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客户不好惹》作者:随家小云 文案 红衣少女林清欢,为一千两白银前往唐门,爱上客户宁陌的故事。 端正温柔男vs俏皮美貌女 江湖凶险!请不要随意和异性结伴同行。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欢,宁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端正温柔男vs俏皮美貌女 立意:勇敢追求爱情 第1章 唐门之约 一封信上,末尾处写有:报酬一千两白银。 红衣少女放下信,嘴角微扬,这笔买卖来得正是时候。 她正要走一趟唐门。 天庆国都城东,初春时节。 初春草长莺飞,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宽阔的街道两边,各种商铺林立,小贩的叫卖声繁杂入耳,中间车马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杨柳间或在酒肆巷陌,一如既往的绿意浓浓。 不愧是国都,好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吁——” 西宁街道转角处,行来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朱门前。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探出头,湖走下马车,此人身穿淡青色长衫,风度翩翩,正是宁陌。他半束墨黑长发,长相俊美,衣襟上绣着荷叶样式花纹,秀雅别致,文质彬彬。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府内亭台楼阁,间或小桥流水,这府邸正是宁府。府上内外的人,内心欢喜,日盼夜盼,公子终于回府。 天庆国人杰地灵。怀王骁勇善战,宁王仁厚服人。宁王是宁府的主人,也是宁陌的父亲。发妻早逝,宁王唯有独子宁陌。 宁陌自幼聪慧,无奈承了生母的体弱,常会犯病。宁王思索再三,送他去崇山派增强体魄,磨练武功。 不远处传来哭泣声。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跪在路边。左边放着一个木板,卖身葬父。此地安葬入土,须得购置棺材。女子衣着贫寒,双脚穿着草鞋,痛心自己买不起棺材,哭声凄切,故而有此一幕。 周遭人等纷纷惋惜,希望有好心人做善事。 宁陌走到女子跟前,对哭泣的女子说:“姑娘当真要卖身葬父吗?” 丧服女子脸上梨花带雨,点点头。 宁陌从袖口中摸出一张银票。 丧服女子恭敬地伸手,接过这张银票:“公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人死如灯灭,何必执念棺材?”忽然,一个身着绛红色衣裳的少女窜到他附近冷冷道。 宁陌蹙眉:“她一番孝心,你又如何能懂?” 他未曾看清来者面容,瞥到发梢侧影,仅是心中所想所说。 绛红色少女侧过头,对他妩媚一笑,转身走入人海。那笑容似是木棉花,灼灼盛放,又高不可攀。 丧服女子在地上,重重磕一个响头:“谢过公子,奴婢葬好生父后,自会到公子府上,服侍左右。” “不了。你安葬生父后,好好过日子。” 宁陌笑笑,转身走回宁府。 王府,大堂。 阔气的大堂,四周墙面都有木质的装饰,中间挂着江水饶人家的山水画。山水挂画下,有两把太师椅,中间放着檀木桌。从门口到挂画,左右客椅俨然。 宁王虎背熊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杯茶。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坐在左边为首的座椅上。她身穿绛红色衣衫,远远的望着宁陌浅笑,笑意张扬挑衅,分外妖艳。 宁陌遥遥看见这一幕,迈入大堂。 “参见王爷。” 宁王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面露欣喜神色:“不必多礼,你回来就好。” “爹在书信中提到家中有要事?” “我正跟人说这事。”宁王微笑说道。 “与她有关?”宁陌看向她,问道。 坐在椅子上的那女子扑哧一笑,款款走到他跟前来,魅惑的眼神斜望着他:“是呢,你爹见你年少未娶妻,特唤我来。”声音柔媚,却不让人反感。 “姑娘真会开玩笑。”宁陌从容应答。 宁陌心中暗惊,她双眉修长入鬂,双目明亮似湖水,一身红衣裹以她开怀的笑容。此人莫非是街上的红衣少女? 对方笑笑,仍旧打量着他。 宁王:“宁陌,你还没认出她是谁吗?” “林清欢!”宁陌脱口而出。 江湖女子各有其态,也有一类女子无门无派,游走在个中势力,肆意快活。若论最有名的人,莫若女镖师林清欢。 只要你出得起她想的银两,她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眼前的她,被奉为座上宾,定然是他爹出钱,请她办事。 “我还以为我默默无名,正在暗自神伤。”一身绛红衬托着她明媚动人,语气里微微自嘲,脸上莞尔如初,像是春天里艳红的木棉,回到自己座位上还向着宁陌浅笑。 宁王咳了一句:“今日请清欢来,是希望她能送你安全到唐门。” 唐门飞鸽传书,邀四家才俊前往唐门,分别是宁家,销魂刀陈家,琅琊宋家,神医谢家。信中写得清楚,小女唐莉闺阁待嫁,乘龙快婿将成为唐门门主。 “唐门门主?这事非同小可!”宁陌接过信,惊讶道。 二十年前,宁王宁行一在蜀地游玩,被人下奇毒。唐门门主唐隐相赠绿玉珠。绿玉珠能解百毒,宁行一捡回一条命。宁家回赠百两黄金,两家自此交好, 宁陌非去不可。 何况,这次,门主之位,花落谁家,对江湖来说,都会一场风浪。 宁王:“此事还未在江湖传播开来。许多人对门主之位虎视端端,很有可能会加害于你。” 他担心宁陌安危,花下一千两白银,聘请清欢。 宁陌断然:“爹,孩儿一人前往最为适宜。” 清欢:“不行,我已拿到五百两的定金,还想拿到剩下的五百辆。” 宁陌:“此去路途凶险,你真要摊这趟浑水?” “浑水好摸鱼。”清欢微微一笑。 宁王也露出笑容:“清欢姑娘说得很对。” “爹是想……”宁陌迟疑。 宁王目光坚定:“唐门是个好地方,你刚离开崇山,该试炼一番。若是能当上唐门门主。爹会很欣慰。” 林清欢安静如初。 漆黑的夜晚,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散发着淡淡的亮光。庭院内的花草树木,映着月色,乍看上去,像是抹上一层银霜。一切寂静,唯有虫鸣。 清欢摘下发钗,坐在铜镜前,用木梳梳头发。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姑娘,在吗?” 林清欢应声。 宁陌进屋,声音清冷:“明日出行的马已备好,你现在放弃还得及。” “就这些?”清欢清亮的眼眸微微转动,笑了笑。 宁陌从袖中抽出五张银票递向清欢,“这是五百辆银票,你不必跟我去唐门。” 清欢看一眼银票,俏脸满是冷然,步履轻盈地走到门口:“完,你可以出去。” “我们白天在长街上,是不是见过面?” “是。”林清欢答话。 宁陌说出他心中的疑惑:“你当时为何阻止我?” “那是个骗局。” 宁陌一楞,又说:“周围的人都很同情她。如果是骗子,难道不该揭穿她?” 林清欢眼眸清亮,轻笑:“那些人是同伙。” “你……说得是真的?” 宁陌如堕冰窖。他离开崇山前,掌门金谷子对他再三叮嘱,遇事冷静,三思后行。他听得清楚,做得却马虎。丧服女子凄婉面容,他不曾多想半分。 林清欢话语很轻:“你猜?” “你……”宁陌心思乱如麻,望着她,却是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人,行事古怪,说话真让人抓狂。 宁陌走出门,走到小院的月洞门。十步开外的木亭里,宁行一对着金鱼池,凭栏望月。 “爹,是来赏月?” “皓月清辉,”宁行一望着月亮,又转过头看宁陌道,“你现在很头疼?” “没有,我觉得一切都很好。” 宁行一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递到宁陌手中。宁陌打开木盒,盒子内放着一块珍珠大小的玉石,散发着幽幽绿光。 “这是绿玉珠,能解百毒。你带着它,护你安全。” 悦来客栈,门口。 炎热的天气,让人寸步难行。悦来客栈共有三层,一楼吃饭,二楼三楼住宿。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入客栈,小二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林清欢宁陌从马背上翻下来,迎面而来是热情的店小二,穿着粗布麻衣。两人定好两间房。 桌上两菜一汤,滋味尚可。林清欢舀起一勺子豆腐菠菜汤,察觉到气氛不对。右手边的桌上,一群江湖人士举杯共饮,有意无意在看她。 林清欢回头看去,这伙人里,为首者三十来岁,面目凶恶,非常眼熟,正是曹孝。 曹孝曾经想拿假画讹诈她的银两,她当众揭穿,二人结仇。如今,他领着一群人,很有可能找她的麻烦。 清欢微微蹙眉。宁陌察觉到异常,转向清欢:“你不舒服?” “遇到一个熟人。”清欢答话。 宁陌心领神会,露出微笑:“要我出手帮你吗?” “我不喜欢麻烦人。”清欢微自倒一杯茶,轻抿一口。茶香渗进了空气里,淡雅而幽香,她的姿态怡然自得。 隔壁桌的人,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不时吃喝酒菜,声音越来越喧哗。 宁陌淡扫一眼隔壁桌的人。 “我喜欢独来独往。”清欢夹起一粒花生米,自言自语。 砰得一声,椅子倒地。曹孝忽然站起身,浑身酒气,骂骂咧咧朝这桌走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曹孝大步坐在清欢对面,吼道,“你在这里,可真是巧。” 清欢道:“真巧。” ”你胆子还真大,还悠哉乐哉。”曹孝冷笑一声。 清欢:“我胆子向来很大。” 曹孝冷笑一声:“不自量力。你该不会觉得这个小白脸能帮你?” 他话没说完,目光露着杀意,右拳向清欢挥来。 “喂!你不要乱说。” 清欢纠正,正向后仰,想躲过之际,却见宁陌一手挡住了曹孝的拳头。 曹孝立即挥左拳,朝向宁陌。不料曹孝脚部被人一扫,失去重心,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喊出了疼的声音。 一时哗然,整个客栈的人纷纷往后退,担心受牵连。 曹孝挣扎着爬起来,感觉腿部疼的不行,几乎无法站立,吼道:“你是谁?” 宁陌道:“宁陌。” 第2章 遇陈秋泉 众人悚然。宁陌是崇山派的人,武林盟主金谷子是宁陌的师叔。 曹孝楞在原地,看向邻桌的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动手。”这几个人站在原地,畏惧不敢向前。 清欢:“等等,他是崇山派的人,你们还来动手,岂不是作死?” 曹孝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崇山派教的是剑法。” 清欢与宁陌相视一笑,看向曹孝道:“既然这样,快动手。” “好。”曹孝接话道。 话音刚落,一根筷子擦着曹孝的头皮而过,直直插在木桌上。 众人皆惊,循着声音,一个少年站在客栈门口,墨蓝色衣襟微动,,腰间佩的是一把精致外鞘的弯刀。 转眼他轻功施展,来到清欢等人面前,对曹孝道:“你想向谁动手?” 曹孝支支吾吾,回头看到这些人做鸟兽散。他一时也慌得没法,说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随即,他马上一路小跑,逃离客栈。 陌生的少年拱了拱手,“在下陈秋泉,想与你们两位交个朋友可好?” “客气,江陵销魂刀陈家,也绝非浪得虚名。”宁陌邀他入座。 清欢宁陌二人离开国都起,唐门邀请四家子弟选婿的做法,不胫而走。最为瞩目的人是宁陌,出身显贵,又跟唐门交情深厚。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宁陌最有希望,包括清欢。 其次,是江陵销魂刀陈家。陈家能在江陵一带呼风唤雨,跟怀王王烈有莫大的关系,不可小看。唐门能嫁女给陈家,说上一句高攀,也不为过。 如果是其他人,见到两少年做一块,内心会雀跃不已。清欢神色平和,宛若在看棋,非在棋子中。 “清欢姑娘,久仰大名。”陈秋泉入座,夸赞。 林清欢微微一笑:“哪件事让你听说我?” “明月山庄的事。”陈秋泉搭话。 三年前,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之际。明月山庄张庄主在庄内举办五十大寿的寿宴。张庄主慷慨重义,交友遍布天下,名声浩大,天南地北无数武林同道纷纷赶来为他贺寿。 那一日宾客云集,好酒千杯求一醉,喜气洋洋满清尊。忽然,一个红衣的少女翻墙而入大厅,于众人面前痛斥庄主假仁假义,抛弃心爱女子,派人暗杀自己亲生女儿。 所有人面面相觑,望向庄主。 张庄主矢口否决。手下得令,纷纷上前,要捉拿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子。 红衣少女功力普通,然而暗器加以轻功精绝,愣是让手下无从下手。 这少女翻身跃到屋顶之上,以一敌众毫无惧色。 这时,趁着庄内大乱,一个妇人偷偷潜到大厅,她牵着女儿的手走到庄主面前,泪雨雨下说道:”张郎,我带着孩子来看你。” 女儿与张庄主模样何等相似,庄主的脸刹那惨白,不见血色。 看热闹叫着捉拿妖女的武林人士如水般沉默,没了声音。时值隆冬天气,墙角处数枝腊梅红红点点开的正盛。 她将袍袖一抖,朵朵梅花离开枝头发起,随即袖中银针数发,梅花立刻被辗成两半。她对看呆的宾客和庄主手下朗声道,“谁若再做这等事,就如此花!” 张庄主楞在原地。 红衣少女又从袖子中,飞出一个暗器,生生擦过张庄主的额头,定在木柱上。暗器一侧是银针,一侧是栩栩如生的木棉花。 张庄主吓得当场跪在地上。 “这趟镖,我交货了。” 红衣少女说罢,直接摆袖离去。 女镖师清欢,一夜之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许多人都来找她做事。 此后,一场大火,抹平了明月山庄存在的痕迹。张庄主自言退出江湖,不管是非,从此消失在众人眼前。 江湖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谁放那场大火。 “你是不是想问我,明月山庄的火,是谁放的?” 清欢言笑晏晏,叫了小二送一壶花雕酒来,完全一派的自来熟。 陈秋泉:“确实。许多人都在说是你放的火,但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番话滴水不漏,恰到好处。清欢微微一笑。她不喜欢搭理蠢材,特别是张口闭口要她赔偿明月山庄的人。 当日,天寒地冷,风雪交加。她一路安全护送孤儿寡母到明月山庄,几经生死,现在想起来都幻如一梦。 也因为这事,江湖给她取了镖师的名头,有够无聊的。 江湖中人出入江湖,但凡有点名气,必然得有个响当当的名头。 宁陌:“我知道当年是谁放的火。” “谁?”清欢陈秋泉几乎同时问道。 “张庄主本人。” 陈秋泉惊讶:“这不可能,谁会烧掉自己大半年的心血。” “我猜就是他。”清欢说着,给陈秋泉倒上一杯酒,目光瞥到陈秋泉身侧的刀,“你的刀不错。” “这把弯刀自幼带在身侧。”陈秋泉答的诚恳,解下弯刀,递给清欢。 这刀做工精致,刀口锋利。 “好刀。”清欢露出赞赏之色。 陈秋泉微微一笑:“若是清欢姑娘喜欢,这刀愿意送给清欢,作为见面礼。” “客气,我平时用不上刀。”清欢推回弯刀,心中十分欣赏陈秋泉。 “我心中有一事不明,你们为何会路过这里。”酒杯里花雕酒色泽微红,温淳可口带有辛辣,极有此地风味,陈秋泉手轻摇了摇酒杯。 清欢浅笑:“我护送他。” “但是……” “他武功比我高,你想说这个?”清欢接过陈秋泉的话。 陈秋泉点点头。他知道林清欢是半个镖师,平时会做些护送人的买卖。然而,她会护送宁陌,这超出他的预料。 宁陌:“行走江湖,不只是靠武功。” 陈秋泉放下手中的酒杯,莞尔一笑说:“二人关系不错。” “哪有……” 二人异口同声的向陈秋泉回道,又发现对方与自己异口同声,刹那无声,再下一秒,二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酒饱饭足,三人各自散去。 客栈房间宽阔优雅,屋内的一切摆设非竹即石,墙壁上还有三幅字画,梅兰竹各一副。宁陌放下行李后,还没来的及欣赏,听到外面有动静,开门看到清欢走到楼梯口。 如今天色已晚。若非要事,没人会贸然前去。 清欢性子古怪,是不肯说的,那就只能…… 清欢走出客栈,一溜烟来到巷子,看看昏暗的天空,加快脚步赶往城隍庙。城隍庙位于山脚下,离客栈约有五里地的距离。这里环境优美,树林茂密,其间水流潺潺,水草丰美。 郁郁青山之中,城隍庙掩映其中。 此时天色渐黑,城隍庙不如白天热闹,寥寥几个香客,静默看着杏黄色的院墙,礼拜大佛。庙门口有两只石狮子,石狮子两边,共有六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这伙人眼巴巴的望着行人,面前是个破旧白瓷碗,碗里空空如也。 清欢走到门口,小乞丐们立马涌上去,眉开眼笑的围着清欢,远远望去,颇觉得诡异。 宁陌来不及细想,施展轻功,飞跃过去,用手护着清欢,斥责道,“你们是想干什么?” 小乞丐们奇怪的望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强行把清欢拉在身后。长得最胖的奇怪气恼道,“你又是谁,想干什么?” 最瘦弱的小乞丐已冲上来,想给他一拳。 另外的乞丐人纷纷附和,跃跃欲试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清欢猛的被宁陌这么一带,还没想清这是怎么回事,又见小乞丐们与宁陌要发生冲突,身子急跃而起,站在中间,才阻了此次冲突。 “宁陌,你怎么尾随到这里来?”清欢面上微怒,皱着秀眉,问着来人。 宁陌见乞丐们与她应是相识,淡淡应道,“谁会快天黑来这里见人?我还没问你。” “那谢谢宁少侠侠骨柔肠,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满不满意,开不开心?”清欢一面跟他说话,一面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有十小盒药膏。 清欢自幼在城隍庙长大,知道这里的乞丐仰仗路人,很少饿死,多是病死。每每路过这里,带点药膏。 那一双略带幽怨的眼眸,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再没理会他。 宁陌自觉同她,教这些乞丐如何用这药物。 两人妥当处理好这事。 二人一同往客栈走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东方升起了又圆又大的玉盘样的明月。宁陌在前面忽的回头对她微笑,“我以为你很冷漠。” “世人说我冷漠,不仅其数,由他们说罢,”清欢不为所动,绛红色身影如故,对他莞尔一笑,“你和那些人一起这么觉得,我也无所谓。” 风忽的吹过,将宁陌的话也轻轻一带,语气柔而轻,似赞叹,又似在追忆,“当日我在明月山庄见过你,那时的你,衣服跟现在一样红。” “是吗?江湖很小,宁少侠一直记得我。”她笑意盈盈。 宁陌一怔。 她继续笑着问:“还是不要靠近我为好。” 宁陌又愣住。 今日,他跟来,才知清欢会熬制风和药膏,是草药高手。 她到底是如何的人?他也很难说清。 第3章 收拾曹孝 清欢一步步踩走台阶上,去二楼。 曹孝和两个打手鬼鬼祟祟在她门前东张西望,他们手里有纸卷好的吸管,放在纸里的粉末。 “小声点,我们要保证迷晕她。”曹孝小声提醒。 “你们三个人在等我?”清欢咳嗽一声,眉如墨画,眼如星朗,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三人惊慌失措,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在袖中或者怀中。曹孝油腻的脸泛出亮光,目光也变得轻飘,上下打量着清欢曼妙的身姿。 “先前的事多有得罪,这次我们想给你道歉。” “对啊对啊,给你道歉。” “是的,我们诚心来道歉。” …… 曹孝等三人在原地尴尬解释。 “那你们请回,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 曹孝脸色一变:“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挥手,身后两个人目露凶光奔向林清欢。 清欢突然衣袂生风,如燕子般飞身跃起,见不着人影。这三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掌,发出清脆的响声。 曹孝等人再举目看时,清欢回到了自己房中,关好房门,身法变换之速匪夷所思。 三人怔怔发愣,看见两两相望的对方脸如锅底般漆黑,碰到脸的双手也是如此,慢慢变黑。 “啊,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给我出来。” …… 三人明白自己被她下了毒,在门前大吼大叫。 门内传来冷漠冰冷的回话:“去找大夫。” 曹孝等人再吼叫了一声,不曾听到门来传来任何动静,一溜烟的向下楼跑去,嘴里念叨着去找大夫,救治脸上的奇毒。 宁陌在楼下,看清这一幕,沉住气,飞速踏步下楼来到附近药铺。 曹孝等人三人在药铺骂骂咧咧,希望大夫开药。大夫拿出外敷的药膏。三人拿药不给钱。宁陌用长剑拦下三人。 “宁公子,我们手里没钱。”曹孝求饶道。 宁陌:“如果你们真没有钱,可以用衣服抵债。否则,琅琊宋家替你们还债。” 琅琊宋家,唐门邀请的四家之一。与宁家陈家不同,宋家没有权势,最值得称赞的是有钱。 宋家有两个公子宋几明,宋野。大公子宋几明和曹孝情同手足。在宋几明跟前,曹孝温和有礼,在宋几明背后,曹孝坏事做尽。曹孝家徒四壁,全靠仗着他和宋几明的关系,才狐假虎威,聚来一群人为他耀武扬威。 今日,曹孝找清欢麻烦。宁陌觉得眼熟,再之后才想起,他见宋几明时,曹孝跟在后头。 曹孝脸色大变:“我们给钱。我们给钱,请宁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说。” 宁陌不威自怒,曹孝等人吓得跪了下来,不敢多废话,付了药钱才敢站起来走人。 巴蜀,唐门。 唐门大堂建筑恢宏雄伟,粉壁檐角处处雕刻着甘草蒲公英等常见草药。 大堂之上是唐门门主唐隐,坐下宾客过百,中间的跨院空地已被辟为比武场,早已建起擂台,四周彩带高悬,遍插锦旗,旁边还有石锁和铁器。 “今日,各路英雄来我唐门参加比武招亲是我唐门的荣幸,为了确保公平,唐门宴一共分为初赛和复赛两个环节,比赛时间一共有两天。”一身白色长袍的唐隐,虎背熊腰在擂台上朗声道。 众人一片喧哗,纷纷称赞极好。 本该参赛四人,宁家陈家宋家谢家,谢家缺席。 三人上台抽签,一个人会自动进入决赛。 宁陌,清欢挤在唐门的人群中。清欢也推了推宁陌:“祝你好运。” 宁陌微微一笑:“那你要提前备好礼钱。” “……” 宁陌上台抽签,靠运气,自动进入决赛。 唐门门主唐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唐等身上。唐等这事做得不错。 清欢站在台下,大松一口气,想起今早还没吃早饭,晃悠悠,走去大街。大街左转口,一个面摊处。 “来来来,姑娘还想吃碗阳春面吗?”卖阳春面的老伯一脸和善。 清欢点点头。 “姑娘,还是要多放点葱花?”摊主问道。 “好啊。”清欢拿起筷子,看着面前做好的阳春面,吃了一口,还是可口,顺滑有劲道。 老伯笑着道:“上次姑娘是一个人,这次还是一个人。” “唉?”清欢哑然。她行走江湖,独来独往,没有同伴。她垂着眼眸,语气淡淡的,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显得满是失落。 “清欢。” 陈秋泉走来。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衫,面貌俊朗,神情温和。 “陈公子。” 陈秋泉微笑,在旁边落座,要一碗阳春面。 “宁陌安然抵达唐门,清欢这笔买卖是成了。” 清欢眼眸黑白分明,此刻闪着明亮的光:“是的,你这碗阳春面,我请客。” 不用出生入死,报酬高。她高兴地不得了。 阳春面端上来,面条汤上还撒有零星葱花,闻着很香。陈秋泉胃口大开,吃一口面条:“你觉得我们几个人谁会赢?” “宁陌。” 陈秋泉一楞,微笑:“你不希望我娶唐家大小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欢一脸茫然,“你打败了宋几明?” 陈秋泉一脸自豪:“是,我和宁陌都进入决赛。” 唐隐有两男一女,大公子唐浩,二公子唐询,三小姐唐莉。唐浩唐询能力突出,绝非庸才。唐隐却认同唐莉的女婿当门主。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清欢隐隐不安,望见这灿烂笑容,却是一个字不敢多说。 宁陌回客栈。看到旁边的房门还开着,扣了扣门进去,清欢在低头看书。 此时她眉目流转已看向这里来,而眼前不远处是一张红漆的小桌,很小,或者应该称之为几案,上面摆着一只如脂玉般的白瓷长瓶,瓶子里插着几支木棉的花枝。 抬眼看去,花枝顶端怒放着的红色花朵,如同火云般一下子填满宁陌的眼睛,人影相错,让他的灵魂都有种灼烫感。 那一眉目流转间产生错觉,宁陌清了清声,“在看医书?” “是的。” “唐门主隐派人邀我去唐门做客,不知清欢是否有空?”宁陌问道。 “为何不去?”她笑的洒脱,又似乎本该如此。 三年前的她站在屋顶上,笑意朗然,时至今日,依然不能忘怀,宁陌止住心神,“那你随我来。” 清欢缓缓起身,如一团红影向他走来,踩在他的心间,也许靠她太近,才止不住会被魅惑。 客栈门口,一辆马车早早停靠。大街宽阔,高楼鳞次栉比,檐角高低交错。人流汹涌,车水马龙,耳中尽是欢声笑语。 入唐门正门,清欢掀起帘子,看见红墙起伏,碧树错落,珊瑚丛立,石径蜿蜒,颇为幽深雅致。 唐隐等人在大堂之内等候,触目到穿着红衣的清欢身上时,眼光冷了冷,说道:“二位请坐,你们快端好茶来。” “门主客气。”宁陌拱了拱手,坐在一把紫檀木靠背椅上。 清欢接过茶盏,轻抿一口龙井茶,清香细腻,沁人心脾,不动声色地注意两人的情形。她心不在焉,但细看之下,眼底蕴着浅淡的笑。 “不知门主要与在下商议何事?”宁陌单刀直入。 “这个不急着说。。"唐隐招了招手,随即出现一个女子从大厅后面出来, 那女子一身雪白长服,头顶遮阳竹笠,垂下重纱,半隐俏脸,但模糊不清的脸容,已使人可断定她极美。此女身形颇高,有种别样鹤立鸡群的傲态,纤瘦合度,体态恰美到好处。 唐隐左侧站着唐等,唐等三十五来岁,模样消瘦,是唐隐最为得力的弟子。唐等故意提高声音,开口道“这位是唐大小姐。” 清欢楞了楞,用戏谑的眼光暗示宁陌,反被瞪回来。 宁陌站起来,说:“唐大小姐神色无波,宛若木偶,想必另有钟情人物。。” 话音一落,他对唐门主拱手以谢。 唐隐脸色大变,终究叹了口气,“宁公子一眼看中了此事玄机。” “在下不懂这句话。”宁陌回道。 唐等目露凶光细盯清欢。清欢思付着莫不是曾经得罪过他,内心迷惑。 一切源头出在这备受宠爱的唐家小女唐莉。 唐家素来家教极严,是纵横江湖近百年震慑一方的门派,然而对唐莉宠爱有加,唐门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个月初二,唐隐提出要安排女儿婚事。 唐莉说她等鱼清邪。唐隐派人打探,此人是谁。 七天后,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来到唐门提亲。来者叫谢倾遇,神医谢家之子。,谢倾遇用鱼清邪之名偷走了唐莉的心。 谢家是唐门仇家。仇家的后代来娶自己女儿,作为爹娘又怎会放心? 唐隐神色痛楚,几乎说不出话。 清欢又想起,唐门邀请的四家之中,正有谢家。这次唐门做事,当真古怪。,谢家不是不来,是早早来过。 谢倾遇信誓旦旦,会对唐莉矢志不渝。唐门内,商量如何拒绝他。第二天,谢倾遇失踪 ,离开蜀地。自此,小女唐莉痴呆疯癫。 “明知女儿痴傻,却搞比武相亲。唐门主打的一副好算盘!赔上他人后半生。“说话者正是清欢。 “大胆,唐门岂容你这般猜疑。 “唐等怒言。 宁陌微微转过头向清欢那里眼带笑意,谐谑的眨了眨眼睛,似乎赞她说的不错,不等清欢回应,侧过头看向唐隐。 唐隐神色沧桑:”是我教女无方。宁少侠心思玲珑,能否指教一二?唐门绝不吝啬财物。” 宁陌沉思。 “若是不愿,我也自认倒霉。” 宁陌:“门主不必自责,我会好好想办法。” “好。”唐隐面露喜色。 宁陌:“ 事已至此,门主应当中止比武招亲这件事。” 清欢内心点点头,及时收手,还能免得无辜人受害。 唐隐:“ 陈秋泉跟老夫说过,哪怕唐大小姐痴傻,也愿意跟其成亲。,这事中止不得。” 宁陌沉默。 清欢内心暗骂唐隐这个糟老头子,做双手准备。陈秋泉的抉择,也让她感到一丝意外。 唐等很认真告诉二人,已经收拾好二人的行李,放到唐门的清心居。希望二人能及时治好唐大小姐的痴傻。 唐大小姐婚事在即,一旦她远嫁,治病这事则作废。 清欢想想,时间很紧凑。 宁陌站在清心居前:“本来,你都得了自由身,现在,又被我连累。” “你知道就好。” 宁陌:“你主动要来见唐门主。” “我……”清欢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她根本不会想到,唐门主会暴露选婿的秘密。 已近黄昏,未到黄昏,清心居以及其他处中到处都点燃起灯火。 第4章 唐浩失忆 林清欢踩着烛光,穿过花园,走过荷塘,才来到兰心居。 两个下人拦住去路,说道:“没有公子准许,姑娘不许进去。” 清欢拿出一块大如团扇蝴蝶般的玉佩,示意给两人看,自信地说道:“你们公子的信物在这里。” 这玉佩上刻有浩字,正是唐浩的专属信物。 “林姑娘请进,唐公子还没休息。”领路的两个下人虽是满面狐疑,左右一分摆手请她进来。 清欢一声有劳,踏上石阶,直入兰心居。 兰心居外面白石阶砌,迎风窗槛,厅堂里头同样美轮美奂。堂内有夜明珠,还有香炉正缕缕浮着烟。夜明珠光下,秀雅画有大好河山屏风前,站着一个暗蓝色的男子。 清欢见唐浩的气势突变,隐隐不安。 此人转身,看到了她,开口道:“你是清欢?” 他直接坐了下来,吩咐下人给清欢搬个椅子,让她坐着。 林清欢坐下椅子后,说道,“正是,阁下是……” 对方实在不解,随口接道,“我就是唐浩,唐门大公子。” 清欢一怔,脱口道:“哪一个唐浩?” “这里只有我一个唐浩。” 林清欢语气坚定,“你不是唐浩。” 唐浩亦自一怔,倏的大笑:“你我素未谋面,怎知道我不是唐浩?” 清欢沉默半秒,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唐浩缓缓道:“我见过唐浩,三个月前的唐浩不会这样与我对话。” “三个月前见过我,有这种事情?”唐浩霍地一偏头,厉声道:“来人哪!” 两个下人急忙奔入,手中都捧着茶盘,一人来到就大声道:“回公子!茶来了!” 唐浩又好气又好笑,厉喝道:“一旁放下,我有话问你们。” “是!”两个下人先后忙将茶盘放好,肃立一旁。 “你们老实回我话,谁也不许说谎,三个月前这位清欢可来过这里。” 两个下人一怔,两两对望,一齐摇头道:“回公子的话,不曾。唐门不轻易放外人进来。” “你细想清楚才答我。”两个下人不假思索,连声道:“这两三个月来,一直是小人两个打点这里,小人两个敢对天发誓,不曾见过这位姑娘。” “你看,”唐浩一挥手,转向清欢。“清欢,你都听到了。” 清欢倏的大笑:“是我唐突了,这事也难怪,无论什么人,都会发生变化,比如忘记我们当日的买卖,你如何祈求于我。” 唐浩眉头一惊。“买卖?” “哦?你还没有完全忘记?”清欢见唐浩怪怪的,又补充道,“若是唐公子忘记了,哪天想清楚了,再来回复我。” 唐浩:“送客。” 第二日,唐浩被人发现中毒昏迷,倒在屋内。 此事一发,唐门震惊,消息封锁,唐门外是决赛比武,唐门内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唐门成立以来,内部相互毒杀被明令禁止。一旦被查出有人有这种心思,立即被赶出唐门。唐门的人经过严格排查,查到林清欢昨晚找过唐浩,是最后一个见过唐浩的人。 “林清欢,你昨晚是否到过唐浩房中?”唐隐问道。 林清欢说:“是的。” 唐隐问道:“可曾见过其他人?” 清欢道:“没有。” “昨晚离开后又潜入大公子房中下毒?”唐隐问道。 “没有。”林清欢冷脸否决。 唐隐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前去?” 清欢说道:“我答应过唐浩,不能说。” 唐隐点点头:“既然你不肯如实相告,还是呆在地牢,好好想清楚再说。” 片刻,两个仆人来到她跟前,带她来到了唐门的地牢。 阴冷潮湿,充斥着霉臭气息。清欢坐在牢房中央,心里盘算是怎么回事,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现下,她要弄清为何唐浩不认她,又如何中毒这件事。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 清欢走向牢房的边缘,蹲下身子,喊着肚子疼呼来狱卒。 狱卒骂骂咧咧开了牢房,清欢趁其不备发了一抹银针于他的脖颈。随即狱卒痴魔般的站在那脸部僵硬的乐呵呵,晕倒在地上。 她夺了他腰间的钥匙迅速开了牢门,逃窜出去找唐浩。 唐浩还在昏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唐询。唐询,唐门二公子,外貌英俊,风度翩翩,那双眼睛却带着邪魅的笑意。 “我们又见面了,清欢,”唐询温和的笑着,仿佛对待清欢是一位久别重逢的好友。 清欢:“能让开,让我看看他具体中了什么毒吗?” 唐询点头。 她走近后,发现唐浩面色铁青,几乎感受不到呼吸,手心发红。 清欢说:“你能告诉我,从我离开后,唐门具体发什么了事吗?” 门外有唐莉说话的声音。 唐询:“现在不方便长谈,明天我去清心居找你。” 清欢说:“好。” 清心居,比昨日多两个人把守月洞门。清欢轻功了得,小心翼翼,回到了她居住的卧室屋梁上。 一番周折下来,她疲惫不堪。突然,身后有一人用手搭在了她的肩。一时无数可能性应对话语在她的头脑中闪过,冒了一层冷汗。 清欢慢慢转过头,看到是宁陌,下一秒被他按住嘴。 “不用怕,外面的人被我支开了。”宁陌道。 清欢点点头。宁陌松开手从屋梁上跳下来,示意她也下来。 清欢跃身而下,倒了一杯普洱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多谢。” “我能治好唐浩,也能找到凶手。”宁陌很认真道。 “你帮我想得到什么?”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交情,唯以利益为出发点。 宁陌一时愣住,需要什么。眼前的女子貌美如花,她穿着一件绯红色衫裙,媚丽欲绝。他脸上浮现笑意:“你猜?” 清欢脸色飞上红霞,手脚无措。 “此时的清欢似乎乖巧的像猫一般,柔顺的想让人咬下去。” “你!”清欢怒道,“你想干嘛?” “我的意思很明白,”宁陌伸出一只手,理清欢有些杂乱的头发,清了清喉咙,“想知道清欢能给我什么?” 清欢打下他的手,面色冷然:“请与我保持距离。” “好。”宁陌微微一笑。 三个月前,清欢偶遇唐浩。唐浩醉酒,痛哭爹偏心弟弟。假以时日,弟弟唐询会当上门主。唐浩求她帮忙。她跟他做买卖,他付一百两黄金,她可以帮其实现当门主的夙愿。 如今,唐浩矢口否认一切,甚至不认识她,让她措手不及。 宁陌莞尔一笑:“你接我爹拿一趟镖来唐门,还有唐浩在唐门等你的缘故。” 清欢讪讪:“终日奔波,无非名利。” “我想知道,你如何帮唐浩?”宁陌眉眼带笑。 清欢从袖口中拿出药膏:“这是风和药膏,唐门秘药之一,由风和花熬制而成。然而,唐门熬制的风和药膏,药效仅能用半个时辰,这能用六个时辰。” 宁陌:“唐门看重对草药的认知。若他有此药膏在手,压过唐询,担当门主。但是,这有失公平。” 清欢惨淡一笑:“我想的好,也赶不上变化 。” 现在,唐隐打算给唐莉选婿,让出唐门门主之位。 宁陌:“今天我输给陈秋泉。” “啊?”清欢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宁陌与陈秋泉的决赛。她在陈秋泉跟前,还夸宁陌会赢。 宁陌:“我不想娶我不在乎的人。” “……” 第5章 要挟唐等 天色已晚,唐浩的事白天再议,宁陌与清欢索性先休息明天再打算。 二人被迫居于一室。 躺在床上的清欢,胡思乱想,很难入睡。宁陌在地上打地铺。 清欢渐渐平静身心,冷不防听到声音。 “晚安。” 清欢彻底失眠,望着床幔发呆。 林清欢是孤女,偷学轻功与暗器等功夫保身。江湖偌大,装惨卖可怜也再难讨得半碗米饭,索性还不如活得肆意,活得很简单。 宁陌与她截然不同,他无法懂她。 次日,唐询来到清心居。 “唐公子。”宁陌微微一笑。清欢站在她身后。 “你们昨晚共居一室?”他关好房门,一脸惊讶。 清欢:“情势所迫。” 宁陌笑笑:“是有这么一回事。”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清欢一口茶水全喷出来。 宁陌:“难道我们睡在一起,是假的吗?” “你瞎说!”几天前,清欢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护送宁陌去唐门,是一件大好的买卖。 现在,交易是成了。但是,她发现自己遇到的客户,实际上非常的难缠。 唐询:“你们关系挺好。” 清欢:“……” 宁陌笑笑:“我们还是聊唐浩的事。” 唐询叹口气:“大哥染上这个怪病,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唐浩今天早上会醒来,”宁陌从袖子拿出绿玉珠,“我昨天去见唐浩,已为他化解毒伤口。” 唐询接过绿玉珠:“我曾听门主提过,唐门宝物之一绿玉珠能化解百毒。若是这次大哥能逢凶化吉,那真是一件大好事。” 突然,唐等闯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手下。他面目凶狠:“林姑娘,你该好好呆在地牢莉。” 唐询拦住他:“不要动她。” “二公子,你这是包庇犯人啊?”唐等冒起怒火。 唐询:“ 我们正在和她商量唐浩的事。” 唐等冷冷一笑:“她分明是凶手,找她商量,一点用都没有。” 他一声令下,一群手下冲向清欢。 清欢一个闪躲,窜到唐询身后,用暗器抵在唐询的脖颈处:“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一出,若干人等立在原地。 唐等面露难色:“林姑娘,你可悠着点。” “现在,你和其他人马上离开这里。”清欢又道。 宁陌:“难道你们没听清楚她的话吗?” “好,”唐等咬咬牙,“我们走。” 清欢放下暗器,望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大松一口气:“这人可真麻烦。” “你更麻烦。”唐询心有余悸,故意站到宁陌另一侧,远着清欢。 清欢:“有必要如此嫌弃我吗?” 有!”唐询恼道。他知道清欢不想进地牢,但他活生生被清欢用来要挟他人,心里还是很不爽的。 宁陌:“你们也别吵了。下次,清欢想找人做人质,可以找我。” 唐询想想,这还差不多。 清欢笑笑,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没有昨夜的对话,她还是能坦然处之。一层窗户纸捅破,她不可能还跟平时一样。 这也是她用唐询来要挟的原因之一。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这次不同的是,唐隐也跟来。唐隐神色不悦:“唐询,你为何要跟她有说有笑?她难道不是杀害你大哥的嫌犯吗?” “爹,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冤枉的。”唐询说道。 唐隐:“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大哥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说这种话,我对你好失望。” 唐询:“失望?你一直对我很失望。” 唐隐楞在原地,直愣愣望着他。 清欢手足无措。父子两有矛盾?她心里很慌,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转过头,看向宁陌。 宁陌神色泰然,看看她,又看看唐隐唐询。 “唐大公子已转危为安。” 唐隐目光落在他身上,随即露出笑容:“我想起来了,绿玉珠在你手里。浩儿会很快活过来。” 唐等:“绿玉珠?那件唐门宝物?” “是,当年,我赠送给宁家。“唐隐说,“如今派上用场,这也是一种缘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声音:“门主,大公子醒了,大公子醒了!” 唐隐喜出望外,偕唐询唐等若干人,去看望唐浩。 清心居,片刻间,唯有清欢和宁陌。 宁陌望着她:“ 比起我,你为什么更信赖唐询?” “有吗?” “真的没有?”宁陌一步步紧逼她,推她到墙边,直盯着她眼睛。 林清欢身后是冰冷的墙,无处可逃。她手心出汗,想抓点什么,从袖中已落一根银针在手中。 “我昨天正式跟他见的面。” 林清欢认真答话。 宁陌看到银针,微微一笑:“ 你想跟我动手?因为我问他的事?” “我只是希望你跟我保持距离。”林清欢缓缓说出口。 她一直生活得很自在,不希望有人惊扰过界。如若不是身在唐门,唐家琐事缠身,她早逃之夭夭。 宁陌稍稍歪着头,露出懒洋洋的笑容,伸手抱住清欢。 清欢本能的拿银针扎向他的手。宁陌没有松开手,仍旧抱着她,喃喃自语:“被你讨厌,也胜过比你无视要好。” “无视……” 林清欢一脸茫然。 宁陌嘴里开始猛地吸气。 清欢看向他的侧脸。宁陌脸色发白,嘴角发白。 清欢抽回银针,惊慌失措,急道:“你干嘛不躲开来?我不想伤你的。” “无妨。”宁陌整个身子慢慢歪倒在她一身,手脚已然无法站好,仍旧微笑劝慰,“是我甘之如饴。” 他脸色越来越白。 “你不能有事。”林清欢拿出风和药膏,涂抹伤口。 宁陌拉住她衣角:“弄哭你,真是不好意思。”砰得一声,他昏睡倒在地上。 林清欢使着蛮力一点点拖他往床榻。 宁陌安心入睡的容颜,让她稍稍松口气。 林清欢没有照顾过人。她为许多人收过尸,以为自己已看穿生死。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她依然会害怕人的离世。 银针狠辣,她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她默默祈祷,忽的一只手伸过来,摇着她将睡未睡的上身。 那手心温暖瞬间惊醒她,“你没事了?” 林清欢欣喜若狂。 宁陌气色渐渐红润,慢慢坐起来,手还搭在清欢手上,“清欢你下手也不知个轻重,直往我穴道刺去,自然让我昏睡。” 林清欢默然无语。 “你不想跟我说话吗?” 宁陌容颜俊美,风华无双,眉目之间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然而这句出来,与往日的他有了不同的气息。 “我……”林清欢在他强烈的注视下,慌乱的不知道如何接话,挽好袖子,递给宁陌,“你不是要咬我一口吗?我赔你。” 皓腕凝霜雪,她伸手腕给他咬。宁陌惊喜,却随即一丝怅然,“清欢你老对我温柔,总让我产生错觉,你应该是喜欢我的。” 他像是在调笑,偏偏目光炯然,叫人暗暗心惊。 “我喜欢和人保持距离。” 那酸苦疼痛之意陡然又翻涌上清欢的心头来。愧疚、怜惜、难过、茫然交相跌宕。 宁陌身体无碍,清欢松口气。她走出房门,看到唐莉走向自己来。唐莉秋眸多情,穿一件剪彩合体的湖绿色长裙,叶青色绣花端袄。 “他。” 清欢知道唐莉痴傻,耐心问:“他什么?” “坏。” “到底谁坏?”清欢又问。 身后传来宁陌的声音:“ 是唐等吗?” 唐莉眨眨眼睛,再次吐出一个字:“是。” 两个丫鬟跑来,带唐莉回她住的院落。门主唐隐特别吩咐,不许唐莉出外随意走动。 宁陌:“现在我们去找唐门主。” 清欢点点头,随他走在身后。一路亭台楼阁,花园中碧树参差,亭榭错落,小溪汩汩环绕。 二人来到唐门唐隐前。房间内陈设简单,但很华丽。房间是圆形的,靠壁,有一圈固定的长椅。唐掌门坐在长椅上休息。 唐隐长相俊朗,眉宇间自得有一分自信。 宁陌向唐隐拱手,“参见门主。” “免礼。清欢姑娘已经没有嫌疑,刚刚浩儿已经醒来,告诉我真凶。” 宁陌微笑:“真凶是唐等?” “确实是他。后生可畏。”唐隐夸赞。 宁陌:“他本身小动作很多,再加上他也有嫌疑。” 清欢不悦:“我想见唐等。” 唐隐哈哈一笑:“好,另外,我正准备设宴,款待你们。” 清欢来到地牢,见到了唐等。唐等是门主唐隐最为得力的弟子。这次,丑事东窗事发。唐等坐在潮湿的地牢中,有解脱的感觉。 他从小忙碌,这几日才得清闲。 清欢和宁陌的到来,他一点也不意外。 “我陷害你,是曹孝指点的。” 清欢怒从心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唐等跟她无冤无仇,她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她找到了幕后黑手。 自此,唐门对外通缉曹孝。 宋几明败给陈秋泉,带着曹孝回琅琊。半路上,他得知此事,找曹孝问话。曹孝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水般,融入大海。 晚宴设在唐门大厅。落日西沉,暮色降临。宴席上,唐掌门坐在首位,左右两边坐着清欢宁陌唐莉和唐浩唐询陈秋泉。 肴品杯盘,堆满桌上,鸡蹄鹅鸭鱼肉之类。如这鸡尖汤,是雏鸡脯翅的尖儿碎切的做成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唐隐一脸笑容看向众人,端起酒杯:“诸位,唐门差点冤枉林姑娘,我们各位为她敬酒一杯,希望她能宽宏大度。” 林清欢:“案件能水落石出,我也松一口气,我也敬一杯给你们。” 陈秋泉痛饮一杯,心中却无法开怀。唐莉美则美矣,眼神空洞涣散,没有灵魂。这段时间,他没有得到允许进入唐门,一直住在客栈。唐等毒杀唐浩,栽赃清欢的事,他只听得来龙去脉。 唐询探过头,对他笑道:“陈公子有心事?” “我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一丝突兀感。” 唐询不解。 唐浩望向唐隐:“门主,陈公子即将迎娶三小姐。陈公子住在唐门,更亲近些。” 唐隐一口答应。陈秋泉喜出望外。 清欢悄声问唐浩:“唐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前段时间走火入魔,导致失忆。多亏绿玉珠。” 唐浩说到这,敬宁陌一杯。唐浩落落大方,没有先前幽怨的气质。清欢内心也为他高兴。 当日买卖的约定,尽可忘却。 第6章 清欢醉酒 晚宴散场。 林清欢走出唐门。 月华如水,草木飘摇。蜀地繁华如梦,然秋风萧瑟,在夜里会刮得更大。夕阳西下,一切掩入了夜幕中,脂粉流香的河畔,变得明艳动人。河水上大大小小的花船画舫,悬起了红色的灯笼,分为诱人。 夜风轻吹,清欢独自听着风,看一片湖水,听着丝竹声,姑娘们的笑声,内心十分寂静。来来往往许多人,各有心事,望一眼喝闷酒的红衣女子,谁也不曾上前阻止,匆匆离去。 突然,有人夺去酒坛,林清欢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坐着的身子倒在草地上。 “是谁抢我酒坛,还给我。”林清欢很想撑着坐起,酒意上头,使不起力气,平躺在草皮上不动,望着一片星空,嘴里还在碎碎念。她细眉微蹙,原本圆润的双颊带几分瘦削感,平添几分憔悴感。 来人与她同躺在草皮上,望着星空,朗声笑道:“酒坛就在旁边,你来抢。” 那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刹那间想到了他的名字。 林清欢转过头,正好对上的是宁陌,淡青色衣衫,吓得酒醒,“你跟踪我?” “我担心你。” “我没事。”躺在地上,林清欢放松自在,嘴里絮絮叨叨。宁陌拉起清欢,无奈说道:“你在说反话。” 清欢还念念叨叨不止。 宁陌望着夜空,似是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你肯定在羡慕唐浩,有一家子的人,簇拥的热闹……” 再往后的话,宁陌没有说,清欢也没有问,唯有头上一览无遗的夜空。 宁陌帮她唐浩的事,如果想报答话,她解决唐莉的事,这是不拖欠最好的做法。 隔日,晨雾弥漫,清风徐来,廊下有鸟鸣啾啾。宁陌拜访唐莉,清欢同去。 “啊?”貌美绝伦的唐莉,说话死似三岁稚子样,脸部只会抿嘴,轱辘一双大眼睛。 “我叫宁陌,她叫林清欢。” 唐莉喃喃自语,“嗯。” 宁陌耐心的哄唐莉说话。 清欢去后花园散心。早晨湿气甚重。脚下的露水渗透鞋底,洇入麻袜。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沙沙作响,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陈秋泉面容俊逸非凡,一身蓝衣如蔚,腰束玉带,朝她走来。昨日,唐隐许他住进唐门。今早,他去见唐莉。 “陈兄,早。”林清欢道。 陈秋泉笑意朗朗,“早,你从唐姑娘那边过来?” “是。宁陌现在在陪唐姑娘。” 陈秋泉脸色微变。 清欢又说:“唐姑娘突然痴傻,唐门主希望宁陌能治好她的病。” 陈秋泉神色清冷:“怪不得他会故意输给我……” 清欢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这局面如何解?陈秋泉,她,宁陌,唐莉,都在各自的牢笼莉挣扎。 一只白鸽落在清欢窗前。清欢拆开纸条,上面写着:清欢,我病重。落笔:木。 写信给清欢的人,是木婆婆。清欢是孤儿,在城隍庙长大。木婆婆心善,常常塞给她大白馒头。三年前,清欢得知木婆婆的女儿木采华,遭人抛弃。即使彤云覆树,雪意满天。清欢带木采华和她的女儿张彩去明月山庄。 如今,木婆婆病重。清欢也不愿坐视不管。 “清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唐莉一直在装疯。”宁陌兴冲冲找到她。 “我们马上告诉唐隐这个好消息,大功告成。” 宁陌为难:“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唐莉还是没有得到幸福。” 实际上,唐莉即将嫁给陈秋泉,谢倾遇也将下月初八大婚。清欢哑然失笑,眼前人,还真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唐姑娘,我跟你讲个小故事吧。” 唐莉咧开嘴,轻笑,“好。” “三年前,我在雪地里中看到一个姑娘,她站在人群中,雪地苍茫,那姑娘犹如仙子般,绛红色衣服裹在她身上,宛若梅花。”说到此,宁陌微微一笑,表情神往。 唐莉似懂非懂点点头。 “嗯。” “她穿着那身绛红色衣服,站在屋檐上对着众人微笑,一动一静都各有特色,时间一长,我渐渐忘记了一切。当时我下定决心,如果能再次相逢,我希望她能看到我。” 唐莉兴致缺缺,瘪瘪嘴,“嗯。” “谢家神医二子将在下月上旬成亲。”宁陌和盘托出,不在拖延。 “砰”唐莉像只小孩一样,到处摸着花瓶器物,此时手上的花瓶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但她没有去关注那花瓶碎成什么样,只是一脸无助看着宁陌。 她的脸色苍白,殷红的嘴唇也变得苍白,像是花朵忽然要凋零似的,失去了生机。 “你说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宁陌:“唐姑娘,梦终会醒的,能被把握的幸福才是幸福。” 唐莉抬头定定望向宁陌,“你很聪明。” 清欢给白鸽喂食,白鸽在地上蹦蹦跳跳。 “清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唐莉一直在装疯。”宁陌从远处走来,穿着华丽,头上还有一根白玉簪子,更添几分温润如玉感,兴冲冲找到她。 “我们马上告诉唐隐这个好消息,大功告成。” 宁陌为难:“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唐莉还是没有得到幸福。” 实际上,唐莉即将嫁给陈秋泉,谢倾遇也将下月初八大婚。清欢哑然失笑,眼前人,还真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仪表堂堂,儒雅不凡,当他看着你时,目光好似承接天上所有星辰,熠熠生辉。他总是挂着浅笑,待人温雅关怀。刻意压低的嗓音,话语亲昵,而他看她的目光,也比平日深邃。 林清欢沉默片刻,露出笑容:“我有个大胆的主意。” 宁陌一脸好奇。 林清欢跟他细说来龙去脉。 宁陌:“这法子很危险。” “有法子比没法子好。我偏要试一试。”林清欢认真说道。 清欢一身衣裳绯红,上头绣着的白鹤织纹,栩栩灵动,绯红罗裙随着她不停的穿梭走动,翩跹如画。她宛如琼花般带有清柔灵气的脸庞,有令人惊叹的执着。 宁陌陷入沉思。 当夜,柔和的月光倾洒在池塘里,泛起阵阵柔光,朦朦胧胧间,让人有萧瑟之意。 毒术唐门,神医谢家。谢家与唐门行事不同,在国都南开设家药馆,广收徒弟,名声甚好,能治就会治,拿不出医药费在那里打杂。馆内所有人等出门在外,严禁提到自己身份。神医谢家崛起不到十年,声名越来越大,几乎有赶超唐门的意图。 清欢勾了勾唇,淡然一笑。 别了,唐门。她要去会一会谢家谢倾遇,治好唐莉的心病。 风正水顺,天高日丽。这一路行船没遇上风浪雨水,走的甚是顺利。 天庆国都城南。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热闹异常。宽阔的街道,高耸的建筑,随处可见的酒楼客栈,还有商铺医馆。 谢家医馆,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午后的阳光照在屋檐上,在地上留下了斑驳光影。微风穿过门与窗,吹拂在身上,惬意悠闲。 清欢搀扶着木婆婆来到医馆,身影一颤颤。老婆婆白发微黑,衣衫陈旧,甚至沾上了一些泥土,是从外地赶来求医的人。 未走到半路,木婆婆身子差点栽倒在地上:“木婆婆,你怎么了?你不能有事。” 清欢色紧张,拉住木婆婆的手,满脸担忧,似有哭的意。 “我还好,孩子,”她笑容惨淡,让人心疼,”来到这儿,就不要担心了,真是难为你了。” 一圈人围过来,伸出援手,为其引路。 木婆婆躺在病床上,一个热心大夫前来诊治。 木婆婆病情诡异,他捉摸不透,劝慰着少女与老婆婆会治好。老婆婆千恩万谢,少女一派天真的笑容。 “这病诡异,如何是好?”对方叹了口气。他离开病床,如实相告下人,请来医馆的主人谢倾遇。 谢倾遇医术出众,对疑难杂症很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清欢盼来谢倾遇。 谢倾遇直挺的鼻梁,静默冷峻如冰。浅淡灰青色的衣袍像烟,衬托得他的人缥缈又模糊,虽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清逸,可他的衣服上又有着细腻繁琐且十分华贵的金色绣纹,将他缠缠绕绕,光是那衣服用料以及绣工便足以得知是富贵人家。 木老婆婆呼吸困难,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快要没有鼻息。 他认真诊脉查看病情,眉头微皱,不解问道,”这位老人家身体病的不亲,不知道怎么染上这个怪病?” 他的嗓音温润清亮,像一壶最醇最润的酒。 “我们打边陲的乡镇而来,自少未曾出过远门,老婆婆拉扯我长大到今天,身体本来挺健朗,然而生性极喜欢吃辣椒,估计辣椒吃多了,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说谢家医术高明,特来此求医问药。”她用衣角拭了拭眼泪,眼角微红,楚楚可怜。 老婆婆脸色潮红,嘴角白青,看着要殒命。 谢家最近要办婚事,不宜再接纳多的病人入住。这老人家与这姑娘让人同情。 谢倾遇一番思量,”你们先住下,这病说难也不难,病得怪异,缺一个重要的药引,这些谢家可以想办法,姑娘不要太操心。” “有劳谢大夫,医药费我们会想办法。” 对方弯弯嘴角,两只酒窝若隐若现,怯生生的答道。 “这个不妨碍,我们会安排一些差事给你们做,工钱支撑诊费,你们既治好了病,我们也得到了你们的报答。”听了他的劝慰后,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五百两银票递给谢倾遇,敛眉弯腰柔声道,”那就有劳各位了。” 谢倾遇大吃一惊,此人家境殷实。他不动声色的让人接下银票,出门吩咐他人好好安排这两人住处。不日后谢家将大婚,他现下不要分神。 第7章 看花赏花 翌日,晨起时分,沿街商户次第将自家门户大开。医馆的下人将今日新进的草药一筐筐的从马车上卸下来。 厨房内,一道纤细苗条的身影正忙碌着。 堪堪过了大半个时辰,屋内逐渐飘出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教人闻了饥肠辘辘,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就连清欢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了,掀起竹蒸笼的盖子,用干净的棉布捡起里头一颗白润圆胖的包子,热气袭面而来。 清欢朝包子皮上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爽口微咸的肉汁顿时在嘴里化开,唇齿留香。 她不禁眯了眯眼,唇边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跃动着,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真好吃呢! 随后,她又蹲在瓦罐旁,继续看着,不一会儿浓郁药香袭来。 一碗端包子,一碗盛药汤,送给生病的老婆婆。 她熟悉药理,会替病人抓药,传遍了整个医馆。谢倾遇将那姑娘唤到自己书房中。 待他走到书房时,却发现那姑娘早在等他,转身向他微微一笑,“久仰大名,谢家谢倾遇或者说鱼清邪。” 她特地换一身衣裳,衣料是极好的丝罗绸缎,一头乌黑秀发只是简简单单地随意在头上结了个实心髻。 谢倾遇衣服用的是上好的缎子裁剪缝制,虽不见任何凸显繁琐贵气的绣纹,样式却极为干净,与她穿衣的风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温和无邪的笑容,不可深透的心思。 谢倾遇下意识的颤动手,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这她说。” “诺。”周围人如潮水退个干净。 “姑娘远道而来,目的是什么?”谢倾遇语气冷淡,透出几分傲气。 “跟谢神医提一桩前尘旧事。”清欢微微一笑。这番话语指的是在座某人冒用虚假名讳欺骗唐家千金一事,见招拆招亮一下底盘。 三个月前,唐莉遇见鱼清邪。 连绵不断的山脉,横亘在眼前。山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似屏障般让人望而生畏。阳光照耀下,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反射着细碎微弱的光。在这群山之中,有一湖碧波,有一处不起眼的山村,山村里有个比较破败的木屋,常年未有人居住。 唐莉在这木屋内呆上三天,衣柜桌椅俱全,整齐清洁,且博古架上摆着盆带着藤的草,垂下来挺好看的。面前是一堆柴火,正烧的旺旺的,散发着诱人的温暖。 她来这里,是想拿风和花。唐门子弟,对她不服,常说她能力一般。唐莉想证明给这些人看。 天气酷寒,总阴着天,不好贸然上山,她留在这闲置的木屋之中挨过几天。 门外传来声响。她小心翼翼拿着佩剑去开门。 一开门,一阵冷风钻进屋子,唐莉觉得那阵风把她的心对吹化了。长身而立的翩翩少年就站在门口,拱手作揖,“唐突拜访,还请恕罪,只是在下近日来此山中,不幸迷路,可否请姑娘通融一下,让在下有一个落脚之处?” 唐莉失魂落魄,看呆在原地,宝蓝色长袍,玉簪束冠,面容清俊,即带着江湖人的洒脱利落,又有几分读书人的温润。她心里想:像是诗文里常说的翩翩少侠佳公子。 寒风一阵一阵的刮着,唐莉瞬间清醒了,赶忙笑着把客人请进来,“少侠这是说的哪里话,不嫌冷的话,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少年只笑不语,不落半分礼节却带着冷淡疏离,偏偏唐莉不通一丝半点的人情世故,愣是把这笑容看成了天山顶端直射冰雪的灿烂阳光,晃得她不敢直视。 “少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眼前的少女,紧袖白衣,一根绿色粗布发带把头发高高绑起,不加任何装饰,弯眉如钩月,眼亮如辰星,样貌算得上清秀,恍若冰上初照的朝阳。 “鱼清邪。” 他垂眸轻轻一笑,三月春光乍现,五月芳菲落尽。 唐莉见他手上有伤口,递给他一条帕子。 鱼清邪接了过来,发现这条帕子角落绣着茉莉花,白色重瓣的小花朵,连中间浅黄色的花蕊都绣得精细,像是跃然而出,竟让他一时舍不得用。 “擦擦吧。”她以为他不明白她递上手帕的用意,指了指他的额。 他点了点头。 自从鱼清邪来了,唐莉整天像麻雀一样,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鱼清邪,听书你住在江南,江南是怎样的啊?”唐莉问道:“像书中写得那样,都是多情的少女,负心的情郎吗?还有花一样漂亮的灯笼,烟笼的江水,如织的人潮吗?” “外面啊......”他沉吟片刻,想说外面刀光剑影,恩怨纷争,相爱的人注定相忘于江湖,怨恨的人用鲜血终结仇恨。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他想了又想,方才开口说道:“外面有很多人,人来人往,各行其是。外面也有很多景,可那不过是没有自由的人,作茧自缚罢了。唐莉,江湖虽大,怎能比得上这里天地山川,钟灵毓秀呢?” “那你也是其中之一吗?”唐莉语气变得有点犹豫。 “不,不是。” 唐莉随即展开笑颜,眼角都是月牙的形状,“那不就成了。你带我去江南,我跟着你。这世间千千万万,于我不过是过客而已,只要清邪不是,其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以前不懂女子心动那种怦怦声是什么,但她现在懂了,那是从内心深处生出的一种喜欢。 一心动,看他什么样子都喜欢。 喜欢他的凤眼,他的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他话不多,但不难相处,讲话一定有来有回。 唐莉天真烂漫。鱼清邪猛然觉得自己早已麻木冰封的心颤动了一下,像是层层寒冰,乍遇到了春天。 “你想跟我走?”他放下茶盏问她。 “等我拿到了天山雪莲就行,我要与你行走江湖。”面前的少女认真的看着他,眼神如万丈雪山抖落的细碎冰晶般闪耀。 “好,就是我也想要天山雪莲,我们一人一朵。”只要她不是唐家的人,谢家都容得下。 唐莉顿时生出一点点希望,会不会鱼清邪对自己也有那意思? 老天爷啊,对我好一次吧。 我就求这个,真的,以后什么都不求了。 让他喜欢我。 让他喜欢我…… “唐家人希望我去死,不会特地来到医馆,你们是为何人而来?”他一点也不含糊,话音清凉,却容不得一丝马虎。 清欢着一袭绛红色衣裳,水袖轻勾几朵木棉花。木婆婆病重,恰好让她能进医馆。 清欢笑了笑:“唐莉。” 他神色一变。 唐莉心思纯善,对陌生人会有戒心。她无论如何,不会找人来报复自己。 “你们彼此相爱,为什么要相互折磨?”清欢朗声回道,语气一抹冷笑。 谢倾遇自小熟读医术,修长而挺直的身材,英挺的剑眉斜飞,褐色的眸子带着淡淡冰冷,薄薄却紧抿的唇。清欢理解唐莉会喜欢他,这种气质在唐门中人身上,不曾有过。 “我折磨她?我不顾家族反对,去唐门,换来是羞辱!”谢倾遇斥责道。 当日,他上唐门提亲,唐隐表面安抚他,此事可以慢慢商议。当夜,唐隐派人刺杀他。谢倾遇死里逃生,对唐门敬而远之。 清欢:“唐门是唐门,唐莉是唐莉。” 谢倾遇:“是吗?她会离开唐门吗?” 清欢:“如果她能的话,你又如何?” “下月,我会成亲。”谢倾遇说。 林清欢微微一笑:“我来医馆,一是送木婆婆来治病,二是来解你们的心结。木婆婆身体好后,我也会离开这里。” 入夜,蝉鸣伴着桂宫,银光洒满庭院。 清欢转头,看见纸糊的窗户之外有微光隐约透入。 那是月的光,太幽太暗,想想都知道,现在仍属深夜时分。 她抱了抱脱离被窝感觉有些微凉的双肩,掀被下了床,来到桌边,摸到了桌上的茶壶与杯子,斟上满满一杯茶水,仰头饮尽。 一道身影立在窗户外。清欢开窗,宁陌向她微笑。“一切按进化进行。” 清欢:“我记得你说法子很冒险。” 宁陌:“有比没有好。” “我们让神医谢家颜面顿失,会不会招致江湖中人非议?”清欢斟酌再三,开口相问。 宁陌浅浅一笑,“没事,我们的婚事不请谢家就行。” “谁跟你答应,要嫁给你的。”清欢发现宁陌又占她口头便宜。 宁陌但笑未语。 次日,宁陌登门拜访谢家医馆。 谢倾遇将宁陌请于廊下,唤人烹茶奉上,白玉茶盏里一汪清茶如碧,上头两朵杭州府上等白菊轻漾浮动,煞是喜人。 宁陌身正如松,清泠如竹,一身靛青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更衬得玉树临风, “宁公子登门拜访,蓬荜生辉。”谢倾遇客气道。 宁陌微微一笑:“幸会幸会。” 谢倾遇说:“你未能成为唐门女婿,不知是否还觉得遗憾?” “人与人之间讲得是缘分。我跟唐姑娘无缘,”宁陌话题一转,“谢公子收到唐门请柬,未去唐门。” 谢倾遇:“不怕你笑话,我曾去过唐门,空手而归。” 宁陌:“传言是真的?” 谢倾遇苦涩一笑:“我和她有缘无份。” 宁陌:“人生还是不要轻言放弃为好。” 亭外有满园春色,各色花次第开发,在阳光下争奇斗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清欢,你有心事?”木婆婆忽的将手放在林清欢手上。那份触感是异样的,关怀的,林清欢没有抽开手。 清欢摇摇头:“我很好。木婆婆现在觉得如何?” “我这把老骨头能折腾到现在,”老奶奶深深看她一眼,“已经是福大命大,倒是你,总闷闷不乐。” “有吗?”林清欢微微一笑以掩心事,“我无牵无挂,怎么会有心事?” 木婆婆反问道,“若你没有牵挂,如何会再三帮我?” 清欢沉默。 “医馆里养这一大片花圃不容易。今年的花折晚了,就错过花期了,你看这满园的花,指不定被谁看中就折走,下次是再难看到的。”老奶奶指一指这花,又看向清欢,“笨拙的人,可能会错过花期。” “嗯……”林清欢再望向满园花开,顿有惆怅感。 第8章 谢府大婚 一晃三天,木婆婆痊愈。张庄主派人来渡口接她上船。 江岸的风萧瑟,吹得人脸疼。 木婆婆在船只上向她挥手。清欢也向她挥手示意。 这趟买卖,张庄主付她一百两白银。她再□□却,还是无用。世间事很奇诡,昔日仇恨者,今朝也能言和。 木婆婆离开,她也要搬到客栈住下。 “找到住处没有?”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清欢回头,宁陌在不远处一直看着她。 “没有。” 清欢身着绛红色苏绣月华锦衫,心头思绪纷涌,越发看不透宁陌来。 宁陌:“正好,我替你备上一间房。” 客栈二楼,漏窗外翠竹珊珊。这等好气候,便出门爬山,掬一瓮山泉水回来烹茶。 清欢只觉心头一方巨石被挪开,心情松快如云,尝了一碗鱼肉丸子,外加一盏青梅酒,仍觉意犹未尽。 唐莉走到她跟前。 “林姑娘。”她微微一笑,光华耀眼,绝非当日唐门木偶。 清欢心有所动:“祝你们幸福。” “我逃婚是为我自己,去见他也是我的主意。”唐莉目光坚定。 清欢一时惊愕,露出赞赏的神色。昔日, 次日,谢府大婚。 谢府十分喜庆,抬头便可见大红的喜稠挽成同心结,高挂门栏之间,随着清风荡漾,红的鲜艳。低头也可见,长长的红地毯铺出很长。 谢府后院前院摆好几桌酒席。吉时将到,谢倾遇的娘子还迟迟没来。 “谢公子今日大婚,定能抱得美人归,这新娘子怎么迟迟不见?”宾客们七嘴八舌。 谢倾遇从容自若:“大家稍安勿躁。”他转身就招人派下去看看情况。 吉时前,新娘子匆匆赶到。谢倾遇无悲无喜,周遭夹杂着“一拜天地,二拜……” 他幼时念书,规规矩矩,照着书上的字,谨言慎行。无数人夸他,觉得他仪表堂堂,是难得的人才。他不清楚赞誉为何而来,人难道不该做这些事吗? 后来,他发现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唐莉的出现,令他欣喜若狂。 然而,唐莉困自己在唐门,他也困自己在谢家。 殊途同归。 谢倾遇感觉心已死掉。 后院,一桌酒席上,宁陌和清欢畅快在喝酒。 “东窗事发,你我也许会被通缉?”说话者恰是清欢。她一身鹅黄春衫配绯红色青竹描画曳地裙,坐在桌旁,一颗一颗拈着高脚多棱琉璃碗中的樱桃,旭日融融,细瓷般的面颊透着淡淡的粉。 宁陌眸光清澈,嘴角上扬,“当共犯也挺好的。。” 一身广袖青衫,生生透着种翩然不羁。 原本该嫁入谢家的娘子,在清欢宁陌二人的帮助下,跟人私奔。 谢倾遇牵手的娘子是唐莉本人。 “我拒绝,我们是新娘。”放下酒杯,清欢恰好对上宁陌心领神会的笑容,鸦羽般的长睫扑闪。 茫茫夜色漫天漫地,夜风夹着馥郁花香吹在发梢衣角。 宾客散尽,谢倾遇回到房内,雪青色纱帐上绣有牡丹芙蓉梅花刺绣,娘子身着锦绣缠枝并蒂莲的大红礼服,乖巧端正在婚床。 他觉得索然无味,唐莉在,她早将这缚人衣物除尽,笑语盈盈等他来。 雪山里遇到的唐莉娇宠的不可明说,有事就来找他撒娇帮忙,一口一个鱼哥哥唤得他好心动。很多次不想心软理会,触及千娇百媚模样,挪不动脚步。 “娘子一天也累了,我们早点歇息。”谢倾遇脱下外衣,躺在床上。这红盖头她自己揭去。她是谢家娘子,又不是他的娘子。 晨曦透过长窗洒在窗下的短榻上,几案上放有山水盆栽,橘树开结着果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清欢给宁陌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辞。她和他,两两互不相欠。 唐隐发现自家女儿唐莉不再痴傻,是高兴,还是很气愤? 清欢还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切又恢复如初。 江湖恩怨不曾停歇,这段时日里,飞来的鸽子里,大小卖卖十几件。清欢草草看过一遍,找不到她感兴趣的买卖。 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是除掉曹孝。她曾两次放过曹孝,曹孝却不知进退。 这种蠢坏之人,她绝不能手软。 近日,国都发生一件大事。 谢家公子谢倾遇大婚当天,娘子被人掉包。替嫁的娘子来自唐门。唐门差人来要人,医馆乱作一团。 这事牵连甚广,街头巷尾,以为传奇。 这时节,柳影娉婷,倒映于水波之上,秋风过处,湖水微皱,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林清欢走在山道上,要去梅州。 唐门的人通知她,有人在梅州看到曹孝的身影。 陈秋泉坐在路边石头上,对她招手。 “陈兄。”清欢向他拱手。 陈秋泉面露微笑:“ 林姑娘。” “唐门的事,我很抱歉。” 陈秋泉:“唐姑娘不喜欢我,我强求不来。你给她新的选择,挺好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宁王宁行一病逝,我要去凭吊他。”陈秋泉叹口气说。 清欢心中一震,宁陌现在心里滋味肯定很难受。她以为她能放下一切,还是会在意起他的感受。 “宁王为人仁厚,我想同去。” 陈秋泉说:“唐莉临走前,跟我提过宁陌有初恋。” 清欢呆滞。他喜欢过其他人吗?她想通宁陌未婚配的原因:“是谁?” “我不知道,下雪遇到她的。” 清欢放下曹孝的事,从梅州出发,去国都。 路上,陈秋泉跟她提及,陈家在夷陵,夷陵山水极好,可来此一玩。清欢点头答应。陈秋泉的大度,令清欢肃然起敬。 宁陌初恋的事,令清欢徘徊不定。她很不想承认,自己似乎喜欢上宁陌。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府内亭台楼阁,间或小桥流水。跟往日不同,府内挂满白布,一片肃穆。 清欢随曹孝上香,凭吊。 宁王德高望重,来往宾客如流水。清欢在人群中,看到穿着丧服的宁陌。几日不见,他模样清瘦,几分倦怠感。 宁陌正在和人攀谈。对方长相英俊,眉如墨画,看着比宁陌年纪大上一两岁。 “他是怀王世子,叫王烈。” 怀王骁勇善战,宁王仁厚服人。清欢听过怀王的名号。这两个王爷一武一文,都是异姓王,曾跟先皇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 陈秋泉话锋一转:“其实还有个异姓王,汝越王。他和发妻恩爱,双双殉情。” 汝越王,名叫代松林。他的发妻是宁眉如,宁王宁行一的亲妹妹。昔日,怀王,宁王,汝越王以及先皇肝胆相照。汝越王死后,天庆国有意不提及他。 后来的人,只知先怀王和宁王,不知汝越王。 这其中,还涉及到一桩丑事。汝越王栽赃宁王谋害先皇。京兆尹萧凌峰及时堪破此案。 清欢环视四周:“萧大人是宁王的恩人,他现在在宁府吗?” “不在。他辞官回家,已经不问世事。” 清欢目光落在陈秋泉身上:“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江陵陈家效忠怀王,是怀王的家臣,”陈秋泉目光骤冷,“我去唐门,是奉怀王世子的命令。” 清欢怔怔望着陈秋泉。 陈秋泉惨淡一笑:“我跟你说这些话,是不是很奇怪?” 清欢笑笑:“不会。” 她心底也知道,陈秋泉是信任她,才告诉她的。陈秋泉不像表面看上去自在,他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 怀王下葬,丧事结束。 二人离开宁王府,走在长街上,王烈派人来找陈秋泉。 清欢慢悠悠走向客栈。今天,她知道很多事,还需要好好消化。一辆马车停在她身旁,伸出一只手来:“清欢,上马车。” 马车内,宁陌微微一笑。 “你去宁王府凭吊,该和我打声招呼的。” 清欢:“你身边有很多人,我不好过去。” 宁陌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塞到情怀手中:“跟我不告而别的花样,你已经玩过两次。” “我……”清欢垂头,低声,“不擅长跟人告别。” 宁陌的手轻轻搭在清欢上。 她头一次没有跟他义正言辞:请和她保持距离。 清欢:“我听人说,你曾经在大雪纷飞之际,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还有呢?”宁陌心中颤动,紧紧拥住她。 “我……跟她比,会不会很差?” 宁陌脸上浮现笑意,亲一口她额头:“我和她相遇在三年前。” 三年前?清欢回想起明月山庄的事。“她是我?” 宁陌不答话,亲咬她的薄唇:“别说话。” 当薄唇互吻时,无声胜有声,只剩彼此心跳节奏共鸣,情愫酝酿发酵。 马车停在宁王府。宁王府的白布均已撤走,只有白色对联,令人心中一丝伤感。宽厚的怀王离开人世。 宁陌对清欢伸出手:“你愿意跟我留在宁府吗?” 清欢迟疑未定。她知道,这句问话非比寻常。倘若她答应,这意味着,她要过上跟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眼前人眉眼带笑,令人想亲近。 清欢往后退一步,自嘲:“抱歉,我还想出外走走。比如夷陵风光,我还没有去过。” “夷陵?夷陵陈家?”宁陌神色不悦,“你跟陈秋泉关系真不错。” 清欢:“他为人值得信赖。” “在我面前,夸其他男子,真令人不悦。”宁陌目光阴冷,看着她。 清欢再往后退一步:“抱歉。我令你不悦,我还是住在客栈自在。” 她头也不回的,走回客栈。半路上,她也怀疑自身,对宁陌太苛刻。但是,她习惯独来独往,要她主动迎和他。她感到痛苦。 陈秋泉带来新消息。唐门掌门唐隐退位,传位给唐浩。唐隐自称老糊涂,想颐养天年。 林清欢猜唐隐此举在向谢家示好。 不久后,谢家对外公开,谢倾遇和唐莉正式结为夫妇,特备十里红妆送往唐门,以修秦晋之好。 林清欢,宁陌二人也接到喜帖,欣然前往。特别还强调二人是这桩婚事的媒人。 谢倾遇与唐莉礼成。 宁陌神神秘秘带清欢一处僻静地。 清欢眼眸似水,望着宁陌,接过他递来的信:“这是?” 宁陌微微一笑:“新的买卖。” 第9章 临草峡谷 天庆国北方有一道江水浩浩汤汤,日夜不休的从峡谷中穿过,东流入海。正是初冬时节,江畔上的树林杂草早一片青黄不接,萧索寂寥。 一叶孤舟上船家认真划船,生怕有浪花打过来,不敢有片刻马虎,一对男女有说有笑环视两侧风景。 那名男子年约十八岁,淡青色长衫更衬得他风神倜傥,他伸出手来,在江水中轻轻拨弄两下,说道:“这江水与平时不同,是要带我们去好地方。” “是指望遇着狐妖花精吗?”接话者是清欢,而她面前的人正是宁陌。 “一百个狐妖我都不稀罕。”宁陌接话,盯着她的花容月貌。 清欢笑笑。 琅琊宋家宋几明离开蜀地,按日程,早回到琅琊。然而,宋家找不到身影,向清欢求助,酬金一千两白银。 宋家和崇山派来往密切。宁陌是崇山派的人,听从金谷子,也踏上寻找宋几明的路。 宋几明擅长冰魄剑法。根据线报,临草峡谷一带有人见到会这剑法的人。 临草峡谷这地有个很大的帮派,竹叶帮。郭帮主曾公开宣称,不认金谷子是武林盟主,很少跟其他门派往来,僻静自在。 天地浩大,江水无际。 船家将两人送上临草峡谷的渡口。四下荒芜,一片破败之地,桃林葱茂,盛开着无主的花,悠然落下。 两人互视一眼,这地方诡异,不是好相与之地。 三里地外,有一座都城。 入都城,来来往往,繁华嘈杂。这处都城与其他地方,没有不同。 清欢见一处胭脂铺,在卖胭脂水粉,甚为新奇。迎面过来一队人,为首者身材魁梧,模样可憎来到她跟前笑道:“好俊俏的小姑娘,不如跟我们加入竹叶帮。” 清欢连退三步,微笑:“加入竹叶帮的好事,留给你。” 对方怒气陡生,喝道:“你不把我叶十三放在眼里,不知好歹。” 片刻间,这队人团团围着清欢宁陌,拿剑砍向两人。 宁陌拿出长剑,剑气舞动间,将若干长剑尽数卷了过去,又随手一丢在地上,发出响声。 这些人慌忙无主,看向叶十三。叶十三脸如土色,眼中蕴藏怒火:“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撒野!“ 清欢微笑:“林清欢。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 叶十三落荒而逃。来往路人,驻足而立,拍手叫好。 这叶十三是竹叶帮的人,在临草峡谷,常常欺男霸女。竹叶帮声势浩大,一般人不敢作对。今日这叶十三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大出了一口气。 竹叶帮郭帮主闭门修炼,三天后出关。他武功高强,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路人劝说两人尽快离开,避免惹祸上身。 宁陌微笑:“我们俩正想找他。” 宋几明在此地失踪,找本地最有权势的人,轻松方便。 路人心中涌起同情,又有佩服之意。倘若竹叶帮能改邪归正,对当地人来说,会是一件大好事。 悦来客栈,一楼。 桌上摆有两壶黄酒,一碟豆腐干,一盘东坡肉,一碗鲫鱼豆腐汤,另有一盘清炒白菜。 小二在期间穿梭,给来往客人端茶送水,不时会向两人瞥几眼。 “这竹叶帮还卖竹叶酒,不知这酒味如何,我们等会去夜市走上一圈,买一坛酒回来尝一尝。”清欢笑着提议道。 “真的?”宁陌看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乐了。 “我还听说竹叶帮大小姐是个美人。”她一边说,一边满不在乎吃了口鲫鱼鱼肉。 这鲫鱼是河鱼,鱼刺虽多但肉质细腻,是许多人家的桌上美食,但也有不少人讨厌这鱼刺,是不爱吃这鲫鱼的。 “我也很想去看看此人容貌。” 小二走来,嘘声道:“二位客官,那千金郭甜甜是一等混账人物,凭白长了好皮囊罢了。” “这是为何?”清欢不解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小二又到其他桌前给客人上菜。 清欢看到人群中有熟悉的身影,追上去。 曹孝逃到巷尾,怔怔看着两人。 “清欢,你一路追杀我,到峡谷。你能不能犯过我?”曹孝苦求。 清欢说:“我不止给过你一次机会。” 曹孝一听,当下绝望,拿起手中的刀捅往清欢。 清欢越步,抢过曹孝手中的刀,抹过他的脖子。曹孝倒地,双眼失去神色。 待到月上三分,两人从夜市买回竹叶酒,想趁着晚上打野味的主意。 离都城五里外的竹林,野兔或是野猪偶尔来觅食。半个时辰后,二人兴致缺缺,想打道回府时,听到竹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人寻声而去。一群人举着火把正在追赶某个黑影,那黑影走过来时,恰好有火光照他衣衫上,两人看得清楚,正是悦来客栈的店小二。 他一改白天胆小怕事的姿态,面目变得冷峻,转眼功夫,便飞身而起,踩在竹林上,凌波微步逃向深山。 这小二,轻功了得,仅次清欢。 宁陌与清欢两人躲在长草中,不敢举动。只听得脚步声音渐渐靠近,这伙人追到竹林,聚在一块商议几句后,一步步谨慎走入竹林深处。 这伙人穿着正是白天看到的竹叶帮装束,领头的人还举有火把,其余人手持长剑,故作玄虚往空气劈砍几下,叫嚣气氛。 “臭小子你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忽的有石子飞过,有个人大叫一声疼,就捂着自己的脸,脸上有鲜血流下来。 其余人想去扶助之际,店小二忽的出现,拿起长剑砍向这伙人。这伙人分散开,又从不同方向砍向店小二。 店小二用左手在地上一撑,向右跃开一段距离,避开了这些利剑,翻身起步于这伙人相斗。眨眼功夫,他接连击杀这伙人,唯有几根发丝凌乱,乍看过去,更有洒脱自在意味。 清欢宁陌两人对店小二真实身份很感兴趣。店小二转过身来,朗声说道:“宁兄,清欢,请两位出来吧。” 两人从枯黄的草丛中长身而起,走到跟前,齐声道:“江湖有缘,不知阁下真实身份是?” “我是琅琊宋家宋野。”店小二微笑答话。 清欢:“我们二人来这里,是来找你的哥哥宋几明。” “我们同道。”宋野认为竹叶帮很有可能困住他哥。今晚他身穿夜行衣,夜探竹叶帮,不料被发现,一路追杀至此。 “这张图纸是我从竹叶帮偷取出来的,图纸是竹叶帮地图。”宋野又补充,“我看两位对竹叶帮叶感兴趣,要不要誊抄一份?” 宋野夜行衣上多有破洞,机关暗器所伤。 “好。”清欢接过地图,拜谢宋野。 宋野见她落落大方,也没扭捏之姿,笑道:“今晚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及。” “我们正想说这句话。”宁陌接话。 宋野霁然色喜连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天边的圆月,静静照着大地。 三天后,郭帮主出关。峡谷内诸多人浩浩汤汤来到渡口,规整的迎接他。 清欢站在桥头,遥望这一幕跟宁陌说:“郭帮主这排场阔气,不知道武功高低。” “你想试他的武功?” 清欢道:“可以试一试。” “你是谁?”忽的有女子声音入耳,清欢抬起头,看到有个美貌女子正盯着她看。她十六岁年纪,双眉斜飞,明眸皓齿,公然是个娇小姐。 “过客。”清欢道。 “你们还是想对付我爹的高手,”郭甜甜眼睛眨了眨,“不如你留在竹叶帮,教我武功如何?” “郭小姐。”宁陌回过神来,接话道。 “武功不好,可就没资格当我师傅。”郭甜甜抽出腰上的鞭子,向清欢挥舞过去。 清欢轻松的躲过,往后连退三步,石桥上留有深深的鞭子痕迹。郭甜甜不是一般的娇小姐,刁蛮无赖,是来找茬打她的、 清欢接连逗弄郭甜甜,让她屡屡扑空。 众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向清欢郭甜甜。 郭掌柜骑在骏马上,遥遥看到此景,脸色一沉,让手下带两人过来,有话要问。 郭甜甜走到郭帮主跟前,一顿猛损清欢,要清欢赔礼道歉。清欢不卑不亢据实交代,郭帮主的脸越来越青:“你再三胡闹,实在不像话,禁足三天。“ 郭甜甜气得想哭。她还在想帮主为什么不像往日那么宠。清欢笑而不语,郭甜甜足够丢脸且无能,要想郭帮主偏袒,也是找不到理由的。 “二位若是有空,想请来寒舍做客,不知意下如何?” 宁陌清欢:“好。” 叶十三站在郭帮主身后,面部几乎扭成麻花。 竹叶青的大门是大理石门,穿过门后,还没走到百来步,会看到一处假山竹林,绕过去后,会看到一片湖。 湖面轻烟薄雾,几叶扁舟荡漾其中,清欢放眼观赏,只觉美不胜收。根据地图而言,这竹叶青占地辽阔,得乘舟才能到真真的竹叶青。 “二位觉得风景很好?”郭帮主回头看向两人,捏须道。 “不错。”清欢随口道。 三人坐在舟中,船家划船,两岸有清风吹来,夹杂淡淡的花香,伴有虫鸣蛙叫。 郭帮主笑着说道:“你们来临草峡谷,是要找人?还是找物?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宋几明失踪,有人在峡谷见过他。” 清欢告诉郭帮主,唐门选婿,宋几明败选,回琅琊路过这里。 郭帮主微微一笑:“我们这里很清净,很少涉及江湖斗争。宋几明下落,我可以帮你们打探。” “谢过帮主。”清欢内心烦躁。若郭帮主没见过宋几明,峡谷的线索无疑是断了。找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她和宁陌,像是在大海捞针。 郭帮主““方姑娘轻功不错,不知师承何处?” “我这身武艺是自学。” “天下武功,以胜为追求目标,是否名门正派又有什么关系,”郭帮主说到这里,语气微变,“小女即将过寿辰,这里会很热闹。你们二人不如这几天住在此处。” 第10章 走进密道 清欢微微一笑道:“帮主还想我指点下郭小姐武功。” “冰雪聪明。”郭帮主赞许。 当夜。清欢,宁陌,宋野坐在一个桌上。清欢提议明天起,好好勘察竹叶帮。宋野为清欢的想法叫好。 宁陌默默不开心,他来到临草峡谷找宋几明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加深他与清欢的感情。 清欢做事积极性是很好的,谈感情什么的,还没有这个意识。 宁陌欲哭无泪。 “宁陌,你没什么想法吗?”清欢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一时愣住,道:“没。” “真的?” “是的,”宁陌说道。 宁陌和清欢还要回竹叶帮,先走一步。 长街上,清欢感受到有一只手牵住了她的左手。宁陌习以为常的态度,让她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她常年体寒,手是凉的,没有温度,而宁陌的手是不同的,有温度,这一刻让她有想依赖的感觉。 “我,想问你一件事。”她吞吐了一回儿,鼓起勇气说道。 宁陌扬起好看的眉毛,笑意浅浅道:“什么?” 这一瞬间的笑,是短暂的,却像是火花般,绚烂过寂静长夜,漫长的无声。 “你是怕我走丢吗?” “你猜?”宁陌道。 清欢看到他无辜的模样,一时恼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猜的!我还没跟人牵手走在街上,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你可以慢慢习惯。”宁陌笑道。 宁陌轻松自在,像是日常喝水般。如果她斤斤计较,显得很不识大体。 清欢从小到大,虽与人交好,但是还没有体会过亲情,那种对人本能保护的感情,亲昵无间。相反,宁陌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中,习以为常。 两人生活环境不同。然而,宁陌那张自信从容的脸,让她心生向往,享受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她不能总要宁陌做出改变,自己也该有所行动的。她与宁陌,是两个人,不是吗? 也在那一刻,宁陌能感受到清欢握他的手紧了紧,内心如是夏夜的萤火虫,自在纷飞。 “我一阵好找,你们来这里逛街。”郭甜甜忽然出现,手里拿着一柄油纸黑伞,颇有得意神色道。 “是郭小姐,”清欢双手拱了拱,笑道,“你是来主动学轻功的吗?” “不然呢?”郭甜甜说话间,拿出鞭子,向清欢挥舞过来。 恰有一小女孩途径此处,在长鞭即将碰到小女孩身上之际,宁陌出手扯住了鞭子。 郭甜甜想拉回鞭子却动不了,又看到小女孩对宁陌千恩万谢后离去,怒道:“好啊,你一个,她一个都来这里欺负我。你们是贵客又如何,竹叶帮不招待你们。” “郭姑娘得罪了。”宁陌松开长鞭,淡漠有礼道。 郭甜甜蛮狠,知道自己在这里呆着是自讨没趣。 长期以来被人追捧,这三天两头有人奚落。郭甜甜调整好心情,冲到清欢跟前,摇摇她的手臂道:“我刚才多有得罪,希望清欢能指教我武功,我会好好学的。” 宁陌:“你需要拿出诚意。” 郭甜甜很不解。 宁陌转过身,对清欢说:“我刚看到熟人,先走一步。 郭甜甜走近,拉住清欢的手:“我带你去猎野味。” “好。” 离都城五里外的竹林,野兔或是野猪偶尔来觅食。忽然一只野兔从两人脚边奔了过来,清欢蹲身捡石头,扔过去,正中野兔脖颈。 那野兔虽伤的厉害,但还不致命,一路向前奔跑。两人拔足追赶,跑了一阵,看见那野兔动弹不得,脸上很是欢喜。 清欢正要上前捡起野兔时,忽然旁边的竹林出来一群竹叶帮的人,看其外形正是在打猎,其中一个人眼明手快,抓起野兔,转身就走。 清欢叫道:“你们讲点道理,这兔子是我用石头打的。” 对方转过身,微笑道:“谁说是你射杀的?” “郭姑娘可以给我作证。”清欢道 “对,这野兔确实是清欢的,你们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带来的人,哪有这种道理的?”郭甜甜眉目怒起,让这伙人马上滚, “呵,大小姐可会发脾气,再过两天就是大小姐生辰,可别气着了。”对方叫叶木折,真是叶十三的儿子,也是个不好惹的,冷笑道。 “你胆敢跟我无礼说话。”郭甜甜道。 叶木折道:“不敢不敢。”他再不多言语,带了手下的人离开。 清欢见叶木折面目凶恶,似乎念念有词,让郭甜甜在原地等她,想跟过去看看情况。 那叶木折走不到百来步,让手下们乖乖站好,自己伸出手来,一个个打巴掌过去,给自己解气。 不光如此,他还口里念叨着:“早晚给你好看,她身边那个妖女你们找机会除掉。” 清欢隐在暗处,听到这些话,本想现身的,却有听到有脚步声,再一看,来者正是叶十三。 叶十三见叶木折打人出气,问他是不是因为清欢碰了霉头。叶木折点头称是,又道清欢武功强又如何,他们能解决宋几明,对付她,不过多花点心思。 清欢心中怒极,宋几明的死与两人有关。当日宋野还跟她提过,宋几明跟郭甜甜同进竹叶青。 要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要问问郭甜甜为好。 她随后回去找郭甜甜,郭甜甜连道是自己害了宋几明。 宋几明那日路过临草峡谷,在峡谷内垂钓,偶遇郭甜甜。郭甜甜跟他相谈甚欢,带他来竹叶青。大约过了三日,他告辞离去。半个月后,他兄弟宋野来此要人,她还觉得宋野在无事生非。 她很快冷静下来,要找叶十三和叶木折问个明白。 清欢认为这些人狡诈,当面质问,肯定会无功而返。现在她是这伙人的目标,可以布局引这些人来。 郭甜甜想想,觉得有理,同意这些话。 清欢来到客栈把宋几明的事告诉宋野和宁陌。 “不瞒二位,我想在郭小姐生辰当日,除掉叶木折父子。”宋野说。他希望能一次解决这事。 “这法子激进,一个个除掉更保险。”清欢劝说。 宋野:“不行。除掉一人后,我的身份会暴露。下次下手,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两人相持许久,谁也没说服谁。 清欢看向宁陌:“你不给个说法吗?” “这事比你们想的要严重。王世子也现身于此。” 宋野一脸茫然:“他是谁?” “他是怀王的儿子,还未有王爷封号,以世子相称。本名王烈,大家叫他王世子。” “他的出现,有什么问题吗?”宋野仍旧迷茫。 清欢也很迷茫。 宁陌说:“我爹跟我说过,要小心提防怀王的人。王世子不简单。” 清欢似懂非懂点头,宁陌也不简单。 宋野固执己见,要一次性除掉叶十三与叶木折。三人不欢而散。 两人离开客栈,迎面而来是阵阵秋风。清欢抬头望望天,眼见铅云低压,北风更劲,此刻衣衫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见宁陌脱下身去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回头看向宁陌道:“我很想听听你以前的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你想听哪一件?”宁陌道, “你在崇山派,感觉如何?”清欢笑着问道,见他乌眉秀目,心中更是一番欢喜涌上来。 宁陌看到有一人头戴束发金冠,身披红袍,身后跟有十来个排列整齐的人。 “皇兄也来这里,真是三生有幸。”他上前打完招呼后,又向清欢介绍此人名叫王烈,是怀王的儿子。 清欢拱手行礼后,见王烈对自己眼神肆意无礼,内心恶寒。怀王说要提防此人,清欢认为很对。 “王世子也是来这处游玩吗?” 王烈笑道:“当然。” 他招呼一群人离去。 “我不喜欢那个人。”清欢道。 宁陌道:“我会好生注意,让你避开他。” “真的吗?”清欢喜上眉梢,问道。 她从来很少依赖于人,更是很少吐露心思。 宁陌笑着点头,说道:“当然,你要想什么,但管说出来。你闷在心里,我又不知道,时间久了,心也不在一块。” 清欢绝美出尘的脸刹那蒙上一层羞红,身上只着一袭简单的绛红纱襦裙,俏皮灵动。 一路上气氛融洽,宁陌那张总是温和笑意的脸,让她感觉到温暖惬意。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黑白分明的眸底满是疑问,藏着对未来无尽的向往情绪。 他长久以来的关怀,令她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的爱意。 她从小孤苦,不擅长撒娇。 “不然呢?” 清欢满是欢喜,同他并肩向前走去。 街道上有叫卖糕点的小贩,各式各样,形状精美。 宁陌留意到清欢的目光,来到糕点摊前,问道:“清欢,想吃什么糕点?” 清欢的脸上散发光彩,开心地伸出手来指着栗子糕。 “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你喜欢的?” 清欢又要了两样。宁陌付完铜钱后,接过包着糕点的油纸包,递给她。 “来,这个给你吃。”清欢拿出一块,喂到他跟前。 他接过,尝了一口,味道浓郁,怪油腻的,却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 说起来,他对她饮食还不曾很了解。 他会一点点了解她的,看着她,只觉得一股柔情已如春水般涌上他心头。 两人回到竹叶青。 到了晚上,宁陌找郭帮主下棋,清欢夜探竹叶青。 这片山岩上没有草,铮嵘的的山石,利如刀锋。她小心飞踏过,避过了尖角处。 走过了这片山岩,前面草色青青,木叶也青青。 清欢有地图在手,小心避开机关。 忽然,她留意到青青的草地上,有片片落叶。 清欢拾起了—片,只看了两眼,掌心忽然冒出了冷。叶蒂上的切口平滑和整齐,不是风吹落,也不是是剑锋,是剑气。 附近有个用剑高手,倘若宁陌在此,或许两人能过上一两招。 山谷云雾凄迷,对面的山岩上,一个人仿佛正待乘风而去,正是叶木折。他剑已在手,剑已出鞘。 他冷冷看着清欢,道:“你来竹叶青,到底有什么目的?” “找宋家大公子宋几明。” “是他,”叶木折一声冷笑,“实话告诉你,他已命丧我手。” 清欢:“我想知道你杀他的原因。” “你可真废话。”叶木折不待说完,真力发动,向她刺来,剑尖也有寒光颤动, 清欢轻功甚好,不与之正面纠缠,施施然躲避过他各种怪招。 片刻间,岩石碎裂,树木半腰折断,场面甚为惨烈。此人对她下的是死手,招招夺命。 “你野心不小。”一刻钟后,清欢冷冷看向他。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清欢道:“你在竹叶青内地位数一数二,又暗中杀人,心中是图谋帮主之位。” “聪明,你要帮我吗?”叶木折收了剑,目光锐利说道,“不妨跟我来。” 曲折婉蜒小路的尽头,是—栋形式古老拙朴的石屋,里面的甚至带着种阴森林的感觉,显见不常有人居住。 叶木折来到一张黄幌低垂的神案前,按动机关,眼前出现一条密道。 “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说完后,举着火把引路。 密道内藏有数十箱金银珠宝,火yao,还有一箱书册。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册,封面写有“魄冰剑谱”,又拿起另外一本,写有“金刚指”。 清欢不死心,又从中翻出书册,尽数大小门派的武功绝学。 “这是叶家的魄冰剑谱,你从叶几明拿到这书。”清欢说道。 眼前人有此密道,其势力不容小看。 “对。” 清欢道:“如果我跟你合作,能得到什么?” “荣华富贵,还有号令群雄的权力。”叶木折缓缓道,认真打量眼前人,眼波清澈而明亮,就像是湖心的水波,好看又聪明,拉拢为友,是最好的办法。 “宁陌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是他还有一个身份。” 叶木折:“什么身份?” “他是当今宁王爷的儿子,而我和他在一起,没必要做有风险的买卖。” 叶木折整个脸色大变,怔怔在原地。 对方随即冷静下来:“既然这样说了,那你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他拿出长剑,放在清欢洁白的脖颈上,想到鲜红的血液流出,有畅快之意。 然而,下一秒,他感到浑身乏力,痛苦的倒在地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擅长用毒。”清欢不以为然笑了笑。 这毒yao过上五个时辰,才能醒来。清欢正在准备动手,密道里又传来十几个人走路的声音。 情况紧急,耽误不得。她离开密道,回到屋内。屋内灯火通明,宁陌在等她。 郭帮主告诉宁陌,叶木折虽是一等一人才,但为人心胸狭隘,多次在帮内排除异己,手段残忍,帮主对他很不满意。 郭帮主担心女儿武功底子弱,若是嫁的女婿也差劲,这帮主之位会被叶木折夺去。 “郭帮主对叶木折叶起了戒心。”清欢分析道。 清欢告诉宁陌密道的事。宁陌听到清欢差点命丧叶木折之手,起了寒意,安慰了几句清欢。 清欢解释,现在除掉叶不折不难,难的是除掉叶木折一棒子人。 两人飞鸽传书传递给宋野。 郭甜甜过生辰这天。 宴会迟迟没有开始,因为大家还要等一个人,一个不能缺少的人。 这个人正是叶木折。 叶木折进入屋内,一切被安排的有条不紊进行,热热闹闹的。 郭帮主气极,觉得叶木折太过分了。郭甜甜发现自家爹在此,他都不给自己面子,更是火气上头。 “郭小姐,为何不大高兴,是照顾不周吗?”叶木折问道。 郭甜甜盯着他,目光如刀锋般,冷冷道:“你为何迟迟才来。” “帮中事务繁忙,还望小姐海涵。” 突然,一道寒光向他袭来,他立马躲开来,四周哗然一片,跑到远处观看发生了什么事。 “好大的胆子,跑到竹叶青闹事,报上名来。”叶木折喝道。 “在下宋野,无名小卒。”宋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然道。 第11章 拆穿阴谋 叶木折和宋野战在一起,二人以快对快。二人斗了三十多招,未分胜败。 突然叶木折剑掌齐用,力战宋野,绰然有余。一路猛打,宋野中剑着掌,倒地。 “各位贵客看笑话了,一会儿就能收拾好了。”叶木折向众人拱手,微微笑道。 郭甜甜见宋野面熟,一把拦住下人道:“我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等我问清楚再说。” “不劳烦小姐。”叶木折使了个眼色,下人们越过郭甜甜,准备押解宋野到地牢。 宋野受了一剑,喷出血来,对叶木折怒道:“今日我为兄报仇,是我技不如人,但是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想拿出长剑之际,被下人们塞住了嘴,动弹不得。 很多人都诧异不已,不知道宋野是何人,也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却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敢上前。 “郭姑娘想知道原因,不如让这位宋少侠说完再走。”清欢走出来,笑着道。 叶木折脸色微变道:“他无凭无据,如何听他胡言乱语?” “你跟宋野用剑武斗时,用的一招鹰击长空,正是宋家绝学招式鹰击长空。你不如自己说说,从何学来?” 一语激起千石浪,无数人看向叶木折。郭帮主开口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叶木折语塞。 叶十三置之一笑,对清欢冷哼道:“你这个妖女,不要自做聪明,常言‘多知等于无知’,你还是做个糊涂鬼吧!”说着向清欢猛攻。 清欢微微一笑,武林之祸根,想杀之为快,举剑相击,战在一起。 叶木折又是旁观的,让一伙人去攻击清欢。 帮主看出不对劲,道:“且慢!这里不容你们放肆!” 叶木折忽的身动,走近到郭帮主前,拿剑对着他道:“你还没看出,我们是要你的命吗?” 整个场面哗然,要叶木折放下手中的剑,还有的围观者大惊,想要离开时,却见从门口进来一大群人,围上来。 这群人穿着一致,与竹叶青的人不同,显然是叶木折的人马。 “好啊,你们这是反了,看我让你们好看。”郭帮主说完后,却看到叶木折猖狂大笑。 “大门外有一群人拿着火yao,你这是要葬身在这里吗?” 郭帮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看到清欢打掉了叶十三手中的剑道:“他没说错,此人不仅早有反心,还买有大量火yao。” 一时整个大厅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郭甜甜走上去,恨不得打叶木折一巴掌,却被叶木折拿住手臂,冷笑道:“大小姐,这里我做主。” “这话我不喜欢。”清欢道。 叶木折微微一笑:“你想死,这些人不想死。你觉得能活着逃出去吗?” “我可以,”清欢向大门外看了一眼道,“我不是单独一个人来到临草峡谷的。” “那他人呢?” 清欢道:“他快来了。若是他到了,你就输了。” 叶木折一听这话,双掌运力,向清欢推去,只听一声巨响,庭院内一颗大树倒地,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刮得尘土飞扬。 一干人脸色煞白,个个后退。烟尘消时,去看那树,着掌处,树皮卷集。大家不禁吐舌。 然而,清欢却不在那个位置。 “我在这里。” 清欢立在屋檐上,而她身边多了一个人,宁陌。 宁陌一身淡青色长衫瞬间吸引无数人目光,翩跹如画。 “你们?”叶木折不解。 宁陌飞身跃起,用剑法向他出手。叶木折自认武功一流,以为这一路刀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杀得宁陌招架不住,慌忙跑去。 叶木折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宁陌剑法极高,时间不长,就闹得叶木折气喘吁吁。 宁陌从来不手软,凡是可以确定为属于敌人的人,都想用厉害残酷的手段对付他们,他用剑法的猛招儿去攻叶木折。 叶木折受伤,不死心的说道:“屋外有火yao,你这么想陪我们死吗?” 屋内的人不敢做声,特别是郭帮主踌躇不决,望向宁陌。 宁陌道:“我来得迟,正是办这件事。” 众人欢呼,不再束手就擒,与叶木折手下的厮打在一块。 叶木折不甘心的环顾四周,又奋力跟宁陌缠斗在一块。 “你败了。”宁陌一个翻身,打掉他的剑,冷冷道。 叶十三看到这一幕,忙跪下给叶木折求情,希望能饶过他一命。 叶木折见宁陌沉默,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的是猪油蒙了心,希望大人有大量,能放过我一马。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郭帮主想到叶木折为帮内忙前忙后,也跟着求情。 “你说得是真的吗?”宁陌问道。 “当然是真的。” 宁陌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太好了,”叶木折面露喜色,“爹,我们能活下来。” 众人正松了口气,下一秒,一道血溅落在地上。 叶木折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郭帮主都吃惊不已,问道:“宁少侠,这是?” “你看他的手。” 郭甜甜走近,扒开叶木折的手,打开来,里面握有一把极细的银针。 郭帮主立马回神过来,一掌解决了叶木折,片刻间,打斗消停。 竹叶青经此一役,元气大伤。 郭帮主多年管理这帮内,也不再像往日般沉迷武功,自此后,认真管理帮内事务。 叶木折等人清的干干净净,宋野被奉为座上宾,宋几明尸gu被挖出,沉冤昭雪。叶十三被关在地牢。 郭帮主见宋野一表人才,勇气可嘉,对他很是欣赏,挽留他在帮内做事。 宋野一口答应。 郭帮主称宁陌清欢二人为恩人。 宁陌清欢两人本想轻舟离开临草峡谷,在渡口遇见了王烈。王烈雇了一艘极奢华的大船,船内应有尽有,好生气派。 王烈要回国都,问宁陌清欢是否愿意同行。 宁陌不应声,看向清欢。 大船共有三层,有两层客房,不必出门会见到人,清欢急着离开,想想也是同意了。 暮霭苍茫,闲云片片悠悠越过蓝天,归雁成群,掠空引颈长鸣,冲破了四山岑寂。 清欢正在房中,细点起包裹里的瓶瓶罐罐。 房门呀的一响,走进来宁陌。 宁陌道;“这是郭甜甜寄给你的信。” “我看看,”清欢接过信,微笑道,“她想要跟其他人竞争帮主之位。” “她武功一般。”宁陌道。 清欢又看信:“还有一件事,叶十三消失。” “什么?” “竹叶帮正在捉拿他。”清欢安慰道。曹孝三番两次找麻烦,已经除掉。现在,武功高强的叶十三,更是棘手。 二人的好心情消失。 王烈派来的侍女,请两人过去用餐。 二人拒绝。 侍女不紧不慢的又说:“船内名厨,可以为二位做菜,送菜到你们屋内。” 宁陌点菜,重点是要鲜美,可口。一桌菜做好,摆在两人跟前。 清欢望着这桌菜,几乎快哭了,是江淮菜。 江南地势偏低,杏花烟雨江南,清欢是孤女,家在扬州。 “清欢姑娘,不开心吗?”来者身穿灰白色长衫,布料华贵,袖口处有暗纹如云,正是王烈本人。 清欢神情不悦:“我没请你过来。” 王烈:“有人做船来找你。” 熟悉的女音传来,大喊:“师傅!” 女子穿着一身白衣,分外妖娆,此人正是郭甜甜。 “你这是?”清欢道。 “师傅,我跟你不离不弃。”郭甜甜说得一脸正气。 郭甜甜是千金大小姐,要她好好教导这千金大小姐,是找罪受。清欢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反对,强烈的反对。 郭甜甜说道:“我从小在竹叶青长大,帮内人宠我惯我。倘若你没有出现,后果不堪设想。我想跟着你,出外历练一番,再回帮内。” “这江湖不是过家家的地方,有许多人,还有恩怨。” 郭甜甜:“我不怕。” 清欢欲哭无泪。 王烈一脸笑意。 国都,宁王府内。 武林盟主金谷子来到宁府,等候宁陌清欢。皇上宁关微服出巡来到宁王府。两人一见如故,待在书房里畅谈。 宁陌刚下马车,发觉气氛不对。 府内人惴惴不安,害怕金谷子会对皇上不利。 宁陌微笑:“师叔不是闲散,绝不会伤害皇上。” 郭甜甜说:“真的?那可是皇上,我爹对皇上颇有微词,哪怕不动手,也会好好训斥一番。” 清欢立马拉住郭甜甜。 “你暂时留在外面。” 郭甜甜一脸迷惑,还是规矩照办。 宁陌清欢二人进屋,听到莲花落的小曲。金谷子与皇上其乐融融,打着节拍唱着小曲。 皇上相貌俊秀,左看右看的很是和气。 宁陌清欢:“参见皇上。” 皇上:“不必多礼。” 第12章 宁府出事 武林盟主金谷子个子不高,但身材魁梧,二目有神,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个耀眼的疤痕,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副不怒而威的气派。 他大吃一惊:“你是皇上?草民参见皇上。” 皇上宁关微微一笑:“不必多礼。我微服出巡来此,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足矣。” “他是臣的师叔,名叫金谷子。”宁陌引荐。 皇上夸赞名字不错,没有多停留,离去。 金谷子眼神落在清欢身上:“林姑娘,一直跟宁陌走得很近?” 清欢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吗?” 金谷子二话不说,出手向清欢使招来。 清欢猝不及防,掌风向她劈来之际,鲤鱼打挺,硬生生接上了他这一招。 “这招甚好,妙极。”金谷子就地螺旋,稳住身形,收回招式。 清欢不语。 金谷子微笑:“你不开心。” “我不想被人挑挑拣拣。”清欢说。 宁陌咳嗽一声,提及宋几明以及临草峡谷。金谷子听得聚精会神,大叹一句道:“,这一路真是凶险万分。” 清欢:“除此之外,竹叶帮帮主女儿郭甜甜也跟过来。” 郭甜甜走进屋,不大高兴望着金谷子:“你是武林盟主?” 金谷子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我爹特别讨厌你。” 金谷子气道:“你个黄毛丫头,对我理当尊重点。” “喔。” 金谷子恼道:“郭帮主教女五方。” “我爹一直希望,你去跟他比试,打败他。不然的话,他会一直看不起你。” 金谷子愤愤不平:“好啊,我求之不得。” …… 金谷子和郭帮主曾是同门师兄弟。当年,二人比武,郭帮主胜金谷子半招。师傅却传位给金谷子,批评郭帮主心术不正,学其他门派的功夫。 郭帮主一气之下,离开崇山派,自己组建竹叶帮。 一晃二十多年,恩怨未解,两人还是对立。 清欢看到金谷子在郭甜甜手上,接连不利,心中暗笑,收她当徒弟,还是很值得的。 宁王府占地面积大,后花园内是一派江南园林风光,小桥流水,间或有荷花柳树,美不胜收。清欢对这里习以为常,而郭甜甜还没有,一路上缠着她问东问西。 临到末了,郭甜甜很正经地问清欢,说:“这里有给我住的房间吗?”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不要住客栈? 清欢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宁府的客房多,安心住在这里,没问题。” 郭甜甜喜不自胜。她离开临草峡谷是想来学一身本事的,还能看着清欢成亲,也是一桩幸事。 国都,十四日,风和日丽。 清欢嫁人的日子在明日,整个宁王府内外喜庆,说不出的热闹。她本人也是欢欢喜喜的,有漂泊多年落脚的舒快。 郭甜甜兴高采烈的进来,跟她说府外正热闹,王烈差人过来,想为清欢备上一副好嫁妆。 清欢一脸茫然。 她自遇到王烈这人,内心不舒服,而且他很殷勤。 凌晨,皇上下旨,宁王府有外通敌国嫌疑,将若干人等悉数收监。当将士围困宁府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睡梦中。 清欢因还未与宁陌拜堂,仍是自由身。她看着那些人带宁陌走时,特别想出手阻止,然而触到宁陌眼光时,读出了宁陌的唇语:找出真相。 她默然点点头,站在台阶上,看着成群的将士涌进来,翻箱倒柜,到处逮捕人离去。 半天功夫,热闹喜庆的宁王府,变得死气沉沉,一片狼藉。 此事一出,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郭甜甜气愤,想拿剑去找皇上议论。清欢苦笑不得,劝她好好待在宁府上。郭甜甜抱抱清欢,压下心中的怒气。 清欢目光坚定,想做一件事,为宁家洗刷冤屈。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侧各式小摊罗列,沿街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茶馆酒肆说书唱戏、划拳猜令声声入耳。 街头上,两名阔少仗着人高马大 ,正在欺凌一个少女。 “姑娘形单影只,不如两位爷爷来陪陪你!” “你们在说什么?”清欢冷笑道。有人会找她的茬。她现在赶着找金谷子。 两阔言双双捋起袖子一左一右,欲要动手。谁想清欢力气大的惊人,一晃膀子,将两阔少摔出三步远。 两阔少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索性躺在地上耍起赖。他们的哭叫声,引来了一个骑着宝马的华贵公子王烈。 王烈见此场景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阔少心头一喜,将清欢污蔑一番。 清欢一言不发,戒心满满的盯着王烈看。 王烈猛地出手,甩两个阔少一个耳光,要两人从实招来。这两人没得法,说出详情后,给清欢赔礼道歉,一溜烟的跑了。 王烈向清欢一招手说:“我们到一个僻静处说话”。 一前一后,离开了闹市,向东走去,远远地望见一片郁郁青青的树林。 秋风习习,几只鸟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竹林内有一处空旷的地方,大约可摆十桌酒席。王烈停下脚步,站在一块黑色大石头旁,转身对清欢一笑,和颜悦色地说:“林姑娘,你内功心法是谁教的?” 他相貌不俗,清风吹动他的衣摆,颇有些玉树临风。 “你有什么企图?”她本能对王烈极有戒心,眼下宁陌出事,更无心思遮遮掩掩。 “清欢,我对你没有恶意。”王烈道。 清欢冷冷道:“没有恶意最好。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 “不要再管宁陌的事。”王烈说。 清欢马上反口说道:“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林姑娘对我有敌意?可是,自从见面起,我不曾伤害姑娘半分。”王烈道。 清欢道:“我不想跟闲人打交道。” 问答间,一只老鹰盘旋而至,发出一声长号。紧接着传来马蹄声。 “今天是鸿门宴?” 话还没说完,两匹快马一阵风似地驰来。马上两名高大魁梧的汉子,高举五环大刀在阳光下闪亮。 清欢凌空跃起,片刻功夫,二人倒在马下。她回过头,看见王烈冷冷看向自己。 在那一刻,她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王烈跟陷害宁家的人脱不了干洗。 一个黑影闪过,眼前是漫天粉末,那片刻,有无数想法掠过心头,随后,她装昏倒在了地上。 百货幅辏,商务殷繁,人口稠密,热闹已极!在这繁华府城,闹市中心的十字街口拐角处,矗立着一座红砖墙,琉璃绿瓦,在最下一层朱漆大门上,横挂着一块黑漆巨匾,匾上写着“怀王府”三个斗大金字。 “你醒了?这是给你的人参汤。”王烈端过一张碗,亲切道。 清欢奇怪道:“我这是在哪里?我又是谁?” “这是你家,你是我表妹,叫王清欢。”王烈道。 第13章 身份真相 清欢沉默,内心琢磨王烈让她当表妹,到底是干什么。 此次她故意装傻充楞,就是想好一探虚实。 十天过去,清欢装傻,四处走动,探听消息,发现一个重大秘密。王烈不是怀王之子,是汝越王之子。怀王和汝越王亲密无间。汝越王殉情后,怀王收养汝越王的孩子,对外宣为自己的孩子。 怀王希望王烈能过上平静自在的生活。然而,王烈得知真相后,还是走上复仇之路。他复仇的目标,正是宁府 得知真相的清欢在王府里耐不住,寻个机会出府找金谷子。 金谷子跟她透露,前京兆尹萧凌峰,为人聪慧,能洗刷冤屈。昔日,宁王遭人诬陷,正是他出手。 萧凌峰现在飘忽不定,性格难训。 她不一定能劝的动萧家的人出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无论如何,这也给清欢一点希望。 她要到金谷子的地址,置下一肩极简朴的行李,溯江而上。 忽然,飘下大雪来。满天扯絮搓棉,客船无法开行,清欢望着窗外,看向茫茫大雪。 江边,一个老人钓竿。 一条尺许长的白鱼,随竿而起。老人哈哈大笑:“老夫正愁有酒无肴,竟有送上门来的好鱼。” 清欢在舱里看得分明,赶到船头上高叫:“萧先生慢走,小女有话请教。” 老人仍循着江岸前行,转眼要走入密林。清欢心中急切,不顾风雪,赶紧上江岸向前奔去。 船上艄公看见,惊道:“姑娘那里去?” “我遇见相熟的老前辈,不等我回来。” 老者遥遥说了一句:“小姑娘,信口胡说,真不害羞。” 等清欢赶进疏林,已不见老人踪迹,再看足下,忽然发现一行草鞋足印,便顺着鞋印寻去。 尽头处,年约四十岁的青袍儒生,剑眉入鬓。看到清欢到来,他突然双眉一挑,目闪神光,朗声问道:“你是清欢?” 眼前少女面目之美,清秀绝世,美得难以形容! “正是,你是萧凌峰?”清欢嫣然一笑,露出她那编贝似的玉齿。 萧凌峰说道:“在下正是萧凌峰,但是在下无法相助任何人!” “为何?”清欢道。 “我对朝堂厌倦。” 清欢掏出银针,望向萧凌峰:“你没得选。” “你。”萧凌峰面露惊愕神色。 “王烈身世蹊跷,表面上是怀王儿子,实则是汝越王儿子。汝南王之案,你很清楚来龙去脉。” 萧凌峰道:“什么?王烈的身世汝越王之子。” 宁王有个祛毒疗伤的至宝,叫绿玉珠。二十年前,宁王游赏武夷,偶然遇着一位绿衣少年,被罕见毒蛇啮伤,遂以绿玉珠为其吸毒疗治,谁知对方是巧妙安排,于祛毒之后,一面拜谢,一面求借绿玉珠,赏鉴一番,开开眼界。 宁王把绿玉珠递与绿衣少年观看,并对他解释使用方法。 那绿衣少年对绿玉珠略加摩鲨赏鉴之后,便立即交还宁王,实际上,他偷龙转凤地,藏起真品,所交还宁王的,是赝品! 皇上宁关中毒,宁王献上绿玉珠,病情加重。宁王被怀疑谋害皇上,下天牢。京兆尹萧凌心思缜密,发现绿玉珠有假,以审死刑犯的方法,炸出汝越王。汝越王被要求面壁思过。 汝越王,怀王非宁家人,是战功赫赫,曾经为宁家兄弟,才被封为王爷。其中,汝越王认为自己才是最适合当皇上的人,而不是小孩子宁关。汝越王妃,宁王的妹妹无意发现怀王意图谋反,下药和汝越王从容赴死。 清欢:“这事牵连复杂,你已经在其中。即使你不动手,王烈还会找上你,向你复仇。” 萧凌峰道:“好,我帮你。” 两人一拍即可,想先找一处客栈歇脚。 一路上,吹着寒风,清欢肚子正在唱空城计,看到有个农家旁,一处放有稻子的场里,有十四只大母鸡,在青草啄食。 “清欢,你该不会瞧中了那只大母鸡?”萧凌峰看着她那双灵活、锐利、傲世的大眼,问道。 清欢浅笑:“是的。” 她内心想起客栈食橱内挂满的各式卤味,就想尝一尝鸡肉的味道。 农夫拿了她一两银子,喜不自胜说,她随便挑一只,帮忙处理。 清欢摇摇头,她要自己处理。农夫和萧凌峰一下子都来了劲头,看着她,想知道她是如何处理这只大母鸡。 她从米袋中掏出一把米,撒在地上,引老母鸡走到自己跟前。她出其不意,从后面握住了大母鸡的脖颈。等用菜刀解决大母鸡后,一番清理,放入了酱油,白醋,生姜等东西在鸡肚子里面。随后,她拿出针给老母鸡缝线,用柔润的黄泥,把整只鸡包裹起来。 最后,她把黄泥包裹的鸡,放在挖掘好的洞里,在上面放好干枯的枝叶,取来火印子,点燃后,接连不断的添柴。大约一个时辰后,黄泥被大火烧得泛红了。她再用木棍取出叫花鸡。 农夫和萧凌峰闻着香味,夸赞这做法好。叫花鸡做法,是这样的。 清欢分去一部分鸡肉给两人,不一会儿功夫,鸡只剩下鸡骨头了。 原本,萧凌峰对清欢本事是很怀疑的,见她做这叫花鸡信手捏来,也知她是个老道的江湖人士,内心也多了几分钦佩。 两人吃完后,继续赶路。 突然,不怎么下起了雨,雨水密如离愁。 两人走向客栈,门口食客进进出出。店伙们在正忙,似乎忘了招呼两个人。 清欢和萧凌峰找座位,走向近窗处的一桌。八仙桌坐了五个食客,一个个膀阔腰圆,高大健壮,有两人佩了刀。两人敞开的外衣内,露出精致的匕首。 其他各桌,皆已经满桌食客,那是说,都有七八个人。只有这一桌有五人,虽则四面分别坐满,但有三面仅有一个人。 她正迟疑间,有人推了她一把。 “给我滚到一边去!”大汉暴眼一翻,嗓门象打雷:“你皮紧了是不是?哼!” 食厅十余副座头皆有食客,闷热杂乱地方,大嗓门立即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人声一静。 “干嘛火气这么大?”清欢转身便待离去,但嘴上难免有点不情愿。 “你说甚么?”大汉跳起来厉声问。 光芒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大汉的右颈。另一名大汉的身手更快更高明,及时出手行凶制住了拿着匕首的她。 “你……你是……”止住她的大汉犹豫问道。 “与你无关。”清欢道。 对方笑了笑,道:“方才小弟多有得罪,这顿饭我请了。” 听了这话,她也不多言语,跟萧凌峰一块将客栈的好酒好菜,悉数点了个遍。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风卷残云。 一个青衣人冒着斜风细雨行来,要一碗阳春面。 “令人难忘的味道。” 这时,清欢发现这个青衣人很面熟,再一细看,此人正是陈秋泉。 陈秋泉也发现了她,走过来,喜道:“清欢,你在这里?” “对,”清欢想起请柬,叹口气道,“宁家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陈秋泉点点头,说:“我一直在担心你的安危。” 清欢内心一暖。 陈秋泉的眼神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萧凌峰,冷冷道:“他是谁?” 清欢让开身来,认真地解释道:“前京兆尹萧凌峰。” 陈秋泉:“久仰,素闻萧前辈有状元之才。” 萧凌峰:“说笑。” 陈秋泉拿出一个手帕递给清欢。清欢不解。 “这是一个手帕,雪白的丝帕已经变黄,上面用红丝线绣着一朵木棉花。手帕主人生下女儿,不久后死去,她爹只知道女儿耳垂后面也有木棉花的胎记。” 清欢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微变。 随后,她笑了。 “我耳垂处正好有木棉花胎记,王烈为此编个故事,真是煞费苦心。” 萧凌峰:“清欢是扬州人士?” 清欢点头。 “宁王跟我说过,汝越王婢女曾经怀过汝越王的孩子。” 清欢沉默半响,眼睛盯着手帕:“陈兄,请你将手帕送还王世子。我不会信他的故事。” 第14章 威胁清欢 “我是怀王家臣。奉上世子之命,再转告你一句话。你需要在客栈待上三个月,不然我会杀死这里每一个顾客。” 陈秋泉说话不紧不慢,却语气让人心惊万分。 清欢:“你在威胁我?” “抱歉,我没有选择的余地。”陈秋泉阴沉着脸,再不多话,让人好生送她回房。 当夜,她找上萧凌峰商量对策。萧凌峰告诉她将计就计。 清欢找到陈秋泉,对妹妹的身份将信将疑,希望见到王烈。王烈飞速同意她的要求。她若能找到突破点,跟萧凌峰里应外合,一举解决问题。 四面山峰环抱,古树苍翠之中,掩映着一座大庄院!陈秋泉带着她来到了这座王烈名下的庄园。 当天是一个静寂的夜晚。月光皎洁,繁星满天,时已过二更! 王烈等人早在此摆下宴席,等候多时。清欢还未说话,一群美貌侍女涌上来招待。 好一会儿,饭菜风卷云残后,王烈看着清欢,微笑道:“饭菜吃的还可口?” “可口,我一路舟车劳顿,想有个房间休息。”清欢道。 王烈这是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来到此,对宁家的事还没死心。如果你们想洗刷宁家的冤屈,也不用浪费心思,证据全在这里。” 说话间,有侍女捧着一本账本递到他手中。 “你想跟我们谈条件吗?”清欢想起陈秋泉的话,“该不会三个月后,宁家的人会被全部处斩?” 王烈微笑点头:“妹妹果然冰雪聪明,你想拖延时间,反而会很不利。” “那你想开什么条件?”清欢问道。 她对这句“妹妹”无比恶寒。王烈拿她当同父异母的妹妹。 王烈说:“你从此不跟宁陌在一起。” “为什么?” “我们的爹根本不是自杀,是宁陌姑姑下毒。你们不能在一起。” 清欢沉默半响:“好,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跟他独处一天。”清欢说道。 王烈微微一笑,说:“有何不可?” 清欢回到宁府,听到门里有争吵声。 郭甜甜拿着木棍,在手里挥动,对萧凌峰说:“你个强盗,小偷,快出去,快滚出去。” “这位姑娘,你住在这里干什么?”萧凌楚叹口气。他在门口叩门,见无人应声,径直走进去。府内阔大,他四处闲逛,遇到郭甜甜。 郭甜甜正在烤鱼,放下烤好的鱼,拿起火堆旁的木棍,朝他蛮横撒气。 郭甜甜扫一眼他身上的穿着:“废话少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这十几天,郭甜甜独自住在宁府,不时有小偷摸进府内偷东西。她费心看守,苦苦等待清欢。 “我在问你。” 郭甜甜:“你很可疑,你先说。” 她拿起木棍,想要驱赶萧领楚。 “住手。”清欢喊道。 郭甜甜丢下木棍,一溜烟儿跑到清欢跟前,撒娇:“师父!” “这段时间,辛苦你住在这里看守。”清欢说。 “不辛苦,很有意思。” 萧凌楚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你们是师徒关系?” 郭甜甜一脸自豪:“当然。难道我不能是她徒弟?你鬼鬼索索的,” “萧前辈是我特地请来的客人。”清欢说。 郭甜甜走到萧凌楚跟前,愧疚:“抱歉,我对萧前辈有所误会。”郭甜甜为人刁蛮,待认真,又绝不拖泥带水。 萧凌楚微微一笑:“误会解开,再好不过。” 三人有说有笑。 昔日宁府宽敞明丽。厅堂高远,院字深沉,门上挂的是龟背纹虾须织抹绿珠帘,地下铺狮子滚绣球绒毛线毯。 自宁府被抄家后,桌椅东倒西歪,破败不堪。 风吹过,一切更是荒凉。 “我们先收拾下这里。”清欢轻轻咳嗽一声,提议道。 二人附议。三人各自拿着扫帚,抹布清理。 王烈跟她说,宁府明天会恢复清白。清欢想要在宁陌回来前,打扫的一尘不染。宁陌的屋子是朱漆漆的,一带走廊是四根落地的红柱;走廊外,是一个宽阔的院子,平空架上了一架紫藤花。 如今,这时节里,紫藤花早开过了,只有绿叶缠绕,分外惹人注目。 不一会儿,三人收拾齐整。 萧凌峰对宁府熟悉,不时跟郭甜甜两人说教几句。冷风吹来,清欢坐在木头长凳上,静静看着紫藤萝,恍惚间能看到宁陌在这里的样子。 若宁陌回来,他对她的离开肯定会难过。 清欢不自觉摸出袖子中的绿玉珠。宁陌曾将绿玉珠赠送给她,作为二人定情之物。如若王烈没有从中做梗,一切都是和和美美的 郭甜甜与萧凌峰来到长廊里,也变得沉默。 “师傅,你不用太难过的,”郭甜甜拿了一件披风披到她瘦削的肩头,说到这顿了下,“我们都在你身边。” 清欢微笑说道:“我正好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郭甜甜疑惑不解道。 清欢说:“宋野,现在人呢?” 郭甜甜楞道:“他在竹叶帮,还老是写信,要我回竹叶帮,令人烦躁。” 清欢微微一笑:“郭帮主对宋野给予重望,是帮主不想给你压力。外面很热闹,你还是会有回竹叶帮那一天,不是吗?” “师傅,你想赶我走?”郭甜甜大吃一惊,拉住清欢的手。 萧凌出也道:“王世子心思诡谲,不会轻易放林姑娘回来。” 郭甜甜一脸茫然:“王世子?我听过他。他是不是来过临草峡谷?” 清欢说:”是他。我答应他,从此不会和宁陌在一起。” “啊?他好坏,师傅你为何要同意?”郭甜甜急躁。 萧凌峰:“我看,跟宁家生死有关。如若林姑娘不答应,宁家所有人都得死。” 清欢目光凝视着二位:“明天宁陌会回来,我会陪他一天。之后的日子里,拜托你们了。” 夜色深深,寒气遍地。 清欢透过窗口瞧着月亮,今夜的明月被乌云遮住。整个院子的紫藤萝在夜色里,黑乎乎的,更加看不清楚。她的目光不由得变得黯然无助。 久站无趣。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寂静的宁府里。 不知道宁陌少时玩耍,是在何处玩耍? 不知道他现在在天牢里,过得如何? “咚咚咚……” 大门外有敲门的声音,格外清晰。她提着灯笼,打开门后,看到的敲门人的脸。样貌淳厚,浓眉大眼,虽年纪轻轻,却稳重有礼。 此人正是宋野。 “清欢姑娘。” 清欢如水般的眼波荡漾的波影在熠熠生光,笑着道:“宋公子,好久不见。” 宋野外貌端正,看上去是极其值得信赖的人。这段时间里,他呆在竹叶帮,气质更为沉稳。 宋野道:“郭帮主已经决定,传位给郭甜甜。” “真的?这个消息不错。”清欢夸赞。 宋野露出担忧神色:“郭甜甜她真的适合当帮主吗?” “适合,”清欢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你会好好辅助她的,不是吗?” 宋野一扫迷茫神色:“是。” 此事紧急,郭甜甜连夜跟宋野离开。离开前,郭甜甜很不开心说:“师傅,我回竹叶帮,你一定要常来看我。” “没问题。” 清欢微微一笑。郭甜甜有缺点,但很讲侠义,又有宋野辅佐,回竹叶青,会越过越通畅。 次日,天色将明,光芒穿过薄雾,点亮万物。 清欢打开大门,看到门外站着熟悉的身影,宁陌。日光下的宁陌温和的笑着,身上的青色长袍破烂不堪,依旧有和煦如日之感,与容颜气质交相辉映。 “欢迎回家。”清欢止住泪水,小跑过去,扑到温暖的怀中。 长久以来的矜持,在此刻化为泡影。 她多怕这是梦,是醒来后看不见他的梦。 宁陌轻轻回抱着,趴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像是初春半开的蔷薇花,内心没由来的温暖,妥帖。她不是不近人情,是怕这情系住了自己,挣脱不开来。 然而,他固执的,接近,甚至说是强行让她离不开自己。 到如今,算是成功了吗? 他稍稍用力抱起清欢,感受到膈骨的清瘦,重叠衣衫下的她,这般的轻。 好一会儿,他才道:“嗯,我回来了。” 萧凌楚站在门槛处,幽幽想起宁王和宁王妃,也曾在这里相拥。 宁陌身上还有斑斑血迹,需要在床上静养。他出天牢前,王世子来见他,笑容阴啧啧:“你能走出去,是我妹妹有求于我。” 宁陌握紧拳头,在心里发誓,要报此仇。他不希望清欢做出任何牺牲。 怀王世子王烈上呈重要物证,坐实宁王叛国,为他人诬陷。宁王派系安然脱身。整个朝野震惊,为之欢呼。 偌大的宁府,恢复往日的热闹。 厨房里,清欢忙碌,做出蟹黄包,还有肉粥。 清欢拿起乳白如玉的瓷碗盛了一碗肉粥,又拿了一个菜盘子放了蟹黄包,端起来,送往宁陌的屋子。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宽敞的街道上,缓缓而行。车厢正中放有一张矮几,矮几上有酒壶。皇上轻轻饮了一口。 马车轻轻一顿,停在宁府门口。 皇上宁关如众星捧月般,来到宁陌的屋子。 清欢上前行礼。宁陌还躺在床上,茶几的托盘上,放有蟹黄包,肉粥。 宁关微笑:“朕差点冤枉你,内心不安,前来探望。” “多谢皇上。”宁陌撑着,从床上下来。 第15章 雪灾赈灾 偌大的花厅雕梁画栋,装饰华丽,中央是空的,四周摆放着一圈的茶几。五个人团团坐,众星捧月般看着中间的鹅黄色衫裙舞女。 舞女起舞,舞姿诱人。 清欢兴致缺缺,心思全放在宁陌身上,看到有太监低声问了几句宁陌,走出门。 她一问,才知道,这个月关中往北一百来里地,突然下起了大雪。大雪封路,房屋倒塌,受灾的民众哀嚎连天。一封封告急文书飞向京城来。 然而,皇上迟迟未回应。 太监心忧,希望宁陌能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 清欢不懂朝政大事,但也受过冰寒之苦,内心泛起酸涩之意。 宁陌回过意,给她揉了揉额头,朝她笑笑,提及公务。朝廷要做的事,不外是各种文书的批示,归档,救灾物质的发放统计。 这活听起来轻松,但翻阅批示细细核对。寻常人难以应付自如。 如今,皇上未放权。底下的臣子,望着灾情,有心无力。 好不容易,歌舞尽了,四周变得安静。太监禀告皇上,门外有大臣求见。 宁关不想召见,沉默不语。清欢说道:“皇上,也许有什么要紧事,听一听也不妨碍。” 皇上一时沉默,宁陌也附和道:“臣也这么认为。” “罢了,你们既然想听,让大臣进来。”皇上道。 大臣进来,提到关中百姓受冻的事。皇上越听越皱眉。若是宁王宁行一还在,他不用纠结。 宁陌以及身后的前京兆尹萧凌映入他的眼帘。 “赈灾之事,宁王世子全权负责此事,萧凌楚做左右手。” 宁陌跪在地上,接下旨意。 公事办了,气氛也散了,皇上宁关挥挥手,带着若干人离开宁府。 宁府上下喜笑颜开。 宁陌换上官服,腰间配上一块晶莹嫩白的和田玉,坐在轮椅上。清欢在他身后推动轮椅。萧领楚紧随其后。 国都太大,人口繁杂事物众多,赈灾一事,不可马虎。 政事堂内,值班的六个中书舍人正在批改文书。这群中书舍人见到宁陌来后,神情淡淡的,打过招呼后,又埋头文书。 若是一般人看到此场景,内心不舒服。宁陌知这六人勤勉,心中赞赏,坐在公案后,批示公文。 夜色沉沉,天地茫茫。 宁陌忙碌一天,回到宁府。从明日起,关中雪灾一事,官吏们按他的法子做事,定可度过难关。他放下公文,露出微笑,明日上报给皇上。 房内的蜡烛罩着一层薄纱,散出橘黄色的柔和光芒。光芒映衬下,清欢那张白皙胜雪的脸更有几分魅惑,让人想起白雪中的雪狐。 宁陌抬头,内心一动。 清欢从袖中拿出绿玉珠,塞给宁陌。 “抱歉,我无法成为绿玉珠的主人。” 话音落,她如燕子般,飞快离开宁府,来到怀王府。怀王世子王烈正在等她。 陆路大雪封路,河道冰封。大规模的车队船只无法进到关中,无法运输粮食,实在难办。宁陌使了个小计,让盐商从中来协助运粮。三年内,会少收十分之一的盐税。 税收,乃国之根本。 皇上听到让税,内心一痛,不肯让步。 “皇上,百姓冷死饿死,这税要向何人谁?”宁陌追问。 宁关一时恍惚,在他身上看到怀王身影。昔日,怀王还在世时,常常在他耳边叮咛。 宁关咬咬牙,挥笔,签下这则诏令。诏令传出,运输速度比平时提升了三倍不止。 不出十天,关中内外照常生活。 百姓欢呼皇上圣明,群臣夸赞宁陌。 皇上正式给宁陌加封为王爷,问名号。宁陌微微一笑,还是宁王。 怀王府内,清欢住在一处别院,日子幽静,种些草药。 王烈很生气,喝着闷酒。他放过宁家。现在宁陌已加封为王,他还没有加封为王。 陈秋泉说:“清欢聪慧,或许她能帮到你。” “好,你去试一试。” 如海般漫无边际的蓝天,漂浮着几朵孤云,却是沉闷鼓噪。 京师城门,街道上突然尘土飞扬。 皇上宁关坐在轿子上,白皙的脸孔隔着细长下垂的降引幡,身上穿着浅黑色的龙袍,衬得整个人尊贵无双。他看着官道上的摊贩,内心羡慕起他们的恩爱。 他对朝政尽心尽力,皇后却视而不见,常来给他添堵。 那日,他在宁府跟金谷子,相谈甚欢。然而,皇后认为金谷子非朝堂中人,不入流。皇上须得端正,不可胡来。 宁关待在后宫,没有趣味,内心苦闷。 突然马匹受惊,宁关急忙握住轿子的横手,等到一切平定。 一群侍卫捉住挡道者。 宁关撩开了轿子的门帘,看到清欢,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清欢脸色苍白,唇角微翘,穿着一件简单素雅的白色衫裙,没有精致复杂的装盘,唯有长发轻轻用一枚木簪挽住,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咪 城门口,附近种植有林密的柳树,此时有风吹起,枝叶摇曳。 清欢垂首:“这猫咪在路中央,马匹冲来,很有可能会踩死它。民女担心,想救下猫咪,却冲撞到马车。希望皇上海涵。” 猫咪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你们把刀放下。”宁关环顾四周,喝止道。 清欢莞尔一笑:“多谢。” 一个小孩跌跌撞撞跑来,说猫咪是他养的宠物,不小心走丢,抱过猫咪。 皇上看向清欢:“林姑娘上街,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回皇上,我想买点胭脂水粉。” “买胭脂?你给我说说,要去买什么胭脂?” 带刀侍卫放下刀,立马拱手说道:“皇上,龙体为重,还是不要在此逗留。” 宁关怒道:“她一个弱女子,你们还战战兢兢的怕,我养你们一群废物有什么用。” 清欢轻功很好,导致她碰瓷马车还挺顺利,两人毫发未损。 “西宁街道有个张家胭脂铺,最近在卖名叫三月红的胭脂,我想买一些。” “听名字就很好,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宁关笑着提议道。 “好。”清欢一口答应。 带刀侍卫说道:“禀报皇上,张家胭脂铺有很多百姓。如果皇上想过去买胭脂,能否等我们清完场?” “清什么场,买个胭脂而已,废话那么多,你们别说话。”皇上向他们吼道。 随后,皇上很认真邀请她进轿子同行。 清欢认真且明白的拒绝了皇上提议,随轿走动。所有人虎视眈眈看着皇上,稍有风吹走动,无数人都会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她不想给自己带来一点麻烦。 胭脂铺门口,宁关走下轿子,清欢她一脸平静,丝毫不见劳累。皇后在宫中娇养,不爱走路,爱坐轿,稍微挑个舞,都累得要他去扶。皇上在内心默默叹口气。 清欢突兀的说了句:“今天买胭脂,会很方便。” 满满一屋的女子男子,逃一般的离开胭脂铺,只留下凌乱的店小二和掌柜。 “这是怎么回事?”宁关奇怪的问道。 清欢无奈的看他一眼:“百姓们识字不多,看到你身上的龙图,猜到你非富即贵,怕惹上麻烦只好跑路。” 宁关想想有道理,“下次买胭脂,我会换一件普通老百姓的衣衫。” 清欢认真思考起一件事,皇上平时是不是很闲?如果不闲的话,为什么要买他用不上的东西呢? “皇上,我们进去看看。” 宁关点点头,径直走过去,走了三步,眉梢微动,回过头对侍卫们说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进来。” 胭脂铺,店小二热情走上来,为两人介绍三月桃的胭脂。胭脂好坏是需要现场试色的,清欢的左手腕用来试色,宁关追问店小二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清欢平日不常抹胭脂,问道:“三月红怎么卖?” “十两银子一盒。”小二道。 “十两?”清欢瞪大了眼睛。她从小穷惯了,一分钱都花得很谨慎,后来接活,认真攒银两。 一碗阳春面凑,只需要十文钱,一个人住客栈一晚上,解决三顿饭,共需要二两银子。若是宁陌在身侧,会允许自己多花费银两。 皇上试探问道:“你身上没带足银两?” “是的。”清欢很不好意思。她没有想过一盒胭脂,十两银子。 宁关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我帮你付。” “多谢。” 清欢喜不自胜。皇上又递给她一盒胭脂,悄声要她送给皇后。 清欢一脸不解。 “朕的一点心意。” 清欢恍然大悟,皇上心里念着皇后,不好意思开口。 皇宫内,亭台楼阁,飞檐青瓦,走近了看上面都画了花鸟虫鱼的涂壁,跟四周的树木相映成趣。石板路边、太湖石畔遍植奇花异草。她继续前行,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不一会儿来到抄手游廊。 皇宫比她想象得大,好在前面有个太监为她引路。 皇后娘娘年轻秀美,身着桃花云雾烟罗衫,比山间秾李夭桃更娇艳。 “民女清欢参见皇后。” 不料,皇后冷着一张脸,说道:“皇上要你来见我?” “是,这是皇上要我送来给你的胭脂。”清欢呈上胭脂。 “清欢今日这衣衫甚是好看,”,皇后娘娘不看胭脂一眼,话语冷冷道:“尤其这妆容花得勾人。” “让皇后娘娘见笑。”清欢垂头,平和说道。 第16章 查看信件 皇后娘娘口气傲慢道:“清欢,你姿容秀雅,不妨换换其他胭脂?”两个宫女走来,一人端着一个清水盆,一人手里拿着一盒胭脂和一块铜镜。 清欢说道:“皇后娘娘。民女不想换胭脂。” 皇后娘娘冷笑一声,说道:“难道本宫要听你的话,不成!来人啊,给清欢洗脸。” 四个宫女围上来,恭恭敬敬,要替你洗脸上妆。 “慢着!”人群中,传来一声贺声。清欢还没侧过头,听得无数人跪下,齐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怎么不给臣妾通知一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皇后娘娘三步做两步的,小跑过去,试图接皇上的手,俏皮中带有一丝娇媚道。 皇上嫌弃的躲开来,冷冷看着她:“皇后娘娘,今日可当真让朕失望!” 皇后娘娘立马说道:“皇上想说什么?臣妾不懂。” “那你跟朕说说,你何苦要为难清欢?”皇上道。 皇后娘娘一愣。 “朕好心给你买胭脂,清欢为你送来。你却如此待她。” 皇后娘娘愣住,随即跪在地上,啜泣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是猪油蒙心。” 皇上脸色阴沉,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言不发。 清欢也跪了下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可能是把我当成情敌。皇后娘娘心里是惦记着皇上。” 皇上脸色缓和了些,对皇后说道:“当真如此?” 皇后对他很少有过亲热之举,常常很冷淡。他以为皇后心里没有他。 皇后梨花带雨,稍稍点头。 “皇后为后宫之主,与皇上荣辱一体。民女斗胆,今日之事,不如小事化了,给皇后一个机会。”清欢道。 皇上走到皇后跟前,扶起她的手:“你若心里有我,该跟我直说才是。” “皇上,臣妾唯恐有失礼仪。”皇后凄婉道。 皇上搂皇后入怀。 周遭的宫女们露出了笑容,压抑如乌云的气氛一扫而空。 皇上见此,又道:“朕还要回御书房批改奏折,清欢若是有事,不妨跟过来。” “皇上,民女只想在皇后这里待一会儿。”清欢道。 皇上默许,带人离去。 皇后娘娘给清欢赐座。 “谢谢皇后娘娘赐座。”清欢举止大方,坐了下来。 皇后娘娘重新审视清欢,发现她双眉修长入鬂,双目明亮似湖水,一身衫裙裹以她开怀的笑容,分外妖艳。 不单是如此,她还能感受到宫外女子特有的闲散。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道:“这里有几盘甜心,清欢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多尝几块。” 宫女们依次为清欢奉上精美的点心。 清欢道:“谢过娘娘,今日我真是大饱口福。”她也不拘束,各拿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滋味。 皇后娘娘见状,也乐了,道:“滋味如何?” “好吃。”清欢眼睛分外明亮,带有淡淡的笑意,让人看了,心情也更欢快三分。 皇后娘娘含笑:“清欢若有什么事,大可跟我直说。” “实不相瞒,王世子希望能加封为王爷,却苦无对策。” 皇后娘娘道:“你说的是王烈?你是想我为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皇后娘娘冰雪聪明。”清欢道。 皇后微微一笑说:“好说好说。” 隔日,王烈加封为王爷,赐号淮王。 王烈很高兴。 清欢也高兴,陈秋泉答应听从她,翻找跟汝越王有关的线索给她。当年的事,汝越王妃宁眉如,故意杀死汝越王,是王烈心中的痛。 清欢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时隔太久,陈秋泉能找到的线索几乎没有,除却三封全部烧掉的宁眉如信件。这三封信件,经过许多人的手,已经没有研究的必要。 清欢拿在手里,看过一遍。 三封信件都是宁眉如寄给宁行一,上面写着她日常琐碎的事,很平淡。清欢在这平淡中,能读出宁眉如对代松林深切的爱意。代松林也爱着她。二人常在一块讨论草药,颇有心得。 清欢一无所获。 王烈闯进屋,拿起信件,对陈秋泉怒道:“你找来这女人的信件,给清欢看,是想背叛我?” “王爷,请听臣解释,臣是为了王爷,才给她信件。” “我?”王烈问。 陈秋泉:“清欢愿意想法子,为王爷解决封号问题。是臣答应翻找跟汝越王有关的线索给她。” 清欢微微一笑:“他说得没错。”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随便插手。”王烈脸色阴沉对清欢。 清欢拦住他:“不行。” “五天后,我会昭告众人。你,清欢是我的妹妹,是郡主。前尘往事,不必再提。” 清欢神色不悦:“如果我执意如此?” “你永远也走不出淮王府。”王烈冷冷说道,将信件丢出窗外。窗外是一处湖泊。 清欢打捞起信件。信件褪去墨痕,显示出另一行字。 陈秋泉跟来:“信上写着什么?你为何在发抖?” “汝越王……他要谋反!”清欢说道。 这三封信里,记录着宁眉如的痛苦。她的夫君不止是嫉妒宁王,栽赃陷害宁王,还真真切切瞧不起先皇,要谋反。 汝越王在朝中党羽众多,形势危急。宁王劝说宁眉如不要轻举妄动,他会找到法子来阻止汝越王。 最终,宁眉如决定跟汝越王同死,泯灭这一场浩劫。 陈秋泉喃喃自语:“现在,汝越王旧部已经找上王烈。如今,王烈可能会走上谋反的路。” “你说谁?”清欢大吃一惊。 “叶十三。” 叶十三,或者说是柳十三。他本是汝越王的参谋,意图跟汝越王谋反起事。当日,青衣少年是柳木三本人,擅长乔装打扮,偷龙转凤拿走绿玉珠。汝越王死后,他隐姓埋名到临草峡谷,跟随郭帮主,组建竹叶帮。这十几年里,他一直在准备粮草金银珠宝。 王烈出现在临草峡谷不是偶然。叶十三迎他去,告知他的身世,希望他能再图霸业。竹叶帮帮主之位是叶十三给自己准备的第一步。 清欢:“你是说王烈救走叶十三?” “是,我在淮王府上见过叶十三。他精通易容术,现在仍乔装在此。” 清欢一身冷汗。 怀王府,夜晚。 宴席在一处露台举行。怀王王烈邀请诸多大臣前来,昭告众人,妹妹清欢归来。清欢待在他左侧,身着一袭绯红色鎏金线长裙,既不张扬,又不过分朴素,袖口处是镂空的紫藤花纹,更添几分清澈娴雅。 宁陌远远看着她,目光清冷,夹杂着痛惜。 王烈今日还邀请皇上。此刻,皇上未来,王烈让宾客随意,自在吃喝。 幽蓝的苍穹布满细碎的星光。清欢秋水般的眼眸睫毛微垂,俏丽的容颜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娇美动人。 王烈不时细瞧着她,完全不搭理宴席中间,美人歌舞,多姿多彩。 清欢神色从容,偷偷在想叶十三隐匿在何处。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舞女从袖中抖出一把长剑,刺向清欢而来。陈秋泉拔出长剑,打掉了这把长剑。 一群黑影从四周院落跳出来,目露凶光,直奔清欢而来。刀光四起,举刀就砍。 宴会上宾客东奔西跑,陈秋泉在左侧,王烈在右侧,护住清欢。 “这是怎么回事?”王烈转头问向长相普通侍女。 侍女脱下面具,露出叶十三的脸。 “王爷,你真让我失望,该给你一点教训!” 这群黑衣人武功高强,如同蜜蜂般涌来。宁陌赶来,也护住清欢。清欢武功平平,轻功极好,尚可自保。 三人联手,将这群人打得落花流水,伤倒在地。 “你为什么背叛我?”王烈怒问叶十三。 叶十三:“我没有背叛你,是你为她,不敢踏出最关键的一步。” 一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跃起,长剑砍向清欢。清欢身影急速避开,宁陌一刀过去,直击黑衣人的胸口。 叶十三也在那一刻,受到剑气,倒地。 宁陌冷静如初,绝不会心慈手软一点。 不然,他与所爱者会再次陷入危险。 围观众人一片欢呼。 王烈走近,对宁陌道:“谢谢你出手。” 宁陌:“我该谢谢你。” 两人互望,几乎同时哈哈一笑。恩怨情仇,在这一刻里,已然苍白。 宾客们又落座,一切照常热闹。 清欢露出微笑,对王烈悄声说:“你……真的放弃谋反?” “如果我真的有野心,叶十三已经是竹叶帮帮主。” 清欢回想起,王烈在临草峡谷,还有一艘大船。他除却带走叶十三,确实没有动手。若他参合,肯定会起变化。 清欢:“还好还好。” “但是,我不希望你和宁陌在一起。” 清欢眨眨眼:“是上辈子恩怨的缘故吗?” “是。”王烈说。 宁府通敌全是汝越王旧部一手构陷。王烈本可坐享其成,却为她,放弃复仇计划。他已经做出让步。 清欢:“汝越王妃不希望夫君谋反,才选择同生共死。” “我知道。你不必想说服我。”王烈目光迥然。 清欢:“但是,汝越王已经看出王妃递来的酒是毒酒。” “这怎么可能?”王烈大吃一惊。 清欢拿出信件,交到他手中。信件里赫然记载,王妃所懂草药,均是汝越王平日所教。 信件飘落在地。 他以为秘密在隐藏的信里。然而,日常对话里,早早蕴藏着真相。 汝越王雄才伟略,平时见惯刀光剑影,又懂药理,绝对能看出那是一杯毒酒。 然而,然而…… 皇上宁关来到露台中,身后跟有一个提着宫灯的太监。所有人跪下,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请起,今日我微服私访,不必多礼。”皇上宁关笑道。 王烈上前:“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 “希望皇上为妹妹赐婚。”王烈说着,看向宁陌。 宁陌和清欢二人一惊。 第17章 桃林看花 天宁寺,大堂。 金谷子邀宁陌讲禅。据说,这是崇山派留下的规矩。弟子成亲前,须得长辈认可。 宁陌带着清欢刚落座,小沙弥进来,给三个人每人端了一碗豆腐花。 清欢知金谷子要讲禅,故而没动,在一旁看着。 宁陌道:“师叔,我听闻佛家云万物皆为虚妄,不知这豆腐花,是否也在其中?” 金谷子微笑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世间万物贪图名利,劳心损伤,是为不智,故曰虚妄。这豆腐花,不在其中,若是想吃,就吃了罢!” “此言差矣!”宁陌道。 金谷子茫茫然,惊问道:“何解?” 宁陌道:“我们二人到寺庙来,诚信礼佛,哪有要吃和尚豆腐的。” 金谷子闻言,哈哈大笑:“秒哉秒哉!” 清欢也一旁听着,也跟着笑了笑。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 “施主已觅得良缘,”金谷子说到这,看了一眼清欢,“只要二人合力,种种困难也会迎刃而解。” 清欢和宁陌齐声道:“谢过大师指教。” 金谷子道:“桃花村在天宁寺附近,风景秀美,适合二位游玩” 桃花村百里内,处处落英缤纷,美不胜收。两人沐浴在那纷纷扬扬的花雨中,散心漫步。 清欢的皮肤白雪胜过玉,穿着一身很少见的绯红纱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明艳夺目。 望着无尽的花海,宁陌看着身边的清欢,如同秋水般的眼眸,内心不禁泛起涟漪,牵住了她的手。 “清欢。”宁陌道。 红润的嘴唇带着一丝淡淡的动人风情,风姿高雅又不失骨子里的傲然气质。清欢柳眉轻蹙说:“何事?” 宁陌迎上她的目光,淡淡笑道:“我在看你。” 她掩口轻笑,宛若桃花绽开。话还没说完,宁陌怔怔看着她,俯靠而来,举止柔和,如簌簌桃花雪般,是绵延而悠长的吻。 她一时恍惚,看着他,脸色绯红了一片,胜过桃花。 宁陌大手迅速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中,小抱了一会儿。 三日后,一身锦袍的宁陌想去淮王府见她。 门口奴仆一口一个成亲前与礼不合,回绝他入府。管家转送了一个清欢包裹给他,打开来看,是完好的核桃仁。 春日长风里,他想到清欢拿着小锤子锤核桃,费老半天得了这一包裹,心头不觉甜了三分。 淮王府内。 清欢若有所思,王烈对她还不错。 闺房的妆台铜镜,红罗纱帐等等,做工讲究,华贵无双。铜镜中的自己唇角微微翘起,神情温婉,如秋水般的眼眸,有说不尽的魅惑。 不知道,宁陌成亲当夜,会不会觉得惊喜呢? 四月初十,宜嫁娶。 淮王王烈穿着一身绯红色官袍,负手立在淮王府前。 盛装打扮的清欢缓缓走出大门,来到淮王门前的轿子前。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裙摆曳地。这身喜服是临草峡谷帮主郭甜甜所赠,国都没人见过,人人称赞。乌黑如墨般的秀发盘成高高的随云髻,珠翠摇动。昔日白皙清雅的脸颊,唇角抹上胭脂,鲜红柔媚。 王烈走过去,扶着她,叮嘱道:“妹妹,纵然嫁人了,也莫忘了还有娘家为你撑腰。” “我会铭记在心的。”清欢盈盈一拜道。 王烈点头,从侍女送来的木盘上,拿起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从淮王府到宁王府,恰好是从国都西到国都东,五条长街的距离。一路有木帷相隔,士兵开道,熙熙攘攘,唯恐有人冲撞这桩婚事。 此时,宁府内。 府上四处是挂有红色灯笼,喜庆热闹。 宁陌在诸多好友的簇拥中,穿着一身大红色锦绣的新郎服,贵气十足,玉树临风。 “快去接新娘子。” “今天可是你们的大好日子。” “终于要在一起了。” 众多亲友的起哄声里,随之而来的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红色的纸皮被炸裂得遍地散落,飘飘洒洒,更添喜气。 远处围观的人都跟着拍手,说道也来沾一点喜气。 宁陌身姿修长,翻身跨上枣红色的骏马,动作一气呵成。 这头接亲的骏马,毛发也被梳理的整整齐齐,头上戴有大红花,惹注目。紧随其后的是迎亲的队伍,仆人们吹锣打鼓,丫鬟们撒碎花撒红色碎片。 吉时已到。 号角连绵舞乐连绵,入目所处是一片耀眼的大红色,洋溢着喜庆。 “我来接新娘子了。”宁陌翻身下马,拱手对王烈说道。 王烈微微一笑,说道:“轿子前有个火盆,宁公子背新娘入轿时,可要小心。” 宁陌低头,看到轿子前还真放有一个火盆。 他走过去,轻轻拦腰抱起清欢走向轿子,惊起一片欢呼声。 比起背在人上,拦腰抱人明显要累,怀中佳人要更舒服。不知是谁带头鼓掌,人群里响起暴雷般的掌声。清欢被他抱起,本来就害羞不已,这下让她更是难为情,低声道:“快把我放轿子里去。” “不放,我还要抱一辈子呢。”宁陌道。 隔着红罩子,也足以想到怀中的她,妆容精致,此刻更是温顺得让人贴服。 清欢的脸早红了一大片,心跳得不停,不敢看他,觉得这成亲太折腾人了。 整个队伍浩浩汤汤,庞大而喜庆,诸多百姓摩肩擦踵,垫着脚来观看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在随后的送亲队伍里,王烈给自己的妹妹陪嫁了十几车。 宁陌骑在骏马上,回头看到长长的迎亲队伍和十几车嫁妆,内心平静。 这嫁妆价值连城,是王烈的一番心意。但他当日看中清欢时,固执地,图她一个人。 她为自己笑,为自己哭,就是这世间什么也代替不了的嫁妆。 清欢坐在轿子里,对一切是新奇的,想扒开窗子外面有什么,又想起王烈叮嘱的话,乖乖坐好,不敢乱动。 成亲礼成,新娘子清欢送入洞房,新郎宁陌在外接待客人。 今日宾客尤其多,崇山派师弟师妹们郭甜甜宋野萧凌楚陈秋泉接连给他敬酒。不光如此,还有唐门门主唐浩谢家夫妇也来了。 宁陌一改往日点到即止的风格,对宾客们是来者不拒。 到得黄昏时,他已微微有酒意。 大红的蜡烛将整个新房映照得灯火通明,摇曳的火苗不时发出细微的响动。 清欢端坐在房内,内心紧张。 好一会儿,她听得有脚步声走近,红色盖头被挑开,看到了熟悉的脸,宁陌。 “清欢,很紧张吗?”他眉目含笑,向她吹了一口气。 清欢闻到酒味,柳眉微蹙道:“要不你先沐浴,再……” 她未说完,被宁陌一把抱起:“我也是这么想的。” 卧室内,隔着一张屏风处,早放有宽大的浴桶,浴桶有一个严实的浴桶盖。揭开浴桶盖后,浴桶内有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和红色鲜艳的花瓣。 “先是宽衣解带……”宁陌放下清欢,一件件脱她身上的衣衫。 清欢咬了咬唇,止住他的手道:“我不用沐浴,你沐浴就够了。” “但是,这浴桶是为我们两个人准备的。”宁陌一本正经道。 他见清欢眼神迷惑,抱起清欢放入浴桶后,自个儿也进来了。衣衫未脱尽,湿漉漉的白色亵衣让窈窕的身材,若隐若现,更带几分遐想。俏脸染着淡淡的红晕,娇媚异常。 “你不许看!”清欢道。 宁陌颇委屈道:“今天不行。” 清欢跟他洗了个鸳鸯浴,还帮他好好擦洗身体,还…… 鸳鸯交颈绣衣轻,团荷闪闪,珠倾露点。 红纱幔帐,透出几丝凌晨的微光。 一个月后,清晨薄雾,院落里有落叶并未扫干净,落在青石小道上。池塘里的水波光粼粼,倒映着亭台楼阁。一座瘦石嶙峋的假石屹立在池塘中央,上面有两个草书字体:宁府。 清欢推开木窗,吹吹风。 突然,她感觉一阵眩晕,不可知的,想倒下时,身后宁陌接住了她。 “你现在感觉如何?”宁陌留意到她脸色泛白。 该不会是昨晚的事,太过操劳…… 清欢道:“我懂医术的,给自己开点药吃,没问题的。” “嗯。”宁陌答道。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根本不能放心,好好守着她,等她开好药方,要给她熬药。 清欢检查了下自身,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现在有个消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出了什么事?”宁陌道。 院落里遍植紫藤架,枝枝蔓蔓的,绿意匆匆,些许诗情画意在此其中。清欢望着紫藤架,悠悠地说:“ 我有孩子了。” 宁陌喜不自胜,抱着清欢亲了一口道:“真的!我好开心。” “我不是很喜欢孩子……”清欢忧虑道。 巴掌大的脸儿,露出了一丝忧愁。眉目如画,呼吸轻柔的像是春日桃林里吹来的风,让人不觉有惊心动魄之感。 宁陌:“是心里没有安全感吗?” 清欢:“是的。” 第18章 筱筱出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初冬,寒风阵阵,吹得树叶哗啦啦掉叶子,一地金黄。 宁府有一处别苑,叫清水居,是当日宁陌迎清欢入门特意修建的院子。清水居内有小桥流水,木桥下有一方小胡,湖中遍植荷花。因天气入了冬,往昔青翠荷叶枯萎凋零,几个孤零零的荷梗立于湖水中。 清欢穿着一套绛红色缎子对衿衫儿、白挑线裙子。她站在木桥上,手扶着栏杆,秋水般的眼眸若有所思,静默无声。 她最终没有打胎。 郭甜甜知道她有喜,还给她寄了一大盒人参,让她好好静养。清欢打开盖子,这人参以次充好,郭甜甜花费的银两是人参市价三倍。清欢又感动,又想着下次好好教郭甜甜如何挑人参。 唐莉自在惬意,闹着学女红,要做个锦囊给她。据说唐莉已经在家骂走了三个教她的女红,清欢对她能拿到锦囊这件事没有一点信心。 背后,传来脚步声。 清欢回头,看到他走近,转过身来,那一刻如月画烟描,粉妆玉琢,别有一番风情。 宁陌走近,看到她的怯怯身姿,想起昔日的事,心中更有几丝怜惜,望向枯黄的荷叶说:“清欢,木桥上风好大,再待下去,会吹凉了。” “湖水看上去很美。”清欢伸出右手,伸向湖水,柔声道。 宁陌瞥了一眼残荷下的湖水,水面长满了枯草,惊道:“有吗?” 此情此景称得上很美,那处处都很美。 “这样美的风景,很适合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清欢以一种很认真的口气说道。 宁陌试探道“吃燕窝?” 她性子古怪,一口燕窝都不想吃,然而府里还有几十两上好的贡品燕窝。 “叫花鸡。” “但是,你还怀着孕。”宁陌道。 清欢委屈巴巴,看着宁陌,小声道:“你知道的,孩子快生了,我胃口也不好,孩子也会饿的。” 又用这招…… 宁陌想了想,招呼手下来,从后厨拿来一只上好的乌鸡。他想亲自为王妃烤叫花鸡,解一解馋。 清欢脸上飞来一阵羞红,继续道:“其实不止想吃叫花鸡,像鲫鱼,草鱼,白菜,韭菜,土豆片,茄子,还有羊肉块,牛肉块,也想尝尝口味。” 手下目瞪口呆,王妃的胃口也太好了,赶紧低头记下菜名。 宁陌道:“不用记了,后厨有什么菜,每一样都拿一份来。”随即他看到清欢一脸开心,内心满足的笑了笑。难得她胃口好,多吃一点也没事。 此刻,清欢的肚子微微隆起,不似先前平坦。她的脸上偶尔会泛有慈母般的微笑,同他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 御医再次叮嘱宁陌,她肚中胎儿这几天要生了,要寸步不离。他内心担忧着,向皇上告假后,又请了两个接生婆住在府上。 手下准备好烧烤的炭火,黄泥,干枯的荷叶,还有依次放好的食材,如乌鸡,鲫鱼,白菜,土豆片,羊肉块等等。 清欢坐在木椅上休息,旁边还有糕点,茶水,偶尔指点宁陌几句。 宁陌初次动手,笨拙的按清欢的法子烤叫花鸡,鲫鱼…… 木炭烧起来的烟火气,让宁陌微醺成脏兮兮的模样,跟往常不同。清欢看得抿嘴浅笑,差人要了个热毛巾,替他小心擦拭。 “哪有这样不小心的。” “这个人,不就在你跟前吗?”他反问道。 清欢哑口。 宁陌内心欢快的,惬意的享受此刻时光。 他又撕了点叫花鸡和鲫鱼肉:“清欢,叫花鸡和鲫鱼肉,你想先尝哪个?” “先尝叫花鸡,再尝鲫鱼肉。”清欢秋水般的眼眸,看着微微烤焦的叫花鸡,放出了神采。她肚子正饿的咕噜咕噜叫着,毫不客气的凑上去,先咬了一口。 “肉汁鲜嫩,好吃!”清欢对宁陌毫不掩饰的夸赞着。 宁陌哈哈一笑:“慢点,还有茄子,马上就好!” 清欢微微一笑,点头道。她再尝了几样后,对宁陌不好意思地说道:“肚子已经很饱了,留着明天慢慢吃。” 宁陌不肯放过她,要她再吃一点。 清欢眼睛眨呀眨,一副无辜的眼神,说道:“我吃多了,会撑到孩子的。” 又又用这招…… 宁陌吩咐人收拾一地的狼藉,搀扶着清欢回清心居。 两人并步上了凉台。此时正是初秋,叶子摇摇欲坠,百花失去了颜色,唯有黄澄澄的菊花,绕着篱笆徐徐盛开。 清欢看了一眼凉台上的古筝,旁边放有一杯凉茶。 宁陌上前,端坐在石凳上,干净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悠悠古筝的声音像是从长袖里冒了出来,注入了人的耳朵,婉转动听。 清欢听得醉了,喃喃道:“好听。”” 花筛月影,参差成映。二人不胜缱绻。 北风萧萧,天气寒冷,下了一层薄雪,王烈早在门口等待。 “小心地滑。”王烈提醒道。 清欢下意识看了下肚子,怀胎快六月,确实得更小心些。 院内墙角三株枯梅枝干嶙峋,墙外的一株雪松迎雪傲然,恰成一景。 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传来。丫鬟捧着一个茶壶,给桌案上的茶杯斟满一杯茶,递到清欢眼前。 “这乌龙茶滋味如何?”王烈笑问。 清欢点头:“甚好。” 王烈待她不错,一切照应得周全。 临走前,他还叮嘱道:“倘若受了气,随时欢迎你回来。” 宁陌听得很不大高兴,在马车上跟清欢嘀咕:“我的人品,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吗?” “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宁陌追问道。 清欢微微一笑:“是说给我听,逗我开心的。你呢,听完,忘了就行。” 宁陌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二月春风似剪刀。 宁府的管家向外请客发烫金帖子,邀人来吃满月酒。众人终于知道了清欢生下的是一个女儿,取名叫宁筱筱。宁陌不想外人冲撞,误了孩子的福气,消息封得严密。 外面春色正浓,热热闹闹的,清欢低下头,看见怀中的女儿宁筱筱眼睛骨碌碌的,嘴角不禁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这孩子模样很像她,肤色胜雪,偏这眉眼极像宁陌,自得三分英气。当日宁陌初抱宁筱筱,喜不自胜,一脸疼爱。清欢还是知道的,宁陌前几月有微微抱怨过,她精力放孩子身上,冷落了他。 宁陌招呼好客人,回了房。 夜色深深,天空一尘不染,澄澈如水。星子在墨色的天空上眨着眼睛。宁陌推开房门,看到清欢做好了一套红纹小褂,在给宁筱筱试穿。 “这孩子像你,真的秀气可爱。”宁陌看着宁筱筱,捏捏她雪团一般的嫩脸道。 清欢瞪了他一眼,娇嗔道:“昨儿,你可说这孩子像你胜过我。今儿,话就改了。” “都像都像,我就盼着她能快快乐乐长大了。”他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吻,也不顾丫鬟在场,柔声道。 清欢看了一眼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悄声说:“方才我哥来过这里了。” “淮王他说什么?” 虽然她哥同意她嫁给宁陌,但是他哥和宁陌关系平平淡淡,无法亲密。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他说莜莜可可爱爱,你宝贝过分了。快满月了,才公布这一消息。”清欢道。 宁陌一笑:“他啊,还是收点心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他现在在朝廷上,挺帮你的。虽然过去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但是,我相信,现在会发生很多美好的事。” “清欢。” “嗯?”清欢一脸迷惑。 “你跟我不同的在于,你比我更相信人性的善良。我更希望能好好的保护家人。” 门外通传,说是皇上以及皇后宫里的太监到了,前来送礼。宁陌勾唇一笑,自己前去迎接,让清欢不必出去吹风。 清欢瞧他离开,心想他像是云雀似的,眨眼就没了。 宁陌回来,下人正在帮他宽大官袍。他转过脸来,浅笑如同梨花般洁白,让人迷醉。清欢让丫鬟照顾宁莜莜,自己走到院子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呆了呆,暗自感叹,他还是那么温润如初。 “是谁不舒服,还能在园子里晃荡的?”宁陌走过来,轻轻抱住她,语气亲昵玩味。清欢不好意思笑了笑,害羞地靠在他怀中,抱紧他的腰,享受怀中的温暖。 “我想你了。” 宁陌温柔地嗯了一声,轻声在她耳旁道:“既这样,我正好抱你进去。” 当日成亲时,他也是抱过她的。 清欢勾着他的脖子,由着他将自己拦腰抱起,走向精美的大床,拉下红罗幔帐,片刻不离地陶醉在彼此深情的眼神里。 “等等,筱筱还在我房里。”清欢一下子坐起来,推开了宁陌宽衣解带的手。 宁陌一脸苦色的看着她,用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放心,奶娘和丫鬟们会好生照顾她的。” “不要,我不放心”清欢固执道。 …… 宁陌为自己叹了口气,到嘴边的肉又没了! 这种事让人恼火。 虽然很悲催,但是女儿宁筱筱为大。 两人捡起衣服,穿戴整齐后,从奶娘手中抱回了宁筱筱,放在大床的中央。宁筱筱很需要哄,好久才沉入睡梦,睡得香甜,看着娇小可爱,让人疼爱。两人累得不行,安了安心,睡着了。 第19章 离开国都 次日,两人用完早膳后,宁陌回了书房。书房清雅,入口处有半人高的青花瓷,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墨色山水画,有吞吐云海之气势,下面还有红色印象,“陌”字。书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他怡然自得地在桌上练画,手还在白纸上游走,心思却飘到了清欢身上。 不知她,会不会喜欢这幅画? 宁陌手一抖,墨迹在宣纸上渲染开来。他眉头微皱,这山水画终究是废了。此时一抹花色从他视线内飘落,他抬起头,看向雕花木窗外。窗外嫣然粉花正如雪般簌簌飘落,却不是殷红腊梅,而是早生多情的桃花绽开了。 桃花最是多情,惹相思。 这般想来,他不由得兴致而来,重铺一张宣纸,用墨笔细细勾勒他心中的女子模样。素墙乌瓦,一眼看上去全是黑白色,远山遮映,深浅云藏,巷尾处清欢穿着一袭绯红色罗裙,走在薄暮中。 “画得不错。”突然,有男声在宁陌身后响道。 他回头看到对方正眉开眼笑,喊道:“皇上,臣……” 皇上宁关打断道:“不用多礼,你快仔细画,朕看着呢。” 宁陌应了一声,又低头拿起毛笔,慢慢作画。三月芳菲满城黛色,梅子青黄,川草如烟,正是画中的季节。 好一会儿,画作方成。 皇上称赞有加,站了一会儿,离开。宁陌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没要他官复原职。他还想多陪陪清欢。 这时,有丫鬟来,喊他去用晚膳。宁陌好生收好画作,跟了出去。 外边天阴阴的,屋顶上悬着铁制牛角灯,大厅内烛火照的光彩生鲜,屋顶上悬着空气中有淡淡的牛油烛火味道。 桌上的菜肴做得很清淡。菌汤味道清爽馨香,虽然不是用珍贵的食材调的味儿,却自然带有一股子清香。还有桂花糕,嫩黄浅色,甜而不腻,入口便是回味无穷。 清欢吃的很欢乐,宁陌惦记着那幅美人画,心不在焉的。 到晚上后,宁陌一个人来到书房里,正想打开画作,细细欣赏一番,却是哪里也找不到。他从不乱放东西,也没丢过东西,一幅画突然不见了,让他内心乱糟糟的。 丫鬟来催,说是夫人在等着他。 宁陌顾着找画,打发丫鬟离开,说是晚点再回。 这时,有绰绰人影走来,迈着熟悉的脚步声道:“宁陌,你这是……” “我在找画。”宁陌道。 清欢语气嗔怪道:“画比我还重要?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好好歇息,明天再说。” 宁陌道:“画没你重要,但我还是想今天找到画。” 清欢转过身,屏退其他人,关上门,慢慢走向宁陌。 宁陌看着她气鼓鼓的脸,也知道她有了恼意,怔怔站在原地。 “既然这样,我陪你找画好了。”清欢道。她眼神冷冷一扫,看到宁陌身后有个画轴很奇怪,走过去,抽出了画轴,展开来,赫然是一张美人图。 画中美人惟妙惟俏,穿着一袭绯红色罗裙,说不出来的聪慧灵巧,正是清欢本人。 “我找的正是这张图。”宁陌喜道。 清欢内心涌着几丝苦涩感,道:“我这个大活人,比不上一张我的画吗?” “不会,”宁陌道,还想继续说,却见清欢泛着泪光,忙把画抢过来撕掉,“这张没画好,不好意思继续留着。” 清欢一愣,“那不是你辛苦画得吗?” 宁陌走近,轻轻环住,吻着她的泪光道:“这些不重要。” 清欢嗯了一声,跳起来,紧紧攀着他,大胆又带有一丝羞意道:“今晚,你该陪陪我了。” 三月二十一日,国都。 皇上宁关身着明黄色黄袍端坐在皇位上,面容憔悴,几缕发丝凌乱。虽然他举止与平常相近,但还是有几个人看出他在崩溃的边缘。 大殿内,群臣议论纷纷,气氛却比以往低沉,焦躁,好似要下一场倾盆大雨。 “你们商量出结果了吗?” 宁关打破躁动,出声问道。 身着黑色官服的王烈率先出列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当派大军入蜀地,全面围剿,力击敌军。” 怀王王烈的态度也是大多数朝臣的态度。 如今叛军在蜀地山林神出鬼没,想要侵占蜀地。自古以来,蜀地山势崎岖,倘若被敌寇侵占,日后想收复,难于登天。 全面围剿是个不错的选择。蜀地山林众多,倘若不能除尽,后果不堪设想。 京兆尹萧凌楚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闻蜀中民风与中原有异。倘若贸然出兵,会激起当地人反感。不如下令当地县官处理此事,解决后,再派官员去一趟当地探访即可。” 宁关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当地县官处理此事,会更为妥当。何况,派兵围剿,涉及到粮草,对库存会造成损耗。百姓们的税会更重一些。 “诸位爱卿,还有其他意见吗?” 宁关又看向了其他人。其他人纷纷低头齐声:“一切由皇上定夺。” “朕觉得刘大人的想法可行,就按刘大人的想法实施。”宁关吩咐道。 淮王府,房内如今已是空无一人,王烈在房内踱步一会儿,发出一声哀叹。 皇上当真是稚子,轻信小人之言,任由当地县官处理叛军之事。岂不知,叛军连月不除,与当地县官做法紧密相连。 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这伙人欺上瞒下吗? 然而,蜀地路途遥远,他不敢擅自远离国都。 墙上的一幅郊外飞鸟入林图映入他的眼帘,落款是宁陌。那副画是宁陌给他的生辰贺寿的画作。 宁陌是他妹夫,自从他妹妹清欢怀孕后,几乎不与人应酬,安逸地与妻女和乐融融。 王烈走近书桌,写下一封长信,派人速速递给宁陌府上。 隔日,宁陌上朝,奏请皇上,愿轻车简从,探访蜀地, 一时之间,朝堂哗然。 几乎闲云野鹤的他,改了性子,主动参与蜀地的事。皇上宁关本意是解决好蜀地叛乱事后,再派人去,结果他主动请缨。 “爱卿,当真有此意?” 宁关犹豫,觉得宁陌此举反应过度。 宁陌一脸无畏的说:“陛下有所不知,臣去年曾去过蜀地,对当地有所了解。此蜀地之行,是臣深思熟虑后做的决断。” 宁关听得一愣,宁陌去过蜀地,比之一般人去,也是无可厚非。 “既然爱卿主意已定,朕许你这个特权,到蜀地后,如朕亲临。” 整个朝廷一震,皇上如此看重宁陌。这如朕亲临,是将生死予夺之权给了宁陌,内心不由得有羡慕,甚至几分嫉恨。 “谢过皇上。”宁陌坦然说道。 王烈侧头遥遥看着宁陌,内心松了一口气。 …… 退朝之后,若干官员一哄而上,想要围住宁陌。却不料,宁陌走得很快,几乎追赶不上,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此刻,他内心急切,想要跟清欢分享这件事,却是又担心,清欢会责备于他。小女宁莜莜刚过了满月,他要丢下妻女二人,去蜀地忙活数个月。 昨日,他拿到长信时,也有想过,世事纷扰,交给他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然而,信中内容细致,蜀地数月叛军难除,其中定有隐情,未能上报朝廷。山高皇帝远,朝廷下令务必除尽,再派人巡视,势必会让当地人欺瞒。 哪怕清欢责备于他,他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他要去蜀地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宁陌内心从七上八下变得镇定,从马车上走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他不止想要国都的人能安稳的看晴空,也想蜀地的人化解仇恨,闲散的望望天空。 管家以及一队仆人,站在大门的台阶处,恭敬道:“王爷,你回来了。” “府内,是有什么事吗?”宁陌应了一声,看到管家与仆人脸色古怪,像是有什么话,闷在心里。 “没……什么事。” 宁陌沉声道:“你们老实交代。” “是王妃,她在后院安排人收拾东西,说要搬家?……” “搬家?”原本镇定的宁陌,思维一下子跳到她要干什么?是她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吗?一路直奔后院。 转过垂花门,扶手长廊,月洞门,院内闹腾腾的,一群婢女在收拾行李,却不见清欢的身影。 “王妃在哪里?”宁陌冷着一张脸问道。 “王妃在花厅里。” 宁陌又转身,直奔花厅,花厅悄寂,清欢在摇着摇篮,宁莜莜躺在摇篮里。清欢身后站有两个婢女,连大气也不敢出。 “清欢。” 清欢闻言,不大高兴的看了他一眼:“你小声点。”她站起身,指了指走廊,走廊尽头有两个梨花木靠背椅。 宁陌随她来到走廊,坐下后,说道:“我回到府上,看到你差人收拾包裹,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猜?”清欢露出微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宁陌不大高兴,说道:“我现在心情很乱。” “如果你有事想问我,应该先想想自己,有什么瞒着我。” “今□□堂的事,你知道了?”宁陌惊讶道。 清欢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你知道我收拾包裹,是干什么了。” “如此也好。” 宁陌激动地抱住她,亲了她一口,说道:“有清欢支持我,内心也踏实。” “打算什么时候坐船离开?” “三天后,我舍不得你们,想多陪你们一会儿。” 清欢冷静看着他,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一起去。” “很危险,我不放心……”他竭尽脑汁,想劝说清欢,却在看到清欢神色后,会过意,说道,“好,我们去。” 少年时,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只觉身轻如燕,似乎不曾有羁绊。然而,少年成家立业后,要思虑再三,唯恐有所闪失。 宁陌看着她,感觉身上担子更重了,但是,当清欢躺入自己怀中时,却觉得一切是值得的。 第20章 河畔长柳 国都河畔,渡口。 一艘巨大的木船,高达两三丈,长达数十丈,分为三层,装饰极其奢华,静静的停在离渡口不远的水面上,一架悬梯直通渡口码头。 宁陌,清欢还有宁莜莜,带有六个服侍的下人,坐上一艘船前往蜀地。 车马云集,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送行的人。 在河畔远处的柳树下,一个长相俊美男子悄然而立,眼中流露出不舍。 他的妹妹也要跟着走了。 他还是有一丝丝后悔的。 这些事若是能交给其他人来做,该多好。 然而,鼓乐声起,画角争鸣,大船终于缓缓启动,破开江河上的水浪,往西而去。 清欢缓缓的抬起头来,迎着猎猎江风,望着远处尚未离开的人群和国都巍峨的城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蜀地锦城县令陈安之在江岸边,携三十多个官吏前来接风。他方脸浓眉,鼻直口方,颇有一副官相,据说在本地十分受人爱戴。 当他们看到清欢以及宁莜莜也在船上时,不由诧异三分。清欢容貌秀丽,尤其是那双晶亮的眼眸,充满了灵动之气,面对此情此景,一脸平淡。 令清欢意外的是,她见过陈安之。她自小在城隍庙长大,身边有许多跟她一样的孤儿,其中有陈安之。清欢喜欢热闹,一刻也停不住。陈安之则相反。很安静。陈安之的名字还是木婆婆取的。 清欢再次遇到他,高兴之外,还是会感觉到陌生。 陈安之特地给宁陌准备好了一处住宅,雕梁画栋,无比奢华。朱红双扇门,镂空雕花窗,轻罗幔帐。最为人称道的是还有一个小水潭。 寒冬腊月之际,那小水潭是雾气氤氲,冒着热气的。院后是一大片翠绿的竹林,风吹起时,沙沙作响。因叛军没有除尽,陈安之还安顿了十个士兵护院。 不得不说,陈安之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平日里,宁陌出门与人商量围剿叛军,清欢在家照顾宁莜莜。宁陌会跟她聊几句叛军的事。这伙叛军神出鬼没,极其狡猾,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县令陈安之几乎是束手无策,把希望放到了气质洒然性情温和宁陌身上。清欢把县令陈安之送来的珍贵补品,一一打发回去了。 宁陌算了个账,说陈安之县令平日传的清寒,实则富裕。近几日宁陌在蜀地走动,还发现路上多了好几个饥肠辘辘的儿童,这陈县令治理无方。 第三日,大雨倾盆如注,花木扶疏遍布清气。唐门门主唐浩登门拜访。 唐浩头发用羽冠束发,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衫,干净利落。 清欢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有清蒸鲈鱼、西瓜盅,白灼虾仁,一碟羊角葱钏炒的核桃肉。唐浩轻声的问道:“叛军的事,你想听吗?” 清欢心思缜密,屏退下人,一双眼睛宛若黑夜深渊:“不妨直说。” “数个月前,有个姑娘去山上采草药,却被县令陈安之掳走,隔日被发现在家上吊自杀。这姑娘的哥哥山上这地方军队的一员,就去要个说法,然后被打断了腿。这个哥哥在军中有二十多个好兄弟,为讨个说法,神出鬼没的找陈安之的茬,比如毁坏县衙大门。” “如此,那这两伙人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吗?” 清欢追问道。 二十多个人,不多。他们也没有作大恶,远没有奏折写得可怕。陈安之在奏折上夸大其词,是想借刀杀人。 那些人能东躲西藏,却不被人发现,确切地说不被陈安之的人发现,原因在于普通百姓庇护了他们。 唐浩说道:“有过一次,陈安之搞了个鸿门宴,差点全剿灭。那伙人已经不信陈安之。” “你这是?” 唐门以江湖中人自居,很少涉猎朝廷的事。唐浩作为掌门,主动来告知信息,与常理有违。 “如果宁陌无法被本地人取信,他做什么也没用。何况,陈安之在四处散播唐门坏话,希望众人能赶走唐门。” 唐浩有自己的顾虑。 “为何他会对付唐门?” “不清楚。他曾经加入唐门,对唐门底细比一般人清楚。” 清欢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眸子更是一亮:“好,我现在正想出一个法子。” 一个灰黄布袋里,放有三个大小如馒头的黄色块茎。 “这东西叫土豆,是西域来的贡品。你拿回到唐门,好好种植,结出大量新的土豆,可以拿来果腹。”皇上宁关只许她带走三个土豆。倘若这物有效,可解蜀地饥荒之苦。 唐浩心中大喜,手忍不住把玩手中的土豆,说道:“这玩意是你特地送到蜀地的?” 清欢点了点头。 唐浩向她抱拳,认真道:“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他比任何人都高兴,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 唐门门主的朋友。 隔日,宁陌传令,陈安之下狱。陈安之带着数百个打手,跟十几个衙役对立在府衙后院内。 宁陌与清欢赶往府衙。黑压压一片,把后院的花花草草都踩坏了不少,几乎没有站的地方。 陈安之一改平时仁善的脸,面色阴冷,目光狡黠如狐狸。扫了一眼宁陌等人,内心极度不平衡,小小年纪,已得皇上重用,还有如此美貌妻子在身侧。 如今,宁陌要他下狱。 他若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山高皇帝远,自然要豁出自己一条老命。 只要宁陌一死,他自当流几滴鳄鱼泪,向皇上邀功,得荣华富贵。 到时候,日子是更逍遥快活。 陈安之锐利的目光落在宁陌身上,对身旁的打手喊道:“你们几个,还不给我动手。” 这几个打手仗着喊声,拿出手中的软绳,步步靠近。 “我看你们谁敢。” 清欢一声喝道,十分有力,衙役们连忙聚拢过来,小心保护宁陌,生怕有个闪失。 “宁夫人,我劝你别掺和这件事。拳脚无眼,可是会伤了你的漂亮脸蛋。” 陈安之语气阴恻恻威胁道,皮笑肉不笑,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你知法犯法,奸yin少女,难道还想让人当无事发生?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分明是信口雌黄!”陈安之恼羞成怒道。 “我哪里说错了半句,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没有找不到证据?” 清欢语气坚定,让众府衙如吃了定心丸般,反观陈安之神情不自然,引得他的打手瞻前顾后,不大敢向前。 气氛一变再变。 他大手一挥,喊道:“你们给我打宁陌,往死里打,谁也别站着。” 在一群打手即将动手之际,他们感受到一阵强风扫过来,脸上像是被人揍过,变得鼻青脸肿,被打趴在地上。 陈安之却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在那一刹那里,他看到沉默不语的宁陌朝他笑了笑。 那个笑转瞬即逝,却极其可怕。眼前的人是绝世高手。他一直以为宁陌是个走马观花的贵公子。 这以一当百的武功,深不可测。 陈安之瞧着打手倒在地上喊疼,他想做声,喉咙却像是有什么堵住似的,无法发声。 “听我的命令,押他入牢狱。” 他听到清欢清脆的声音,随后看到两个衙役上前,困住他的手,拖着他走入牢房。 县内牢房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有许多人病死在牢房中。他曾笑着送很多人进入那里,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阶下囚,进入那里。 好一会儿,他坐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才回过神,再次出声道:“给我打。” 然而,这次没有人听从他的话。 他的声音极其苍白无力。 他将要死在这里。 除了几句稀稀落落的嘲笑声,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十天后,捕快搜寻相应的人证物证,确认他犯了奸yin殴打以及贪赃枉法欧打朝廷命官罪,罪大恶极,菜市口斩首。 叛军们听说消息,在短短两个月内,有的从山林回来自首,有的还是隐藏在山林。 宁陌从轻发落,隐藏在山林的人,过了一个月,也全回来了。整个蜀地恢复太平安宁,许多人欢呼雀跃,称赞宁陌。 时间过得飞快,从坐船抵达岸边说起,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也该给一个交代。宁陌写了一封奏折,言明此地的情况。皇上在国都收到奏折,很是兴奋,下令赏赐一千两黄金。群臣都纷纷羡慕,暗自苦恼此等好差事,落在自己身上多好,忘记曾经说过什么话。 清欢还收到了王烈的信。王烈写信,说二人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得十分出色,他内心欣慰。 那些欢呼之外,即使赈灾施粥,还是有饥肠辘辘的儿童还在大街小巷里乞讨。 荷花绽开花蕾的季节,空气热得人只流汗。施粥处,人流比以往要少得多。 第21章 以理服人 唐门,花厅。 唐浩拿起一颗黑子防在棋盘上,得意的看着对面清欢。 清欢气定神闲地拿出一颗白子放入棋盘,刹那间整个期盼局势发生巨大变化,白子后来居上。 “哈哈哈,有趣有趣。清欢棋艺越发精湛了,这盘我认输。” 清欢点头,拿起案上的梅花清茶浅浅尝了一口。 “今天,我登门拜访是来问一件事的。” “土豆的事?”唐浩惊讶道。 清欢跟在唐浩身后,来到一处菜园,四周是篱笆环绕。一片绿叶茂盛,田埂规整,不用想,也不知道土下的土豆,长势较好。 “那你有没有分发给其他人?”清欢问道。 唐浩一脸为难,缓缓得说道:“唐门中人,不缺衣食,没有人想种植。” 清欢点了点头,唐门中人富裕,有此想法,不在少数。 随后,她望向宁陌,宁陌也在沉思。 “不如这样,你派人保护这块菜地,不许其他人靠近。” “那这样,种的人不是更少吗?”唐浩惊问道。 宁陌会过意来,跟着说道:“你就照她的法子做。至于这菜园里的土豆,你挖出十个,装在木袋里,我要带走。” “好。” 唐浩一脸莫名其妙,还是让人照着宁陌的话做了。 清欢内心也泛出一丝喜悦来,他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回到家后,清欢拿出两个土豆,吩咐厨娘切丝炒好。 少顷,酒肴罗列。清炒土豆丝,爽口脆嫩,二人吃得时候,连连夸赞。 隔日,宁陌拿出另外八个土豆,分别给县衙内八个人,要他们种下后,要好加看管,不许其他人靠近。 在此期间,宁莜莜也悄然长大。她不止会喊“爹”“娘”,还会说“要吃饭饭”。不光如此,她还特别喜欢拍打水,每每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 清欢不大喜欢水,宁陌也是如此,故而宁莜莜想去拍水玩乐时,两人都会相互推搡。 “上次是我陪她玩水,这次该你了。”宁陌说道。 “但是,她不是在喊你,而是很想你去陪她。” …… 宁陌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莜莜为什么会这么粘他?在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一切是“娘要我这样说的”。 在他想通这个问题的时候,宁陌一家在蜀地住了快一年。 如今,家家户户种有土豆。唐浩认真防止其他人接近菜园。然而,越是禁止,也越是引来人的好奇心。更多的人自发种下土豆。 宁陌心里暗自得意,还有比我更后知后觉的人。 一切并非能尽在掌握中。 如今蜀地长街车马辚辚,喧嚣热闹。两人打算离开,回到国都。然而,有个人不同意,女儿宁莜莜。 她习惯了此地的风土人情,听说要大船离开这里,吓得大哭说起来。 清欢随遇而安。 宁莜莜快一岁,能扶着墙走,不能直立行走。这一个月里,宁陌和清欢的日常,是慢慢训练宁莜莜独立行走。 这天,两人有意去附近的村舍走走,雇了一辆马车。宁莜莜娇颜如花、粉雕玉琢一般。她扒开帘子,好奇的看向窗外,不时问几句。 马车穿过了一排的泥土屋,眼前变得豁然开朗。 辽阔的平原,四处是豆腐块齐整的农田,以及绿意盎然的草地。天空艳阳高照,田间照应着蓝蓝的天空,风吹来,带来清新的空气。 三人下了马车,跟马夫约好来接他们的时间。 宁陌发髻高挽,横插一支木簪固定。他剑眉修长,目若朗星,隐隐有随风而去的洒然,笑说是世外桃源,清幽秀美风景颇佳。 宁莜莜感觉新奇,扒开了清欢的手,一颤颤地自个儿走在土路上。清欢身上穿着一套儿轻纱软绢衣服,瞧着高兴,在旁边小心照看。 莜莜没走三步,差点跌在地上,还好清欢及时扶住她。 来往的农夫农妇早从衣着判断出两人身份,路过时,会主动问好。 这一地民风淳朴,二人除了欣赏风景外,还会在此尝特色的农家菜。 清欢和宁陌聊着,农家菜会有什么花样。 “不好了,有人掉河里了!” “快来人啊。” 远处的小树林,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传来。 人命关天! 清欢和宁陌二人急寻声音,小跑冲向小树林。 湍急的河流里,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裙穿着凉鞋净袜的少女,上下扑腾。附近有一棵树,树下拴着一匹汗血宝马,宝马想救自己的主人,却对长绳无可奈何。 河流边聚集了七八个村民,这些人面有惧色,不敢下岸救人。 清欢正要跳河救人,宁陌却拦住了她。 “不如我来。” 清欢:“不用,你照顾好莜莜。” “最好不要在这里用武功。” “这个我明白。”清欢向他微微一笑。 只听一声扑通,清欢跃进河水,伴随有村民的惊呼声。 水流湍急,水面往下,更冰凉刺骨。 清欢游了一会儿,来到落水女子附近。对方见有人来,猛地挣扎,想要抓住她。清欢内心大叫不好,躲避对方的手掌,从对方的后背靠近,一把反背,不许她乱动。 随后,她拖着这个女子,来到了河边。落水女子昏倒在地,半撑着,吐出口中的河水。。 猛烈的空气直入鼻腔,清欢呛了一下,连打几个喷嚏。周遭的村民们围了上来,对她和落水女子问东问西。两人都没做声。 清欢看到宁陌越过人群,朝她走来,那关切的眼神让她无法闪躲,才开了口,说道:“我没事。” “你很有可能会着凉,我们要早点离开这里。” 清欢点了点头,内心温暖了几分,丰盛的农家菜想法却是泡了汤。 落水的女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你是清欢!” 清欢听出声音熟悉,回过头来。她发丝凌乱下,分明是个清丽俊俏的美人,真是唐莉本人。 “唐莉,你不是嫁到了谢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唐莉,浑然不像是谢家夫人的模样。 唐莉哈哈一笑:“我回唐门探亲,路过这里,本想在河边洗个手,不料失足落水。” 清欢哑口无言。 唐莉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她。锦囊上遍布翠玉黄金,金光闪闪,十分珍贵。 “这是给你女儿宁莜莜的生日礼物。” “手艺真灵巧。” 清欢微笑接过锦囊,招来宁莜莜。宁莜莜慢慢走近,扑闪着黑亮的眼睛,伸出小手,帮唐莉清理头上的枯叶。 “她真的好乖。” “我们要回去了,你要跟我们一块吗?”宁陌出声道。 唐莉摇了摇头,还有要事在身,解开了绳子,跃上马背,道了一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宁陌与清欢挥手示意。 宁莜莜也跟着招招手,往前又走了几步,顺当当的。 清欢和宁陌内心一阵欣喜。 宁莜莜不解地看着两人:“爹,娘。” “莜莜会走路了,以后,莜莜会学会跑了。”清欢喜道,随即又打了个喷嚏。 “我们先回去,不然就着凉了。” 回去以后,清欢泡了个热水澡,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收到唐门来信,邀明天去做客。 隔日,唐莉和谢倾遇早早等候在门口。 谢倾遇容貌俊雅,衣服上绣有草药的花纹,莫名添上冷清感。他偷偷找到清欢:“唐莉回唐门,还有个原因是她得了怪病,我想借用宁府上的绿玉珠。” “好。。” 清欢从随身携带的锦囊里,拿出绿玉珠。绿玉珠光泽动人。 “谢谢。”谢倾遇说。 清欢微微一笑。这绿玉珠本是救人之物,能派上用场,是个大好事。 清欢宁陌宁莜莜盛情难却,在唐门住了三天。 宁莜莜喜闹不爱静,一路走来,摧花折柳,毁坏无数草药。唐门中人是苦不堪言,默默给她解毒。 三人离开那天,连门主唐浩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听门派子弟在自己面前哭诉。 谁能想到,唐门天不怕地不怕,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女孩折腾得不像话。 宁莜莜突然对蜀地厌倦,迫切地想回到国都。 三人乘大船,前往国都。 宁陌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单凭自己的女儿在唐门折腾的能力,是不是有可能成为大魔头? 清欢极其不屑看了他一眼。 “莜莜活泼可爱,跟大魔头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宁陌认真回想,莜莜要采断肠草,清欢由着她来的情形,陷入了沉思。他要改一改人设,做个严肃的引导者。 宁莜莜喜欢在船舱里跑来跑去,精力旺盛,往往要每个婢女轮流照看一时辰。 时间一久,她对大船内每个角落一清二楚,时不时会带宁陌或者清欢去看她的新发现,比如角落里的蟑螂,奇怪的木板花纹。 这一天傍晚,天空上布满晚霞。 三人用完了晚膳。宁陌在甲板处吹风,清欢在房内看书,莜莜在跟婢女们捉迷藏。莜莜玩累了捉迷藏,伸手要宁陌抱起来,也要看天上的晚霞。 宁陌抱起她的时候,感觉她比先前要重了一些,心想她可长得真快,像是青梅树似的,昨天看着还是光秃秃的,现在一看,青枝绿叶,甚为茂盛。 莜莜亲昵的往他身上蹭了蹭。脸上特别的高兴。 “莜莜,碰到有人欺负你,你会怎么办呢?”宁陌问道。 “打回去。” 宁陌一愣,说道:“如果,你打不过,怎么办?” “那我会跑。”宁莜莜道。 “这些该不会是娘叫你的?”宁陌追道。 宁莜莜得意地点了点头,宁陌更是无语。 唉,她教孩子是这么教的吗? 自此之后,宁陌试图教导宁莜莜要学会以理服人,都不了了之。 第22章 一个莜莜 约莫过了五天。 天色渐黑如墨,乌云密布,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江面上的风渐渐变大,原本平稳前行的船只,开始晃动。好在船上的水手们身手矫捷,一切无恙。 船长通知所有人,今晚会有苦战。要在暴风雨来临之际,就近靠岸。明晚,再整装待发。 不一会儿,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宁莜莜早哄得入睡,清欢在房内看药草书。面前一个香炉之中,檀香袅袅。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进门来的是宁陌。他黑发如墨,用玉冠半挽,看上去俊美无俦,然而此刻身上穿的黑色长衣被雨水浸湿,头发也有被雨水打乱的痕迹。 “清欢。” “你跑出去淋雨干嘛?”清欢微微责备的口气,清丽的眉眼间一片清澈,转身要找干净衣裳,想给他穿上。 却不料宁陌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今天会下暴雨。” “嗯,我知道,船长已经说过了。” “比你想象中还要大的暴风雨,也许还有龙卷风。”宁陌一脸严肃道。 他平时有开玩笑,却从不在生死相关的大事上开玩笑。清欢一听,也跟着严肃,疑惑道:“龙卷风来了,会有什么后果?” 话音刚落,海面波涛如涌,狂风乱作。 几道闪电陡然劈落,雷声鸣鸣,在天际响起。森森冷意,从四周席卷而来。 清欢不觉握紧了宁陌的手,那张宽大温暖的手。宁陌向她微微一笑,试图安抚她。二人使用内力,齐心协助船只,稳住于江水中。随即,清欢看到海上炸起七丈多高的巨浪,想要冲倒脚下的大船。 风声越来越多,窗外响起密集的雨滴声,又一个巨浪冲来,惊涛骇浪,目不暇接。 也在这时,宁莜莜醒来,哭了出来,混杂着窗外雨声波浪声风声雷声。 清欢飞速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入怀中,唱起了歌谣。 好一会儿,宁莜莜停住了哭,一脸害怕的不敢说话。清欢内心松了口气,抬头看到宁陌,见到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你还好吗?”宁陌担忧道。 清欢笑了笑,依旧笑得清甜,像是二月里明黄的迎春花:“没事。” 他点了点头,不禁放下心来,又看向害怕的宁莜莜。 窗外依旧有风声雷声波浪声雨声,却在这一处房间里,三人能平安无恙,是人生里难得的一件喜事。 好一会儿,周遭的声音慢慢停了。 大船也泊岸。船长来问,要不要上岸休息。 宁陌看向清欢,看清欢的意思。清欢想起这一夜惊魂,唯恐再有闪失,点了点头,就近上岸休息。 此处虽有渡口,却是一处小镇,人烟稀疏。天色浓黑,还未破晓,一行人走了一里地,才找到歇脚的客栈。 快到天明时,窗外又吹起狂风,传来打雷声,向着雨声,却比刚才要小得多。清欢看看卧榻身旁的宁陌,内心也变得安定平和。 外界风风雨雨,又何必分心。 好一会儿,雨声停了,月亮初生。淡淡的月光斜斜地照入客栈屋内,随着夜风枝影微微摇曳,一切都是亮堂堂的。 众人走出房门,看到街道里胡乱堆着垃圾,树木拔根而起,有几间房屋倒塌,纷纷大吃一惊。 清欢心知,是龙卷风过境,差人去看看江岸边的船只。船长急匆匆回来,庆幸大家都上了岸,船只破了个洞,需要补。 船只要修补,大概需要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这一行人都要住在客栈。 宁莜莜早上醒来,特别有精神劲,闹着要在小镇走走。因地处偏僻,人生地不熟,宁陌抱着她出门,清欢随后,走在路上。 宁莜莜怯嫩的童音,念到:“娘,你,你怎么了?”宁莜莜继承了二人的聪慧,学字说话很快,但是一激动,会断断续续的。 “娘是发了一会儿呆,不碍事。”清欢微微一笑。 宁莜莜伸出小胖手,去碰清欢的手,好不容易拽住她的大拇指。 “娘不开心。” “不,娘看着莜莜,开心的不得了。”清欢低下头,亲吻了下莜莜的脸庞。 莜莜原本迷茫的神情,绽放出笑容来,狠狠地点了点头、 宁陌在一旁,颇为无语。这一幕,落在其它人眼里,是极为温馨和乐。 到了晚上,缤纷的灯光照映在黯黑的水波里,逗起七彩的明漪。莜莜吵着要去外面的夜市买糖葫芦,宁陌陪她去。 暮色正浓,月光如烟,交织在淡淡的夜雾中。宁莜莜回来后,缠着清欢,要清欢抱。 “莜莜在外面玩得不开心吗?”清欢问道。 莜莜白净的脸蛋露出甜美的笑容,扎在头上牛角辫也随着晃动,应道:“开心。” “那莜莜想多一个人陪你玩吗?” 莜莜摇摇头。 清欢对宁陌的举动捉摸不透了。她细眉紧蹙,细而疏的睫毛轻轻眨动,更添几分美丽。 等到莜莜睡下后,清欢宁陌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 “清欢,你应该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宁陌道。 清欢细眉紧蹙,细而疏的睫毛轻轻眨动,更添几分美丽。 “我们只要一个莜莜。” 宁陌微微一笑:“那夜暴风雨,天地变色,我觉得我们仨就够了。” 皇上宁关收到一封宁陌的奏折。这段日子里,群臣的奏折令他苦不堪言,宁陌捷报频频,令人喜欢。 “让我看看,今天会有什么好事?” 宁关打开奏折,眉头越来越皱。 皇后进御书房,关切地端来一碗静心莲子汤:“皇上,你干嘛闷闷不乐?” 她顺手拿过奏折。 “天哪,宁王希望宁筱筱能在成年那天,加封为王爷。” 宁关很不爽:“这是不是很荒谬?” “非常荒谬。”皇后说道。 宁关:“既然这样,我好好打回去,令他反思。” 皇后一把拦住宁关。宁关一脸莫名其妙。 皇后正色:“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宁府内,三岁大的宁筱筱正在放风筝,希望她的蝴蝶风筝能越飞越高,超过淮王的蜻蜓风筝。 宁陌坐在藤椅上,递给清欢一串葡萄:“明天,皇上会不会对我暴跳如雷?” “放心。我们的筱筱会成为第一个小王爷。” 清欢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