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尾巴》作者:佴一 文案 小狐狸精如何勾引人课堂开课啦 纪绒天资不够好 长得不够媚,也不太会勾引人 都十八岁了,还没能从男人身上吸到精气 赵泽成X纪绒(大概是腹黑攻X傻白甜受) 【一本正经在瞎掰】 【写的不好】 【有烂尾倾向,谨追】 第01章 海港区位于b市近郊,人烟稀少,也与大都市的繁华搭不到边。全区只有一个算的上商场的四层小楼,开盘以后,因为人流过少,生意惨淡,也渐渐地没了商铺,沦为半个写字楼。 而晚上十点,大楼内部早已人去楼空,只隐约能看见四楼的某一间似乎还亮着灯,传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来。 “跟我重复一遍,”传出声音的是四楼一间被布置成小教室的房间,叶芊芊人站在讲台上,手里执了一根细而长的教鞭,一边说一边点了点白板上的写的文字,拉长了声音念道,“锁骨脚踝和细腰,香肩半露有技巧。” 讲台下,坐的是一些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年龄并不统一的学生,最小的看上去不过小学,最大的则似乎已经可以算的上是青年。 学生们纷纷看着白板,老老实实跟着念:“锁骨脚踝和细腰,香肩半露有技巧。” 叶芊芊继续点:“眼尾上挑要记牢,微笑不能过三秒。” “眼尾上挑要记牢,微笑不能过三秒。” “矜持得体是表面,”叶芊芊稍顿一下,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教室最后排的某位学生,又继续领读,“娇羞必须装得好。” 学生们拉长了声音跟读:“矜持得体是表面,娇羞必须装得好。” 纪绒跟着认认真真地读完了,又把头低下来,用红笔在眼尾上挑的地方打了个星号。他左手边放了一本《如何成为一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2009年修订版》右手压着一本厚厚的笔记,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有点发愁的样子。 叶芊芊收起了教鞭,轻咳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嘴里说:“今天的课程呢,就先到这里——接下来大家都站起来。” 纪绒迅速抬起头朝讲台看过去,脸上的忧愁一下子就变得很明显,看叶芊芊从讲台走下来,继续道:“都把尾巴给我露出来。” 纪绒站地很慢,他揪住了衣角,还没有照做,就已经开始脸红。 整个教室的人不多,座椅也很松散,叶芊芊扭着细腰可以很轻易地从学生与桌椅间穿过,慢而认真的检查每一只狐狸的九条尾巴。 纪绒坐在教室的最后边,看着叶芊芊靠他越来越近,又在倒数第二排的他前面的一位姑娘的身后停住了。 姑娘叫黔冰,因为穿了高跟鞋,看起来已经与叶芊芊一般高,身上穿了件紧身连衣裙,挺拔地站着,自信地展现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 而她背后的一丛尾巴已经有成人的半条手臂那样长,毛茸茸地从尾椎骨戳出来,散发着叫纪绒羡慕的柔和光芒。 叶芊芊在原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去揉了揉,引得黔冰娇俏地笑了两声。 “比上次上课又长了不少。”叶芊芊的语气里带着点欣慰,“最近进步很大,下节课可以直接去隔壁上了。” “都是姐姐教得好。”黔冰的声音也天生带了点媚感,语气微微上扬,开心地奉承叶芊芊,又说,“其实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熟能生巧的。” 熟能生巧。 纪绒偷偷在心里念。 他头低地低,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恨不得消失在当场。 纪绒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叶芊芊简单地夸过黔冰,便声音一沉,唤道:“纪绒,你的尾巴呢?” 纪绒偷偷抬头,他也就和叶芊芊差不多高,看一眼,便又缩回去了。 叶芊芊完全不同于黔冰交流的模样,严厉又冷酷:“尾巴露出来。” 纪绒抿了抿嘴唇,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又听叶芊芊加大音量说了一句快点,只好眼睛一闭牙一咬。 人群中果然如他所料,发出了一些笑声和惊叹声。 纪绒的九条尾巴短短地从尾椎骨处戳出来,九个小毛团挤成一个大毛团,看起来不像是狐狸尾巴,倒像是一大颗兔子尾巴。 整个教室,就连最前面的一些上小学的女孩子,也都有比纪绒尾巴长的了。 他觉得有些难堪,又听叶芊芊说:“纪绒,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你的尾巴长一长。” 她叹了口气:“你都在“初级”班留了快十年了。” “……”纪绒蔫巴巴的把尾巴收了回去,感觉到叶芊芊凶凶的训完人,又温柔的摸他的头。 “也不是我催你。”叶芊芊说,“我也知道你天资比较差,但是你18岁都过了还一个……” 叶芊芊顿了顿,又叹气:“你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想单纯靠灵气修炼已经不可能的了,难道你就只想一辈子当个什么法力也没有,只能堪堪维持人形的狐狸精吗?” 纪绒一时没说话,脑袋低低的垂着,如果有耳朵露出来,应当已经耷拉下去了。叶芊芊看他又怂又软又难过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钳着人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纪绒也不反抗,乖乖地给她拿捏,抽了抽鼻子,拿半红的眼角看人。 纪绒的天资是比较差。 他们妖精一族和一般的生物不一样,依托“天地之灵气”而生,所以除了自然资源,也需要灵气,才能更好的发育与成长。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口剧增,环境破坏,自然界中的“灵气”已经越来越少,妖精们的生活渐渐举步维艰。 很多妖精被迫无奈融入人类的生活,也或许只能维持百八十年的寿命,而有的,像狐狸精一族,便在环境的变化中摸索出了其他活下去的方法。 他们不再依托“灵气”修炼,而从男子身上吸取“精气”,这是狐狸精的特长,也是他们一族能在如今成为妖族中最大分支的优势。 只不过,也许是为了适应这种变化,狐狸精的性别比例极为不平衡,能开化成精的,基本上九女一男。男狐狸精在吸取精气这方面天生就没有的优势,所以能开化成精的,基本上都很极品,不是修炼能力极好,就是外表非常出众,只眼波流转便能勾人心魂。 但偏偏几百年下来,就出了纪绒这个意外。 纪绒既没有出色的能力,也没有勾人的外表,就比如十只狐狸精十只都是上挑的桃花眼,纪绒却居然是下垂眼,十八岁了,眼角一红,嘴巴一瞥,看起来还像要哭的小朋友。 是很招人疼,也很可爱,只是勾不到人。 纪绒的个性也不像个狐狸精。 叶芊芊没有见过哪个狐狸精这么又怂又软的,被她看看,就要哭了,撇嘴道:“我,我这周一定会努力的。” 这个承诺纪绒从十五岁就开始许了,叶芊芊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也没见他尾巴长出来哪怕一点——连个男人的吻都没有过。 叶芊芊无声地在心里叹气,把纪绒放开了,半是无奈半是担忧的道:“行吧,大家收拾收拾,时间也不早了。” “芊芊姐姐再见!”教室里齐刷刷喊。 黔冰声音最大,看起来也最开心,收拾东西收拾地像要跳舞。 叶芊芊忍不住打趣她:“就这么开心?” “那当然,”黔冰嘿嘿笑,“我才不会比那个**诺差呢!” 她话音刚落,黔诺的声音已经从门口传过来:“死丫头你说什么?” 黔冰也就是在背后说话厉害,见到真人有点怂,黔诺还没到跟前她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从后门跑了。 黔诺笑着冲远处骂了一句等着。 黔冰远远地骂回来:“**诺!” 两个人幼稚地完全不像眨眨眼就能叫男人神魂颠倒。 但纪绒知道他们可以。 叶芊芊对自己的得意门生还算客气,只弹了一下黔冰的脑门,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黔冰吊儿郎当说了句知道了,冲叶芊芊点头,转头对纪绒道:“走!”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太咸鱼了,没有存稿,不定时更吧… 第02章 教室外头已经是漆黑一片,纪绒与黔诺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有几位从中级班里出来的学生,他们谈谈笑笑地走到走廊边,接着仿佛很平常一般,聊天的内容都没停,只是腿在地上轻轻一点,便整个身体升入空中,又轻巧地往下一跃,没有一点声音的落到一楼的广场上。 好像下个四楼是一截台阶。 纪绒看着羡慕,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呆呆地在原地蹙足,等黔诺在电梯前喊他,纪绒才反应过来,几步追上去。 黔诺也可以直接下去的,但黔诺更喜欢装成普通人生活,而纪绒下不去,只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短暂地在电梯里停留,下了地下车库,坐进黔诺的新车里。 “怎么样?”黔诺伸手摸了摸车载视频的高清屏幕与昂贵的皮革内饰,笑嘻嘻地询问纪绒,而眼睛还盯着他新的战利品,人显得有些兴奋。 黔诺是很喜欢过普通“人”的生活,并且很有些拜金。 他与纪绒是作为这个区域少有的两个男狐狸精,与纪绒完全不同,甚至恰恰相反。黔诺仿佛把纪绒所缺失的那一部分用百分之两百补齐了,美艳好看,爱玩爱闹,也很大胆。 纪绒只心心念念一点精气却总也得不到,黔诺却钱也有了,尾巴也永远在同龄人中长得最快。 黔诺还在与纪绒讲:“据说要三百多万呢,我第一次遇见出手这么阔绰的,我都没和他做什么。” “……是吗?”纪绒的情绪有点低落,声音也拖的很长。 黔诺上上下下摸索的手终于顿了顿,人也看过来:“你怎么了?今天上课不顺利吗?” 是很不顺利,纪绒在心里这样子想,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 黔诺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嗯?可是你昨天不是和那男的……” “啊!”纪绒像被忽然踩住尾巴的猫,慌乱之间手背敲到门把,疼得喊了一声。 黔诺被他打断,凑过去看:“没事吧?” “没事没事。”纪绒捧着爪子嘶了几声,本来就够挫败的了,又被迫想起昨晚的事,整个人简直要更丧了。 纪绒昨天晚上第一次去了gay吧。 b市的男人多如牛毛,但喜欢男生的,在其中总归只占少数,要分辨起来也并不容易。所以按理来说,这本该就是纪绒和黔诺这样的男狐狸精趋之若鹜的地方。 可惜烦就烦在,人间的妖怪协调处管的极严,条条框框又多的要死,打两年前一个女狐狸未满十八岁进入娱乐场所被天雷劈回原形后,便也没多少妖敢冒这个险了。 而纪绒昨天刚刚满十八。 许愿的蜡烛都来不及吹,已经被黔诺高兴地拉过来。 酒吧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稀奇,厚厚的隔音墙挡掉了大部分的音浪,只能隐约感觉灯光闪烁。 纪绒第一次来酒吧,即新奇,又隐隐感觉勾引人成功率会大大提高,因此整个人也很兴奋,跑跑跳跳地拉开大门,被巨大的音浪夹杂着五彩的光瞬间侵袭,人才愣愣的顿住了。 黔诺跟在后面被他逗的直笑,拉着纪绒细心的整理了一番,把他推进灯红酒绿里。 黔诺只纪绒大了一岁,但一年早够他把全城的gay吧都混熟。 纪绒还在新鲜又冲击的环境里不知所措,黔诺已经就摸了一把相熟服务生的屁股,与他窃取机密,要找几个全场最优质的猎物。 服务员故作嫌弃,待黔诺往他衣服口袋里塞了几张纸币,才挑着笑带他们去角落一个无人的卡座。 而酒吧里的音乐逐渐达到高潮,dj激动地朝众人怒吼,舞池里肉体相贴。 纪绒根本听不清黔诺在与服务生交流些什么,巨大的音量轰地他耳朵都有点疼,鼓鼓地胀,只好看一看周围的人,转移注意力。 舞池里有人脱了衣服,引得他身边几位男性激动地凑过去,卡座里一位男士正拥住一位少年接吻,又有人拉住了身材纤细的服务员,往他腰间塞了一把钱,便把人拉到了大腿上。 纪绒观望着,他从小受的教育里并不觉得这是多么羞耻的事,但毕竟是第一次看见真人表演,还是有些惊讶。 而视野划过吧台的时候,纪绒猛地顿了顿。 吧台前坐了一位看穿着普通的男士,正直直地望着他。 那个眼神里的审视叫纪绒本能的警惕,黔诺正好结束了与服务员的对话,被纪绒立刻抓住了:“有人在看我们!” 纪绒有点惊恐地说。 黔诺差点笑出来,握了握纪绒扯着他的手腕,问他:“哪呢?” “吧台那边,”纪绒确实被刚刚那个忽然的对视吓到了,就好像被什么锁定了似的,一瞬间叫他脊背有点发凉,“七十五度方向。” 黔诺觉得纪绒的反应傻的可爱,按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位孤零零喝酒的高大男士。 他现在已经没有再往这边看,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西装裤,头发理得很短,也没有带名贵的手表。这不是黔诺会主动勾搭的类型,因为看起来没什么钱,但单从侧面看,男人的外貌相当出众。 “哟。”黔诺说,“你运气挺好啊。” “嗯?”纪绒没明白。 黔诺点了点那个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有钱,但是很适合你。” 纪绒一瞬间以为黔诺在笑他只配得穷鬼,心下有点生气,下一秒就听黔诺说:“精气很足。” 就像自然保护区的灵气总比大城市的多,男人身上的精气也有多少之分。一些男的被酒色掏空身体,看着还人模人样,其实精气寥寥。 纪绒被提醒了,才想起来这回事,花他少的可怜的法力开了个眼。 酒吧里攒动的人群立刻一个个都带上了一圈泛着荧光的黄色,而刚刚看纪绒的那个男人,身上的黄色比别人不仅大一圈,甚至连颜色都深了一个度,像一大群led灯带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灯泡,看起来很突出。 纪绒立刻心动了。 “看上了?不怕了?”黔诺打趣他,正好这时候他点的两杯鸡尾酒也上了,黔诺便拿了起来,塞给纪绒,教他,“你呢,现在就走过去,放一杯到他跟前……” 纪绒像虚心学习的好学生,把黔诺的每一句话都记得牢牢地。 他把酒放到男人跟前,又清了清嗓子,说:“您好,这杯酒…请您喝。” 男人缓慢地抬起头看他,这么近,纪绒才发现对方长得好看,是不同于他们狐狸精的那种好看,硬朗的五官和板寸显得人很英气。 他无言地看着纪绒,看得纪绒都想打退堂鼓了,才终于伸手拿起那杯酒喝了一口。 男人的声音也好听,低低哑哑的,问纪绒:“你看起来很小,成年了吗?” “成年了,”纪绒立刻澄清,“我今天十八了。” 男人闻言便轻笑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 纪绒踌躇了一下,也跟着他喝了一口。 按照黔诺教他的,纪绒在心里默默复习,接下来就要坐在男人身边一起喝酒,随便聊点什么,然后装醉,倒到他身上去。 只是纪绒第一次喝酒,才知道酒是这么难喝的东西。 水果的清甜里参入了一些很不合适的辛辣和呛鼻,纪绒刚喝进去就想吐掉了。但他看男人好像喝得很好,又想了想自己的短尾巴,还是忍着难受咽了下去。 纪绒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喝酒的表情有多么难看,远处的黔诺也没看到。 只有男人看到了,男人被他逗笑,没给纪绒实施教学内容的机会,便站了起来。 纪绒还有点慌,他已经拉住了纪绒的手腕:“成年的话,别的事也可以做的吧?” 黔诺没有教纪绒这句话该怎么回,纪绒一时脑子里空白一片,只觉得脑袋昏沉,音乐刺耳,灯光很晃,而朝他笑的男人有点好看。 纪绒不知怎么又想起很久以前,黔诺的尾巴也很短,还刚刚与他一同在初级班里时的事。 有一天黔诺从外头回来,气急败坏地又摔东西又踢门。纪绒问他怎么了,黔诺就说,被一个很恶心的秃头男亲了。 那是黔诺第一次吸到精气,他被骗到某个低端ktv做陪酒,虽然目的达到了,但好像并不是那么令他开心。 “你以后吸精气也得找帅的知道吗?”黔诺告诫他,“要不然也太恶心了。” 这样也总算是达到帅了吧,纪绒迷迷糊糊的想,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跟着男生站在酒店的大堂。 “大床房一间?”前台看了两人一眼,确认,“我们还有标间的。” “就要大床房。”男人说。 作者有话说: 第03章 男人找的酒店很高档。虽然纪绒并没有去过多少酒店,但是走廊精致的雕花和空气里弥漫的香味就和之前他们班级团建去的那种廉价宾馆完全不一样。 男人一路上都没有碰他,沉默地与纪绒保持了一只手臂的距离,两人不快不慢地走到房间门口。 门卡与感应处接触,发出滴的一声,门自动往里打开,男人转身让了让,对纪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纪绒咽了口口水,进去了。 初级班上的东西其实不少,囊括了勾引技巧,氛围制造,如何接吻,如何交/合等等,但由于上初级课的大多数狐狸精还是小朋友,主要还是作为培养狐狸精的基本素养而存在的,因此重点还是放在前面。 纪绒对即将发生的事即熟悉又陌生,仿佛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无用士兵,站在千军万马跟前发愣。 纪绒也的确在发愣。 男人问他“一起洗还是你先洗?”,纪绒才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说:“我先。”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黔诺刚刚还嘱咐他洗澡能快速拉进距离。 但男人没给他反悔的机会,纪绒话音刚落,他已经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浴袍出来,递给纪绒:“那你待会要等我了。” 明亮的灯光不再给与任何表情逃窜的可能性,纪绒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抬头看着对方脸红的模样有多傻多单纯。 男人低笑一声,伸手掐了他一下,将纪绒推了进去。 从洗澡到等待,纪绒的脑袋一直很糊,他连黔诺刚刚教给他的东西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酒店的床铺很大,穿在身上的浴衣很软,而浴室大大的一块磨砂玻璃就靠在床的一边,里面的肉体忽隐忽现,水声清晰地传出来,最后停止了。 纪绒的呼吸也伴随着水声的停止停了停。 接着啪的一声,男人暗灭了顶灯,纪绒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下意识地拽了一把身下的床单,没来得及放开,就感觉到温热的皮肤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纪绒的全部毛孔都在男人触上来的一瞬间竖了起来。 他人也僵***命,甚至有点微微发抖。 “第一次?”男人问。 他一开口,纪绒才知道原来他离自己这么近,近的气息都能拂到他脸上的绒毛,隔空便让他觉得痒。 纪绒往后缩了缩,用肩膀蹭了蹭自己的脸,才找回一点理智来,想着给自己加分:“我技术很好的。” 男人发出了一些又低又轻的笑声。 纪绒没有弄懂他笑声的蕴意,但他也没心思去弄懂了。因为男人推倒了他,纪绒的腿被分开了,黑暗中只能感觉到一条更健壮的大腿靠了上来…… …… …… …… 但纪绒的技术可能真的很差。 因为不过两分钟之后,男人忽然扶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纪绒的声音因为刚刚的动作而微微发哑。 对方的声音也很哑,他把纪绒往后轻轻推了推,人站起来说:“今天就先这样,我忽然有点事。” 纪绒呆住了。 而男人已经很迅速地开了灯,又进入浴室,隔着一面磨砂玻璃,将方才脱掉的衣服又一件件地穿上了。 顶灯突如其来的光叫纪绒觉得刺眼,他只好低着头,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上面还有一些未干的白匩液——自己的。 男人走的很匆忙,好像有什么催促他一样,也像逃亡。 纪绒一动不动地听着浴室的门打开,浴室的门关上,接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男人的动作似乎顿了顿,纪绒便听到他说:“你…你要不然等我回来吧?” 但他说完,也没等纪绒说好或者不好,关门的声音立刻便响起来了。 纪绒瞪着自己软踏踏的东西叹了口气,他觉得很低落,这种低落似乎与以前的每一次失败相似,却又有不同。 或许是因为这是纪绒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纪绒在床上呆坐了一会,起来简单地洗了个澡,将“腥死了”的味道一一洗掉了。 他赤匩裸地站在浴室里大块的镜面之前,看自己与女狐狸精比起来很干瘪的身躯,胸前的两点因为吸匩吮而红红地肿了起来。 纪绒好像很无聊一样碰了碰它,忍不住又想起来方才的缠匩绵。 我的技术就这么差吗……纪绒挫败地想。 他转过身体,在四下无人的浴室里检查自己白白短短的尾巴,它们一点也没有大起来,因为纪绒很笨,连一个吻都没有偷到。 作者有话说: 微博:佴一 第04章 纪绒的回忆停了,人也到了。 黔诺不过送他回来,还要出去浪的,原本也想带着纪绒一起去,被纪绒以“明天开学第一天”拒绝了。 纪绒勾/引人的课程上得全班倒数,在学校的课程却上得很好,今年六月份还成了几百年来狐妖一族第一个大学生,也算是佳话一桩。 而B大人性化地把军训排在了秋冬,让纪绒得以免除暴晒,却也少了些同学间的接触机会。 他才从丢人与羞赧中缓过来,又换上了一点要见生人的紧张,忍不住翻出前几天发在群里的课程表来熟悉。 学校都爱抓住新大一被高中训练出的耐力,几乎想把所有课程都往大一排。纪绒看过去,课程表用不同颜色图的满满当当,光明天就有四大节。 名字最长的排在最后,叫古文字与铭刻,是纪绒所在的考古专业最重要的课程之一,而且涉猎广,又是公开课,上的人便很多。 多得都有些超乎纪绒的想象。 他们第三四节 大课用的同一间教室,纪绒中午来晚了,坐在最后一排靠门边,还没下课呢,就看见门口已经乌泱泱的站了一大波人。 而待下课铃一响,更加恐怖。 人流像挤地铁似的往里涌,纪绒坐在最外围,好几次都怕直接被拽走。最后连位置也不够,教室里阶梯上坐着人,后排还站了两排。 纪绒都有种自己是来看演出的错觉。 他的左边坐着一位最先一波挤进来的女孩子,可能跑的急,坐下后便踹气道:“累死老娘了,待会儿要是真人不帅,我头都给你拧掉。” “怎么会。”同她说话的女孩子与她头顶着头,对着手机屏幕指点,“这图完全没修,就长这样。” 纪绒听了一会儿,便没有再留意,等上课铃声响过,翻开书,才忽然又听到了一句音量大的:“…想要甜甜的师生恋!” 纪绒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这节课会这么热闹的原因了,而下一秒,这原因便抱着书走了进来。 他看到这么多人似乎也并不惊讶,淡淡然走到中央,才转身过来,推了推眼镜,往台下看了一眼。 课堂里爆发一阵压抑过的呼喊与议论,纪绒身边的女孩子骂了句脏话:“真人更帅好不好。” 真人是很帅,进来的老师头发理的很短,脸上架了一副金属框眼镜,与身上的白衬衫搭配出相得益彰的文质彬彬,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些五官里天生的锋利。 纪绒好像忽然被什么击中了,失神一般的盯着他,看来人在一堆不知名的欢呼里淡定地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好。”他冲大家笑了笑。 教室里的原本平息下去的尖叫瞬间又响了起来,似乎是看出了老师的放任,女孩子们也大胆起来,欢呼里夹着些“老师你好帅”“老师有没有女朋友”以及“我专门翘课来看你”等言论。 “翘课可不行。”讲台上开玩笑般说了一句,底下又是一阵笑闹。 纪绒既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像其他不多的几位男同学一样露出一些不大友好的嫉妒表情,他只是呆滞地坐着,看男人在笑闹中转身,在黑板上写了赵泽成三个字。 赵泽成推了下眼镜,道:“我的名字,记住了,期末可是要考的。” 原来他叫赵泽成,纪绒这样想,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慌乱起来。 而赵泽成就好像收了什么感应一般,满满当当这么一屋子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能忽然把眼神锁定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纪绒脸上。 纪绒眼见着赵泽成盯着他慢慢笑起来,神情由讶异变得自得,像抓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小猎物,同纪绒第一次与他对视时一般。 “老师帅归帅,”赵泽成同大家意有所指地玩笑,“但有些人也不能盯着老师发呆,连书也不看。” 纪绒反应过来,他迅速低头,看着自己教科书的第一页,脸也慢慢红了。 身边的小女孩一节课有关老师的话题就没有停过,还详细讨论了师生恋的可能性。纪绒一边听他们的描述,还要一边听赵泽成用低沉的嗓音讲课,总就能记起这个声音是怎么在他耳边讲话的。 赵泽成的讲课风格,也比早上一众老教授要有意思许多,他很能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互动性很强,一边讲,一边提问,绕着教室慢吞吞地走,满足了女同学想近距离接触的美好夙愿。 “中国最早的文字是甲骨文,这点相信大家都知道,”赵泽成走到纪绒身边的时候停下来,拓展地讲,“但是大家知道它最开始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纪绒咽了口口水,他低着头,能看见赵泽成随意垂在一边的手,白色的袖口和修长的指节中间,沾了些粉笔灰。 纪绒盯着看,忽然就想,这只手也曾沾过别的东西,也曾不了了之的碰过他。 而下一秒,这只手就在他的视野里被慢慢抬了起来。 纪绒的后颈肉被很轻的揉了揉,赵泽成的声音和语速都没变:“它最开始是在中药中被发现的。” 纪绒的脊背有些僵,他无措地抬头,感受赵泽成的手指离开后颈的皮肤,又一点点滑下来,好像很累一样,撑住了纪绒一边的桌角。 大学的小女生也就嘴巴上厉害,赵泽成真的走过来了,纪绒身边的两个女孩子比纪绒的头压的都低,压根就不敢抬头。 赵泽成便肆无忌惮地盯着纪绒看,他在ppt上播放一组象形变化的flash,待班里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轻声问纪绒:“你怎么在这里?” 纪绒还没回答,他又问:“那天怎么先走了?” 赵泽成的语气和讲课时有点不一样,多了一些亲昵与暧昧,仿佛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 纪绒便觉得有些委屈,想要约p的对象忽然就成了自己的老师,若是约成功也就罢了,还没有,没有也就罢了,这个人还这样赖皮,仗着老师的身份,光天化日的嫁祸给他。 “明明是你先走的。”纪绒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赵泽成低了低,头靠地更近了些:“什么?” 教室的座椅设计的并不高,赵泽成又很高,他往下一倾,就好像用身体拢住了纪绒。 这一下,连纪绒旁边的小女孩也感觉到了,头忍不住偏了偏,讶异地看着赵泽成的动作。赵泽成也顿了一下,接着神色镇定地朝那个姑娘弯弯嘴角,去翻纪绒的书。 “你叫纪绒?”赵泽成说。 纪绒没说话,赵泽成站直了,撑在纪绒桌角的手也放开了,半真半假地说:“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下次上课认真些。” 幻灯片的小动画播放完了,赵泽成也重新讲起课来,只留下个面红耳赤的纪绒,什么也听不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05章 纪绒是在回家的时候遇到了正要出门的黔诺。 他今天刚刚经历了约/炮对象是大学老师这样的大事,路上又收到赵泽成给他发的微信好友申请,有点苦恼,人便有些恍惚。被差点被扇到的黔诺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黔诺打扮的和平时不大一样,穿着小西装,刘海也梳上去了,看起来不像是去酒吧这样的场合。 纪绒注意不到这些,他盯着黔诺看了两三秒,忽然人就扑了上去,求救:“黔诺!我怎么办啊?” 纪绒书本知识学习的能上b大,勾引人的本事从来没能及格,但说到与人相处,说不定还不如勾引人。 他从小就求助黔诺求助惯了,面对他便少了面对叶芊芊和其他狐妖的羞耻感,什么话都往外说,胡言乱语一般开始阐述起今天的经历来。 黔诺听的直皱眉,叫停了两三次,才终于把来龙去脉理清:“所以就是说…你没约成功的对象是你大学老师,现在还利用职务之便主动加了你的微信?” 赵泽成的微信头像很符合他作为大学老师的身份,头像是证件照,微信名称也是本名,只是申请验证颇为无赖,写着:不给通过,期末不及格。 “嗯。”纪绒乖乖点头。 “那你苦恼什么啊。”黔诺觉得莫名其妙,他手里拿着纪绒给他的手机,一边说一边手下动了动。 纪绒眼见着他点了通过,惊恐地喊了一声。 “他这明显对你有意思。”黔诺嫌弃他大惊小怪,“之前还说找不到男的,现在直接有个精气这么足地往枪口上撞,你怕什么?” 纪绒说不清自己怕什么,只是仿佛经历了一次临阵脱逃,便总有点说不清的不安全感。 况且事出突然,从赵泽成出现到现在,纪绒的大脑都还是当机的,他懵懵懂懂地眨眼,隔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是吗?” 黔诺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上一次人家说不定忽然有急事,哪里就一定是嫌弃你了。” 黔诺恨铁不成钢的戳纪绒的脑袋:“你自信点行不行,想想你的尾巴吧。” 纪绒捂着额头委委屈屈地后退。 黔诺又道:“他还是你老师……精气又足,还能长期发展。” “长期发展?” 长期发展是中级班的一门课,讲的主要是如何和男性长期维持可吸取精气的关系。为着持续时间长,技巧要求比较高,初级班还没有开过。 黔诺看纪绒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便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通,越说越觉得合适,说到最后直接敲定道:“我看就这样定了。” 纪绒听完也觉得长期发展对于他这种菜鸡明明很合适,不知道初级班为什么不开。他这时候就表现出一种好学生会概括重点的能力来,精简道:“所以要想办法和他谈恋爱。” 黔诺闻言朝他投过去一个有些惊悚的眼神。 他已经太久没听过恋爱这样冒着粉色泡泡的词汇了,感觉人都抖了抖,光是听起来都有些肉麻似的。 “不是吗?”纪绒看他的表情。 “倒也差不多。”黔诺摆手,随即想起年初的事,又说,“但也不要太久。” 纪绒对这个太久是没有概念的,他还想要问,横在两个人中间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很轻,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屏幕上是赵泽成发来的微信,赵泽成问他:明天下课了一起吃饭? 两人一同浏览,黔诺手很快地回:好啊。 纪绒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看向黔诺。 “干什么?”黔诺又戳纪绒的脑袋,看了一眼时间,便把手机扔了回来,“我要迟到了,你自己努力吧。” 纪绒慌慌忙忙地接过来,没来得及说什么,信息又来了。这一次发的是语音。 黔诺是似乎有点感兴趣,忍不住又停了停,撑着门,听纪绒戳开语音。赵泽成低沉的笑声传了出来,他笑了一会,才说:“怎么现在又答应的这么快?” 接着很快又第二条说:“所以只有面对面的时候才害羞吗?” 赵泽成说话的时候又低又轻,气息很明显,和那天晚上与纪绒说话的赵泽成太像了。纪绒脸都听得红起来,他有点无助的看着黔诺,“怎么回啊?” 黔诺翻了个白眼给他看:“你那么厚一本笔记本都白记了?面对面说话不会说就算了,现在他又看不见你翻书。” 纪绒虽然一直都勾引不到人,但不同时期也有不同时期的困惑。 比如初儿初三到高一那段时间的纪绒,对审美观的建立还不完备,没有从外貌上找原因,看身边一个个小伙伴都气你亲抱抱举高高长上尾巴了,深刻反省过后,觉得自己是因为不会说话,所以连朋友都没有,更别说可以亲亲的对象。他于是痛下决心,还跑去和叶芊芊要了很多书,最后才整理出一本“小狐狸对话参考语录”。 参考来源颇多,古今中外书籍以及各种热播影视剧都是,可以说是非常全面。 纪绒听了黔诺的话回房间里把这本闲置了几年的厚本子给翻了出来。封面已经泛黄,规规整整地写着参考语录四个字。拿起来都很重,厚厚的一大本。 纪绒看着这本笔记,想起自己为长尾巴做过的那些努力,忽然又燃起了一点斗志。 而赵泽成正坐在桌子前。 室内的灯过于古老,开了跟没开一样,很昏暗。赵泽成看文件看地眼睛累,浏览没几行就会忍不住停下来,点开手机,确认纪绒是不是回复了消息。 赵泽成觉得纪绒这个小朋友,很有意思。 他上周去gay吧,原本并不带着什么目的性,更多像茶余饭后借着名头去喝酒放松,没想到刚坐下来没多久,就发现了不远处卡座里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大睁着眼睛在环视全场,眼神干干净净,既不觉得羞耻也没有什么龌龊的欲望,好像只是单纯的感到震惊。 赵泽成从年初开始因为一些原因,陆陆续续也来了许多次,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眼神。 小朋友坐在灯红酒绿里,有着不大合群的木讷和可爱,格格不入地显得特别。 赵泽成不由多看了几眼,一不小心就和小朋友对上了视。 小朋友好像被他吓到了,躲闪的样子也挺可爱。 可后头又不知什么原因,主动端着酒杯找上来。 小朋友说话也很有意思,明明紧张地都要发抖了,还要说自己很擅长。他的嘴巴也很软,露出的一小截红舌头带着热气和湿度,贴着自己的时候,眉眼干净和温顺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赵泽成后头办完了事又主动回到酒店,在还留着小朋友味道的空房间里发了会儿呆,很少有地产生了一点失落的情绪。 不带其他目的的,只因为没和他做到最后,而觉得可惜的那种失落。 赵泽成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 他的手机还停留在和纪绒的对话界面,纪绒的头像是张可爱的小孩照片,看起来像是纪绒小时候拍的,赵泽成点开看了几眼,顺手保存了。 纪绒的回复速度实在不像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年。 赵泽成两条语音发出去,他自己又按开听了好几次,文件也心不在焉地看了半份,纪绒还是没有动静。赵泽成等了又等,终于认定自己是说让纪绒回不了的话,便按开对话,想再说点什么。 还没开始打,对话框的顶端恰巧变成对方正在输入,赵泽成的手停了,又等了一会儿,纪绒终于回复了。 他说:我没有害羞,我很浪的。 “噗。”赵泽成。 赵泽成捧着手机笑了两分钟,等终于平息了一些,清清嗓子给纪绒去了语音:“是吗?” 赵泽成说话的语气像什么网络男*丝:“发句语音来听听?” 纪绒如临大敌。 他抓住关键词,手忙脚乱的翻了会书,终于找出差不多的参考。 书面上工整地写着前一句是:叫声好听的听听。 下面对应的参考答案分别是1.好哥哥。2.老公。3人家不叫。4.死鬼,讨厌了啦。括号:语气要尽量娇嗔,尾音上扬。 纪绒盯着看了几眼,很迅速地选择了他最能接受的第一个。 赵泽成这回的手机响起来的比想象中快,纪绒的语音很短,赵泽成点开,听到纪绒被人捏住了鼻子一般,喊道:“好哥哥~” 赵泽成又笑了。 纪绒的嗓音很软,有着少年特有的那种粘粘的质感,所以哪怕语调别扭,也不叫人觉得讨厌。 赵泽成一边笑一边又点开听了几次。 坐在他对面的闫志斌终于忍不住摘了耳机:“你笑什么?” 赵泽成两条腿还架在办公桌上,桌面上文件散落着,电脑莹莹的光映在他那张笑脸上,还有点渗人。 赵泽成闻言便把架着的腿收了回来,坐直了又放了一遍,给闫志斌一起听,笑道:“遇到一个很有趣的小朋友。” 闫志斌听完无语了几秒,看着赵泽成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这么看我干什么,”赵泽成无辜地很,“我这叫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很伟大的。” “……”闫志斌,“你要是说一举两得稍微还像句人话。” 赵泽成改口很快:“我这叫一举两得。” 作者有话说: 肥来了… 第06章 赵泽成的课在纪绒的专业中很重要,课时比例也相当高,一星期就有一二四三天要上,周二排在早上,上完了正好去吃饭。 纪绒昨晚与赵泽成断断续续的交流,说了很多笔记本上的标准回答,最后又相互道了晚安,再来上课,心情就变得很不一样。 赵泽成还是穿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领子要比昨天的大一些,一边的领口绣了朵简单的花纹。他身材好,又高,只不过在讲台上来回,或者撑着桌面看书讲课,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纪绒的心情比昨天平静一些,大部分时间能够集中精力听课,小部分时间则分神去看赵泽成的脸,手,宽阔的背与肩膀。 他的桌面上除了课本,也摆了一些别的东西,纪绒忍不住多分神了一会儿之后,就会拿起来看——那是一张他昨晚说完晚安以后,又去熬夜写的小纸条。 打头便写着:就餐对话参考语录。 长长的一张,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如果要打比方,纪绒大概就是那种天资愚笨,却很努力的小孩,因为学得慢效果差,就别人花一分钟,他花十分钟去学,而且尽管效果寥寥,却从不放弃。 也许这份刻苦打动了谁,纪绒这样想,从浏览的间隙又抬眼打量讲台上的人。 赵泽成承接昨天的内容,整节课都在细分的讲每一个甲骨文的含义与由来。 这时候恰结束大半,换了一张幻灯片,说要与大家玩个游戏。 “甲骨文作为象形文字是很易辨认的,而且至今保存完整的可考甲骨文其实并不多,”赵泽成这样说,眼睛望了望台底下,纪绒看见他越过自己的时候,眼神很明显的顿了下,就不动了,继续道,“很多文字呢,都是后世的研究者根据已有的偏旁等重新组合出来的。” 赵泽成嘴角勾了勾:“所以我们现在来玩个游戏,老师来说字,你们来组合,看看能不能画对。” 纪绒也被课堂的内容吸引住了,没再管横在桌面上的纸条,认真盯着赵泽成的ppt在看。 赵泽成起初放了些还算简单的题目,底下的学生大多都能迅速回答上来。直到屏幕上忽然打出一个字——爱。 和前面其他动名词不同,爱实在是一个不能用具体动作模拟或是概括的词汇。 同学们犯了难,三番两次作答都被告知错误以后,反而都被吊起了胃口。 纪绒也想不好,他在小纸条的下方无意识地用笔写了个爱字,又在边上画了一些可能用到的部首,但怎么搭配,也好像都不对。 偏偏赵泽成卖关子,怎么都不翻页,就让大家想。拖到最后,讨论也无果,几名靠前的女同学开始耍赖,拉长了声音撒娇,要赵泽成快点说。 可赵泽成到最后也没说,他在铃声与同学们愤愤的喊叫里把这个作为课后作业之一布置下来。 铃声停了,人也渐渐散了。 纪绒却没走。 他坐在位置上看赵泽成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修长的手指因为拿过粉笔而沾着点白,被他发现,很快地用纸巾擦掉。 赵泽成收拾的动作很娴熟,同他讲课与吊起同学们的听课兴趣一样娴熟。 纪绒看着,总觉得这个人与他第一眼见面时不太一样。 许是长相过于锋利的缘故,酒吧的灯光也暗,纪绒自己又紧张,他已经不记得赵泽成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了,只记得当时觉得这个人是有些凶。 至少在当时的纪绒看来,那个男人怎么也不会是做大学老师的。 可现在的赵泽成双手拢着书叠齐,教室的窗户外有正午的光照进来,叫他的金属眼眶闪着细碎的亮点,哪怕嘴角平平地抿着,也好像很温柔。似乎他除了做大学老师,便没有更适合的身份了。 纪绒很难区分出这种前后割裂的不和谐是因为赵泽成本身还是因为自己心态的变化。 他看人看得呆了,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直到赵泽成都快走来跟前,才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用书本去遮桌面上的纸条。 听见赵泽成笑了一声。 “你怎么像期末考试作弊被抓着了一样。”赵泽成一边说,一边把书放到纪绒的桌上,似乎也不打算立刻走,人拉开纪绒前头的座椅,坐下来。 教室的座椅是平齐的,但是赵泽成要比纪绒高上不少,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赵泽成还是微微俯视着纪绒。 纪绒心虚的想也的确和作弊差不多,手下便忍不住又拉了拉课本,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泽成很容易地看见了纪绒没遮好的纸条底下露出的对爱字象形文字的猜测。 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草稿,倒也没怀疑,问纪绒:“想不想提前知道爱字怎么写?” 诚然此时纪绒此时内心被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一部分,但好奇心还是有的,就点了点头,轻声问:“怎么写啊?” “那我写给你,你不要害羞。”赵泽成说。 纪绒起初没懂一个字怎么会让人害羞,等赵泽成用笔在他的课本上大致描绘出轮廓,纪绒就明白了。 爱字不是两个不同部首的合并,而是同一个部首“人”的组合。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他们交缠在一起,做一个不大纯洁的人看了就知道是什么的事。 而纪绒恰好不纯洁。 赵泽成因为要写字,人贴近了纪绒一些,写完了也不挪开,问他:“看得懂吗?” 纪绒没说话。 他又道:“爱嘛,原始的爱,不就是……” 赵泽成的话没说完,纪绒觉得他好像又离自己近了一点,因为后头笑的的时候,气都喷到他脸上来了。 纪绒往后很不明显地躲了躲,他本来脸是没有红的,但被赵泽成贴太近了,就变得稍微有些红,因为不知道后续要做什么,而无措地抬头看赵泽成。 赵泽成看着不像要马上要站起来的模样。 他似乎是想和纪绒吃饭前就聊一聊。这让纪绒很紧张。 因为他自恃昨天根据语录来与赵泽成进行的网络对话非常成功,已经为两个人长期发展的基础打下了良好的开端,而如果因为面对面的交谈功亏一篑,纪绒会哭的。 可纪绒小抄打的是餐厅里的小抄,不是教室里的,这超纲了。 赵泽成看出了他的紧张,他开玩笑:“怎么果然面对面的时候,就这么害羞?” “没有害羞……”纪绒反驳得很快,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害羞意味着不敢进行下一步,不可以,会阻碍尾巴的生长。 但纪绒反驳完缺少理论与事实依据,说完了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纪绒脑子里不断划过昨天浏览的语句,小抄上的类似,想临时抱佛脚的考生,脑子里飞快运转。 “我是觉得甲骨文好难,”等纪绒终于找到理由,眼睛都亮了亮,“怕你期末真的给我不及格。” 赵泽成看着纪绒,猜想他大概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出卖内心。 赵泽成看纪绒怎么看都有趣,故意装了个很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是很难,这门课不及格率非常高。” 纪绒的眼睛瞪了一下,这时候又忘了参考了,抱怨赵泽成:“可是我通过了申请,你不能——” 赵泽成的笑声打断了他。 “怎么?”赵泽成戏谑地说,“通过了申请,就打算让我无论如何都给你过吗?这可是走后门。” 纪绒噎了噎。他其实从小到大这些在学校上的课都没有过不好的成绩,即使不开后门,也有很大概率是会及格的。 只不过纪绒觉得赵泽成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赵泽成看他的眼神,不是一个老师看学生的眼神。 教室外还有学生再走,人来人往,大家笑闹,交谈,洋溢着校园里青春而纯洁的气息,只有这一方世界不同。 纪绒与赵泽成坐在教室里,赵泽成却好像回到了那晚的酒吧,回到了那晚的酒店,不再记得自己的老师身份,只像个男人一样,带着某些欲望盯着纪绒在看。 纪绒于是也尝试着用其他身份作答,他看了赵泽成一眼,又很快低下去,轻声问他:“不可以吗?”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赵泽成说。 纪绒又撩起眼睛来看,赵泽成握住了他的下巴,没叫他能再低回去。 赵泽成人也靠近了,近的几乎要和纪绒接吻。 纪绒咽了口口水:“什么表现?” 赵泽成的眼神透过镜片自上而下地落在纪绒的脸上,带着赤裸裸的欲望,与并不多的审视。 纪绒在这一刻忽然想通,赵泽成形象的前后巨大差异,或许是他本身与自己心理变化的共同结果。 因为这一刻赵泽成不会像在讲台上那样文质彬彬的温柔了,他多了很多带着欲望的攻击性,可纪绒却也不觉得他凶。 赵泽成的声音比方才低了一度:“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很大概率是会被锁的……被锁的话就放微博哈 第07章 纪绒没想到进程会比想象中快,他们饭没有吃成,倒是很快回到了同一家酒店。 赵泽成还是自上而下的拢住了他,顶灯也还是没有开。因为一进来…… …… …… …… 纪绒用鼻子很轻地“嗯?”了一声。他眨了眨眼,用雾蒙蒙的眼睛盯着赵泽成看,也像回应赵泽成的感叹,也像质疑他这么久不动。 赵泽成笑了,他抱着纪绒又往上抬了抬,脸凑过去,同在教室里时一样,很近很近地贴着纪绒。 “纪绒?”赵泽成喊他。 赵泽成的唇很薄,唇峰明显,唇色不像纪绒那样红,但因为方才许多的舔/舐与撕咬,也比平日里要鲜艳一些,不再显得十分薄情。 纪绒的注意力全被这两片唇瓣吸去了,愣愣地应一声,眼睛盯着赵泽成的唇,贴过来想要吻。 被赵泽成很快地后退一点,又躲了过去。 而赵泽成还在笑,他好像很享受这样被追逐与渴求的游戏0。 “想接吻?”赵泽成说,“想接吻就自己进来。” 纪绒不知道讨到一个吻和主动容纳下赵泽成那个更容易一些。但他是个做什么都坚持到底的好学生,所以最后,两样他都做到了。 而其实单单从进去的一瞬,赵泽成便没有再为难他。 纪绒被托着放到床面上…… …… …… ……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纪绒光溜溜地靠在赵泽成的身上喘气,他们的皮肤都是粘的,哪怕二十度的空调也无法很快叫他们冷却。两个人都有一阵没说话,而打破安静的还是纪绒,他的肚子叫了一声。 纪绒自己也愣了愣,感觉到身后的人低低笑起来,有震动通过胸腔传到他的背上。 纪绒有些不好意思,他想站起来,被赵泽成抓住了又贴回去。 “饿了?”赵泽成明知故问。 正经午饭终究是没吃成,纪绒洗完澡扶着腰出来,赵泽成已经把外卖都打开,往不大的桌面上摆。 酒店的设施只有一张单人沙发,赵泽成把它拉过来,与桌子和床面构成了简陋的面对面餐桌。 他抬头看到纪绒,就笑了,好像又从那个不断凶悍冲撞的人变作温柔的大学老师,穿着酒店的浴衣和一次性毛绒拖鞋,走过来扶着纪绒,将他半拖半抱地放到沙发里。 “喝点粥行不行?”赵泽成问他。 虽然是问话,但纪绒的面前已经摆好了白粥与小菜,由不得他说不行。 纪绒只好乖乖拿着勺子去喝粥,看赵泽成吃他真正想吃的肉,然后疯狂咽口水。 这场景与纪绒模拟中的吃饭很不相同,况且事情的发生顺序从本质上就颠覆了,纪绒的纸条失去作用,计划也全盘落空。 纪绒方才在洗漱时偷偷看了变长的尾巴,又很兴奋的试了试隔空控制水花的大小。若是说他不开心,那肯定是假的,可是纪绒开心了一会儿,有点忧虑也是真的。 在纪绒原本的计划里,他会和赵泽成吃饭,亲近,牵手,拥抱,谈恋爱,然后像黔诺说的,得以得到长期的精气来源。 可事情第一步便跳到肌肤相亲,纪绒便摸不清赵泽成的意思,也定义不了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或许只有这一次——纪绒这样子想,开心的心情就一下失去了大半。 纪绒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因为精气,还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 纪绒发着呆,吃的就更慢了。赵泽成放下碗筷,他也不过才喝了几口。 “不是饿了?发什么呆。”赵泽成忽然开口道。 纪绒的纸条里没有这一句,他如梦初醒一样,愣愣地看了赵泽成一眼,做不出回答。 赵泽成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又说:“要我喂你吃吗?” 这一句是有的。 纪绒朝他点头:“要的。” 话一出口,倒是发问的人愣住了。赵泽成原本只是想提醒他快些吃,开个玩笑,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不见外的回应。 纪绒自己也莫名觉得有些脸红。 可是他的纸条里明明白白,就是叫他要说要,说好。纪绒觉得自己的语录参考总不会出错,便稳住了自己的表情,看着赵泽成,等他过来喂。 赵泽成愣了一会,笑起来,说了一句好。 他走到纪绒身边对他讲:“对面喂不方便,我换个方便的姿势。” 纪绒朝他眨眼睛,他觉得好像站着喂更不方便,但疑惑的话没来得及问,纪绒手里的粥和筷子便被赵泽成拿走了。 他将东西放到一边,又很快地托着纪绒的腰,将他整个抱起来。 纪绒吓了一跳。再坐回去,坐的东西已经从软绵绵的沙发,变成赵泽成的大腿。 赵泽成从身后抱住了纪绒,姿势同他们刚结束而未去洗漱时很像。 他的手从纪绒的腋下穿过去,端住了白粥,脸贴在纪绒的耳边道:“吃吧。” 作者有话说: 第08章 周五晚上的课,叶芊芊遇到了一件近期最令她惊讶也开心的事——纪绒的尾巴长了。 叶芊芊在b市教初级班教了十几年。 而遇到纪绒那年,也是她妖生中比较特别的时刻。 他们狐精一族经过漫长的演化,竞争,适应,得以在现代社会生存下来,逐渐成为还留存的妖怪中势力最大,数量最多的一族。 为着越来越艰难的生存,族内很团结,可庞大的族群与广阔的分布,还是要依托什么为纽带,才能紧密相连,叫群体更有组织。 在人类中,是自上而下的政卝府,而在狐精一族中,取代上下级权利关系而成为纽带的,是“教育”。 教育机制经过一代代的改良,逐渐完善。他们划分的很细,每个城市,城区,乡镇,都设有课堂,甚至有专门在族内流通的课本,以教授族内年幼的新生妖精在现代活下去的基本技能——“吸收精气”为主要内容。课堂下分初级,中级,高级三个部分,以代表他们修为的尾巴长短来区分级别。一般来说能贯穿一只狐妖化形后的前五十到七十年。 叶芊芊属于特别天赋异禀的那一类。她四十年就从高级班毕业,有了相当于古代狐妖几百年的道行,尾巴露出来蓬蓬松松的一簇,要比人高。 而同年,b市城区不断**,族内决定在海港区再设一个教育点。叶芊芊很光荣地被选择,成为初级班的老师。 叶芊芊是兴奋的,也是忐忑的。 她像每一个初入职场的小姑娘,对事业充满憧憬,自以为能带出一个又一个优秀的小狐狸。 而纪绒就像一个意外,贯穿在叶芊芊直到现在的整个职场生涯。 叶芊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纪绒,那时候小孩儿才五六岁,跟着另一个比他大些的小男孩,混在一大群女生中间。 如果按颜值来排序,纪绒身边的黔诺明显该是更扎眼的。 能化形的男狐大多好看,黔诺又特别好看一些,妖艳和清纯在他巴掌大的脸上已经初露锋芒,上挑的眉眼和鲜红的唇瓣,哪怕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就让边上一堆小女孩都被比下去了。 可叶芊芊看过去,第一眼先瞧见了纪绒。 这是因为纪绒长得……实在不像个狐狸精,倒更像是混进来的小兔子,或是羔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讲话也很温顺,叶芊芊问他叫什么,纪绒就老老实实又软绵绵地说:“纪绒。” 说话的时候,他身边的男孩子还护犊子一样一直盯着叶芊芊在看。 叶芊芊便与他们道明了来意,又伸手,在纪绒和黔诺的脑袋上都摸了摸。 黔诺是什么反应,叶芊芊已经有些忘了,可她还记得纪绒的头发很软,他人更软,被自己摸得笑起来,脸颊微微泛红,很开心一样看着叶芊芊。 “姐姐你好漂亮呀。”纪绒一边说一边往叶芊芊手里蹭了蹭,脸也更红了。 叶芊芊呆在狐族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纪绒这样性格的狐狸精,自己内心是很喜欢的,可也忍不住为纪绒担心。 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没有多余。 纪绒在初级班一呆就是十余年,班里的同学换血一般走了一波又一波,只有他不动如山,位置倒是从最前面,坐到了最后面。 叶芊芊总问他什么时候准备让尾巴长一长。 而纪绒总说这个星期。 但这个星期又这个星期,日子便飞速的过去了。 叶芊芊将纪绒的尾巴轻轻握在手里,左右搓了搓。 也许是因为这一天拖的实在太久,叶芊芊居然有种不实际的感觉。 纪绒笑得有些腼腆,他的尾巴也还没有很长,只比原来想小毛球长了一点点,从圆滚滚的九颗小毛球,变成了九颗椭圆球,散发出一些原本短尾巴没有的柔光。 狐妖间没有细问情事的习惯,但纪绒比较特殊,愿意主动把自己如何长的这尾巴慢慢讲给叶芊芊听。 他阐述的时候还有些害羞,头垂的很低,刘海挡住额头,只露出两簇长睫毛,小刷子一样在动,讲到如何两次进了同一家酒店,便慢慢红了脸。 听到最后,叶芊芊也点点头,赞同黔诺说纪绒适合长期发展的说法,还有点自责:“之前是我没想到。” 纪绒连忙摆手惶恐地说没有。 叶芊芊笑了笑,拿了本含着长期合作内容的课本给他,又犹豫着说,照纪绒的年纪和处境,再过些时候直接去中级班上课比较好。 课本书名打头叫与人类关系的产生维护与结束技巧,小字标明:中级班适用,还是去年刚刚修订的课本。 纪绒把它摆在桌面上,盯着看了几秒,又拿手去摸中级班几个字,他想着叶芊芊的话,便有些多年夙愿终于快要实现的雀跃。 书本要比初级班的厚一些,划分的细,目录便很长。 纪绒找寻一番,才在一堆小字里找到长期关系一栏。已经是比较靠后的部分,目录的小字还细分了定义,技巧,注意事项等等几个小标题。 纪绒依照目录给的页码去翻开,先看了一眼标题下面的简短定义。 长期关系,是指依照人类爱侣相处模式与心理,并通过模拟与之保持长时间的亲密关系…… 纪绒看到这里,他放在手边的手机短暂震动起来。 赵泽成给纪绒发了微信,他问纪绒:明天出来看电影吗? 纪绒赶快关了新书,拿起一边的语录参考翻起来。 还没翻到有关电影的部分,赵泽成的信息又来了,他截了一张购买电影票的图片,问纪绒:“看这个行不行?” 赵泽成截的是白蛇传,老片的改编与翻拍,据说拍的不错,最近网络上的口碑都很好。 也许是因为题材有共鸣,纪绒小时候就很喜欢白蛇传的故事,他喜欢女主角为的无畏,也喜欢小青的耿直,就是单单觉得许仙为人过于懦落了些,前段时间电影还在宣传的时候,纪绒就有关注,还和黔诺说希望这一版的许仙可以改进。 只是后头遇到赵泽成,纪绒便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把电影给忘了。 赵泽成那边等了一会儿,见纪绒还没有回复,就又问他:“不想看这个?” “想看的。”纪绒手比心快,没再翻什么参考语录。 赵泽成便说好。 从酒店出来以后,两个人仍然断断续续地通过微信联系着,纪绒有时候能很快知道回什么,有时候则会很苦恼。 不过每当纪绒太过苦恼而因为不知道回什么长久的沉默的话,赵泽成便总是会又找了新的话头出来,让纪绒有话可说。因此纪绒觉得两个人在网上的聊天还算和谐。 至于真人…纪绒想着,忍不住偏头,不知道第几次悄咪咪露尾巴来看。 纪绒的尾巴没有长得很快,他们那次以后没有再有过十分亲密的行为,但赵泽成每天都会喊他吃饭,偶尔在无人的走廊或教室里接吻。 纪绒其实不知道**,接吻,拥抱,都分别以什么模式和原理来吸取精气,他高考数学一百四十几分,却也不清楚每种行为与尾巴的长度,以及尾巴的长度和法力的大小间是否具有清晰而复杂的换算关系。 纪绒不想这么多,也不清楚其他的狐狸精是什么样子。 但就他自己而言,每次接吻的时候最大的感觉就是心跳加速,皮肤发烫,结束以后,跟在赵泽成身后,会很想再碰碰他。 所以纪绒大胆猜测,这些生理上的变化和心里的满足与开心,大概都是吸收到精气的连带反应。 赵泽成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说了一句好后,隔了蛮长的一段时间,才又给纪绒发了语音。 赵泽成也没解释中间去做什么,只是问纪绒:“明天周末,选个离你家近的商场看吧,好吗?” 没等纪绒回答,又发了文字过来:你家在哪边? 叶芊芊曾耳提面命地教育他们不要暴露教室的位置,但纪绒觉得总没人能通过电影院找到教室才对,便把商场和赵泽成说了。 “好。”赵泽成说,他很快地买了票,单方面约定与纪绒的见面时间,直接决定好晚餐的吃食和地点。 但纪绒并不讨厌这样,因为他可以不用翻书和纠结,只说好的可以就行。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忽然就把妖精如何自处于现代社会给写的严谨起来,说的我自己都要信了,好荒诞啊哈哈。 第09章 商场临近郊区,年轻人又少,电影院也很冷清。 纪绒与赵泽成晚饭吃的耽搁了一会儿,抱着一桶爆米花走进去的时候,电影马上开始,厅里的灯光已经灭掉,一眼看过去没看到人,全是空荡荡的座椅。 两人摸黑找到位置坐下,纪绒把把爆米花安放在两个位置中间的圆槽里,大屏幕的光便已经亮起来。 一开场便是白素贞美艳的大脸,对着镜头喊:“相公。” 纪绒趁机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看那相公徐徐醒来,表情从懵懵懂懂到看清白素贞后的惊悚,大喝一声:“妖怪!” 纪绒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动了两下手机,又多看了几眼自己。 电影的剧情总的来说与旧版并无很大的改动,只是很巧妙的变化了播放顺序,叫故事看起来更加吸引人。 而最大的改编,是在青蛇身上。 小青一出场甚至不是女儿身,他一身青衣飘飘,竟是个长相文气的男儿朗。 整部影片就分为青蛇和白蛇两条感情线。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蛇这边已然是家喻户晓的熟悉故事,纪绒倒是觉得青蛇那边更具有吸引力。 小青虽是男儿身,却爱上了个男子,听他吟诗作对,眼波流转,与自己说些风花雪月的爱情观,描绘未来的妻子将是哪副温柔美丽的模样。 小青于是花掉百年的道行,叫自己按男子描绘中的模样成了女儿身。 两人确也浓情蜜意了一段。 然而好景不长,镇上来了个法海,叫白蛇与青蛇的妖精身份都无处可藏。 这一夜,白蛇历尽艰辛去取仙草救她的软弱相公。而青蛇不顾法海布下的机关,来到那名男子面前,已经是遍体鳞伤。 小青的眼里含着泪问他:“你不爱我吗?” 那男子惊恐地说:“我怎么会爱一个妖怪。” 话罢,小青的嘴里便呕出了一口血来。 纪绒不知为何,心也跟着揪住了,好像这口血是他自己呕出来的一样,鼻头发酸,心口发胀。 但他还没有明白这种难过与慌乱夹杂的心绪从何而来,剧情又很紧凑地发展了下去。 纪绒便暂时放弃了深究,看白娘子终于救活许仙,同样得到一句妖怪。 不过许仙终究是男主角,要比那青蛇的男人好上一些,慢慢转变了观念,在最后终于完全站在娘子一边。 许仙,白娘子,小青,法海四人在雷峰塔下演那水漫金山的桥段。 刀光剑影间,小青忽然为白娘子挡下重重一击。 “姐姐。”小青原本就法力大伤,这一击后更是濒死了,纪绒看见她满眼绝望地说,“我原以为许公子懦落,不懂你爱他什么,岂知道知你妖身而仍恋你者,已是我所不能得之幸。” “我既不幸,便成全了你们罢。” 说罢,小青便化出原形,奋力朝法海飞去。 小青死了。纪绒的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顾自地流了满脸。 他感觉到脸上有人在动,愣了愣,垂头去看,才看见是赵泽成的手指。 赵泽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两个人中间的扶手给摇上去了,人靠过来,肩膀贴着纪绒在碰他。 “怎么还哭了。”赵泽成一边擦,一边道。 纪绒也不明白,他只是忽然觉得很心酸,或许是代入了青蛇,听见赵泽成这么问他,也觉得十分委屈,停下来的眼泪反而又流了两滴下来。 赵泽成愣了愣,突然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纪绒的脸捧住了,朝向他。 仿佛是在用这种方法让纪绒不要看,也不要哭。 纪绒挣了一下,没挣开,就开口说:“就是觉得青蛇很惨嘛。” “嗯。”赵泽成应和,他拿空余出来的大拇指将纪绒脸上新的泪抹掉,嘴里评价道,“她运气没有姐姐好,爱错了人。” 同样是蛇妖,也同样是爱人,偏偏有这么不同的结局,纪绒不知道怎么又想到了自己和黔诺从小到大差异巨大的人生,便觉得很无奈,深深地叹了口气。 纪绒刚哭过,鼻头和眼角都发着红,又耷拉着一小张嘴叹气,有一种另类的叫人垂怜的可爱。 赵泽成摸掉他的眼泪,又伸手去点纪绒的鼻子,四处动了一会,才稍稍放开一只手,去拿被他放到后背的爆米花。 “不哭了。”赵泽成用一颗爆米花抵住纪绒的嘴唇,轻声哄他。 纪绒刚好哭的嘴里发苦,被塞了一颗,便乖乖吃了。 没了扶手的阻挡,两个人坐的很近,赵泽成原本放在纪绒脸上的手也从他后背滑下去,变成了搂着他的姿势。 大屏幕上的情节舒缓起来,时间来到十年后,白蛇的孩子出生。 纪绒对这部分的情节不大感冒,被接连喂了好几颗爆米花,眼神就从屏幕上挪开,看了看不断投喂他的人。 赵泽成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手里拿着下一颗,见纪绒看自己,便凑地更近了,问他:“甜不甜?” 纪绒说甜。 “甜啊。”赵泽成道,“那我也想吃。” 他的下一颗抵到纪绒的哭的红艳的嘴唇上,趁纪绒张嘴的瞬间,便把自己的唇舌也凑过来。 两个人就着甜甜的爆米花接了一个甜甜的短吻,分开的时候,纪绒的鼻尖要比方才更红一些。他如同先前的每一次一样,开始有了吸取精气的连带反应。 心跳加速,体温升高,觉得满足高兴,也想多碰碰赵泽成。 最后一条,以往在学校不行,今天却可以。 所以纪绒就主动往赵泽成身上又靠了靠,手也伸过来,揽在赵泽成的腰上,与他贴在一起。 纪绒几乎要坐到赵泽成身上去了,他脑袋正好蹭在赵泽成的颈边,两个人维持着扭曲而亲密的姿势。 纪绒感觉到头顶被亲了亲,接着赵泽成问他:“再吃一颗好不好?” 纪绒躲在他的怀里点头,说好。 再后面的电影情节,纪绒就不清楚了,他们分着吃了大半的爆米花,出影厅的时候,纪绒的脚步都有些虚浮,脸和嘴巴红地不像样。 他观影时手机设了静音,也是出了影厅才瞧见叶芊芊发来的通知短信。 叶芊芊说海港区的教室被妖怪协调处的人指名抽查,近期要停课配合调查。 纪绒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几年前那个未成年狐妖女孩仅仅是因为进出娱乐场所就被天雷劈回原形以后,他们狐狸精一族和协调处的关系一直就很微妙。 族内大多数人觉得受到了过于严苛的不公平对待,甚至有偏激的扬言要组织偷袭协调处。 虽然最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自那以后族内上下都有意识地与协调处拉开距离,几年下来,两边几乎都没什么接触,一些以前规定的新化形登记啦,各种异族会议啦,也都没有去参加了。 纪绒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重新接触感到略微的疑惑,盯着手机皱眉头。 “怎么了?”赵泽成停下来问他。 纪绒说没什么,心想自己一介小妖想这么多也没用,便干脆笑笑放到一边,几步跨到赵泽成身边去了。 商场空空荡荡,马路也没人。 两个人沿着人行道走,恰好让风吹一吹纪绒脸上的热气。 路灯的光也温柔,投射成一个又一个从中心到边缘渐暗的圈影,被两人从后往前,一个又一个慢慢地挡过去。 纪绒与赵泽成平日在学校总归是师生的关系,背地里多么亲密的动作都做过了,一起去吃饭还是要以远方亲戚为借口,总是隔了好远在走。 纪绒偷偷看赵泽成宽阔的背,就曾想过若是与他近近贴着,不知道自己的肩膀该到赵泽成的哪里。 事实证明,纪绒是真的要比赵泽成矮了许多。 微风吹到两人的身上,皮肤与布料摩挲,手臂与手臂轻轻相撞,而纪绒偷偷侧目,只能看得到赵泽成的喉结。 下一秒,纪绒的手便忽然被又热又大地包住了。 纪绒人僵了僵,他仿佛被吓到,下意识想缩手,却被很大力道地抓住,动不了。 赵泽成笑他:“不是说自己很浪吗,这就害羞了?” 纪绒反应一下,才回想起来这个“很浪”的出处是哪里。 与赵泽成第一次网络交流那晚的记忆涌上来。那一晚纪绒尾巴还没有一点动静,忐忑不安,也充满期许。他把宝都压在赵泽成一个人身上,像面对最最重要的考核,在意的要命,研究赵泽成每一条语音的语气,每一条文字的标点符号,严谨地筛选最佳的回话。 那一晚上纪绒梦里都是在和赵泽成聊天。 他想起整整两大页有关害羞的对话参考,自己想来想去,才选的这一句。 纪绒想到这里,脚步猛地停住了,把赵泽成也拉地停下来,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赵泽成“嗯?”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纪绒便用那种满满都是开心的语调说:“到了床上,谁害羞还不一定呢,你要不要试试看?” 说完,他还照着笔记本上的指导稍稍抬起下巴来,冲赵泽成挑眉。 只不过纪绒大概不知道做这个表情和说这话的时候笑的这样开心,会有多违和。像个偷偷涂口红,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女孩。 不伦不类,但也可爱。 赵泽成想忍的,没忍住,还是笑了两声,他拖着纪绒的手继续往前走,加快了步调,嘴里道:“一定要在床上吗?” 纪绒没有听懂,“啊?”了一声,被赵泽成扯着手往前。 晚风微凉,渐渐地吹散了他脸上的热,却终究吹不散交叠在一起的,手心里的暖。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也许会锁……微博备个份 第10章 距离商场大概五百米远的露天停车场上,零星分布着几辆汽车。赵泽成的大众停在第四排的中间,前后左右的车位都空着,贴近了看,才会发现它在很细小的震动。 纪绒身上的衣物早不知被蹂躏到座椅的哪个角落去了,而赵泽成连上衣的扣子也没解掉一颗。 纪绒的身体被抵在前头的方向盘上,从间隙里挤出几坨细白软热的肉来,又被赵泽成一只手不讲道理地攥住,再松开,便留下了几根分明的红指印。 “疼。”纪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他虽然人不高,但坐在方向盘上到车顶还是有挤,又因为冷,整个人都缩成白生生的一小团,垂着头可怜地看着赵泽成。 他被捏的痛了,鼻尖和眼角便又泛出些红来,眼里水盈盈的一片,同方才电影院里引着赵泽成耐不住要吻他时一个模样。 赵泽成喘着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再次凑上去。 纪绒的嘴里仿佛还留着爆米花的味,甜。 赵泽成一手护着纪绒的腰,一手捧着他的脸,吻由浅入深,湿哒哒的声音越发明显。纪绒到后头几乎整个人被挤到到台面上,后背抵住前窗,嘴里的津液也经不住要流下来。 赵泽成吻地他几乎窒息才停,把人一拽,拉回身上。纪绒早已泥泞的后边便隔着布料贴住了赵泽成的炽热。 纪绒有些脸热,心跳也快,鲜红的唇舌喘着热气。他与赵泽成对视,分明是最色气的场景了,眼神却好像总是干净懵懂的。 赵泽成也喘,伸手把纪绒粉嘟嘟的脸捏在手里,他觉得纪绒的样子招人疼的很,却也叫人忍不住想欺负他,赵泽成拉着纪绒的手往两个人贴住的地方按,诱哄他:“绒绒,你来把他放出来好不好?” 赵泽成提的要求困难极了,一点道理也没有。 纪绒光是在狭小的空间里撑起自己的身体去解赵泽成的皮带就累得直喘气,况且他还欺负人,纪绒一边解,就压着纪绒从下颚吻到胸口,吻到纪绒浑身发软,连拉开裤链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还是赵泽成自己忍不住拉开了。 炙热跳出来,弹在纪绒后头的**上,便叫他耐不住喊了一声。 停车场是没有多少光,车内也没开灯,但纪绒适应了光线的昏暗,还是能多多少少看见一些。 赵泽成的手握在他的腰间,掌心很烫,额上与鼻尖都布了薄薄一层晶莹的汗。赵泽成眉毛很浓,上扬的笔直一条,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便有些凶,眉心则有几条不明显的纹路,随着他的动作时而深时而浅。 纪绒盯着看,心跳不知道为何就更快了些,感受着身后的炙热顶住了自己,一点点挤进来。 “怎么这么湿。”赵泽成很坏心眼地道。 纪绒还来不及回答,他便往上用力一撞,在纪绒哼出的声响里又将他拽回来接吻。 纪绒是很湿,也很紧,单是进去,就叫赵泽成舒服的想叹气。 他身体天生适合承欢,不费力气,就能感受到很多欢愉。况且赵泽成又动地这样快,纪绒几乎坐不住,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只能感到赵泽成在他的身体里又热又快的冲撞,有几个瞬间一不小心就要撞到车顶,又被赵泽成拿手护住了揽下来。 “你抱着我。”赵泽成喘着气说。 他成把纪绒的手捉住了,往自己脖子上带。 纪绒就温顺地抱住了他,腿也缠上来,叫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内的原因,这一天的赵泽成比上次要兴奋许多,他拉着纪绒做了不止一次,中间连停顿也没有,每一次都撞的又狠又凶。 纪绒到最后几乎人都抱不住,腰酸地软下来,骨头也要散架了,伏在赵泽成的肩头,等他终于发泄,便撑不住的昏睡过去。 车内的窗都被热气蒸的布满了水汽,赵泽成的头发凝成了尖尖的的一柄一柄,纪绒脸上的汗水也混合着被撞出来的眼泪流下来。 赵泽成将他很轻地抱住了,人离开一些,伸手将纪绒脸上的水珠抹开。 纪绒掉落在座位底下的手机一直在断断续续的震动。 赵泽成捞起来看,页面没有解锁,显示是个叫做“快乐家族”的微信群,群里的消息这会儿跳的还很快,零星地说写类似于抱怨的话,似乎是关于某一个案件,因为总是出现“调查”“查到我家来了”这样的字眼。 赵泽成瞟了一眼,没多看,顺手设成静音,放了回去。 他将纪绒粗粗清理一番,套上衣物,启动了汽车。 纪绒没说自己的住址,赵泽成侧头看一眼,也不忍心喊他,于是几十分钟后,赵泽成在b大的教职工宿舍便被打开了。 他们看完电影已经将近十点,又在车上疯了一通,此时的b大已经是人烟稀少,整栋教师宿舍都沉静地陷在黑暗里,只有三楼赵泽成那一小间公寓亮了些零星的光。 纪绒大概真的是累惨了,赵泽成给他清理的时候,都只是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又很快地抱着人睡过去。 赵泽成把纪绒放进宿舍并不大的双人床上。 他只开了床头一站落地的灯,微黄的亮光由墙角出发,映亮周围的一小圈。纪绒正处在这个圈的最中央,好像舞台剧里被追光灯光打到的睡美人。 赵泽成本来收拾好了自己,是要走的,回身看睡美人一眼,脚步便顿了顿,又退回来。 赵泽成站着看了一会儿,过了大概有一分钟,又蹲下来,用手戳了戳纪绒肉乎乎的脸颊。 纪绒的脸软死了,戳下去就是一个坑,松开手又很快的弹出来。 赵泽成觉得有意思,不自觉多戳了几下,纪绒不开心地哼了几声,他才停下来。但也没有马上站起来,只是不再手贱,安安静静地蹲着又看了纪绒一会儿。 赵泽成是四年前来的b大,四年来,他在这间房里偶尔居住,零零星星的加起来,大概也有上百天。 这盏落地灯也开了上百天,他在数以百计的日子里伴着赵泽成入睡与醒来,但赵泽成从没注意过,灯光居然是暖黄色的。 而今天它照亮的地方躺着个纪绒,赵泽成才发现。 纪绒睡得太安详了,被面遮掉他半张脸,细软的刘海散落,被灯光照的微微泛黄,他躺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很温暖似的。 赵泽成想,纪绒的确是有一种让人想要停留的特质。 让他推开门要走出那圈暖黄的照射圈时,都下意识有些抗拒。 赵泽成的手机调了静音就没调回来,其实一晚上收到的信息要比纪绒的还多得多。 首当其冲就是闫志斌,他用语音和文字骂了许多话术不同而大意基本类似的话,来来去去说赵泽成不要脸,把脏活累活就给下属,自己跑去快活。 赵泽成匆匆浏览一番,给闫志斌回复:“我就不累吗,我腰也很酸的。” 闫志斌那头大概还在忙,隔了一会儿,赵泽成才收到他的回复。 闫志斌简单地发了个呕吐的表情过来。 赵泽成拿着手机笑了。 夜更深了,风也更凉,赵泽成这回没有抓着谁的手。 他一个人沿着无人的小道走出校门,很快就走进了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教师食堂的李阿姨和职工宿舍的姜阿姨,有着许多的共同点。 她们都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都戴快五百度的老花镜,家里的老头子都爱下棋,交班的放假的几天总爱去广场跳舞……还有,她们最接近都频繁地看见一位长相清秀的小男生。 小男生眼睛很大,微微下垂,下巴尖,脸却有点圆,笑起来爱眯眼睛,好像也很容易害羞,总是低头。他看起来比这里大多数的学生看起来要小,都不大像个大学生。 小男生总是跟在那位出了名帅气的赵老师身边。 赵老师是与她们都打过招呼的,说是远房亲戚,志愿填报的时候填了通校,但是最近觉得麻烦,所以老和他吃住在一起。 姜阿姨给他们登记的时候点头说好,抬头看见赵老师伸手摸小朋友的头发,那小朋友一副麻烦了别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姜阿姨想了想,也就没把心里那句“你以前都不太回来住”说出口,免得叫人家小孩更过意不去。 没想到小男生来了,赵老师却也真的回来的勤了,天天带着人寸步不离的。 姜阿姨在心里想这样好的男人要去哪里找,又帅又高,还体贴人,只可惜自己亲戚里没适婚年龄的,要不然肯定是要拉着人介绍一番。 她刚这么想完,赵老师恰巧手里提了个塑料袋走进来,身后就跟着那个叫纪绒的小男生。 赵老师笑着同姜阿姨打招呼:“吃饭了吗?” “没呢,”姜阿姨也笑起来,她哪怕五十多了也还是个女的,总是爱看帅哥的,也愿意多和赵老师说话,“这不是马上交班了,今天回去吃,吃完再去广场跳会儿舞去。” 赵老师礼貌地笑,说那挺好。 等两个人走的近了,赵泽成手里领着些什么露出来,姜阿姨隔着老花镜看一眼,便又笑道:“赵老师今天准备自己做饭啊?” b大的教工宿舍设施不错,虽然小,但需要的基本电器都有,还额外有个自带锅碗瓢盆的小厨房,虽然在纪绒出现之前,赵泽成几乎没太用过。 相处下来,赵泽成发现纪绒很爱吃肉,虽然嘴上不说,但两个人若是点了同一份菜,纪绒必然先夹肉,连米饭也不太吃。 但在外面吃饭肉食总归是不会给多的,赵泽成好几次发现纪绒再三犹豫才敢下筷子夹的模样,还偷偷看他,显得有些可怜。 那之后,赵泽成就经常带着纪绒自己做菜了。他买很大块的肉,只是简单的煮汤或是红烧,纪绒都能吃的很开心。 两人寒暄几句,赵泽成脚下没停留。他生的高,步子也大,和身后的男生差了许多,姜阿姨看小男生跟在他身后,一个有意走得慢些,一个有意走得快些,步调倒也默契地保持了一致。 两人走到电梯门前,小男生还是站在离他一米远的斜后方。 赵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姜阿姨眼见着他笑起来。 下一刻,赵老师便把提的袋子换了只手,将小男孩揽过去了。 两个人的肩膀一下子靠到一起,赵老师同他感情很好的蹭了蹭脑袋。 那小男生一直是个害羞的性子,估计是又羞了,缩了缩脖子,不过很快被赵老师抓回去了。 姜阿姨目送两个人坐进电梯,眼神才收回来,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感情真好。 电梯里,纪绒又缩了缩,推了赵泽成一把。 没推开。 赵泽成揽在纪绒的肩上,胳膊肘拐着他的脖子,手伸进纪绒的衣领,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引得纪绒脸热。 纪绒推了两次都没把人推开,只好开口抱怨:“别按了……” 尾音却因为赵泽成忽然的拉扯变了调。 赵泽成坏得很,用食指与中指夹住了纪绒胸前的物件揉弄,指腹有意无意地拂过前端,纪绒被他弄的腿软,人站不住,大部分重量都靠在赵泽成身上,下巴抵着赵泽成的脖颈喘气。 赵泽成不仅手里的动作没停,还在纪绒耳边低低地笑,告诉他:“**。” 纪绒在赵泽成怀里埋地更深了。 出了电梯,两个人走路的姿势也由隔了一米的安全距离变得亲密无间,赵泽成揽住人进了屋,又按在门上上下其手地亲了许久。 买回来的肉被扔到一边,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又被捡起来。 纪绒的脸本来就红,被浴室的热气蒸过以后,便更红了些。 他后背靠着门板的地方也因为高速的摩擦而泛出些血色,肩胛骨特别明显,而被赵泽成护住的后颈,则要白皙许多。 纪绒一边用毛巾擦拭身体,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几秒钟以后,他的后背便在水汽之中,很快地由泛红而变成了正常的肤色。 一直到肩胛骨也完全恢复,纪绒眯眼的动作才停了停。 镜子里侧着身的少年站直了,几条带着柔光的毛绒物件从他的背后延伸出来,已经能堪堪扫过方才还略微泛疼的肩胛。 而纪绒盯着看,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尾巴的长度。 他在想赵泽成的手也磨在门上,不知道会不会疼。 这个想法在方才洗浴时感受到背部的疼痛便出现了,然后翻来覆去,总盘旋在那里。纪绒连洗漱的动作都加快了,穿好衣服出去,看赵泽成已经背对着他站在厨房,一条手臂没动,另一条则在有规律地上下摆。 赵泽成在切菜。 纪绒几步走过去,从他的身后探出去,往赵泽成的手背上看了一眼。 大概是赵泽成比他要肉厚,他的手背干净白皙,因为手指纤长,哪怕做着按肉和握刀这样的琐事,看起来都唯美,并没有什么看起来磨疼了的痕迹。 “干什么?”赵泽成发现他的小动作,刀停了,扭头睨他。 纪绒总觉得说看看你的手这种话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便道:“看你做菜。” 赵泽成冲他笑起来,他很自然的把没拿刀那只手抬起来,避开了蹭到纪绒,将他用胳膊揽进怀里,安置在自己与操作台之间。 赵泽成说:“这样看方便点。” 纪绒的头发才吹干,带着一些微凉的水汽,和洗发水好闻的香味。 赵泽成便埋在纪绒发间嗅了嗅,又吻了他一下,才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把刀下的牛肉切成块,拿水简单地清洗干净,接着搂着纪绒慢慢地走,像螃蟹一样,从案板移动到灶台。 纪绒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有趣,便缩在他怀里笑,赵泽成也没问他笑什么,只是又往他头顶亲了亲。 牛肉被放进已经放置了葱姜蒜的锅里煮。 水很热了,有细小的气泡升腾上来,慢慢地将肉的表面煮的变了颜色。 两个人一时间都盯着看,没说话,赵泽一手撑在灶台上,一手拿着工具在锅里搅,他与灶台间形成了一个并不压抑的封闭空间,把纪绒安稳的框柱。 赵泽成的手臂因为搅拌而微微蹭动着纪绒手臂外侧的皮肤,他的后背也被大片的热度贴住,让纪绒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但若非要纪绒形容,他大概会说不想离开,希望能再多贴一会儿。 水完全开了以后,赵泽成把火关小了些,他不再搅拌,转而拥住了纪绒,一边开口道:“马上就要中秋了,我得回家里一趟。” 纪绒短暂地怔了怔,他作为b大的学生,入学资料填的清清楚楚,赵泽成也与他剪短的交流过关于“孤儿”这个并不能完全算真实的身份背景。 纪绒没有黔诺幸运,化形还能拖家带口,有一个黔冰这样的妹妹。他化形之前还有几百年的弧形,早就连父母亲是怎么样都忘记了,况且在妖族人人没有亲属的环境中长大,便一直对亲情乃至于所有情感都有些迟钝。 纪绒是并不觉得“孤儿”怎么样的,倒是赵泽成看起来有些心疼他,与他谈论的当天带他去了很贵的餐厅吃了很好吃的牛肉,晚上压着他的时候也格外温柔。 赵泽成现在也很温柔,他抱着纪绒的力道不紧不松地刚好,总是叫纪绒觉得舒心,说完话,便带着纪绒小孩子一样左右动了动,又问他:“你中秋假期有什么安排没有?” 纪绒努力想了想,什么安排都没有。 他自从那边停课以后,连人都不大回去了,几乎天天都住在赵泽成的教工宿舍,只回去拿了一次衣服,也没见到黔诺。 如果不是赵泽成提起,纪绒自己都快要忘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这些天以来,纪绒统统活在叫“赵泽成”的笼罩之下,每分每秒的行动都与他相关,几乎要忘记没有赵泽成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纪绒想的出神,被赵泽成凑过来在脸上亲了一下才回神过来。 “发什么呆。”赵泽成抱怨他,又亲了一下。 赵泽成好像特别喜欢纪绒的脸,亲的总是特别用力,鼻尖也要在纪绒的脸上戳个坑出来。 纪绒并不躲,等他亲完了,才老实地说:“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纪绒现在已经没有再特别严谨地依照参考语录来说话,原因很多,最主要还是因为天天和赵泽成呆在一块,很难在他眼皮子底下参考。 当然,也不能排除纪绒的骄傲自满。和赵泽成呆久了,他甚至觉得不论自己说什么,这段长期关系都是能维持地下去的,因为赵泽成看起来好像也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就像现在,纪绒不过简单说了句“没有”,赵泽成就在笑了。 纪绒总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可光是叫赵泽成搂着笑,纪绒就会心情也跟着变得好起来。 两个人在灶台边上等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发出一些没什么具体含义的笑声。 锅里的水平面随着水蒸气的蒸腾略有降低,牛肉已经完全变了色彩,血沫被煮的慢慢浮出水面。 赵泽成放开搂着纪绒的一只手,伸手把火关了。 同一时间,纪绒忽然“啊”了一声。 赵泽成闻言动作便顿了顿,回头看他,纪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把话题扯回了最前端,他和赵泽成笑闹一阵,差点忘了赵泽成一开始说的话。 纪绒问赵泽成:“你家在哪里呀?” 赵泽成像是没想到纪绒居然会问,顿了一顿,才说:“在津南。” 纪绒成精以来十几年,b市都没去全过,问了也就是问了,多了就不知道了,便呆呆嗯了一声,无法继续这个话题。 赵泽成却好似来了点兴趣,他把锅里的肉块捞出来控水,忽然说:“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再带你回去。” 赵泽成完全把纪绒放开了,他与纪绒面对面站着,垂头专注认真的与纪绒对视。 赵泽成的眉眼看起来太认真了,原本就深邃的眼睛像要把纪绒吸进去,纪绒同他看了一会儿,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快了起来。 这心跳声最近总让纪绒感到怪异和心慌。 一开始,他一直以为心跳加快,皮肤发热,统统都是因为要吸收精气的连带反应,而这个理论第一次受到纪绒自己的质疑,是在一周前的课程上。 当时赵泽成讲到金文,说文字的线条美感与结构,说到不知道哪里,忽然就停了,开了一个纪绒现在已经不记得内容的小玩笑。 但大概是很好笑的,因为赵泽成一说完,便全班都一起笑起来。 纪绒还记得那一堂课赵泽成穿了浅蓝色的薄t,他的头发长了一点,又被眼镜遮掉一些锐利,整个人看起来要比以前年轻。 纪绒一开始也笑了,他盯着赵泽成看,忽然就觉得他的牙齿很白,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刚刚好。 而下一秒,他盯着的对象同样盯住了他。 那一刻纪绒好像被猛烈的阳光忽然照射,赵泽成距离他有半个教室那样远,隔了十几排的学生与空气,他碰不到纪绒,更不可能在这一刻给纪绒送来什么精气。 可是纪绒的心跳却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后半节课,稍稍相熟的同学还询问他,是不是太热或是生病,怎么脸这样红。 纪绒回答不上来,他只知道了,原来不用肌肤相亲,不用拥抱接吻,只是与赵泽成对视,就会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脸颊泛红。 就像现在,纪绒听见它一声声的敲在自己耳膜上,这声音太大了,纪绒甚至有些害怕被赵泽成听见。 “嗯?”赵泽成不满于纪绒的沉默,伸手碰了碰他,故意可怜道,“不愿意和我回去吗?” 纪绒的心慌没有来由,胡乱接话:“去做什么?” 赵泽成又轻笑了一声,他好像觉得无奈,走得里纪绒近了点,并且动作很快,在纪绒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拉进了怀里。 “你说呢?”赵泽成问,可好像是质疑纪绒的答题能力,很快又自问自答了,直接告诉纪绒,“当然是想带你见见家长。” 赵泽成做了一份牛肉烩饭,纪绒吃光了牛肉,留下大部分的饭。 到了晚上,赵泽成便开始未雨绸缪地收拾起衣物来。 纪绒躺在被褥里看着赵泽成将东西打包进行李箱里,又里里外外地走,拿些不知什么。纪绒没有上前帮忙的概念,他只是觉得赵泽成收拾东西有些慢,填满一个不大的箱子花了好久的时间,久的他都要困起来。 手机里“快乐家族”的群里因为停课也越发的冷清了,有时候半天都没人说话。 而纪绒微信列表联系人中,会联系他唯二,一个就在眼前,一个则好久没见。 纪绒拉出了黔诺的微信,他们上一次的聊天还停留在一周多以前,黔诺让纪绒帮忙选小西装,说他又要去参加什么高档酒会。 纪绒选了,又被黔诺说没有眼光。 他无聊,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最后还是忍不住给黔诺发:他说要带我见家长。 纪绒可能自己不知道,他打字的时候嘴角都是翘的。 可一直到次日的周末,纪绒因为生物钟提早醒来,黔诺也还是没有给他回微信。纪绒按开看了,感觉还挺失望。 他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糊间,只记得赵泽成还在收拾。而现在赵泽成也没醒,他一只手搭在纪绒的腰上,一只手穿过他的脖颈,与纪绒维持着睡觉时的动作。 阳光因为过早而温和,照不醒人,只照地赵泽成好看。 纪绒便学着他平时碰自己的样子,轻轻地在赵泽成脸上碰了碰。 也许是睡眠的确能休养脑力,纪绒这时的脑子就格外清醒,也弄清楚了昨天并不清楚的事。 纪绒想,他给黔诺发信息,果然还是因为出于狐狸精之间攀比的本能。 纪绒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在心里隐秘地嫉妒着黔诺。他以前嫉妒黔诺尾巴长,嫉妒他会勾人,嫉妒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为他前仆后继。 而昨天那一刻,纪绒第一次不再嫉妒了,因为他忽然发现,那些他都不是很想要了。 纪绒不再想要勾到人证明自己是不比他人差的狐狸精,不再想要拥有很多法力,好像也很久没有在意地去看尾巴又长了多少。反而是这样的时刻,他一觉醒来,侧头就能看见赵泽成的眉眼,感受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与自己同床共枕。 赵泽成的怀抱总是这么好,他的手也很大,很温暖,牵着纪绒的时候就好像一直都不会放开。 纪绒便也不再渴望别的男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黔诺的信息一直没有回,纪绒原本还以为他像一年前一样忽然被什么人带出了海,没有信号,没想到下午他送完赵泽成回到许久不回的公寓,就在楼下遇到了黔诺。 黔诺手边停着他那辆价值几百万的车,他侧身站在车前,一手按在车顶上,一手叉腰,正神色激动地说着什么。 纪绒远远看过去,原本是想同他打个招呼的,但黔诺的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太好看,他便犹豫一下,先往前走近了几步。 在纪绒的印象中,黔诺总是美的,做什么都游刃有余,那些叫纪绒束手无策的事,摆到黔诺眼前,他仿佛也眨眨眼就能解决。 而自打黔诺第一次被他嘴里的“秃头男”亲了嘴大发脾气以后,纪绒就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负面情绪浓重的表情了。 纪绒想着便加快了脚步,拐过一个小弯道,原本被建筑物挡住的黔诺的对话对象也露出来。 那人看起来比赵泽成像个大学老师多了。 纪绒感觉他的打扮好像和大学里的其他教授是一个路子,头上顶着有些油腻的发胶,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露出的额头下面戴了一副土气的四方眼镜,穿着一身最规矩的黑色外套黑色西装裤,和黑色皮鞋。 但他大概比大多数教授要高一些,站在黔诺面前,同样抬着手在说什么。 土气的男人看起来要比黔诺镇定的多,眼镜遮掉了他的眼睛,纪绒看不全,只是看他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伸出的手也只是做些很小的手势。 反观黔诺,纪绒从没有见过那么不得体的黔诺。 他几乎是在上蹿下跳的,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力的拍下车顶,或是踢一下轮胎,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着不太像黔诺会有的暴躁。 纪绒逐渐靠的更近了。 而这一次黔诺又骂的格外大声,传进了纪绒的耳朵里。 黔诺骂道:“你给我滚!” 骂完,他就仿佛情绪失控一般,单手一挥,将停在边上的跑车凌空抬了起来,隔了十几米远,纪绒还是听见金属被挤压发出的声音,那车被无形的手拎到半空,又被迫翻了个面。 纪绒下了一跳,赶紧慌乱地往四周看。 确定了周围都无人以后,纪绒才想起来黔诺的对面就站着一个。 等纪绒猛地再看过去,车子却已经不知何时又被翻回来。 “我喜欢你。”黔诺对面的男人嘴里说着,“黔诺,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答应我,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 纪绒看见黔诺的手紧紧绷着,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锐利的盯着对面的男人。车还静止在半空中,但又好像不是静止那么简单。 它被两道力道拉扯着,很细微地发着抖,只不过均衡之后,静止了罢了。 而这期间,男人的嘴里源源不断,统统都是对黔诺的表白,他语调不快,又很真诚,说得多了,便显得有些可怜。 又隔了一会儿,纪绒看到黔诺忽然地后退了几步,车子嘭的一声落回地上,卡着车轮的小零件都飞了许多出来。 “黔诺!你没事吧?”黔诺眼前的男人语调很着急,往前走了两步,被黔诺伸手一指,又停住了。 黔诺喘着气骂了两句脏话:“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我说了不,我不,你听不懂人话吗?” 黔诺说完了仍旧喘着气,而男人没有回,往前的几步也叫他的视线发生了变化,男人审视的眼神透过土气的镜片射出来,落在纪绒的身上。 黔诺也注意到了,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来,看清是纪绒以后,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黔诺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问他。 许是不想在场还有第三人在场,那男人又对黔诺说了几句纪绒听不懂的话和许多句喜欢,便匆匆地走了,留下满头雾水的纪绒和满脸不高兴的黔诺。 黔诺望着他的背影又骂了一句**,抬腿踢了下那辆已经报废的车,才同纪绒一起走回公寓。 纪绒是很好奇的,但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黔诺自己走了几节台阶,忽然又激动起来,挥了一下拳头:“这个**!” 黔诺气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对纪绒讲:“后你看见这种**就赶快他妈的跑,搞得自己什么情圣一样,太恐怖了,他昨天——”” 黔诺说道这里,便顿了顿,纪绒看他几度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最后只道:“算了,反正离远点就对了。” 黔诺一路气哼哼的回到家里。 纪绒注意到黔诺的身上还穿着与他以前穿着不太相符的小西装,制作精良,脱起来也麻烦。 黔诺骂骂咧咧地脱了一路,最后剩下一件衬衣,袖子被他挽上去,头发也抓乱了,看起来便有了些从前的黔诺的痕迹。 “散装情圣,”黔诺最后又对纪绒下定义道,“自我感动型选手,自以为付出的可多,觉得自己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他,什么**。” 纪绒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黔诺这么生气,他也不敢问,只好听黔诺抱怨了一通,从抱怨当中的只言片语的消息里拼凑出个故事来。 大概就是送承诺那台车的追求者,如何合黔诺心意地追了他,钱也给了,床也上了,结果黔诺昨天刚想说分手,他大庭广众地和黔诺求了婚。 这些都还没什么,黔诺逢场作戏习惯了,当时还很高兴的收了价值连城的钻戒。 叫黔诺受不了的是,他答应了求婚以后,对方褪去成功人士的人类伪装,露出了被他掩藏的很好的妖气,对方根本不是人,是一只修为极高的乌龟精。 “他是只千年老王八!”黔诺满脸厌恶地叫,做出呕吐的表情,“我还和他上过床!你知道有多恶心吗!” 他们妖精间的歧视确实是比人类的人种歧视还严重许多,并且没有人呼吁平等,各族之间通常相互歧视。 可能是因为自己很弱,纪绒这方面的观念很淡薄,但黔诺厌恶一只乌龟精,纪绒还算可以理解。 “他还很厉害,”黔诺抱怨了半天,又叹了口气,说,“我根本打不过他,我连他一根手指也打不过。” 黔诺说得挫败,又很气地砸了下抱枕。 纪绒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黔诺,他与黔诺的定位忽然对调,纪绒还不习惯这个位置,一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便只能轻轻拍拍黔诺的肩膀,以示安慰。 黔诺手里还攥着个抱枕的,他抱得很紧,姿势也相当于半背对着纪绒,因此纪绒便没有看到,黔诺沉默下来以后,垂下来的眼睛里的慌乱和绝望。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许久。 纪绒久违地发起呆来,脑子里便胡乱地闪过很多。 他想方才的经历,想那个乌龟精付尹对黔诺的表白,想黔诺的抱怨,也想赵泽成。他从与赵泽成的第一次见面开始想,一点一滴,想到今早的分别。 赵泽成不让他去车站送,把纪绒按在被褥里让他别起来。 纪绒的牙的都还没刷呢,而赵泽成满嘴都是清新的味道。他也不嫌弃纪绒,同他吻了很久,又亲他的鼻尖,和他说再见。 纪绒靠在床上,看赵泽成背着不大的包,提着先前整理了很久的行李箱。行李箱滚在地上的声音不大,纪绒竖着耳朵听,听它慢慢地被拉出客厅,接着又出了大门,然后嘭的一声过后,再也不见了。 纪绒差不多是马上爬起来又去开了门。 可电梯也不知为何这样快,赵泽成已经不在门外。 他在空荡荡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回来又趴会床上,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连公寓都不想回。 “黔诺。”纪绒忽然出声。 黔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纪绒想了想,很真诚地与黔诺探讨:“你刚才说情圣…是不是要满嘴喜欢的,才叫情圣啊?” 黔诺眉头都皱起来了,不知道纪绒这是从哪来问出来的蠢问题:“我跟你吐槽这么久,你就问我这个?” 纪绒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强求黔诺回答,但在心里默默地想,那赵泽成大概不是一个情圣吧。 付尹光是刚刚的几分钟,便对黔诺不知道说了多少声地喜欢了,纪绒想,赵泽成好像,从没对自己说过喜欢呢。 黔诺耳提面命,苦口婆心,要叫纪绒离这种人远些。 纪绒却不知为什么,满脑子都在想,在想,让赵泽成也要和付尹一样,几分钟就说上好多好多喜欢他,做一个黔诺口中的“情圣”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不知道是不是路途中信号不好,赵泽成走了以后,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给纪绒来了信息。 纪绒收到的时候正洗完澡出来,头发吹了半干,披了个大毛巾在头上,看见赵泽成的语音,动作顿了顿。 赵泽成的声音不大,很低,也不解释怎么这样久不理他,只短短地喊他:“绒绒。” 纪绒这个名字是刚化形时,族里统一起的,他们起名通常极为随意,由一个什么表安了姓,再由族内德高望重的长老给他们赐名。 纪绒和黔诺这一波凑到的这位长老大约比较懒惰,总爱起单名。而就纪绒小时候从更大些的狐妖那里听说,这个绒字是因为他一开始化形不全,脸上手上还有些狐狸的绒毛,长老便手一挥,给了个绒字。 纪绒的名字由来并不珍贵,也没有像人类一样,被父母寄托许多美好祝愿,因此他从未对其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直到某天,赵泽成抱着他在客厅的小沙发看书,赵泽成好像很喜欢新买的洗护用品的香味,扑在纪绒身上上上下下不停地嗅。 纪绒被他弄的痒,两个人玩闹一阵,书也不看了。 赵泽成搂着纪绒的腰,抓着纪绒的手,同他聊天。 “绒字很可爱,和你很搭。”赵泽成这样说,埋在纪绒的脖颈里吻他的耳垂,问纪绒,“我以后喊你绒绒好不好?” 赵泽成这个人有时候有点霸道,用着询问的句式,可还没等纪绒说好,就作弊一样,喊他:“绒绒。” 赵泽成的声音很低,叫的轻,是纪绒觉得刚刚好的那种好听。像是绒毛拂过纪绒的耳边与心尖,又痒,又想叫它多抚一会儿。 那天赵泽成叫着纪绒的名字与他接吻。 纪绒的名字于是终于有了一些,叫纪绒在意的属于它的特殊含义。 纪绒觉得自己是有些没有骨气的,赵泽成才短短两个字,就快把他一整天空落落的心情给填满了,他把自己摔进床里,裹着被子把短短的语音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几次,才给赵泽成回:“你怎么才找我。” 赵泽成没有马上回过来,纪绒看着自己的消息,觉得抱怨的情绪似乎太浓烈了些,便又道:“津南很远吗?” “不远。”这一次赵泽成回的很快。 而纪绒还未来得及回复,赵泽成就打了个视频过来。 这还是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纪绒第一次和赵泽成通视频。他从床上坐起来,毛巾也拿开了,紧张地抓了抓头发,点了同意。 谁知赵泽成打了视频,却不露脸,纪绒只能在屏幕上看见一大团黑色。 他愣了愣,视频里左下角的小人冲着镜头眨眼皱眉,接着很明显地撇起嘴来。 纪绒抱怨道:“你怎么视频了不露脸啊。” 纪绒这一面的光线也不强,他手机拿的近,只出现了个大头,还有身后一点粉蓝色的墙纸。纪绒未干的头发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脑袋上,嘴唇很粉,嘟起嘴来抱怨,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 赵泽成那边又发出了些纪绒不明意义的笑来。 他笑了几声,才回答纪绒:“在家呢,不大方便。” 大概的确是不方便,赵泽成声音也压地低,好像贴近了在与纪绒说悄悄话一般。 纪绒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他小下来。 两个人各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赵泽成与他报备行程,说路上信号差,回到家又被亲戚纠缠,纪绒则闷闷地说,这两天什么事也没有做。 “不出去玩吗?”赵泽成说,“中秋应该很热闹。” 他一点眼力见也没有,都没有听出纪绒的郁闷来,还自顾自报了一堆中秋一般b市会有的活动给他听。 “燕山那边到时候还有一个花灯会,应该很有趣。”赵泽成说。 赵泽成除了上课还是第一次语速这么快地说这么多话,听得纪绒愣了愣,才重重地哼声。 尽管那头是一片黑暗,纪绒还是冲镜头瞪了一眼。 “我才不去呢…”纪绒的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声音也黏糊,和赵泽成抱怨。 赵泽成好像明知故问:“为什么不去?” 赵泽成那边的背景好像变了,变得更加空旷和静谧,好像还有一点风声。 纪绒心里有些埋怨和生气,虽然赵泽成明明提前与他道明了,让这个气也生的没有道理。 “你让我一个人去吗?”纪绒委委屈屈地说。 赵泽成又笑起来:“不是说有一起住的室友吗?” 纪绒嘁了一声:“他可忙了,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 纪绒没有与赵泽成谈论过过多关于黔诺的事,毕竟如果硬是要说,每一条听起来都非常奇怪,也很难保证不说漏嘴。 不过今天提起黔诺,纪绒就想起了一些别的事,让他想多和赵泽成聊一聊。 纪绒把昨天追求者的事隐掉那些牛鬼蛇神,与赵泽成说了,听起来是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痴情钻石王老五追求漂亮小年轻的烂熟故事。 纪绒说得也不够感人,也不够具体。 说完了,还认真地清清嗓子问赵泽成:“你怎么看?” 赵泽成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倒是觉得纪绒讲故事讲的很可爱,不过和论题无关,但为了不让纪绒失望,他还是挤出了一点评语,道:“还是要看你那个室友自己的感觉吧,如果实在不喜欢,也不能勉强。” “……”纪绒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赵泽成的关注点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他忍不住提点:“你看他,当时说了很喜欢黔诺,说了好几次。” 赵泽成迷茫地“嗯?”了一声,问他:“然后?” “诶呀——”纪绒拖长了声音,他有点沉不住气,在视频里好生抓耳挠腮了一番,终于还是直接道,“你怎么…你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夜还很长,窗外有微凉的风往里吹,吹动了纪绒留在书桌上的那本厚厚的语录笔记。 而如果他现在去翻,就会发现,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关键词,是喜欢。 但纪绒已经没有翻书才能回应的习惯了,他跪坐在柔软的床垫上,双手举着手机,不受控制的期待起来,等着赵泽成的回应。 纪绒听见赵泽成那头远远地有些类似于笑意的气音,好像是赵泽成故意把手机拿远了,隔了一会儿,赵泽成才又拿回去。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温柔,学着纪绒的语气道:“你也没有说过喜欢我。” 纪绒愣了愣,好像也才反应过来一样,啊了一声,接着他就笑了。 纪绒仿佛在这一刻忽然开窍,明白了心跳加速,皮肤发热的真实含义,明白了为什么想要触碰,明白了每个清晨的满足与惬意的缘由。 原来自己喜欢赵泽成啊。 语录厚达几厘米,几百页的纸上没有喜欢两个字。 狐妖的“教育”十几年,没有一个节课上过喜欢。 而纪绒果然是个不务正业的坏学生,教的东西学地这样差,却这么快地,就学会了喜欢。 赵泽成这天似乎还有事,这一场视频电话过后并没有维持多久便结束了。然而它的威力却很持久。 赵泽成说喜欢的语气与音调久久地仿佛响在纪绒耳边,不随时间的流逝而走开。纪绒再次心跳加速,脸颊泛红,他在没有赵泽成的被窝里滚来滚去,把玩偶当成赵泽成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长达十六又五十八秒的视频电话挂断了。 赵泽成摘掉他故意卡在镜头前的纸片,回身,正对上闫志斌的脸。 闫志斌站猎猎的风里,风从大西北吹过来,带着比这片土地更低的温度,夹挟着沙石刮在人脸上,吹地闫志斌头发都飞起来。 “什么时候出来的。”赵泽成被他弄地好笑,短促地笑了声,问他。 “你说我也喜欢你之前。”闫志斌道。 他难得看赵泽成的眼神不带鄙夷,甚至还有点严肃,眉头皱了皱,问他:“你这次来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赵泽成浑不在意一般,玩笑道,“你哥哥我哪一次不是又交付真心,又交付真身?” 赵泽成说着把手里的手机收好了,走到闫志斌身边,手揽上对方的肩膀,要拉他走:“别站着了,风这么大,进去先。” 两个人在大风里又走了几步,临近屋子大门,闫志斌却又把他抓住了。 “这就是问题。”闫志斌蹙眉道,“风这么大,你非出来干什么?” 赵泽成看他一眼,正想说什么,闫志斌又继续了:“因为屋里信号不好,不能视频,对不对?” “你以前可不视频,也不会一天没信号,就慌得满山跑。更不会…”闫志斌指了指脚下,“目的都达到了,还在这里好声好气地哄人。” 风还是很大,而他们站的山头有些偏。 方圆几十公里都是暗的,只有这里有一间不大的小屋,用自带的发电机,产生不多的光芒。像一副巨大的以黑色为背景的画作里用光点的一小点,小的几乎看不见。 这里是距离津南市30公里以外的一处地质勘察与气象监测二合一的站点。这次来的,除了赵泽成和闫志斌,还有手底下的几个新人,由于地方太小,大家睡都睡不了,只能席地而坐,偶尔打盹。 赵泽成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 闫志斌用欲言又止的忧愁眼神看他,他也不知是为哪一方着想,问赵泽成:“那你准备怎么和他说?” 赵泽成没问他说什么,也没来得及。 门下一刻便被一位新人着急忙慌的打开了,他手里拿着一个与时代气息相当不符合的复古罗盘,然而上面又是很具有科技色彩的3d投影,用三维香显示了一众山峰,以及众多山川中很显眼地一个红点。 红点正迅速往远离他们的方向移动。 “出现了!!”新人激动地朝他们喊。 闫志斌与赵泽成皆是神色一凛,赵泽成对闫志斌说了一句再说,手里已经接过了罗盘。 男人的尖叫声盖过了黔诺洗澡的水声,他冲掉最后一点泡沫,纤细的手搭在水阀旋钮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握成拳锤了一下,把水给锤关了。 杨仑此时正一只腿****,一只腿撑着地,手交叉着被付伊强迫掰过头顶,姿势扭曲而滑稽。 杨仑是黔诺今晚在酒吧勾搭上的人,b市根正苗红红三代,母亲从政父亲从商,是黔诺素日里最喜欢勾搭的花花公子形大少爷。 大少爷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没吃过苦,更别说被人压在墙上。 他听见黔诺开门的声音,便寻到什么救星一般,大声惨叫起来,对黔诺喊他在外用的花名:“kenny!” “快报警!”杨仑朝他喊,刚喊完,就被付尹用膝盖抵着后腰猛磕了一下,顿时疼得失了声。 黔诺眉头皱地很重,这已经是付尹这几天第五次莫名其妙掺和进他的好事里了,让他很不耐烦。 “你到底要干什么?”黔诺压着脾气问。 杨仑理解错了黔诺的话,缓过来以后又喊他报警。 “不是我喊来的!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杨仑有点惊恐,这家酒店是他父亲的产业之一,他似乎很难相信会出现这样低级的安保问题。 黔诺没有理他,他径直穿过横在地上的座椅与零碎物,走到两人身前,看了付尹一眼。 付尹也在看他,用那种混合了受伤和谴责的眼神。 黔诺每次看了都很不爽。 他对着付尹翻了个白眼:“你先把他放开。” 付尹很听话,立刻就松了手。 得了自由的杨仑三两步往黔诺身后蹿。他是有点想直接抓着人的,但是kenny与这个恐怖的大叔之间的气场有些古怪,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想显得自己太窝囊,便只是躲到黔诺身后半米远的地方,小声问他:“你认识这个人?” 他想到一种可能性,脸色就变得有点一言难尽:“你,你对象?” “不是。”黔诺否认的很快。 付尹看着的眼神受伤就更多了,他用很简短的字眼反驳黔诺:“是。” 杨仑不知该信谁,付尹很快又说:“我求婚了,戒指你也收了,几百个人看着,还有视频。” “你他妈,”黔诺一口气差点缓不上来,“我为什么会收你心里没数吗?戒指也还你了,车也还你了,没告你诈骗那都是因为和办事处关系不好,不然老子会放过你?” 杨仑在中间听得一头雾水。 付尹温温吞吞地说很气人的话:“办事处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黔诺便实在忍不住,随手拎了个茶几上的烟灰缸砸过去。 付尹自然是避开了的,但烟灰缸那么厚一个砸到墙面上,居然也四分五裂,砸出了一个大坑。 杨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有些惊恐。 黔诺长成这样,小腿还没他胳膊粗,杨仑就吃他的孱弱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能把烟灰缸给砸裂。 他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半大小孩,到了这时候也更信付尹的话一些,觉得两个人不过是一对吵了架的置气情侣,自己说不定只是人家拿来刺激对方的工具。 杨仑却也没那个胆量在这里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来,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先走,便跑了。 留下黔诺和付尹两个,又是相顾无言的大眼瞪小眼。 还是黔诺先动作了,他说滚都说得烦了,也懒得再说,冲付尹又翻了个白眼,穿着个浴袍便开门走出去。 酒店的地毯很厚,隔音好,听不出脚步声,但付尹很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而房间没有传出关门声,黔诺就知道付尹跟上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穿过狭长的走廊,黔诺不想在电梯里和付尹共处一室,便直接走了楼梯。 付尹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忽然开口,轻声道:“走楼梯小心些。” 他总是这样,好像显得自己多么可怜但又无法离开,让黔诺只要跟他呆在一起,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黔诺讨厌他土里土气,讨厌他穷追不舍,也讨厌他深情款款,更讨厌他法力高强,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走,最讨厌……他说那些恐怖的症状,这段时间,居然都或轻或重地在黔诺身上显现了。 两个人走到大厅门口,黔诺还要往外走,付尹拉住了他,又被黔诺反应很大地甩开了。 “别碰我。”黔诺说。 付尹又露出了那种很受伤的表情,他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想什么办法,等了等,他脱下自己的薄风衣外套来,递给黔诺。 “起码穿着一点。”付尹超外边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地道,“十月了,风凉,要不然我开车过来了,我送你好不好?” 黔诺没有伸手接,他想直接走,被付尹又没完没了地拉了一下。 黔诺几乎是在爆发的边缘,他也不想管大厅有没有人了直接骂道:“滚开!” 来往行人的眼神很明显地望了过来。 付尹看他不不接,便展开风衣,想往他身上盖:“……穿着一些…” 这时候的付尹好像和刚刚非法入室,单手就能按着杨仑的不是一个人一般,变成了和他外表极为符合的中年老实人,站在这里,因为喜欢眼前的漂亮小男孩喜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才被他辜负也只能手足无措,满眼伤心。 这样的组合太扎眼了,只是站一站,便引来了许多目光,凭空都能编出一百八十个故事来。 黔诺烦得要命,他恨不得穿越回几周以前把坐进付尹车里的自己打死。 那时候黔诺还只当换换口味,花花公子吃的多了,也想找个老实人来玩玩。更何况付尹看起来怎么样也像结婚了些时日的人了,他以为总不会持续太久。 黔诺怎么也没想到,那会让他在几周以后被摆脱不开地纠缠,被没办法地破坏他最拿手的事,以至于不得不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拉拉扯扯,还要被当成受到谴责的一方。 付尹举着衣服杵在他眼前,也不前进,也不后退,只是看着他。 “不想穿的话,坐车走好不好,”隔了一会儿,他又说,付尹邹着眉头,他看起来有些难办,嘴巴张合几次,才继续说,“风吹多了,对宝宝和你都——” 黔诺听见那个词就炸了,他几乎想要尖叫:“没有!根本没有什么宝宝,你不要臆想了!” 黔诺喘着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付尹听,语速很快地道:“我一个男的,哪里来的孩子?” “不是的,”付尹朝他走了两步,看黔诺防备地后退,又停下来,“我能感觉到宝宝…” 付尹没能说完,因为黔诺大叫着打断了他。 “你闭嘴!” 作者有话说: 最近要搬家(事情总是这样多…) 第16章 黔诺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十月的风随着他的动作从大厅外灌进来,吹得黔诺忍不住抖了抖。 黔诺洗完澡头发也没擦,一些水珠沾湿了的他的浴衣,刚刚室内空调恒温还没察觉,现在脖颈处被风猛地一吹,叫贴着皮肉的部分几乎有些刺骨。 黔诺原本是并不怕冷的。 他以前在b市的大冬天还敢衬衣配一件夹克,走在街上,都能叫许多人频频回头。他也曾笑着打趣团成一团的纪绒,叫他不如化形回去,还有皮毛。 可偏偏黔诺现在,居然就忍不住的发抖。 付尹说,怀了宝宝身体会偏寒,b市的冬天不适合黔诺。 黔诺刚听见的时候以为他在说什么笑话,他不屑一顾,还嘲笑付尹开玩笑的方式拙劣。 付尹当时说什么? 付尹说他没开玩笑。 黔诺忍不住自嘲一样,轻笑了一声,他仿佛故意反抗着什么,握紧了拳头,哪怕觉得要被冻僵,也迈开步子大步走了出去。 酒店外是一条没有什么汽车的大道,入夜了,两边都有一高一低的路灯往下照。而由于光影的错落,身后那人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长,可以让黔诺看得到,他正在不远不近地跟过来。 随即,那影子的模样稍稍变了变,付尹似乎是抬了下手。 黔诺身边的风慢慢停了。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还在,未落的梧桐也被抚地哗哗作响。只有黔诺身边一小块的空气,忽然停止了一切流速,安静下来。 黔诺的脚步不由地顿了顿。 眼前的小段黑影便也跟着停了。 冷风被包裹在黔诺周围的空气罩隔开,渐渐地,黔诺冰冷的皮肤也开始有了一些回温。 付尹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问他有没有事。 黔诺没有回应。 付尹便有点着急,他在原地晃了下,还是朝黔诺走过来。付尹停在离黔诺还有一米的地方,大概是方才那句“滚”还有些余威,让他没有轻易出手,仍旧克制地问黔诺:“很冷吗,要不要…” “为什么啊。”黔诺忽然道。 付尹愣了愣。 他顿了一下,饶到黔诺的眼前去,才看见黔诺眼角微微泛红,嘴唇也在抖。 “为什么啊?”黔诺又问,“为什么是我啊,你为什么要来祸害我啊?” 黔诺初见到付尹的日子,要比真正勾搭上早了许多。 他那时候还和一个房地产的富二代厮混,富二代带他去高尔夫球场,在一大片绿色的草坪里,遇到了付尹。 他同几个年纪不一的商人站在一起,有人看起来老练精明,有人看起来油滑狡诈,还有的一看就是只好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而付尹最特别,他正经的几乎有些异类,居然把老气的商务polo扣到最上面一颗,下摆还要塞进灰白色的运动短裤里,在一众老板里,显得像个端茶送水的农民工。 然而黔诺从他们的走位还是能看出来,这个穿着略微傻气的人,不单不是端茶送水的,反而应该是最被捧的那一个。他穿着滑稽却也没有人敢指出,仍然站在最中间,明明打出的球臭要命,他身边那个老头还在殷勤的鼓掌。 黔诺看着好笑,问富二代那是谁,富二代说:“你说超级土那个?那个是付尹,虽然土,但人家牛逼,没办法。” “是吗?”黔诺勾着嘴角看过去,那人不知道是不是被看久了,居然也看过来。 黔诺最不怕的就是对视了,他朝他熟练的抛了个媚眼。 富二代便佯装醋意地在他面前扣响指:“你当我死了?” 黔诺笑起来,两个人笑闹一阵,他再看,付尹已经走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黔诺都没有再见过他,直到九月下旬,黔诺得了市中心某个商场落地酒会的门票。 黔诺虽然很爱财,也接触过很多富一二三代,但他毕竟年纪小,还没有谁出入过这种场合。 富丽堂皇,觥筹交错,所有东西都符黔诺的心意极了。 他甚至都没想着勾人,全程喝酒吃点心,欣赏音乐也觉得开心。 酒会进行到后半段,台上的表演停下来,不知道哪里的主持人忽然冒出来,说有请商场的主人。 黔诺站在原地,看付尹走上来。 付尹身上穿着高定的昂贵西装,他身材高大,比例也好,光看**好看得很,可偏偏头发被梳起成上个世纪才有的三七分,发蜡都快结块了,再配上一副老花镜。 付尹走得慢,和主持人有些时间差,全场全都在等付尹走到跟前说话,鸦雀无声,只有黔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也忘了鼓掌,付尹拿到话筒,他的眼神落在黔诺身上,问他:“笑什么?” 付尹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酒会的每一个角落,意外的,居然没有一点生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黔诺笑的弯腰,他捂着肚子摆手,说没什么。 付尹就看着他,他看得那么认真,好像这场酒会最重要的目的不是商场的庆祝或者招商,而是眼前这个满眼笑意的人。 黔诺当然是知道自己笑起来多么好看的。 他翘着嘴角与付尹对视,看对方众目睽睽也能看他看呆,便有些好笑,也有虚荣心的满足。 黔诺在那一刻是没有想太多的,只觉得这样的男人倒是没见过,不知道相处起来如何。 所以等付尹发表完常规的讲话,酒会开始进行双人交际舞,而付尹居然把手伸向他时,黔诺也就搭上去了。 那天晚上的他们没有发生关系。 此后长达半月有余,也都没有。 付尹绅士地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他给黔诺买最贵的东西,下车给黔诺开门,抱着黔诺睡觉,甚至给黔诺刷牙和擦脸,也像要把他吃了一样吻他,却总不做到最后。 要不是黔诺能感觉到那团炙热,他几乎要以为他有什么生理问题了。 “真的可以吗?” 终于做到最后的那晚,是个月圆夜,付尹开了一家大天窗的酒店,月光洒进来,叫黔诺看起来牛奶一样白。 付尹看起来都快疯了,下边热的发烫,却不进来,只是不断在黔诺身上舔舐,询问他。 他们夜晚很少开灯,黔诺这天第一次借由月光看清男人的脸。 没了滑稽的发型与土气的眼镜,对方眉骨平齐,鼻梁高挺,这时候被欲望盛满了,眼角都是带着戾气的红色,看起来居然还行。 黔诺便不由伸手过去摸他的脸,嘴里随意道:“早就可以了。” 下一刻,黔诺便被烙铁般的东西穿了进来,太热了,几乎把他烫伤。 两个人从床上做到沙发,黔诺浪起来就没边,嘴里又软又糯地喊他射/进来。 付尹整个人都贴着他,声音低沉,连喘气都满是欲望。 “你别后悔。”付尹说。 黔诺后悔了。 他在停滞的空气里,抬眼看着付尹,眼泪终于流下来。 与纪绒不同,黔诺总是出众明艳的,好像连哭都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媚,因为嘴角下撇而显得很不高兴,有一种可怜的忧郁。 若是换了以往任何一个与黔诺共赴巫山扬言要把他弄哭的公子哥,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大概都会兴致高昂。 付尹却有些手足无措。 “你别哭。”他想碰人又不敢,眉头皱的很紧,手垂在一边握成拳,无力地说,“别哭。” 黔诺却哭得更凶了。 他大概是从出生开始就活得太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挫折,承受能力差地要命,平静与暴戾的外表下,内里却早就崩溃了。 付尹说,他会变得畏寒,噬甜,喜欢水而讨厌阳光,并对他的身体和jing液产生无法克服的生理渴望。 黔诺开始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却真的越来越不敢在白天出门,被九月的风刮也觉得冷。 黔诺想要极力假装自己正常,他努力去过原来的生活,却在总梦里和他最厌恶的乌龟精做/爱。 付尹说:“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的。” 他顿了顿,像是才想起来黔诺之前的问题,又说:“因为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是不会有宝宝的。” 黔诺不想听他说话了,他捂着耳朵哭地蹲下去。 付尹站在原地,隔了几秒,他也蹲下去,将黔诺抱了起来。 这一次黔诺没有再挣扎了。 黔诺虚张声势,张牙舞爪。 他像是掉入平静水面的小昆虫,因为惊慌失措而做着费力的抖动与徒劳的反抗,可平静的水面与旁观者都知道,他总要沉沦的。 作者有话说: 啊…花大篇幅写副cp大家会介意吗…因为下章可以写他们俩的车,也可以略掉不写…就……问一下 第17章 实际上,只要付尹碰到黔诺,他就没法挣扎。 付尹的肌肤像是世界上最温暖舒适的湖水,接触到的一刻,便将他冰冷的皮肤裹住,带着叫人没办法反抗的吸引力。 而黔诺是沉溺其中水性最差的人。 待他们重新回到方才的酒店,黔诺已经赖在付尹的身上,他纤细的手臂搂着付尹的脖颈,因为一路上的动作而露出了小片胸膛与锁骨,贴着付尹在蹭。 付尹带他重新开了一间房。 不同于方才的勉强,黔诺被付尹按到床上的时候,眼睛都是湿的。 尽管黔诺不想承认,但他和付尹有了一次以后,的确对别人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生理性厌恶。 一开始还不明显,黔诺仍然或多或少地与别人接触,只是那时候付尹便追他追的紧,黔诺最多勾勾搭搭的碰碰对方,还没有大的感觉。 后来付尹带他去酒会求婚,又主动和他暴露身份,黔诺接受不了,他想回到从前的生活,这个厌恶感却已经严重到克制不住。 在纪绒撞见的那个他同付尹吵的不可开交的下午,其实黔诺早就吐了一场,只因为他和别的男人靠的太近。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他想同别人接个吻而已,分明是黔诺这样娴熟的动作,他却好像被什么牵扯住的木偶,怎么也吻不下去。 他大脑充血,心跳加速,肌肉紧绷,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谴责与抗拒,产生了一种叫他肠胃都翻滚起来的,没法克制的恶心。 其实不用付尹来拦,黔诺都与别人做不到最后的。 付尹的吻铺天盖地地覆下来,他在黔诺脸上又快又轻地一寸寸啄过去,最后在面颊上尝到一点咸。 黔诺又在哭了。 为他没有办法克服的对付尹的渴望与虚张声势也没法维持的坚持。他对别人有多抗拒,便对付尹有多需要。黔诺忽然生出一些绝望来,他哭着伸手将人捉住了。 “你贴着我。” 话音刚落,付尹已经吻住了他。 付尹用很重的力道吻他好看的脖颈线,惶急地褪了西装裤…… …… …… …… …… 他又去吻黔诺的耳垂,手掌从两人**的地方,一路摸到小腹,才停住了,流连的抚摸着,对黔诺道:“宝宝在这里。” 黔诺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他还在喘气,情匩欲与高匩潮还未褪去,却也不再全然沉迷,仿佛做了一个荒诞而可悲的梦。 付尹又吻了他一下,他贴着黔诺的耳鬓在厮磨,发梢划过黔诺的皮肤。 若是付尹的下属见识过这时候的他,大概也会疑惑,原来被私下里称谓哑巴付总的人,也有这么喋喋不休的时候。 付尹好像很享受与黔诺雨云之后的这么一点时光,因为这时候的黔诺不是完全听不懂的,却乖乖的,不反抗他。 而这一天的不反抗仿佛格外长,付尹说了许多,黔诺的不反抗让他有些有些得寸进尺起来,最后道:“b市的冬天太冷,你会很辛苦,我们可以去暖和一点的地方。” “好。”黔诺忽然说。 付尹顿了一顿,他惊喜又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黔诺推开他坐起来。 黔诺的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他垂着眼睛,刘海乱乱的盖着,叫他看起来终于有了些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 说出的话却又冷又无情。 “我说好。”黔诺说,他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笑了,“既然没办法弄死他,那我生下来给你,你就放我走。” 付尹脸上的笑僵住了,手机的提示音在这时候轻微的响起来,因为气氛过于凝滞,而无人查看。 作者有话说: ……微博@佴一 第18章 教室换了地方。 上一次的突击检查,狐精一族完全没有防备,协调处的人来的又多,闯进来的时候,大多狐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擒住了。 少数动作敏捷的,则与协调处的交手几番,场面还算壮观,弄的原本的教室天翻地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好再继续做教室。 纪绒上一次恰好不在,他那天要和赵泽成去看电影,纠结几番,红着脸与叶芊芊请了假。 叶芊芊在那头笑他,说他同样的课上了这么多年,早该会背了。 纪绒是背的差不多了。 初级班的书从小学翻到大学,不少都被他翻的掉了皮。 所以他现在拿着崭新的课本站在初级班的门口,难免有些夙愿实现的兴奋和紧张。纪绒昨天知晓自己能上初级班,是真的很开心,还特意给黔诺去了电话,只不过黔诺这段时间老动不动就失踪,仍旧没能联系上。 纪绒想到这里,人便往前倾了倾,想从窗口看看黔诺在不在。 新教室的设施与排布都与以前别无二致,讲台上站着纪绒先前在初级班偷看时正给别人上课的那位老师。 现在也是纪绒的老师了。 她看起来年纪要比叶芊芊大上一些,人也更凶。穿着很正式的西装衬衣短裙,正低着头整理教辅。 而座位上也已经坐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总好像有点低落和严肃似的。 纪绒在人群中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圈,没看见黔诺。 再回神,就看见老师正在讲台上往自己这边瞪。 她眉头皱起来:“在外面看什么?上课了。” 纪绒吓一跳,顿时像回到当初高三的时候,立刻屁颠屁颠跑进去。 老师站在讲台上不大客气地看他,又点了点讲台,让大家都抬起头。 “大家好久不见。”老师说。 讲台底下一片有气无力的拖沓声:“老师好久不见——” 纪绒是配不上着这句好久不见的,他有意低着头,有些含糊地带过去。 听大家见的尾音还没拖完呢,就被老师敲桌子的声音打断了。 “没吃饭吗?”她说这一句话还算温柔,甚至勾了勾嘴角,但紧接着,就把教鞭往桌上用力一掷。 狐妖老师们的教鞭都是特制的,很柔韧,抽人疼,打东西声音也很大。 纪绒被吓的一抖。 老师厉声道:“还是说你们觉得干脆不要上课算了,我们各自不要见面了,组织什么?是不是?大家自己过自己的,也不要学规矩了,都去把人弄死,到时候都被协调处抓出处决好了。啊?!”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接着便有人忍不住似的,小声八卦道:“陈子蜜可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了,今天听话点,保命。” 纪绒听得一知半解。 而老师训斥过一番,也不再与他们计较,已经转身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字。 纪绒瞟她几眼,小心地把手机抽出来,结合今天的事给赵泽成发:……来听讲座,老师好凶。 赵泽成那头大概是空余了一些,很快给纪绒回复:是吗?还这么用功,出来听讲座? “嗯。”纪绒忍不住笑了笑,“好学的学霸。” 发出去,老师已经写完了,重新面向大家。 纪绒赶紧把手机藏好了,抬头,看老师在黑板上写着长期关系四个大字。下画破折号,后跟与人类以月为单位相处技巧及注意事项。 这是纪绒最想上的一课。 纪绒觉得还挺高兴,乐颠颠放开新书。听老师点了点黑板,说:“为什么回来第一节 就上这个,不用我说,大家也都听说了吧?” 纪绒什么都听说,有点傻的看教室里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老师道:“因为陈子蜜同学。” “因为陈子蜜同学,我们停课了两个月,是咱们确立教育制度以来跨度最长的休整。”他顿了顿,“同样的,她本人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她的声音大起来,有些生气和心痛:“而这些,只要好好上课,好好注意,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 讲台底下雅雀无声,老师喘着气与大伙对视半晌,又重新回去,在黑板上写起字来。 而随着老师的转身,纪绒身边的同学也耐不住发出了一些细小的议论,主要内容好像是在说陈子蜜昨天如何被抓,以及不知会给予什么样的处置。 纪绒不大懂,他侧耳听着,因为不大熟,也不好意思贸然提问。 倒是老师一边抄板书,一边出声道:“又聊什么?同族被抓了你们很高兴?不想也被抓就好好听课。” 这位老师比纪绒的高中班主任都严厉,他不由的挺了挺腰板,集中视线在课本上。 打头写着黑体的长期关系四个大字,下面又细分些小标题,如定义,相处技巧,注意事项等等。 纪绒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又匆匆看过,但记不得是因为什么看到一半就停了。 他顺着小标题读下来,等他读到注意事项,安安静静的教室里,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很轻,但因为很安静,大家都听得清楚,他问:“老师,陈子蜜都在高级班两年了,他真的,是因为没认真,所以才这样吗?” 老师按在讲台上的粉笔顿了顿。 纪绒不是很明白他们都在说什么,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某种面对危险的预感。让他有些没来由的焦躁与紧张。 纪绒的呼吸用力了一些,老师停了只一会儿,就继续了,她写完那一句,才转过来。 然后纪绒就听见了一句很可怕的话。 她说:“与人类产生感情,这本来就是很愚蠢的事,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那一瞬间,老师忽然变成了要吃人的恶魔,她在纪绒的面前忽然露出很长的獠牙,一口酒能咬断他的脖颈,锋利而凶恶的爪子伸出来,一把刺进了纪绒的胸膛,掏出了他的心来。 纪绒的心还在跳动,只是被那个爪子攥紧了,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纪绒好像出现了短暂的缺氧反应,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耳朵里忽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老师说完这一句,终于回身把板书补全了。 纪绒看见她在注意事项下面写:3个月。然后用红粉笔画圈,打了个叹号。 身边的同学也还在议论:“陈子蜜那个对象怎么死的?” “被她活活吸死的!” “不会吧,她不喜欢人家嘛?这也舍得?” “可能是觉得书上瞎掰吧哈哈哈哈要我也觉得它瞎掰,哪里就三个月,这么准,啧,说不定2个月就吸死了呢?” “教科书好歹这么多年了。” “话说你们看见图片没有,死的有点惨的,七窍流血。” “啧,就你圣母,一个人类而已,要不是协调处没事管个屁,老娘一手能弄死俩,还需要吸?” “……” 讲课声好像停了。 议论声,也慢慢淡去。 纪绒的世界安静下来。 他忽然记起上一次是看到哪里被打断了,是两个月以前,赵泽成约他看电影,纪绒于是没能看下去。 他现在看下去了。 注意事项又分了几个小点,“发展日期”那一点加黑注明道:时长不宜超过三个月,否则人类一方将产生生命危险。 纪绒猛地把书本关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才把桌板底下的手机重新抽出来。 赵泽成之前给他回复道:“好的学霸,那么明天最后一天假期,中秋活动要参加吗?” 纪绒的手也控制不住的有些抖,他打字道:学霸刚刚在听讲座,什么活动? 赵泽成今天大概真的很闲,又是秒回:“燕山的花灯会。” 赵泽成说:“不让你一个人去,我明天很早的飞机,带你一起去。” 纪绒忽然发出一声极小的隐忍在喉咙里的抽泣来。 他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赵泽成回来的时间比他一开始同纪绒说的还要早一天。 纪绒在飞机场接他,只等了没一会儿,便看到赵泽成混在人流之中,朝他走过来。 赵泽成很高,走在人流之中,也很显眼。 他身上穿着质地很不错的风衣,头发比刚开始的寸头长了许多,抹了一些发蜡,被他抓到了脑后,露出好看的额头和出挑的眉眼。 看起来没有什么风尘仆仆的味道,倒像是刚打扮好了出门要约会的人。 事实上,也的确是要约会。 赵泽成连行李箱都叫人带走了,两手空空地来拉纪绒的手。 “等了久不久?”赵泽成把他的手捏着,一根根手指按过去,问他。 纪绒垂着头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不受控制的想,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吸取精气。 他想的心不在焉,嘴上随便回答:“嗯。” 接着就被人掐了一下脸。 “等了很久?”赵泽成同他确认,“来的很早吗?明明没晚点,我不是叫你按时来吗?” 纪绒愣了一愣,啊一声,反悔道:“…没有很久,我按时来的。” 赵泽成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又掐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纪绒脸上的肉很滑,又嫩,掐起来软软的手感好极了,赵泽成捏着,人也低下来,凑近了纪绒,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脸。 “这么多天没见,见我怎么还走神?”赵泽成抱怨他,说完,人又近了些,想同纪绒接吻。 被纪绒朝后一缩脑袋,躲掉了。 赵泽成与纪绒相处一个多月,哪怕是最开始纪绒最害羞那段时间,也没有被这样拒绝过。 他人愣了愣,手扣住纪绒的后脑勺,有些强势地将人揽了回来。 赵泽成眉头皱了皱,问他:“是我走了太久,生气了?” “没有。”纪绒说。 赵泽成便又问:“那是怎么了?” 他再次贴近了纪绒,另一只手也揽住了纪绒的腰,叫他不能再随意躲掉。 “不是才说了喜欢我,嗯?”赵泽成忽然朝纪绒的嘴唇咬了一口,似乎是有些委屈,问他,“这就不喜欢了吗?” “没有。”这次纪绒说得很急。 他猛地抬头,差点还撞到人。 赵泽成便笑起来,他将人揽过去,唇齿相贴,终于还是结结实实的吻了一通。待放开的时候,纪绒嘴唇都被亲的有些红了,人也懵懵的。 许是太久没见,赵泽成觉得他怎么样都可爱,便揽住了人,用手揉纪绒的头发。 他带着人往外走,两个人排队乘上计程车,前往已经约好的餐厅。 赵泽成人不在本地,却像以往的每一次约会一样,已经早早的规划好全部日程。 他到的时候临近中午,带着纪绒去专门烧江南菜的餐厅吃了中饭,接着提了车,载着纪绒往b市旁边燕山上有名的庙会赶。 这燕山地理位置好,临着b市近郊最大的湖,半山腰上建了座庙,从庙门口看过去,湖的一面两座上之间正好缺了一个大口无山遮挡,能看全远处灯光璀璨的整个b市。 近几年来燕山来的的人多,小庙也已经被改装过,沿途搭了许多大大小小可以看清风景的露台,以增加可容纳的游客数量。 赵泽成载着纪绒到的时候,露台上已经错落地站了许多人,沿途的路灯与树梢都被装点起来,一眼看过去,全是红火的花灯,即使在白天看,也很漂亮。 纪绒忍不住哇了一声,被赵泽成说是没见识。 他们手拉手拾级而上。 出了校门,赵泽成就好像全然不避讳,一路被许多人投以诧异的眼光,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纪绒跟在他身后,走道太挤,又经常有游客撞上,他们没办法并肩走。 纪绒便得以有机会,时不时的盯着两个人交握的手看。 他昨晚几乎没睡。 纪绒想了很多,也看了许多书。 一开始,纪绒还好像不死心一样,在寻找可以与赵泽成天长地久的办法。 一些原本不去在意的东西,都因为这堂课忽然的提醒,而被赤裸裸的搬到台面上来。 黔诺是在后半夜回来的,他开门进来看见坐在客厅的纪绒,两个人都愣了愣。 黔诺看起来比他还要不好,可纪绒忍不住,他从小依赖黔诺惯了,也不懂体贴人,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纪绒一边掉眼泪,一边同黔诺讲来龙去脉。 黔诺听的眉头都皱起来,反倒是把自己的烦恼暂时忘却了,精神抖擞地骂了他许多。 黔诺说他拎不清,又问他:“且不说三个月不三个月,他能活多久,你能活多久,你就没想过吗?” 纪绒确实是没想过,他抬眼看着黔诺,眼睛一眨,眼泪就又流下来了。 “那怎么办呢?”纪绒说,“就没有办法吗?” 书有这么多,问题有这么多,方法有这么多。 纪绒十几年没有吸到一点精气了,也没有想过放弃,他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什么事,居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可黔诺说:“是啊,没有办法。” 他仿佛想到什么,眼睛垂下来,自顾自叹了口气,告诉纪绒:“有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的。” 纪绒的鼻尖忽然就有些发酸。 他忍住了,回握住赵泽成宽大的手掌,轻轻捏了捏。 赵泽成感觉到了,扭头过来,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接着就笑了,说他:“这么粘人啊?” 纪绒想了想,冲他点头。 很快就要牵不到了,纪绒有些难受地想,大概总要粘人一些吧。 他们他踏着石板来到小庙,天已经开始黑,庙里比外面还要热闹,两边布满了小贩在做生意,卖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莲花灯。 这是这里特有的项目,到了晚上,大家会把这些莲花灯点亮,放到湖面上。 近几年来,也兴起了放花灯许愿的新习俗。 赵泽成也给纪绒和自己买了一个,他们爬半天来到小庙,买了俩个便宜花灯,居然又要往下爬。 沿途的花灯随着天越来越暗,也都亮起来。 远处的城市灯火阑珊处,盘山公路两旁的路灯则好像一条灯带,是要把城市里的光,运输到这边来的。 他们两排着队,学着前面的样子点花灯,蹲下去放,然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愿。 纪绒的愿望好像没办法实现,所以他很快睁开了。 看见赵泽成双手合十,下巴撑在手掌上方,看起来居然很虔诚与认真。 人类世界的大多数人,是不知道妖怪的,大多数人也都信奉无神论,崇尚科学。赵泽成作为一位大学的老师,在纪绒的印象里,理应是归在这其中,况且赵泽成平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迷信的人。 他觉得诧异,等赵泽成许完了愿,两个人都把花灯放上去后,忍不住轻声问说:“你许了什么愿?” 两个人的灯大概是同时放的缘故,紧紧贴在一起,往远处漂。 赵泽成没说什么你猜或是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样老套的鬼话,直接道:“希望家人和我喜欢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赵泽成温柔地看着纪绒,他的眼睛在万千灯火下被映地很亮,透出纪绒没有见过的光。 纪绒怔了怔,才想起来,花灯的愿望不一定要给自己许的。 他赶紧寻到了自己那一朵,又赶快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纪绒心里想,希望自己与赵泽成分开以后,他可以不要太伤心,最好是很快就把自己忘掉,找到一个正常的可以与他天长地久的人类。 纪绒的心里有些酸涩,但他忍住了,继续想,那个人类一定要很好,要又温柔又漂亮,配得上赵泽成才行。 他们要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买菜回家,一起在电影院说笑,赵泽成牵着他的手的时候,也要很暖很用力,好像很珍惜他。 那个人类一定要比他还要喜欢赵泽成,看见赵泽成就想要笑和拥抱,给他最多的爱,然后和赵泽成好好的幸福的过完一生。 纪绒的愿望很长,他许完了睁开眼,赵泽成就在他眼前。 他上下看了看纪绒,捧住了他的脸,用大拇指抹纪绒的眼角,低声问他:“许个愿怎么还哭了?” 纪绒说没有,却连声音都有些抖。 赵泽成便将他拉过来抱住了,又侧过头吻他的脸。 “哭什么啊,”赵泽似乎是有些无奈,“别哭了,我心疼的,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努力给你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我都努力给你实现。” 赵泽成的声音温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又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很真心。 可无论是哪种,纪绒都没有机会兑现了。 纪绒说好,却控制不住,叫眼泪掉的更凶。 这是不在赵泽成计划里的事,纪绒的眼泪源源不断地落在他的指尖上,带着都没来得及冷却的温度,让赵泽成慌了神。 “怎么了?”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纪绒的不对,皱着眉头问他。 纪绒只是摇摇头,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难过就像迅速生长的藤蔓,用力的裹住了他,叫人难以挣脱。 放花灯的人一点点多起来,赵泽成将纪绒带出了人流,找到边上一处僻静的小空地,又去小摊贩那里要了纸巾,给纪绒擦脸。 又问他:“到底怎么了?” 纪绒说不出什么来,他有一麻袋的伤心和难过,两麻袋的委屈和不甘,还有许多许多不舍,可挑来挑去,居然没有什么能说的。 抽泣声与断续的呼吸变的格外明显,纪绒越是想控制,就越难停下。 纪绒听到赵泽成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感觉到赵泽成有些粗糙的指腹触到面颊上来,左右摩挲一阵,便将他拽过去抱住了。 “不哭了。”赵泽成脑袋架在他肩膀上,下巴轻轻嗑了嗑,然后又叹气说,“你一哭我就觉得心里难受。” 赵泽成顿了顿,好像真的很困扰:“可怎么办呢?” 为了避开人流,赵泽成找的小空地在山脚下一块,周围没有直射的灯光,远处的各种花灯的亮还被树木遮住,因此有些昏暗。 纪绒被赵泽成这样抱着,看不到赵泽成此时脸上三分无可奈何五分疼惜两分认栽的复杂表情,一如赵泽成看不清纪绒眼睛里的绝望。 两个人在黑暗里相拥着站了一会儿,等纪绒情绪终于稳定下来,衣物都粘带了对方的温度。 赵泽成低下头来笑笑,又摸纪绒的脸,问他:“好了?” “说说?谁欺负你了?就哭成这样?” “没有人欺负我。”纪绒说。 “哦?”赵泽成挑了下眉,他想来想去,纪绒哭之前也不过许了一个愿,便问他,“那你许了什么愿?能许成这样。” 纪绒心一慌,忙道:“不知道!” 纪绒不太会说谎,一时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只好拽着赵泽成往外走,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又暗自怪自己没控制好情绪,在心里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许了。 两个人逆着许多人往外走,赵泽成怕纪绒被冲散,从身后揽住纪绒的肩膀,忙着护人,倒一时真的没有再追究下去。 等到了车里,纪绒为了逃避话题,还立刻侧头过去,开始装睡。 纪绒的哭打破了两个人行程,赵泽成本来还安排了湖对面一家网红小甜品店的夜宵,也只能下次再吃了。 而因为提早离开,路上鲜有车辆。 平稳的行驶让装睡的人真的睡过去,到了后头,为了调整舒服的睡姿,也不再面向窗外,而是往赵泽成身上靠了靠。 汽车暖色调的顶灯照在纪绒的软乎乎的脸上,赵泽成看着,只觉得小朋友明明看起来天真无邪。也不知道长了这样一张脸的小朋友,今天是因为什么而难过。 赵泽成不是真的忘了,只是纪绒看起来不想说,他便也不去做逼问的坏人。 他一开始猜是因为感动,后来觉得不是,又想是不是放花灯让他想起什么从前不好的事,可纪绒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呢? 赵泽成想不到,因为两个人很少提及从前。 沿途的路灯随着车辆的行驶均匀后退,好像一个收尾相连,自动播放的动画,永远也没有终点。 赵泽成的思考也循环往复,没有头绪。 手机忽然的响动打断了他。 纪绒有些被吵到,眉头轻轻蹙起来。 赵泽成于是减速,拿起来关了静音。 闫志斌在手机里问他:你是说完被打死了吗? 闫志斌今晚已经给他发过好几次信息了,最早的来自于上午十点多,大概是在机场的某个角落里发来的。 打趣他:“啧啧啧,我看你完了。” 并附上了他和纪绒大庭广众接吻的图。 他那时候没注意,点开才发现纪绒和他接吻还要微微垫脚,可爱极了。 当然还有背景路人惊悚的表情。 赵泽成看得笑起来。 到了中午,他又开始每隔几个小时就给赵泽成发,问他说了没有。 赵泽成想了想,给他回过去:“没有。” 赵泽成说:“刚想说的,他就哭了。” “他哭起来好可怜啊,”赵泽成之前和闫志斌的对话总是闫志斌唱独角戏,倒很难得有一次,他发这么多,“一看他哭,我就觉得好像做什么都行,只要他别难过,别哭了。” 赵泽成打完都被自己肉麻到,又笑笑,同意闫志斌:“我完了。” 隔了大概三十秒,闫志斌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假期总是转眼过去,老师和学生的日子回归到被课时划分好的规整方块。 赵泽成终究是没想出来纪绒那些眼泪的来处,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因为赵泽成又有了新的烦恼。 从燕山回来之后,纪绒就变得非常粘人。 以前两个人也经常黏在一起,但频率还不至于这样高。 纪绒就好像自己不用上课一样,赵泽成几乎每堂客都能在后排看见撑着脸看他的纪绒,等下了课大家都走完了,他又会飞快地飞奔过来,往赵泽成的身上蹦。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都还算比较注意。 但这几天下来,纪绒像是忽然不在乎了,一改害羞的模样,总是碰他,在无人的走廊撒娇,要赵泽成背他。 赵泽成磨不过,真的背了几次。 有一次背上楼梯,还被校长碰到。 三个人都愣了,还是校长先反应过来,点了点他身后的纪绒,问他:“学生?” 赵泽成说是。 “这是受伤了吧?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可太毛躁了。”校长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就当代学生有何不足这个论题展开,愣是与赵泽成谈论了十几分钟,最后又说,“赵老师不一样,我看你年纪轻轻,就很有担当嘛,很有做班主任的潜质,我会和你们专业院长说的。” 赵泽成:“……” 他赔笑着说了几句,等校长走远了,才把纪绒放下来,骂他:“现在好了吧?我明年要累死了。” 纪绒的表情稍微顿了顿,不过很快就笑起了,故意过来扯他的衣袖,软道:“做班主任不好吗?” “好什么好,又不做你的班主任。” 赵泽成说完也绷不住笑了,将纪绒拉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个人在学校里也不再一前一后,纪绒比从前主动一些,往前踏一步,与赵泽成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手背与手背偶尔触碰,都是触电般的痒。 纪绒就偏头过来,眯着眼睛朝他笑,故意去拽赵泽成手指,问他敢不敢牵。 赵泽成不敢,但回去关上门,就不止牵手那么简单了。 两个人亲热过后,赵泽成有一天搂着纪绒问他,最近怎么变得粘人了。 纪绒不回答,反问他:“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烦恼。” “什么烦恼呀?”纪绒转头过来。 他躺在赵泽成的身上,头发细细的蹭着赵泽成下巴,脸抬起来,眼睛被灯光照的亮亮的。 赵泽成想起好些时间以前,那时好像刚刚遇到纪绒,不多久便将人骗回了家,也是在这张床上,纪绒睡着了,被暖黄的灯照着。 赵泽成当时想,纪绒有一股叫人不舍得轻易离开的魔力,好像离得近一点,就觉得安宁和幸福。 他也没能抵抗住。 赵泽成看纪绒一眼,俯下.身去亲了一口,说:“幸福的烦恼。”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到了十一月,赵泽成变的忙起来。 b大每个学期有两场试要考,十一月的期中规模同期末考试几乎差不多大,两次成绩的平均,才成为最终绩点。 因此学生们对这场考试都十分重视,赵泽成也已经把为期中考设计的复习课程提上备课计划,每天忙于工作。 B大图书馆也因为考试而一天比一天更拥挤起来。 只有纪绒不一样,他前段时间还说自己是学霸,到了要考试的紧要关头,却图书馆也不去,书也不看,每天赖在家里,照旧黏着赵泽成。 家里的空间不够,能用来办公的,只有隔开客厅和餐厅的一条小吧台。 赵泽成坐在吧台上开着笔电办公,隔了一会儿,纪绒就捧着书装模作样爬到他身边来。 吧台也不大,两个小吧椅摆在同一边,纪绒一坐上来,几乎就与赵泽成从肩膀到小腿都靠在一起。 赵泽成瞥他一眼,没理他。 纪绒便乖乖翻了书,拿出一本笔记来,在他边上写写画画。 “赵泽成。”写了大概五分钟,纪绒喊他。 赵泽成问他怎么了。 “想叫你。”纪绒道,他扭头盯着赵泽成看,很无辜一样,又喊他,“赵泽成。” 赵泽成不理他了,继续手头的工作。 纪绒又喊:“赵泽成,赵泽成。” “……好好看书。” 纪绒轻轻笑了一声。 赵泽成余光看见他慢慢趴下来,脸枕到自己手臂上,侧脸冲着自己。 赵泽成便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正好与纪绒的目光相撞。 纪绒的眼睛不大,但是眼珠很黑,这时候完完整整地映着赵泽成,就好像纪绒的心里也全是他一样。 赵泽成不由动了动。 “赵泽成。”纪绒又喊,他声音小下来,拖的长长的。 “嗯?” “赵泽成赵泽成赵泽成。” “赵泽成……”纪绒慢慢把脸也埋进手臂里,声音闷闷的,“我们再出去玩一次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泽成总觉得纪绒的声音听着有些难过。 赵泽成说可以:“你想去哪呢?” 纪绒没有出过一亩三分田,也不晓得什么地方,一时被问住了,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知道两个地方,因此便道:“……去津南吧?” 赵泽成愣了愣。 纪绒重新钻出来,拿一只眼睛瞅赵泽成:“好不好?” “好是好的,”赵泽成说,“但是你为什么想去津南?” 他掐掐对方的脸,调侃道:“就这么着急?” 纪绒没听懂:“什么着急?” 赵泽成便不说话了,重新把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上,开始工作起来。 考试周很快便来了。 大学老师赵老师在这一周里彻底闲下来,除了几场被安排的监考,剩下的日子权当放假。大学学生纪绒则要忙碌一些,平均一天一门半课要考,总计8门。 赵泽成教的那一科目,正好排在最最后。 纪绒考完出来,外面已经下起小雨,说是今晚有台风。 b市其实鲜少被台风殃及到的,纪绒往外走,就听见有人抱怨没有雨伞,亦或是说:“老天爷都知道老子考的不好,这是在为老子鸣不平。” 纪绒扯了个不算笑的笑。 又听那人说:“操,又是那个赵老师,要我看,就是个渣男,堂堂大学老师,我赌他不知道祸害过多少小姑娘了都。” 他身边的男生也笑起来,说他:“我看你就是嫉妒。” 纪绒加紧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方才他们站的位置,便看见赵泽成撑了把伞,小心的护着一位女孩,走在雨里。 女孩子个子很矮,扎着两个辫子,背影看起来活泼可爱。 她大约是喜欢赵泽成的,因为短短的几步路,都走的战战兢兢,却又忍不住侧头,想看着赵泽成说话,因此便有些手忙脚乱。 赵泽成大概是看不过去,纪绒看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将她往身边扯了些。 ——他以后,大概也会找这样的一位女孩子或者男孩子,为他撑伞走在雨里。 纪绒这样想,大约是这段时间鼻酸过太多次,竟然也并不觉得十分难以忍受了。 赵泽成将那女孩送到教学楼对面的食堂,与她简单道别,便再次撑起伞往回走。 他起先走的慢,往这边看了一眼后,开始加快脚步。 “什么时候站这儿的。”赵泽成收了伞,嘴里问道。 纪绒说:“你撑人家的时候就在这了,我还以为你接别人来了呢。” 赵泽成笑起来,他揉了揉纪绒的头发:“我还能来接谁。” 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我以前的学生,课代表。” 纪绒说知道了,两个人走到边缘,这一次赵泽成直接揽过了纪绒的肩膀,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走进雨里。 寝室就要比食堂远的多,赵泽成也没开车,雨点打在伞面上,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雨帘也叫视线都浑浊了,好像只有伞下这一番小世界才是清明的,真实的。 纪绒回头去看赵泽成搭在他肩上的手,是宽大温暖的,指节分明,长而有力。 纪绒想努力记住这种感觉。 他也不切实际的希望时间停滞。可就像黔诺说的,有的事是没有办法的。 寝室可以一步步走到,三个月论天算,也不过九十而已。 赵泽成察觉到他的沉默,问他:“怎么了?没考好吗?” 纪绒说不是。 “我在想,以后被你这样子揽住的人,是什么样子。”纪绒小声道。 他说的小声,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又大,赵泽成没听清,低下来:“你刚刚说什么?” 纪绒道:“没什么。” 他笑笑,伸手搂住了赵泽成的腰,脸靠在他胸膛撒娇:“赵泽成,我好冷呀,津南会暖和一些吗?” 赵泽成被他晃的伞差点掉了,伸手拍了一下毛茸茸的头顶以示惩戒:“不会,会更冷。” 纪绒不大高兴的哼了一声,但手还是搂着他,没放。 “不过我们可以去泡温泉,”赵泽成说,“那里很暖和。” 纪绒笑起来:“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飞机从平流层缓慢降落,带着叫纪绒耳鸣的压迫,来到津南这片赵泽成不久前刚踏过的土地。 也许是两次来的目的不大相同,出机舱时外头因为台风而下的雨也停了,阳光耀眼,空气清新,倒真叫津南这个数不出什么好来的小城市多了一点名胜的味道。 赵泽成带纪绒去了当地三个还算过得去的景点。 灵王墓依山傍水,说是墓,倒修葺地像世外桃源。墓小,名气也不大,又错过了最好的旅游季节,满山的樱花与桃花都没开,但人影寥寥的山林野树,游览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游览到某处,赵泽成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给纪绒别在耳后,和他说:“别人都说结发为妻,在这里,戴花就要为妻的。” 纪绒摸了摸那朵花,抬眼看着赵泽成,听赵泽成热心地与他讲灵王的故事。 说千古帝王皆风流,灵王短暂的一生却只娶了一位。 他年轻的时候被算命的说命不好,要发放民间先把苦受够,于是灵王被带来这座山上,下人不过一个老嬷嬷,一个小丫鬟。 灵王在这个小山头长到十七岁,学会种田择菜挑粪水,反过来照顾丫鬟和年事已高的嬷嬷,也认识了村头叫招弟的小姑娘。 走之前,灵王同那小姑娘私会至此,给她耳鬓戴花,许她一生一世。 “真的一生一世了吗?” 赵泽点点纪绒的额头:“要不然这小地方哪里忽然就出现一座帝王暮呢?” 纪绒又很没见识的哇了一声,他把小花摘下来,放在手心里看,眼睛垂下来,小声说好烂漫。 花一直没丢,等下午两个人来了滑翔基地,纪绒还专门找来塑封袋包着,嘱咐工作人员好好保管。 他们贴在一起被捆到滑翔伞座椅上,赵泽成脚完全踩着地面,纪绒却只能在空中摇晃。 纪绒并不怕高,微凉的风从两人脸上刮过去,天高云阔,整个津南收入眼底。 他们从滑翔基地的最高点出发,一路飞到山脚,赵泽成握着操作杆同他讨吻,纪绒听话地亲他。 飞翔的感觉那样好,好像真的自由自在,无所束缚,有那么几个瞬间,纪绒真的忘却了时间和烦恼,露出真心的笑。 到了晚上,赵泽成帮两人寄存在原酒店的衣物取出来,两个人排队乘坐夜景缆车,去赵泽成早定好的山顶温泉。 夜景与赵泽成和他一起在燕山看见的很像,底下是沿途的红灯笼,像一条小火龙,从山脚贯穿到山顶,远处则是灯红酒绿的城市。 赵泽成忽然说:“这是津南我最喜欢的地方。” 赵泽成在津南度过他前十八年大多数的人生,这平平无奇的小县城,若说什么叫他最印象深刻,大概就是这温泉了。 当时赵泽成不愿意去,父母硬拉来的,才得以体会这妙处。 他那那时候就想,原来人间还有这种好地方。 而现在的温泉已经被发展成全市最成熟的旅游景点,建了一家古风又具有设计感的酒店,很好的把各个错落的池子容纳进去。 赵泽成带纪绒去预定的房间,两个人匆匆换了浴衣,纪绒晚饭都还没吃,便被赵泽成拉走了。 新奇感让纪绒的焦虑都少了一些,他们被安排到恰好能容纳两个人的浴池小包间,纪绒走进去,才发现为了保持原生态,包间里的地面都还是泥土的,而屋顶也只铺了透光的玻璃。 但许是因为温泉在,常年潮湿,地面并没有生什么杂草,只有厚厚的苔藓。 纪绒一开始还想试探这泥土的真实性,往里一踩就差点打滑,还是被赵泽成扶住了,才没摔。 “不会游泳就算了,”赵泽成打趣他,“结果路也不会走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靠纪绒很近,因为到处都是热气很暖,两个人都只穿了薄薄的浴衣。赵泽成的某些部位因此与纪绒的后背无缝连接,脸凑到前面来,同他说话。 纪绒感觉到戳在自己后背的热烫,脸一下就红了,他嗫嚅道:“你怎么…” 赵泽成坦坦荡荡,还勾他浴袍:“干什么,你穿成这样,还不准我硬?” 他说着,便从背后将人抱起来,一路抱到池子里去。 双人包间的池子小,池水也不深,纪绒被抱着放下去,恰好到他的胸口,水温正正好,温温暖暖地包裹着他。 而等赵泽成也下来,水便又升高了些,没过他胸前的小红点。 赵泽成把浴衣也脱了,赤裸裸地朝他走过来。 两个人情事做过这么多,却很少在这么亮的地方,纪绒多看几眼便有些脸红,有些不敢看。 他垂着头看水面,但没多久,从水面看也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便只好又把头抬起来,被迫与赵泽成对视。 赵泽成笑着掐他的脸:“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吗?” 纪绒说没有:“……水蒸红的。” 赵泽成也不和他争,只是赖在他面前就不动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他的浴衣带子玩。 “其实之前说要泡温泉的时候,我就在想了。”扯了一会儿,赵泽成开口说。 纪绒“嗯?”了一声:“想什么?” 赵泽成的靠近仿佛叫水都热起来。 纪绒被蒸的脸越发烫了,为着考试,两个人已经有一周没做那个事情。 赵泽成闻言又往前靠了一些,滚烫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蹭到纪绒的小腹上。纪绒问完便反应过来,耳朵羞的有些红了。 赵泽成故意还回答道:“当然是想怎么**了。” 他说着手下一用力,纪绒的浴衣散在水里,本就松松垮垮包裹住的肩头露出来,锁骨都被热气蒸的粉红,胸口的两点更是随着水面的起伏或隐或现。 赵泽成很坏心眼的捏了一把,在纪绒的惊叫声里将人稍稍抱起来一些,手在水底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进了浴池以后,整个房间的原始感就更重了。他们这个池子只有底下铺了防滑的瓷砖,两边都还是原始的石块与杂草,泥土微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在加上四周很逼真的延伸拟景,就仿佛真的身处在野外一样。 纪绒与他在浴室里有过,在全是水的空间里却还是第一次。 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却也有点莫名其妙地兴奋。 后头被稍稍分开,便有热水争先恐后的灌进去,烫得纪绒往人身上攀。赵泽成便顺势将纪绒的腿抬起来,盘到了自己身上。 “是不是很有感觉?”赵泽成语气很坏,手里掐着纪绒半硬的东西,好像变态一样往自己肚脐眼里戳。 满室氤氲的热气叫视野朦胧,而水恰好没过赵泽成的腰身,若是这时候有人路过,也只能看见一对小情侣如此恩爱,泡个温泉也要抱在一起。 可恩爱小情侣抱了一会儿,水便溅起来了。 赵泽成一下一下用力的顶进去又抽出来。在灯光下纪绒意乱情迷的脸。 “舒服吗?”他俯身下去哈着气问,却不待纪绒说话,便占住了他的唇舌。 赵泽成吻的很凶,放开的时候,纪绒的眼角已经有了有了一些湿意。 他的嘴唇同他的人一般软,吻过就会变得红艳,带着叫人想要再次尝试的水光。 赵泽成拿手去摸,手掌扶着纪绒的下巴,大拇指用力的揉搓过去。 “和什么瑟情漫画一样。”赵泽成说。 他做/爱时话并不多,这一次却也忍不住,骂道:“妖精。” 纪绒的表情忽然顿了顿,人也僵了僵。 赵泽成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腥气已经被热气蒸上来了。 赵泽成的动作便停了停,他忍不住笑起来,将纪绒往上一抬,放在温泉的边缘坐好了。 “干什么,听到妖精就射了?”赵泽成仰着头开他的玩笑,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顿了顿,又继续接着道,“休息一下?” 纪绒说好。 他的脚丫子白白净净地杵在水底,晃动地蔓延开许多波纹。 赵泽成很故意的靠过去,将还硬着的东西往纪绒的肚脐眼上戳。 两个人沉默地做些小动作,呼吸的频率渐渐慢下来。 赵泽成的头发长了很多,被水溅湿了,他随意的往后抓,弄出一个粗糙的狼奔头。 因为赵泽成长得帅,就还是很帅。 纪绒很少有这种机会能够俯视着这张脸。 他伸手出去,轻轻地摸了摸赵泽成的眉毛。 “干什么?”赵泽成把纪绒作怪的手抓住了,拉过去吻了一下。 纪绒摇了摇头:“想起第一次见你。” 那时候纪绒很肤浅,也不懂感情,不知道喜欢为何物,也不会为情所困,他只是看见赵泽成就觉得又凶又帅,精气足,就跑过去搭讪。 想起来,也不知道赵泽成看上自己什么,居然就喝了那杯酒,同他开了房。 赵泽成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啊…那次没做到底,是不是?” 纪绒在想别的,下意识是了一声,下一秒,便被人抓了去。 赵泽成把人往地上一推,直接送进去了。 泥土也是温暖的,纪绒被赵泽成顶的前后晃动,泥土便附着在他的皮肤上,黏腻湿滑,有种别样的瑟情。 赵泽成用手刮了点泥土,故意去摸纪绒胸前的两点。 先是用拇指,过后,又用手掌盖住了揉捏。 “绒绒的心跳好快。”赵泽成故意道。 房间的屋顶通透,纪绒被晃动着,只觉得灯光与星光交错,现实与回忆掺杂。 他想起第一次同赵泽成躺在床上,四周那么黑,他只能感受到赵泽成的手,赵泽成的腿,赵泽成的皮肤。 纪绒眨了眨眼睛,接着闭上了。 黑暗给人以更好的触觉与听觉。 纪绒感受到交匩合处的摩擦带来的爽快与微微的痛,也听见了赵泽成口中的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它响在纪绒的胸口上,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跳的快一些,离赵泽成远时,便跳的慢些。是一口精准的,为他的短暂爱情而鸣的丧钟。 它说:纪绒纪绒,倒计时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同好友相比,黔诺的倒计时则要更久一些。 j岛的风自自东海吹来,温暖湿润,抚在两个人身上。 付尹高大的身体拢住了他。 同外表给人老土滑稽的印象不同,付尹的身材很好,光是被窗外的月光照着,都能看得出来清晰的八块腹肌以及明显的胸肌轮廓。 他撑在黔诺身旁的两条手臂也很有力,小块的肌肉随着他的进出的动作绷出来又收回去,房间里便充斥满了黔诺放.荡的呻.吟。 黔诺在十月底,随付尹来了j岛。 这是全国最往南的一个海岛,比海南还要往赤道靠近十几公里,一年似乎只有初夏与盛夏两个节气。 岛很小,人也极少,黔诺不清楚它是不是整个被付尹买了下来,因为这边既没有正常的往来商品交易,也难地能看见人在漂亮的海滩上出没。 倒是他们住的大海景房里,时不时会出没一些当地人,送来新鲜的肉类与蔬果。 黔诺一开始很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 他自小到大学的用的活的,全是热闹的,追求的也总是很奢华,一座人烟稀少贴近自然的海岛,就像是没有加糖的奶茶,远远看着是不错,享用起来方觉无趣。 不过黔诺肚子里的东西喜欢。 黔诺……感觉的出来。 他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此时腰窝的地方垫了一块小软垫,身体往后仰着,承受着来着付尹速度极快地进出。 室内的呻.吟越发急促与大声,汗水随着付尹的下颚滴到付尹的胸膛,又随着两人的动作流下床单,无人注意。 两个人都已经濒临巅峰,黔诺几乎感到狂乱,他失去理智的尖叫出来,眼前是白光乍泄,耳边是爆裂无声。 温热的液体随着两个人停顿的动作喷射出来,顺着他的**流入,带来一股黔诺控制不住的生理满足感。 付尹很快便退出去了,但**的地方,只带出了很少的白色液体。 怀孕之后的黔诺变得好像一个jing液收集器,黔诺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具体的构造,但他只大概知晓这些东西最终会流向被宝宝吸收的地方。 所以每次做完,他都能感觉到那种来自于身体里另一个生命的愉悦。 ——一个靠jing液长大的孩子。 黔诺想到这里,脸一下冷了,温存不再,从心底里泛出来一股很深的恶心感。 付尹退出去了,却还撑在黔诺上方没动,他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大概察觉到黔诺情绪的变化,伸手摸了摸黔诺还带着汗水的脸。 “很累?”付尹问他。 黔诺说不。 话音一落,这股恶心感便从心底一下子转移至胃部。 黔诺管不了这么多,他几乎是把付尹给踹开了,手脚并用的奔向卫生间,抱住了马桶。 清新的清洁剂味道从里面传出来,黔诺开始孕吐以后,付尹买了十几种气味不同而价格都堪比高档香水的清洁剂,最后选定了一款,可即使这样,也并不能延缓多少付尹的难受。 他抱着马桶干呕了长达几分钟,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最后呕出一口苦水,才算终于结束。 声音停止以后,付尹按亮了卫生间的顶灯。 他蹲下来,用质地绵软的纸巾擦黔诺的脸。 “还难受吗?”付尹说,“要不要喝热水?还是喝一点热牛奶?” 他的面纸换了一张,去擦黔诺的眼角,被黔诺拦住了。 黔诺自己三两下抹了抹,没有回答付尹的问题,很不耐烦的推开了他。 海景房很大,上下两层,客厅挑高,付尹又非要住在一个房间,因此大多数的地方都是闲置。 主要使用的,只有这一个大的像套间的主卧。 黔诺踉踉跄跄地从卫生间走出去,还要穿过一个带落地窗的小客厅和只有食物没有烹饪用具的小厨房。 黔诺走到小客厅时,便顿了顿。 今晚的月亮挺大,这个时间点从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哪怕没有灯光,也能让人清晰的看清事物。 黔诺忽然注意到客厅的小桌上,他带过来的日历。 日历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还停留在十月份的那一页。 黔诺想起他刚来的那几天,那时候对海岛生活极为不适,觉得好像在住监狱,无聊的实在受不了了,每一天的夜里都要提笔划掉一格,好计算这样地狱般的生活何时结束。 可习惯真的是很恐怖的。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极大程度降低羞耻心和社会负担的海岛。 黔诺现在来看,他居然只划掉了寥寥几格,最近,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甚至有些享受和侥幸起来。 黔诺下意识地扶了下自己的肚子,又很快放开。 肚子里的东西似乎感觉得到,轻微的动了动。 这种清晰的感觉总能叫黔诺产生很复杂的情绪。 黔诺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手下将日历翻过一页。 接着干净的日历忽然出现一个显眼的标记。十一月十七号这一天,被用红笔打了一个叉。 打地很深,用力透纸背来说都不为过。 黔诺的眉头皱了皱,付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开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黔诺愣了愣:“今天是十七号吗?” 付尹说是。 黔诺回他道:“这不是我写的。” 手机里全国统一的计时,终于由23:59,跳至00:00。纪绒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赵泽成定的酒店房间里,榻榻米因为挨着地面而被自然的温暖烘焙着,有些日式酒店的味道。 赵泽成睡在他的身边,也许是因为热,被子踢一般盖一半,露出颇具吸引力的半具身体来。 因为太有吸引力了,纪绒盯着看了五分钟。 然后他仔细地拿开赵泽成揽着他的手,从床上轻轻地坐起来。 十一月十七号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如果非说是,纪绒大概定义他为痛苦日。 因为这一天是纪绒给自己定的最后期限。 他在得知所谓三个月的那一晚,彻夜不眠的翻阅书籍,查找,记录,修改,从希望到绝望,从夕阳到朝阳,最后终于放弃其他,敲定了日期。 赵泽成睡的很安稳。 纪绒轻手轻脚的打开行李箱,身上的浴袍脱下来,换上来时的便衣。 换衣服是很容易的,纪绒想,不知道换人会不会也同样简单。 他把行李箱重新扣好,里面自己的衣服单拎出来,只装了一个小背包。 一切就绪,赵泽成仍旧睡得安稳。 酒店的房间是拉伸门,没有窗帘,月光亮,叫室内不至于完全黑暗。 赵泽成高大的身影隐隐约约地靠在被褥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毯子太小,纪绒似乎看见赵泽成微微地皱着眉。 纪绒于是背上背包,在赵泽成身边跪坐下来,伸手按了按赵泽成的眉心。 他按的很轻,稍稍触碰,便很快放开。 走之前,纪绒最后一次开了一遍天眼。 赵泽成的精气仍旧很足,在四周的黑暗中,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纪绒在这不到半月里开了数不清的天眼了,也不止一次的出现过“这么足的话,待久一点会不会也没事”这样的想法。 可暴毙的新闻总在他脑子里盘旋,纪绒赌不起的,他不敢。 蓬松毛绒的九条尾巴从他的身后伸出来,这一次终于超过肩头,可以刮到纪绒的脸。 他伸手抓了一个过来,却并没有了开心或者满足。 纪绒很小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狐妖有这个特殊的技能,而其他妖怪都没有呢。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想通。 纪绒只是忽然明白,或许狐狸可以吸取精气,即是上天的馈赠,也是惩罚。 因为他们没法控制,没法控制吸或者不吸,也没法控制爱或者不爱。 纪绒特别幸运,也特别不幸,被选中,成为这个受惩罚的人。 他抱着尾巴慢慢在床边俯下了。 泛着光芒的尾巴大而蓬松的绕着他,像是一席温暖舒适的被毯。 “如果能还给你就好了。”隔了很久,纪绒说,他很轻地触碰赵泽成的皮肤,又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柔和的光忽然由尾巴遍及全身,光斑耀眼起来,只一瞬,又迅速消逝,。 房间里仿佛还残留着光斑的的浅影,而纪绒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山风凉凉的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月亮的寒光仿佛也泛着冷。 纪绒出现在山后供车辆通行的盘山公路上。 头顶恰好有一盏昏黄的灯,仿佛算准了大半夜会有一只小狐狸这样忽然出现,于是为表演打一下光。 只是表演者看起来并不领情,也不开心。 纪绒紧了紧手里的包带,他的计划只做到何时离开,没有规划下一步的去向,因此难免迷茫地站了几分钟,才重新动起来,向山下走去。 与两个人来时乘坐的缆车不同,盘山公路在酒店的后头,因为常年没有修葺,而显得荒败,隔了很长的一段,才会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并且曲折蜿蜒,要走的很远。 是一条很适合离开时走的路。 树影斑驳,月光冷淡,虫声戚戚,孤独又凄凉。 纪绒一步步地踏下去,只极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他身边经过,好心的人会问纪绒要不要搭车,而纪绒说不。 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忽然响起的铃声就显得尤为突兀。 纪绒的脚步顿了顿。 他的手在在风里被吹的有些红了,握住抖动的手机时,竟然觉得有些烫。 纪绒从心底里生出些不该有的期待和喜悦。 只不过来信人与他的期待和喜悦并不相符。 微信界面上跳动着“快乐家族”的消息,狐妖们似乎都半夜不睡,仅仅是这么一点时间,消息已经50+了。 纪绒手下顿了一顿,最后还是点开,一条“卧槽”外加表情包,从他眼前划过去。 接下来出现的讨论也大多没有什么营养,纪绒本来还以为大家只是突发奇想,他没有什么精力参与其中,便打算退出去。 只是下一秒,黔诺那张熟悉的头像出现在对话框里。 黔诺问:这个人叫什么? 接着,他像是等不住人家的回答,又飞快接道:是不是叫赵泽成? 纪绒愣住了,他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事,会让黔诺在他们的群里提赵泽成的名字。 并且很快的,另一位成员回复他:是。 纪绒的眉头皱了皱,他重新点进去,找到了这场夜半对话的源头。 是一只纪绒并不熟悉的狐狸精,叫钱露。 他宣布了一个消息,说上一次那位被抓获的陈子蜜最终的惩戒出来了,是死刑。 只一瞬间,群里就爆发出了一大串议论来,大多数在抨击协调处,小部分,在惋惜一位狐妖短暂的生命。 本来到这里也就算了,大家一嘴我一嘴的说一说,事情无法挽回,也就只能罢了。 可等大家都冒头的差不多了,这位钱露又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杨冬冬? 群里沉默了一阵,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如何接话。 纪绒猜测是后者,因为就连纪绒自己这样不太参与讨论的群成员,都知道杨冬冬的。 杨冬冬五年前就被协调处处理了,天雷打了五道,劈回原形,放归山林。 那段时间的纪绒年纪还小,他又比普通狐妖用功学习一些,因此没有了解太多。但还是知道,大概是协调处对他们狐妖一族吸精气的手法有意见,因此有意挑刺,将一个进出酒吧的未成年狐妖抓住了。 无辜的狐妖被作为被杀一儆百的典型,可怜的套了许多罪行。 只可惜协调处没儆住,倒是叫狐妖一族与他们的关系彻底恶化了。 此后的许多年,狐妖都与协调处保持着有些类似于冷战的尴尬关系。 只是纪绒不明白,这与赵泽成有什么关系。 大家大概也都不明白好端端的提什么杨冬冬,纷纷发起问号来。 那位钱露于是说:我是杨冬冬最好的朋友,那时候写了些东西,没人看,最近又加上了一些,大家看看吧。 文章第一次出现赵泽成模糊的图片时,纪绒就认出了他来。 那时候的赵泽成要更年轻一些,看起来戾气还更重,脖子上贴了花花绿绿的纹身贴,带着银色的粗链子。 他在照片里微微侧身,随意地拿着酒杯晃动,看起来与纪绒认识的哪一个赵泽成都不同。 钱露说,这是那时候引诱了杨冬冬,又抓住她的人。 钱露大概与杨冬冬的关系真的很好,因为她仿佛怀恨在心,这么长时间以来,拍了许多赵泽成的照片,多到纪绒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陈子蜜也是他抓的,”这位钱露写道,“我跟了他很久,大概去年2月份才停了,没想到今年八月份,居然给我在酒吧又遇到了。” 这一次钱露拍的照片,就与纪绒印象中的十分相似了。 “然后过了不久,咱们的教室就被查了。”钱露说,“b市这么大,我们的教室还刚换了个区,居然就被找到了,我当时就觉得很蹊跷。” 纪绒想起那一天来,他那时与赵泽成相识不久,答应了他要一同观影,便开开心心的与叶芊芊请了假,约赵泽成来临近家周围的商场。 教室所在的个商场。 也是在同一天,赵泽成与他在车里翻云覆雨,第一次把纪绒带回家。纪绒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看到群里的讨论,可他也无暇顾及,因为他得到了赵泽成温柔的一个吻,问他睡得好不好。 “啊。”纪绒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便短促地发出了感叹。 他想,原来赵泽成那一次,或许并没有与他睡在一起。 “我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协调处门口,”钱露道,“大概是回来处理陈子蜜的事情,看起来比以前人模狗样了许多。” 钱露配了一张赵泽成穿着风衣往里走的照片。 纪绒是记得这张件风衣的,他之前觉得赵泽成穿起来文质彬彬,像八十年代的英国绅士。 那时候赵泽成说什么?他说要穿去特别的地方,得压住场。 “我还感觉到他身上有别的狐狸精的味道。”隔了一大段没什么意义的谩骂后,钱露写道,“如果是哪位姐妹在群里的话,给我睁大眼睛,要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概于狐妖的立场而言,赵泽成行为十恶不赦,因此这篇文章出来以后,群里便爆炸了。 对赵泽成的讨伐占了绝大多数,不少情绪激动的,还说要打进协调处内部,与他们鱼死网破。 这一条的下边跟了许多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只有纪绒的笑腺在这一刻仿佛忽然失灵了。 ——他的泪腺也是。 纪绒只是呆呆的站立着,任由风刮地他全身的鸡皮疙瘩一同竖起来。 文章的后面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描述,大多是无意义的讨伐和辱骂。 纪绒没有看全。 因为黔诺给他发了个信息过来。 纪绒切过去,黔诺又把同样的文章甩了一遍。 黔诺说:你看看。 黔诺没有想到纪绒会回的这样快。 纪绒告诉他:已经看过了。 然后纪绒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又道:我已经走了。 月光好像更冷了,仿佛只是照在纪绒身上,就能叫他浑身冰凉。 他有些僵硬的继续往下走去。 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震动,纪绒却没有勇气再看了。 济南的山顶温泉海拔421米,盘山公路则长达2.8公里。 纪绒慢吞吞地从天黑走到天亮,觉得困顿又清醒。 他想起很多。 赵泽成从未公开过的手机密码,偶尔皱的眉头,所谓的出差或者会议,以及当初在酒吧里,纪绒最初最初,接触到的那个审视的眼神。 赵泽成那时候,大概就知道他是狐妖吧。 纪绒忽然想起来黔诺与他说过的定义,黔诺说付尹是“散装情圣”,自我感动,自以为付出很多,就能两情相悦。 原来纪绒也是的。 他又想起那个一同观影的夜晚,他缩在赵泽成怀里哭,对方大概演的很辛苦,要一边关注案件进程,一边温柔的关切自己。 当时他为什么哭呢? 啊,因为青蛇太可怜了。 青蛇经历重重险阻,女儿身也为他变了,关也为他闯了,落得遍体鳞伤,问他喜不喜欢。 对方道: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妖怪。 人怎么会喜欢一个妖怪。 原来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纪绒认识的人并不多,他走到天变得蒙蒙亮,走到手脚僵直,才终于走出山顶温泉的景区,而后拿出电话,重新联系了黔诺。 大约五个小时以后,纪绒便乘坐付尹的直升飞机,来到了j岛。 黔诺的肚子已经有些微微隆起来,纪绒初到的时候精神还有些恍惚,看过一眼,愣愣地上去摸了摸,被黔诺抬手打开,并给了他一个白眼。 好在j岛的人很少,仿佛与世隔绝,黔诺将他的手机往海里一扔,纪绒也就努力假装过去都被扔走了。 付尹在这个岛上的房子很大,大到衬托地其他建筑物都可忽略不计。付尹和黔诺住在楼上的主卧,而楼下权归纪绒一人所有。 他早上被房子里唯一的佣人叫醒,一日三餐都被安排妥当,换下的衣物甚至第二天的衣着都无需担心。 偶尔也出门,可以沿着无人的海岸线走上一整天。 就这样过了几天,纪绒的精神渐渐好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开始适应岛上的生活。 上岛的第二个月,黔诺找他一起去岛中心的台子游玩。 台子不是景点,所以没有名字,远看只是小树丛中间的一个坑,走近了,才能看见被树木包围的一个近乎为圆型的石台。台子的底座是天然的一个平坦而巨大的石块,边上用小石块搭了走上去的阶梯,上面则用石块做了很粗糙的桌椅。 虽然做地很粗糙,可是坐在石椅上被海风一吹,听周边的棕榈树发出刷刷的响声,身心都能很快放松下来。 黔诺看起来很喜欢这里,原本因为行动不便而拉得老长的脸,坐下来以后就好多了,问纪绒感觉怎么样。 纪绒说还好。 “我刚来的时候差点逃跑,”黔诺说,“感觉自己被绑架到无人岛来了,又很无聊,还有点害怕。” 纪绒长这么大,第一次从黔诺嘴里听见害怕两个字。 他颇有些好奇的抬眼看了看,但发现黔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照旧往下讲。 “后来待久了,习惯了,居然也觉得挺好的,”黔诺一边说一边深呼了一口空气,还想继续,他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纪绒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碰过这东西了,看黔诺拿出来戳戳点点,都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黔诺脸上缓和的表情又随着戳戳点点差下去。 纪绒问了一嘴:“怎么了?” 黔诺看看他,想了想,问:“你现在看会不会有事啊?” “什么?”纪绒问完就反应过来了。 他啊了一声,眼神落在那一小个银白色的扁平机器上,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事了。” 黔诺于是便把屏幕放到小石桌的中间来。 又是上次发文章的钱露。 纪绒猜想她可能在人类中是做新媒体一类的工作,标题就起的很惊悚:百年狐妖之死——日渐严苛的惩戒究竟是公平还是偏颇? 内容就配不上这么高深的标题了,既没有提到全国狐妖和协调处的关系变化,也没有过多地关注被量了死匩刑的陈子蜜。 整篇文章的主要内容,还是一个,骂赵泽成。 纪绒匆匆看过几眼,因为用词和内容都与上次大同小异,而没有引起他心里太多的波动。 一直划到最后,纪绒的动作才慢下来。 那是四张连拍的处刑现场的模糊图片,但纪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左下角的赵泽成。 赵泽成穿了一件深重色的大衣,是很适合这个场合的衣着,看起来又严肃,又高高在上。像一个宣判者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刑场中央的陈子蜜。 有那么一瞬间,纪绒控制不住地想:如果那里绑着的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不过很快他就苦笑了一声。 因为纪绒似乎又下意识地高看了自己,他纪绒,陈子蜜,杨冬冬,对于赵泽成来说大概都是一样的,而他也不该以自己是特殊的为前提来作假设。 若是非要作,可能赵泽成也还是这样,可以面无表情,没有波澜地,看着纪绒离开。 可纪绒好像不行。 他把手机还给黔诺,极力维持正常,陪他坐到傍晚,又难得地和付尹一同吃了晚饭。 但回到房间以后,纪绒就克制不住地开始发起呆来。 他发现自己很可悲地不断回忆起那个模糊的照片上的模糊身影,并且所带的情绪,并不是痛恨后悔愤怒一类。 相反地,他在下意识地在想念,脑海里似是有幻灯片在播放,他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那么清晰,赵泽成的拥抱,同他的接吻,做匩爱,赵泽成说话的语气,嘴角的弧度。 他甚至清晰地记得,上一次看见这件深棕色大衣的时间地点。 那时候刚刚换季,赵泽成拿了些衣服回来公寓,纪绒帮助整理,就有一件这样的大衣。 当时他挂好了,赵泽成便从身后拥上来,赵泽成说:“我们绒绒贤妻良母。” 然后亲了他一下。 赵泽成的嘴唇很软,亲地温柔又珍重,好像真的很喜欢纪绒,是想要和他过很久的。 纪绒觉得自己很无药可救,可又没有办法。 后半夜,天空下起小雨来。雨势又很快变大,打到玻璃上都劈啪作响。 纪绒本来也睡不着,听了一会儿,索性坐起来,打开了窗户。 风夹着雨很快地席卷进屋内,雨点落在地面床尾,以及纪绒的脚上。 纪绒没有躲。 他迎着雨点蜷缩起来,面向房间外头涌动的海面,就好像自己也在上面飘荡,也有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也有毫无办法的无奈,更多的,则是后悔,后悔在经历这些以前,没能抓紧时间做完想做的事。 纪绒望着暴雨发呆,想些有的没有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好像真的瓢来一点什么。 纪绒愣了愣。 小岛上没有路灯,月光也都被云遮住,只有这栋楼走道上的一些微光往外洒,视野很差。 纪绒只能看见海面上的东西似乎是越来越大了,而且变大的速度很快,不像是被冲过来的。 纪绒站了起来,他下床踩着雨水走到窗边。 那团灰色的东西已经靠的极近,在猛烈地风雨声中,也慢慢混进来一点发动机的声音。 虽然几乎没有类似经验,但纪绒觉得这大概是被冲过来的人类船只。 房子里的人除了纪绒大概都睡了,他想了想,打开了房间的灯,并对那头招了招手。 有了房间的灯光加持,视野也好了一些。 海面上好像是一个类似于摩托艇的东西,果然从上面下来一个带着头盔的人。 那人挺高的,看见了纪绒的灯光,便三步并两步的快步走过来。 “你没事吧?”走到跟前,纪绒对他说。 风雨太大了,比起绕一圈从门进来,纪绒觉得从窗口爬进去似乎更好,便一边说,一边想去把窗户开地更大些。 那人拦住了他。 “我有事。”来人的声音夹在雨里。 但因为太熟悉,纪绒还是迅速地听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赵泽成已经松开头盔的卡扣,将它脱下来。 雨同时淋在两个人的脸上,纪绒几乎是下一秒就将赵泽成往外推了一把,握着窗户的手也同时发力,要关上。 可赵泽成比他还要快。 他没拦着纪绒的行为,手往墙壁上一撑,人在纪绒关上窗之前跳进了室内。 赵泽成喘着气,他很用力的握住了纪绒的手腕,问他:“你跑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可能是有毛病,好不容易改了18-24,又开始改25-30……好菜啊啊啊啊,我不配orz 第26章 赵泽成是被母亲的电话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胜,晨光从磨砂的玻璃照进来,显得酒店的室内柔和温暖,并不重的手机铃声伴随着震动响在他耳边。 赵泽成揉了揉眼睛,侧身下意识先接通了。 母亲在那头问他:“成成,今天啥时候到家啊?” 在纪绒提出要来津南的后一天,赵泽成同母亲通了电话。 他头天晚上听完纪绒提出的要求就思考了很久,思考中心内容,主要是如何与纪绒开口表明身份。 赵泽成以前走不到这一步,也不会在乎谁在乎到对方掉几滴眼泪都心疼的地步,因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烦恼,解决起来很不熟练。 他想的是带纪绒回家,在他看来总归正式一些,叫喜欢这类并没有衡量维度的词语也有了可信的佐证,坦白的话,也更容易被原谅。 赵泽成未成年就已经离家,由于各种原因与家里的关系并不亲密,有些若即若离,因此接到赵泽成电话的母亲显得有些激动,和他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家长里短。 这一天的赵泽成也要比往常耐心一些,没有打断,一一听过,才和母亲说,自己最近准备回去一趟。 母亲有些激动地说好。 赵泽成又告诉她:“带个人一起回来。” 赵泽成想的很美,可惜时间没等他。 本该躺着纪绒的地方空空如也,被面整洁,甚至没有褶皱。 赵泽成的眉头皱起来,他冲屋里喊了一声:“绒绒?” 偌大的房间,没有人回答他。 母亲在电话那头说:“绒绒?是要带回家的对象啊?” 赵泽成说是,又喊她等一下。 他拿着手机站起来,打开了卫生间和厨房的开合门检查,在院子里细细地看过一圈,都没有纪绒。 房外人来人往的清扫以及酒店的监控里,也没有纪绒。 赵泽成站在监控室里傻呆呆地愣住了。 纪绒的电话一开始是不通,很快,便注销成了空号。微信也联系不上了。 赵泽成三天之后,才真正反应过来,纪绒是故意打算躲着他的。 那之后,赵泽成翻遍了津南的监控和可得的行车记录仪。也只在一两辆车里看见纪绒慢吞吞往山下走的身影。 赵泽成盯着记录仪的视频看了一会儿,问主人要了拷贝,问他:“他看起来怎么样?”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似乎是对纪绒印象深刻,夸张的告诉赵泽成:“哪里知道怎么样,我吓都吓死了,差点撞车呢。” “那么大半夜的,穿着个白衣服,”男人形容道,“我还以为是鬼。” 赵泽成纠正他:“不是鬼。” 中年男人大概觉得而他很莫名其妙。两个人的对话便结束了。 赵泽成为了找纪绒在津南呆了小半个月,后来因为课程安排和协调处的事,不得不回去。他在b市的人脉比津南要宽一些,吩咐下去在全国范围内寻找,也尝试着联系狐妖一族里其他成员。 但由于狐族与协调处在陈子蜜这件事上关系的恶化,哪条路线都未得到什么发展。 赵泽成后头就去把学校的职给停了,协调处停不了,便都推给闫志斌,亲自下场,将和狐妖有过关联的地方一个个找过去。 找到纪绒的住所,已经是又小半月以后。 赵泽成以学校老师的身份为由,称纪绒一个多月未曾上学,让从物业那里终于得到他的最终住址。 赵泽成从纪绒嘴里听过很多次这个“家”,却没想到纪绒住的地方真的是烟火气这么浓厚的一个老旧小区里的顶楼小套房。 套房是三室一厅。 赵泽成推门进去,空气都已经有浑浊。 客厅的沙发上意外地堆满了女孩子的衣服。 地面上也都是些随处乱扔的内衣袜子一类,看起来相当不雅。 赵泽成的眉头皱了皱,怀疑是不是纪绒走了以后,被不良人员破门而入,鸠占鹊巢。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因为他推开的第一个房间,墙上就摆了一张大大的,他和纪绒的合照。 赵泽成都不知道纪绒什么时候拍的,又是什么时候印的,他走上前去摸的时候,发现太长时间没关窗帘,所以照片的边角都被晒的卷起来。 而就为了这么一点卷边,赵泽成居然很少见的,有了一些悲伤的心境。 纪绒的房间并不大,空间仅仅够安置一张床,一个书柜兼衣柜的一体柜,还有床边狭长的一个小书桌。 赵泽成看了一会儿照片,就在纪绒的床上坐下来。 他的桌面摆的书很杂,但有条理,人类世界的一边,和狐妖有关的在另一边。 赵泽成对人类世界这边没有什么兴趣,手伸了伸,从狐妖那一边拿到一本很厚的笔记本,纪绒用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参考语录”。 其中的构造有点像错题集,但内容十分有趣,大多是一条对方可能会说的话,对应许多句看的人可以接的话,甚至还有附加动作提示。 “你好美。” ——“是吗?”(靠近,索吻) ——“我觉得还不够吧?要不然…你怎么只是用嘴说说?” ——(凑近)“哪里最好看?眼睛,鼻子,嘴巴,还是…别的地方?” “一起吃饭吗?” ——“单纯的吃饭而已吗?”(挑眉) ——“去吃的话,要去有房间的酒店才行。” ——“现在还不饿,可能需要做点运动,饿了再吃。” …… “是在害羞吗?” ——“我没有害羞,我很浪的。” ——“到了床上,谁害羞还不一定呢,你要不要试试看?” …… “是想让我喂你?” ——“看出来了还问。”(娇嗔) ——“啊。”(张嘴) 原来之前那些无厘头的对话,出处都在这里。 赵泽成看得不由笑起来。 但他一个人的小笑声在整个空间里显得太过突兀与孤单了,所以笑了几声,赵泽成又很快停下。 他把书放回原位,环视一圈,轻轻叹了口气。 赵泽成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胸口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道,又疼,又空,有时候焦躁地没有办法,有时候,又只想停下来发呆。 门口忽然的响动打断了他。 赵泽成听见有个女生“嗯?”了一声,好像是在碰被他打开的大门。 赵泽成机警地站起来,但仅仅是下一秒钟,女孩修长的手指已经扼在他的喉咙上。 黔冰借助惯性一把将人压回了床面,用膝盖和身体压制着对方,问道:“你是谁?” 赵泽成没有回答,他转过脸来,就收获了女孩子瞪大的双眼和惊恐夹杂着怒火的眼神。 女孩掐着他的力道徒然增大了:“赵泽成?你跑来我们家做什么?!” 赵泽成愣了愣。 他被女孩子掐的有点缺氧,所以虽然欺负小女生不好,还是不得不掰着她的肩膀一摔,将两人的位置掉了掉个。 “你为什么认识我?”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雨点重新打在玻璃窗上,沉重的声响经过空气传播,又敲响在两个人的耳膜。 赵泽成抓住了纪绒的手,他比照片上看起来要狼狈得多,身上穿着类似于防护服的雨衣,但仍挡不住这样的狂风暴雨,因此整个人像被刚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被湿成一柄一柄,雨水淌满了他的脸,汇聚在下巴处,又落到地上。 可赵泽成的手心又是烫的,它贴在纪绒冰凉的手腕上,让纪绒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真实存在,而不是一场梦。 赵泽成正真切地抓着他,问他为什么跑。 纪绒没有回答,他愣了几秒以后,人往后猛地侧了侧,企图逃脱赵泽成的桎梏。 但赵泽成没放开,他随着纪绒的动作下意识地前倾,又撞到纪绒身上。两个人都朝后倒去,纪绒的位置很不好,眼见着就要把后脑勺磕到床沿。 赵泽成只好放开他,往他身后撑了撑,把自己半跪到地上,将纪绒一推,摔在床面。 似是料到这短暂的分别也可能叫纪绒逃走,赵泽成起来的动作都极为迅速。 差不多是刚磕到地面,他便借力站了起来,往前一小步,将准备起来的纪绒重新压了回去。 “绒绒。”赵泽成喊他,他喘着气,自下而上地扫视纪绒的脸,语气即像陈述事实,也像抱怨:“我们两个月没见了。” 纪绒的床面上都是方才淋入的雨水。 湿漉漉地贴着他的背,又潮又凉,而有雨水顺着赵泽成头发和脸颊低落,落在纪绒的皮肤上。 就好像由赵泽成与床面一起,组成了一个由液体组成的密闭空间,纪绒被关在里面,再不逃离,就要逐渐窒息。 他大张着眼睛看赵泽成慢慢贴近了他。 快凑到一起的时候,听到赵泽成又说:“太久了。” 赵泽成贴着他吻上来。 在接触的上一秒,还是抵不过本能,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过赵泽成什么也没吻到。 他皱着眉头重新睁开,床面上已经没有纪绒,只留下几点不知名的光斑。 若是这时候某个气象基站的人还没有睡,点开卫星视角,就能看见国家以南密布了一大块黑压压的云层。 而云层之下的整个j岛,都犹如一片指甲盖那样小。 被周边汪洋的大海与瓢泼的风雨困在其中,显得有些单薄和可怜。 纪绒法力不够,别说变到另一个遥远的城市,他连j岛的边缘都到不了,竭尽全力,也只能到达距离岛上唯一一个港口还有几百米的地方。 风雨在纪绒出现的第一秒就侵袭了他。 密布的雨帘叫可见度极低,的雨滴砸在纪绒的脸上,更是叫他睁不开眼,风又大,只能寻着港口那点微弱的光摸索着半爬半走的前进。 拉远了看,纪绒则是j岛这块小指甲上的一只小蚂蚁,风也能刮走他,雨也能冲走他。 纪绒只能艰难地抓携着沿途的灌木,几百米的路,走了有十几分钟,才终于抵达港口。 这里是岛上除了付尹那栋楼,纪绒知道的少有的几个住了人的地方。 可能也是受了付尹的雇佣,在这里建了一间类似于售票处的小房子,每一天都有人留守。 纪绒浑身湿透地敲响了他的门。 两分钟后,睡眼惺忪的老人家披着衣服走出来。 他明显比纪绒有世面,不会像他,看见个人走在暴雨中,就大开了窗户喊着他过来。结果变成引狼入室,不得不逃。 老人家只开了一点门,挂着门锁语气不大好的问:“大半夜的,干什么?” 纪绒尽量贴近了门缝,让自己的声音不要被雨声打地七零八落。 “我想出海,去岸上!” “不能去的!”老人家听明白了,也对他讲,“现在出去,要出人命!” 两个人扯着嗓子来回交流了几轮,老人家把会出事反反复复地说,但纪绒坚持要走,他便道:“那行!我不出去的!你自己开!” 老人家拿来一个比纪绒想象中简陋得多的钥匙,告诉纪绒:“有一辆是汽油船,快!你开那个!” 纪绒赶紧点头说好,他把钥匙一接过来,老人家便把门给关上。 港口的微弱灯光还在,但不足以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提供有效照明。 纪绒眯着眼睛在雨里一艘艘的找过去,才终于在一堆木质船里找到那辆汽油船。 虽说是汽油船,但看着破败程度,和边上的原始木船也没有什么差别。 纪绒上了船也没有遮盖,在微弱的光下,极为艰难地寻找着钥匙的插孔。 十分钟后,马达微弱的轰鸣声终于响起来。 十五分钟后,轰鸣声依旧微弱。 二十分钟后,轰鸣声依旧微弱,并且从原地传来。 纪绒有些手足无措,他反复地将钥匙插入并旋转,但发动机就好像一个老旧的风箱,除了一开始转动那一下有马力足些的声响,剩下的全像老头子在咳嗽,断断续续,听起来就很无力。 尽管j到一年四季都像夏天,可半夜的海边半夜的温度降低的快,被雨水不断浸泡,纪绒的手脚也开始冰冷僵直起来。 纪绒忽然就有些气急败坏,也没来由的觉得委屈。 几经失败还没能解决后,终于忍无可忍一般,用力往船上踹了一脚。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开不起来!”纪绒朝着船头大喊。 他蹲下来,在风雨里,抹了一把早被冲掉的泪。 “为什么啊,”纪绒把自己埋进膝盖里,声音小了一些,“为什么啊……”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倒霉,为什么是他要经历这些,为什么赵泽成要骗他,为什么狐妖就非要吸取人类的精气… 纪绒本以为只要强迫自己不去想,有的东西就总会忘掉。 可原来一旦起头,这些千头万绪就还是这么清晰。 他两个月前在盘山公路上没能想通的问题,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也照旧得不到答案。 纪绒的人生好像一团乱麻,像破船上的老旧缰绳,本来在角落里呆着无人关注,也便算了,偏偏要来一场大雨,将它冲出来,叫大家都看见了。 可最后,再大的雨,也冲不散它,到头来,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团,又被重新扔回角落里。 纪绒哭的伤心。 船上出现不寻常的颠簸他也没发现,发动机的声音变了他也没发现。 等纪绒反应过来,船已经开出去好远,发动机突突响动变得高频而有力,船头的灯也不知何时亮起来。 纪绒愣了愣,他收了收哭声,抬手抹了一把脸,本想站起来查看一下船只的情况,但还没起来,赵泽成就说话了。 赵泽成就坐在纪绒的身后,纪绒一转头,便被闷头盖了一团塑胶味很浓的布料。 应当是赵泽成之前身上的雨衣。 赵泽成说:“这种老式发动机,一开始要靠人工抽绳启动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纪绒很快把蒙在头上的雨衣拽下来。 被布料短暂拦截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雨点迅速有力地落在甲板上,海面上,噼里啪啦地与发动机的闷响混合在一起,显示出一种吵闹的冷清。 许是因为纪绒方才的反抗,赵泽成没有靠过来,他坐在距离纪绒十几厘米的地方,好像瓢泼大雨不存在,坐姿随意地看着纪绒。 而接连不断的雨帘好像把一切都锁住,给人一种时光停滞,全世界只剩下这一方扁舟的错觉。 纪绒把衣服拿下来之后,就没动,赵泽成等了一会儿,还是往他那边靠了一些,伸手想要给纪绒把雨衣披上。 但纪绒很警觉地往后缩了缩,赵泽成伸到一半的手就停住了。 他慢慢收回去,又隔了一阵,开口道:“绒绒,不是你想的那样。” 海上很暗,雨下的大,几乎没有一点光,纪绒凭肉眼只能看见赵泽成模糊的轮廓。 他看不到他说话的表情,更判断不出赵泽成的真心,只是觉得那样两个字,好像太宽泛了一些,比这茫茫海洋上的浪,都还要叫人抓不住。 所以纪绒没有说话。雨衣皱成一团被他抓在手里,雨水打在各处,汇聚成水流,流到甲板上,又经由排水的口子流入海底。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两个人可能静静地坐了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赵泽成终于动了动。他碰到纪绒的手,没花什么力气地便在纪绒慌乱的后退下,将雨衣重新拿回去了。 纪绒随即听到塑胶布料摩擦的声音,赵泽成将雨衣展开来。 这一次的赵泽成动作轻慢,不再像刚刚急急忙忙地往纪绒脑袋上扔,而是抖开了以后整个人都往前倾,将衣服展到纪绒的身后,要亲自给他穿上。 纪绒已经往后退了不少,他本来就坐在船头,这时候已经靠在发动机上,差点被突然地热气吓一跳。 就在纪绒下意识回头的间隙,赵泽成已经将雨衣迅速地给他套好。 纪绒感受到视野变得更加黑暗,紧接着他的脸颊上也洒上一股热气,赵泽成贴过来,替他戴上了帽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套上雨衣一瞬间,纪绒似乎是变得温暖了一些。 赵泽成的声音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来,赵泽成喊他:“绒绒。” 他轻轻扶住了纪绒的下巴。 但几乎是立刻,便被纪绒挥开了。 “你别碰我!”纪绒好像被人碰到了什么开关,他几乎要跳起来。 赵泽成愣了愣,然后似乎是叹了口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赵泽成的语气很平淡,让纪绒觉得他们之间或许都没有大的问题。 好像这两个月的分离,欺骗,物种障碍都不存在,赵泽成只是不小心犯了把纪绒被子打破的小错,来晃他的胳膊,问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纪绒以前一点也不会拿乔,不管是不是还在生气,总说没有,然后被赵泽成拉过去抱抱,就真的没有了。 而赵泽成好像真的还是想抱抱他,碰纪绒的下巴不得,又转而来拉他的衣袖。 纪绒往后缩了缩,徒劳地躲掉。 照理来说,纪绒是该生气的。不管他离开的原因哪个在先,赵泽成的欺骗隐瞒是事实。 可不管是两个月以前还是现在,纪绒的情绪里愤怒似乎都可忽略不计。 他只是觉得茫然。 赵泽成锲而不舍地靠近了他。 纪绒既没有办法自己跳海,更没有办法叫赵泽成下去。 他只好重复地说没有意义的话,让赵泽成离他远一些。 而赵泽成并不听。 “绒绒。”赵泽成又喊他。 纪绒不想再听了,他伸手捂住耳朵,徒劳地往后蜷缩起来。 他快被赵泽成搞的没有思考能力了,既不懂他为什么要来找他,也不懂赵泽成分明是协调处的知情人,为什么还敢靠他这么近。 “你离我远一点。”纪绒的声音也渐渐地带上了哭腔。 赵泽成却握住了他的手腕,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别生气了。” 纪绒眼前的黑影越来越大,赵泽成重新抓住了纪绒的下巴。 他没有顾纪绒的反抗,用身体禁锢住了纪绒的下半身,又将纪绒的双手都抓住,靠在头顶握住。 赵泽成把纪绒的反抗概括成“别闹了”,用剩余的一只手在纪绒的脸上一道道地抚过。碰到嘴唇时,停了停。 纪绒感觉到他的动作用力了一些,用大拇指在纪绒的嘴唇中央按下去,碾着他揉捏了一圈。 “绒绒。”赵泽成又说,他靠纪绒很近,声音轻而沉,“我好想你。” 说罢,按在纪绒唇上的力道消失了,更柔软的东西热切的贴上来。 赵泽成的唇还没有被雨水浇冷,居然要比纪绒的暖上许多。 但贴上的一刻,纪绒什么也没感觉到,他只觉得脑袋里翁地一声,当初在教室里听到暴毙两个字时遍体身寒的感觉再次侵袭了他。 纪绒的脑子里自动就生成了赵泽成七窍流血的画面。 说来很可耻,纪绒大概真的很无药可救,钱露的文章写了这么多,赵泽成骗了他这么久,所有狐妖都在骂他,诅咒他,但纪绒还是想赵泽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纪绒的挣扎开始变得疯狂,他奋力挣脱了赵泽成的压迫,膝盖往上一顶,在赵泽成的轻呼声中,将人朝后翻了过去。 “你别碰我!”纪绒朝他大喊,“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啊?!” 船只可能开出了暴雨区,风雨变得小了一些,月光也些微的透出来。 赵泽成怔愣在雨里,他的眉头似乎皱了皱,问纪绒:“什么?” 黔冰毕竟只是个小学刚毕业,涉世不深的小女孩,赵泽成并没有花很多力气,就从她身上知道了来龙去脉。 当事人当天第一次看到钱露那篇讨伐他的,在狐妖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纪绒估计也看了的文章。 黔冰在他边上冷冷地问:“没骂错吧?就是你吧?” 他们同坐在纪绒的房间,黔冰被赵泽成用特制的绳索捆住了,但表情并不畏惧,还时不时翻他的白眼。 赵泽成说是,黔冰便切了一声,道:“人渣。” 赵泽成抬头看她,黔冰有一瞬间畏惧的抿了抿唇,但很快眼神又坚毅起来,似乎是在说:“你今天就是弄死我,你也是人渣。” 赵泽成又越过她,去看纪绒挂在墙上的他与纪绒两个人的合照。 赵泽成没有反驳黔冰。他想象了一下,纪绒看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与表情,纪绒在公路上失魂落魄地走着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钱露的文字,虽然过于恶意浓重,还有些人身攻击,可阐述的基本上都是事实。 只是以前的赵泽成没有想过,这样做是不是人渣。 他从前不是很在乎性命的,人的也是,妖的也是,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上面有指令,他就去做。 要达到什么,便去执行。 与他在学校教学,凭借abcd给分,没有什么不同。 但这一次好像不一样,赵泽成有了喜欢的人,是只小狐狸,是他伤害的群体的一员。 赵泽成第一次学会换位思考,知道从纪绒的角度出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作恶多端,不值得信赖,甚至有可能会给他造成伤害的人渣。 怪不得他的小狐狸要跑。 黔冰大概以为赵泽成一动不动都在看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道:“你想怎么样啊?” 赵泽成把头侧开了,没同黔冰解释什么,伸手打了个响指,绳索便自动散开。 赵泽成问“什么?”他的脑子里一下闪过很多,越来越亮的月光叫纪绒脸上的泪痕也变得清晰可见——纪绒在悲伤,而不是生气。 这个认知让赵泽成推翻了原先的理解,他看着纪绒,一些细小的,原先没被注意到的事情忽然清晰起来。 比如纪绒的离开太像计划已久,严丝合缝,不像是突发行为。 赵泽成怔愣片刻后,开口问纪绒:“绒绒,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我碰你会有事?” 纪绒抬起头来看他,人却往后缩了缩。他自己功课这么差,没想到居然还有教授别人的一天。 纪绒说:“你们不是亲自抓了陈子蜜吗?” “他男朋友…被她活活吸死了。” 纪绒这时候想起来刚刚幻想中的画面还觉得后怕,声音也不自然的抖起来:“我在网上看见了,她男朋友七窍……” “绒绒。”赵泽成打断了他。 纪绒闻言与他对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他冲赵泽成摇了摇头:“我不想你出事。他们都骂你,但我不想你出事。” 赵泽成很轻地笑了一声。 纪绒感觉到自己忽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抓过去。 雨好像渐渐停了,纪绒浑身湿透,落进赵泽成同样不堪,但好歹比他要温暖一些的怀抱。 赵泽成紧紧地抱着纪绒,庆幸之余,又有点好笑,他告诉纪绒:“我不是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改到头秃……写的不好也体谅一下吧,作者跪在这里了 第29章 船只又向着预设的方向行驶了一段,最终停靠在距离j岛最近的y市。 两个人方才浸在雨里感觉倒还好,雨一停下,湿透的身体暴露在干燥流动的空气中,反而很快遍体身寒。 赵泽成就近开了一家宾馆,把纪绒推进标间的洗浴间,自己则拿了条毛巾去外面的公共浴室。 纪绒早脱了那件厚重的雨衣。 热水自蓬头喷洒出来,浇筑在他的身上,大约冲了几分钟以后,纪绒的体温才同神志一起有了些回温。 纪绒在热水的冲泡下回忆今晚特殊的变故。 赵泽成不是纪绒猜想中的那样继续按部就班地过着以前的生活。 赵泽成在找他,且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的所在地,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孤身便来了。 光是这样想一想,纪绒就觉得有一些不切实际。 因为仅仅是在赵泽成出现前的几分钟,纪绒还在猜想,被处死刑的人换成自己,赵泽成也大概无动于衷。 可赵泽成刚刚抱他抱得那么用力,又好像很在乎他,给了纪绒一点不可避免的幻想。 幻想若是刑场中央的人换成纪绒,赵泽成会悲痛难当,奋力营救,或者…至少不该是面无表情。 可随即,纪绒又觉得自己或许再次犯了高看自己的错误。 他伸手将热水按掉。 过高的水温使得纪绒的身上手臂上红了几块,像生了什么过敏类的皮肤病。室内的温度也还很高,满室氤氲的热气。 纪绒的手还停在旋钮上,已经开始发起呆来。 一直到热气跑了大半,寒意重新回笼,纪绒才动了动,擦干身体,没得选择地套上旅馆提供的浴衣。 赵泽成没有发呆这个步骤,已经早就洗完了。 他仿佛就专门在等纪绒,门一打开,纪绒就看见赵泽成从床上站了起来。 纪绒被他搞得顿住,他手还维持着用毛巾擦头发的动作,看赵泽成越来越近。 不多时,纪绒的手便被更大更热的手掌覆盖住。 纪绒一时还没有从小心翼翼的“暴毙”设定里出来,下意识便抽开。 赵泽成也没强求,只是继续拢住了毛巾,替纪绒左右擦拭。 纪绒垂着头,他头发细软,是很容易干的类型,已经不再滴水,只是还半湿着,偶尔贴到他的脸颊。而赵泽成的动作轻柔,几乎让纪绒觉得这样没有效果。 他的视野里是自己几根垂下的发,赵泽成半露的胸膛,以及他们的同款浴衣,随意打结的棉质腰带,和他与赵泽成面对面地两双一次性拖鞋。 不知是什么缘故,赵泽成的拖鞋比他的要大,这样看,还有点像情侣物品。 纪绒不自然的动了动脚趾。 赵泽成则稍停了下动作。 纪绒感到毛巾被拿开,视野里赵泽成的手肘出现又消失,大概是换了一面,又重新替他擦起来。 纪绒抬手抓住了赵泽成浴衣的袖口。 赵泽成的动作便停住了,问纪绒怎么了。 纪绒想了想,问他:“真的没事吗?” 赵泽成很轻地笑了一声,为了证明没事,还伸手掐了纪绒一下,告诉他:“真的没事。” 纪绒便不再问了。 而事实证明,太过温柔的擦拭果然没有什么效果。 这一天擦干头发所花的时间要比纪绒从前长得多。 等他的头发终于被擦到毛巾已经吸不出多余的水分时,旅馆的门铃响起来。 外面的人扯着嗓子喊:“赵先生的外卖!” 赵泽成提了两大袋子进来。 两床中间的小床头柜明显是不够放的,他把屋里唯一的茶几搬到纪绒的床边,将食物一一码开,都是各色的肉食。 赵泽成一边放,一边说:“我记得最早出去开房,买的是粥,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你不爱喝。” 不用赵泽成说,纪绒也想得起来,那一次和这一回情形太像了,只是当时好歹有个沙发,这个宾馆则太低级,连椅子也没有。 纪绒没有和赵泽成一同回忆,他专注眼前,问赵泽成:“要去前台借一把椅子吗?” 赵泽成正好把东西都摆完,揭开的盖子都放在一边,直起腰来看了纪绒几眼,道:“不用了吧。” 说罢,立刻又道:“要我喂你吗?” 纪绒愣了愣,他不清楚这个是赵泽成模仿先前与他开的玩笑还是什么,但纪绒很快摇头拒绝了他:“不要。” “嘶…这个回答,好像不够过关。”赵泽成说。 纪绒没明白,赵泽成便背书一般,平直地叙述道:“参考回答:看出来了还问。我要吃那个先。当然要啊,拿餐具好累哦。” 赵泽成笑眯眯地看着纪绒,问他:“选一句?” 纪绒:…… 他还没说什么,赵泽成已经自作主张地走过来。 纪绒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被提线的木偶,本人因为迷茫而无比木讷,牵住他的线是莫须有的期待幻想,而牵线人的狡猾的赵泽成。 所以赵泽成叫他往西,他就只能往西。 赵泽成从身后拥上来,他的身上很暖,肌肉多,前胸比纪绒的后背都要硬,却也很踏实,安稳地托住了纪绒的战战兢兢。 “我没事的。”赵泽成仿佛知道纪绒什么,第一句便开口道。 他一只手揽着纪绒的腰,另一只拿着筷子,头靠在纪绒的肩头,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赵泽成拉长了声音啊了一声,像哄什么小孩一样把肉递给纪绒。 纪绒张嘴吃掉了,不过没怎么尝出味道来。 接下来的几口,也都差不多。 纪绒看赵泽成一味塞给自己,忍不住说:“你自己吃点吧。” 不过赵泽成没有吃,他照旧喂纪绒,只是语气正色了一些,用严肃的声音喊纪绒的名字,同他道:“纪绒,之前的事,我要和你道歉。” 赵泽成离纪绒太近,姿势也过于亲密。 纪绒这时候才意识到赵泽成是真的狡猾,因为这样,他一道歉,自己就好像连不原谅的权利都没有。 “骗你是我不对,一开始我去酒吧,是为了抓陈子蜜,”赵泽成说,“我看得出来你和黔诺是狐妖,所以你过来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后来在房间里,因为他们忽然找到重要线索,所以就走了。” 赵泽成说着笑了笑:“在学校又遇见,真的是意外。” “那时候我们的线索链恰好断了,上头怀疑是你们族内在帮他,”赵泽成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多花几天,才能打入你的内部。” “再去找酒吧找另一只狐妖,和他上床,那样打入吗?”纪绒问。 赵泽成的筷子停下来。 隔了大概有一分钟,他告诉纪绒:“对。” 纪绒的上下嘴唇抿在一起,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其实在纪绒的价值观念里,忠实,专情一类的词汇,所占的比例本来就不该很高。他们自己就是靠不断换人吸取精气活下去的族群,也不该付诸真心,也不该强求他人。 只是纪绒付了,所以就还是会难过。 正沉默着,赵泽成拦腰一抱,将纪绒整个人翻转过来,两个人成了不得不面对面是姿态。 “那是以前,以前没认识你。”赵泽成又说,“除了刚刚说的,别的都没有骗你,我说喜欢你,也是真的。” “以后不会了。”赵泽成说。 从纪绒的角度,能看见赵泽成的手动了动,握住了他的。 赵泽成的手比他大很多,又总是暖的,很容易骗人成功,握住的时候,让人家以为他万般珍惜。 纪绒从前很信,但现在却难免不安怀疑。 纪绒没有说话,赵泽成拿过一旁的纸巾给他擦嘴,纪绒也没有反抗。 但赵泽成擦完了,盯着他往前倾的时候,纪绒还是躲了一下,躲掉了这个吻。 当天,两个人是分开睡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赵泽成的床位上已经空了。 中间的床头柜被留了三个字,赵泽成说他去买早饭了。 纪绒便自顾自起来洗漱。 镜子中的人衣衫凌乱,因为浴衣的袋子松了,而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卫生间又没有别人,纪绒便没有管。 他按部就班地刷完了牙,再要换上昨天洗净烘干的衣物时,纪绒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几秒钟,眼神眯起来,疑惑地松开,又眯起来。 几次三番以后,纪绒发现原本已经到他耳垂处的尾巴都没有出现。 纪绒愣住了。 他疑惑地转过身,然后在镜子里看见了尾椎骨处,久违了的,球形大毛团。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赵泽成回来的时候,纪绒还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他没把门完全关上,赵泽成便往里望了一眼,问他在做什么。 纪绒追出来问:“我的尾巴呢?” 赵泽成没有很快回答他,他拿着早饭按照昨天的步骤一一摆好,大摇大摆地坐在纪绒的床边,还朝纪绒拍了拍大腿,示意他过去坐。 纪绒过去了,但没坐,他方才试了试,这不是障眼法一类的叫尾巴变短,而是真切的,他连叫牙刷动一动的法力都没有了。 纪绒有点着急:“我的尾巴是你弄没的吗?” 赵泽成说是,他打开餐盒去了个小笼包出来吃,告诉纪绒:“我没收了。” 纪绒被他噎得没话说,又觉得赵泽成这人怎么这样,可归根结底,那也是人家的精气,确实只能算没收。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委屈地没有话说,看赵泽成吃完了一个小笼包,还又夹了一个,问纪绒吃不吃。 纪绒气也气饱了,瞪了他一眼。 赵泽成便笑起来,自己又吃掉了。 吃完以后,赵泽成稍稍推开面前的小茶几,伸手拽纪绒的腰带。 纪绒的腰带系地松散,他怕衣服全散了,只能被拉到他眼前去。 赵泽成把他按在茶几和自己中间,用双腿将人夹住了,难得要抬头看纪绒。 赵泽成说:“没有尾巴,就跑不掉了。” 纪绒猜想或许是视角的原因,他鲜少俯视赵泽成,所以才会产生赵泽成有些可怜的错觉。 但下一秒,赵泽成放开的纪绒的衣带,身体前倾,把脸埋在纪绒的肚子上,又用手环住了他。 赵泽成的头发蹭在纪绒的胸前,真的用可怜的语气说:“我昨天晚上几乎都没睡。” 赵泽成同他抱怨:“我怕你又跑了。” 如果说两个月以前的赵泽成还在为温泉旅馆的摄像没拍到纪绒,而车辆拍到了感到疑惑,经过昨天晚上,赵泽成也都懂了。 他被几次三番让纪绒在身边消失留下后遗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爬起来,稍稍开了一些壁灯,去看已经沉入梦乡的纪绒。 纪绒的呼吸清浅均匀,如果做梦了,大约也不是什么坏的梦。 赵泽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免想起刚认识时,有些类似的场景。 他那时候同纪绒第一次牵手,也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替纪绒擦眼泪,第一次与人在车里颠鸾倒凤,第一次不怎么舍得推醒一个人。 所以赵泽成把纪绒载回教师公寓,叫纪绒安稳地睡下。 其实赵泽成自己也并不确定,喜欢上纪绒是具体的什么时候,因为哪怕现在,喜欢这个概念在他这里还是很模糊。 纪绒来这个世上做“人”不过十几年,赵泽成又何尝不是,他也是第一次接触不熟悉的七情六欲,所以也会笨拙,也会犯错,做害人害己,后悔莫及的傻事。 但如果说什么时候动心,赵泽成可能会选那个夜晚。 教师公寓他原本不常去,不是纪绒,他都不记得台灯的黄色的。 映出一小圈可见范围,将纪绒照在中间,好像暗示赵泽成,这个人是他人生中的主角。 如果说前面的相遇甚至牵手拥抱做匩爱都多少算逢场作戏,那么在赵泽成即将离开时为纪绒做出的停留却是真实的。 赵泽成好像下意识就蹲下来凝望他。 他那时候想,虽然这个小狐狸没有别的狐狸精那样会惑人,但或许有什么别的法术也不一定,比如让与他接触的人不想理他太远,想呆在他的身边。 所以赵泽成盯着纪绒看了很久,想来想去,还是把纪绒的尾巴收回来了。 因为他也不许纪绒离他太远。 他也只想纪绒呆在他的身边。 赵泽成并没有抱纪绒太久,因为他定了中午飞往津南的飞机,两个人昨晚折腾地晚,起来就已经临近了。 因此很快吃完了早午餐,纪绒又只能做提线木偶一般,被赵泽成拉上了飞机。 飞机于四小时后落地。 赵泽成出了机场就带纪绒去上次买了个手机,又顺带给两人都换了身衣服。 他节奏太快,纪绒有些跟不上,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赵泽成新买的手机,穿着赵泽成买的衣服,站在了赵泽成家门口。 并且赵泽成已经按下门铃,对立面喊我回来了。 纪绒:“……” 门被推开,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妇女探出来,见到赵泽成,似乎也是愣住了。 纪绒看她顿了一会,才很惊喜地笑出来,把里边的铁门也打开,迎出来喊儿子。 “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回来了!”女人嘴上埋怨,脸上却笑得开心,把他们往立面引。 纪绒没有父母的,没受过这种待遇,有点手足无措。 她把两个人安排到客厅坐下,又搓了搓围裙说,还好回来的不晚,不然他饭都做上了。说罢便拿出老款手机来,戳戳点点,对那头喊老头子,报了一堆菜。 “儿子回啦。”女人说,纪绒看她悄咪咪瞧了自己一眼,声音放低了一些,却还是听得到,“还带了个人。” 那边大概应下来,她便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回头做饭去了。 纪绒没有在这样的家庭里相处过,但他也看过电视剧的,觉得赵泽成有点过于冷漠了些。 而纪绒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有点紧张,就跟要考试了一样。 赵泽成出声喊他,主动提议:“要去我房间看一下吗?” 与教师公寓不同,赵泽成在这里的房间大概是爸妈布置的,在今天看来,已经幼稚地有些可笑。墙上粉刷着粉两色的油漆,化了云朵太阳和星星,还有垂下来的星星形状小顶灯。 赵泽成进自己的房间,反而有种格格不入的既视感,倒还是纪绒合适些。 房间也不大,两个大人进来,都显得有些逼仄了。 赵泽成便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下。 而纪绒四处看过以后,把目光投向了最感兴趣的书桌。 上面陈列了一堆少年时期的赵泽成。 赵泽成年少的时候就很老成,不爱笑,看着镜头的时候,好像鄙睨众生,就连满月的时候拍的照片都有点不开心的意思。 纪绒看的好笑,还伸手碰了碰那个小婴儿。 桌面上还有一堆发黄的笔记本。 纪绒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却看见里面是用铅笔写的一堆,不该是小朋友能写出的字体。 铅笔因为时间的缘故,褪了许多,但纪绒还是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内容,就更离奇了。 笔记本里有一条写着:辨认出妖魔鬼怪。后面打了个勾。 还有联系当地土地神等诸如此类不该出现在二十一世界的文字。 赵泽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他比纪绒要高很多,手撑在纪绒身边,越过他去看书桌。 从外面看,就好像把纪绒拥住了。 “看什么?”赵泽成嘴上问,但手已经在翻纪绒眼前的小本本,告诉纪绒,“这个大概是十岁的时候。” 纪绒又看了那个婴儿的照片一眼。 他先前反应迟钝,赵泽成说自己不是“普通人”,他还以为是说协调处的人。 现在再反应过来,赵泽成似乎太不不一般了——纪绒没有见过哪个人可以从他们狐妖身上还能把精气收回去的。 “你是…什么…”纪绒问地磕磕绊绊。 他转过头来,正好与垂着眼神看他的赵泽成对上。 赵泽成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往前靠了靠,将纪绒固定住,慢慢贴近了他。 赵泽成房间的灯太可爱了,光很柔和,纪绒睁着眼睛,也没有被闪到。 便亲眼看着赵泽成同样睁着眼,与他越来越近。 “儿子——”女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两个人猛地放开。 她啊了一声,注意到情况也尴尬的愣了愣,但很快笑道:“诶呀被我这个老太婆打扰了,我就问一声,你爸说今天螃蟹打折,会吃吗?买点?” 纪绒还以为依赵泽成刚刚的表现,会很不耐烦,没想到他认真想了想,告诉他妈:“不了,多买点肉吧,他爱吃肉。” 女人应了一声,要出去了,还笑着让他们继续。 继续是没法继续了。 纪绒往旁边错开一步,他的脸因为窘迫而微微发红,想了想,问赵泽成:“你一岁的时候,就有心智吗?” 赵泽成说:“嗯。” 他被贬的时候没有消除记忆,因此总是少年老成,与别人不太一样,说来可笑,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被父母当成是自闭儿童,哭天抢地的拉着他检查。 赵泽成极为无奈,在医生问他一些**问他的时候,给他翻了个白眼。 赵泽成把这些讲给纪绒听,惹得他也耐不住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赵妈妈做的晚饭很丰盛,而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撞见的原因,纪绒一坐到饭桌上,就总有点坐立难安。 而且不得不说,赵泽成的父母与他很不一样。 纪绒第一次见赵泽成,主动请他喝酒都要被他沉默地审视三番。 他父母第一次见面,却就对他极为热情。 纪绒觉得这股热情甚至隐隐压过了他们对赵泽成的,主要依据,就是赵妈妈往往给纪绒夹两次菜,才给赵泽成夹一次。 并且只问纪绒好不好吃。 纪绒一顿饭吃下来,光好吃两个字就说了不下五十次。 赵爸爸要好上一些,也仅仅是一些。他与妈妈的表达方式不同,主要是用行动——给纪绒倒酒。 第一次倒,赵泽成没管,纪绒拿大半杯啤酒和他爸爸干了。 第二次倒,赵泽成也没管,纪绒还是干了。 第三次,赵泽成终于伸手拦了一下,告诉他爸:“够了,纪绒不会喝酒。” 纪绒觉得他们家的最高地位属于者大约是赵泽成。因为他一说完,赵爸爸都没反驳,立刻一拐,把酒直接给喝了。 然后对纪绒说:“那以茶代酒,以茶代酒,都一样,我们家都可以的。” 说着,便给纪绒的杯子里满上了饮料,并继续与他干杯。 纪绒的酒量是真的不好,他光是喝两杯啤酒,就有一些晕乎,一直到吃完饭后,都没能完全缓解过来,只是没有表现,坐在沙发中央发愣。 赵爸爸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脸上架着老花镜,看新闻联播看得津津有味。 厨房里洗碗的赵妈妈偶尔喊一声,说赵爸爸不懂事,只知道看电视。 赵爸爸认真地根本没听见。 而赵泽成则因为在饭桌上推拒他妈倒的鸡汤,反而淋了一身,这时候正在浴室清洗。 各顾各的场景与方才饭桌上的热情形成了极大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的,哪一种都会让纪绒有些焦躁的感受。 纪绒怎么也想不通这股焦躁的来处。 他晕乎乎的乱想,口袋里沉寂一天的新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纪绒这个手机的号码都没给出去过,只有可能是某信上的好友。 果然,纪绒一点开,就看见黔诺给他发:你买新手机了? 纪绒刚想回复,他又发:赵泽成给你买的? 紧接着,是一段小视频。 纪绒先点开了视频,很模糊,背景音乐也极为喧闹。纪绒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才分辨出来,这是通过红外线拍摄的港口监控。 而中间偏右的部分,是赵泽成爬上船的场景。 他看了少时便退出来,黔诺已经又发了一句:你和他私奔去了?[死亡微笑] 赵爸爸可能是看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注意力从电视上分出来一些,问纪绒:“年轻人不喜欢看新闻吧?有爱看的节目吗?我给你调过去。” 纪绒赶紧收了收手机,说没有。 他战战兢兢地坐着,假装看电视。 等赵爸爸再次沉迷进去,才又拿出手机。 纪绒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焦躁紧张,甚至心跳都很大声,便求助一样先对黔诺道:他把我带回父母家了,我现在好紧张啊,怎么办? 黔诺:…… 纪绒瞥赵爸爸一眼,见他还没察觉,才低头噼里啪啦又打了一大堆的字,把昨天到今天的情形都描述了一遍。 待发送出去,纪绒的信息边上跳出来一个红底白字的小叹号。 系统提示说:对方已将您拉入黑名单。 纪绒:…… 厨房里的赵妈妈又在喊了:“老头子!快过来!这热水器好像坏了,厨房都不出热水了!” 这一次是正事,赵爸爸终于站起来,依依不舍地瞥着电视过去帮忙。 浴室门也同时打开。 赵泽成穿着很居家的棉质睡衣朝纪绒走来。 他一屁股坐在纪绒的身边,很随意地问:“在干嘛?” 赵泽成表现的太自然了,就好像他与纪绒两个月分离与各种误会欺骗隔阂都没存在过,他于两个月前便从温泉旅馆将纪绒带回家,还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一同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然后在客厅里聊天。 可明明不是的。 赵泽成没有发现纪绒的异样,他将还在擦的头发凑到纪绒面前,好像心情很好,还笑了笑,和他说:“早上给你擦了,轮到你了。” 赵泽成弯着腰将盖着毛巾的脑袋往纪绒的怀里杵。 厨房里传来老两口对话的声音。 纪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他们看见这一幕,因此没有和赵泽成争辩,乖乖接手,给他擦起了头发。 赵泽成不老实,擦个头发要求还多,一会重了,一会轻了,一会前面,一会后面。 纪绒被他指挥地烦恼,抱怨他:“那你自己擦。” 赵泽成笑了声。 他因为弯腰的缘故,半靠在纪绒身上,一边笑一边稍稍侧身,抬头,让自己的脸从毛巾底下露出来。 赵爸爸原本弄好了热水器,就要走,临出门,又被赵妈妈抓住了。 她用下巴示意老头子去看。 客厅里,他们的儿子正半侧着身,手握在带回来的男孩子的肩膀上。白色毛巾遮住了大半两个人的动作,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在把方才进房间打搅了的事又继续了。 赵妈妈看着便轻声地啧啧,对赵爸爸道:“难得他还能找到个伴,照他的个性,也算不错了,你就再待会儿吧。” 赵爸爸瞥了一眼即将结束的新闻,大义凛然,点头说好。 赵泽成只轻轻吻了一下,便退开。 只是两个人还是贴地很近,呼吸交缠。 纪绒的嘴唇还带着赵泽成的温度,他的心也还是再跳,一样会为赵泽成靠近,气味,动作,吻,而不受控的加速。 可纪绒又觉得不该。 纪绒不再与他对视,眼睛垂下来,嘴唇也抿了抿,他真心地提问:“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赵泽成的表情僵了僵。 “什么?”他问。 “不明显吗?”赵泽成坐直了,和纪绒讲道理,“我父母都带你见了。” 纪绒侧过头去看他。 纪绒是没有家的,狐妖没有人有家。 而人类的学校,也并不传授类似于“对象带回家是何种意义”这样的社会课题。 所以纪绒虽然在赵泽成第一次和他讲要见家长时,便伸出一股想要炫耀的下意识的开心。 虽然一起吃饭相处也会紧张焦虑。 纪绒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 他迷茫地看着赵泽成:“这有什么联系吗?” 赵泽成过了最初的惊讶,又生出一股对纪绒“无知”的怜爱。他揉了一把纪绒的脑袋,认真告诉他:“大家一般,马上要结婚的对象,才会带回家见父母。” 纪绒哑然地呆住。 结婚两个字是不论性别还是种族都离他太过遥远的词汇,纪绒以为,这辈子它都只是一个认识的动名词,不会以任何形式,在任何情况下,和自己发生交集。 他怔了几秒钟,感觉醉酒的症状似乎加剧了,让他有些轻飘飘。 “绒绒原谅我吧,”赵泽成趁热打铁,油嘴滑舌,“我以后一定言听计从,知错就改,不变心不变坏,上缴工资,洗衣做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不会再改了…感觉写一篇文码了三篇文的字,原罪是作者太菜,对不起! 第32章 怪物协调处这个地方,成立原因不明,存在时间不定。 传说多得五花八门,比较主流的有俩,有人说是第一个被贬的上仙看人间妖怪混乱,亲手整治,广收爱徒,逐渐演变而来。有人则说,几千年前妖族实力还盛,差一点闹到天上,上边险险获胜,立刻一道御令立了个妖怪“衙门”,力图把有造反倾向的妖魔鬼怪扼杀于摇篮。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已经不可考。 能确定的是,大概“天上”“地下”也都与时俱进。 正如同“衙门”变成“协调处”,从全国统一,到各省各市各个分部,又因为人员要求,也在严格的筛选之后,将如闫志斌这类普通人也找进来。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代替赵泽成做他的工作。 赵泽成出门找真爱找了两天了,找地闫志斌头都要秃了。 他们协调处作为总部,说起来除了陈子蜜那个案子还算大点儿,一般做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给新化形的小妖上人类户口给予人类身份啦。 救助特别濒危的妖精类型啦。 统计每月每季度妖精出现率和死亡率啦。 还有解决一些有妖精参与的争端口角等等…… 这些小事大多对于赵泽成来说手到擒来,只是对闫志斌来说可都太困扰了,因为他根本分不出来对方是人是妖是鬼是怪。 赵泽成苦着脸站在人来人往的酒吧里。 他出现在这里主要是因为两个小时前的一场打架斗殴。 从酒吧迅速恢复营业这一点来看,就知道规模并不大,事实也的确如此。基本没有伤亡,只是因为扰乱了秩序,被老板报了警,一堆青少年便很没办法地被扯去警局做笔录了。 据说是做完笔录两拨人在警局当场和解,后来又勾肩搭背的回来继续了。 事情到这里本来就完了,烦就烦在一堆人里面有一个未成年的妖精。 从几年前开始,上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对这一块治理地极严,连夜就给他们俩的办公室去了电话,要马上处理。 闫志斌嘴上应着好好好,看了一眼赵泽成空荡荡的工位,心里却在骂人。 赵泽成私自翘班,他又不敢上报,只好带个做成手表的罗盘就跑来。 震耳欲聋的鼓点敲地闫志斌耳朵疼,扛不住酒保的再三询问和推荐,他又点了一杯什么“忘情”,才喝了一口,就有点晕。 酒吧视线不好,看个表盘都要贴近了看,偏偏可能里面还不止一只妖,指针一会着这一会那,好不容易停下来,打眼一看,那个方向有一群人。 “什么鬼啊。”闫志斌忍不住抱怨。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清冽的女声打破嘈杂的鼓点,响在闫志斌耳边。 “小哥哥的手表坏了吗?”女孩子说。 闫志斌给她吓了一跳,人往后仰,差点撞翻吧台上的“忘情”。 那个女孩子就笑起来,也瞟了那酒水一眼,夸奖他:“你也喜欢忘情?好有品味哦。” 灯光虽然很暗,闫志斌还是看得出来女孩子很漂亮,身材也好,穿着高跟鞋只比他矮一些,身上是暴露而显身材的紧身裙。 闫志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靠女孩子这么近,还被人夸,紧张地话都不会说了,克服了一下,才不算丢人地回应:“没有,酒保推荐的,平时不喝酒。” “哦?”女孩子脸上露出了一点玩味的表情。 她这时候抬头,场子里换了一首歌,灯光刚好由暗变亮,映出了女孩子卷翘的睫毛和潋滟的眼睛。 她明明也没有化太多妆,却不知怎么让人觉得分外香艳,闫志斌不自觉就咽了口口水,由于吞咽地太明显,又让女孩子笑起来。 她靠的近了些,几乎是要贴到闫志斌身上来:“不喜欢喝酒,那是来……做什么的?” 女孩子的手指点着闫志斌的胸膛一点点往上,停在喉结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闫志斌鼻子里都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可能是灯光太晃,噪音太大,酒水上头,让他仿佛更加眩晕。 所以眼见着她与自己越来越近,没有反抗。 而在即将触碰地下一秒,他被消失两天的人的声音喊了名字。 两个人都停下来,女孩子似乎做这种事被打断了都不尴尬,手还撑在闫志斌的肩膀上呢,就大大方方的回头过去。 赵泽成则双手插着口袋,站在离两个人几米远的地方。 闫志斌赶快后退一步与女孩子拉出了距离。 赵泽成也走过来,不过他没注意闫志斌,主要在看女孩子。 看得女孩子大概以为对她有意思了,娇俏地笑了笑:“小哥哥要横刀夺兄弟的爱吗?不太好吧,不如一起?” 闫志斌看赵泽成很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快走到跟前,赵泽成微微俯身到女孩子耳边。 酒吧太吵了,闫志斌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清楚的看见女孩子的脸迅速白了白,然后退了两步。 赵泽成直起身来立在原地,而女孩子很快跑了。 在欢场里那么游刃有余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听了什么,居然就慌不择路起来,跌跌撞撞地穿越舞池。 闫志斌摸了摸鼻子:“你这是说了啥啊,把人家吓的。” 赵泽成说:“我说我们是协调处的。” 闫志斌愣了一下,迅速卧槽了一声:“她可能就是今天那个未成年,我去——” 他边说就边要追,被赵泽成拽住了。 赵泽成说:“算了吧。” 闫志斌莫名其妙:“什么算了,出去了就难找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是也算了吧。”赵泽成又说。 他眼睛盯着门口处,酒吧的设置有点像祭坛,中间是凹下去的舞池,他们这一块吧台区和门口那边则要高一些,隔着一个低洼地带遥遥相望。 那女孩子眼看着挤出了舞池,三步并两步地朝门口走去。 即将离开的那一刹那,她转了转身。 太远了,闫志斌分辨不出来她是在看自己还是赵泽成,只是女孩子停顿一下,然后长腿一跨,便终于消失在酒吧里。 闫志斌将赵泽成手抓开了。 “你要干什么?又要放她做什么诱饵吗?”闫志斌问。 赵泽成有点无奈,问过闫志斌把他的“忘情”喝了一大口,才道:“怎么你也这么想我,我给你的印象就这样吗?” 闫志斌理所应当:“是啊。”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笑。 赵泽成道:“她是个狐狸精。”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闫志斌看他的睫毛缓慢地垂下来,表情说不上多少可怜,但确实与以往的赵泽成有所不同。 他又说“到时候你就直接上报,说其实我旷工了,你没有办法找不到好了。” “杨冬冬…如果不是我非要抓,其实放走也没事。”赵泽成的头低了低。 一杯酒很快被喝地见了底。 一旁的小哥见终于有钱可赚,立刻凑上来:“这是这边的招牌“忘情”喜欢的话再续一杯?” 赵泽成回头挑眉:“叫什么?” 酒保重复一遍:“忘情。” “……”赵泽成拿着酒杯晃了晃,提出无理要求,“给我调一杯‘有情人终成眷属’” 酒保小哥被他说得愣了愣。 “你不用理他。”闫志斌看不下去,打断两人,叫他调一杯更简单的来,又很量力而行地给自己点了一杯黑啤。 两个人的酒吧消遣才终于恢复正常。 闫志斌拿了酒与赵泽成去更清净的卡座,问他:“怎么?追求真爱不顺利?” 赵泽成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拿出手机来,把今天晚上放了妖精的事情当成什么做好事一样,很幼稚地同纪绒夸耀了一番。 不过纪绒一直也没给他回复。 闫志斌有些感兴趣,八卦道:“怎么个不顺利法?” 怎么个不顺利……赵泽成想了想,譬如他说原谅他好不好,纪绒说不。 他们在自己爸妈家仍然没有达到同床共枕的最终目标,搞得他“爸”半夜出来喝水,与睡在客厅的他大眼瞪小眼还有些尴尬。 这一路上纪绒都太乖了,所以让赵泽成误以为重归于好也十分容易。 但纪绒说:“光我原谅你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纪绒的表情也并没有十分冷漠,或是多少决绝。他反而是有些困惑,仿佛真心在请教赵泽成,光自己原谅他的话,有没有用。 赵泽成回答不上来。 他们沉默的间隙,赵泽成父母终于在厨房待不下去了,并有意在出门的时候发出大声的噪音。 赵泽成只好从从纪绒身上起来。 那一晚他们没有睡在一起,过后许多夜晚,也都没有。 纪绒最终还是被赵泽成带回了b市,除了他被黔诺拉黑联系不到他这个原因以外,主要还是因为纪绒当初为了避免赵泽成找他,甚至没有去学校办手续。 而赵泽成则依托职务之便,硬生生将纪绒的缺勤都靠感情牌,与老师们商量着掩盖了过去。 纪绒走的时候,是没有想过还有机会继续学业的。 他更没有想到,一回来,就是期末考。 学校里的图书馆再次因为临近的大考而拥挤起来。 纪绒虽然起了个大早,但因为通校,还是努力寻觅很久,才终于在四楼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可供落脚的角落。 是一个书架与书架之间留出的墙边空隙,摆了一张只可以坐四个人的椅子,三张都已经被人坐了。 纪绒赶紧跑过去。 在他拉开椅子的瞬间,桌旁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抬了头。 纪绒朝他们礼貌地笑笑:“实在找不到座位了。” 他把椅子拉开,双肩包吊上椅背,又打开书包,将错失了两个月要好好学习的书本们都端出来。 只是纪绒坐下之后,发现其他三个人居然还是不约而同地在看自己,比起刚刚,眼睛里的还多了一些探究和好奇。 纪绒愣了愣,他刚刚回,这段时间又因为考试周并没有开始上课,和校内基本零接触,因此不太想得出来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吗?”纪绒轻声问道。 坐在纪绒身边的女孩子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手:“没事没事。” 对面的一男一女也一起附和起来,然后重新低下头去。 这一块角落很快重新安静下来,纪绒却总觉得哪里叫人不舒服。 不过落下的两个月课程内容庞大,学习的压力叫纪绒很快忘记了这一点点的疑惑。 他按照考试的先后排好了课本,把落下的课程大致学习过去。 翻到那本古文字与铭刻,纪绒的动作稍稍顿了顿。 这本书要比别的书都要旧,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纪绒还拿了最高分,因为这是赵泽成的课。 纪绒不知道其中赵泽成有没有为他开过一点点后门,但是纪绒自恃不会有人比他更在这门课上认真和花功夫了。 回忆是抹不掉的,书本上的笔记仿佛开关,打断了纪绒这一天的平静。 纪绒有些心烦意乱,便索性停了停,拿起水杯出去接水,也没注意到他走后身后四个人八卦的视线。 图书馆热水器的位置安在卫生间,距离他们所在的比较比较远,要走过一长条的书架,出门,再拐过好些个阅读室才到。 纪绒倒完水回来,心绪已经平静了一些,却在靠近的时候,听到了来自房间里的一些细碎的人声。 一开始他也没在意,但越靠近,声音的内容就越清晰,纪绒在里面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坐在纪绒旁边的女孩子说:“是吧是吧是吧,就是他吧?我在他课本上看见纪绒两个字了。” 纪绒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 这个房间不是图书馆里主要用于阅读的阅读室,主要是放书的,书架又高,因此比较暗,而这个书室里最亮的光又都打在桌椅那块,纪绒不走出去,桌上的同学就看不到他。 纪绒透过书架上书本的间隙看过去,看见女孩子一边说,一边在展示手机:“比那**拍的图片好看多了,近看真的好看,确实比我配得上赵老师。” 他对面的女孩子立刻呸了一声:“你可住嘴吧,不过要我说,比那个**配是真的,你看她那个帖子写的,和个变态一样。” 帖子? 纪绒眉头皱了皱。 “就是,”女孩子也接茬,“看起来软软一个人,怎么这么白莲花,人家不喜欢,就在论坛上乱说。” 她抬了抬下巴,指着纪绒原本坐过的地方:“还故意黑人家,比不过比不过呗,方正我站赵老师,他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 接下来的话,纪绒便不太听进去了,他点开了他们说的校论坛。 有一篇贴子到现在仍旧热度很高。 是一个女孩子头像的乱码名称发布的,叫——他是光和雨伞。 纪绒自觉这就是他们口里议论的那一篇。事实也的确如此。 贴子拥有很文艺的一个名字,可惜与内容不是很相符。 第一楼盖在两个月前,女孩子说:今天赵老师给我撑伞了,虽然只有从食堂到教学楼不远的距离,可是他好温柔,打破了我最后的矜持。 女孩子接下来还用了很多修辞手法,对她的心理活动以及赵泽成的容貌举止进行了详细而…略微矫情的刻画。 纪绒的记忆神经在这一刻高速连接,使他记起了这个女孩。 如果没记错,他当时站在原地,看赵泽成送她过去的。 但即使是纪绒当时醋意满满的滤镜加成,也觉得那个情景远没有女孩子描写的这样暧昧和隽永。 纪绒还是不太懂,这个帖子与自己有何干系。 他点了只看楼主往下滑。 一开始的帖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人气,更像是这个女孩子公之于世的暗恋日记,写她的暗恋对象赵泽成的一举一动,也写自己的心潮澎湃,少女幻想。 赵泽成长得好,在学校算半个人尽皆知的明星老师,论坛里类似的帖子其实不少。 而贴子开始出现大量热度,是十二月二十五号那天发布的一楼。 女孩子似乎很生气,开头便说自己被狠狠欺骗了感情。 她的语气矫情,纪绒不喜欢,便跳着读。这一天女孩子趁着节日的氛围,和赵泽成告了白。 女孩子的告白内容说实话很真挚,并且告白方式十分刚。 在她的描述里,她在赵泽成宣布下课的后一秒,大家都还没离开教室的时候,站了起来,大声地对赵泽成说:“赵老师,我喜欢你!” “阳光绚烂,他站在光里,所以冬风也暖。”她这样写道。 不过赵泽成拒绝了她。 “赵老师说:‘我有喜欢的人。’” 楼主的语言真的很浮夸,说天地巨变,忽而大雨将至,心头黑压压地一片,又说心瞬间降低到零度,然后碎裂。 要是到这里,贴子也还普通,不过是个女孩记录暗恋而后告白失败的普通贴子。 但她话锋一转,说自己知道了赵老师喜欢的人是谁。 纪绒不知道那几张他与赵泽成亲密接触的图片是如何被女孩子拿到的。亦或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段关系早就在一些更隐秘的群体内传播开来。 图片里的纪绒或许羞涩,或许开心,偶尔手指与赵泽成的相扣,偶尔会依在赵泽成的肩头。 女孩子可能在打字的时候很崩溃,在这里打了一堆叹号和各种字母数字组成的乱码。 隔了一段,才继续用中文正常叙述:这个人叫纪绒,是我们学校一个男同学,男的!!!!! 这层楼下面就很热闹。 一开始还有人嘲笑楼主是不是在写小说,过度意淫,但后来回复给他的一个视频连接叫他很快住了嘴。 纪绒也点开看了,里面是一位同学拍的视频,当时天半黑了,纪绒同赵泽成一同回教师公寓,两人走到无人一点的地带便越靠越近,渐渐地黏在一起。 赵泽成先握住了纪绒的手,纪绒顺势靠过去。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对视一眼便各自笑起来。 而赵泽成停下来,他扣住纪绒的后脑勺,叫两个人接了一个浅浅短吻。 纪绒看着视频中的赵泽成用手握住纪绒的腰,将自己往他的身上带,最后分开了,还是抱着他,没有放开。 纪绒想,原来从第三视角看,他们曾经也是这么幸福快乐的,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而已。 他重新滑下去,也许是楼火爆的让女孩子始料未及,后面的内容,渐渐地成了对纪绒的攻击地。 女孩子大约爱而不得,又不想责怪赵泽成,便将这些罪名都强加到了纪绒身上。 他从前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丑照和偷拍被不知从哪个角落搜罗出来,放在帖子里反复观赏,一些“恐同大军”更是第一火力。 纪绒看了一会儿,便有点胸闷。 他稍稍停了停,听到书架背后的女孩子说:“……不过这个纪绒前段时间不是消失了吗?很多人都说是给她吓跑了,可能还分手了……啧,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和好了,不然多可惜。” 纪绒便很想问问她,可惜什么,为什么可惜,哪里可惜。 他垂着眼,继续将这个逐渐变成语言暴力楼的贴子看下去。 谩骂者也不过说些很弱智的粗话,大多卑劣,目光短浅,很容易被戳破和反驳,可不知道为什么,纪绒和自己说着这些,看起来还是会难受。 又看了一阵,赵泽成的微信忽然跳出来。 他们的聊天现在似乎变成了单方面的输出,把纪绒手机页面往上滑,从头到尾,都只有赵泽成一个人在说话。但内容多种多样,相当丰富。 他有时候会同纪绒炫耀,说他放走了一只狐妖,有时候劣质撒谎,说自己出了车祸,想见纪绒一面,更多的时候,赵泽成一日三餐地问候,说些他遇到的小事,穿插其中,偶尔也问纪绒“你想我怎么样?”“你要我做什么?”“怎么样才行呢?”这些笼统而难度极高的问题。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赵泽成的问题具体了很多。 他问纪绒:“如果我离开协调处的话,可以再给我个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文字没有语气附带,也不显示打字者的面部表情,让人难以判断对方的真情假意,诉求目的。 纪绒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分辨不出赵泽成只是想通过这样一个问题表真心,亦或是真的愿意为他离开。 四五点的冬天的夜来的迅猛,方才还微微亮的天空,这时候已经完全黑下来。 纪绒只身站在层层叠叠的书架里,黑影罩下来,压住了他,而方才闹哄哄为他抱不平的三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议论,重新回到他们的生活中去。 只有纪绒回不去。 纪绒的思绪变的很乱,也没有办法继续复习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装作刚刚回来的样子,朝三人礼貌笑笑,将东西收拾好带走。 被摊开的古文字与铭刻仍旧摆放在最上面。 摊开的一页纪绒正好做了笔记,写了个甲骨文的“爱”字。 纪绒记得那天赵泽成和他两个人坐在教室里,赵泽成提前透露作业答案,暧昧地在他耳边低语。 赵泽成说,最原始的爱,就是身体交叠,做他们常做的事。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纪绒想,可为什么现在的爱,变得复杂难懂,百转千回。 他多看几眼,最终还是将书本收好,压在最下面。 三天以后,纪绒迎来了第一门考试。 这天的天很阴沉,仿佛就预示着题目的困难以及挂科的容易,纪绒数了数,自己起码有30分的题目都不会,能不能过真的凭缘分。 他考得郁闷,慢吞吞走到楼下,老天爷还忽然下起雨来。 纪绒坐在教室里考试的时候还没有,下楼道的时候看见毛茸茸的雨点往下飘,而等他走到大门口,毛绒的雨点已经变成实体的雨滴,密度不大地落在地上车上。 纪绒稍稍停住,他伸出手去,几秒钟就感受到一滴雨点砸在他的手心上。 出于绒毛动物天生对沾湿的厌恶,纪绒不是很想冒雨行走。 后面来的同学也都分成三派,一些毫不犹豫地跑进雨里,一些三三两两地撑了把伞离开,还有一些,则和纪绒一样,站在原地。 纪绒因为下来的早,站在这些人的最前面,过了大概半分钟,他开始听见了身后许多夹杂在一起的,接连不断的,类似于撒娇的声音。 大多数是女孩子,也有一两个男声,在冲电话那头的人求救。 他们说,雨好大回不去,说来接我嘛,说快一点。 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以更高的频率敲打着地面。 又不断有人冲进雨里,也有一个不高的男生从雨里撑着伞跑来,他跑地急,越过纪绒,朝他身后某个女孩子招手。 女孩子一蹦一跳地走过去,站到了他的伞下。 纪绒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配站在这里等的。因为既等不到雨变小,也等不到谁来送伞。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等下一个男孩子冲进雨里的时候,纪绒也学他的样子,将手上的书都顶在了头上,人盯着地面开始往下冲。 雨点很快打在书面以及纪绒的手腕上。 冰凉地击打仿佛将他拉回那个雨夜。 他和赵泽成在一片孤舟中风雨飘摇,而于事无补的雨衣,披在纪绒的身上。 回忆和姿势限制了纪绒的视线。 他冲地快,等意识到前面有障碍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纪绒直直朝前面撞过去。 好在被纪绒撞到的人身材结实,不过退后了小半步,没叫两个人滚下阶梯去。 打在纪绒身上的雨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伞面被击打的噼啪声。 纪绒赶紧撑了他一把,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站直了。 他先看见系带的皮鞋,然后是合体的西装裤,皮带,白衬衫,质地良好的大衣,最后是赵泽成的脸。 赵泽成人站在比纪绒矮一截的台阶上,人居然和他差不多高,在伞下同纪绒坦坦荡荡地对视。 赵泽成直接道:“我带你过去吧?” 纪绒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赵泽成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别的,他率先就想起了那个帖子的题目,他是光和雨伞。 怎么考试周,老是下雨呢? 赵泽成没等到他的回应,自作主张地想往上踏一节,站到了纪绒的身边。 被纪绒伸手拦了一下,纪绒说:“不用了。” 他说完没等赵泽成说话,已经继续把书本顶起来,却始终没迈开腿。 他的腿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了一样,在原地动不了。 “你干什么?”纪绒皱眉。 “我带你过去吧,”赵泽成还是说,“雨会越下越大的。” 若是只看赵泽成的眼神和语气,没有谁会相信这个人正暗暗搞鬼。 赵泽成站到纪绒的身边来,手扶住了纪绒的腰。 在他带着纪绒往下走的瞬间,纪绒的腿脚忽然又受控制了,行动自如地走了几节台阶。 纪绒侧了侧身躲开赵泽成在他腰间的手,两个人便又停下来。 “你让我自己走。”纪绒说。 赵泽成也不说话,只是纪绒尝试自己走的时候,赵泽成就使坏让他动不了。 这实在太卑鄙了,几十节的台阶纪绒尝试离开三四次都没能成功。 完全走下台阶时,赵泽成的手还扶在纪绒的腰上。 而也许是他们这样走走停停过于惹眼,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总会回头望一眼,在看见他们的瞬间,纪绒总觉得所有人都放出了八卦的光。 有的带着兴奋,有的带着恶意。 纪绒只好妥协,他加快了一点脚步,把书本抱在胸前,叫赵泽成走快一些。 赵泽成腿比他长这么多,当然是很轻松的。 两个人竞走一般越过西校区的教学楼和第一食堂。 雨也的确如赵泽成所说,越下越大,几乎组成一个雨帘,将两个人困在雨下。 纪绒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他和赵泽成重新见面以后,最长的时间的相处都在雨里了。还总是很大,光声音就叫人讨厌,吵的人心绪不宁,没法思考。 赵泽成忽然停下来,纪绒便也被迫停了,听他说:“往这边走吧。” 雨大的几乎看不清路,纪绒分辨了一下,才看清那个不是去校门口的方向。 纪绒今天只有一门考试,是打算要回家的。 “去干嘛?” “雨太大了,”赵泽成道,“你打车坐公车都不方便,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雨的确是很大,大到人们从他们身边经过,都已经无暇顾及抬头看他们。 纪绒抬头与赵泽成对视,随即又没有缘由的想到了那天赵泽成的那句问话,赵泽成问他要是离开协调处,会不会原谅他。 那之后赵泽成没发过别的讯息来了。 纪绒当时凭借文字判断不出赵泽成说话的真心假意,但好像,与人面对面,也很难。 因为纪绒想,赵泽成从前在教室里叫他的名字,同他暗搓搓地调情。 在黑夜里拉他的手,问他冷不冷。 亲在纪绒的脸上,耳鬓厮磨地说他可爱。 以及现在的这一刻,没有哪一个,纪绒判断地出来,是真情还是假意。 赵泽成看纪绒不说话,便又问:“可以吗?” 纪绒没回答可以不可以,他也问赵泽成:“你知道论坛里那个帖子吗?” 赵泽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那段时间揪心于寻找纪绒,学校和协调处的工作都不怎么上心,更别说是被人告白这种小事了。 不过事情闹大以后,校领导找过他谈话。 赵泽成懒得处理,自然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方式去解决。 “怎么了?”赵泽成说,他皱眉,“有人说你吗?” 纪绒看了赵泽成几秒钟。 “不是。”纪绒想了想,告诉他,“我们这样,别人看见了又要拍照了,你以后不要再——” 赵泽成好像没有在听纪绒说话,他没说完,赵泽成便抓住了他。 赵泽成的车停在第二教学楼楼下,离得很近。 车里要比外面暖和得多,副驾驶扑着以前夏天没有的和车内风格完全不符合的毛毯以及靠背。 赵泽成则伸手按开了阅读灯。 他好像没有打算马上开车。而是清了清嗓子,告诉纪绒:“我辞职了。” “协调处那边,”他又加了一句,“这边我也不介意为了你辞掉。” 纪绒不知道说什么,他抱着安全带。 赵泽成便发动了汽车。 这一次的行驶要比海上那次安全温暖许多,目的地鲜明,没有大风大浪的危险,而且空间干燥,凭借性能良好的车辆隔绝出一方舒适明亮的世界。 赵泽成说:“其实那边的工作,也不是都那么坏。” 他企图解释:“很多妖精,在今天的人间生活地很艰难,我们…也做好事的。” 赵泽成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纪绒一声也不应,他也一直说。 “和你们狐族是一直有一些矛盾,我也努力反馈了,”赵泽成又道,他有些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没那么神通广大…能做的事不多。” 他侧头看了看纪绒,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纪绒猜想,总是和我们和好吧,原谅我吧,同样意思的话。 但纪绒心慌地想不好怎么回答,因此车一停,他便赶快开门跑了。 赵泽成在后面喊:“纪绒!” 他的声音轻下去:“至少微信回我一下吧。” 纪绒很快跑进楼道里,回头也看不到赵泽成了,可声音的传播不沿直线,所以纪绒还是听见了。 他抱着书靠在墙上喘气。 黔冰恰好从楼上下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黔冰黔诺与大多数优秀的狐妖作息相似,纪绒回来以后都没见过,两个人都愣了愣。 黔冰愣过以后飞快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没带伞,怎么回来的?”黔冰敏锐地说。 纪绒刚想编个理由,黔冰已经很兴奋地问他:“赵泽成送你回来的吗?” 纪绒:“……” “你怎么…” 纪绒还没说完,她已经跑出去了:“我靠,走了没有啊,给我搭一下车啊,老娘今天化了美美的妆,非常不想淋雨。”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更新的慢,除了一如既往的卡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搬快递把手给搬坏了,就一个超大的高压电饭锅,重地超乎我的想象,从小区门口搬到家里,晚上手就开始抖,第二天也没恢复,去药房问了下,说是肌肉损伤……所以说双十一有风险,购物需谨慎…… 第35章 赵泽成的车还没开走,纪绒走出去,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黔冰居然真的要上赵泽成的车。 黔冰撑着伞拉开前座的车门,两人似乎交流了什么,然后就看黔冰一脸不爽地出来,关上车门,又去开后座的车门。 纪绒看着她蹬着高跟鞋跨进去,然后车门一关,真的走了。 纪绒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几秒,接着拿出手机来。 他被黔诺拉黑了,黔冰的微信还是有的,很快调出来,不敢置信地问她:“你上赵泽成的车吗?” 黔冰回的很快:“干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先不说他这个人渣,我还会抢你男人不成?” 纪绒一点也没有办法理解。 她又道:“我今天要party去,不是狐妖的,你放心!是个什么什么模特聚会,我去看看,说不定能搞个公司签,童星出道!” 纪绒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尝试着问道:“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若是说上回群里骂赵泽成的佼佼者,黔冰必须有一份。 这一次黔冰隔了一会儿才回:“我是不喜欢他啊,但他找你找的那么惨,上一次来家里,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反正你们都在一起了,我还能弄死他吗?” “……”纪绒愣了,“你从哪里听说…我们在一起了?” 黔冰也愣了:“你不是都和他见过父母了吗?” 纪绒想起了上一次他和黔诺说一半便再无机会继续地对话,感觉有些委屈和无奈,可同时,却无法忽视的有一些松口气的感觉。 纪绒还没来得及分辨这股松口气究竟源自何处,他的手机已经又响起来。 这一次不是黔冰,是更恐怖的消息方。 班里的学习委员紧急下达通知,说是由于原本安排在明天的考试试卷出现泄漏,所以只好把高数提前。 纪绒的复习完全是卡着考试顺序来的,他高数还有半本没看呢。 纪绒也想不了别的了,先奔回家掏出了高数。 等不会的部分差不多看完一遍,天早就完全黑了。 纪绒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 一些因为没开网而滞后的消息也一个个的蹦出来。 班级群里因为换科目这件事叫苦连天。 学习委员因为怕大家没收到,又连着通知了两遍。 一些无关紧要的订阅号在给纪绒发广告。 黔冰大概是下车后说:“帅还是帅的,怪不得能骗到人。” 纪绒心情复杂,没回她这一句,退出来,下一秒,又收到一条新的。 信息是赵泽成发来的,他说:“晚安。” 纪绒是很懒的那种人,但是他还是在回家以后,把墙上赵泽成的画报摘了下来。 这时候半关的窗户倒映屋内的灯光,映出纪绒的小半张脸和那面纯色的墙面。 纪绒从来喜欢把窗户开成这样复习,从前也没觉得那面墙空着怎么样,现在却不由觉得它有些许空荡。 可能一些地方一旦挂了点什么,看惯了,就再也空不得了。 纪绒站起来,于事无补地把窗帘拉上了。 不过他一扭头照样还是看得见那面墙。 他想起来赵泽成今天说话的语气,很轻,很远,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搞得要宣布什么世界宣言,结果也不过提了个回他微信这样卑微的要求。 要答应吗? 纪绒躺到在床面上,他抱着玩偶滚来滚去,头发也滚乱了。 大概滚了一刻钟,纪绒从枕头里探出头来。 他飞快地抓过手机,迅速打了晚安两个字,按下发送。 然后纪绒仿佛觉得手机烫手一样,把它反扣到桌面上,不再看了。 有了第一次,纪绒便突破了心理屏障。 他与赵泽成聊天逐渐变得平衡起来。因为赵泽成也并没有得寸进尺,每天发送的内容都是一些稀疏平常而易于回复的语句。 整个考试周,纪绒也没有再遇到赵泽成。 学校里的人烟越来越少。不少科目靠前的同学已经拉着行李箱去搭校门口的地铁。 纪绒的运气不够好,最后一门考被排在最后,不幸成为全校最后一波放假的同学之一。 考完后,教室里爆发出一阵解放了的欢呼。 纪绒抱着书顺着人流出来,被冬日的冷风吹着,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寒假已经来临,一年也快过去了。 他在这半年经历了太多事,不说跌宕起伏,也算是曲折离奇,便叫这半年过着格外地长,以至于忽然就要结束,倒叫人有些无措。 班级群里先前沉寂许久,到了期末倒是热闹。 之前对答案的一堆,这会儿又都在发自己的行李多少。 纪绒一般没有静音的习惯,走到哪里都在发出叮咚的声音。 他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要拿出来处理一下,但刚刚按开,又被身后的一辆中型货车按了喇叭。 纪绒便有些无奈的往后退了退。 车辆在他前面不远处停下来,外壳喷着xx搬家,一副很专业的架势。 纪绒忍不住想不知道是哪个小土豪,搬个行李回家也要这样做作。 他没有多想,往前又走了几步,看司机先走下来,穿了一件橘黄色的制服,然后是两个搬货的穿着一样衣服的员工。 副驾驶的人下的最慢,似乎在处理什么,下到一半,手撑着车门没有动。 那只手很好看,指节分明,精致又让人觉得有力,纪绒多看几秒,便觉出有些熟悉。 这只手也很快动起来,赵泽成处理完手里的东西,从副驾驶跳下来。 两个人都愣了愣。 纪绒这才反应过来去看,车辆的后方并不是学生公寓,而是与学生公寓外部建筑相似,但纪绒更熟悉的教师公寓。 赵泽成也往前几步,走到他眼前来:“怎么跑来了?” 纪绒实话道:“走错了…” 赵泽成的脸上眼见着露出一些尴尬与失望混杂的表情,不过他恢复地很快,又自如地对纪绒讲:“我正好搬家。” “那边的工作不做了,以后就都住这边了,方便一些。” 纪绒不知道说什么。赵泽成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行动起来,两两一组,把车里打包好的纸箱往里运。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忍不住猜测,里面都是些什么,该摆在什么部位。 赵泽成会不会替换掉什么,会不会扔掉他喜欢的配饰。 纪绒像一个家庭里对新家没有话语权的孩子,因为拥有过而现在已经与他没有干系的东西而有些苦涩。 “那你忙。”纪绒很客气的说。 “绒绒。”赵泽成忽然喊他。 纪绒刚想抬起来的脚步便顿住了。 赵泽成好像斟酌一番,才提出来:“要不要帮我?” 一定是冬天的室外太冷,而校园里人烟稀少,无处可去,纪绒才会答应他。 他也没有轮到搬什么重物。 事实上,除了工作人员一开始抬的几个大的纸箱,剩下的箱子都不过抱个满怀的大小。 里面也并没有纪绒想象中会让公寓发生翻天覆地的东西。 大多数是一些带有宗教色彩的瓶瓶罐罐,很普通的被褥衣物,最大的一件则是组装吧台。比原有的要宽出一倍,也更长。 他们将小东西都先安置好了,最后才将原来的小吧台拆掉,将赵泽成带来的这一个安上去。 快装完时,赵泽成忽然说:“下次你再复习,我们就可以面对面…” 他说道一半便停下来,纪绒也有些尴尬。 屋子里满地的狼藉,还满着的盒子大多是衣物这样私人的物件。 纪绒便轻轻咳了一声,和他道:“那剩下的交给你自己了。” 赵泽成也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 “这些都整理不了,”他他平静地和纪绒陈述,“我买了开放式的衣架子,但还没有到。” 纪绒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也接不了话,只能呆呆地看着赵泽成继续道:“我买了两个,打算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他说:“你柜子里的衣服都还在呢,那些冬天都穿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究竟是温度变化地更快一些,还是人心变化地更快一些,纪绒从衣柜里拿隔天要穿的外套时,忽然就想到这么一个矫情而文艺的问题。 如果不是赵泽成的提醒,纪绒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还有很多东西留在那个小公寓里。 毛绒玩具和卫衣,一起买的洗发露,盖子丢了,用掉一半墨水的自来水笔。 赵泽成把大盒子小盒子套在一起,满地狼藉很快便干净很多。 他把那些抱在怀里,看纪绒很久不说话,便笑了笑:“开玩笑的,你要拿走也可以。” “要拿吗?”赵泽成问,紧接着又说,“不过有点多,要不然下次拿,或者叫辆车。” 纪绒没有打开衣柜确认自己有多少衣服,当下也理不清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多到需要叫车的地步了。 他只是很慌乱,便含糊地说了声嗯,又慌慌张张地道别离开。 至此,赵泽成与他每天的文字联系也停了。 纪绒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到床头,躺下以后,关掉了房间的灯。 黔冰晚上照例是不回来的,房间里很静,能听见小区楼下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某些住户细小的交谈。 纪绒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侧身,掏出手机来按亮。 开了网的手机信息栏没有任何通知,尽管如此,纪绒还是确认一般点开了微信,往下滑到赵泽成那一栏。 赵泽成在几天前和纪绒说了晚安,纪绒也回了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放假的日子很无聊,纪绒中级班的课没有寒假,因此唯一的值得出门的事便是去上课。 他每天徒步出门,十五分钟走到新教室的地址,花五块钱买面包牛奶做晚饭,然后听一节已经令他提不起什么兴趣的课。 好在中级班的老师不是叶芊芊,没有每节课下课检查大家尾巴长度的习惯,纪绒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非要拉着他从五楼往下跳。 要不然纪绒可能下一秒就要被发现尾巴和兔子一样短的事实,然后重新扔回叶芊芊的管辖范围。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月。 狐族没有过春节的习惯,纪绒也只能从沿途挂出的红灯笼以及越贴越多的春联判断出来,距离除夕这天已经越来越近。 街上的人也多起来。 他们这一块属于b市郊区,整治力度不大,因此年味还算浓,沿途会有一些支起来卖年货的小摊位。 卖地东西大同小异,春联红包香火,也有一些带一些花生米等小食。 纪绒路过其中一家的时候眼尖地看到与别处不同,这里还摆了一些小香囊,便蹙足下来。 店家很热情,同纪绒道:“小哥南方人吧?这是我们那边的特色,苏绣,什么节都好送人的。” 纪绒没有否认,他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红色的缎面上修了俩只鸭子,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小字,里面是鼓囊囊的一团,有一些草药的香味。 “诶哟。”店家笑了笑,道,“小哥好眼力呀,这是最后一个了,送给对象,保准喜欢。” “最后一个?”纪绒不太懂。 他看桌上明明还有一排都是差不多的红色香囊,也不明白大娘为什么说是最后一个。不过大娘介绍的热情,纪绒呆了许久,又不贵,他就还是掏钱买了下来。就当体验一下与他无关的年味。 现在的付钱方式都时髦,哪怕只是临时出摊的老大娘也有二维码的。 纪绒掏出来扫了,刚付完钱,信息栏忽然跳了跳。 纪绒看见来信人是赵泽成的时候,眼皮也跳了跳。 赵泽成给纪绒发了两张图,一张是柜子里纪绒的衣服,一张是空着的新衣架,纪绒注意到背景里还有一个衣架,已经挂满了他上一次带的衣服。 赵泽成问他:明天来拿可以吗? 纪绒想了想,也问赵泽成:叫车吗? “明天就不用了吧,”赵泽成很快地回,“明天我载你好了。” 纪绒好像还是习惯于被赵泽成安排,于是乖乖说好。 第二天还是个晴天。 不知道是不想面对还是怎么样,纪绒故意赖了很久的床,吃完午饭才慢吞吞地过去,到的时候已经三点多。 赵泽成是围着围裙来开门的。 很浓的饭香味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从屋子里飘出来,第一秒裹住了纪绒。 “衣服就在里面我没动,”赵泽成说,“盒子我也还没扔,想着你可能要用。” 他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忙着揭锅盖:“还有那个衣架,待会也一起带走吧?” 纪绒捏了捏手心,他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句好,走进卧室里去。 床单被赵泽成换掉了,床头柜也摆了一些上次他带回来的瓶瓶罐罐。虽然没有大变,但乍一看,已经是不一样的房间了。 与纪绒在的时候,不一样的房间。 纪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些鼻酸。 他蹲下来,先打开了最下层的抽屉,把自己留在这里的内衣裤袜往盒子里扔。 纪绒留在这里的东西不多,但很零散,整理起来也不轻松,等他差不多都理好,赵泽成的一大桌子菜都上桌了。 纪绒走出来想和他打声招呼,赵泽成正好在摘围裙,他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吃完再走吧。” 桌上的东西多的不像两个人可以吃完的。 赵泽成看了纪绒一眼,纪绒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自己的疑问,但赵泽成没有解释。 两个人都沉默地坐下来。 纪绒吃得食之无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赵泽成忽然站起来,跑过去打开电视,又拿了一壶酒。 赵泽成说喝一点,然后也不等纪绒应声,已经给他倒了一些。 电视节目的光映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主持人的语气欢快,说:时光飞逝,一年又这样过去。 纪绒注意力不集中,没有仔细听,只是觉得电视机里的声音越欢快,自己的心情就越差,像被什么抓住捏紧了一般。 赵泽成碰了碰他的杯子,拿起来喝了一口。 纪绒抬头看他喉结滚动,便也抬起自己的。 纪绒第二次和赵泽成喝酒了。 上一次他请赵泽成,方式拙劣,不欢而散,这一次赵泽成请他,结局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酒还是那么难喝,纪绒灌下去一大口,辣地自己差点呛住,眼睛顷刻就红了,脸也热起来。 赵泽成看了看他:“好喝吗?” 纪绒说不好喝,他酒量太差,光是一口已经有些头晕,忽然又想起来赵泽成要开车的,便拽了他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你要开车。” 纪绒看赵泽成的嘴巴抿了抿,他转过身来看着纪绒,好像很无奈,问他:“这样也要走吗?” “什么?”纪绒皱眉。 赵泽成笑了一下,他伸手摸纪绒的头发,又戳他的脸,轻声道:“不走了吧?” 纪绒不明白赵泽成怎么回事,怎么反反复复,自相矛盾。 刚刚还要求他自己收拾,现在又叫他不要走。 纪绒挥了他一下:“不走你干嘛叫我收拾啊。” 纪绒觉得委屈极了,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赵泽成,永远是赵泽成说什么是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听话,不明白为什么赵泽成说不要走,他就真的不想走。 纪绒说:“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收拾啊,放进去的时候,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放的。” 纪绒的眼角有些红,他方才在房间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鼻酸一下子全回来了,热气不受控制的上涌,叫他眼眶湿润。 “凭什么呀,”纪绒又说,他伸手锤了赵泽成一下,“凭什么你叫我来就来,叫我走就走。” 他看似怒气冲冲的看着赵泽成,实则软弱好欺,没有任何杀伤力。 赵泽成只是又戳了戳,纪绒就哭出来了。 “你叫我回你,我也,也回了。” 眼泪顺着纪绒的脸颊滑下来,没能沾湿太多皮肤,便被赵泽成的大拇指挡住,轻轻擦掉。 纪绒不给他擦,侧了侧脸要自己抹:“可是你又不发了,老是骗我。” 赵泽成真的太可恶,他居然还在笑。 “你不许笑!”纪绒喊了一声,他喘着气,鼻头也红了,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骂赵泽成,“又骗我回来拿衣服。” 纪绒哭着说:“我一点也不想拿,拿衣服的时候,好难过。” 赵泽成从位置上站起来,蹲到纪绒面前来。 “不难过不难过,”他抬手给纪绒擦眼泪,轻声哄他,又笑,“我不是故意的,不拿这个理由,怕你不过来。” 电视里,主持人们终于结束了吵闹冗长的开场,一致宣布道:“我们台上的所有主持人,给全国各族人民,全世界的中华儿女,拜年了!” “……”纪绒停了停,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闻,瞥了电视机一眼,愣愣地抽了下鼻子。 赵泽成捧着他的脸笑出声:“小狐狸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新年快乐。”隔了一会,赵泽成说。 纪绒的眼泪还在流,和电视机的背景音乐以及全国阖家团圆的美满氛围大概都格格不入。 赵泽成也是最不负责任的请求原谅者了,居然在除夕这一天惹人哭,还要道德绑架。 “绒绒就原谅我吧,大过年的。”赵泽成开玩笑。 他笑了笑,不过很快又停下来。 也许是单膝下跪的姿势本身就自带一种庄重感,赵泽成仰头看着纪绒,看起来认真而严肃,说出的承诺都仿佛真实可信,永久有效。 “以后什么都不骗你了,”赵泽成说,“以后一定言听计从,知错就改,不变心不变坏,上缴工资,洗衣做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终于快写完了……这文真的写的很艰难orz,结尾这几章等我有能力改再回来改吧,暂时就只能写成这个狗样了【。 第37章 这一次的赵泽成仍然没有听到纪绒的好,但很幸运的,这一次他也没有听到不好。 赵泽成替纪绒擦了眼泪。 公寓里没有第二张床,沙发也并不能折叠,睡不下一个人。所以这一次赵泽成也免于在客厅入睡。 他替纪绒简单地擦了脸,两个人安静地看过节目,就像以往的任何普通的一天一样,在同一张床上入睡,醒来。 假期的日子很无聊,节后的节目更是稀少而无趣。 大多数电视台都在循环播放昨天的春节联欢晚会,少数则在循环播放以及看了十几年的经典电视剧。 纪绒都不是很爱看,因此只能一边无聊地听听声音,一边看赵泽成在厨房做饭。 这很奇怪,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发生实际上的改变,但赵泽成做的那些,好像也不是那么那么叫纪绒接受不了了。 因为比起这样,纪绒好像更讨厌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公寓里。 初三这天,纪绒收到了意外的短信。 单方面拉黑了纪绒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大发慈悲地把他放出来了。 黔诺发了张图片过来,简单地说:我生了。 纪绒先是看见的文字,整个人都是一震。 图片是一张小朋友的小手手。 粉粉短短的,很胖,很可爱。 纪绒的脸上忍不住就勾起一个笑来,在屏幕上碰了碰。 赵泽成见了,便往他这头靠了靠,问他:“笑什么。” 纪绒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调查程度,因此含糊道:“有个朋友生了小宝宝。” 赵泽成大概是没查黔诺的,表现地有些惊讶:“狐妖吗?和——” 他说的激动,人都挺直了,不过很快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软下去,笑了笑:“遗留职业病。” 纪绒没说什么,他低头慢吞吞地给黔诺回复:“好可爱。” 没几秒钟,黔诺就回了一堆宝宝的图片给他。 “应该不是人吧。”赵泽成静了几秒,又说。 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乍一看已经恢复和谐,可说起这些敏感的话题,还是会难以避免地有些尴尬。 纪绒很轻地嗯了一声,也没有说付尹的身份。 赵泽成便不再问了。 “很胖。”黔诺在那头说,“快十斤了,妈的,生死我。” 纪绒忍不住笑起来,问他:“你们要回来吗?” 黔诺说暂时不了:“他太小了,付尹说小时候在海边长得会好一些。” 纪绒依稀还记得刚刚第一次见付尹,黔诺和他在楼下对峙,分开以后恨不得把付尹弄死。再后来,黔诺要去温暖的南方,与纪绒分离时,和他说生了丢给付尹,这辈子就再无瓜葛。 但看起来黔诺已经不记得这些了。 黔诺又给他发了几张照片,告诉他:“他真的好小。我门刚化形就三四岁了吧?我记得我可以走的。” 又说:“说起来不知道去s市还是m市,付尹说要给他上学。” “他还没原形过呢,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黔诺打了几个叹号,很快又道,“算了算了,别了,想一想还蛮恶心的。” 纪绒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恶心来,喜悦倒是实打实的。 他说了一大堆,最后同纪绒道:“付尹过来了,让我喝汤,什么鬼都不知道,先去了。” 纪绒打了个好字过去,又发了个拜拜的表情包。 他盯着不再变化的聊天界面短暂地发了几秒钟的呆。 黔诺也没有再计较他与赵泽成的事。 这些都是真的忘了吗? 也不见得,只是有的也没有那么重要,有的也可以和解。 赵泽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了厨房,简单地切了个果盘出来,摆在纪绒眼前的茶几上。 “怎么了?” 纪绒摇摇头,扎了一块苹果吃进嘴里,很甜。 又过了两天以后,回城的道路开始拥挤,出城的道路变得空旷。 赵泽成与纪绒占着自己寒假冗长,错开高峰期,驾车往津南的方向开去。 与他们回来的行程如出一辙,这一次反过来,两人要先去赵泽成家里拜年,再一路开到j岛,去看看黔诺的小宝宝。 因为是驾车的关系,路上的时间也被拉地很长。 他们起的又不早,当天到达距离津南还九十公里外的休息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夜间疲劳驾驶不好,虽然纪绒也不知道赵泽成是不是会疲劳的体质,两个人还是停了停。 车被开去加油,然后开出来停在空空荡荡的广场上。 过年期间的休息站也很冷清,做生意的小店铺都没有开门,只有几家便利店还在坚持营业。 便利店也没什么东西,两个人只买了一些简易的自热食物。 好在纪绒有先见之明,先在行李箱里塞了一些零食。 赵泽成整袋提起来,不知道牵动到什么,只感觉有东西滚落在脚边。 是一个红色的香囊,秀了两只鸳鸯。 做工很差,是很明显的地摊货,连字都没秀清楚,但赵泽成从字形来推测,大约是百年好合。 他抓着香囊低声笑了笑。 纪绒还在车里挑方便面里少的可怜的牛肉,刚吃两口,忽然就感觉到眼前一团黑影。 车外的冷空气随着赵泽成的动作刮进来,又很快被空调吹散。 赵泽成扶着他的脸迎面迅速地吻下来。 纪绒来不及反抗,只来得及赶紧吞下嘴里的半颗牛肉,以及把面端开。 这个吻并不凶,很温柔,赵泽成轻柔地绕着纪绒的唇瓣打转,浅尝辄止,但他声音是低哑的:“一百年可能不够。” 纪绒状况外的“嗯?”了一声。 赵泽成把零食放在两个人中央,把手心里的香囊给纪绒看。 “干什么这么隐晦。”赵泽成笑着说,“直接给我就好了。” 纪绒啊了一声,这香囊是他那天买了不知道放在哪件衣服口袋里就没拿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行李箱里。 但赵泽成看起来很喜悦的问他“是新年礼物吗?”纪绒也就顺势点了点头。 他想起来那天,卖东西的老婆婆说,送给对象都会喜欢的。 看来是没有骗他。 “我很喜欢。”赵泽成说,“很喜庆,寓意也好。” 香囊被挂在了赵泽成的车上,纪绒把赵泽成那碗面端给他。 纪绒自己是不爱吃面的,撕了一袋牛肉干来吃,看赵泽成吃了两大口,接着鼓着脸停了停。 “我没准备新年礼物。”赵泽成咽下去,说。 纪绒刚想说没事,赵泽成已经道:“那我送你尾巴好了。” 他无赖又暧昧地笑起来:“要不要?” 车窗外传进来咻的一声,紧接着,大朵亮金色的烟花忽然在天空炸开,变成无数的小金粒,散落下来,渐渐消失。 接着又是第二朵,第三朵。 纪绒抬头看着,b市禁止烟花爆竹实行地早,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很美丽,也短暂。前一朵消亡,后一朵跟上。 有那么几秒钟的间隙,而当下一秒炸开时,能看清楚地看见美丽的烟花周围,也迷漫慢了灰色的烟雾。 纪绒看着,忽然就想起了赵泽成方才那句“一百年不够”。 他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泽成说自己不是普通人,带着记忆来到人间,但细的都没有说。 赵泽成也在看烟花,亮光断续地印在他的侧脸上,纪绒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只看得见已经属于人间的赵泽成。 纪绒有些好奇。 “放烟花的话,天上会有感觉吗?” 赵泽成闻言扭头过来,他似乎是讶异于纪绒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才摇头道:“没下来以前,我都不知道底下是什么样子。” 纪绒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样子。 他问赵泽成:“天上好吗?” 因为听一些有资历的长辈讲,很多很多年前,人类还没有这样多,天地灵气也够妖精修炼。 那时候有许多许多道行很高的妖怪,为了去飞升历经苦难。 纪绒那时候还是个短尾巴的狐狸精,听了既觉得很欣羡,又莫名觉得有些可悲,因为比起幸福快乐,他们好像是在追寻很虚无的东西。 那时候纪绒问:“最后都去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烟花放完了,赵泽成重新低头吃了几口面。 “怎么了?”他问纪绒,“怎么忽然问这个?” 纪绒也说不好,他一点点地扣着手里的牛肉干,小声道:“知道的话,你回去以后,我也能知道你在做什么。” 赵泽成说一百年不够,那就两百年,三百年。 可赵泽成总有一天会回去的,比起三个月,纪绒已经拥有了比平常人更多的时间,应当满足了。 这一次,赵泽成停顿了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他把两个人的吃完的垃圾拿出去加油站的垃圾桶丢了,回来重新启动了汽车。 开了大概十几公里以后,赵泽成才忽然开口说:“就不回去了吧。” 初五的晚上从b市开往津南的高速空旷无阻,连大型货车都在这天停工,整条路上仿佛只有发动机发出唯一的声音。 纪绒愣了一会儿,才问赵泽成:“天上不好吗?” “不好吧。”赵泽成说。 汽车匀速向前,俩边的路灯便匀速朝后,一盏盏地掠过汽车。 赵泽成瞥了一眼车前晃动的香囊,笑了笑,又道:“嗯,不好。” 纪绒也看见了他的小动作,他咬了咬下唇,有一些想笑:“哪里不好呢?” 汽车转过一个弯,道路的另一边,一座隐于山中的小镇显露出来。 赵泽成回答他:“天上没有你啊。” 车开的越来越近了,那座小镇离公路很近,纪绒甚至能看见小楼里活动地人影。 有一个小孩的哭声很烈,远远地让他们居然也能隐隐约约地听见。 一些小楼的光被按亮,一些又被暗按灭,而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与纪绒和赵泽成无关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独一无二的喜怒哀乐。 车内还残留着方便面的廉价香气。 纪绒低头笑起来,他说:“哦。” 天上不好,就留在人间吧。 END. 作者有话说: 付尹和黔诺就算在番外写吧哈~ 第38章 番外一 赵泽成的父母留了他们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上一次的热情,纪绒还从二老的态度中体味出一种别扭的小心翼翼来。 伯母也不询问纪绒菜好不好吃了,换成询问两人的情感状况。 伯父也没给纪绒倒酒,转而说了一些“小年轻床头吵架床尾和”一类古怪的话。 纪绒别扭地呆了三天,又吃了许多肉类美食,然后才启程,赶到黔诺那里去。 黔诺动作比他快多了,也不过年,已经迅速从j岛搬到z市。 z市离津南没有j岛那样远,纪绒和赵泽成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 他们停在某个僻静的近郊别墅区外,院子里种满了植物,蔷薇攀附着铁栅栏肆意生长,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植物墙。 纪绒没能第一时间看见人,待门慢慢打开,他才看见在院子里推着婴儿车嗮太阳的黔诺。 黔诺与付尹并肩而行,远远地也看见纪绒了,便抬起手来挥,脚下也走地快了一些。 还没几步,便被付尹扶住了。 纪绒站得远,听不到两个人都说了什么,只能从肢体语言推测出来,大概是慢点之类的话。 因为再抬步,黔诺的动作很明显地慢下来,付尹放在他腰间的手也没放开,一直保持到两对人交锋。 付尹与赵泽成相互对视了一眼。不过两个人没说什么。 纪绒也注意不到了,他完完全全被婴儿车里的小东西吸引住。 小朋友正睁着眼睛看他,纪绒觉得他应该像黔诺更多一些,眼睛和眼珠都很大,显得很有灵气,眼尾是纪绒很嫉妒的那种微微上扬的弧度。 也不怕人,见到纪绒便笑开了,露出仅有的一点点白牙。 纪绒被他可爱的心都化了,人蹲下来,伸手去拨弄,被小朋友眼疾手快地抱住。 小朋友的手软乎极了,又小,堪堪地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啊!”纪绒叫起来,仰头激动道,“他好可爱呀!” 黔诺以前是很讨厌小孩的,这种讨厌甚至在他自己都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很明显。 但他居然笑起来,神气地赞同纪绒:“那是。” 黔诺也蹲下来,放了一根手指进去。 小宝宝还是认人,立刻放开了纪绒的,抱住了黔诺。 黔诺朝他炫耀地挑眉:“他可聪明了。” 纪绒也不同他争,伸手摸了摸小宝宝滑滑的脸蛋:“起名字了吗?” “起了——” “——没有” 黔诺与付尹同时开了口。 纪绒迷惑地抬头。 付尹已经弯腰下来,他人高手长,一只手就将黔诺整个搂住,另一只手则扶在黔诺的腰上。 “别蹲太久,”付尹说,“腰酸。” 黔诺便不情不愿地被他抱起来了,也没去计较付尹没放开的手,扭扭头问他:“你干什么说没起啊,我不是说了嘛,就叫圆团。” 纪绒忍不住笑了:“圆团?” “对呀。”黔诺对起名字没有什么概念的,觉得贴切就好。 付尹给他养的好,下朋友一生出来就白白胖胖,黔诺当即就觉得要起个体现这个特征的名字,想来想去,带胖有点奇怪,还是圆团可爱。 黔诺可满意了,他哼了一声:“你不是也说可爱吗?” 付尹支吾了一下:“……我以为你是说小名。” 他这么大一个人,在黔诺面前说话居然有点唯唯诺诺。 黔诺便又哼了一声:“那你说他叫什么,你起呀。” 付尹哪里敢起。 四个人沉默两秒,纪绒刚想说点什么缓解氛围,就听付尹道:“就叫圆团吧,你喜欢就好。” 黔诺一下就开心了。 “圆团。”他冲圆团笑笑,圆团就也笑,嘴巴张了张,但还只能发出些没用意义的叫喊。 看他这么满意,付尹便也就算了,心里盘算着尽快叫人给圆团上户口,趁着黔诺对姓氏还不敏感,给他冠个付姓。 付尹这样想,趁着黔诺高兴,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侧头在黔诺头顶上落下很轻的一吻。 黔诺和纪绒聊天聊地兴起,都没注意。 只有赵泽成看见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赵泽成在付尹觉得尴尬之前便露出个了然的笑来。 他也往纪绒那头靠了靠,轻轻碰了碰他的头顶。 “怎么了?”纪绒问他。 赵泽成说:“没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