑笑,尝了一口后下结论道, “你还是别喝了。” “我就知道。余遥今年几岁来着?刚成年吧?喜欢的东西还和小孩子一样。” “没关注过他多少岁……这台车的制暖效果还挺好的,才坐一会儿我就觉得热了。” 沈意驰边说边脱掉了大衣。 “没有吧?” 楚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你是不是穿太厚了?” “可能吧。” 沈意驰扯开领口,想开窗吹吹冷风又怕会吹到楚限。 刚巧有人来了电话,楚限看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还以为会是快递之类的,让沈意驰帮他点了免提。 紧接着边传来了余遥的声音: “楚哥哥,我给你的那瓶奶你还没喝吧?!张洋的事全工作室都知道了,为了保险起见大家去调了监控,发现他去过我的休息室,往我的饮料里下过药……!” 第85章 撒谎 在余遥说到“张洋去过我的休息室”时,楚限便极有预知性地眼疾手快地关掉了免提,以至于沈意驰并未听清余遥后半句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了。” 楚限飞速地挂断电话,目光在沈意驰因为燥热而拉得很低的领口处摇摆不定,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极具侵略性的韧性。 楚限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头。 “怎么了?” 沈意驰眨了眨眼,余遥的事情他不感兴趣,倒是楚限接了电话后的反应有些奇怪。 “余遥说张洋还去他休息室里乱翻过。你找到张洋时,他手里有拿着什么偷走的东西吗?” 楚限思量片刻,决定隐瞒下药的事情。今天是接楚灵泽出院的大日子,明天还要送小家伙去上学,为了楚灵泽能顺顺利利地返校,只能委屈委屈沈意驰了。 希望沈意驰能够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抑制住本能冲动。 “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你真的不觉得热吗?还是说我不小心碰到了座位加热开关?” “很遗憾,这台车没有加热功能。” 楚限大发慈悲地帮沈意驰降下了车窗,呼啸而过的冷风霎时间灌满了车厢,吹得人头发乱飞,额角发凉。 一路从摄影工作室吹到医院,沈意驰身上的燥热不见一点儿平缓,倒是楚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啾——唔,沈意驰,你感觉还好吗?” 楚限一边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一边看向沈意驰。 “我挺好的,就是有点暖和过头了,倒是你别着凉了。” 沈意驰上手捂住楚限的额头,温热的气息瞬然将楚限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身体包裹。 “我身体素质没那么差,打几个小喷嚏而已。” 楚限顿了顿,还是又往沈意驰身上贴近了一些,或许张洋下的药是专门用来对付Omega的?又或许那点儿剂量难以放倒沈意驰,总之这家伙现在的样子比起易感期时恶狼般的状态要温顺理智许多,更多的像是一只行走的暖水袋。 “手都快冻成冰了,还说不冷?” 行走的暖水袋敞开大衣,将楚限整个人包进了怀里。 “别……” 楚限想推拒,却被沈意驰揽得更紧, “街上的小情侣都这样,不丢人。” “我倒不是觉得丢人……” 楚限心道我是担心我俩多贴一会儿你会受不住。 “等会儿接了小泽这位置就会变成他的了。” “我们楚灵泽是个一入冬就会乖乖穿上保暖衣的乖宝宝,他不会觉得冷的。” “我怎么觉得你脖子发烫?” 沈意驰按了按楚限的后颈,腺体周围的皮肤敏感脆弱,被他这么一按楚限差点直接回头给他一拳, “那是因为你的手太烫了……别朝我脖子吹气!” 两个人在没什么人经过的停车场角落里闹了半天,楚限非得把这口气给吹回去心里才觉得平衡,可被下过情药的沈意驰哪里经得住他这样近乎于撩拨的亲昵。 “唔……” 沈意驰闷声吸了口气。 “怎么了?” 楚限怔愣了一瞬,整个人被沈意驰从身后抱住,立刻便感觉到了那处抵在他腰间的、不合时宜的东西。 “起反应了。” 沈意驰伏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像是什么委屈巴巴的动物,楚限只得反省自己刚刚那口气确实玩得有些过火。 “……你在车上等我,我去把小泽接下来。” 楚限把沈意驰赶回车上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今晚找个借口和小泽一起睡?他愈发感觉到自己像是案板上的一颗菜,要是落到了沈意驰手里肯定又是一顿逃不掉的爆炒。 好在家里唯一一个任何时候都无比靠谱的成员楚灵泽小朋友足够自立,早早地在护工姐姐的帮助下收拾好了行李等着楚限来接。 “爹咪!小泽是不是再也不用住医院了?小泽的卧室会不会落了灰?爸比怎么没有来呀?” 小家伙按捺不住出院的喜悦,一见到楚限便像猴子一般扑了上去,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楚限帮他拎起行李,有条不紊地依次回答着他的问题, “只要小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再生病就不用再住院了。你的卧室一直都有人在打扫,保证和你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至于你爸比,他……他有点怕冷,所以在车上等你。” “爸比那么strong怎么会怕冷呀?” 楚灵泽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不像我们小泽一样是个乖宝宝,他不按时穿秋衣秋裤。” “原来如此!” 楚灵泽被楚限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家伙这个冬天估计都不会再抱怨自己穿得太厚像个棉花团子了。 等两个人回到车上时,沈意驰已经自觉地挪到了驾驶位上,楚灵泽扒着座椅靠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亲亲, “爸比你怎么还不好好穿外套呀?小心发烧感冒喔!不可以当不听话的坏小孩哦!” 正热得发躁的沈意驰疑惑地看了一眼楚限,楚限当即避开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泽,这么久都没有回家,有没有很想爹咪?晚上要不要和爹咪一起睡觉觉?” “咦?咦??” 楚灵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以前爹咪因为体质问题没法陪他一起睡,导致小家伙不大一点儿就要克服恐惧自己睡觉觉, “小、小泽是很想爹咪,可是,可是小泽已经是上一年级的大孩子了,还和爹咪一起睡的话会被笑话的,” 楚灵泽惋惜地摇了摇头,“而且爹咪应该和爸比一起睡觉觉才对,小泽在生理课上都学了的。爹咪要是不和爸比睡觉觉,就又会像以前那样信息素激素不稳定哒。” “我们小泽太懂事了。” 沈意驰没忍住给小泽比了个大拇指,楚限则像是哑巴吃黄连一样,他第一次希望自家小孩儿能别这么聪明懂事。 三人回到家里后,楚灵泽脱了鞋就一溜烟地冲回自己的卧室,小蝙蝠一般扑进了自己的玩具堆。 “楚灵泽,把鞋子穿穿好!家里暖气刚开还没那么暖和,打赤脚会着凉的。” 楚限话音未落,“啊啾”一声又打了一个喷嚏。 沈意驰这次可不会再由着他嘴硬,直接将人抱起按在了沙发上,熟练地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测温枪。 果然烧到了38度。 “等我给你拿退烧药,嗯?” 沈意驰把测温枪摆在楚限面前,楚限这次无处可逃,只得乖乖地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又意识到家里除了退烧栓之外再没有其他比如口服之类的退烧药……! “沈、沈意驰!” 楚限叫住正要去拿药箱的沈意驰, “我手机落在玄关了,你帮我拿过来,我点个药房的外卖吧。” “家里不是还有药吗?” 沈意驰不解道。 “都是好久之前的了,可能过期了。你先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楚限是被沈意驰抱来沙发上的,连双拖鞋都没的穿,沈意驰怕他急了光着脚乱跑,只得先去玄关帮他拿手机。 刚巧有人发来短信,手机屏幕唰的一声亮起,显示出短信概读: “楚哥哥,我零食柜里其他饮料也都被下了药,现在作为证据暂存在工作室,你明天不要误拿喔!” 下药? 沈意驰略微一怔,回想起楚限接到余遥电话时的反常之处,和自己身体里那团怎么都吹不灭的躁火,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意驰?发什么愣?” 楚限催促道,谁知沈意驰非但没有把手机递给他,甚至直接拆开了一包退烧栓剂,将他整个人抵在了沙发里, “我刚刚确认了,没有过期。” “我不想用……” “到底谁是不听话的坏孩子?” 沈意驰低笑一声,手指已经滑落到楚限的腰间。 第86章 吃药 楚灵泽听到哐当几声闷响时还以为是客厅里的什么东西摔碎了,小家伙呼哧呼哧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只看见楚限正被沈意驰从沙发上打横抱起。 “爸比?爹咪没事儿叭?” 楚灵泽担忧地看向楚限,他在房间里都听见了楚限打喷嚏的声音。 “你爹咪他有点低烧。” 沈意驰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楚灵泽的脑袋顶, “我正要喂你爹咪吃药呢。” “啊?!爹咪有没有很难受?那、那明天爹咪还能送小泽去上学吗?” “放心,有爸比在,一晚上就能把爹咪治好。” 沈意驰笑着扯了把楚灵泽红扑扑的小脸蛋, “不过你爹咪不喜欢吃药,他怕在你面前丢人,小泽今晚就安心呆在房间里好不好?爸比保证明天早上和爹咪一起送你去上学。” “唔,小泽相信爸比!” 楚灵泽说着还踮起脚来捏了捏楚限的手心, “爹咪你要乖乖吃药喔。” “你小姑给你买了一套皮皮鲁总动员,放在你书桌上,看到了吗?” “我一进门就看到啦!已经拆开看啦。” “晚上看一会儿就早点睡,自己能订好闹钟吧?” 楚限不放心地叮嘱着楚灵泽,生怕小家伙返校第一天就会因为他和沈意驰的荒唐而睡过迟到。 “没问题!爹咪快去吃药休息叭,小泽已经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大孩子了。” 楚灵泽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目送着沈意驰将楚限抱进了房间。 卧室门被轻声掩上,楚限被沈意驰不由分说地摁在了床上, “用一晚上就能治好我?也就小泽会相信你。” 楚限嘴硬道。 “出汗是排毒的过程,我帮你好好出汗不就是在治病?” 沈意驰边说边扯开领带和纽扣,露出线条紧韧的线条,同时也解开了楚限的皮带,帮他褪下腿上那条单薄的西裤, “还跟小泽告状说我不好好穿秋裤,你才是家里最不乖的那个。” “那你还骗小泽说会好好喂我吃药,连冲剂和胶囊都不让我用……” “谁说只能用上面这张嘴吃药了?” 沈意驰低笑一声,俯下身来咬了一口楚限的肩膀, “我都让人下了药你还想躲着我,是不是想憋死我?” “你……怎么知道的。” “甚至亲眼看着我喝完了整罐牛奶……还是说限限心里其实也在期待我被下药?” 楚限难以自持地动了动喉头,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沈意驰的精力能够不要那么充沛,他不想第二天腰酸背痛地送小泽去学校。 见楚限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甚至身体上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回应,沈意驰在药物的作用下更容易兴奋,只见他拆开了一支退烧栓,同时拉过枕头来垫在了楚限腰下。 “乖乖张嘴吃药,嗯?” 轻柔的吻覆在额上和唇上,趁着楚限被亲软时沈意驰才微微用力,将栓剂推了进去。 “唔…………!” 楚限蹙起好看的眉头,只能靠扯紧沈意驰的袖子来表达不满, “不喜欢吃?” 沈意驰架着他的双腿,装作认真地在给他用药,“怎么还往外吐?” “……认、认人的。” 楚限被沈意驰牢牢地按在床上无法逃离,只能用手挡住眼睛好减轻羞耻感,只是说起话来依旧不知死活,短短三个字把沈意驰撩拨得差点失去理智。 “先把烧退下去,一会儿再给你,好不好?” “可我……唔!” 清亮的一声脆响打断楚限的话音,股*上已经留下了发红的括痕。 他被沈意驰打屁股了……? 楚限花了足足三秒钟才接受了这一事实,随即又气又惊地看向沈意驰。 “这是对不好好吃药的坏孩子的惩罚。” 沈意驰带着恶劣的笑意解释着, “不想再被罚的话就要努力把药含好才行。” “你会被传染的……” “那就看看是我厉害,还是病毒厉害。” 看楚限没办法靠自己很好地消化退烧药,沈意驰干脆上手去帮他按摩,楚限只得咬着他的肩头控制着时而难以抑制的喘息。 果然又是一整晚不让人下床的折腾,楚限几乎难以在对他各处感官的极限刺激中寻找到什么清晰的记忆,只记得沈意驰这只恶犬在他推拒时抵着他低声说着什么“我相信限限都吃得进去的”之类的话。 匪夷所思的是,第二天一早楚限发现自己的低烧竟然真的退了下去,甚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轻松,反观沈意驰,大概是昨晚有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眼下爬上了一层淡淡的乌青。 而且又变得非常黏人,过分到黏着楚限要楚限帮他穿好衣服才肯起床的程度。 两个人收拾好走出房间时,楚灵泽正挑好了一顶假发蹦蹦跳跳地跑进客厅, “爸比!小泽今天想戴这顶!爸比能帮小泽戴上吗?” 小家伙的头发还没完全长起来,虽然不像刚做完手术时那般光溜溜,但也只有一层毛绒绒的乌黑。 “来,我给你戴上。” 沈意驰和楚限两个人在小泽住院期间都练习过该如何给孩子佩戴假发,动起手来就像家里有女儿的父母给孩子扎辫子一般行云流水。 “爹咪还有没有不舒服?” 楚灵泽又转而看向楚限,楚限边给他热牛奶边回答道, “拜你爸比所赐,退烧了。” “小泽就知道爸比超可靠的!” 楚灵泽想象中的画面是沈意驰披星戴月端着热水壶守在楚限床前照料他的温馨模样,虽然和实际上发生的情形有些相差甚远,但好在结果是相同的。 “有几个月没回学校了,紧不紧张?” 楚限帮他系好红领巾,扯平小衬衫上的褶皱。 “不紧张,嘿嘿。就是比较激动,小泽好想念好朋友们哒。” 楚灵泽笑嘻嘻道,“许晓还说在班上给小泽准备了一个惊喜。” “好好享受。” 楚限笑了笑,“今晚放学爹咪去接你。” “哎?可是爹咪不用忙工作咩?” “那也没有接你重要。” 楚限隐瞒了他和沈意驰双双失业的消息,准确来说沈意驰现在又重新上岗了,不想让小泽小小年纪的瞎操心。 “小泽非常期待!” 楚灵泽笑开了花,从上车到进校门一直都保持着亢奋的状态,许晓正在校门口等着他,两个小家伙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和爸爸妈妈们道了别。 “你看那不是我们班主任吗?她怎么不去班上?” 许晓突然顿住脚步,戳了戳楚灵泽。 楚灵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仅看到了班主任,还看到了那个企图从爸比手里抢走爹咪的大坏蛋——陈妄! “那个人是个坏蛋!” 楚灵泽拉着许晓躲进了旁边的花坛里, “他老为难我爹咪,以前还扬言说要当我爸爸!” “啊?” 许晓夸张地张大了嘴巴,脑子灵光地转了起来, “我觉得他来找咱们班主任肯定有猫腻!要不我们俩跟去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第87章 破绽 “许晓你等等!” 楚灵泽一把将眼看着就要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的许晓给拽了回来。 “怎、怎么了?” 许晓差点被楚灵泽这一把给捞得往后摔去,没想到楚灵泽看起来白白软软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你把这个戴胳膊上。” 楚灵泽从书包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队长的袖章,“我们要是胡乱跑进办公楼肯定会被老师们抓住问东问西的,带上这个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是去做值日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为什么会有两个袖章?” “之前我以为我的丢了,找老师重新要了一个,谁知道第二天又被我爸比找出来了,原来是被我爹咪乱扔的文件给盖住了。” “听你的形容,我怎么感觉你们家最靠谱的是沈叔叔,然后是你,最后才是楚叔叔。” 许晓顺从地往胳膊上别好了那枚象征着一年级小朋友最高荣誉和权力的小队长袖章。 “我爹咪很可靠的!他只是有点不拘小节。” 楚灵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加上最近被我爸比惯坏了。” “这我倒是能理解……事不宜迟,咱们快跟上去吧!一会儿别跟丢了!” 许晓摩拳擦掌,把跟踪陈妄当做一个高难度的冒险游戏,楚灵泽虽然知道他们俩这一趟估计不仅什么收获都没有,甚至还可能被班主任抓到挨一顿批评,但看到许晓两眼放光期待无比地模样,还是收住了话口决定陪他浪一次。 两个小家伙隔着绿化带猫着腰穿行在校园之中,许晓原本想夸张地把红领巾给当做面纱给绑在脸上,被楚灵泽严正阻拦住了。 “不过这个坏蛋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呀?为什么他老和你们过不去呢?” “他是我爹咪的前男友,只不过早就被我爹咪甩了。” “哼哼,甩得好,我觉得他哪那看起来都不如沈叔叔。” “嘘……他们进办公楼了。” 楚灵泽抓着许晓躲在办公楼门口的石狮子后头,探出两颗小脑袋紧紧盯着陈妄。 “咦?老班的办公室又不在这里,他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 许晓天马行空地想象道,“楚灵泽,你说会不会其实是他有一个私生子在咱们班?!” “你电视剧看得也太多了叭。” 楚灵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待会儿我们两个人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保安叔叔不会拦的,你记住千万不可以做贼心虚鬼鬼祟祟。” “那个坏蛋才是贼呢!我们俩是抓贼的英雄,我才不心虚呢!” 许晓一拍胸脯,大摇大摆地往办公楼里走去,可惜他心里终究是没底,经过保安叔叔身边时没忍住还是开始左顾右盼。 “小同学,你们俩来干嘛的?” 保安照例问了他们俩一声,许晓差点吓得双腿发软,好在被楚灵泽牢牢搀住, “叔叔好,我们是来帮老师拿红袖章的。” “哦,小队长是不是?速度快点儿啊,一会儿就上课了。” “谢谢叔叔!” 楚灵泽嘿嘿一笑,拉着许晓飞速跑进了电梯间,只见电梯楼层正停留在理事长办公室的那一层。 上了电梯后许晓仍旧心有余悸,他捂着心口喘着气看向楚灵泽, “我发现你……你怎么……还挺像你爹咪的。”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 楚灵泽礼貌一笑,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朝许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许晓听话地做了个拉链拉嘴的动作。 整层楼种满了植物花卉,只有一间办公室,平日里几乎无人光顾,因此门也没有完全掩上,一下电梯就能听见里头的交谈声。 楚灵泽拉着许晓溜着墙根跑到了窗户底下,悄摸声地探出半个脑袋才看清理事长办公室内的情形——陈妄背对着窗户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位看起来温和尔雅、一看就很招人喜欢的年轻男人,他们的班主任则面露为难地站在一旁。 “那个就是咱们的理事长啊?好漂亮。” 许晓感叹道。 “他在升旗仪式上还讲过话呢,你是不是又没参加。” “我不是忙着给你讲平成三杰的故事嘛。” 许晓吐了吐舌头,紧接着便听见理事长任悦开口说话, “陈先生,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那我就开门见山吧,你们赶快把楚限的儿子给我开除了,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爸——陈市长的意思。” 陈妄翘起二郎腿,眯起眼打量着任悦,长得就是一副勾引人的模样,怪不得任家主一直把他当个宝贝似的藏着护着。 不过他们陈家现在如日中天,经济形势又不见好,任家也好楚限也罢,他们那些做生意的商人都面临着窘境。 “理由呢?” 任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就得知了楚限被迫停职的消息,看来这个陈家公子确实如传闻所说心眼极小,不过是被人甩了就要如此穷凶极恶地报复。 “理由?” 陈妄挑起眉冷笑了两声,“我不想楚限好过,Vaina立刻就辞了他,我要沈意驰下岗,电视台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难道你任校长要做那个和我对着干的出头鸟?” “陈先生这杆枪恐怕还不敢动我这只出头鸟,” 任悦缓和一笑, “楚灵泽从未有过违反校规的行为,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开除他。” “任悦,我承认你们家经商有为,但这校长你恐怕还是不会做,” 陈妄点了点桌台,论家底殷实,他确实染指不了任氏集团半分,但在教育领域的橙悦却可以被他轻松拿捏, “听说橙悦拿下了北城村的那块地用来开发新校区?那么大一块地花了你不少钱吧?将来新校区建成肯定又是一个大项目,但如果拿不到动工许可,地就会变成废地,那几个亿的投资也都打了水漂,你说是不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任悦根本懒得搭理他,当年他丈夫为了把他给追回家,几个行政部署的政令和署规几乎都无视了个遍,现在当然也不会管土地局和城建署批不批动工令。 陈妄自以为唬住了任悦,得意洋洋道, “下个学期希望我不会再听到楚限的儿子在橙悦就读的消息。任校长是个聪明人,其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会自己衡量。” “你没有别的事情了的话我就不留了。” 任悦脸上虽无愠色,但也再无笑意,陈妄知道任悦不待见他,倒也没有自讨没趣,反正话他已经说到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推开办公室的门,竟有两个来不及躲藏的小孩子站在外头,陈妄一眼认出了楚灵泽,恶狠狠地咧嘴笑道, “这不是经济犯楚限的儿子么?小小年纪学会偷听,还真和你爸一样不是什么好种……哎呦!” 许晓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冲上去狠狠踩了一脚陈妄的脚,疼得陈妄往后一趔, “嘶——你这臭小子,你是谁家的孩子?信不信我要你家落得和他家一个下场!” “陈先生请自重!” 班主任听到动静,连忙赶出来拦在了两个孩子面前, “你再口不择言的话我就叫保安了!” “等这小子被开除,下一个就是你。” 陈妄拿手指着班主任的额头嘟囔了两句,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自以为是的大坏蛋!小心被警察抓进监狱!” 许晓不依不饶地还嘴,还想追上去,却被楚灵泽给拉住了。 “老师,他说我爹咪是经济犯?还说我爹咪被公司开除了……这不可能。” 楚灵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终于明白过来楚限这几天为什么那么清闲。 “那是他胡说八道的,” 班主任心疼地搂住楚灵泽,“老师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班上的同学们也都很想念你,和老师回班上去,大人的事情就交给大人解决好不好?” “可我……” 楚灵泽委屈地咬着下唇,许晓见状也连忙拉了拉他的手爪爪, “老师说得对啊,而且你看理事长也护着你呢!大人们都会……唔,叫什么来着?明辨是非的!而且沈叔叔和楚叔叔那么厉害,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班上还给你准备了欢迎会呢?我们快回去吧……!” 许晓突然发觉自己把欢迎会这个全班同学一起为楚灵泽准备的惊喜给说漏了嘴,连忙捂嘴心虚地看向班主任。 “你呀你,把大家的秘密提前告诉小泽了。” 班主任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楚灵泽脸上这才终于露出笑意。 而被楚灵泽放在心尖上担忧的“下岗无业游民”楚限此刻正被左益给拉出门去喝茶,说是橙悦附近开了家很不错的茶点店,两个人喝完小茶刚好可以去接楚灵泽放学。 “我不喜欢喝欧洲产的茶。” 楚限拿茶匙搅拌着面前的伯爵红茶,满满一桌子精致的茶点没有一个入他的眼。 “咱们喝的又不是茶,是品质生活好不好?” 左益义正言辞道, “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你不得好好享受享受生活?晒晒太阳品品茶不比整天劳心劳力的要舒服?” “我更喜欢赚钱带来的快感。” 楚限嫌弃地拿叉子戳了戳桌上的小蛋糕,并没能被吊起胃口。 “大表哥,你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等你老了能肆无忌惮地过悠闲生活?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就过呢?钱这个事吧,赚到够花就行了,多了也没意思。” “你不是找到班上了吗?为什么今天这么闲?” “我们是轮岗制的,我周一和周三休息……唔,” 左益皱了皱眉,突然拉了楚限一把, “你看那是谁?!” 楚限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另一桌上坐着几个打扮雍容的omega,为首的居然是他们的老相识——楚晖。 看来他是成功抓住了陈妄这条大腿,摇身一变变成名媛贵妇了。 “好家伙,哥你看他那个H牌的包包,全球限量,我都没能抢到……不过他提女款的包还真是够别扭的,大概只是为了显得他很有钱?” 左益眼睛尖,一眼就认出了楚晖手边放着的提包价值不菲。 “限量?价格如何?” “大六位数。” 左益判断道,“他那款好像还加了私人订制的宝钻提扣,没个把百万可拿不下来。” “是么。” 楚限若有所思,陈家现在势力兴旺,但也终归只是有权,现在盛行廉政,当大官的最忌奢靡,楚晖不过是陈妄的情人都能拿这么多钱买包,看来他们陈家这些年来也是攒了不少油水在手里。 “怎么了?” 左益好奇地看向楚限,“你是不是又动什么坏脑筋了?” “我只是在想陈妄为难了我们这么久,我是不是也该还一份大礼给他?” 楚限搅拌着手中的红茶,淡淡回答道。 第88章 直播 “这才像是该从我哥嘴里说出来的话!” 左益对陈妄意见极大,害她被停职查处了不说,回家还要挨老爹老妈的骂,她又不敢说是因为沈意驰的牵连。 家里的长辈们本来就对一些职业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考公教书为上等,医生会计为意外之喜,楚限这种在企业里的因为赚钱很多也可以被勉强接受,但沈意驰的职业生涯则毫无意外地处于鄙视链低端。 楚限这些年来受到的冷言冷语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让家里人挑到任何刺头出来,而且她清楚楚限的性子,长辈们怎么议论他他都无所谓,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沈意驰半个不是。 “我之前看你都不怎么提陈妄,还以为他们家权势滔天到你也只能闭嘴受着,原来你还是有办法治他的嘛!” “一开始我想着他也没翻出什么浪花来,再加上他爸爸最近又确实得到了晋升,不是那么容易招惹,” 楚限顿了顿,“但看到楚晖过得这么舒坦,我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这还叫没翻出什么浪花来?” 左益气得直翻白眼,“你,我,沈意驰,咱三统统被打成居家失业人员了,这还不叫大浪?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大表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胸宽广了?”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无业状态。再补充一点,其实有许多小公司都在悄悄向我抛橄榄枝,只是被我拒绝了而已。” “你是真打算提前退休?别人都是提前三五年退休,你好家伙,直接折了个半?” “我只是处于停职状态,而且我不在的这几个月里Vaina的数据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老项目持续亏损,新产品不被买单,投资处处碰壁,口碑持续下滑,再不抬上八抬大轿给我请回去,他们就等着倒闭吧。” 楚限不屑地挑了挑眉, “还有你也是,虽然被停职了要受处罚,但级别毕竟在那里,半年之内肯定会重新上岗,只是要接受两年的惩处不允许提拔罢了,真正丢了工作的只有沈意驰,而这刚好是我想要的。” “嗯……嗯?” 左益不解, “什么意思?你想要沈意驰失业……?大表哥,你不会是想完完全全地包养人家吧?这种断人财路的总裁行为天打雷劈啊。” “我是想给他换个工作。” 楚限白了左益一眼。 “你就是嫌我们电视台待遇不好,” 左益大着胆子白了回去,“不是我说,您这家底就不要挑三拣四了好不好?我们台虽然工资低,但是福利好啊,三餐全包通勤报销,只是你们家沈意驰自己喜欢往家里跑而已。” “待遇不好是一回事,我只是觉得那个岗位浪费了阿驰的能力,而且少儿节目的主持人要吃青春饭,几年十几年之后怎么办?” “我明白沈意驰适合什么工作了,” 左益若有所思道, “你觉得培训机构的奥数老师怎么样?收费高,能力要求高,而且年纪越大显得越有经验,是不是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 楚限懒得搭理她, “他心里有楚灵泽一个小孩子就够了。” “是是是,心就那么大点儿地,一大半是你一点点是你家楚灵泽。你今天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摄影基地了?那个什么小金摄影师可是还在那里呢。”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从来都放心的很。” 楚限不自然地抿了口茶。 因为那瓶被下了药的核桃牛奶,沈意驰身上溅染了不少洗也难以洗去的属于楚限的信息素的味道,只要一靠近他就能嗅到西瓜的甜香,在冬天显得有些许清凉,但只要一细想就能明白这是在何种缱绻激烈的过程中留下的痕迹。 “啪嚓——!” 只听一声尖锐的刺响,楚限和左益齐齐回过头去,原来是有两个在玩闹的小孩儿不小心互相绊倒摔在了地上,撞到了一旁的桌子,把楚晖桌上的茶杯给撞翻了,茶渍泼了他满包。 “你们两个搞什么?” 楚晖连忙起身擦去腿上的茶水,“这是你们乱跑疯玩的地方吗?知道我这裤子多贵吗?” “呜……哇……!” 两个孩子原本摔得人仰马翻就疼得想哭,又被楚晖劈头盖脸地吼了两声,眼泪立刻就像决堤的洪水般滚滚而下,孩子的母亲听到哭声后立刻赶来,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和哭红了脸的孩子后本能地先冲上来把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楚晖, “你干什么你?孩子被你骂哭了你没看见吗?” “我骂哭的?是他们自己不长眼睛,他们不懂事就算了,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懂事吗?这什么地方你让你孩子乱跑乱叫,管不住孩子就别上街上来,懂吗?” 楚晖拍去自己胳膊上溅到的污渍,同桌的另一位Omega突然低呼了一声: “啊呀,你看你的包……都被染黄了!” 孩子母亲看出楚晖是个咄咄逼人不好惹的,拉起两个小孩儿正想走,却被楚晖拽住, “站住。” “你还想干什么?” “你看你们家小孩把我的包泼成什么样了?” 楚晖抬起下巴不耐地看向那两个闯了祸的小鬼, “好在我不缺那点儿钱,包就不让你们赔了,但他们俩必须给我跪下道歉。” 楚晖在耀武扬威的时候并未注意到不远处左益和楚限的视线,左益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免吐槽道, “还不缺那点儿钱,我看他都快心疼死了。这也能吵起来,我真服了。”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楚限虽对楚晖向来不屑,但祸事毕竟是那两个乱窜的小孩儿自己闯出来的。 “他不会真的心安理得地被陈妄包养了吧?真给你们老楚家丢人现眼。” “我们老楚家早就不剩什么脸面了,” 楚限嗤笑一声,“你把手机录像打开。” “录像干嘛?我还有直播软件呢,干脆直接直播人家吵架好了。” 左益没参透楚限的意思,还以为他只是想留下一段楚晖撒泼的影像当笑话看,至于直播更是她随口一说。 “还能直播?” 楚限眨了眨眼,“打开。” “……真直播啊?” “再不开就什么都录不到了……别开成内置摄像头了。” “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左益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楚限的要求在时下正流行的短视频软件上开始了直播,摄像头直接放大到楚晖脸上,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因为角度刚好都只有一个背影。 “给你跪下道歉?!” 孩子母亲听了楚晖的话差点气笑了,“你也配?老大不小的一个男人了还要和两个孩子叽叽歪歪地计较,丢不丢人啊你?再说一个破包而已能有多贵,我看你别是想碰瓷吧!” “瞧你那没见识的穷酸样,这包多贵你想都不敢想,我告诉你啊,全球限量——两百多万才能提到货呢!” 楚晖桌上的另一位Omega抱着手挖苦道,他们估计都是被高官富商包养的小蜜,和楚晖一样的娇横傲慢,目中无人。 “你说谁穷酸?你说谁穷酸!看你们一副小三样,我还以为自己捅了狐狸窝了呢。两百万的包,骗谁呢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晖终于等来机会,只见他二郎腿一翘,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可是陈妄的未婚妻,陈市长是我未来的公公!今天你要是不肯给我跪下道歉,你们小孩儿以后休想有学上!还有你,你也等着下岗吧你!” “一个市长而已,差点让你装出总统的架势。” 孩子的母亲年轻气盛,再者看着楚晖一副小家子气实在不可信,故而把楚晖的话都当做是吹牛的大话,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执意要走。 “你不信是吧?我可告诉你,楚限你总知道吧?Vaina大名鼎鼎的楚总楚限,还不是我公公一句话,说停职就停职了?不信你自己查查去,看看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楚晖越说越趾高气扬,同桌的好友甚至站起身帮他拦住了那两个孩子,年轻母亲一看他们想对自己的孩子动手动脚,当即护犊心切,一阵响动之后,几个人竟然扭打成了一团。 而左益则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直播界面目瞪口呆。 楚晖打着陈妄和陈市长的名声欺负平民母子的消息霎时间在各个媒体平台上疯传开来,这段他夸耀霸道的直播视频更是在短时间内被播放了上千万次,那时候的楚晖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席话,未来的三五天里会跳出来无数网民要求陈市长出来给个说法,甚至还会有许多人联名行动,向省级纪检署检举陈家。 “大表哥……你怎么那么有预知性,我真没想到楚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左益连夜注销了直播账号,反正视频已经流传了出去,她可不想被陈妄给人肉出来。 “他就是这个性子,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口无遮拦。” 楚限耸了耸肩,此时他和左益已经从茶点店里溜了出来。 “现在正反腐倡廉扫黑除恶,哼,还举报我,还查我们?!我看他们家是最经不住查的!” 左益觉得十分解气,注册了好几个小号在网上疯狂带节奏。 “恐怕还不够,” 楚限顿了顿,看向马路对面的橙悦学院栽满橙花树的景观大门, “等会儿接到小泽之后你先带他去吃点东西,我得去找个人聊一聊。” 第89章 小老虎 “包在我身上,我能带小泽去吃臭豆腐和烤冷面吗?” 左益试探性地向楚限确认道,她不确定学校门口这些五块十块的小吃能不能入楚限的眼。 “别吃太多,给小家伙留点肚子吃晚饭。” 楚限嘱咐道。 这些东西他高中的时候倒是经常和沈意驰一起吃,一开始他是不吃的,无奈沈意驰每天都给他换着花样地带各种小吃,什么烤鸡腿炸鸡柳麻辣烫,慢慢地就把人的胃给喂得百毒不侵了。 “哎?那不就是小泽吗?” 左益踮起脚指向马路对面的学校大门,“出来得这么快?这点倒像我这个小姑,不像你,我读书的时候一直都是第一个冲出学校的。” “我读书的时候也是。” 楚限淡淡道,左益听了不禁目瞪口呆, “哥你难道不应该是那种不紧不慢把书桌给收拾好甚至还要去老师办公室开个小灶的那种年级第一吗?” 楚限闻声纠正她道, “我考年级第一不需要开小灶。” “行行行,可你跑那么快出校门干什么?” “沈意驰喜欢吃学校门口的砂锅面,那家店店面小,一共就三个位置,去晚了就没地方坐了。” “这我可就要说说沈意驰了,怎么能指使你去给他占位置呢?” “他和我一起,” 楚限顿了顿,还不忘多补充道,“要不是他拉着我,我是想慢慢走的。” “得,我就不该多嘴过问的。” 左益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喂一嘴狗粮,转眼间楚灵泽已经小跑到了她们二人面前, “小姑你也来接小泽啦?我爹咪是不是又在给你讲他和爸比的故事?小泽都快倒背如流了!” “小姑马上也能倒背如流了……哎,你眼睛怎么肿了?” 左益一眼就发觉了楚灵泽的异样,蹲下身来揉了揉他的脸颊, “眼睛里头还有红血丝,怎么回事?昨晚上没睡好?还是有人在学校里头欺负你了?不对啊……有许晓那个小霸王在,他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才对。” 楚灵泽住院期间左益常在病房里陪着,自然也就认识了几乎每天放学都会去看望楚灵泽的许晓。 “没、没睡好而已。” 楚灵泽垂下了脑袋,又忍不住悄悄看向楚限,果然和楚限对上了视线。 “乖,之前爹咪怎么教你的,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告诉爹咪或者爸比才是真的替我们省心,对不对?” 楚限心里大约猜到和自己有关,陈妄为了不让他好过还买了许多自媒体顶着分析企业的名头大肆诋毁他,橙悦学院里高官富商的子女不少,有的孩子也许会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在班上说出来了。 “爹、爹咪你没有,没有犯罪对不对?” 楚灵泽憋红了鼻头,委屈地抓住楚限的袖子。 “犯罪……?” 楚限有些发懵,左益则憋笑憋得肚子疼,怪不得能把楚灵泽吓成这样,她大表哥就是停个职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杀了人犯了法。 “谁跟你说爹咪犯罪了?” “那个坏蛋陈叔叔,” 楚灵泽瘪着嘴巴将早上在任悦办公室里看见了陈妄的事情一一交代给了楚限, “他要让校长开除小泽,还,还和小泽说爹咪是个……唔,经济犯。” “他是吓唬你的,” 左益将楚灵泽抱起来,“哎呦,是不是又长高了?小姑都快抱不动了。陈妄嘴里说的能有什么真话?咱们小泽不和他一般计较。” “可他还说爹咪被开除了,爹咪真的没工作了吗?” 楚灵泽心里惴惴不安,他爹咪是个工作狂,而且是个热爱工作的工作狂,在爸比出现之前,工作一直都是在爹咪心里排第二的……可是现在爹咪却被开除了,那得有多难过呀。 “这样爹咪就有更多时间陪小泽了,小泽不开心吗?” 楚限捏了捏楚灵泽胖嘟嘟的脸蛋,楚灵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郑重地摇了摇头, “虽然小泽喜欢有爹咪陪着……小泽不明白,那个陈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对爹咪?” “因为他是个大坏蛋。” 楚限冷冷道。 陈妄的主意都打到楚灵泽头上了,他再不动手岂不是真显得他们家好欺负? “因为他跟你爸比抢你爹咪,结果没抢过。” 左益没好气地补充道,她以前就听过楚限评价陈妄是个王八蛋,没想到还是个心眼极小的王八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让你小姑先带你去逛逛街,爹咪有点事情,一会儿再来找你们,好不好?” “好。” 楚灵泽乖巧地点点头,“小姑,让小泽下来自己走吧?小泽都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让小姑抱了。” “你永远是咱们家的大宝贝。” 左益往楚灵泽脸上亲了一大口,转而悄悄低声问楚限道, “这陈妄咬着你们……不对,咬着咱们不放的样子跟咱们挖了他家祖坟似的,你真的只是把他给甩了?” “……也不止这么简单。” 楚限顿了顿,总不能告诉左益,陈妄被沈意驰给扒光了衣服抽了一下午,还拍了视频留证吧。 想到这里,楚限突然灵机一动, “左益,你之前开直播的那个平台可以发短视频吗?” “可以啊,怎么啦?” “晚点儿给你发一个视频,你再帮忙发到网上去。” 楚限说着还柔和地笑了笑,拍了拍楚灵泽的脑袋, “好了,跟你小姑玩一会儿去,爹咪马上就回来了。” 左益被他这个笑给吓得毛骨悚然,直觉有人又要倒霉了,据她推测,这个倒霉的人不是楚晖就是陈妄,大概率是两个人一起倒霉。 楚灵泽被左益拉去奶茶店排队后,楚限才转而想往橙悦里去,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任悦下班了没有…… “楚先生,晚上好呀。” 只见一辆单开门的小跑车唰的一声停在了楚限面前,车窗缓缓降下,坐在里头的正是橙悦的理事长,任悦。 “我正打算去办公室找你。” 楚限缓淡一笑,任悦待人温柔如苇,楚限和他呆在一起时难得不再冷着一张脸。 “我不放心楚灵泽,今天的事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楚先生方不方便和我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方便。” 任悦心属楚限和左益刚刚出来的那家全是甜腻红茶的茶歇店,楚限看他兴致盎然,便没忍心拒绝。 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不见楚晖那伙儿人,网上早就炸开了锅,恐怕现在陈妄正忙着找楚晖麻烦。 “楚先生吃过这里的甜点吗?” 任悦翻开菜单后顿了顿,“我记得你似乎不喜欢喝没发酵过的红茶,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不用,他们的蛋糕做得还不错。” 楚限把不久前被左益夸赞过的甜点介绍给了任悦,任悦来者不拒,点了满桌后又犹豫道, “你说这个冰淇淋会不会特别好吃?” “任校长不能吃凉的?” 楚限看任悦似乎很是纠结,任悦虽然比他要大上四五岁,却因为身上那股Omega特有的纤细和甜意而显得格外年少。 “我胃不好,家里先生管得严,冬天不让我吃冰的,” 任悦没好气地抱怨道, “我偷偷点一份,你千万别拆穿我。” “任斯谨等会儿也要过来吗?” 楚限和任悦口中的“先生”此前因为商务合作有过几次往来,印象还算不错。 “嗯……原本我不想让他知道的,结果陈妄今天来我办公室一闹,不知道他怎么听说了,非觉得我被陈妄给欺负了,Alpha嘛,都很容易被激起报复心理。” 任悦顿了顿, “而且我先生一直很欣赏你,还说想邀请你到他的公司任职。不过我觉得Vaina更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才,而且也不能那么简单地便宜了那些想让你走的人不是?” 服务员很快就将任悦点的那份小老虎果缤纷冰淇淋球给端上了桌,柠檬黄的冰球上还用棉花糖和巧克力酱点缀出一只小老虎的样子,起初楚限还在想,任悦会不会看这点心长得可爱不忍心下叉子,没想到任悦非常利落地往老虎耳朵上来了一刀。 “楚灵泽这边你可以放心,我和他的班主任也谈过了,班上都是懂事的乖孩子,不会出现语言暴力的情况,至于陈妄,我已经让学校里的保安都记住了他的脸,他不可能再有机会进校园。” 任悦边吃冰淇淋边和楚限保证道,一口还没来得及吃完,只见他突然一顿,下一秒便飞速地竖起菜单藏到了菜单后面。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沉闷而强势的乌龙茶香,楚限抬眸,只见任斯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桌前,正挑眉看着任悦面前的那杯冰淇淋沉默不语。 任悦偷偷朝楚限投去求救的目光,楚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冰淇淋杯拉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我点的。” 第90章 合作 “楚先生说这个小老虎太可爱了他不忍心下手,所以我帮他?下了第一勺。” 任悦也不管这个理由站不站得住脚,拉开了一旁的椅子让任斯谨先坐下来, “我帮你点了壶柑橘味的果茶,你尝尝吗?” “你要是实在想吃,家里暖气开得足,我让人给你买回家吃便是。” 任斯谨叹了口气,楚限吃不吃冰淇淋他不知道,但他敢肯定楚限绝不是个会因为点心长得太可爱就不忍心下手的人——毕竟楚限此人的心狠手辣、果决强硬享誉国内商业战场,就算是他任斯谨,也为不用和楚限所在的公司有竞争关系而感到过庆幸。 “楚总,幸会。” “客气了,我家孩子受了任悦校长的不少照顾。” 楚限点了点头,补充道, “另外我现在处于停职期,不是什么’楚总‘了。” 任斯谨不置可否,一边拆开被折成玫瑰花的纸巾擦去任悦唇边的冰淇淋酱一边开门见山道, “被陈妄为难了那么久,我想楚先生应该也不想再忍了。” “据我所知,陈家这段时间虽然猖狂,但并没有触及到你们任氏集团的利益,我看任先生却有要出手的意思?” “就凭他今天到我夫人的办公室里闹了一通,我便没理由放过他。更何况还能趁此机会卖给你一个人情,我何乐而不为?” 任斯谨抿了口任悦给他倒好的橙香果茶,楚限记得任悦的信息素就是这么个味道……就像沈意驰喜欢吃西瓜味的棒棒糖一样,他们Alpha总能变着花样地表达占有。 “而且我觉得和楚先生你很合得来,” 任悦笑着补充道,“就算只是作为朋友,我也很乐意帮你。等这事过去我还想邀请你和楚灵泽小朋友来我们家喝下午茶呢。” “有机会一定,” 楚限顿了顿,“那么你们有什么打算?” “造势的工作楚先生已经帮忙做好了,” 任斯谨找到那段在各个媒体平台上疯传的视频摆在了二人面前,任悦好奇地看了一眼,对视频里楚晖目中无人的样子但笑不语, “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任斯谨看向楚限,“这个舆情级别足够引起上头的注意,加上陈妄本身还在地方检查委任职,知法犯法,恐怕连他父亲都会因为这件事受牵连。” “现在的陈市长能一手遮天。” 楚限含蓄地点拨道,任斯谨听罢淡淡一笑, “所以我说可以交给我,他权力再大也只是个市长而已。” “这个人情我欠得很乐意。” 楚限明了,任斯谨毕竟是任家家主,掌握着财政收入的命脉,就算市级的检查委为陈市长马首是瞻,也架不住更高层级的委员会往下彻查。 拜楚晖所赐,陈家这下是彻底撞在反贪反腐的枪口上了。 “你若真想报答我,可以考虑来任氏集团就职。” “谢谢你的赏识,” 楚限淡淡摇了摇头,“我和Vaina的合同还有两年到期,停职这事也算给了我一个教训,与其呆在别人公司里做管理,不如好好经营自己家能完全由我做主的企业。” “我记得楚兴林……也就是你父亲生病后,楚家就开始家道中落了。”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 任悦悄悄拉了拉任斯谨的袖子,一个商业大族由盛转衰,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能是楚限心里的伤心事。 “无妨,” 楚限笑了笑,任斯谨说的都是事实,楚限和他一样都是务实直白的人,因此也并不觉得冒犯, “家道中落是因为没有我在,我能用五年时间带Vaina走到行业领军的位置,也就能用五年让楚家起死回生。” “我相信你,” 任悦握住楚限的手鼓励他道, “怪不得我先生那么欣赏你,我也觉得你很帅气。” 听到任悦当着自己的面夸别的男人帅,任斯谨不禁警惕地再次打量了楚限一番——确实担得起任悦夸出口的“帅”字,而且个子高气场强,一眼看去很容易把他错认成级别极高的Alpha。 “任先生,” 楚限终于还是没忍住,不客气地提醒任斯谨道, “你的信息素能不能稍稍克制一些?我和任校长一样都是Omega。” 楚限不难感知到任斯谨身上散发出的醋意和占有欲,这样带着强烈气息的信息素要是沾到了他身上,回去让沈意驰闻到了还不知道又会吃什么飞醋。 “……不好意思,” 任斯谨淡淡收回目光,稍加收敛。 “你先生今晚不在?” “在上班,” 楚限解释道,“我不能接受家里超过两周保持零收入的状态。” 任斯谨“哦”了一声,随后又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我记得临河的那两栋高楼之前好像是楚家名下的?几年前变卖时我看那个地方位置不错就买了下来,只不过还没决定要拿来做什么。” “晚点我可以加价买回来。” 楚限回答得很果断,任悦听了不禁好奇地问道, “现在新开发区的写字楼性价比更高,经济中心已经不在江岸了,还不如让斯谨帮你把它们处理掉?” “我家那个喜欢看江边的灯光秀,那两栋楼上的灯带最多。” 楚限提到沈意驰时语气微微发生了些变化,任悦和任斯谨对视一眼,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高中的那个暑假前沈意驰约过他一起去看,但那时候楚限以为来日方长,没有同意,却没想到他们差点就要没有以后。 “咚咚咚——” 落地玻璃突然被人从外敲响,三个人一齐抬头,只见被沈意驰架在肩膀上的楚灵泽正把脸蛋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限,夸张地做着“爹咪爹咪”的口型。 “真好啊,” 任悦和缓地笑了笑,“看来你先生来接你回家了。” “那我先走一步,” 楚限起身,“楚灵泽回家还要写作业,我也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慢走。” “有机会一定要来我们家里做客。” 任斯谨和任悦一齐目送着楚限出门,倒让楚限有些不好意思……他总觉得那两位是把自己当成什么弟弟之类的亲人在看。 “爹咪你怎么和理事长在一起喝茶呀!” 楚灵泽惶恐地拉住楚限的手, “不会是小泽表现不好,被找家长了吧?!” “这么不自信?” 楚限轻笑道, “爹咪在和他们商量怎么对付陈妄那个王……那个大坏蛋。” “大表哥,我和你商量件事呗?” 左益凑上前来, “今晚让小泽和我回家行不行?我刚刚得到消息,我最小的那个堂妹,就今年才五岁的那个今晚也要到我家玩……我拿她没办法。” “那你就想拿我家小泽以毒攻毒?” “小泽才不是毒!” 楚灵泽不满道,“不过小泽好久没去小姑家住了,今天的作业也不多,爹咪就让我去嘛。” “你爸比同意我就同意。” 楚限果断将皮球踢到沈意驰手里。 “我同意。” 沈意驰毫不犹豫道。 “耶!” 楚灵泽和左益击掌庆祝,楚限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楚灵泽在家时沈意驰都不知道收敛,更何况小家伙不在时? 该不会是余遥那个死小孩又给沈意驰喂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第91章 暖栗 初冬寒冷凛冽,偶尔有烤红薯的糯香味被料峭北风卷到了半空,融成白蒙蒙的雾气,楚限回到家里时发现茶几上还放着一包楚灵泽特别喜欢吃的糖炒栗子,以前只有他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家里是绝不会出现这种有烟火气的东西的。 “想吃栗子?” 沈意驰注意到他的目光,从纸袋子里捞出来一颗双手一挤就剥出了一个完整的油黄色栗仁,栗仁自然而然地又被喂进了楚限嘴里,楚限含着栗子低笑了一声, “想不到鱼刺你不会剔,板栗剥得还挺熟练。” “剥个板栗而已,我有那么一无是处吗?” “这个是哪里买的?感觉比一般的要甜。” “陈阿姨给的,” 沈意驰解释道,“今天你不是让我帮忙去看看阿姨有没有准备冬衣吗?临走时塞了包栗子给我。” 他上班的摄影基地刚好和陈如霜所在的氧气山庄很近,楚限就拜托了沈意驰去看望陈如霜。以前只要降温,楚限的专秘就会记得往疗养院送去厚衣服,现在他被停职,秘书跟着别人干,楚限担心陈如霜会着凉。 “我妈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聊了一会儿你小时候的事情,阿姨那里一切都好,让你不用担心。” 沈意驰如实回答道。 “今天工作怎么样?拍新照片了记得拿来给我看看。” “楚助理不放心我,还要亲自检查?” 沈意驰一连剥好了一排板栗子,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一起窝在了沙发上,家里暖气开得充足,窝一会儿之后难免觉得闷热,衣服也就越脱越少。 “谁爱检查谁检查。” 楚限懒得搭理他,转而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说起来他和沈意驰几乎没有在晚饭后睡觉前单独黏糊过,以前要不是他工作忙,就是要给楚灵泽检查作业,两个人从再相遇开始就直接踏入了一家三口的家庭生活方式,仔细一算,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 “今天张摄影师还问了你几次,说你这个私人助理不合格,都不去陪我上班。” 沈意驰给人喂完栗子就又递来热茶,生怕楚限被噎着了似的。 “我原本是打算跟去看看的,” 楚限冷哼一声, “是谁早上非把我按在被窝里要让我多睡一会儿的?” “看你一个哈欠连着一个的,不舍得让你起床就为了送我上班。” 沈意驰顺手捏住了楚限老在他脖子周围乱蹭的头发,绕在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 “现在学会玩游戏了,连我都不理了。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玩游戏上瘾,连我们说一不二的楚限都会因为想赢一把而熬个大夜。” “你是要早起上班的打工人,而我是一个时间非常自由的大闲人,我们俩同一时间睡觉才显得不合理。” 楚限理直气壮, “而且我把你哄进被窝了才开始玩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沈意驰无奈地笑了笑,还是怪他心慈手软,没把人累到没力气玩游戏。 “那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玩得那么入迷,我也下载一个,周末我们可以一起玩。” “我玩的是单机游戏,” 楚限淡淡回答,“《石头起源》,玩过吗?” “什么起源?” “石头起源,就是要用相同的小石头合成大石头。” “……你喜欢玩这种类型的游戏?这不是和那个合成大西瓜的小游戏是一样的吗?” “一般。我看排行榜上有个人玩到了八千分,我只是好奇八千分的游戏界面长什么样。” “那你现在最高纪录多少分?” 沈意驰忍俊不禁,他知道楚限就是争强好胜,非想拿那个榜上的第一。 “九千一。” 楚限状似不屑地挑了挑眉,“我都花费那么多时间了,不玩出个结果像样么?” “那今晚总不会再为了玩它熬夜了吧?” 正琢磨着今晚要怎么把楚限骗进被窝,沈意驰突然发觉手里被楚限塞了只手柄,他抬头一看,只见楚限已经连接好了电视屏幕和游戏机, “突然想到好久没运动了,来打场网球吗?” 楚限顿了顿,继续道, “买了那么多游戏我就只玩这个网球,解压、锻炼,而且游戏界面设计得非常干净,是个好游戏。” 上一次玩还是被沈意驰拒绝的那一天,气得楚限打了一晚上的发泄网球。 沈意驰饶有兴致地接过手柄, “我们俩一起打别人?那岂不是让别人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我们打对战模式,” 楚限果决道, “和我打双打的话,没有游戏体验的人是你。” 他这话说得倒是一点儿没错,沈意驰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楚限带着楚灵泽上他的节目玩乒乓球游戏,拖着他靠反手一打二时的样子。 “都对战了,不赌点什么吗?” 沈意驰说着还活动了一下胳膊,楚限对此十分满意,他就怕沈意驰为了让着他而不认真玩。 “等你能赢一局再说。” 楚限显然胜券在握,两个人很快就选好了角色和场地,第一局是楚限的发球局。 不出意料,沈意驰虽然不至于被楚限按在地上摩擦,但很快就让他拿下了一局。 “想要点什么奖励?” 第二局开始前,沈意驰再一次提到“赌注”,楚限思忖片刻,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想要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警惕地看向沈意驰。 “只是想给我自己一点激励,不然你太强了,我都被打得没有斗志了。” 沈意驰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想不出来的话就当是一个万能的奖励机会,等你有想法的时候想要我干什么都行。” “你也不怕我使坏,” 楚限揉了揉手腕,“说到做到,不准耍赖。” “当然。” 沈意驰点点头,两个人很快又开始了第二局。 然而从第二局开始,楚限明显感觉到打得有些吃力,游戏上的虚拟网球不同于现实,无法测定到玩家真实的握力,就连球速也只能靠挥臂速度进行转化测定,这就让沈意驰钻到了空子,他只要将球速挥到游戏系统设定中的最高速度,无论楚限如何打,系统都会判定他力量不够无法接球,沈意驰只要发球就能得分。 眼看第二局已经到了沈意驰的赛点,楚限干脆潇洒地又送了他一球,打算在自己的发球局再收拾他。 只是楚限没想到,沈意驰第三局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两个人居然打得有来有往,一局打了接近四十分钟才终于结束,而这一局居然还是沈意驰赢了。 “你……其实很会打网球?” 楚限狐疑地看向沈意驰, “没有吧。” 沈意驰无辜地眨了眨眼,现实的网球他确实很少打,但这种体感游戏他可太擅长了。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楚限端起茶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尾上钩的鱼。 “不是说想干什么都行?” “你……放我下来!” 楚限还没来得及诡辩,人已经被沈意驰拦腰抱起, “打了半天球出了满身汗,一起洗个澡再来讨论奖励的内容吧。” 沈意驰轻笑一声, “除了栗子,今天陈阿姨还给了我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什么?” 楚限直觉不好,他早该在沈意驰提出要赌注的时候就猜到这家伙的坏心思的。 “你高中时的校服。” 沈意驰缓缓道, “洗得干干净净,我猜你现在也还穿得下。” 第92章 早餐 隔天一早,沈意驰是被烤箱发出的“叮”的一声给吵醒的,清醒过来时发现怀里的楚限已经不见了身影,身边只剩下一个浅窝。 “醒了?起来洗漱,早饭刚刚做好。” 楚限抱着手靠在门边,难得一见的穿着一身宽松柔软的摇粒绒睡衣套装,应该是早上起床后又淋浴过,发尾还坠着水珠,不见往日的凌厉冷漠。 “怎么起那么早?” 沈意驰揉了揉后脑勺,怪就怪昨晚被迫穿上高中校服的楚限太秀色可餐,勾得他没有半点要结束或是睡觉的心思,好在今天没有拍摄任务,轮到他在家休息。 等一下……刚刚楚限说什么?早饭刚刚做好?意思是楚限给他做了早饭? 沈意驰怔在床上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发什么呆?再不起床早饭就凉了。” 楚限催促道。 沈意驰这才起身套上了和楚限同款的毛绒睡衣,刷牙时便已经能闻到从厨房里散发而出的芝士香味。 等他从卧室收拾好出来时,楚限正摆好碗筷。他嫌弃地瞥了一眼沈意驰乱成一蓬的头发: “小泽都知道刷牙要刷够三分钟。” “我掐着表,刚好三分钟。” 沈意驰笑了笑,面前的可是楚限亲手给他准备的早饭,他能不着急吗。 “你去看看咖啡煮好了没有。” 楚限把烤盘中烤熟的芝士三明治端上餐桌,他做饭难吃是因为掌握不好火候和调料,但用烤箱烤个面包片只要照着网上的教程来就好,最多就是再煎两个鸡蛋。 沈意驰倒咖啡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楚限见他又拐进卧室,还捣鼓出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不免好奇, “沈意驰,在干嘛?” “昨晚忘记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 沈意驰从卧室出来时胳膊上搭着楚限的那套校服,原本洗干净叠整齐的衣服此刻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昨天晚上还没看够吗你。” “看不够,而且在后悔没有拍下来。” 沈意驰不顾楚限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将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丢进了洗衣桶里,看样子是还打算多次利用。 “你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该后悔找你打那什么鬼体感网球才对,” 楚限没好气道, “原本我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 没想到差点要把腰给废了。 “我有认真反思自己。” 沈意驰接好咖啡后朝着桌上楚限亲手做的早餐横着竖着拍了一连好几十张照片,要不是楚限拦着,朋友圈都要发出去了。 “那你反思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至少下次买玩具的时候知道了适合你的尺寸。” 沈意驰认真道,呛得楚限一口咖啡差点没喝进去。 昨晚沈意驰拿出的东西对楚限而言实在是难以吃下,两个人磨好一会儿功夫才让楚限慢慢适应,期间至少骂了沈意驰七次混蛋,五次禽兽,当然最后还是被迫喊了声驰哥哥。 “再提什么玩具晚上就别想上床睡觉了。” 楚限敲了敲装盛咖啡用的马克杯,这只杯子是沈意驰带着楚灵泽在创意集市上自己手工画的,一共有三只,杯面上涂着花花绿绿的颜料,虽然楚限辨认不出来上头到底画的是什么,但据抽象派天赋型小画家楚灵泽解释,他和沈意驰的杯子上分别被画上了一只布偶和一只小黑猫。 “不提了,” 沈意驰敛不住笑意,见好就收,“今天我不上班,你想去哪里玩吗?” “唔,” 楚限没有立刻回答,他和沈意驰难得有这么悠闲又可以单独相处的时间, “去逛逛超市吧,” 最终楚限做出了选择,“我还没有和家人一起逛过超市。” 小时候在楚兴林的掌控下家里的氛围始终是沉闷的,采买也都有相应的佣人负责。后来他工作忙起来了,要买什么也都直接告诉秘书或者在网购,一家人有说有笑地逛超市的温馨场景只在电视上见过。 “好。” 沈意驰点了点头,顺势瞥见了桌上不断弹出消息提醒的手机,“怎么那么多人发消息让我看新闻?” “那就打开看看,” 楚限挑了挑眉,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沈意驰应声打开新闻软件,果不其然,头条就是他们的老熟人——陈市长。 楚晖那番目中无人的视频传遍网络,经过发酵引起了民愤,直接从中央派来了反腐专项的督导组,权势滔天的陈家一夜之间倒台倾覆,不仅陈市长被双规,膝下一对子女也一个都没逃掉——陈妄直接被撤职严查,陈玫的那位科长丈夫也遭受牵连被停职。 此事一出,楚限的手机已经快要被打爆了,跟他道喜的,想找他八卦的,邀请他回公司上班的……可他偏偏一个都不想接。 今天是他和沈意驰一起逛超市的好日子,谁也别想打扰。 “还真是个好消息。” 沈意驰顿了顿,“当初要是知道他会这样穷追不舍地报复你,我就不该实名制收拾他的。” “我觉得打得挺好的,” 楚限不以为然,“你开心,我开心,他挨揍,皆大欢喜。况且多亏了他这么一番折腾,我也想清楚了,与其继续呆在Vaina给大股东打工,不如接手我爸的公司,我自己当家作主。” “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 沈意驰笑笑,两个人吃过早饭后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向着市内最大的超市出发,为了庆祝陈妄一家落网,楚限特许沈意驰今天开家里那辆极其废油、难以保养但十分炫酷的、已经在车库了吃了几个月灰的跑车。 “过几天你应该还会收到一个好消息。” 楚限一手搭在车窗边,沈意驰知道他指的是叶眉的事, “刘聪找到证据了?” “不,是王梦玥主动把沈肃给告了,” 楚限嗤笑一声,“她以为先发制人就能为自己洗清嫌疑,但显然我不会放过她。下周开庭,我和你都得作为当事人到场。” “我会去的。” 沈意驰顿了顿,“在那之前我还想先去一个地方。” “我知道,” 楚限点点头,“叶阿姨和我妹妹睡在同一座墓园,你也该把我带给叶阿姨看看。” “她会喜欢你的。” 沈意驰笑了笑,随着他在超市昏暗的地下车库中找好了车位,一个携带着夏日雨水般湿气的吻也如约而至。 “你要我怎么谢谢你才好。” 楚限轻轻“唔”了一声,随即被人压得更深,渐渐沉入了一片沸腾的柔和之中。 “你也不怕有监控。” 半晌,楚限边擦着唇角边推开了沈意驰。 “我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意驰无辜地笑了起来,“而且现在是工作日的上午,这里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咚咚咚——” 沈意驰话音未落,驾驶室的车玻璃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第93章 项圈 “看来保安嫌弃你有伤风化,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楚限非常熟练地从车门侧的柜栏里拿出了一副墨镜带上,他可不想丢这个人。 “我怎么觉得这个保安这么眼熟呢。” 沈意驰怔愣一瞬,隔着茶色的玻璃看不清外头人的五官,但他总觉得来者的身形和穿衣风格对他而言都并不陌生。 随着车玻璃缓缓降下,此人的长相终于能被看得分明。 这下不仅是沈意驰认出了他,连楚限都坐起了身子。 “好久不见呀,小沈。” 白澜带着温和的笑意朝他们俩招着手,“你们的车太炫了,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看到小沈了。” 面前的人正是多年前为缺钱缺到走投无路的沈意驰提供了一份工作的酒吧老板,白澜。 “白哥?你回来了?” 沈意驰年少时受过白澜许多照顾,白澜帮他赶走过沈肃,还在他想金盆洗手时给他介绍了电视台的正经工作,几年前白澜突然关掉酒吧说已经赚够了钱想去周游世界,一下子失联了许久,这下才终于再次露面。 “刚回来不久,” 白澜耸了耸肩,“钱花完了,该回来赚一阵子再出去快活了。” 他一直蓄着及肩的长发,五官又是偏女相的俊美,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知心姐姐的错觉,因此楚限对他的脸色一直说不上差,虽然免不了记恨白澜拉沈意驰入伙去做酒色生意,但那时候愿意帮沈意驰的也只有白澜。 “二位来超市逛街吗?楚同学你好呀,还记得我吗?” 白澜好奇地探头去看坐在车里的楚限,很是热情地拐了把沈意驰的肩膀,“这不是夙愿成真了吗?” “当然记得,白老板。” 楚限礼貌地抿了抿唇,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那个接吻岂不是全程都被白澜给看见了? 察觉到楚限的不自在,白澜轻笑了两声, “车里是你们的私人空间,一个kiss很浪漫的,楚同学有空可以去我店里看看,喝高了的人在公共场合也什么都干得出来。” “酒吧太闹,他不喜欢。” 沈意驰帮楚限拒绝了白澜的邀约,昏暗密闭的地方楚限肯定呆不住。 “你瞧你,还急着护人……咖啡厅也行啊,有空让我请你们喝一杯。” “你的店又重新开起来了?” “还没开业,我这不是还在采购吗,” 白澜叹了口气,“开店开得我都腻了,像你这样干事得力的老员工都走得七七八八,新招的小孩总是不如人意。我其实还找了个设计师的工作,只是那个酒吧我又不舍得卖给别人,之前有人找我买,但说会把门面拿来做发廊,那可不行……我那店面装修费了我好多心思,国内不会有比我的店更有情调的装潢了。” “你还能当设计师?” 沈意驰并非故意找茬,虽然白澜在穿衣和装修上审美独道,但他大学学的专业其实是化学,开起酒吧更是一点都没接触过设计圈子。 “我这两年有在边玩边学的好不好?” 白澜差点想弹沈意驰一脑门, “不过等酒吧开业估计就忙得没时间去搞那些了。” “酒吧可以卖给我。” 楚限突然开口,白澜和沈意驰俱是一愣。 “你是……认真的?” 白澜虽然没和楚限有过太多交集,但从沈意驰口中听过不少他的事情,因此也知道楚限不会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嗯。” 楚限淡淡点了点头。 “就算你是小沈的男朋友我也不会多给你打折的哦。” 白澜再次确认道。 “纠正一下,不是男朋友,是家属,” 沈意驰边说边给白澜展示了自己无名指节上的戒指,楚限还是风光无限的总裁时只要在广告上看到了不算丑的戒指就会让人买回家去,现在衣帽间里专门有一面柜子用来放戒指,虽然算不上正式的婚戒,沈意驰还是坚持每次都佩戴在无名指上。 “而且我们孩子已经上小学了。” “……你特别像那种给别的流浪狗炫耀项圈的大型犬。” 白澜简直没眼看,沈意驰在他的店里工作时以阴沉寡言著称,靠着张臭脸迷倒了无数小O,和他现在炫耀戒指时的那副得意洋洋的脸孔截然不同,果然被爱情滋润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好看吧?这样的项……这样的戒指我还有好多。” 沈意驰随口一说,楚限却记在了心里——他确实给沈意驰送过许多戒指,不仅是戒指,什么领带袖夹碧骨胸针统统都买过,只是这样送出的戒指和其他装饰品一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是不是应该考虑准备一对婚戒了? “小楚,我知道你有钱,但你要是单纯地为了帮我的话是没必要的。你和小沈都还要忙工作忙着照顾小孩,买一个酒吧有什么用?” 白澜无视沈意驰的炫耀绕回了正题。 “我和沈意驰现在都应该算待业状态。”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是那个陈市长家的儿子为难你们对吧?不过他已经落马了……” “那就看阿驰想不想回电视台工作,” 楚限说着看向了沈意驰, “大学的时候我经过白老板的店偶尔会看到你在工作,至少那时候你看起来挺开心的。如果你不喜欢电视台的工作,可以去试着经营一家酒吧。” “限限……” “当然如果你也不喜欢经营酒吧的话,我可以雇专人打理,我想收入应该也会非常可观。总之是件百利无害的事情。” 楚限的意思很明朗,沈意驰想做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当他可靠的后盾,同时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地去为沈意驰安排以后的生活。 “怨不得当初小楚能把你迷成那样,” 白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踢了踢沈意驰的小腿,“以后你当沈老板。” “给你三年的考察期,如果你的盈利能力不怎么样,我也是会考虑给酒吧换个新老板的。” 楚限又补充道。 “那被换下来的小沈会怎么样?” 白澜像个捧哏一样和楚限两个人一问一答。 “自己努力再找工作。” 楚限冷冷一笑,“或者乖乖回家被我包养。” “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沈意驰笑着叹了口气,“我打工的那几年可是和白哥学了不少经验,我保证会成为你手底下最能赚钱的那个。” “那我拭目以待。” 楚限顿了顿,“我听说白老板经常被醉鬼挑衅或者搭讪,你当老板的话……” “小楚放心,那么些年这家伙一直守身如玉,” 白澜嘴快,替沈意驰打了包票, “如果你决定要买的话,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实地看看?” “我尽快安排。” 至少今天一天除了和沈意驰一起逛超市外,楚限什么都不想干。 白澜和楚限互换了名片后又寒暄了几句才热闹地离去。 楚限和沈意驰刚坐电梯从地下车库上到超市门前的步行街广场上就看到了遍地的粉色玫瑰,而用花瓣铺就的小路中间站着一男一女,是有人在求婚。 “怎么了?” 沈意驰注意到楚限站在原地没有迈开脚步,不免有些好奇,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楚限见了只会嫌弃花哨才对。 “你觉得……这样的求婚看起来怎么样?” 楚限心里悄悄琢磨着,要给沈意驰送婚戒的话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他们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这种有仪式感的赠送活动? “挺有心意的,但是有点俗。” 沈意驰实话实说道,“一般女生应该更喜欢别出心裁一点的惊喜吧?” “确实。” 楚限淡淡点了点头。 惊喜,沈意驰喜欢惊喜……? 第94章 集思广益 “家里是不是没有麦片了?我记得小泽喜欢吃巧克力味的。” 沈意驰推着购物车在货架前走走停停,家里缺什么东西一般都是他在操心,楚灵泽负责享受,楚限则负责出钱。 “嗯。” 楚限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会挑一些口香糖或者酸奶放进购物车里。 “还有湿厕纸,你觉不觉得家里那个薄荷味的冬天用有点冷,这次要不要买最普通的?” “可以。” “洗衣液呢?就要不带香味的吧。” “拿。” “这个花盆挺好看的,放你的茉莉很合适。” “买。” “……限限,可这是个垃圾桶。” 沈意驰笑着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楚限的额头, “从刚刚开始你就在发什么呆?” “在思考陈家倒台后如何发陈难财,比如哪几支股票可能会涨,还有什么之前得罪过我又和他们家勾结的人能被一网打尽。” 楚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实际上他脑袋里一直在考虑如何向沈意驰送出婚戒才能既隆重又特别。 “那你得出结论了吗?” “结论就是……这个毛绒绒的拖鞋挺可爱的,给楚灵泽买一双吧。” 楚限悄悄转移话题,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从零食区逛到了生活区。 “刚好有三种颜色,我们一人一双?” “小泽肯定是要蓝色的。” “那还剩粉色小猪和黄色小鸭,你想要哪个?” “……我们不能买三双同样颜色的吗?这也太像女款了。” “反正只是在家里穿,” 沈意驰顿了顿,“而且你在家多数时候是被我抱着走的,穿拖鞋的机会又不多。” “又不是我自愿要你抱的。” 楚限挑起眉,选好拖鞋后两个人又继续往下逛去,下一个货架是计生用品专区,两人刚刚走近,年轻热情的导购员便凑了上来: “两位好,想买些什么呢?安全套润滑油抑制剂咱们这里都有,成人情趣用具的话在二楼电梯口的自动贩卖机有售。” “唔,” 楚限算了算日子,拉住沈意驰的袖子轻声问道,“你下一次易感期是不是有几率快到了,提前准备点安全套呢?” “好嘞,安全套对吧?” 哪怕楚限已经尽量压低了音量,他朝沈意驰说的悄悄话却还是被导购员给听进了耳朵, “我们品牌最近新出了一个情趣系列,二位感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比如这款’迷幻蘑菇‘,是极光紫色的设计。还有这个’冰火两重天‘,可以带给二位时而暖热时而清凉的刺激感。也可以看看这款’润泉‘,富有玻尿酸成分,给您足够的滋养。” 导购员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向楚限和沈意驰介绍着她们家的特殊安全套, “虽然有些花里胡哨,但您二位放心,咱们家这个产品的质量绝对是有保证的,断不可能出现破漏或者脱落的情况,而且十分有弹性,这也是我们家新产品的一个优势。我们家的安全套是不分尺码的,因为弹性足够好,适用于任何尺寸和形状。” 周边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因为导购员的大嗓门朝楚限他们投去目光,还有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父母甚至主动捂上了小孩儿的耳朵。 楚限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导购员说的这些特色他都不感兴趣,这种东西只要卫生安全就好,至于所谓的情趣……沈意驰那么多花样,不需要通过这个来增加情趣。 “就拿最普通的。” 楚限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普通款也不区分尺寸吗?” “嗯,放心,咱家产品弹性一流。” 导购员说着还拆开了一个,当着楚限的面左拧右扯展示了一番,又顺手抄起了一个细长形状的瓶,费了些力气才将安全套给套了上去。 “您看这个,瞧这夸张的弹性。” 导购员对自家产品的弹力性能颇为得意,只不过她抬眼观察楚限和沈意驰的表情时却发现这两位顾客好像并未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更冷秀的那位甚至还面露难色。 “如果这是最大限度的话,均码似乎不适合我们。” 沈意驰揽了揽楚限的肩膀,开口道, “谢谢你的介绍,我们还是看看别的……” “等一下,请稍等一下,” 导购员立马听明白沈意驰的意思,反应极快道, “我们家的王牌产品是分尺寸的,仅此一款,设计师力荐——” 她边说边从货架上跟人视线平行的黄金位置拿下了一盒黑金包装的安全套, “这款叫’龙鳞‘,设计有螺纹和颗粒,保证能带给你们一次非凡的体验!” “我们不需要……” “就这款吧。” 沈意驰先楚限一步,和导购员一拍即合, “先拿十盒。” “好嘞!稍等一下我给您拿!” “……” 楚限看着那一盒盒被放入购物车的“龙鳞”,心里一阵发憷,他不悦地看向沈意驰, “要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她们牌子今天做活动,有折扣的。” 沈意驰理直气壮道。 “我缺这点买安全套的钱么?” “这很符合我们家这几个月勤俭节约的生活风格,” 沈意驰悄悄拉起了楚限的手, “而且一分钱也是钱,一分钱也是爱。” “……以后的工作日你都给我滚去上班赚钱算了。” “那我会想你的。” 沈意驰贴着楚限好声好气地哄着,楚限原本打算多晾他一会儿,没走两步却被超市内部大屏幕上的婚庆公司广告给吸引去注意力。 广告内容不出所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求婚,什么香槟塔玫瑰海,藏在蛋糕里的戒指和蜡烛摆成的字母,乍一眼看去确实华丽,只是楚限怎么想都觉得不够特别,这种惊喜只要花钱外包给婚庆公司就能得到,一点也显示不出他的用心。 被这个问题一连困扰了好几天,第无数次被沈意驰撞破在发呆后,楚限终于决定征求其他人的建议。 当然,首先要把最不靠谱的左益从这个“其他人”里排除出去。 抱着集思广益的目的,楚限终于再一次以“楚助理”的身份踏入了沈意驰目前工作所在的摄影基地。 “沈意驰,我刚刚出去上厕所时看见你家楚助理的车了,” 张摄影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沈意驰更衣室的门帘外,差点挨了他一拳头, “来接你下班的?怎么还不见你们把孩子带来给我看看啊。” “孩子忙着上学,再者我怕带来了会被你给教坏。” 沈意驰换好衣服后拉开门帘就准备出去找楚限,他还不知道楚限今天会来接他,早上出门时没有和他提这事来着。 “我是那样的人嘛!哎你先别急着跑,等会儿出去风一吹发型就乱了,咱们趁热打铁再补几张大头,照完我给你放会儿假你好好去找楚助理还不行?” 张摄影师拉住沈意驰的衣领子,强迫他遵守职业道德。 沈意驰叹了口气,想到楚限估计停好了车就会来找他,便跟着张浩登先进了棚子。 出乎意料的是楚限并没有去找他,而是直奔余遥所在的拍摄间。 他到时余遥正戴着翅膀抱着竖琴,穿着半露不露的挂肩白袍,据说他这次的拍摄主题是“伊甸园里的精灵”。 “楚哥哥!” 余遥一眼看见了楚限,兴奋地放下手里的拍摄道具跑到了他面前, “沈哥在隔壁摄影棚呢,我让助理带你去找他?” “不找他。” 楚限淡淡抬眼, “今天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哎?哎?!” 余遥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助理闻声猛地一怔——难不成她家余遥终于还是要走上被金主包养的道路?!可楚限他……他虽然是个金主,但、但他家里不是已经有沈意驰了吗?难不成楚限他……AO通吃?! 第95章 奖金 “楚哥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呀?” 私人休息室里,余遥从暖柜里抽出两瓶温牛奶递给楚限,被楚限摆手拒绝, “我猜是为了沈哥?” “嗯,” 楚限颔了颔下巴,“你是做自媒体的,时尚嗅觉比较敏感,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或者想过什么比较特别的……送戒指的方式。” “送戒指?!” 余遥惊奇地长大了嘴巴, “结婚戒指?” “算是吧。” “可是小泽不是都六、六岁了吗?我以为你们早就……唔,” 余遥眨了眨眼,迫于楚限视线的压力没敢继续说下去, “送婚戒不就等于是求婚吗?这个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有大把的妙点子呢!” “说得好有奖。” 楚限即将复职,说话行事便又恢复了以往的阔气。当然就算在停职期间他也没有怎么收敛过。 余遥勾了勾手,示意楚限低下头听他讲,他眼里冒着星星点点兴奋的光,滔滔不绝地向楚限讲述了一个在他脑海中存在已久的“世界上最梦幻的求婚仪式”。 十分钟后。 沈意驰迟迟没见到楚限,赶完手上的工作后便在摄影基地中四处寻找,没想到楚限还不见踪迹,倒是迎面撞上了手里抱着个大红包的余遥。 “哎呀,沈哥!” 余遥一见到沈意驰,连忙把鼓鼓囊囊的红包藏到了背后。 沈意驰瞥了他一眼,瞥得余遥心虚地流下了冷汗——楚限可是交待过不能提前给沈意驰走漏任何风声。 “看见楚限了吗?” “没、没有。楚哥哥不是早就不陪你上班了嘛。我还有一套片子要选,不和沈哥你唠了哦。” 余遥找了个借口飞速逃走,沈意驰看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虽然不太正常,但并未把余遥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诡异的是等沈意驰找了一圈找到茶水间里时,竟发现有不少同事都拿着和余遥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红包……难不成是工作室背着他发员工补贴了? “沈哥沈哥,你家那位私人助理好像一直在车库里等你呢。” 有人开口提醒,催促沈意驰早点离开,怕他追问红包的事。 沈意驰虽然心有不解,但舍不得让楚限在没有暖气的车库里等久了,还是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车库,果然一打眼就看见了楚限的车。 “我今天顺路来办点事,” 楚限解释道,“所以没提前和你说我会过来。” 这当然只是借口,他今天来本意是想向余遥取经,没想到那臭小子的审美依旧堪忧。 什么铺满街道的满天星,漫天洒下的玫瑰雨,还有什么在热气球上挂表白字符,买下全市地铁的广告屏来表白……一个想法更比一个想法可怕,讲到后来楚限只能用一个大红包去堵上他的嘴。 “我当是你给我的惊喜” 沈意驰笑了笑,上车后先揽过楚限在他额上吻了吻,“感觉上班也没那么累了。” “喜欢的话我每天都能来接你下班,” 楚限顿了顿,忽然想起明天他就要正式回归Vaina……那样的话来接沈意驰下班倒是有点远了,要不然在公司旁边买栋楼让他们这个摄影工作室搬过去? “明天就回Vaina?” “嗯。” “要不要我送你去?” “用不着,我回公司比回家还熟练。只是明天要交接工作,可能会加班。” 意思是不能像今天这样来接沈意驰下班了。 “我明天也要跑外景,估计九点多才能回市内。” 沈意驰思忖道,“明天让左益帮忙照顾一下小泽的晚饭?” “可以。” 楚限点了点头,已经给左益拨出去了电话,没想到左益接通的瞬间就向他哀嚎道, “大表哥——我和你说,天大的委屈!” “谁能让你受委屈?” 楚限好笑道。 “工作室区别发奖金!我这么努力工作居然都没有……那么大的红包啊!而且不仅我没有,你家沈意驰也没有,你说我俩是不是还在被针对啊?!” 左益控诉道,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到,就我和沈意驰没有,赤裸裸的职场鄙视!” 楚限悄悄看了沈意驰一眼,没想到沈意驰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真的发奖金了?” 楚限明知故问地问道。 沈意驰点了点头, “没有我的份。” “……” 作为始作俑者,楚限也没想到这事会被左益给误会,只得敷衍地安慰了她两句, “一个红包能有多大,你缺钱找我要就是。” “太好了,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左益立刻破涕为笑。 “明晚我和沈意驰都要加班,你带小泽出去吃晚饭,有空再辅导一下他作业。” “没问题没问题,要我说反正你马上也要复职了,干脆聘请我到你家当保姆得了,工资按平均水平开就行。” “现在做家政也是要有资格证的。” 楚限冷漠拒绝,不留情面地挂断了电话,他给左益打电话时用的是沈意驰的手机,挂断后也就无意间正好瞥见了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 发消息的人是张摄影师,估计红包的事已经在他们工作室传开了,只见张摄影师调侃沈意驰,说别的摄影老师手下的模特都有奖金拿可以请吃饭,还说他明天也想去拍余遥,好蹭两顿饭吃。 虽然知道张摄影是在开玩笑,但楚限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不是明摆着在瞧不起他家沈意驰么。 “怎么了?” 沈意驰注意到楚限的沉默,抬手蹭了蹭他的下巴。 “少拿逗猫的动作对我,” 楚限躲开了沈意驰的手,状似无意地把手机还给他, “小泽学校里下周组织学期旅行,据说是因为住宿点位置有限,每个小朋友只能有一个家长陪同。” “那就让左益去。” 沈意驰果断道。 “决定权在小泽手上。” 楚限这次可不会再上沈意驰的当,这家伙肯定又想把小泽支走好在家里肆意妄为。 “那小家伙选了谁?” “他也很纠结,所以就靠扔硬币解决了问题,” 楚限淡淡道,“很遗憾,留在家里看家的人是你。” “我自己开车跟着你们,和你睡一张床也不行吗?” “一二年级的小朋友要和家长睡在一起。你和我挤一张床的话小泽睡哪里?” “那我晚上只能抱着你的小枕头一个人睡觉了。” 沈意驰委屈巴巴道。 “……别逼我骂你变态。” 楚限扬了扬拳头。 沈意驰拿回手机后扫了眼张浩登的那两条消息,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复,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沈意驰刚到摄影基地就看见工作室负责人客客气气地在摄影棚里等着他。 “你是不是要被炒鱿鱼了?” 张浩登悄悄拉过沈意驰幸灾乐祸地低声问道。 沈意驰没有搭理他,只见负责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厚到夸张的超大红包郑重地递给了沈意驰, “小沈呐,工作得很不错,以资鼓励!” “……?” 沈意驰有些不解,张浩登更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负责人客套地又夸奖了他几句后便留下红包匆匆离去,关上办公室的门立刻拨通了楚限的电话。 “楚老板呀,您放心,红包我已经交到沈意驰手上了,我保证没人敢说他工作不认真、不优秀!” “知道了。” 楚限淡淡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重新抬头看向会议室里重新为他所管的一众公司高管, “我刚刚说的几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没人提出抗议的声音。 楚限不在的这几个月里他们可以说是苦不堪言,董事会不作为,总裁总监不专业,整个公司的经营状况乱做一团,没想到楚限回来的第一天便像是早有准备,迅速完成了工作的交接并开始着手收拾烂摊子,公司总算能走回正轨。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楚限点了下屏幕控制器,只见会议室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极其突兀的幻灯片,上头只有几个大字——求婚构想。 “给你们二十分钟思考时间,我要看到一份吸引眼球并且足够周全的计划。” 楚限面无表情,其他人就算有再大的疑惑也不敢吱声。 或许这是……楚总在考验他们的创新能力和组织能力? 短暂的面面相觑后,不少人已经开始着手查找资料,楚限抿了口正热乎的正山小种,看见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他走出会议室。 “喂?” “大表哥——!!连沈意驰都有奖金了!只有我没有!是我不配吗?!” 左益的哀嚎声汹涌而来,楚限将手机拿远耳朵。 倒也算是他的疏忽……一心想着沈意驰,结果把左益给忘记了。 第96章 檀道 楚限没想到的是,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红包乌龙居然引发了左益对其生活和职业规划的重新思考,并且做出了一个让她父母听了又得大发雷霆的决定——她要做自由职业者。 左益和楚限商量这件事时,楚限正坐在沙发上阅读着公司经理人们给他上交的一份份“求婚创意企划书”,沈意驰今晚依旧因为加班而要晚归。 “小姑,什么是自由职业者呀?” 楚灵泽好奇地抬起脑袋。 “简单来说就是我给我自己当老板,” 左益挑了挑眉,“想给我自己发红包就给我自己发红包。” “你想让我帮忙说服你爸妈?” 楚限揭穿了左益的意图,左益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大表哥,看在我已经帮你们洗了好几天碗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我妈最崇拜你了,只要你开口,他们肯定能放我走。” “那你具体打算做些什么?” “运营我自己的公众号,平时还可以拍拍视频分享分享生活和穿搭什么的,我找余遥了解过自媒体,想去试试水……大表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左益信誓旦旦地向楚限保证, “而且你看我在他们摄影工作室才呆了多久?眼袋都熬出来了,眼睛里还全是红血丝……等你们的酒吧装修好开业了,沈意驰一跳槽,就剩我一个人在那儿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以前的工作不喜欢吗?” 楚限顿了顿,“我可以帮你调回电视台。” “不要,” 左益摇了摇头,“清闲是清闲,但毫无意义。那本来就是我爸给我安排的工作,我其实并不喜欢。” 楚限看左益心意已决,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和小姨说。” “真的?!” 左益没想到楚限这么容易松口, “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表哥!” “你别混到最后像个饿死鬼一样回来求我帮你就行了。” “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嘿嘿……对了小泽,你们学校是不是马上要开展学期旅行了?往年电视台还会对橙悦的期末旅行进行报道,你们今年去哪儿?” “温泉小镇,” 楚灵泽眨巴眨巴眼睛,“我还没有泡过温泉捏!” “那你可要让你爹咪好好带你玩开心,” 左益看了眼时间,起身拎起外套, “小姑要回去写辞职信了,下次再来陪我们小泽玩。” “小姑慢走喔。” 楚灵泽和左益挥了挥手,立马又低头继续看楚限买给他的儿童博学读物。 左益走到门口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喊了声楚限, “哥,你不能送送我嘛。” “……多大的人了还需要我送?” 楚限也正在认真看那些求婚企划,虽然有人提出了很多新奇又浪漫的点子,但能看出每个人在写这份企划时心里默认的对象一定都是自己的心上人,因此楚限怎么看都还是觉得不够合适。 “那沈意驰不也老大不小了,你还送他上班呢!” 左益争辩道, “其实是我来的时候停车没停好,我怕我等会儿倒不出去,你帮帮我呗?” “……” 楚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件随手从沙发上拿了件外套披在肩上跟着左益一起出门,左益吸了吸鼻子,敏锐地看向他肩上的衣服, “沈意驰的?” “嗯,随手拿的。” 楚限伸出手,“钥匙给我,我帮你倒车。” “啊?哦,好,给你。” 左益把她那个挂着夸张挂饰的车钥匙交到了楚限手上,再三考量后张了张嘴,但似乎又因为纠结而什么也没说出来。 “有话就说,” 楚限早就注意到她的犹豫, “还有你说不出口的话?” “瞧你说的,我在你心里有那么咋呼嘛。” 左益撇了撇嘴, “在家里当着小泽的面我觉得说了不好……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觉得该让你知道一下。” “嗯?” “其实沈意驰这几天晚上都是按时下班的……前几天我也没注意,今天我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看见他走,就没忍住问了那几个摄影师几句,他们说这几天工作室压根没有外景任务,每天都是准点下班。” 左益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立刻从楚限手里拿回了钥匙,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肯定不会做什么多余的揣测……我就先回家了哈,我刚刚灵光一闪觉得我好像又会倒车了。” “……” 楚限看着左益一溜烟逃上车,行云流水地倒出停车位然后一脚油门离开,丝滑到不去驾校当教练都有些可惜。 但沈意驰这几天确实和他说的都是因为拍外景所以要加班,每次晚上回到家里看起来也确实是忙碌了一天的样子,难不成沈意驰搞钱有瘾,背着他又多打了一份工? 想到此处,楚限不禁扯了扯肩上还残留有淡淡雨水味信息素的衣服,好奇归好奇,沈意驰瞒着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如果贸然去问也不太好…… “爹咪?” 楚灵泽的小脑袋突然从大门缝里探了出来, “爹咪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呀?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爹咪身体好,没有那么容易生病的。” 楚限笑了笑,走进屋揉了揉楚灵泽的头发, “书看完了?” “嗯嗯,小泽想把这几本书带去学校的图书角,好东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 “可以。” “唔,小泽今晚还想要爹咪哄睡睡,” 楚灵泽抠着小手手, “反正爸比也要很晚才回来,爹咪就和小泽先睡一起嘛。” “好。” 楚限蹲下身抱起楚灵泽,“那你要先洗香香,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洗头发?小卷毛都塌下来了。” “嘿嘿,小泽洗澡澡很快的!” 楚灵泽说一不二,放下课外书就熟练地抱着自己的浴巾和睡衣跑进了淋浴间。 楚限吃完饭便洗过了澡,这会儿便将茶几沙发上扔着的那一堆求婚策划书都收起来藏进了沙发底下,免得被沈意驰看见。 父子二人许久没有一起睡过,楚限侧躺在床边伸出胳膊让楚灵泽枕在他小臂上,楚灵泽规规整整地平躺在楚限身边,闻着他发间让人心安的清甜果香,没一会儿便打起了小呼噜。 等楚限也迷迷糊糊地睡着时,大门处才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一阵窸窣后,小泽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似乎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半梦半醒间,楚限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从楚灵泽的房间抱回了他们自己的卧室,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他觉得缓神,连眼睛都不用睁便知道是沈意驰。 沈意驰埋头蹭了蹭他的脖子,将楚限放在床上给他盖被子时袖子刚好蹭过了楚限的鼻尖,一股陌生的气味随之蔓延,并非是信息素的味道,倒有安神凝息的功效,哄着楚限渐渐睡熟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楚限到公司里的业务部门视察工作时在部门经理的办公室里再一次闻到了那股味道,清冽悠远几乎闻不出是人造香精。 “你喷了香水?” 楚限看向部门经理,经理愣了一下,随即指向桌上的香氛, “您是指这个吧?是最近特别流行的檀香,不过我这个是找人手工定制的,和普通的檀香不太一样。您要是喜欢的话我马上帮您也订一个?” “手工做的?有名片么?” 楚限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味道和昨晚在沈意驰袖口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有有有,我给您找。” 经理打开抽屉,翻找片刻后立马递给了楚限一张色调清新的卡片,上面的信息都是手绘的,字迹工整漂亮,角落里还画着一片小森林。 “谢谢。” 楚限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淡淡将名片放进了口袋。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郁萄,应该是位女性的名字。 第97章 小气 “楚总,您想定制香氛?” 昝秘书几经波折后终于又能回到楚限手底下做事,这几天别提有多开心了,只是在他的印象中,楚限对味道似乎也特别挑剔,除了办公室里放着的那瓶雨水味空气清新剂,他几乎从来不使用其他香水类产品。 “不是,随口一问。” 楚限顿了顿,总觉得“郁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我明天就要出发去温泉小镇,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按照小泽给的清单买齐全了,除了有一款饼干的巧克力味断货了,我就换了个牌子的,另外创可贴红花油那些跌打肿痛药我也帮你们准备了一些,都放在车子后备箱里了。” 昝秘书作为楚限的专秘,跟着他的时间最长,以前没有沈意驰时甚至还帮楚限去接送过小泽上幼儿园,楚限家许多生活上的事物便也都由他负责。 “还有就是……我听说这次沈先生不能陪您一起去,需不需要准备些抑制剂之类的?” “我现在没以前那么不稳定,” 楚限摆了摆手, “一个短途旅行而已,用不着带那么多东西。” “这毕竟是您第一次单独带小泽出游嘛。” 昝秘书笑了笑,以前不管是旅游还是出差,楚限身边至少都有他或者别的助理跟着,后来的沈意驰更是个会照顾人的。 “比起这个,这两天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楚限带昝秘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修订好了的策划书递给他,昝秘书略微瞥了一眼,才意识到原来之前楚限在会议上让大家拟求婚企划并非是什么考验,而是真的在向他们寻求建议…… “这上面的东西尽快准备,需要的材料、靠谱的制造厂商我都挑选好了,你按照这上面去做就行,经费都在这张卡上,没用完的就当做是你的年终奖。” 和策划书一起被递给昝秘书的还有一张银行卡,楚限清楚昝秘书的为人,并不担心他为了多贪点奖金而在准备上缺斤少两。 “交给我吧!” 昝秘书重重地点了点头,却在翻开策划书的那瞬间差点傻了眼: “楚、楚总……您确定要买这么多……那玩意儿?” “确定。” 楚限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副你难道在怀疑我的创意和审美的神情,昝秘书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敢质疑,只得点头照办。 “对了楚总,我看网上说温泉小镇适合晚上看星星赏月,还给你和小泽准备了两副望远镜。” “……你非得我提两个大箱子被人说娇贵才满意吗?” “您常教我要思虑周全、未雨绸缪嘛,嘿嘿。” 看在小昝秘书一番真诚好意的份上,楚限没有当面泼他冷水,只是等他下班回家看到铺开在客厅里的那个28寸巨大行李箱时才意识到,有人恐怕比昝秘书要更加“思虑周全”。 “爹咪,你回来啦?” 楚灵泽蹲在沈意驰旁边,巴斯光年的旅行小背包已经被撑成了一个圆鼓鼓的大包子,沈意驰却还妄想往里头再塞入一盒云南白药。 “爸比正在帮我们收拾行李捏,嘿嘿。” “你别把小泽的背包撑坏了,” 楚限实在看不下去,从沈意驰手里抢过了那盒云南白药, “这只是小学生的郊游旅行,又不是荒野求生……而且有很多活动都是在室内进行,不会有机会用上这个的。” “你们要泡温泉的话可能会在水里磕到碰到,他们小家伙们在一起肯定少不了追逐打闹,有备无患。” 沈意驰看楚灵泽的小背包实在是塞不下别的东西,只得将那盒药放进了面前的大行李箱里,楚限愣了愣神,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个箱子……不会是你帮我收拾的行李吧?” “嗯哼。” 沈意驰点了点头,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阿驰,你知道我们这次出行一共两天一夜,也就是说,我和小泽只用在外面住一晚吗?” “小泽给我看过你们的时间安排。” “那你往行李箱里给我塞一床被子是什么意思?” 楚限居高临下地站在箱子旁,冷冷地指向里头装着的一套蓬松的铺盖卷。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温泉小镇的评价,看到有人说你们要住的那个客栈里的被子很硬。我担心你和小泽睡不好觉。” 沈意驰的解释过于合理,导致楚限一时半会找不到突破口去反驳,只得又指向箱子的另一侧, “这只泰迪熊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小泽想带的,我晚上习惯抱着小熊睡觉了……而且我想把它带给许晓看看。” 楚灵泽嘿嘿一笑,非常自觉地把小熊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当然小泽也可以自己负责抱着它,嘿嘿。” “那这个枕头呢?客栈的枕头也不舒服?” “这是我的枕头,” 沈意驰低低一笑,“怕你想我。” “……” 楚限无情地将枕头提了出来扔向沈意驰,被沈意驰牢牢接住。 “这个空出来的角落呢,你打算往里面再放些什么?” “实不相瞒,我今天下班专门去超市买了个黑科技保温饭盒,” 沈意驰说着还指了指厨房, “怕你们吃不好,给小泽蒸了鸡蛋羹,还给你焖了一份高汤牛腩。” “你自己留着在家吃吧,” 楚限揉了揉眉心,“这些什么被子枕头锅碗瓢盆的都给我放回去,来回都是坐学校的大巴车,哪里有位置给我放这么大的箱子。” “爹咪说得也是捏,许晓说他和他妈妈都只背了一个双肩包。” 楚灵泽也拽了拽沈意驰的袖子, “爸比你是不是不放心爹咪呀?放心叭,小泽会帮你好好照顾爹咪的哦!” “我是怕你爹咪照顾不好你。” 沈意驰失笑,扯了扯楚灵泽的小耳朵。 “我又不是多娇贵,没你的时候我照样把小泽照顾得很好。” 楚限没好气地瞥了沈意驰一眼, “今天你怎么不用加班?” “想着今天要回来帮你们收拾东西,昨天提前把今天的活儿干完了。” 沈意驰回答得滴水不漏,楚限也无意多做追问,转而看向正处于亢奋状态的楚灵泽,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你今晚肯定要激动得睡不着觉,早点洗完躺去床上早点休息,好不好?” “唔,小泽听爹咪的话,嘿嘿。” 楚灵泽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意驰带着他去洗漱,把小家伙哄上了床后才回到房间,发现楚限也已经收拾好躺进了被窝。 楚限原本侧躺在床上在看昝秘书给他发来的消息,都是关于那份策划书的一些执行汇报,沈意驰从身后搂住他的腰时,他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手机锁屏。 “怎么感觉你最近又瘦了?” 沈意驰掐了一把楚限的腰,楚限想了想,回答道, “这几个月你做饭做的少,不是你做的菜我没什么胃口。” “让你明天带一份你还不愿意。” “别人都吃学校安排的大锅饭,我和小泽自己带饭,显得很不合群。” “是孩子他爸做的,又不是什么大厨,有什么不合群的?” “万一别的小朋友因为小泽有这么好的一个爸爸产生嫉妒心理怎么办……唔……阿、阿驰…、” 楚限话音未落,沈意驰已经咬住了他脖颈后的腺体,微酸的雨水沁入皮肤,引起一阵情不自禁的酥麻。 “明天泡温泉的时候不许只穿泳裤。” 沈意驰声音沙哑,咬得楚限吃痛发颤,原来他最在意的是这个…… “小气……” “谁让我不在你身边呢。” 沈意驰恶劣地低笑两声,将楚限压在身下,解开他的睡衣扣子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宣誓所有权的刺目吻痕。 第98章 勇往直前 第二天一早,楚灵泽因为兴奋而醒得很早,早早地就拎着自己的小背包跑到厨房去给自己冲牛奶喝。 “咦,爹咪你今天怎么戴了围巾呀?” 楚灵泽饶有兴趣地看向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楚限,不知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睡得太好,他头顶有几搓头发不听话地乱翘着,沈意驰在一旁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温泉小镇在山谷里,风大。” 楚限说着还往楚灵泽脖子上也围了一条卡通毛绒围巾,都怪沈意驰昨晚啃那么用力,不戴围巾遮挡的话难不成由着全班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看他脖子上的吻痕吗。 橙悦给每个班都安排了一辆小车负责出行,约定早上八点半在学校门口集合,为了让他们父子俩既能多睡一会儿又能按时到校,沈意驰专门请了半天假开车送他们。 “真的不带我去吗?假都请好了。” 沈意驰可怜兮兮地握着方向盘,楚灵泽可惜地摇了摇头, “爸比对不起嘛,学校只让去一个家长,爹咪说小泽不能从小养成搞特殊的陋习,” 小家伙想了想,又补充道, “而且小泽可以帮爸比先踩踩点嘛,如果好玩的话,爸比下次可以单独和爹咪去甜蜜蜜呀。” “还是我们小泽会说话,” 沈意驰拍了一把楚灵泽的小屁股,“好好去玩吧,要帮爸比照顾好爹咪哦。” “交给小泽叭!” 楚灵泽嘿嘿一笑,远远地看见校车周围聚集的小朋友们的时候就已经激动地贴在了车窗玻璃上,沈意驰车刚停稳,他便吭哧吭哧地背着小背包跳下了车去,只见许晓正在人堆里朝他挥着手。 “咱儿子还不到六岁就被许晓那小子给套牢了。” 沈意驰看着楚灵泽糯米团子一样的背影轻声笑道。 “谁套谁还不一定呢。” 楚限解开安全带,正要拎着手提包下车时忽然被沈意驰拉住手腕压回了座位上, “反正你套了我,你得负责。” “我对你还不够负责?” 楚限挑起眉,抬手拽过沈意驰的衣领子点了点他的唇,趁沈意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偷亲了的时候立马拎着包跑下了车。 “小泽的爹咪来啦?我给你占了个位置,咱们坐前面稳一些,大巴车,后头颠。” 许晓妈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她从自己儿子嘴里听过许多有关楚限和楚灵泽的事情,他们家里关系混乱,老一辈的长辈对许晓并不友好,认识楚灵泽之后许晓才逐渐又开朗起来,而且楚灵泽住院的那段时间,这臭小子顶着去探病的名义往人家楚限家蹭了好多次饭,楚限和沈意驰给楚灵泽买什么读物玩具的时候都还不忘给许晓也带一份,许晓妈妈因此一直感恩在心。 “谢谢。” 楚限礼貌地笑了笑。大巴车……他上一次坐还是高中军训,那时候旁边坐着沈意驰。 不过真的把沈意驰一个人留在家里过两天的话应该没问题吧……要不然等楚灵泽放寒假后他还是再带着沈意驰来玩一趟好了。 学期旅行以放松娱乐为主,学校宣传的是想寓教于乐,因此不完全是让孩子们和家长去自由活动。 上车没多久后带队的老师就给每位家长发了一份手绘的行程安排,老师们贴心地为小朋友们设计了三条可选线路,每一条路线都需要完成相应的任务和游戏,才能从老师那里得到贴纸奖励,最后根据孩子们收集的贴纸可以兑换相应的礼物。 “喔——集齐十五个贴纸就能不写寒假作业了!” 许晓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惊奇地低呼了一声。 “可以免写的只是你们那种装订成册的习题本,老师布置的阅读作业和实践还是照样要完成。” 许晓妈妈无情地给他泼了桶冷水,楚限其实早就觉得那种作业本写来没什么意义,老师们的这个奖励设置倒还不错。 “能少写一样是一样嘛,” 许晓吐了吐舌头,戳了戳楚灵泽小声商量道, “反正你从来不愁写作业,要不然把你的贴纸送给我吧?我一个人肯定集不齐十五张。” “可以呀。” 楚灵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两个小朋友的对话被带队老师听在耳里,老师哭笑不得地提醒道, “贴纸不可以互相交换哦。” “我晕!那我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许晓嘟起了嘴巴,楚灵泽则认真地阅读了一遍行程手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要每个任务都完美完成,最高是可以攒够十五个贴纸的呀。” “前提是能完美完成,” 许晓摇了摇头,“好多任务是要和家长合作的,我妈妈她……” “别看我,” 许晓妈妈无情道,“我是来放松休闲的,不负责帮你赢游戏。” 许晓一副“你懂了吧”的无奈表情,楚灵泽只得笑了笑,转而和楚限开始研究他们要选哪一条路线。 三条路线分别叫“智慧之路”、“勇往直前”和“体能高手”,每条路上设置的游戏和任务也都很符合路线的名字。 比如智慧之路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完成一篇描写温泉景色的小作文,勇往直前是前往客栈餐吧进行探险,而体能高手则需要通过练习达成能在水中连续垫起十次排球。 楚限对这些并不感冒,小孩子的游戏对他而言都一样,就像之前在沈意驰的节目上那样,管他什么游戏,只要楚灵泽想,他肯定都能带着他拿到最好的成绩。 “楚灵泽,你选哪个?” 许晓扒在座位靠椅上眼巴巴地瞅着楚灵泽,楚灵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反问他道, “你肯定不喜欢智慧之路叭?” “那当然!第一个任务就是写小作文,我憋一天都憋不出来。不过这条路是不是挺适合你的?” “我也不喜欢,” 楚灵泽顿了顿,“来郊游还总是窝在室内写字画画的,不好玩。” “那咱们一起选勇往直前怎么样?” 许晓挤眉弄眼道, “你看,它只写要去’探险‘,肯定特别好玩。而且最后一个任务还不能提前公开,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小泽是没什么问题啦,爹咪呢?爹咪想选什么?” “爹咪也觉得这个最有意思。” 楚限笑了笑,许晓不说他还没发现,唯独这条路线的最后一个任务并未公开,而且带队老师在统计大家的选项时还反复提醒一些看起来就比较柔软胆小的同学们慎选这条路。 “那我们就选这个吧!” 许晓兴致勃勃地拉着楚灵泽一起去找老师登记,并且对于即将到来的第一个任务——探索客栈餐吧而感到兴奋不已。 直到两个小家伙抵达餐吧,被工作人员带领去换上了儿童版服务生的衣服。 原来所谓探索指的是让他们体验服务业从业人员的辛苦。 看着探险梦落空一脸空白的许晓,许晓妈妈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拿出手机对着两个换好衣服的小家伙咔咔一顿拍,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你们俩也太可爱了吧。” 楚限也给楚灵泽照了一张发给沈意驰,学校安排的这种体验式活动倒还挺有意思。 等许晓妈妈好不容易停止大笑,一旁的服务员才朝她和楚限伸出了手, “二位是孩子们的家长吧,家长在这边换衣服,请跟我来。” “……我们也要?” 许晓妈妈不可置信道。 “这毕竟是亲子活动嘛,爸爸妈妈们也可以和孩子们比一比,说不定孩子们的表现反而更好哦。” 服务员笑得非常灿烂,她极其中意楚限的这张脸,完全可以当她们店的活招牌。温泉小镇里那么多来度假的年轻男女,把楚限放在门口揽客一定能大赚一笔。 第99章 怪事频发 “小泽爹咪,你觉得呢?” 许晓妈妈朝楚限投去求救的目光,她想楚限这样的大老板一定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屑于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体验生活小游戏吧? “我听老师们的安排。” 楚限说着已经扣起袖子,接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围裙,许晓妈妈见状只得认命,也熟练地系上了围裙。 “现在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工作内容,体验时长总共六十分钟,以四人为小组单位,每组要负责的活动包括前台送单、大厅点单和后厨洗碗三个部分,组内可以自由分工,我们建议不要让孩子们负责洗碗就行。” 服务员说完便拿出了四只手环,两蓝一黄一绿。 “黄色前台,蓝色大厅,绿色后厨。” 许晓妈妈作为四人之中唯一的一个Alpha,主动搂起袖子率先抽走了绿色的手环,楚限正想提出和她换,服务员已经把黄色的那只塞进了他手里。 “那楚灵泽和我一起拿蓝色,放心吧楚叔叔,有我罩着楚灵泽。” 许晓大大咧咧地拿走剩下的两个蓝色手环,还贴心地帮楚灵泽戴上。 看着被服务员带去门口的楚限,楚灵泽有些许担忧,他悄悄拽了拽在客栈内待命负责拍照记录孩子们的精彩瞬间的摄影老师, “白老师,好看的照片是不是会被挑出来做成纪念册呀?” “是呀,这不是楚灵泽和许晓吗?你俩选了这条路啊,哎呦这衣服真合适,要不要老师给你俩拍一张?” “好啊,来楚灵泽,咱俩比个耶。” 许晓搂住楚灵泽的肩膀,拉着他笑容灿烂地对着镜头合了个影。 “真棒——哎,楚灵泽,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来着?纪念册怎么啦?” “也没什么啦,我刚刚看白老师在拍我爹咪,就是……能不能不要把我爹咪揽客的照片选进纪念册呀?”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请求?” 白老师饶有兴致地看向楚灵泽,一般的小朋友都希望纪念册里多多出现自己和家长才对呢。 “因为纪念册都发给大家带回家嘛,我怕我爸比看了……就是,会、会吃醋。” 楚灵泽的后半句是踮起脚凑在白老师耳边说的,老师听完忍俊不禁,拍了拍楚灵泽的脑袋, “好,哈哈哈哈,老师答应你。你们俩赶快去做事吧。” “谢谢白老师,嘿嘿。” 楚灵泽感恩地朝他鞠了一躬,许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跟着楚灵泽朝老师道了句谢。 等两个小朋友离开后,白老师挠了挠头,将相机里有关楚限的照片全都导到了手机上,他们刚到温泉小镇没多久,相机里一共就百十来张照片,一半却都和楚限有关,甚至都还是单人特写。 担心被人当做是变态,白老师导完相片立刻就删掉了相机上的底图,随后将那几十张楚限一齐发送给了微信里的一个联系人。 一个用可爱猫咪当头像的人。 两秒钟后那边立刻就回复了一个大拇指,同时还有一个大大的红包。 又过了几分钟,对方似乎是欣赏完了这些照片,给白老师发了几条消息,大概是问楚限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穿服务生的衣服。 白老师如实回复了两个字——揽客。 那边便没了动静。 而正忙于礼宾工作的楚限对自己被偷拍一事毫不知情,因为面前有许多人正在明目张胆地举着手机拍他。 温泉客栈来了个特帅的服务生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楚限一开始还为客栈的生意着想而努力地保持着较为柔和的表情,直到后来他发现就算自己冷着脸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总算理解了当时沈意驰主持少儿节目时为什么臭着脸也能那么受欢迎。 服务员和店主对此效果十分满意,哪怕很多人只是为了凑个热闹来看一眼,也给他们客栈营造出了一种门庭若市的声势。 “滴滴滴——您的新的外卖订单,请查收——” 吧台上常年不见响的外卖接单播报突然响了起来,服务员和店主相视一愣,要知道他们客栈的外卖服务几乎就是个摆设,配送范围只限于客栈楼上的房间,而且配送费极高。一般人都是直接堂食或者自己下楼来拿,谁会那么无聊点个外卖啊? 而且点餐内容是二十包餐巾纸——感觉只是为了凑齐起送费。 楚限也听到了外卖订单的声音,得救般从大门口的招牌位撤了回来,朝着服务员摇了摇自己的黄色手环——送单也是他该负责的事情。 店主含泪将二十包餐巾纸打包送到了楚限手上, “送到1206房间就好,电梯在走廊尽头……这房间好像是刚才订出去的。” 店主小声咕叨了一句。 楚限略带疑惑地看了眼手里轻若无物的外卖包,但并未细想,别人想点什么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电梯门口全是排队等电梯的游客,楚限果断选择了爬楼梯——还能多消耗一会儿时间,他并不想回到大门口被人围观拍照。 1206在拐角处,楚限找到房间时发现房门敞开着,门口还贴了一张便签纸,字迹十分潦草,像是刻意用左手写的。 “门没锁,请帮忙把纸巾放进卫生间。” 勉强认出上头写的内容后楚限更觉得疑惑,他原本想把东西挂在门把手上一走了之,但又怕自己这一行为会给客栈带来差评。 本着不想给人招惹麻烦的心情,楚限先是叩了叩门,又看房间内确实没有人,才走进屋内把外卖包放在了卫生间的洗手台上。 “咔嚓——” 只听一声闷响,楚限前脚刚进屋,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他反应虽然快,但还是慢了一步,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住。 这让楚限更加疑惑。 单独把他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是什么意思? 手机锁在餐吧的储物柜里,楚限从容地走进房间找到了座机电话,却发现电话线已经被人给剪断。 除此之外房间内没有任何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而外头的人除了将他锁在屋里也并没有进行任何下一步动作。 楚限拿起外卖包上的订单,因为号码保护的功能只能看见下单人的手机号后四位,是全然陌生的四位数。 一无所获的楚限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往外看去,从这里刚好能看见一楼的客栈大门,依稀还能看见许多听说有帅哥的年轻男女兴致勃勃地来却扑了个空,有人失望地离开,有人则干脆进客栈点份小吃。 无聊却轻松地度过了约莫二十多分钟,门外终于再次传来了声响,是餐吧的服务员。 “这……是怎么个意思?” 服务员用万能卡打开房门,和楚限面面相觑。 “不知道。” 楚限挑了挑眉。 “爹咪!” 跟着服务员一起找上来的楚灵泽扑进楚限的怀抱, “吓死小泽了,我还以为爹咪不见了呢!” 楚限看楚灵泽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看来体验时间已经到了。 “爹咪没事。” “您是被人从外面锁住的吗?” 服务员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刚刚有人给前台打电话说1206的房门门锁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奇怪了……” “你们座机的电话线也被剪了。” 楚限提醒道,摘下身上的围兜还给了服务员,无意要追究此事, “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就不多留了。” “啊?啊,好,好的。” 服务员看着楚限拉着楚灵泽离开,心里才松了口气……好在没出什么意外,要是因为他们客栈的疏忽让楚限遇到了什么不测那才是真的完蛋。 “爹咪,咱们就这样走吗?” 楚灵泽眨了眨眼,显然是心有余悸,听前台的人讲楚限消失了而十多分钟的时候他可急坏了。 “嗯,我又没有受伤,我们不是还要继续收集贴纸吗?刚刚你得到了几张?” “三张,嘿嘿。” 楚灵泽掀起袖子向楚限展示自己胳膊上贴着的三颗星星。 “我们小泽真棒。下一站是哪里?” “是温泉,” 楚灵泽蹦蹦跳跳道,“许晓他们已经去温泉中心等我们啦。” 楚限点了点头,温泉这一站似乎没有安排别的活动,是学校专门为大家设计的休息放松环节。 橙悦来的孩子们和家长们几乎要占满汤泉的大池子,楚灵泽刚换好泳衣就被许晓拉去玩水,许晓妈妈则躺在一旁的发热石板上揉着肩膀。 看来洗一个小时的碗还是有些累的。 “哎?小泽爸爸你怎么还穿着外套,你不下水吗?” 注意到楚限不仅不靠近温泉池,甚至还裹着件严严实实的长袖外套,拉链拉到脖子,许晓妈妈好奇地发出疑问。 “防晒。” 楚限皮笑肉不笑道。 他穿着外套坐在池边等楚灵泽时,远处的树丛中又咔嚓咔嚓传来两声快门声,新鲜出炉的照片再一次被发给了那个用可爱猫猫头当头像的人。 第100章 试胆 学校在温泉池畔为孩子和家长们准备了午餐——露天烧烤自助,吃过饭后又让大家休憩了一个小时才继续开展下午的活动。 楚限发现班上选择“勇往直前”的小朋友只有楚灵泽和许晓两个,大多数小家伙都选择的是体能高手。 毕竟难得出来郊游放风,户外小游戏很是受欢迎。 “楚灵泽,你吃饱了没?吃饱了咱们就快点出发吧!” 许晓不停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才能攒够贴纸免于写寒假作业,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紧紧抱住楚灵泽和楚限的大腿。 早上他在客栈体验打工时因为记混了客人要的是热饮还是常温饮料而被扣掉了一张贴纸,基本已经和作业免写卡无缘,但好在楚灵泽稳稳当当地拿到了最高奖励。 “许晓,人家小泽还在吃呢你就催人家,这样不礼貌知不知道?” 许晓妈妈拎住他的后颈皮,不好意思地朝楚限他们笑了笑。 楚限早已习惯了许晓的大大咧咧,对此并不在意,还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买了一大杯酸奶喝。 “真是不好意思,许晓这孩子太自来熟了些,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事,小泽难得有这么好的朋友,而且我和我先生其实都很喜欢许晓。” 楚限淡淡笑了笑。 “那真是太好了。” 许晓妈妈眸色黯淡地怔愣了一会儿,许家是个传统又保守的大家族,许晓其实在家里很不受待见,也难怪他总喜欢往楚灵泽家里跑。 下午的第一场游戏在户外进行,半米深的暖池上用许多块泡沫板铺就了一条可供人同行的桥,只是并排的两块泡沫板中只有一块下方是固定的实心支架,如果踩到了另一块,则会连人带板的一起落水。 由于场地有限,这场游戏也是选择了“体能高手”的小朋友们和家长们要进行的任务之一,楚限他们抵达时,温水池中已经漂了不少落水的人。 “这不就是纯靠运气嘛。” 许晓妈妈站在岸边观察了片刻,无奈地耸了耸肩。 “就是呀,这两个泡沫板看起来完全一样,分不出来真假嘛。” 许晓蹲在起点处满面愁容,据这个游戏的负责老师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运气好到能不踩错任何一块完全顺利通过。 “反正只要通过了就行对吧?” 许晓妈妈边说边卷起了裤腿,一把捞起许晓把小家伙夹在了胳膊下,不由分说地径直淌进了温水池里。 “妈——!这样会扣小贴纸的!” 许晓绝望地挣扎着,却只被拎得更高。 “反正你已经攒不满了,再多扣两张也无所谓。” “妈妈——!” 许晓挣扎无果,直接被他妈妈拎到了池子对岸,得到了两张小贴纸的“参与分”。 楚灵泽被他们母子逗得合不拢嘴,轮到他和楚限了才想起来担心, “爹咪,小泽没有带换洗衣物耶……” “放心,不会让你掉进水里的。” 楚限蹲在楚灵泽面前示意他上背,楚灵泽病过一场之后不再像之前那么柔软圆润,背起他几乎不费力气。 “爹咪有什么办法?难道爹咪看得出来哪块泡沫板是假的?” “看不出来。” 楚限脱掉鞋袜, “但是看别人踩来踩去,真假顺序基本都记住了。” “爹咪这也能记住?!” 楚灵泽惊喜道。 这个方法其实不难想到,只是水池里一共有三十组泡沫板,而且许多人只踩那么一两块就会落水,连正确答案都没有,要想记个大概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试试。大不了你和许晓一起再玩一次水。” 楚限背着楚灵泽稳稳踩上了泡沫浮桥,在越来越多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路勇往直前,最终在距离终点处三块浮沫板的位置上顿住了脚步。 “楚叔叔加油啊!冲啊!” 许晓站在池边用力挥手,看楚限迟迟没有动作,急得直打转, “妈,他们怎么不动了?” “没有人抵达过那个位置,” 许晓妈妈耸了耸肩,“所以楚限也无法确定前面到底哪一块该踩。” “那可咋办啊!” 许晓叹了口气,他总算知道老师们为什么能够大方地设置一个名为免写作业券的奖品了,有这一关横在面前,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完美集齐十五张贴纸。 “赌吧。” 许晓妈妈原本还想埋头进水里帮他们看看,无奈就连水下的浮桥周围也都被设置了挡光板,让人看不出个究竟。 “爹咪,要不我们走左边的?” 小泽趴在楚限背上,皱紧眉头认真分析道, “我有在数捏,虽然没有找到规律,但是我发现左边似乎比右边要少一些,如果左右均衡分布,那、那是不是选左边更安全一点?” “有道理,” 楚限点了点头, “不过爹咪更喜欢选零风险的方式。” “诶?” 楚灵泽还没来得及问,只见楚限长腿一迈,背着他奋力一跨,径直越过最后三格踏上了终点。 排在后面偷偷记答案的家长们目瞪口呆……就算他们能勉强记下前面的正确顺序,最后这三格一般人的腿长可跨不过去啊。 楚灵泽如愿得到了满分的贴纸奖励——足足七张,并且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撕了四张贴到了许晓的胳膊上。 “白老师,你怎么老是怼着楚叔叔拍呀?” 许晓人小鬼大,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跟拍老师的反常,并且直接问出了口。 “楚灵泽和他爸爸的表现这么精彩,我当然不能漏过精彩镜头。” 白老师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楚限闻声打量了他一番,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光是被他的视线这么注视着,白老师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这外快可真不好赚呐。 “老师老师,” 许晓勾了勾手,让白老师侧过来耳朵, “你这样要是被沈叔叔……就是楚灵泽他爸比知道了是可能会挨揍的!沈叔叔可小气了,而且还特能打!” 许晓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拳头,可惜没等到白老师回话就被他妈妈给捞走了。 看着他们四个人远去的身影,白老师尴尬地挠了挠头,将刚刚新抓拍到的楚限发送出去后又加了一句话,意思是他的偷拍该到此结束了。 猫猫头像立刻问了他一句为什么,白老师只得如实解释道,马上天色见黑,勇往直前最后一个项目会在室内封闭的试胆密室里进行,他可没办法再混进去跟踪楚限。 而对晚上的项目内容毫不知情的楚限还在排队给两个小家伙买烤肠吃。 等他买好了烤肠,两个孩子也被许晓妈妈带着拿到了晚上的任务卡,楚灵泽作为唯一一个有望集齐十五张贴纸的小朋友可以说是被全班同学都寄予了厚望。许晓更是直接帮楚灵泽夸下海口,说只要有他的超人爸爸在,什么都难不倒他们。 “那么,最后一个活动是什么?” 楚限淡淡问道。 “试胆大会!” 许晓和楚灵泽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两个小家伙看起来都有些兴奋,许晓妈妈看楚限一头雾水,便开口解释道, “就是我们要被带到后山上不同的地方,每个人都要根据提示找到一块拼图,只有集齐四块拼图才算通过最后的考验。” “后山?学校能保证安全吗?” “我问过老师,说是圈了一块地出来并且通过了安全测试的,我们每个人都会发一个对讲机,尤其是他们孩子,要是害怕了或者进行不下去了立马就会有老师去救。” “我才不需要老师来救呢!” 许晓霸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楚灵泽你别害怕,我进去第一个找你,我保护你!” “……小泽不怕这些。” 楚灵泽声音有些小,处于亢奋状态的许晓没听清, “啊?” “没什么,那我就等你来找我叭。” 楚灵泽笑了笑。 “臭小子,怎么不见你担心担心你妈我?” “妈——你可是我们四个人里头唯一的一个Alpha,你难道不该有一拳打死十头牛的魄力和气势吗?” “我爹咪虽然不是Alpha,但他也很厉害哦。” 楚灵泽生怕许晓吹牛落下楚限,赶忙补充道。 四个人吵吵闹闹,很快就通过抽签分配好了各自的起点,按要求戴上眼罩后被工作人员依次带上了山。 “楚灵泽——!我不害怕——!哈哈!” 游戏还没开始就听见了许晓气沉丹田的嚎叫声,他大概是自己害怕,想靠大喊大叫来给自己加油鼓气,连楚限听了都难得失笑。 “楚灵泽你别害怕!我马上就来找你!” “楚灵泽……” 许晓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四个人应该是被分散到了各处。 楚限在心里思索着,许晓妈妈和小泽应该不需要他担心,许晓这样子倒有点够呛,等会儿一开始他就去帮那小子好了。 楚限一直保持着从容不迫,直到他取下眼罩,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并非什么深山旷野,而是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之中。 第101章 两小无猜 楚灵泽摘下眼罩后先是四周环顾了一圈,周围满是四季常青的龙柏树,在冬季里也依旧荫了满树的叶子,随着夜风沙沙作响,显得有些阴森。 “楚灵泽——你别害怕……哎呀妈呀!怎么这么黑啊!” 许晓的嚎叫声擦着浓密的树叶穿林而来,楚灵泽原本想先按照任务要求去找拼图,听到他模糊的叫喊声后还是决定先去和许晓汇合。 好在月色敞亮,山路并不算黑,而且周围常出现学校提前设置好的安全指示牌,楚灵泽循着许晓的声音一路快步小跑,很快就透过灌木丛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 “楚灵泽,你还好吧?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许晓边喊边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他害怕这深山老林里会突然蹦出来什么野猪老虎,或者蟒蛇蜥蜴……其实就算是蹦出一条毛毛虫他也是害怕的。 “簌簌——簌簌——” 身后的灌木丛中突然发出响声,许晓浑身一激灵,咬着嘴唇缓缓转过头来, “谁、谁在那儿?” 像是发觉了他的到来,摇晃的树丛突然归于平静,反而让许晓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正被蛰伏在暗处的怪物死死盯着…… “喵——!” “啊啊——!救命啊——楚灵泽救我——!” 许晓被草丛中闪电般蹿出的黑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嘴里啊呜啊呜地乱叫着。 他虽然不怕鬼不怕黑,但他害怕一切野生的生物啊。 “呼…………” 从树丛中跳出来的动物发出恶狠狠的呼噜声,许晓吓得双腿发软,干脆闭上了眼睛打算装死。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这蹿出来的怪物会吃了他吗?就算不吃人,万一咬伤他了也很疼啊…… 许晓的小脑袋瓜里一时间闪过许多念头,最后他又想到了楚灵泽……楚灵泽会不会也遇到野兽?他能保护好自己吗? “咪喵!” 面前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吠叫,许晓以为它是准备来咬自己的屁股了,连忙捂住耳朵紧闭起眼睛——希望怪物可以善心大发别咬他的脸。 足足五秒钟过后,想象中的骇人和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有一丝清润的花木香被晚风送入了鼻息,甜丝丝的,却很稳重。 许晓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是楚灵泽正挡在他面前,拿树枝驱赶走了那只可怕的“怪物”。 “楚、楚灵泽!你怎么找到我的?” 许晓欣喜万分,紧紧攥住楚灵泽的衣角,“我们快跑,我遇到了一头好大的怪物,小心那野兽要吃了我们!” “它已经被我赶走了,” 楚灵泽扔掉手中的树枝,“是一只野猫……我看你摔了一跤,没有摔破皮吧?” “啊?野、野猫啊……哈哈,” 许晓一听自己是被一只野猫吓得坐在了地上,顿时觉得有些掉面,拍了拍裤子转移话题道, “你、你闻到什么香味了吗?” “什么香味?” 楚灵泽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许晓一时间形容不出来那阵味道,可当他再一次用力吸鼻子时却又什么都闻不到了。 “唔,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你有没有找到拼图?” “没有,我想先找到你。” 楚灵泽嘿嘿一笑,顺势拉起许晓的手,“我们一起去找叭。” “我、我原本也是想先找你的,哈哈,没想到遇到了野猫,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不过我一点都不害怕哦,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嘛。” 许晓逞能道。 “我知道呀,” 楚灵泽只是紧紧拉住了他还有些发抖的手,“我很害怕,所以才想早点找到你好让你保护我嘛。” “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许晓信誓旦旦地握紧了拳头,从口袋里翻出老师们发给他的地图,按照地图的指示就能找到拼图。 “也不知道我妈妈和你爹咪怎么样了,” 许晓想了想他妈妈, “你爹咪肯定不害怕这个,我妈妈也是。要是她抽中了那个鬼屋,估计整个鬼屋都会被她给拆了。” “鬼屋?” 楚灵泽微微一怔,他们四个人难道不是被分散在山林各处吗? “喏,就是那个木屋。我白天就注意到它了,还有老师出入布置,肯定是为了晚上的活动准备的。” 许晓往上头指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矗立着一栋三层小木屋,黑乎乎的像一只夜兽的脊背,玻璃上反射出些微阴冷的月光,显得更加诡异阴森。 “……不会吧。” 楚灵泽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爹咪千万不要抽到鬼屋啊。 然而倒霉的楚限此时已经身在鬼屋之中,别人的任务是在广阔的山野之中走迷宫,而他则是在逼仄的密室中想办法解锁,按理说应该不难,只是在这种昏暗狭窄的环境中,楚限实在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少年时期被关进小黑屋的经历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哪怕经过这么多年他已经稍微克服了一些恐惧,但这间密室的结构实在是太像十七岁那年他被丢下时所处的那栋荒废木屋了。 不好的记忆如黑潮般占据情绪,楚限花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然而仅仅是这样便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楚限摸黑走到了窗边,原想打开窗户好让亮光透进来,可没想到窗户都被上了锁,这是一扇只为了装饰而存在的假窗。 “……” 楚限叹了口气,摘下脖颈上用来遮挡吻痕的围巾包在了拳头上,往后退了两步蓄力。 虽然在学校活动中这样做影响不好,但他不想再忍受没有光亮的窒息感,再说一扇窗户而已,晚点赔给景区就是。 正准备一拳砸碎窗户上的遮光玻璃,忽然有东西从背后重重撞了楚限一把,楚限不耐地回过头,发现是鬼屋里吓人用的机关——一只被吊在半空中的吊死鬼棉花软娃娃。 这些人为的恐怖元素压根挑不起楚限眼里半点的波动,甚至地上感应到人来就开始发出鬼叫声往他爬来的鬼蜘蛛也被他淡淡一脚踹开。 楚限现在正一心一意地想砸碎那扇窗户好让屋内变得敞亮,他再一次蓄好了力,眼看着一拳就要砸上玻璃,突然有人从身后牢牢捆缚住他的胳膊,不容他反抗的将他拖入了身后的房间。 第102章 加班 “嘶……” 身后的人被楚限一胳膊肘?中胸膛,发出一声闷哼。 楚限一怔,紧接着便更加用力地反抗着那人的束缚,两人来回翻滚对峙了好几个回合,最终楚限还是再一次被攥住手腕压在了地上。 剧烈的对抗后狭窄的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并不加以掩饰的喘息声。 “……阿驰。 楚限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看向压在自己身上、带着无脸男头套的男人。 “还不把面具取下来?” 听到沈意驰发出低低一声轻笑,然后取下了头套。密室中昏黑无光,楚限虽然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原本紧绷的身体已经开始因为沈意驰的信息素的浸润而缓缓放松。 “吓到你了?” 沈意驰单手按着楚限的两只腕骨,另一只手则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 “笑话。” 楚限嘴硬道, “你想把我按在地上按到什么时候?” “亲我一下我就放你起来。” 沈意驰靠着力量优势牢牢压制住楚限,任性妄为地朝他索吻。 漆黑一片的环境中,他是楚限唯一的依靠,看着楚限的身体在他的安抚下渐渐从微微发抖变得松缓从容,沈意驰那作祟的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可是小泽学校的活动,你就不怕有监控吗?” “我检查过,没有。” 沈意驰笑着,左手甚至更加放肆地滑入了楚限的衣摆,被冰凉的指节触碰到的瞬间,楚限本能地轻颤了两下,倒吸一口凉气: “……冰。” “那你快亲亲我?” 沈意驰伏在他耳畔,朝着他的耳廓徐徐吹出热气, “不然我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 楚限拿他没辙,只得抬起脖颈朝着沈意驰的唇角轻轻点了点。 “亲到脸上不算。” 沈意驰极其恶劣地变本加厉道。 “那你凑近些。” 楚限咬了咬唇,等沈意驰俯身靠近,鼻息几乎悉数洒在他眼睫上的时候鼓足了劲,照着沈意驰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沈意驰被咬得嘶了一声,楚限刚准备教训他两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蛮横地扣住了后脑勺, “唔……” 深吻像是夜间的浸了月色的雨,强势的信息素如不歇骤雨,野蛮地攀结住他的每一寸神经末梢,剥夺着他唇齿间的空气,占满他的全部感官。 不知过了多久沈意驰才终于放开他,细碎的喘息带上了旖旎的欲,这下就算沈意驰松开对他的束缚,楚限也因为发软的身体而无法立刻起身。 “你什么时候来的?” “呃,这个么……” “客栈里把我锁进房间的人是不是你?” “……好吧,我承认。” “是那个扛着照相机的白老师一直在给你通风报信?” “他是我大学同学,今早送你和小泽去集合时我才看到他在橙悦工作。” 沈意驰一一如实交待道。 “我就知道,” 楚限白了他一眼,“你早说这么想来,又不是不能想办法带上你,搞得这么偷偷摸摸。” “不然就不叫惊喜了。” 沈意驰笑道。 “楚灵泽知道你来了吗?” “瞒着小家伙呢,我进鬼屋之前还听见许晓的叫喊声了,他应该已经和小泽汇合了。” “小泽我倒是不担心……你抱够了就松开我,我还要完成游戏任务。” “你们的任务是找到这个么?” 沈意驰突然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带着塑封的拼图, “找你的时候顺便发现的,我看上面有橙悦的LOGO就顺手拿上了。” “……你这样我很没有游戏体验。” “我给你的体验还不够好吗?” 沈意驰饶有兴致地揽住楚限, “还是说限限想体验点更刺激的?” …… “找到了!” 灰头土脸的许晓从树干上跳下来,终于在树洞里找到了属于他的那一块拼图。 楚灵泽帮他拍掉身上蹭到的木灰, “太好了,那我们快去终点找老师叭。” “楚灵泽,你真的没闻到什么香味吗?” 许晓苦恼地皱起眉, “从你找到我开始,我就能断断续续闻到了。” 楚灵泽闻言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感受了一番大自然的味道,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泽什么也没有闻到。” “等会儿!你别动!” 许晓像是终于找到了味道的来源,他双手抓住楚灵泽的肩膀,像小狗一样朝着楚灵泽使劲嗅了嗅, “我觉得像是你身上的味儿,你在围巾上洒香水了?” “不会呀,” 楚灵泽自己抓起围巾闻了闻,“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 “算了,不想这个了。咱快去终点吧,我们越快得到的贴纸就越多,你集齐十五张了可一定要兑那张作业免写卡!” 许晓边说边抓起楚灵泽的胳膊,两个小家伙一路小跑,顺着地图很快就看到了灯光明亮的几座帐篷——老师们都在那里等着他们。 “你们俩真棒,害不害怕?” 带队老师抽出纸巾帮两个孩子擦掉脸上手上蹭到的灰。 “没什么好怕的!” 许晓插着小腰自信地问道,“老师老师,我和楚灵泽是不是最快的?是不是比我妈妈还要快?” “想超过你妈我?还早着呢。” 许晓妈妈掀开帐篷门,手里拿着两瓶给两个小家伙准备的热牛奶, “楚灵泽,你快进来看看谁来了?” “嗯?” 楚灵泽好奇地探出小脑袋, “爸、爸比?!你怎么来了?!” “他工作,刚好路过。” 楚限替沈意驰解释道,这也是他们向学校给出的说辞,不然总不能说沈意驰是个黏人精,还是个小气鬼,所以才一路尾随到这里吧? “那爸比晚上怎么住捏?” “工作室安排的有地方住,小泽不用担心。爸比是晚上工作结束之后看你们学校还有活动,所以想来凑个热闹。” “小泽举双手双脚欢迎!” 楚灵泽兴奋地拉起沈意驰和楚限的手,许晓原本替他拿了奖励贴纸,正冲进来想找他庆祝,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不觉顿住了脚步。 要是他的爸爸妈妈也能这样和睦就好了。 “儿子,得了多少贴纸?” 许晓妈妈难得温柔一次,她揽住许晓的肩膀, “我看小镇上有卖烤羊肉串的,想不想我带你去尝尝?” “我一共有十二张呢,” 许晓抹起袖子把贴满贴纸的胳膊展示给他妈妈看, “羊肉串好啊……我还想吃鸡柳!” “没问题。” 许晓妈妈拉着他先一步离开,想着不去打扰楚灵泽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带着许晓回到客栈里时,发现只有楚灵泽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楚限和沈意驰都不见了踪迹。 “楚灵泽,你看我给你带了大鸡排……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呀?楚叔叔和沈叔叔呢?” 许晓往楚灵泽嘴里塞了一块炸鸡排,烫得楚灵泽吹了半天气, “爸比说工作上有点问题要和爹咪商量,他们俩一起加班去了捏。” 楚灵泽回答道。 “那刚好我俩去打乒乓球吧!我看大厅里有乒乓球桌,一边玩一边等你爹咪回来。” 许晓提议道,得了他妈妈的允许后拉着楚灵泽欢天喜地地跑下了楼。 许晓妈妈无奈地笑了一声,看来今晚她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小家伙了,狡猾的成年人,说什么加班……鬼都不信。 第103章 银河落九天 楚限本意是真的打算让沈意驰今天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 事实上在鬼屋里沈意驰也是这么答应的。 只是等他带着楚灵泽和沈意驰说了再见,回到学校统一安排的客栈,想拿换洗衣物去好好泡个热水澡时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行李里的内衣收纳包消失了。 楚限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没有,他不得不揣测是沈意驰这个混蛋前一天晚上偷偷动过他的包。 趁楚灵泽去洗澡,楚限下楼在客栈周围转了一圈,超市和小卖部不是早已打烊关店,就是没有内衣卖,唯一能凑合的只有不透气的男士泳裤。 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下,楚限给沈意驰拨去了电话。 沈意驰接的很快,像是刻意在等他。 “怎么了?” “明知故问。” 楚限冷冷道,“你还说不是蓄谋已久?” “其实是见色临时起意。” “……你住在哪个酒店,房间号是多少?” 并非是楚限自己要送上门去,早些时候他被沈意驰抓着在鬼屋里那样折腾,弄脏了贴身的衣服,现在只觉得黏腻湿漉,不换身干净的衣服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我去接你。” 沈意驰低低笑道,挂断电话后没几分钟就出现在了楚限的视线中,手里还端着一盒冒着热烟的章鱼小丸子。 “饿不饿?” “不饿,地沟油炸出来的东西我不想吃。” “跟我回房间吗?我似乎恰巧带了一套新的内裤。” “我拿了东西就回来陪小泽。” 给刚洗完澡的楚灵泽打电话交待好后,楚限才跟着沈意驰离开客栈,两个人沿着小镇中修筑的石板路一直走到了灯火辉煌处的边缘,才找到一家藏在竹林深处的民宿。 “这家店隐蔽,而且接待能力小,我问过前台,今晚只有我一个人入住,” 沈意驰顿了顿, “真的不和我进房间吗?” “进去了你还会让我出来吗?” “我不敢保证。” 沈意驰笑笑,看楚限现在对他警惕有加,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把人拐不进屋了。 “那边的温泉池是我房间专属的,你今天白天没能泡到,现在要不要享受一会儿?” “你觉得我泡不了温泉是因为谁呢?” 楚限没好气道,看着面前蒸腾着热气的一池暖泉,说实话有些心动。 白天忙着给楚灵泽赚贴纸,傍晚又在鬼屋里碰到沈意驰这个幼稚鬼,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身上也落了一层灰。而学校安排的那个客栈因为也自带温泉,一般的游客泡完温泉就在更衣室里的淋浴间冲洗了,导致住宿房间内的洗澡设施格外简陋。 “这不是想办法补偿你了吗?” 沈意驰咬了口他的耳朵, “泡一会儿?我保证克制住我自己,今晚把你好好地还给小泽。” 见楚限还有犹豫,沈意驰又补充道, “今晚这里只有我和你,不会有别人来往的。” 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他带楚限来的这家民宿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因为位置隐蔽而生意不好,相反,这里因为景色优美、又有天然泉眼、僻静休闲而闻名,想要订上一晚少说得提前两个月,沈意驰为了今天能够包场还费了好些功夫。 “你呢,” 楚限问道, “不和我一起吗?” “我先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民宿虽然规模不大,但服务极好,在温泉池边准备好了浴巾拖鞋,甚至还有热茶和话梅点心,但工作人员始终未露过面,像是怕打扰到成对入住的游客。 沈意驰说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民宿院内横廊弯曲,造景精琢,来回得要好几分钟。楚限便自己先坐进了暖泉,池畔茂竹环绕,云雾蒸腾,自然而然让人放松。 泉水被框绕在一座露天的小院里,因为靠近山林,夜晚寂静无声,散在枝叶中的萤火虫和远处天幕上的星星融作同一团光,楚限正要伸手去端茶,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池边的照明灯恍然熄灭,而在下一个瞬间,眼前忽然亮起了满目的萤火。 水烟般的灯幕蜿蜒缥缈,包揽了海洋和森林的颜色,像是掩盖住天幕的湖底,又像是沉没到人间的天光。小小的院落之中被筑起了一幕广阔的人造极光。 “喜欢吗?” 沈意驰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楚限身后,湿润的雨汽广礴温柔,楚限轻轻勾了勾唇,自然而然地仰起头靠在了沈意驰身上。 “喜欢。” 他很早之前提过一次,说想带小泽去看极光。但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一再耽搁,停职的那段时间又忙着处理陈妄和沈立,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公司,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去看极光,但沈意驰却一直都记在心里。 “怎么做到的?” 楚限好奇,最开始他以为是全息投影,但面前的光斑又格外真实,甚至会随着水雾缓缓流动。 “用灯投和透镜捣鼓出来的,” 沈意驰笑了笑,“一开始老是失败,我还担心赶不上这次旅行。老板人也很好,同意我在他们店里折腾。” 楚限听了也是失笑,他想抬手感受面前粼粼淌动的绿光,没想到居然从光影之中抓到了一颗闪着光的硬物,拿到手中一看才发现是两枚被细绳吊着的戒指。 沈意驰说他这是抓住了流星,惹得楚限笑意不止,掌心的戒指在月色溶溶下闪耀着盈润的光泽,原是铂金的指环上还镶嵌着一颗半圆的绿钻,两枚戒指上的玉钻刚好能拼成一个完成的环。 楚限是认得这颗浓彩绿钻的,这样的成色在任何拍卖会上都鲜少能见到,因为极其稀有。而这一颗环形钻则是当年楚兴林送给他妈妈的定情信物,楚奕还活着的时候,陈如霜常说等她长大就将这枚绿钻送给她。 “这颗钻是陈阿姨送给我们的。” 沈意驰解释道,同时楚限也终于想起了郁萄是谁。 十多年前举国闻名的珠宝设计师,那时候豪门大族的女士们无不为能够得到一件由她亲手打造的珠宝饰品而疯狂,陈如霜的好几条项链和耳坠都出自她手,二人早年交好。 只是陈如霜病了之后楚限便未再见过这位郁萄阿姨,没想到她会再次出山。 “这是你亲手打磨出来的?” 楚限眼里流转着戒指上映照出的微光,怪不得沈意驰早出晚归那么多天……他是在跟着郁萄学手作。 “我知道一般的俗物入不了你的眼。” 沈意驰知道楚限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的楚限总是拒绝不了浪漫的事,一如十七岁那年的雨入星湖,一如现在这场的掌间极光。 “手上都得磨出茧子吧?给我看看。” 楚限拉过沈意驰的手,亲手帮他戴上了其中一枚尺寸稍大一些的戒指。 沈意驰的手指上确实磨出了硬茧,那些为了打磨爱意而生出的茧也将温柔地硌在楚限身上那些敏感的地方,变成他耳畔坠欲的红。 临近凌晨时,沈意驰去学校客栈将楚灵泽和许晓一起又接了过来,将满目的极光也分给了两个孩子一些。 “咦,爹咪你怎么在爸比这里洗了澡呀?” 楚灵泽看着楚限还湿漉漉的发梢,踮起脚帮他搭上了一条毛巾,“爹咪你可不要感冒了哦。” “你放心和许晓去玩吧,有爸比在,还怕冻着你爹咪?” 沈意驰笑道,温泉转眼间变成了两个孩子玩闹用的泳池,小家伙们难得有机会这么疯玩,楚限便也没有催着他们去睡觉。 他轻轻摩挲着指节上的那枚盈润着玉色的戒指,无声地叹了口气——结果还是让沈意驰抢先了一步,他明明在家里也准备了一个惊喜。 “在想什么?” 沈意驰端来夜宵,紧挨着楚限坐下。 “想你。” 楚限顿了顿,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温泉池里正在互相泼水玩的两个小朋友,捏了捏沈意驰道: “你有没有感觉到……信息素?” 第104章 许晓的小算盘 “你身上的吗?” 沈意驰低头拿鼻尖蹭了蹭楚限的后颈。 “不对,不是我的,” 楚限站起身,盯着温泉中的两个小家伙若有所思, “许晓,楚灵泽,你们过来。” “爹咪,怎么了吗?” 楚灵泽乖巧地拉起被他推倒在水里的许晓,许晓跟在他身后上岸时低低惊呼了一声: “呀,楚灵泽你是不是被蜜蜂蛰了?!” “没有吧?” “可是你看你脖子后面肿了一个包!” 沈意驰闻声和楚限相视一眼,许晓说着正要上手去按楚灵泽后颈上开始发育的腺体,被楚限及时轻轻扣住了手腕。 “许晓,你们在生理课上有没有学过分化?” “学过呀……等一下?!楚叔叔你的意思是、楚、楚灵泽他分化了?!” 许晓顿时哑然,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是楚灵泽……楚灵泽不是和我一样大吗?我们、我们才六岁呀!” “十岁分化只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的一个统计数据,偶尔也会出现提前或推迟的个例。” 沈意驰耐心地向许晓解释道,许晓连忙收回了差点摸到楚灵泽后脖颈的小手爪子,生理课本上讲了,分化之后的后颈腺体属于性腺,他……他不能随便摸的。 “我、我就说我怎么在山里就开始闻到楚灵泽身上有香味了!” 许晓顿了顿,又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沈叔叔你帮我看看,我……我有没有开始分化?” 沈意驰失笑,捏了捏许晓后脖子上的小肉肉, “你还早着呢。” “啊哦,那好吧。” 许晓失望地叹了口气,看向一脸懵懂的楚灵泽,便凑过去狠狠吸了两口, “可是我怎么又闻不到香味了呢?” “笨蛋许晓,你是不是上课又没有好好听讲?” 这次是楚灵泽回答他的问题, “你还是个没有发育的小孩子,对信息素的感知当然不敏感了。” “你、你十分钟之前也还是个小孩子呢!” 许晓嘟起嘴。 “我现在也是小孩子!” 楚灵泽紧紧攥住楚限的衣摆,这也是一种正常现象,大多数孩子在开始分化时都会感到迷茫和无措。 “爹咪……小泽是什么味道的呢?” “唔,像香草。” 楚限摸了摸楚灵泽的脑袋,总结道, “是很温柔又坚韧的味道,和小泽很配哦。” “那、那小泽是……和爹咪一样的吗?” 楚灵泽紧张又期待地看向楚限,同时攥紧了小拳头的还有一旁的许晓。信息素的分泌意味着他即将产生ABO性别上的分化,虽然楚灵泽自己觉得是什么都无所谓,但毕竟和许晓说好了要一起当最厉害的Alpha。 “和爸比一样。” 沈意驰笑道, “明确的属性还需要去医院做检查和登记,但我和你爹咪都能感受到,你身上的信息素属于Alpha,差不多没跑了。” “真的吗?” 楚灵泽惊喜地眨了眨眼,随后又马上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那小泽以后是不是不能和爹咪一起睡觉觉了?” “你才几岁,这点信息素影响不到爹咪的。” “可爹咪、爹咪不是很不稳定咩。” 楚限知道楚灵泽以前被他到发情期时的痛苦模样吓到过,只能将沈意驰拉到小家伙面前解释道, “现在有你爸比在,爹咪和正常人一样。这也是你分化成Alpha后必须牢记在心里的一点,你拥有了标记别人的能力,同时也有保护属于你的Omega的责任,” 楚限顿了顿,决定不拿沈意驰当反面教材,毕竟他们俩之间的误会也不能只怪沈意驰, “记住了吗?” “小泽明白。” 楚灵泽认真点了点头, “爹咪,小泽觉得脖子后面好痒呀。” “这也是正常的,我和爸比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为什么要去医院呀?” “要检查你的腺体是不是正常健康的,和体检一样,以后每年都要做的。” 楚限说完看向许晓, “许晓,我们先把你送回你妈妈那里好不好?” “啊?好、好啊……” 许晓有些发愣,稀里糊涂地就被送回了客栈,等楚灵泽他们离开了许久后,小家伙才接受了楚灵泽分化成了Alpha的现实,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哎呀,晓晓你这是怎么了?” 许晓妈妈吓了一跳,心想这孩子不会胆子这么小,看别人分化也能被吓着吧?还是说楚灵泽那小家伙的信息素属性特别可怕? “妈、妈妈……楚灵泽他……呜呜呜呜他变成Alpha了……!” 许晓哭着扑进了他妈妈的怀抱,咕噜咕噜地不知道在抱怨着什么。 “变成Alpha有什么不好吗……?” 许晓妈妈一时间没弄清自己儿子的心态, “你不是整天都吵嚷着说以后你要和人家楚灵泽一起当初中部的双霸吗?” “可我是、我是说着玩的……那才不是我的真心话!” 许晓呜咽道, “楚灵泽他、他那么可爱、还那么漂亮,他怎么可能会变成Alpha呢?我一定是在做噩梦吧呜呜呜……而且楚叔叔说他、他是香草味的、我怎么就闻不到呢!” “合着你小子其实是想人家变成Omega啊?” 许晓妈妈哭笑不得,又怕自家傻小子被眼泪呛傻了,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他变成Alpha,以、以后就会有自己的Omega,那我、我不就不能和他一起玩儿了?呜呜呜我们早上还约好了今晚要一起睡,他分化了不就不能和我一起睡了?他还没把哈利波特的故事给我讲完呢……” 许晓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哭累之后直接就在他妈妈怀里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嘴里还在念叨着楚灵泽。 “醒啦?快收拾收拾,同学们九点半集合坐车回家。” 许晓妈妈揉了揉他哭红了的眼眶, “瞧你这出息。” “楚、楚灵泽呢?他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他们一家昨天晚上就先回去了,说市区的医院更规范一些……对了,你楚叔叔还给我发消息说,你要是寒假没事欢迎去他们家玩。” “我才不去呢。楚灵泽是个大孩子了,我和他玩不到一块儿去。” 许晓气鼓鼓地和自己赌着气。 “看你这样儿,我要是楚灵泽我指定笑话你。” 许晓妈妈点了点他的脑袋, “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亲爱的楚灵泽小朋友给你留下来的礼物。” “……作业免写劵?!” 许晓顿时双眼放光, “可、可是老师不是说不能转让吗?” “那你就要问小泽是如何说服老师的咯。好了别赖床了,快起来刷牙。” “咦,妈妈,这是什么?” 许晓正要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突然看到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宣传单, “冬……冬令营!妈妈,我想去这个!我能和楚灵泽一起去这个吗?!” “先把脸洗干净再说吧你!” 许晓妈妈笑着叹了口气,这臭小子,刚刚还说不和人家楚灵泽玩了呢。 第105章 亘古余晖 楚灵泽虽然提前了几年分化,但好在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医生甚至给出了他早熟可能是因为信息素级别太高的结论。 虽然已经开始发育腺体和分泌信息素,但以楚灵泽的年纪还不可能出现易感期之类的症状,医生表示完全可以放心地继续把他当成个小孩儿,只是十岁之前最好使用阻隔剂,防止他太过强势的信息素影响到其他小朋友的正常发育。 “阻隔剂会有副作用吗?” 楚限很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他之前常年使用抑制剂就导致了信息素分泌的严重失调,被沈意驰调养了许久才算是回归正常。 “这个您放心,阻隔剂和抑制剂效力不同,虽然抑制不了易感症状,但副作用也就相对小很多,尤其是我们院线刚刚研究出的新型药剂,专门针对儿童设计,副作用几乎为零,也通过了临床试验,完全可以安心使用。” 医生说着还给楚灵泽展示了几条不同的试香纸, “小朋友,你喜欢什么味道?有葡萄、苹果和椰香可以选哦。” “唔……” 楚灵泽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想到许晓总爱喝葡萄味的汽水,就选了葡萄。 “好嘞,各项检查都没什么问题,登记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医生叔叔,叔叔再见。” “哎,再见宝贝。” 医生笑了笑,一般五六岁的孩子进了医院都是可劲闹腾,很少能见到楚灵泽这样安静乖巧的宝贝,楚灵泽临走时还礼貌地向他摆了摆手,逗得他合不拢嘴。 排队登记的时候,楚限忽然想到点什么,扯了扯沈意驰的袖子, “你晚上准备这么大一出,就不怕小泽当时选谁陪他来的时候抛硬币抛出来的人不是我?” “不会,” 沈意驰低声道, “那枚硬币是我打戒指之前用来练手的,两面都是代表你的正面。” “……” “这两位家长,轮到你们家小孩儿了,麻烦不要在排队的时候打情骂俏。” 值夜班的工作人员脾气似乎不大好。 “叔叔,麻烦你啦。” 楚灵泽主动递上了自己的资料,他的笑脸太过可爱,工作人员见了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绷着脸,只能和蔼地帮他办好了性别登记手续。 看着自己被印上了“Alpha”钢印的新身份证,楚灵泽一时感到新奇不已,正想要和许晓分享,许晓妈妈的电话却已经打到了楚限手机上: “楚灵泽爹咪?哎,小泽的情况怎么样?检查都做了吗?” “劳你费心,都弄好了。” 楚限对她的印象不错,语气也就不像对待其他人时那般冰冷疏离。 “那就好,是这样的……我们家臭小子寒假想邀请小泽一起参加一个冬令营,所以我想先问问你和沈先生的意见。” “冬令营?” “嗯,不过不是学校组织的,这样吧,我把传单内容微信发给你,你看方便吗?” “好,我问问小泽想不想去。” 楚限是这么说着,不过他估计只要许晓去,楚灵泽肯定是愿意的。 他家小家伙总是一副什么都行的态度,也就他这个当爹咪的能看出来楚灵泽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在意着许晓。 冬令营的事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楚限和沈意驰一起将两个小家伙送上了飞往雅典的航班,展开了为期半个月的希腊美学培养之旅。 “他俩是旅游团里年龄最小的吧?” 机场安检口外,沈意驰和楚限隔着玻璃栅栏目送着楚灵泽和许晓两个人背着大大的行李包屁颠屁颠地融入十几个看起来稍大些的小学生之中。 “你不放心?” “有点。要是只有咱们小泽自己的话我其实挺放心的,但异国他乡的,他还得再照顾一个许晓。” “你怎么年纪轻轻已经有一股老父亲的味道了,” 楚限失笑,挠了挠沈意驰的手掌心,摩挲着他指节上那枚镶着绿钻的戒指, “放心吧,带队的导游都快比孩子还多了,差不多能一对一的照顾。这个少年旅行社我略略查过,一直都做得不错。” “两个小家伙算是送走了,” 沈意驰笑着叹了口气,回扣住楚限的手,“我们是不是也找个地方去旅行?” “我们又不是学生,没有寒假这一说,” 楚限耸了耸肩, “不过今天有一个地方我倒是要带你去。”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安全带系好。” 楚限墨镜一带,一脚油门踩下去,带着沈意驰沿着新修建的环海公路一路狂飙回了市区,甚至还打开了顶篷,一路上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沈意驰正感到奇怪,楚限一般行事都比较低调,怎么今天如此张扬?甚至早上出门时专门在车库里挑了辆颜色最炫酷的跑车。 直到这辆极其引人注目的跑车最终停在了法院门外。 “下车吧。” 楚限挑了挑眉,沈意驰是如此的了解他,此刻已经猜到了法庭之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怎么?觉得不可置信?” 楚限看沈意驰迟迟未动,便撑起脸笑意斐然地看着他。 “十几年了,我以为不可能再把他们绳之以法……” “这不是有我吗?” 楚限趴在方向盘上笑了笑。 他说过的,要亲手拂去月亮上的尘。 “走吧,比起我,你更该感谢刘聪刘律师。” 说曹操曹操到,刘聪的助手早早接到楚限要来的消息,已经在法院门口等了他们许久,一眼就认出了楚限, “楚总!还有这位是沈先生吧?” 助手迎上前来, “刘律师此时正在庭上,我替他接您二位进去。” “怎么样了?” 楚限淡淡问道。 “一切都在刘律师的预料之中,您放心,这会儿估计正在宣布庭审结果呢!” 楚限闻声点了点头,看向沈意驰, “阿驰,你想进去吗?沈肃和王梦玥都在里面。” “我以为庭审过程中闲人禁止入内。” “理论上讲是这样的,” 楚限眨眨眼, “但都说了这不是有我吗?你要是想看他们俩互相拽头发对骂,我甚至可以让你坐在第一排近距离观摩。” “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沈意驰摇了摇头。 从沈肃将叶眉推下楼的那一刻开始,沈意驰和沈肃之间就不再存有什么父子之情血缘之亲,沈肃于他而言早已不是父亲,而是饮血的怪物。 “我猜也是,” 楚限顿了顿,“其实今天带你来,是想让你见见另外一些人。” “嗯?” 还没等楚限解释,不远处紧闭着的大门从内部打开,抱着照相机摄影机的记者们鱼贯而出——有人专门放出消息,说十多年前那桩惨绝人寰的跳楼案要开庭重审,于是便吸引了一大堆媒体。 更重磅的是听说今天Vaina的老总楚限亲自到场,人们这才想起来,当年那个被砸死的小女孩儿也姓楚。 “哎呀,这不是楚总吗?” 一个带着银丝眼镜、气质斯文的男人主动走上前来想和楚限握手, “我是虎彻报社的小周啊,楚总还记得我吗?” “记得。” 楚限并未理会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小周尴尬地顿了顿,哈哈笑着收回了手, “不知道楚总方不方便接受一个访谈?我保证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当然方便,你们虎彻报社的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楚限顿了顿,又问道, “审理结果如何?” “害,一个故意杀人一个帮凶,男的判了无期,女的八年,而且不带缓期。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细细聊一聊?” 周记者看周围许多同行都架起了摄像机,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生怕楚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素材被别人给抢走了。 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Vaina总裁痛悼亡妹,时隔数年终寻仇人”,肯定能引起大爆,为他们报社再吸一波流量。 “不必。” 楚限冷冷拒绝。 “呃……好吧,那,那我简单问您几个问题您看行吗?” 周记者又看向一旁的沈意驰,看样子似乎和楚限很有一腿,被总裁包养的男人么?这个楚限真是太有意思了,够他写好几篇文章的。 楚限却没立刻搭理他,而是向沈意驰介绍道, “这是虎彻报社的记者,当年的第一篇文章也是由他主笔完成的,往后的报道都是受他那篇文章的风向影响如法炮制。” 换句话说,当年就是周记者带头进行的不实报道,明里暗里指责沈意驰才是压死叶眉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是你啊,” 沈意驰冷冷笑道, “周记者,我叫沈意驰。” “……呃,您,您好?” 周记者一时没想起来沈意驰是谁,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又看他和楚限关系亲密,因此也不敢怠慢。 而且这个沈意驰周身散发的气势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要不是看沈意驰脸长得好看,周记者都要怀疑他是楚限找的打手保镖之类的。 “人也和你介绍了,” 楚限冷眼看向周记者, “道歉吧。” “什么?” 周记者不明所以, “抱歉,楚总,我没能明白你的意思。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你哪里都有得罪我。” “我还是不明白……” 周记者浑身沁出冷汗,其他同行一看似乎有大事发生,都更加兴奋地将他们几个人团团包围起来,殊不知自己都和周记者一样,即将被楚限瓮中捉鳖。 “不明白?” 楚限冷嗤一声, “刘聪,帮他回忆回忆他当年写过什么烂文章。” “好嘞,” 不知何时已经从庭室中出来的刘聪随叫随到,当即从平板电脑上调出了周记者当年那篇大肆诋毁沈意驰的文章, “周记者,你当年那么维护沈肃那个杀人犯,收了他不少钱吧?” “……你、你是叶眉的儿子!” 周记者的脑子终于转过了弯来,他当年拿钱办事,可没有想过会得罪楚限的人……更何况现在案情反转,他那时的文章更显得狗屁不通。 “楚总,当年案情不清晰,我也是就事论事,如今时过境迁,我……” “道不道歉?” 楚限顿了顿,看向四周其他报社媒体的记者们,这些被邀请来的媒体当年都发表过相关的报道,楚限追查了好几个月,“心胸狭隘”地记住了每一家媒体和笔者的名字。 “三天时间,我要看到两样东西。一是你们个人及所在媒体的官方道歉信,二是一篇全新的、实事求是的翻案报道。” 话已至此,识趣的人都知道这次是踢到了楚限这块铁板,但也有头铁的人不信邪地反驳楚限, “你拿十几年前的文章要求我们道歉,凭什么?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实情,非说的话我们也算受害者才对。” “楚总,他是虾硕新闻的专题记者。” 刘聪在楚限身旁提醒道。 “好啊,那就打电话告诉虾硕新闻,我们撤资,原因么就是因为他们家这位专题记者惹了我不愉快。” 楚限淡淡道。 “你……!你是仗势欺人!” 反驳他的记者顿时泄了气,不道歉的话肯定会丢掉这份工作的! “谁让我有势呢,” 楚限无辜地眨了眨眼,再次强调道, “三天。你们要是不信邪,可以回去问问,看看你们各自公司的最大投资方是不是姓楚。” 言毕,现场一阵哗然。楚限将后头的事情都交给刘聪,带着沈意驰扬长而去。 坐上车后沈意驰才问他道, “你什么时候投资了那么多媒体报社?” “不然你以为我被停职的那段时间为什么要让你出去打工?” 楚限解释道, “当时手上大头的钱都拿出去买他们的股权了,事实证明,舆论战虽然脏但是好用。” 当初扳倒陈市长他们一家也少不了这些媒体的推波助澜。 “怎么样,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可以说是出乎意料了。” 沈意驰笑道。 如果不是楚限,他恐怕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烂成酒街烟巷中一滩无人问津的泥。 狭窄温暖的车内空间原本适合亲昵暧昧,车窗却被人不解风情地敲了敲,沈意驰降下玻璃,外头的人居然又是白澜。 “真巧啊,” 白澜弯起眼笑道, “怎么我只要看到炫酷的车,走近就能发现是你俩坐在里头呢?” “这就是缘分吧。” 楚限看了眼白澜, “好久不见。” “我正准备联系你们呢,” 白澜说着已经自顾自上了车,“酒吧我打扫好了,小沈你拎包入驻就能直接开始营业,正想喊你们俩去看看呢。” “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楚限看向沈意驰,调侃道, “沈老板?” 不知为何,沈意驰总有一种这一趟他非去不可的直觉。 酒吧开在最为繁华的河畔,上下一共两层,外带一个露天花园,虽有些年头没有营业,内部却被打扫得焕然一新。 “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重新装修的地方?” 楚限催促沈意驰道,白澜也跟着附和, “没错,这已经是你的店了。不过我的装修审美无人能敌,建议你不要乱改。” “里面你自己去吧,太逼仄了,我懒得去。” 楚限在吧台处止步,指了指走廊深处, “听白澜哥说里面还有几个包厢。” “你不舒服?要不要我陪……” 沈意驰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澜往深处推去, “黏人的要死,以后你别说给我当过打手,丢人!” “……” 沈意驰还想反驳两句,人已经被白澜连赶带踹地推进了最深处的一个房间,开灯的那一瞬间,沈意驰几乎被房间内的璀璨辉煌震撼得有片刻失语。 整座房间从砖到瓦,再到窗台横梁和四处的装潢,无一不是用黄金铸就而成,遍地金砖,满墙闪耀。 点点碎金初显富贵,金块金条略有俗气,但整屋的金光闪烁却已经全然突破了世俗的想象,不仅不粗俗,反倒分外壮观。 “人家这是把家底全部都交给你了。” 白澜轻笑一声,拍了拍沈意驰的肩膀后识趣地找了个理由退开。 “怎么样?” 楚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沈意驰身后, “我仔细考虑了很久,发现我现在最大的优点就是特别有钱。” “谁说这是你最大的优点的?” 沈意驰笑意不止。 金是在星体碰撞时才能产生的重元素,楚限给他的何止是一屋富贵满盈,分明是将宇宙星海的壮阔余晖全都送给了他。 “原本还准备了戒指,谁知被你抢先了一步,” 楚限由着沈意驰将他抱起, “怎么样?这一屋子够不够买你以后都当我的人?” “买到下辈子都不止。” 沈意驰牵起楚限的手,虔诚的吻落在了楚限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上。 十七岁那年,命运夺走了他的意气风发和父母亲情,但所幸有楚限一直在他身旁。 像是带他走出荒芜之年的不灭星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