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还是太喜欢那个他了 作者：白埜 文案 曾经一度沉迷于那句话——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可是后来的某一天，那个人的出现让我突然意识到，黑夜中唯一耀眼夺目的月亮都奔我而来了，那么……它还算什么月亮？ 周露白：我不是花心更不是滥情，只是如果你喜欢我了，那我就不再喜欢你。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想过和他有以后，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 直到后来我与他十指相握时，我才发觉……原来我所认为的长长久久，不过结束在你对我说爱我的瞬间。 实在不好意思，我确实有过很多男朋友，我不是花心，我发誓每一个人我都用心的爱过，因为…… 我不渣，我只是生病了。 对不起，虽然我心有不甘可是我也明白，这辈子就只能陪你到这了。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露白，陆钟 ┃ 配角：叶馥，向嫣，沈晗，靳语柔，蒋雁枫，徐怿 ┃ 其它：宝贝们点专栏看看预收文…… 一句话简介：你有没有尝试过爱上一个性单恋者 立意：如果有一个人，追了你很久，你欣然同意后Ta却翻脸不认人，那你会有什么想法？你会不会异常迷惑，为什么戛然而止的好感就这样被迅速抽离了？ 第1章 “懦夫连幸福降临都害怕，触到棉花都会受伤，当然也会为幸福所伤……” 看着这句话，周露白正在翻书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扯过一旁的笔记本将这段话工工整整的摘抄了上去。 套上笔帽，合起笔记，周露白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胳膊，将刚刚那本书压在一摞笔记本的最上面，推开椅子起身向外面走去。 一旁被椅子腿发出的刺耳声音吵到的女生忽地抬起头，冲着那个逐渐远行的背影狠狠的白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进行刚刚被打断的听力。余光里，她瞥了一眼那本被压在最上面的书—— 《人间失格》 走出图书馆的周露白，站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迎着即将落山的夕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闭着眼睛呼了出去…… 这是一天中她最喜欢的时段，没有刺眼的阳光，也没有令人恐惧的黑暗。被晚霞浸染成粉紫色的天空，是她可以感觉到的、这世界上来的最容易的幸福。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周露白塞上耳机，迈着轻快的步伐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刚刚出门时故意发出的声响，是她对邻座那位一直抖腿的女生最好的回报。当她从身前的玻璃门上看到那个女生的白眼时，她的心里顿时弥漫上一股“报复”成功的快乐。 是的，没错，期末考试周的快乐，来的就是这么容易！ 因为临近期末，大部分课程已经结束。满心只想放假的同学们早已舍弃了上课期间规规矩矩的健康作息，只有个别多课专业的同学还在遵循着校园里按时响起的各种铃声安排着自己的作息时间。 正因如此，所以本该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的第三食堂，在此时却显得有些过于冷清。 周露白去碗柜里拿了托盘，一路转悠着开始思考每天都要面临的人生三问之一——晚餐吃什么？ 其实坦白来说，按照周露白的懒散程度，从图书馆到食堂那么遥远的距离之下，她情愿选择饿着肚子不吃饭。但迫使她按时按点出现在食堂的原因就是，从小被按时喂养长大的她，如果不在饭点上认真吃饭，那么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里，她都会被执着不息的胃疼好好教做人。 晃荡了一圈后，她还是走向了那个熟悉的窗口，正在里面摇着扇子的阿姨一看到周露白的身影，立马笑着迎了上来。 “老规矩？” “嗯，少来点。” 付完款后，周露白便就近选了一个座位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微博界面。 “小妹，面皮好了！” 周露白拿着托盘起身过去，没一会便端着一碗擀面皮回到了座位上。 她是地地道道的大西北姑娘，对一切面食爱的深沉。无奈当年被恋爱耽误，高考失利来了一座南方小城，不得不面对这让人头疼的米饭清汤。 突然某一天，她发现食堂二楼以前的一家卖水果捞的窗口被一块擀面皮的招牌取代了。 兴奋不已的周露白立刻跑了过去和人家老板娘攀谈了起来，这聊着聊着还发现，两人竟然是老乡，于是从此周露白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不要麻酱不要蒜，辣椒多点醋多点，对吧？” “哈哈哈对，阿姨您记性真好！” 一碗擀面皮尽数下肚，胃部的抽痛明显缓和了不少。去旁边的超市里拿了一瓶酸奶，周露白继续听着歌走回了图书馆。 刚才坐在旁边的那个得了帕金森一样的女生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宽敞的桌面上此时只有周露白一个人的书本和文具。 轻手轻脚的坐下后，周露白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继续翻开本子在上面抄抄写写起来。 周露白，目前就读于浮礼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本科二年级，任职于某校级组织的新媒体运营部部长，参加了校社联的民乐社团，此外还担任了本班学委一职……当年的年少轻狂，让她现在用大把掉落的头发为青春还了债。 当保安大叔一层一层的开始清人的时候，周露白同学也毫不例外的被请了出去。 背着书包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漆黑的夜幕和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星已经取代了之前那片被晚霞映照着的天空。 周露白一边往宿舍的方向走着，一边打开手机在宿舍群里发着信息—— “我要回去了，有什么要带的吗？” 半小时后，周露白带着舍友们的各色需求用脚尖踢了踢宿舍门，“开门，没手拿钥匙！” 坐在靠门的沈晗踩着慌乱之下穿反的凉拖打开了门，下一秒便看到满载而归的周露白面目狰狞的站在门口。 “快快快接一下，这是你的烤冷面，还有笔记本……这个是嫣嫣的芒果，哎把语柔的花露水也帮忙递一下……” 将手中的东西都分配出去之后，周露白放下书包向阳台走去。 在大西北能三天洗一次澡的周露白，在来到南方后，被这边夏季炎热且潮湿的气候硬生生逼出一天两次的冲澡频率。 宿舍楼十一点熄灯，作为最后一个回宿舍的人，周露白几乎是踩着断电的时间点从阳台外走了进来，时间把握到以至于她刚刚换好睡衣，宿舍便立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她在衣柜旁站了好一会，等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后，她才借着窗外不怎么明亮的灯光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舍友都上床了，不过上床归上床，睡没睡着那就是两码事了。 就着台灯的亮光，周露白把桌面整理了一下，又将明天要复习的课本换进书包里。收拾好后，她便关灯抱着手机和耳机往床上爬去。 听歌，看文，消消乐，堪称周露白睡前催眠的三大利器。就在周露白迷迷糊糊快要在消消乐的帮助下进入梦乡的时候，手机传来的震动将她硬生生吓到清醒。 退出消消乐的界面，周露白打开消息提示看了一眼，是向嫣发来的信息—— “露白，我好像喜欢上一个男孩子，你说我怎么把他追到手啊？” 看了看左上角03：03的数字，周露白努力将直逼脑门的怒火往下压了压，尽量冷静克制的回复到—— “先睡觉，反正今晚是成功不了的。” 收到向嫣的一句“晚安”后，那边确实再没了动静，而周露白却开始睁着眼睛陷入无尽的失眠之中…… 她完全理解向嫣为什么大晚上的把这条消息发给了自己，因为当她上大学后，她惊讶的发现整个宿舍四个人里面，她是唯一一个谈过恋爱且情史丰富的人。 起初她特别震惊，因为在她的高中时期甚至是初中时期的时候，她身边的同学就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在谈恋爱，以至于她差点就忽略了还有那么一少部分人在“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且她还运气爆棚的一次遇上了三个。 后来接触之后，周露白开始完全理解这三位舍友零恋爱经历的原因——沈晗，性别女，爱好男男；靳语柔，校红会督察部部长，一个把事业当作生命的姑娘；向嫣，我的男朋友要长得像彭于晏，身高像彭于晏，身材像彭于晏。 相比较她这三位神奇的舍友而言，周露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当代正常大学生中的模范人物。 是，她确实谈过恋爱且情史丰富，但那都是曾经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 自从进入大学校园以来，她再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平时的生活就是在社团练琴，在部门剪辑，在教室上课，在图书馆复习，顶多顶多在周末和几个舍友约去逛个街再一起吃顿大餐改善伙食。 生活作风如此正派，倒也不是周露白有个“成为人大代表”的高远志向，如果非要刨根问底的细究，那么周露白给出的答案是—— 我认真仔细的自我剖析过，得出的结果是我还是孤身一人的好，不要去祸害人家三好青年了。 至于如何“祸害”，周露白从来没向任何人解释过，当然，也没有人认真的追究过。 翻来覆去的周露白在第十次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终于被04：49的数字吓回梦乡，塞着一只耳机昏昏沉沉的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天清早，周露白被七点半的闹钟叫醒，将脑袋埋在枕头里的她忍了又忍，才没把手机从床上摔去下面。 当周露白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一边追悔莫及一边感慨着时光匆匆如流水。明明感觉只闭上眼睛躺了四五分钟，怎么睁开眼睛之后就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拖着沉重的步伐，周露白拿着毛巾和牙刷走向了阳台。 靳语柔已经出门去教室复习了，向嫣应该是在浴室里，至于沈晗……大概是昨晚又熬夜去看文了，此时还在床上昏迷不醒。 收拾完毕后，周露白背好书包塞着耳机走出了宿舍。 毕竟，对于一个已经步入期末考试周的大学生来说，图书馆才是唯一没有外界诱惑的复习天堂…… 第2章 后天要考试的科目，是自从开课之后周露白就没怎么听过的毛概。原谅她，虽然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科生，但是她真的听不懂那位满口方言的老师在讲台上拍着黑板激动些什么…… 所以，来吧，奖学金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翻开崭新如初的毛概课本，周露白照着老师勾画的重点开始在笔记本上边抄边背。 其实时间是最为公平公正的，它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加快脚步或停滞不前。但是如果专心致志于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好像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 比如你关了闹钟去赖床的时候，比如你睡前抱着手机刷短视频的时候，比如你面临考试结束还没有答完卷子的时候，再比如……你沉迷于毛概的各种理论难以自拔的时候。 当周露白又换下一根前天才刚刚换好的笔芯时，她抬头一边活动着僵硬的颈椎，一边环视了周围一圈—— 怎么大家都没人了？！ 带着满是疑惑的眼神，周露白转回头，堪堪撞上了对面一束正看着她的目光。 没多停留，周露白低头把刚刚抄了一半的概念继续补完。合上电脑，整理好桌面，周露白拿起手机准备去食堂填饱肚子。 走出人文馆的时候，她注意到刚刚坐在对面看着她的那个男生，也起身离开了。 虽然猜到了，但是当周露白被硬生生堵在电梯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翻个白眼。 搭讪这么细腻的艺术，真的不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时间和地点吗？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信心满满的男生，又看了看自己已经错过了三趟的电梯，周露白再次开口解释道，“我对你没有想法，麻烦你让一下谢谢。” “可以先交换个联系方式啊，我们先从朋友做起……” 看着第四趟从自己面前离开的电梯，周露白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面前还在滔滔不绝跟她讲道理的男生。 “我告诉你，第一我不缺朋友，第二我们俩……性，别，不，合，适！”周露白抬头冲面前的男生挑了挑眉，“懂我的意思了吗？” 下一秒，周露白推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男生，径直走进了刚好到来的电梯。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周露白的大学生涯中，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的拒绝台词才熟悉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大西北的姑娘，完美的继承了父母容貌上的所有优点，又凭借优质的家族基因成功长到了一米七二的身高。 单是外在条件，就足以让她有那么些个追求者。但了解她的人清楚，如果你熟悉一些周露白的话……你只会更喜欢她！ 在周露白自幼生活的那座城市里来说，她的家庭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优越。在父母的坚持下，她的童年也比别人要“优越”不少—— 舞蹈扬琴声乐，英语书法珠心算……从她三岁开始的人生里，这些特长班自己一个也没落下。 五岁跑去首都参赛获得珠心算国家二等奖，七岁跟着舞蹈班登上了本省的春晚舞台，十二岁便拿到了扬琴十级的考级证书……在她前十八年的人生路上，周露白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 当然，除了殷实的家庭条件和她自身的聪慧努力，这一路上还少不了各路贵人的帮忙。 简单介绍一下，周露白有个神奇的体质——从小到大都特别招老师这个群体喜欢。 回归正题，正是由于出色的外在条件和她本人毫不逊色的学习能力，让她在刚进大学校门不久，就被不少人以各种理由要去了联系方式。 但即便如此，周露白还是自始至终孤身一人——没有人让她心动。 粗糙的将一碗扬州炒饭解决之后，周露白没再迈着悠闲的步伐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散步消食，而是一边打字回复着什么，一边加快脚步小跑向图书馆。 刚刚接到社团那边的通知，要求所有人下午六点准时到达琴房排练。是的，没错，一年一度的全国大学生音乐节又要到来了。 对于这个通知，还在和毛概拼命抗争的周露白内心十万个不愿意，但是没有办法，作为民乐社唯一的扬琴独苗，她怎么也逃不脱这一劫。 不过幸好，向嫣也会一同过去排练，她是社团的古筝“首席”。 此时，同样接到通知的向嫣，一个没忍住把手机摔在了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引得一旁还在背书的沈晗频频侧目。 “怎么了小姐妹，发达了想换手机？” “不是，接到社团那边的排练通知了。” 沈晗看了看向嫣，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一堆毛概的复习重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毛概可能确实复习不完了……” “哎呀不是那事！”向嫣烦躁的翻了几页课本，脸上是生无所恋的神情，“今晚是校男排的对抗赛……” 好了，不用说了，沈晗刹那间什么都懂了。 那个让向嫣好不容易遇上的“长得像彭于晏、身高像彭于晏、身材也像彭于晏”的心动男生，就是校男排的队长——严若涵。 看着向嫣神情落寞，沈晗多次想要开口劝慰，却最终都败给了零恋爱经历的自己。思索再三，沈晗拿起手机给周露白发了一条微信—— “你们社团今晚的排练耽误到嫣嫣看她男神了，你到时候看着点她别发疯！” 没多久，周露白的信息回了过来。沈晗看着屏幕上言简意赅的“收到”，瞬间十万个放心的继续投身于背诵毛概的民族大业中去了。 因为时间太赶，周露白没来得及吃晚饭，在距离六点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候，她的身影从图书馆背着书包一路狂奔跑去了排练室。 当周露白气喘吁吁的撞开排练室的大门时，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惊的频频回头。 站在门外的周露白尴尬的笑了笑，侧身闪了进去，站在人群的最外层找寻着向嫣的身影。 忽然，周露白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便看到向嫣近在咫尺的面孔。 “露白你来啦！” 周露白点了点头，拉着向嫣走到了一旁人少的角落里，等着团长出来分配任务。 因为没有吃晚餐，饶是周露白再怎么小心防备，都没躲得过胃部传来的阵阵抽痛。 向嫣看了看坐在一旁弯着腰半天没吭声的周露白，立刻敏锐的开口道，“下午没吃饭？” 周露白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回答。没一会，向嫣递过一小袋华夫饼在周露白的面前，“吃一点垫垫底，等会结束了我陪你去食堂。” 接过华夫饼，周露白毫不客气的飞速解决完，苍白的面色终于得到片刻的缓解。就在这时，一直在里间开会的团长走了出来拍了拍手，喧嚣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今晚先排练《沧海一声笑》的曲目，其他人可以直接回去，也可以留下来自己练习……” 被选在另一个曲目组合里的向嫣一听到这个通知，立刻蹦了老高，拉着周露白就准备向门外跑。 然而下一秒，团长一个大喘气之后，又接着通知道，“扬琴先不要走，留下来合一下效果。” 周露白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暴躁的向嫣，默默地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今晚是不是有比赛？要不你先过去，我等会……” “没事。”谁料向嫣潇洒的摆了摆手，推着周露白向排练室走过去，“我等你一起，刚好我也去练会琴。” 周露白就这样带着满心的疑惑，被向嫣按在了扬琴前面，开始跟着古筝的节奏一起排练。 虽然独苗永远没有潜逃的机会，但是也并非百害而无一利。比如此时此刻，一旁盯梢的老师走过来拍了拍周露白，开口道，“行，挺流畅的，就按照这个节拍走就行……行了，收拾一下回去吧，没你事了！” 想到一直隐隐约约还在抽痛的胃终于在不久之后可以得到拯救，周露白飞快的把琴装回箱子收好琴谱，便过去拉着向嫣下楼往食堂的方向跑去。 一碗热粥下肚，周露白在今天第二次感慨人生最容易得到的幸福，除了日落时的天空，原来还有饿到胃疼时的一碗普普通通的热粥。 终于等到周露白把晚餐解决了，向嫣抬头看了看墙面上挂着的钟表，一手抓起周露白放在一旁的书包，一手拽着还在擦嘴的周露白，飞快的朝操场的方向跑去。 好不容易按时赶到操场上，周露白根本顾不上去看排球队里面哪个男生长得像彭于晏，今天几乎一直没喘匀过的呼吸，差点在这要了她的命。 缓了好一会，周露白才摆脱胸口那阵上泛的恶心。抬起头，她开始在围观人群里寻找向嫣的身影…… 其实这很容易，毕竟球场边只有她一个人，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严若涵。 第3章 周露白从人群中走过去，站在向嫣旁边伸手接过了自己的背包。 “嫣嫣，我去看台那边坐一会，等会结束了你记得过来找我啊。” “好！”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潮湿且闷热的空气，飞来飞去的蚊虫，刚刚奔跑过后因为出汗而粘在后背上的衣服……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周露白有些烦闷。 事实上，夏季是周露白最讨厌的季节。 翻看了一会手机，周露白抬眼看了看一旁仍然人声鼎沸的球场。男孩子挺拔矫健的身姿，女孩子欣喜雀跃的欢呼，一旁散发着柔和微光的路灯，以及操场跑道上时不时牵手走过的恋人……是的，这便是最普通不过的校园生活了。 盯着远处那盏有些短路、忽明忽暗的路灯，周露白想起了几年前的另一个校园。在那里，有她的另一些朋友，以及另一段青春—— 七年前，刚刚结束小考的周露白凭借三门满分的优秀成绩，毫无意外的踏进了文坞中学的大门。 根据小考的成绩排名，周露白又毫无疑问的进入了文坞中学所谓的特优班——十二班。说来也是奇怪，直到现在周露白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文坞中学非要特立独行的将班级数目倒着排列，让名次最靠前的学生都去了数目最靠后的班级。 开学第一天，十二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邢奕，在胳肢窝下面夹了一摞文件，昂首阔步的走上讲台。简短的进行过自我介绍之后，邢奕开口问道，“有没有同学毛遂自荐，参加我们的班委选举？” 话音刚落，周露白的手臂便格外突兀的出现在了讲台下面。邢奕看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先去办公室等待后续工作。 没一会，邢奕又带着几位同学一同走进了办公室。周露白心里默默的点了一遍人，没忍住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和班委职位数目刚好吻合的人数，哪里还需要选举竞争？ 邢奕的工作效率很高，没一会便安排好了每个人的职位和任务，随后便将几个人安排去做各自相关的开学任务了。 周露白作为十二班新上任的团支部书记，此时正走在去往校团委办公室的路上。走在楼道里，她一边记着各班的位置和楼层，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探头看向每个教室里的面孔。 突然，她匆匆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刚刚路过的那扇门里面，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又向后退了几步，周露白贴着门框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再次确认——没错，是他！ 得到确认后，莫寻抬头看了一眼门框上面的班牌，初一九班……原来他在这里。 叶绍辉，几乎可以算作周露白的青梅竹马。两人自三岁在珠心算的培训班相识之后，便打开了一路上纠缠不清的奇妙缘分——两年后两人在同一个英语班再次见面；学前班的点名册里对方的名字赫然在列；小学期间好不容易不在一个班级，没过多久两人又在群艺馆的培训中心再次见面……直到现在，两人再次考入同一所初中，两个班级不过是相隔几米的距离。 看看，看看这该死的缘分，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其实天地良心，在五年级前，周露白一直认真的把叶绍辉作为一个比自己大半岁的、长得有些好看的哥哥而已。 甚至坦白来讲，两人之间的交流有大半部分都是托了自己外婆和他妈妈的福——自己的外婆一双巧手织的一手好毛衣，加上周露白这个衣架子般的活招牌，叶妈妈在珠心算外面的休息室里待了没几天，便成功的被露白的外婆吸引过去，两人当即结为了忘年之交。 这不聊不知道，一聊才知晓，两家的孩子居然都在同一所幼儿园。作为学习织毛衣的报酬，叶妈妈当即表示以后不用辛苦露白外婆再来幼儿园门口接孩子，露白的接送都由自己一手负责……至此，周露白的人生算是彻底与叶绍辉牵扯上了关系。 其实哥哥妹妹的关系明明是更为长久的选择，但错就错在某天露白放学回家后，正巧撞上了下班回来的妈妈正在和外婆聊着舅舅的相亲问题。 五年级的露白还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坐在一旁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听着大人聊天时口中频繁冒出来的几个高频词汇——女朋友，男朋友，以及恋爱。 没错，就是这三个简单又普通的词汇，为还在读小学的周露白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她看着面前有些烦人的数学题，脑海里冒出一个让她跃跃欲试的念头——她不要做叶绍辉的妹妹了，她要做叶绍辉的女朋友！ 自那天开始后，周露白的心态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在面对叶绍辉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是那么的……做作！ 还没来得及询问叶绍辉同学的感受，周露白便先把自己恶心的够呛。原谅她吧，她真的学不会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话，更不会媚眼如丝暗送秋波…… 所以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周露白就认真的告诉自己——乖，你还小，你现在要以学习为主，谈恋爱什么的还是等再长大一些吧！ 于是剩下的一年小学时光里，周露白成功的用“自己还小”的理论说服了自己萌动的春心，继续维持着自己“叶绍辉妹妹”的身份，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文坞中学。 是的，你没有猜错，他们的再次相遇，就是在初一开学没多久的那次升旗仪式上。 都是拔节生长的年龄，但周露白和叶绍辉明显属于一众人之中的佼佼者。所以在升旗仪式开始的时候，周露白的视线便越过两个班级的队伍，直戳戳的看向站在九班队伍最后的叶绍辉。 真好看啊，周露白这样想着。 基于此事，剩下的很多天里周露白都在认真的思考一件事——要向叶绍辉表白。 没有什么必然原因，如果非要深究的话，那么就是周露白小朋友当时飘了。她觉得自己都已经上初中了，已经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 一周以后，周露白终于构思出了一副她自认为浪漫不已的告白画面。 然而，天不遂人愿……周露白还没来得及英勇出战，便已经被人暗暗用□□瞄准了。 这天放学后，许馥在教学楼门口拦住了蹦蹦跳跳准备回家的周露白。 许馥，周露白的发小兼闺蜜，两人认识的年头比周露白与叶绍辉相识的时间还要多上两年。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许馥的角色定位，一直都让周露白头痛不已。 “露白～跟你讲我今天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男孩子，好像是九班的，叫什么……陆钟！对，陆钟！” 周露白被许馥一路扯着胳膊带出了校门，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的分享八卦。 不过，这个陆钟她确实有所耳闻—— 刚进校不到一周，就凭借自己优质的外貌和异常丰富的情史荣登初一年级话题榜榜首。 周露白还没有见过他本人，就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对于这种浪荡子弟风流人物，周露白的态度是——什么玩意！ 一直走到两人要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许馥才记起自己今天过来的任务。她从书包侧面的小包里掏出一封有些折皱了的情书，塞进来面前有些发懵的周露白的手里。 “我们班有个男生说喜欢你，我觉得他人不错，就决定撮合你两一下，你考虑考虑呗！” 看着许馥渐渐远去的背影，周露白拿着那张粉粉嫩嫩的信纸，陷入了深深地疑惑之中…… 原谅她吧，她到现在还没有记住那个男生名字。除了许馥刚刚粗糙到不行的介绍以外，周露白对这个男生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 不会比叶绍辉更好的。周露白这样肯定的告诉自己，然后把那张还没有打开的信纸直接塞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第二天刚一上学，周露白就找到了在对面班和人闲聊的许馥，将人一路带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 “昨天的事，你帮我转告一下，我和他没可能。” “你都没见过人家！” “不用见也知道，反正是不可能的。” 回到教室后，周露白顿感轻松了不少，自己终于能够继续开展之前被打断的表白计划了。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那天之后，她每天回家的路途上，都有一个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从学校开始到小区门口结束。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许馥口中那个自己都没有见过面的男生。 不是已经拒绝了吗？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他这样做是想干嘛呢？会持续很久吗？ 站在楼道里面，周露白看着男生转身离开的背影，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与慌乱之中…… 第4章 在很多年前，也就是周露白还在初中的时候，一众言情小说被炒的风生水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那时候的女孩子都对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无脑剧情着迷不已。 周露白也不例外，所以当她年纪轻轻便博览群书的时候，她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个绝妙又危险的想法…… 第二天上学，她将自己的伟大计划告诉了同班好友高蕊，并在临近中午放学的时候把自己昨晚苦思冥想呕心沥血写成的“情书”交给她，让高蕊帮自己完成计划的第一步。 然而，如果计划这么容易就能实现的话，那周露白也不至于把三年时光都栽在这一个人手上。 下午两点，文坞中学的大门打开，陆陆续续有学生走了进来。 周露白站在楼梯口，等待着高蕊带来“任务完成”的好消息。就在她隔着玻璃门疯狂向外张望的时候，一个身影逐渐靠近，在周露白的视线中清晰起来。 什么叫做尴尬，这次突然的见面就是了。 看着逐渐走近的陆钟，周露白仿佛一个偷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整个人心虚到不行。内心唯一的想法是赶快转身跑开，可立在门前的双脚却就是执着的不愿意抬起。 终于，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了门的把手。 虽然听过他那么多真真假假的传闻，那真的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因为他惊为天人的外貌而感慨一句上天不公！ 四目相对之时，周露白有些局促的抬起一只手冲他挥了挥，而陆钟只是扯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直到陆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周露白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走脱出来。那种既尴尬又让人有些莫名期待的情绪，真是让人有些不解…… 突然，周露白的肩膀被谁拍了一把，转过身，是一脸疑惑的高蕊。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我叫你好几声了！” “没事没事。”周露白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诚恳，“早上那事怎么样了？” 这下，换成高蕊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没用，他看了一眼信之后，让你亲自去找他。” 顿时，周露白只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嗡”的一下没了意识，只剩下刚刚陆钟离开前的那抹笑意不停的在脑中盘旋。 她还纳闷怎么早上就应该成功的计划，却在下午见面时还让两人如此陌生和尴尬。原来……计划不仅失败了，还跑偏了！！！ 叹了口气，周露白摆了摆手回身向楼上走去，高蕊也小跑步的跟在她的身后往教室走去。 路过九班的教室门口时，周露白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陆钟正趴在身后的桌子上和旁人有说有笑，反倒是后桌的叶绍辉看到了自己，冲她挥了挥手。 回到教室后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第一节是邢奕老师的数学课。虽然周露白不偏科但数学不得不承认确实会让她有些头疼。 但即便这样，此时此刻的周露白完全没有一点听课的心思。她现在所有的脑细胞，都贡献给了那个不知名的追求者，以及态度模糊意向不明的陆钟。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直出神的周露白正欲起身便被走到门口的邢奕喊住了。 “露白，过来一下办公室。” 糟糕！怕不是刚刚上课走神被发现了？！ 周露白扯了扯有些皱上去的校服，起身跟在邢奕身后去了办公室。大概是刚刚下课的缘故，办公室的老师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时间周露白有些无从落脚，只能一边躲着过来过去的老师，一边低头弯腰向叫不上名字的老师们问好。 好不容易站在了邢奕的办公桌旁边，周露白还没来得及缓匀呼吸，后面便传来了一位女老师的声音。 “老邢，这是你们班学生？” “啊对，我们班团支书周露白。”邢奕一边低头在混乱的桌面上翻找着什么，一边回应到。 “这小姑娘看着挺机灵啊，长得也不错！” “哈哈哈是还不错，学习也挺好。”邢奕笑着跟身后那位女老师说着话，一边把几页文件从一摞卷子下抽出来递给周露白，“这个是发展新团员的通知，拿回去看看，有时间开个班会通知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周露白稍稍放松下来，点点头拿着几页文件走回教室。 出门前，周露白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位莫名表扬了自己的女老师——不认识，不熟悉，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管这个干什么呢？她摇了摇头，快步向教室走去。 就在她回到座位的时候，周露白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班级的后门，随后一个模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里。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许馥他们班的那个男孩子。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喜欢自己，为什么不能直接来找自己，反而要偷偷摸摸的跟在自己身后，像是保护，又像是偷窥。 看来不能再拖了…… 又浑浑噩噩的混过两节课，周露白终于熬到了放学的时间。来不及等到一同回家的高蕊整理好书包，周露白便扯着自己的书包一路跑到了教学楼门口去堵人。 她一边在不断往外涌动的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一边焦虑不安的看着手腕上的表盘——应该来得及吧？自己已经跑的很快了，没有错过吧？等会看到了该说什么……完蛋，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周露白紧张到小腿发抖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差点把周露白拍回地上。 转过头，周露白便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再标准不过的桃花眼，一双没有任何风情反而看上去清澈单纯的桃花眼。 “你你你……”被吓到的周露白突然结巴起来，他怎么在这？ “怎么了，是在等我吗？” 还没等周露白问出口，陆钟便开口问出了他的问题——周露白，你是在等我吗？ 这个问题就问的很巧妙了。 带着一丝期待，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暧昧。这让人怎么回答？虽然确实是在等他，可是直接回答出来好像就变得不清不楚起来了…… 迷茫之际，周露白好像又看到那个无时无刻不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她心下一横，直接开口对陆钟说道，“你做我男朋友可以吗？” 大概是应该紧张而吼得有些大声，引来不少放学回家的同学们的目光。 想到有那么多人在身后看着自己，周露白恨不得一板砖拍死自己。可另一个当事人完全不介意被人围观，反而漫不经心的站在原地。 “做你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个理由吧？” 周露白清楚的感觉到那束一直在身后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起来，这种时候，怎么能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于是…… “因为我喜欢你。” 像是得到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回答，陆钟兀自笑开来，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周露白。 “好，我答应你。” 下一秒，陆钟上身微微前倾，低头附在周露白的耳边喃喃道，“一周时间，够吗？” 听到这句话，周露白一直狂跳的心脏突然就慢了下来——原来那封信他看完了，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且愿意陪自己演戏，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的，这就是周露白的计划，天真至极却也愚蠢不已。她只是想找一个男孩子冒充自己的男朋友，然后由此赶走那双一直在自己身后悄无声息的眼睛。 至于为什么是陆钟，周露白也是认真思考过的。 首先这个男生花心滥情，不至于因为演戏后的分手而伤心难过。其次这个男生在年级中混得风生水起，名声越大，消息传播的也会越快。最后一点，就是这个男生长得确实很好看，至少很对周露白的审美。 闻言，周露白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够了，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好。”陆钟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顺势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带着她往校门口走去。 他的手很大，有些干燥，紧紧的将周露白的整只手包裹在里面，温暖又热烈。 走出好一段路后，周露白停下了脚步。 “你不回家吗？” “我为什么要回家？” “就是……你该走了啊，已经离学校很远了……” 周露白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陆钟低下头，慢慢的缩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身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自然要送你回家。”他顿了顿，又靠近了一些，“别拒绝，那个人还在后面。” 闻言，周露白本想拒绝的话立刻卡在了嘴边。 陆钟看了看不再挣扎的周露白，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继续将她的手包进自己手里。 “走吧，送你回家。” 第5章 “露白露白！”恍惚间，好像是谁在喊自己的名字。周露白抬起头向四下看了看，在渐渐散开的人群里，看到了向自己跑来的向嫣。 差点忘记了，自己还坐在看台上，陪着向嫣一边喂蚊子一边吹海风。 将四下漫出的回忆收了收，周露白拿起一旁的背包走下看台朝向嫣迎了过去。 “结束了？” “嗯嗯，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啊，他拦网的时候好帅啊啊啊啊啊……” 刚从一直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莫寻，完全没有把一丝注意力分给球场上的严若涵，以至于此时此刻她被向嫣问得有些心虚。幸好，向嫣也没有指望能够得到周露白的回应，只是自顾自的一边犯花痴一边扯着周露白给她看相册里无数张严若涵的照片。 “他知道吗？” 突然，周露白转头看着向嫣，没由来的问出这么个问题。 一旁叽叽喳喳的向嫣也随着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周露白，“知道什么？” “严若涵知道，你喜欢他吗？” “嗯……”向嫣像是有些害羞，低下头轻轻笑了笑，“他知道。” “那你们还没在一起？你是在等他表白呢，还是他在等你主动出击啊？” “哎呀，就是吧……”向嫣突然凑近了些，小声的对周露白说道，“其实他给我表白了，但是我还没答应……” 听着向嫣的悄悄话，周露白脸上的表情顿时异彩纷呈。她用好一会时间消化了向嫣奇妙的脑回路，然后站在寿司店里一边等着沈晗要的寿司打包，一边疑惑的看着向嫣。 走出寿司店，周露白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你那么喜欢他，怎么表白了又没答应呢？” 走在一旁的向嫣没有立马接话，而是低着头想在思考什么。好半天，向嫣才开口道，“我其实有点怕……我怕真的在一起之后，发现他和我所看到严若涵，不一样。” 答案很简单，听上去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就是很巧的，周露白听懂了。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在熊熊燃烧的爱意之下，你被蒙蔽的双眼开始选择性的去接收一些信息来源。你只能看到那个人身上所有的优点，那让他闪闪发光。至于那些缺点，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就是在这样的冲动与激情下，两个人才能头脑一热变成情侣。可是在一起之后，热情会消耗殆尽，滤镜也会逐渐消失。在完全赤裸的情况下坦诚相见，向嫣不确定那时的严若涵，还是不是会和现在被自己喜欢的严若涵一模一样。 对于这种事，尽管周露白很想说点什么去宽慰她，但酝酿了很久，周露白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这道题对她来说算不上超纲，但却也没有准确答案。 因为再透彻一点，我们并不害怕那个人比起之前来变得更优秀，我们害怕的不一样，只是害怕他比之前变得更糟糕。 走回宿舍后，靳语柔和沈晗已经回到宿舍了，一个在桌子上趴着，有气无力的刷着小视频，另一个带着耳机在电脑面前笑的前仰后合…… 商量了一下，向嫣先带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周露白则坐在书桌面前整理着没剩多少内容的复习资料。 没一会，向嫣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阳台走了进来，“露白，你快去洗澡吧，等会要熄灯了！” “好，马上！” 正在笔记上抄抄写写的周露白赶忙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把剩下几行字抄完，起身拿着一旁准备好的睡衣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顺着发丝滴落在地面上，溅起小小一片的水花。把脸上的泡沫冲干净后，周露白拿起花洒开始认真的冲洗着沾上泡沫的发梢…… 她其实特别怕水，从小就是。在她不甚清晰的记忆里，她童年时期少有的几次哭泣，都是在自家的浴室里。妈妈在忙着帮她洗头，而她在忙着哭天抹泪。 真的很不喜欢，当本来柔软香甜的泡沫，突然从头顶滑落到脸上，然后被慌乱之中的自己不小心抹进眼睛，那太没有安全感了。哪怕是妈妈站在旁边，哪怕刚刚合适的水温足够让人心安，但那些都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需要自己看到。 抹了把脸，周露白摇了摇头，拿过一旁的沐浴液倒在浴花上。霎时间，好闻的茉莉花香便弥漫了整个浴室。 走出浴室的时候，距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周露白用干发帽包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倒坐在椅子上和舍友们闲聊。 “后天考完毛概要去改善生活吗？” “好啊，去吃烤鱼？” “还有炸鸡，炸鸡和奶茶都要！” “吃完刚好逛会街，夏天要到了，得买两条裙子……” 四人闲闲散散的聊了一会，便陆续去阳台洗漱准备上床了。已经提前完成任务的周露白，把桌面整理完毕之后，便抱着手机爬上了床，回身顺便拉上了床帘。 这是大一开学时，她货比数家，犹豫三天才下单选购的床帘。外面是她喜欢蓝色，上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蕾丝。不过最后吸引她的并不是外表，而主要是这个床帘遮光性，堪称优秀。毕竟她曾经在某个休息日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多，清醒后也还觉得天色未明…… 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床帘下沿突然伸进了一只手。周露白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紧接着一个小脑袋又出现在差不多的地方——是向嫣。 “嫣嫣啊……”躺在床上心跳停了一拍的周露白暗暗松了口气，“怎么还没睡呢？” “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看了看略显狭窄的床铺，还有一个靠在墙面看着自己的布朗熊，周露白犹豫了一下，“今天好像三十五度，你认真的吗？” 如此高温，周露白非常想让向嫣清醒一点。 然而…… “我认真的！”向嫣在床边眨了眨眼睛，满脸真诚的看着周露白，“我今晚和你睡嘛好不好～” “好好好！睡睡睡！” 虽然自己是一个粗犷的北方硬汉，但还是敌不过这南方姑娘突如其来的撒娇。 把自己心爱的布朗熊丢去下面的桌子上后，向嫣开心的取代了那只熊的位置。 听着身下的床板发出一阵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本来正在愉快消消乐的周露白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有点担心学校的床铺会不会经不起这个折腾。 她全身僵直了一会，发现好像没有侧翻的危险，于是又拿起手机开始紧张的玩起消消乐。 外面已经熄灯了，周露白手下交换方块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本来一片清明的眼睛也染上几缕倦意。挣扎着退出消消乐的界面，周露白定好明天的闹钟，然后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准备入睡。 然而，天不遂人愿…… 就在这时，身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向嫣突然戳了戳周露白的后背，特意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空旷的有些诡异。 “露白，我有事和你说。” 呼，好气！为什么躺了这么久你都不说话，偏偏要在我即将去梦遇周公的时候叫醒我！ 黑暗里，周露白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抬手按开了一旁的台灯，翻身睡眼惺忪的看向了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向嫣。 “说，什么事？” “你还记得今天在寿司店，我跟你讲的话吗？” 周露白眯了眯眼睛，仰头开始回想今天晚上在寿司店两人的对话—— “你那么喜欢他，怎么表白了又没答应呢？” “我其实有点怕……我怕真的在一起之后，发现他和我所看到严若涵，不一样。” “想起来了。”周露白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我就是想问问，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吗？” 闻言，周露白顿了一下，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像是……像是想起了以前那些过于久远的时光。 半晌，周露白才微微缓过神来。 “嫣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任何一个人在恋爱前和恋爱后都是会变的。因为没在一起时，每个人都想把自己优秀的一面展示给别人，所以你看到的美好的一面都是那个人想要你看到的。” “至于在一起之后，或许会因为追求已经成功而稍有放松，也或许会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而更显亲近……总而言之，不论是因为哪种原因，你都会或多或少的发现一些你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缺点。” “那些缺点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吗？” “这个不好说，看那些问题的严重程度，或者说……你所能最大限度包容的程度吧！” “那露白……就没有一个人，是不会有变化的吗？” “或许有吧！”周露白撇了撇嘴，“但肯定是很少数的了，能不能遇到都看缘分。” 第6章 两人又叽叽喳喳的聊了一会后，感觉压着嗓子说话实在费劲，便各自转身准备睡了。 没一会，露白便听到身后传来向嫣平稳轻缓的呼吸声，看来已经睡着了。 但真是可怜了自己，被叫醒之前困意重重，这会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却又是格外清醒。 睡眠这种东西，大概真的是勉强不来。周露白越是闭上眼睛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越是满腹心事清醒的可怕。 罢了，不勉强了！ 周露白转了个身平躺在凉席上，盯着眼前黑漆漆的床帘，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 那年和陆钟在一起之后，周露白经历了很多她以后想起来，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细节。 北方的九月，空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对周露白来说，这是她不太喜欢的气候，因为从这时开始直到步入夏季，她的手都会经常冰凉一片。 陆钟成为自己男朋友的第二天早上，周露白便结结实实的被震撼到了。 作为优等生，早起早到是她的必备素质，以至于几乎在她上学的时光里，都是她在等学校开门放自己进去。 那天对于周露白本该是平常的一天，但是当她顶着灰蒙蒙的天色到达校门口的时候，在紧闭的大门外她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看她走了过来，那个身影赶忙迎了上来。当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的时候，那个身影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没有看错，真的是陆钟。 是从不会早到，是踩着铃声进校门，是哪怕上课了都坐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的陆钟。 周露白明显愣了一下，有点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就在出神的这一会，周露白突然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一阵暖意包裹。低头看，是被陆钟堪堪包进了自己的掌心。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女孩子的手快到冬天的时候都这么凉！” 看着眼前还有些发懵的周露白，陆钟漫不经心的感慨着，嘴角还挂着一丝欠揍的笑，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 此话一出，本来还有些感动的周露白立刻在心里骂醒了自己—— 清醒一点吧！这种绝世渣男你居然还能感动的起来？你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这人有过多少前女友了？你看看你两只手数的过来吗？ 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后，周露白将刚刚温热起来的双手抽出，继而又缩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陆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冲周露白笑了笑，“不好意思，忘了身份了，刚刚的话你别介意。” “不会的。”周露白扣了扣自己又冰凉下来的手指，“只是假的罢了，不用太敬业。” 就在这时，保安大爷伸着懒腰从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看了看手表，一边将门口两两三三站着的熊孩子放了进来。 看到校门开了，周露白没再多言，转身向学校里面走去。见此，陆钟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跟在周露白后面走了进去。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直到快要接近九班的门口时，陆钟突然开口喊住了周露白。 “等等。”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袋牛奶塞进周露白的手里，牛奶还散发着微微暖意，“从家帮你带了热牛奶，抓紧喝，优等生可是要补充营养的。” 没等周露白开口拒绝，陆钟便摆了摆手走进了九班的后门，放下书包后便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补觉。 看了看不准备再搭理自己的陆钟，又看了看手中尚有余热的牛奶——干嘛和牛奶过不去呢？不喝多浪费！刚好早餐也没吃饱……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下，周露白坐在座位上撕开牛奶袋，以飞快的速度解决完这天早上的第二顿早餐，然后潇洒的一个抬手将包装袋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箱。 没一会，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周露白便也一门心思的投入进早读，没再去花心思在陆钟的身上。 正当周露白和同桌互相盯背单词的时候，班主任邢奕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顿了一下后便向周露白的方向走来。 不过别担心，他不是来找周露白有什么事的，他的主要目标是周露白的前桌，准确的说，是斜前桌。 十二班的座位分布的两人一列，一共三列的局面。如果说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那大概就是靠窗的那一列，第一排只坐了一个同学吧。 很不凑巧，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上，坐着周露白。 对于她的这位前桌，周露白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有什么成见或者矛盾，完全就是字面意思——因为基本没有交流，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萧妄，就是这位和自己的后桌几乎零交流的男生的名字。准确一点来说，他几乎和全班的同学都没什么交流。不过尽管如此，但十二班的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开学一周，作业从来不交，早操从来不跑，上课从来不睁眼，下课永远找不到人。 没错，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男生。 说起来，后来两人真的有了接触，还是因为陆钟。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邢奕走过来踢了踢萧妄的桌腿，“有哪次我过来的时候你是清醒的吗？” 萧妄没说什么，就低着头笑了一下，自觉的抱着课本向教室后面的空地走去。 其实，这个男生并不坏，至少目前他没有扰乱过课堂秩序，没有打架斗殴给邢奕找来麻烦，更没有陆钟那样满天乱飞的花边新闻……太安静了，安静的让周露白都会常常忽略掉班级里这个人的存在。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着，对周露白来说，唯一的变化就是自己这几天的生活中，多了一个叫做陆钟的身影。从早上校门开启到晚上送自己回家，他一直陪着自己，他做的很好。 这是两人假装情侣在一起的第三天，同样的，也是当时陆钟答应她的期限里的最后一天。 在周露白看来，陆钟此时此刻的表现应该是欢呼雀跃欣喜万分的甩了自己，然后一路狂奔的冲向他那些传闻里的三五个女友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如往常的等在教学楼门口，和自己肩并肩走出校门，再熟练的将自己的手拉进他的手里，说一句，“走吧，送你回家。” 况且，早在陆钟出现的第二天早上，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身影，就已经没了踪迹。 就这样被陆钟牵着走了一路，周露白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她没想明白为什么陆钟不开口提这件事情。 是他忘了吧？那我再等等？ 照例将周露白送到她家楼下，陆钟拍了拍她的头顶，“回去吧优等生，好好学习！” 看着转身离开的背影，周露白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上楼吃过晚饭后，周露白就回自己的卧室去学习了。虽然初一刚开始没有多少作业，但这不妨碍周露白给自己准备了其他的课外资料。在学习这件事上，她从来没让父母担心过。 平时半小时就能做完一章的练习题，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今天变得特别难，题量也特别多……以至于半小时过去了，她连十二道选择题还没有做完。 “烦死了！”周露白抓了抓头发，将手中的自动笔摔在桌面上，一言不发的看着窗户上映出的台灯和自己。 她满脑子都是陆钟。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陆钟不开口，想不明白陆钟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但她又觉得这件事自己不好开口，毕竟……毕竟是自己求人帮忙，怎么好意思开口先提分手？ 算了，就当他是忘了，再等等吧…… 又喝了两天陆钟同学早上倾情特供的热牛奶，周露白还没来得及着急，便先在下课的课间遇到了靠在门栏上把几个姑娘逗得花枝乱颤的叶绍辉。 看到周露白过来了，叶绍辉摆了摆手让围在周围的几个女生散开，自己往前走了走，“这都五天了吧，还没分？” 一瞬间，本来准备调侃他的话语愣是被周露白忘了个一干二净。后来自己乱扯了些什么，周露白已经记不起来了，她只记得那天傍晚的晚霞，映红了整片天空…… 放学时，周露白不出意外的又在教学楼的门口看到了拽着一边书包带的陆钟，但不同于往常的是，这次陆钟的身边还站着叶绍辉。 看到周露白过来了，叶绍辉先赶忙挥了挥手，“走呀，送你回家！” 周露白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所以连台词都不会换一下吗？ “怎么你今天也过来了？”周露白一边询问着，一边想努力的把自己的手从陆钟的手里挣脱出来，“今天不用去陪小姑娘了？” 是的，没错，陆钟和叶绍辉之所以能一见如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两个人一样的容易招烂桃花。 第7章 “今晚我俩约了包夜，找什么姑娘啊！” 周露白又努力了一会，发现自己的挣脱一定失败，便也没再做无用功了。 “去网吧吗？”周露白抬头看着陆钟。 “那不然呢？”陆钟突然嘴角带上一丝坏笑，微微低头靠近了一些，“你觉得包夜还可以去哪里呢……” “滚滚滚，别耍流氓！” “哈哈哈哈哈……陆钟你别闹了！” 被两人送到楼下后，周露白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上了楼。 照例在周五晚上完成周末的所有作业，周六周天去学英语，练舞蹈，弹扬琴……尽管她的周末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但周露白还是在睡前的空闲时间里，认真的腾出脑子想了想“分手”的事。 不能再拖了，时间久了影响学习。周露白这样想着，起身下床，打开了台灯坐在书桌前面。 写信吧，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最不伤人的方式。虽然……可能是她想太多了，毕竟陆钟那样的男孩子，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吧。 前前后后斟酌了两个小时，周露白终于确定这封信可以完完全全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便整理好书包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周一早上，陆钟再次兢兢业业的在校门还没开的时候站在了校门外面。然后在看到周露白过来的时候，将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再自然的将她另一只冰凉的手放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困吗？” 周露白摇了摇头，“还好，习惯了。” “你自己愿意这样的，还是爸妈要求的？” “我自己……”突然，还没说完的话就断在了空气之中。 是自己愿意的吗？还是不想让父母担心和失望，努力的想变成如今的这样？ 看着周露白失语的样子，陆钟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周露白柔软的发丝，最后停留在她的脑袋上面，强迫着周露白抬头看向自己。 “周露白，我希望你做的是你自己喜欢和愿意的事情。” 周露白正欲开口辩解些什么，就在这时校门打开了。陆钟扯了扯她的校服，“走啦，还要进去补觉的，困死了……” 课间的空隙，周露白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她在想今天早上陆钟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天下午，本来被周露白放在书包外侧拉链里的那封信，始终没有递出去。她突然有点不忍心，不如……还是等陆钟主动提吧？ 其实抛开别的不说，陆钟的长相和气质，还真是周露白喜欢的类型。而且同样的气质，在叶绍辉和萧妄的身上也有。 不知道是受什么影响，周露白一直喜欢的类型都是痞痞坏坏的男孩子，不论是那时十三岁的周露白，还是现在二十岁的周露白。 若非要说是什么吸引着她，那大概是他们身上都有着天生的一种放荡，像是这世间谁也管不了他们，只能由着他们一腔热血的追逐着所谓的自由。 只可惜……周露白揉了揉眼睛，回忆将她逐渐带入梦乡。 只可惜……她后来都没有再遇到那样的人了。 第二天清早，周露白同学六点半的闹钟便响了起来。然而还没有响几秒，闹钟便被周露白无情的划掉。昨晚睡太晚了，她实在好困，再睡一小会…… 就这样，当周露白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钟了。 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糟糕的恶性循环。 周露白认命爬下梯子，看了宿舍一圈后稍稍松了口气——目前已经开始学习的人，只有大早上已经外出了的语柔。 向嫣看上去也是刚从自己床上爬下去没多久，还坐在书桌前面发呆。对面的沈晗也是听到动静刚刚醒来，拉开床帘一脸呆滞的坐在床上。 收拾完毕后，周露白去食堂要了一份鸭血粉丝汤。差不多十一点钟的样子，就当把早饭午饭一起吃了等会去图书馆可以多学一会，等下午早点吃就好了。 图书馆的冷气开的很足，以至于刚刚进去的周露白站在门口打了个寒颤。 “怎么不进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周露白转过头，是自己大一时的部门部长，也是自己同专业的直系学长——唐鸿煊。 “学长……” “没带外衣过来吗？”唐鸿煊看了看一身轻装的周露白，将自己手里的衬衣递了过来，“这两天图书馆的空调温度很低，你先穿我的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闻言，周露白赶忙摆了摆手，“我不是很冷，学长你自己穿就好。” “没事，我就是来借本书，不复习，下次见面带给我就好了。” 再没等周露白拒绝，唐鸿煊便将手中的衬衣塞进周露白的手里，转身离开了。 看了看手里的衬衣，周露白认命的刷了卡往图书馆走去。 复习了一会，周露白感觉自己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打架了。眯着眼看了一眼手表，一点半，那稍稍睡一会好了。 一个小时之后，周露白从桌面上抬起了脑袋。等到意识渐渐清楚，她无奈的认识到自己目前艰难的处境。 拜空调所赐，她的两条小腿已经开始发麻并且隐约有抽筋的迹象。除此以外，那件饱含学长关心的衬衣也没能阻止这不怀好意的冷气，周露白同学成功的感冒了。 抽了抽鼻子，周露白将身上的衬衣又裹得更紧了一些。抓紧时间复习结束，她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等到下午五点多钟，周露白迈着沉重的脚步，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出了图书馆。 路过餐厅时，周露白进去打包了一份热粥，然后快步向宿舍走去。 刚一开门，周露白就对上了刚刚转过头的沈晗。 “感冒了？” “看得出来吗？” “嗯，两个眼睛红红的。” “可能有点着凉，图书馆的冷气太足了……阿嚏！” 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周露白的后背便被戳了戳，转过头，是沈晗递过来的一盒药。 “吃过饭把药吃了，别影响明天的考试。” “好。”周露白接过药看了看，“谢谢啊。” 吃过药之后，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周露白坐在桌子前面有些发困，又过了一会终于撑不住了，周露白便爬着梯子上了床。 那是她好久以来睡的最早的一天，也是睡的最沉的一天。在那个夜晚，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她沉睡开始，直至第二天睁开眼睛…… 大概是最近总是在回忆，她梦到了初中的同学和朋友，还梦到了叶绍辉……她梦到了很多人甚至包括隔壁班叫不上名字来的同学，可是她始终没有梦到陆钟。 所以果然……连梦里都见不到他吗？ 微微有些失望，周露白躺在床上出神的盯着床帘看了一会，准备起床进行早上最后的复习冲刺。 大概是下午就要考试的原因，宿舍今天没有人睡懒觉，也没有人外出学习。 看到周露白下来了，沈晗抬了抬头，“感冒好些了吗？” “嗯……”周露白抽了抽鼻子，随后点了点头，“好多了，药很有用。” 将近四个小时的全情投入，换来了宿舍四人在下午的毛概考场上奋笔疾书、胸有成竹的考试效果。 将试卷又检查了一遍，周露白将文具整理好，拿着卷子走向讲台交给了老师。沈晗已经交卷了，此时正抱着文件袋站在教室外面等着。 “答得怎么样？” “还不错，考点差不多都有背到，你也可以吧？” 周露白点了点头，“还行，问题应该不大。” 两人站在门外等了一会，靳语柔也交了卷子走了出来，最后一个临近考试结束才交卷出来的是向嫣。 “嫣嫣，你怎么答了那么久啊？” “别提了，我把答题纸的题号写错了，改了好久……”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一路走回宿舍，换好衣服化好妆后，几个人又风风火火的跑出校门，搭上了去往目的地的一班公交。 大概是周五下午的原因，商场的人熙熙攘攘，看得几个人一阵头大。 “那什么……咱们先吃饭还是先逛街啊？” 看了看面前又一次发出超载警告的电梯，周露白微微有些迟疑，“这会上去吃饭，可能没地方坐吧？” 经过几人一商量，一致决定先去逛街购物，等过了饭点再去觅食。 在商场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靳语柔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身后几人。 “我们去密室逃脱好不好？！” 周露白自然是没意见，毕竟大西北的姑娘不能怕这些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向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沈晗…… “那什么，我倒也不是怕。我就是觉得我们四个这脑子……能不能走出来真的不好说。” 饶是如此，沈晗最终还是被其他三人直接绑了进去——密室大逃脱现在开始！ 第8章 大概还是考虑到了沈晗所说的可能性，四个人站在前台挑挑选选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个相对难度不那么大的密室——校园怪谈。 虽然这个密室难度不是很大，但是因为是校园背景，总会若有若无的被带上一丝恐怖的色彩。 故事的开端很普通，四个人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在校园里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但是某一天早上，这个班级的班花吴茜没有按时到校，全校师生在校园周围费力寻找，却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吴茜就这样失踪了…… 随着打开的密室数量逐渐增加，故事的前后脉络也渐渐清晰起来。当她们从校长办公室拿到打开下一扇门的钥匙时，办公室的黑暗角落里突然跃起一个身影向站在门口的四人冲了过来。 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时跳出一个真人NPC，四个人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拿着钥匙的向嫣立刻推门向下一个密室跑去，靳语柔和沈晗紧随其后，周露白走在最后一个。 大概是脚步太过慌乱，又加之密室里丝毫谈不上明亮的灯光，周露白还没跑出两步便被一旁的桌子腿绊了一下，下一秒便愉快的和大地母亲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直到走出密室坐在餐厅里，周露白还恍恍惚惚有些出神，她下意识的碰了一下自己左手的小臂，那里好像还有一丝他人的温度。 刚刚被绊倒后，她在摔向地面的前一秒伸手在空中乱抓了两把，好像扯到了什么绳子，随即书架上的书便密密麻麻的向她砸了过来。 虽然只是道具书，但那么多砸下来还是会有些疼吧？ 周露白这样想了想，随后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铺天盖地的凌乱场面并未出现，反而自己好像被扯进了一个有些陌生的怀抱…… “还好吗？” 周露白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双眸，低下头，自己还被那人牢牢的护在怀里。 “没……没事。”现在的NPC都这么有良心吗？ “那就好。”对面的男生将双手松了松，换作一只手扶着周露白站了起来，“有没有摔到哪里？” “没有没有，我没事，谢谢。” 说不上是害怕更多一点还是丢人更多一点，反正周露目前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脱离这个尴尬的境地。 大概是上帝听到了她在内心的暗暗祈祷，面前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来，是刚刚已经离开的三个舍友，在发现弄丢了周露白之后，又重新折返回来找人。 然而，推开门便看到的是如此…… “你们这是……”沈晗看了看面前还拉扯在一起的两人，满是疑惑的发出提问。 “啊啊是，是我刚刚跑的时候摔倒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快走吧……”说着，周露白便赶忙挣开了自己还被握住的胳膊，上前推着几个人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倒也不是被一个陌生的男孩子扶了一下就会激动到脸红心跳久久难以忘怀，只是……如果那年，那个人在自己身边的话，可能会有些不一样吧？ 守着书包里的那封信又过了三天，周露白还是没有等到陆钟的任何表示。于是在这天下午放学之后，周露白拦住了想要继续送自己回家的陆钟，将早已准备好的那封信塞进他的手里，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跑走了。 至于为什么用跑……大概是因为那时她一边害怕着陆钟拉住自己，一边又期望着陆钟能留住自己吧？ 不过说到底，那时候尚不成熟的周露白还只是个心比宇宙还大的姑娘。 大到什么地步呢？ 大到她之后回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便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丝毫不留。 摆脱了陆钟的生活真是异常轻松！ 早读之后的休息时间，邢奕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我们进行大扫除，同学们等会排队去领一下清洁用具。” 是的，文坞中学的装修风格简直豪的离谱。他们之所以要用一天的时间来进行大扫除的原因是，文坞中学除了操场以外的地面上，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浮雕。同学们的大扫除，需要拿着刷子和抹布，认真的将每一块浮雕手动擦洗干净。 不过，这种事情周露白从来不担心。毕竟在老师的偏爱之下，这种苦差事从来轮不到她的头上。她需要做的就是帮每位同学划分好各自的卫生区域，然后监督大家保质保量的完成各自的大扫除工作。 就在她一块一块的数着地砖的时候，突然一块抹布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周露白的面前。周露白有些纳闷，抬头环视了一圈，便轻松锁定了罪魁祸首—— 站在自己不远处，一直看着自己的萧妄。 我怎么他了？给他划分的区域地砖数多了吗？不想做卫生直说啊，干嘛还人身攻击呢？ 就当周露白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了前准备讨个说法的时候，萧妄反而先她一步抬手将她拉到了一旁。 “你和陆钟分手了？” 问题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周露白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就已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对啊。” “你为什么和他分手？他对你那么好……” 他对我是挺好的，可是…… “我和他分不分手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萧妄眯了眯眼睛，“周露白，要是他昨晚没有半夜叫我出来去酒吧喝个烂醉，要是他没有喝到胃出血被我送去医院……那确实自然是不关我事的！” 被萧妄这一吼，周露白顿时愣在原地没了话语。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僵化…… 她满脑子唯一的想法就是，陆钟昨晚是因为自己提了分手吗？可那不是本来就是逢场作戏吗？总不会……他那样花心的人对自己认真了起来？ 周围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围了过来，将满腔怒意的萧妄与一言不发的周露白围在中间。 良久，周露白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对面的萧妄，“他……现在在哪？” “市医院。” “陪我去……拜托了……” 那是周露白第一次逃学，为了一个陪她逢场作戏不过两周的人。 站在病房外，周露白进去。 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唯美，市医院的住院部大楼有些年头了，楼道狭窄又昏暗，不大的病房里放着三张床，墙壁并没有白的让人心惊，反倒是各种污渍让斑驳的墙壁给这里平添了一份真实。 陆钟躺在最中间的那张病床上，两旁的病床周围都有家属在陪着，只有中间那张病床，孤零零的躺着陆钟一人。他太瘦了，瘦到医院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起伏，如同盖在了平坦的床板上一般。 “就在这站着？” 站在一旁的萧妄看着一直立在门口的周露白，挑着眉开口问到。 “我进去……我觉得他可能不想见我。” “这你倒是错了。”萧妄撇了撇嘴，两手握住周露白的肩膀将人送进了病房，“我想他应该很想见你。” 被慌忙推进病房的周露白没有一点准备，就被迫出现在了陆钟的视野里面。 看到周露白，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抬手招了招，示意周露白坐过去，“怎么？现在来看病人都空着手吗？” 闻言，周露白内心的愧疚刹那间消失不见。她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靠坐在床上的陆钟，“那不然我下去再给你提一扎啤酒？” 两人拌了几句嘴，周露白看着陆钟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活蹦乱跳的样子确定他没什么大事了，才微微放下些心来。 突然，陆钟戳了戳她的胳膊，“你请假了吗？” “没有。” “啧啧啧，优等生也翘课啊！” “我翘你大爷！”说着，周露白抬手就往陆钟的身上招呼过去，“我要不是过来看你我能干这事？！” “那你有本事别来啊！你还不是理亏心虚！是不是啊周露白？” “烦人，懒得理你……” 因为周五全天都安排了大扫除，不存在上课的问题，所以周露白倒也没急着回去。 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尴尬起来。就在气氛即将到达冰点时，又一个身影走进了病房。 “好点了吗？”萧妄随手扯过一旁的椅子，放在病床旁边坐了下来。 “好多了，你带她过来的？” “呵。”萧妄压着嗓子笑了一声，“我要是不带她来，你指望这么没良心的人自己跑来看你？” 正坐在病床上剥荔枝的周露白手下一顿，抬头狠狠地白了萧妄一眼。 “好了，让她陪你吧，我先回学校擦地了。”说着，萧妄站起身将椅子往后踢了踢，转身向病房门外走去。 “哎，要是老师问起我……”周露白赶忙叫住萧妄，准备让他帮自己打个掩护。 “知道了。”萧妄站在门口摆了摆手，“要问起来我就说你去找男朋友……” 第9章 萧妄离开后，病房的气氛又回到之前不尴不尬的样子，周露白将手里还剩半圈皮的苹果赶紧削好，转身塞进陆钟的手里。 “喏，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陆钟接过苹果啃了一口，靠在床头上眯了眯眼睛，“还不错啊，挺甜的！” 周露白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隔壁床的阿姨抢去了话头，“女朋友削的苹果，怎么吃都是甜的啊！” 这一下把周露白顿时弄得脸红起来，脑子里干净的一片空白。反倒是陆钟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拿起苹果又啃了一口，“是呀阿姨！” 是什么是？！ 是你大爷！！！ 周露白撇了撇嘴，抬眼刚好看到那本被扔在床头柜上的书。她起身拿过来了扫了一眼封面，开口道，“不是吧，你还看莎翁？” 陆钟闻言挑了挑眉，一把将周露白手里的书拽了回来，“看不起谁呢这是？我学习不好还不识字吗？” 其实如果周露白再早些认识陆钟，她或许会对陆钟有一个新的认识，甚至或许可以让陆钟有另一条命运轨迹。 但是，到底是造化弄人，周露白既不会早些认识陆钟，也不会有那么多如果。 又坐了一会，周露白抬手看了看表，快到中午放学的时间了。 “吃点什么吗？” “你帮我买吗？” “那不然你自己出去？” “哦，那我要喝黑米粥。” 终于听见陆钟嘴里有句靠谱的话，周露白起身准备下楼去买粥。谁料还没走出病房，身后又传来陆钟的声音，“我不要加糖，要加蜂蜜！” “屁事真多！” 十几分钟后，周露白提着一个餐盒走了进来。 “嘶，周露白！” “干嘛呀！” 陆钟将手里的汤匙放在碗里，抬手将整碗粥递到了周露白面前，“你自己喝，甜到齁死人！” “那不是你不要白糖要蜂蜜吗！” “那我也没让你把蜜蜂的老巢直接搬进我的粥里吧！” “就这！爱喝不喝！” 本来以为陆钟还会喋喋不休的和自己再争辩个三百回合，谁料这一下后面再没传来陆钟的声音。 周露白回身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陆钟，只见他低着头端着那碗甜度超标的黑米粥，一言不发的往嘴里喂着，眉眼之间全都是若有若无的委屈，让人顿时心生怜悯。 “那个……要不我再帮你去买一份？” 没人回应她，陆钟同学傲娇的一言不发。 “喂，我说……” “周露白……” 突然，陆钟开口打断了周露白的询问，“这段时间里，我有让你心动过吗？” 好半天，陆钟都没有等来周露白的回答。 两个人就那样坐在狭窄的病床上，靠的那么近，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 “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有过。” 两句话毫无缝隙的衔接在一起，以至于陆钟都还来不及确定，刚刚的那句回答，是出自周露白之口，还是自己因为太想听到一个答案而产生的幻觉。 可是，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即便两个人最初在一起的原因，只是逢场作戏。但那也不能否认，这是普通定义上的，周露白的初恋。 在不知情的人们眼里，周露白是被很多人羡慕着的。毕竟她的男朋友是被全年级乃至全校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着的人；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到陆钟为了她做出的改变，哪怕他那么不喜欢上课，不喜欢早起，不喜欢运动；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到，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阴雨绵绵，陆钟都会尽职尽责的将周露白送回家里…… 在那段不长的时光里，所有人看着周露白，都会带上“陆钟”这一因素，仿佛周露白一无是处，而她生命里所有的光芒，都来自于被那么多人爱慕着的陆钟。 其实不是这样的，如果那些人愿意去了解她，他们会发现周露白是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入校的，他们会发现周露白在第一个月的月考里，总成绩排名是全年级第一，他们会发现周露白作为十二班的团支书在很努力的完成工作……再不济，他们也该发现周露白长相不错，身材也挺好。 可是没有，没有人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比起周露白的成绩来说，显然是陆钟的一举一动更值得别人去倾尽目光，踮起脚去围观。 因为陆钟，周露白所有的努力都可以被视而不见。 可即便如此…… “陆钟，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真的心动过。” 在遇见你之前的所有时光里，我也收到过几封字迹潦草的情书，我也经历过几次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的告白……可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 所以即便是逢场作戏，我也仍然感激你的出现。感激你在冬日里灰蒙蒙的清早，带着一袋热牛奶等在学校门口帮我暖手；感激一贯踩着铃声进校门的你，能够每天配合着我比学校开门还早的作息；感激你推掉好多次朋友的聚会，每天放学等在楼下送我回家；感激你这样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人，能够分出这么多的精力认真的对待我。 “那……不分手好不好？” 像是终于从周露白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陆钟赶忙起身一把拉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周露白，看着她开口问到。 是那双足以让她神魂颠倒的眼眸，就那样满是期待的看着她。很奇怪，明明是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却好像能从那里看到千万深情。鬼迷心窍之下，以至于周露白后来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一句“好”就已经脱口而出…… “露白，吃饭啊！”一旁的语柔推了推有些出神的周露白，“想什么呢这是？” “啊，没事。”周露白恍若刚刚从一场持久的梦境中醒了过来，“刚刚在想事情。” “怕不是刚刚被吓到了？” 向嫣将一块烤鱼夹进周露白的碗里，开玩笑似的说到。 “哈哈是有点，好半天没缓过来……” 晚上回到宿舍，周露白一边用浴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推开阳台门走了进来，“还不去洗澡吗？快要熄灯了……” “宝贝，考试周了，不熄灯啊！” 坐在座位上正抱着手机看综艺的沈晗回应了一句，随后又开始兢兢业业的嗑着瓜子。 “噢，对……” “对了，你手机刚刚响了。” 点了点头，周露白走到桌子面前拿起手机翻看着。 是妈妈。 可是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呢？ 电话回了过去，很快便被接了起来。 “喂，妈妈。刚刚在洗澡，打电话怎么了？” “心情不太好，就想打电话找你聊聊。” 其实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周妈妈总是会打电话过来，不论是开心还是难过，都会和女儿聊一聊。其实周露白和妈妈的关系，与其说是母女，更不如说是朋友。 虽然在周露白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总还有些不好的记忆偶尔跳出来说是弄非，但至少目前的关系是和谐稳定的。 “那你说说呗，怎么了？” 妈妈心情不好，通常有以下几个原因——单位遇到不顺心的事情；爷爷奶奶生病了；和爸爸吵架了。 然而，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后，传来的回应是，“三爷爷查出癌症了，胆囊癌晚期。” 刹那间，周露白仿佛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一般，手机就那样放在耳边，却始终没办法开口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久，久到周露白的手腕都微微有些发酸了，她才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再没有办法了吗？” “没了，医生说回家等着……” “我假期赶回去，来得及见上一面吗？” “应该来不及，这几天已经在买墓地了。” 周露白忘了自己是怎么挂断的电话，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擦干头发爬上了床，然后蒙在被子里悄无声息的哭了出来。 自己的爷爷是他们五个兄弟里最年长的，但谁也没料到最先离开的会是三爷爷。 其实周露白自小对三爷爷的感情就很模糊，既不像对远在他乡几乎不曾谋面的二爷爷一般毫无感情，也不像对自家爷爷一样即便到了大学也会每天一通电话的重视。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三爷爷身体硬朗，小时候好像总来家里帮爷爷奶奶换灯泡，修水管……三爷爷话不多，面部表情也不怎么丰富，说起话来慢慢的，像是从来都不会同别人脸红的人。 若是完全没有感情，倒也没什么顾虑；若是感情极深，倒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可偏偏……最怕的便是这样有所交集却又不甚深入的关系。 它让你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毫无顾虑，更不会思考所谓的珍惜。可是当它开始兴风作浪的时候，你又开始不住的后悔和埋怨，当初离开的时候连一顿饭都没有坐下来一起吃过。 第10章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遗憾吧…… 不会让你难过到泪流满面痛彻心扉，但是总会停留在你记忆里最柔软的那一片地方，在你不经意想起的时候，磨的你又痛又累，直到最后完全没了脾气，只剩下无休止的后悔。 挂断了电话，周露白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苍白的墙壁出神。 “露白，帮我递张纸！” 站在阳台的向嫣冲里面喊了一声，结果好半天没有等到周露白的回应。 “露白？”向嫣等了等没见人，探头向里面看了看。 周露白就坐在自己的书桌面前，一旁放了不低的一摞书，刚刚好遮住她的小半张脸。只露出上面高挺的鼻梁，和那双非常好看却在今天黯然失色的大眼睛…… 擦了擦手，向嫣走进宿舍拍了拍周露白的肩膀，“露白，出什么事了吗？” 向嫣明显感到被自己触碰到的肩膀僵了一下，随后周露白转过身来，鼻音很重。 “嫣嫣，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会去哪呢？” 向嫣顿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大概发生了什么。她拍了拍露白的肩膀，“他们会变成风……” “为什么是风？”周露白抬头看着向嫣，“他们不是说，亲人离开之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吗？” “因为星星太远，亲人舍不得去离你那么远的地方。他们会变成风，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他们会在你想念他们的时候，借着一缕清风……拥你入怀。”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直到最后眼皮支不住的开始打架，周露白才被迫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去。 那晚她睡的很不踏实，整晚的梦充斥在自己的大脑之中，长篇大段却又连不成线，断断续续的情节，奇奇怪怪的行为，陌生又熟悉的人物…… 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赐，周露白第二天早上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从睡梦中挣扎出来。 躺在床上回了回神，周露白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天气。还不错，没有高温也没有暴雨，周二就是最后一门专业课的考试了，等会再去图书馆背会书…… 抱着这样的念头，周露白爬下床准备去洗漱收拾。站在床下，周露白只看到了坐在桌子面前奋笔疾书的向嫣。 愣了一下，周露白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拍了拍向嫣，“嫣嫣，其他两个人呢？” 向嫣指了指床上，“还没起，昨晚都睡太晚了。” “那你干嘛呢？” 闻言，向嫣挑了挑眉，“你不会还没看手机吧？” “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啧，可闭嘴吧！你去看看手机你就笑不出来了！” “哦。” 应了一声，周露白返回自己的桌子前面，看了一眼未读消息。 排在最前面的，是教学部老师发的考试时间和考场安排。转发到班群后，周露出来把这个对话框左滑删除，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下一条未读消息。 是民乐社的，不出意外这就是向嫣让自己看的通知——周末两天，每晚七点达到排练室进行排练，不得请假。 “嫣嫣～”周露白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是民乐社这个通知吗？” “嗯啊，晚上复习不了，所以只能这会复习了……” 在计划表里面把排练一事安排好后，周露白看向了最后一条未读消息，是来自唐鸿煊的。 看到这个，周露白突然想起那件被自己带回来的衬衣，好像还在阳台外面吹着风…… 点开对话框，那条未读消息完整的出现在周露白眼前——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顺便带你去看比赛？ 想了想，周露白回复到——晚上不好说，民乐社那边有排练。如果有时间我联系你吧学长，刚好把衬衣还给你。 正在宿舍写实验报告，手机的一声震动打断了唐鸿煊刚刚建立了一半的思路。他甩了甩头，打开手机查看信息。 民乐社有排练？ 看来今晚的约会要泡汤了。 把笔丢到一边，唐鸿煊回复了几行字。 周露白没想到信息回的这么快，看了一眼后立刻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屏幕上，是唐鸿煊发来的截图和文字——今晚校男排有比赛，我朋友也在，还说带你去看看。 这一定不是真的吧？这是有缘无分吗？还是造化弄人啊？向嫣知道这事吗？这俩人这是什么缘分…… 一连串的疑问从周露白的脑海里飘过，思考了一会，周露白还是抱着自己的手机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 “嫣嫣，有个事你知道吗？” “什么？” “学校今晚有活动……” “民乐社排练吗？” 完蛋！看来真不知道！这说出来也是残忍啊！ “不是……”周露白顿了顿，努力的让这件事听上去没那么要紧，“我们学校今晚和隔壁师大有对抗赛，男排的……” “啪”的一声，向嫣手里的自动铅的笔身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你说什么比赛？” “校……校男排的对抗赛。” “什么时候？” “好，好像是今晚，具体时间不知道……” “他大爷的！” 下一秒，那支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自动铅被向嫣一把拍回桌面上。只见这姑娘把椅子往后一推，起身扯着周露白的袖子便往阳台走去。 “民乐社这是谁安排的！怎么他和我有仇是吗？！” 果然不出周露白所料，向嫣刚刚到达阳台就立刻开启人肉吐槽机的模式—— “我就盼着各种比赛上和严若涵建立感情呢！结果呢，给我来这个？” “搞不搞笑，周末还让排练还不准请假？就他妈离谱！” “不让请假是吧，老娘直接退社，看看谁能管我！” 本来周露白就站在一边听着向嫣的吐槽发泄，寻思着过一会气消了就好了，结果这怎么还…… “别别别，姐妹别冲动。”周露白赶忙上前拍了拍向嫣的后背，帮着顺了顺气，“马上音乐节就开始了，你这会退社那不是要命吗？” “音乐节就这一时半会的，你就抽出点时间施舍给社团啊，咱们和严若涵那是来日方长好不？” 两人在阳台上站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向嫣才终于为周露白的苦口婆心所动，一脸不屑的点了点头，“那就给他的面子？” “对对对，给他点面子，咱们去排练一下。” “呜呜呜呜呜呜，露白，我还是想见严若涵……” 周露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不是刚刚说好了吗？怎么又来这个？ 看来，为了音乐节，得做点什么了…… “嫣嫣，你现在好好排练，到时候音乐节，我帮你去找老师要一张门票，你给严若涵让他去看你，这不就得了？” “真的吗？”闻言，向嫣立刻双眼放光，两手抓着周露白一顿猛摇，“真的真的你帮我去问老师要票吗？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一定去。” 看着向嫣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回宿舍，周露白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张门票也就三百来块钱，自己掏了就当成人之美做好事吧…… 化了个淡妆，周露白开始扯过书包往里塞着电脑和复习资料。对了，还要带一件外搭，不能再败给图书馆的空调。 “露白，你要出去吗？” 语柔和沈晗的睡眠质量今天惊人的好，以至于十一点半了，宿舍里还是只有两个活人。 “对，我去图书馆复习，要一起吗？” “好呀，等我一下！”向嫣说着就开始收拾书包，“刚好下午还能一起去练琴，棒！” 待到中午十二点，沈晗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十二点了啊，怎么感觉还是这么困呢……” “什么！十二点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沈晗吓了一跳，一时半会还没找到这声音的来源。在床上坐好半天，沈晗沉睡的大脑才慢慢清醒过来。 “语柔？你也没起床吗？” “嗯……”隔着两层床帘，传来了靳语柔有些发蒙的声音，“昨晚追剧呢，睡太晚了……” 吃过“早午饭”后，周露白和沈晗背着书包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图书馆。 “我吃饱就困了……” “麻烦您闭嘴吧……” 刚一进图书馆，一股迎面而来的冷气便让向嫣打了个肉眼可见的寒颤。 周露白一边刷卡一边笑道，“怎么样，清醒了没有？” “哼哼……”向嫣抽了抽鼻子，“我这会清醒到可以背的下整个古代文学史！” 找了个空位，两人便开始切换模式，开启一言不发头也不抬六亲不认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复习模式。 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图书馆里面的大灯小灯都开了起来，向嫣才抬头看了看窗外，甩了甩早已发酸的胳膊。 “露白～”向嫣拿书挡着嘴，小声的冲对面喊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该去琴房啦！” 第11章 直起年久失修的老腰，周露白向后抻了抻胳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哦，我们过去吃个饭再去琴房。” “我还要带杯奶茶！” “好好好，带什么都行！”周露白一边随口应着，一边站起身往书包里塞着文具，“收拾吧，咱们开始跑路！” “跑路？干什么坏事了？” 向嫣承认，这话确实是她想说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抢了台词。 听着声音不太对，周露白正在整理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转头向身后看去。 “学长？”面对唐鸿煊的出现，周露白更多的是意外，“你怎么也在这？” “我啊，刚好有个实验报告要赶，宿舍太吵了我就来图书馆，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你……这样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看着周露白有点不知所措，唐鸿煊笑了笑扯开话题，“你们要走了吗？” “啊对，我和朋友去吃饭，等会去练琴，这是向嫣，民乐社的古筝‘首席’哦！” “学长好！”向嫣点了点头，笑着打了个招呼。 “那刚好……”唐鸿煊也转过身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材料，“一起吧，我请客！” “学学学长，还是我来请吧，就当谢谢你上次借我衣服……”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向嫣的目光逐渐变得满是疑惑——怎么回事？这事听着不太对啊？怎么还借衣服呢？那刚刚那个学长说来碰碰运气是…… “嫣嫣走啦，想什么呢？” 都已经和唐鸿煊走出两米了，一回头才发现向嫣愣在原地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没有跟上来。 “来了来了……走吧！” 到食堂之后，三个人看着一二层人头攒动的场面，不约而同的开口道，“要不……上三楼？” 三楼是教师食堂，伙食会比下面的好一些，但价格也会稍微贵一些，不过胜在人少。在炎炎夏日里能吹着空调坐在没什么人的食堂里安心吃顿饭，那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商量了一会，三个人决定去吃韩国料理。 等唐鸿煊点好单后，周露白立刻眼疾手快的掏出自己的餐卡先唐鸿煊一步放在了刷卡机上面——“滴”的一声，提示付款成功。 “你怎么这么积极？” “哎呀学长，都说了要请你，犯不着跟我客气啊！” 等到唐鸿煊拿着餐具离开去座位的时候，一旁早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向嫣立马凑了上来，“露白同志，请如实向党组织汇报你目前的感情状况！” 闻言，周露白满脸嫌弃的皱了皱眉头，“神经病吧？阿姨，帮我加一份辣年糕，谢谢啦！” “哎呀你跟我讲一下嘛！” “单身单身，组织您放心吧我单着呢！” “啧啧啧，组织不相信！”向嫣又侧头往就餐区那边看了看，凑到周露白耳朵旁边，“那个学长一直看着你呢……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有个锤子意思！”周露白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向嫣的脑门，把菜单塞进她的手里，“快些点单，再晚你爸爸我的餐卡就不会对你抛出橄榄枝了！” 向嫣拿着菜单反应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满脸欣喜的看向周露白，“真的吗？爸爸您要包养我吗？” “能不能不废话了？” “阿姨我要一份石锅拌饭，还有辣白菜和烤鳗鱼！” 听着向嫣这气吞山河的胃口，周露白暗暗咂舌，看来这是逮着自己这个冤大头了…… 这顿饭是周露白这么些日子以来，吃的最寡然无味的一顿饭。全程她和唐鸿煊都在认真的低头刨饭，只有向嫣这一个话痨叽叽喳喳的在一旁八卦，搞的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终于，这顿晚餐临近尾声了…… 把餐盘送去清洁柜之后，周露白正准备开口告别随后转战琴房，却被向嫣一把拉住了命运的小拇指—— “学长你这会有事吗？要不和我们一起去琴房吧？我跟你讲我们露白扬琴弹得可好了，还是独苗呢……” 哪怕周露白在一旁已经快把白眼翻上了天，向嫣也毫不为之所动。在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努力之下，唐鸿煊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好啊，那我过去看看。” 向嫣，你大爷！ 到了社团，唐鸿煊的出现倒也没引起多大的关注，就几个熟人问了问，随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开始排练了。 扬琴还是一如既往地占便宜，合了四遍都没什么差池，周露白便被老师赦免去一旁休息了。就是可怜的向嫣还要继续去排练，古筝的数量多，不好统一。 刚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唐鸿煊就递过来一瓶水，“喝点，这天太热了。” “好。”周露白接过水，瓶盖已经被贴心的打开了，“谢谢学长。” “没事，你别和我这么客气。” “对了学长，那个比赛已经开始了吧？你不用过去看看你朋友吗？” “他啊……”唐鸿煊笑了笑，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我看比赛是为了约你，又不是为了看他。” “学长，这……” 没有理会周露白略微的尴尬，唐鸿煊继续说道，“那是我发小，我俩都熟到两看生厌了……” “哈哈哈这样吗？”周露白很快融入了这个话题，侧着头想了想，“我也有发小，是一个从小坑我坑到大的损友呢……” 当年再次鬼迷心窍的和陆钟在一起后，陆钟凭借着他居高不下的人气，让“周露白在和陆钟交往”这个信息很快就传遍了他们所在的年级。这导致周露白在某个时间段里，几乎成为了全年级一半女生的头号公敌。 其实她当时还暗暗庆幸过，那些女生还不知道她和叶绍辉的关系，否则可能剩下那一半女生也可能和自己成为敌对阵营。 于是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明明当别人还不知道她和陆钟在一起的时候，陆钟在那些女生的眼里就是一个完美对象的人设。 他的桃花眼就是自带特效的“看谁都深情”设定，他的渣男行为就是风流潇洒的代名词，他的痞里痞气就是他吸引一堆小姑娘的人格魅力……总之那时候的陆钟，差点就要被捧到天上。 但是当他对外公开周露白是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后，这些曾经在那些追随者、爱慕者看来极度吸引人的特质，都变成了能够对周露白展开冷嘲热讽的工具。 这个在荣誉榜上永远占据前三名位置的优等生，突然就成为了众矢之的。不管周露白走在哪里，总能听到一些让人不快的风言风语—— “那个就是周露白啊？是不是眼瞎啊？” “优等生配渣男，啧啧啧也是没谁了……” “等着瞧吧，陆钟甩了她早晚的事！” “看样子，也不是陆钟喜欢的类型吧？” 风言风语听得到多了，周露白的心态就从起初本来的愤怒、想解释，逐渐变为了随他们去，爱说啥说啥！ 直到某天下午放学，周露白还没走到楼下，就被对面班里跑出来的许馥一把扯住校服。 “露白，今晚去我家吃饭，等等我一起回家。” “去你家吃饭？”这个操作虽然很常见，但是今天出门前爸妈没讲有这个安排啊…… “对啊。”大概是看出了周露白的疑惑和犹豫，许馥向前一步偷偷摸摸的拉开校服口袋给周露白看了一眼，“我带手机了，我妈下午告诉我的，你爸爸妈妈等会也会过去的。” “哦，那好。” 两人刚手拉手穿过茫茫人海，就被早已守在楼下的陆钟拦住了去路。 “你干嘛拉着我女朋友？” “我呸，这是我发小！” “我管你！快点还给我，我还要送露白回家……” “略略略我就不，露白今晚去我家吃饭，她跟我回家！” 闻言，陆钟立刻将视线转向了周露白。 “啊对，我也刚知道要去她家吃饭。”周露白往前蹭了蹭，伸手拉住陆钟的一根手指，“对不起啦，你直接回家吧，今天就不用送我了。” “好。”陆钟点了点头，抬手将周露白已经因为静电而炸毛的马尾辫顺了顺，“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 许馥家离学校很远，几乎跨了半座城。平时赶时间，许馥都是坐着公交车上下学，但刚好今天是周五，两人便准备慢吞吞的走回家。 走在路上，许馥拉着周露白的手一甩一甩的荡的很高。 “你真和陆钟在一起了？” “嗯。” “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不知道啊……可能是愧疚更多些吧。” “那你觉得，陆钟那样的人能是真心的吗？” “这……”周露白的脚步停了下来，随即摇了摇头，“陆钟啊，我真的说不准。” “那你也别太认真，以后就不会太难过了。” 第12章 两人慢慢悠悠的晃荡回家，倒也没有多么出乎意料的晚，冒着热气的饸络面刚刚被端到桌面上。看到两人回来了，父母赶忙催促着两人去洗手，洗过手赶紧过来吃饭。 和周露白的成长环境不同，许馥家的家庭氛围几乎和周露白形成两个对立面。 周露白的母亲对她要求极其严格，父亲虽然不多言语却也是有很高的要求。这在培养了周露白自小懂事乖巧、有礼温顺的性格同时，也为周露白之后叛逆的另一面埋下了定‖时‖炸‖弹。 许馥家则完全不同，她的父母都是性格极其温和的人，对许馥也没什么太高的要求，有学上就行，也没必要多么出类拔萃。平时许馥在家的家庭地位就是牢不可破的第一，是爸爸妈妈宠着的女孩。 但特别神奇的是，许馥特别害怕周露白的妈妈。其实也不是第一个了，周露白自小到大有很多胆大妄为嚣张跋扈的同学，都莫名的非常害怕周妈妈…… 吃过饭后，两家的大人就开始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许馥戳了戳周露白的手背，又转头冲一边扬了扬下巴，“走，去我的卧室。” 如果许馥的卧室可以拥有听觉的话，那么它真的见证了太多关于这两个女孩之间的秘密心事。 刚进去落座，许馥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没一会便带着两盘水果和两瓶饮料跑了进来，顺便回身关上了房门。 “露白，你到底喜不喜欢陆钟啊？” “你觉得我喜不喜欢他啊？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呢……” “嗯……”许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认真的想了起来，“我觉得你不喜欢他。” “为什么啊？” “因为你之前喜欢了叶绍辉很久啊！” 是的，这个秘密只有许馥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那时他们口中所谓“很久”的两年时光，在他们往后的生活里会变得多么不值得一提。 听到许馥的回答，周露白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趴在桌子上开始认真的思考——陆钟和叶绍辉，谁算得上是喜欢呢？ 又或者说，什么才算做喜欢呢？ 好半天，周露白才开口道，“我喜欢他，我喜欢陆钟。” “为什么啊？”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许馥满是疑惑的从床上爬起来凑到周露白旁边，“你怎么突然就这么确定了？” “因为我想了想，如果以后能嫁给他，那我非常开心非常愿意……” 听到这个回答，许馥顿在原地被惊的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吧露白……”许馥好不容易才合上了险些脱臼的下巴，再次认真的凑到周露白面前，“那种渣男，你还愿意嫁给他？” “我觉得陆钟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觉得他没有很花心或者怎样，他挺好的。就至少……对我很好，我想了想以后的生活如果是这样的，那也未尝不可。” “啧啧啧，周露白我看你是疯了！” 两人躺在床上东拉西扯了一会，周露白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戳了戳一旁的许馥，“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许馥转过头盯着周露白看了几秒，确定了周露白的那点小心思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 “等等啊，我去外面拿进来。” 没一会，许馥就抱着两本书神色自若的走了进来，中间夹着一个手机。 接过手机，周露白把自己的账号登录上去，系统显示在线好友人数是一，看来陆钟是在的。 毕竟……这个账号的好友列表里面，不过也就只有陆钟一个罢了。 第二天早上，周露白破天荒的舍弃了她一周内唯一的一个可以睡懒觉的早上，在天色刚亮的时候就到达了文坞中学的门口。 昨晚借着手机，周露白试探性的问陆钟要不要第二天出来跑步。本来想着这么懒的人大概不会愿意出来，没料到这个人满口嗯啊的应了下来，要第二天早上陪着周露白去跑步。 这是第一次，陆钟看到周露白不穿校服的样子。同样的，这也是周露白第一次看到陆钟不穿校服的样子。 没有想象中那副花花公子的打扮，也没有充满社会气息的各类装饰，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T恤，一条休闲裤和一双帆布鞋。 看着周露白走过来了，陆钟远远的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过来。 “起这么早是不是又没有吃早餐？” 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陆钟丝毫没有等一个答案的表现，而是直接自顾自的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周露白。 “过来给你买了豆浆，还有生煎，吃一点吧……” “陪我一起吧，我吃不完这些。” 两人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转到学校对面的广场上，找了两个小石凳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坐在清早略有些凉意的微风中，陆钟拿着一个生煎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周露白拿着手中的半杯豆浆无奈的摇了摇头，“昨晚是去盗墓了吗？” 好几秒，陆钟才反应过来周露白是在说什么。他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晚打游戏太晚了，有些困。” “那你还答应陪我出来，你告诉我我们晚点也行啊……” “那有什么！”陆钟抬手自然的搭上周露白一侧的肩膀，手指在上面点了点，“陪我女朋友那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周露白顿了顿，转了个身面对着陆钟坐好，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这下反倒是陆钟一脸诧异，“你不会还觉得我在开玩笑吧？” “我就是……真的觉得我自己没什么能让你认真的地方。” “因为是你周露白，这就足够让我认真了。” 那天回家后，周露白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挤出来一个小时献给了一封信，一封没有地址也没有收件人的信。 那封信里，写满了陆钟，是一个新的陆钟，一个不来自于别人口中经过流言蜚语修饰过的陆钟，一个他本人亲口承认的陆钟，一个让周露白有些不知所措的陆钟。 他出色的、傲人的外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有回族的血统。 他起初从来没觉得出众外貌会带来多大的麻烦，直到他生平第一次走进学校，然后在到校的第一天就和同学打架打的鼻青脸肿跑回家。 他的生命里没有父亲，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任何关于父亲这个角色的记忆。他的生活中只有母亲一个人的身影，但却也总是见不到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露白，你大概会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身世的人。” 坐在清晨几乎没什么人的广场里，陆钟低着头笑了笑，然后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像是在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 “大概是没机会了，不过凡是见过我母亲的人，没有人会说她不漂亮。她真的很漂亮，是能够给人直面一击的那种漂亮。可是她命不好，她是没结婚的时候就生下的我，可是没多久那个男人就跑了，留下我妈一个人养大我……” 可是一个苦命的、无依无靠的漂亮女人，能用什么来养活这个如同意外一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呢？走投无路下，她只能选择那一条最为艰险的路。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是因为我妈。大概都还不懂事，从大人那里听来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一传十十传百的添油加醋。几个平时就嚣张惯了的男生把我堵在校门口，说着那些难听的话……” 他们嬉皮笑脸的扯住陆钟的书包，开口问道，“陆钟，听说你妈一晚一百啊？”“是不是你还在外面帮你妈把风呢？”“你是不是连你爸是谁都说不好啊哈哈哈哈……” “从那之后，我就特别讨厌我妈，我不想认她，我觉得她太让我丢脸。但是我从来没想过，那些年我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靠我妈挣来的那些钱，我特别看不上，但我总也没逃过……” 看着面前满脸写满了震惊的周露白，陆钟顿了顿，开口问道，“是被吓到了吗？” “还……还行，能接受。” “反正我自从小学毕业之后的那个假期，我就已经开始出来赚钱了，我不想再用我妈那种路上来的钱了。” 闻言，周露白脸上显露出一丝错愕，“赚钱吗？那么小算……算童工吧？” “呵，你看，这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陆钟自嘲的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周露白，“你看到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但我不是，我生活着的世界是灰色的。你知道在我生活的世界里，为了能赚钱能活下去，有好多事情可以做。” “那外面传你之前的女朋友数不胜数，也是假的吗？” “当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因为我很恶心那种人。在你之前我只有过一个女朋友，但我们只在一起了一个月……” 第13章 “可是无风不起浪，那些传闻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吧？” “那你可能是不知道你男朋友的人格魅力，跟我表白的女生能从文坞门口排到天‖安‖门，我总不能都答应吧。所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就出来了。” “这样啊……”周露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也是说得过去。” 收起那几页信纸，周露白想了想，把那几张纸折了又折，最后塞进了书架最里面的一个夹缝里。 这天周一刚一到校，周露白刚准备开始早读就被邢奕叫了出去，“记得赵书记吗？去他办公室找他，这会就去。” 被催的周露白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就往楼下跑，都没顾得上问问是什么事找自己。 赵书记赵学松，是文坞中学的团支部书记，也就是周露白的顶头上司。所以这次找自己，是入团那边又有什么问题吗？ 想着，周露白赶忙加紧了脚下的步伐，向一楼的团支书办公室跑去。 “报告！” “进来。”正站在打印机旁边的赵书记看见是周露白，赶忙招了招手，“来来来快过来。” 周露白走进办公室，脚步还没站稳，怀里就被塞了一摞纸。 “来，照着稿子读一遍我听听。”赵书记往办公桌后面一坐，点了点头示意周露白可以开始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我是文坞中学校园解说员……” ？？？ 校园解说员？什么鬼？ 听着周露白读完一段，赵书记满脸欣慰的点了点头，“刚开始学校安排这个工作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确实没让我失望啊哈哈！” 周露白笑了笑，走过去问道，“赵书记，这个是……” “过段时间学校会来领导检查，你到时候负责一个区域的介绍。对了，你以前是不是学过演讲啊？” “啊没有……”周露白被问的话上一卡，“没没没学过。” “哈哈别紧张，那你就是先天条件好啊，这声音就适合这个……回去把稿子背熟，后天课间操的时候来这找我过一下。” “嗯嗯好的，那书记我先回去了。” 走出办公室，周露白还是有些发懵。这事来的真突然，就从头到尾也不问问我自己的意见吗…… 等到周露白回到教室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同学们都在课间休息。周露白刚走到座位上，就听见门口传来高蕊的声音，“露白，有人找！” 把那一摞稿子塞进桌兜，周露白走到门口，都不用问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许馥。 “找我怎么了？” “今晚放学别走，陪我一下。” “？？？”周露白有些迷惑，“陪你干嘛？” “我和二班的张凡约了架。” “我……”周露白忍了忍，硬生生把那句污言秽语憋了回去，“你俩要干嘛？” 张凡虽然不熟，但是周露白认识。因为张凡是二班的团支部书记，他们一起开会的时候聊过几句。 “过街到时候撞到了，她要我给她道歉，我凭什么？马路那么宽，是他们家的吗？” “就这！就这？”周露白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这个破事你两就约了一架？” “对啊，说了把人带好的！” “那你告诉我你都叫了谁？” “目前就你一个，其他人我再找找。” “许馥！我他妈……”看着许馥挥着手潇洒离开的背影，周露白忍了又忍，终于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站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高蕊，默默地盯着心灰意冷的周露白看了会。随后，她扯了扯周露白的袖子，“用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你放学不着急回家吗？” “还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哪有时间管我啊？” 就这样，放学后陪许馥奔赴战场的人又多了一员。 说起来……周露白最近也挺郁闷的，因为一个女生总是阴魂不散的跟在陆钟周围。不过可别误会，这个女生还真是难以给周露白造成一点点的威胁，毕竟这样一对比，凡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好谁坏。 只是，这个女生明明是奔着陆钟去的，却偏偏把枪管瞄准了周露白。 事情发生在大概一周之前，故事的开端是一个莫名其妙来源不明的账号在添加周露白为好友。本来这种不认识的账号周露白都是直接忽略掉的，可偏偏这人在添加好友的时候备注了自己认识周露白，所以周同学当时便一时手滑通过了好友申请。 自那之后，周露白的空间便多了一个监视狂一般都访客。这位新朋友将周露白的空间言论翻了个底朝天，周露白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某天她登录账号的时候，发现与自己相关的提示有30＋，而点进去便看到这位新朋友从自己的第一条动态开始点赞，一直到前天的那条最新的动态。 真是……离谱！ 于是周露白手贱的发出了给那个新朋友的第一条信息，随后，周露白遇到了她到人生中的第一位绿茶。 只不过是询问一下姓名罢了，可这个人分明是抱着挑事捣乱的念头来的，根本没有任何铺垫，直接给懵懵懂懂的周露白来了个措手不及——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接下来我跟你讲的事情就好。” “陆钟他最喜欢的是蓝色，他是双子座，他的生日是5月21日，你要记清楚。他晚上经常熬夜，可是他很听你的话，所以你多劝劝他，让他注意身体。还有，他特别没有安全感，你可一定……” 看着屏幕上几乎写了篇小作文的对话框，周露白先是咽了咽口水，感慨于这个姑娘对陆钟了解的细致入微，随后直接截图发给了陆钟，然后返回先前的对话框，删除好友。 不出所料，陆钟中午回家果然看到了那张小作文的截图，下午上学时便提前等在了教学楼下。 大老远看到周露白走进校门，陆钟就快步走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那种神经病多的很，我都不认识是谁，你别管她。” “我没管她，我就是发给你看看。” “你别生气啊……”看周露白神色淡然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着，陆钟有些慌了，“我真的不认识她，我和她没关系。” 闻言，周露白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满脸疑惑的转过头看向陆钟，“我没有生气啊，我都说了我……” “露白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 “不是啊陆钟……”周露白终于无奈的直接停下了脚步，将陆钟的一只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扯了下来，“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很信任你，我就是单纯的给你看看而已，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在陆钟将信将疑的目光之下，这件事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加之周露白身兼数职任务繁重，没过几天就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是命运总是如此弄人，比如—— 这天放学后，陆钟照例等在楼道口准备送周露白回家，结果等了半天等到的不止周露白，还有跟在后面的许馥和高蕊。 毫不顾忌这还在学校，陆钟便将周露白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随后他向后转头看了两眼，小声问道，“后面那两怎么回事？不放心我？” “咳，咳咳，咳……”周露白被自己呛到，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陆大少爷你想什么呢？” “那他们跟着你干嘛？” “因为我这会不回家，许馥和别人约了架，要我和高蕊过去凑个人数。” 说到这，周露白又默默地在心里把许馥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因为直到刚才放学，许馥的战队还是只有周露白和高蕊这两个毫无经验的凑数人员。 闻言，陆钟笑了起来，“不是吧你们，女生打架我还没见过。” 周露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没见过。” 快走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周露白把自己的手从陆钟手里挣脱出来，“好啦，你快回家吧！” 陆钟脸上满是错愕，“你不带我？” “我带你干嘛啊？” “我去说不定可以保护你呢？” “哎呀你放心，我真的就是去凑个数，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还没等周露白说完，陆钟就已经自作主张的揽过周露白，“听我的，我陪你过去。” 直到到达约定地点且见到对方的人马时，周露白才不得不承认陆钟的坚持是多么的明智——就那样粗略的看一眼，对方至少带了有十多个人，而许馥这边呢，真是惨不忍睹。 看了对面一眼，领头的是那个张凡没错。张凡好像也认出了周露白，冲她笑了笑之后便向这边走了过来。 周露白还没什么大的反应，就被陆钟一把护在了身后，“有事吗？” 张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没事没事，我就找露白说句话，你放心。” 第14章 陆钟盯着张凡看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把周露白从身后让出来。 “许馥是你朋友？” “嗯，是我朋友。” “那好，我看你们这边也没什么人，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一次机会。你让她给我道歉，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闻言，周露白感觉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看这两边的力量差距，就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会是个什么局面。现在有一个和平解决的机会可不得抓紧，况且这件事确实是许馥有错在先。 留下了陆钟和站在一旁的高蕊，周露白向站在另一侧的许馥走了过去，“许馥，那边说了，你去道个歉这是就算过了，咱们不动手了和平解决行吗？” 结果没料到许馥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宁可打架也不会道歉。” 此话一出，周露白顿时感觉自己胸口一滞，晚节不保，“不是，你何必呢？我跟你讲……” 然而周露白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那一刻，对面的人群中便有一双眼睛盯上了自己。所以她更不会注意到，当她苦口婆心在这边劝着许馥的时候，那边的人群中又有人在暗暗预谋着什么…… 当那股掌风到达周露白脸旁时，周露白根本来不及反应。所幸有人比她更快的反应过来，一只手拦住了那个堪堪落在周露白脸上的巴掌，一只手将她一把拽到自己的身边。 “你动我的人？” 是陆钟。 虽然周露白此时此刻完全在状况之外，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陆钟身边真的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场面还在僵持不下，周露白看了看陆钟，又看了看对面突然扑上来的女生。只一瞬间，周露白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开口问道，“是李箐箐？” “除了她还能是谁。”陆钟冷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如果是李箐箐，那周露白就想的通了。毕竟之前莫名其妙加她好友的那个热心绿茶，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之前——当周露白在这边苦口婆心的劝着许馥的时候，陆钟就默默地将目光投去了对面的人群里，再准确一点，是投在了那个站在张凡旁边窃窃私语着的人身上。 彼时，李箐箐站在张凡旁边开口道，“别动许馥了，动她旁边那个女生。” 张凡有些不解，“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了，反正只要你上去先动手挑头，我立马就跟着上了。” 张凡闻言摇了摇头，“我和她认识，要动手你自己上，我和她没怨没仇。” 虽然相隔也不近，但陆钟还是连听带蒙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这才有了之后他堪称神速的反应能力，周露白也才能免于这场意外之灾。 大概是被自己的喜欢的男生看破了那点小心思，李箐箐显得有些恼羞成怒，“我动她关你什么事？我今天就动定了！” “虽然我一直都有原则，不打女生。但是……”陆钟顿了顿，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你要是敢动周露白，那我也可以不要我的原则，要不你试试？” 或许是语气太过冰冷，也或许是眼神中满是警告，反正不论是什么原因，李箐箐都开始动摇起来，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转身准备走回原来的位置。 可当周露白一口气还没缓均匀，一旁孤身一人的许馥突然就冲了出去。哪怕下一秒周露白和高蕊紧跟着就冲了出去，但还是没把人及时拉回来。 等到周露白和高蕊两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许馥拉回开战线后面时，许馥已经毫不手软的给张凡赏了两个清脆的巴掌，她自己脸上也落下了一个红肿的痕迹。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露白咬了咬牙走到张凡面前，“对不起。” “你又没错，跟我道什么歉？” “许馥有错，我替她给你道歉，今天这架打也打了，能不能到此为止。” 看了看周露白身后被高蕊拉着的许馥，又看了看周露白，“那就到此为止吧。今天我也有错，我这边的人我没管好，我让她给你道歉。” 闻言，周露白先是顿了一下，随后立刻转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陆钟。 “道歉就不了，我们不需要。”陆钟向前一步站在周露白身旁，“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不论是哪件事。” 说罢，陆钟就拉着周露白转身离去，一旁紧盯着的高蕊见状，也立刻拉着许馥跟在后面离开了。 陆钟的步子迈的很快，周露白跟在后面几乎是被陆钟带着在小跑。走出好长一段，陆钟才猛然停下脚步，周露白来不及刹车就一头砸上了陆钟的脊背。 虽然没想明白陆钟在生气什么，但是周露白很清楚陆钟此时此刻正在气头上。 “那个……” “那个什么那个！你一天到晚交的是什么朋友？我紧赶慢赶的护着你都来不及，她就把你送出去干这事？要是我今天没来怎么办……” “好了好了，对不起啊……”见势不对，周露白立刻把语气放软，上前拉着陆钟的胳膊晃了晃，“你不要生气了，你看这不是没什么事嘛。” 看着周露白一撒娇，陆钟的语气立刻柔和了下来，“那你以后不要再答应这种事了，万一我没有陪着你呢？” 等到周露白回到家，时间足足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爸爸已经做好了饭在餐桌上等着，妈妈拉长了脸坐在旁边。 “干嘛去了？” 周露白刚刚放下书包洗完手，就遭到了自己母亲的审讯。看了看餐桌一旁放着的手机，周露白估计妈妈大概已经给老师打过电话了。为了以防万一，撒谎肯定是行不通了。那么就此看来，只能实话实说了…… 把故事一五一十的交代出去，当然了，省略了陆钟出场的那几个环节。听完周露白的坦白后，周妈妈满脸震惊，刚准备再问些什么，突然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你许阿姨。” 周露白愣住了，随即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两位妈妈聊了几句，手机便被传到了周露白手里。 “阿姨好，那个……” “露白啊，我就是问问许馥脸上是怎么了，她把自己锁房间里不跟我讲。” “她她她脸上，啊是那个……是和朋友打着玩的时候弄的。” “和朋友打着玩下那么重的手啊？” “当时两人都较真了，下手都不轻，一个比一个重……” 等到把电话挂断后，周露白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根本记不起来刚刚在电话里胡编乱造了些什么屁话。 后来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但是自那以后陆钟对许馥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友好，任凭周露白怎么“从中作梗”都劝不好记仇的陆钟小朋友。 说话间，向嫣也排练结束了，正背着包从里面的琴房往出走。 唐鸿煊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机，“你这会要回去吗？” “学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看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还是你要和你的舍友回去吗？” 看了看唐鸿煊，又看了看迎面走来的向嫣，“我问问，她可能挺愿意去看比赛的……” “聊什么呢？”正说着，向嫣就走了过来，“什么愿不愿意？” “学长说男排的比赛还没结束，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捕捉到这句话里最重要的那几个字眼，向嫣立刻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男排还没有结束吗！去去去我们去！露白我们去……” 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但看着一旁欣喜若狂的向嫣，周露白还是在不明显的地方扯了扯向嫣的衣服，“宝贝，矜持点好吗？”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加快步伐往球场方向走去。刚一接近人群，向嫣便立刻抛弃周露白，只身向人群里面挤进去。 反正周露白对这种比赛的兴趣也不是很大，看唐鸿煊好像也没有想要过去观战的意思，周露白便开口试探道，“学长，要不我们去看台那边坐坐？” “好啊！”唐鸿煊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随后抬头，“走吧，刚好过去买点水。” 按照唐鸿煊的分析，看此时场上的分数差距，这场比赛大概还有个四十分钟左右就能决出胜负。 买了几瓶水，两人便找了个不那么明亮、不那么招蚊子的座位坐了下来。 “看样子你对排球兴趣不大？” 周露白点了点头，“不怎么喜欢，平时都是陪向嫣过来看看。” “这样啊……”唐鸿煊点了点头，“所以你那个朋友挺喜欢排球吧？” “哈哈，那倒也没有！”周露白想了想，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朋友的隐私这么毫无保留的说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在这时…… “露白！露白露白！”不远处传来向嫣的声音…… 第15章 操场的人太多了，声音格外嘈杂，灯光也没有那么明亮，周露白仅靠着向嫣的声音在四周寻找着…… “露白，我在这！” 几秒后，周露白终于看到了正满脸笑容冲自己挥手的向嫣，以及向嫣身边那个好像是严若涵的人。 还没等周露白做出什么反应，只见严若涵也举起一只手，冲周露白所在的位置挥了挥，笑容的灿烂程度不亚于向嫣。 我和他有这么熟？ 周露白正纳闷着，余光里突然看到唐鸿煊也笑着冲向嫣他们走来的方向挥了挥手…… 等等！不是吧！ 所以唐鸿煊口中这个发小兄弟好友兼同学……就是严若涵？！就是那个让向嫣日思夜想犹豫不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严若涵？！ 世界还真是小啊…… 随着向嫣和严若涵离看台越来越近，周露白愈发有些不知所措。 “若涵，这就是露白！”说着，向嫣拍了拍周露白的肩膀，又转向唐鸿煊的方向，“这个是露白的……” “哥，你过来了！” 闻言，向嫣指在半空的手和脸上挂着的笑容，顿时都僵在了原地，她看向严若涵，又转头看向站在周露白身边的唐鸿煊，“……哥？” 看着有些发懵的向嫣，唐鸿煊最先反应过来，向下走了几个台阶站在严若涵身边，微笑着拍了拍严若涵的肩膀，“我们两是发小，我比他大三个月，他一直叫我哥。” 其实这样的场景，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周露白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尴尬，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就当周露白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思考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距离自己还有几步的向嫣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自己身边。 “怎么了？” 看着一旁拽着自己一只胳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的向嫣，周露白的直觉立刻告诉她这人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向嫣便悄咪咪的趴在周露白的耳边…… “这资源多棒啊！你多和你那个学长约几次，我和唐鸿煊就成了啊！” 即便向嫣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结尾微微翘起的语调，还是暴露了她非常愉悦的心情。 闻言，周露白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眼看着四个人之间的场面又要逐渐尴尬起来，严若涵率先踢了踢唐鸿煊的小腿，开口道，“哥，不是说了今天我赢了你就请我吃饭吗？” “请请请！”唐鸿煊走下来把手里的外套丢在严若涵的肩上，“衣服披着，要不着凉了！” “哥，我想吃烧烤！” “买！” “还有炸鸡！” “买！” “还有寿司！” “买买买……” 当严若涵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唐鸿煊早有预备的抬手盖上了这个弟弟的脸，“消停一会。” 随即，唐鸿煊转过头，“露白，一起去吃点宵夜吧？” “呃……就不……” 还没说完，周露白便感觉到一旁的向嫣拽了自己一把…… “去去去学长，我们去！” “嫣嫣你……” “走啦走啦，露白快走啦！” 唉，你能不能矜持点…… 就这样，四个人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学校旁边的一家烧烤店。 “露白，你看看吃点什么？”唐鸿煊自然而然的把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来的菜单递到了周露白面前。 “学长你们看吧，我我我下午吃饱了，看你们看你们……” 见周露白坐在对面明显有些局促，唐鸿煊便也没再坚持，转而将菜单挪到一旁的向嫣面前，“看看，吃点什么？” 下一秒，菜单便被向嫣放在了严若涵面前，“若涵点吧，他点的我都喜欢吃！” 闻言，周露白的头又低的更低了些，在桌子下面拿出手机发信息给向嫣——嫣嫣，稍微矜持一点好不？ 没一会，周露白便收到了向嫣坚定的回复——我就不！害羞的人是不能追逐到自己的爱情的！ 好吧，你说的都对都有理，劝不了你。 一顿饭吃的平平静静，倒也没什么突发情况。直到要离开的时候，对面的严若涵刚一起身，向嫣便离开拿着包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鉴于此种情况…… 周露白便和唐鸿煊肩并肩走在了向嫣他们身后。 夜晚的风有些凉意，从周露白裸露在外面的小腿上若有若无的拂了过去，有些痒酥酥的感觉。 路上已经没什么学生了，只是偶尔有几辆打着车灯飞驰而过的汽车，还有时不时走过的几对小情侣，一边笑着一边说着悄悄话。 昏黄的路灯时不时的闪烁两下，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那个光源周围上下飞舞着。 今晚的月亮很亮，亮到什么程度呢？亮到连月亮周围的星星都看不到几颗……但即便这样，这个夜晚仍然很美好。 “露白有谈过恋爱吗？” 走在一旁的唐鸿煊刚问出这句话，周露白心头便开始警铃大作，果然她的直觉或早或晚都会被印证的。 顿了一下，周露白开口反问道，“学长觉得呢？” “我觉得啊……”唐鸿煊微微抬头抿了抿嘴，一只手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中快速的敲击着，“我觉得你没有。” “为什么？” 周露白微微有些错愕，这个答案是她意料之外的。 “因为我还没见过哪个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在后来还会这么害羞。” 闻言，周露白笑了笑，“学长，你猜错了。” 我不仅谈过恋爱，还谈过好多次恋爱。 “猜错了？”虽然语气是充满疑惑的，但唐鸿煊的眼神里分明没有一丝疑问，仿佛这个才是他早已知晓的答案。 “猜错了也不要紧。”唐鸿煊随即接话道，“有也只是过去时了，至少你的现在时是空白的不是吗？” 话已至此，周露白再装疯卖傻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她想了想，赶在唐鸿煊再次开口前说道，“学长，我的现在时和未来时，都希望它是空白的。” 尽管很委婉，但唐鸿煊也还是明确的听出来了周露白拒绝的意思。周露白在他眼里是很优秀，但他自己也不差，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傲气。 于是，他没再开口继续死缠烂打，而是顿了一会提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以后都不想谈恋爱了吗？” “是的学长，我觉得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两个人的生活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学长，我这样的人不能拥有两个人的生活，因为我和谁都走不到一个美满的结尾，而且还会让那个人伤心难过。” 其实当周露白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特别相信所谓的“永远”，所谓的“天长地久”…… 她那时候一直天真的认为，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只要说过了“永远”，就一定会天长地久。 可后来她渐渐发现，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把“一辈子”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而成年人的世界里，这些词汇出现的时机真是少之又少。 她不知道别人的朋友的和爱人是怎样离开的，但她很清楚自己周围的人越走越少的原因，不怪他们，只能怪周露白自己。 对于友情，她一向是一个不善于维系感情的人。小学也有个那么些个说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人，可是刚毕业没几天后，就已经彻底断了联络，给彼此唯一的记忆也只留在了那张薄薄的毕业照上。 其实后来也有几个同学联系大家搞一个同学聚会，但是每个给周露白打电话的人，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拒绝了。 周露白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上学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要坐在一张桌子上表面和和气气的吃饭，况且她想见的人……也不在那个聚会上。 至于爱情，怎么说呢？周露白一直觉得自己很混蛋。 不可否认的是，她当时真的太喜欢陆钟了，无论从外貌还是内在的性格，陆钟无一不对她的口味。而且，陆钟对周露白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时不时便会听到旁边女生口中的感慨，“周露白是什么好运气遇上陆钟了啊！” 那些好周露白都记得，都感恩，可即便如此，周露白还是发现自己对陆钟的热情越来越淡，乃至到最后演变成敷衍和厌烦。 事实证明，爱情在周露白这里，是有保质期的，当敷衍和厌倦逐渐在两人之间漫延开来的时候…… “陆钟，我们分手吧。” 站在送周露白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陆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你做的都很好，可我就是不喜欢了。” 我现在看到你就是无穷无尽的厌烦。 说罢，周露白便留陆钟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留下来一个干净利落逐渐远去的背影。 第16章 回家后，空荡荡的家里空无一人。 陆钟没有开灯，将书包扔在沙发上便摸黑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因为离市中心很远，此时的周围异常的安静，安静到陆钟就这样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和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震得他耳膜都有些发疼。 为什么呢？为什么周露白会这样毫无预兆都离开自己呢？为什么自己周围的每个人都在骗自己，说好了要陪自己很久，却总是半路逃跑？ 他，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一路快步走回家的周露白，匆匆吃过晚饭后便也将自己锁到了卧室里。坐在台灯下，周露白出神的盯着前面窗帘上的花纹发呆。 为什么呢？明明陆钟对自己那么好，也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可就是喜欢不起来了呢？自己是有什么病了吗？为什么要伤害一个那么喜欢自己的人呢？ 不知不觉中，手下的白纸上被自己零零散散的画上好几条毫无意义可言的线条。低下头，周露白放下笔，盯着那张乱七八糟的纸看了一会…… 她此时此刻脑中的思绪，和纸张上的线条一模一样，七零八落，毫无头绪可言。 起初，是真的没有一点想要和陆钟在一起的念头，仅仅是一场没有彩排没有剧本的哑剧罢了。 后来……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呢？ 现在想来竟然也没有多么漫长，只是在他第一次比自己还早的出现在校门口，只是第一次他将口袋里温热的牛奶放在自己手里，只是他那么自然的接过自己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那时候，自己就已经有些心动了吧…… 毕竟，撇开其他的因素不谈，仅仅是被半个年级的女生爱慕着的男孩子这一点，就足以满足那时候情窦初开特别中二的年纪里，周露白那点藏不好的小心思。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如浪涌一般的炽热喜欢。是那种不需要你自己去捕捉、去猜疑，就能够很安心的被对方以各种方式而告知——你很重要，我很喜欢你。 好像是为了打消那些流言蜚语对周露白造成一些不好的念头和影响，陆钟一直在身体力行的向周露白无声的给予最大程度上他能给予的安全感。 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的表姐，还有那些周露白连名字都记不清楚的狐朋狗友，都知道周露白是他陆钟的女朋友。 可连周露白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炽热的喜欢过后，就是深不见底的冷漠和厌倦。 她不想听到陆钟的声音，不想见到那张曾经让她着迷的脸，更不能接受别人在谈起她的时候带上陆钟，也不能接受陆钟和自己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可陆钟是多么敏感的人，他怎么会感觉不到自己的力不从心和敷衍搪塞，可他还是假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忽略周露白莫名其妙爆发的坏脾气，耐心的和她解释那些听上去就知道是捕风捉影的不靠谱的事情……他以为只要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可以将这段感情继续维持下去。 可是，周露白不行。 厌恶的情绪越积越多，到后来，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办法能够和平的交流。 终于，拉扯着两人的那根皮筋弹回了陆钟那边，他知道，是周露白先放手了。 分开的那段日子，陆钟是怎么样的心境，周露白并不知晓。她只是偶尔从叶绍辉的口中，从萧妄的口中，从比自己大一届的那位陆钟的表姐口中，断断续续的得知一些关于他的信息。 陆钟的生活还是那样的简单，两点一线，只是学校以外的那一点，从那个孤独无人的家，变成了人声鼎沸的酒吧。 可不好受的不仅仅是陆钟一人，周露白同时也受着不怎么好过的情绪折磨。 当两人之间的交集简化为零，当两人之间的关系断的干干净净，当两人偶尔在学校里碰到时熟视无睹的擦肩而过，当两人各自的朋友圈之中都没有人提及对方的名字时…… 周露白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陆钟。 之前两人在一起经历过的所有细小的事情，如今都清晰的在周露白每个午夜梦回的时间里，频繁的成为周露白梦境的素材。 这件事情让周露白极其煎熬，这样复杂的情绪纠缠着她让她快要崩溃，她甚至会时不时的产生幻听，好像是陆钟在喊她的名字。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某天下午的班会课上，周露白被邢奕单独叫去了楼道谈话。 这次的原因大家都清楚，刚刚在每个人手里传过一遍的成绩单上，除了自己的成绩以外，吸引了众多目光的就是周露白的成绩，从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一路跌出了年级前十，险些在成绩单的第一页都找不到周露白的名字。 至此，连一向对这种事不怎么上心的萧妄都发现了事情好像发展的不怎么对。 没一会，周露白面无表情的走回教室坐在了座位上，邢奕紧跟着走了进来，拿起讲桌上的另一份成绩单开始分析情况。 借着桌面上的书本掩护，萧妄往周露白的桌子上塞了张小纸条。 感觉桌子被萧妄往后推了推，周露白抬眼看了看那只背在身后的手，又抬眼看了看站在讲台上骂人极其投入的邢奕，周露白若无其事的伸手接过了那张纸条，在桌子下面偷偷的展开来。 ——老邢没有骂你吧？ 周露白笑了笑，把小纸条放在桌子边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拿笔戳了戳萧妄的后背，将纸条塞进了那只偷偷摸摸从前面伸过来的手。 ——没有，老邢就问了问怎么这次考成这个狗样子了，是不是考试没带脑子。 大概是最后那个翻白眼的小人画的相当入神，坐在第二排的周露白很清楚的听到了前排传来的一声短促的笑声。 没一会，纸条又出现在了桌子前边。周露白接过展开来，上面还是那个相当清秀的字迹。 ——所以你这次考成这个狗样子是不是和陆钟有关？ 周露白一边拿笔尾戳着腮帮子，一边出神的想着，萧妄这全班倒数第一的人，字写的倒是比那个经常考班级第二、这次挤掉周露白篡位到班级第一的男生还要工整清秀些…… 正出神中，桌子又被萧妄向后挤着推了一节。周露白抬手看了看表，没几分钟就要下课了，便将椅子和桌子都往前推了推，几乎整个人躲在萧妄的脊背后面，小声道，“下课跟你讲。” 十几分钟后，上课铃响了。周露白自己也没有料到，为什么那些压在自己心里一个月都没能出口的情绪，就那样简单的对萧妄这样一个说来好像根本没什么交情的人和盘托出了。 眼见着英语老师已经夹着课本走上讲台，萧妄还是眼疾手快的把一个小纸团丢在周露白面前的英语书上。 英语老师正在对着电脑一波操作，准备给大家放每天必备的十分钟听力。周露白看了一眼根本没有抬头的英语老师，便光明正大的在桌子上把纸条展开来。 ——你去服个软吧，陆钟肯定会心软的。我和他聊过，他还是喜欢你，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要提分手。 在听力结束的一刹那，周露白同学长达十分钟的思考也堪堪停了下来。她把纸条团了团塞进桌兜，然后用手指在萧妄的背上写了一个“好”字。 下课铃刚一响起，萧妄根本不顾及老师还没走出教室，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拍了拍周露白的胳膊，“快去啊，等什么呢！” “我我我……”关键时刻，周露白突然怂了一下，上课编好的台词一句都想不起来了，“我去说什么啊？” “刚刚怎么跟我说的就去和他讲啊，快点，还有八分钟了！” 见周露白还坐在座位上没有行动，萧妄站起身把椅子往后一踢，扯着周露白就往外走。 快走到九班门口时，萧妄把周露白的袖子一丢……自己站在九班后门喊道，“陆钟，爷找你有事！” 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陆钟的叶绍辉推了推，“醒醒，萧妄来了。” 大概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叶绍辉便跟着陆钟一起走了出来。站定后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叶绍辉便先眼尖的看到了站在一旁耷拉着个脑袋的周露白。 叶绍辉抬眼看了看萧妄，两人默契的走到了楼道的另一边。 看到周露白，陆钟的脸上明显有着惊喜的情绪，“露白，你怎么过来了？” “那个……我……” 见周露白迟迟说不出来，萧妄隔着一个楼道咳嗽一声，“咳，还有三分钟上课了啊！” 陆钟看了看莫名其妙的萧妄，又回头重新将眼神定格在了周露白的身上，“没事，你说吧。” “陆钟，我们和好吧？” 第17章 很奇怪，那两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又复合了？ 当陆钟再次和周露白在众人的视野中出双入对的出现时，大家都一同迷惑的产生了相同的念头。 这两个人没在一起的时间少说也有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个人不免在学校的某个拐角处就会相遇……可当时这两个人明明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啊！这两人陌生的比自己和门口纳凉的大爷还陌生！那两人的脸上哪个没写着“老死不相往来”啊！ 结果，就这？ 一个本来应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以及一个本来应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男，居然在坚持了那么几个月分手后，又再次和好了？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但无论这个事怎么离谱，他们就是和好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下课铃一响起，大家都向门外涌去，要抓紧时间下楼为等会的课间操抢占一个不会晒到太阳的位置。 刹那间，教室里就只剩下了站在讲台上整理作业的老师，以及站在自己座位上气定神闲的周露白。 “露白你不要下去吗？” “老师，我要去一下团支部那边，不去上课间操了……” 五分钟后，周露白抱着那摞介绍词敲开了团支部书记的办公室大门。 “书记好。”周露白微微弯了下腰，“我来找您汇报进展程度了！” “哈哈哈好，过来过来。”书记点了点头，抬手叫周露白走近些，“都背熟了？”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行，稿子给我，先背逸夫楼的介绍。” 课间操结束的同时，周露白的考核也暂时结束了。 “整体不错，就是回去想想有一些肢体动作，还有些随机应变的时候，都要注意……” 放学后，周露白如同往常一样和陆钟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突然，周露白开口问到。 “问什么？” “为什么要找你，为什么要和好？” “这有什么好问的？”陆钟轻轻笑了一声，将周露白的手拉过，与自己十指相扣，“我这个人一向看重结果，原因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人还是你，这就很好。” “如果最后的结果，有些不尽人意呢？不会后悔吗？” “自然不会，选择都是针对于当下的，过后的后悔是没有意义的。” 感觉话题逐渐将气氛带的低沉，周露白便换了另一个自己同样想知道的问题。 “你现在是喜欢我的吗？” “当然啊，不然我干嘛和你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空气突然就沉重起来，回应周露白的是无休止的沉默。 好半天，直到周露白都以为陆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陆钟才缓缓开口道，“因为我很不确定，你还喜不喜欢我。” “我回家想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一个导致我们分手的原因。” “我就是很疑惑，想和你赌气，我想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分手，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甚至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露白，我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你还有没有喜欢着我。” “突然提出分手，又突然提出复合，我的心情真的是大起大落。当你来找我说要和好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我开心到来不及细想那些让自己生疑的细节，就已经要迫不及待的点头去牵你的手了，我生怕我晚一步，你突然就后悔了。” “可是那天当你离开后，我想了好久，我发现这件事解释不通，有一个关键点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又为什么和好。你的态度太过随便，我一直后怕，怕你哪天又心血来潮，张口又是把我推离你身边……” 周露白愣住了，这些话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些举动，会给陆钟带来这么大的不安全感，让本来就孤单的他显得更加形单影只。 可是，她又该怎么向陆钟开口解释呢？告诉陆钟自己莫名其妙的厌烦他，又莫名其妙的再次喜欢上他？ 这件事怎么听，好像都像是从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口中说出的疯言疯语。 没走几步，两人已经走到了宿舍区的门口，楼下门房的阿姨看着周露白过来了，笑着摆了摆手。 “学长，谢谢你今天请我的夜宵，看来今晚回去又能胖两斤了！” “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唐鸿煊也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周露白一趟，“胖两斤也好，女孩子太瘦不好看。” 唐鸿煊离开后，周露白刷卡进了宿舍区，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窜出来的阿姨喊了一声，“小白！交了个男朋友啊？” “没有啦！”周露白笑着摆了摆手，“那个是我部门的学长，大家去聚餐了。” “这样啊，那抓紧找一个啊小白！” 回宿舍后，周露白冲了个澡出来，湿着头发站在阳台上洗衣服。 靳语柔刚巧出来收白天晾在外面的被子，走过周露白的身后，“怎么头发还滴水呢？” 被这么一提醒，周露白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地面上已经积了浅浅一层水。 “稍等哦，我等下把衣服洗了一起就把地拖了。” “不是不是。”靳语柔把被子团了团抱在怀里，“今天凉，你把头发吹干点，别感冒了。” “哦哦好嘞！” 晾好了衣服，吹干了头发，周露白拖完地走了进去，径直攀着梯子上了床。 今天上床是周露白这么久来第一次这么积极，积极到宿舍里除了她，其他所有人都还在各自的桌子前各干各事。 插上耳机，周露白拿着手机翻了几页自己好久没看的小说。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周露白还没看几眼，意识就已经逐渐模糊起来。 隔着耳机里模模糊糊的音乐，周露白恍惚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好像在问什么问题。随即旁边便有另一个声音传来，说露白已经睡了…… 一阵短暂的吵闹之后，宿舍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没一会，宿舍的灯全都熄灭了，下面的人也陆陆续续上床了。 在今晚，周露白再次拒绝了一个至少表面看来是异常坚定的真心。 其实她也想认认真真的在大学里，在她最美好也最短暂的那段时光里，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 她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幼稚了，她不会再动不动就把“一辈子”、“永远”的这些词挂在嘴边，她也不会死缠烂打的拽着对方的胳膊问“你爱不爱我”、“你喜不喜欢我”…… 可是当她变得足够成熟，变得体贴温柔，变得能够有足够的包容心并且足够懂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却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有大好的时光，有温馨的环境，有捧到自己面前的真心……这仿佛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成果，可这期间唯一缺少的，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有心无力。 考试结束后，宿舍里的人就开始准备回家的事情了。 住在周露白的对面的沈晗，是第一个离开宿舍的。她家是本地的，总会是方便些，考完试第二天便整理好行李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 “语柔，你什么时候的机票啊？” 向嫣提着给周露白带的午饭走进宿舍，看到了正趴在宿舍地上整理行李箱的靳语柔。 “我明天中午就走啦，本来要买今天的机票，结果今天的没有买到。” “明天啊，一走宿舍就剩我和露白了……” “谁？谁叫我？” 周露白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帘后面传来，随后床帘被一把扯开，传出了属于周露白的一声惊叫。 “怎么了你？” “呜呜呜太阳晃着我的眼睛了，呜呜呜我瞎了……” 向嫣翻了个白眼，把餐盒往周露白的桌子上一放，“滚下来吃饭，鬼哭狼嚎个什么劲！” “哦。” 看着周露白趴在梯子上，向嫣走到靳语柔这边开始帮忙整理衣服。 “你俩都吃饭了吗？” “几点了姐姐，狗都吃饱了……” 闻言，周露白毫无反应，继续认真的吃着餐盒里非常合口的擀面皮，“我们三下午去吃点啥好的？” “好啊，我们……” 靳语柔话还没问完，向嫣就高贵冷艳的传来一句，“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向嫣你好好说话，信不信我们绝交！” “绝交前你看看手机，今晚社团那边要排练，音乐节还有几天你心里没数？” 话音刚落，周露白正在大快朵颐的手便被筷子定在了碗边，另一只手便颤颤巍巍的摸到床铺上摸出了手机。 “四个小时！！！” “嗯。” “是人吗？那个曲子值得四个小时？开什么玩笑呢？” “不是人，不值得，没开玩笑。” 看着周露白被刺激的脑子有点不太合适了，靳语柔赶忙插话道，“晚上回来给我带两串烤面筋，谢谢！” 第18章 大概是真的受了刺激，反正吃过午餐的周露白此时没有一点心思能够分给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此时此刻唯一想做的也是正在做的，就是躺在床上放空大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坐着对周露白的腰不是很友好，那种酸痛感让周露白巴不得能够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正在天马行空的思绪中尽情徜徉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外婆。 “哈喽啊老奶奶～” “哈喽哇～” 听着周露白熟悉的开场词，靳语柔坐在桌子前笑了笑，转过身跟向嫣说道，“又是外婆来的电话呢！” 大一刚进宿舍时，靳语柔一直觉得周露白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撇开其他的不说，单是那个比自己高出十厘米的身高，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但后来她对周露白态度的转变，最初的阶段则完全来源于周露白每天都会打出的一个电话。 她其实是很内向的性格，她也渴望和他人交流，渴望能够把自己的心事向他人倾诉，可她始终学不会如何与别人相处，尤其是关系越亲近的人，她越发不会开口。 开学一周，她没有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同样的，她也没有接到过父母的一个电话。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隔壁床那个每天都在打电话的周露白。 她并没有喜欢听别人打电话的特殊爱好，只是在同一间宿舍里，有些话语不是你不去听就可以不听的。 时间久了，靳语柔发现周露白打电话的内容其实很固定——将自己的一日三餐和一整天的行程汇报一遍，再问候一次对方的一日三餐和身体状况。 很单一，很无趣，但让靳语柔最没有想通的是，以上所列举的内容，周露白都会在电话里重复两遍。 后来熟悉一些，两人恰好有一次一起约着去学校后门买水果。走在路上，靳语柔准备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露白，我发现你每天都会和家里人打电话是吗？” “对啊，和爷爷奶奶一定要打电话，爸爸妈妈如果有时间就打电话，没时间就发微信了。” “你们都聊些什么？”话都问出口了，靳语柔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赶忙摆了摆手，“我不是想问，就是我想知道……哎呀也不是，就是……” “就是你想知道和家人该聊点什么话题？” 闻言，靳语柔忙着解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我听你每天都打电话，可我跟我爸妈都不知道聊点什么……” 其实不用靳语柔说，周露白也能感觉的到，至少在刚开学的那几周里，她还没有听到过靳语柔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 “我也就问问今天吃了什么，天气怎么样，身体好不好这些，也没什么可问的。” “每天都问这些？不会很无聊吗？而且感觉……没什么意义……” “你是想说感觉很浪费时间是吗？”周露白笑了笑，将一个火龙果放进靳语柔手中的塑料袋里面，“是，我有时候也会不想打电话，我要上课，做作业，去部门开会，社团也有事……我经常忙到晚上十点多十一点才吃晚饭，那时候我就觉得，每天都问这些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到底我在干嘛呢？” “可当你在那种情况下还是去做了，你就会发现，家人的那些零零碎碎毫无意义的问题，会让忙碌了一天非常疲惫的你，突然放松下来。” “其实转念想想，和家人之间需要聊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组成我们生活的，不就是那些鸡毛蒜皮满带着烟火气的琐事吗？” “和家人打电话的意义就在于，有人愿意花时间去听你的废话，去回答你没有营养的问题。而同时，在这些时间里所产生的有效快乐，是双倍的。” 挂断电话后，向嫣走到周露白床下敲了敲护栏，周露白探出一个乱七八糟的脑袋来，“干嘛呀？” “身份证给我一下，社团那边要统一买票了。” “嗷嗷嗷，在那个书架上面黑色的小盒子里面，你找一下！”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宿舍三个人的插科打诨中飞快的度过了。 “嫣嫣，咱们几点去社团啊？” “你下来收拾一下，出去吃个晚饭就差不多能过去了。” “好～的～” 下床后，周露白边换衣服边环视了宿舍一圈——沈晗的桌子已经整理好用桌布盖掉了；向嫣正坐在桌子去拿着两支口红犹豫不决；靳语柔则插着个耳机一脸认真的盯着屏幕看电影。 “语柔啊……”周露白戳了戳靳语柔，顺势把一边的耳机给人摘了下来，“你今晚还有没有事啊？” “没事啊，怎么了？” “你要不要和我还有嫣嫣一起去社团啊，我给你听听我们新排练的曲子。” 看着靳语柔徘徊不定的神情，周露白开始思索怎么把人连哄带骗的弄去社团。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是看看那头向嫣同学化妆的架势，就知道今晚去社团的肯定还有严若涵。为了自己今晚不当狗而且不沦落到半路一个人打着手电回宿舍，周露白觉得怎么着也应该把靳语柔带去陪自己。 “走吧语柔，你明天可就要回家了，你难道不想多陪陪我吗呜呜呜呜呜呜……” 看着西北大汉周露白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开始猛女撒娇，靳语柔硬生生被自己噎了一下。 “陪陪陪！去去去！” 于是半小时后，向嫣一脸茫然的看着同样背好包换好衣服站在门口准备出发的靳语柔。 “语柔，你这是干嘛去？” “去社团看你们排练……我要不去的话，周露白说她今晚就钻过床帘爬来我床上嚯嚯我……” 刚到食堂点好餐，周露白就看到不远处严若涵也拿着餐盘走了过来。 看看，看看，这就是向嫣这个女人的真面目。都不用走去社团的琴房，这两个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狼狈为奸了！ 不过…… 周露白抬眼又往周围看了一圈，幸好只有严若涵一个人，并没有唐鸿煊的身影。 待到严若涵落座在四人桌的唯一一个空位上的时候，向嫣好像突然间就开了窍，意识到为什么周露白今天出门前死活要带上靳语柔。 不过大家也算熟悉了，气氛倒也没有那么尴尬，几人聊着天也就很快解决了晚饭，起身往琴房赶去。 靳语柔和严若涵作为社团成员家属，被安排在了一旁的长椅上进行最佳角度的观摩。 民乐与西洋乐不同，越是民族里纯正的东西，越能给予人来自灵魂的共鸣。 各种乐器的和鸣变奏，在吸引着靳语柔的同时，也吸引了坐在一旁本来在打游戏的严若涵。 靳语柔有些意外，便不觉得在他们排练时多看了几眼一旁的严若涵。 既出人意料，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自排练开始时，严若涵的眼神便没有再从向嫣的身上移开半分。 排球队的男生哪里懂得去欣赏中国民乐呢？可他偏偏那么安静、那么认真的，将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停留在向嫣的身上。 靳语柔看着他们笑了笑，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周露白身上。 恍惚间，靳语柔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是周露白大一过生日时，抱着酒瓶红着脸，跟自己讲过的故事—— 我初中的三年时光，都给了同一个人。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在那三年里我们分手过多少次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但肯定是特别多次了，因为我的朋友都在说，我们俩就像三国一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我就记得有一次，我们俩又分手了，结果没多久陆钟就被他的班主任叫去了。那个女老师就坐在我班主任后面的座位上，以前还夸过我。 陆钟后来跟我讲，他的班主任，也就是那位女老师，叫他去把他骂了一通，然后讲了一堆道理。 你知道老师跟他说了什么吗？ 老师说，露白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要陆钟把自己身边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都处理好，好好对待露白，不要再让她误会或者难过了。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我们俩会一直走下去，因为我们分分合合了那么多次，都始终站在彼此的身边。 可后来我才发现，那些歇斯底里争吵过的，那些大声叫嚣着要离开的，都不是真正的离别。 真正的离别，是没有原因，也没有声息的。 先是萧妄找到周露白，将一封信塞到她的手里，从此再没有了音讯。 在信里，萧妄说自己早没了母亲，他一直跟着父亲生活。为了赚更多的钱，父亲去了南疆，可那里前不久发生了暴‖乱，他不想读书了，他得去南疆找自己的父亲…… 拿着那封信，看着前面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周露白突然开始怀念，在无聊的数学课上，那个不怎么成熟又假装大人的男孩子转过身对自己说，很无聊吧，我唱首歌给你听…… 第19章 萧妄的离开仿佛是一个不好的征兆，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离别——在班里玩的不错的朋友渐渐疏远了，中考即将到来了，要和同学老师准备告别了，而陆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分手……我不知道是对他太没有信心了，还是对我自己也没有信心。 我明明很早以前就知道，陆钟和我不可能去同一所高中的。我之前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我觉得这件事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可现在我觉得这太难了……我不相信陆钟去新的学校不会遇到他更喜欢的女孩子，也不信我能有那么大的能力留住陆钟。 可我还是好后悔，我当时甚至都没有问问陆钟，就斩钉截铁的提了分手。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唯一的想法是我不能失去他，但我又确确实实亲手推开了他…… 初三毕业的那个假期，是周露白到目前为止长达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二难忘的夏天。 因为弄丢了陆钟，因为萧妄的离开，也因为叶绍辉的疏远……反正在种种因素的共同致力下，周露白的中考成绩一塌糊涂。 分数也没有差到多么离谱的情况，只是和当年小考的辉煌成绩相比，显得确实有些不尽人意。 既然已经弄丢了陆钟，况且还是自己一意孤行做出的选择，那么干脆就抛开已经过去的遗憾，努力去弥补还可以弥补的错误。 文坞二中是周露白目标进入的高中，是这座小城里最好的高中。按照自己中考的分数，进文坞二中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进特奥班……就有些难了。 不过文坞二中有个用来二次筛选的入学考试，只要在这次考试里考出不错的成绩，周露白一样可以进入文坞二中的特奥班。 所幸父母也是在学习方面对周露白全力支持，当周露白提出要开始补课，提前学习高一的课程内容时，周父周母便立刻帮着联系到了一所在众家长中口碑还不错的补习班。 补习时间是不间断的二十天，补习科目是初中要学习的所有科目——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补习班会在一天之内把每节课都安排上一节，这就意味着周露白的将面临着长达二十天的魔鬼生活，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到晚上九点半结束。 报道第一天，周露白依靠中考成绩，被分配到了一个与其学习能力相匹配的班级里。在这个新的班级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或者说在面对陌生的人时，周露白往往显得相当高冷，不会主动搭讪更不会对人有事没事的笑一笑。 加之中考成绩的影响，周露白在初到这个补习班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交到朋友。毕竟，她的目标很明确，她要的是能让她脱颖而出的成绩，而不是那些可有可无的朋友。 第一天，周露白到的格外早。在第一排选取了自己中意的位置后，她便放下书包开始翻看新拿到手的资料。 余光中，一个和自己书包款式很相近的背包被它的主人放在了自己隔壁的桌子上。周露白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是个算不上漂亮的女孩，但是让周露白感觉很舒服。大概两人恰好磁场相合，女孩也自然的坐在周露白身边的空位上，“你好啊，我叫梁姿！” “周露白。”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周露白便继续翻开书往下看着，毕竟自己是被数学拉了后腿，而等会的第一节课便是数学。 刚刚打开的课本还没翻过一页，梁姿便又凑了过来，往周露白面前的桌面上放了一条威化，“喏，给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这朋友是不是来的有点草率…… 周露白这样想着，但还是抬头笑了笑，“谢谢。” “你在看什么啊？这里你以前来过吗？你知不知道老师是谁啊？你想去哪个学校呀？你好像挺内向啊……” 面对梁姿的夺命连环call，周露白愣了愣，把手里的书合起来放在桌面上。 “我以前没来过，不知道老师是谁，等会第一节是数……” 周露白正好脾气的讲着，突然就被一阵格外吵闹的声音打断了。周露白抬眼看了看门口，几个男生正吵吵闹闹嬉笑着走进来。 这一看就是来补课班玩的吧……这连个书包都不带吗？装样子也要像一点啊好不好…… 面对刚刚进来的这群人，周露白一点好感都没有。瞥了一眼便继续回头接上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并且得知了这位新认识的梁姿同学……也没有课本。 没一会，上课铃就急促的响了起来…… 数学老师夹着几本书走了进来，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便直接进入正题，开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坦诚的说，这位数学老师给周露白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位老师看上去就是油腻，非常油腻，极其油腻。 但因为从提出要补习开始，周露白就已经把数学放在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所以即便这位老师让周露白感觉很不舒服，但周露白还是努力的集中注意力，照着黑板上兢兢业业的摘抄着笔记。 突然，教室后方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顷刻间就打破了周露白那本就不怎么顺畅的思维。 听得出来是有努力的在抑制了，可那控制不了的笑意还是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引得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在黑板上讲解习题的老师也停下了手中的粉笔，转身看向教室的后方……几秒后，两个笑容最为放肆的男生，被当做反面教材立在了教室后面。 周露白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男生就是刚刚进门的那一堆人里，笑的最大声的两个人……活该！ 听完了一节数学课，老师夹着书本走了出去。 梁姿戳了戳周露白裸露在外面的小臂，“要去买水吗，这天有点热。” “好，一起吧。” 离开教室前，周露白不经意的又往教室后面看了一眼，那两个被罚站的男生已经“自觉”的回到了座位上，正拿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扑克牌和周围的几桌人打的不亦乐乎。 买了水，两人都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上，吹着裹挟着丝丝暖意的微风。 “你有男朋友吗？” 梁姿的突然发问，让周露白有些发懵。她不知道为什么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的两个人，会突然聊到对周露白来说过于隐私的问题。 但是…… 周露白摇了摇头，“分手了。” 像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梁姿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多久？” “三年……” “三年啊……怎么就分开了呢？不遗憾吗？” 对于这个问题，周露白自己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便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 幸而梁姿好像也没有一定想要听到一个答案，等了一会没等到周露白的回答，便自顾自的开了口，“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两年了，我想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闻言，周露白便想开口反驳——其实应该明白的，在现在这个年纪里，谁也不会是谁的一辈子。还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是还不够成熟罢了…… 但周露白随即转念一想，本来就已经很短暂了，自己何必开口添堵呢？ 就在梁姿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尖锐的上课铃打断了她刚刚提起的话头，两人便拿着水回到了教室。 一早上的时间在四节课里匆匆而过，待到距离中午放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教室里就已经响起来好几处窃窃私语的声音。 梁姿用笔记本遮了遮嘴，探头过来问周露白，“你家在哪啊？” 闻言，周露白用不解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我看看我们是不是一路，可以一起回去啊！” “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上，很近。” “哦……”梁姿撇了撇嘴，把笔记本合起来塞进桌兜里，“那看来不能一路了，我家还很远呢。”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周露白就开口多问了一句，“很远吗？你一个人回家？” 梁姿摇了摇头，满脸写着兴奋，“我男朋友在楼下接我，我们一起回去！” 那你还问我个锤子！ 闲聊了几句，下课铃便响了起来。还没等老师走出教室门，那两位大神已经推搡着夺门而出，只在周露白的视野里留下两道虚影…… 经过这一早上，这两位格外闹腾的男生已经成功的让每科老师以及包括周露白在内的每位同学都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周鹤轩与蒋雁枫。 第20章 彼时，周露白还没有养成午睡的好习惯。 回家吃过午饭后，周露白瘫在沙发上翻了几页书，随后便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电视上的推销广告。 好不容易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周露白把书包整理了一下便出门往补习班的方向走去。 不愧是大西北的盛夏，干热的气候逼得人连躲的地方都没有。热辣的阳光直射在周露白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没一会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脚下的柏油马路仿佛都要被烤化了一般，一阵阵的黏腻感从帆布鞋的鞋底传来，引起了周露白的极度不适。 小跑了几步后，周露白终于走到了有几片树荫的阴凉处，喘了几口气后，周露白走进了补课班楼下的超市里。 站在冰柜前，周露白的目光从最上面的一层开始，一直打量到了最下面的一排……几个来回后，周露白抱了两小桶一升装的农夫山泉，走去了站在柜台前昏昏欲睡的收银员面前。 一瓶是她自己的，一瓶是带给梁姿的。 大概是天气实在过于炎热，还不等周露白走上四楼，手中两瓶水的瓶壁上便出现了点点水珠，然后一滴一滴的水珠连成一条通路，顺着周露白的指缝流下，在她的衣角和鞋面上留下痕迹。 推开教室门，一阵舒爽的凉气扑面而来，让周露白站在原地打了个寒颤。 在门口顿了一下，周露白走进教室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瓶水放在自己的桌子左上角，另一瓶放在隔壁桌面的正中间。 将早上记好的笔记拿出来翻看着，还没看完一页，教室门就被推开来。 周露白抬眼看向门口，是嘻嘻哈哈的蒋雁枫和周鹤轩。 推开门，两人的笑容也在脸上僵了一下。但很快，蒋雁枫便立刻恢复了之前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子，一边笑着一边往这边走来。 周露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蒋雁枫便用胳膊撑着跳坐到了隔壁梁姿的桌面上。 下一秒，一股热浪随着蒋雁枫的动作扑到了周露白的面前。 “大学霸，你干嘛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玩？” 闻言，周露白先是一顿，随后立刻带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自己的蒋雁枫之间的距离。 站在教室后面的周鹤轩，将周露白的那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他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调整好距离，确保自己处在一个安全区域，周露白才合上手下的本子，抬眼看向在一旁耐心等待答案的蒋雁枫。 “首先，我不是学霸，要不我也不至于来这。”周露白顿了顿，又举起了第二根手指，“其次，我凭什么一定要和你玩？” 被干净利落怼回来的蒋雁枫，一时间没能想到更好的回复内容。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尴尬起来，教室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 怎么说呢？ 这声笑，在周露白听来是极其专业，极其富有意味的。声音不高不低，既不会显得突兀，又不能让人忽视。节奏不长不短，就一声短促的笑，像是没什么意义，又像是饱含了太多。 最后，还有它出现的时刻，那叫一个不早不晚刚刚好，那叫一个按时按点惹人恼。 被这一声笑提醒了之后，蒋雁枫灰溜溜的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言不发的低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再次归于平静，周露白继续看笔记，那两人不知道在干嘛，反正也是一片安静。 一直到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时，教室门才再次被推开，同学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正在燥热的气温和喧嚣的人声中显得有些浮躁的周露白，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凉意惊了一下。 那份凉意的来源，是她小臂上的那个小餐盒。 周露白刚有些迷惑，抬头就对上了梁姿绽放的一个大大的笑脸。 “露白白白白，我给你带了我男朋友做的双皮奶哦……快尝尝怎么样，简直好吃死了！”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周露白下意识的低头又看了一眼那份双皮奶。直到她的余光扫到了梁姿的桌面上，也有一份一样的双皮奶时，周露白才轻轻松了口气。 “谢谢啦！” 打开餐盒的盖子，周露白用勺子剜下一块来喂进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 “不错呀！”周露白点了点头，又将下一勺喂进嘴里，“挺好吃的！” 诸如此类的平常生活，就在这个夏日里悄悄溜走了一周。 在这一周里，要说有什么大事，那么大概是周露白和梁姿终于没能守住自己的底线，在某一天的枯燥无趣的物理课上，愉快的加入了后排蒋雁枫的塔罗牌阵营。 接触了几天下来，周露白觉得蒋雁枫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蒋雁枫是个农村的孩子，质朴老实的同时，又有着很不一样的自信和外向。 他很爱玩，很爱交朋友，也偶尔喜欢在课堂上捣蛋，和老师拌嘴……这些在周露白眼里，很真实。 这样一比较，反倒是蒋雁枫的邻桌周鹤轩，在周露白看来有些奇怪。 他明明看上去和蒋雁枫关系很好，可他却给周露白一种他很内向的感觉。 他不会在上课时吵吵闹闹，也不会在下课时和其他男生在楼道里追逐打闹。他只是会在所有人吵闹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看着周露白。 转折出现在周一的早上，在那节让人头疼的数学课上。 当周露白正在兢兢业业的把黑板上的例题誊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时，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脖子向后拖去。 突然的窒息感和撕扯感，让周露白不得不放下笔，随着那股向后的力量一起往后仰去，为求得一丝断断续续的氧气。 好不容易将身体和椅子稳了下来，周露白喘了两口气，才转过身去看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见身边的梁姿，正一脸大义凛然的一边看着自己，一边用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后衣领。 照这个局势来看，刚刚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梁姿了。 “怎么了？” 结果梁姿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松开揪着周露白衣领的手，面无表情的转回黑板的方向。 直到那位数学老师重新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圈圈画画时，梁姿才把一张折了好几番的小纸条，从桌子下面塞进了周露白的手里。 周露白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看了看讲台上还没回身的老师，然后低着头展开了那张纸。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闯入周露白的眼帘：他刚刚一直向你的领口里看。 仅仅是十二个字，却足以让周露白在炎热的夏日里，被一阵冷汗浸湿后背的衣服。 她晃了晃神，将那张小纸条撕碎塞进了桌兜，然后继续抬头看向黑板。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周露白坐的笔直，认真的看着黑板。只是那就数学课上，她再也没有低头记过笔记。 下课后，直到那位老师走出教室，周露白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弯了弯有些僵直的腰。 就在这时，蒋雁枫从后面走来，“学霸，刚刚笔记接我抄抄呗！” “没有。” “哎呀咱俩都兄弟了，你借我一下呗，我下节课一定不玩牌了……” “我真没有。” 看着周露白坚定的表情，蒋雁枫迟疑了一下，随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路上还不时回头看两眼周露白。 “怎么了？”周鹤轩看着蒋雁枫空手而归，“她没借给你？” “嗯，她说她没记。我感觉她有点怪，她语气不太好……” 看着蒋雁枫离开后，周露白才凑近梁姿，一手拿书遮着，小声问道，“刚刚上课……真的？” “真的啊！”梁姿点了点头，抬手往左侧一指，“不信你问她！” 略过梁姿，周露白将目光投向了再隔壁的那个女生，随后便看到那个女生对自己点了点头，用口型做出一个“是真的”的回答。 接下来的一天，周露白都几乎没有静下心来听过课。她的语气和情绪越浮躁，蒋雁枫越觉得周露白那边出了点什么事。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蒋雁枫快步走到门口拦住有些出神的周露白，并把她带到了与出口方向相反的另一侧走廊。 “你今天怎么了？” “我……” 这种事要怎么开口呢？蒋雁枫跟自己有那么熟吗？更何况他是个男生啊！而且这件事……没有证据。 思及至此，周露白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没有事，今天天气太热，让人有些烦躁。” 看着周露白离开的身影，周鹤轩抬手碰了碰身边的蒋雁枫，“她什么也没说？” “她说她没有事。” 周鹤轩沉默了一下，随后默默点了点头——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事了。 第21章 排练结束后，周露白整理好背包，拿着一瓶水走了过来。 “你看看这天有多热啊语柔，我的水都放热了……” 胳膊上传来的一丝凉意，将靳语柔的思绪从那年哭哭啼啼的周露白身上拉了回来。 她看了看眼前的周露白，两年的时间，足够她更好的成长，蜕变的更加成熟和优秀。 一旁的严若涵也站起身，自然的接过向嫣递过来的背包挎在自己肩上。 “这会什么安排？” “有点饿了……”向嫣撇了撇嘴，把手上的义甲一个一个取下来塞进严若涵手里，“我想吃砂锅！” 严若涵看了看表，然后一只手在向嫣的发丝上摸了摸，“好啊，那我们去桥头那家。” 沟通过后，四人果然分道扬镳，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靳语柔一直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周露白。 好多次之后，周露白终于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忽略这件事了。 “这位同学，请问你为什么要一直看我呢？” “诶，我看的很明显吗？” “不明显吗？你都快把眼睛看斜了！！！” “哦哈哈哈哈……”靳语柔鲜少的发出这么豪迈的一连串笑声，“我就是觉得，你长大了不少。” 这话说的…… “能别学我爸爸说话吗？” “我用得着学？我就是你爸爸！！！” “你给爷站住……” 刹那间，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飞一般的冲了出去，只留下丝丝残影在无人的街道上与路灯为伴。 当周露白和向嫣一左一右拥护着靳语柔踏上回家的大巴后，两人便默契的一起左转去了校门旁边的炸鸡店，准备带一份回去作为今天的“减脂午餐”（呸……） 回到宿舍，向嫣先一把抄起了放在桌面上的遥控器，把空调开到了令人清醒的二十度，随后便自觉的把自己的椅子搬去了周露白的桌子前面，与她的小板凳肩并肩。 周露白从阳台洗过手，一边甩着水一边走进宿舍，抬头便看到了这异常和谐的一幕——向嫣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并且已经贴心的把电脑打开找出综艺。桌面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两杯奶茶两份炸鸡两份卤味还有两杯正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周露白走到自己桌子前面环视了一圈，点着头笑出声来，“不错呀，这两下整的挺温馨啊？” “那必须啊！” 屏幕上的综艺被点开的一瞬间，周露白‖精准无比的把吸管扎进了奶茶杯里。 “啵”的一声，像是打开了一个蜜桃味的小炸弹一般，甜甜的水蜜桃味顿时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中弥漫出来。 “机票什么时候的？” “啊好帅啊……天啊……哦哦那个明晚六点。” “严若涵陪你吗？” “不啊，他回家了……唐鸿煊和你怎么样了？” “没联系，那天回去就没联系了……” 说话间，向嫣抬手一把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叼着一块炸鸡转身看向周露白，“你跟我讲讲，你现在对这方面是怎么想的？” 三分钟后，向嫣等来了周露白的沉默和注视。 “不想说？”向嫣点了点头，把手中剩的半块炸鸡喂进嘴里，转身点开了屏幕，“那我换个话题，你怎么就考来浮礼了？” 周露白眨了眨眼睛，撇着嘴看向向嫣，“怎么个意思？感觉你在内涵我未来的母校？” “啧！”向嫣拍了周露白一把，“正经点！” “你见我正经过？” “我的意思的……”向嫣直接忽略周露白的胡搅蛮缠，继续发出自己的疑问，“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不该来浮礼。” “害！”周露白摆了摆手，猛吸了一大口奶茶，“我大二了你跟我讲这个？难不成我现在转学去北大？” “切，要能转学轮到得到你？我早就去清华了好吗？” 难得空留出一个沉默，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拌嘴，直到电脑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周露白才缓缓开口。 “我数学成绩不好，我很讨厌数学。” “啊？”向嫣显然没有指望能听到周露白正经的回答，一时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数学……你以前不是还得过全国的珠心算比赛……” “那也是以前了……” 目送着周露白和梁姿离开的背影，周鹤轩站在楼梯口微微有些出神。 “嘿，干嘛呢！” 周鹤轩被这一巴掌拍的向前踏出两个台阶，才微微稳住身形。 回过头，便看到了满脸假笑的蒋雁枫迎了上来。 “哎呀，我的宝贝有没有摔到哪里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滚一边去！”周鹤轩抬手将蒋雁枫拍去一旁，“阴阳怪气的你跟这恶心谁呢？” 看周鹤轩没像往常一样和自己贫嘴，蒋雁枫便顿了顿，收起了自己不怎么正经的一面，扯着书包带子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我总觉得周露白今天不怎么对劲。” “是有点不……”突然，蒋雁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拍了拍手，“不对啊小周，你平时可没这么热心……你是不是喜欢……” “是。” 突然间，楼道的温度降至冰点。蒋雁枫显然没有想到，周鹤轩会真的有这个心思。就算他想到了这一点，也万万没有想到周鹤轩会承认的这么干脆利落。 好半天，蒋雁枫才找回自己被惊走的理智，“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 第二天，周露白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来个大早，而是慢慢吞吞磨磨唧唧的等到了上课铃响的前两分钟，才拉着书包勾着腰走进了教室。 依然是数学课，依然是那位老师，周露白的心态却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被无数色彩缤纷的记号笔和笔记本覆盖的严严实实的桌面上，如今只剩下了一本学校配发的教科书，以及旁边一支墨水都所剩无几的中性笔。 和梁姿小声的打过招呼后，上课铃便无情的响了起来。 整堂课上，周露白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的老师，视线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一丝一毫。 突然间，那位老师拿着一截已经被磨秃了粉笔走了下来，径直来到了周露白的身边。 仅仅是一个距离上的缩短，便立刻引起了周露白的防备。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周露白今天在三十六度的高温下，仍然意志坚定的选择了一件长袖衬衫，并且把纽扣扣到了最上面的一粒。 可尽管如此，周露白还是没能逃过一个早已把她看作猎物的豺狼的魔爪。 忽然间，后背上如同着了火一般，由一小块炙热疯狂的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 如同一片满是枯草的草场上，被一双罪恶的双手丢进去一根燃烧的火柴一般，火光顿时弥漫了整片草场，烧的人刺痛难忍生不如死。 此时，那双本应该拿着教材粉笔教书育人的手，正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周露白微微发颤的后背上。 那清晰的触感让周露白不可避免的恶心，仿佛后背上盘缠着一只正吐着信子目光贪婪的毒蛇，让人惧怕又焦虑。 就在周露白的忍耐到了崩溃的边缘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老师，我有个问题。” 是周鹤轩的声音。 看到有同学提问，那位老师便暂时放弃了手下的猎物，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转身向教室后面走去。 “有哪里不懂吗？” “刚刚黑板上的例题里，这一步代换……” 后背的热气逐渐褪去，周露白那颗在胸膛里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慢慢回归了正常的频率。 下课后，周露白刚把桌面上的书收进桌兜，桌面便被人敲了敲。 抬起头，是周鹤轩。 “跟我出来。” 周露白有些茫然，下意识的转身看向了后方的蒋雁枫，只见对方冲她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几乎没有人会来的消防通道里，周露白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周鹤轩。 小麦色的肌肤，配上常年打球锻炼出来的肌肉线条，显得精炼又不瘦弱。清爽的寸发在炎炎夏日里带来一丝清凉，锋利的五官让人一时间有些摸不透他的意图。 “你叫我出来……” “你要一个人解决吗？” 闻言，周露白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就断在了空气里，连同她那还没有整理完全的思绪。 好半天，周露白才意识到，刚刚课堂上，周鹤轩可能并不是真的弄不懂那一步计算方法。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想要从周鹤轩口中求得一个确认。 “在教室里……老师……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并且我想知道，昨天的课堂上，是不是发生了和今天性质相同的事情？” 像是用了好长的时间和好大的力气，周露白才点了点头，看向面前高出自己一截的周鹤轩。 “别害怕，我保护你。” 第22章 这是周露白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的告诉她，不要害怕，他可以保护她。 明明是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周露白却在那一瞬间变得对他莫名信任。 后来的日子里，周露白再回忆起来，大概是那时他眼神里的坚定，让自己觉得他可以是一个被自己依赖的人。 只是现实还是要回归它残忍的一面，还没等周露白从周鹤轩带给自己的安全感中走出来，梁姿便一路小跑着向楼梯间冲了过来，身后不远处跟着同样快步走来的蒋雁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师叫我和你去办公室！”/“那王八蛋找她两去办公室！”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齐齐落下，惊的周露白后背一个劲的冒冷汗。 所幸，周鹤轩很快冷静下来，转身对周露白和梁姿两人的下一步行动做出了指示。 “你们两进去办公室，把门掩一条缝隙，我和雁枫会在门外守着，不要害怕。” 此时的周露白仿佛一个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被梁姿牵着带去了那扇让她瑟瑟发抖的门口。 进去后，周露白小心翼翼的转身关上门，留下了一个能够被周鹤轩和蒋雁枫看到的缝隙。 转过身，周露白便看到了那位平日里在讲台上衣冠楚楚的人民教师。 肥胖的身体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将沙发表面压出一道道向外延伸的褶皱。汗液已经浸湿了他领口周围的布料，印出一块块深深浅浅的汗渍。有些平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框随着脸上溢出的汗液不断下滑着。 厚厚的镜片后面，是一双写满贪婪的眼睛，那双眼睛就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面前两人裸露在空气里的小腿上下打量起来。 那束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周露白的心头泛上一阵一阵的呕吐感，她想要立刻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房间，可她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步履维艰。 突然，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开了口，语气温柔到让人心颤。 “你们放学后怎么回家？” 凭借着脑海中仅剩着的一丝理智，周露白在身后抓住了梁姿的手，开口道，“我爸爸会来接我放学。” 话音刚落，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中的光芒便好像暗下去了一些。他缓缓转头，将目光送到了一旁的梁姿身上。 “你呢？” 周露白心下一紧，赶在梁姿开口前说道，“她和我一个小区，我爸接我们一起走！” 说罢，周露白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不知道是哪里跑出的一丝勇气，鼓励着她抬脚转身跑出这里，让她从黑暗中跑回光明。 她就拉着梁姿的手一路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直到跑不动了，被一个人从身后拉进怀里，周露白才从刚刚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柠檬味的洗衣液冲进她的鼻腔里，将她刚刚全部冲去头顶的血液慢慢的送回到这具身体里它们该去的地方。 好半天，她才仿佛找回了自己丢失的灵魂，才慢慢感觉到背上那只不停安抚着自己的手，以及那个一直贴在自己耳旁轻轻叨念的声音。 “不要怕，是我，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刚刚在门外，周鹤轩和蒋雁枫，同样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窥看到那束令人作呕的目光，同时也听到那一句句看似关心实则不怀好意的盘问。 差一点，只差一点，周鹤轩就要踹开那扇门冲进去了，可脑海中那根紧绷着的弦，却在关键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冲动，要把证据记录下来，这让这个人渣血本无归。 直到怀中的人逐渐平静下来，不再像之前筛糠似的那样颤抖，周鹤轩才将一直环着的手臂松开些来。 “我送你回家？” 周鹤轩思来想去，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于是低下头来询问怀中还有些发懵的当事人。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周露白刚听到周鹤轩的发问，便立刻摇了摇头，“不！我不回去！” “你听我讲，这件事我们不一定能处理的好，父母可能……” 闻言，周露白的抗拒来得更加猛烈，整个人从周鹤轩的怀中挣脱出去，抱着头缩到墙角，然后缓缓的滑坐在地上…… “我不回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不能知道……不可以……不能回家……” 除去整个人都有些崩溃的周露白，一旁的梁姿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两条腿一直发抖，自力更生的走出两步都很麻烦，只能一直抓着身旁的蒋雁枫，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那个……”蒋雁枫看了看当下的局面，转向一旁面色低沉的周鹤轩，“先把她们送回教室吧？” 周鹤轩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迈步向前将蜷缩在墙角的周露白拖了起来，“走，我们不回家，我带你先回教室。” 梁姿也在蒋雁枫的搀扶下回到了教室，腿脚发软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有些发懵。 因为蒋雁枫平时为人活泛，而且这两天也有不少人看得出来这里的老师有点问题。于是蒋雁枫回去找几个平时比较熟悉的人嘱咐了两句，便将周露白和梁姿交给了教室后排剩下的几名男生照顾。 随后，周鹤轩和蒋雁枫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有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闻言，蒋雁枫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周鹤轩，用力的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两人敲开了这所补习学校的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大概是平时鲜少有同学直接找到校长，所以当办公室门推开的一瞬间，这位校长搭在办公桌上的两条腿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看到有学生过来了，这位校长立刻把双腿从办公桌上放了下来，然后带着一丝略显尴尬和僵硬的笑容抖了抖手中的报纸。 “你们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此情此景下，周鹤轩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失败。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拼一拼那百分之二十的运气。 他快走几步，蒋雁枫也紧跟在他的身后。待两人在办公桌前站定后，周鹤轩将手中早已被自己握到手心出汗的手机拿到了校长面前。 随后，在偌大的、空旷的、安静的办公室里，便传出了刚刚在另一间办公室里，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 看着校长有些慌乱的表情，周鹤轩和蒋雁枫都稍稍放松了一些——这件事应该有解决的机会。 然而当录音停止的时候，那位精明的校长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一丝慌乱的神情，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疑惑—— “这……有什么问题吗？这不就是老师关心一下同学的放学安全吗？” 听到校长的回答，周鹤轩脸上的表情一顿，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不住的发抖，那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爆发的标志……站在身后的蒋雁枫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们两人不是没有想过，在他们的设想中，校长可能不会对这位老师采取什么法律手段，毕竟这件事闹出去，对自己的学校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位校长或许做出的决定，应该是想办法内部处理这位老师，然后想办法去补偿，去把这件事私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人模狗样的校长，不仅没有一点点想要解决问题的态度，甚至反而有可能……和那个衣冠禽兽的老师是一伙的。 再后来，周鹤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空旷却让人压抑到窒息的办公室了。 等他找回仅存的几丝理智的时候，他已经面色铁青的坐在了教室里。 第三天早上，周露白又是踏着上课的铃声走进教室的。 若放在平时，她的着装肯定会引来一片笑声。毕竟应该没有人会傻到，在三十六七度的炎炎夏日中，穿着长袖长裤坐在闷热的教室里。 可此时此刻，这间教室里没有人笑得出来。 就在周露白想要和昨天一样走去自己座位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站在原地打了个寒颤。 “周露白同学，你今天又迟到了，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话语刚落，梁姿便想要站起来拉住周露白，动作慌乱到将桌面上垒起的一摞书硬生生推翻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就在这时，梁姿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物被人拽了拽。她微微回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座位换到前面来的蒋雁枫。 蒋雁枫看着她，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可以相信这个人吗？真的不用追出去吗？那接下来怎么办…… 就在梁姿还在犹疑的时候，周露白已经被那双沾满了粉笔灰的手带出了教室…… 第23章 刚一走出教室门，像是早有防备似的，一只手从后捂上了周露白的口鼻，让她难以在回声阵阵的楼道里发出呼救。 眼睛也被盖上来的手指遮去了不少，视线一时间变得模糊起来。 失去了视觉感官后，周露白的脚下开始变得不那么灵活，她辨不清自己是被带去了哪里，脚下也被自己磕磕绊绊了好几次。 终于，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了一个房间，随后又因为撞上了一个对面的书架而停了下来…… 大概是太过着急，着急到难以忍耐，随后走进这间房子的那个人，甚至没有发现身后被自己大力摔上的门因为力度过大没有锁上，反而又悄无声息的反弹回来，掩开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窥探的缝隙。 坐在警局的休息室里，周露白已经记不清几个小时前发生的具体情况了。 只要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便是铺天盖地的零碎残影……有她被一只手死死禁锢在头上的双手，有分不清是哭泣还是嘶吼的声音，有自己被扯破的衬衣，还有伴随着一声惨叫后几滴溅落在自己脸上的血迹…… 坐在审讯室里，强烈的灯光照的周露白的脸颊一片惨白，对面做笔录的女警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努力的引导着她回忆，在那间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被压在一张桌子上面，衣服好像被扯开了，我听到有纽扣掉在了我的耳边……我觉得已经没有人能够救我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响声……” “是什么样的声音？” “……大概是，玻璃摔破的声音……” “好的，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我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本来想睁眼看看……可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溅在了我的脸上……很像血，因为是温热的液体……随后抓着我的手便放开了……” 是的，仅凭那一段录音，以及几位同学的解释，根本没有什么意义。那个人渣不会受到一点惩罚，甚至还有可能激怒他们，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他们需要证据！ 需要能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的证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以那天梁姿站起来的时候，蒋雁枫拦住了她；所以当周露白被带走的时候，没有人起身阻止；所以当周露白被拖进那个房间的时候，没有人跑出来呼救…… 他们在等着，等着那个最好的时机。等着那个人的警惕性完全被一腔冲上头的欲望击碎溃烂，等着他们已经在门外录下足够将那个垃圾送进监狱的视频…… 当拿着手机的蒋雁枫把已经录好证据的手机塞进口袋里，对自己点了点头的时候，周鹤轩仿佛一只躲在暗处为了等待猎物而磨去了所有耐心的猎豹一般，提起手中的武器冲了出去。 当那个被自己手心的汗液已经浸湿的空啤酒瓶砸碎在那个人的头上时，周鹤轩满腔的怒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忍耐，担心，愤怒……都前赴后继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化作一个个拳头砸向了那个蜷缩在办公桌下的肮脏身影。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太阳晒得人浑身无力，阳光也明媚到睁不开眼。 周鹤轩跟在周露白身后走出来，顿了顿后又快步走到周露白身边，抬手遮住了那道有些刺眼的阳光。 正站在阳光下闭着眼睛的周露白，突然感觉到光线一暗，便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想要查看情况…… 当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周露白便对上了周鹤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你……” “没事了，走，送你回家。” 本来是距离很短的一段路程，两人却磨磨蹭蹭的走了有半个小时。 周露白想要开口道谢，准备了好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真奇怪，每次她想要开口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看向他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容不下一点沙子的眼睛，让她莫名其妙的总会有些心虚…… 就这样纠结了一路，两人终于以极慢的速度到达了目的地。 “回去吧。” 周露白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周鹤轩有些迟疑，又一次开口道，“回……” “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仅仅出口了一个字，就被周露白的一句话全数拦了回去。 是啊，这件事结束了，这所学校以后都不再存在了。 他们不用再顶着炎炎烈日来上课，不用再在课堂上昏昏欲睡时还要强打精神……同样的，他们也不用再见面了。 一轮烈日下，两个对立的身影，两片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一个人赖着不走，一个人也没有出声赶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用彼此最真实的目光，注视着此时此刻面前最真实的对方。 “伸出手来。” 没有疑问，没有迟疑，周露白乖乖伸出手，摊开在周鹤轩的面前。 下一秒，一张有些褶皱了的纸条被放进了她的掌心了。 “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周鹤轩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对了，没记错的话你也会去二中是吗？” 周露白点了点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在二中等你。” 话音落下，本就只有两人的宿舍此时更加安静下来，只有空调低低的风声，伴随着电脑里嬉戏打闹的欢笑声。 这样的答案，是任凭向嫣再怎么猜测，也都始料未及的答案。 这个故事里的周露白，和现在的周露白……是很不一样的两个人。 那时候的周露白，脆弱，胆小，手无缚鸡之力；而现在的周露白，强大，勇敢，即便是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可同时，向嫣又更加的沉默…… 因为那时的周露白，同时也是柔软的，有温度的，被很多人爱护着的。 可现在呢？ 她仍然会笑，却没有几次是真心实意的；她仍然会与周围的人相处的很好，可她不能接受任何人与她有身体上的接触，哪怕是父母；也有人还爱护着她，可更多的时间里，她在默默地、努力地去爱护更多人…… 这样的变化，实在说不清是好是坏。 第二天，周露白凭借自身扎实的基础，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被向嫣叫醒之后还有些迷糊，“别闹，我不吃早饭……” 站在床下的向嫣心口一疼，一把把周露白身上的空调被拽走了一大半，“你再不起床，飞机就要飞走了！” “飞……让它飞……” 话还没说完，周露白突然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把一旁的向嫣吓了一大跳。 “这会几点了？” “两点十三了姐姐！” “飞机六点的？” “嗯呐！” “提前两小时去机场？” “可不嘛！” “路上车程一小时？” “您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周露白立刻起身手脚并用的爬下了床，然后“嗷”的一嗓子冲去了阳台开始洗漱。 幸好两人昨晚睡觉前已经把行李收拾妥当了，所以当这两人悠哉悠哉的还去食堂吃了碗擀面皮之后，刚好完美的赶上了停在校门口的通勤车。 刚一上车，车里充足的冷气便让周露白抖了三抖。 好家伙，这温度比起图书馆的那个空调，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幸好周露白脑子清醒，即便是在暑假回家，也还是在背包里带了一件薄外套。 “嫣嫣，你带外套了吗？” “带了带了，在箱子里，我取一下……” 忙忙碌碌了一阵子，两人都找到了当下最舒服的状态，然后默契的同时打开手机戴上耳机，套上颈枕开始进入睡眠模式。 到达机场好，老师和大部分同学已经在登机口候机了。看着时间还有那么一阵，候机室的座位又是人满为患，周露白便过去和随队老师打了个招呼，带着向嫣溜去了另一边。 “咱们干嘛去呀？” “带你去享受生活！” 十几分钟后，向嫣满脸狐疑的提着一包麦当劳的外卖鬼鬼祟祟的徘徊在星巴克的门外。 “你确定吗？”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我俩就提着麦当劳……正大光明的走进去？” 对此，周露白表示不以为然—— “其实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爬进去！” “你大爷的！” “略略略……” 几分钟后，向嫣还是用“反正没有人认识我”这句话完美的催眠了自己，然后提着一大包麦当劳跟在周露白身后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 一阵大快朵颐之后，两个毫无形象可言的花季少女，以一个极其没有美感可言的姿势瘫在了星巴克的椅子上…… “吃的有点饱了……” “没事，吃饱了好上路！” 第24章 没一会，机场广播传来了准备登机的通知，两个人没再逗留，立刻带着包跑了回去。 上了飞机，放好行李，这两人极其有默契的一起打了个呵欠。相视一看，两人再次默契的一同掏出了背包里的U型枕，几分钟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三个小时后，有些剧烈的颠簸让周露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揉了揉眼睛，她有些迷茫的看向窗外，出乎意料的，外面竟然不是大片的、浓郁的黑暗，而是有些灯火通明的热闹——大概是快要降落了。 直到机舱里的灯光全部亮起时，向嫣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到了吗？” “嗯，到了。”周露白站起身从行李舱里拿出两人的背包，“起来吧，准备下去了。” 取到托运的行李之后，老师联系好的车已经等在了机场出口的停车场。接下来，又是长达一小时的漫长车程。 大概是这座城市的民风淳朴彪悍，以至于司机的车技连带着也一样的剽悍起来。车还没开出多远，向嫣就推了推一侧的周露白，“帮我把那边的窗户开一下。” 周露白依言照做，直到窗口里挤进一丝凉爽的风时，周露白才回头看了看向嫣，“是有点晕车吗？” “有一点，这大叔开车太猛了……” 终于，这辆一路上风驰电掣的大巴在一家酒店外停了下来。透过窗户，周露白极其快速的捕捉到了招牌上“五星级”的关键字眼。 浮礼不愧是大学里的贵族，而民乐社又不亏是浮礼里的团宠。回头看了一眼这次参加活动的人，少说也有二十来个，这价格…… 啧啧啧，周露白暗暗感慨了一番。 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吃饭，几个男生便带头起哄让老师请客，老师反抗了两声最终以失败告终，只好妥协般的举起双手，“请请请，大家先回房间把行李安排妥当，咱们半个小时后在大厅集合！” 一阵欢呼过后，一群人便拿着各自的房卡作了鸟兽散。 刚推开房间的门，向嫣丢下行李便向洗手间走去。看了看向嫣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周露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两人的行李一一搬运进去放在行李架上，又把明天要用的服装拿出来展平挂在衣架上。 突然，房间的门外传来了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周露白他们所在的房间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周露白站起身，敲了敲有些发麻的小腿，步履蹒跚的向门口走去。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只见来人是住在隔壁房间的社长和另一个表演琵琶的女孩子。 “露白，收拾好了吗，我们一起过去吧？” “学姐，我们就不过去了。”周露白抬手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向老师请假了，向嫣她不太舒服。” “诶？不舒服吗？”说着，门口两人便挤进门缝向里面看了两眼。 见状，周露白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一些空间来，“她有些晕车，这会还在洗手间没出来。” 打发走两位学姐后，周露白再次返回行李箱旁边收拾着东西。没一会，周露白听见身后传来动静，转过头去便看到弱不禁风的向嫣同学正扶着门板从洗手间走出来。 看着一屁股坐在床上，再没有一点想动一下的念头的向嫣，周露白起身去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温水走了过来，径直塞进了向嫣的手里。 “好些了没？” “不是很好……” “那你睡会？” “我睡不着……” “那你要干嘛？” “我需要安慰……” “比如，严若涵？” “不，比如炸鸡奶茶……” 这一次，回应向嫣的是漫长的沉默。可还没等向嫣做出反应，周露白竟然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来，点吧，看看我是不是今晚就能把你送走了。” 饶是再傻，向嫣也该听出了周露白不爽的语气。莫大的求生欲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本来已经虚弱到晕头转向的向嫣突然眼疾手快的起身一把摸过了自己的手机，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锁把手机递到周露白面前。 “爸爸，我错了，您看您吃点什么？” 两人闹了一阵，看向嫣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便叫了两份皮蛋瘦肉粥和烤冷面作为今晚的夜宵。 大概是明天还要早起，两位修仙少女今天破天荒的没有熬夜，没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到底是五星级酒店的床，比起宿舍那张翻个身都会硌到胯骨的木板床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以至于一向睡不醒的周露白在昨晚有了一个极其高的睡眠质量，今天早上没等闹钟响起便躺在床上睁开了双眼。 摸过手机刷了会微博，算作早上的清醒仪式。直到闹钟响起，周露白才翻身下床准备去洗漱。 二十分钟左右之后，周露白拿着毛巾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只见向嫣还平平展展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嫣嫣，起床了。” “不起……” “快一点，要迟到了。” “那就迟吧……” “等下就来不及化妆了。” “那就不化了……” “哦，据说严若涵会看今天的直播。” 果然，话音未落，向嫣便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冲进洗手间。 饶是周露白见多识广，也是被这速度惊了一下。 看看，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化好妆，穿戴好复杂的头饰和衣服，周露白准时准点的拖着向嫣出现在了前一天老师安排的集合地点上。 按照抽签的顺序登台演出，浮礼抽到的是倒数第二个表演顺序。 等挨到他们的时候，虽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周露白他们的状态以及台下观众的热情。 一曲终了，台下铺天盖地的掌声与欢呼声向台上席卷而来。看了看正在鼓掌的几位评委，周露白心下放松了一下——看样子，前三名应该没问题了。 当最后一个节目表演结束后，几位评委开始打分，台下没有之前那么吵闹了，只剩下一些听不真切的窃窃私语。 没让大家多等，主持人便拿着一张手卡走上舞台。很显然，那张小小的纸片上记录着今晚最终的结果。 当主持人宣布结果时，浮礼不出所料的位居前三，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浮礼居然直冲冠顶拿了第一。 不仅是同学，连老师都吃了一惊。等不及同学们开始起哄，随队的老师便先激动的一跺脚，“今晚大家放开了玩，老师请客！” 回到酒店后，老师给了大家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洗漱换装。 推开房门，向嫣还有点兴奋，拿着手机一直叽叽喳喳的跟严若涵讲个不停。 看着向嫣的感情联络可能一时半会停不了，周露白便先拿起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简单的冲了个澡便走了出来。 看周露白出来了，向嫣便立刻接力走了进去，力求按时完成任务，不让老师久等！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周露白后向嫣两个人都换上了一套清爽的休闲服走了出来，在大厅里吹着空调等其他人。 大概是今晚的放松对大家的吸引力极强，大家基本上都按时按点的出现在了大厅，等老师清点好人数后，一群人便叽叽喳喳的向目的地进发。 向嫣拖着周露白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不远不近，既不会被前面的人声鼎沸吵到，也不会掉的太远脱离队伍。 今晚的天气难得的凉爽，大概是白天落了一点小雨的原因。天空上没有一朵云彩，整个黑色的天幕就那样毫无遮挡的展现在人们眼前，连同上面的那轮弯月和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 出神间，周露白感觉背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而归属地是另一座与周露白几乎没有任何瓜葛的城市。 在接和不接中犹豫了半天，周露白还是按下来接听键，一瞬间，一个听上去有些许清冷的男声传入了周露白的耳朵。 “露白，祝贺你演出成功。” 出于礼貌，周露白先是道了谢，随后便开口问道，“不好意思，麻烦问下您是哪位？” 良久，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周露白，三年的时间还不够你记住我的声音吗？” 三年！ 这个时间段对周露白来说太过敏感，以至于当她把遥远模糊的记忆中，那个陪伴她三年的声音与电话中的人相对应上的时候，周露白握着电话的手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那是在高中开学前的那个假期，周露白约了朋友一起去逛街，走到半路朋友却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先离开。 百无聊赖的周露白开始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不成想遇到了同样百无聊赖的陆钟。 当两个无聊的人沉默着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时，陆钟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有些恼人的沉默，“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在去他家的路上，周露白的脑海里提出过很多种设想，作为目前唯一一个知晓陆钟身世的人，她实在太好奇他所成长起来的环境。 是一个阴暗逼仄的小房子吗？空气里是不是弥漫着刺鼻的劣质香水味？他的妈妈会在家吗？他家…… 出神间，两人竟已走到了门口。 陆钟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推了推还在发愣的周露白，“进去啊，站在这干什么？” 将掩着一条缝隙的门推开些，这间房子的全貌便出现在了周露白的眼前。 没有想象中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看结构应该是两室一厅的构造，里面只摆了很简单的家具，看上去井井有条又不尽人意。 “阿姨……不在吗？” 闻言，陆钟抬眼看了一眼周露白，转过身将倒好的柠檬水摆在周露白面前的桌面上。 “我一个人住，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房子。所以你不用那么拘束，放松一点。” 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周露白开始打量起这座房子。突然，她的目光被电视柜上的一个相框吸引了过去，她手指着那边问道，“那是你小时候吗？” 回头看了一眼，陆钟点了点头，又顺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影集来放在周露白面前。 “是我，这些都是我。” 第25章 小时候的陆钟，和现在完全是判若两人。 相册里的他，只有小小的一只，皮肤比现在还要白些，小脸胖嘟嘟的带着奶膘，完全看不出如今的锋利。 唯一没有变过的，好像就只有那双眼睛，那双只一眼就让周露白心甘情愿沉迷了三年的眼睛。 周露白正欲开口问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覆上了自己身侧放着的那只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陆钟突然起身跨坐在她的双腿上，上半身慢慢的凑了过来，直到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空间，陆钟才停下了他进攻的动作，微微侧头贴在了周露白的耳边。 在旁人眼里看来，此时此刻两人的状态一定是极为暧昧的。 她就那样乖乖的坐在沙发上，脊背紧贴着沙发隆起的弧度，两只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抓着身体两侧的沙发套罩。 陆钟两手穿过她披在肩头的柔软发丝，支撑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因为跨坐在她的腿上，两条长腿便虚虚的在地面上荡来荡去。完美的脸颊此时就贴靠在他怀中人的耳侧，可能在喃喃细语着一些让人羞红了脸的情话。 如同一对正在热恋之中的小情侣一般，让别人看来只会心生羡慕。可只有周露白知道，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氛围，绝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情…… 因为紧贴着她耳廓的那对柔软的唇瓣，正一开一合的呢喃着让她惊慌失措的话语。 “周露白，三年里，我除了牵手和拥抱以外，没有碰过你……” 饶是再迟钝，周露白也听得出来陆钟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想要说点什么，可嘴唇张了张，却发现喉咙已经干哑到出不了声。她想要推开这个距离自己只有一公分的怀抱，可环着她的那双手臂却像与身后的沙发相连了一般，怎么也推不开。至于起身逃跑…… 陆钟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微微起身，变换成与周露白面对面的姿势，对着她露出一个极其具有迷惑性的笑容，“别想了，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把门反锁了……” 闻言，周露白愣了一下，竟也停住了反抗的动作。 在前段时间的补课班里，那件事的发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在那之后，周露白十分的抗拒别人碰她，不论是男是女，不论是陌生人还是家人朋友，也不论是隔着衣服还是碰到皮肤…… 所以此情此景，她本应该毫无顾虑的起身反抗，她本应该想方设法的离开这里……可偏偏，是陆钟。 是陆钟，所以她不想反抗，不想逃离。是陆钟，所以她可以接受，所以她可以有一个例外。 莫名的，她甚至有些期待。期待陆钟能够更强势一些，期待陆钟能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把她拥进怀里，期待陆钟能够再靠近一些，近到她只要一抬头，就足够吻到他的距离…… 看着怀里突然安静下来的周露白，陆钟有些迟疑，他不太明白周露白的想法，本来应该剧烈挣扎的她，为什么突然停止了所有的行动？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陆钟向后直了直身子，再次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的更远一些。 “我是不是吓到……” 可还不等他将那句略带愧疚的话语问出口，便感受到了一阵小小的微风伴随着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一起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带着柠檬味的亲吻…… 这显然是陆钟没有料到的，在他的记忆当中，周露白几乎没有这样的主动过，更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大概是那天的阳光刚好照的人有些微醺，空气中的暧昧因子也伴随着温度的升高而逐渐活跃起来…… 感觉到嘴唇上的那一片温热，几乎没有任何经验可言，就那样直白又热烈的，啃‖咬着他早已蠢蠢欲动的心脏。 他将支撑在沙发上的双手转移到周露白的肩上，将人稍微拉开一些，抬手擦去她眼角边溢出的些许泪珠。 “周小姐，这种事还是让更有经验的男孩子来主动吧。” 下一秒，周露白便被用力拥进了面前这个久违了的怀抱中。两片柔软的唇瓣紧紧贴着自己，像是一头饥渴的猛兽，在拼命的汲取岩缝间的那一丝甘泉。 周露白的大脑被烧的一片空白，恍惚间，她感觉到陆钟的舌尖蛮横的撬开她的唇齿，舔吮着她柔软的舌，逐渐沉迷于她的味道…… 她双眼紧闭着，甚至不敢睁开去看一看这个曾经陪伴她三年的男孩，她生怕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会看出这个男孩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他的吻越来越激烈，逼的她无处可逃，只能仰靠在沙发背上，像只搁浅了的鱼一般，寻找着每个难得的空隙去获取空气。 突然间，那只扶在她肩上的手离开了她的身体，像是失去了一处热源，她的半边身体都凉了下来，只有那只还覆在她后颈的手，传来一丝微渺的热度。 可她还来不及睁眼去寻找那处丢失的热度，便感觉到身上的T恤被人掀起了一截，堪堪停留在能盖住她内‖衣的长度。 那只牵过她无数次的手，那只她已经熟悉到能够在心里临摹出每一处的骨节的手，那只温暖的、炽热的、快要将她点燃的手随后便顺着她的背脊一寸一寸的抚摸上来，直至他的气味覆盖了她的整片后背，那只手才略微安静了下来，停在了她搭扣的地方。 大概是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陆钟能清晰的感受到怀中人的每一下颤抖……就像一只特别容易受惊的小动物，一边因为他手下不安分的动作而发出一次次的颤抖，一边又将那双环绕在自己脖子上手臂抱得更紧一些。 其实并不是全无意识的，即便被这突如其然的一场变故弄得有些发懵，可周露白还是能清晰的感知到陆钟的每一个动作和他的每一句安慰般的呢喃细语。 当然，也包括那只正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 她设想过了，如果这个人是陆钟，那她也可以暂时摒弃那些满是理智的底线。她愿意把自己交出去，不用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只要那个人是陆钟，就可以。 可就当整个气氛被推至顶点的时候，陆钟突然放手起身，快速拉开了自己与周露白之间的距离。 面对陆钟突然的行为转变，周露白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抬眼间，她的余光瞥到了一旁敞开着门的卧室…… 可就在周露白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时，站在她面前的陆钟微微俯身，动作轻柔的将她已经被推至胸口的衣服放了下来，甚至细心的抚平了上面的褶皱的不小心卷起的边缘。 周露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问，陆钟便干脆利落的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没一会，他拿着一块被打湿了的毛巾走了出来，跪坐在周露白身边的那片沙发上，小心翼翼的擦去那张脸上一切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的痕迹，再抬手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一捋一捋的归顺好，像是在打扮一个自己心爱的洋娃娃。 周露白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她没有力气动，也不想动。 她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的陆钟，他的眉骨，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像是有所预感一般，周露白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将眼前的这个人记得清楚，他的眉眼之间，他的一颦一笑。 终于，将她的最后一缕发丝别在耳后，陆钟彻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到没有一丝幻想存在的余地。 空气是安静的，他们也是。 突然间，陆钟发出了一声轻柔的笑声。周露白抬眼看去，不明白陆钟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露白，我和你在一起三年没有碰过你，就更不可能在现在碰你。”他顿了顿，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以后别这么傻了，不要随随便便就跟着男孩子回家，哪怕他是你的男朋友……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天真的相信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你不可以保护我吗？” 情绪积攒了很久，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明明有好多委屈想要向他倾诉，可最后脱口而出的只能是这最无力的一句。 “不能了……”陆钟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露白，我一直不敢说我爱你，因为在我看来爱与喜欢是不一样的，我不敢给我们之间下一个定义。可我现在很清楚的知道，我是爱你的，是爱……可是没有办法了，我陪不了你，也不能一直保护你……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 第26章 可自己当初说了些什么呢？ 周露白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自己忍了好久的泪水突然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她甚至来不及抬手擦去，又会有新一轮的泪水接踵而至。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问“为什么”，一遍又一遍的看向陆钟，期望着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为什么明明说了爱却又要离开？为什么不能陪着自己了？为什么不能保护她了？为什么宁可一直一直记着自己……却没想过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声嘶力竭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沉默。像是两头已经精疲力尽的困兽，蜷缩在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归属地上，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不知道这样无言对坐了多久，陆钟终是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站在小区外的人行道上，两人再次归于沉默。 夕阳的余晖将陆钟身后的那片天空映照的一片血红，暗淡微弱的树影稀稀疏疏的笼罩在他的身上。 周露白没有开口，也没有动身。她就站在那里，坦坦荡荡的看向陆钟，看着这个阴差阳错下陪她一同走过三年的男孩，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记住他。 终于，陆钟有所行动了…… 他抬手，迟疑了几秒，最后将手掌覆盖在了周露白的头顶上，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努力的露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容。 “没多久就要开学了，去了高中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像我一样整天吊儿郎当的……露白，你和我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闻言，周露白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要学你？为什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明明也很好啊…… 可她还没有开口，陆钟便像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示意周露白不要开口。 再然后，他的手离开了她的发丝，冲她挥了挥手，“回去吧，要照顾好自己，再见啦……” 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周露白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只能一样的摆摆手，露出一个嘴角向下的笑容，“陆钟，再见啦……”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几声轻咳，将周露白的思绪从混乱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周小姐，不会还没有记起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为什么，周露白总感觉这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会发光的镭射纸一样，听着有些清冷遥远，却又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你的目光。 “……陆钟，是你吗？” “是我。” 简短的询问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向嫣走着走着一抬头，就发现本来走在自己身边的周露白不见了踪影。回头一看，周露白正一手抱着手机，在他们刚刚走来的路旁来回踏步。 向嫣有些疑惑，几步走回了周露白的身边，戳了戳周露白的胳膊，递过去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只见周露白顿了一下，对着话筒说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后抬手捂住了话筒，小小声的对向嫣说，“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啊？”向嫣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开口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你可以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你快去吧，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好。”向嫣招了招手，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两眼，“有事一定打电话啊！” 向嫣离开后，周露白重新接起电话，然后往酒店的方向走了回去。 “还在吗？” “我在呢。” 不过是最普通的三个字罢了，此时此刻却在周露白听来异常动听异常撩人。 还不等周露白开口，那边便又开口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 “不过就算打扰了我也不会改，我就是要打扰你。” “噗……” 终于，周露白再也没忍住，很没有形象的站在马路上笑出声来。 大概是一个笑话的魅力，顿时拉近了两个五年没有见过面的人的距离。 莫名其妙的，两人开始聊起一些无厘头的话题，东拉西扯了好一阵，直到路过一个店铺门前时，周露白不经意的回头想要去看橱窗里的那只龙猫，却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已经咧去宇宙的嘴角。 那晚两个人聊了很久，久到周露白的手机差点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久到周露白感觉自己一晚上说完了自己一年会说的话，久到向嫣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抱着手机喋喋不休，久到当电话挂断的时候，她的嗓子已经有些发哑…… 可她很高兴，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因为陆钟在电话挂断之前，跟她讲，“一直后悔当初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没有好好告别，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周小姐能不能赏个脸，这个假期回去见我一面？” 直到向嫣打开空调，突然的冷气吹的周露白一个激灵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那次，不是有认真说过再见吗？为什么说没有好好告别？ 啊，想起来了，不对。 最后的见面，不是那一次，而是在那之后几个月里的某一个晚上…… 按照报名时间，周露白在八月的末尾走进了文坞二中的大门。 因为还没有考试，所以按照周露白有些许糟糕的中考成绩来算，她被安排进了属于普通班的十三班。 初来乍到，大家好像都那么的内向和腼腆。坐在座位上，周露白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个熟人，只好无聊的趴在桌子上扣着有些起皮的桌角。 突然，周露白感觉自己的脊背被戳了一下，转过头便看到一个女生对她笑得灿烂。 周露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也立刻露出一个笑容，“你好呀，我是周露白！” “嘻嘻嘻，我叫吴玥。” 大概因为两人彼此都是对方在这个新的班级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立刻升温，没一会便处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时间又过了一会，班主任才匆匆拿着花名册走进教室。班主任是位女老师，是位教化学的女老师，是位浑身带着炸药味道的女老师。 或许与所学专业有关，这位女老师在处事风格上显得非常雷厉风行。 没有初识的客套，在简单的做完自我介绍后，这位女老师便分点分列的安排了接下来的事项，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从明天开始大家将开始为期十天的军训生活。 在这十天的军训生活里，周露白在好友吴玥的各种掩护帮助下，几乎没参加过几次训练，唯一学会的技能应该就是怎么样自然又不失严重的装成一个无法集训的病号。 十天的训练很快结束，几乎没给周露白留下什么印象，现在唯一被她放在心上的事情，便是第二天将要进行的摸底考试，这关乎着她接下来的学习生活和学习质量。 只是这件事，她还没有告诉吴玥。 第二天的摸底考试如约而至，当数学试卷拿到手的那一刹那，周露白甚至来不及写好姓名班级，就先从头到尾把试题看了一遍。 将试卷放好在桌面上的那一刻，周露白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这次考试她很有信心，虽然算不上能考多优异的成绩，但能去高一层次的班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文坞二中的阅卷效率相当惊人，全校两千名新生的六门试卷成绩，仅仅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经以年纪排名从高到底的顺序公示在了教学楼门口的通告栏里。 当周露白背着书包走进校园的时候，通告栏前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见此，周露白耸了耸肩，目不斜视的走进了教学楼。她不喜欢凑热闹，况且她很有把握，不出意外的话，在今天第一节课开始之前，她就可以带着桌椅板凳去新的教室了。 果不其然，早读刚一结束，周露白就被班主任喊了出去。站在楼道里，班主任把一张纸条塞进周露白的手里，那上面有她的所有成绩和排名，当然还有她即将去报道的新班级。 或许是从周露白被班主任喊出去的时候，吴玥就已经暗暗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当周露白开始“搬家”的时候，吴玥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在一旁沉默的帮着周露白搬东西。 站在十一班门口，周露白戳了戳吴玥闷闷鼓起的脸，“没有关系，不在一个班我们也还是好朋友，你可以经常来找我，有机会我也回去找你。” 文坞二中的班级有三个层次，由高到低分别是特奥班，奥班，以及普通班。 而周露白此时此刻所在的十一班，便是处在中间不尴不尬的奥班。 虽然成功换进了奥班，可周露白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在开学的这几天里，她已经听过了太多与十一班有关的信息。 可这些信息，总让她感觉之后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第27章 果然，当周露白刚把自己的桌椅书籍在新的班级安置好还没一分钟，十一班的班主任徐应海便立刻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明明还是在早读结束之后的休息时间，这位中年男老师便带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背搭着手走了进来。 下一秒，他的目光便立刻锁定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哦不，准确的来说，是锁定在了最后一排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人——周露白的身上。 当两人的视线无可避免的对上之后，周露白甚至来不及躲藏一番，就被徐应海叫去了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里，周露白站在徐应海的办公桌前面，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脚下那一片贼光贼亮的瓷砖。 “新来我们班的？” “嗯。” “叫什么名字？” “周露白。” 闻言，徐应海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像是在确定名单上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没一会，徐应海抬起头，盯着周露白看了好一会。那种审视的目光让周露白心虚了一下，完蛋了，可能不小心触到这位老师的雷区了。 果不其然，徐应海收起目光的第一句话便是，“来我的班还没有给我打招呼，为什么就把桌椅搬进去？” “……” 我他妈以为学校安排好了，压根没想到还要再去请示您一遍！ 就当周露白以为徐应海会因为自己的沉默而展开新一轮的说教时，外面的上课铃适时的响了起来，给了周露白一条逃出生天的通道。 因为新的班级调整，所以今天的第一节课被临时改为了班会课。 拿起桌面上的花名册，徐应海站起身来，“走，先去教室。” 跟在徐应海身后，周露白怂的大气没敢出一声，还没等溜回自己的座位，徐应海同志便先站在讲台上咳了两声，“所有人全部出教室，不要说话在楼道排好队，我们重新排一下座位。” 于是乎，正弯着腰走在过道上的周露白，又无奈的被大部队一起带去了教室外的走道。 就在楼道站了一会的功夫，周露白再次探听到另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徐应海的儿子也在这个班，就是站在不远处的那个正和人谈笑风生的男生，叫做徐怿。 看看，这就直接完蛋。 自己作为一个后期插班生，先是一个没防住得罪了班主任。没多久，自己还发现了班主任的儿子也在这个班，而且目测徐怿是一个善于拉帮结派的主。 所以按目前这个形式来看……周露白很有可能在之后的日子里被完全孤立？ 漂亮！ 当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周露白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好不容易努力努力的换了一个班，就是来这里受罪的？ 就当周露白正靠在墙壁上思考人生的时候，她听到了教室前门传来了徐应海的声音，“周露白，进去坐靠墙第三排的位置……徐怿！徐怿呢？你别一天天站在聊闲话了行不行！进去，和周露白坐同桌！” 直到周露白已经带着自己的小书包落坐在靠墙第三排的位置上有好一会了，她还没能接受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为了班主任儿子的同桌。 真是……妙啊！ 待所有同学都找到了自己新的归属之后，徐应海开始站在讲台上利用剩下没多久的时间开始给高一新生们猛灌鸡汤。 就在周露白整个人坐的笔直以求徐应海能够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戳，随后一张纸条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桌面上。 周露白先是一愣，紧接着迅速转头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徐怿，随后便又立刻将目光投回讲台上正激情昂扬的徐应海。 她该干嘛？ 幸好，正当周露白不知所措的时候，下课铃响了起来。徐应海一向从不拖堂，所以即便鸡汤还没说完，他还是夹着花名册推门走了出去。 松了一口气的周露白正准备抬手去拿那张纸条，却被一旁的徐怿眼疾手快的一把抢走了。 周露白有些疑惑的看向徐怿，只见徐怿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了过来，“你那么怕我爸啊？” “……” “怕他干嘛啊！放心，以后跟我混，我罩着你！” “……” “你不会是哑巴吧？诶不对，残疾人应该有专门的学校……” “我会说话。” “哦，你会说话啊！”徐怿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又凑近了一些。 “我跟你讲，我的同桌一般都是我爸安排来监督我的，不过嘛……”只见徐怿抬头看了看前后门，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你要是能和我统一战线，我保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 所以班主任的儿子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像一个三好学生对吗？ 见周露白有些疑惑，徐怿又开口道，“你别有压力，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 棒极了！第一次见有人能够这么有勇气直面真实的自己。 “哎也不对，不是这个意思！”徐怿像是有些急了，努力的开始用自己的毕生所学措着辞，“我跟你讲实话，我那垃圾成绩就进不了二中，我是靠我爸关系进来的。所以你也别监督我学习，那事情浪费感情……” “哦，好的。” 周露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她算是看出来了，并不是每一位优秀教师的子女都是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也有可能是游手好闲油嘴滑舌不学无术的问题少年。 至此，周露白有了一种特别强烈的预感——没多久，徐应海一定会找自己谈话的。 但是这次周露白显然失算了，这周剩下的几天日子过得平平无奇，徐应海没有找过自己，徐怿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要说发生了什么大事，那应该就是在周露白来十一的第三天里，又有一个女孩子转进了十一班。 很清秀，但是看上去有些内向，总是沉默寡言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作为同样是后来转班来到十一的学生，周露白觉得自己极其能体会到这个女生复杂的心情。 于是当后排那几个总是闲不下来想要找乐子的男生再次去霸占那个女生的课桌来打扑克的时候，周露白拿着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把人赶走了。 就这样，周露白在十一班收获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是个好看的女孩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顾念。 虽然名义上是朋友了，但是两人之间的交往倒也没有太过密切，在十一班的日常基本上就是以下课一起跑去洗手间为主要的交流感情活动。 度过一个周末，当周露白再次背起小书包去学校的时候，她再次在早读时间被徐应海叫去了办公室。 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办公桌前—— “这一周感觉学的怎么样？” “还可以，就都听得懂……” 闻言，徐应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周露白。 “和徐怿相处的怎么样？” “还可以，没什么矛盾……” 话音刚落，徐应海端着茶杯又是一顿，这回答的句式……和前一句听着挺像。 “我看你性格挺好的，就把你和徐怿安排了同桌。徐怿本性不坏，只是还没长大，小孩子一样调皮，我想着你平时能管管他，也就是帮我监督着点他，那早读晚自习还有作业什么的……” 徐应海不愧是班主任，在喋喋不休这一方面的功力，连周露白的外婆都赶不上。 于是在剩下的半个小时里，周露白除了像小鸡崽一样没有节奏点着头以外，她几乎没找到一个空隙能插‖进一句话。 待周露白走进教室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很多早上没来得及的同学开始在教室里吃早餐，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周露白刚走进后门就又拖着顾念走出了教室。 “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啦，在家就吃了！” “那我们去买水吧，教室里的味道太上头……” 其实，早读结束后的小卖部里面，也是人山人海，并且混杂着类似烤肠和菜夹饼的各种气味。 周露白一边牵着顾念的手，一边皱着鼻子把两瓶苏打水接进怀里，好不容易挤出了同学们的包围圈，周露白喘了一口气才向外面走去。 “嗨，露白！” 正拉着顾念低着头一心上楼，周露白完全没有听到嘈杂的楼道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反倒是顾念走在后面扯了扯自己的胳膊，“露白，有人叫你。” “诶？是谁……”周露白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向周围看去，“周鹤轩？！” 听到周露白念出自己的名字，站在上一层楼梯转角处的周鹤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挥着手向周露白走了过来，“你看，我说我们会在二中见面的。” 第28章 躲开了人流量巨大的楼道，周露白让顾念拿着水先回教室，自己则和周鹤轩走去了教学楼的天台上。 “你在哪个班啊？” “我在七班，你呢？” “我在十一班。” “十一班……你和徐怿一个班？” “你认识他？！”周露白有点震惊，随后想了想徐怿的老父亲……好了，也没有那么震惊。 “不太熟，反正认识吧……对了，你见蒋雁枫了吗？” “没有啊……”周露白摇了摇头，“他也在二中吗？” “对，他摸底考试特别好，去了五班。” 五班，也就是传说中的特奥班。 在距离上课铃响起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周露白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教室，顾念贴心的把已经打开的水递了过去。 待周露白喘匀了气，顾念才开口道，“你认识周鹤轩啊？” 闻言，周露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阵猛咳，“咳咳咳……咳你怎么……咳咳认……认识咳咳……他的？” “我们初中同学啊！”顾念有些疑惑，不太懂周露白怎么这么大的反应，“你呢？你初中不在苑安中学吧？” “哦哦哦，我啊……”终于平静下来的周露白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神秘兮兮的凑到顾念旁边，“他将会是我的下一任男朋友。” 说罢，周露白便拿着水潇洒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全然不顾及坐在座位上目瞪口呆的顾念同学。 直到上课铃响起，顾念还沉浸在刚刚的巨大冲击里难以自拔——她新交的这个朋友，好像是个……海王？ 第一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是一位超级好看的小巧玲珑的南方姑娘，看着应该也就二十来岁，很年轻的样子。 这样的老师总是被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们欢迎的，但同时，这样的老师也几乎管不住这些精力过剩的中二期少年。 于是，最后的结果便转变成了，温柔的女老师在讲台上兢兢业业，捣蛋的青春期少年在讲台下窃窃私语。 而因为受到今天早读后的冲击，此时本应该恪守本分认真听讲的周露白，突然萌生了一个怎么也按不下去的想法——她想找徐怿打听一下周鹤轩。 于是，几分钟之后，本来被徐应海同志安排来监督徐怿的周露白同学，默默地往徐怿的桌面上递过去一个小纸条。也就是这个小纸条，打开了这两人以后很久的日子里都会缠绕在一起的命运之门。 徐怿先是一惊，抬眼看了看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周露白，随后便假装若无其事的打开了那张小纸条。 ——你认识周鹤轩吗？ 不愧是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问题少年，徐怿几乎没用一秒钟，就大概猜到了周露白的意思。 ——认识啊，你想打听点什么？ 接到徐怿传回来的纸条，周露白顿时心下一喜，又立刻敛了敛差点暴露自己的嘴角。 ——我想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就这样，一场偷偷摸摸的聊天活动，在化学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开始又结束。 等到下课时，周露白已经成功的掌握了一大把关于周鹤轩的信息。看了看手里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条，周露白笑了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将周露白的这一切情绪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徐怿，在背对着她的时候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自己的喜欢，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宣告无效了啊…… 可是老话怎么说来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攒够失望就该潇洒离开（呸，不是！）。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当周露白还在徐怿和顾念之间来回穿梭着制定一个攻略计划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一个新的惊喜在寂静中缓缓诞生了。 周鹤轩实在诱人，计划也快准备的七七八八，当面临着这巨大的喜悦时，周露白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 于是，在下一周的周二这天，早读结束正准备趴在桌子上补会觉的周露白，被突然冲过来狂摇自己的顾念毫不留情的一顿摇醒。 当周露白睡眼朦胧满脸疑惑的看向顾念时，顾念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一旁撑着下巴看好戏的徐怿便先开了口，“周鹤轩找你，后门呢！” 闻言，周露白有些宕机的大脑还有点不太清醒，等自己有琢磨了一遍后，本来毫无神采的双眼突然blingbling的亮了起来。 “周鹤轩？！！！” “对啊！” “快快快！”说着，周露白便开始拍徐怿的肩示意他让路，“赶紧让开，我要去见我的快乐啦！” 一路狂奔到后门，眼见着要迈出教室了，周露白的脚步却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你别说，真要认真见面了，还有点小紧张…… 但尽管周露白已经尽力放慢了脚步，但那段路又能拖多久呢？ 所以两分钟后，周露白还是站在了周鹤轩的面前，看上去很难不说有点做作…… 周露白正想开口问问找她什么事，周鹤轩便先开了口。 “露小白，生日快乐啊！” 闻言，周露白愣了一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但是…… 不，没有但是。 周鹤轩完全没有给周露白留出一丝发问的时间，便赶忙将身后的一个礼物盒递到了周露白面前。 “喏，送你的生日礼物……” 虽然送出礼物的周鹤轩一脸浩然正气，但那透出些许慌乱的动作和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已经将主人慌张的内心暴露无遗。 没顾得上拆开礼物，周露白抢先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啊？” “啊那个……就是在补课班，就是报名册上有你的身份证号……” 周鹤轩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被楼道里吵闹的声音压的几乎听不到了。 听到周鹤轩的回答，又不经意的抬眼看到周鹤轩红到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朵尖，周露白体内的恶劣因子突然活跃起来…… 她拍了拍手中的礼物盒，抬头冲着周鹤轩吹了声流氓哨，眨巴眨巴眼睛的问道，“哟，原来那么早你就对我有想法了？” 饶是周鹤轩伪装的再好，也禁不住周露白的这一下突然袭击。 只见他脸上的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两只手慌张的在校服上摸了两把，“那个……快，快快要上课了，我要回去了……” 话还没说完，周鹤轩就已经落荒而逃。看着他一路冲下楼的背影，周露白站在后门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了，周露白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盒子走回座位。 才刚一坐下，徐怿就满脸好奇的凑了过来，“这小子要开始追你了？” “想什么呢！”周露白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徐怿的肩膀，“今天是姐姐的生日，这是生日礼物哦！” “你生日啊？” “对啊！” 徐怿再没有开口，周露白也没再顾得上接话。 缩在自己的课桌后面，周露白把那个看上去有些浮夸的盒子打开了，里面有一张信纸，还有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 拿出围巾看了看，周露白满心欢喜的又将围巾折好放了回去。只是触摸上去的手感，就告诉周露白这条围巾的价格应该便宜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她向来不喜欢那些大红大绿鲜艳的颜色，这条围巾的浅灰色也是深得她心。 没一会，上课铃响了。 语文课总是有些枯燥的，更何况这节课是一节用来精讲文言文的课程。所以还没过去五分钟，徐怿就已经头枕着胳膊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周露白却恰恰相反，她很喜欢语文，包括有些烦人的文言文。所以她早在昨晚就已经自己预习结束了，有个别不太确定的内容也是在课文结尾。 思及至此，周露白从桌箱里摸出刚刚那张贺卡，偷偷摸摸的趁老师转过身的时候塞到了课本下面。 那张小小的信纸被周鹤轩利用的堪称完美，几乎没留下什么空白的地方。 他絮絮叨叨了很多内容，周露白都有些记不清了，唯一记住的就是他在信的结尾，态度诚恳的写到：——我能否有幸请你做我的恋人。 第一遍读过时，周露白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也太过于文绉绉了，整张纸上都散发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但是当把那张信纸塞回桌箱之后，周露白的脑海里却又一次一次的浮现出那句话。 “能否”、“有幸”、“请”和“恋人”，这些看上去深情又内敛的词，好像正好歪打正着的敲响了周露白的心。 原来她也不是一贯喜欢着那些痞里痞气坏坏的男孩子，她偶尔也会为这些小心翼翼害羞内敛的温柔而动了心。 就这样，一节课后，周露白光荣的被踢出了单身贵族的队伍。 第29章 在一起之后，周露白才得知自己竟然是周鹤轩的初恋。短暂的震惊之后，周露白又联想起告白那天周鹤轩烧的发红的耳朵尖……好吧，这也就没什么好震惊的了。 剩下的一段时间里，周露白过着非常太平且滋润的生活。 下课有顾念陪着自己东跑西跑，上课有徐怿陪着自己东拉西扯，偶尔去逛操场的时候还能碰到一脸坏笑的蒋雁枫，放学后还有周鹤轩送自己回家。 其实真的在一起之后，周露白才深切的感受到周鹤轩惊人的……破坏力。 他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在不经意间，打破周露白对他固有的印象—— 那天晚自习时，外面便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直到晚自习结束要回家时，那不要钱似的雨还在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 因为是突然的暴雨，前一天的天气预报上并没有报道，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教室里一阵哀嚎——没有人会带伞，他们得淋着雨跑回家。 就在周露白也坐在座位上一筹莫展的时候，坐在后门的顾念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抬手指了指门口。 走出去看到周鹤轩的一刹那，周露白整个人震惊了好久。 只见周鹤轩满脸写着“没错，正常，哥就是这么有先见之明”的站在门口，一手扯着书包带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雨伞。 直到周露白背着书包和周鹤轩肩并肩走进雨幕里，周露白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喂，你一个大男生为什么随身带着伞？” “入秋了雨会变多，我一直带着。” 好吧，那你很棒棒。 出神中，周露白突然抬眼看到了一片绯红色的天空。 是的，那晚下过雨的天空，是一片好看的绯红色。 周露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特别开心的拍了拍周鹤轩的肩膀，“快看诶，粉红色的天空！” 闻言，周鹤轩相当潇洒的把手中的伞往后一扬，在露出自己视线的同时，也毫不顾忌的将两人同时暴露在雨水中。 突然淋到雨的周露白正欲发作，那把伞却又回到了头顶上。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周露白听到周鹤轩毫无情绪的声音，“嗯，是挺红的。” ？？？ 周露白差点没当场晕过去，我给你看这个难道就为了听你的一句肯定吗？ 于是周露白又再接再厉道，“粉红色，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撑着伞继续往前走的周鹤轩显然还是没有get到周露白的小心思，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有吗？每次下雨不都是这样吗？” 好的，周露白觉得自己真的服了！ 回到家做完作业，拿过手机和周鹤轩道过晚安后，周露白便迅速进入了梦乡…… 很奇怪，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压力太大，周露白自从进入高中之后，基本每天睡觉都会做梦，梦境光怪陆离，但她从来都逃不脱那些梦境。 第二天早上，周露白被急促的闹铃从睡梦中惊醒。关掉闹钟，周露白没有立刻起床，她还得躺在床上醒醒神。 可她好死不死的手欠的拿过了手机，打开了QQ的界面，在属于周鹤轩的那栏对话框上有个小红点。 点开的一刹那，周露白突然觉得自己清醒了，刹那间就清醒了，并且非常清醒，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了…… 鉴于对周鹤轩这么久时间的了解，周露白已经确定了周鹤轩是一个毫无浪漫因子也毫无不轨之心的钢铁直男。 但饶是如此，周露白还是被这两条信息惊的晕头转向。 在打开的屏幕上，是一张画满了海绵宝宝的内裤的图片，下面紧跟着周鹤轩的一条文字信息：——看我妈妈帮我买的内裤，是不是好好看？ 好看，你全家都好看！ 好一会，周露白才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拿起手机若无其事的回复一句“早安”，然后踏着拖鞋冲进了洗手间。 日子过得很快，某天下午的体育课上，顾念和周露白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单杠上晃着腿聊天时，顾念突然掰了掰手指，“哇，你和周鹤轩在一起两个月了诶！” 被顾念这样一说，周露白也有些吃惊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距离她上一次想起陆钟，已经过了那么久…… 变故出现的很突然，是在某天早上的晨跑时发生的。 那天之前，周露白和周鹤轩的情况一如往常毫无波动。甚至那天早上两人在楼道里遇到的时候，还非常友好的打了招呼。 待到第一节课下课后，所有人都去操场晨跑了，十一班的教室里只有徐怿一个人，仗着自己的班主任是自己的爹，非常潇洒的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一点没有想要下楼的意思。 就在徐怿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像隐约听到了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向门口看去，便看到了拿着一个信封向这边走过来的周鹤轩。 徐怿有些疑惑，爬起来看了眼周鹤轩，打招呼道，“哟，怎么有雅兴这会过来了？” 但周鹤轩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只是径直走了过来，把那个信封夹进了周露白放在桌面上的书里，又转身匆匆离开了。 其实如果是其他人，徐怿一点都不感兴趣。但周露白不是其他人，所以即便知道这样不好，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窥探那份秘密。 听着周鹤轩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徐怿拿出了那个夹在书里的信封。 仅一眼，徐怿便将那个物件又重新放回了原位。 因为无需他费尽心思的去窥探了，刚刚那个洁白的信封上，已经很明确的写上了三个大字——分手信。 饶是徐怿心再大，此时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思，他甚至去了一趟办公室，从徐应海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 他想，如果等会周露白实在难过，他还可以递过去纸巾以表安慰…… 就在他还胡思乱想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直到周露白和顾念有说有笑的走进教室的时候，徐怿的眼神就黏在周露白身上没有离开。 那样小心翼翼，不敢让周露白察觉到自己过于直白的目光。 她走近了，她从自己的身后挤进了座位，她坐下来了，她翻开书了……她看到那封信了！ 大概是太过投入，周露白在拿着那封信细细研读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徐怿看到快要发直的目光。 他太想知道，周鹤轩这个瞎了眼的为什么和周露白分手。 待到周露白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徐怿已经把提前准备好的纸巾拿在手里，随时等着情况不对把纸巾递过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徐怿所设想的方向发展，他显然是低估了周露白的承受能力。 所以当他手心的汗都已经浸湿了那几张薄薄的纸巾的时候，周露白已经没什么反应的把那几张信纸折好塞回信封里。 整张脸上最大的情绪外露，也不过就是在看到结尾的时候略带嘲讽的皱了皱眉头。 因为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徐怿更加好奇那封分手信里写了什么。 当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周露白还是淡定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又有什么不同了，比如说她那天很少开口说话，比如说她那一整天都没有笑过。 饶是周围不怎么清楚内情的同学，都开始两两三三的询问周露白怎么不高兴，更不用提带过那么多届学生，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徐应海。 所以当地理课结束的时候，随徐应海一同离去的还有周露白。 站在办公室里，徐应海对于周露白今天的情绪问题只字未问，只是拿起这两个月月考的成绩单看了看，然后把两页纸放在周露白面前。 “成绩整体不错，但是你这个数学……有点拖你排名后腿。” 周露白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数学是弱项，于是点了点头，毫无隐瞒道，“我数学从初二下学期开始就下滑了，现在也不是完全都能理解得了。” “倒也坦诚。”闻言，徐应海笑着点了点头，“我准备找位老师给徐怿补补课，你有没有兴趣？” 听到这，周露白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徐应海—— 高中老师私自补课在教育部那边一直抓得很严，以至于很多家长拿着钱找不到老师补课。 周露白也有为这件事发愁，但没想到徐应海居然主动提出了要帮自己补课，这机会…… 周露白没有多想，便立刻点了点头，“我可以，谢谢老师。” 徐应海点了点头，没再聊这个话题，而是继续拿着成绩单帮周露白分析问题。 周露白一边心不在焉的点着头，一边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徐应海为什么格外看重自己？不论是徐怿的同桌，还是这次补课。 第30章 待到周露白走出办公室时，她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老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您愿意帮我补课？” 像是早已料到了周露白会问这个问题，徐应海毫无波动的坦诚道，“你没有发现吗？徐怿不听我和他妈妈的话，但他很听你的话。” 回到教室，周露白有些失神的坐在座位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周鹤轩在那封信里讲了很多，埋怨和责备占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极少极少的一部分，便是让周露白能够分手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导致周鹤轩离去的原因，竟然是他不满意周露白之前有过男朋友这件事，而且他还花费了大部分笔墨来表示，周露白没有将自己有过男朋友这件事告诉自己，这就是犯了恋爱中的一大禁忌——彼此不够信任和坦诚。 对于这个理由，周露白无力反驳也懒得反驳，毕竟她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周鹤轩的脑回路。 难不成，周鹤轩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在和自己聊天的时候，频频提起自己的前男友吗？ 心理有问题吧？脑子有问题吧？ 抛开这件自己完全想不明白的意外事故，周露白其实更在意徐应海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徐怿不听我和他妈妈的话，但他很听你的话。 为什么？是这样吗？没道理吧？ 虽然对于这件事，周露白迟迟没有思索出来一个答案，但总有一个不太实际的想法在她的心中慢慢成型，呼之欲出…… 周五的晚自习热闹非凡，尤其是距离放学还有十几分钟，大多数人早已经整理好书包开始趴在桌子和周围的同学说小话。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老师会兢兢业业的继续在楼道里巡查晚自习的纪律了。 可偏偏徐应海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所以当同学们的聊天声越来越大直逼天花板的时候，徐应海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不出几秒钟，教室里便彻底安静下来，真鸦雀无声的那种。 大概是还没摸透徐应海的脾气，所以教室里除了徐怿以外的所有人，都端坐着屏息凝神，准备听候发落。 看着一旁坐的笔直的周露白，徐怿偷偷在桌子下面碰了碰她的膝盖，“别紧张啊，我爸才不管这事呢！” “你闭……” “周露白，出来一下。” 没等周露白让徐怿闭嘴，徐应海便先开口让周露白闭了嘴。 在全班满是同情的目光中，周露白战战兢兢的走出了教室。 说真的，她那会没怎么和别人说小话，她做的可能唯一比较嚣张的就是……她把已经整理好的书包光明正大的放在了桌面上。 思及至此，周露白只能对自己说一句—— 干得漂亮！ 做好再次被一顿怒怼的准备，周露白站在了徐应海的办公室里。 “嘶……你为啥这么喜欢低着头呢？” 对于徐应海的这个开场白，周露白有点没反应过来，只能抬起头咧着嘴笑了两声。 “女孩子嘛，自信一点，走到哪里都要昂首挺胸！” “……” 我要不是刚刚把书包丢在桌面上，你看看我有没有昂首挺胸！ “那啥，说正事。”徐应海敲了敲桌面，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明天早上九点，到学校前门等我，把数学书和地理书带好，咱们准备补课。” 刚回到教室坐下，徐怿便又贱不兮兮的凑了过来，“怎么样？老徐怼你了没？” “你是不是巴不得呢？”周露白没好气的白了徐怿一眼，把桌面上的书包塞回桌箱里，“懒得跟你讲！” 回家后，周露白把补课的事情跟爸妈讲了一些，他们自然是毫无异议且非常支持。 好像中国的父母，在子女教育方面的投资，总是那么舍得下血本。他们生怕因为自己的一点舍不得，就耽误了孩子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的发生。 第二天早上，周露白起了个大早。当站在衣柜面前的时候，周露白再一次感受到当代高中生的无奈与苦涩——每每到了周末，就发现自己除了校服再没有一件衣服。 翻箱倒柜了好半天，周露白勉强翻出了两件能看的过眼的衣服，套好后便背着书包出了门。 当被徐应海一路带着走进他们要补课的秘密基地的时候，周露白暗暗有些吃惊。 这里看上去是一间普通的居民房，里面没有摆放任何家具。客厅里摆着三张长条桌，已经有两张桌子上坐满了人。 粗略看过去，这次补课的人数大概有十个人左右。其中只有一半的人是在十一班见到过的熟悉的面孔，还有几个同学在周露白那里完全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现的。 深吸了一口气，周露白跟在徐应海的身后走了过去。不出所料，她的座位就是徐怿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 对面还有一个空着的椅子，看样子这张桌子上会坐满三个人…… 正想着，门铃响了起来，打断了周露白的思绪。她抬眼向门口看去，略微有些吃惊，只见门口背着书包一路向这边走过来的那个人，分明是顾念同学。 待她坐下后，周露白悄悄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我还不知道你也会来补课诶！” 顾念先是有点疑惑，随后突然意识到，周露白看上去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情况。 “我家就在徐怿他们家楼上，我俩从小就认识啦！” ？？？ 听到答案后的周露白更是茫然，所以这的人很有可能……都是关系户？ 只有自己一个傻不拉几的人莫名其妙的被带了过来？ 隐隐约约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大概是因为坐在一起的三个人刚好熟识，所以没用多久三个人便开始坐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当第一节数学课结束，第二节地理课开始之前，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徐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的走了过来。 徐怿只听周露白的话，也只有周露白让他听课的时候他才会认真听课，所以这两个人不能分开坐。 那么…… “顾念，你和沈珂换个位置。” 话音落下没一会，顾念就被迫脱离了刚刚成立的三人小分队，抱着书包去了另一张桌子。 而那个被叫做“沈珂”的男孩子拿着两本书走了过来，坐在了顾念之前的座位上。 这一下周露白确实话少了很多，所以即便是下课时间，她也还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翻着书。 反倒是徐怿，这个人的交友能力直接让周露白叹为观止。 几乎没有冷却的时间，当沈珂坐下的那一刻，徐怿便立刻开了个头，两个人开始热络的聊起其他的话题。 直到沈珂起身去了洗手间，周露白才戳了戳一旁的徐怿，“你跟所有人都能这么聊得来啊？” “还好吧！”徐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抬眼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我兄弟，他爸妈和我爸妈是大学同学。” 哦，那难怪了…… 怎么就忘了这除了自己都是关系户这一茬呢！ 待到沈珂回到座位，徐应海便拿着笔开始在白板上展示他的惊人技术——徒手画中国地图。 因为换人了的原因，周露白这节课格外安静，徐怿也是，沈珂也是。 下午结束了英语和物理之后，徐应海站起来通知了一下明天的课程，大家便道过再见各自离去了。 第二天仍然是前一天的四门课程，只不过是将早上和下午的课程调换了一下顺序。 当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临近结束的时候，周露白想要转头去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刚好这一转头，便对上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看着自己的沈珂。 目光碰撞的一刹那，周露白感觉有些许尴尬，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时间，便想匆匆转回去。 可就在她即将转正的前一秒，周露白听到了对面沈珂的声音，“你的眼睛很好看……” 闻言，周露白有一丝错愕，被惊的顿时愣在原位没了动作。 紧接着，她又听到刚刚那个好听的声音笑了笑，补充完了后半句，“我的眼睛也是，所以我们很般配。” 因为声音很小，加之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激情昂扬的想要利用这最后几分钟把这倒难题讲完，所以除了两位当事人，再没有任何人听到这段对话。 当然，包括一旁心不在焉的徐怿…… 尽管没有挑明，但是当放学要回家时，沈珂若无其事的跟上来走在周露白身后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或早或晚，或多或少，都会发生变化了…… 第31章 比起白昼，周露白更喜欢黑夜。 因为白昼是所有人的狂欢，而黑夜可以为她一个人所拥有。 关起房间的门，拉上厚厚的窗帘，拉掉床头柜上泛着暖橘色的台灯……一刹那间，整个房间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周露白蹬掉拖鞋，摸索着爬上床，拉起被子盖在胸前，后背靠在冰凉的墙面上。 浓郁的黑色不会让她恐惧，冰凉的触感也不会令她不适。 甚至刚好恰恰相反，这两者最无情的结合，反而会让周露白在此时此刻格外的清醒。 她不擅长于拒绝别人，但她却又擅长极其容易的喜欢上另一个人。 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和陆钟在一起的三年，大概是她此生会拥有的最长久的一段恋爱关系。 她的喜欢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她常常觉得自己特别渣，特别滥情。明明只是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就可以莫名其妙的让她动心。但是在一起没多久，她又会极度的厌倦和反感这段关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段让她厌烦的关系，好像再多相处一秒，她都会疯掉…… 可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明明初遇时的乍见之欢，让她那么动心，那么迫切，能让她那么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那个人的迷恋…… 可怎么就做不到久处不厌呢？ 很奇怪。 周一去上学的时候，周露白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豆浆和一份三明治。 她先是有些疑惑，但等她想起来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就释怀了。 应该是沈珂送来的吧…… 差一点就忘记自己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还没等周露白放下书包，顾念就紧跟着走了进来，抬眼便看到了放在周露白桌面上的早餐。 “呦呦呦！”顾念扯着书包一路小跑过来，“周鹤轩那傻子来赔罪了啊这是！” “没有……”周露白尽量表现的一切正常，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几乎不带什么情绪，“沈珂送过来的。” 话音落下，周露白便对上了一旁顾念满脸错愕的表情。 好半天，顾念才看着周露白，颤颤巍巍的说出自己的猜想，“露白你……你不会和沈珂在一起了吧？” 没有开口，周露白只是点了点头，希望这样能够尽量减少这件事带给顾念的冲击。 但显然，周露白的希望破灭了…… 发觉了自己的好朋友在直接忽略了失恋期这个阶段，直接迈入下一段恋爱关系的顾念，在得到周露白的肯定回答之后，开始陷入漫长的自我怀疑中。 就在这时，徐怿提溜着两本书走进了教室，还没走到自己座位，就听到了站在走道里的顾念一个人在那念叨着些什么。 他又凑近了一些，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让他顿时清醒到甚至不需要在晨跑时留下来补觉的信息—— “居然和沈珂在一起了？我的天！厉害……周露白你这个速度……”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徐怿努力的露出一个和平时一样吊儿郎当的笑，“怎么着，我听你和沈珂在一块了？” “对啊，您有意见？” “没没没……”徐怿赶忙笑着摆了摆手，“我哪敢有意见呢！” 周露白不怕徐怿告诉他的班主任老爹，毕竟徐怿现在基本已经和自己统一战线…… 不，不对。 是自己已经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成功的被徐怿拖下水，成为了狼狈为奸同流合污的好战友。 但是，周露白更在乎的是徐怿的态度。 毕竟，徐应海的那句话在周露白的脑海里停了很久很久。 长达四个月的高一新学期很快结束了，还没等周露白缩在家里开始过冬，她就在某天下午接到了自家老母亲的电话。 “丫丫，在干嘛呢？” “看小说，为绝美的爱情而流泪。” “神经病……赶紧去收拾一下，下午出去吃饭。” 对于这样的情况，周露白打小就已经见得很多了，毕竟自己爸妈总是有很多应酬，而大多数都是自己完全陌生的场合。 久而久之，周露白便熟练的开始和爸妈打着商量…… “谁啊，我不去行不行，坐那不认识怪尴……” “闭嘴吧，你认识。”周母一看就是早已熟悉了周露白的套路，还没等她抱怨完就开口打断，“你班主任叫吃饭，还有你朋友呢！”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坐在床边晃了晃神，准备起身去捯饬一番。 白亮的镜前灯打在周露白五官精致的脸上，顿时印出了深深浅浅的高光和阴影。 偏近肤色的粉底，浅咖色的眉粉，淡橘色的眼影以及几乎没什么颜色的唇膏。 一头及腰的长发被高高的盘起在脑后，露出洁白细长的脖颈。 早些时候的舞蹈基础将她的身形和气质都培养的很好，内敛又不失锋芒。 一切收拾完毕，周露白返回卧室换上一套浅绿色的阔腿连体裤，将一米六几的她衬得更加高挑。 看着镜子里的面孔，周露白自己也微微有些失神。 这是她一生里最美好的几年，十六岁的少女，恰巧徘徊在青涩与成熟的气质之间。 大概是还在校园里的缘故，周露白的面孔上总还是带着些纯真与活泼，那样的面孔遇上她已经发育的很好的身形…… 她确实有被很多人喜欢着的资本。 出神间，放在床上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妈妈？” “快点下来啦！这么半天在干嘛呢……” “好了好了马上，很快的！” 换好鞋背上包，周露白一路冲了下去。 坐在车上，周露白一直没怎么说话，她在想今天的聚会上，出席的人都会有谁…… 如果是徐老师打电话来的，那么徐怿势必会去，而林媛老师也会去。 哦，忘了说，林媛是徐应海的妻子，徐怿的妈妈，同时也是二中的另一位地理老师。 除去这三位，妈妈说还有自己的朋友，那么作为上下楼十几年的邻里，顾念和她爸爸妈妈应该也会去。 所以这样看，今晚应该是个三家人一起的聚会。挺好，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这顿饭应该会很开心…… 突然，老爸猛的一脚刹车让周露白从胡思乱想中清醒了过来。 “到了吗？” “嗯，麻溜滚下去，我要停车。” “好嘞皇阿玛！” 直到推开包厢门的前一秒，周露白发誓她自己的脑子还是会转的，路还是会走的，人话也还是会说的。 可是当推开门往里看去的那一刹那，周露白顿时僵在了原地。 后面上来的周父周母看着站在门口的周露白好像没有进门的打算，便抬手毫不留情的将周露白拨去了身后，笑容满面的走进了包厢。 看到周露白的爸妈进来，徐应海赶忙起身迎了上去，三人打过招呼后，徐应海开始帮露白的爸爸妈妈介绍在座的其他人。 “周局，这位是给补课的数学老师严平，严老师……这位是顾念的爸爸，在公安局……” 随着徐老师逐渐离去的步伐，周露白站在顾念身旁的座位后面，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终于…… “这位你们没见过，我介绍一下，这是沈珂的爸爸妈妈，他们两位和我还有林老师是大学同学……” 至此，想必大家都清楚了，为什么本来兴致昂扬的周露白，突然就留在了原地不肯进去。 这局面，也太尴尬了啊！ 家长们之间终于介绍完了，虽然周露白还有些发懵，但最基本的礼仪不能出问题。 于是她还是硬着头皮一路问了过去，直到脚步停在沈珂的面前，周露白卡了卡，“……叔叔好，阿姨好。” “哎，好好好快坐下。”还没等周露白反应过来，沈珂的妈妈便抬手将周露白拉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我这第一眼就知道我和露白有缘分啊，这姑娘我怎么越看越喜欢……” 阿姨，您越喜欢……我越紧张！ 周露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沈珂，结果发现这人正看着自己被他的母上大人拉着手而偷偷笑个不停。 看来这个指不上…… 周露白看了一圈，最终将求救对象定为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顾念。 趁周围的大人们都在热络的聊天，周露白开始冲着顾念疯狂的眨眼，直到周露白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点抽筋了，顾念才转过头看到满脸绝望的她…… “救～我～”，周露白张大嘴，努力的冲着顾念比着嘴型，经过她不懈的努力，顾念终于get到了她的想法，在桌沿上方默默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下一秒，顾念便拿着几张抽纸向周露白走了过来，趴在了周露白的耳朵边上，音量控制的堪称完美，既可以让一旁沈珂的妈妈听到些许，又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露白，陪我去一下洗手间嘛！” “好嘞！” 第32章 等大家都两两三三散去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早已困到双眼无神的周露白几乎是脚步蹒跚的迈上了车，当她在后排座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的时候，没用一分钟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即便是在困透了的梦境里，她还是逃不脱刚刚在饭桌上的那场让她尴尬到差点钻去桌子下面的场景…… 酒过三巡，大家彼此之间的关系好像也都没有那么生分了。 周露白在老父亲的示意下，端着酒盏走去了几位老师面前，想要向老师们敬酒以表示自己的感谢。 一圈走下来，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意外，可偏偏到了徐应海这里，周露白的这杯酒敬了有半个小时。 只见徐应海端着酒杯，当着各位老师和家长的面，拉过周露白就是一顿夸。 用词相当精辟，语句极其和谐，饶是周露白这样自小身经百战的人，也被夸到站在一旁红了脸。 就在周露白准备用第二杯酒打断徐应海的慷慨陈词时，徐应海抢先一步端着酒杯转向了坐在一旁的周父周母，背过身的前一秒还顺势带起了一旁的妻子，也就是林媛老师。 “周局，我这两天和我妻子有个共同的想法，思考了好久我们还是想着跟您商量一下……”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剧情转折，别说一旁的周露白没抗住，就连在座的其他几位老师和家长也没抗住。 当然，沈珂和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是这样的……”林媛接过徐应海的话头，说着便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特别喜欢露白这个姑娘，想着……能不能把她认成干女儿？” 漂亮！ 林媛话音刚落，周露白手中酒盏上的一杯酒就应声摔在了酒盏上。 好家伙，来这个？ 感情这半天吃了个鸿门宴？ 啧啧啧，就说呢……感觉徐应海对自己的照顾实在是多了点，没想到是在这等着呢？ 但是比起有些许慌乱的周露白，更慌的人，应该是坐在对面几乎没怎么开口过的沈珂。 沈珂不傻，更何况徐怿是他多年的朋友。 两人都是男生，加之多年对彼此的了解，即便周露白不懂，但沈珂也看得出来——徐怿看向周露白的眼神，并不纯粹…… 莫名其妙的，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周露白就多了位干爹干妈。 “小白，周小白，下车了！” 当周露白被自家老母亲的狮吼功从梦境中惊醒时，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她现在，非常希望，迫切的希望，能和沈珂聊一下……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吃了一些向嫣带回来的烧烤，两个人便开始坐在床上商量之后的安排。 “你着急回家吗？” “还好，不着急，有什么打算吗？” “来都来了，要不玩几天再回去？” “行啊，我也正有此意哈哈哈……” 达成共识后，两人便各自去订了机票，随后便开始凑在一起安排剩下几天的路线行程。 待到行程结束的时候，周露白已经被这座城市多日来的好天气晒黑了两个度。 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周露白生无可恋的看向向嫣，“你说在祈求我自己的变白和祈求我国早日开始流行美黑这两者间，哪个更靠谱一点？” 闻言，向嫣放下手机抬头认真的看了看坐在一旁愁眉苦脸的周露白。 “实话吗？” “不然呢？” “那去整容吧，应该效果最好！” “你大爷……” 吵吵闹闹后，两人各自登上了回家的飞机。又经过一场长达六小时的高空睡眠，周露白乘坐的航班平稳的降落在文坞机场的跑道上。 带好行李箱刚一出门，周露白便飞奔着窜进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爸妈的怀里，向他们各自贡献了一个拥抱。 趁着天光还早，周露白在回去的路上又顺道去了外婆家看望外公外婆。 等到周露白回到家时，仅仅是开门的一刹那，就让奔波了一整天的周露白顿时被席卷而来的困意所包围。 强打着精神，周露白把自己带回来的衣服和书安置好，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至此，周露白就像个已经耗尽全部电量的宕机机器人一样，甚至没来得及把半湿着的浴袍换下去，就已经枕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周露白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可她太困了，困到眼皮都不想睁一下，只想放任自己向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坠落下去。 在家休整了几天，周露白准备出门去找顾念和汤雅出去逛逛。 说来也是相当离谱，高中三年她周露白换了四个班，按理说比其他同学多认识了三个班几乎百来十个人。 可到最后放假回来的时候，想要见面的人甚至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顾念和汤雅，又是这几个人中，平时来往再稍微密切一些的朋友。 见了面后，三个将近半年没有见过面的人直接略过了生疏的阶段，跳到了话匣子大开的阶段。 一路上，三人豪爽的笑声引得路人频频驻足观看，想要知道这三个看上去漂亮精致的女孩子……为什么笑声像猪一样！ 就在三人实在扛不住夏日的烈阳，准备找个地方遮阳聊天顺便解决晚餐的时候，周露白的手机响了起来。 没等顾念来得及跟汤雅吐槽周露白的“业务繁忙”，顾念的手机也传来了一长串震动。 几分钟后，两人同时将视线从手机上转移至对方的脸上。 “看样子，你也被安排了？” “你电话一响我手就抖了一下，果然没好事！” 听着两人之间毫无障碍的交流，汤雅突然生出一种“第三者”的不适感。 “啧啧啧，你俩别打哑谜，这还有个观众听不懂呢！” “害，这事吧……顾念你说吧！” 一旁被点名的顾念也没推脱，只是抬头白了一眼周露白，“老徐叫我们两家下午吃饭，今天的晚餐怕是得……” “得得得！”没等顾念讲完，汤雅便摆了摆手，“知道了，朕准了，可以滚了，下次记得请寡人吃饭！” 当周露白带着满心的紧张和局促被顾念拉进包厢的那一刻，周露白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立刻便落了地，之前紧张局促的情绪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在两人赴约的路上，周露白不止一次提出自己想要回家换件衣服，而顾念也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周露白，时间的不充裕不能允许她回趟家搞七搞八。 终于，在周露白又一次上奏的时候，顾念没有急着驳回，而是准备询问原因，从根源断了周露白的念想。 “主要吧……我今天想着跟你和雅雅出来，化的妆就比较重，穿的衣服也比较……新潮，我觉得不太合适。” 闻言，顾念从头到脚将周露白看了一遍，最后带着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合适！怎么不合适！就要这样去亮瞎他们的#％&＄眼！” 就这样，周露白满心忐忑的被顾念一路拽去了酒店。 但是在走进包厢看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正与徐怿谈笑风生的沈珂时，周露白突然开始庆幸，自己今天勉勉强强算得上“盛装”的出席。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仅仅两年，足够周露白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绝伦，便也当然足够当年那个尚带青涩毛手毛脚的少年，成长为现在沉稳内敛温文儒雅的沈珂。 若是今天没有精心打扮，周露白或许此时此刻会失去信心到当场离席。 可她今天偏偏不是！ 比起两年前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如今周露白的面孔完全在认真的诠释着什么叫做“棱角分明”。 刻意挑出眉峰的眉型，带着细闪的焦糖色眼影，微微泛着烟灰色的隐形眼镜，高挺的鼻梁和微微轻启满是诱惑的双唇…… 单是一张脸看过去，便足以让初见的人神魂颠倒。 更何况身上那件墨绿色的大摆露腰的礼服，将周露白别致无二的好身形完全勾勒了出来，脚下的那双黑色绸缎的细高跟，也将周露白细长的双腿拉出更好的线条…… 如今的周露白，完全有着能让沈珂后悔的资本。 当年自从徐应海夫妇将周露白认做干女儿后，两家之间的私交也越来越密切，而周露白在学校也越来越接受到徐应海夫妇的特殊照顾。 久而久之，哪怕周露白再三向沈珂解释，沈珂也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周露白和徐怿之间有些什么。 面对沈珂越来越重的疑心和越发频繁的无理取闹，周露白总觉得自己理亏，便也没加阻拦，就随着沈珂一次一次的来找自己发泄情绪。 可这一切，同样被徐怿看在眼里…… 第33章 临近寒假前夕，周露白即将告别高一升入高二。 这天早读时间，徐应海拿着一摞志愿单走了进来，“大家填写一下文理科的志愿表，我们高二来就要分班了。” 考虑到自己的数学成绩，周露白犹豫再三还是填下了文科。 而徐怿考虑到自己的父母都是地理老师，便也在表单上填写了文科。 同一时间，在另一间教室里，不仅数学差，其他科目也差的沈珂，同样填下了文科的选择。 靠着干爹的这层关系，周露白提前得知了自己分科后仍然会和顾念在一个班，沈珂因为是普通班的学生所以还是会去文科的一个普通班。 至于徐怿，他会随着自己能力突出的老父亲，去往特奥班的教室里。 在新的文科奥班的名单里，周露白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名字——汤雅。 这是自己的小学同学，但是后来初中没有在同一所学校，便渐渐有些疏远了。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两人竟然在这里又见了面。 回到家后，周露白拿着手机开始翻找好友列表，幸好当年毕业的时候没把汤雅删了！ 于是这一晚，周露白便开始与汤雅在互联网的帮助下，重新联络感情。 不得不感慨学生时代的友谊是多么的单纯和牢固，仅仅是一晚的时间，周露白便感觉自己与汤雅的关系再次回到了小学时那种懵懵懂懂的时光里。 既然聊了天，两人便择日不如撞日，当即约定明天就一起上街去做小火车—— 逛吃逛吃逛吃～ 第二天见面时，周露白内心微微有些差异，因为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汤雅，与她记忆中那个扎着一个马尾辫的女孩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白净素雅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粉饰。不太大但是很有神的一双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唇，还有比周露白少去半个头的身高…… 总之站在周露白身边的汤雅，在周露白的衬托下，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作“小家碧玉”。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了一会，但没过多久便用两杯奶茶迅速打通了关系。 当两人刚从第三条商业街出来的时候，周露白的手机响了起来。 想办法护住手里摇摇欲坠的冰激凌，周露白开始一只手在包里手忙脚乱的翻找起手机来。 拿出手机后，上面显示的号码是一个陌生号码。犹疑了一下，周露白接通了电话—— “你好，哪位？” “联系沈珂让他今天不要出门。” “啊？”周露白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搞得有些迷惑，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你是哪位？出什么事了吗？” “徐怿今天要找沈珂的麻烦，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个了。” 话音刚落，还不等周露白开口再问些什么，听筒那边传来的便只有一串忙音。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站在路口的红绿灯旁边，拿着手机沉默了好久。 当身后的人流与车流已经交替行进了四次后，周露白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没有沈珂的联系方式。 准确的说，她没有沈珂的电话号码。 而QQ这种联系方式，则是太考验这两人之间的运气了。 当周露白发出去的几十条信息都石沉大海的时候，周露白那张时常满带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 陪在她身边的汤雅也是一筹莫展，她错过了周露白很多年的生活，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有搞清楚刚刚周露白提到的几个名字之间的关系。 慌乱之下，周露白只能选择曲线救国——联系不到沈珂，她就去试着阻拦徐怿。 不愧是在学校强硬的校风校纪下还能坚持顶风作案的网瘾少年，周露白的信息刚发出每一分钟，她便收到了徐怿回复的信息。 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在无声的暗示着接下来在那个地方，将有可能发生一场……少年之间的决斗。 按照手机上的信息，周露白赶到了那个约定的地点。 出乎意料的，这个地方不仅处在闹市区，还是在距离文坞二中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 当周露白气喘吁吁的冲进包厢的时候，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灯光昏暗的包厢里只有徐怿一个人，没有沈珂，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些徐怿叫来的帮手。 平静了一下情绪，周露白转身让跟在自己身后显得极其手足无措的汤雅先去外面等自己。 一来，她有些事要和徐怿讲开来。二来，汤雅需要帮她在外面时时刻刻关注着沈珂的动静。 待包厢里的只剩下徐怿和周露白的时候，周露白知道接下来自己需要好好坐下来，与徐怿认真的谈一谈。 明明是自己冲进来的，明明是自己要提出谈谈的，明明一路上都在思索要说些什么……可当真的与徐怿面对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 单单是坐在对面一言不发，透过呛人的烟雾看向自己的徐怿，就让她一开口便想有流泪的冲动。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烂毛病，她从小到大和人吵架几乎没有赢过，因为情绪一激动她就只想哭，到后来她也就不怎么和人吵架了。 只是没想到，到现在她居然和别人连讲道理的能力都失去了。 话头提起了三次，又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了三次。 坐在对面的徐怿也不催，就那样看着一言不发的周露白。 终于，周露白开口了，她伸出那只有些发抖的手到他的面前，“能给我一支吗？” 徐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顺着周露白的目光看向桌面——她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那盒香烟上。 徐怿迟疑了一下，看向周露白，“你……要烟？” “对。” 得到周露白肯定的答案，徐怿便没再多言，将烟盒和打火机一齐推过去，徐怿便开始继续看着周露白。 今天的周露白，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扎着马尾辫、穿着宽大校服的女孩，很不一样。 一条紧腿的黑色牛仔裤，勾勒出她小腿上漂亮的肌肉线条。上身是一件短款的皮衣，看上去有些机车服的感觉，敞开的拉链露出里面同样是黑色的高领毛衫。 加之那一头柔顺的黑发，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融进黑夜里去。 出神间，徐怿听到打火机被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透过那一丝微弱的火光看到了正在点烟的周露白。 大概是刚刚跑的太急了，她本来别在耳后的一缕发丝此时正柔柔的垂在她的耳侧，在火光的映照下，在她的脸颊上印出一片阴影。 烟被点燃了，周露白狠狠的吸了一口，随后整个人向后倒去，靠在冰凉的沙发背上，吐出那缕缕白烟。 徐怿有些错愕。 “你会抽烟？” “嗯。”周露白点了点头，“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这次是想和你聊聊沈珂。” “好，你想聊什么？” “别动沈珂。” 没有一句废话，周露白直接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动他……”徐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向前倾身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你给我个理由。” “我喜欢的人是他，不是你。” “周露白，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突然间，徐怿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向前倾到了周露白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近到周露白甚至可以闻到徐怿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你不喜欢我，那我当然更……” 可徐怿还话音未落，周露白便听到外面传来汤雅不停阻拦的声音。 当周露白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徐怿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那一刹那，周露白与徐怿之间极其暧昧的距离顿时闯入了沈珂的视野。 这一激，本就怒气冲冲的沈珂更是火大起来。 不问青红皂白，沈珂抬手扯住了徐怿后颈的衣服。被这巨大的力量猛然向后扯去，徐怿重心有些不稳，便随着惯性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还没有挣扎起来，沈珂的一拳便直接砸在了徐怿的面门上。 一时间，鲜红的血液刺激了周露白的视线。 “沈珂！沈珂你住手！沈珂……” 可这两人都像听不到周露白的声音一般，一路扭打着从奶茶店到了马路上。 当一路小跑跟出来的周露白在看到等在奶茶店外的那十来个有些面熟的男生时，一阵寒意从脚底漫上了她的全身。 不论其他人，单是那个人群里竟然还有周鹤轩的身影，周露白便清楚了这是谁带来的人。 她一边在徐怿和沈珂间不停的拉扯徘徊，一边开始飞速的思考，等会该怎么带孤身一人的沈珂离开。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徐怿气喘吁吁的声音，“你们都别动，今天是我和他的事！” 第34章 顾不得再多想，周露白把手上碍事的包包塞给一旁直接看愣了的汤雅后，便立刻冲上前去想要将混战在一起的两人拉开。 她不想碰徐怿，她的病还没有好，她还是不能接受与自己并不相熟的人的触碰，更何况还是异性。 可是，她忘了是听谁说过，前去拉架的时候不要拉自己那一方的人，要去拉对方的人…… 突然间，周露白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好像不经意间，已经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为了两个阵营，而自己的归属，是有沈珂的那个阵营。 “露白！你在干嘛！” 直到一旁传来汤雅的声音，周露白才突然清醒过来。 她摇了摇头，上前想要将徐怿往后拉开，可是她哪里能比得过那两个男生的力气，拽了半天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可两人之间的状态没有得到一丝缓和。 缓了一下后，周露白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她走去徐怿的身后拽住了他的外衣，然后奋力的、不顾一切的向外拉着。 那大概是她此时用过的最大的力气了，以后可能都没有什么时刻能够激发出她那样大的潜力了。 她的手很痛，全身的力气好像都集中在那一只手上。她看不到现在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她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的把两个人分开。 周围好像聚集了很好围观的人，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周露白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太杂太乱了，她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杂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她包裹住一般…… 突然间，周露白感觉那只已经痛到麻木了的手脱力了。那头一直抓着她的那股巨大的力量，好像消失不见了。 还没等她回过头看清后面发生了什么，突然她就被拥进了一个满是暖意的怀抱。 很温暖，温暖到她可以完全放下心来，温暖到她早已被冻到冰冷的脸已经渐渐回温，温暖到她麻木了的双手已经可以感知到面前这个怀抱的主人。 连同他身上好闻的那股洗衣液的味道，都让她知道，这个人是沈珂，是沈珂。 饭桌上，酒过三巡，几位家长已经开始凑在一起聊着周露白听不懂也不想听的话题。 顾念正探过身子和旁边的徐怿说着什么，时不时的爆发出一两声丝毫谈不上矜持的笑声。 突然，面前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露白拿起手机看了看，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其实极其复杂。 她又想开怀大笑，又告诉自己要绷住，顺便还想要默默的嘲笑一番这个发信息的人。 发信息来的是沈珂，没错，就是现在坐在距离自己三个座位之外的沈珂。 万年没有打开的对话框上，现在孤零零的躺着一条对话框—— 今天的你很好看，裙子很衬你。 呵呵，快来听听什么屁话？ 老娘的美貌还需要裙子衬托？ 快别扯了！ 老娘顶块抹布都好看！ 没有回复，将那个对话框左滑擅长，然后继续优雅高贵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保持着一个礼貌也不怎么尴尬的笑容。 然后令周露白没有想到的是，当年的事沈珂的妈妈居然也了解了不少。 就在周露白和顾念拿着手机看着清购物车的时候，沈珂的妈妈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坐在了周露白另一侧身边的空位上。 见沈珂的妈妈过来了，顾念识趣的及时闭了嘴，拿着手机转向了徐怿，带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另一边，周露白笑了笑，“阿姨好。” “露白，阿姨这多久没见你，漂亮的阿姨都认不出来啦！” “还好还好，我感觉也一直都这样……” 如果硬刚的话，周露白那是非常有本事的，但是这样的场合，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几个回合下来，周露白感觉自己的嘴都要笑僵了。 就当周露白以为这场寒暄即将结束的时候，没想到重头戏才刚刚上来。 “露白，你现在还喜不喜欢我们沈珂啊？” 怎么回事？ 这是知道儿子没戏了所以妈妈上场了吗？ 这都几年过去了还提这个事有意思吗？ 于是…… “现在不喜欢，也没有喜欢过。” 这一句出来，别说是沈珂和沈珂的妈妈，饶是在一旁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的顾念也愣了一下。 没有喜欢过…… 周露白说谎了。 顾念比谁都清楚，当初他们两个分开时，周露白翘了晚自习跑出来坐在操场上吹冷风的那个晚上，哭的有多难过。 明明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夜晚，明明是大家都安安静静待在教室的一个晚自习，可偏偏周露白红着眼睛站在了顾念班级的后门，当她看到她的那一刻，顾念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直到几年后，顾念都不知道当初本来那么好的两个人，为什么就分开了。 饭局散了没几天后，周露白接到了陆钟如约而至的邀请。 地点约在了一家新开的咖啡店，路过了是有几次，但周露白从来没有进去过。 那天是大西北的夏日中，难得的一个多云的午后。 即便阳光没有那么耀眼，但持续的高温还是让周露白在出门后的半小时里第N次抱怨，为什么要答应陆钟这人这么不长眼的邀约。 试问有哪个沉鱼落雁的花季少女，愿意顶着三十四度的高温走在几乎要被烤化了的柏油马路上，还要冒着精致妆容被晒化的风险，去赴一个关于初恋的约。 离谱，就非常离谱！ 直到咖啡厅的空调吹在周露白的身上，直到吹进了每一个毛孔的时候，周露白才慢慢的恢复了自己的感知末梢，大脑也渐渐清晰起来。 跟随服务生的带领，周露白被带去了一个靠窗的雅座，大概是文坞市再也找不出陆钟和周露白这么没有脑子的人，所以在这个炎热的午后，咖啡厅里面并没有几个人。 啧，这不守时的男人！ 看了看已经超出约定时间十分钟，而对面还空空如也的座位，周露白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来发信息给陆钟，想问问这人是不是已经忘了今天的约会。 可当对话框里的信息还没有发出去，一位服务生便匆匆赶来，身后还带着一束扎着黑丝带的玫瑰花。 “你好，请问是周女士吗？” “嗯嗯额……”第一次被叫做女士，还没年满二十周岁的周露白还有些不太适应，“是我，怎么啦？” “是这样的……”站定在桌旁的服务生将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递到了周露白面前，“这是一位叫做陆钟的男士托我交给您的，顺便对您说声对不起，他临时有事，这次恐怕要失约了。” 我可去他…… “好的，谢谢。” 好家伙，我可去他大爷的！ 光是今天用的化妆品，加起来都能买这么一把玫瑰花了！ 用这一把花居然就想打发她？ 嘿呀呀可真是气死…… “怎么，是不是特别生气？” 突然，一个在此时听上去分外欠揍的声音从周露白的身后传来。 “不要着急，最好的总会来的晚一些。” 转眼间，一个看上去有些熟悉却又陌生不已的身形出现在了对面的座位上。 “你……陆钟？” 周露白看着对面那个用全身上下来诠释着“玩世不恭”四个大字的人，开口想要确认一遍。 “哈哈哈……”对面的人收起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接替换为嚣张的大笑，“我们小白这么久了，变漂亮也变高了，怎么就是智商看上去……” “陆钟！”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 看着对面周露白拿起桌面上的玫瑰大有砸过来的趋势，陆钟立刻识相的往自己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空气安静下来，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反而为两人都提供了最好的时间和空间，去细细观察两人错过的这么多年里，彼此的成长与变化。 眼前的周露白，与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辫穿着蓝色校服的女孩子相比起来，少了很多单纯和青涩，却多了一份成熟与性感。 没错，比起上次在沈珂面前的那次亮相，这次没了那份知性，取而代之的则是完完全全的性感。 一条长至小腿的酒红色连衣裙，两串白珍珠串成的肩带在少女光洁的肩头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紧身的设计将少女丰腴的身形不遗余力的表露出来。 裙摆是鱼尾的不等式设计，走路时随着主人的步伐一晃一晃，像是在引诱，又像是在拒绝。 两朵黑色的蔷薇耳坠张扬的垂在那张立体精致的面孔两侧，与那娇艳欲滴、嗜血般鲜红的唇瓣相得益彰。 那两瓣嘴唇一开一合在说些什么，陆钟已经听不太清了。 那一刻，他只想吻下去…… 第35章 让陆钟彻底清醒过来的，是一支砸在自己脸上的玫瑰。 捡起掉落在面前瓷盘里的玫瑰，陆钟有些错愕的看向对面波澜不惊的周露白。 “陆钟先生，你就算要盯着我的胸看，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场合？” 这下，陆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上下打量的目光在别人眼里显得有多么饥渴和赤‖裸‖裸。 “不好意思。”陆钟两只手合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刚刚觉得太可惜，当年真是年少轻狂暴殄天物。” 这话，听着还真不像什么好话…… “为什么送我玫瑰？” 感觉对面这人只是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实质上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于是周露白换了一个话题。 “送你玫瑰？”陆钟像是对这个问题的提出感觉很诧异，惊讶的挑了挑眉，“这个问题有存在的必要吗？请问除了玫瑰我还能送你什么呢？这世上能入得了我的眼的美丽，除了玫瑰就是你。” 闻言，周露白端起咖啡的手稳稳当当的顿在了半空中。 “能别这样吗？听着……怪恶心的！” “噗……！” 陆钟显然没想到周露白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硬生生的一口气卡在了嘴边。 “周露白小姐，请问我离开的这几年，真的有人还能忍得了你吗？” “没有啊！”周露白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直白坦然的看向陆钟，“讲真的，人有很多……但留下了的，一个没有。”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陆钟没想到换来的是周露白如此坦然的回答。 “所以你现在……” “我现在如你所见——孤身一人。” “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会呢？” 因为你那么优秀，那么耀眼。因为你曾经是我最重视的女孩，也是我曾经唯一一个坦诚相待的恋人。 可没等陆钟将这些憋了好多年的话和盘托出，周露白便用咖啡勺轻轻敲了敲杯壁，像是有意无意的想要将这个话题引开。 “你说命运真的很神奇，我当年从来没想过，我与你的最后一面是匆匆一眼……” 那是文坞二中某次月考的前一天，按照学校一向的规定，考试前的那一晚，第二个晚自习都会用作布置考场。 所有的班干部留下来布置考场，而其他同学则可以提前五十分钟离开学校直接回家。 身为班干部的周露白一向都是留下来殿后的那个人，可是今天她有了新的打算…… “安安，今晚布置考场你能替我一下吗？” “可以啊，你是不是还有事？” “对对对，谢谢了啊……” 对于周露白来说，解决了学校的考场布置问题，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毕竟这么久以来，她总是需要留下布置考场，家长也都知道她一向不与同学一样的放学时间。 提前五十分钟，周露白拿着那封花了一个晚自习写好的信，一路小跑着跑去了陆钟所在的中学。 站在校门外面，周露白探头向里面看了看，透过重重树影，她看到里面仍然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呼，还好还好，赶上了…… 其实现在想来，周露白对于自己曾经的这个做法表示非常愚蠢，愚蠢到她不愿意再去回想。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甚至连一个口头的约定都没有。 那时候的周露白就敢站在一所只认识一个人的学校门口，等着所有学生在放学的那一刻鱼贯而出，并且在几千号人里找到那个她想要见到的人。 但事实上，她确实见到了。 在校门口百无聊赖的晃悠了半个小时，校园里传来渐渐沸腾的交谈声和吵闹声。 放学了！ 周露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现在校门一侧的人行道上，探着头向学校里面看去。 按照陆钟那个脾性来讲……最先出校门的那群人里面一定有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待周露白在一群呜呜泱泱的人群里看花眼，她要等的人就出现了。 怎么说呢？ 其实喜欢的那个人，在自己的眼里是真的会发光的。 不需要费什么大力气，周露白很容易就在一群骑着山地车飞驰而出的少年中，看到了会发光的陆钟。 其实吧……但凡当时周露白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都会因为周露白这个屁话而把白眼翻上天！ 发光？ 呵呵！ 那间蓝白相间的校服，穿在别人身上显得就是极其少年气，极其干净清爽。 可放在陆钟身上呢？ 拉链从来没拉好过，导致校服歪七斜八的挂在身上，后摆随着骑车时带起的风飞扬在身后，别人长到堆在鞋口的校裤，也被这个人穿出来九分裤的视觉效果，一只腿支在地面上的时候，总会露出好看的脚踝…… 等等，他脚踝那里有个刺青？ 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快要到正常放学的时间也来不及她多在这里徘徊。 周露白抬了抬手，“陆钟！”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回过头，眼睛有一丝亮起又暗下去的光芒，他把车停在了人行道旁边，回头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周露白。 待到周露白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时，他露出了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把这个给你。” 说罢，周露白将那封早已被她抓出褶皱的信封拍进了陆钟怀里，转头便跑远了。 所以她没有看到，当她离开时陆钟本来想说些什么的神情，也没有看到陆钟用指尖细细摩挲着那个信封的时候，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 就这样，这就是他们之间高中时期的最后一面…… 回到现在，陆钟笑了笑，看上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所以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我当时收到那封信的时候，真的太惊讶了，惊讶到忘记要留住你。” “这样吗？”周露白歪了歪头，看上去像是突然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小姑娘，“那么惊讶，那那封信现在在哪呢？” “切，早丢了！” 陆钟撇了撇嘴，却下意识的将眼神投向了右下角的方向。 他说谎了。 从高中到大学，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从拥有她到失去她……那封信一直陪着他。 注意的这个小细节的周露白并没有开口揭穿他的谎言，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也好，老物件看着总是烦心。” 话音落下，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彼此面对面坐着，却不了解对方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好半天，周露白才开口问道，“我记得当初你的脚踝上好像有一个纹身？” “嗯。”陆钟点了点头，紧绷的脸上再次带上了一丝笑意，“初三那个假期纹的。” 初三那个假期，他们分手了。 “纹了什么？” “月亮。” “月亮？”周露白有些惊讶，所以没有意识到她与陆钟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你为什么会纹那么……文艺的东西？” “那不然呢？”陆钟感觉有些好笑，“在你眼中我该纹什么？关公吗？” “哈哈哈关公倒也不必，但是我还想你可能会有臂环或者花臂什么的……” 看着面前大笑开来的周露白，陆钟微微有些动容。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周露白这样开心的笑过了，当然，他也很久没有见过周露白了。 “其实是因为一句诗……” 没头没尾的，陆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看着周露白有些茫然又有些错愕的眼神，陆钟突然开始后悔刚刚的激动。 果然，有些人啊，脑子不好用了什么话都敢往出蹦！ 直到晚餐结束，周露白都没有再问起关于那句话的话题，陆钟当然也识趣的没有再提起。 像几年前经常做的那样，陆钟将周露白送到了楼下。 白亮的路灯从头顶照射下来，将陆钟的影子由高挑变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小片阴影。 两人面对面站了好一会，谁都没有开口，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良久，陆钟终于向前两步，“那个……” 说话间，他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的木偶娃娃一样，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抬起双臂将眼前的人拥入了怀里。 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露白，晚安啦。” 直到回到家，周露白有些缺氧的大脑还是迷迷糊糊的。 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正在换鞋的动作停了下来。 “……其实是因为一句诗……” 那是陆钟在回答自己的那个问题——为什么纹身会是月亮。 如果是一句诗，一句诗…… 月亮…… 一句诗…… 哪句诗会让他想要纹一轮月亮在身上…… 啊，是了，一定是了！ 思及至此，站在一片黑暗中的周露白突然兀自低着头笑了起来。 她想起那句诗了——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第36章 在家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后，周露白要再次提着她的行李箱滚回学校了。 回学校的日子虽然要事事亲力亲为，但总是会比家里自由些。 至少……经济自由！ 刚一回学校，宿舍的姐妹便立刻在放学后组了个局—— “姐妹们，下课去耍不？” “耍！” “走起！” “你们这是……哪的口音？” 于是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的一刹那，本来被马列毛搞到昏昏欲睡的四个人，突然如同回光返照般背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去。 一个小时后，马路边的一家串串店里，坐下了四个笑的花枝乱颤的疯婆子。 大概是一个假期没有见面了，四个人的话题多到根本说不完。 于是四个人从串串店聊到了大马路，又从大马路聊到了肯德基，无奈肯德基没一会关门了，于是四个人又再次流窜到校门外不远处的啤酒摊上。 如果你此时有幸从这里路过，那么你会见证一场歪门邪道的演说。 托这几瓶啤酒的福，靳语柔已经趴在桌面上开始无意识的拿着那几个骰子晃荡起来，一旁的沈晗看上去要稍微好一些，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但神智好像还是清醒的。 桌子的另一旁，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眼神里一片清明的周露白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不耐烦，那能拉三尺长的臭脸任谁看了都想敬而远之，可…… 偏偏旁边坐了位看上去有些眼瞎的向嫣。 这位突然失明的女士，不仅一直往嘴里灌酒，还一个劲的往周露白的身上努力的贴去，像是要把自己挤进周露白的怀里。 终于，周露白忍无可忍的将向嫣手里剩下的大半瓶啤酒拿了过来，然后在向嫣满眼狐疑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的干完了那瓶酒。 看着被周露白险些磕碎在桌面上的啤酒瓶，向嫣迷迷糊糊的趴在周露白的身上，“你你你……你干嘛抢我酒啊？” “你喝成这样是什么事过不去了？” “我好着呢！” 听见这个回答，周露白忽然有了种福至心灵的通透，她将黏黏糊糊的向嫣从身上挪开，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勉强保持直立。 “你跟我讲，你和严若涵怎么了？” “哇……呜呜呜呜呜呜……” 饶是周露白做好了准备，也还是差点被向嫣的这一嗓子给送走。 抬头看了眼周围，剩下两人的状态显然也没好到哪去。 靳语柔被吓得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此时正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 沈晗看上去没太大动静，但眼神看上去倒是清醒了不少。 周露白思索再三，觉得此处不是个谈心的好地方，更不是个能和醉鬼谈心的地方。 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门禁时间了，于是…… 周露白以一己之力，带着三个迷迷糊糊的孩子回到了学校。 把向嫣安顿给宿舍区门口的阿姨，周露白先把沈晗和靳语柔送回了宿舍。 用老母亲一般的耐心看着她们洗漱完毕乖乖上床睡觉之后，周露白才蹑手蹑脚的冲了一杯蜂蜜水端了下来，顺便带了一份老家带来的伴手礼，算是感谢宿管阿姨对向嫣的这一时半会的照顾。 下楼后，周露白先是和宿管阿姨各种客气相互推脱了半天，终于算是将那份感恩之心送了出去。 将向嫣带出门房，周露白一路哄着向嫣，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反正用尽了十八般武艺，才终于让向嫣乖乖的喝了那杯蜂蜜水。 待到两人走到操场上的时候，向嫣的情绪已经平缓了不少。 操场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靠着体育馆那边的一侧看台上，能够被体育馆里面的灯光照亮一些些。 找了两个干净的座位，周露白拉着向嫣坐了下来。 其实向嫣今天统共也没喝多少，不至于醉成这样。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也只不过是有心事罢了。 别人看不出来，可周露白不会看不出来。 亏得那杯蜂蜜水和南方刚刚入秋的微凉晚风，此时此刻靠在周露白肩上的向嫣，俨然已经清醒了不少。 像是每一个为情所伤的人都会变成诗人一样，这个来自云贵高原大大咧咧的姑娘，此时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句人生哲理。 她说，“谈恋爱是我玩过的最寂寞的游戏。” 她说在这段感情里，原本谈恋爱是为了摆脱寂寞的感觉，她却常常因此重新陷入寂寞。 她会因自己的词不达意而寂寞，也会因对方的欲言又止而寂寞。 听着向嫣絮絮叨叨的呢喃，周露白陷入了沉思。 两年了，她绝口不提然后与恋爱有关的话题。 她把自己活得像个看破红尘一心只想皈依佛门的尼姑，可是她并不觉得寂寞。 或者说……她并不讨厌，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寂寞。 人为什么会感到寂寞呢？ 这可能跟人天生就喜欢躲藏有关。 比如捉迷藏，这大概是每个人小时候都非常喜欢的游戏。 而在周露白看来，捉迷藏就是一种寂寞的游戏。 我们躲在一个阴暗寂寞的角落，紧绷着神经，盯着向我们寻来的同伴。 在这段游戏最静谧、最美好的时刻里，我们总是会感到自己深陷在一股漆黑的幸福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那个扮鬼前来捉人的同伴，他选择了故意“看不见”。 他趿拉着那双蓝色的凉鞋慢慢离去，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接着，我们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用一种很陌生的姿势躲在一个阴暗寂寞的角落里，体会到了一种更深的寂寞。 何况，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不是躲得好好的？ 好到连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曾经藏身何处。 于是，躲藏起来就成了我们最想做的事。 就像一艘潜水艇一样沉入水里，享受一定程度的消失和逃离，但绝对不是彻底消失。 “知道吗？” 良久的沉默，终于被周露白再次出现的声音打破。 “寂寞不一定不好，你要享受它。” 寂寞会让人变得很清醒，会让人以足够客观的角度，和足够犀利的视角，来用足够充足的时间，去审视自己。 周露白是一个喜欢记录的人，中学时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本子用来记录，后来渐渐的用手机联系起了自己与世界，所以备忘录成为了她的战场。 周露白是一个浪漫的人。 但不置可否的是，很少有人能够感知到她的浪漫，包括她曾经的那些个前任。 从三年到一个星期，从初中到高考，从成绩优异到社会青年……那么多人，没人相信她没有动过一次真心。 但如果有人无聊到找齐这些人，然后挨个问过去，周露白是否有过炽热爱意的表达时，收到的一定是统一的答案——没有。 别问，问就是军训过。 其实情窦初开的时候，怎么会没有汹涌炽热的爱意呢？ 只是她太不善于表达，她只能用无数的文字，来表达她的爱意。 她一个人来观赏的爱意。 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周露白以为向嫣已经睡了过去。 可当她要起身的时候，向嫣却模模糊糊的开了口，“露白……我觉得你不适合拥有任何意义上的亲密关系。” 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听上去像是毫无意识的一句胡言乱语，却让已经微微起身的周露白再次老老实实的坐回座位。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不适合。” 和朋友有太长时间的亲密相处，她便会厌烦不已。和恋人有太长时间的亲密接触，她便会想方设法的逃离这里。 和家人……自从迈入大学的那一刻，以后应该很少有机会能和家人有长时间的亲密相处了。 周露白摇了摇头…… “嫣嫣，我试过……可是太难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两人应该都听懂了彼此的意思。 那种久处不厌的感情，在周露白眼里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难以企及的东西。 “嫣嫣，我发和我在一起的每个人，我都用心喜欢过，我甚至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想过一辈子，想过以后房子的装修和家具的安置……可是我的喜欢太短了，短到我甚至来不及向他们说明些什么，我就已经厌烦向他们开口了……” 更难的是，我的厌倦好像不受我的控制。 如果在两个月前，周露白讲出这些话的心情，应该是愁苦的，失落的，无奈的。 可是现在，她不是…… 其实差不多同样的话，她在半个月前的咖啡厅里，她对陆钟讲过。 当陆钟一定要问问她当初没在一起的原因时，她对陆钟讲过。 第37章 起风了，地面上的落叶和花瓣都随着风涌向了北边的那片湖面。 湖心泛出一圈圈涟漪，将投射在上面的月光，打碎成一片片银色的波纹。 坐在咖啡厅里，陆钟听完她的回答后，好久没有开口。 舒缓的钢琴声并不能让两个人的心平静下来，反而像隐藏在深海下的沟壑一般，随时会有着船毁人亡的危险。 良久，陆钟才缓缓开口，“所谓“爱着一个人”的感受，并不是持续不断被我们体会着的。持续不断的爱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一瞬间一瞬间的爱。” 这段话在不久后，又被周露白再次听到过。 那时她开始准备跨考心理学研究生的复习，那位看上去温文尔雅平和至极的老师也和她提起过这个话题—— “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Barbara Fredrickson，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持续研究“爱”这种感情和身体关系之间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她偶然发现在我们感受到“爱”这种情感的时候，我们会有一些神经和荷尔蒙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是短暂的。 这位心理学家把爱定义为一个个“发生了积极共鸣的微小瞬间”。在这些非常微小、转瞬即逝的时刻，两个人之间发生了美好的、令人产生正面感受的共振、回音，是在那些时刻里，我们把自己的感受称为‘爱’……” 当他在向周露白说起这些的时候，那张本来有些冷漠与疏远的面孔上突然带上来一丝柔和的光泽。 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那温柔的神情让周露白有些动容，于是她在离开时下意识的记住了那位老师的名字——云在野。 时间回到现在，经过两个人断断续续共同的不懈努力，当周露白拖着已经清醒不少的向嫣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所幸向嫣也是个心大的姑娘，自从那晚发泄过之后，就再也鲜少提起那个人与那些事。 时间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溜走了，从指缝间，湖面上，书本里……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有些枯燥的心理健康教育。 如果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这节课一般格外安静，能容纳两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应该只会有老师的声音，而台下一般都是黑压压的熟睡中的人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的阶梯教室热闹极了——一位老师在讲台上抱着话筒大讲，一百多位同学坐在讲台下面埋着头小讲，一时间这个音量竟然也难分高下。 当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第五次被台下的聊天打断思路时，这位好脾气的心理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的拍了拍讲台，“虽然明天就放假了，但是好歹今天的课上完好吗？” “好！” “好嘞姐！” “得嘞，您继续讲吧老师！” …… 听着下面一轮高过一轮的音浪，老师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方的钟表。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如果这样是这样的话，那不如…… “同学们，稍微安静一下。”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手，然后拿起了一旁的话筒，“为了让同学们开开心心的过国庆，我看我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大家可以提前步入假期了！” “耶！” “老师万岁！” “老师你在我心里是最美～” …… 不出半分钟，教室里的人便走了个精光。 比起要迎来假期的其他人来说，周露白要更开心一些，因为顾念是今晚的航班到达浮礼，这个假期是顾念和周露白一起度过的！ 作为周露白的中国好室友，对于她的闺蜜肯定也是早有耳闻。 所以四个人商量过后一拍即合，今晚要浪，出去浪，浪个大的！ 顾念的航班会在晚上八点到达浮礼机场，算上机场到市中心的将近一个小时的距离，那么大家见面的时间大概就被约在了九点。 这个时间对于周露白四人来说，简直堪称完美，因为她们将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洗澡、化妆、选择衣服，还可以再配上一双好看的高跟鞋。 于是在几个小时后，浮礼大学某宿舍区的一女生宿舍中，出现了四位…… 看上去不怎么正经的美女！ 向嫣自失恋之后便去剪了一头长发，此时向嫣干净利落的一头短发配上一个金丝框的金属眼镜，中性风的穿搭衬托出一个妥妥的“渣男”路线。 靳语柔相比较而言就显得规矩很多，根据今晚的活动安排，她已经尽量从衣柜里翻出了一条最适合今晚气氛的裙子。 半湿的长发披在肩上，一条以黑白灰为主的格子短款连衣裙配上一双浅灰色的小皮鞋，看上去是四人组中最正经的一个姑娘。 视线再转向向嫣隔壁床的沈晗，这位姑娘作为化妆技术与周露白不相上下的妙女子，此时已经完成了自己今晚的风格——清纯绿茶风。 粉嫩的耳坠，焦糖色的眼线，绞尽脑汁搞出来的水润嘟嘟唇……最重要的是，配上一件看上去又纯又欲的高领露背坎肩，下身配上一条边侧开口的雪纺长裤。 完美！ 周露白看了都说动心！ 最后的最后，这位不停动心的周露白女士，也终于在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八点半之前，推开椅子准备起身出门。 相比较前面三人，周露白完全是抱着放荡不羁的心态完成了今天的时装秀。 本来长直的黑发此时已经在沈晗和卷发棒的共同努力下，变成了一头撩人的大波浪。 在学校里一向素净的那张脸上，此时已经被各种工具重新打造一遍——浓密卷翘的睫毛、烟灰色的美瞳、飞上天际的眼线、透着浅紫色的高光，还有那诱人的红唇。 一条酒红色的抹胸连体短裤配上一双镂空绑带的罗马靴。一条条黑色的丝带从脚踝延至小腿，性感至极又拒人千里。 站在宿舍的白炽灯下完成一张完美的自拍后，一行四人终于出了门。 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的地铁到达约定地点。 刚刚好，完美！ 事实证明，好看的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会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道风景线。 在一节地铁车厢里看到一个美女并不稀奇，但同时看到四个美态各异的姑娘这就有点稀奇了，当然最稀奇的应该是，这四位姑娘看上去还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在接受了一路的注目礼之后，四人陆陆续续走出了地铁口。 周露白拿着手机在翻找着什么，期间又打了一个电话。 没一会，另一位极其引人注目的漂亮女孩子拉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行李箱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露白白白白白！” “顾……” 名字还没叫出口，周露白便迎来了一个属于顾念的相当豪迈的拥抱。 拥抱结束后，周露白将顾念与自己的舍友一一做了介绍，没一会大家就聊了起来。 看着站在街边聊天聊的不亦乐乎的五个女孩子，一对路过的小情侣默默的摇了摇头，“你看，果然好看的人都一起玩。” “你是在内涵我吗？” “我没有！” …… 简单的统计了一下各位的口味和要求后，五个人走进了一家米粉店。 虽然时间不怎么早了，但是鉴于等会的活动比较耗力气，所以这顿要吃点扎实的。 一碗鸭血粉丝汤下肚，空虚了许久的胃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温暖。 走出米粉店，周露白先带着顾念去不远处的宾馆将行李箱寄存下来，然后再匆匆赶回集合地点。 晚上十点，五个人准时推开了一家酒吧的大门。 不得不说这扇门的隔音效果真是强悍到叹为观止。 直到周露白推开门的前一秒，她能听到的声音还仅限于老师上课时同学们坐在下面窃窃私语的音量。 可是当那扇大门被推开的一刹那，迎面而来的音浪差点将周露白送回门外。 稳了稳身形，周露白身先士卒的走了进去。 如果我不说，你肯定想不到这一行五人中，有且仅有周露白去过酒吧，剩下的四个乖乖女完全是被周露白带上了贼船。 轻车熟路的找到一个距离舞池不远处的卡座，周露白招呼身后的四个人过去坐。 为了今晚的安全考虑，周露白结合她对在坐几人的酒量评估，往四人面前各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只要不自己作，这个酒精度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接下来，在众人极其期待的注视下，周露白的面前被摆上了一杯血腥玛丽…… 看着身边略微有些紧张的朋友们，周露白抬起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 “别紧张好吗朋友们，没有人认识你们的，放松点！” “不是……我们这会干嘛？”顾念看了看比她还要懵逼的三个人，问出了她们几人的共同想法，“这会直接上去蹦吗？” 闻言，周露白放下酒杯，从包里掏出一盒香烟，一边将目光投向舞池，一边漫不经心的给自己点上烟。 “别急，时间没到呢……” 第38章 要了几样零食和一扎啤酒，五……不对，是四个人一边咬耳朵，一边用好奇又略带掩饰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至于为什么是四个人，因为半小时之前，周露白被邻桌的一位女孩邀请过去一起摇骰子了。 看看，果然好看的人是可以男女通吃的！ 临走之前，周露白如同一位老母亲一般，极其不放心的对着桌上剩下的四位懵懵懂懂的孩子认真的嘱托，“洗手间要两个人一起去，酒杯别离开自己的视线，别人拿来的酒和饮料都不要碰，烟也……噢，你们不抽烟……” 最后，周露白是被四个人合力送出去的。 明明看上去不像个好人，偏偏废话还那么多。 眼看着时针与分针快要在十二的数字下重合，周露白端着酒杯匆匆赶了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等会换那个DJ上去的时候，你们就可以随意发挥了。” 于是乎，舞台上的DJ换人了。 新一轮的音乐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向人群盖过来。 随着尖叫声和音乐声重合度极其一致的时候，整个酒吧的气氛都被推到了最高‖潮。 突出的鼓点节奏，让本来僵直陌生的新人在一瞬间就可以彻底放松下来，然后挥舞着双手迅速融入进接近疯狂的人群中……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向嫣收获了酒吧新体验，靳语柔解锁了鸡尾酒的多种口味，沈晗学会了各种蹦迪新手势，而顾念也没落下那些巧妙的拒绝骚扰的方法…… 但这都不是最棒的。 最棒的是周露白……的微信列表，它收获了二十三个新的联系人。 凌晨四点，酒吧关门。 一群花里胡哨热爱在深夜买醉与放纵的年轻人，被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毫不留情的推出了这最后的温柔乡。 一阵凉风吹过，站在路边有些呆滞的一排人被迫清醒了过来。 踢了踢靠在自己肩膀上装死的顾念，周露白开口道，“醒来了姐妹们，去吃夜宵了！” 不得不说，食物永远是能够唤醒沉睡的人体机能最好的方式。 半小时后，精神焕发的五个“女鬼”，排排坐出现在了海底捞的大厅里。 这是五个人第一次吃深夜场的海底捞，出乎意料的，海底捞的生意依旧好到难以想象。 在各种“谢谢”和“不请客”的友好氛围中坐了三个小时，这群疯女人终于有了回去休息的觉悟。 沈晗家在本地，这么长的假期当然要回家去混吃混喝。 于是乎…… 在和沈晗打成双向友好协议之后，顾念欣喜雀跃的搬进了周露白的宿舍里。 托学校的福，四个人回去之后在宿舍里就可以排队洗澡，不需要提着篮子去公共浴室。 对于这一人性化的设计，顾念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学校可以睁开眼睛好好学习学习。 洗漱完毕后，四人陆陆续续的爬上了各自的床铺。 通宵的放纵和欢愉几乎透支了当代咸鱼女大学生的全部精力，所以当门外的世界陆陆续续的苏醒起来，变得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时候…… 301宿舍的全体成员在24度的感人空调温度下，抱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因为是下午时分了，托海底捞的福，周露白一点没感觉到饿。 蹑手蹑脚的爬下床，靳语柔已经坐在下面开始追剧了，顾念和向嫣还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 从阳台洗漱回来，周露白拧开保温杯。睡前装好的开水此时已经变得没有那么热气腾腾。 适中的温度让周露白很是受用。 一杯下肚，被酒精浸泡麻痹了一天的胃好像反而清醒了过来，异常清晰的饥饿感从腹部传来，胃酸和酒精的共同作用让周露白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声招呼，就已经皱着眉头捂着胃搞着书桌蹲了下去。 这种疼痛，实在不怎么好受。 大概是听到了一旁的动静，靳语柔摘下耳机将椅子往外挪了挪。 刚刚探出一个脑袋来，便看到面色不怎么正常的周露白正皱着眉头蹲在地上，看样子绝对不是在练瑜伽。 反应了不过三秒，靳语柔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 “大早上的给谁请安呢？” 闻言，周露白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靳语柔，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大写加粗的问号来。 “姐姐您会说话吗？” “叫爸爸我就扶你起来！” “你他么……爸爸！！！” 听到最后两个字，靳语柔随即喜笑颜开的往前凑了两步。 “来来来，爸爸扶你起来……” 看着递到自己手边的热牛奶和已经分好的药片，周露白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展开对靳语柔的新一轮攻击。 看着周露白安安稳稳的吃了药没再作妖，靳语柔真的如同一位老父亲一般欣慰的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剩下的两个人被吵醒，靳语柔拖着自己的小板凳挪呀挪呀，最终停在了距离周露白半米不到的距离上。 “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少喝点……” “我就纳闷了，酒就那么好喝吗？” “喝点啤酒就行了，你能不能不碰那些高度酒……” “还有啊我问你，那个烟能不能不抽了？” “熬夜也别那么频繁了行吗？一天到晚那么多事吗？” “我真的懒得管你……” 听着靳语柔在一旁特意压低声音的絮絮叨叨，周露白没有回答也没有还嘴，只是在一个很不恰当的时机上，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听着周露白的大动静，靳语柔被迫停下了已经持续了十分钟的絮叨，抬眼看着周露白，看样子是想等一个解释。 “那个……感觉你其实特像我妈。”周露白顿了一下，觉得可能还不够，便又立刻接上，“您要是不满意，我觉得你其实也像我奶奶……” “周露白，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欠抽！” 靳语柔突然的暴起没有威胁到周露白一丝一毫，反倒是叫醒了床上还在昏迷的两个人。 半个小时后，四人小分队终于集结完毕。 鉴于昨晚的放纵和潇洒，三加一人组乖乖的拿着餐卡去了食堂，一人刷了一碗红豆粥，美名其曰要养生保健。 对于周露白给食堂大妈的这个解释，顾念表示深恶痛绝。 回到宿舍后，靳语柔进行追剧，向嫣则抱着一桶衣服去阳台上干活。 周露白四下看了一圈，便铺开了地毯招呼着顾念坐过去，两人抱着电脑开始做点行程规划。 明天是祖国母亲的生日，两人买了去邻市的最早一班高铁票，又顺势买下了明晚十二点前的最后一场电影。 直到坐上了高铁，周露白昨晚因为整理行李箱而酸痛不已的腰还没缓和过来。 此时是北京时间九点二十分，升起没多久的太阳在车窗玻璃的折射帮助下，照得整个车厢一片暖意，而周露白和顾念两人则在这一片暖意中昏昏欲睡。 多亏了高铁上的昏昏欲睡，两人在下车之后显得精神格外饱满。 先坐公交去早已订好的宾馆放下行李，两人又去洗脸化妆将高温奔波的疲惫一一洗去。 换上预备许久的闺蜜装，两人手拉手跑了出去，开始在这座城市的各条街道上做不知疲倦的小火车——逛吃逛吃逛吃～作为热门的旅游城市，它一定有一个标配就是拥有很多特色小吃。 所以当周露白和顾念从茗达小吃一条街上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而两人计划好的焖锅锅仔也宣布泡汤。 原因说来异常质朴，就是因为小吃吃太多，没有肚子留给焖锅了。 看了看时间又算了算路程，两人决定先往电影院的方向转移，宁可早点过去瞎晃也不能火急火燎的一路奔跑。 她们看的这场电影，是国内知名导演为了庆贺祖国母亲的生日而特意编排的，不论是情怀还是质量，都让人赞不绝口。 走进电影院，工作人员给每一位顾客都分发了早已准备好的小国‖旗。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剧情的深入，电影院里每个人的情绪都被推动到了最高点。 等屏幕越来越暗，电影院里的光渐渐亮起，人们因为激动的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变缓的时候，电影院里的国‖歌声也渐渐的弱了下来。 那不是音响里传出的歌声，而是每一位通过这场电影而见证了中国逐渐强大逐渐变成世界大国的观众，在电影落幕上自发的唱起了国歌。 那是一种默契，一种溶于血液之中的骄傲。 走出电影院已经将近凌晨两点，所有的公共交通工具已经全部停运了。商量过后，周露白和顾念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走回四公里之外的宾馆去。 当周露白扬着那面小红旗唱着“我和我的祖国～”一路蹦蹦跳跳的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一旁一位外卖小哥骑着摩托飞快的冲了过去。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么小红旗上的时候，周露白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冲自己说着什么。 “姑娘，祖国万岁！” 第39章 大概是长途跋涉的剧烈运动所致，所以当周露白和顾念于凌晨一点回到宾馆房间的时候，两人一点没有准备休息的打算，反倒是惊人的清醒。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上，相对无言，于是开始凑在一起看综艺。 看到广告出现的时候，顾念突然将手机关了放在一旁。 周露白坐在一旁微微有些发愣，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了顾念。 “露白，我有件事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 看着顾念逐渐转为严肃的表情，其实周露白已经隐隐预感到她想问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 “你当时和沈珂……为什么分开了？” “为什么分开啊？”闻言，周露白抬起头眯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随即转头看向顾念，“……我也不知道。” 在顾念不加掩饰的错愕眼神中，周露白扯出一个满是无奈的笑，“我当时也好奇怪，可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期末前夕，周露白突然被徐应海通知要接受新的英语培训。 直到晚自习被带去那位新的英语老师面前，周露白才知道自己要去青岛参加当年的NOC比赛。 在这之前，徐应海已经帮她提交了所有需要的报名资料，并且提她选好了她的参赛项目。 周露白需要做的，就是根据安排进行培训，然后在规定时间到达赛场。 很多旁枝末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周露白一直记得回来时，那趟需要耗费两天一夜的火车…… 比赛结果是在周露白登上列车不久后便公示出来了——非常中庸的二等奖。 虽然比起一等奖还有差距，但这仍然是那一批参赛学生中，文坞二中里最好的成绩。 从徐应海那里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周露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打电话告诉沈珂这个好消息。 她真的很开心，也真的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的开心传递给沈珂。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聊了很久。 说了什么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可以确定的是，当时的沈珂也很高兴，甚至比周露白自己还要更开心一些。 周露白依稀记得那天沈珂好像是在外面和朋友一起吃饭，为此还特意开了外放，让自己的那帮朋友也对自己表示祝贺。 听着周露白打电话时的措辞语句，看着她不太寻常的幸福神情，一起同行的一位女同学还坐在一旁戳了戳周露白的手臂，然后用嘴型悄无声息的比出“男朋友哦～” 然后在周露白过来前笑着跑离危险区域。 这些事，周露白倒是记得很清。 回去的那天是周日，周一周露白正常去学校上学。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早上周露白没有在自己的班级门口看到沈珂，也没有在早读之后看到平时在楼道里晃悠的沈珂。 大概是还在补作业……周露白这样想着，撇了撇嘴。 那只好在等会的大课间见面咯！ 今天是周一，大课间被升旗仪式取代了。 站在人群中心不在焉的周露白一会和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一会又站在队伍后面东张西望的找着沈珂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突然从全校广播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事发突然，周露白甚至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还没来得及让她进行自我反省，徐应海便从队伍前面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抬手招呼着周露白去前面的主席台。 直到站在几千人面前，手捧着校长亲自为自己颁发的奖状的时候，周露白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微微低头看了一眼，直到余光瞥到了奖状上“NOC”的字样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参赛的奖状原来还没有发给自己…… 走下主席台的时候，周露白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 她甚至还在想：刚刚站在台下的沈珂，应该也会很为自己开心的。 然而，当两人在回教室的人流中打了个照面的时候，沈珂却下意识低下了头，仿佛没看到周露白一般，快步上楼走回了教室。 只留下有些茫然的周露白站在楼道里，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来得及收回的微笑。 沈珂怎么了？ 他不太高兴…… 他是在躲着自己吗？ 为什么？ 虽然周露白心中有几万个为什么，但这一时半会也没有明天的期末考来得重要。 是的，没有问题。 苦命的周露白同学，在期末考的前一天赶回了学校。 跟同学和老师研究了一整天考点，所以当周露白顶着一头浆糊的脑子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照例扯着一边的书包带子，照例吊儿郎当的靠在三楼的楼梯口等沈珂出来，照例想好了等会走在路上要和他讲起的话题…… 出神间，沈珂出来了。 周露白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手冲着沈珂走来的方向挥了挥。 可是…… 沈珂面无表情的从她面前走过，径直下了楼。 如同白天的升旗仪式结束之后的剧情一样，沈珂像是完全看不到周露白的存在，就那样一个人孤身离开。 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显得有些落寞又有些好笑。 停了几秒后，周露白将那条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的手收了回来，然后抓着书包带面无表情的融入向教学楼门口涌去的人群。 她隐隐约约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她又觉得没有得到沈珂亲口肯定的答案，所以就还有一线转机…… 突然间，周露白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她就像一只搁浅在海滩上的鲸鱼，一边觉得自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一边又时不时的抬眼看看面前的海平面，然后期待着突然的涨潮可以将自己带回曾经安全的海湾。 虽然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校门，但浓郁的夜色根本盖不住周露白那颗异常烦躁的心。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走出学校没两步，周露白便转身闪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商店。 没一会，她手中握着一包烟走了出来。 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红光在黑夜中格外引人注目，以至于不少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频频回头看向这个不怎么正经的姑娘—— “啧，这是学生吧？” “哎呀呀，还穿着二中的校服呢？” “世风日下喔……” “现在的教育都这个样子了吗？” …… 听着身边传来的两两三三的议论，周露白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仍然自顾自的拿着烟往前走着。 反正这些人不出意外都不会再遇见，管他们有什么意义呢？ 浪费时间。 浪费精力。 当她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是在某一个十字路口被红灯拦住了前进的脚步。 隐隐约约，她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回过头，她眯了眯眼睛看向远一点的地方。 好像有一个同样穿着二中校服的女生，正骑着自行车向自己飞奔过来。 直到距离自己还有一米不到的样子时，周露白才终于看清了来人。 是很久没怎么见过面的吴玥。 其实不是不想见面，而是自从周露白调班之后，两人之间便隔了两个楼层。 这个距离，真的是不太好见面呢…… 绿灯还没亮起，吴玥便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 还没等周露白开口，吴玥便一巴掌冲着周露白的肩膀招呼过来，险些把周露白拍去机动车道上。 揉了揉有些吃痛的肩，周露白正准备报复回去。 结果…… 绿灯亮了！ 周露白已经扬起的手再次停在一半…… 罢了罢了，先过街。 安全第一，狗命要紧。 刚走到街对面，吴玥便开口问道，“今天沈珂没送你？” emmm……您可真是会聊天。 周露白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略带一丝遗憾的对吴玥解释道，“分手了。”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周露白顿了顿后再次开口道，“被分手了。” 看看，多么漂亮的回答！ 坦坦荡荡！ 毫不做作！ 但就是这豪迈的回答，让吴玥顿时没了话接。 所以这是受刺激了是吗？ 被分手了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兴奋？ 像是看透了吴玥的想法，周露白收回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吴玥。 “快乐都是假象。” 这一下，吴玥感觉自己的脸也僵了一下。 都是假的嘛？ 可不到一秒的时间，周露白又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要随便相信女孩子的话。” 说罢，周露白便潇洒转身昂头离去，留下吴玥一个人推着车在风中凌乱。 所以，这到底是难不难过啊…… 追上周露白后，吴玥又冒着极大的风险追问了一句。 当从周露白的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吴玥憋了好半天没憋出来一句安慰。 最后只能深沉的拍拍周露白的肩头，“没关系，以后我陪你回家。” 第40章 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玥玥一言，四万匹马也难追！ 接下来的一周，吴玥完美的用行动告诉周露白什么叫作“我陪你回家”。 在周露白看来，要不是性别不合适，吴玥简直太适合做男朋友了好嘛！！！ 出于楼层的优势，每当晚自习结束周露白冲下楼的时候，总会看到吴玥站在一楼的楼梯转角处等着自己。 并且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她都会毫不含蓄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起初周露白不信这个邪，但是后来无数次的努力都在强硬的告诉周露白——没用的。 不论她多快的整理书包，不论她多快的冲下楼，不论她一路推开了多少人……反正当她冲到一楼的时候，吴玥总会先她一步等在那里。 好神奇！ 因为高考结束了，所以周露白高二的这个暑假格外短暂，不过十五天，她又再次回到了学校，并且成为了准高三的学生。 当然，周露白放假的十五天也没闲着。 作为即将进入高三的学生，周露白显得还没有徐应海同志着急，至于徐怿就更看不出来一丝着急的痕迹了。 但即便如此，周露白还是被迫在徐应海同志的秘密基地里，和各位兄弟姐妹补了十五天的课。 除此之外，托神通广大的徐老师的福，周露白又要调班了。 多年的教学经验和本身优秀的教学能力，无一不在告诉徐应海，不同层次的班级，教学质量相差有多少。 所以在新学期来报道的时候，周露白被带进了新的班级，高三五班。 作为文科的两个特奥班之一，周露白之所以进了五班而不是六班，原因有三：其一，徐应海是高三五班的地理老师；其二，只听周露白一个人话的徐怿，也在高三五班；其三，周露白的数学很垃圾，而五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 综合以上三点强有力的原因，周露白没有任何反抗机会的便被安排了。 但是所谓有得必有失，所谓关上一扇门打开一扇窗，所谓…… 总之就是当周露白不情不愿的走进高三五班的时候，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班就是蒋雁枫所在的班级。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周露白还可以继续在晚自习上胡作非为！ 同样的，当蒋雁枫看到这个所谓的“后门生”是周露白的时候，也是彻底的喜形于色。 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周露白背着书包被新的这位班主任带进教室，短暂的自我介绍后，班主任大手一挥指着下面说道，“找个你喜欢的座位，把桌子搬过去。” 其实只要往下扫一眼，周露白就知道老徐同志肯定提前打过招呼。 因为在所有的双人双桌中，只有徐怿同学的旁边缺少一个同桌。 不过当然了，也不排除所有人都嫌弃徐怿哈哈哈…… 不过周露白一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有一点作为走后门进来的学生的自觉和谦卑，这个人站在讲台上毫不客气的往下面扫视一圈，然后眼神一定—— “老师，我去那！” 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眼睛一眯，顺着周露白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心头警铃大作暗道不妙！ 看看那是什么混账地方—— 以蒋雁枫为首的话痨聚集区，而周露白看中的那个地方简直就是完美的踏进了这个话痨圈的包围区。 完蛋！ 但是看着周露白坚定的眼神和讲台下蒋雁枫热切期盼的目光，班主任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摆了摆手，“那你去吧！” 其实作为转班生，周露白既知道自己的后门走的并不容易，也知道徐应海找个数学老师是班主任的班级的良苦用心，所以她并没有一味的瞎捣乱，甚至比之前更收敛一些。 在蒋雁枫的帮助下，周露白在高三五班还没有待够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完美的与新同学打成了一片。 不对，是与整个五楼的六个文理特奥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打成了一片！ 对此问题，周露白的班主任表示他非常头疼。 他不是头疼周露白的学习成绩，毕竟是下一个层次上来的学生，也不指望她能考个什么清华北大。 他是头疼其他的同学，因为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周露白极有可能把其他同学带上一条不归路。 但事实证明，周露白的班主任真的是想多了。 因为周露白目前确定的目标，有且仅有一个人，就是楼梯间对面的高三二班里，那个叫冯雁冰的男孩子。 说来缘分也是非常奇妙—— 周露白在高一、高二的时候，就有注意到这个经常在足球场上飞驰的男孩子。 但是那时不是有周鹤轩就是有沈珂，周露白再怎么着也不能触及底线。 况且退一步讲，冯雁冰比自己高一届，两人之间的联系简直少之又少，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但是你看看，可能是苍天看周露白一次比一次瞎，便终于决定帮她一把—— 冯雁冰高考失利，回来复读了。 这就意味着，周露白阴差阳错的和冯雁冰成为了同学。 于是每天晚自习之前的休息时间，周露白的工作便从“和顾念或者汤雅或者吴玥站在楼道间聊天”，增加为了“聊天＋在楼道口假装若无其事的等冯雁冰出现”。 多亏了这几位陪聊专业户的好眼神，才让周露白这个瞎的差不多的姑娘几乎没有错过过冯雁冰的每一处动向。 看着每天等在楼梯口的周露白，别说是同班的蒋雁枫和别有心事的徐怿了，就连周露白的三个闺蜜朋友都不太懂周露白。 毕竟在他们眼里看来，这个冯雁冰看上去确实还不错，但是周露白配上他也是绰绰有余。 况且她们私下都打听过了，冯雁冰没有女朋友，并且他知道周露白这个人，也知道周露白每天等着偷看他的偷摸举动…… 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一不再劝说周露白：上啊，去跟他讲明白，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以你的条件肯定没问题的…… 可是，周露白仍然没有然后行动。 她喜欢冯雁冰吗？ 不知道。 一次又一次的be让她现在无限的怀疑自己对“喜欢”的定义，她并不信任自己的判断。 她只是知道，自己很喜欢看着他，看他上楼时微微昂着头的样子，看他进教室前习惯性的摸一下门框的样子，看他在足球场上汗如雨下的样子，看他穿着校服干干净净的样子…… 她只是知道，每次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自己的呼吸都会突然停顿随后便立刻凌乱起来。本来假装镇定的样子会因为他看过来时不小心对上的眼神而顿时溃不成军，更别提什么泰然处之…… 她也只是知道…… 其实她知道…… 自己一定是喜欢他的。 可是那有怎么样呢？ 她没有勇气再去开始新的恋情，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把自己的新鲜感无限延长，更不能确定她自己有没有能够维系一段感情的能力。 既然不能确定结局一定是完美的，那么干脆就不要开始。 这就是她现在的心态，很奇怪，她很不喜欢…… 不过相比较她的低沉状态，另一对则隐隐约约有些不太寻常的表现。 周露白发现，吴玥最近很少来找自己…… 不对，说错了。 是吴玥还是一如往常的跑来五楼，但她好像是打着“来找周露白聊天”的旗号，开始越发频繁的来找蒋雁枫聊天。 而蒋雁枫在晚自习上和周露白传的小纸条里面，“吴玥”这个名字也被越发频繁的提起。 这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吴玥继续背着书包在一楼等着周露白。 大老远的，她就已经听到了周露白格外豪迈的笑声，果不其然在几秒钟后，她就看到了周露白冲下楼的身影。 待两人走出教学楼后—— “露白我……” “吴玥你……” 两道声音同时冲了出来，然后又极有默契的同时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小路上，就着路灯大眼瞪小眼。 半晌，周露白用脚尖踢了踢吴玥的鞋子，“你先说，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有点喜欢蒋雁枫……” 听到这个回答，周露白无奈的冲着天空翻了一个惊天大白眼，随后抬手稳了稳自己不断抽搐的嘴角。 看着周露白有些反常的举动，吴玥好像后知后觉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她便弱弱的开口道，“所以你刚刚想跟我讲什么？” 讲个大爷！ 老子想…… 罢了罢了，校园暴露是犯法的。 自我调节了一会，周露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巧不巧，我就是想问你需不需要我做红娘来着？” 第41章 转眼间到了周五，激动人心的时刻又一次到来了。 不过看看教室里极其喧嚣沸腾的状态，还没从短暂的午睡时间里清醒过来的周露白站在教室门口有些发懵。 这个激动人心……是不是激动的太早了一点？ 以过去将近两年半的上学经验来看，同学们对于周末即将到来的这件事的激动，应该是从下午最后一节课开始，持续至晚上两大节晚自习结束。 所以今天提前了的激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脚步飘忽、睡眼惺忪的周露白伴随着预备铃的铃声向自己座位走去，然后在铃声终止的同时坐在了座位上。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怎么同学们一反常态，老张也一反常态？ 哦，忘了说，老张就是周露白新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这位平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老师，到校时间比周露白还要早上个几分钟，可现在……预备铃都响了，老张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罢了罢了，先凑个热闹！ 冲空空如也的门口瞥了一眼，周露白飞快的回身趴在了后桌蒋雁枫的桌面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戳了戳趴在一摞卷子上昏昏欲睡的蒋雁枫。 “嘿，醒醒！”看来太温柔的叫醒方式没有用，周露白便一巴掌冲蒋雁枫的后背上招呼过去，“他们这么热闹是干嘛呢？” 半晌，蒋雁枫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周露白，“刚刚说什么？” “我说他们这么热闹，是，在，干，嘛！！！” “嗷嗷嗷听懂了……”蒋雁枫直起身子，揉了揉被自己脑袋压酸了的胳膊，“他们在打抱不平呢！” “打抱不平？怎么了？”周露白歪着脑袋看了看蒋雁枫，满脸的好奇与兴奋，“老张被人打了？” “……” 蒋雁枫硬生生被哽了一下，嘴角抽了抽，“……那应该是幸灾乐祸才对！” “哈哈哈哈你太过分了！” 两人瞎扯了半天，周露白总算在上课铃响起前弄清了他们在兴奋个什么劲——下周一，天一中学的学生要借用文坞二中的操场开运动会。 看看，这就是差别——同样身为高三的学生，二中的就得坐在教室里乖乖上课考试做卷子，天一的却可以闲到没事跑来别人学校开运动会！ 政治老师还站着讲台上孜孜不倦的讲着毛‖泽‖东思想，周露白把PPT上面的笔记原封不动的摘抄到笔记本上之后，便抬手撑着下巴看向了窗外。 从五楼的教室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教学楼门口那一排松树的冠顶。 几个月前，周露白还站在楼下和几个男生拿着水瓶往下砸上面结的密密麻麻的松果。 几个月后，松树就已经变得没那么翠绿了，本来饱满的松果也干枯萎缩，七零八落的躺在教学楼下的草坪里面。 冬天快要来了…… 周五的晚自习结束后，吴玥照例等在楼下，准备推着车和周露白晃晃悠悠的走回家，说不定路过前面那家小店的时候，还可以买两串烧烤…… 就在吴玥还出神时，周露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吴玥定睛一看，顿时有些慌神。 因为一起走来的不仅是那个不好好背书包的周露白，后面还跟着个干脆没有背书包的蒋雁枫。 这……现在的红娘都这么敬业吗？ 眼看着周露白和蒋雁枫离自己越来越近，吴玥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甚至还有点想……跑！说干就干！ 下一秒，周露白便看到吴玥转身准备往楼门口跑去。 ！！！ 到手的玥玥不能飞了！ 说时迟那时快，蒋雁枫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周露白便从还剩着几级台阶的楼梯上卡着扶手翻了过去，一把扯住了正想要逃跑的吴玥…… ……的肩带。 怪尴尬的哈…… 不过没有关系，所谓英雄不问出处，露白不看细节！ 被周露白这么一扯，吴玥也愣在了原地。 就在出神的这一会功夫，蒋雁枫也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 三人站定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既诡异又莫名其妙，反正绝不是一道风景线。 下一秒，自觉多余的周露白便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今晚我自己回，你俩找个地方慢慢聊。”说完周露白拍了拍吴玥的肩，偷偷冲她眨了眨眼，“阿姨问起来我会帮你圆谎的！” 直到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周露白回想起来都想给自己鼓个掌。 看看，多么靠谱的朋友，不仅当红娘还得帮着骗妈妈，时不时的还得化身知心大姐姐…… 周·红娘·露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走回了家，洗了把脸后便继续投身于学习之中。 翻开书的一瞬间，她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像是想起了什么，周露白突然起身跑出房间，一路走去了洗手间。 直到认真的用酒精把一小段露在外面的胳膊擦到皮肤发红，周露白才堪堪停手。 今天去办公室请张老师帮自己讲两道数学题，老师在接过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片皮肤。 虽然老师是无心之举，但周露白现在的情况真的越来越严重，来自于别人的任何地方的碰触，都能让她难受很久。 盯着被白亮的灯光衬托的越发渗红的皮肤，周露白微微有些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就要孤独终老了。 甩了甩头，周露白转身走回卧室。 她现在才十八，想这些做什么呢？ 此时，已经二十岁的周露白在自己的故事里慢慢闭上了眼。 很晚了，她有些困了…… 反倒是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顾念，此时正惊人的清醒。 月光斜斜的从窗户照进来，撒了一片银光在周露白的身上，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真的很美。 美到什么程度呢？ 美到她突然就不想帮助沈珂了，美到她此时清晰的认识到，当初周露白和沈珂分开，是多么明智的一个选择。 是的，她这次来找周露白，本来是带着不太寻常的目的的。 高中三年，补课的小组成员变了又变，但始终没缺席过的，就是她自己，周露白，徐怿和沈珂。 所以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顾念与沈珂一定是有交接、关系不错且保持着联系的。 假期回去的那次饭局上，顾念知道当时沈珂有找过周露白，也知道周露白干脆利落的没给沈珂留一丝念想。 可是沈珂不甘心，他不甘心当初就那样结束。 顾念也隐隐有些顾虑，周露白在大学的两年里，身边一直没有出现新的身影。 她问过自己的朋友，问她为什么当年那么潇洒肆意，现在却好像没有一点想要恋爱的念头。 周露白告诉她的答案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人。 考虑所有的因素，包括时间节点，包括分手原因，包括在一起的时长…… 这些都是顾念考虑和思索了很久的因素，最后的最后，当她综合所有她能考虑到的因素时，她得到了一个唯一的结果，那个人就是沈珂。 所以出于朋友的心态，她希望周露白能快乐一点，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沈珂找到顾念帮忙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顾念有些犹豫了…… 首先的首先，最表面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她突然觉得沈珂配不上周露白。 不论是外形条件，还是他当年没有解释就离开的脑残行为。 其次就是，当她刚刚和周露白聊起沈珂的时候，她能很明确的感觉到，周露白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沈珂。 思索了一会后，顾念悄声起身摸过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点开了沈珂的对话框。 ——对不起，我这次不能帮你了。 那边的信息回复的很快，好像沈珂就一直抱着手机在等信息一样。 不出所料，沈珂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你的理由不足够说服我。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后，顾念便把手机关了静音，翻去了床的另一边开始闷头大睡。 是的，刚刚的询问，顾念只是想知道周露白到底了不了解当年事情的原委。 因为对于周露白来说，沈珂的离开毫无征兆没有解释，可自己却知道原因。 并没有多早，时间就是在假期的那次饭局上。 当沈珂和沈珂的妈妈轮番败下阵来的时候，沈珂私下联系上了顾念，给她讲了一个听起来凄美感人又让人满心同情的故事。 第42章 与从周露白口中的茫然无助不同，从沈珂口中讲出的这个故事，处处充满了让人同情感慨的情节。 沈珂说，当初自己是真的喜欢周露白的，甚至不夸张的来说，他对未来的规划里，是有周露白的名字的。 他说当年周露白太优秀，太引人注目。 明明两人的起点都是二中的普通班，可开学还没多久，周露白便转去了更高一层的奥班。等他好不容易努力的爬到奥班的时候，周露白却毫无预兆的去了特奥班，并且在全校师生面前大出风头……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他追不上周露白的步伐。 所以他一狠心，便断了和周露白的一切联系。 可那时他所想的，并不是两人之间时至今日这种完全陌生的状态，他只是想变得更好更好，让周露白对他刮目相看，让自己觉得自己与周露白相配绰绰有余。 大概是那晚喝了点酒，脑子不够清醒，所以顾念很快便被说服了。 可在刚刚和周露白的聊天里，她突然想通了，想通了沈珂本来应该有的想法。 当年的周露白真的优秀，可他的不优秀并不是周露白的出现所造成的。 当他成绩平平一事无成的之前，周露白还没有出现过。 当他成绩平平一事无成的时候，周露白一直陪在他身边。 周露白从来没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是可以影响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原因，可沈珂不这样想。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状态，他希望自己更好一点，或者…… 周露白更差一点。 那时候，他于周露白而言便是需要被仰望的人。他希望自己可以以成功者的姿态去见周露白，用语言中若有若无的词语去炫耀自己如今的成就。 他希望得到周露白的认可，更希望周露白低头开口，让自己成为周露白的世界中，那个救世主的角色。 啧，有些事真是不能细想！ 顾念想着想着又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了个掌。 这事越想越恶心人…… 时间退回到那个临近新年前的高三学期，在辅导班度过了紧张的两天周末后，周露白进行回到二中开始跟着老师的步伐踏上二轮复习。 但是，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之前提到过的，天一中学的运动会开幕式，伴随着二中的上课铃一唱一和的开始了。 坐在教室里，听着外面操场上传来了音乐声、广播声、加油声和吵闹声…… 原谅周露白吧，她觉得自己真的没办法静下心来。 不论她再怎么将目光牢牢的锁在讲台上的老师与黑板身上，她的听力和思绪也早已随着窗外的吵闹声一同飞去了操场……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那个在广播里念加油稿的声音，太像叶绍辉了。 自从当年初中毕业后，周露白，陆钟，叶绍辉三人，都考去了不同的高中。 这就意味着毕业之后他们基本就断了联系，这样算起来……周露白竟有接近三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叶绍辉了。 不过，至少目前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毕竟三年的时间，没有带走周露白立刻能辨别出叶绍辉声音的能力。 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周露白已经完全听不清老师站在讲台上说着什么的时候，下课铃终于响了！ 老师前脚刚一出门，周露白紧随着便冲了出去。 一路小跑着来到操场上，那个好听的声音还在广播里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念着加油稿。 周露白踮起脚尖往主席台上看了看…… 啧，太远了，看不清！ 课间的十分钟实在紧张，走是来不及了，还是抓紧跑两步吧！ 于是当周露白气喘吁吁的站在主席台下往上看去的时候，刚刚好对上了叶绍辉看过来的眼睛。 像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很惊喜的表情。 叶绍辉打了个手势让周露白在一旁等一下自己，然后转过身把桌子上剩下的几张加油稿塞给了一旁等着的另一个男生，又低着头嘱咐了几句。 转过来的时候，叶绍辉毫不吝啬的将一个久违了的灿烂笑容展现给了周露白。 走下主席台的时候，周露白才发现这个人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杯奶茶。 叶绍辉向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将奶茶塞进了她的手里。 “喏，来的时候就给你带的，一直没时间去找你，也不知道你在哪个班……” 说到这，叶绍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就是这略带歉意的一笑，周露白突然心下一动。 “你今天有项目吗？” “诶？”大概是问题来的突然，叶绍辉愣了一下，“有，中午的时候有一千二。” “一千二？！！！” 在周露白的记忆中，叶绍辉可并不是什么运动少年，不出意外的话，在高中他应该也不是体育生…… 大概是看出了周露白的疑问，叶绍辉抓了抓头发，“学校要求这个项目至少两个人，没办法我就去凑个数了。” “这样……” 周露白点了点头，随后突然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一般，抬手便拦住一个刚从洗手间出来要跑回教学楼的同班同学。 定睛一看，嘿，这不巧了——蒋雁枫！ 来不及解释原因了，周露白便长话短说的告诉蒋雁枫，“下节课不是班主任的课，我就不去了，老师问你就说我请假了，时间太紧了请假条下午补上。” 被扯住突然灌输了一大堆听不太懂的言论后，蒋雁枫有些发愣。直到他抬头看到了周露白手中那杯不应该出现在学校里的奶茶，以及她身后站着的那个一脸笑意的男生…… 那一刻，蒋雁枫突然福至心灵。 他抬手拍了拍周露白的肩膀，“放心啊兄弟，我帮你！” 看着蒋雁枫继而飞奔离去的背影，周露白有些哭笑不得。 回过头，叶绍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的校服脱了下来拿在手里。 见周露白转过来了，他抬手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校服，“把我的衣服套上吧，你这个校服混在这里，没一会就被会老师发现了。” 唔，有道理！ 几分钟后，周露白成功的打入了天一中学的阵营。 两人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聊了好多彼此错过的时间里发生的种种变数。 直到广播里响起男子一千二的检录通知的时候，两人才暂时打断了一个话题，并肩向检录处走去。 一千二的比赛不分赛道，所以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件带着号码的荧光绿背心。 起初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周露白的内心是崩溃且拒绝的。 但是几分钟后，周露白便感觉自己的脸一片火辣辣的疼。 站在跑到一旁穿着荧光绿的背心正在做热身运动的叶绍辉，简直好看死了啊！ “嘣！” 发令枪响起的一瞬间，二十位站在起跑线的运动员便齐齐冲了出去叶绍辉手气不错，抽在了内道的位置，所以刚一出去便死死的占据里第二的位置。 按照二中四百米一圈的跑道来算，叶绍辉要在这里坚持过三圈。 啧！ 周露白暗暗惊了一下，当年的八百米几乎就要了她的老命，这三圈下来…… 周露白思考了一下，快步跑到旁边的商店里买了一瓶水和一包湿巾跑了出来。 叶绍辉已经跑过了第二圈的起始点，看样子还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在转弯的时候一不留神，被后面紧跟着的那一位超了过去。 站在跑道里面的周露白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叶绍辉的身影，又是半圈过去后，周露白开始意识到，不太对……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叶绍辉的状态下滑的很快，仅仅半圈的功夫，他差不多已经掉在了长队的中段位置。 没来得及多想，周露白便一路冲着叶绍辉的方向跑去，然后和他位置持平，同他速度一致，迈着同样坚定的步伐向下一圈跑去。 直到第三圈开始的时候，队伍最后面的三个男生已经举手示意弃权了，吊在末尾的几个人也渐渐的放慢速度，由跑步变为了走跑结合。 当所有人的精力几乎都已经到达了临界点的时候，整个队伍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并且有持续下降的趋势。 看准时机，周露白把已经倒好的一小杯水递给叶绍辉，等他一饮而尽后又赶忙抬手接过了纸杯。 说真的，她不知道叶绍辉目前的状态怎么样，但是陪跑了一圈下来的她，已经晕晕乎乎脚下有些打绊了。 她顿了一下，抬眼往前看去，还有半圈也就是二百米的距离，刚好是用来冲刺的阶段。 她回身看了一眼叶绍辉，恰好叶绍辉也转头看向了她。 目光交接的一瞬间，两人便好像互通心意了一般，默契的加速向前跑去。 超过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人，八个人…… 在距离终点线还有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叶绍辉已经冲了上来稳稳的占据了第一名的位置，与身后的第二名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第43章 坐在看台上的同学已经全部站了起来，使劲的拉长脖子探着头往操场上看去。 在终点处等候多时的裁判员也已经拉起了那条红色的终点彩带。 耳边喊着“加油”的声音几乎要把周露白震到失聪…… 但尽管这样，她的目光还是牢牢的追随着那个距离她越来越近的身影。 直到最后五十米的时候，站在终点处的裁判员跑过来拦住了她，不允许继续陪跑。 无奈之下周露白只能以更快的速度跑去终点线的后面，她要让叶绍辉看到她，看到有人在一直陪着他。 终于，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了……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一米…… 在周围一刹那间爆发的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中，叶绍辉第一个冲过了那道被拉起的终点线。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叶绍辉整个人便重重的摔进了周露白的怀里。 被来人拥进怀里的一瞬间，周露白仿佛一个木偶一样，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在那一瞬间中，她仿佛失去了一切能够感知到外界事物的知觉。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以及叶绍辉鼻尖重重呼出的阵阵热气，就那样毫无遮掩的喷洒在了她的耳边…… 要疯了！ 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被叶绍辉拦着去了一旁的看台，她只记得自己手中那瓶被自己抓到快要沸腾的矿泉水，只记得自己努力挺直身子想让叶绍辉有一个更舒服的支撑点，只记得那天中午的太阳距离自己那么远，却那么炽热和耀眼…… 第二天起床后，周露白看了眼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顾念，起身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嗯……” 周露白打开镜前灯，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心情大好时进入睡眠并且睡得非常充足的时候，皮肤就会超级超级好！ 快速洗漱之后，周露白走出了洗手间，顾念已经起床了。 她正蹲在行李箱前面，从里面翻找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见周露白出来了，顾念赶忙招了招手，“快快快宝贝，过来看看今天穿什么！” 周露白走过去看了看摊开在行李箱里的一堆裙子，无奈的把顾念从地上扯起来，顺便一只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宝贝你看看外面的天气可以吗？今天下雨，温度只有二十度……” “噢……” 顾念看了看外面阴雨绵绵的天气，又转头看了眼行李箱里面的裙子，最后冲着周露白露出一个傻不拉几的笑容。 趁着顾念进去洗漱的功夫，周露白开始接替顾念的岗位，蹲在行李箱前翻找衣服。 没一会，两套闺蜜装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床上。 等两人磨磨蹭蹭的打扮好出门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看了看连绵不绝的小雨，又看了看差不多接进午餐的时间，顾念扯了扯周露白的衣袖，“先吃饭吧，吃过再去逛好了。” “行！” 所谓好看的女孩子，都是极其能吃的。 这两个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姑娘走进不远处的一家店，大手一挥就要了一份大份的姜母鸭，还又点了三份青菜和两碗米饭。 看着站在收银台有些愣住了的阿姨，顾念善解人意道，“阿姨您放心哈，我们完全吃的掉！” 吃过午饭后，雨已经小了些，不用撑伞也可以出门的那种小。 两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去姜厝那边骑环岛自行车。 绕着大海边，听着海浪，吹着海风，还有丝丝小雨若有若无的打在皮肤上…… 不错不错，想着也是非常美好的。 不过，两人看来是完全低估了这座岛屿的面积。两个小时过去了，这两人还只不过绕完了一半的海岸线。 当两人精疲力尽的回到租车点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周露白正欲开口询问两人接下来的路线，手机便见缝插针的响了起来。 啧，这个铃声听着……怎么好像还是微信电话呢？ 拿出手机看到联系人备注的那一刻，周露白愣了一下。 见周露白表情不太对，顾念便问了一句“谁啊”，然后探头凑了过来。 十二？ 顾念也迷惑了，这是个什么鬼备注？ 铃声还在持续响着，周露白还在持续出神。 站在一旁的顾念终于看不下去了，抬手戳了戳周露白，然后拿起周露白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在她自己面前晃了晃。 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周露白拿起手机准备接通。 就在那一秒间，顾念从周露白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神情，好像是……期待中带着一丝娇羞？ 至此，顾念对这个“十二”的身份，愈发好奇了…… “喂？”另一边，周露白已经接起了电话，声音中听得到难得的克制，“你终于想起来找我了？” 那边的人轻轻笑了一声，像是有些抱歉，“是好久没联系，之前太忙了。” “现在闲了呀！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对，没事不要找我，仙女也是很忙的！” “哦，那这样说来我还确实有点事……我想你了。” 哦豁，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发生了什么神仙剧情，但单从周露白突然僵在嘴角的笑容来看，顾念打赌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直到周露白挂断电话，脸上还带着那种看上去有违人设的傻笑的时候，顾念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谁的电话啊把你乐成这样？” “嗯……叶绍辉。” 叶绍辉？ 不好意思，这个名字她顾念没听说过…… 但是，这名字怎么数也不应该是十二吧？ 作为女生，顾念的知觉告诉她，这个男生绝对不简单。但是作为闺蜜，顾念又更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不是她随便就能问的。 她和周露白自高一相识到现在，粗略一算已经是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里，周露白身上发生的每件事她都知道，每个和周露白相关的人她都或多或少了解过，可是刚刚那个名字……她在此之前从未听到过。 晚上十一点，两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豪迈的抱着两盒烤串踏进了宾馆。 没有办法，这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一整天，坐在外面实在没有吃烧烤的兴趣，还不如回宾馆边看电视边撸串！ 可是当两人进门还没来得及把烤串拿出来的时候，周露白的手机又响了。 顾念眼疾手快的一把接过周露白手中的烤串，然后用脚顶着房间门示意周露白进门。 是视频电话。 叶绍辉打来的。 周露白一边进门一边手忙脚乱的在包里翻找着已经缠成一团的耳机。 插好耳机的前一刻，周露白已经提前接起了电话，这就意味着顾念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迫听了一耳朵—— “在干嘛呢小美女？” 闻言，顾念脚下的动作一顿，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蔓延了上来…… 这听着，怎么也不像个好人吧？ 但无奈周露白已经带上了耳机，开始积极热情的投入了那边的视频聊天。 看着嘴角快要飞去天上的周露白，一旁的顾念悲痛欲绝的摇了摇头—— 看看！什么是女人！这就是！见异思迁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在内心用毕生所学把周·见异思迁见色忘义重色轻友·露白痛快的骂了一遍之后，顾念顿时感觉自己通体舒畅，随后心满意足的抱着一盒烤串坐到了床脚。 等顾念的一盒烤串都快见底了，周露白的电话还没有结束的苗头。 抱着“浪费粮食就是犯罪”的正义念头，顾念缓缓的伸出了那只罪恶的小脚，踢了踢另一边床上的周露白，“烤肉要凉了，等会吃了闹肚子！” 可能是顾念的气沉丹田实在声音太大，以至于电话那头的叶绍辉也听到了不少。 顿了顿，叶绍辉把吉他收起来，抬手敲了敲屏幕，“好了，快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晚安。” 半分钟后，周露白心满意足的挂断了电话，然后捧起了放在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烧烤，挤去了顾念的床脚。 看着顾念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神情，周露白拿了一串烤年糕，没等顾念问出口便率先开了口—— “我和叶绍辉三岁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和他一个珠心算的学校。在那个班里我和他学的最好，老师也最喜欢我们，所以每次有家长来咨询的时候都会叫我们俩出去演示，那时候我觉得站在他身边特别满足，不过那时候我只是把他当做哥哥。” “到了小学之后，我们就不在一个班了。他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特别受女生欢迎了，还有了一个挺好看的小女朋友。” “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些，可能连好感都算不上。所以我就告诉自己，我还小呢，等我到了初中就是大孩子了，我就去表白！” “可是到了初中的时候，阴差阳错的遇到了陆钟，脑子一热就把三年交代过去了，后来也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那时候我就想啊，如果高中我们还能在一起，我一定一定去表白，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后来他去了天一，我们之间几乎断了联系……” 第44章 听着周露白的声音逐渐低下去，顾念适时的插了一句，“那他今天找你……” “哦，今天！”周露白猛的抬头冲顾念一笑，“他说他想我了，所以打电话给我，刚刚还弹着吉他给我唱了我超喜欢的那首歌，好好听我还录屏了啊啊啊啊啊……等等我给你看！” 说着，周露白便把手机拿出来开始给顾念展示她不久前的新收获—— 视频里，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 不过虽然没有见过，但这毫不妨碍顾念对着张脸的认可程度。 叶绍辉……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白白净净的男孩子。 接近小麦色的皮肤，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睫毛长而微卷。 半长的一头短发俨然被精心打理过，黑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搭配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 不夸张的说，犹如上帝手下巧夺天工的作品。 视频里，叶绍辉抬手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然后拿出一副耳机戴好，浅灰色的耳机线顺着好看的下颚线一路延伸至衬衫的褶皱处，然后消失在了吉他的后面。 伴随着视频里“无名之辈，我是谁……”的那段循环反复的歌声，顾念戳了戳周露白。 “没看出来啊，从小眼光就这么优质了吗？” “那是，不然你以为！” 所以……周露白说的那个被她藏在心里的人，是他吗？ 大概快乐的时光总会溜走的很快，几天撒野一般的狂欢过后，顾念要回学校了。 站在地铁站前，周露白抱了抱顾念，“回去学校照顾好自己，过年见啦！” 看着顾念推着行李箱的身影消失在地铁门后，周露白也转身去了对面的等候区，准备搭乘反方向的地铁回学校。 四十分钟的车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车厢里的温度很舒服，坐在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里，周露白戴着耳机睡了过去。 大概遇见故人时，总会想起那时候与其息息相关的人或事物，所以周露白坐在地铁里的梦境，开头是一片天光乍破的景象……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高三的第二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三、四个月左右。 那段时间，是她最不愿意去回忆和记得的时光。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糟糕的情绪状态，还因为身边那些让她恐惧慌乱的事情。 越是临近高考，学校便越开始频繁的组织一次次的大型考试。 从最初的月考，到后来的周考，从每天晚自习前长达半个小时的数学小测，到后来长达一整天的各科考试…… 不知道该不该赞美二中老师批阅试卷的高效率，但每天晚自习被送达到考试的当天考完的所有试卷，以及那张记录着每个人的成绩和排名的成绩单，无疑成为了周露白那段时间摆脱不了的噩梦。 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她的偏科太严重，严重到其他的科目可以超出特奥班水平的平均分十几分，却唯独让数学这门课的成绩拖了后腿。 不看数学，她的排名可以稳定在年级前三十甚至是前二十，可是当算上那门比奥班平均分还要低一些的数学之后，她的排名立刻被拉去了年纪一百名开外。 她不是不想学好数学，可她态度的转变……都源于那天那个临时起意的晚自习。 徐应海帮她找了很好的数学老师来补课，一般有问题的时候她都会记在一个专门的本子上面，待到补课的时候去请教老师。 可那段时间刚好处在冬春换季之间，那位年纪有些大了的数学老师得了重感冒，可能有两三周都不能来补课。 眼看着本子上堆起的题越来越多，周露白想了想，觉得鼓起勇气去问自己的数学老师，也就是自己的班主任。 高三学生上课的那栋楼，是整个二中里最老的一栋楼。 但是据说那栋楼风水很好，每一届的高三都要去那栋楼上课，就可以考出很好的成绩。 走出教室的那天，周露白其实犹豫了很久。 她不喜欢这栋老旧的教学楼，已经发黄脱皮的墙壁，拐角处结满的蜘蛛网，狭窄的楼梯和昏暗的灯光…… 都让她很不舒服。 加之是晚自习时间，整个楼道里安静的没有一丝人语声，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翻折试卷的声音。 她拿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脚步轻轻的走去了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的门是很老式的双推门，上半截的玻璃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纸和报纸，木质的门框已经因为岁月的原因而微微变形，开门时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没有锁眼的门板，在上锁的时候都是用最老式的U型锁从把手里穿一圈出去，然后按下，锁好。 为了不让那刺耳的开门声打破这栋楼里的安静，周露白不仅脚步很轻，手下的动作也很轻。 她抬手握住把手，将门往里轻轻一推。 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响起刺耳的摩擦声，但也没有推开那扇门。 门被锁住了，从里面。 透过朦朦胧胧的玻璃纸，周露白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在自己班主任的那张桌子后面，分明有一个人影的轮廓。 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向脑子灵光的周露白，在那一刻脑子好像突然就宕机了。 她很纳闷，为什么老师明明在办公室里，门却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因为是U型锁，所以有足够回旋的余地，能够让周露白把那两扇紧闭的木门推开一个三指宽的缝隙。 她把本子咬住，然后腾出两只手，轻轻把两扇门向里推去，里面的场景便通过那条小小的缝隙，落入了周露白的眼睛里…… 办公室里，不是只有一个人。 除了那位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班主任之外，还有一个女生，一个穿着校服背对着自己的女生。 校服已经七零八落的挂在那个女生的手臂上了，齐耳的短发也乱糟糟的一团。 视线被办公桌挡住了一半，她看不清那个女生的下半身。 但尽管如此，从桌边露出的一小堆与校裤颜色相同的布料，已经让周露白意识到了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 周露白饶是再傻，也不至于傻到可以认为在紧抓校风校纪的文坞二中里，有人的校裤裤腿可以长到拖在地上那么多。 就在周露白的大脑一片空白的站在门外，连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串疾速的脚步声…… 下一秒，她就被人从后揽住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周露白吓了一跳，若不是嘴里还咬着那个本子，她相当怀疑自己会当场喊出声来。 来人在她耳边“嘘”了一声，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来人在确定周露白不会有什么动作了之后，才伸手接替下了周露白手中那两个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的门把。 直到那条缝隙慢慢变小，直至最后大门紧闭恢复成最初的样子时，周露白才想起来什么是呼吸。 她把本子取下来拿在手里，后背紧靠着墙壁开始大口的喘‖息。 直到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大脑的缺氧感逐渐消失的时候，周露白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那个身影。 是徐怿。 看周露白的情绪好了些，徐怿缓缓开口道，“你都看见了？” 周露白摇了摇头，“没有，但是猜到了……” 话音落下，又是良久的沉默。 直到两人一言不发的走回教室门口时，周露白才抬手拦住了准备进门的徐怿。 “你早就知道是吗？” 回应她的，是徐怿的沉默。 就在周露白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徐怿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要放学了。 “先进去收拾书包，今天提前放学。” get到徐怿的意思，周露白没再犹豫，转身走进教室开始整理书包。 一分钟后，高三五班的教室里，多出了三个空座位。 是的，三个座位。 与此同时，站在操场上的人，除了周露白和徐怿外，还有蒋雁枫。 站在一片松树的阴影里，周露白看了看徐怿，又转头看了看蒋雁枫。 “所以……你们都知道？” “不仅是我们，高三五班都知道。因为你是后来的，所以……” 所以你不知道，所以今天你看到了。 周露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理应站在讲台上为人师表的人，却在背后做着这样肮脏下‖流的事情。 全班的同学都知道却没有人想要反抗或者举报，甚至在变相的帮他隐瞒这件事…… 周露白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第45章 刚刚入春，温度还不是很高。 就过了这一会，周露白便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冰冷到发僵。 不知道是初春这乍暖还寒的气候，还是刚刚接收到的这些难以启齿的信息…… 好半天，周露白才看向面前低着头的两人，“你们……为什么不去举报？” “跟谁举报？”徐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发出一声嗤笑，“教导处主任？还是校长？你当真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他们如果不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持续这么久呢？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恶心行径，他们说不定都是一路人马。 “那那个……那些女生，难道不会……” “不会什么？”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蒋雁枫接过话头，“她们能做什么？学校领导都穿着一条裤子，她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大小姐，你以为二中的门这么好进吗？” “老徐呢？徐老师呢？”像是想起了什么，周露白一把拉住了徐怿的胳膊，“徐老师不知道吗？我不信他也是那种人，他为什么不去阻止！！！” “他不知道的。”徐怿摇了摇头，把周露白的手从胳膊上褪下来，“这种事都在那些人的一个人巡查的晚自习上，我没告诉过他。况且……况且周露白，你太天真了。退一万步讲，老徐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就是个老师，不是主任不是校长，领导发话弄走他，那不是随便找个理由一句话的事吗？”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说你们都有理由！” 一瞬间，周露白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此刻爆发出来。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独善其身就好了是吗？就可以装作没看见没发生一样是吗？” “这世界上就是多了你们这样的默不作声的旁观者，才能多出了那些黑暗之下见不得光的罪恶！” “徐怿……蒋雁枫……你们以为你们什么都没做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你们逃不过！你们都是帮凶！你们默不作声不为所动！你们都是帮凶！” “你们此时无动于衷，是因为你们还没有收到伤害！你们自己想想，如果那是你喜欢的人呢？如果那是你的妹妹呢？如果多年以后站在办公室里的那个女孩子是你自己的女儿呢！” “说到底，你们就是胆小怕事！你们就是怕惹火上身！你们都是帮凶！等着吧……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有报应的……” 说着，周露白的声音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带上了抽泣，直到最后泣不成声，只能抱着膝盖蹲在操场旁，肩膀一抽一抽。 尽管这么说着，可她也明白，她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学生，一个普普通通不怎么会被人记得清楚的学生。 她不像那些整天捣乱找事的学生一样，能够有每周站在红旗下被点名通报的机会。 她更不像那些永远稳定在年级前五的学生，时时刻刻被老师领导挂在嘴边，给予一切学校能够给予的条件，只希望他们之中能冲出来一个清华北大的苗子。 与此同时所发生的更糟糕的事情，是周露白一天比一天更差的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偶然获知了这样的一个秘密，还是因为高考愈发接近的压力，总之周露白不止一次的有过那些极度危险的想法…… 她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开始在安静的夜晚一个人坐在床边哭泣，说不上难过还是委屈，甚至没有什么特定的原因，她就可以哭一整晚。 如果只是这样难过就好了…… 可现实不是这样的。 现实是，一向在老师与家长眼中乐观积极的周露白，要在第二天早上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最积极的笑容和最饱满的态度，去学校迎接“充满希望的一天”…… 那个时候，那个最难的时候，陪她度过的是顾念。 因为两个人不在一个班，所以两人在学业繁重的高三生活里，能见面的时间简直少之又少。 于是两人之间的交流方式，从楼梯间的小叙，变成了信纸上的长篇大论。 那一张张纸，成为了那段时间里能够给予周露白最大勇气的东西。 当她深夜站在窗边的时候，当她拿起药瓶的时候，当她每一次的数学课上，抬头看见那个人的时候…… 那一片片纸，变成了她最大的勇气。 与大多数人乱糟糟的课桌不同，周露白的课桌总是干净整洁的，并且暗暗透露出一股悠闲自在的味道。 因为她的桌面上，放着一本小小的日历。 每个人都觉得那本日历看上去像是极其悠闲的代表，可只有周露白知道，最后那段艰难到称得上度日如年的日子里，她过得有多么绝望。 她真的是在看着日历，一天一天的期待高三结束的日子。 窗外的浮云每天都在变幻着不同的形态，操场围墙外的夕阳总是映红半边的天空，一向吵吵闹闹的大课间也愈发的沉寂下来…… 只有一个月了，每个人都在憋着一口气拼命的努力，他们都坚信，老师口中所说的那句“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就是剩下这一个月应该努力的理由。 在周露白眼里，教室前面的黑板上每天减少的日期，一点也没有令她恐惧和焦虑。相反的，她非常期待，甚至希望上面的数字能够加速减少。 一个月了，这种表面上一片祥和，背地里暗流涌动的生活，她实在不想过了。 可事实证明，上天并不是任何时间都睁着眼睛的。 所以当某一个如平常一般普通的晚自习结束后，周露白继续扯着一边的书包带走下一楼去找等在那里的吴玥。 其实一切都是有所预兆的，比如…… 那天的夜晚很黑，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那天的晚自习上，周露白没有由来的心烦以至于摔坏了两支笔；那天的楼道里没有往常那样吵吵闹闹，每个人都安静的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悲剧默哀。 也比如，那天等在一楼拐角处的吴玥，在看到周露白的一瞬间，没有像往常一般笑的露出一排牙齿。 起初，周露白是没有察觉的。 直到走出离学校不远的一段距离后，周露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平时可以叽叽喳喳一路不停的吴玥，今天异常的安静。 “你怎么了？” “……” “说话啊？出什么事了吗？” “露白，李强他……” 还不及听到后半句的内容，仅仅是这几个字，以及吴玥那般唯唯诺诺的语气，就已经足够让周露白心头的警铃大作。 李强？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人？ 难道…… 对不起，不要怪周露白紧张到草木皆兵的状态。 她只是对这样的事情太过敏感，敏感到她只要听到与之相关的人，就下意识的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从初三毕业那个假期补习班的数学老师，到高三那位精英班的模范班主任…… 是的，你没有猜错，李强也是一位老师，一位普通文科班的政治老师，同样也是吴玥的班主任。 尽管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尽管已经大概猜到了吴玥后续所讲的内容。 但周露白还是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气，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别扭和狰狞。 “李强他……怎么了？” “他今天晚自习叫我去办公室，问我回家那么远下午怎么吃饭。” “嗯，然后呢？” “我说我在食堂，或者偶尔去外面吃饭。” “然后呢？李强说什么？” “然后他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拿着吃饭……” “你收下了？！” 听到这，周露白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眼睛也瞪圆了看向吴玥。 “我……我拒绝了，但是他非要塞给我。” 吴玥傻不傻，周露白不清楚。但是周露白清楚的是，自己不傻。 一个男老师莫名其妙的给自己的女学生给钱吃饭？这事说出去没鬼，有人信吗？ 但是，周露白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玥的生活和自己不同，她的生命里几乎没有父亲这个角色。 据吴玥讲起，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了外地打工，每年见到的都会是父亲寄来的钱，至于父亲这个人……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这就意味着，吴玥的人生里，父亲与父爱是缺失的。 就在周露白胆战心惊的又过了几天后，吴玥再次带来了新的消息—— “露白，李强约我这个周末出去看电影。” ？？？ WTF！！！ “不许去。”没等吴玥再开口，周露白便立刻出声阻止道，“吴玥，我不相信你不清楚他是什么想法，你不许去！” “……好。” 第46章 答应是这样答应下来了，可是……吴玥并没有履行她的承诺。 在那个周末，吴玥一个人去赴了李强的约。 周天晚上，浮礼二中的晚自习照常进行。尽管周露白认为朋友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的，但她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周末你去了吗？” 想象中的回答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吴玥的沉默。 尽管没有一个字，但结果显然已经明了——她去了。 看着面色逐渐僵硬起来的吴玥，周露白晃了晃她的胳膊，“还好吗？他……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吗？” “出格？”吴玥像是有些茫然，语气里听着满是不确定，“他牵了我的手，还摸了我的脸……算吗？” 算吗？ 不算吗？ 周露白顿时涌上到一阵阵反胃的感觉，这比之前的那两位还要让人恶心。 没有那行明目张胆的过分行为，却又走着那些满是别有用心的行径。 “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 “他碰你的时候，你连反抗都没有吗？” “没有……” 眼看着快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了，周露白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蒋雁枫……知道这件事吗？” 吴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摇了摇头，“我没告诉他……” 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他。 周露白犹豫了一下，没再开口也没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转身便上了楼。 本来应该是用来刷题改错的宝贵时间，可周露白此时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一道地理的简答题铺在桌面上，足足答了有半个小时，最终也不过只写了一个“答”字。 她在犹豫，在纠结，在权衡，在彷徨……这件事，该不该告诉蒋雁枫。 他该知道吗？他能知道吗？他应该怎样知道呢？ 突然间，周露白感觉自己的后背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转过头，是一脸好奇的蒋雁枫。 “干嘛呢？入定了啊！” 看着周露白丝毫没有想笑一下，并且非常茫然的表情，蒋雁枫也敛了敛笑意，“看你老半天动都不动一下，干什么呢？” “蒋雁枫，你知……” ？？？ “什么？” “那什么，你知道这道题怎么做吗？”一边说着，周露白一边转身把桌面上那张试卷扯了过来，然后随手指向了一道题目。 “这题啊，别急，我康康……” 接过周露白手里那张卷子，蒋雁枫看了看之后，眉头便立刻皱了起来，他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周露白，便拿着卷子开口道，“你看，这个题目，一看就是要用求和公式，对不对？” 周露白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不定。 蒋雁枫嘴角抽了抽，继续拿着卷子道，“这个图，一看就是个导数题，咱们得列方程对吧？” “对对对……” 周露白继续点头，眼神停在了远处墙壁的某一个点上。 至此，蒋雁枫的所有好脾气都用完了。 他把卷子一拍，中性笔往卷子上一压，然后扯着周露白的袖子把人转到了和自己面对面的位置。 “干嘛？” 周露白看着突然拉住自己的蒋雁枫，终于回了神。 “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 “我拿着地理卷子给你讲了半天数学，你一点反应没有的？” “……我刚刚没认真听，你重新讲。” “我讲个大爷！”蒋雁枫差点就要就地暴走了，最后还是压着眼角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说，又出啥事了？” 周露白摇摇头，“没事。” “骗鬼呢你！” “真没事！” “你又看见老张干嘛了？” “不是！” “那是谁？” “是吴……” ！！！ 卧槽，我刚刚说了什么？！ 意识到险些说漏嘴的周露白，待反应过来之后，立马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蒋雁枫。 “吴？吴玥？” 淦！ 周露白内心非常想要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没等周露白来得及想好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蒋雁枫便立刻追问道，“怎么了？吴玥怎么了？啊？” “你是她男朋友你都不知道……” 被拉着摇了三摇的周露白小小声的嘀咕着，没敢抬头看蒋雁枫。 “说什么呢！大点声！关键时刻你开始装矜持了？” “你大爷！”周露白一拍桌子，作势就要跳起来打人，“老子说你当人家男朋友你都不知道，我去哪里知道！” 大概是周露白的大嗓门太过于声势浩大，蒋雁枫还真的有一瞬间的停顿。 但……毕竟是考进特奥班的人，脑子也没有那么不好用。 所以，蒋雁枫也就是仅仅停顿了一瞬间，便立刻反应过来。 “扯吧你！你要是不知道那才有鬼了！” 眼见着两人越嚷越凶的气势大有把巡查老师招来的趋势，周露白终于还是妥协了。 当她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蒋雁枫的时候，蒋雁枫脸上的表情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周露白又趁机补上一句，“我说过的，会报应回来的。” 那一刻，蒋雁枫抬头看了一眼周露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刻的周露白有些陌生，陌生到他恍惚间觉得那一刻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并不是周露白。 而是…… 是一个假装披着周露白的人皮，实则阴暗恶毒，蛇蝎心肠的女‖巫。 回到宿舍后，周露白走进浴室冲了个澡，然后裹着新买的浴袍走了出来。 坐在书桌前，周露白有些出神，因为宿舍里的空调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再开了，宿舍的阳台门打开时，早晚甚至会有些凉意。 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让一个月的时光很快的匆匆溜走。 莫名其妙的，又要进入考试周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接近凌晨的时间，周露白书桌前的台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其实只是考试周的话，周露白并不至于为了个期末考试来熬夜。 但是主要问题就出现在，周露白在这个学期里，一个冲动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考研。 跨专业考研。 这就注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周露白再也没有在一点以前睡过觉。 就在周露白决定再给自己十分钟，把今晚计划表上的任务全部完成时，一个电话打来了。 虽然已经开启了静音，但突然的震动还是把周露白吓了一跳。 只见周露白眼疾手快的把桌面上的耳机和钥匙往口袋里一塞，便动作敏捷的窜出了宿舍。 手机还在震动着，周露白看了一眼来电人姓名——十二。 是叶绍辉。 虽然能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周露白挺开心的，但是这么晚了……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带好耳机，接起电话，周露白走到了楼道最尽头的窗口旁，看着外面不时闪烁着的路灯，还有周围无数只扑向火光的飞蛾…… “打扰你休息了吗？” “还好，现在本来就睡的晚。” 周露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突然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叶绍辉看不到自己，便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嗯，你说，我没什么事，陪着你。” “我不想上学了……” 嗯？ 不想上学了？ 周露白微微有些错愕，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因为两人的接触少之又少，所以周露白知道的信息也不多。 就她听到的那些信息来看，叶绍辉高考的时候成绩极其不理想，最后应该去了W市的一所职业学院。 所以他不想上学……嗯，至少在周露白这里看来是情有可原的。 “为什么？怎么有这个念头了？” 不得不说现在的周露白沉稳了很多，没了当年的冲动和暴躁，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耐心。 “我不喜欢这个学校，也不喜欢现在的专业，周围的环境也与学习靠不上一点边，所有人好像都不为未来发愁……”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这世间的事情啊，总是一报还一报。 就好像周露白一直相信的物质守恒定理一般，她也一直相信人这一生所有的情绪和内容，都是有一定的定量的。 就好像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吃五十顿食物，如果五十岁之前吃掉了太多或者吃的太快，那么他五十岁之后就会吃的少一些或者慢一些。 所以如果把这个定论放在叶绍辉身上来看，就可以得到另一个理论——人这一辈子可以通过放纵自己而获取的快乐也是有限的。 你在之前挥霍了太多的快乐，享受了太多的放纵和自由，那么之后的日子里，你一定是要补偿回去的。 “那你喜欢的专业是什么？或者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之后的就业方向？” “我喜欢刑侦，我特别喜欢推理破案这些方向。但是如果说实操性强一些的话……我打游戏很厉害！” 第47章 你看，人与人之间的联络就是这么的脆弱。 不过是在成长的过程中错过了彼此几年，就再难以弥补上那些错失了的彼此的改变，哪怕你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诚然，这个答案不是周露白能够预知到的。 同样的，这个答案是出乎周露白意料之外的。 在周露白年少时的记忆里，叶绍辉数学特别好，上学时总是得到数学老师的偏爱。 至于特长……他弹着吉他给自己唱歌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但是无所谓了，那些只是周露白老旧记忆中的定势思维罢了。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周露白顿了顿，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开口道，“很好啊，如果你比较倾向于前者的话，你可以选择跨专业考研。我就是跨专业，所以相信我，来得及的。” “至于后者……我所了解到的能够有出路的途径就是去打职业，其他的我都不太了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帮你打听一下，我有朋友好像之前有提过哪个战队的青训队在招人……” 电话挂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周露白握着微微有些发热的手机，蹑手蹑脚的走回宿舍爬上了床。 半个小时过去了，周露白还是清醒的睁大眼睛躺在床上。 太讨厌了，叶绍辉这个人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激起她波动最大的情绪—— 叶绍辉，早知道今晚会这么晚才睡，我就应该继续打着电话和你聊聊天。 为什么会这么晚呢？ 因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些话再找机会讲给你听，因为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可是后来我想，无论以后再同你聊天多少次，我也许都不会再说出这些矫情的话。 所以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不要辜负这个深夜，尽管我并不清楚这些话对你来说有没有意义。 我一直觉得遗憾，从小到大，那么久的日子中，我错过了你的三年。 在这之前，我从不觉得三年的时光有什么要紧；在这之后，我才发现我错过的原来不仅是普通平常的三年，错过的还有你。 不骗你，你肯定不会知道，没联系的这些日子里，我向多少人多少遍的提起过你、炫耀过你。 你是我见过最有少年气的人，是陀思妥夫斯基笔下的那种“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的少年。 你有自己成熟的想法，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有自己坚持的目标。 我同别人讲起你时，骄傲的仿佛那个优秀且完美的人是我自己一般。 那三年中，我从别人口中听着你的生活，那种像你、也不像你的生活—— 你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还是那样很容易就讨得别人欢心，你还是那样不可一世，你还是那样被好多人接纳着；可你又不是我记忆中不沾烟酒的样子，也不是我记忆中积极乐观的样子，更不是我记忆中不死不休的样子。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再问起反倒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诚然，我很怀念你以前的样子。我时常会想，那样的你，即便走错过路，但只要你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器晚成。 他们说，陪一个男孩子长大，是一场豪赌。 我想他们能够这样说，是绝对没有经历过陪着一个男孩子长大，却在半路走失的故事。 这才是一场豪赌啊，因为走失再重逢后，你要接受一个难以预料的结果。 你说你想学刑侦犯‖罪，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也没有什么不现实。其实仔细想想，你已经比很多人有着更大的胜算了，因为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从古至今从来不乏自学成才的故事，更不乏大器晚成的人，你并非不可以。 毕竟尝试过后的人，才有资格谈成败，不是吗絮絮叨叨想了这么多，我这个人真是很八婆哦！感觉你也不会有耐心看完…… 或许是我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但我还是想说，如果你愿意讲，那我很愿意也很有时间去听你讲讲。 还有，我今天说过的那句话是真的。如果还能回到十三年前，我真的会和那时的自己讲，看着这个叫做叶绍辉的男孩子，你一定要死缠烂打的跟着他。 其实那一年，周露白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在很多个不为人知的时刻里，她都暗戳戳的努力过—— 她在晚自习结束后故意绕路，走去后门那条与天一相连接的马路，期待着某一天的不期而遇。 她在少之又少的上网时间里，通过网络窥探着叶绍辉分享出来的生活。 她从身边朋友的口中探听着一切关于叶绍辉的故事，希望能不动声色的从中获知到关于叶绍辉未来的一星半点。 比如他想去的城市，或者他喜欢的专业…… 但是我们说过了，一报还一报，有些之前埋下的坑，之后要用很大的努力去填平。 所以周露白在学习之外剩余的那些为数不多的精力，根本来不及用在叶绍辉的身上，就已经被吴玥瓜分而去。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个晚自习结束后的夜晚了，也已经记不清这是吴玥第几次同周露白讲起李强了。 在今天的故事里，两人的关系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李强在新区买了一套房子，他妻子怀孕了不方便，他就周末过去监工。” “然后呢？” “然后他打电话叫我过去一起，陪他看看。” “……” 其实与这样相类似的对话，周露白在此之前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同情，再到迷惑，到麻木，最后归于厌倦…… 周露白实在摸不清吴玥的想法，她到底对待李强的行为是怎样的看法。 如果是同意的、自愿的，甚至是满怀期待的……那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些事，好像祥林嫂一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苦楚和为难，生怕从别人口中得不到一句同情或者安慰。 可如果是拒绝的、恐惧的，甚至是满心厌烦的……那她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听劝，为什么让自己帮她瞒着家长和蒋雁枫，为什么明知那点不干净的小心思在自己身上，却还一次又一次的欣然接受点头赴约？ 她不懂，吴玥自己好像也不太懂。 起初，当李强对自己一步步的深入暗示的时候，她是害怕的，反感的。 她极度的恐惧，希望将这件事告知给自己最信任的人，希望能从中获取到一丝安慰和帮助。 可后来，她突然发现另一个问题，就是李强的出现好像渐渐弥补上了这么多年来在她的生命里一直缺席着的那个父亲的角色。 她的态度开始转变，她慢慢的柔和下来，开始接受，开始深入，开始依赖…… 李强可以给她钱，给她依靠的肩膀，甚至给她一个之后一个稳定的生活。 比起这些其他人要很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而言，所谓的名分、自尊和底线…… 又值几个钱呢？ 是周露白太天真了，还一直劝她离开，劝她反抗，劝她抗拒和逃离。 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没有道理的，明明她现在只要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可以衣食无忧安慰度日了。 可她又明白，周露白是个怎样的人，更明白能和周露白玩到一起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不会接受吴玥的想法和解释的。 所以怎么办呢？ 她只能一次次的向别人起诉她的无助和无奈，希望得到别人的同情和可怜。 希望维护着自己被害者的角色，甚至幻想着能够得到双重的保障—— 李强是不够的，蒋雁枫也是她的砝码。 诚然，蒋雁枫是优秀的。能站在那个高度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也正因为如此，吴玥更能看得清自己与蒋雁枫之间的差距。 所以她要留住蒋雁枫，所以她要周露白帮她瞒着蒋雁枫，所以她即便最后和蒋雁枫没有结果…… 也要影响到他，要拖垮他。 他凭什么一帆风顺！ 他凭什么一步登天！ 不能……不可能…… 自己过不好的时候，一定要看着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过得比自己更加糟糕。 事实证明，吴玥的计划获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在周露白没有多嘴的情况下，一些她自己放出去的小道消息，渐渐以一些闲言碎语的方式传进了蒋雁枫的耳朵里。 在那些闲言碎语中，她被老师觊觎，被强迫，被孤立……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 可她的计划不止于此，因为同样传入蒋雁枫耳朵里的，还有周露白的冷血自私，周露白的见死不救…… 周露白被彻彻底底放在了一个对立面上。 第48章 高考的脚步逐渐近了，倒计时已经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 同样的，这座城市的温度越来越高，每个坐在教室里的人都大汗淋漓，一边烦躁一边又努力平静下来。 一楼的吴玥坐在教室里，埋头写着卷子；二楼的沈珂和许馥坐在教室里，埋头写着卷子；三楼的周鹤轩坐在教室里，埋头写着卷子；四楼的顾念和汤雅坐在教室里，埋头写着卷子；五楼的徐怿、蒋雁枫和周露白，也在埋头写着卷子。 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每个人都来不及去照顾别人的事情，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但莫名其妙的，周露白却在这样的节奏里适应的很好。 可能是因为紧张的学习生活磨去了她的耐心，耗尽了她的精力，所以她反而不用去操心吴玥的事情，不用去照顾蒋雁枫的情绪，不用每天晚自习前等在楼道里看一眼冯雁冰的身影，晚上也不会再有整夜的失眠和突然爆发的糟糕情绪…… 还有九天了，周露白这样告诉自己，只要坚持过这段日子，那些糟糕的人和事情都会离自己远去，被自己彻彻底底的甩在过去。 可是她忽略了，忽略了别人并不是和她一样的专注自我，不是和她一样的置身事外。 那一天的晚自习前，蒋雁枫来得很早，早到没有来得及去食堂吃饭，只是在楼下商店买了一块蛋糕，便返回教室在座位上等着周露白的到来。 他已经等了好多天了，他一直在等周露白主动告诉他，他一直在等周露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在给周露白一个机会，他希望周露白告诉他真相，他希望周露白不要让他失望……只要她开口了，他就相信。 可是没有，周露白一直没有开口。 所以他等不及了，他一定要拉住周露白狠狠的质问她，质问她为什么不帮助自己的朋友，为什么明知道吴玥那么无助却视而不见，为什么自己得知这些消息不是通过周露白，而是通过别人口中的流言蜚语…… 所以当周露白刚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她便本能的感觉到一束满带敌意的目光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 站在门口，周露白向教室里看了一圈，最后却惊讶的发现……那束目光来自于蒋雁枫。 “找我什么事？” 大概是过于直白和坦然，蒋雁枫反倒出现了一丝的空白和茫然。 “问你呢，说话。”周露白抬脚踢了踢蒋雁枫的桌子腿，然后顺脚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帮她？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你就是这样袖手旁观事不关己的吗？你怎么舍得看她一个……” 至此，即便没有从中捕获到一个有用的身份信息，但周露白也清楚了蒋雁枫是在和她讲些什么。 没再等蒋雁枫继续发问，周露白抬手摆了摆，打断了蒋雁枫还想继续追问的苗头。 她直戳戳的看向蒋雁枫，目光坦然又坚定。 顿了顿，周露白先是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随后开口道，“你不了解我吗？” “什么意思？” “如果你听到的都是真的，那么我现在一定不会站在这里，明白吗？” 突然间，蒋雁枫感觉自己听不懂周露白说话了。他看向周露白，茫然的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还是我来讲吧。” 出神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蒋雁枫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徐怿。 “自从上次露白无意间看到老张的事后，她便一直私下里和我想办法向我爸暗示这件事，希望我爸可以出面解决。 事实上我爸也确实注意到了，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吴玥出事了。我和周露白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吴玥去找证据……” “你们！你们第一反应竟然是……” 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蒋雁枫，徐怿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平静下来，听他继续讲。 “我们当时肯定是想帮她的，所以找证据是必要的。可是当我们深入了解之后发现……” “发现什么？”蒋雁枫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徐怿，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完全没打算开口的周露白。 “说啊，发现什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我们发现，嗯……就是……吴玥她，是自愿的。”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蒋雁枫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是那样呆呆的站在座位上，看着面前同样看着自己的周露白。 良久，他开口道，“他说的，真的吗？” 没有回答，周露白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后来发生了什么，周露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晚蒋雁枫好像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疯了一样的做了一整个晚自习的卷子。 第二天再见面时，蒋雁枫又恢复了平时在周露白面前搞怪幽默的样子，只是他们都默契的再没有提过吴玥这个名字，也至此断了来往。 从那之后，吴玥这个名字变成了蒋雁枫前女友名单上的一员，同时也消失在了周露白的好友名单上。 几天的光阴在各种模拟考和讲评试卷中飞速的流逝，时间刹那间就来到了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 那天很巧，按照排班表上的老师来算，恰好是徐应海当班的晚自习。 对于这个安排，周露白极其开心和满意。 对于她而言，徐应海在她那里有着不一样的地位。他虽然不是周露白高中里的第一位班主任，也不是周露白高中里的最后一位班主任，但他是周露白心理上唯一承认且认可的一位班主任。 他是一位风趣幽默的班主任，是一位极其浪漫的地理老师，是一位时常在班级里拉着林媛老师秀恩爱的好丈夫，也是一位经常怼着徐怿的坑儿子高手。 周露白想，她大概永远不会忘了在她无助的时候老徐给她提供的每一份帮助，不会忘了那些看在老徐的面子上帮她认真补课很久的老师，不会忘了每次她迷茫不前的时候老徐给她的心灵鸡汤，更不会忘了进入高三之后老徐为了让她早上多睡一会，便每天帮她带早餐去学校，然后等她在每个早读结束后去办公室吃早餐…… 如周露白所料，老徐走进教室后看了看下面一个个埋头苦学的身影，便立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止学习，抬头听讲。 老徐笑了笑说，最后一个晚自习了，就不要学习了，赶紧抓紧时间去找自己的好朋友说说那些平时说不出口的感谢，也去找和自己有过矛盾的同学，去说一句对不起。 老徐说抓紧时间留一下大家的联系方式，什么电话QQ还是微信都留一下，实在不行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都留一下。 老徐还说，有没有喜欢的、暗恋的人啊？要赶紧去表白了！ 周露白记得清楚，老徐一边说着还一边拿起了自己的领带，炫耀似的给大家展示了一番，然后用掩饰不住的开心的语气说道，这条领带就是我大学时的初恋送给我的礼物，现在啊，她变成了我孩子的母亲…… 其实以老徐的功力，他说了可能有一个多小时，可是那些东西周露白都记得不是太清楚了。 她只记得当八点左右夕阳西下的时候，老徐让坐在窗边的同学们拉开了紧闭着的窗帘。 刹那间，夕阳红色的光影透过玻璃洒进了整个教室，窗台上，课桌上，黑板上，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映出了夕阳的颜色。 老徐看着讲台下的场景，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抬手指向了窗外那轮快要落在校墙外的红日。 “你们看，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你们坐在这所学校、这间教室里，看到的最后一次夕阳。” “知道它的下落意味着什么吗？并不是什么东升西落的自然规律，不是催你们奋发向上积极学习的珍惜时光，而是想要告诉你们——” “当它再次升起的时候，属于你们的时代就会来临了。希望你们能做出最万无一失的准备，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迎接这个属于你们的新时代。” 那就是周露白，关于那个夏天的最深刻的记忆了。 五天后，当周露白一身轻快的拿着文具走出校门，走向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的父母还有老徐和林妈妈的时候—— 她知道，这个夏天，真的结束了。 第49章 后来的后来，她拿到了一个看上去勉强可以交差的成绩，然后又在徐·资深报考专家·应海的帮助下，成功的被她心仪的大学和专业所录取。 通过朋友们的聚会聊天，她知道了那些陪着自己度过了三年时光的朋友们都有了不错的去处，徐怿甚至努力着和自己去了同一座城市。 同样的，她也得知了吴玥高考发挥失常，连一个三本院校都难以进去，最后选择了回去复读。 这样看来，好像每个人都有了与他们努力相配的结果…… 假期的某一天中午，周露白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让她今天去学校领取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一阵嗯嗯啊啊和谢谢再见之后，周露白把手机塞回包里，继续坐在教练旁边听着教练让自己踩离合、挂挡、放手刹…… 从驾校出来的时候，周露白的两天胳膊仿佛被人捆住打了一顿一样，肌肉酸疼到抬不起手。 她真的很想问问，为什么教练车的方向盘能那么重？ 自己不是来学车的吗？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健身房举铁一样？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露白一边听歌，一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直到身边过去一个打着电话满脸喜悦的说着自己的儿子被XX大学录取了的中年人的时候，周露白才想起了那个被自己遗忘了的录取通知书。 艹！ 周露白赶紧打电话给中午通知了自己的那位老师，幸好幸好，托新高三上晚自习的福，那位老师还在上班。 一路小跑着去学校拿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后，周露白才一边平缓着呼吸一边脚步悠闲的走出二中校门。 没走出多远，周露白便借着路灯看到了一位不远处正迎面向自己走来的男生。 周露白心下一乐——哟，看着还挺帅！ 可当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周露白却开始越发的慌乱起来。 这个人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老朝着自己的方向迎上来？咦，躲都躲不掉？ 一边胡思乱想着，周露白一边四下张望着准备给自己找一条逃生通道。 眼看着迎面走来的人越来越近，周露白握着手机的手也越来越紧。 突然，来人站定在了周露白的面前，一手放上周露白的肩膀，露出一个非常具有侵略性的笑容。 “周姐，认不出我了吗？” 咦，听这语气，好像是……熟人？ 这个念头产生后，周露白这才抬眼仔细的看向对面的人。 无奈来人比自己高出不少，并且刚刚好站在路灯的背光处……她真的没认出来。 “是我啊！”那个看上去挺拔青春的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轻轻吐出两个字—— “萧妄。” “啊！啊啊啊啊啊……是你啊！”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周露白记忆里那张经常挂着玩世不恭的神情的面孔，渐渐与面前这张成熟沉稳的面孔重合起来。 被学校强制要求剃短的寸发，现在已经蓄长了不少。硬挺的发丝被发胶一股脑的向后抓去，看似随意凌乱实则极其精心。 甚至连额角处垂下来的那两缕发丝，都好像是被特意安置在那里的。 这样的不期而遇实在是太过惊喜，以至于周露白头脑一热甚至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萧妄大概是有什么急事，两个人匆匆聊了两句便互相道别。 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萧妄询问了周露白的高考情况，然后满是欣慰的笑了笑，道，“你去大学也要认真，你看，我现在就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 直到走出了好远的一段距离，周露白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年萧妄的突然离开让她连两人同框的一张毕业照的没有得到，今天那么不容易的匆匆一面，自己竟然还忘了留下联系方式…… 烦死！ 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两个人还蠢到一起了？ 离谱！ 但是回头看看，萧妄瘦削高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身后无边的夜色之中…… 算了，这世界上可能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就是为了教会你什么叫做“追悔莫及”的吧！ 不过人嘛，都是会吃一堑长一智的，既然之前有了这样的教训，后面的人生里…… 其实也还真说不好！ 专业课的期末考已经全部结束了，还有两门以论文形式作为期末考的选修课结束后，周露白就可以回家了。 算了算大概的时间，周露白买了机票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收拾行李，这其中最先难到周露白的问题就是——书太多，带不回去。 虽然南方院校的暑假长寒假短，但这短短的一个月对周露白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了。 把衣服和其他东西塞进行李箱后，周露白看了看还在桌面上徘徊着的几本书。 啧，令人头大！ 你但凡再多几本，也就寄个快递把你们寄回去了。可看看目前这个数量，明显亏得一批啊！ 坐在桌子前思来想去，周露白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拿过手机，周露白一个电话打给了身在同城另一所院校的徐怿。 “喂，在干嘛！” “看看，周大小姐难得打电话给我啊！没干嘛，你说什么事？”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明天的机票啊大小姐！” “……” 从周露白的沉默中，相当直男的徐怿突然间捕捉到了一丝很微妙的情绪信息—— “有啥事？要我帮忙不？” “要。” 两小时后，徐怿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手机，站在周露白的学校门口冻冻嗖嗖的抖个不停。 “快快快出来，冻死爹了！” “得嘞，等等啊，爸爸马上就出去！” 电话挂断后，徐怿把两只手都塞进口袋，继续站在门口抖个不停。 五年了，他和周露白认识整整五年了。 他承认，当他见周露白第一面的时候，他对周露白的想法就不那么单纯了。 所以同桌是他去找老徐安排的，所以后来周露白能去特奥班也是他去求老徐帮忙的，所以老徐和自家老妈都看得出来，一向嚣张跋扈不服管的自己，只听周露白的话。 他不相信周露白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会看不出自己明里暗里的那些小心思。 可是她从来没跟自己挑明过，也从来没有给自己留出一个机会。 刚开学时周露白就和周鹤轩在一起了，后来他们刚分手，自己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周露白就又和沈珂在一起了。 再后来就到了高三，周露白身边虽然再没有那个能每天陪她回家的男孩子了，但他也知道每天晚自习前周露白都会站在楼梯间，等着隔壁班那个叫做冯雁冰的男孩子。 你看，她既然都懂，却从来没有留给自己过机会，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 她早已经拒绝了自己？ 出神间，徐怿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抬起头的一瞬间，徐怿便看到一个刚刚从霍格沃兹逃跑的小女巫。 只见周露白穿着一件过膝的黑色牛角扣大衣，脑袋上顶着一个毛线编织的尖角帽，脚下踩着一双黑色漆皮高靴，正背着一个书包蹦蹦跳跳的向自己的方向跑来。 距离自己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时，周露白一边抬手冲他大力的挥了挥，一边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 只这一瞬间，徐怿便觉得自己又能和这个世界和解了！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呢？为什么要对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啊！ 你只需要抬头看看少女绚烂如花的笑颜，就会发现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是多么靠谱的一件事情。 毕竟有些时候来看，朋友的关系总是会长久过恋人的关系。 自然的接过周露白肩上的书包，两人搭着公交跑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商业区。 “吃什么啊？” “这么冷，去吃火锅好了！” 两人一拍即合，抖抖索索的往一家火锅店跑去。结果便看到了火锅店门口排起的漫漫长队…… “兄弟，你饿吗？” “我来找你的路上就饿了……” “得嘞，换一家！”周露白站在高台上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抬手指向了某一个方向，另一只手把徐怿的衣服一扯，“走，姐姐请你吃烤鱼！” 几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了烤鱼店里。 点好菜品后，周露白坐在座位上开始极其的不安分起来。 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站起来望望那边。 “啧，你干嘛呢？” 徐怿好奇的顺着周露白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周露白感兴趣的事物。 “你看那边有冰柜，他家有自助的冰激凌诶！” “姐姐，冬天了！” “冬天怎么了？”周露白往起一站，扬了扬头，“说吧，要什么味道的？” “都冬天了啊！唉……香草的，谢谢！” 第50章 各桌的烤鱼将整个环境烘托的温暖至极，一旁大片的落地窗上都布满了雾气。 偶尔会有几滴水珠从玻璃上的窗花下面滑下来，在一块完整的雾气上流出一条清晰的水路。 “看，是不是特别有感觉！” 周露白刚托着两份冰激凌走到桌前，便听到徐怿这样问自己。 抬头一看，周露白顿时愣住了—— 他们桌子旁边的那块玻璃上，被徐怿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但是因为雾气的缘故，弯弯的笑眼下滑出了两道水路，就像是…… “哈哈哈你这个是笑哭了是吗！！！” 听到周露白的回应，徐怿无奈的翻过一个白眼，“吃饭吃饭！就懒得理你！” 烤鱼的香味极其诱人，一旁餐盘里面被烤的外焦里嫩的烤肉也让人食欲大开……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冬夜里的一份热饭更让人有获得感的东西了。 当吃的极多、多到胃疼的两个人走出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周露白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转头看了看身边同样撑到翻白眼的徐怿，突然站在马路边笑了起来。 “怿哥，要走走路溜溜食吗？” “赶紧滚，溜个屁！” “你不是吃多了吗？溜溜食可以活一百八啊！” “来来来，你背着这包书去遛弯，我看看能不能活到明天！” “哈哈哈哈哈哈……我撤了，拜拜哥，到学校了发信息哈！” 说时迟那时快，看着徐怿快要把那包书砸到自己脸上了，周露白立马撒丫子的跑开了！ 嘿，你看，腰也不酸了，胃也不疼了！ 第二天，徐怿带着行李和沉甸甸等知识踏上了回去的飞机，然后告诉周露白回去记得自己去他家搬书。 狗男人…… 三天后的那个下午，直到周露白拖着行李箱安全且及时的到达机场时，她才开始暗暗感慨自己的胆大心细和好运气。 当时买机票的时候，最后一门选修课的考试时间一直不确定。 但是眼看着机票的数量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高，周露白自己推算了一波后便立马大着胆子买了票。 直到最后一门的考试时间安排下来时，周露白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一月二十号的机票，一月二十号的考试。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早上八点二十开始的考试会在十点二十结束，而周露白要乘坐的那趟航班是下午两点。 算上赶去机场要在路上花费的一小时，以及提前两小时到达机场开始候机的要求……你看看，这时间巧了不是？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周露白就把自己的行李打包装好安置在门口的位置，然后把自己的床铺、桌面和书架也一一整理好。 因为是选修课的考试，所以试题会比较简单。坐在座位上，周露白一顿操作猛如虎，终于赶在九点半的时候答完试题交卷走人。 走出考场，周露白没有先回宿舍，而是冲去食堂要了一份砂锅。 早上因为整理床铺便没有来得及吃早饭，等会中午要赶路或者在机场，估计也吃不了午饭，再算算时间，晚餐的时候自己还在飞机上，想想那个飞机餐…… 罢了，这份砂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自己今天全天唯一的一顿正经饭。 用半个小时把一份砂锅吃干抹净后，周露白冲回宿舍拉着箱子便向校门口走去，机场大巴已经等在了那里。 去往机场的路程漫长且无聊，半路上还突然下起了不小的雨，导致本来就不短的车程更加漫长了起来。 戴着耳机听了会歌后，周露白就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露白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是顾念打来的。 “怎么啦？” “几点到啊？” “到机场差不多七点，坐车去市里的话可能就八点了吧。” “行，那完事我和汤雅先过去，地方定下来了发信息给你哈！” 没有错，周露白临时改变了路程。 顾念和汤雅在同一座城市上学而且都在本省，不像自己跑了那么远。 三人商量之后决定周露白直接飞去她们那边，待两天之后，三个人再一起坐高铁回去。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抬手抹开了一小块雾蒙蒙的窗户向外看去。 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本来临近中午的时间硬生生被弄成了临近午夜的感觉。 不喜欢。 没再盯着窗外，周露白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本单词书，开始塞着耳机默默背单词。 然而事实证明，在车上背书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当司机叔叔在拥挤的车流中再次一脚刹车踩到底的时候，周露白同学成功宣布自己晕车了。 本就没有开窗的车内空气在此时显得更加闷热窒息，胃部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和反胃感更是让周露白坐立难安。 怎么办？ 这离机场远不远？ 下去赶下一趟还来得及吗？ …… 就在周露白的身体和大脑遭受着双重折磨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了她有些模糊饭视线里，带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小罐清凉油。 妙啊！想想！ 没来得及多想，周露白抑住那股不停翻腾的反胃感，低低的说了句谢谢后便接过水灌下了小半瓶。 略微冰凉的水让那种不适感缓和了很多，但周遭闷热的空气还是在无时无刻的挑战周露白的忍耐性。 恍惚间，一股好闻的淡薄荷味涌进了周露白的鼻腔里。还没来得及待她抬头看清这气味的来源，一个莫名的触感便让她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 是一只手……不，准确的说是一根手指。 不是那么温热的指尖停在了自己右侧太阳穴的位置轻轻的打圈，于是那一小片皮肤就开始不可避免的红热起来…… 周露白缩着脖子微微向后躲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清了这只手的主人。 关于周露白的相处模式，相信大家已经非常了解了。 所以这种极其不问世事的状态就决定了，从周露白上车开始到现在，她刚刚才获知了自己邻座的乘客是一个男孩子。 看着周露白下意识躲开的动作，邻座的男生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那么妥当。 下一秒，他赶忙也向后退了退，一边摆手一边把手中的那一小罐清凉油塞进周露白的手里。 “那什么你别误会，我我我……我就是看你好像晕车了的样子……然后那个额……就是涂点这个会舒服点，因为我就是我偶尔也会晕……就晕车……” 看着一旁解释的手忙脚乱还不清不楚的男生，周露白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然后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你帮我……我就是不太习惯别人碰我，没有其他意思。” 然后在这位热心同学的指导下，周露白又把剩下的清凉油分别涂到了自己的左侧太阳穴以及鼻子下方的那一小块皮肤上。 好闻的味道和清凉的感觉让周露白顿时感觉自己捡回了半条命，她盖好盖子把那罐清凉油还了回去，然后拿出手机晃了晃。 “谢谢你啦，收款码打一下，我把水钱发你。” 大概是没料到周露白的这一波操作，男生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一瓶水而已，没事的。” 看这人好像真的没有拿出手机的打算，周露白便从包里摸啊摸，摸出来了一支棒棒糖。 “喏，这个给你，当做是那瓶水的交换！” 看着周露白坚定的表情，男生也没再多拒绝，说了句谢谢后便拿过了那支棒棒糖。 看他接受了，周露白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也是浮礼的？” “不是，我是隔壁师大的，我叫徐子杰。” “唔……”周露白点了点头，“我是浮礼的，刘娜。” 两人又乱七八糟的聊了一会后，这辆被堵了好久的大巴终于慢慢吞吞的到达了目的地。 等周露白把行李箱从大巴车的行李舱里面拿出来，推着往机场里面去的时候，身后又传来那个男孩子的声音。 “刘娜，那个……可以加个微信吗？” 闻言，周露白回头露出一个极其嚣张欠揍的笑容，“干嘛？想追我啊？” “……” “不用了，我有男朋友，有缘再见啦！” 说着，周露白回过头继续推着行李箱往里走去，在进安检处前抬手挥了挥，像极了一个潇洒走江湖的女侠客。 两小时的候机时光被周露白分别在肯德基、星巴克以及周黑鸭的店里潇洒的打发走了。 登机前，她收到了汤雅同学挤着最后一丝信号发来的信息——景和路的德庄老火锅，等会见！ 完美，今晚的夜宵安排上了！ 第51章 四个多小时的断网时间对于周露白来说不是太难熬—— 她先是打开已经下载好的小说看了一会，然后又打开了俄罗斯方块开始进入催眠阶段。 当困意逐渐袭来的时候，周露白套好U型枕，订好闹钟，然后带上耳机闭上眼睛，开始正式进入睡眠阶段。 可能是受气流影响，飞机一直没那么平稳，接连的微小颠簸让周露白在睡梦中也不是那么的安稳。 这是一个极其冗长、混乱、没有道理的梦，像是一锅大杂烩一般，没有任何逻辑和线条可言，只是那样简单粗暴的将周露白记忆中的每一个还有着些许遗憾的身影，都不问青红皂白的一股脑都拉入这个梦里。 很多从时间线上来讲完全没有可能见面或相聚的人，都出现在了周露白这个拥挤的梦里。 有叶绍辉，有陆钟，有周鹤轩、徐怿，也有沈珂和蒋雁枫，甚至还有萧妄与唐鸿煊…… 当然了，也有许馥、高蕊，也有向嫣、沈晗和靳语柔，以及马上将要见面的汤雅和顾念…… 其实深夜真的是一个很容易矫情的时光，所以周露白其实常常会在某个失眠的夜里躺在床上，去回想她这么多年来的人生，到底值不值得？到底有什么收获？ 标准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最后的结局总会是显得有些不尽人意，或者极致失落感慨自己一无所有，或者费尽脑细胞后沉沉睡去…… 但是这个梦的出现，好像是在安慰，或者说是在让周露白宽心一点。 毕竟你看，这个女孩爱过或爱着那么多人，也同时被那么多人爱过或爱着。 当那些从小到大在自己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影一个个消失在视野的盲区时，就好像属于周露白一个人的一场电影在此落下了帷幕，演员的身影渐渐退出画面，消失在荧幕当中，仅剩的那一圈光点也渐渐的被黑暗侵蚀…… “你们去哪了？” “要离开了吗？” “为什么不带上我？” “等等我啊……” 当周露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甚至已经将胳膊微微的抬起了一个高度的时候，一阵短促的震动及时叫醒了险些出丑的周露白。 关闭闹钟，揉揉眼睛，周露白掀开遮阳板向外看去—— 唔，快到了，太阳公公差不多要下班了。 再次被拉下的遮阳板将刺眼的阳光结结实实的挡在外面，周露白拿起手机百无聊赖的翻了一阵。 当一个剧烈的颠簸突然出现的时候，周露白一把拿住险些飞去前排的手机，一边抬手掀开遮阳板向外看去。 哦，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机已经降落了，刚刚的颠簸应该是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引起的。 收好耳机，塞好颈枕，周露白在安全带的指示灯灭掉的那一刻完美的踩点打开了数据开关。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信息提示音涌了进来，甚至导致周露白的手机短暂的出现了一两秒的卡顿。 粗略的翻了一圈，选了几个重要的回复了一遍后，周露白顺手打开另一个APP去给自己今晚的归宿订了间宾馆。 等周露白拉着行李坐着快线晕晕乎乎的到达汤雅发给自己的定位地点时，已经是傍晚八点多的样子了。 早已在座位上饿到有气无力的两个人，在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水后整个人陷入了迷茫之中。 所以当周露白出现的那一刻，两人就像饿了一天的两只小狗一样蹭的抬起了头，然后眼睛亮亮的看着周露白，四只手在空中不停的冲着周露白挥啊挥～“呜呜呜，漂亮姐姐你终于来了，我都以为我这辈子最后的下场可能就是饿死的了……” 周露白还没来得及吐槽汤雅这不吉利的发言，那边的顾念便立刻张嘴跟上。 “谁说不是呢啊，我差点以为我都没命回家过年了啊嘤嘤嘤……” “……” 那一瞬间，周露白突然觉得这顿火锅就……不吃也罢！ 幸好两位戏精都是见好就收，于是周露白同样没有来得及反驳，就被服务员端上的一盘酥肉和红糖糍粑勾去了魂。 人嘛，该服软的时候还是可以服软的！ 牛羊双拼、鸭血、肥肠、鹌鹑蛋、蟹肉棒、午餐肉还有各种蔬菜，再配上一杯冰镇的橘子汽水…… 啧，每天一个跑肚小技巧！ 当这顿价值五百还有个零头的火锅走向尾声的时候，北京时间也逐渐走向了午夜十二点整。 看着绝不可能有校车的寂寥大街，周露白不得不再次给未雨绸缪的自己鼓个掌——飞机上订的宾馆，自己订了双人间。 打着“你今晚吃太多，现在需要好好消化一下”的借口，周露白成功的把自己的大行李箱交付给了汤雅同学，然后自己摇头晃脑的走在后面，时不时装模作样给汤雅同学提供点帮助。 晃晃悠悠走回宾馆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轮流洗漱完之后，周露白躺在床上戳了戳一旁的顾念，“你晚上睡觉悠着点，别掉进床缝里。”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三个疯婆娘把人家宾馆的床头柜给搬运去了一边，然后把两张床拼在了一起，并通过石头剪刀布的方式把顾念安排在了C位。 “话说……你俩明天啥时间的考试啊？” “下午。” “下午。” “嗷～那就明天早上赶回学校复习一下，下午考完就行了是吗？” “是滴！明晚要约个海底捞吗姐妹们？” “要要要！” “走起！” “走个锤子！睡觉！” 第二天一早，周露白把那两人分别送上回校的校车后，独自窜进了一家牛肉面店。 没有办法，都到这了当然要好好吃一顿正宗的牛肉拉面啊！ “老板，要一个加工牛肉面，再要一个蛋和一份小菜！” 大概是被周露白不怎么强悍的外表所蒙蔽了双眼，所以当周露白豪迈霸气的点了单之后……老板打印单号的手略微抖了抖。 “姑娘，来旅游啊？我们这边面多，你可能吃不了这么……” “没事没事！”眼看着老板准备劝退周露白，这人立马急了眼，“我大西北的，我隔壁市的，您放心吧吃的完！” 尽管是这么说的，但当那份加工牛肉面（就是加了肉的牛肉面）端上桌的时候，周露白还是不仅暗暗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年少轻狂。 啧，草率了…… 虽然这个分量属实超过了周露白的正常食量，但秉持着“浪费粮食就是犯‖罪”的节约精神，周露白还是硬塞着吃完了自己的草率。 没事！大不了不吃午饭了！ 走出面馆后，周露白沿着黄河公园走了一圈，然后赶在太阳最明媚的时候溜回了宾馆，开始补觉。 洗了把脸，涂了层假装精致的面膜后，周露白一个飞身便跳上了宾馆的大床。 迷迷糊糊间，周露白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一个劲的响。 闭着眼睛瞎摸了半天，终于在枕头下找到了震个不停的手机。 “喂？” “别告诉我你还在睡觉！” “嗯……” “别睡了赶紧起！我这会考完试了要去找汤雅，路上要一个小时，你先去海底捞排个号。” “嗯……” “别嗯了！听到了没啊！” “嗯……听到了……”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又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直到感觉到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人才晃晃悠悠的起床化妆，然后晃晃悠悠的走去了不远处的海底捞。 可能是临近放假的缘故，大部分学生已经回了家，所以一向人满为患的海底捞今天惊人的不需要排队等号。 在座位前坐了一会，周露白被生活的无聊彻底打败了。 起身转了一圈后，周露白的把目光投向了前台后面的那个小隔间——美甲室。 完美！去搞指甲！ 要不说这姑娘生的豪迈不拘小节呢！ 走进去没有一点自己的主意和意见，两只手往桌面上一放，对着美甲师就来了句，“颜色花样您看着弄，别太夸张能过年就行！” 不过虽然周露白极其豪迈，但是人家美甲师还是小心翼翼兢兢业业的。 所以当一小时后汤雅和顾念出现在海底捞的门口时，便看到了骄傲的向她们摆着手的周露白。 “干嘛呢你站这？” “开屏呢？站这跟个孔雀一样……” 你们大爷！ “看看看！看老娘的手！好不好看！” 被周露白这一吼，两人才注意到周露白的手上那多出来的些许变化。 嗯，不得不说这是真的敬业！这何止是不夸张，这简直就是极其保守！谨小慎微！ 十个指头一个色，还选用了不那么扎眼的深红色。最后美甲师可能还动了动脑筋，为了让光面看上去不那么夸张，还帮周露白同学搞了个……磨砂。 漂亮！ 人间奇才！ 第52章 “嗯嗯嗯好看好看！” “好看好看相当不错！” 听着这两人完全不走心的回应……周露白表示非常痛心！ “听听！父老乡亲都来听听这是什么混账话！这就是典型的敷衍！典型的……的……的……算了，反正总而言之就是爸爸很不满意！” “那要不……”顾念看向一旁的汤雅，悄咪咪的眨了眨眼睛，“我们重新夸一次？” ？？？ 还有这等好事？ “好！来来来，重新夸！” “你看看这个用心的配色，哦，老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美甲！” “是的呀亲爱的！哦天哪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磨砂！说真的我真是爱死这个搭配了！” “……” 作为被夸的当事人，周露白本人表示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所以当第二轮“赞美”来临之前，周露白见缝插针的把两人连推带搡的弄去了座位。 海底捞结束之后，三人满大街瞎溜达了一圈，然后提着几杯奶茶回了宾馆。 “明天几点的高铁来着？” “九点的。” “哦，挺好，还能来得及吃个牛肉面。” “您脑子里除了吃还能有点其他东西吗？” “还希望小李子娶我！” “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吵吵闹闹了好一阵，三个人陆续爬上床准备进入睡眠模式。 当一行三人第二天一早出现在高铁站的时候，突然被工作人员告知了一个新的消息。 前段时间的暴雨造成了山体滑坡，途中有一个隧道出现了塌方。所以整趟列车需要绕道而行，这就意味着本来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延长到了四个小时。 行吧！不就四个小时吗！来几盘斗地主不就过了吗？ 抱着如此乐观的心态，三个人扛着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事实证明，周露白同学真的太高估了她们的耐性，当车程过去了不过四分之一的时候，瞌睡因子已经开始迅速在三人之间漫延 …… 三盘斗地主之后，三个人埋着头齐刷刷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列车已经进站了，可能还有个几分钟就可以下车了。 “顾念，你这行李……”周露白看了看顾念大包小包统共五个包的行李，不禁担心起来，“你弄的回去吗？” “没事，我给怿哥发信息了，等会他来帮我搬，这楼上楼下的多方便！” “是哦！那雅雅呢？你怎么回？” “我爸妈来接我，你呢？要不要一起把你带过去？” 孤家寡人的周露白想了想自己的处境…… “好好好！带我回去！”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是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反正当周露白嘻嘻哈哈的和两个小伙伴走出车站的那一秒，突然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周露白寻思着，没人说要来接站啊？怕不是听错了？ 正寻思着，就又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姐妹们，是我听错了吗？” “姐妹，好像没有。” “没有吗？可是……” 可是我看了周围好一圈好像没看到一个熟人啊！ 突然，顾念戳了戳周露白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台阶上，“那什么……喊你的是不是那束花？” ？？？ 什么玩意？那束花？ 顺着顾念手指的方向，周露白将视线投向那边的台阶上，当她的目光与一束玫瑰花碰撞的时候，几乎一瞬间周露白就确定了来人是谁。 “那什么姐妹……等会这人扯什么屁话都不要信！” 说话间，一个欠扁的声音逐渐靠近，“露小白，欢迎回来呀！” “呕，劝你认真的叫我名字！” “怎么了？爱消失了是吗？当年你可……” “停停停！打住！闭嘴！” 一旁观战的两人看着一反常态的周露白，立刻敏感的察觉到—— 啧，有瓜吃！ 但是，要怪就怪陆钟弄来的那束玫瑰极其显眼相当招摇，以至于有不少人都以为自己即将见证一场浪漫表白而渐渐向这边围过来。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机，周露白立马扯着陆钟冲出了人群，快步往车站外面走去。 “哎哎哎，慢点啊！” “啧，走那么快干嘛呢？” “喂，你的两个朋友要跑丢了！” 直到听到这一句，一直走在前面的周·竞走运动员·露白才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 被这人气的……差点把朋友忘了！ 看着走在后面拉着箱子一路小跑的汤雅、顾念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徐怿，周露白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他们赶上来。 等三人气喘吁吁的站定之后，周露白本来想相互介绍一下以缓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然而还没等周露白张嘴，徐怿先满脸震惊的看向周露白身后的人—— “陆钟？！” “我艹？你怎么来了？” “靠靠靠你两不会……” “没有！”一旁的周露白立刻坚决果断的打断了徐怿没有逻辑的幻想。 至此，另一旁满脸呆滞的顾念和汤雅，也由此间接性的获知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这就是陆钟啊！ 这就是周露白花了三年青春最后没留住的那个男生啊！ 这剧情，怎么听怎么有故事啊！ 但是没等两人，哦不，三人继续吃瓜，就被周露白无情的轰走各回各家了。 等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后，周露白转头看向陆钟，“你怎么来接我了？” “想你了啊！”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啧，大小姐，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听陆钟这么一说，周露白才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你就是靠两条腿来接我的吗？” “哎，这边请，我开车了！” “哟～”周露白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陆钟，“你这大学上的还发家致富了吗？” “没没没，借我一哥们的。” “我说呢……话说，为什么又送花，还又是玫瑰！” 真的，这个人好像对玫瑰花有一种莫名的执念，并且相当偏爱黑纱黑丝带与红玫瑰的搭配…… 又潮又土！ “送花当然是有仪式感啊，好歹咱们小半年没见面了。至于玫瑰嘛……我不说了在我眼里……” “好好好打住！可以了，够了！” 那样的骚话她周露白实在是不想再听了，麻烦陆钟同学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破坏当年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了好吗！ 虽然战战兢兢的坐上了副驾驶，但陆钟同学的平稳驾驶还是让周露白对他多了一份信任——还好还好，车技比人靠谱一点。 两人扯七扯八的聊了一通后，周露白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叶绍辉什么时候回来吗？” “叶绍辉？”陆钟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疑惑，表情也有茫然，“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诶？” 这下错愕的轮到周露白了，毕竟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认为这两个人本就该自然而然的做朋友、有联系，毕竟……他们两个人在周露白看来是那么相似。 “是啊，应该就是初中毕业吧，因为我们俩也没去一个高中，所以后来也就不怎么联系了……” 唔，你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说重也重，说轻也轻。 重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为了对方能把命都豁出去。 可是轻的时候，可能仅仅就是因为不在一所学校，一个月没有联系，有了新的朋友圈……就从此断了联系。 突然间，一直莫名的感慨从周露白的心底升腾出来。 对于周露白这样一个恋旧的人来说，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她当年也弄丢过不少人，有些是顺其自然无所顾虑的，可有些是追悔莫及的。 可幸好，兜兜转转了一圈，那些值得的人又回来了。 “说起来……” 陆钟突然提起的话头把周露白从自我感动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或者喜欢过叶绍辉？” “……” 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好！ 周露白自己都不知道准确答案，毕竟当年年少无知，如今心如死灰。 “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知道叶绍辉喜欢过你。” ！！！ 你说什么！ 什么玩意！ 狗血的双暗恋难道要在自己的身上上演了吗！ 导演，麻烦把校服准备一下，灯光调暗一点，对对对，下点雨刮点风，okok，走——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告诉你……告诉你我没有忘记…… “真的假的？！！！” “真的啊。”陆钟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没有看表情管理失败的周露白，“那是什么时候，就初一吧初一第二学期……” 第53章 大概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实在太有感觉，所以仅仅是一个低沉的、略带迟疑的开头，就已经把周露白一把扯进了初一那个炎夏的尾声—— 那是我刚刚被分去九班报道的时候，叶绍辉是我在那个班所结识第一个新朋友。 之所以说是第一个“新朋友”，是因为那个班还有不少我小学时的狐朋狗友，也是托他们的福，我才能在开学还没出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就达成在全年级“花名在外”的成就。 可能我们班确实不怎么样吧，反正当年那个班主任也没怎么认真的给我们安排座位。 在任由我们肆意发展的情况下，我就和叶绍辉做了前后桌。 你都不知道，我们那个班上课的画面有多么荒唐。老师在讲台上一个人演独角戏，然后我们坐在后两排的人啊，那个座位上空的小纸条就满天飞。 那时候你也知道，没什么可聊的东西，所以青春期的男孩子当然最喜欢的就是一起讨论哪个女生好看…… 那时候我都没怎么见过其他班的女孩子，反正知道我们班的那些个女孩子吧……就确实不怎么入得了我的眼。 结果没聊两句呢，叶绍辉就跟我讲啊，说我们这一届就是九班的草和十二班的花。 那时候我还纳闷呢！我说这自己班的同学名字都没记清，怎么就还十二班的花了？ 结果这人也真是……我就略微质疑了那么一下，他下课就立马把我拽去你们班门口了。 我站在门口还正挑着看呢，他就把我胳膊一扯，然后拉着我一个劲的看你，一边看还一边说，你看，那姑娘长得就很漂亮！ 我当时听完就乐了啊！ 因为说实话，当时人太多了，我还真的没看清你到底长什么样。 但是我就特好奇，这刚来没两天，这哥们怎么就这么懂行情，对这方面的信息掌握的这么精确。 大家都开玩笑嘛，所以我就随口问了一句，看的这么准啊，是不是看上人姑娘了？ 本来也没想着他能回答，结果谁知道这人一脸正经的跟我点了点头，还跟我说他认识你挺久的了，一直喜欢你来着…… 时隔多年才听到这段不为自己所知的时光，周露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若不是出于对陆钟多年来的了解所建立起来的信任，周露白会真的以为自己听了个笑话……不，是神话。 毕竟在周露白的认知里，就自己与叶绍辉之间的关系而言，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作为暗恋者的身份，而叶绍辉作为被追随者的身份。 可如今看来……好像有时候眼见真的不一定为实。 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上有些出神的周露白，陆钟幸灾乐祸一般的笑了两声。 前面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也碰巧在这时闪了两下，随即占据主要地位的颜色便变成了红色。 香槟色的傲虎平稳的停在了斑马线前面，陆钟将窗户往下放了放，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香烟点燃的瞬间，这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感知让周露白清醒了不少，随即转身，抬眼看向一旁的陆钟。 竖条纹的毛呢大衣让他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身材，在这个冬天里看上去更加单薄。 以前那个特别嫌麻烦，特别怕啰嗦的少年，如今也会在单侧的耳垂上挂一枚黑色的钻石耳钉，也会在左手手腕上戴一只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机械表。 他一只手拿着烟，半条胳膊吊儿郎当的撑在窗口，缭绕的白烟随着满带凉意的微风被吹散在空中。 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整个人显得极其漫不经心。 薄削的嘴唇轻轻的含住那支香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在寒冷的冬天里，让周露白分不清那是烟雾还是因为太冷而呵出的白气。 给了周露白足够的缓冲时间，直到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陆钟才再次开口讲述那时候周露白错过的那些故事…… 怎么样？是不是根本没料到当初有这么一茬？ 其实那时候我听完就愣了啊！ 因为我本来以为他和我……不对，我本来以为他和传说中的那个比较潇洒风流的我是一类人，结果没料到是个情种。 也就是因为这次这个突然的冲击，所以那之后我就已经特别清楚的记住你了。 后来我还想着，大家怎么说也是兄弟了，能帮一把是一把，不能看着他这么卑微啊对不对？！ 结果我这边还没开始行动，你那边就先找上了我…… 我那时候那个纳闷啊，我就寻思着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相当弄人。 所以收到你托你朋友给我的那封信之后我就先没答应，先搪塞着说要你本人来找我，然后自己偷偷摸摸的去打听了一下你这个突然行动的原因。 其实当时那个男生也确实闹得挺大，所以这事我也没怎么费劲就知道原因了。 然后我拿不准主意啊，我就去找叶绍辉商量了。我本来想着他可能就英雄救美挺身而出了，毕竟他那么喜欢你来着…… 结果谁知道他没那么干，还一直给我讲道理洗脑，让我答应帮你。 我开始本来想的是，你看，原来也没有多喜欢多深情，这关键时刻都不出手。 结果叶绍辉多聪明的人啊，一眼就看出来我什么想法了。 然后他就跟我讲，如果你愿意那个人是他的话，你肯定早就找上他了。可现在你既然躲过了他来找我，那一定有你的原因…… 话说露白，你当时为什么会找上我啊？ 本来认认真真听着故事，周露白显然没料到陆钟这边讲故事还带随即提问的。 大概是实在太意外，周露白刚一张嘴便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一阵猛咳。 一旁嘴里还叼着半支烟的陆钟一看周露白这阵仗，还以为罪魁祸首是自己，便立马熄了烟把呼呼呼往里直灌冷风的车窗关了上来。 周大娘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这刚一停下来便目光灼灼的看向陆钟。 “啧，你这直勾勾的，什么眼神？” 周露白嘴角抽了抽，堪堪忍下了这位同学的迷惑用词。 “你要听实话吗？” “那不然呢？实话不好听吗？” “额……不是太好听。” “那什么……”闻言，陆钟突然转头惊恐的看了一眼周露白，“你不会真的馋我身子吧？” “呕……” 被陆钟这么一闹，周露白便也没什么顾虑了，开口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听完周露白的描述，陆钟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可怜兮兮的看向周露白，“所以当年选择我，就是因为我在你心里那么一无是处不靠谱吗？” “额……也不是。” “所以你就觉得哪怕伤害我，我也不会在乎不会难过是吗？” “不是，你别……” “周露白，你这个女人没有心！” “我他……你别来劲啊！” 一个世纪过去了，这位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感情的良家妇男终于结束了他的演绎生涯，那辆在路边滞留了很久的车也终于再次缓缓起步。 “所以后来呢？叶绍辉他……就那么放心把我给你了？” “后来啊……” 后来因为他一直劝我，我也觉得这件事无伤大雅，所以就答应你了。 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真的那么喜欢你。 所以当你第一次提出分开，还在信里信誓旦旦的跟我讲我们俩的演戏时段结束了的时候，我当时就疯了…… 那天晚上我就拉着叶绍辉陪我去酒吧……哦，这事你好像知道。反正当时我喝了好多，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当时还清不清醒。 我就记得当时叶绍辉好像有问我，具体怎么说的我记不清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会不会真的对你好，然后还让我保证好好对你不出去拈花惹草什么的…… “然后呢？你说什么？” 然后我就承认了啊，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还被他拉着一遍一遍的发誓。 后来感觉我两都喝了不少，他就搭着我的肩膀跟我谈心，说我比他勇敢，说你当初选择我而不是他肯定也有你自己的心思，还说……还说如果我把你追回来了，他以后就只把你当做妹妹了。 至此，那时候所有说得清说不清的事情，都在周露白的心里一一对上了号。 诚然，她承认当年自己也是真的喜欢过叶绍辉，可是当她和陆钟在一起之后，她真的也没有再想过他。 至于现在…… 她已经有自己的选择。 第54章 汽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周露白疯狂摆手拒绝了陆钟提出“我帮你送行李上去”的建议，自力更生的抱着一捧热情似火的玫瑰和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一声不吭的冲上了六楼。 敲开家门，周妈妈还没等到一个属于女儿的久违拥抱，便先被怀里塞了一束花。紧接着一个人影就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往门里面挤啊挤，挤啊挤…… “砰”的一声，防盗门被重重的关上了，周露白带着她的行李箱成功的到达了目的地。 哦不对，还有一捧花…… 把收拾行李的任务交给老妈后，周露白便抱着毛巾和睡衣冲去了浴室。 啧，比起学校的淋浴来说，还是家里的大浴缸更得她心！ 已经快要够到盆边的水散发着腾腾热气，待周露白迈进一只脚的时候，水位微微上升了一些。待她把另一脚也迈进浴缸的时候，整个浴缸的水就波动着从浴缸四周漫了出来。 嗯，超级舒服…… 神仙浴缸我来了！ “咚”！ 一声巨响之后，外面立马传来了周妈妈的声音，“干嘛呢周露白！一回家来就造反是不是！” 此时的周露白，刚刚从浴缸里爬起来，面目狰狞的趴在浴缸边上咳着水。 “咳咳，咳，咳咳咳咳……不是！我这不是太久没泡澡，业务生疏了嘛！” 是的，如你们所见，周露白在后一只脚刚刚迈入浴缸的一刹那，便整个人完美的脚下一滑，摔进了浴缸里。 “你就一天到晚的啊……我就告诉你，把我浴缸砸坏了你就给我赔！” “看看，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呜呜呜……” “赶紧洗！屁话真多！” “……好。” 被自家老母亲无情的抛弃之后，周露白坐在浴缸里欲哭无泪，一边极其敷衍的往身上撩着水，一边抱着一旁沐浴液的瓶子认真拜读它的说明书。 唉，一个人洗澡好无聊啊，要是两个人洗的话…… 嗯，好像也不是太正常！ 那既然这样的话，还是一个人洗吧，还不怎么挤吼吼吼！ 开了一场没有听众的个人演唱会之后，周露白裹着大浴袍溜出了浴室。 还没等跑回自己的卧室，周露白便被正在厨房切水果的周妈妈逮了个正着。 “周露白！你不换拖鞋又乱跑！” “我换了啊！” “我说干的，你那个全是水你把我的地踩脏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的妈妈都一样，但至少周露白知道自己的妈妈每次在自己回家之前都是各种想念和宠爱，回家之后就…… 就感觉自己不是亲生的，特别招人烦。 唉，罢了罢了。 周同学在半道刹了车，重新回身去浴室换拖鞋，为了今晚能够少一顿唠叨。 再次走出浴室的时候，自家老妈已经切好了水果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的男演员。 “啧啧啧，您悠着点，别趁我爸不在家就沉迷于美色好吗？” “死小孩！”周妈妈转身丢过来一个橘子，“一天天没个正型，过去把空调开高点。” “哦，好……”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会没什么意思的玛丽苏电视剧，看得周露白哈欠连天。 见自家女儿如此不捧场，周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把遥控器丢到一旁。 “都大三了你还没个男朋友吗？！” “我都不急您急什么啊？” “我能不急嘛我！人家上大学都带男朋友回来了，就你一个啊，孤家寡人！” “……不至于，您说的那些都是对学习不怎么上心的。” “放屁，我说的是隔壁李阿姨家那个考上清华的孩子！” 草率了…… 没了解敌情…… “妈，您想想我要真没情况，今天那花哪来的？” 对不起啊，情况略微有点紧急，只能先扯个谎了…… “怎么个意思，那不是你特意给我买的了？” “不是，我就算给您买那也是康乃馨啊对不对，我给您送玫瑰是不是离谱了点……” “哈哈哈哈哈……” “妈，妈妈妈你笑啥？” “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妈，别这样，我害怕！” “你看看，死小孩，我不诈你一把你还不承认哈哈哈……” 闻言，周露白面色一白。 完蛋了啊！ 没想到老谋深算的老母亲在这等着自己呢啊！ 至此，周露白已经笑不出来了。 “来来来，给妈讲讲，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啧……还没在一起。” “都送花了还去接你了，应该也差不多了，来说说！” “其实我不是太喜欢……” “没事啊，先接触着了解着，说不定就喜欢了！” “不是，妈……我……” “快快快，先说说呗！” 等等，您别催我，您看不出来我在拖延时间吗？ 我这不是正在想呢嘛？ 让我先编个名字，等等，我想想长什么样，啊……还有什么？ “那个，我大……”不对，我妈知道我在大学就不认识有老乡的同学，于是舌头拐了个弯，“我大班的同学。” “大班？什么大班？” “就就就那个幼儿园大班。” 漂亮！还弄了个青梅竹马！ “呀，这么巧啊？叫什么名字啊？” “叫……”叫什么来着，刚刚编好的，“叫崔恕己。” “哦……”周妈妈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态度不明的笑容，“在哪上学呢？” “在南川，南川大学。” “那学习也不错呀！多高呀？家在哪呀？爸爸妈妈做什么工作的？” “……妈，您查户口呢？” “对啊，我就想听听你能给我编到什么时候？” “我能……” ！！！ 我艹，不太对……被发现了？ “妈，您……” “怎么了？是不是他还有个兄弟叫崔奉壹？” “不是，妈……” “我再来猜猜看啊，是不是出生在唐朝是个长生不老的怪物啊？” “妈，我错了……” “哼，这会知道错了！”说着，一巴掌盖在了周露白背上，“你觉得你妈多没文化？啊？连个《小石潭记》都没学过是吗？” “……都说了错了……” 最终，周露白屈服于自己老妈的威严，终于编了个听上去有那么点真实情况的故事。 “我两初中同学，我一直暗恋他来着，结果那时候他可招女孩子喜欢就那种半个年级的女孩子都喜欢他的那种。” “然后我也就只是暗恋了而已，后来也没怎么联系。结果谁知道前段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弄到我的电话，我们就联系上了。” “然后他居然跟我说他初中也喜欢我，一直没敢表白……” “停停停，那你两这还刚好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那怎么没答应呢？” ……您老人家说话可真是不讲究。 “因为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啊！我变心了！我现在的心属于小李子！” “傻子吧，一天天的做梦呢？” “……再见吧妈妈今晚我将要远航！” 躺在床上后，周露白打开小说继续嗑自己在飞机上没嗑完的cp。 然后，手机震动了两声，就在周露白准备退出去看看信息的时候，一连串的震动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打开微信，哦，是徐怿。 ——回家了没？ ——废话，你看看几点了我还不回家！ ——这不是关心你呢嘛！万一你再被陆钟骗走了！ ——我看上去像弱智的样子吗？ ——像！ 去你的吧！我们的友情在今晚结束！ 等了好一阵，看周露白没有反应了，徐怿提醒了一句记得来取书，便翻了个身睡过去了。 看了眼徐怿发过来的“晚安”，周露白有些出神。 其实她刚刚一直在想，当徐怿看到陆钟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想法。 可她又怕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怕徐怿其实没有那么看重自己，更怕陆钟现在那种飘忽不定的态度…… 太难熬了！ 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周露白不仅没有想出来个答案，还直接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正午时分，周露白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睁开了眼睛。 当眼睛瞄到一旁的窗帘缝隙里照出的一缕刺眼的阳光后，周露白便知道自己完蛋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越发急促的切菜声，周露白甚至感觉那一刀下一秒可能就到自己脖子边上了…… “哟，早啊！” 听见外面有点动静，周妈妈转过头跟周露白打了个招呼。 “嘿，嘿嘿，嘿嘿嘿……妈，也不是太早了。” “呵呵，难为你还知道！” 罢了，说啥都不对，索性闭嘴吧！ 等到午饭过后，天空中越来越多的云层聚集，太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层后面。 周妈妈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然后走进洗手间敷了一张面膜准备去睡美容觉。 “我晚上有同学聚会，这会别打扰我睡美容觉，晚上自己把晚饭解决了！” “得嘞皇额娘！” 第55章 下午五点钟，周露白目送着精心打扮过的老母亲迈着气场两米的台步走出了家门，然后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走回了客厅。 果然，这寂寞的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寂寞的我！ 孤独，寂寞，冷…… 诶？冷？ 周露白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脖子，抬头向窗外看去——哇，下雪了诶！ 吼吼吼，让我来想想，下雪天就应该吃烧烤，吃火锅，吃炸鸡，喝热奶茶，然后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看电影…… 思及至此，周露白觉得这世界上很难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至少自己不会。 来来来，说干就干！ 周露白摸出手机，跳上沙发，准备叫外卖。 让我看看，喝哪家的奶茶呢…… 就在页面即将打开的时候，周露白同学的手机一抖，一条微信切了进来。 ——要去看雪吗？ 看雪！ 看雪？ 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傻子提出来要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去赏雪！ 以为自己是杜甫还是李白呢？ 心里真没数…… 啊，是叶绍辉！ 天呐，真是太有品味了！ 多么浪漫的人才能提出如此诗情画意的邀请！ 去！一定要去！马上去！ 飞速的回复了一个“好”字之后，周露白便冲进了洗手间开始洗脸梳头…… 半小时后，叶绍辉准时站在了她家楼下，而周露白也极其积极的准时下了楼。 推开门的一瞬间，周露白一时间有点晃神，因为叶绍辉今天的形象与他平时的出入有点大—— 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长至膝盖，一条黑色的紧腿裤刚刚好塞进那双马丁靴，显得整个人高挑清瘦。 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是……违和也是真的有点违和。 毕竟在周露白的潜意识里，叶绍辉应该是走工装服、棒球服，再或者就是飞行员夹克那一趴的。 如今的这个风格……反倒有点像陆钟的风格？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周露白微微有些出神，就在这出神的一两秒钟，叶绍辉已经快步迎了上来。 他抬手拨了拨落在周露白发丝上的雪花，将手里的那条围巾顺势搭在了周露白的脖子上。 “穿厚点，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 好老土的词，老徐那时候也这么说过！ 但是介于对方是叶绍辉，周露白还是自顾自的往上加了一层美化滤镜——挺好的，不土！ 把围巾往松扯了扯，周露白撇了撇嘴，“也不看看是谁不要温度的！” 是了，其实两人相比起来，周露白穿得绝不是最少的那一个。 下面一件紫色的高领打底，外面是一件大翻领的粉白色大衣。腰带松松的系在腰间，整个人看上去慵懒至极。 脸上没有化太浓的妆，一对珍珠耳环与淡粉色的腮红衬得整个人气色极好，在雪白一片的天地间熠熠生辉。 就是……叶绍辉刚刚搭上来的那条酒红色的围巾，实在有点格格不入。 答应我，姐妹们，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审美水平和能力。 这世界上很大一部分男人的审美是极其靠不住的。 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审美靠谱的男人，他们基本上又不喜欢女人。 所以综上所述，周露白接下来的整个旅途里，都在尝试寻找一个借口来取下那条围巾。 “先去哪？” “走，先带你去滑雪！” 说着，叶绍辉冲周露白晃了晃手里的两张票，准备完全的让周露白没有反驳的机会。 刚一踏进滑雪场，扑面而来的冷气和造雪机里面源源不断的雪花便让周露白抖了三抖。 挺好的，红围巾多喜庆，刚好年关将至，图个吉利！ 给自己做完心里建设后，周露白去一旁的更衣室，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极其混乱耗时极长的换好了滑雪装备。 走到滑雪场，周露白独自茫然的站了好一会，才看到一个飞驰的身影向自己这边冲来，然后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将滑雪镜推上去一些后，叶绍辉冲周露白招了招手，“过来啊，站那干嘛！” 一分钟后，周露白颤颤巍巍的两步让叶绍辉开始后悔自己今天做的这个决定。 叶绍辉走过来扶着周露白在场边艰难前行，内心极其崩溃，“你……不会没滑过雪吧？” “呵，呵呵，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嗯，不愧是我！ 叶绍辉拍了拍胸口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继续带着半死不活的周露白在边缘处瞎转悠。 “你一个北方人为什么没滑过雪？” “谁规定了北方人就要滑雪？” “那你不是喜欢什么蹦极之类的吗？你不喜欢滑雪？” “谢谢，我真的不喜欢……” 于是一个小时后，两个人便匆匆结束了今天的滑雪大冒险，换好衣服向外走去。 “我真没想到你不会滑雪……” “我也没想到是怎样的一个脑子才能想到要带着如此妆容精致如花似玉的我来滑雪……” 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那这会我们的行程是？”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磨灭我对你所剩无几的那一丢丢好感！ “你要打雪仗吗？” “呵，呵呵……” 您到底是哪里看出来我很乐意打雪仗的样子？ “唉，算了，两个人打雪仗没意思，我再想想……” 没意思？两个人打雪仗还没意思了？ 您是想怎么打？群殴是吗？还是弄个什么高科技来自动团雪球？ 离谱！自己当年是瞎了眼吗？ 美色误人啊！周露白现在太理解那位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了！ 周露白目光灼灼的盯着叶绍辉看了好一阵，终于从这人的嘴里听到了那么一句些许靠谱的提议—— “要不，去堆雪人吧？” “好！” 半个小时后，两个傻子站在街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临近年关，满大街的人来人往根本没有给他们一处完整的雪面。 “让我来想想哪里没人……对了！学校操场！” “是哦！”叶绍辉点了点头，正准备为周露白的聪明智慧点个赞，突然就被周露白再次拦了下来。 “不对，我觉得二中的校门可能不想为我打开。” 诚然，周露白每次毕业的时候，学校的老师领导什么的都会表示——母校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但实际上……你出了这个校门就别想再回来！ 正在头疼之际，叶绍辉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我以为什么事呢！走，大哥带你去翻天一的围墙！” 半个小时后，周露白站在面前半人高的围墙下，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来赴这场约！ 看着犹豫不决的周露白，叶绍辉决定先打个样。于是他象征性的拍了拍手，一个助跑加上一个起跳后便稳稳的挂在了围墙一旁的一扇年久失修等小铁门上。 随着摇摇欲坠的小铁门晃了三下半后，叶绍辉调整了一下踩脚的位置，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墙头。 就在这位同学自信满满，认为自己的表现的非常非常棒，非常非常吸引人，非常非常有魅力，准备转身迎接周露白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时……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叶绍辉调整了一下坐姿，定睛向下看去——果然没有看错，那个已经极其悠闲的走进校园，并且抬手冲他挥了挥的人，不是周露白又是谁？ 叶少爷有点发懵，于是满头浆糊的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周露白身边。 “你怎么进来的啊？” “走大门啊！”周露白抬手向身后指了指，眼角眉梢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不然我是穿墙进来的吗？” “那大爷那么好说话呢？” 叶绍辉有些不相信，毕竟当年他想晚自习偷偷溜出去去网吧，都被那位大爷义正言辞的赶了回去。 “呵呵，可能是因为我美吧！” 周露白撩了一把头发，昂首阔步的向里走去，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这么轻车熟路呢？” 叶绍辉看了看周露白飞快的脚步和行进的方向，对于周露白对天一中学校园的熟悉度极其吃惊。 “你忘了？小学五年级学校修楼，我们不是来这边上过半年课吗？” “哦对，记起来了！”叶绍辉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拍了拍脑袋，满脸掩藏不住的笑意，“我记得你当时拿着扫把打人打去了男厕啊哈哈哈哈……” “叶绍辉我看你是活腻！了！” 走去操场上，一大片完整的、洁白的、厚实的雪被覆盖在跑道和草皮上，取代了本来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走吧，去堆雪人！” “好啊，去堆露白！” 第56章 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仍然很骨感。 当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开始工作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两个人都没有带手套。 要是光着手硬来……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也真的大可不必。 站在跑道上思考了一会，两个人商量出一个绝妙的办法。 几分钟后，两人一人扛着一个长条板凳出现在了操场上。 那是以前小学冬天的校园大扫除，每次下过雪后各个班级都要去负责把自己区域的雪清扫干净。 扫把和簸箕都不太靠谱，最后通过前人的经验和后期的不断发展，在周露白那一届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扫雪方式。 班里的男孩子拿着自己的长条木板凳站成一排，然后保持同一速度一齐向前用板凳推雪，最后所有的积雪都被推到了环境区域尽头的那片花池里。 配合默契的情况下，只需要一次清扫就可以完美收场，堪称事半功倍！ 所以受此启发，叶绍辉和周露白也去搞来了两张长条板凳。 活动了活动，热了热身，两个人站在一片空地上准备摩拳擦掌。 “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小学学到的这个未来还有一天可以用上。” “那是因为小学还学了什么你已经不记得了吧！” “就你有嘴！” 吵吵闹闹中，两人开始用长条凳堆雪球。 “我要自己堆一个，你的肯定太丑！” 周露白自今天半天的接触下来，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之前对叶绍辉的盲目认知和盲目定位。 见周露白如此坚定且决绝的态度，叶绍辉的小孩子脾气也立马窜上头，“哼，自己堆就自己堆，我还不想和你一起呢！” “幼稚！” “你才是！” 团雪球的过程中，周露白不知道怎么就出神的想到了叶绍辉未来的样子—— 如果他以后某一天结了婚，做了爸爸，那他应该会特别喜欢小孩吧。 但是……他可能比自家小孩更加幼稚，比如：“爸爸我要玩小火车！” “才不给你，我还没玩够！” “呜呜呜妈妈……” 再比如： “爸爸爸爸，陪我打游戏吧！” “才不要，你太菜了我嫌弃你！” “呜呜呜妈妈……” 啧！ 周露白赶忙摇了摇头，将以上脑补出来的危险画面从脑子里赶跑，顺便再一次肯定了一遍自己现在对于叶绍辉的角色定位。 应该是哥哥的角色，就像徐怿一样，如果非要说两者有什么区别……那应该徐怿比叶绍辉成熟的多。 唉，罢了罢了，谁计较呢？ 毕竟谁都有个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 十分钟过去了，周露白团了个包子大小的雪球……二十分钟过去了，周露白团了个碗口大的雪球……半小时过去了，周露白团了个小香瓜一样大小的雪球…… 一个小时后，周露白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坐在一旁的长廊里，不远处放着一个跟篮球差不多大小的雪球。 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周大小姐这一个小时内的工作成果了。 视线转向另一边，叶绍辉那边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极其不圆润的雪球堆在地面上，另一个正在赶制中的雪球此时正七零八落东倒西歪，好像随时有碎裂的危险。 三分钟后——叶绍辉的第二个雪球不负众望的……碎了！ 看着手心里的一堆雪沫，叶绍辉无奈的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笑得极其嚣张的周露白……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道，“要不/那个……合作吧？！” 果然，在某些需要合作的时刻里，一加一是大于二的。 鉴于前期工作虽然慢但是完成的质量很高，所以两人后续的工作效率极高。 没一会，一个胖嘟嘟的雪人的雏形便基本完成好了。 鉴于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一根胡萝卜，两人便把一旁的松树下掉落了一地的松果捡了一个插了上去，又找来了几根树枝作为雪人的两条小短胳膊。 大功告成的叶绍辉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站在一旁的周露白总觉得缺点什么，抱着膀子看了半天…… 嗯！缺条围巾！ 缺条特别丑的红围巾！ 和自己脖子上这条一模一样！ 一不做二不休，周露白立马三步并作两步，抬手将围巾挂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说着，叶绍辉还认真的比了个大拇指。 在审美终于统一之后，叶绍辉拉着周露白非要和这个丑不拉几的雪人合个影。 合个影就罢了，这人居然还要发朋友圈和空间，并且勒令周露白要去转发他的空间且评论他的朋友圈。 哦，离谱！ 但是如果周露白不这么做，这位小朋友指不定还要干什么让她更加崩溃的事情。 所以如果这样一比较的话……确实这两个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但是周露白显然忘了另外一茬——虽然叶绍辉和陆钟很久不联系了，可是这不代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面没有陆钟。 那条空间说说被周露白转发不过一分钟，陆钟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你和叶绍辉在一起？ 啊这……周露白有些迷茫，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但尽管如此，周露白心里还是一阵没由来的心虚…… ——对，有什么事吗？ ——没事，什么时候回家？ 好家伙，题题致命啊！ ——还，不知道。 ——那早点回家，回去发信息给我。 ——好。 点击发送之后，周露白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然后赶在叶绍辉开口前抢过话头。 “我妈妈催我了，我得回家了。” “诶？”叶绍辉愣了一下，随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哦，是不太早了，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闻言，周露白立刻疯狂的摆了摆手，“我妈就在前面那条街吃饭，这会也结束了，我过去和她一起回家。” 这脸不红心不跳的，一个谎就这么扯了出来。 见情况是这样，叶绍辉也没再勉强，把周露白往前送了一段路后，便离开了。 见叶绍辉走远了，周露白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陆钟。 “陆钟……” “嗯，什么事？” “你陪我回家好不好？有段路有点黑，我不敢一个人。” “叶绍辉不送你？” “我想你陪我……” 说到最后的时候，周露白整个人已经感觉自己羞耻感爆棚了！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像个老母亲一样哄完这个哄那个！ 男孩子为什么这么不成熟！ 为什么都是幼儿园苗苗班的小朋友！ 但显然，苗苗班的陆钟小朋友对此很受用，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位置发过来，找个亮一点人多的地方等我。” “好，拜拜。”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星巴克。 “你好，要两份大杯的热摩卡带走。” 二十分钟后，周露白提着两杯咖啡走出星巴克，恰好碰上了匆匆赶来的陆钟。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呢？ 一件衬衣外面只套了一件看上去有些单薄的毛衫，腿上穿着一条黑色的呢子裤子，下面露出一小节细白的脚踝。 没有像往常一样精心打理的发丝此时已经被飘落的雪花打湿，乖顺的垂在额前。 不知道是不是走的太急还是风有些大，他的眼眶微微有点泛红，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 于是在一瞬间，楚楚可怜的陆钟同学便击败了此时此母爱泛滥的周露白。 她赶忙将手里的咖啡递过去，“还热着，暖暖手，怎么穿这么少？” “出门太急了，没看……” 没看到傍晚时分飘起的雪此时还没停，没看到接上来来去去的路人都裹着羽绒服…… 只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等我的你。 所以我来了。 接过咖啡，陆钟两只手捧着杯子转了一圈，然后那张有些僵硬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 “别担心，暖和多了。” 此时，来去的车灯照亮了整条覆着雪的马路，身后来来往往的行人身影交错不息，道路两侧的楼体和商店都张灯结彩的挂满了各色各式的花灯。 在这样的氛围中，周露白看着匆匆赶来的陆钟，突然很想抱一抱他。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所以在陆钟愣了几秒后，他也抬手回抱住了怀里的人。 “谢谢你来接我。” “应该做的，荣幸之至。” 两杯咖啡支撑着两人走到了周露白家的楼下，周露白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窗口——灯黑着，妈妈还没回来。 壮着胆子，周露白扯了扯陆钟的衣袖，“要上去坐坐吗？” “不了。”陆钟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周露白有些发潮的发丝，“回去冲个澡，吹干头发早点睡，晚安。” “哦。”周露白闻言也没再多留，就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你坐车回去，穿的太少别感冒了。” “好，快回去吧！” 第57章 看着周露白一路跑上楼的背影，陆钟喝掉最后一口已经凉透了的咖啡，点上一支烟，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其实刚刚当周露白开口邀请自己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开口答应了。 就像时间倒回到半个小时之前，当周露白突然拥抱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不仅仅是只想拥抱周露白这么简单了。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喜欢周露白，而周露白也确实一直有着能让自己很轻易就喜欢上她的能力。 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善解人意以及她的无微不至……这些很温暖的特质，都让他极度沉迷于周露白。 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当年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的时候，一个人突然风风火火的闯进自己的生活里，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他乐不乐意接受，就把自己的一腔热忱和赤诚全给了他。 那是他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世界上活了第十四个年头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和爱意。 后来，他又一个人过了很多年，他有过很多任女朋友，甚至有些已经记不起名字了，可他从来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回过家。 去过他家的人，去去过他心里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周露白。 在陆钟的心里，周露白可以等同于家。 已经一个人很多了年，这些年里也成熟成长了不少。所以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冷冰冰的生活，他甚至已经坚定的认为，自己已经不渴望、不需要所谓的温暖和爱了。 可是当周露白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不管错过了周露白多少年，他仍然会因为她一瞬间的出现的心动不已。 一个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人，只会越发的渴望温暖与爱，他怎么会甘愿消亡在冰雪之中呢？ 一口气跑回六楼，当家门被打开的时候，周露白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彻底摆脱了常人的范围。 房间里没有开灯，周露白靠着冰凉的门板的努力的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其实明明什么也没做，其实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其实两人现在只是朋友。 可即便如此，周露白还是清楚，有些人你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人是与众不同的，是会一辈子成为你的羁绊的。 时间过去太久了，记忆里，遇到陆钟的第一次已经很模糊了。 是晴天还是阴天，是在校园还是教室，周围是喧嚣还是安静……这些都在她的记忆里褪色了，记不清也想不起。 可这么多年了，她仍然记得当初的怦然心动，记得当初的雀跃心情，记得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也记得自己藏在身后的那只不停出汗的手。 陆钟，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怎么会舍得这么轻易的离开你呢？ 你回头看看我陪你走过的那三年，我怎么会不爱你，怎么舍得你？ 当周露白还站在一片黑暗中一动不动的时候，突然响起的铃声和晃眼的光亮不和谐的打破了这片过于安静的环境。 拿出放在桌台上的手机，是陆钟打来的。 “怎么了？” “六层楼走了五分钟，你靠爬的吗？” “……我到家了。” “那你怎么不开灯，一个人玩躲猫猫呢？” 周露白愣了一下，来不及换鞋便跑进了阳台的窗户边，“你还没走吗？” “我等你到家再走。” “哦哦好！”周露白抬手打开一旁的落地灯，然后站在窗口冲楼下挥了挥手，“看到我了吗？我到家啦！” “嗯，看到了，早点休息。” “好，晚安哦，到家了发信息给我。” “好，晚安。” 挂断电话后，陆钟才往小区外走去，他还不想回家，他要去见一个人。 站在马路边，一节香烟的烟灰从高处落下来，在柏油路上摔成一小片粉末。 “叶绍辉？” 电话接起后，那边的人愣了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谁。 好一会，那边才好像反应过来，不太确定的问道，“你……陆钟吗？” “嗯，是我。” “哈哈，很久没见了，有什么事吗？” “这会有事吗？出来坐坐？” “行，老地方见。” 陆钟清楚自己的性格，有些事他想不清楚也就罢了，但是他一旦明确的想清楚了，他便一刻也不想拖延，这件事他一定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去解决。 这边离那家酒吧不远，所以当陆钟走过去的时候，叶绍辉还没有出现。 开好卡座后，陆钟把桌号发给了叶绍辉，随后便唤来服务生点了一瓶黑方。 待叶绍辉带着一身风雪匆匆赶来的时候，桌上的那瓶酒已经下去了小半瓶。 见叶绍辉来了，陆钟便拿过旁边的一个空杯倒上酒，然后将杯子稳稳的推至叶绍辉面前。 “坐，喝点酒暖一下。” 可能毕竟是昔日兄弟，再次见面也没有那么的尴尬和讲究。叶绍辉将大衣挂在椅子背上，随后坐下来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找我出来什么事？” “有点事要问问清楚……”陆钟顿了顿，将剩下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看向叶绍辉，“你现在，还喜欢周露白吗？” 酒吧的灯光从来不走照明的路线，整个大环境的昏暗灯光配上桌面上那盏小小的夜灯散发出的柔和且昏暗的亮度。 在这样的亮度下，叶绍辉透过有些厚重的烟雾，看向坐在对面座位上的陆钟。 从初中到现在，陆钟变了很多，和他记忆里的那个身影，完完全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现在的陆钟，精致、冷面、拒人千里之外、走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精英路线。 不管是气质还是外貌，亦或是言谈举止，都在诠释着一个极其禁欲无情且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精致主义者。 可明明是这样的一个人，此时此刻正坐在他的对面，问他关于一个女孩子的事情，一个他喜欢着、陆钟也喜欢着的女孩。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真真切切的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当陆钟真真正正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曾经与自己勾肩搭背谈天说地的人，如今与自己有多大的差距。 这样看来，果然是他与露白更相配一些…… 见叶绍辉半天不答话，陆钟有些急躁的敲了敲桌面，“问你话呢！” “回答之前我想问问你，你现在呢？还喜欢露白吗？” 听到这，陆钟突然低笑了两声，身体向后靠去，两条胳膊松松垮垮的挂在扶手上。 “当然，我对她何止是喜欢，那是得不到不罢休的占有欲和爱。” 话音落下，是漫长的沉默。 只不过这次陆钟变得很有耐心，他没有再催促，只是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桌上的那杯酒。 良久，叶绍辉开口打破了这段沉默，“我喜欢她，但是只限于喜欢，只限于那种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不喜欢的程度。” “很好。”得到这个答案后，陆钟兀自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向黑暗里举了举，随后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那么现在就是有必要的时刻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等到叶绍辉一个点头的肯定后，陆钟终于露出一个至少看上去真心实意的笑容。 空了的酒杯再次被加满，陆钟主动拿起酒杯，轻轻的碰了碰叶绍辉的杯壁，“谢谢。” 一场没有硝烟、暗流涌动的战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文坞的某一个角落里走向尾声，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祥和自然。 走出酒吧后，陆钟没再多耽搁，抬手拦下一辆车后，便急忙往住处赶去。 周露白肯定还在等自己的信息，他要快一点。 出租车刚停在楼下，陆钟便立刻拿出手机发信息给周露白。 ——我到家了。 趁着周露白回复的时间，陆钟匆匆付了款便往楼上跑去，当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发定位，拍视频。 果不其然！ 陆钟兀自笑了笑，然后极其熟练的发送定位，录制视频，自然到像是已经重复过成千上万次了的习惯一般。 收到回复后，周露白检查确认了陆钟没有骗自己，才悠哉悠哉的回复。 ——怎么这么晚，等你都要困死了。 ——下午吃的少，过来的时候楼下带了份宵夜。 这个理由听上去挺正当的，周露白不疑有他，闲聊了几句道过晚安之后，便抱着手机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58章 三天后，除夕如约而至。 周露白起了个大早，穿了一件暗红色格子的斗篷上衣，蹦蹦跳跳的扯着自家快要年过半百的两位老人家冲去了超市。 看着在超市逛了半小时还是空空如也的购物车，周妈妈有点无奈。 “周小白，嚷嚷着要来逛超市你倒是买啊！” “我就是喜欢逛超市！只逛不买的那种逛！” 见周露白开启了无理取闹模式，周妈妈站在原地把胳膊一抱，转头就盯着满脸慈父笑容的周爸爸。 察觉的了一丝不怎么友好的目光，周爸爸立刻福至心灵，抬脚往周露白的高靴上便是一脚，“打电话给两个老朋友，问问他们要买什么吗？” “得嘞！” 两根手指在脑袋旁乱晃了两下，周露白便打电话给外婆。 “喂，老宝贝，你在干嘛呢？” “没大没小……”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老朋友听上去心情还不错，“打电话干嘛啦？” “问问你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年货吗？我们在逛超市哦！” 周露白说完后，那边便传来了极其不留情面的嘲笑，“哦哟，大年三十买年货哦，要被饿死了才出来的吧？” “……奶奶再见。”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冲着注视着她的两束目光眯了眯眼睛，然后有模有样的学道，“哦哟，大年三十买年货，怕不是要被饿死了呀！” “……” 在老朋友的抱怨下，周露白晃荡了一天后，在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和自己老爸老妈一同赶去了外公外婆家里。 刚一进门，外婆就迎了上来把周露白的两只手解脱出来，随后问道，“过来的时候没开车吗？我在窗户上好像没看到来着……” “没有没有，我们晚上回家的时候要看烟花的！” 吃过年夜饭后，春晚都还没有开播，家里的门铃便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因为露白的外公是五个兄弟里排行老大的大哥，所以大家大年三十晚上都要来露白外公家拜年。 各种或真或假的推脱谦让后，周露白收下了好几个红包，把她那只小号的斜挎包塞得满满当当。 在旁边坐着陪聊了一会，老一辈的人便摆摆手先行离去，年轻人的一帮子一部分过去打麻将，一部分去划拳喝酒…… 反正不管怎样，这两个圈子周露白都不是很能融入进去，麻将她不会，划拳她不行。 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周露白一边听着大人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一边听着电视里春节晚会上的欢声笑语…… 有点吵了……还有点烦躁。 莫名的，她想起了陆钟。 他现在……是一个人在家里过春节吗？ 看了看今晚俨然准备通宵苦战的爸妈，周露白走过去装作不经意的问，“妈，你们今晚不回家了是吗？” “嗯。”专注于手中牌面的周妈妈随口应了一句。 “那我这会去找顾念玩了，我们约了一起看烟花呢！” “去吧去吧，待着也怪烦人的，早点回来！” 虽然语气中对自己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周露白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极其满意。 发了条信息和顾念串通好后，周露白溜去洗手间给陆钟打电话。 “在家吗？” “酒吧大年三十也不开门啊！” “切，就你话多……你一个人吗？” “嗯呢。” “好，等着给我开门哈！” 不等陆钟再问些什么，周露白便挂断了电话冲去了厨房。 “奶奶！” “咋啦？” “给我带点菜和卤肉呗，我去找念念玩！” 一听是顾念，奶奶立刻答应着转身去找餐盒，“多装点你们好好吃，我看你刚刚都没怎么吃！” 待夜宵打包结束后，周露白便背着包蹦蹦跳跳的冲了出去，一边冲还一边跟顾念发信息。 ——我妈打电话找我的话你知道咋说吧？ ——知道，你刚刚出门，然后打电话给你。 ——得嘞，谢谢姐妹，mua！ ——呕～ 陆钟此时正窝在沙发上看着春节晚会，其实挺好笑的，小时候总是安分不下来，根本对于春节晚会没有一点点静下心来看的兴趣。 可是年纪越大些……好像就越喜欢准时准点的守在电视前面，看着春节晚会然后时不时露出一个笑容。 “叮咚～叮咚叮咚～” 正跟着电视里的小品笑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阵门铃声打断了陆钟的好兴致。 他走过去打开门，是鼻尖冻的通红的周露白。 穿得像个小红帽一样，两只手里还各拿着一只餐盒。 一时间，陆钟有些愣住了。 可周露白像是完全没察觉一样，不由分说的径直走进了陆钟身后的房子。 这里和她记忆中的那间房子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 包括那张沙发，已经电视柜旁边的那两本影集。 待周露白坐下来取出两只餐盒的时候，陆钟已经倒了一杯果汁端了过来。 “喏，大过年的可以放纵一下！” 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是橘子汁，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周露白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 “你下午吃什么啊？” “鸡蛋挂面。” “……过年你就吃那个啊？” “我一直这样过的。” 这一言，周露白突然意识到在自己那里极其平常、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新年，在陆钟这里却很早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没关系啊！”周露白拍了拍陆钟的肩，把餐盒摆好，“去拿碗筷，以后就有我陪你啦！” 两个人一边吃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年夜饭，一边时不时的看着电视里的节目大笑两声。 突然，周露白抬手拍了拍陆钟，“快快快，快看！” 陆钟把一块西蓝花刚刚塞进嘴里，便被迫抬头看向电视。 下一个节目刚刚开始，是一位今年年初因为一部电视剧而突然爆红的男演员……重点是，这位男演员的眉眼之间，与陆钟有着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一边拿筷子指着电视，周露白喝了口水一边说道，“你知道吗，他刚火的时候我妈妈超喜欢他……” “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我们俩个没有分开的话，那么我妈妈也一定会特别喜欢你。” 闻言，陆钟愣了愣，随即笑着抬手揉了揉周露白的发顶，“没事啊，阿姨现在见了我也会喜欢我的。” “啧，自恋……” 吃过饭后，陆钟拿着餐具和餐盒走进厨房收拾残局，周露白则抱着一包零食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傻乐。 没一会，陆钟甩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 于是场景变成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抢着零食，然后看着电视屏幕一起傻乐。 趁着主持人宣布幸运观众的时候，周露白突然转头在陆钟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幸运观众就是你啦，陆先生！” 或许是思维灵敏，又或许是设想多次……反正不论什么原因，陆钟这次都没有再无动于衷，而是自然而然的将刚刚退回远处的人再次拉回到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不够，不够幸运……”说着，他的唇瓣轻轻的盖上了周露白的嘴唇。 如果说这是一场战役的话，那么陆钟无疑是一位极其善用谋略的军师。 起初的轻柔和浅尝辄止，将对面的警惕防守一点点击溃打破，让对方一点点的宠溺于自己的温柔乡。 可当对方彻底放下戒心甘愿溺死在这温柔热切中时，这位高明的军师却摇了摇扇子，大手一挥，派出千军万马使其彻底沦陷。 温度越来越高，呼吸越来越快，电视里的欢声笑语逐渐削弱，唇齿间的缠绵逐渐放纵…… 当气氛越演越烈等时候，陆钟再次停住了所有动作，甚至推开了主动靠近的周露白。 面对怀中人疑惑的眼神，陆钟有些紧张，也有些慌乱。 “为什么停下？” “不到时候。” “那怎么就是时候了？” “娶你的时候。” “……三年前呢？你为什么也停下？” “那时候不信任自己……我怕最后娶不了你。” “那现在呢？” “现在只要你说愿意，我便立刻娶你进门。” “立刻？你养的了我吗？” 这个问题是陆钟想过的，他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还在过家家了，他知道应有的责任与后果。 可他没想到，周露白会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口，让他显得方寸大乱。 “我……” “罢了，那大不了我养你咯！” 说完，周露白窝在沙发里开始咯咯的笑个不停。 看着浑身笑到发抖的周露白，陆钟也跟着笑了起来。 果然让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无时无刻都还是有着能让他心动的能力。 春节晚会逐渐走向尾声，周露白抬头看了看表，突然拉着陆钟一路跑到了楼下。 当两个人一个茫然一个期待的站在夜幕下的时候，新年的钟声敲响了，钟鼓楼的方向突然迸发出了朵朵璀璨的烟花。 在一片被花火映亮的夜空下，周露白踮起脚在陆钟的唇角留下一个吻痕。 “新年快乐啊，陆先生。” 第59章 刹那间，不仅是夜空中的烟花，还有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的欢笑声与祝福声。 陆钟看了看面前满脸笑容的周露白，突然就有了一瞬间的冲动…… 他想用力的拥抱面前的这个满身美好的女孩子，他想亲吻她，要拥有她…… 当绚丽却短暂的烟花在夜空中用力绽放后消失耗尽，周露白也该回家了。 两个人走回到陆钟家的楼下，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就那样一言不发的，默默看着对方。 好像谁先轻轻的开口说一句话，下一秒两个人就要分开了。 当周露白第三次建立好心理准备想要去抱抱陆钟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热热闹闹的响了起来。 几欲抬起的手再次被迫收回，乖乖的缩进口袋拿出了手机。 “妈妈，怎么啦？”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了，周露白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 陆钟看着面前一向潇洒张扬的周露白突然扭扭捏捏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那个……我今晚回不了家了。” 是的，刚刚周妈妈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告诉周露白，那些亲戚朋友晚上要在家里住，她已经没有位置了，所以干脆不要回来，在顾念家凑活一晚。 闻言，陆钟先是愣了一下——回不了家？怎么就回不了家了？ 反应了几秒后，陆钟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回不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露白回不了家的话，今晚该住哪？ 自己家！ 一个极其嚣张且大胆的想法在陆钟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又被陆钟甩了出去。 啧，太不靠谱了！ 下一秒，周露白的声音响起…… “那个，我今晚可以留在你家吗？” ！！！ 没听错吧！ “可可可……可以啊，当然可以。” 于是两个在楼下犹豫很久的人，再次一起回到了房子里。 春节晚会已经结束了，此时的电视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各路广告，五花八门。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电视不好看，手机不好玩，聊天……好像也不知道聊什么。 所以几分钟的尴尬沉默后，周露白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有点饿了。”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缓解尴尬，因为周露白是真的有点饿了，家里带来的都是菜品没有主食，真的不管饱。 “饿了？”陆钟顿了顿，拿过手机解了锁，“想吃什么啊？” 话音刚落，陆钟正在操作的手指便停在了屏幕上方，“大年三十应该没有外卖吧？” “那怕是没有哦！” 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的两个人，顿时再次迷茫的缩回了沙发里。 好半天，陆钟突然从沙发上坐起，看着周露白一脸兴奋，“要吃火锅吗？” “这会有店开着？” “不是，自己做，我家有菜和肉，火锅料好像也有！” 一听这信息，周露白立马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吃吃吃！吃！” 认真算起来，这是周露白长达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在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或亲属关系的人家里一起过年。 这个人是一个生活环境与自己天差地别的男孩子，却也是被自己弄丢了五年后重新拥有的男孩子。 出神间，陆钟已经端着一锅煮开了的汤汁走了出来。 “想什么呢？”陆钟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一边冲周露白吹了声口哨，“把电磁炉的插座插好呀！” “哦哦好……”抓了下垂下来的几缕发丝，周露白起身把茶座插好。 当锅里的汤汁随着上面漂浮的那层红油不停翻腾的时候，焦香的味道顿时弥漫在这一方空气里。 把肉片煮进去之后，周露白探着脑袋用力的闻了闻，然后心满意足的长出一口气，向后瘫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 “好香哦……”周露白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的陆钟，“好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变得让人充满期待起来。” “真的吗？”陆钟显然没料到周露白会说这样的话，像个孩子一样满脸认真的看着周露白，“……我后来的很多年里一直在想，当初是不是我不够好，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并不开心……” 闻言，周露白正在夹着肉片的筷子顿在了锅边，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钟，“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们的相遇，并不是因为情感需要，只是因为你碰巧需要有一个人，而我出现了。” “再后来我们说好要假装在一起一周，那时候我死缠烂打的要留住你，用很多……我自己都看不上的方式，努力着让你可怜我才留下来……” “在一起的时候，你是被校长从其他学校挖过来的优等生，而我是一个臭名远扬的渣子……周露白，没有人觉得我们理所应当应该在一起。” “哪怕是那时永远站在我身后帮着我的叶绍辉，也会问我，你当初是怎么看得上我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两个从来都不合适，从来不是一路人，我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周露白，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快乐的吗？” 是吗？ 周露白敛了敛眼神，兀自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从来不需要犹豫和思考，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和陆钟在一起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 哪怕后来还出现过很多人，哪怕她还和其他人在一起过，可不可否认的是，再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人，能够与陆钟相提并论。 看着沉默了许久的周露白，陆钟微微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刚刚说的……就是脑子一热……那个，过来吃饭吧？” 一张长方形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周围摆着七八个小碟子，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色。两套餐具面对面摆放着，浅粉色的蜜桃气泡水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面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气泡，出现又消失……暖气散发出的温热混合着火锅沸腾后的丝丝香气…… “其实，那是我最怀念的一段日子。” 周露白突然开口这样说到，对面正在夹菜的陆钟微微有些发愣，抬头迷茫的看着周露白。 “说什么？” “我说，在我们所有的学生生涯中，那是我为数不多的、最怀念的一段日子。” “你应该是不知道的……我在高中的那段时间里，像是生活在一个满是污秽的泥沼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是高三，本该是最努力最专心最心无旁骛的日子，但我放在学习上的心思，可能连百分之三十都没有……” “除去那些老师之间令人恶心难以启齿的话题之外，我在那个所谓的特奥班里面，像是一个被孤立的怪物一般。” “所有人都只会学习，对老师的要求唯命是从……你知道的吧？我进特奥班是因为徐怿的爸爸，也就是我干爹……所以所有人都觉得我这样通过走后门进来的学生与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我只是来那里混日子的。” “每个晚自习，我听着安静的教室里只有翻书写卷子的沙沙声时，我看着每个人脸上木然、浮躁、焦虑甚至气愤的表情时，我无比怀念有你的那段日子。” “那段鲜活的、真实的、有血有肉有哭有笑的日子。” 看着鼻尖泛红的周露白，陆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满脸忧虑的看着周露白。 其实，是愧疚吧…… 当一个人身处在一个周围全是木头一般毫无任何感情可言的环境之中时，他只有两个选择，被同化，或者……被孤立。 周露白不知道别人会怎么选，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选择——被孤立只是暂时的，但失去感情的话，或许会是一个很漫长很漫长，却还难以被修复的过程。 “所以我想说，你从来不需要怀疑自己，怀疑我，怀疑我与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里，我的每一个真心的笑容。” “我承认，在你离开我之后，我身边兜兜转转过了很多人，我不清楚他们是否有真心待我，但我可以毫不顾忌的告诉你，我与他们每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认真的。” “是不是有点疑惑，为什么突然扯到了其他人，因为……因为我在想，那时候我明明过得那么不舒服了，为什么还是把很多心思放在寻求外来的温暖而不是一心一意的照顾好自己。” “后来我想到原因了，陆钟，我想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你的影子。” “他们的一颦一笑，他们给予我的每一次牵手和每一次拥抱，都无一不让我想到你。” “陆钟，新年快乐，我爱你……” 第60章 一顿年夜饭吃的七零八落，临近凌晨一点，两个人才开始打扫桌面上的一片残局。 当周露白拿着最后几个盘子走进厨房的时候，陆钟已经带着围裙站在水池一旁开始清洗之前拿来的餐具了。 周露白把盘子放在水池旁边的台面上，退回门边，倚着门框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陆钟。 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让陆钟面前的两扇窗户上一片氤氲，窗外模模糊糊时不时的传来突然的爆竹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尖叫……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从陆钟身上倾泻下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她想抱他…… 大概是沉默的时间有点过长，陆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看靠在门框上出神的周露白。 “站那干嘛呢？” “啊……没事做，就站一下……” “别站着了，去洗澡吧，我这边很快你不用陪我。” 闻言……周露白茫然起来，她是想洗澡来着，可是……她没有换洗的衣服…… 大概是陆钟随后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直起身甩了甩手，接下围裙后向外走去，路过餐桌时扯过一张抽纸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双手，径直走进了卧室。 一路上跟着陆钟亦步亦趋的周露白终于在进卧室门的一瞬间定住了脚步。 啊这…… 算了，不要进去了，感觉不是太礼貌的样子。 没一会，陆钟拿着他的衬衣和运动裤走了出来，抬手丢给了周露白，“合身的怕是没有，这两件我都是没怎么穿过，干净的……” 大概是着实有些紧张，周露白甚至没来得及展开衣服看一眼，就抱着团成一团的衣服冲进了浴室，反手一把关上了门。 刚刚的情节和场面，太容易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储在自己脑海深处的狗血剧情了。 围着围裙的男孩……没来得及擦干的手在衣服上留下几处浅浅的水渍……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间喷在她耳旁的气息…… 思及至此，周露白将手中的衣服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搭，立刻身手敏捷的冲到花洒下面打开龙头。 没有调节好温度的冷水铺天盖地的从头顶洒了下来，惊得周露白一个激灵，整个人立马平静了不少，回身开始手忙脚乱的调节水温。 就在这个讨人厌的水温一直在极度冷和极度热的两大极端上来回荡悠时，浴室门被叩响了。 “你调好水温了吗？别太凉，大冬天的感冒了……” “没调好……” 听着周露白逐渐低下去的尾音，陆钟站在门口先是一愣，随即低着头轻轻的笑了起来，“那方便我进去帮你吗？” “方便方便！” 反正我还没脱衣服，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话音刚落，下一秒周露白便一把拉开了门，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霎时间四目相对——一个坦坦荡荡，一个不知所措。 “愣着干嘛，进来啊！” 被周露白这么一喊，陆钟像是突然回神了一下，甩了甩手侧身低头走进了浴室。 看着陆钟一反常态的行为，周露白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又有些心虚—— 靠，我刚刚脑补的那些狗血且脑残的情节，该不会他也……？ 正出神想着那些剧情的周露白，眼皮不经意的一抬，突然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并且此时她已经非常清晰的认识到了陆钟反常的原因。 镜子里的周露白，上身穿着一件德绒打底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打底裤。本来就已经足够修身的衣服，在刚刚那几缕冷水的帮助下，更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暴露无遗。 emmm……极其死亡！ 但幸好陆钟对自己家的各个设备足够熟悉，操作速度足够快。所以周露白还没来得及进行对自己的自我批判，陆钟就已经转过身面朝地面对周露白开口道，“水温调好了，你不用再调整了，还有那个……湿衣服你放在洗衣机里面就行，我等会来洗。” 说罢，陆钟便以极其不寻常的速度夺门而出，给尚在发愣中的周露白留下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周露白此时此刻比他更加尴尬，尤其是“湿衣服”三个字刚刚出口的时候，周露白的羞耻程度就已经达到了巅峰。 迷迷糊糊的关上门，将已经湿哒哒的贴在身上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周露白站在花洒下面再一次打开了龙头。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忽冷忽热的水温，而是极其合适且稳定的水温。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撒下，穿过她的缕缕发丝，再从发尾流向她身体的各个部位，最终归于地面。 冷静，她需要冷静一下。 明明也没有怎么样，可她怎么就是冷静不下来呢？胸膛里那可极其不安分的心此时跳动的速度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胸口了一般，不该是这样的…… 冷静，要冷静…… 洗把脸，对，洗把脸冷静一下，洗完脸就能清醒不少。 眼睛透过蒙着的一层水帘，艰难的在一旁的洗手台上找到了那瓶洁面乳。 挤在手上，溶在水中，就着一点水在手掌中打出泡沫，然后涂抹在脸上。 一瞬间，一股久违了的味道争先恐后的冲进了周露白的鼻腔，呛得她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这是她极其陌生又极其熟悉的味道。 已经阔别了五年之久，但她还是能一瞬间便分辨出来，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在马路上偷偷凑过来想要吻她的少年身上，会带着的那缕若有若无的味道。 慌乱的冲掉泡沫，周露白抬手关掉龙头，缓缓的走向一边，靠着浴室的墙壁的有些出神。 后背传来的阵阵凉意疯狂的刺激着她薄弱的神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回忆让她更加烦躁…… 我后悔了……要是当初没分开就好了……让他回来吧…… 剩下的时间里，不知道是沐浴液的味道太过浓郁，还是热水和浴霸的双重温度让她有些迷糊，总之在周露白走出浴室大门之前，她都是迷迷糊糊不太清醒的状态。 陆钟比她高，但是身形没那么强壮还反而有些瘦削，所以那件衬衣的大小对于身高170的周露白来说，差的也不算太离谱，只要扣好扣子，挽起袖口，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这条裤子吧…… 尽管它是一条运动裤，尽管陆钟选择裤子的时候应该是贴心的想到了这条裤子腰上带有松紧的优势，尽管它已经是S码了……可这些都不可能让周露白的腰围与陆钟持平或接近，更不可能让一个女生努努力就能套好一条标准男款的运动裤。 所以在周露白第十八次把即将滑至大腿根的裤腰努力扯回腰间的时候，她终于认命的放弃了这条裤子。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站在还带着一些雾气的镜子前面，周露白盯着里面的自己。 已经擦了好几次的发丝还往下滴着水，在衬衣的领口旁边洇出一小块水渍。 白色的衬衣包裹着周露白洁白细腻的皮肤，有些宽大的衣服隐隐约约可以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 衬衣的长度刚刚好往下盖住周露白的大腿根，衬衣的下摆下是周露白的两条匀称笔直的长腿。 罢了，就这样出去吧，大不了跑快点直接狂奔去床上盖好被子！ 做好心理建设工作后，周露白点点头，一咬牙一跺脚便压下把手推门出去。 下一秒，她便被陆钟投过来的目光死死的定在了原地。 陆钟靠坐在阳台的飘窗窗台上，一条腿蜷起在身前，一条腿晃晃荡荡地搭在窗台边缘。 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此时正散出缕缕白烟，将他的面孔藏在那烟雾后面，显得遥远且迷离。 可明明有那么厚重的烟雾，明明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餐厅和一个卧室，可周露白还是可以一眼便看到陆钟直直看过来、随即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同样的，明明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可陆钟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在周露白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便转头看了过来。 一眼万年。 乌黑的发丝松松的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后，时不时流下来的几滴水珠在衬衣肩线的位置上洇出一块小小的阴影。 衬衣不合身，过长的袖子被挽了几道后刚好卡在了手腕上方。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扣上，露出里面一小片光洁的皮肤。 之前递给她的运动裤不知所踪，两条腿就那样光溜溜的杵在衬衣的下摆下，明晃晃的勾着陆钟脑海中那根快要断了的弦。 好像沉默了很久，又好像也没过几分钟，终于陆钟先起身打断了这段令人难堪的沉默。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拍了拍不小心落在衣服上的烟灰，然后走过来将剩下一小半的烟蒂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顺手端起一旁已经准备好了的一杯水走了过来。 “裤子是不是太大了不合穿？喝了水就去睡吧，别在这晃荡着等会感冒了……” 第61章 夜已经很深了，即便是除夕的夜晚，现在也已是静悄悄的一片。 外面没有了璀璨的烟花，没有了热闹的爆竹，更没有了孩子们在楼下打闹的嬉笑。此时此刻唯一的声音来源，便是客厅里那台电视机中传出的模糊的春晚回放。 “好……”周露白上前两步接过了陆钟手里的杯子，仰头猛喝了一口，然后假装自然的将杯子放在一旁的餐桌台面上，与杵在自己面前的陆钟略微错开一个角度，往右手边卧室的方向走去。 “那个，我在这边是……” 一个微弱的“吗”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周露白便被陆钟揪着后衣领送进了左手边的那间卧室。 “你睡这边，那个卧室很久没人住了，没有打扫也没有被褥。” “哦，好。” 看着周露白站在门口有些犹豫的脚步，陆钟在她身后轻轻的笑了一声，“我晚上在客厅，快点进去别站着当门神了行吗？” 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周露白老脸一红，立马点着头连跑带跳的窜进了早已铺好的被窝里。 熟悉了一下这个有点陌生的新环境后，周露白满意的点了点头准备抬手关灯。就在手指快要触到电源的前一秒，陆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手里还拿着个电吹风。 根本由不得周露白做出反应，陆钟便极其自然的快步走了进来，将吹风机一头的电源插在床头柜旁边的插座上，“头发湿着就睡觉，就你这样还妄想活到一百八？” “……头发不湿也活不到一百八我谢谢您！” “怎么那么多话，赶紧过来，困死了要……” 看着陆钟假装逗她的样子，周露白成功被逗笑，然后咧着嘴笑嘻嘻的躺在了床沿上。 “你家床怎么这么高啊？” “说什么呢？” “我说你家床……” “吹风机声音太大，你大点声！” “我！说！你！家！床！怎么！这么！高！啊！” “哦，我妈说怕我小时候自己睡的时候摔了。” “……那不是应该更矮点吗？” “我妈说摔几次摔疼了就记住了，以后就不会了。” “……怎么听着这么可怜。” “本来也很可怜啊！” “有吗？” “有啊，你要不要听听看？” “好啊，什……唔……” 没再等多话的周露白同学再次发问，陆钟便低下头吻住了那两片喋喋不休的唇瓣，还在嗡嗡工作着的吹风机被丢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虽然周露白一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也算是“万花丛中过”，但在吻技这方面现在看来是怎么也不及陆钟陆老师。 那原本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周露白身子一僵，竟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他下一秒就会离开，可是陆钟依旧久久地吻着她略有冰凉的双唇，只是那样清淡的吻着，可是两个人的心却跳的越来越厉害。 她忍不住睫毛颤了颤。 朦胧的目光间，她似乎能看见陆钟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吻着她，在这个清凉的月色里，原本冰冷隔绝的心脏现在竟然跳得如此之快，脑海里不停浮现出过往的种种，陆钟的耳朵微微红着，眉宇间露出几分窘迫的意态，那闭上眼睛，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懵懂拘谨地吻了下去。 从第一次恋爱开始，周露白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人的嘴唇是这样的柔软温和。 记忆里的那些凌乱，终于有了有了一个清甜的代替。 这种干净的令她心颤的东西，仿佛是心底深处私密的一声叹息，她环住他的脖颈，回吻住他芬芳如梨花般的气息，呼吸越来越急促……滚烫的心跳竟分不出谁是谁的…… 陆钟越来越紧的拥抱住她，一切如同失去了控制一般，那滚烫的体温，那深深的吻……睫毛轻轻的颤抖着，被他吻着，她也吻着她，犹如一汪清泉，她奋力与吸着搅拌着，就在两人身体越来越滚烫的同时，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体内仿佛有什么，在不断上涌上涌…… 他皱眉，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又仿佛始终无法克制，他伸手紧紧地拥抱住她。才低头，便闻见她发间那清香的气息，而裸露在空气中修长白皙的脖颈闪烁着晶莹雪白的色泽，使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慌乱间，本就不合身的衬衣已经被推至腰间，两条光洁白皙的腿不停的挑拨着陆钟已经在控制边缘的底线。 终于…… “好了不早了，抓紧休息。”说罢，陆钟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转身拿起被丢在一旁的吹风机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被裹得像个蚕蛹一般的周露白此时正一脸震惊的躺在床上，整个人陷入了无以复加的自我怀疑之中。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倒流回几分钟前——当那个吻逐步加深，眼看着就要突破最后防线，她都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时候……陆钟突然一把扯过瘫在一旁的被子，然后以周露白还不曾见识过的手速把自己三下五除二便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别提什么旖旎浪漫的氛围了，周露白连行动自如都是个奢望。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她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陆钟同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咳嗽了两声后转过身去重新拿过了吹风机，认真的将她最后那些半干的发尾吹干后，贴心的说了句“晚安”后便飘然离去。 这是人干的事？ 周露白表示自己真的是大开眼界，这和她记忆中的陆钟……好吧，是同一个人。 带着各种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情绪，周露白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叫醒周露白的不是闹钟，哦，当然也不是梦想，而是行走的人形大喇叭顾念。 “莫西莫西，周露白女士，您预约的叫醒服务按时送到了呢！此时是早上七点三十分零二秒，人工测量所以存在一至三秒的误差，还请您不要见怪给个好评啊亲！”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哦，对不起呢周露白女士，我是吵到您的眼睛了吗？” “……神经病吗？” “好了，这会看来是清醒了，那么赶紧从你小哥哥的怀里起床洗漱穿衣服回家吧姐妹，我爸妈将在一小时后出门，我怕他们在路上偶遇到时候你还没到家，到时候再凭我怎么巧舌如簧也救不了你呢！” “滚你……的小哥哥！” 挂断电话后，周露白彻底清醒了过来。与此同时，房间门被敲响了，“起床了吗？等下出来吃早餐……” “好！马上！” 赶忙向外应了一声，周露白才终于从床上挣扎起来。 掀开被子，穿好拖鞋，走到窗前一把掀开窗帘，果不其然外面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让我看看今天穿什么呢？ ……直到在卧室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和物品后，周露白宕机了的大脑才慢慢苏醒过来。 这不是自己的卧室！ 这是在陆钟家！ 那自己的衣服呢？衣服去哪了？让我来回想一下……啊，昨晚弄湿了！ 就在周露白坐在床边抱着手机，陷入要不要发信息给陆钟帮忙拿衣服的犹豫之中时，房门再次被敲响。 “露白，起来了吗？你的衣服我给你放门口的柜子上了啊……” “好！我换了衣服就来！” 听着卧室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周露白才将卧室门拉开一条缝隙，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旁柜子上的衣服扯了进来。 十五分钟后，周露白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人模狗样的走到餐桌面前，对坐在一旁的陆钟露出一个尽量和美的笑容，“早呀！” “早”，陆钟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新年快乐！” 好家伙，你要是不说这一句，我都快被这美好清晨的假象迷惑了！ 被一句“新年快乐”拉回现实的周露白，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大约半小时之前顾念打来“通风报信”的电话…… 思及此，周露白立马拿过旁边的牛奶干掉了半杯，然后扯着一片面包开始找寻自己的手机。 ——怎么样了？ ——起床了吗？ ——大姐你不会又睡过去了吧！ ——小哥哥的怀抱这么温暖吗？ ——拜托理我一下…… 看着被顾念刷屏了的聊天界面，周露白连吐槽都顾不上，赶忙发出一条消息。 ——怎么样了？！！！ 幸好，姐妹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几乎是踩着消息发出的尾巴，顾念的回复便出现在了周露白的手机上。 ——我爸妈已经出门了，为了你我跟着他们出来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回到你家附近。 ——好好好，马上行动！ 与周露白的火急火燎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一旁怡然自得吃着早餐的陆钟。 见周露白终于放下手机，陆同学见缝插针道，“大早上怎么了？” “我昨天跟我妈讲去闺蜜家才跑出来的，她爸妈这会出门了，万一碰上就露馅了！” 闻言，陆钟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怎么，怕偷情被家长发现啊？” 第62章 闻言，周露白手中的牛奶抖了三抖，要不是调整的快，或许会出现大年初一被牛奶呛出支气管炎的惨丨案。 “胡说什么呢！” “我没说话啊？你听错了吧？”看着周露白气急败坏的样子，陆钟开始装模作样的装无辜。 可还没等到周露白的下次开口，陆钟便紧接着开口道，“抓紧吃早餐，等会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来不及，我坐公交过去就行！” 闻言，刚刚咬下一口煎蛋的陆钟顿时面色暗了下来。 察觉出些许不对劲，周露白看了看陆钟，“怎么了？被蛋黄噎到了？” “……周露白，大年初一有没有公交车我们暂且不论，你是不是多少有点看不起我的傲虎！” “你有车？” “从高铁站接你回家的难道是火箭吗？” 这一问，周露白才堪堪想起陆钟的那辆香槟色的车，同时也想起了那束火红火红的玫瑰。 “那是你的车？” “不然是你的？” “你哪来的？该不会是走违法途径的吧？” “……我谢谢你高抬我，你距离露馅还有十分钟。” 至此，周露白的思绪才终于被拉回正轨，两分钟后，邻居家阿姨便看到对门的小伙子匆匆忙忙扯着一个姑娘从楼上冲下去，速度堪比博尔特。 幸好文坞不是什么大城市，大年初一街上也没多少车，所以在四分钟后，陆钟已经将周露白带到了距离回家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 “走慢点，来得及，注意安全。” “好，回头联系！” 顾不上多说，周露白挥了挥手便一路冲向自己家的方向。 看着周露白逐渐缩小最后直至消失不见的身影，陆钟坐在车里晃了好久的神。直到后面响起不耐烦的喇叭声时，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挡着了一小半右转道。 松开手刹，踩下油门，车身缓缓驶出马路的尽头。后视镜里的陆钟脸上，露出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笑容。 剩下的几天，周露白一直被爸爸妈妈拉着去拜访各路亲戚，与陆钟的联系也是断断续续，话题深度最多最多只停留在“你吃了吗？”“吃了，你呢？” 忙忙碌碌之间，转眼间就到了元宵节。 元宵的前一天，陆钟正在江边闲溜达。口袋里边的手机抖了抖，还没拿出来看一眼，他便知道是露白发来的信息。 她是他唯一的特别关心，也是唯一一个会有信息提醒的人。 “明天有家宴，可能不能去陪你了。” 看着信息，陆钟恍惚了一瞬间，才后知后觉的遗失到，原来明天就是元宵了。 “没关系啊，你去陪家人吧，我这边没问题的。” 冬春之交的天气，还是有些凛冽的凉意。回完消息，陆钟甩了甩有点冻僵的手，把手机塞回来了口袋。 明天又是一个人，让他来好好想想，明天该去做什么呢？ 网吧明天开门了吗？或者去电玩城？KTV怕是还不开门啊？酒吧开门也是晚上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一路走回家，洗完手出来坐在沙发上，陆钟才看到有一条未读消息。 还滴着水的手草草在衣摆上擦了两下，便拿起手机，解锁。 随后看到的信息，让陆钟晃了好一会神，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网络出了问题，也可能是眼神出了问题，最不行是理解能力出了问题也可以…… “我和我爸妈说起你了，他们想见见你，明天一起过元宵吧？” 坐在沙发上冷静了很久，陆钟才想起要回复消息。 “我去家宴不太好，而且第一次见你父母，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下次吧。” 没一会，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几乎是点开的一瞬间，陆钟就识别出来这个声音不属于露白，随后的内容更是让陆钟同学惊慌失措。 “……小陆，新年好呀！我是露白的妈妈，谢谢你照顾露白，也谢谢你可以对我的女儿这么好，我和她爸爸都想见见你，不知道你明天方便吗？” 完了！ 彻底完了！ 本来就缺乏和父母沟通的陆钟同学，在这一瞬间直接当场宕机。 怎么就见父母了？不对，这个说法好像听上去不太对……哎不对不对，现在这个不重要，明天怎么办？ 这下应该是必须要去了吧？阿姨都直接邀请了，再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 就在陆钟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又一条信息闯了进来——爸爸妈妈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只有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你不要担心。 呼……看到信息后，陆钟往沙发背上靠去，长出一口气。 那既然已经紧赶慢赶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逃避也是没有必要了。不如刚好借着这次机会，向露白的家人清楚的表态，他们也可以放心，露白……应该也很开心吧。 第二天，陆钟喜提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几次早起。洗漱结束后，草草塞了几口面包便冲出门去。 他要去剪一个看上去规矩一点的发型，还要去买套像样的衣服，最后还要记得去买礼物……总之，他希望自己能让露白的父母觉得自己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毕竟，他也算半个孤儿，朋友也没有几个，至于学历……也是一般，他一直只有他自己，现在，他还有了周露白。 刚刚洗完头坐在镜子前，电话便响了起来，是露白。 “早安，怎么了？” “早早早，你起床了吗？” “起来了，在理发店。”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听不真切的笑声，随后，“这么紧张吗？我去陪你吧？” “还还还好，就是有点突然了。” “我只是……不想再让我们多错过一秒了。” 十几分钟后，周露白推开了这家理发店的门。一条带着白色绒边的深红色印花旗袍，将她玲珑的身姿勾勒的一览无余。 及腰的长发被绾在脑后，美是一如既往的，只不过平白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将陆钟的注意力拉回来的是理发师的声音，“这是你女朋友啊？真是好福气啊兄弟……” 他忘了他怎么回答了，也可能没有回答吧……毕竟从她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一小时后，两人并肩走出了理发店。 “你总看我干嘛啊？” “你好看啊！” “……这位哥哥，不要捧杀好吗？” “扯什么呢又？听不懂！”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着去买好了衣服，一套西装，外面加一件长款大衣，既保暖又不会显得臃肿。 最后两人终于在礼物这件事上出现了分歧。 “买点平时的礼盒就好了，不要大手大脚的！” “这怎么能叫大手大脚呢？我这是第一次见你家人！” “我知道你很重视，我也是啊！可是你这个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以后的事都你做主，这件事必须听我的！” 又一个小时后，周露白满脸自闭的跟在陆钟身边，看着陆钟满脸快乐的往停车场走去。 直到走进酒店的第一秒，周露白还在一旁念叨个不停，“真的不用这么贵重，这真的没必要，我觉得不需要……” 直到走进只有他们两人的电梯，陆钟才开口打断了在一旁碎碎念的周露白，“你知道这次见面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以后和其他人再没有可能了，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想想你为了我这么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而且你父母把你教育的这么好，这点礼品就一点都不贵重了吧？” 到包厢门口，周露白的父母和外公外婆早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将装着两块百达翡丽的袋子递给周露白的母亲时，周露白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老母亲投来的幽怨的眼神。 还没等陆钟把剩下的保健品递给外公外婆，周露白便立刻疯狂的冲自己老母亲摆手——别骂我啊，我拦了没拦住，他自己要买的！ 一套问候的常规流程结束之后，大家终于都入席了。气氛没有陆钟想的那么紧张，恰恰相反，他们每一个都对他很好。 每一个问题都护得他体面，不会问起他那残破的家庭关系，也不会问起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学历。显然周露白替他提前做了铺垫，而她的家人也如同她本人一样善解人意，一看就是在温暖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女孩子。 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不然别说露白的父母，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把握好时机，陆钟倒上一杯酒，站起来后先冲着各位长辈鞠了一躬。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谢谢你们。首先要感谢你们把露白带来这个世界上还培养的这么好，让我得以如此幸运遇到她。好不夸张的说，是我陆钟高攀了。其次是要感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和关心，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个不是一个人过的元宵节。” 说罢，他干脆利落的抬手，一杯烈酒入喉，他脸色有些微红。没停顿几秒，他又将酒杯倒满，再次看向对面的长辈。 “我和露白在初中相识，那时候我不够成熟，我知道那时候的我哪怕再喜欢她也给不了她任何许诺。我没有好的家庭环境，成绩也一般，我不敢耽误她。” “但我一直记得露白，她离开的这几年，我身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人，只有一帮一起创业的朋友。我没有好的学历，好的单位不要我。我也想过放弃，其实浑浑噩噩也过得下去。” “但我就怕啊，我就怕万一呢？万一上天开眼，让我又一次遇到露白。如果真的有那个机会，我希望我可以有底气去站在她身边，而不是一贫如洗不敢说爱她，怕自己耽误了她。” “叔叔阿姨，我知道露白是你们最珍视的宝贝，所以你们不要觉得露白以后会无依无靠。她还是你们的女儿，她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个爱她的人，而你们也多了一个可以照顾你们的人。” “我与露白认识十年，中间断断续续错过了近六年。我不想再错过她了，我会一直爱她，很久很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