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恩》作者:不承涓埃 文案 小短文,后面如果有时间会写十一(谢年安)重生后的文,那个就是正经点小说了。这篇BE结尾,突然来的脑洞。 [误将恩人作仇人,满门杀尽作还恩]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曹桉 ┃ 配角:谢年安 ┃ 其它:江湖恩怨 第1章 竹马 几年前,我爹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小孩,比我大,比我高,他说是朋友家的孩子。 我没怀疑什么,因为长得一看就是跟我曹家的血统远了十万八千里。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是跟着我爹喊,十一。 小孩在我家没有冠我家的姓,也没有名字,但地位却和我相差无几,用皇宫的说法,像是我的伴读似的。 这话貌似有点大逆不道。 后来,这小孩长大了,我也长大了。 他长的还算能看,别人说他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我却觉得,哪里来的温润,明明是藏了锋的剑,冷硬又沉默,像块大石头一样,没趣。 …… 我跟十一在山头上坐着吹风。 月光明朗,生灵寂静,只一缕凉风夹杂着些许夏天的暑气,吹动衣衫。 “以后你想做什么?”十一仰头看了看天,问道。 “嗯……我呐……”我拔起根草叼在嘴巴里,冷不防的被问到,牙齿咬磨着草根,露在外面的草尖晃了几圈,仔细思考了下,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人一剑浪迹天涯,斩尽眼前宵小……哈哈哈哈。”说着,还豪情壮志的挥了挥拳头。 十一跟着笑起来。 我抓住他的袖子,兴奋道:“你先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以后就要做个行侠仗义浪迹天涯的侠客!” 这可真是我都愿望,一点都没参假。 “哈哈哈。”我自己构思了一个蓝图,越想越可行,手拐子捅了十一一下:“你以后要是被欺负了,只管报上我的名号就可!” “呵,我等着那一天。”语调上扬,余音婉转,十一朝我挤眉弄眼。 诶这坏家伙,竟然敢笑话我。我一怒,挥舞着拳头就朝十一撵去,等我追到他,非让他吃我几个拳头不可。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第2章 梦好 他是我哥,可别多想,我爱的是红颜,什么样的红颜都好。 女人都是水做的。 青楼女子,农家姑娘,大家闺秀,我都喜欢。 骚的,羞的,涩的,泼辣的,温柔的,我都喜欢。 他们说我风流,却也只是风流俊雅的风流。谁叫我是曹家唯一的苗呢。 人呐,真的是太虚伪了,还是我的江湖好呀。 “江湖!干!”我抱着酒罐子朝夜空大喝了一声,咕嘟咕嘟的就将酒水全灌进了胃去,然后“啪啦”一声摔到地上。 你这是发什么疯。 我瞥着十一,他抬起头看着我,有些不高兴。 哦,我坐在屋顶上,嗯,差点砸到他了。 “我在想,你结婚了我要送你些什么好?”我随手捡起屋顶上的瓦片朝他扔去。 他躲开瓦片,咬了咬牙,靴子点地,一跃上屋顶,“这不还早的么,你个风流子,你成亲肯定比我要早好些年的。” 语气笃定,但似乎含着一丝说不清的深意。 我没多想,只是嗤笑他太认真,人间 都还没玩够,青楼梦好,哪会早早的就讨个管家婆,还嫌束缚不够多是吧。 他连白眼也懒得翻了。 坐在我旁边,冷冷的望着远空出神。 我戳戳他,“干啥呢?这种表情。” 他没搭理我,过了好久一会,幽幽的转过来,突然伸手将我的脸盖上。 “!” 光明全被收走,我眨了眨眼睛。 “别眨眼。”十一说。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沉了几分。 我哦了一声,将眼睛闭上。然后伸手扯住他的脸,“这是报复。” 他任我扯了两下,才把我的双手捉住。这样一来,也就放下了蒙在我脸上的手。 我瞅着他:“你挡我脸做什么,见不得小爷我天姿飒爽,英俊潇洒,面如冠玉……诶哟!” 十一收回手。 我瞪过去,竟然弹我,显然就是嫉妒了。 第3章 依靠 十一不是我亲哥,要不然我有名字,他又怎会只得个十一。 他是我三岁时,我爹从外面带回来的,只听得原来姓谢,家里人就都叫他谢十一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是曹家唯一的儿子,所以关于他的身世我什么都知道,但没说,怎么能伤十一的心呢。 我可真善良。 曹家是江南屈指一数的大家,十一虽然是养子,却也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嗯……我想这多半是因为我罩着他的。 我练武,他也练武,同一个武功师傅,他却什么都比我认真刻苦,手断了也一声不吭的咬着牙给上药,我看他疼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突然乐了,重重的往伤口上涂上草汁。 他瞪着我。 我笑着说:“你干啥啊,将来要做武林大侠的又不是你。 ”我虽是富家子弟,但行走江湖才是我最大的梦想。 他呜呜呜几声,咬着布条,含糊不清。 不过我倒是听懂了。 他说,你管我。 好好好,我管不着。谁知道你又是在发什么疯。 但还是挺心疼的。 我手上力道放轻了,没再折腾他。 十一表情好了很多。 我想了半天,说,“咳,那个,我曹家家大业大,你想要做什么,有我呢。我可是曹家唯一的独子,这些家业以后也是要归我的,你没必要这么拼啊……咱俩啥关系,以后你要做啥,你说一声就是了。” 怪不好意思的。 可十一多半是要去复仇,我就这么说一句来安慰安慰他。不过也不只是安慰,我说到做到。 十一咬着布,呜呜几声。我这回没听懂。 但他的脸色倒是真的好了很多,也很开心。 我“嘿嘿”的笑了下。继续包扎伤口。 隔几天,十一来换了一次药。他垂着眼睑,朝我说,“谢谢。” 不知道是谢我帮他换药,还是我站他身后。 不过不碍事。我锤了他一下胸口,“咱俩谁跟谁。” 第4章 用功 这天的雨有点大,先是家宅被点了火,只不过很快被雨熄灭了。 家中养的武士和黑衣人面面相觑。 没有黑烟大火和尖叫声作背景,似乎打架也少了点趣味。 最终他们还是打了起来。 咿咿呀呀的,刀光剑影,惨叫与戾呵鲜,血流了一地,被雨水一冲,好似整个宅子都红了。 血腥味浓的让人想吐。 我作壁上观,还磕着瓜子。只不过这次没在屋顶上。 为啥?下雨了呗。 “你觉得几时会赢?”十一问。 我偏头看了看十一,他脸色十分凝重……不,应该说是十分的认真,他仔仔细细的观察这刀光剑影的每一个瞬间。 我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 “反正撑不了多久。”我嗑完最后一颗瓜子,自顾走回了屋。 我也不知道十一什么时候睡觉的,只不过第二天练功的时候,他的眼眶有些青黑。 我也是。 因为我还在背曹家心法,而他不用,也不知道这种东西。 他又是平时那副贱样,估计在想我不睡觉是去做什么坏事了。 唔,这倒也是,平时里我的形象是有些差。 管他。 第5章 坠崖 随着马夫的惨叫声和仆从慌乱的尖叫声。 马车剧烈摇晃。 我突然意识到我遇刺了。 我走的是小路,在山腰,陡峭且险,只不过求快。 等那一只雨箭刺马车的时候,车外的仆从已经全军覆没。 当机立断的我,机智的从马车的窗子中直接跳了出去。 可大概是最近霉运当头,我无比敏捷的一跃,刚好更无比精准的直奔悬崖上空而去。 我难以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本来是想着落地后一个前滚翻,然后掏出剑来和贼人厮杀的。 我曹家人,要死也光明磊落。 马车行驶的小路上刚好石头断了大半,后边是宽敞的路,前边也是宽敞的路,就那段很窄,就几棵树拦着,下方是万丈悬崖。 没想到。 我就这么无比果断的直接往悬崖跳了。 贼人一时间也呆住,许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索的往悬崖中跳,还毫无惧意的人。 他们将头探出悬崖,和自由降落的我隔空对视了一眼。 我勉勉强强努起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朝他们挥了挥手。 下一秒,悬崖上的头没了,大概是他们觉得我这人疯了,然后了了回去交差。 我还有心思想:我真是史上最好刺杀的一个人了。 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 心中一凉。 完了完了,莫不是下了阴曹地府。 虽然我平日里没事就喜欢逛青楼,单上了一个淫的名称,但也都是给过钱的呀,烧杀掠夺也没做过,怎么会下这等地方呢! 正难过着,就听到下方似乎是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声音还有些耳熟。 咦,这地府里还有我什么人不成。 我朝下看去。 有火光。 我张了张口,想喊阴差大人,我在这。父亲教我要学会拍马屁,这样才能混的好。 但是喉咙发不出太大声音,呜呜呜的,谁听得见。 于是我开始挣扎……我似乎是被挂在什么上面。 那火光越来越明亮。 举着火的那人也大概能看得清脸庞了。 咦,这不是我家小十一吗。 你也下阴曹地府了? 我想笑,死也有伴,算是件喜事。 没想到这一笑,就把挂着我的东西给笑断了。 我重重的摔了下去,惨叫一声。 十一闻声赶来。 我掀起眼皮,望着他。 说实话,我委实被吓了一跳,双眼通红满是血丝,脸色白的吓人,衣着散乱。抓着我的手臂愣愣的杵在那里,像是忍耐着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喊了好几声我的名字……这样的慌乱急切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我想笑他。 就听他骂道:“你这王八蛋,兔崽子……”乱七八糟的骂了我一堆。 笑容僵在脸上,我忍了又忍,放平日里谁敢这样骂我,早就揍他了。不过看在他也下地府的份上,也就可怜可怜他,不与其计较。 我清了清嗓子:“十一啊,我下地府是摔死的,你又是怎么死的?” 十一差点被我气晕了过去。 他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只不过那声音像是从牙齿间蹦出来的。 谢天谢地。 我还没死。 我大笑出声,牵扯着伤口,有些疼。 还活着呐。 第6章 祖母 我祖母死了。 被毒死的。 那一瞬间几乎是血液倒流,我整个人都是疯的,连滚带爬的跑到她床前。 脸色惨白一片,嘴唇乌黑,枕头旁还有吐出的一摊黑血。 嗡的一声,我几乎听不到了任何声音,眼前祖母的惨状被不断放大、重复。 在我娘死后,就只有她一直疼爱着我,带我赶集,买糖,做玩意,做衣服,嘘寒问暖,从不会让我磕着碰着饿着冷着。 祖母是这天底下,最最疼爱我的人。 天啊,为什么! 为什么! “祖母……祖母,不,不要……”我拉着她的衣袖,哽咽着使劲摇晃,希望她能醒过来,可依旧是那满脸血污的模样。 不要啊…… 祖母,醒一醒…… 为什么……为什么……您这么好……这么好…… “为什么啊啊啊啊!!!!!” “到底是谁!!!!!是 谁!!!!!滚出来!!!!!” “到底是谁啊啊!!!!!” 我边哭边吼,用尽了所有力气。 我被很多人压制住,疯狂挣扎,不敌众力,最终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我昏睡了三天,三天时间里梦到的全是我小时候的事。 下人说我发了三天的高烧,我醒来的时候各个都是喜极而泣,然后又思及祖母,悲伤抽泣。 十一站在门外。 他看到我出来,长了张口,又没说什么,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 我看着他,突然又想落泪了。 上前一步,将前额靠在他肩上,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整个人在他身上卸了力气,吞下泪水。 “十一……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说道,才醒过来,喉咙干的发疼,声音也是沙哑的不成样子。 不停的又苦涩的液体划过嘴巴,流进喉咙里。 他抱着我的手有那么一丝颤抖。 头七。 老天也在应景,阴沉沉灰暗暗的,似乎在下一秒就要降下狂风暴雨的样子。 我在棺材前不吃不喝的跪了三天。 膝盖都快废了。 直到被人拖走,我眼睁睁的看着祖母被葬下,埋在土中,竖起墓碑。 我立下血誓,誓要报仇雪恨。 他站在在我身后,也是一直盯着墓碑,抿紧唇瓣。 第7章 偶遇 他们说我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红颜也不爱了,整日冷着脸。 曹宅也不呆了,拿起一把剑,背上包裹就开始行走江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算孤身一人也敢冲进群人中。 重伤未死。 我不要命,也不怕死。 不以死亡和鲜血的磨练,真本事怎会出来。 也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在道上各有名号,听别人说的多是恭维,我应的勉勉强强,怎么会敌得过小爷我半分。 近日到了鹤州一带,也是大好的江南风光。这里就有一个被我称作是狐朋狗友的——江湛。 刚到了客栈,东西还没放稳,便被人敲响了房门。我开门一看,一人吊儿郎当的杵在门口,笑得有些过分开心。 江湛。 消息还怪灵通。 我睥他一眼,低声道,“你小子来的还挺快。” 他笑嘻嘻的挤进来,生怕我给关了门似的,手里抱着两大罐酒瓶子,“来,喝酒。” 他百日里忙碌,夜晚雷打不动的跑来找我喝酒。一日我推辞了他,独自出了门。 绕着城,抱着剑,走了一遭。 最后在茶馆坐了下来,打算好好听一场戏。 我坐在窗子边,角落里。 当时我喝着酒,突然就见有人在我身旁拉开凳子就坐了下来。 我瞥他一眼,心里暗暗惊讶,我似乎是笑了。 “哟,十一。” 他看着我,眼神似乎有些变化,有点疏远,有点复杂。我不清楚什么意思,也懒得想。 “青楼还逛吗?” “大侠是不会逛青楼的。” “赌呢?” 我咕嘟咕嘟的将碗里的茶水当作是酒水一样的一口闷下去,甘苦的凉意从嗓子眼窜了出来。 放到桌上时,茶杯摇晃的幅度大了些,我盯着摇晃转圈的杯子不动,最终也还是稳稳的站住了,没摔烂,可桌上印却下了一圈深色的水印子。 “大侠是不会做坏事的。” 拍了拍他的肩,自顾的走了,未说什么矫情的话。 一别,也不知再见何年。 大侠是不会为这些琐事烦恼的。 凉风渐起,从衣袖中窜入,起了一串鸡皮疙瘩,我抬头望了望天,万里无云。心想大概是要入秋了。 回到客栈,缭乱的写了几个大字告诉江湛我已经走了。然后,结了帐,牵过马,没再过多停留一分。 第8章 曹家 这些年曹家基本上是我爹和我的几个姐妹在打理。 十一负责商运,核心的是一处也没接触到。 我叹息道,这么多年养条狗都该有感情了,这曹家的人啊,还是这样冷漠自私。 我行走江湖,斩尽宵小,也戴得了个大侠的名声。 说实在的。 我似乎不是那么虚伪了。 每次行侠仗义,胸腔中都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仿佛天空也明亮了几分。 人说我又变了。 开始笑了。 这种心情没维持多久,就听到了一个,对于我来说算是天崩地裂的消息。 曹家出事了。 我日夜不休的赶回去,拉着缰绳的手一直在颤抖。 贼老天也在和我作对,一路狂风暴雪,淹没脚踝。 寒风刺骨,风雪愈发的大,太阳早就被这寒气遮盖住了。为了赶路也管不了这么多,飞快疾驰间,罡风更是那逼人的冷入骨髓,连血液也快要被冻结了。 抹了一把脸,手上残留了些冰渣子。我也不过是只有命一条了,那区区风雪还阻挡不了我。 离曹家出事那日,仅过了三日,我就赶到了曹宅。 行走在大街小巷时,像是城空了一般,毫无声响。 我想,这次是要死了罢。 我咬咬牙,踹开曹宅的大门,拔出剑,紧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朝大堂走去。 的确是有一个人站在那的。 是十一。 “咣当”的一声,手中长剑落地。 “十一!” 我顾不得其他,急忙扑过去,扯着十一的衣袖问:“十一,你有没有事。” 声音发哽。 我拉着他转了几圈,似乎没有伤痕,一颗心落了半分。 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刚刚我太着急十一了,没顾得上细看周围,这刚放下心来,就闻到一大股血腥味。 过了这么几日,外加如此冷到天气,还能够闻到血腥味,我曹家的人是死的有多惨,可想而知。 心脏那里,一下就像是被一只手仅仅抓住一样,闷的发疼。 我没松开十一的袖子,转过身去,想要一探究竟。 人说,最忌讳的就是将后背留给他人。 看。 我不听。 就造报应了吧。 先是被一掌打废丹田,在我回首之际,再一把莹白的剑,直径穿过我的胸膛,将我钉在柱子上,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身衣裳,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丹田被废,武功尽失。 我抬头,声音疼得发抖。 “十一。” 我看着他,突然就懂了什么。 “……是你。” 眼前瞬间被蒙上了一层雾,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了。 第9章 满门 “十一,为什么。”我捂着伤口,感受到二十多年的武功在慢慢失去,经脉一寸寸被撑得裂开。 “二十二年前,谢家年饭,一群黑衣人持刀破门而入,烧杀掠夺,谢家一夜之间被灭门,我被奶娘带出府中,便遇到一人。”谢十一走近,抬起头看着我,脸有一般被阴影挡住,“可为什么这么巧他就在巷子中与我相遇,你说他为什么只将我带回,不管谢家任何一人。” “虽心有疑虑,但我一开始仍将他当做我的救命恩人,可在我十七岁那年时,父亲的旧交找到了我,将当年曹家灭我谢家满门的证据全都列了出来。”他像是提起旧事被刺激到一样,声音竟有些激动的发哑,垂着头在我面前,“你说,可不可笑,我竟将灭族仇人当恩人供着!” 他突然盯着我的眼睛,像一条毒蛇一样吐出阴冷猩红的毒液,从耳朵灌进,然后将我的生路彻底断绝,“你祖母的死是我下的毒,你曹家也是我一个一个杀了的,临死前还露出了惊恐和不解的表情……” 说到此,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嗤笑,不屑一顾。 还有痛苦。 二十多年,就算是养条狗,也会对主人至死不渝了吧。 事实上,很久之前我就隐约有过这种感觉了。 十一,很不对劲。 我听到这些后反常的没发疯,也没怒不可遏的想去与他拼命,我的反应有些异常的平静,没有他预料到的样子,他似乎有些不解。 我望着他,慢慢的勾起嘴角,“哈……” 我突然开始笑,笑得厉害,笑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也是疼的,不过手脚身子都被冷的发麻,几乎没了什么知觉,也算是能减轻一些疼痛了,除了心脏还是疼得厉害外。 伤口处的鲜血流的更是厉害,嘴里亦是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 好不凄惨。 就像是要将前几年未曾有过的笑,全都还够了一样。 整个大厅里就回荡着我的笑声,空旷而刺耳。 笑得我都流泪了,视线渐渐模糊。 真的是很好笑啊。 “谢年安。”我轻轻的喊了他的名字。 他猛地抬起头望着我。是的,他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不可能知道他原本的名字的。 我握着剑柄,用力的,生生将剑从胸口处拔出。 嘶。 真疼。 眼前一阵发黑。 心脏也疼。 只不过这两处位置太近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疼的厉害些,反正已经疼到让我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已经出血少了很多的伤口,又开始大出血。 我察觉到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看见他手指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弯了弯腰。 想要扶我是吗? 我又觉得很好笑了。 我攥住他的衣襟,用力的凑近他的耳旁,说“谢年安,在祖楼的大堂,你将那笔画上的月牙扳开,那才是曹家的核心之地,你且去了,就会知道当年的真像。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曹家为何想要灭你谢家满门吗……你且去了,什么都会知道的。” 声音渐渐的有些小,因为已是强弓末弩。 我松开他。 强撑着身子与精神,看着他。 谢年安望着我,突然转身跃进了黑暗之中。 下一瞬。 我倒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哈哈……”从喉咙里溢出微弱的声音。 你会后悔的。 谢年安。 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到底,我毕竟是混过江湖的,耍心眼是要比他强的多。 刚才强撑着精神与他说话,虽然加速燃尽生命,但却能够让十一以为我伤还可救。 然后等他赶回来时,我大概就没几口气了。 哈哈哈……可真有意思。 要毁掉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 但对于重情义的人,就拼命的对他好,最后设计让他为了复仇而杀了你,这个时候你就假死,然后将坟墓也毁的一干二净的,再留些证据,让那人一步一步的知道自己杀错了人,那时候你就可以慢慢欣赏他的绝望痛苦了。 虽然这都不是我设计的事态。 但也都发展的八九不离十。 活着的人。 才是最痛苦的。 求生不得。 甚至连死也不能。 要用一生承受痛苦和绝望,背负着血罪的责问,坠落暗无天日的深渊中,历经人世间最痛苦的惩罚。 无法赎罪,一辈子都要被关押在牢笼之中。 谢年安你最重情义了。 一定会,活得生不如死的吧。 “哈哈……这样才好……” 我躺在血泊中,意识渐渐陷入混沌。我也说不清是我冷,还是地上结了冰的玄铁冷了。 最终被一片黑暗与冰冷包围。 嘶。 好疼啊。 第10章 曹桉 如曹桉所说,扳动开关,墙壁朝两侧移开,通道的门缓缓出现。 由一排通向底下的阶梯连接,四周是光华的墙壁。那梯子的尽头隐没在黑暗之中,里面像是关押着一头凶兽,叫人无端心慌。 骨头像是生了锈,抬脚突然变得异常的艰难。 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谢年安稳了稳心神,终于是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这通道。 幽暗的火折子“砰”的一声被点燃,橘黄色的焰芒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由于走动间,火焰不停地窜动,光线也忽明忽暗,像是征兆着什么一样。 他其实是不敢打开那本书的。 一边不断的说服着自己:就是姓曹的灭你满门,一边又在停的怀疑。 《曹家年记》 地下室最中央竖起的高台上也就摆着这本书。 他翻开第一页。 曹程煜。 曹家家主的名字。 这大概是曹程煜担任家主期间的记录册子。 曹桉是要我看这个么。 对了,记录……他突然想到,既然这样,那当年的事也会有记录! 谢年安迅速翻页,敬德三年……敬德五年……敬德十三年…… 谢家! 泛黄的书页上,苍劲有力的黑色字体缓缓叙述出当年的故事…… 敬德十五年,腊月初十。 凤妹托信求助,金鼎门递杀令,谢氏一族灭族之危,保谢家长子。 于同门师妹,不忍弃置不顾,但曹家委实难以与金鼎门势力抗衡,犹豫再三…… 看到这里,谢年安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心中始终有个荒唐的念头,他又想起那一张张血书和信物,强行将那个可怕的猜想压下,继续看下去。 腊月廿三。 凤妹寄双鱼玉佩于此,此玉佩乃吾师亲手交于师妹与吾二人,望日后相互扶持。 吾终下定决心,按师妹所说,保谢氏长子,若惹来曹家祸端,吾一人做事一人当,以死谢罪。 腊月廿六。 谢家之子,命相不凡,双鱼玉佩鱼鳞数十一……便取名为十一,录入族谱,与吾儿相扶长大,至于复仇之事,待到其有了子嗣之后,逐实禀告,以为谢家再续香火。 …… 嘴巴突然尝到了一股铁锈味,谢年安也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就像是突然被一座大山压下,却是像海水那样,稠密而无孔不窜的将你包裹起来,就是有些过于闷了,呼吸不畅。 这跟他了解到的事情的真相完全是天差地别。 但毕竟这也只是曹家家主的一面之词,说不得什么,有谁会将自己的罪行写在家记上呢。更何况自己手里是有证据,他自己私底下也去查询检验了一番的证据。 根据书上所说的,想要证明什么的话,也只有……双鱼玉佩,书信。 谢年安胡乱的将地下室的盒子打翻,再一个个拆开。 一道金色的光一闪而过。 手愈发抖得厉害了。 双鱼玉佩。 合起来的一对,一只镶金,一只嵌银。 金色那半他绝对不会认错,那是母亲的! 谢年安缓缓蹲下,显得十分费力,他拾起玉佩下压着的书信,拆开。 “师兄,看在你我师兄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谊上,求你救救我儿,今日金鼎门递杀字令牌……” “师兄,双鱼玉佩可还作数!师兄,求求你了,我儿还小,求你救他一命,凤儿知道这非常的为难师兄,将曹家至于安危之中……但这是谢氏唯一的希望,求师兄看在几十年师兄妹的份上,救救我儿,凤儿来生做牛做马都甘愿了!” 这是……母亲的字迹。 字字诛心。 嗡的一声,全身仿佛被雷击溃一样,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发晕。 不是这样的……不……不可能……不是…… 天呐…… “啊——!!”痛苦的嘶吼,是认清真相后的后悔与惊心动魄的恨意。 他救了他的人。 不是害他全家的。 曹家救了他。 ……是曹家。 他想起他亲手将剑刺入曹家家主心脏时,那人的表情,想要说什么却因为被割了喉而发不出声音,嗬嗬的响了几声,最终是死不瞑目。 一剑葬命。 他的再生父亲啊……! 谢年安,你不配做人。 “养……”父。 不…… 我杀了他…… 不要……我做了什么…… 谢年安艰难的发出一个音来,可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喊父亲了。 “嘀嗒—— ” 没让他接触曹家核心大约是想让他继承谢家的意思。 喉结不断的滑动,嘴里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他死死咬着唇,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书信沾湿。 脸上的湿润很快被寒气侵蚀的一片冰凉。 他仰着头,像失去了水的鱼一样,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他做了什么。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取名为十一,录入族谱,与吾儿相扶长大……” “十一你莫要害怕,从此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养父。 “小十一过来,让我看看你,诶哟,怎么摔成这样了——哎呀呀,疼死我的心肝宝贝了……” “小十一,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子是不分远近的,这混小子从小调皮,要是他欺负你了,可得跟祖母讲,祖母收拾他……” “小十一,快来祖母这里,祖母给你样好东西……” “小十一……” 祖母。 谢年安张口无声,不敢喊出来。 他不配。 七尺男儿,竟疼得生生弯下腰去。 曹家的人,都被我杀了。 哈。谢年安紧闭着眼睛,眼泪崩决。手上紧紧抓着那封书信,青筋暴起。 撕心裂肺的悔恨! 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时候,竟是看不到那些温情过往,所有美好记忆都被他忽视,只剩着满腔的仇恨以及被利用的伤心。 可是,曹家到底利用了他什么! 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丰衣足食,给他一个家,教他武功,给他地位的利用吗!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还有……曹桉。 曹桉! 谢年安突然惊醒,运起轻功,猛地朝大厅飞去,用尽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曹桉!” 谢年安老远远的喊了一声曹桉的名字。 待他进入大厅时,才觉得那般痛苦,仿佛是连心脏也给生挖了去的疼。 他看见他的小桉躺在地上,周围全被鲜血染红,像是泡在了血泊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和冰冷融为一体,不曾有过呼吸。 曹桉。 谢年安踉踉跄跄的跑到曹桉身边,将他抱在怀中。 却没见曹桉有什么动静。 无边的恐惧将谢年安包裹住。 不会的,他明明没伤及命脉……明明还有救的啊……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往鼻下探去,手指抖的厉害。 没有呼吸。 眼泪比痛苦来的更快,眼前一片模糊,怎么眨眼都看不清,紧接着就是疼,铺天盖地的愧疚将他吞噬。 “曹桉,曹桉……” 怎么会。 “曹桉醒醒……” “不要……小桉……醒醒……”他将额头贴在曹桉的脸颊上,呼唤着曹桉。那苍白的死气沉沉脸颊,分明在记忆里的是少年蓬勃动人的生机,脸上沾染的红色鲜血,与苍白的肤色相映衬,更是无比刺眼。 他的曹桉不应该是这样的。谢年安将那干涸的血迹轻轻擦去,记忆中那个始终明亮的耀眼的人再次鲜活起来。 他的曹桉不应该是这样,应该是那高高在上的曹家少主,应该无忧无虑轰轰烈烈的过完一生。 他的曹桉不应该一夜之间长大……更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他害的。 明明他谢年安没有受伤的,就已经这般疼痛难忍了。可自己都这么疼了,更何况他的曹桉的胸口还通了个洞,丹田也被废了,那该如何疼啊! 谢年安后知后觉的伸手堵住那可怖的伤口。 来不及了。 一切都迟了。 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亲手杀了曹桉。 “小桉。”声音沙哑。 “我不是……” 大滴大滴的泪从脸颊滑落,他死死的抱住曹桉,如将死之兽般呜咽着。心脏处疼得吓人,就想把它挖走了,也好能让自己轻松些。 他哽咽的快断了气,疼的直抽气。 “小桉醒醒。”谢年安轻轻的摸上曹桉冰凉的脸颊,将眼泪擦去,好看得清曹桉,“我的罪这么多,下了阴曹地府也赎不完。我们说好了,等你醒了,我保证不动,你刺我个千八百剑,发泄一下……慢慢的找我报仇。” 空旷的大厅,只剩着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无人能够给予应答,他却依然自顾自的说着,好像这样说着,曹桉是可以醒过来一样。 正说着,突然从曹桉的衣领掉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是个坠子,还挂在脖子上。 谢年安的视线刚刚触及,就不知怎么的,一股腥甜涌上,眼睛像是不会转了的死死盯着那根项链。 莹白的四方体中间镶嵌了一颗红色的豆子。 这个东西……猩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有点快要走火入魔的倾向。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知不知。 被链子穿起的玲珑骰子,静静的躺在曹桉的胸口。 这是……他送的。 很多年前他送给曹桉的。 那个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曹桉一直都是那么耀眼,点亮了他的生命。于是鬼迷心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送了玲珑骰子给曹桉,当时的曹桉还很嫌弃,说丑死了。 项链已经被人长时间的佩戴而磨的失去了光泽,还断过,又被人结了个疙瘩,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链子现在就更丑了。 可谢年安却像是对待多么珍贵的宝贝似的,将它放在手心,疼到极致的颤抖,苦涩的泪水再一次流淌过心底。 他的曹桉一直戴着这根项链。 “曹桉。”谢年安又低低的喊了一声,本就快要压抑不住的后悔瞬间冲破那层薄膜,将他淹没。 实在是他没有力气了,四肢百骸都在经历着最痛苦的折磨,从心脏这里开始的疼痛,宛如针钻,又像是被捏碎,一块一块的,连着他整个人都坏掉了。 他原本以为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没想到他的曹桉…… 他的曹桉是不是也曾喜欢过他。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曹桉紧张的抓着他问有没有事,以及那毫不留情的一剑,那双眸子里闪跃着的不敢置信和痛苦。 曹桉。 对不起……对不起…… “曹桉,求求你,醒过来……”声音宛如濒死之人发出的哀求,“我求你……我求你醒过来……” “曹桉。”手臂紧紧的将曹桉箍在怀里,他将脸埋在曹桉脖颈处,疼痛和愧疚使他疼得厉害,“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只有你了……曹桉,对不起,曹桉……求求你别走……” 我爱你。 不可饶恕。 …… 我只感觉到他要抢我东西。 不行…… 我已经记不起那是什么了,但潜意识告诉我,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能被抢走。 我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的死死抓住…… 模糊间,我听到有人喊我不要睡。 可是,我真的很困,也很冷。 突然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温暖,我立马抓住那片温暖。 好冷啊。 我走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是想一个劲的望那光源走。 可似乎是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他让我不要走…… 我有些迷茫,那个人似乎是对我很重要,我摸上心口,因为这里告诉我……我舍不得。 拼尽全力的赶走那沉重的压力,突然被什么吸去了一样,我开始往下坠。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了一些东西,眼皮也有千斤重,我废力的睁开。 一丝光线入了眼眶。 他喊了我一声。 我看见了他的脸。 谢年安。 …… 谢年安突然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是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只见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从鼻子中呼出一股微弱的气。 “曹桉。”他喊了一声,就只盯着曹桉的脸不动了。 过了几秒,曹桉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好看的过分眼睛带着点迷茫,又在瞬息之间转为清醒。 从没有防备到一片冰冷,不过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淬了冰的眸子就这样冷冷的盯着自己。 就像是被万箭穿心了一般。 明明在曹桉一进门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紧张自己……谢年安浑浑噩噩的想,都是被他亲手摧毁了的这一切。 曹桉大约已经是强弓末弩,睁了次眼睛,就又很快闭上,谢年安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动脉,微弱却是依旧跳动着。 谢年安抱着曹桉猛地站了起来,历经过巨大痛苦的他力气失了不少,踉跄了下,又飞快的望街上跑去。 救救他。 快来个人,救救他。 他敲了很多家医馆的门,却又因为曹家出事而外出避难。 他吞下苦涩,自作孽。又只能拼命的跑往下一家。 手指被门磨的破了,渗出了点红色的血液,遗留在门上。 他感受不到。 什么都感受不到。 冰冷刺骨的寒风,还是渐渐麻木的疲惫的身体,都感受不到。 只有一个念头是被无限放大的。 曹桉。 “小桉,再坚持一下,等一等我……很快就找到了。”他不停的说着。 曹桉的呼吸又断了几次,每一次都像是要了谢年安的命一样,痛苦万分。 跑了大半个城,在快要出郊的岔路上,终于看见一家医馆里面亮着灯。 他飞快跑过去,手拼命的敲着门。 都像是砸门了。 可他只想着曹桉。 救救他。 “谁啊谁啊!”一个半大少年气呼呼的开了门,瞪着来人,“你……” 门外男人衣衫染血,眼眸里遍布血丝,参杂着浓浓的绝望,他怀中的人受伤更为恐怖,一件衣服都被血染红了,血腥味扑鼻而来。 “救他。”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哀求他。 他被吓了一跳,咽了下口水,说,“你快进来。” 说着就往里跑,大喊道:“爷爷!爷爷!快出来救人!” 老者很快出来,花白的胡子,朴素的衣裳,杵着拐杖,却走的飞快。都说医者仁心,老人看起来也慈眉善目。 谢年安将曹桉放到床板上,让了位置给老者,声音大有些哀求的意味:“您救救他。” 那老人剪开衣衫看了看伤口,脸色变了又变,再一把脉,扒开眼睛看了一圈,这下是彻底变了。 “他受伤很重,丹田被废,又不知是练了什么武功,经脉开始断裂……已经回天乏力了。”老人摇头叹息道,“你走吧,我救不了,也没人救的了他,他时间不多了。” 谢年安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他仓皇的摇摇头,竟直直朝老人跪了下去,“求求您,救他。” 骄傲如他,这辈子还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卑微过,更别说如此低三下四的哀求,下跪。 可他全然不在意。 “求求您,救救他,一定还来得及的。” “他不会死。” “求您了,您再看一眼好不好……要什么珍贵药材我都找得到,求您救他……” “……对,你需要的药材我都找得到,我都有,求您救救他。” 谢年安拼命抓住老人的衣摆恳求道,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这是救曹桉唯一的希望。 那少年不忍的别过头。 老人叹息一声,将谢年安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我无能为力。” 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谢年安,就这样被人轻松的扳开了手,手指落空的一瞬间,他的瞳孔紧缩,像是什么东西咔嚓碎了一样。 是希望,救曹桉的希望。 无力回天……无能为力,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嗡嗡炸响,咒的他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一定要有希望的,您再看他一眼……” 谢年安跪着朝老人的方向挪了几步。 老人只留下个背影给他,“山竹,走吧。” 山竹是那少年的名字,山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也被这悲哀绝望的氛围感染了,心头有些沉重。 他咬咬牙追上了老人,不再去看谢年安那双易碎的充满了希翼的眼眸。 “不……”谢年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想要追过去,就听曹桉咳了一声。 他又慌忙去看曹桉的情况。 再回首时,那两人已经走的不见了影,还关了门,熄了灯。 他苦笑一声,把脸贴在曹桉的脸颊上,咽下苦涩,“小桉,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武者,对伤病一事也知道个七八分,哪能看不出曹桉已经没救了,只不过是抱有一丝幻想,一丝妄想。 只如今,这份希望已经支离破碎,连同他这个人也破碎了。 从医馆的小院望朝天边,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山,连西边天空残留的光明也快消失了。 天空乌蒙蒙的,寒风刮过,不仅是刺骨的寒冷,还带来刺耳的呼啸声。快什么都看不见了,路两旁的树也被冰雪天气给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好似生机全无。 他抱着曹桉来到附近的破庙,就着破庙里的柴火,弄了个火堆出来,徒劳的想着给曹桉温暖一下身躯。 怀里的人迷迷糊糊的又睁开了眼睛,大约是回光返照了,这次清醒了些。 曹桉跟他对视。谢年安想,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了,再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时,竟是如此这般,天翻地覆。 他低下头,薄唇亲亲的碰了下曹桉的发顶。他知道,最后了,已经是最后了。 曹桉挣扎,似乎是接受不了他的触碰,发现徒劳,又看见那玲珑骰子挂在胸前,心中大约是知道谢年安看见了,就用力的把项链摘下,然后扔掉。 他自以为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他所有的力气已经用在了把链子扯下来。扔的不远,还是玲珑骰子滚了几下造成的。就在谢年安脚边,伸手就够的到。 他感觉到抱着他的人又僵硬了几分,然后将额头靠在他肩上几秒,像是疗伤似的。 谢年安伸手去捡那骰子,却感觉到,在他刚碰到玲珑骰子的那一刻,曹桉的手滑了下来,垂落掉地上。 脑子像是炸了,被恐惧淹没。在真正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这般滋味,远比想象来的更加痛苦。 “曹桉!” 其实曹桉还有点意识,因为人死之际,还能够残留几秒的意识。 他朦胧间望见一向冷静稳重的谢年安惊恐的抱住他,惊慌失措的喊他的名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的模样……曹桉费力的勾了勾嘴角,想要冷笑一声。 然而实际上他却什么也没有表达出来,他自以为的冷笑,只是化作了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谢年安,关于爱你,大约是一种罪过,罪过的我难以再活下去。现在也好……尘归尘,土归土。 彻底的投入了黑暗的怀抱。 那滚烫的泪水打在谢年安手背上,烫到了灵魂深处,都打上了名为悔恨的烙印,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何为哀痛,莫过如此。 哀莫大过于心死,在那一刻,谢年安的心是随着曹桉去了,在那一刻,他在这个天地间已经失去了所有活着的意义。 “曹……桉……” 谢年安后知后觉的贴近那已经冰冷的人的脸,又把他望怀里带了带。 他将那人从头到尾细细的看了一遍,迟到的想要看看这些年曹桉过的怎么样。 却以外的发现曹桉的头发是用一根朴素无比的木钗子盘起来的。 他的……也是他送的。 谢年安伸手摸了摸那根木钗子,麻木到失去知觉,用尽毕生温柔,轻轻说道:“你戴着这根簪子真好看。” 只可惜那人听不见了,不然的话肯定又要炸。他心想。 他把曹桉抱起,顶着风雪,望外走, “我们回家。” 在那一瞬间,那双分明好看的眸子,失去了所有光彩,彻底的变得麻木而空洞。 回家吧。 他没有随之而去,只不过是不敢死。 不能死。 破庙外的雪下的很大,已经没过了小腿。 他抱着曹桉望曹家走去,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只是这雪下的太大了。 很快就覆盖了脚印坑子。 也像是盖住了谢年安在这世界上的痕迹。 曹家二百八十二口人,杀无遗漏。 唯一的香火曹桉。 也成了他的剑下亡魂,在他怀中一点一点的失去了生命。 谢年安脸色惨白的像鬼一样,他在曹家大厅跪了七日,不吃不喝,全靠内里支撑着。 七日之后,他带着曹桉的骨灰离开了曹家。 二十年后。 江湖上突然有一门派异军突起,以强大的实力横扫各方,成为金鼎门之下的第二大门派。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令江湖众人恐慌不已。 五年后,金鼎门与此门派突然爆发战争。 两年后,金鼎门惨遭灭门,此门派竟于第二日解散,一时间成为江湖经久不息的话题。 后来才得知,那门派的主人,乃是当年江南四家之一曹家的后人,为复仇而来,此门派中大多是与金鼎门有着不供戴天之仇的弟子。 听罢,众人唏嘘不已。 再过了一年后。 离曹家的后山只隔一座山的荒山上突然多了一座墓,墓碑上写着一行字。 曹氏罪人,十一之墓。 此墓与曹家长子曹桉的墓碑隔空相望。 真叫人奇了怪了。 后来啊,才听说,这十一是曹家的养子,也是那神门派的主人,明明是为曹家报了仇的,但至于为何要弄个罪人上去,就不得而知了。 这也成为江湖上的一个千古疑问。 第11章 番外一二三四五 番外一。 这一年曹桉十五岁,谢年安十六岁。 曹桉带着谢灵运偷酒喝,喝的伶仃大醉,神志不清。 谢年安趁着他神志不清,飞快的在曹桉脸上亲了一下。 一时间,空气也安静了。 他刚抬头,对上了一双乌黑清澈的眸子。 谢年安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屋顶上跳起来。 却见曹桉下一秒就倒了下去,呼呼大睡。 哽在嗓子眼的那一股气终于吞了下去。 幸好幸好。 这人什么都不知道。 番外二。 曹桉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也知道谢年安知道他知道。 只是两人都假装不知道。 曹桉该逛青楼仍旧逛青楼。 谢年安也似乎丝毫不在意。 后来曹桉掉下悬崖,听闻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谢年安心脏几乎骤停。 他找了曹桉一天一夜,最后找到曹桉的时候,曹桉还要死不活的说了句:“做鬼也有个伴了。” 他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于是一下脑子发昏,捂着曹桉的眼睛狠狠地吻了上去。 回去的途中,谁也没跟谁说话。 唉。 凉了。 谢年安你真是个傻的。 第二天,就见曹桉杵着拐杖,站在他寝居门口,笑眯眯的望着他。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两人该搂肩搭背依旧搂肩搭背。 番外三。 谢年安心里始终有一股火,他想做些什么。 一天夜晚,像是躲着什么人一样,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没多久,又鬼鬼祟祟的跑回房间。 玲珑骰子安红豆。 打磨好骰子,把红豆镶嵌进去,他看了又看,掌心里冒了一圈汗。 入骨相思知不知。 紧张的。 还差个什么,对了,绳子。挂骰子的链子。 他在屋里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材料,手动的编了个项链出来,将玲珑骰子稳稳当当的穿好。 放在柜子的第三个暗格里。 暗格里面还有另一样东西。 一根木钗子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朴素而形状怪异。 谢年安看见那根钗子,下意识的摩挲了下手指。 当初做这个的时候可疼了……手指被割了不知多少刀伤口,深得可见得着骨头。 等有机会,一并送给他。 想到这里,砰的一声,暗格被关上,快的像是明摆着说,他的主人十分紧张似的。 番外四。 没过几天,有人突然找上门,将曹家杀他谢家满门的证据罗列出来,声泪俱下的讲述种种过往。 谢年安在那一天崩溃的差点死了。 曹桉……曹桉…… 番外五。 他杀了曹桉。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第12章 番外六 [世间千万字,唯情字最伤] 谢年安欠下的的这份恩。 大概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还了。 他活不下去。 他也不敢死。 怕死了以后真的去到阴曹地府。 怎有脸面去见曹家众人。 每个日日夜夜总会无意间想到他与曹桉吵闹闹的过往,那个鲜活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又在下一瞬想起曹桉把背后交于他 时,他亲手将利刃捅入曹桉胸口。 然后曹桉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模样。 痛不欲生。 他抚摸着冰冷的骨灰盒。 曹桉……曹桉…… 安静的骨灰盒与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说我们还会有来世吗? ——如果有的话,我定会拼了命也要护你,护你一世平安喜乐。 —end— 第13章 新书预告《重生之还恩》 《重生之还恩》 谢年安你求生无路,求死不能。 你的剑斩了千百人,可曾想过那个愿意将背后交给你的人也有一日会被你一剑穿心。 河边垂柳,送去玲珑骰子。 狂风暴雪,破庙里送走亡魂。 你的玲珑骰子他一直挂在脖子上。 你亲手做的簪子他也一直戴着。 风雪刺骨,断绝呼吸,那破庙里,上苍终是收去了亡魂。 柴火再热,也捂不热那人冰冷的身体。 苟延喘残度过了余生。 拼命攀爬也走不出阴冷的深渊。 这是孽,是血罪。 这一世背负着痛苦与绝望,步履蹒跚的走到坟墓前,跪下,三千白发垂下。 死亡也是一种奢求。 下一世。 我愿赐你一个轮回。 莫要再犯当年的错。 守护好曹家。 你的使命,保护好曾经被你亲手摧毁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懂的吧,谢年安的重生文。 太虐了这个结局。 心里十分压抑。 所以……挽回吧,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