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穿书】》作者:西驰月见  白切黑暴躁小奶狗×武力爆表小白花 《倾城》一书中,褚芸作为男主的恶毒长姐,虽为武术奇才却打不过男主,让男主抢走孩子王的称号和父亲的宠爱,于是她各种陷害刁难男主,最后落得个腰斩的下场。 而褚芸很不巧,穿成了那个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并且忘记穿越的原因。 没关系,只要用爱感化男主,他一定会健康成长,保护长姐! 只是没想到,这兔崽子竟对她产生了非分之想! —— 某日早晨,褚芸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自己和姬迟419了。 “唔……”当事人瞄了她一眼,便半撑起身子,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眼眸,道,“乖,再睡一会。” 从前,褚芸为防止姬迟这小心眼的家伙杀她,她主动靠近他为增加好感度。后来…褚芸为拯救自己的肾而远离他。 *BE!慎入! 内容标签: 年下 穿书 东方玄幻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褚芸,姬迟 ┃ 配角:陆诗暖,江岸青,金淮音,江歌瑶,褚玥 ┃ 其它:BE 一句话简介:成为我所向披靡的勇气和惶恐。 立意:成为我所向披靡的勇气和惶恐。 ☆、穿书 殷戊十四年,褚国公府谋反,拥其养子姬迟为帝,封号为穀。 穀帝登基,褚国公府全族被灭,其中褚国公与其长女芸被施以腰斩,尸体于城墙暴晒三日三夜,不得入坟。 …… “当——” 镀金的铜钟被敲响,浑厚的钟声一下接着一下,把窗外温润的春风卷入褚芸耳中。 她耳朵微动,竟打了个寒颤。  三天了…… 她穿进《倾城》这本小说已经三天了,她也接连三天梦到原主死亡的惨状——细腰被沾水的冰冷弯刀无情地劈开,身体割裂成两部分,鲜血迸溅而出,射落在行刑台肮脏的地面上…… 姬迟五岁被褚国公领养,入门就展现了惊人的武术天赋,六岁成为褚府孩子王。 然而八岁那一年,他得罪了身为嫡系大小姐的褚芸,被关禁闭。原主还将他的粮食换成猪杂,不高兴就让众多侍卫按住他,鞭打羞辱他…… 作为女频爽文里欺压男主的恶毒长姐,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她绝不能步原主的后尘。 寒意接连窜上心头,冷得她蜷缩在床榻上,双手抱紧小腿,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门外的小丫鬟甜甜的催促声像是催命符般,催促着褚芸去与那个男人,哦不,男孩相见。 思及此,褚芸松了口气。 还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今年是殷戊五年,噩梦还未开始…… 褚芸快速下床,在那扇镶金桐木门第四次被敲响前推开了它。 丫鬟的手停在半空,维持着将要扣门的姿势,心底的埋怨险些被吓得脱口而出。 褚芸长睫半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者迅速回神,为她领路。 到膳堂的路径很漫长,两人经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林花丛。离膳堂越近,褚芸的心跳动得越快,掌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又觉一眨眼的瞬间,膳堂凭空出现了,再长的缓冲期也觉不过如白驹过隙般短暂。 忽然,褚芸停下步伐,半眯着眼睛看向那抹靠在金灿灿大门下的黑。后者似有所感般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与她的视线相碰撞。 褚芸心头一悸,侧过头避开那张浓眉星目的稚嫩脸庞。 姬迟戏谑中带有小孩独有的软糯嗓音传进她的耳朵:“长姐怎么不动了?” 褚芸迈出左脚走到他的两米之外,看清了他嘴角的梨涡和眼里的笑意。 这个小孩的身后仿佛长了双黑色羽翼,它缓慢地扇动着,黑色的羽毛落在她的肩上,成了腥臭的鲜血…… 他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褚芸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多看姬迟一眼,当即越过他,大步跨过门槛。 姬迟吊儿郎当地跟着她进门,脸上还挂着笑,落座后也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瞧,眼里皆是浓厚的兴趣。 被如此肆无忌惮地直视,褚芸恼怒地拧起黛眉,却只低着头细嚼慢咽,一言不语。 这三日褚国公和夫人都不在,只有嫡系的她、兄长褚萧还有被领养的姬迟一起用膳。然而褚萧并非喜言之人,膳堂被诡异的沉默笼罩着,放大了褚芸的情绪。 直到晚膳临毕,她才暗自松了口气,舒展开黛眉,静待离席。 “嗤。”怎料,姬迟蓦地笑了,深黑的瞳眸暗藏流光,“长姐近日似乎过分安静了。” 褚芸长睫轻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放下银筷,看了眼面容平静的褚萧,干巴巴地回了句:“食不言寝不语。” 【叮!对话录入成功!系统激活成功!】 【数据载入中……】 脑海中骤然弹出的消息框和机械音把褚芸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个白发绿眸的布娃娃凭空出现,落在褚芸手中。 【数据录入完毕!欢迎宿主来到《倾城》的世界,我是您的服务系统,代号“幺使”。】 【现发布第一个主线任务:笙歌宴。 任务详情:使姬迟出现于一个月后举行的笙歌宴中。 任务进度:0%。】 褚芸瞳孔放大,似是受到了惊吓。 难怪她穿书三天了,都没有系统出现,原来是要和姬迟对话激活系统。 她能回家了…… 意识渐渐回笼,短短的几句话被褚芸打乱成一个个词语,拼凑了好几次才读懂了任务要求,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笙歌宴为由祝国王后主办的每年一次的音乐盛宴。 检测到男主抵抗值为100,当抵抗值达60时,任务方可成功。请宿主加油哦!】 褚芸抓着布娃娃的手一紧,“幺使”被她捏得变形了发出雷鸣般的抗议声。 吓得她又松开了手。 姬迟,喜爱舞刀弄枪,小小年纪便打遍褚国公府,将来要长到188的原书男主角,竟然要他去音乐会欣赏风花雪月!? 一直在观察她的姬迟把她失控的表情揽入眼底。 褚芸抬起头,对上他莫名的笑容,以及……那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姬迟莫要胡闹。”嚼尽碗中最后一粒的褚萧缓缓放下银筷,声音缥缈清冽,被风吹散在空中。 这是褚芸第一次听到褚萧的声音。 “啧,”姬迟似是才发觉这位兄长的存在,视线扫过褚萧端坐于檀木椅上的身子,他收回视线,“没意思。” 无视褚萧波澜不惊的面孔,姬迟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倏地前倾靠近褚芸,幽黑的瞳眸充满猜疑,语出惊人:“你是不是换了个人?” 褚芸眼睫轻颤,微低下头,灯光扫过额前的刘海落下一层阴影,将她杏眸中的情绪掩藏。 被直击命脉,褚芸缓了一个呼吸后强压着心头狂溢的惊慌不安,抬起头故意拧紧眉头、面露不满,“弟弟胡说甚么?” 为了不得罪这头小魔王,褚芸特地放软了声调,听起来像撒娇。 姬迟嘴角抽搐一下,迅速坐回木椅。 他特意转过头看褚萧,却发现后者仍顶着一张波澜不惊的冷峻面容,起身离席。 见姬迟不追问,褚芸趁热打铁,扯过身旁丫鬟的手帕,轻轻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长姐不过、不过是想变得端庄大气,成为你们的榜样罢了。” 姬迟:“……” 空中闪过一道漆黑的身影,姬迟逃离膳堂。 * 发现褚芸不对劲,是在三天前。 姬迟慵懒地翘着二郎腿躺在软蹋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幼牙时不时收紧,使得那草也跟着跳动。 以往出行成群结队,吃个晚膳都要在他面前显摆新发簪银筷子的褚家长女,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孤僻又胆小。 那条褚晏北高价从燎原买回来送她的十大神器之一——赤焰鞭,也不知所踪,要知道,这可是他的这位“温柔善良”的长姐欺压人的利器。 姬迟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他直起身子,形幻化为影,消失在原地,被遗弃的狗尾巴草在半空中旋转了四圈才缓缓落到地面。 * 幺使降临后,褚芸一夜无梦。 醒来后脸上的润红褪尽三日夜梦魇的疲惫苍白。 昨日打断了姬迟的猜疑,可并没有降低他的抵抗值,主线任务进度为零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那张稚嫩的容颜,陷入沉思。 她看见那粉润的唇瓣动了动,“要怎样才能回家?” 说出了多日的思念。 【待主线任务结束,宿主便能回家。】 笙歌宴…… 姬迟稚嫩却桀骜不驯的脸庞浮现于脑海。 褚芸咬紧牙关,暗自下了个决定。 反正他现在就是个小朋友,甚至是一本书的角色,她都十八岁了还治不了一个小屁孩? 多哄哄多偏偏,总能把人骗去笙歌宴的,再不济就把他绑走! “啪。”桐木门倏地发出一声呜鸣。 惊得褚芸思绪中断,僵硬地转过脑袋望向声源。 “啪。”又是一声巨响,桐木门被踢开。 褚芸当即从梳妆台上摸出一支尖利的发簪,而后紧紧攥在手中,力气之大使得五指压出青白色。 一条黑裤上沾着些许木屑的腿踏进门槛,紧接着姬迟的身躯出现在褚芸眼前。 姬迟似不了解房中结构,凝神环望四周才发现坐在窗边发呆的女孩,他顿时勾起嘴角,两边的梨涡为他平添几分无害之气。 他用眼神锁定目标,眼底黑如墨,皮肤白胜雪,身披窗外撒进的金光走来。 褚芸松了口气,面上佯装恼怒:“你怎么不敲门?” 姬迟单手拎起茶桌旁的矮凳,走了几步后双腿一弯,坐在褚芸一尺之外。 “敲门了,”他的语气略带嘲讽,“长姐的耳朵似乎太不好使” 褚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手中的金簪放回桌面,不和他计较。 因眼睛过大而被弱化了特征的丹凤眼、看起来软软的鼻头、单薄的唇及浅浅的梨涡…… 褚芸难以把此时的姬迟和梦中那个坐在高台上不苟言笑,冷冰冰地看着她死去的男人联系起来。 突然,脸上传来细微的痛觉。 姬迟用小手肆意地捏着她白嫩的脸蛋,嘴里还嘟囔着:“软软的、热的,不对啊,不像人皮……” 褚芸眼皮狂跳,她咬紧牙齿抓住姬迟的手,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你、在、干、什、么?” 姬迟手腕轻轻一甩,便挣脱开她的束缚。他坐回矮凳,眼神游离一圈后落回褚芸身上,状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褚芸深吸一口气。 不行,这口气咽不下了。 ☆、穿书 【叮!姬迟爽度值+5,抵消五点抵抗值。】 系统的提示音硬生生地把她将要摸到姬迟的手缩回,怒火于空中消散。 褚芸板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有些纳闷:抵抗值是这样降低的吗?爽度又是什么新概念? 窗外的太阳逐渐上升,撒进屋内的阳光跟着变了步伐,越过梳妆台,照在静躺于琴桌的紫檀木古琴上,反射出柔白的光泽。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褚芸俶尔起身。她望了姬迟一眼,黛眉微皱,眼含水波,而后缓缓迈步,坐到琴桌后。 “迟迟,”她如玉的手指虚放在琴弦上,轻抬下颌,“想欣赏姐姐的琴技吗?” 姬迟眼角抽搐了一下,刚张嘴想说话,就被褚芸打断了:“那我就献丑了。” 褚芸指尖轻触琴弦,弹出一个音后,她怔住了,笑容凝固在唇角,表情有些龟裂。 她学的是古筝,这是古琴。 姬迟狐疑地挑起眉梢,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好听。”赶快结束吧! 【叮!抵抗值+5,当前抵抗值100,请宿主再接再厉。】 褚芸欲哭无泪,还有不减反增这种骚操作,看来强迫姬迟接受音乐的熏陶这条路,不可行。 见褚芸似乎放弃进一步动作,姬迟稍稍松了口气,趁机再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怎么了?”褚芸收回手,隔着琴桌和姬迟对视,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 后者盯着她,半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遮住满眼深意。 他的视线冷冽警惕,褚芸眼珠微动,状似随意地拂过琴面,又带出几个音节。 属于原主的熟悉记忆涌入脑海,在身体里汇聚成一股,而后贯通到每一指节,涌出一段温柔宁静之乐,仿若山间泉流之声,抚平姬迟心中的猜忌。 【叮!抵抗值-10。】 一曲毕,褚芸掌心轻抚带有余颤的琴弦,故作忧愁:“唉,许久不练竟生疏了。” 姬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鼻子皱作一团,十分嫌弃地盯着她:“阿姐说话能不能正常一点。” 褚芸的表情再次凝固,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琴弦险些崩断。 死直男! 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姬迟百无聊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黑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褚芸再也压不住心口的颤栗,大口地喘着气。 姬迟方才,是在看什么?他在怀疑什么?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褚芸却抓不住一丝思绪,她委屈地甩手,“铮”的一声琴鸣划破方始安静的房间。 “啊!”一颗小小的脑袋从半开的门隙钻出来,被吓了一跳。 褚芸也被吓了一跳,目光顺着声源的方向落下。 “阿姐阿姐!”来者扬起一张笑脸,三两下飞奔向褚芸。 褚芸尚未判断出来者,便被她扑了个满怀,身体不稳地靠在琴桌上。 她低下头,褚玥恰好仰起头望着她,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澄澈通明,仿佛不谙尘事。 “你怎么在这?”褚芸把她从身上扯开。 原来是褚芸穿书后见的第一人——褚府庶出二小姐,褚玥。 褚芸皱着一张脸,离开长姐怀抱的失落全写在脸上。 但她想起来因,又乐呵呵道:“元娘送了我两颗糖,我觉得挺好吃的,想让你也尝尝!” 她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颗被糖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糖,递给褚芸。 此时,将近正午,云楼的大门半开着,借着满院的阳光能看到外面衣着相近的丫鬟专心地做着各自的事,仿佛对门内之事一无所知。 褚芸接过糖纸,轻轻捏了捏。 软软的,有点融化。 “阿姐快吃呀!”褚玥以为她在犹豫,学大人拍着小胸膛担保,“真的很好吃!” “嗯。” 褚芸快速剥开糖纸,咽下糖。 确实挺好吃的。 她越过褚玥,看见被锦布覆盖的圆桌上,有一堆包装一样的糖。 她拧起眉头,心情复杂。她站了起来挡着褚玥的视线,终是不忍告诉她真相。 “胭脂,送二小姐回去吧。”她唤来门外的一位青衣二等丫鬟。 “不要,”褚玥嘟起嘴,腮帮子都气鼓成河豚,“阿姐陪我玩嘛~”褚玥扯着褚芸的衣角,不肯松开。 被唤作胭脂的女子样貌水灵,她皱起眉头打断褚玥,“二小姐不得放肆。” 褚玥吓得松开手,铜铃般大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胭脂!不得无礼。” 褚芸喝了她一声,转而低头哄着褚玥道,“乖,阿姐今日不舒服,改日一定陪你玩。” “真的?”褚玥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大拇指和她盖了章,这才肯跟胭脂离开。 被骂了的胭脂,最终还是咽下所有的不服,毕恭毕敬地牵着褚玥离开:“是。” 她心里十分不解:大小姐对二小姐的态度何时变得如此友好。 原书中,褚芸和褚玥是一对狠毒姐妹花,趾高气昂,既欺负姬迟又欺负丫鬟,可是如今看起来,似乎有些与书里描述的有些出入…… 脑力用尽的褚芸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是自穿书那天,她把卧室中的人屏退,只在特定时间留一两个人手后,第一次有那么多人来找她。 莫名其妙的心机姬迟、突然出现的褚玥…… 她接替了褚芸的角色,融入这个复杂的世界,所有与原主有关的人,都与她有关…… 枝头的新燕偶尔展露歌喉,三两丫鬟的闲谈声钻入褚芸的耳朵…… 在这嘈杂的氛围里,她的心情竟平静下来,再一次审视状况,整理思绪。 想回家就得完成任务,要完成任务就不能害怕姬迟。下一次,再遇姬迟,她定不能胆怯。 她又记起姬迟的表情,倒不像是怀疑她的琴技,反而更像是…… * 在一座四周皆水小巧的庭院里,姬迟立于芦苇岸,他双眸凝视平静的湖面。 半晌后,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一团金色火焰悬浮于掌心,而后渐渐往两边扩散。火光愈发灼烈,影影绰绰包裹着一把镂金长剑,姬迟拿起剑柄,火光瞬间变幻为金光,萦绕剑身。 他望着剑,漆黑的瞳孔却无焦距,思绪飘散。 次日,褚芸身着一套渐变粉色齐胸襦裙,一朵半开的牡丹静驻袖口,与她颈间的牡丹坠相称。她提着一盒糯米糍,欲寻褚玥兑现昨日的承诺。 “二小姐,这音符应这样弹……”一道满含怒火的声音响起。 褚玥哭皱着脸,长久训练的手指被硬邦邦的琴弦磨得发红,“呜呜呜,阿玥不学了,阿玥要去找长姐……” 元夫人的贴身丫鬟眉头皱得紧紧的,索性不再管她,转身离开,却和刚进门的褚芸视线相撞。 她正在气头上,却还是对褚芸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再离开。 “阿姐!”褚玥朝她冲来,把她扑了个满怀。 “哎。”褚芸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发髻上的牡丹流苏随之晃动,“来吃糯米糍。” 褚玥双眼发亮,接过她手里的糕点狼吞虎咽起来,“唔……好吃!” “怎么惹娘亲生气了?”褚芸耐心地等她吃完,缓缓问道。 “元娘本来、本来就不喜欢我,”褚玥吸了吸鼻子,“我是二房的人,只有阿姐待我好。”说完她埋进褚芸怀中。 晚春的风透过窗户吹来,轻拂过二人脸颊,吹散身上的热气,也给褚芸的心带来一丝凉意。 她连忙岔开话题:“方才你是在学琴符?” “嗯,”褚玥闷闷不乐,“可是学琴太难了。” 褚玥是音痴…… 这不是和姬迟的情况一样吗? 褚芸心生一计,回想起她初学古筝的场景。 她命人端来五个瓷杯,分别盛上依次递减的清水,又拿来一根木筷,随手一敲,清脆悦耳的声音随之而出。 “好神奇!”褚玥眼睛瞪得铜铃大,嘴巴惊得能装下一颗鸡蛋。 褚芸勾起唇角,一抹喜色从水眸中一闪而过,“其实学琴并没有那么难,首先你熟悉音符,就得先喜欢它……” 时间飞逝,转眼来到下午。 褚芸自备道具,把姬迟叫来云楼,如法炮制,不过她没有和姬迟谈天论地,而是用七个盛水瓷杯,敲出一首不知名的曲儿。 【叮!抵抗值-15,金手指触发双倍扣除,目前抵抗值:60,宿主可进行下一步行动。】 褚芸松了一口气,还未将金手指带来的喜悦消化,就听见姬迟“呵”的一声讥笑。 “幼稚。”冷漠的眉眼似乎在诉说他对此不敢兴趣。 褚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懒得拆穿他。 姬迟启唇,似要说什么,可触及她的眼神又把薄唇闭紧,如此三次,弄得褚芸莫名其妙。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说什么便说罢。” 姬迟伸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眼神东瞟瞟西望望,才傲娇道:“你的赤焰鞭呢。” 他冷冽的声音还带着未褪去的软糯,一字一句,落在褚芸心底,成了一颗坠落静湖的巨石,掀起万丈波澜。 姬迟从前的怀疑,暴露无遗。 原身使得一手好鞭,借着赤焰鞭,在京都贵女中坐拥“女中豪杰”的名号。 这样的褚芸,又怎会让赤焰鞭离身近五天? 她的赤焰鞭又在哪里? 褚芸垂下眼帘,遮住万千思绪。 又过了三日,褚晏北和夫人元雨霏终于回府。他把褚芸和褚萧叫到大堂,分别给了两人一封素雅的邀请函。 【叮!成功接收邀请函! 请宿主在十五分钟内说服褚国公带姬迟进笙歌宴。 倒计时开启!】 褚芸早已想好对策,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唤了声“爹爹”后,直奔主题,“迟儿也不小了,不如把他捎上?” 而后她水润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怀期待地盯着这位一家之主。 原主的娇纵任性,多半得归咎这位对她有求必应的褚国公。 怎料还未待褚晏北回应,刚起身的元夫人竟骤然僵住身子,木木地转过头望向褚芸,一双江南女子贯有的温柔眼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似错愕、似哀伤。 “褚郎……”元雨霏朱唇微启,用温柔声线呼唤爱人的昵称,可其中竟掺杂了一丝颤抖。 褚晏北顺了顺胡子,用浑浊的双眼看向元雨霏,可眼神缥缈,思绪似飘向远方。 姬迟有着和那个女人一样美丽的眼睛…… 他并未思索太久,便答应了褚芸的请求,元雨霏的眼神随之黯淡。 褚芸目瞪口呆,盘发上的金色步摇随着她摇头晃脑,搞不清状况。 无论如何,终究是成功了。 褚芸离开了大堂。 【任务一:笙歌宴进度25%, 奖励100积分,请查收。】 一个半透明的商场界面悬浮在脑海,里面装有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常用的,也有稀奇古怪的…… 【商城会随着宿主完成任务的程度而升级哦!】 她得了积分后“幺使”颇高兴,额外和她说多了几句话。 “哦。”她奄奄的,一目十行看完所有物品后选了个“起死回生”药,“但是我感觉非常不好。” 要是姬迟知道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不,他不会知道的。 褚芸浑身哆嗦了一下,一只手不自觉捂住快速跳动的心脏,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险些踩到长及地面的裙摆。 她低着头,长睫随着心情的起伏一颤一颤的,结果迎面撞上一堵硬墙,撞得她下巴生疼。 “长姐怎么这般不小心?”软糯的声音伴随着戏谑的语调,褚芸立即分辨出这是姬迟。 她心虚地咳了几声,退开三步远。 姬迟当即压下嘴角,“才几日不见,阿姐便对我这么生疏?莫不是从前对我的好,都是装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戏谑更浓了。 褚芸咳得更厉害了,企图以此逃避对话。 “芸儿,”不知何时跟到身后的元雨霏花颜失色,赶紧抱住褚芸,细嫩的手摸上她的脸颊,美眸装满忧色。 褚芸:…… 糟糕,戏演过了。 她连忙深呼吸几口,止住咳嗽,摇头对这位原主的生母道:“母亲,我没事。” 元雨霏缓过脸色,松开她,这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姬迟。 如晴天霹雳般,她脚步不稳,跌倒在地上,褚芸连忙搀扶,元雨霏顺势握住她的手,死死地握住,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雨夜 “叮呤叮呤……”  晚风吹起阁前的风铃,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屋中,使得那薄如纱的红帐,一颤、一颤的。 一位白衣女子拿着一把小刀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随之喷出,流进她惶恐不安的心。 “叮呤叮呤……” 画面反反复复、重重叠叠。 忽然,她了抬起头,一双苍白的脸上挂满未干的泪痕,全黑的瞳孔没有一丝生气…… 褚芸骤然惊醒,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 “胭脂”,她胡乱穿好衣裳,对还在门外的青衣女子说道,“随我去一趟母亲屋子。” 那个女子,是原主的生母——元雨霏。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天空被染上了深深的黑色,黑得瘆人,黑得仿佛掺杂了血色。 胭脂不吭声,打开大红色绘有锦鲤的油纸伞,两人在伞的遮蔽下,缓缓地走向主屋。 “叮呤叮呤……” 褚芸顿时睁大了眼睛。 “娘!娘亲!”她心一急,急忙忙冲到门前,柔软的青丝被雨打得散乱。 门口守着的丫鬟显然被吓了一跳,缓过神后才怯懦懦地道:“大、大小姐,夫人已经睡了。” 不安的感觉在心里头扩散蔓延。她立刻道:“我就想进去看一眼,你去确定母亲在不在好吗,不会打扰她的。” 小丫鬟再次被和往常判若两人的褚大小姐吓到了。她立即转身推开了朱砂色的大门,动作甚至有些慌乱。 “啊————”油灯点起后,一声尖叫划破天际。褚芸迅速反应过来,提起裙摆闯入楼阁。 只见元雨霏身着单薄的白色中衣,白天挽起的头发此刻正散乱地搭着床上,平日已十分苍白的脸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垂落的手腕间有一道刺目的划痕,血液早已凝固而暗色的血迹延伸到地板上,剪刀和被子都掉在了地上。 “娘亲!”褚芸扑在床边大惊失色,立刻捂着她的已不再流动的伤口。 元雨霏离开膳堂前,那痛苦的眼神如针尖般刺进她心里,难道是因为自己状似偏袒姬迟的举动吗? “小姐...…夫人,不,不行了……夫人早已断气。”褚府专养的大夫赶来时,已过了一刻钟。 一时间,人心惶惶。 褚芸被各式各样的哀嚎包围着,简直头脑发胀。 “不,不对”她对着元雨霏那张惨白的脸喃喃自语,“原书剧情褚国公府大夫人是活到姬迟登基后的,不可能现在就死的。 难道……是我的行动改变了剧情!?” 她为自己的猜想所惊住了,心口被密密麻麻的追悔爬满。 下一秒,她平复呼吸,眼神无比坚定,无声地在心底呼叫:“幺使。” 【起死回生液】 【是否确认使用?】 一阵金光闪过——其他人好像都没有看到,她的手上就出现了一瓶透明的药剂。 褚芸声音颤抖着屏退众人。 她艰难支起大夫人的上半身,让她靠在木墙上。褚芸轻轻掐开她苍白的嘴唇,缓缓灌入那瓶“起死回生液”。 紧张地做完这些,褚芸已经出了一身汗,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元雨霏毫无变化的脸,掌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屋外是一阵阵无序的吵杂声,屋内是一片死寂。 忽然,“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 ☆、怨灵 “雨霏!”褚晏北充满惊慌的声音响起,后面跟了只小小的姬迟。 褚芸抬眸,褚晏似乎瞬间苍老了不少,眼神散焕,不复以往的朝气蓬勃。 眼见褚晏北快到了,她自觉起身,和姬迟并肩站到一旁。 “雨霏……”褚晏北的手指轻轻滑过大夫人腕间的血痕,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怪我,都怪我……现在才发觉我对你的爱意……” 这时,戏剧性地,大夫人枯瘦的手指动了动。 “咳咳,”她缓缓睁开眼,美眸中装满了泪水,“褚、褚郎,我都听到了。” “雨霏!” 褚芸:…… 姬迟:…… 褚芸心中刚放下的大石却因元雨霏的一句话再次悬起。 “不,我并没有想要轻生……” “什么!?”褚芸和褚晏北异口同声。 大夫人温柔而深情地望着褚晏北,说道:“妾身怎么舍得离开褚郎呢。” 说罢,她半眯起眸子,回忆道:“我本来今天的确是十分疲倦,也想一个人静静,谁知后来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畔说着什么,我好像就没有知觉了。” “莫非是‘夜雨怨灵’……”褚晏北大惊失色,“我们遇上邪崇了。” “爹爹,‘夜雨怨灵’是什么?”褚芸眨着眼睛,故意奶声奶气地问道。 褚晏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似乎这才发觉屋内还有人。 轻咳两声便开始为女儿解疑。 传说雨夜怨灵在世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可她被一位假装是穷书生的温润公子欺骗了,又因此被一位路过人给糟蹋了。 而后书生拿着她娘家的钱与另一女子成亲了。 怨念和愤恨涌上心头,她索了那书生和另一女子的性命,从此化为怨灵,专门在阴雨天诱人自杀。 所以“夜”所指的并不是夜晚,而是像夜晚一样暗淡的天色。 【恭喜触发支线:雨夜怨灵。成功解谜将奖励300积分,宿主请加油!】 雨夜怨灵,是《倾城》中从未出现的。 [为推动剧情进展,本世界将自动补全书中的空缺哦。 目前进度: 笙歌宴:35% 雨夜怨灵:1% 请宿主继续加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元雨霏本不该死,却因她而死。死后本不能活,却又因她的存在起死回生,又引出雨夜怨灵作为无端死亡的原因? 褚芸头疼地扶额,她出了门,喊上了刚回来的胭脂。两人再次打着那把红伞,走入细雨中。 而路的另一头,是姬迟复杂的视线。 褚芸坐在凉亭下,洁白的下巴抵着叠起的双手趴在打磨光滑的围栏上。 细雨滴落池面,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磷光闪烁的鲤鱼在池底走来走去,与红伞上绣着的锦鲤神似。 她很想向胭脂询问一些关于大夫人的事,因为原书中只有寥寥几笔写到这些。但是胭脂不可信,而且身为大夫人的女儿她应该知道得比胭脂更多,贸然询问又必定会起疑。 “唉……”褚芸无力地叹了口气。 褪去穿书的光环,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而她回房休息时,并没有注意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铜镜中一闪而过。 “你就不怨吗?”一句充满凉意的话语不知从何处吐出,使褚芸的耳朵也渐渐冰凉。 “你不怨他抢走了父亲大半的爱吗? 你不怨母亲因为他整天以泪洗面吗? 你也不怨褚玥……” 褚芸的脚趾渐渐冰冷僵直,半梦半醒间那话语也听得不真切,她迷迷糊糊地判断出自己应该是遇上“雨夜怨灵”了…… ☆、惊恐 繁华的京城中,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坐落在东南方。褚国公府,钟鸣鼎食之家也。 褚芸是九岁女童的模样,梳着简单的双髻,各有一支蝴蝶状的白玉步摇别在上面。她穿着淡粉色的罗裙,样式简单却不失贵气,仅有银白色的蝴蝶纹式绣在袖口。 她眨着眼睛与面前的菜做斗争,长长的睫毛轻颤,神色专注极了,似乎没有注意到褚晏北的不对劲。 然而她心里却正翻滚着巨浪,稍加注意,就能发现她有些苍白的樱桃唇以及眼底被刻意掩盖的青色。 过了一会儿,褚晏北站起来,用浑浊的双眼俯视众人,“府中出现了邪崇,昨夜我已给一位故人捎了信,应该明早便会赶到。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多加小心。” 又叮嘱儿女几声,褚晏北就领着元雨霏离开,两人嘴角都上翘着,挂着甜甜的笑意。 “啪嗒。” 褚芸手一松,银筷骤然掉落。 * “你不怨吗……”这声音沧桑幽怨,似有似无,徒有诡异的感觉。 褚芸惊醒了,但她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着,娇唇微张,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怨吧,这世间已经没有你存在的意义了……” “世人皆负你,活着不能与他们做斗争,唯有死能赋予你鬼神之力,杀死仇人……” 褚芸动了动嘴唇,无力地“呜”了一声,像是在做噩梦。她心里却觉得讽刺极了,这“夜雨怨灵”的诱人技术太差了吧。却同时又把幺使的实体娃娃抱得更紧,然而幺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漫漫长夜,褚芸耳畔的怨声连绵不断,但那怨灵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她便一直装睡,被淹没在无边恐惧的海洋里。直至胭脂来喊她起床。 * 褚芸叹了口气,随后将目光锁定在姬迟身上。虽然灵异现象的出现措不及防,但男主光环总归不会错的。 今天的姬迟穿着一袭白衣,襟口绣有她不认识的纹式。 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姬迟抬眸,用手帕擦着嘴的手抖了抖,惊叹道:“长姐干嘛盯着我看,怪吓人的。” 褚芸被抓包,脸颊微红,她盈盈一笑,道,“小迟,今晚一起夜观星空否?” 姬迟:“!?!……” “意思就是一起睡觉。” 姬迟惊悚地挑眉,手更抖了,干脆收起了手帕,果断拒绝道:“不行。” 褚芸义正言辞:“长姐自知做了很多错事,希望弥补过去的错误,也希望能和你增进感情。”看着姬迟粉粉嫩嫩的脸,她在心里补充:不就是个小孩子吗。 姬迟怒拍桌,刚想反驳什么却把言语咽回肚子里,怒气冲冲地走了。 “嗯?” 这下只剩褚芸一人了。 胭脂将一切看在眼里,轻声笑了笑。 褚芸紧接着起身,一只穿着粉色绣花鞋的脚刚踏出门槛,便被叫住了。 “大小姐好,”一位服饰与胭脂一模一样的丫鬟恭敬地说道,“三夫人有请。” 三夫人? 原书中对褚府描写的篇幅不大,而且大都是褚芸对男主的虐待,并没有褚府三夫人这个人物的出现,所以她并不知道褚芸和三夫人有什么关系。 褚芸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道:“走吧。”心里却有些迟疑,在这个节骨眼找她,究竟是干什么呢? ☆、斗角 三夫人为自己的住所提名为茴香院。相较于烟雨阁,茴香院小了许多且有些简朴。褚芸到来时,她正在品茶。 她身着大红色的锦绣襦裙,裙上绣有大片的花纹,外披一层金色薄纱。她盘着牡丹髻,翡翠与黄金造成的花簪有序地镶嵌其中,眉间点有一朵妖艳的红莲,浓妆淡抹,朱砂色的唇微张,颇有一股韵味。 “芸儿,”三夫人莞尔一笑,艳丽得使万物失了颜色,“到三姨娘这边来。” 闻言,褚芸又扬起了她偷拐抢骗专用天真笑脸,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坐到三夫人旁边,甜甜地喊了一声“姨娘”。 三夫人脸上滑过一丝不知所措,随后又快速展开笑颜,伸出纤长的手怜爱地抚摸着她娇嫩的脸颊。 不一会儿,她美丽的眸中便充满了泪水,有些哽咽地说道:“芸儿啊,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怎么突然就如此乖巧了?” 褚芸:……什么情况。 “姨娘,”褚芸盯着她,说道,“我要当一个好姐姐,做他们的榜样,不能再任性了。” 三夫人美眸动了动,说道:“好啊,芸儿有这种觉悟,姨娘甚是欣慰啊。梵儿,霓裳,去陪姐姐到花园玩会儿。”她顿了顿,和胭脂的视线交汇,继续说道,“胭脂跟我来拿些东西给芸儿罢。” 褚芸甜甜地应和道:“谢谢姨娘。”便和不知何时出来的两位小朋友到花园里玩去。 褚梵抱着还在牙牙学语的褚霓裳,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褚芸:…… “咳咳,不如我们来浇花?”她笑盈盈地提起一旁的灌壶,一脸和善地提议。 褚梵脸色骤变,疯狂摇头,怀中的霓裳不明所以地痴痴笑着。 半晌他才说道:“大小姐,您、您上次兴起浇花浇死了不少……” 褚芸顿时僵住,又提了不少建议,都被一一弱弱驳回。她干脆就站着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了。 “小姐,”胭脂双手提着两个纸箱走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意,语气了充满了愉悦,“三夫人赏了我们好多东西呢。” 褚芸挑挑眉,假装高兴和胭脂一起回去。这胭脂,恐怕早就是三夫人的人了,不如想个办法把她换掉。 褚芸:心好累。 怀疑自己穿进了宅斗文:) * 入夜,褚国公府静悄悄的。橙色的灯火星罗棋布,映衬着繁星点缀的夜空。 烟雨阁的东部,褚芸和姬迟大眼瞪小眼,相看两无言。 一个时辰前,在褚芸思量着怎么把胭脂换掉的时候,姬迟抱着剑破门而入…… 惊得褚芸手里的梳子都掉的。害怕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准备提前灭了她。 然而他板着一张璀璨夺目的娃娃脸神色严肃,越过了她,二话不说地躺在她的床榻上…… 天色已晚,两人躺在偌大的床上,屋里的烛火已被吹熄,只有些许微弱的亮光透过纱窗撒进来。 整个寝室里只有两个小孩子。 这时,姬迟才在褚芸的耳畔低声问道:“你的赤焰鞭呢?”奶声奶气。 褚芸心头一颤,心虚地咳了两声,道:“在前些日子丢失了。” 糟糕!又忘了有“赤焰鞭”这茬…… 闻言,姬迟也不追问了,心里又有些惋惜:那鞭子长得好看,用起来又颇为顺手,在褚芸手上真是浪费极了。 ☆、试探 “哈咻。”褚芸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揉了揉鼻子,再把被子提了提,对姬迟说道:“睡觉。” 姬迟抿唇沉默,八岁的孩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双眸漆黑深邃,仿佛想把她看穿。 褚芸转身,躲开了他的视线。上个问题她还没解释清楚,实在是怕他再问些什么。 然而姬迟并没有再出声,他也转过身子,背对着褚芸,两人中间仿佛横跨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深夜,月上枝头。挂有金色薄纱帐的大床上,两个小孩陷入梦乡。周围依稀有一个黑影不断徘徊,最终停在了床头。 “你该怨的……”褚芸再次听到了那延绵不断的声音。她立刻就醒了。 怎么会!男主在身边还有怨灵来? 她试图保持着镇定,有了昨晚的经验,她的呼吸与入梦时区别不大。 忽然,她身边的人动了动。她立刻借着薄被的掩盖抓住姬迟肉嘟嘟的手,安慰似的抚摸了几下便握紧了。 “幺使,这是什么情况?”褚芸默念到。 然而,不知这不靠谱的系统是否也需要夜寐,它又一次地没有回音。 褚芸:“……” 真的不靠谱!回去她一定要给差评! 在胡思乱想之际,质感粗糙的东西覆上了她的脸。 “嘻嘻嘻……”一阵古怪的笑声一轻一重地盘旋在她上空。 她紧咬嘴唇,抑住了差点破口而出的尖叫声。 万幸的那东西只停留了片刻就离开了,连那延绵不绝的声音也消失了。 褚芸长吁一口气,彻底放松了,心里想到:或许这就是男主的力量吧。 不禁把姬迟的小手握得更紧些,再次陷入的梦乡。 黑影消失后,姬迟睁开了眼。 漫漫长夜,再无打扰。 * 次日清晨,阳光唤醒褚芸时,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胭脂指尖穿过褚芸的青丝,灵活地编出好看的髻。 褚芸状似无意问了句:“胭脂,本小姐的赤焰鞭呢?” 握着乌发的手顿了顿,胭脂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快速为她别上发簪,而后扯下缠在腰间已久的红色软鞭。 “小姐又要晨练了吗?”她勉强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意。 褚芸点点头,接过鞭子,沉默地来到空荡的庭院。 她低下头看手中的鞭子,总感觉不太适合她。 据原书记载,赤焰鞭源自燎原,是褚芸五岁生辰时褚晏北的赠礼。 赤焰鞭通灵,浑身是炽热的红,可伸缩变换,按下机关还可露出藏在皮下的刺。 是极其狠辣的利器,是褚芸欺负姬迟的底气。 两旁的高墙遮挡些许晨光,褚芸站在阴影里,手握鞭柄,随意挥了几下,随之而出的荡气霎时撕开高墙留下三条缝隙。 院外的阳光趁机往墙缝里钻。 褚芸:…… 忽然,她的耳朵动了动,一把利剑随风声吹进高墙。 褚芸立即侧身,躲过突袭,手腕轻甩,缠住后身的重剑。 还未看清来人,剑身便发出一声轰鸣把赤焰震开,震得褚芸连退三步。 褚芸迟疑地开口:“迟迟?” 剑闻声挣脱土地的束缚,飞向空中,消失在天际,她连姬迟的影子都没见到。 褚芸:奇奇怪怪。 褚芸低头,发现鞭尾被震出一条裂痕,吓得她赶紧把赤焰收好,忙问幺使,“这能修好吗?” 这可是原书神器排行榜第十的好宝贝啊! 【……】 【赤焰鞭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褚芸松了口气。 ☆、诬陷 晨练后褚芸按时来到膳堂用早膳,发现今日如褚晏北所言,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莫约而立之年,成熟俊逸,身穿枫叶色的锦衣,精妙的金色麒麟纹式点缀其上,墨发高高束起,用金色的发冠固定着。 另一位只有十来岁,他身穿与身旁男人相似的金色麒麟袍,用严肃的脸庞掩饰眼底快要溢出的兴奋。 “这位是我的故友,金展召。”褚晏北神色平静,向众人简单介绍后对他说道,“金兄,麻烦了。” “哪里的话,”金展召脸上挂有祥和的笑容,说道,“都是老友了,何需客气。” 随后,他摸了摸旁边小儿的头,说道:“幼子,岸青。” 金岸青听到他的名字,立刻双手抱拳,庄重地向褚晏北等人问好。 褚芸依稀记得,金展召是燎原逐鹿门门主,而燎原是江湖境界,怎么金展召就兼职除邪崇了呢? 她拍了拍满肚子的疑问。 “这是?”忽然,金展召的目光扫到了姬迟,他的身体猛的一抖,指着姬迟,瞪大了双眼震惊地问道。 褚晏北顿时有些不自然,连忙按住他的手,说道,“金兄,这些事以后再解释,先解决怨灵吧。” 见金展昭点头,褚晏北松了口气,暗道:失策了。 金展召应声后,半眯起眼睛,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嘴里轻声念着些什么。 那罗盘应声腾空而起,指针疯狂转动,连带着整个金色罗盘都受到影响,半刻钟才停了下来。金展召抬起手,那罗盘缓缓落在他的手中。 褚芸:怎么有股神棍的味道!? 金展召低头查看,却猛的一皱眉,说道:“奇怪,罗盘怎么会变得和原来一样?”首先,罗盘没有飞出去引路。现在又寂静如初,连指针都没有变动。 他思考了许久,有些凝重地开口:“褚兄,我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只好暗自推测,应该是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贵府上并没有邪崇作恶,贵夫人所受的无妄之灾应该是巧合; 另一种就是,贵府上确实有邪崇,但它使用了某种方法与外界隔绝了。” 褚芸:“……” 她更加觉得燎原大佬不靠谱了。 金展昭一番话落,众人都变得沉默,似乎准备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 “老爷夫人!我在找到了这个!”胭脂突然惊惊慌慌地从小路跑来,她手里拿着一团东西。待她走近才发现是一团长乱的假发和一件染血的白衣。 似乎元雨霏的自杀是既不是巧合又不是邪祟,而是人为事件。 “在哪里找到的!”褚晏北猜想着前因后果,不禁怒气冲冲地问道。 众人都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结果。 胭脂睫毛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褚芸,又收缩起瘦弱的肩膀。 褚芸: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胭脂深呼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她猛的一闭眼,说道:“是在大小姐的房间发现的。” “什么?”褚芸眼皮急跳。 忽然,她一个激灵,福至心灵,道:“我两晚都遇到了‘夜雨怨灵’了,等等……不对,是你!” 胭脂冷汗不断冒出,却故作冷静道:“大小姐,您乱说什么呢,事到临头就束手就擒吧。” 褚玥生气地踹了一脚胭脂,叉腰骂到:“你胡说八道,长姐才不是这样的人!” 但,很显然……众人都不相信胭脂的话,因为褚芸是元雨霏和褚晏北的亲生长女。 夜雨怨灵、红伞、诱人自杀…… 对了! ☆、反咬 褚芸拍了拍手,道:“我这两晚都有感受到‘夜雨怨灵’的骚扰,其实是你在作怪!你恐怕是为了让我,深信是夜雨怨灵作怪。结果事情败露了便换了计谋! 仔细回想,那声音来来回回重复的都是几句话,而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根本达不到诱人自杀的地步。 我突然去看母亲那晚,你身为青衣丫鬟,居然还守在外面,而且带着红伞。现在想起,应该是你恰巧从外面回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母亲的事,并不是邪崇作怪,而是你做害! 能在短时间内往返烟雨阁和云楼,且不被人发现,你应该武功极厉害吧!” 胭脂颜色煞白,顿时一个踉跄,脸上难掩慌乱,立刻向三夫人求助道:“三夫人,救我!” 怎料,后者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浓厚的胭脂掩盖了她的神色,只是语气里颇为嫌弃,“怎么,你个心肠歹毒的丫鬟,陷害大小姐不成,就来陷害我一介弱女子?” 她不禁靠近褚芸,伸出玉手搭在褚芸的肩膀上,轻声哄道:“芸儿不要害怕。” “哈哈哈,”胭脂怒极反笑,抽出腰间的软鞭直奔三夫人而去。 却在一瞬间就被金展召制住了。 后者骤然挡在徐洁茴身前,一手抓紧了鞭尾却毫发无损,“大胆狂徒!休想继续害人!” 胭脂瞬间倒落在地。她发狠地瞪着三夫人,想开口却吐出红色的鲜血。她怔住了,随后狂笑。 “哈哈哈……咳咳、害人终害己啊、咳……”她睁着眼,倒在了地上,唇边的鲜血变成黑色。 她早该知道的,如此拙劣又破洞百出的事件,是一箭双雕。徐洁茴想借她的除掉大夫人,还早已在赏赐的东西中下毒,除掉自己这个隐藏的祸患。 褚晏北吩咐人清理了地面,为了感谢金展召,硬生生将他留宿。 姬迟悄悄凑近,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反而有些紧张地问她:“那,今晚还要和你一起促进感情吗?” “不……”褚芸刚想拒绝,脑子里的奶音骤然响起。 【温馨提示,尽可能地升高男主的好感度会对总任务的完成有帮助。】 “不、不、不怕麻烦吗?”褚芸连忙改口,又说道,“真是太好了,就这么定了吧!” * 茴香阁中。 徐洁茴打开层层枷锁,小心翼翼地从盒子中拿出两颗一黑一白的丸子。 她对胭脂说道:“这个黑的是提升内功的丹,另一个是美容养颜的丹药。只要你这次做得好,下次便还有。” 胭脂急切地接过手,双眼里贪婪的欲望满得溢了出来。她如今武功等级飞跃,靠的就是此丹。至于美容丹,爱美之心人各有之。迫不及待地直吞两颗丹后,油意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徐洁茴隐晦地皱了皱眉头,便和颜悦色地问道:“大小姐突然性情大变,而且好像不计较我们做过的事,你可知为何?” 胭脂低眉顺眼,语气却颇为愉悦:“我看那小丫头片子多半是失忆了,只是怕老爷夫人担心没有说出来而已。她连赤焰鞭都让其离身了,定不会记得之前的事。” 徐洁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透过窗户,她看到了院子里三个距离有些近的身影,突然就笑了。 “看来她说的要做个好姐姐定是不假,褚萧已经锋芒毕露了,若是任由褚芸这样成长下去,我的一双儿女可有立足之地?”她眉头紧皱,艳丽的脸庞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妒忌。 “夫人别急,”胭脂连忙给她捶肩,安抚道,“这件事我们已经开头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那小丫头片子见见世面。” 闻言,徐洁茴挑眉,诧异地问道:“你想如何?” 胭脂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些计划,徐洁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连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扬,赞叹道:“甚好。”甚好,找到了一个除掉你的好方法。 胭脂喜笑颜开,眼里的贪欲更深了。 徐洁茴掩去不经意透露出来的厌恶,含笑地推了推桌前两个包装好的礼盒,说道:“这是个大小姐的礼物。”随后她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抽出一支黄金步摇,放在桌上,道,“见你出策甚佳,这个便赏你了。” “谢谢夫人。”胭脂藏好金步摇,便提着两个礼盒踏出门槛。 徐洁茴笑意尽失,心里暗骂道:“一只不知满足的蠢货,褚芸怕是早看出来你有问题了,留着你也没用。不如早点除去,少些把柄更好。” ☆、阿暖 胭脂死后,褚晏北给褚芸重新安排了个贴身丫鬟,名阿暖。 她坐在亭台中,看着湖里欢快游跃的锦鲤,并没有感到尘埃落定,反而心里越发不安。 先有系统失灵前科,又有胭脂扮鬼吓她。未知的东西,总归让人忌惮又害怕,还隐隐有些好奇。 阿暖眼睛睁得大大地,好奇地盯着她愁苦的脸,不明真相的她只能时而给她扇扇风,时而偷懒锤自己的胳膊。 燥热将褚芸包围得密不透风,她回过神,自觉近日与姬迟的关系不错,干脆去他屋里逛逛继续增加一下好感度。 于是两人来到姬迟居住的萧院。 萧院围湖而建,一座座古色古香的房屋簇拥着中心清澈见底的小湖,湖中心还种着些许含苞待放的荷花。 守门人注意到褚芸的到来,立刻派人告知姬迟。 姬迟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衣,大汗淋漓,襟口一片湿润,像是刚刚在进行训练。他没好气地问道:“长姐来干什么。” 褚芸:“……” 啧,瞧瞧这态度,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愤愤地脑补在心里痛快地揍了一顿姬迟,而后眉眼弯弯,温和地笑道:“来看看你。” 姬迟没有了以往的一惊一乍,反而有点慌张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随你看,我去换套衣服。”说完便原路返回了。 褚芸吧砸着嘴:“啧啧。” 没意思,不好玩!这小子不会害羞了! 心里权衡一番,她还是带上了阿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真的开始了她的萧居游玩记。 褚晏北亲自挑选的丫鬟,必然不简单,带上她安全感剧增。 两人绕着小湖走了一圈,阳光折射湖面,泛起点点光晕,众多小鱼灵活地在水底自由穿梭。“咦”,阿暖对新鲜的事物十分好奇,走近小湖才发现正对着她们的部分长满了芦苇。 小孩子忘性大玩性也大,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芦苇,眼里写满了“渴望”两个字。 褚芸被她逗乐了,忍俊不禁地走向前,就要替她折芦苇。 她站在边上,小心翼翼地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全神贯注地盯着不幸被她看中的芦苇枝条,用力一握,同时嘴角也忍不住上翘。 “你在干嘛!”一声惊喝骤然想起,竟是姬迟换了一身衣服找到了她。 “啊——”褚芸顿时一惊,脚底一个打滑,不甚跌入湖中,连忙呼叫,“我不会游泳!啊呸,我不会水啊!” 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略过湖面,褚芸便被他拎着手中。 可是褚芸脸上的惊恐并没有消去。 “怎么?”姬迟微微一笑,问道,“长姐也有被水吓坏的一天?” “不,不是,”褚芸回过神,瞳孔皱缩道,“水下有东西!是硬的!” ☆、尸体 姬迟闻言,神色一凝,周边的侍从便立刻会意,飞跃下水搜寻。 “主子!这里有具尸体!” 褚芸大骇,眼睁睁地看着侍从从水里拖出一个和他们一样身穿黑色服制的尸体。 一袭凉风吹过,吹起了褚芸额前的碎发,吹寒了众人的心。 就在此时,刚刚说话的侍从寒毛竖起,道:“是阿壮!” “对,是阿壮!” “可是阿壮刚刚方才还在我们巡逻的队列中啊……” “鬼啊!是鬼!” 众侍从辨别出湿淋淋地躺在地上的尸体,惊悚害怕之感接踵而来,都忙不迭哆哆嗦嗦地说话以驱散恐慌。 “嗡嗡嗡”的声音在姬迟脑海中炸开,他顿时蹙起眉头,迅速扬起一条赤红色的如蛇般的软鞭,“啪”的一声,湖边的芦苇从半人高处折断沉落湖面。 萧院顿时鸦雀无声。 褚芸呆滞在原地。 姬·怪力·暴脾气·小屁孩·迟无疑。 此时此刻,她十分为远在沈国的女主担忧。 哎,等等!他手上拿着的鞭子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然,姬迟迅速收回赤焰鞭,皱着眉头对侍从道:“通知褚国公。” “小姐,你没事吧?”阿暖紧张地跑过来,小手抓住衣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褚芸微微一笑,道,“没事,别担心。” 阿暖松了一口气,便跑到尸体旁蹲下。众人竞相远离尸体,唯独她一人反道而行。 阳光慢慢撒下,冷冽的风渐渐停息。 姬迟手握赤焰鞭,逆着光站得挺直。在他的指挥下,慌乱的萧院逐渐变得有条不紊。 侍从分为三队,一队继续萧院的巡逻,一队守着大门,一队跟在姬迟身侧,守住尸体。 褚芸悄悄凑近姬迟,加入了观察尸体的行列。 尸体双眼紧闭,黑色的制服被水浸湿,紧紧地贴着身体,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裂痕,从锁骨蔓延至耳根。 褚芸刚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瞧见阿暖倒着拿起她方才折的芦苇,往裂痕处戳。 “啊!”守在尸体旁的侍从本就腿抖得不行,阿暖这一动作更是吓得他们直接跪在地上。 褚芸扯了扯嘴角,感觉到生理上的不适。 裂痕处被打开,没有鲜血淋漓,原本的血肉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蛆爬满。甚至被芦苇这么一戳,他的头似乎要断下来。 褚芸下意识地捂住姬迟的眼睛。 姬迟与她一般高,他用没有握鞭地手握住褚芸的手腕,慢慢扯开。 “长姐,”姬迟桀骜一笑,“您别忘了,拜您所赐,我的胆子并没有这么小。” 褚芸僵住了,莫不是这尸体勾起了他对原主的恨意,她感受到难得刷上去一点的好感度正在“蹭蹭蹭”地往下掉。 “幺使!”她在心里呼叫道,“能不能查询姬迟的好感度?” 【对不起,爱莫能助。】系统冷漠地回答。 “为什么?不是说提升主角的好感有助于剧情的进行吗?” 【可是您并不是本书的女主,不需要攻略男主,所以没有提供男主的好感查询界面。】 褚芸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干脆抱住小小的姬迟,声音软软道,“可是我怕。” 后者脸色骤变,由白到黑又到红,满满的不知所措,就连小小的耳尖都染上粉红色。 ☆、误会 “小姐对不起,都怪我平时就力大无穷……”阿暖反应过来,吓得扔掉手中的芦苇看向褚芸,却见到了这一幕。 姬迟一个激灵,狠狠地推开褚芸,却又硬生生地收回力度把她扶稳,一双深黑的眼眸中充满了戾气。 “迟儿,”收到消息的金展召快步走来,一把抱起姬迟,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番,“你没事吧?” 身后年仅十一,因腿短跟不上父亲步伐的金岸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姬迟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盯着金展召,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便干咳几下后把他放下,道:“褚兄还在早朝,我过来看看。” 阳光逐渐炽热,待侍从叙述原委后,金展召半蹲下身子,皱着眉头看向那具尸体的裂痕处,他和蔼的脸上凝起了愁云。 半晌后他才站起来,对着小朋友们说道:“你们还是先各自回去休息吧,待褚兄下朝后,我再告知他。” 闻言,褚芸点点头便打算离开了,只是阿暖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展召,没有要离开之意。 “幺使,查询雨夜怨灵进度。” 【雨夜怨灵进度20%,请宿主再接再厉!】 褚芸心底一惊,竟然涨了19%,这个尸体绝对有问题! 她平复呼吸,凑到阿暖身旁,悄悄问她:“你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阿暖被褚芸的声音拉回思绪,点点头便解释道:“我是觉得这尸体的裂痕十分怪异,这裂痕实在是太深了,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不错,”金展召揉揉阿暖的脑袋,道,“但除邪祟作怪外,还有一人能做到,他就是……” “燎原四绝之一,‘粹骨’。”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褚晏北缓缓步入萧院,严禁他们插手这件事。随后有条不紊地便派人清理现场,转移尸体。 金展召嘱咐金岸青先与他们一起待在安全的地方,而他与褚晏北一起离开了。 这时,乌云渐渐笼罩了太阳,整个天空都爬上一层暗色。 一个身影快步走来,冰冷的□□架在姬迟的脖颈上。 姬迟即刻反应过来,手中的赤焰鞭如鬼魅般地缠住金岸青的手,甩开金岸青。 瞬息之间,战起战息。 褚芸察觉到姬迟的气场变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褚芸:…… 她感受到姬迟对她的好感在直线下降。为什么她躺着也中枪呀! 她深吸一口气,扶起金岸青,问道:“金公子,您不存伤害幼弟的想法,可这番动作又是何意?” 金岸青紧咬着下唇,松开又咬紧……他白皙的的脸庞染上了赤色,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半晌后,他拾起□□,眼眶微微泛红,问道:“他,是不是我父亲的儿子?” 褚芸微愣: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但她瞥见姬迟又黑了十分的脸色,立即温柔地胡编乱造:“我自六岁起便与幼弟一同生活,虽说他是父亲领养的,但我们的感情也是极其深厚的。在这三年里,我从未见过金叔叔踏进府上半步。况且,我相信金叔叔不是会辜负背叛你们的人。” “呵。”姬迟冷哼一声,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侧过头。 而刚入府的阿暖天真地以为这姐弟俩关心真的很好,不由得拍掌一笑,道:“太好啦!这下什么误会都没有了!” 风波平息后,姬迟冷着一张脸收回赤焰鞭。 褚芸瞥了一眼,假装没看到,纵容他将赤焰鞭占为己有。 反正这是原主的赤焰鞭,就算厉害了点,又不能带回地球,用来增加男主的好感度也算是尽了她的使命了吧。 ☆、燎原 天色愈发黯淡,仿佛一场倾盆大雨将临。 褚芸躺在软塌上思考,她并不觉得这次事件是雨夜怨灵所为。 尸体脖颈处裂痕之深,绝不可能是他自己弄成的,一定是他杀,但雨夜怨灵却是诱人自杀之邪祟。 如果不是金展召口中的“粹骨”所为,那府里必然有邪祟,比雨夜怨灵强多了的邪祟。 她心一惊,便抱住阿暖不肯撒手,“阿暖陪我睡觉!” “好好好,”阿暖只比她大上一岁,身上也带着一种江湖儿女的洒脱,她显然没有把褚府的规矩记入脑中,“我陪小姐睡。小姐先把我松开可好。” 褚芸乖巧地点点头。 阿暖拿起放在一旁的蓝色纸伞,放在床头,又快速地做了几个褚芸看不清的动作,那蓝色的纸伞竟腾空而起,缓缓打开,散发出幽蓝的光笼罩着她们。 做好这一切后,阿暖才和她一起躺在床上。见褚芸一直盯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褚芸侧躺着,巴眨着眼睛盯着阿暖,“你是不是……来自燎原?” 后者一怔,点点头。 “我的全名是陆诗暖,隶属燎原原主殿,其他的我都不能说了。” 褚芸望着陆诗暖澄澈的双眼,觉得她和褚玥一丝相像之处,便揉揉她的脑袋,道:“睡吧。” 在磅礴大雨之夜,褚府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唯有那把绘着锦鲤的油纸伞,被黯淡的红光萦绕。 次日,褚芸发现那笼罩褚府的乌云似乎还未消散。众多丫鬟侍从脸色苍白,心不在焉,瓷碗都打碎了好几个。 她黛眉轻蹙,拦住路上的一位脚步虚浮的白衣丫鬟,问道:“发生何事了?” 这白衣丫鬟就是上次守在元雨霏屋外的那位,她一见是褚芸,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使劲摇头道:“老爷不让说。” “哦,是吗?”褚芸微微勾起嘴角,慢慢抬眸望着她,眼里皆是冷意。 “奴婢、奴婢……”怎料那丫鬟紧张过度,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褚芸:…… 她不就难得装装原主的样子,想了解下情况,结果就吓到人家小朋友了…… 褚芸无奈地长叹一声,愧疚地扶起那丫鬟,让人安置好她,便接着往膳堂赶。 膳毕时,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褚家长子褚萧,竟罕见地开口问道:“笙歌宴临近,芸儿要不要来兄长这习会儿琴?”他的声音温润柔和,如一股春天的暖风,慢慢驱散阴云。 自她穿书以来,总共就练过三次琴,和褚萧合奏《且听风吟》时,她拉低这位兄长的水平。 思及此,她乖巧地点点头,道:“好呀。” “既然如此,芸儿干脆在萧居小住一阵子,待笙歌宴结束再回云楼可好?”元雨霏微笑着问她,浓厚的粉底并没有掩下她一身的疲惫。 褚芸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思绪。很快地,她抬起头冲元雨霏甜甜一笑,道:“好呀。”她又指了指姬迟,快速补充道,“不过我要小迟陪我。” 褚萧已近十七,两兄妹向来也不亲…… 元雨霏脸上挂着江南美人的忧郁,思量许久后,她缓缓点了点头。 就这么被众人决定归宿的姬迟猛地一抬头,他狠狠地瞪了褚芸一眼,却也没说拒绝的话。 ☆、疑点 褚芸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如果说褚萧的邀请是抛砖,那他就是为了引出元雨霏的话。 金展召并没有回燎原,但在整个用膳过程中,他和褚晏北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平时一句话都不说的褚萧和元雨霏提出这个建议时,他们也没有出声。 显然地,这件事就是他们授意的。褚芸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众人如此戒备,非要让她住进萧居呢? * 萧居在褚府的最北端,离云楼并不近。 陆诗暖和一些丫鬟陪褚芸收拾完行李后,天已下起蒙蒙细雨。她撑起昨夜为她们作屏障的蓝色纸伞,打算以此为遮挡。 “等一下,”褚芸眼皮跳了跳,道,“这有点大材小用了吧。”毕竟是陆诗暖的武器呀。 陆诗暖怔了怔,不明白她是何意。 褚芸拿起放在屋里的那把红色油纸伞,道:“走吧。” 只可惜她们一出门,就碰上了姬迟一行人,于是两把伞都用不上了。 因为姬迟,带了几辆马车来载她们…… 褚芸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原来褚府已经大到要通过马车代步了…… 上了马车后,姬迟的一个侍从谨慎地环顾四周后,朝姬迟做了手势。 后者点点头,侍从便守在外面。 “今日,为何?”姬迟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不需他补全句子,褚芸便知道她在问什么。 褚芸大脑飞速转动,总不能说她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要黏着有不死光环的男主吧。姬迟这一听,肯定会觉得她有福不同享有难拉他当,不用等危险降临,他现在就能灭了她。 她灵光一闪,连眉梢都不自觉上扬,“因为长姐担心你会在笙歌宴出糗呀,一起和兄长了解一下古琴,终归是没错的。” “呵。”姬迟嗤笑一声。 原来是他要参加笙歌宴,是拖了这位长姐的福。 看来她不仅恶毒还满嘴谎言,连褚萧最擅长的是箫都不知道。他倒要看看她还会耍什么花招。 赤焰鞭已到手,之前假装接受她好意的深情姐弟戏码也结束了,如果褚芸还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 见他眉头渐渐拧起,褚芸的笑容逐渐凝固。 下一秒,她坐到姬迟身旁,郑重地牵起他的手,道:“迟儿是不信吗?不信也没关系,无论如何,长姐都会保护你的!”才怪。 姬迟瞧着她不达眼底的笑意,又嗤笑一声,倒没拆穿她。也不知为何,就任由自己的手被她握着。 “你难道没发现,今日午膳,十分不对劲吗?” 褚芸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啦。”但是姬迟说的不对劲,就肯定不是发生在表面的事。她闭眸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好像是缺少了什么? 忽然,她睁开眼睛,一双水眸就这么撞入姬迟的眼底,他睫毛颤了颤,而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深意。 “三夫人!三夫人不在母亲旁边的位置。”褚芸有些激动,随后又补充道,“不对,还有她的一双儿女,他们都没有出现在膳堂。” ☆、戏弄 褚玥原本不是这个名字,她的生母是褚晏北的二夫人朱玥,只是在三年前意外身亡,褚晏北便把她的名字改为褚玥,意为纪念爱妾。于是三夫人一直都坐在元雨霏的右边,而同样的,褚梵和褚霓裳也在褚玥的左边。 姬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终于懂了。 褚芸气呼呼地鼓起河豚脸,不打算理他了。但很快地她冷静下来,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心底滋长。 “三夫人他们,不会……” 姬迟闭眼休憩,不予评论。 褚芸无语地学着他靠在马车壁,也开始休憩。 在这时,马车似乎拐进一条凹凸不平的小道,变得抖动无比。 一块绯色的玉佩从姬迟身上掉下来,还未待褚芸细看,姬迟便迅速捡起玉佩,继续休憩。 这路似乎十分颠簸,靠着马车壁更是难受无比,褚芸不禁皱着眉头,立即直起身子,她微微掀起帘子,毛毛细雨一滴一滴地打在花园中的亭子。他们根本就没有走出烟雨阁! 在这一瞬间,姬迟飞快地从手中甩出一根银针,只稍片刻,马车便重回平坦之路。 褚芸一怔,再次看向马车外,发现烟雨阁已经化为一个极小的黑点。 莫非,金岸青说的是真的? 她张口想询问,却发现姬迟仍然闭着双眼。 褚芸扁扁嘴,睡意全无,干脆上班打卡。 “幺使,查询任务进度。” 熟悉的奶音再次响起: 【笙歌宴进度40%, 雨夜怨灵进度40%。 报告完毕,请宿主再接再厉。】 褚芸微微挑眉,有点震惊。笙歌宴的进度可能是因早上的一番对话而涨的。 但支线任务的进度一夜之间涨了20%。在她不知道的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联系起方才的遭遇,莫非,有人要害他们? “别想了,”姬迟感受到她的沉默,脑海中想象出她呆呆的样子,不禁嗤笑道,“长姐这脑袋怕是想不明白的。” 他慵懒地靠着马车壁,不屑两个字挂在头顶。 褚芸深吸一口气,脸上写着不服二字,微微一笑道:“这样,我先说我的推论,你就说我的想法对不对可好?” 姬迟掀起眼皮分给她一个眼神,而后继续闭眼休憩,不置可否。 “我怀疑,府中出现了另一邪祟,就在昨晚,三夫人死亡了,且死法与那具尸体一模一样。对不对?”褚芸省去一堆细节,直击中心,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姬迟,眼里都是期待。 姬迟嘴角不禁微微勾起,惹得褚芸的双眸更亮了。 只见他缓缓睁开眼,同样缓缓道:“我说可以了么?” 褚芸一蒙,眼神渐渐散涣,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褚芸咬牙切齿地微笑,瞪着姬迟的眼神仿佛要喷火。 ——可好? ——我说可以了么?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胸口。决定闭眼休憩。 怎料下一秒,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萧院到了。” 褚芸更气了,原来姬迟不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而睁眼的,而是知道到达目的地了! 休憩休憩!休个鬼哦! 褚芸气竭,率先下马车去找阿暖。 姬迟嘴角的笑容没有消散,反而弯起的弧度更深了。 “长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到底是谁?” ☆、萧院 萧院确实像世外桃源,位于整座褚国公府的最北端,平日鲜少来客。 满院的花香在潺潺流水中氤氲,雪白的花瓣在暖阳中随风起舞。 踏入萧院,人的情绪仿佛变得很淡很淡。 “阿姐!”正在单方面和金岸青说话的褚玥看到褚芸进来了,便直接抛弃他,张开双手一溜烟地朝褚芸奔去。 “哎哎哎……”褚芸身体承受不住地往后倒,眼见着两人就快一起摔倒了,一双肉嘟嘟的手撑住了褚芸的背。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时,那双手松开了。褚芸甚至能听见从上方传来的一丝轻笑。 “啊!”她一下就摔倒在地。 褚玥急忙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抚起她后瞥见姬迟,整个人脸都黑了,“你这个小杂种!” 姬迟倒也不恼,慢悠悠地踏进门,“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你阿姐邀请我来的。”说罢还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无趣地打量着四周。 “小杂种!!!”褚玥咬牙切齿。 “好了,”褚芸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制止褚玥道,“阿玥,以后不许这样说了。”她试图把被原主带坏的褚玥扳回正轨。 “为什么……”褚玥委屈地嘟起嘴,水汪汪的眸子酝酿着泪,“为什么阿姐只说我一个?” 褚芸心虚地瞥了姬迟一眼,确保他没注意这边,才凑到她耳旁,极小声道:“因为他欠。所以我们不能学他。” 褚玥瞬间破涕为笑,虽然不是很听得懂欠这个字,但也直觉是在骂姬迟,于是她选择性地忽略了后一句话。 不远处,姬迟疑惑地眯起眼睛,一片花瓣轻轻触碰他的鼻翼,他拎起那纯白的花瓣,在指尖反复摩擦。 欠?是什么意思? 褚芸拍拍身上的灰尘,环顾一圈后,在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缓慢而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玉箫。 “兄长,怎么不见梵儿和霓裳?” 他的睫毛微微一颤,但离得太远褚芸并没有看到。 “不知。”褚萧的声音淡淡的,此时真分辨不出是由淡景生人还是因人而有了淡景。 褚芸眉心一跳,不安的预感愈演愈烈。 忽然,一个黑影蹿到姬迟所在的大树下。 褚芸定睛一看,原本用马车载她和姬迟过来的那位侍从正在报告些什么。姬迟边听着边点头,只是脸色越来越差。 她想凑过去瞧瞧。 “芸儿。”褚萧站起来,把箫放在身侧,虚指着面前的桐木琴,“这是你的琴。” 褚芸立即扬起笑脸,跑向褚萧,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太好啦,我的琴!” 她低头看着琴,掩盖住所有的情绪。 褚玥和金岸青定也是被安排进来的,褚晏北此举并不是针对她,那他是想保护这群孩子?可聚集在萧院有什么用呢? 褚晏北不允许她关注这件事,可她真的有点担心支线任务的进展。 “芸儿瞧着兴致极高,可要和我合奏一曲?”褚萧看到她对“月琴”爱不释手,难得欣慰地点点头,多说了一句话。 “嗯。嗯?”褚芸猛地一回神,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把这琴来来回回摸了个七八遍了。 “这不行呀,兄长。”褚芸扁扁嘴唇,可怜兮兮道,“我生疏了许久,只怕又会向上次那样扫兄长的兴。” “好。”褚萧把擦好的玉箫别在腰间,随后道,“阿玉,把小姐少爷安置好。”他指了指一旁的丫鬟,嘱咐了这一句后,他瘦削的背影渐渐隐在白雾,消失不见。 褚芸怔了怔,褚家长子,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萧院里的雾,时隐时现,伸手去抓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对,雾气弥漫整个萧院? ☆、拌嘴 忽然,她的脑袋被什么东西拍了下。 “哎哟!”她吃痛地揉了揉脑袋,愤愤地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姬迟毫不掩饰的笑脸,被发现后他才不急不慢地摆正脸色。 “我们出不去了。”他慵懒道,夹杂着小小的奶音。 “原来如此。”褚芸一下子忽略了脑袋的痛,“同样的,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了。” 保护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隔离起来,设下保护的屏障。那褚梵和褚霓裳如今在何处呢? “咦,”褚芸突然想到,“金叔叔这么久不回燎原,没关系的吗?” 金展召摇摇头,“有兄长在,他可以处理事务。而且父亲说了,褚府可能养着一只千年老鬼,我们习武之人,本就是为了保护他人,岂能遇险而独善其身?”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腰杆挺得直直的,眼睛里仿佛有光。 阿玉被众人晾在一旁许久,布满冷汗的手紧紧拎着裙摆,不敢出声打扰他们。 “阿玉姐姐,”褚芸眼珠子一转就看到了她,甜甜一笑撒娇道,“我要和阿暖住一间房。” “遵、遵命。”阿玉被她的话惊到了,整个人抖了抖,然后开始迈开颤抖的双腿带路。 褚芸乖巧地走在她的后边,趁机狠狠地瞪了瞪姬迟,做口型道:“要不是你阿玉姐姐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她做得挺慢的,姬迟其实看懂了,心里冷笑:那丫鬟明明是怕他们两个的暴脾气,哪是怕尴尬。 但他故意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配上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又骗了褚芸极慢地做了两次口型。可偏偏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在说第四遍的时候,褚芸意识到它根本就没有在听,顿时怒火中烧,头顶的呆毛都被气得直立,干脆转身留个后脑勺对着他。 就这么一会儿,阿玉就带他们走到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小分院。在褚芸明确地表示再无问题的时候,那丫鬟逃命般地小跑离开了。 “咦,”阿玥挽着褚芸的手,从她背后探出个头,好奇地望了下四周,道,“阿姐,原来我们一起住耶!” 褚芸温柔一笑,没有说话。心情有点复杂:是呀是呀,姬迟也住这里呢。她怕是要在没被他腰斩之前就被他气死了。 “阿姐,”姬迟抽出腰间的赤焰鞭,漫不经心地抚摸几下,问道,“在想什么呢。” 想你呢。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飞快收拾好情绪后再次温柔一笑,回答:“我在想,以后的日子定会十分有趣,毕竟有阿迟在这里。” “啊!”褚玥咬牙切齿,但可爱的脸庞并没有威慑力,“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小……姬迟!” 次日,褚芸被一阵奶音吵醒。 【恭喜宿主,主任务笙歌宴进度达到50%,奖励200积分。支线任务进度达到50%,奖励100积分。】 褚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点蒙。 她什么都没干,莫名其妙进度猛涨,莫名其妙多了300积分。这也太爽了吧! 于是姬迟那张臭脸,她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长姐干嘛盯着我?”姬迟嘴角微微勾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 似曾相识的对话。 ☆、得琴 “啊。”褚芸从发呆中回神,随后连忙移开视线,只是她上扬的眉梢怎样都下不去。 “岸青哥哥,燎原也像我们府这么大么?”褚玥张开双臂比了个“大”的手势,继续缠着金岸青聊天。 已经被她问了无数问题的金岸青隐隐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不是。燎原很大很大,比三国都要大。” “哇哦~”褚玥双眼睁大,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向往,“那你以后可以带我去燎原瞧瞧吗?” 褚芸揉揉她的脑袋瓜,半开玩笑道:“长这么大,我们都没迈出过褚府半步呢。” 金岸青嘴巴张了张,无语凝噎,最后还是点点头。 见状,褚玥高兴极了,她把手里的桂花糕直直送到他口中,道:“喏,请你吃~” 她还是个六岁的奶娃子,要撑着桌面才能够得着他的唇。 金岸青清秀的脸上泛起红晕,有些尴尬地朝褚芸投去求助的眼神。 褚芸微微一笑,道:“吃吧,玥儿这是喜欢你呢。” “啧,”姬迟手撑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区别对待啊。” 褚玥轻轻地用桂花糕投喂金岸青,而后猛地一转头,狠狠地瞪着他,道:“要不是阿姐,我都不可能会和你在这里用早膳!” 姬迟倒无所谓地耸耸肩,道:“这没办法,阿姐向来疼我,你也不能奈我何。” “姬、迟!”褚玥再次咬牙切齿。说起这个就生气,阿姐最近对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还劝她不要对他做些什么,连对她的关注都分散到姬迟身上。 “好了好了。”褚芸抱紧褚玥,制止她把手里的竹筷扔向姬迟,“姬迟你也少说几句话。” 真·小学生·吵架。 “切,”被点名批评的姬迟摇头晃脑,状似随意道,“你们都没发现褚萧不在么。” “对喔。”褚玥成功地被转移话题,积极道,“阿姐,我们一起去喊兄长来用膳好不好?不然他会饿着的。” 随后它下了椅子,屁颠屁颠地往外跑,还不忘转身催促道:“阿姐,快些。不然菜就要凉了。” 褚芸胡乱应下,但脑子里一团糟。 为什么姬迟突然提这个?是真的想转移话题还是别有用意?是想提醒她褚萧出事了吗?可是褚晏北不是设下屏障了吗?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会吧…… 莫不是萧院的屏障被突破了? “等等,”她看着越跑越远的褚玥,着急地牵起陆诗暖的手,飞快道,“阿暖我们一起去。” 路上的白雾已散尽,不断有丫鬟侍从走来走去。 褚芸的心快速跳动,在心里问幺使:“姬迟有赤焰鞭还有把不知名的剑,金岸青有三熔弓,陆诗暖有落伞,系统升级可不可以给我来个武器呀?” 【收到宿主请求,装备库正在搜寻中0%……】 【50%……】 【99%……】 褚芸气喘吁吁地站在褚萧的门口。 【100%!】 【恭喜宿主,搜寻成功。 霜玉琴,琢玉为身,凝气为弦,需300积分,是否兑换?】 褚芸盯着紧闭的大门,顿时有些无语。 “你觉得我会凝气吗?”不过300积分能换这么高大上的武器,似乎稳赚不亏。 幺使高深莫测:【宿主用了就知道了。】 “好吧。”褚芸点点头,多次敲门无果后,阿暖和褚玥已推门进去了。 【霜玉琴,300积分。】 【确认兑换。】 ☆、混乱 “哎哟!”在霜玉琴现身的一瞬间,褚芸瞬间被这玉琴压倒。 这也太重了吧!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琴变轻呀!”褚芸欲哭无泪。 系统似乎也无语了,在短暂的缄默后,霜玉琴在慢慢缩小,变成和褚芸身型相匹配的大小。 【现在宿主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任意缩放霜玉琴。】 褚芸刚刚高兴起来,下一秒,一条消息让她瞬间垮脸。 【积分-100。 现有积分:-100。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长时间负积分是有处罚的哦。】 怎么还有负积分这种骚操作! 褚芸有点吃力地抱起霜玉琴,用脚狠狠踹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她倒吸一口凉气,大喊道:“阿玥!阿暖!” 回应她的,是一旁吹来的凉风。 以及,路过的丫鬟。 “大、大小姐,怎么了?”被吓住的是昨天带他们到四合院的阿玉。 来不及解释了,褚芸吩咐道:“你现在立即派人去保护还在用膳的姬迟和金岸青,再用最快的速度去通知褚国公和金门主!记住,一定要快!” 阿玉被她的阵势吓住了,懵懵地点头,而后再次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 萧院外,褚晏北和金展召联手,设下天罗地网捕捉邪祟。 两人搜寻了整整一夜,却没有邪祟的蛛丝马迹。 “褚兄,你的食魂蛊还是没有反应吗?”金展召一夜未眠,却仍精神抖擞。 褚晏北摇摇头,声音沙哑地问道:“金兄的罗盘‘寻’呢?” 他的话音刚落,在空中盘旋许久的罗盘骤然落地。金展召捡起来,失望地摇摇头,道:“‘寻’灵力不足,停止运转了。” “究竟是何方邪祟,躲得过古冥族的王蛊和逐鹿门的镇门之宝……” * 褚芸对着门盘腿而坐,把霜玉琴撑在双膝上,手指随意地划过没有弦的琴面。只听见“铮”的一声,一道光波滑向木门,后者在瞬间崩裂。 褚芸微微一怔,不知惊奇于她对这琴的熟悉感还是惊奇于这琴的威力。 她抱起玉琴跳过门槛。屋里非常静,一丝声响都没有,衬得她落地的声音非常突兀。她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忽然,一团黑雾飞向她,她快速侧过身子,只见那黑雾瞬间穿过门,飞向外面。褚芸快速划过琴面,白色的光波击中那黑雾,它从中间裂开,又慢慢再次聚拢成一团黑雾,朝刚刚他们用膳的地方飞去。 褚芸松了一口气,把霜玉琴缩小到手掌的大小,塞入怀中,而后继续搜寻屋内。 她在面前的走廊发现了晕倒的两人,又在一间寝室发现沉睡的褚萧。三人都没有明显的外伤,被褚芸晃醒后,都明显的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遭了! 想到那团黑雾离开的方向。 声东击西! 可是为什么姬迟要提醒她过来褚萧这里? 为什么,姬迟要自请入局? * 燎原境内,白雾萦绕的琼山中,一个被暗紫色绒衣包裹的人倒挂在树上。他骤然睁眼,双眸深黑无比:“食魂蛊。” ☆、姬迟 褚芸回神后,飞奔回小膳堂。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发。 当她到达时,整个小膳堂上的天空,都变灰了。乌云一层一层地抵挡着阳光。 “怎么回事?”金展召和褚晏北赶到,“萧院的阵法怎么破了。” 褚芸摇摇头,而后指着被黑雾笼罩着的小膳堂,道:“迟儿和岸青哥哥还在里面。” 金展召骂了一句脏话,向来和蔼的脸也如这阴云密布的天空般黑沉,“这该死的千年老崽种,老子今天灭了你!” 说罢,他提剑刺破木门,运起轻功进去。褚晏北守在门外,缄默地观察着周遭。 “哎呀!”赶上褚芸的陆诗暖尴尬道,“我拿错伞了……”只见原本不离身的蓝纸伞变成了一把绘有锦鲤的红色油纸伞。 褚芸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道:“没关系,有金叔叔在不会有事的。”说罢,她趁褚晏北不注意,悄悄溜进去了。 小膳堂已经不能称之为膳堂了,桌椅的碎片遍布满地,被打落的糕点菜肴洒落其旁。 她刚好瞧见姬迟腾跃而上,在空中翻了个身,手里拿着的赤焰鞭竟长出了倒刺,鞭身燃烧着幽幽的红光。 他轻抬手臂,落鞭时手腕却用了十成的力,打得那团黑雾发出了凄惨的叫声,直直现出人型。 它穿着破烂的黑衣,又长又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他的脸。 这时,一支冒着火的箭穿破它的胸膛。 说时迟那时快,金展召运起他的召华剑,顺着那破开的胸口刺去。 “啊——”厉鬼这一撕心裂肺的叫吼震碎了笼罩上空的乌云。随后它手握住不断散发出凌厉金光的召华剑,狠狠拔出后飞快地往门口处逃窜,和奔进门的褚晏北擦肩而过。 “芸儿!”褚晏北浑浊的双眼盯着她,道,“这儿这么危险,你怎么擅自进来!” 褚芸及时收起吃瓜表情,迅速嘟嘴垂头,小手抓住褚晏北的衣摆,撒娇道:“父亲,我实在是太担心迟儿和岸青哥哥的安危了,对不起。”下次还敢。 褚晏北长叹一口气,把她抱在怀中,喃喃自语:“上次差点失去霏霏,这回儿是你,你可让父亲如何是好。” 褚晏北的头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 褚芸有点手足无措,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并不是他的女儿,其实他早在她穿书进来的那个早上,就失去他的女儿了。 她心情十分复杂,惶恐害怕之感超过感动。 “呵。”姬迟收好赤焰鞭,慢条斯理地坐在仅存的椅子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上演深情父女的戏码,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褚芸呼吸一窒,脑袋在飞速运转。 毫无疑问,姬迟和褚晏北的关系并不亲密,那为何褚晏北谋反,是拥姬迟为帝,明明褚家长子更适合。姬迟登基后反咬一口,褚晏北连带着整个褚家都给他心心念念的江山陪葬。 姬迟知道萧院被设立屏障隔离起来了,他也知道邪祟潜入,屏障被破,甚至连邪祟藏身之处都知道。 他才八岁,就已经在褚府中拥有自己的势力了。褚晏北又为何毫无察觉? 褚芸突然泄气了,她觉得这阵子姬迟在逗着她玩。 ☆、割泪 褚萧抱着累得又睡过去的褚玥过来,看着小膳堂的乱象,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褚萧淡淡道。 褚晏北松开褚芸,慈祥地拨开湿得紧贴着她额头的发,回应道:“萧儿。” 褚芸敏锐地察觉到褚萧那在她晃醒他时难得被挑起的情绪又淡下去了。 “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丫鬟晕倒在外面了。”褚萧越过褚晏北,对褚芸道。 “啊!”褚芸连忙冲向外面,“是阿暖!” 陆诗暖躺在小道上,红纸伞掉在她的旁边。 褚芸用手探了探她的呼吸,顿时松了一口气。 “褚兄,”金展召也走出来,问道,“你的食魂蛊如今可有反应?” 闻言,褚晏北闭眼感受了好一会儿,而后失落地摇摇头。 金展召点点头,道:“我再小住几日,如果再没有动静,褚府应该暂时安全了。”他看到从空中飞来的白鸽,伸出双手接住它,轻轻取出绑在双脚的一封信,不禁暖暖一笑,道,“娘子想我了。” 闻言金岸青眼神瞬间亮了,虽直直地站他旁边,眼神却不断瞥向金展召手中的信。 “宋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爽朗啊,和她姐姐一点都不像……”忽然,褚晏北住了嘴。 金展召笑容也凝固了。 见状,褚萧抱着褚玥悄悄离开了。 “哎,”褚晏北岔开话题,笑道,“半个月之后就是靓慈举办的笙歌宴了,不如你干脆让金璀那小子在那天接宋琴过来,你们再一同回去?” 金展召配合地点点头,只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褚芸一头雾水,见阿暖已经被几个大丫鬟抱走了,她悄悄凑近姬迟,问到:“迟儿,要不我们去瞧瞧兄长?他似乎闷闷不乐的。” 姬迟翻了个白眼,不甚在意:“我也挺不开心的。” 褚芸:“……” 褚芸凑过去,两根白嫩的食指点在姬迟的嘴角,而后轻轻地把它变成一个上扬的弧度。 “这样就开心啦~”说罢她自己也眉眼弯弯,而后故意压低声音问到,“难道你想在这继续听他们叙旧?” 姬迟无语地盯着她,看着她傻乎乎的脸,最终还是点点头,“我到要看看你是怎么从褚萧那张根本没有表情的脸看出他不开心了。” 两人悄悄溜走,只剩金岸青一人巴眨着眼睛,眼神不断在金展召手里的信和喋喋不休的两人中徘徊,此时此刻,他左耳上的一颗痣异常明显。 褚芸拉着姬迟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萧院主屋那扇还没被修好的门。 金黄色的桂花纷纷扬扬地在空中舞动,有些许落在靠在桂花树在抚琴的那瘦削的人身上。那人全神贯注地,把自己投入这首悲伤的曲中,未察觉到两人的到来。 姬迟拉着褚芸凑过去,但并不打扰。 她小声地在姬迟耳畔说道:“你看吧,我说了兄长不高兴。” 后者挑挑眉,不以为意。 褚芸突然想起褚萧的寝室,堆满了古书典籍,他身上也洋溢着浓浓的书生气息。 这样的人,又如何去当皇呢?褚晏北的选择,或许并不无道理。 一曲终,只见一滴泪水从书生的脸上滑下,落在冰冷的琴弦上,被割成两份,犹如书生的心。 见状,姬迟难得一怔,默默地反握住褚芸的手,带她静悄悄地离开了。 褚芸识趣地保持安静,任由姬迟一路牵着她回到四合院。 在她的房间里,床边的木制支架上放置着一把和褚萧方才抚的那把琴一模一样的琴。褚芸轻抚过琴身,发现一个浅浅的“芸”字刻在左侧。 她干脆坐好,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琴弦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手指随着它的指引,褚芸闭上眼睛,阳光透光纱窗打下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扫出一片阴影,一首成型的曲子从她的指尖泻出。 门外,姬迟背靠着门框,听得入了神。 褚芸乐了,怪不得她用霜玉琴用得如此熟练,原来她终于继承了原主的好琴艺。 难得发掘了弹五弦古琴这个技能,褚芸就这样又练了半个月,终于在幺使给的限定期限前一天,完成了补救积分的任务。 【目前进度:笙歌宴90%,奖励300积分。 雨夜怨灵进度:80%。 目前积分:200。 恭喜宿主,请再接再厉哦!】 褚芸看着多余的两百积分,眉间竟拧起一个疙瘩。她基本摸清系统的套路了,基本上它给的积分过几天都是必须要用的。而任务进度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涨。 前些天那厉鬼就是个例子,支线任务突然涨到50%并不是因为能躺赢,而是那厉鬼打破屏障潜进萧院了。 她这些天也问了很多次金展召和褚晏北关于三夫人的去向,可是他们守口如瓶,硬是一个字都不说。现在对支线任务,她的了解度几乎为零。 “愁啊!” 褚芸往后倒去,呈大字型瘫在床上。 陆诗暖瞧了她一眼,也学着她瘫在软塌上,道:“愁啊!” 褚芸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发自己的愁:“明死就要去笙歌宴了,可不要出什么岔子好……” 忽然,她想到了姬迟,立马如鲤鱼打挺般起身,套上鞋就往外奔去。当初三夫人不在膳堂的消息可是他告诉他的,她怎么会把姬迟给忘了! 厉鬼逃走后,金展召和褚晏北在萧院感受不到邪祟的波动,便立即派人重修萧院,又重新设了个更高级的防护阵。 褚芸几乎天天都往姬迟那跑,当然褚玥前些天也天天跟着她天天接触姬迟,后来实在受不了姬迟那臭脾气了,便改缠着金岸青了。 褚芸自认为她和姬迟的情谊又升华了不少。这下他总该会回答了吧。 天空微微泛白,褚芸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四合院的正中间练剑,这是卯时四合院的特色。 于是她捧着糕点,坐在台阶上等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呀姬迟,你既然有专门的配剑,干嘛还拿我的赤焰鞭呀?你这不是欺负人嘛!” 姬迟舞完最后一式,用手擦掉额前的汗水,嘴角上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道:“就是欺负你怎么了。”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的自负。 久违的怒火从心里的小火山喷发而出,褚芸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姬迟只是个小孩子,不生气,不想和他一般计较…… 不生气个鬼啊!这人明摆着把他当猴耍呢! ☆、帝王相 褚芸愤愤地抬头,却擒住了他嘴角深深的笑意。 “你,不是要问关于三夫人的事吗?”被发现后,姬迟迅速收回笑意,缓慢问道。 “你怎么知道?”褚芸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姬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褚梵和霓裳失踪了,她疯了。” 褚芸皱了皱眉,不知道说什么,她居然猜错了,不是该哀伤还是该庆幸。 “芸儿。”忽然,一道声音把她拉出愁绪,“今日带你们出门。” 褚晏北人未到而声先到,惹得褚玥从房间里钻出头来:“好耶!我终于有机会出门瞧瞧了!” 然而这个出门并不是去游玩,而是…… 褚晏北带他们去拜菩萨…… 如今已是初秋,但祝国位于大陆的最南方,头顶的阳光仍是火辣辣的。幸好他们是坐马车的。 褚芸脸都笑僵了,好不容易拜完菩萨,出了却找不到褚晏北的身影。 “在那里。”姬迟站在她身侧,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挂着算命旗子的摊位。 褚芸眼皮一跳,快速跑过去。 “我看这位老爷,有帝王之相呀。”算命先生慢条斯理地顺顺白色的长胡子。 他的一句话点亮了褚晏北浑浊的眼珠,瞬间,热血沸腾,一个原本模糊的念想在心底炸开,猛烈燃烧。 “爹爹,”褚芸及时赶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饿啦~” 褚晏北回神,留下一锭银子,便抱着褚芸走回马车。 于是他没有听清楚算命先生接下来的话。 “只可惜,空有帝王之相,无帝王之命啊……” 众人来到京城第一阁——琼肴阁时,已是晌午,阳光毒辣到陆诗暖撑起了“落伞”。 褚芸微垂眼眸,掩下思绪。 褚晏北应该就是燎原的人,但是他想当皇帝。既然他想当,就更不可能让位给姬迟了。 “看路。”姬迟无语地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眼见着她要被门槛绊倒,不禁出声提醒。 “啊。”褚芸懵懵地抬头看向他,道了句谢。 “那不是三夫人吗?”褚芸眼尖地发现一位坐在琼肴阁一楼的红衣女子。她抬起纤纤玉手,一下又一下地浅酌,发现褚晏北后,她微微一笑,媚眼如丝,却又夹杂着三分清纯。 褚晏北眉头一皱,脸色发愠地走过去,压着怒意道:“怎么病好了就出来丢人现眼。” 徐洁茴睫毛颤了颤,脸颊因为饮了酒而微微发红,“老爷,妾身、妾身想你了。”而且她偷偷抬头望了他一眼,眼里皆是痴意,被发现后又迅速低下头,只是脸上的红晕更甚。 见状,褚晏北的怒火渐渐被平息,甚至还升起了一丝愉悦,“想通了就好。” 徐洁茴惊喜地抬头,手悄悄捏着他的衣角,含羞地凑到他的耳畔说道:“孩子失踪了,可以、可以再生嘛。” 褚晏北点点头,道:“上去雅间一起用膳吧。” “阿迟,你觉不觉得三夫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褚芸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盯着挽着褚晏北手腕上楼的女人。 姬迟倒了杯徐洁茴留下的酒,猛灌一口后,擦去嘴角溢出的甜酒,道:“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比较好。”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方才上楼听褚国公安排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小脸烧得通红,糯糯道:“小、小姐,老爷让我们先回府。” 褚芸不明白她的脸在红什么,但看着姬迟逐渐变红的脸,她无力地揉了揉脑袋。 “早就说了小孩子不准喝酒啦。”褚芸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额头不怎么烫,对那丫鬟道,“嗯,抱公子上车吧。” “不要!”闻言,姬迟双手一拍桌面,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惹得整层的的人都往这边瞧,“我就要喝酒!” 褚芸连忙握住他的手,防止他再做壮举,柔声道,“我们回府再喝好不好?”明明是个小孩子,还是个一杯倒,偏偏要喝,到时候醒酒汤给你喝个够! 姬迟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疑惑地看向她,像是在打量这句话的可信度。半晌后,他傲娇地点点头,随她走向马车。 这时,他的衣裳划过桌角,一块绯色的玉掉落在地面,被吵杂的环境所掩盖。 在他们上车后,一双手伸向绯色玉。 * “长姐!” “我在。” “长姐!” “在。” “长姐!” 褚芸一脸头疼地看着那张醉醺醺的脸,无声叹了口气,“怎么啦?” 这时,姬迟嘟嘟嘴,似是不满她的回答,又开始下一轮的进攻,“褚芸!” “哎。” “褚芸?” “干嘛。” “褚芸!” “在。” 褚芸懒洋洋地和他一唱一和。 “不对,你根本就不是长姐,长姐才不会这么温柔!”忽然,姬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凌厉道。 褚芸一时分辨不出他到底醉没醉,怔了一下,抬起手缓缓给他顺毛,柔声道:“我就是褚芸。” 姬迟玩累了,终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靠在马车上休憩。 褚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忍不住捏了捏他红红的鼻子,“小酒鬼。” 后者骤然睁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颊还泛着红晕,他瞥了瞥褚芸,便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褚芸见他不反抗也没得反抗,顿时大胆起来,开始轻戳他的脸,最后目光落在他长而低垂的睫毛上。 她的指尖轻轻扫了一下他睫毛末端,姬迟再次睁眼,褚芸怕伤到他便迅速收回手。 “干嘛呀!”姬迟的话带着浓浓的奶音,毫无威胁力,反而听起来像撒娇。 褚芸盈盈一笑,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好了,不逗你了,睡吧。” 褚府因占地面积大,便坐落于郊外,离京城中心有一定距离,所以姬迟还真睡上了一阵子。 这座马车马夫是姬迟的那个闷葫芦手下,车外是随行的丫鬟和人潮,车里是沉睡的小公子。于是人潮吵杂的交谈声渐渐减弱,成了无聊的褚芸的催眠曲。 一个时辰后,褚芸醒来,继而唤醒身边的姬迟,“到了。” “嗯……”姬迟摇摇头,拒绝起床。 褚芸:“……”这一届的小孩真难带! 马夫把他抱回萧居,抵达房间时,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只是手指不断敲击桌面,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午时的阳光十分毒辣,褚芸走出马车就清醒了。 她瞬间回过神:没有马车三夫人又是如何到达琼肴阁的?她又怎知他们会在正午抵达琼肴阁?如果她本不是去见他们的,那她要见谁? * 次日,褚芸被早早地唤醒,抿红唇、着红衣、别步摇,只是……她的眼睛是闭起来的。 待她完全醒过来时,她已被搀扶到门外了。 旭日初升,光撒大地。朱红色的大门下立着一位着朱红色罗裙的女子,她一回眸,眼里皆是媚意。 “芸儿。”一道似水般婉转柔和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 “三夫人。”褚芸怔怔地望着她。 那个女人,一夜之间,比昨天更妖媚了,更匪夷所思的是,她手上撑着一把绘有锦鲤的红色油纸伞。 徐洁茴低头吟笑,似是羞涩,“瞧着你这把伞与我有缘,昨儿个求老爷给我了,老爷说明日再送把去你阁中。”末了,她还小心翼翼地看了褚芸一眼,添了一句:“芸儿不会介意吧?” 褚芸摇摇头。 一把伞而已,恐怖的是她这个人。 服装是褚晏北统一安排的,三夫人和她穿的一样,这让大夫人怎么想?褚晏北想要称王,怎么都要依借丞相府的力量吧。 褚芸上马车时,姬迟已经在里面了。只是他的脸色十分的差,瞥了褚芸一眼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靠在马车壁。 褚芸讪讪地把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收回去,暗自纳闷:今儿个到底怎么了?没个正常人,就连阿暖也一样,上马车前唤了她好几次才反应过来。 一路无言,他们在巳时抵达皇宫。 下马车时,她又发现站在褚晏北身侧的,竟然不是大夫人元雨霏,而是三夫人。 她一时五味杂陈。多少天前,褚晏北曾握住原主母亲的手,倾诉着他的满腔爱意…… “迟儿,”忽然,褚晏北走过来,双手压在姬迟的肩上,“踏入皇宫后,你就叫褚迟了,切记。” 姬迟眉头微皱,点点头,只是他的脸色差到了极致。然,褚晏北没有发现,他欣慰地点点头,夸赞一句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徐洁茴处走去。 “阿迟……”褚芸担忧地看着姬迟,犹豫道,“要不,实在不行你就在马车休息会,等我们出来?或者先回府吧?” 【警告警告!笙歌宴进度90%,雨夜怨灵进度90%,若姬迟不去笙歌宴,进度将清零!警告警告!】 褚芸微微皱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理会脑袋的嗡鸣。 姬迟无言地盯着她,眼里都是她看不懂的深意。 他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踏入宫门,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走吧。” 【笙歌宴进度:95%,请宿主谨言慎行!】 见他脸色缓过来,褚芸松了口气,开始絮絮叨叨,“这个三夫人真的很不对劲,我怀疑这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为了争宠。” “不是,”姬迟迈着一双小短腿越走越快,“褚梵和褚霓裳确实失踪了。” 忽然,他停下来,褚芸停不住,顿时一个踉跄。她喘了几口气后问道:“怎么了?” “胭脂可有亲人?” 褚芸闭眸深思,道:“没有。” “呵。”姬迟嗤笑着,眯着眼睛别有深意地望着她,继续往前走。 ☆、变故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待他们穿过回环曲折的宫道,抵达舞乐殿时,助兴的宫廷歌女已唱完一曲。 此时,安皇后身着金色的凤袍,由宫女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向凤座。她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玉手往右边一探,便被另一双手紧紧地握住,那就是当今圣上。 两人坐在一起,可谓是一对璧人。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和众臣与家眷一齐,褚晏北向皇帝行礼,只不过群臣皆是跪礼,唯有褚芸他们跟着褚晏北行鞠躬礼。 “平身吧。”皇帝在安皇后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便见那位温婉端庄的女子低吟一声。 她缓缓看向褚芸那边,柔声道:“芸儿今日也来了?不如来弹奏一曲?” 褚芸连忙咽下嘴里的糕点,用手帕轻轻擦嘴,也不敢太大力,怕擦掉了唇脂:“是。” 她也是昨天才从褚玥口中得知,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小小年纪以琴艺名扬千里。 不巧的是兄长今日身体不适,之前练的曲儿便成了单人的了。 一直缄默不言的徐洁茴突然出声,“不知可否让妾身伴舞?” 安皇后一怔,眼睛似乎没有焦距。 皇帝笑道:“久闻褚府三夫人舞艺卓绝,有幸一赏自是朕的荣幸。” 姬迟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皇帝看着是个小白脸,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褚晏北从青楼里花大价钱为徐洁茴赎身的事,也就几个人知道。 果不其然,褚晏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暗自握紧手里的拳头,没有说话。 身处漩涡中心的徐洁茴似乎听不出他们话语里的锋芒,反而婀娜地走上大殿中央的舞台,手里攥着一把红纸伞。 安皇后最爱的柠溪琴静静地躺在支架上,褚芸试了一下,发现已经调好了音,她偷偷瞥了姬迟一眼,便把手指放在琴弦上。 哀伤凄凉的琴音倾泻而出,徐洁茴打开了红纸伞,如玉般的手缓慢转动着,身姿轻盈地变换着,借伞舞出了无尽的媚意。 一曲终,褚芸双手抚上颤动的琴弦,众人沉浸在这场堪称举世无双的表演里。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 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 徐洁茴竟没有一点停止的意向,褚晏北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立马怒道:“徐姬!” 而后者仿若未闻,反而继续高声唱到:“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她缓缓停下,大红色的伞渐渐合上。徐洁茴瞬间倒地,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脱壳而出,向皇帝刺去:“江郎,拿命来!”这是她的最后一句曲。 皇帝反应得很快,红伞如利刃般刺穿他的右肩,鲜血流淌在伞面,融为一体。 见一击不得,鬼魅迅速调整身姿,瞬间消失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后背,再次擦过心脏刺在他的左肩。 皇帝吐了一口血,安皇后紧张地双手往身旁探去,“江郎?江郎你怎么了?” “呵呵呵呵……”鬼魅笑得诡异无比,艳丽的面容变得扭曲,“原来这一世,你爱上的还是那个瞎子……” 她话语未必,便被一把桃木剑刺穿黑色的心脏,顿时灰飞烟灭。 【恭喜宿主! 雨夜怨灵进度:100%。 奖励300积分。】 天师早在徐洁茴不对劲的时候就从席位走出,悄悄移到皇帝身后。 他不屑一笑,道:“堂堂千年怨魂,竟被厉鬼压制千年,侥幸吞噬了厉鬼的魂力还是一样的弱。”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笙歌宴被迫终止,众人提前离席,唯有带来鬼魂的褚府被扣留。 宋琴因姐姐亡故,不愿再瞧见乐器,金展召便陪她在京城游玩,一家四口,可是畅快。 太医赶到后,皇帝被转移到福宁殿,众臣皆惶恐地跪着,但独褚晏北仍是站着。 褚芸有些无语,可她也不想跪下,便和姬迟一起站在旁边,保持沉默。 此外还有一个女人,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皇帝渐渐恢复过来,但气息仍不平稳。此时天气已由明转暗,丝丝凉意渗入宫中,如同皇帝的脸色。 “褚卿。” 褚晏北弯腰作揖,严肃道:“臣在。” “呵!”皇帝一把拿起盛药的瓷碗,狠狠地往他脚边摔去,碎片向四处崩裂,划破徐洁茴的脚。 “啊……”她痛呼一声便立刻捂紧自己的嘴。 褚芸黛眉微皱,抱着姬迟不着痕迹地远离他们。 “你这可是要反了呀!”皇帝龙颜震怒,一旁的安皇后不断地在掉眼泪。 褚晏北暗自斟酌着。他如今权倾朝野,皇帝本不敢动他,但如今有了这个突破口,便不好说了。稍有不慎,整个褚国公府都要给徐洁茴陪葬。 一番计算后,褚晏北再次弯腰作揖,郑重道:“臣惶恐。”而后他快步抽出离他最近的士兵的剑。 就在众人急忙保护皇帝时,褚晏北一剑穿过徐洁茴的心脏,就像天师对待鬼魅那样。 鲜血瞬间迸射出,染红了她的红衣,溅红了褚晏北的胸膛。 徐洁茴离开时满脸茫然,没有一丝挣扎。 她完全没有料到,她为他算计一生,争宠一生,竟是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她的枕边人,这就是当年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她忽然想到了胭脂离去时的话,那是胭脂的报应,而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报应呢。 儿女失踪、亡于爱夫剑下…… 褚芸立刻捂住姬迟的眼睛,轻声道:“小孩子不许看这些!” 姬迟:“……” 而后,褚晏北郑重地跪下,低头道:“贱妾竟让鬼魅上了身,害得圣上惊伤龙体,实属贱妾不可饶恕之过错,臣自行了结她,不必脏了圣上之手。只希望圣上能给臣一个机会,臣愿罚俸禄五年。” 从他们的角度,褚芸能清晰地看到褚晏北那张扭曲的脸。她吓得一哆嗦。 “啧啧啧,”姬迟趁机扒开她的手,不屑道,“选择是他自己做的,恨却恨别人。” 原本因他带了三夫人而十分不悦的元丞相,此时也因利益替他说了几句话。 皇帝缄默,半晌后,不禁哈哈大笑:“褚国公果然心狠手辣啊,不愧是最得朕盛宠的臣子啊……”看似夸赞却讥讽无比。 姬迟摇头,对褚芸道,“褚晏北脑子聪明是聪明,可是贪心太过而力不足,要不你傍着我,可以保你一世无忧。” 褚芸微笑地摇摇头。心道:在整本书中,你才是暴君!你才是最危险的! “机会朕可以给你,不过……”皇帝停顿一下,便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芸儿和你的小公子留在皇宫做客吧。” 褚晏北一怔,道,“芸儿可以,但幼子……” “噢?”皇帝指了指肩上被包扎好的伤口,“看来爱卿的诚意不过如此呀。” “臣、遵旨。” 褚芸复杂地看着褚晏北,心拔凉拔凉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姬迟。 原来所谓的天长地久、矢志不渝,皆是笑话一场。 ——卷Ⅰ·雨夜怨灵 ☆、将计就计 他的贪欲像极了一把火,燃尽万物。 ——卷Ⅱ·风云渐变 * 褚芸受安皇后的喜爱,被准许住在歌瑶公主所居住的承乾殿偏殿,但姬迟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被变相囚禁在冷宫。 祝国国君十分痴情,迄今为止后宫只有安皇后,他甚至将安皇后保护得很好,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安皇后是位盲女。 此时,安皇后就在她的面前,与她讨论琴道,只字不提其他事。 褚芸边认真与她对答,边打量着她。 她的眸子并无焦距,将艳丽的面容淡化为清纯。 忽然,褚芸的桐木琴断了弦。 她与昨日刺杀皇帝的鬼魅,竟有三分相似。 雨夜怨灵进度完成,褚芸不由得想起那个传说。 她恍然一笑。 千年转过,传说中的主角仍是小姐、书生、路人。可是他们又都不是彼此了。 小姐成了怨灵,书生成了皇帝,路人成了厉鬼,只可怜那小姐,死后还得躲着厉鬼过日子,又可怜那位盲女,成了小姐的替代品…… “怎么了?”安皇后闻声抬头,似乎在看她,温柔地问到。 褚芸木然地摇摇头,而后又反应到她看不到,便答到:“无事,不小心惊扰皇后是臣女的过错,臣女只是有些思念幼弟罢。” 安皇后微微一笑,和蔼地点点头,体谅地让褚芸离开。 她跨过门槛时,与一位衣着华丽,腰背皆挺直的瓷娃娃擦肩而过,瓷娃娃端着双手,面无表情,仿佛眼里根本没有她。 褚芸只一怔,便走出椒房殿。 忽然,她被一位嬷嬷拦住,“褚小姐,请跟老奴走一趟。” 褚芸就这样,被一步一步地带到冷宫。 “这是?”褚芸微微皱眉,不会是她刚刚惹怒了皇后,也被扔到冷宫了吧?不过能和姬迟汇合也是好的。 怎料,那嬷嬷恭敬道:“褚小姐请进吧,这是皇后托老奴送您过来的,圣上并不知情。” 褚芸以为,推开这扇门,看到的会是姬迟惨兮兮的小脸,然而…… “公子请用膳。” “公子这个力度可否?” “公子我来给您扇风。” 冷宫里的丫鬟侍从,皆恭恭敬敬地讨好着那个慵懒地坐在不知从何处偷来的贵妃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手上那条赤色的鞭子的小孩。 他们中的小部分人身上有些有着刺眼的鞭痕。 褚芸:“……” 是她多虑了,小魔王永远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察觉到她的到来,姬迟抿了口送上嘴边的龙井茶,冲她邪魅一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长姐,坐呀。” 褚芸嘴角抽了抽,迅速关上大门,倒也不客气,直直坐在他指的位置上,立刻便有人往她嘴边送上洗好的紫葡萄。 褚芸舒服地眯了眯眼,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方才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姬迟嘴角不禁勾起,似是嘲笑。 “感觉如何?” 褚芸懒得睁眼,又被喂了一口龙井,她吧砸着嘴,舒服地长叹一声。她是个文化人,说不出爽这一个字。 于是,她道:“舒服!” 享乐过后,姬迟屏退众人,问到,“长姐找我有何贵干?” 褚芸顿时一噎,她能说这是个意外吗? “自然是想你了。”她微微一笑,双眸充满暖意地望着姬迟。 不,她不能。 “呵。”姬迟收回笑意,凝视着不远处的宫门,“昨日长姐弹的曲儿不知是何人之作?连安皇后都未曾听闻?” 褚芸眼皮一跳,柔声道:“是我听闻小鸟哀鸣,有感而发,自创的曲目。”她哪里知道呀!手指就是这么弹的嘛! 姬迟点点头,内心却是完全不信她的说辞,又道:“三夫人的一双儿女找到了。” “哦。”褚芸一脸平静。 “他们被胭脂的兄长盗走,贩卖给牙婆。”姬迟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仿佛能看到接下来她变幻莫测的脸。 “哦。”褚芸继续一脸平静。 忽然,她眼皮跳了跳,心虚地瞥了姬迟一眼,扯了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 她之前说什么来着,她说胭脂没有亲人…… 但姬迟没有揭穿她意思,反而百般无聊地甩着赤焰鞭,等待她的下文。 褚芸长吁一声,凝视宫门,道,“三夫人如此反常,也不知为何父亲看不出来,还要带她来参加笙歌宴。” “呵,”姬迟冷笑一声,双眸幽黑深邃,他冷冽道,“你当他真看不出来?他当年可是燎原古冥族最杰出的英才。” 仿佛有一道光划过褚芸灵动的双眼,她骤然转过头盯着姬迟,没有说话。 褚晏北甚至他有可能比他们更早地知道她被鬼附身了。如果昨天的刺杀成功了,皇帝亡、山河动荡。太子年仅十一,褚晏北权倾朝野,这祝国是否还是江氏的天下就难说了。 所以他是将计就计,怨灵把他当成一颗棋子,而它又何尝不是一颗被试探江山的棋子? 褚芸倒吸一口凉气,这和煦的阳光,似乎变得冰冷了。 “我在想,”姬迟望着她惊恐稚嫩的脸庞,道,“褚晏北昨天的那番话,是何意。” “为何舍得送长姐你这位他的掌上明珠入宫,而我却犹豫了。” “我在想,我到底是谁?” 姬迟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口,却再也摸不到那块安定他心神的玉。 他拧紧眉头,嘴角渐渐下压。 “好啦。”褚芸握上他肉嘟嘟的小手,状似开玩笑道,“我是褚芸你不就是姬迟么,无论走到哪,你都是褚芸的弟弟。” 姬迟微扯唇角,讥讽道:“我可不想要一个你这样的长姐。”她的前提就是错的,她不是褚芸,那他又如何会是他口中的幼弟呢? 她就是个小骗子。 然而姬迟轻轻抬眼,就撞进了她担忧的眸中。 褚芸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瓜。 心思这么重,又是燎原的人,他不会真是金展召的私生子吧。 “褚芸。”姬迟垂下眼眸,冷冷地唤了她一声,“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这人一点都不会隐藏情绪,心里的想法简直直接挂在脸上。 “褚小姐,”宫门外嬷嬷的声音传来,“圣上就快下朝了,我们得早些回去。” ☆、猜测 回到承乾殿偏殿后,褚芸被好几个丫鬟明里伺候暗地监视着,她便不能再似从前一样,和阿暖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 她正襟危坐,透过小轩窗望向不远处的人儿。 那人坐在被花香氤氲的长亭中,端坐着身子不紧不慢地品茶,身旁有一个时而站着时而坐着,好似不断在絮絮叨叨的与金岸青年龄相仿的小孩。 褚芸定睛一看,依稀辨别出那坐着的小女孩衣着与她早上看到的瓷娃娃无异。 原来是祝国公主江歌瑶,和太子江淮音。 她收回视线,对着面前的琴,心里却在和怀中的布娃娃对话。 “幺使,如今我有500积分了,可有何用处?” 【收到宿主的请求,系统将花费500积分进行升级。】 【升级中1%……50%……99%……】 哎不是,为什么系统升级用的是她的积分! 【100%!】 【升级完毕,宿主的内功、轻功将得到增强!】 好吧,她似乎又可以接受了。金手指,就是好!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到达哪个境界。 忽然,一声清脆的男声撞入她的耳朵。 “瑶瑶,我们就去玩嘛!偷偷去一会儿,父皇和母后不会发现的!” 接着是一道故意压低声音的稚□□音:“不可。” 褚芸怔了怔,再次望向窗外,发现她已能看清那两人的姿态。 江淮音不满地嘟起嘴,双手撑着脸抵在江歌瑶面前的石桌上,问到:“为何?” 江歌瑶眼中毫无波澜,她安静地品茶,视线不曾落在兄长身上,“这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可以变通的嘛!” “规矩的存在就是为了约束,约束我们的行为。身为皇家子弟,稍有不慎便会被……”江歌瑶念经般地说过一大堆非常官方的措辞,小手缓慢地转动着青色的茶杯。 看着她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江淮音仰天痛哭一声。 这时,江歌瑶瞥了他一眼,又念经道:“站没站姿,坐没坐相……” 褚芸默默捂住耳朵,她忽然觉得,比起江歌瑶,陆诗暖的关怀问候实在是太亲切了!也不知她如今在做什么。 褚芸被迫听江歌瑶念了一个下午的经,心里也有些奇怪江淮音这都能受得住。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她在系统再三保证会保护她的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决定试探一下自己的轻功。 悄悄打开侧窗,褚芸无声无息地爬上屋顶。 祝安城外万火熄,祝安城内巡灯明。 承乾殿比邻椒房殿,守卫更是多,得亏褚芸只是个九岁女童,身材娇小,趴在偏殿屋顶也难以引人注目。 褚芸试探性地用内力往百里之外扔了块石头,只见原本整齐划一的撑着灯笼巡逻的队伍,迅速分成两小队,一队往音源处赶去,一队继续训练。 褚芸又斟酌一会,思考她在这并不熟悉的地图里被捉到和脱逃的可能性。 于是她暗自摇了摇头,熄灭了心中去寻找姬迟的火焰。 然而,就在她抬眸时,撞进了一双幽黑的眸子。 褚芸吓得险些掉下去,还是姬迟反应及时拉住了她。 瓷瓦与瓷瓦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又是把褚芸吓了一跳,有些担心会被巡卫察觉。 见状,姬迟松开她,快速施展轻功落在一旁的松树上。褚芸怔了怔,黛眉微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跟上他。 自从入宫为质以来,她查过无数次主任务的进度,还是显示为95%,幺使也没有给提示,说不定今夜是个突破口。 怎料她刚坐下,就看到他唇畔勾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弧度,双眸深邃幽黑,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一如他们的初见。 她这才后知后觉,这似乎是个圈套。 “我竟是不知长姐何时学会的轻功。”他背靠树干,默默地凝视着她。 话已至此,褚芸微微一笑,正色道:“我也竟不知弟弟竟在宫外走了一遭。” 姬迟笑容一顿,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恼色。 本是一时兴起过来逗逗她,没想到反被她看出了什么。 此刻,褚芸也默默地盯着他,心中燃烧着一把无名火。 合着他不仅把赤焰鞭拿走了,这一个多月来竟一直装着乖弟弟的模样骗她松懈。她怎么忘了,他是匹野狼呀,抓住机会就要反咬一口。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谁都没有揭穿最后的一层薄纸。 姬迟挑衅一笑,道:“长姐,如果被巡卫发现此刻你不好好待在殿里,而是在这树上,会如何?”说罢他把手附在褚芸所做的树枝上。 褚芸也不恼,微微一笑,道:“会被发现我们在此幽会。你说,皇帝又会怎么想。” 姬迟就胜在脸长得好看,眼睛里仿佛有光,所以当抿唇思考时,褚芸唇角不自觉上扬,剑拔弩张的氛围缓缓消散。 繁星落在夜空中,零零散散地,铺织出绚丽的夜空。 “是回褚府了吗?” “嗯。”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就在褚芸第三次因为困意差点掉下去时,姬迟再次伸手拖住她的后背。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回神。 看着逐渐走远的巡卫,姬迟轻声道:“长姐,回去吧。” “嗯。”褚芸点点头,稍微活动一下手脚后便状似淡定冷静地施展轻功,从侧窗回去。 他再次这样唤她,说明他并没有当面深究的意思。 姬迟盯着那抹娇小的影子,又回想起今夜被他确认的事,他不禁勾起嘴角。 事情好像越来越乱了,但是也越来越好玩了呢…… * 褚芸灵活地跳下窗,而后钻进被窝再次查询主任务进度。 【笙歌宴进度:96%, 请宿主再接再厉!】 褚芸双眸顿时被点亮,激动得有些睡不着。 她总觉得她遗漏了什么细节,而这上涨的进度应该与此有关,又或者说和姬迟今晚的行动有关。 还有姬迟知道的关于她的到底有多少,今夜是试探是为了什么?他总不可能知道这副身体换了个芯吧? 她的思绪不断蔓延,甚至蔓延到江歌瑶身上。 忽然,她揪着薄被的动作一顿。 回忆起今日擦肩而过的江歌瑶的侧脸,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层层迷雾,破茧而出。 褚芸怀着那令人惊恐的猜测,迷迷糊糊地睡去,又很快地在破晓前醒来。她披散着一头墨色长发,未施粉黛的脸写满了憔悴。 这一次,她主动请见安皇后,只是未曾料到,江歌瑶竟一大早的就来椒房殿向安皇后请安。 她小小的一个人,穿着与她年纪不符的繁杂华服,挺直腰背,双手给坐在案几前雍容华贵的女人端茶。 只听那女人道,“瑶儿,说了多少次了,你与母后之间不必如此。” 江歌瑶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道:“母后,这是规矩。” 褚芸紧紧地盯着江歌瑶的脸,此时不必去询问安皇后,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悄悄地退出去,两边的宫女看到了但没有出声打扰椒房殿内的母女。 褚芸快步走出宫门,完全冷静不下来。 此刻她只想找一个人倾诉,而非常奇怪的是,她唯一的选择竟然是姬迟,竟然是那个原本最不可能的人。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里蔓延,冲昏了头脑。直到她推开了冷宫的门,她才暗骂自己太冲动了,准备关上门假装是个意外。 忽然,一只白嫩的小手卡在宫门,吓得她停止了动作。 她一抬眸,只见姬迟嘴角微微勾起,幽黑的眸子流露出欠扁的笑意。 “长姐终于发现了?”他挑挑眉,把她拉进门。 褚芸刚被扰乱的思绪又重新集中起来,她双手按在姬迟的肩上,视线环绕四周后重新回到他的脸上,温柔的声线微微颤抖着,“你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是真的?” 姬迟盯着她紧张的小脸,想到更好玩的事情便摒弃掉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慵懒道:“你猜?” 褚芸嘴角抽了抽:“……” 你都把我拉进门了你就说这个! 她平复好情绪,摆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默认它是真的,“那我们应该怎么做?要行动还是按兵不动?” 姬迟眉峰微挑,轻轻地放下她的手后,状似不经意地擦过通红地耳朵。 眼前的景象与一个月前,在繁花盛开的小道里,她那张自以为能骗到他的笑脸重叠。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不知不觉地对她放松了警惕。 姬迟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与她保持距离。 “既然别人没发现,我们若直接通知,被信任程度几乎为零。” 姬迟又是一惊,什么时候他连称呼都变成了我们,难不成他心里是认同这位长姐的? 褚芸点点头,暗自查了一下进度,发现又涨了1%。她顿时明白了这是要她推动进度的意思。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而后道:“我们可以抛砖引玉。” “按照如今的架势,皇帝绝不可能留下褚晏北。同样的,依后者的野心,他损失了这么多,他定不会甘心受罚。” 姬迟点点头,“大战一触即发。” “而入宫为质的我们,十分的被动。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第二个徐洁茴。” “所以,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杀意 姬迟和褚芸都明白,但是他们缺少一个契机。 褚芸拟写书信,写了几遍都不满意。 “呵,”姬迟忍不住嗤笑,道,“长姐可真是京城第一才女。” 反讽! 褚芸嘟嘟嘴,不予理会,怎料姬迟伸手抢走她的毛笔,一言不发地在一旁新的宣纸上书写。 “褚国公亲启: 入宫已两日,不知褚府近状,深念您和母亲,盼能一见。 褚芸书。” 他的字迹如人般狂傲不羁,与褚芸娟秀的字体无疑是两个极端。 褚芸无语地问到:“他会来吗?” “会的。”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未待他们想到法子寄出这封信,安皇后就派人请他们到椒房殿。 两人交换视线,褚芸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姬迟垂下眼帘任由她带着他离开,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轻微颤抖。 这到底是她担心他害怕还是她自己害怕呀…… 两人抵达时,江歌瑶竟还没离开,甚至还多了个江淮音。 这算是褚芸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江淮音。 他身材瘦削,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连带着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手里握着一把镂空金丝扇,正猫着腰凑在坐着品茶的江歌瑶耳畔说着什么。 明明与金岸青一般大,却又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姬迟只瞧了他一眼,便在心底下了定论。 笑面虎。 见到他们,江淮音直起身子,单手推开扇面慢条斯理地扇了几下。 安皇后冲着他们的方向,温柔一笑道:“芸儿、迟儿。今早信鸽飞来,你们的父相说要见你。我与他们商量过了,决定让你们选择见不见。” 褚芸回以一笑,道:“父亲怕是思念我们得紧,又逢休憩日,定是急着带母亲来见我们。” 安皇后点点头,道:“这个时辰,他们快抵达皇宫了,应该要与你们一同用膳。” 褚芸温柔地转向姬迟,心底都是笑意。 并没有意外而来的惊喜,她反倒是嗅到风云渐变的气息。 安皇后终究是帝后,纵使先前对她有再多的怜悯,她都是皇帝的妻子。 今早收到的信为何快到晌午才告知他们? 又为何要隐瞒母亲也要来的消息? 无非是想从她身上套出有用的信息。 姬迟看着她的假笑脸,嘴角微微勾起。 还好她这冒牌长姐还算有脑子。 秋风卷起门外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颤人心弦。 安皇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想揉揉褚芸的脑袋却察觉到褚芸并不在她跟前,只好作罢。 江淮音收起扇子,一把坐在江歌瑶身旁,朝着他们热情道:“这皇宫也就只有我们几个孩子,不如一起用午膳?” 江歌瑶面无表情,藏在桌下的手狠狠一拍他的大腿,后者立马坐直。 姬迟挑挑眉,一声应下,“好啊。” 鸿门宴呀? 只可惜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他们又何尝不是? 谁说这场鸿门宴,又不是上天为他们设的局? 江淮音满意地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块糕点,便转过头和江歌瑶说话。 然而,后者无情地把他的脸掰正:“食不言寝不语。” “当当当……”宫人敲击铜钟,钟声响彻云霄,向众人宣告午膳时间到了。 褚晏北带着元雨霏和金展召来了,“芸儿,我给你带来了玥儿的信。” 褚芸笑着接过,放在怀里。 帝后与朝臣同食一桌,这可是前所未有,只是不知道褚晏北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心如明镜却装作不懂。 褚芸和姬迟对视一眼,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你看这不就来了? 就他和皇帝这剑拔弩张的关系,进虎穴怎么可能不带上金展召呢。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往三人身后看去,而后轻声对安皇后道:“夫人,宋琴没有来。” “啊……”后者失望地点点头,感慨一句,“本来笙歌宴就是我和宋家姐妹一起创办的,如今却只剩我一人还在坚持。” “咦?”褚芸眨眨眼睛,好奇地看向安皇后,“您和宋姨很亲近吗?” “嗯,”安皇后笑了笑,语气里皆是怀念,“我们是最好的姊妹。” “那太子和宋姨的小儿子也是好兄弟吗?他们都一样大耶。” 安皇后摇了摇头,解释道:“淮音和岸青是同一天生的。那时在逐鹿门的避暑山庄,对了,你父亲也在呢。” 褚晏北沉默地点点头,他额前悄悄滑下的冷汗透露出他的紧张。 “噢,”褚芸点点头,似懂非懂,“我瞧见岸青哥哥左耳上有个和歌瑶公主一样的小痣哎,还以为他们关系也很好呢。”她的话语带着小孩子的天真。 “什么?”皇帝吃饭的动作骤然停下,这时褚芸才看见,一颗小巧的痣落在他的左耳上方。 “唔……”褚芸装作不解的样子,而后恍然大悟,“也许是巧合吧。” 江淮音复杂地看向江歌瑶,他的耳朵毫无痣的痕迹。 褚芸状似无意的一番对话好似投进静湖的一块小石头,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众人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皇帝皱着眉头,手无意识地握住瓷碗,“金门主要不还是带幼子来一趟吧。” 金展召也有些疑惑,可他摇摇头,道:“不过是小孩心事,这只是巧合罢了,不得当真。” 皇帝面无表情,心底的怀疑更甚了:“金门主莫不是怕了?” 金展召只好作罢,听从道:“好,在下立即写信命人带岸青过来。” 姬迟眉峰微挑,他饶有兴味地盯着心中惶惶不安的对峙中的人。 他凑近褚芸,故意压低声音问道:“长姐猜猜看,他这是在怀疑谁?” 褚芸微微一笑,不予评价。 姬迟看见了,也不禁嘴角上扬。他像一旁的江歌瑶一样,拿起小瓷杯缓缓地品茶,与各位大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皇帝呀,最爱的不就是他的皇后么?可他如今竟在怀疑她与旁人有染呢。 稍微绕个弯子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一位因为过度猜疑,另一位因为过度信任,似乎把真相推的越来越远了呢。 而在短暂的等待后,外面的天空骤然出现蓝紫色的亮光。那亮光越来越低、越来越近,而后化为一道剑影。 是宋琴御剑送金岸青过来了。 她落地后,乌云渐渐聚拢起来,遮住了顶层的阳光,隐隐透露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宋琴看起来十分年轻,高高的马尾用一根蓝色的发带绑起,腰间别着一把正在散发着蓝色星光的刀。 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冲着金展召道:“你这狗男人,什么事情这么急,非得让孩子吃着饭都要赶过来。” 金展召讪讪一笑,站起来搂过宋琴,在她耳畔低声道:“娘子,在外人面前呢,给我些面子罢。” 宋琴朝他翻了个白眼,一肚子的火气无法发泄,便从鼻子了跑出一个“哼”音。 “这,就是岸青?”皇帝眯起眼睛,双手按住桌面,细细打量起来。 这一打量,竟发现金岸青确实和宋金夫妇长得不大像。后者皆是弯刀眉,而金岸青几乎是平眉,唯有眉尾微微下垂。 金岸青的眼睛、鼻子、嘴唇还有那对耳朵,凑起来,怎么看都像皇帝多一点。 再观之江淮音,亦是如此。 皇帝的眉头缓缓松开,而后又皱起,他吩咐一旁的人道:“快去喊天师和安大夫过来。” 忽然,一道金色的细针向皇帝射去,直直插进他的左肩。 “噗——”他防不及吐了一口鲜血。 只见江淮音已腾空跃起,手上是张开的镂金扇。他侧过身子又是一挥,三根金针迸出,以惊人的速度射向皇帝。 这时,一直处于懵懵懂懂状态的金岸青竟也架起三熔弓,通身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飞箭也朝皇帝射去。 金岸青一跃而上,翻了个跟斗后,与江淮音一齐背靠背落在屏风旁。两人的眸中皆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一旁的侍卫抽出配剑试图抵挡他们的攻击,怎料那箭和金针直直穿破铁剑,全部刺入他的身体,那侍卫当场暴毙。 “淮音!” “岸青!” 江歌瑶和宋金夫妇异口同声。 怎料两人好似完全未闻般,准备开展新一轮的进攻。 当箭射过来时,姬迟拉着褚芸迅速低头,而后跑到一个远离皇帝的位置。 只见皇帝也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侧身躲过了攻击。那箭穿透墙壁,破出一个大洞飞向五百里外。 “呵呵,”皇帝的声音阴森森的,“燎原可真不愧是神脉。” 宋琴反应过来,提起未出鞘的星芒剑,隔空便他们击去。 金岸青和江淮音故技重施,然而在箭身碰到剑鞘时,火焰熄灭,瞬间化为灰烬。 “艹!这小兔崽子。”宋琴骂到,“你这身法和功力可是老娘传的。” 金展召也拔剑帮娘子。 很快地,星芒剑裹着剑鞘狠狠地往他俩身上砸去。 那诡异的红光终于散去,两人随之昏迷倒地。 褚芸看得怔住了,不是说宋琴生于燎原舞乐世家,最擅长的是星芒琴吗?莫不是她把琴熔成剑了?怎么这么猛。 “来人!”皇帝的脸色已差到了极点,他一把甩开身上的尸体,指着昏迷的江淮音和金岸青怒道,“把这两个人给我押下去。” “江郎?”安皇后并不知发生了什么,担忧又疑惑地问到。 ☆、风云 “不知祝国国君这是何意?”宋琴气笑了,她可是堂堂长歌行家主,逐鹿门门主夫人,不过是给安靓慈面子,他竟如此嚣张。 “娘子……”金展召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皇帝拍了拍手,讥诮道,“宋家主可真厉害,一个一个的想致朕于死地,难不成就这么放了?” 而后他继续说道:“不过您真能确定金岸青姓金吗……”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琴打断了,“他不姓金,他姓宋!” “噗嗤。”姬迟眉尾上扬,好是快意。 皇帝明显噎了一下,而后继续道:“况且您看他们的状态,您能保证他们还是他们吗?” 见宋琴还欲顶嘴,金展召连忙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解释了事情原委。 至于为什么是悄悄话,也许只有他们才知道。 宋琴怒火渐熄,她只听金展召的。 忽然,她微微挑眉,一伙的道:“小孩?这哪还有小孩?不就这四个吗……”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理他们远远的另外两个小孩。 “呵,”她冷笑一声,道,“居然是那个人的孩子,居然还没死啊。”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姬迟同样扯扯嘴角,漫不经心道:“谢谢祝福。” 这种目光,又是这种目光…… 褚芸站前一步,抵挡住众人的视线。她微微一笑,道:“感谢宋姨对幼弟的关怀,只是幼弟年纪小,听了这些话怕是会难过,还请不要再说了。” 姬迟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他不解地盯着褚芸的后脑勺。 这个冒牌长姐,确实很聪明,懂得如何放松他的警惕。 闻言,宋琴也不回,她兴致焉焉的,又看了眼被侍卫押着的两个昏睡的小孩,扯了扯嘴角道:“随便你怎么处置吧,但如果他少了一丝汗毛,燎原长歌行将会向祝国下战书。” 随后她头也不回,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消失在蒙蒙细雨中,也不管金展召有没有跟上。 当然,金展召目光紧紧地黏在宋琴消失的地方,强忍着性子不去催促褚晏北。 不知褚晏北是否能感受到,他沉声对皇帝说道:“我今日来,是为了接芸儿和迟儿回府的。” 皇帝板着脸,“褚国公,朕如今生死堪忧,还是因你好女儿的一番话而起的吧,才两天你就想把人领回去,莫不是在谋划什么?” 褚晏北浑浊的双眼直视皇帝,半晌后,他道:“臣不敢当,只是玥儿思念芸儿得紧,催臣快些接她回府罢了。” 褚芸突然插声道:“玥妹妹也想念小迟的呢。” 莫名的,她不想让姬迟感受到被孤立的感觉。 褚晏北冷漠地瞥了眼褚芸,没有说话。 “嗯,褚国公可以离开了。”皇帝无情地吩咐道,“送客。” 趁这间隙,褚芸打开了褚玥的亲笔家书。 “亲亲长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久未与您吃府上的烤鸭,未与您一起抓池里的鱼儿,未与您…… 玥儿十分想念您!能否早些归来。” 内容一看就是经过旁的指导,只是字迹歪歪扭扭的,甚是可爱。 褚芸不自觉一笑,也拜托褚晏北给她带几句话。 这一次,褚芸被安排在了冷宫,和姬迟住在一起。 褚芸逐渐发现,她不和姬迟勾心斗角的时候,这小孩还是挺可爱的。 比如现在,他懒洋洋地躺在又是不知从来偷来的软塌上,双眼紧闭,薄唇微张,隐隐穿出打呼的声音,像一只休憩的小猫咪,真是可爱极了。 褚芸看着他那长长的睫毛,那肉嘟嘟的脸蛋。不自觉地向他靠近,伸出了罪恶的手。 然而当她的指尖即将得逞时,小孩子瞬间睁开眼。 他不屑地瞥了眼褚芸,而后继续闭眼休憩。 姬迟觉得这人傻里傻气的,于是就懒得和她计较了。 怎料后者安静了一小会儿后,手指迅速且精准地抚上姬迟的长而翘的眼睫毛,还不怕死地扫了扫。 其实她也没多想,她只是以为姬迟没有反对就是默认而已。 然而姬迟整个人颤了颤,猛地睁开眼,躲开她的手指,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你干嘛!”如若不是他通红的脸蛋出卖了他,褚芸估计会被他吓到。 褚芸微微一笑,像哄小孩一样:“好好好,我不逗你了,睡吧。” “逗?”姬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不悦地皱起眉头。 要不是这段日子褚芸表现得挺安分的,他是绝对不会留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冒牌褚芸的。 褚芸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假装投降道:“好好好,我错了你快睡吧。”而后把手伸向他蓬松的头发,美其名曰替他顺毛。 姬迟都快要炸毛了! 他不满地甩甩头,表示抗议。 这下子可真是睡意全无了。 褚芸满意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这才是她的目的,这小孩已经睡了一整天了,继续睡下去不太好。 姬迟气息渐渐平稳,甚至觉得有些舒服。 因为玉佩丢失,一直寻找却未果带来的烦躁消散了些。 他抬眸打量着这位冒牌长姐,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说,我们的做法会不会太冒进了?” 褚芸左手有些累了,换上右手继续给他顺毛。 姬迟点点头,道,“反正结果达到了,这皇帝定是已经派人彻查此事了。” 毕竟一颗痣又不能真的说明什么。若不是如今祝国局势动荡,皇帝心思敏感极了,定会把他们的话当成笑话,一笑而过。 “但是金岸青和江淮音怎么会突然攻击皇帝呢?招招致命,若不是他们身份特殊,定是要被诛九族了。” “你还记得那红光吗?”姬迟舒服得眯起眼,越来越像只猫咪了。 褚芸点点头,迟疑道:“其实我也一直怀疑他们是□□控了,只是这个行动起来也太困难了吧。” 其实她有八成把握,可是金岸青自小长于燎原,被两大世家保护着,江淮音又是长于深宫中,是谁近得了他们的身呢?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褚晏北,毕竟皇帝若是驾崩了,这祝国就会被褚家收入囊中了。但是褚晏北此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江淮音呀。 见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姬迟轻笑一声。 他可是很记仇的,才不要提醒她呢。 褚芸回过神时,刚好擒住他的笑颜。瞬间就明白他在故意吊她的胃口。 褚芸叹了口气。 她有些想念褚玥了,可可爱爱的,又听话。哪像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孩! 只可惜,她再也等不到和褚玥的重逢了。 ☆、转移 “褚芸。”不知是谁这么大胆,一大早地在她耳畔喋喋不休还妄想晃醒她! 褚芸抖抖肩,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隔绝外界声响。 一双手直接扯开她的被子,不由分说地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褚芸扁着嘴,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哦,是姬迟呀。力气真大…… 于是她又闭上了眼。 待她再次睁眼时,已是日晒三竿。 她感觉到地面在移动? “哟,”姬迟嘴角下压,十分不悦地盯着她,道,“长姐终于醒了呀。” 褚芸揉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后发现他们竟是在一辆马车内。她抬眸看向那慵懒地靠在马车壁的人,等待一个解释。 “我安排在褚府的眼线,已经两日没有传消息过来了。”他其实只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褚芸一怔,心道:这眼线竟能越过重重阻碍给姬迟传消息? 姬迟看着那傻里傻气的人,撇开视线。 要不是如今他身上没有盘缠,买这马车的钱都是他随手拿了褚芸的金步摇换来的,他应该是不会带她一起离开皇宫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出宫了?” 褚芸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敢想象姬迟是怎么把她带出来的,也不敢问。私自出逃可是大罪呀。 就在这时,久违的系统奶音响起。 【恭喜宿主! 笙歌宴任务进度100%。 奖励500积分! 新任务:抚养姬迟长大成人!进度0%。】 这下褚芸是彻底蒙了,这一夜又是发生了什么? 笙歌宴任务完成了,是不是意味着,金岸青和江淮音的身世查清楚了? 与此同时,皇宫的地牢中。 被锁链束缚住的金岸青和江淮音,双眼里充斥着红色的光。他们瞪着不远处的皇帝,发狂地嘶吼着,四肢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拜托这枷锁。 忽然,他们停止了动作。两人的头骤然垂下,依靠锁链牵拉才勉强直住了软绵绵的身子。 皇帝突然急了,这里面可是有他的孩子,祝国未来的继承人呀。 他连忙走上前,发现有两条体型相近的浑身漆黑的大约一个手指头大小的虫子分别从他们的身体里爬出,而后僵死在地上。 “哒哒哒……”地牢里传来不和谐的脚步声。 皇帝一抬头,看见金展召一脸复杂地向他走来。 “我来接……淮音……” 皇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而后问到:“褚国公呢?” 闻言,金展召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痛苦,“他、他死了……” 皇帝一顿,尽量让自己的愉悦表现得不要那么明显。 而后他话锋一转,问道:“所以十一年前,是褚晏北调转了我们的孩子?” 金展召点点头,但明显不愿再提起此事。 皇帝便作罢,命人替两个小孩解锁。 * “所以褚晏北给金岸青和江淮音下了蛊?” 褚芸好奇地睁大双眼。 姬迟从她的眼里读出了浓浓的求知欲,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便道:“你听说过摄魂蛊吗?” 要不是要带她离开皇宫,他就可以省很多力气,不必一大早起床。 思及此,姬迟不悦了,他眉头一皱,嘲讽道:“就你这浅薄的见识定是不知道的。” 褚芸刚想辩驳,却一下子怔住了。 秋风轻轻掀起红帘的一角,顺带把行人的谈话吹进他们的耳朵。 “哎!张大娘,你听昨晚那件事了吗?” “是褚府那件事吗?这可是轰动了整个京城呀!” “哎,真的是可惜了,偌大的一个褚府说没就没了。” “唉,也不知是谁这么残忍,一把火,褚国公家上上下下几百人口,就这么没了……” “下雨天还能着火,真是奇怪了。” “他们前几天出来逛街,我瞧着那两个小女娃还挺可爱的……” “褚府,没了?”褚芸发呆了半天,直到马车已远离闹市,才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 姬迟也是难得沉默。 他预料到了危险,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一股酸意犯上心头,褚芸眼眶霎时就红了。 好歹这褚府,她也是呆了一个多月。 那个单纯可爱的陆诗暖、活泼好动的褚玥、淡然于世的褚萧、以泪洗脸的元雨霏、唯我独尊的褚晏北、甚至是刚被寻回的褚梵和褚霓裳,他们明明好像还在她的眼前,却全都活在昨天了…… * 夜空上的星辰被浓重的黑色所掩盖,褚府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门外的树梢上,一个被暗紫色绒衣包裹的人结束倒挂的姿势,轻巧地落地,无声无息。 他邪魅地勾起嘴角,“摄魂蛊你也敢用。” 一道黑影跃进府中,树下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半刻钟后,鲜血染红了整座褚国公府,然而在夜色的掩盖下,褚国公府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褚晏北,我再问最后一次,姬迟在哪里?”妖艳的男人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轻抚着手里的大刀,根本就没有看眼前狼狈不堪的男人一眼。 褚晏北,半跪在地上,他的剑已深入地下一寸,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见褚晏北不答,那人笑了笑,拿着刀虚空朝他一划,他顿时喷出了一口血。 这时,又一位黑影出现,他凑近紫衣人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故意让褚晏北听到:“哦,原来是在皇宫啊。” 紫衣人转过身,不急不慢地往外走。 褚晏北浑浊的双眼彻底暗了下来,他知道他没有活命的可能性了。 “哈哈哈……”他突然仰天大笑,“你以为姬迟是个什么东西?我当年封印他记忆的时候……” 忽然,他没有了声响。 因为妖刀无情地落在他的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属于褚国公府的最后一位生灵也离去了。 冰冷的雨点越来越快地砸下来,砸在褚国公府横七竖八的尸体上…… 紫衣人站在门外,指尖轻轻一指门口。 淡紫色的火焰,在雨中渐渐燃烧,而后演变成熊熊大火。 * 褚芸抹了把眼睛,道:“我要回褚府。” 姬迟点点头。 他本来就是计划回褚府一趟。 到了褚府后,褚芸终于忍不住了留下了眼泪。 处于郊外的褚国公府,俨然成为了一片废墟。 踏进去,四处皆是空荡荡的,唯有随处可见的骨灰漫天飞舞。 那些善的、恶的,喜的、愁的人和事,就随着这骨灰,消散在风里。 抱歉了玥儿,长姐食言了…… ☆、真相 褚芸平复心情后,带着姬迟往烟雨阁走去。 “我在地板下藏了些钱。” 姬迟沉默地跟着她走。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嗓音也软软的,像只小兔子,有些可爱。 褚芸从空荡无物的闺房上走来走去,青白的鞋底被蹭满黑灰色。 不一会儿,她站在一块微微凹陷的石砖前,搬开石砖,尝试把底下的箱子拿出来。三秒钟后,她果断把姬迟喊来。 两人费力地把箱子拿出来后,姬迟再次沉默了。 这能叫一些钱吗?这分明就是小金库! 一个一寸大小的箱子里,静静地躺在被烧得黑乎乎的地板上,里面杂乱无章的装满了银两、金块、和数不清的银票。想来是褚晏北平时赏赐的。 姬迟无语地开口,“你就这样给我瞧着,为何不自己偷偷拿?” 褚芸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还要养你的呀。” 姬迟幽黑深邃的眸子泛着点点光泽,唇角微微翘起。 养他吗?不知为何,他的胸口洋溢着阵阵暖意。 下一秒,他压下唇角,突然问到:“你知道褚玥为什么恨我吗?” 他用的是恨而不是讨厌。 正愁着怎么搬运小金库的褚芸怔住了,感情这哥们思维跳跃得怎么这么快。 于是她诚实地摇摇头。 “因为朱玥,是因为救褚国公而死的。”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叙述一件家常事,“三年前,我被褚国公救了,但是他也受重伤了。回到国公府的时候,他几乎奄奄一息了。朱玥来探望他,成为了他续命的生魂,从燎原带回来的妾,灵力充沛,是他腐朽□□的最佳饲料。” 你知道吗,那个救了他人,说要养他的人,后悔了。褚晏北无数次派人暗杀他,还自以为瞒得很好。 朱玥,是褚玥的生母…… 褚芸叹了口气,只觉得她们真的是太惨了,她们造了什么孽呀,遇上了褚晏北。 见褚芸许久没有回应,姬迟疑惑地皱起眉头,主动问她:“所以你还要养我吗?” 褚芸继续盯着金库,点点头,“肯定要啊,我可是你的长姐,如今褚府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系统任务。 姬迟若有所思地盯着盯着金库的她,暗自做了个决定。 既然她这么想养他,那他就勉为其难让她养养好了。 忽然,褚芸转过头,问到:“要不我们先拿一些,剩下的就放在这里?” 这个体积很难搬运呀,走在大街上太明显了。 “不必,那马车是我用灵力运输的,没有外人,可以把它放在里面。”姬迟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应该不会再回祝国了。” 这里太危险了,虽然他在宫中伪造了他们死亡的假象,但难保不会有人发现他们这两条漏网之鱼。 “原来你真的是燎原的人呀?” 姬迟摇摇头,难得露出些许茫然。他自嘲一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根本就没有来褚府之前的记忆。” 褚芸温柔一笑,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像妈妈哄孩子一样慈祥:“没关系,你一直都是我的弟弟呀。” 姬迟:“……” 他的内心突然有点复杂。被一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小奶娃照顾的感觉…… 哦,她还比他高十公分。 太过分了! * “所以你下药害得褚晏北失身了?”皇帝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怎么看都很沉稳冷静一副君子状的金展召。 后者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慌乱,他尴尬道:“是的。” “十八年前我们有共同的爱慕者,而他当时是古冥族最杰出的英才,风光肆意,长歌行便准备把那人嫁与他,与古冥族联姻。我当时心智不成熟,一下冲动就干错事了。” 金展召叹了口气,继续道,“于是便有了褚萧。我心怀愧疚,这些年一直在尽我所能补偿他。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他就知道了。趁着琴儿和靓慈都在避暑山庄,两个小孩出生的时候就被他掉包了,还下了蛊……” 这些都是他昨天和褚晏北对峙的时候才知道的。 皇帝好奇地一问,“那位是尊夫人吗?” 金展召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是琴儿的阿姊,宋萧萧。” 宋萧萧,萧,褚萧…… 皇帝回味一笑,瞬间明了,便不再问了。 “父亲,”金岸青晃晃脑袋,醒了过来,“您怎么在这?” “嘶……”江淮音环顾四周,疑惑道,“这不是地牢么?本太子梦游了?” 两位大人复杂地望着似乎失忆了的他们,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安太医和天师抵达地牢。 天师恭敬地作揖,道:“启禀皇上,太子,呃,淮音公子身上确实有很浓的灵力,经检测,他是神脉无疑。” 金展召再次道,“岸青他、幼时也是毫无灵力的,琴儿和我一起度了十分之一的灵力给他……” 话说到此,真相已然明了。 封尘了十二年的秘密,被彻底揭晓。 “褚晏北这么个死法,可真是便宜了他。”缕清思路后,皇帝怒火中烧,他埋下的摄魂蛊,可不就是为了杀他夺位? 这下好了,褚晏北比他先死了,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什么?”江岸青还有点懵,问到,“褚叔叔死了?那褚家其他人呢?” 金展召哀伤地摇摇头,道:“整个褚国公府,都烧尽了,更何况人……” 一滴眼泪从江岸青的眼眶滑落。 他想起那位强硬地喂他桂花糕的小人儿,想起他曾答应她,下次再来褚府定要带她去燎原瞧一瞧…… “报——”忽然,一位侍卫冲进来,跪下道,“冷宫于今日凌晨起火,两位小主,没了。” “褚府,这下真的灭了……”皇帝一怔,竟有丝丝伤感。 ☆、遇袭 “哈咻——”此时已“没了”的褚芸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和姬迟一起把小金库搬到马车上,嘴里还不忘唠叨道,“是谁在想我?” 姬迟翻了个白眼,道,“是谁想不开要想你。” “哎!”褚芸不乐意了,她微微皱眉道,“没大没小的。”这人见了她的小金库之后嘴怎么更贫了? 姬迟使用灵力驾车,拿出两个通行证,递了其中一个给褚芸,道:“我们要去沈国寻找双亲。” 褚芸接过,点点头。 意思就是待会出城的时候要用这个理由。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问到:“我们要去沈国?” 这不是原书女主所在的地方吗? 由于有燎原的存在,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修仙大陆,所以很多燎原的人在三国里没有独自的身份牌。 于是便有了通行证的存在。 带两人顺利通过城门时,褚芸忽然笑眯眯地看着姬迟。 姬迟不甘示弱,也勾起嘴角盯着她。 “小迟,你弄通行证是什么时候?” 姬迟想了想,还是选择不隐瞒,“在进宫之前我就派人做好了。” 于是褚芸的笑意更深了,她的目光灼热无比,姬迟顿时感到脸颊有点热。 这小孩子,之前嘴上身体上说着多么嫌弃他,造通行证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她,所以是一早就想过要带她跑路吗? 她摸着铜制令牌上刻着“褚芸”的纹路,心里无比开心。 姬迟看着她越笑越大声,脸颊烧得更红了,甚至连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这冒牌长姐怎么回事?笑起来竟有些好看。 * “为什么昨夜是雨夜,褚府仍被一把火烧了呢?”这个疑问藏在褚芸心里许久,终于被她问出来。 闻言,姬迟双眸微眯,这才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本来就对褚府没什么感情,就没想过这回事。不过如果她想要知道的话…… “你要复仇?”姬迟忽然回味过来她的话,一时间心如五味杂陈。 褚芸眼神闪躲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怀疑,那人来自燎原。” “嗯,”姬迟沉默半晌,回答道,“妖火生,笙歌尽。三年前燎原原主殿也在雨中被一把火焚灭。我怀疑是同一批人所为。” 褚芸一怔,忽然问到:“他们一定是被烧死的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先是被人杀死,凶手出于某种目的,起火毁灭类似证据的东西?” “不知道,”姬迟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仿佛用灵力驾车对他毫无影响,“也有这种可能性。” 两人已走出京城、走出祝国境内,但仍有一段路程才能抵达沈国。 褚芸回过神,揉揉他的脑袋,有点担心他一整天用灵力驾车,会不会体力透支? 姬迟似乎察觉到她的担忧,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轻轻掀开红帘的一角。 路上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没有车夫的马车。 姬迟幽黑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盯着褚芸。 她似乎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呢,更何况是燎原?那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帮她复仇好了。 夜幕降临,两人选择在驿站休息一晚。 姬迟一把抱起小金库,率先下车。 “哎哎哎?”褚芸连忙跟上他的步伐,“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吧?” 姬迟降低速度等她。 谁敢? 然而还真有人敢。 * 当天晚上,褚芸睡得正香,忽然脑子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唔……”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 【提醒宿主,危险降临!危险降临!】 褚芸睁开眼,立即坐起来。 走廊处出来四面八方的脚步声,似乎都在往他们的房间走来。 遭贼了! 她用被子盖住姬迟,深吸一口气,而后问道:“幺使,升级后我能打得过贼人吗?” 【请宿主放心,你已是大陆顶尖高手。】 这下褚芸放心了。她把霜玉琴攥在手里,抹黑走到门边。 一片黑暗中,门“吱吖”一声被打开。 门外的贼人瞬间停下步伐,他们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模糊的半开木门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贼人僵持了片刻,愣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他们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心里那根筋更加紧绷。 高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嗤,”一声细微的哂笑突兀地响起,在寂静无声的走廊格外明显,“我在这呢。” 贼人四处寻找声源,终于发现了那个悬空的娇小身影。 还未待他们反应过来,便闻见“铮”的一声,一道微弱的光波袭来,瞬间击中五人,鲜血迸射而出。 这一刻,借着那光,贼人看清了那空中的人不过是个小女娃。 但,褚芸也看清了贼人的分位。她再一次飞快地拨动霜玉琴,低沉却急促的琴音,化作一道道催命符,射向走廊四处,贼人随之倒地。 至此,未待贼人出手,他们便已死亡过半人数。 “呵,不过如此嘛。”空中的女孩落地,再次出声,声音故意压低却清晰无比。 和姬迟相处了这么久,褚芸损人的能力也呈惊人之势地增长。 “艹!”贼人头目怒瞪着她,眼眦欲裂,高声骂道,“他奶奶滴!给我灭了这小狼崽子!” 回应他的,是汇聚众人的一声气贯山河的“是!” 而后他们迅速分散,布成一个灭杀阵,围击褚芸。 褚芸顿时一皱眉,一团微弱的火在心中燃烧。她本来不大力弹琴,就是怕吵醒姬迟,这下倒好了,这帮贼人直接将她的想法吹灭了。 而后她勾起嘴角,再次浅浅地一笑。 在贼人手握带刺的狼牙棒、有缺口的弯刀袭来时,她向上一跃,脚点冰冷的兵器再次高踞空中。 借着空中优势,“铮铮铮——”接连三声带着怒意的琴鸣,比之前更强烈的光波以更快的速度飞射而出。 贼人却伤不到她分毫。 瞬息之间,战起战息。 褚芸也做到了,她深锁的眉头不见松开,脚踏着满地的鲜血,空气中氤氲着腥臭味,她顿时感到一阵恶寒,后怕的感觉喷涌而出。 她一开始出来时,能感觉到他们浓浓的、炽热的、直白的杀意。 为何?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一箱黄金吗?明明它还未在众人前露过眼。 还有为何这么大的声响,竟没有一位房客被惊扰,也没有小厮上来。 会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极有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思及此,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进门确认姬迟的安危。见那小孩全须全尾地躺在床上,她才松了口气。 褚芸飞快地换了套衣服,卸去一身的血腥,而后想推醒姬迟。可是怎么都推不醒…… 她一怔,手轻轻地附上他的额。 是烫的。 褚芸暗骂一声,走到窗边借着月光打量四周,发现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往这边奔来。 褚芸:“……” 她十分确定他们被追杀了。说不定还被下了悬赏。 褚芸走回床边,一咬牙,做了个决定。 * 一大群黑衣人越过走廊的尸体,进门时房里早已空无一人。 朦胧月色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三楼窗口一跃而出,略显笨拙地在空中翻跃几下后,消失在夜幕中。 褚芸把小金库中能带的饰品都用在自己和姬迟身上,把银票都塞进怀中,剩下的全都弃了。而后用绸布把仅比自己矮一些的姬迟绑在身后,十分艰难地凑在窗户旁。 借助窗户的小缝隙,褚芸在看到黑衣人进入驿站后,立即推开窗户。 她走在小路两旁,野草高过她的头顶,在夜幕之下完美地掩盖了她的存在,但同样的,她也看不清前路。 驿站外渺无人烟,徒有凉风一下一下地吹起她的发梢。 褚芸感觉她走了很久很久,腿已经开始发抖。 怎么办,根本就看不到医馆,姬迟不会烧坏了吧? 忽然,一阵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她警惕地望向小路。 一群身披轻甲的士兵正渐渐走来,三五个领头的人缓缓驶着马。 待他们离褚芸藏身之处五尺时,她看清了走在最前方的年轻公子怀里抱着个小女娃。 * 沈国将军府。 一个小孩躺在床上,唇色发白,眉头紧皱,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一个貌若谪仙的男子身穿黄袍,其上沾满了鲜血。 他在无声地笑,却笑得不达眼底,他睥睨着跪在面前的老年褚晏北,幽黑深邃的双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画面一转,便到了露天的刑场。 一位女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披着囚服,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样貌。 一旁的屠夫手抚过刀刃,猛喝一口水便喷在其上,而后他高高举起大刀,就要往那女子身上砍去。 这时,女子骤然抬头,露出一副为世惊叹的容颜。 “不、不要——”小姬迟狠狠地皱着眉头,浑身都在发抖,接踵而来的恐慌几欲将他填满。 忽然,他听到几声轻柔的呼唤,“小迟、小迟?” 紧接着一双柔软的小手附上他滚烫的额头。 他如溺水般伸出手紧抓着那小手,抓得死死不肯松开。那温暖的触感,正一点一点地擦拭掉噩梦的画面。 坐在床边的褚芸顿时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将军府替他们唤来的私用大夫。 那大夫捋了捋灰白的胡子,仙风道骨的,倒更像个修仙的:“姑娘不必担心,小公子是精神紊乱,再加上风寒侵入,按老夫给的药方,每日三次,保准三日能好!” 褚芸松了一口气,连忙谢过大夫,以及他旁边站着的小女娃。 小女娃一摆手,豪爽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姑娘你就先住在这吧,放心,将军府安全得很。” 为增加可信度,小女娃还拍拍胸口又保证了一句。 褚芸微微一笑,再次谢过她。 方才还未当褚芸扒开草丛求救,这姑娘就敏锐地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要不是这沈国开国将军最小的女儿洛璃,姬迟就不知得烧到何年何月了。 她盯着姬迟苍白的脸,试图抽回她被握得有些疼的手。 然,梦魇中的姬迟嘟起嘴,硬是不让她离开。 褚芸:“……” 行吧,你是小朋友,就让你握吧。 然而这一握,就是十年。 ☆、动心 “芸。”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眼前的珠帘,紧接着一位身材高挑,束着高马尾的黑衣少年走进来。 他唇角浅浅地勾起,直视坐在屋内看书的少女,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仿佛汇着星辰般散发着光芒。 闻言,褚芸黛眉微皱,放下手中的书道:“叫阿姐,没大没小的。” 而后她伸出纤纤玉手,把桌上放置着的用红绸带精心包裹着的小礼盒往前推了推,也没抬头看他便柔声道:“把这个给洛璃。” 少年原本因看见礼盒而被点亮的眸子黯淡下去,他压下上扬的嘴角,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 今日是他的生辰,褚芸不记得就算了,还要喊他给别的女人送礼物? 想了想他吞不下这口气,于是他抿唇怒瞪不知何时重新拿起书阅读的少女。 此时,一缕阳光钻进纱窗,落在少女明媚的脸上,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撒下一层金光。 姬迟叹了口气,顿时就心软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一无所知的褚芸三秒,而后认命地接过小礼盒,还故意蹭出几分声响。 然而对面的女子竟无动于衷,甚至看到好看的内容还眯起水润的眼眸笑了笑。 姬迟深吸一口气,用力地跺着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那屋中的少女便放下书,笑得灿烂极了,甚至还捂住樱唇,防止笑声泄露被姬迟听到。 十年前,姬迟昏迷一天醒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超级粘人,但脾气也呈倍速增长。 褚芸不好意思继续麻烦洛璃,再者将军府做主的不是她,褚芸怕给洛璃添麻烦。 然而后来褚芸才发现,将军府做主的还真她。她是整个家族唯一的女娃,头上有三个嫡亲长兄,个个都既有出息又宠着她。 钟鸣鼎食之家,自三代而衰的魔咒被打破。 褚芸用剩下的钱,一部分在凉城买了座宅子,一部分买了个小酒楼——如今的凉城酒楼之最,醉阁。 手头宽裕后,他俩三天两头地往将军府跑,顺便送些礼物以表谢意。 但今天嘛…… 褚芸抽回思绪,小碎步快速走到门口,确认看不到姬迟的人影后,她满意地点点头,大摇大摆地出门。 突然,她的右肩被轻拍了一下,一转身就看到姬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方才不是还在看书么?这下这么快就出门了?”姬迟扬起一脸的得意,微挑眉峰地看向褚芸,“莫不是,在给我准备惊喜?” 褚芸嘴角抽了抽,还真被他说中了一半。 不过她若无其事地摇摇头,道:“平白无故的,你要什么惊喜?”而后她皱起眉头盯着他,问到:“礼盒送到了?” 姬迟伸出两只空空的手,其中肯定的意味不言而喻。 褚芸点点头,想揉揉他的脑袋却发现他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褚芸:“……”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把手移动到他肩膀的位置,轻拍了几下,道:“乖。”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姬迟的轻功不知不觉已达神境。 然而姬迟觉察到她的动作,忍俊不禁道:“哎呀阿姐,怎么才到我下巴呢。” 褚芸心里在呐喊:不是下巴!是嘴唇! 这人好烦哦,长得高了不起吗。 褚芸别过头,眯着眼睛看向街道的另一头。 算了,和小孩子生什么气。 自我安慰后她扬起笑脸,道:“那恐怕你还要再走多一趟了,因为今日的晚膳就在将军府上用。” “为何?” 姬迟的内心又渐渐升起一丝希冀,连眼神都不自觉变得柔和。 莫不是她联合洛璃他们给他办了个庆生会?这太大阵仗了,他会骄傲的。 然而,下一秒,褚芸的一句话犹如一桶冰水瞬间把他扑回现实。 “因为洛璃就要离开了呀。” 姬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怒道:“不去了。” 然而褚芸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姬迟的脸色又黑了三分,他长腿一迈,几步就跟了上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到:“芸,今日是我的生辰。” 生辰就不可以两个人一起好好过吗? 褚芸水润的双眼微微睁大,装出一副诧异又尴尬的样子:“额……我忘了。” 这小崽子还挺沉得住气的,竟憋到现在才问。 姬迟彻底连气都气出不来了,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油然而生。 “好啦,”褚芸突然退回来,随手买了个糖葫芦堵住他的嘴,道,“这就是你的生辰礼物啦。”然后她牵起姬迟的手,并肩往前走。 她怕欺负得他太过了,以后有的是她好受的。 姬迟瞬间瞪大了眼睛,另一只手拿下糖葫芦,不可置信道:“就这?” “就这。”褚芸无情地点点头。 姬迟生气中夹杂着一丝感动,面无表情地舔了一口糖葫芦。 还怪甜的。 于是他还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褚芸忽然问到,“小迟,你觉得三哥人怎么样?” 她口中的三哥就是洛璃的第三个哥哥,是一位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弱冠少年,他没有选择考取功名,而是以此自娱自乐。他的书法字画千金难求,是不少少女的闺梦。 姬迟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是一黑,嘴里的糖葫芦它忽然不甜了:“不好。” 听着姬迟脱口而出的话语,褚芸不赞同道:“我觉得挺好的,义堂里的小朋友到了求学的年纪了。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我怕他们会太过拘谨,年纪轻的又怕学识不足,思来想去三哥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义堂是凉城的一所类似孤儿院的机构。 “原来是教书啊……”姬迟有点恍惚地喃喃自语。 褚芸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道:“不然呢?昨天就和你提过了呀。” 姬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里确实一阵苦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话变得如此敏感了? 好像是从那一个意识到他成为男人的早晨开始,又或者是更早…… 明明她就只比他大一岁都不满,又没有血缘关系,他为什么就只能是她弟弟呢? 他也想保护她,他已经放下当年褚家长女欺凌他的往事了。 更何况,她不是以前欺负他的褚芸,而是他眼前怎么看怎么可爱的芸。 “可是三哥如此之忙,也不知道请不请得动……” 她悦耳的嗓音在姬迟耳畔扫过,只可惜内容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姬迟黑着脸进门,与一旁的褚芸的笑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将军府大体上与往常无异,来来往往的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倒是那据说今天要离开的主儿,兴奋得不得了。 洛璃水灵灵的双眼时不时瞥向那面如刀削般精致的少年,平时爽朗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扭捏。 褚芸会意,抬手轻轻撞了一下姬迟的手肘,道:“小迟,去和阿璃道别。” 姬迟顿时一愣,这才抬眼看向洛璃:“真要走?” “嗯,”洛璃点点头,道,“祝国新帝登基,杨国日渐富饶,阿爹担心战争爆发殃及沈国,主动请缨镇守边界,把我也带去了。” 十八岁的小将军,说起这话时,眼里亮晶晶的。 “新帝登基?”褚芸好奇地问到。 “祝王驾崩了,太子被迫登基。” “这祝国太子可真挺惨的,”一位青衣男子走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胞妹才跟人私奔,皇帝就驾崩了,还好先前倒了个褚家,不然这祝国江山就要易主咯。” 褚芸微微一笑,三哥还不知道她就是褚家的。 “江歌瑶居然会私奔?”姬迟重点抓歪了,有些震惊地挑起眉头。 见少年半天都没有问她的状况,洛璃伤心地垂下眼眸,难得陷入了沉默。 “咦,”姬迟眼尖地发现桌面上除了摆着先前他送来的小礼盒,还放着一个同样包装的大礼盒,不禁问到,“这也是褚芸送来的礼物?” 洛璃兴致缺缺地点点头,道:“确实昨天是芸姑娘送来的。” 姬迟沉默了,他的眼眸黑得仿若潭底。 一个饯行礼,竟比他的生辰礼物好多了! 偏偏褚芸还不怕死地轻推他一下,微笑道:“愣着作甚,快和洛璃一起拆开吧。” 姬迟一动不动地,只觉得胸口好似被蚂蚁咬了般,又痛又麻又痒。 洛璃头发一甩,劲直走到大礼盒面前,伸手就要去拆,嘴里还念叨道:“迟哥哥看好了哦。” 随着酒红色的绸带落下,一个雪白的蛋糕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褚芸按照现代的配方,尽量做出来的。 然而,样子还是一言难尽…… 姬迟扯了扯嘴角,心里嫌弃到:“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样子奇奇怪怪的。” 就在这时,众人故意凑到他身旁,大声说道:“祝二九年华的姬迟,生辰快乐!” 他顿时怔住了,黑曜石般的眼眸骤然划过一丝亮光。 显然二九年华这种描述女孩的词,是褚芸让众人说的。 下一秒,他被褚芸拉过去切蛋糕。 “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褚芸巴眨着水润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向姬迟。 为了不被发现,褚芸把蛋糕放在了将军府的冰窖。毕竟十八岁在现代就是成人,她要给他一份不一样的生辰礼。 “甜、模样新奇独特。不愧是你。”姬迟唇角止不住上扬。怎么好听怎么说。 正在品尝的洛璃和三哥同时疑惑地抬起头。 为什么他们吃的是没有味道的? 姬迟快速沾起最顶上的奶油,抹在褚芸白嫩的脸上,笑道:“这样就更好了。” 他温柔地望着她,眼底是无尽的笑意。 她真的很好,憋了一天的气,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第三绝 “那小礼盒也是给我的吗?”姬迟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掉褚芸脸上的奶油,问道。他长而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在脸上打下若隐若现的黑影。 褚芸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绯色的玉佩。 姬迟嘴角勾了勾,伸手就接过来。 这块玉佩与他从前带在身上的不太一样,通身晶莹剔透的,中间还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如果它炸毛,应当像极了褚芸。 “我还记得笙歌宴那天,你的心情不怎么好,”褚芸低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过了好久才发现你的玉佩不见了。” 所以送一个新的给你,不过这定是不能与原来的相比的。 “姬公子,”洛璃心一横,把它准备的礼物递给姬迟后,双手撑在桌面上,直视姬迟问到,“你可愿意等我?”她的双眸干净清澈,磊落无比。 “褚芸在哪我就在哪。”姬迟收了礼也没拆,就直接推到褚芸怀里暂时保管。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洛璃的笑容渐渐消失,双手抱拳朝着他笑,道:“那公子后会有期了。” “等等,”洛涵君忽然出声,道,“迟小公子姓姬?” 闻言,姬迟轻挑眉梢,反问道:“不然呢?” 都十年了他还不知道。 只见洛涵君摇摇头又点头,道,“我只是忽然记起最近看到的一桩关于十多年前的事罢。” 燎原四绝按排名为“鹤停”、姬无双、“粹骨”、“风吟”。可姬迟既然出现在这,就说明他和姬无双没什么关系。 天空悄悄地被染上一层黑色,只有零星几颗星星堕入其中。 困意袭来,褚芸打了个哈欠。 忽然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鼻子,调侃道:“你是猪吗,每天睡五个时辰都不够。” 后者拍开他的手,把礼物递归他,继续打了个哈欠,不和他计较。 “走了,谢了。”姬迟状似漫不经心地感谢众人给他带来的这个惊喜,实则心里宛若灌了蜜般的甜。 晚风轻轻地吹过,像旷野的小精灵般带来一股清爽。 褚芸额前的刘海被吹起,还未待她去梳理,就见姬迟撩了撩眼皮,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额,挡住了接踵而来的凉风。 她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型玉佩忽然闪烁出幽幽的蓝光。 褚芸顿了一下,睫毛颤了颤,掩下万千心绪。 姬迟凤眸微眯,假装没有看到。 隐天阁的传音佩,怎么会在褚芸身上? 姬迟蓦然倾身,英挺浓眉直逼身旁的人儿,他若无其事道:“要复仇?” 褚芸倏的一怔,半晌才体会到他话语的深意。 于是她轻轻摇头,道,“不是。” 无论姬迟再怎么厉害,她都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他,所以她选择了隐瞒。 褚芸悄悄地隔着衣服摸了下霜玉琴。 再说了,姬迟现在也不一定打得过她。 【警告宿主,请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好吧,看来是打得过的…… 姬迟嘴角渐渐下压,淡淡地“嗯”了一句。 她还不知道吧,这隐天阁是他一手创办的,兜兜转转这么久,为什么不让他插手呢? 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过问他在外面办的事。 * 次日清晨,阳光倾泻而出,流露出难得的晚秋之暖。 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景象伴随着青草的枯黄,褚芸仍身着一身轻纱,轻轻踩在小道上,如同梦中的仙女。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完成,奖励500积分!】 褚芸停下脚步,心道:我兢兢业业十年把姬迟拉扯大竟就值500积分?还不如笙歌宴的一半。 【宿主,你采取的是放养……】 幺使弱弱地抵抗。 褚芸认同地点点头。 好吧。她确实没出什么力。 上次的500积分还没用,那她总共有1000积分了。 【恭喜宿主开启进阶任务:寻找并保护原书女主姜倾城。】 褚芸上扬嘴角顿时僵住,胸口有些堵堵的,而后又恢复下来,快步运起轻功上山。 直到一刻钟后,一座半隐于雾中的几层高的阁楼屹立在眼前。 门口没有守卫,一只山野生灵先褚芸一步踏进隐天阁的领域,还未待她阻止,那小家伙便瞬间消失。不知被阵法送到何处。 褚芸仗着传音符傍身,安然无恙地踏进隐天阁的时候大门。 随后她被两位身着青纱的侍女引入殿中。 奇怪,上次来的时候也没有这般阵仗呀。都是被灵力驱动的小木鸟引路的,而且还得蒙着眼。 难道是她出的钱多,成为VIP用户了?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她被领着越过最外围的三层阁楼,又走了几段崎岖的山路,来到一座她从未见过的大殿前。 “姑娘,请。”两位侍女停在殿前,做出指示状的手势。 褚芸心骤然悬空,这隆重的感觉有种要见隐天阁的大佬的错觉。 眼前的镶金大门“腾”的一声被打开,褚芸不得不入…… 一个身着绣着金色祥云纹黑衣的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他带着一副白狼状的面具,乌黑的长发披散开。 褚芸缓缓在他的对面入座,桌面上已沏好了两杯茶,一杯摆在他的面前,另一杯被推到褚芸面前。 一阵沉默后,他哑着嗓子开口,“姑娘可是查十年前祝国灭族褚府的元凶?” 不知凶手是谁,她查了十年了,没有一点的蛛丝马迹。 褚芸点点头,细细地品了一口茶。茶香浓郁而余韵十足,但这似乎是她不知道的品类。 面具下的姬迟无声地笑了一下,道:“粹骨。” “嗯?”褚芸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粹骨”是凶手。 她依稀记得褚晏北和金展召聊天时,曾提及过这人。 当年褚府那具被唤作阿壮的尸体,脖颈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被开出一条深及数寸的裂痕。褚晏北说褚邪祟外,就只有“粹骨”能做到。 褚芸水润的眸子亮了亮,此时茶杯已见底。 所以说,当年他们真的不是死于那一场雨夜中的大火,那只是掩盖他们的死因工具罢了。 “粹骨”…… 褚芸咬着牙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两个字,便抬眸直视那双唯一露在面具外幽黑深邃的眼眸。 她突然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要查‘粹骨’。”褚芸撇开视线。 姬迟漫不经心地替她斟满一杯茶,道:“‘粹骨’,是燎原四绝之一,排名第三。伴生武器为一把名唤‘削骨’的妖刀。” 他适时地停顿一下,果然听到褚芸略带疑惑的嗓音:“伴生武器?” 姬迟就着白狼面具,轻轻颔首:“一把武器只会认一次主,且武器都是因主人而有的名字。 很厉害的人若是逝去,那么他的武器就会自我尘封,待嗅到主人重降于世的气息后,就会重新降世,来到主人身边,伴生而现。” 他的伴生武器就是褚芸曾见过的“栖凰”剑,而褚芸的伴生武器是赤焰鞭。所以当赤焰鞭离开她身边,被姬迟成功拿到的那一天,他就怀疑过他的长姐不是长姐了。 褚芸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额前的刘海随着她的运动而小幅度晃动着。 姬迟不禁勾起嘴角,觉得她真可爱。 轻咳两声整理思绪后,他继续说道:“‘粹骨’是燎原古冥族的圣使,十三年前被族长授予一份秘任,此后销声匿迹,直到十年前祝国褚府的那一场妖火后,才重新现世。” 褚芸又喝完一口茶,问道:“如他今人在哪?” “凉城。” 褚芸垂下眼帘。 是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凶手,而他又何尝不是想赶尽杀绝? 只是为了找他俩,找了整整十年,真的值得吗?还是说,她或者姬迟,有什么必须死的理由? 姬迟没有告诉她的是,“粹骨”之所以找了十年,是隐天阁从中作祟,故意给他似真实假的消息。但单凭他一人之势,能找到凉城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那……”褚芸刚张开樱唇,就被姬迟打断了。 “任务完成,姑娘可想好报酬了?”姬迟轻笑着,眸中一闪而过一丝亮色。 褚芸疑惑地皱起眉头,道:“可是隐天阁的规矩是先给钱再办事呀,我已全额交付了。” 这人莫不是想讹她?隐天阁的主事知道吗?她要去举报他! 姬迟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顿时感到一阵后悔。他当初怎么就立了个这种规定! “哦,”他语气淡淡,“是在下忘了。” 他恨! 褚芸扯了扯嘴角,警惕地看着他,思考着接下来的话对他说可不可行。 姬迟撩了撩眼皮,顿时明白她心中所想,便端正懒散的坐姿,哑着嗓子正经道:“姑娘请说。” 借着面具的掩饰,姬迟扁着嘴,死死地皱紧眉头。 他更恨了! 褚芸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这人坐着看不到身高,但上身比例极好,这番动作倒是有几分正派气息。 然而他偏偏掀着领子,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即使被黑色绸衣掩盖,也隐隐看得出他手臂是有肌肉的。 而在晚秋的高山之中只着绸衣,确实是个有灵力护体之人。再者,也是两位侍女亲自领她进的门。 几番思索,褚芸基本能确定对面的人确实是属于隐天阁的。 ☆、挣扎 等了许久都不见褚芸回句话,姬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端升起一股恼意。 怎么就是克制不住对她的喜欢? 就在这时,褚芸放下一半警惕,道:“我需要查姜倾城这位女子的位置。”而后她补充道,“姜倾城,沈国人,容貌艳丽,二八年华。” 姬迟疑惑地皱起眉头,怎么和她相处这么久,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个人? 他勾了勾嘴角,左手撑起下巴,慵懒道:“不如姑娘来给我弹一曲,就当作这次任务的报酬吧。” 褚芸琴艺无双,却从未弹过一首他的专属曲。 想到这,姬迟更烦躁了,不禁长腿一伸,就到了褚芸脚边。 闻言,褚芸怔怔地睁着水润的眼睛。 这人是在耍流氓吗? 她摇摇头,义正言辞,“不用了,我带了银票。” 来隐天阁就是来烧钱的,以防万一,她来之前带了许多现金,现今不就派上了用场? 这小流氓,倘若将来有机会,她定是要投诉的! 姬迟计划落空,便极其不自然地咽了口茶,送客。 褚芸快速下山,身轻如燕。 【追踪符,100积分。】 褚芸瞥见商城里这个东西,纳闷道:“我自己也有追踪符,为何商城还挂着追踪符,而且如此之贵?” 见完那个戴着面具的莫名其妙的男人,她都有种后遗症,总觉得幺使在骗她的积分。 【宿主,这不是普通的追踪符哦,一旦它被启用,便会自动融入被追踪物中,无形地消失,不会被甩落,有效期长达三天哦~】 幺使奶声奶气的,仿佛在哄骗人。 褚芸踏在通往回家路上的一条石径上,脚步轻快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边走边犹豫,最后还是兑换了一个隐身符试试水。 【兑换成功!剩余:4】 这东西居然还限量?上次她兑换的起死回生液都是无数目限制的。这得有多抢手? 褚芸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总觉得幺使隐瞒了些什么。 还记得她刚穿来的那天,幺使还是实体的,是个鹤发绿眸,穿着个碎花裙的布偶。 后来那布偶渐渐透明,如今便是直接附在她身上,好似有一天会彻底消失…… 倏忽间,褚芸停下脚步,一跃腾空,跳到一旁的大树上。 树上视野空旷,褚芸顺着石道的尽头,看到坐落在大街的一旁的一家小院子,门外守满了穿着黑衣的类似宅院护卫的人。 可,那是她和姬迟的家呀。 一片枯黄的树叶自上方落下,随着微风在空中飘零,落入少女的眼中。 她伸手捏起落叶,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 忽然,她好看的黛眉皱起,喃喃自语:“方才那人说‘粹骨’也在凉城。” 莫非,“粹骨”已经查到了这儿?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些进进出出的护卫,行动敏捷,腰上别着一块发着紫光的古怪玉佩。 褚芸捏紧缩小的霜玉琴,第一次这么庆幸幺使给她开的金手指。 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拍上她的右肩。 “你怎么在这?”姬迟凑到她的耳旁,浓眉黑眸直逼褚芸。 褚芸没有听清,被吓得连忙撇开眼,然而转头时耳朵不小心擦过他凉薄的唇。 姬迟“腾”的一下红了脸,内心仿佛炸开了无数的烟花,绚烂无比。 然而点燃他内心的罪魁祸首并没有察觉,等了半天姬迟都没有说话,她再次转过头,发尾轻扫过他的锁骨,不明所以地微皱黛眉,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姬迟手握成拳,虚掩着薄唇轻咳几声,脑海中回味着方才柔软的触感,“咳,这个,你怎么在这?” 他到底要不要借着个机会挑明呢? 褚芸无语地看着他奇奇怪怪的样子,反问道:“那你怎么在这呢?” 方才还担心姬迟在不在屋子里,想找个机会进去探探情况。 “凑巧。”他眼神不自然地闪躲。 一路跟在褚芸的身后这句话实在不敢说出口。 褚芸点点头便不再过问,继续盯着家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浑身被绛紫色绸衣包裹的高挑男子迈出门,他转头环顾四周,露出其妖艳的容颜,以及——那自左眼眼角蜿蜒而下直至下颚的紫色妖纹。 这应该就是“粹骨”了。 褚芸立即拿出追踪符,注入灵力直直往他打去。众人似乎都看不见那传音符,只见它被飞速打进“粹骨”的身体,而后消失不见。 这一切,都收入了姬迟那漆黑得发亮的眼眸。他的心骤然抽搐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一涌而上,占领了他整个心田。 一次是她瞒着自己查“粹骨”、一次是调查姜倾城这个与他们生活毫无干系的人物,而如今又是这神奇的符纸。 褚芸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仿佛有一把巨大的斧头,在他和褚芸之前劈开一道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只柔软的手蓦然附上他宽大的手掌,姬迟瞬间抽离愁肠,顿时涨红了脸。 然而褚芸并没有给他害羞的时间,她直接把姬迟拉下树,运起轻功朝着家门的反方向离去。 有了追踪符,她完美地避开了“粹骨”一行人行走的路线。但是杀“粹骨”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牵扯到姬迟。 他是个局外人,不该入局中。 而她已入局,作为穿书者被亲情触动了心,她不能以她的念想去要求姬迟和她一起报仇。 殊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他们就像两根绞在其中的线,紧紧交缠,不得分离。 “三哥,”褚芸带着姬迟悄无声息地溜进将军府,“姬迟可能要在将军府小住一晚,麻烦了。” 追踪符有效期有三天之久,然而,她不需要。十年的等待已经够久了,她忍不住要取“粹骨”的首级以安慰褚府死去的亡灵。 在她水润的双眸中央,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姬迟定定地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女,耷拉下眼皮来,终是没有出声。 看呐,他还是个外人。 这一刻,他的心又宛若跌进幽深的谷底。 * 公鸡方始啼鸣,霜雾便凝结成一层茫然的白色,夹杂在灰蒙蒙的晨色中,酝出些许的绝望。 一座位于闹市的小酒坊,里里外外有不少的黑衣人守着,他们腰间一个古怪的玉佩。 粹骨闭眼躺在床上,他一夜未寐。“粹骨”这个代号用久了,他已忘记了本名。匆匆而逝的三十年,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 忽然,他觉得察觉到房间有一股微弱的花香气。 他手握妖刀,直起身子地往房间中央看去。 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地架着玉琴在望着他。 褚芸以往水润的双眸仿若结了一层冰霜,她学着姬迟,嘴角上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粹骨没有说话,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是他苦苦寻找十年的人,人倒是比画像上美十分。 “为什么要灭门?”褚芸说得极其平淡,仿佛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 粹骨手腕转了转,脸上的紫色裂纹竟开始发亮,连带着妖刀都泛着妖冶的紫光。 “小姑娘,”他苍白的手指触上妖刀,指尖一片冰凉,“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找了你十年了,如今你自个儿送上门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的语气也极其平淡,心底早已厌倦了无止境的杀戮。 褚芸微笑着眨了眨眼,衬得娇嫩精致的脸十分可爱,嘴上却说着大相庭径的话语,“噢,是吗?我怎么觉得您不自量力呢。” 输什么都不能输掉气势! 她的话音刚落,被紫光缠绕的妖刀迅速朝她飞速,凌厉地劈开微凉的空气,发出微弱的声响。 褚芸迅速下腰躲开妖刀,而后青葱玉指蓦然划过没有弦的琴面,一道刺眼的光波以比妖刀还快的速度弹泻而出,直击粹骨的胸口。 后者应声喷出一口鲜血,微腥的气味飘入褚芸的鼻子。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刀,站起后瞬间拎着刀直奔褚芸,然而就在褚芸准备侧身之际,他的刀锋一转,直直落在光滑的琴面上。 “噗——” 这一次,他直接被震飞在地,妖刀“啪”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他身旁,失去了萦绕其上的紫光。 褚芸也是一怔,睫毛轻颤,露出一丝茫然。 原来这把琴这么厉害的吗? 粹骨痛得几乎不能抬头,但他硬生生撩起眼皮,双眼充斥着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霜玉琴,声音都颤抖起来,“居然、是,霜、霜玉琴……上古遗物!你根本就不是褚家后人,你到底是谁!” 如同所有伴生武器一般,霜玉琴认主,一旦出世,这辈子便不可能认第二个主人。 褚芸回神后微微一笑,猫下腰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道:“你回答我方才问的问题,我就告诉你。” 其实她哪里知道呀,这霜玉琴不过是系统的金手指罢了,出处她都不知道,难道她要告诉他这是因为她是一个自带bug和金手指的女人? 粹骨疲惫地吐出一口浑浊的气,心想都要死在这里,那就在生命的最后为自己活一次吧。 “因为你身边的那个人——姬迟。” ☆、祸害 “姬迟……他是个祸……”粹骨还未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眼睛还半睁着,流露出无尽的沧桑。 褚芸沉默半晌,还是上前替他合了眼。 微凉的晨风从打开的窗户钻入,一遍一遍地吹拂着她还不太清醒的神经。 粹骨脸上诡异的妖纹渐渐黯淡,一只拇指大的蛊虫从他身体爬出,而后僵死在地板上。 褚芸怔怔地睁着眼睛。 燎原第三绝竟生活得如此凄凉,或许离开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忽然,褚芸腰间的传音符闪烁出幽幽的亮光。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进度50%,请前往隐天阁查看姜倾城的消息!】 幺使毫无波澜的奶音蓦然响起,褚芸收起霜玉琴,踮起脚尖飞去窗外。 门外,一个身着黑衣,扎着高马尾的男子收回手,他依靠在墙上,缓缓闭上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光打在他的脸上,在眼睛处扫下淡淡的黑影。 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无言地问自己。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想让褚芸听到一点儿关于他不好的消息。 他不想…… 也不敢想象褚芸离开自己…… 大仇得报后,褚芸步履轻捷地登上隐天阁。 这一次还是侍女引路,但殿内的男子已不再是先前那位带着白狼面具的流氓。 眼前的女子,眼角处绘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她微微挑起红唇,连带着那桃花也变换了姿态。 她指尖夹着一张信纸,风情万种地递给褚芸:“喏,小姑娘,看要拿好了哟~” 褚芸接过信纸,没有第一时间观看。她反而俏皮地朝美人眨了眨眼睛,问到:“这位美人可知隐天阁里有没有一位带着白狼面具,话语轻挑的男儿郎?” 美人被她逗乐了,笑得花枝轻颤,捂着嘴道:“好妹妹生得这副模样还打趣我。不过人嘛倒是有,而且似乎还是咱们阁主呢。” 她一年来也没见过阁主几面,但隐天阁中也只有阁主以白狼面具视人了。 褚芸嘴角抽了抽,向美人道过谢后便离开了。 空中寒鸦飞过,戛然划破天际。 这般轻挑调戏小姑娘的阁主,是如何撑起天下第一阁的? 莫非是韬光养晦,以此松懈他人警惕? 那倒是个心机深沉的。 褚芸落在山脚,确定四野无人后打开了信纸。 “姜倾城,女,年十六。沈国三品尚书之女,居于桐城,与开国将军之女洛璃交好……” 读到这,她微微一惊,双眸都泛上了水色。 原书的女主,一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原来洛璃口中提过几次的姜小姐,就是姜倾城,只怪她当初一心只顾着复仇和养姬迟,没有察觉。 她抿抿唇,顺手买了两只糖葫芦,准备将军府回去哄哄姬迟。 这小屁孩,这么大个人了,早上她说要出门时,居然还给她摆个黑脸! 褚芸气鼓鼓的,把糖葫芦塞进嘴角,却是加快了脚步。 而被她控诉的主人公,此时正坐着品茶。一位身着粉红衣裳的少女,粉红着一张脸,眼神不断地往他身上瞟去。 一时之间,将军府中一人甚有兴致地作画、一人黑着脸品茶、一人悄悄地观察着俏郎君,竟是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咦?这是怎么了?”褚芸微挑黛眉,不解地看向姬迟,“你的脸怎么黑得像三哥手中的墨石一样?” 闻言,姬迟咬咬牙根,重重地放下茶杯。 他以为褚芸复仇之后定会回将军府看他,谁知道都日晒三竿了她还不回来。一刻钟前竟还来了个小丫头,就这样偷窥自己! 姬迟满腔怒火无法控诉,最后化成一道幽怨的视线,无言直瞪褚芸。 “好啦,乖啦~”褚芸眉眼弯弯,笑眯眯地奔向姬迟,直直把手中的糖葫芦塞进他口中。 哄臭弟弟么,都是不能讲道理的。 即使她至今不明白为何要哄他。 姬迟一口气咽不得,就着甜甜的糖葫芦吞在肚子里。 舌尖的甜味冲淡了他的怒火,只是他如今看起来还是像一只炸毛的猫咪。 褚芸眉眼更弯了,温暖白皙的手止不住覆上他的脑袋,狠狠地揉了一把。 臭弟弟,还怪可爱的。 而后她迅速放开,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姬迟感受着她的余温,一丝又一丝的红晕接连爬上他的耳朵,他不自在地拿起茶杯,掩盖住上扬的唇角。 她又是这般,这般撩人而不自知。 洛涵君投入进自己的画作中,对眼前的局势丝毫不知。 “这位是?”那被遗忘的女子咬咬唇,终是忍不住出声,然而她的目光还是直勾勾地挂在俏郎君身上。 “我是他的长……” “褚芸。” 褚芸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姬迟打断,她不由得疑惑地看向后者。 只见那俊俏少年似是会变脸,上一秒如沐春风,这一秒又扁着唇,不再出声。 “哦,”女子的双眸被点亮了一瞬,连忙凑近,温声细语,“原来这就是褚姐姐呀。”她瞥了瞥心不在焉地姬迟,拼命压下疯狂跳动的心,让自己看向褚芸。 褚芸吃惊地睁大着眼睛。 这可人儿怎么好似与自己挺熟稔的? 可人儿把手中的信笺递给她,红着脸道:“我知道姐姐您是姬公子的阿姊,这是阿璃出征前交给我的信,说待我再来到将军府,就、就把这个给您。” 她说得毕恭毕敬,只是一颗心全都扑在姬迟那,便显得有些飘忽。 “你是?”褚芸微挑唇角,点头接过信笺。 一个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 “我是姜氏倾城。”说完姜倾城又红着脸瞥了眼姬迟,却见对方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的话,不禁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褚芸微微一笑,如玉的食指停下姜倾城的下巴。 “小娘子貌美如花,与这名字甚是般配呀。”她脸上笑着,心底却划过一丝无措。 姜倾城来了,以后会是姬迟的心上人…… 她猛地一甩头,挥去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被调戏的小美人害羞地低下头,两只粉嫩的小手缩进衣袖里,不回她的话。 怎料姬迟突然抬头瞪向褚芸,“你这番调戏小姑娘的动作是跟谁学的?” 褚芸翻了个白眼,避而不答,“没大没小。” 姬迟压下唇角,不再说话。 他闷头灌茶,仿佛那茶就是酒一般能解愁。 褚芸气鼓鼓地领着姬迟回府,脚却在踏出门槛时停住了。 她拉住姬迟的衣袖,居然道:“不能回府。” 姬迟道也乖乖地顺着她,没有问什么。 褚芸眉间拧了个疙瘩,“粹骨”是死了,可是他的那帮手下估计现在才发现,保不准会去小院子找他们。 “之前的那座宅子本就小,不要也罢了,只是……” “那这几天你们就暂住将军府吧。”洛涵君终于画好了手里的美人画,满意地点点头,随口说了句。 姬迟凑过去欣赏,发现洛涵君画的居然就是褚芸。他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神晦黯难懂,唯有那藏在黑色衣袖下的拳头,爆满了青筋。 这个“他们”,自然是包括了姜倾城,她跨城而来,如今夜色已晚,不适宜赶路。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80%,奖励300积分。目前积分:1200!请再接再厉!】 幺使还是那套万年不变的说辞,褚芸满不在意地翘着二郎腿躺在软塌上,腮帮子鼓鼓的,在享用清甜的葡萄。 她轻扫过商城,发现多了不少物品。 【易容丹:500积分。 敛息丹:500积分。 …… 美颜丹:300积分……】 怎么都这么贵呀! 褚芸想到自己的1200积分能买什么,嘴里的葡萄忽然就不香了。 她眉间拧了个疙瘩,胡乱咽下没有籽的紫葡萄。 一般商城的补给和更新都是有原因的,莫非保护姜倾城需要用到这个? 她又倒了口茶润嗓,一番犹豫后兑换了易容丹、敛息丹和两张追踪符。 反正留着积分也没有用,新任务进度已经80%,到时候还会有新的积分收入。 梳理完事情后,她才慢悠悠地打开洛璃给的信笺。 信封是一片纯白,内里的信纸倒是被紫罗兰装饰着。 “褚芸姑娘亲启: 我是洛璃,我心仪姬迟哥哥许久了,明日就是离开之时,我决定孤注一掷,向迟哥哥表达我的心意。 此前我不止一次地觉察到迟哥哥看着你时,眼底的专注和温柔是我不曾拥有的…… 我虽迟钝,但也看得出他定是极喜欢了你,他会让你摸他蓬松的头发、让你牵他那好看的手…… 他与你的亲密是我不能介入的,可我也不甘心不战而败。 所以明晚是我最后的孤勇,如果失败了,我将会把这封信给你,希望你能替我善待他的心。 将门之后,没有什么输不起的,明天就能有一个结局。” 褚芸惊得怔怔地睁着茫然的双眼,一个轻抖,指尖的信纸骤然落在冰冷的地面。 胡闹!怎么可能?这真是荒唐至极! 褚芸眉头紧皱,并不是因为他们养姐弟的关系,而是…… 他是书中的人物,他是虚拟的人物。书中人怎么可能和书外人在一起? 此时的她,浑然不知自己介意的是关系而不是姬迟的爱意。 她垂下眼帘,定定地坐在软塌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交锋 “我的画像呢!”一大早,众人被一声气贯山河的咆哮声吵醒。 众丫鬟被吼懵了,一看到罪魁祸首是三公子,更是惊讶了。 “公子吃错药了么?”一个粉衣丫鬟待洛涵君离开后,弱弱地出声。 另一个丫鬟连忙附和:“我觉得是的,公子向来都文质彬彬的……” 姬迟躺在床榻上,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然而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一大早的,褚芸又丢下他一个人在将军府,她倒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今日艳阳高照,和风煦煦,遇上了个难得的晚秋好天气。 过道一旁的赤红枫叶在空中飘然起舞,而后落在一个小侍卫身上。 小侍卫倏的一愣,伸手把脑袋上的异物取下来。 “小兄弟,可看好路了,小心滑倒!”一个吆喝声拉回前者的神经。 “好嘞!”小侍卫脆生生地回了一句,明眸皓齿,感谢地冲眼前的大哥笑了笑。 大哥脸微红,便转过头盯着眼前缓慢行走的马车。 他只觉得这小侍卫生的好看极了,就是个头儿有些矮,应该一米七不到。 褚芸就这样慢慢地跟着姜倾城的队伍,离开了凉城,离开了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少年。 昨晚,褚芸把易容丹和敛息丹均用在了自己身上,为的就是跟姜倾城离开。 易容丹彻底易体型和易容颜只能二选一,她没办法,便选择把脸部特征调弱,又强化了男人的特性,而后彻底换了个在外人看来是平胸的体型。 当断不断,必有大乱。 毕竟她也要保护姜倾城不是?人家才是姬迟的正主呀。 褚芸晃晃脑袋,驱散开那丝丝压在心底的愧疚、心痛。 一路平安入城,直达尚书府。 她眉间拧了个疙瘩,久久不能松开。这一路上也没有劫财劫色的刺客,而系统的任务确是找到并保护姜倾城,莫不是在桐城或者说在尚书府,有什么人要害她? “小姐,可以出来了。”姜倾城的贴身丫鬟低眉顺眼地弯下腰,朝马车里说到。 然而等了半晌,都没有回应之声。 褚芸吸了一口凉气,忽然品出了些不对劲。 “小姐?”丫鬟疑惑地再次出声。 “我的乖女儿呢?”等了许久都不见女儿进府,尚书大人顶着个堆满肥肉的肚子,一颠一颠地跑出来。 这时,那丫鬟壮着胆掀开马车的帘子,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对了! 褚芸双眸微亮,她想起什么不对劲了。 在凉城回桐城这么长的路程中,马车内竟没有一丝声响? 她嘴角不禁抽了抽,不是吧!费这么大功夫离开凉城,不会还要回去一趟吧? 不过很快,她又翘起唇角。 还好早上赏了姜倾城一个追踪符。 她急忙查看位置,结果显示在桐城?而且是在尚书府中? 尚书大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嘴里不停道:“我的女儿在哪里!女儿!快,报官!给我找回来!” 褚芸:“……”这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姬迟眉心突突地跳着,一阵心慌意乱之感袭满全身。他放下原本撑在后脑勺的手,长腿一迈就下了地。 隐天阁的传音佩还有一个用处——追踪。 他闭眸,纤长的食指划过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后者随之发出一道微弱的星光。 姬迟蓦然睁开眼,双眸深不见底,没有半分情绪。 人居然在桐城。 而此时的褚芸,装作新来的侍卫成功溜进尚书府。 待到夜幕降临时,一个小脑袋从尚书府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屋的木窗钻出,而后一道黑影飞过,木窗被重新合上。 褚芸三两下避开夜巡的侍卫,跃上那间最豪华的房屋的屋檐,而后无声匍匐。 “大师,这样能行得通吗?”姜尚书声音颤颤地,明显透露出浓重的担忧。 “呵,”一个闷闷的男声随之而起,“尚书大人既然不信任本座,那就另请高就好了。”这人十分的拽。 “不不不我怎么敢,”姜尚书点头哈腰,连忙道,“只是大师可否把倾城的位置告知我一声,好让我安心?” “嘘,”神秘的男子伸出枯瘦的食指,抵在他干涸的唇上,“说出来便不安全了……” 褚芸轻轻地盖上瓷砖,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黛眉微皱,疑惑地抿了抿粉唇。 姜倾城不就是在尚书府吗?为何他不知道? 这么想着,褚芸撑起双手,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后轻盈地落在另一没有点灯房屋上。 甚巧的是,系统显示姜倾城就在她脚下。 褚芸轻挑嘴角,拍拍双手准备进去一探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屋下传来“吱吖”一声,似乎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褚芸立即趴下,眼尖地瞧见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半刻钟后,又有一人环顾四周后,挺身进去了。 她又挑起嘴角笑了笑,屋里立即传来打斗声。 “那个女人在哪里?” “大侠饶命啊!我们也在找大小姐啊!” “哼,你们最好没骗我。”明显是单独进去的那人占了上风,他讥笑一声,趁着夜色离开了。 褚芸探头探脑,待那两人离开后,钻了进去。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中,正舒缓者来者的神经。 奇怪,这香她也曾在洛涵君那儿闻过,味道只能持续六个时辰,但能覆盖书墨香,极受欢迎。 说明昨天或今日,这屋都是有主人的。 姜尚书不算贪官,府中衣食皆优,但府里的丫鬟并不多,姜倾城屋里的,都随她出行了,回来之后也被刻意安排在屋外。 所以点香的究竟是姜倾城本人,还是其他人? 褚芸眉间拧了一个疙瘩,咬咬唇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 幽幽的亮光能满足褚芸的视野需求,又不足以让别人发现。 她四处照了照,而后大跨步走向书桌。 桌面散放着一些书和宣纸,还未被收拾过。 褚芸拿起其中一本较薄的,想看看书名。这时,一个绘有紫罗兰的信封滑出,直直落在她的眼前。 封面摆着明晃晃的“致褚芸姐姐”五个大字。 褚芸怔怔地睁着双眼,而后轻挑黛眉,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她悠然地坐下,指间夹着那富有深意的信封。 哎呀呀,她来猜猜看,这姜倾城是不是早就拆开洛璃给她的信看了呢? 昨日瞧姜倾城那个样子,估计是个喜欢姬迟喜欢得紧的,听到洛璃提起姬迟,忍不住提前拆开看了。 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再过来送信,所以洛璃走了两天她才到将军府。 明明洛涵君和姬迟都没提起过她的身份,姜倾城却在第一时间挑明。莫不是为了试探她对姬迟的态度,好推测她看到信的态度? 除了最后一条,其他的估计都是实打实的了。 都是小姑娘心态。 但她并没有见过姬迟,那她的爱意是从何而生的?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她的右肩。 “抓到了。”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也听不出情绪。 褚芸倒吸一口凉气:“!!!” 糟糕,方才想事情太入迷了,竟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姬迟两只掐住她的下巴,悄悄用一力便让她的脸转向他。 这一瞬,姬迟幽黑深邃的眸中最后的一抹亮光扑灭。 他皱起眉头,脸色冷得褚芸打了个寒颤。 姬迟不死心地捏上她的脸,确实没有面具的痕迹,他视线稍稍下移,看见褚芸一马平川的胸部。 “呵。”他无力地松开手指,一抹哀伤一闪而过。 他被彻彻底底地抛弃了。 没有留下的书信,没有褚芸的踪迹。 褚芸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毕竟她的声音没有变呀,压多低都会被发现的! 她的睫毛轻颤,腿也在发抖,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姬迟厌厌地瞥了她一眼,而后转过身,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褚芸松了一口气,快速复原桌面后,也迅速离开。在窗口的下方,一个散发着幽光的玉佩,被掩盖在草丛中。 不对! 姬迟猛地停下脚步,那人很奇怪。 为何传音佩的位置停在了那间房?为何那人不说话?为何那人手中的夜明珠如此眼熟? 为何,她不要他了…… 姬迟一咬牙,右拳狠狠地打在一旁的石墙上,被击处瞬间出现几道裂痕,而后向四周蔓延…… 不过三秒,石墙崩塌倒地。 “啊——”石墙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 姬迟一眼都未停留,侧身一晃便以更快的速度返回原处。只可惜,只在草丛里发现了刻着号码的传音玉佩…… 褚芸发现玉佩丢了,但不敢再回尚书府。于是她在离尚书府不远的客栈买了间最不起眼的小房间,在床上“咸鱼瘫”。 “啊——”她烦躁地蹬了蹬腿,强行念叨,把姬迟这个人从她的思绪中抽出去,“现在出现了四拨人。似乎只有那个大师是知道姜倾城藏在哪的,姜尚书那拨似乎被利用了,还有两拨不同阵营的黑衣人。” 她查询了一下任务进度,纹丝不动。 她对姜倾城还有没有好感是一回事,任务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完成任务,她岂不是没有积分继续易容了? ☆、心意 褚芸如玉的手指搅在一起,很多没搞懂的问题如潮水般奔腾。 首先,系统说的要保护女主是什么意思?照理说有大师和姜尚书守着,她的藏身之处也没被另外两拨人找到,应当是挺安全的。 其次,姬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因为姜倾城吗?他又为什么对她说“抓到了”?莫不是他怀疑她要害姜倾城? 心乱如麻,真应了古人那句“剪不断理还乱”…… 褚芸松开久久皱着的眉头,干脆闭眸,呈大字躺在软软的床榻上。 忽然,她感到床榻一沉,一只强有力的手精准地握住她的手腕。 褚芸心倏的一颤——噢,这熟悉的感觉…… 还未带她做出反应,就感受到身旁的人一个翻身,连被窝带人地把她抱住了。 褚芸:“?!!”她一只手试图脱离禁锢,一只手狠狠地往姬迟胸膛推去。 “芸……”姬迟极低的嗓音连带着喷出的气息扫在她的耳畔。 她顿时停下了动作。 但很快地,她掐着嗓子,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了,我只是个小侍卫。不叫什么芸,我唤作王三!” 姬迟不理会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使褚芸不得动弹。 “公子,我没有龙阳之好……” “闭嘴。”还未待她说完,姬迟便不耐烦地打断她。 他胸膛剧烈鼓动,把头埋进褚芸的颈窝,轻轻闭上了眼睛。 真好,是真实的。 褚芸:“……”我日你仙人板板!说了老子不龙阳你还抱着老子!莫不是那封信上说的是假的?姬迟根本就不是喜欢她,而且喜欢小白脸? 不对不对! 褚芸疲惫地闭上眼,怎么被他一抱,脑子都不清醒了?这姬迟分明是认出她了,白白浪费了她的1000积分。 兴许是因为姬迟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褚芸脑子一片混乱,但渐渐陷入了沉睡。 一片黑暗中,姬迟悄悄睁开了一片幽深的眸子。他修长的手指抚上褚芸粉润的脸颊,指尖轻滑过她的眉梢、翘鼻,而后停留在樱唇正下方。 他的心跳得极快,连带着指尖轻微颤抖。于是他快速收回手,怕打碎了这场美好的梦境。 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她再逃一次,那他就让她永远逃不掉好了…… 姬迟闭上眼,掩去了眼底的一片幽光。 第二天,褚芸是饿醒的。她眯起水润的双眼,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些许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地撒在床上。 已是日晒三竿。 忽然,褚芸摸了摸身旁。 空的! 她扬起嘴角企图掩盖内心滑过的一抹失落,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准备出去用膳。 “醒了?”这时,她才看清了那个抱着剑坐在窗框上的黑衣少年。 “这里是二楼!”褚芸说完就后悔地皱起眉头。姬迟是谁呀,会轻功的呀,她担心个啥? 然而少年竟弯起嘴角,道:“好。” 姬迟曲起长腿,一跃而下。 而后她用剑指了指桌面,道:“早膳。” 褚芸抿抿唇,感觉姬迟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褚芸咬咬牙,无措地坐下。当她碰到那精致的糕点时,指尖传来一股暖意。 ? 不是早膳么?现在都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怎么这糕点还是热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挑起眉梢诧异地望向姬迟。 而后者撇开视线,嘴角还是下压的,一声不吭。 褚芸拎起其中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去。 莫不是姬迟用灵力热的? 这确实像是那臭弟弟会干的事…… 似乎有一片羽毛在她心尖轻轻扫了扫,褚芸指尖一顿,便拿起最上方的桂花糕,三两步跑到姬迟身旁,往他嘴角送去。 “啊~”她哄小孩般作出嘴巴张开状。 怎料姬迟睥睨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就是不肯吃。 褚芸的笑容僵硬在嘴角,“怎么了?” 姬迟垂下眼帘,幽黑深邃的眸子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他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咬着牙问到:“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就这两句话,宣泄了他两日的痛苦与急躁。他就像一块浮木,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飘荡,被翻滚的海浪击打着,被抛弃,没有归所。 “我……”褚芸张了张嘴,而后又咬紧嘴唇。 没有什么好说的,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应该给予他希望。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及时止损总好过永别之痛。 “你说啊!”姬迟死死地盯着她,双手压在她娇软的肩上,却不敢用力。他的眼底似乎泛起层层水雾。 “我要保护姜姑娘!”褚芸低下头,半真半假道。 “她是谁?” “姜倾城……”你的未来媳妇。 “所以你不是要离开我?”姬迟弯下腰,与低着头的褚芸视线相对,他虔诚的看着她,“你以后还会丢下我么?” 她就像那股春天的风,吹拂过他荒芜的心,此后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如果可以,我是定不会离开你的。”褚芸白嫩的手覆上他的额,轻轻把他推远了些。 可惜万物皆有它的宿命,她只是他人生的过客,姜倾城才是他的注定。 即使原书中还没写到男女主确定关系,但姬迟确实十分纵容女主。 姬迟松了一口气,他就着褚芸白嫩的手,吃了那个桂花糕,她手心的余温、桂花糕的清甜,久久萦绕在心田。 他不禁扬起嘴角,道:“好吃。”不愧是他亲自下厨做的,又用灵力保持了温度。 褚芸忽然觉得他俊郎的笑颜分外刺眼。 一群大雁出现在窗外的天空中,而后排列成十字,整齐地向南飞去。 她想,这就是它们的规律,而这,也是他们的宿命。 她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水润的眸中繁乱的情绪。 “芸,”姬迟坐下,双手撑住玉石桌面,扬起嘴看着她,“听说明日是沈国的长灯节,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 褚芸抿了口豆浆,摇摇头,道:“我说了,我要保护姜姑娘。” 姬迟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伸手戳了戳她嘴角的梨涡,问到:“那姑娘生龙活虎的,需要什么保护?” 褚芸:“……” 她也想知道。 褚芸无奈,她把昨晚见到的四拨人告诉他。 姬迟微微挑眉,捕捉到一个点,“那两拨黑衣人,称呼姜姑娘为‘大小姐’。” 褚芸一怔,迅速反应过来,“所以他们是尚书府里面的人。” 她把豆浆喝完,凝神盯着剩下的糕点冥思。 联想起各种宫斗宅斗情节,褚芸终于记起原书里,女主似乎因锋芒太过,遭到二夫人和她的庶妹嫉妒,似乎遭遇过一次刺杀。 姬迟抱着剑,站起来,道:“走,我带你再去尚书府瞧瞧。” 姬迟心想:早点解决这事儿,早点回家。 褚芸扁扁嘴,她就知道,女主遇到危险,他就这么急! 姬迟忽然凑近,定定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啦?” 褚芸别扭地转过头,道,“没,我们走吧。”而后也不看姬迟就往外跑。 姬迟怔了怔,长腿一迈,三步两步就跟上她。 “喏,这个给你。”姬迟再次凑近褚芸,如变戏法般,掌心躺着条用糖纸包裹住的冰糖葫芦。 褚芸一转头,就擒住他嘴角的笑意,她脸一红,立马道:“我不吃!”而后她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便补充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哈哈哈,”姬迟笑得更猖狂了,他缓缓剥开糖纸,把冰糖葫芦递到她嘴边,“我喂你吃。” 褚芸嘴角抽了抽,白嫩的小脸以风驰电掣之速泛红,真是又无语又尴尬。 她瞥了瞥姬迟散发着光芒的双眼,心突然一软,配合地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怎么样?”姬迟急躁的问她。 “还不错。”褚芸被涩得轻轻皱眉,而后又快速放缓黛眉,昧着良心道。 “是吧,毕竟是出自我的手!”姬迟嘴角都要翘上天了,他用另一只手拍拍胸脯,而后在褚芸想要第二口时,迅速收回糖葫芦就往自己嘴里一塞,“我也要尝尝。” 红晕再次突袭褚芸的脸颊,她连忙伸手过去抢,“你干嘛呀!” “呸呸呸。”姬迟眉头一皱,桃花眼直直眯起,被涩得说不出话。 他立即吃掉被褚芸吃过的最顶上的糖葫芦,而后把剩下的都丢到。 褚芸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系列操作,伸手的动作僵在那里。 而后姬迟从腰间掏出水壶,大口大口地猛灌几下,有不少甘液从他口中流出,一直往下,浸湿了深黑的衣襟。 褚芸立即轻轻替他顺背,皱着眉头训斥到:“这么急做什么,涩就不要吃了,还吃那么快。” 被她骂了姬迟也不反驳,反而扬起一张笑脸,黑的发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褚芸,轻声道,“芸,我觉得我好幸福哦。” 褚芸的手再次一僵。 大街上人潮拥挤,响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谈论声,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边捋着同样白的胡子,边扛着写有“算命”二个遒劲大字的白色旗子,不急不慢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旗子随风飘动,落入褚芸泛着水光的瞳中。 “芸,我们现在是那种关系了吗?” 姬迟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她耳畔响起,语气中透露着难掩的愉悦。 ☆、玄机 褚芸心一颤,装作没听到,撒腿就跑,跑向那个算命先生。 什么什么关系呢?他终将属于姜倾城。 而姬迟却以为她默认了,羞得离开了。 于是他狂喜,飞快地跟上她的步伐,俊郎的脸上都是抹不去的笑意。 这位算命先生,就是十年前,预告了褚晏北命运之人——有帝王之相,无帝王之命。 就算褚晏北没有被粹骨杀死,登基的也不会是他。 莫名的,褚芸就觉得这算命先生是位世外高人。 十年了,他的样貌分毫未改。 “这位先生……”褚芸气喘吁吁地拦住他。 明明他看起来走的挺慢的,怎么一个不留神,就跑到老远了。 “这位姑娘,”老者捋者胡子回应道,“老朽等你很久了。” 褚芸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老者意味深长地看着身后追着他来的姬迟,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未到适时,不见真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姑娘。有时候你所认为的,不一定是真相。” 而后老者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渐行渐远,似乎不需要看褚芸的反应。 褚芸定定地就在原地,回味着他的话语。 他没有道破她是异世之人,所以这算命先生到底是靠不靠谱,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姬迟笑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道:“褚大小姐,回神了。” 褚芸咬咬唇。 她就是不想面对姬迟才跑去找算命先生的啊! 回神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我大概知道那先生的意思了。”姬迟轻挑眉梢,快速拉起她的手往人堆里跑。 “你小心点……”她试图抽回她的手,尝试了三次,不仅失败了,反而还被他握得更紧了。 *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这边请。” 褚芸被姬迟带到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他从怀里拿了什么东西给守门的僧人看,那僧人便对他弯腰鞠了个躬,带着他们避开人流,往僻静的山上走。 这片山林静悄悄的,规模有大有小的竹林星罗棋布,隔绝了俗世尘嚣。 一只蓝色的小鸟轻盈地在褚芸面前掠过,往右边飞去。 她顺势一望,发现小鸟停在了一个无字墓碑上,轻轻地在上面跳来跳去。 褚芸迅速收回视线。 不一会儿,一座清雅别致的小竹屋出现在在路的尽头。 守门僧停在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姬迟牵着她的手,推开了那扇门。 “嘟嘟”的敲击木鱼声和低沉的诵经声萦绕在耳畔。 姬迟带着她作揖,轻声唤了声跪在竹屋中央的,穿着一袭朴素黄袍,正闭眸念经的僧人。 僧人听见熟悉的声音,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睁开眼,“姬施主。” “承空大师,你可知除了你外,还有谁在凉城比较出名?”姬迟坐在蒲团上,直奔主题。 褚芸跟着坐下,迟疑地看着姬迟。 现在这臭弟弟算是在帮她吗?还是在担心姜倾城? 承空大师双眼澄澈,思索片刻后便摇摇头,“如果施主问的是佛教,那凉城确实没有第二个大师了。” 姬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照锦江翻夜色,烟波玉垒动朝晖。 褚芸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勾起了嘴角,她轻拍姬迟的肩膀,道:“我知道了!” 她拉着姬迟,轻盈地下山。 方才辞别承空大师,她隐隐能体会姬迟的用意。 两人越过夜市里最繁华的街道,潜入尚书府。 同一地点、同一时分,姜倾城的闺阁却隐约有了变化。 “清香!”褚芸眉间拧了个疙瘩,倏地往身旁的人看去,却只见一片黑暗。 姬迟从怀里拿出一个与褚芸昨天那颗一模一样的夜明珠,幽幽的光芒落入他眼眸中。 他轻挑眉梢,连带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眼尾也跟着上翘,“我只闻得到你身上的清香。” 说罢还微微弯腰凑近褚芸,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 褚芸睁大眼睛看着他那张放大了数倍的俊颜,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爆红,她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咳咳,我在讲正经事呢!” “咦?”姬迟故作迟疑,挑眉望着她,“我有说什么不正经的吗?” 臭弟弟! 褚芸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不看他。 “这屋里,今日有极大可能没有人住。”半晌后,褚芸心平气和道。 姬迟点点头,他们进来的时候,窗户维持着他昨晚离开的样子,这桌面与屋内的摆布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唯一奇怪的一点,就是靠墙的书架子,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姬迟仗着夜视能力,目光肆意地扫过四周,最后停留在眼前人在夜明珠的幽光下,略显模糊的面孔。 模糊得不真实。 姬迟眉心突然一跳,他连忙握住褚芸的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才证明了她是真实的。 褚芸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她拿着夜明珠扫过书桌,而后在一旁书柜左边的小桌子上,找到了类似香薰的装置。 她怔怔地微启樱唇,扯着姬迟的手往那里走去。 姬迟一只手端起那小小的镂空铜鼎,配合着给褚芸打量。 褚芸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黛眉微皱,这个铜鼎是空的。所以那香是烧完了吗?她的猜测错了吗? “没有错,你想的是对的。”姬迟看到褚芸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幽光下扫出淡淡的阴影,便出声道。 而后他把夜明珠拎高了些,往书架子的方向靠了靠。 褚芸顺势望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她咬咬唇,露出洁白的贝齿,疑惑地抬头看他。 姬迟与她对视一眼后轻咳几声,撇开了视线。 “你瞧这书上都是灰尘。”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褚芸脸微红,晃了脑袋,发尾扫过身后人的锁骨而不知。 姬迟瞳孔骤缩,意味不明地望着她的青丝。 褚芸凑近书柜,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昨晚,在那凌乱的桌面上,也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本书,以及她的信封…… 想到这褚芸咬咬牙,回头瞪了姬迟一眼。 臭弟弟! 那几本书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照此推断,这书架大抵是闲置的。 一番打量后,姬迟修长的手伸向书架的侧面。 “什么人!” 这时,一声呐喊硬生生地把两人吓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骤然变得明亮的房间。 褚芸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呃吆喝声:“来人给我捉下这贼人!让他们把我的女儿吐出来!” 当褚芸再次睁眼时,姜尚书指挥着一群家卫朝他们袭来。 被冤枉的褚芸当下就恼了。 这人她不救了不救了! 黛眉紧皱,裹挟着一股怨气。 【警告宿主!请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目前进度:80%,切勿消极怠工!】 褚芸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伸手摸向霜玉琴,想要给这群崽子们一个教训。 这时,姬迟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那只手,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摊开成掌,朝他们虚空一推。 那群蜂拥而至的家卫们瞬间倒地。 末了,姬迟慢悠悠地收回手,嘴角微微上翘,他凑到身旁少女的耳畔,从好看的薄唇里吐出几个字,“就这点小喽啰,还不需要褚大小姐动手。” 说罢他还替褚芸把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给绕到耳后。 “两位少侠如此厉害,可否放了我的女儿!”姜尚书见形势不妙,“噗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 褚芸扯了扯嘴角,连忙避开他这一跪。 终于有她说话的机会,褚芸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清清嗓子,道:“我们没有挟持你女儿,相反地,我们这是在帮你寻找姜姑娘。” 褚芸的易容还未失效,但人小小个的,这一看倒像姬迟的伴读或陪练。 姜尚书整个人都僵住了,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尴尬,他腰间的肥肉抖了三抖,连忙道:“少侠这是何意?” “你的那位大师,究竟是何许人物?”褚芸来的时候,就揣怀着一个想法。 如果那位大师真的那么厉害,又是和姜尚书一个阵营的,那姜倾城根本就不会有危险,也不会需要她的保护。 姜尚书明显一怔,被她的问题带入一片迷雾。 他慢吞吞地爬起身子,抬头望着他们道:“少侠这是在怀疑大师?大师不可能对倾城不利的,倾城可是他算出来的凤凰,未来皇后啊。” 姬迟但笑不语,纤长的手就这么一推,整个书柜就被移开,露出藏在其后的一个一米多高的小洞。 一眼望去,洞里是无尽的黑暗,根本望不到边。 姜尚书惊讶地“啊”了一声,这尚书府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他几乎了如指掌。如今这在女儿闺房里有这样小洞,他竟浑然不知。 “进去看看吗?”褚芸夺过姬迟手里的夜明珠,往洞里照了照,而后转过头,笑语嫣然地望向姜尚书,“说不定你的宝贝女儿就在里面哦。” 姬迟扁嘴,不满地侧过身,挡住无数道往这望来的视线。 怎么变成个小厮的模样还这么勾人! 姜尚书下意识地颤抖着往后退了几,而后他盯着那黑得仿佛要将人吞噬在那儿洞,咽下喉中的口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踪迹 三人进了洞,才发现所谓的深不见底只是个幌子,走了莫约十步就到了尽头,四周涂满了漆黑的颜料,却闻不到刺鼻的味道。 紧接着就是个拐弯口,一拐就看到一间石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也不知道那大师什么能耐,施得下这个空间转移的阵法。从阁楼外面看去,根本看不出里面别有洞天。 “空间阵。”姬迟垂眸,睫毛根根分明,浓黑纤长,在光与影中划分出界限。 褚芸怔怔地顿住,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还真叫空间阵啊,这么简单直白…… “这洞应是在地下的,墙后的空间与某处地板调换了。”姬迟说完就看到褚芸没有焦距地盯着他的脸瞧。 他不禁挑起眉梢,眉毛浓密,五官深邃立体,低下头凑近褚芸,道:“着迷了?”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黑眸中灼意愈演愈烈,仿佛就要跳出束缚的框架,在两人身上燃起烈火。 褚芸回过神,下意识地舔了舔粉嫩的樱唇,撇开视线轻咳几下,惹得罪魁祸首但笑不语,那笑声爽朗得充满了整个小房间。 这下她的脸迅速被一团又一团的红晕爬满。 臭弟弟!干正事呢,就知道撩撩撩!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姜尚书终于忍不住重重干咳了几声,道:“两位少侠,我的宝贝女儿究竟在哪呀!” 这两位明显有龙阳之好的江湖儿郎,光天化日之下,你侬我侬,真是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他一眼就把这房间望了个尽,哪儿有姜倾城的半个影子?他实在是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心急。 褚芸眉间拧了个疙瘩。 姜倾城应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昨夜或今天早上,她就离开了。 在姬迟的引导下,她很快就明白了这大师有问题,可姜倾城如今在哪儿她着实不知。 于是她坐在这小房间唯一的石凳上,水润的双眸直击姜尚书,“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是不肯告知我们那大师的来历吗?” 姜尚书浑身发抖,语气却慷慨激昂,“大师是我们凤凰教的教主,不会伤害教会公认的凤凰的!” 他的手紧紧地拽住衣袖,不断地摇头,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褚芸和姬迟,又像是在自我催眠。 褚芸和姬迟对视一眼,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姜尚书出现在这里,自己来找姜倾城,只能说明大师不见了。而唯一知道姜倾城位置的人是他,如今姜倾城又不在原本躲藏的位置,多少都会有些奇怪吧? 他是凤凰教的信徒,大师是他最盲目的信仰。 哪有一个正常教会的教主,穿成一个巫师那样的。 姬迟装作不甚在意,嘴角却上扬出不甚明显的弧度,暗自愉悦地收下褚芸并不是给他的白眼。 少年桃花眼幽黑深邃,却又泛着一层朦胧的涟漪,眼尾狭长上翘,描出一笔勾人的色彩。 他的手轻环住身旁假少年郎的细腰,眼里全然没有姜尚书的身影。 褚芸长睫一颤,被夜明珠的幽光扫下一层朦胧的黑影,她连忙推开姬迟,妄图驱散心中异样的感觉。 姬迟压下唇角,他撇开视线望向别处,双眸幽深,表情似笑非笑,白皙如玉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却没能燃起一丝温度。 幽光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姿,也勾勒出那一抹划不去的寂寥。 “咳咳,”褚芸轻咳两声,不敢看向姬迟,怕扰乱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便盯着姜尚书道,“我们先出去罢。” 姜尚书点点头,很识相地走在前面,但又因光源在身后,不敢离他们太远。 黑衣少年默不作声地跟上,与褚芸并肩而行,只是紧皱的眉头透露出他的思绪。 褚芸长睫轻颤,自知自己反应过激,就怪她为什么管不住自己,非要往姬迟身上靠! 她懊恼的神色尽数收入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后者极力控制着发颤的手指,手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指骨像是要嵌进肉里似的,无声宣泄着心尖宛若刀割的痛,凌厉的痛感凌迟而来,使他保持冷静,再次转过头。 “啊——”姜尚书一头撞到墙壁上,忍不住放声大哭,“痛痛痛!” 褚芸脚步一滞,抬手把夜明珠往前拢,发现他们来时的入口竟已被封死,只剩一堵涂满黑漆的墙。 “怎么回事?”她不禁皱起黛眉,水润的眸子半眯,不禁把夜明珠攥得更紧了些。 光芒一下就暗了下来,只见一道黑影倏地掠过,“砰”的一下,黑墙应声出现几道裂纹,而后迅速碎成一块块小石子跌落而下,出口显现。 姬迟收回拳头,低头轻吹一口,拳外的手指骨节分明,拳内的掌心肉却已透出几道血痕。 褚芸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他的拳头,摸上他看似毫发无损的手指,骂音脱口而出,“你干嘛呀!这么冲动作甚,也不怕疼?明明有赤焰鞭有配剑,非要用你这血肉之躯去砸墙是吧……” 还没说完她便怔住了,因为她摊开少年的掌心,看到一道道浅浅的血痕…… 他说,“阿芸,痛。” 他又就着她的手,轻拍自己的胸口,“这里痛。” 褚芸鼻子一酸,把夜明珠丢给姜尚书,便空出一只手,摸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仔细地给他涂覆着,动作轻柔无比。 姬迟长睫半阖,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洁白如玉却又柔软温润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滑过他的掌心、一下一下地平息他心中因痛而生的怒火。 为什么她如此矛盾? “好了,”褚芸上好药,也没有给他包扎,眼神飘忽,别别扭扭道,“照你的身体素质,应该很快会好的,别碰水就好了。” 她也没想过那是他自己抓出的伤口,自己于绝望泥泞中挣扎的伤口。出自他手,恢复速度定是极慢的。 褚芸等了半天都听不到回应,不禁眨眨眼,偷偷看他。这一看,便撞入他宛若无尽深渊的黑眸,撞进他汹涌澎湃的心。 褚芸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气息随之紊乱。 忽然,一道奶音兀自响起,打破了这暧昧旖旎的氛围。 【叮咚!成功解锁姜倾城藏身之处 1,任务进度增加5%,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褚芸健步如飞,率先走出洞口,背影隐隐透露出些许慌乱。 “呵。”姬迟狭长的眼尾上翘,看着留有余温的右手,不禁抵住下颚,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吟。 姜尚书嘴角狠狠抽了抽,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沉默几秒,而后跟上褚芸的步伐。 怎料出去之后,映入眼帘的不是亮如白昼的内室,而是破晓的晨曦。 淡淡的光芒透过云层,撒在于旷野中央漫步的少女身上,浅浅勾勒出她的一尺六细腰,大摆的裙尾随着步伐前后摇曳,似投石入湖般掀起层层涟漪。 姜尚书目瞪口呆,震惊道:“那、那小生呢?”怎么大变活人了! 闻言,少女转身,隔着一段距离,姜尚书隐约能看清她在笑,明眸皓齿、笑颜如花,“我就是那小生呀。” 模样和嗓音确实和那小生般柔和动人。 姜尚书顿时看呆了眼。 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飞速奔过,姬迟直直扑向褚芸,伸手搂住了她的不盈一握的细腰,不着痕迹地挡住姜尚书投来的视线。 他把下颚抵在她温暖的颈窝,咬牙切齿:“变回去!快!变回去!” 温润气息从他的薄唇吐出,扫在褚芸的耳朵上,她当场就红了脸,伸手推推他,却没推动。 她气急了,朝他翻了个白眼,“松手!” “不松,”姬迟的语气闷闷的,“除非你变回去。” “变不回去了。”褚芸无语。 易容丹本来就是为了他准备的,既然被他识破了,她便提前结束了期限,相当于用完了一颗易容丹,哪能随随便便变回去的。他给她积分吗? 褚芸恼羞成怒地拍了拍他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道:“快松手,有人看着呢!” 姬迟压下唇角,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但仍挡在姜尚书前面,不让他瞧。 看着东升的旭日,姜尚书眯着眼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的早朝啊!他的俸禄啊! 而后他又看到这荒郊野岭,哭得更大声了。 褚芸的手摸向自己细腻光滑的脸蛋,倏地一怔。 提前了易容丹的期限,但她甩在姜倾城身上的追踪符好像还在? 所以她也是知道姜倾城位置的人? 她懊恼地轻拍脑袋瓜,而后闭眼查看姜倾城的定位。 姬迟以为她不高兴了,便连忙道:“别担心,应该是那姜老头子的家卫中潜入了那个大师的卧底,等我们进去了,又施了个传送阵罢,总会找到回去的路的。” 说罢他还揉了揉褚芸的头发,以示安抚。只是这一揉,便觉得好玩,停不下来了。 褚芸长睫轻颤,睁开了眼,水润的眸子对上了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 她嘴角微微上翘,伸手拍掉姬迟那不安分的手。 好巧不巧,那卧底施展传送阵,竟把他们直接送到了要找的人附近。 ☆、吻 桐城城郊,荒芜旷野之外,立着一座挂满红灯笼的庙宇。每一个红灯笼上都绘有形式各异的金凤凰,它们沐浴在铺天盖地的红中,像是被火焰吞噬,即将涅槃重生。 此外,一行又一行的人,络绎不绝地从另一条小路走来,踏进艳红色的大门,脸上神采飞扬,似是喜事将要降临。 而后大门被重重关上,再无人进出。 待褚芸靠近了,能听见一阵盖过一阵的吆喝声。 “涅槃!涅槃!涅槃!……” 两人把目光转向唯一知道这个凤凰教的姜尚书。 后者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怔怔地瞪着门匾上的三个字“凤凰教”。 很明显他也不知道这凤凰教准备作甚,但听见“涅槃”二字,看到门外凤凰浴火重生的灯笼,他隐隐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是真的被大师带走了。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求助看向两人。 姬迟微勾嘴角,一手搭上身旁少女瘦削的肩膀,一脚踹开那扇坚固无比的大门。 黑色长靴上的金丝线,被庙内诡异地火光映得清晰无比。 在寺庙直面门口的一片空旷地上,许多衣着不一的人,手里高举着火把,围着中心的铁架子,一圈一圈地走着,嘴上吆喝着他们从门外听到的词语。 像是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而铁架子的上方,绑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 “宝贝——”姜尚书顿时傻了眼,哀嚎着向那人奔去,结果却被狠狠地撞飞了,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爹!”铁架上的女子吐出浑浊的气息,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发了疯般挣扎,铁链子撞击的声音十分刺耳,“爹!救我!他们要烧了我——”撕心裂肺、歇斯底里,企图抓住那抹最后的希望。 下面举着火把的人充耳未闻,仍是兴奋地、麻木地重复着那一句话,仿佛提线木偶。 褚芸觉得有点渗人,她的手抵着少年郎的宽厚的肩膀,借力踮起脚尖,看到了那本被外围那群人遮住的、放在铁架子下的一大堆干草。 火光掺和着晨曦,照射在那一张张兴奋又狰狞的面孔上,惹得褚芸脚一软,跌在姬迟怀里。 后者安抚性地把她抱紧,薄唇凑近她小巧的耳朵,嘴上轻挑道:“小娘子好生热情,投怀送抱呢。” 褚芸一恼,白嫩的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变得通红,她反手拍在他胸口上,怒道:“放开。” “啧。”姬迟撇撇嘴,反而抱得更紧了,顺带转了个圈,替她躲开姜倾城那怨毒如刀的视线。 褚芸被他紧紧搂着,霎时间分不清耳畔传来的究竟是谁“扑通扑通”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她的耳朵抵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哦,是他的。 “啊——” 嘴角还未上翘,就听见姜倾城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褚芸顿时一颤,瞬间被拉回现实。 她慌忙抬头,樱唇却擦到一个极软的东西。 两人皆是一怔,四唇轻贴,忘了反应。 火光和晨曦温柔地照在两人身上,照进姬迟幽深的眸中,化作一道道细碎的光。 褚芸觉得周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只闻得到眼前人的气息。 姬迟闭上眼睛,想要加深这个吻,却猝不及防被褚芸推开了。她白嫩的小脸烧得通红,简直想给自己挖个洞钻进去。 姬迟长睫轻颤,喉结滚动一下,发现那群人不知何时提下步伐,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他目光落在褚芸羞涩诱人的脸上,暗骂一声,便走到她身边,把一切的探究阻断。头顶一根顽皮的头发翘起,本紧咬着薄唇的少年烦躁地把头发揉得更乱了。 还未待他回味,就听见三声不轻不重的鼓掌声。 “两位少侠是不是走错了?” 来人一袭黑袍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他那苍白的脸和一双干涸枯瘦的手。 姬迟浓眉轻挑,扯开腰间那赤红如火的长鞭,“没有走错,要的就是你的狗命。” 难怪承空大师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因为凤凰教根本就是个□□,这教主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呵。”凤凰教教主嘴角一动,扯出一个冷笑,他大手一挥,十个燃烧着幽光又抹了毒的飞镖应声而出。 姬迟刚转赤焰鞭,就发现飞镖拐了个弯,直直奔向褚芸。 “阴毒!”姬迟赤红着双目骂出声,转身想替她挡那诡异的毒镖。 怎料褚芸迅速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地时就着衣袖挥出一道光波,毒镖尽数以风驰电掣之速甩回。 凤凰教教主迅速反应过来,往右侧一躲。十枚飞镖尽数嵌入身后的大堂,大堂随之倾塌,且瞬间被点燃,挥舞出妖艳的火光。 褚芸微微皱眉,指尖轻动,直觉这火十分奇怪。 教主自知打不过,突然挥手,往那群人望去。 聚集起的“咔咔”之声轰炸而响,那群人一把扔下火把,火把顺势滚到干草堆里,熊熊烈火蓄势而发。 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如饿狼般眼冒火光,手握成爪,向姬迟和褚芸扑来。 “哈哈哈,”凤凰教教主笑得面目狰狞,“烧吧,烧吧!凤凰烧死了我就能重获力量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褚芸腾空跃起,拿出霜玉琴,玉指轻抚琴面,飞速迸射而出的光波击断不远处的铁链,姜倾城随之掉下,即将落入吞噬而上的熊熊大火中。 然而下一秒,褚芸便出现在她身边,环住她的腰,两人安全落地。 而另一边的姬迟,面无表情地转动冰冷的鞭柄,一群人硬生生被他击得节节败退。 “噗——”凤凰教教主惨遭反噬,登时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 “献祭。”姬迟轻抬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古冥族四大禁蛊之一——献祭蛊。以燃烧生魂和血肉之躯供养施蛊者,保其不竭灵力。” 姬迟轻嗤一声,一把燃烧着澄澈蓝光的剑凭空出现,直直刺破凤凰教教主的胸膛。 后者再次喷出一口血,死不瞑目,浑浊的眼睛睁大大大的,眼角几乎要裂开。 这次,他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 褚芸想起粹骨死时的场景,不禁轻挑黛眉,轻轻把怀中衣衫褴褛的女子放下。 姜倾城瞬间就懵了,她感觉什么东西在她血肉里蠕动,而后破开细腻的皮肤,钻了出来。 她低头一望,就看见一条僵死在在地上的虫子,两眼一翻直直晕了过去。 姬迟擒住褚芸上扬的嘴角,指尖轻触她的玉手,凑到她耳畔,轻声问道:“我们要继续未完成的事吗?” 他的气息打在颈窝,褚芸羞得踩了他一脚,理他远了些。 臭弟弟!臭流氓! 深黑的靴面登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灰白的鞋印,姬迟也不恼,嘴角上扬的弧度十分明显,其实在回味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太阳逐渐升高,这座庙宇瞬间被点亮,又瞬间褪去繁华,变成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几乎布满庙宇的红灯笼也不见了。 是幻像。 燎原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有这么多神奇的法术? 这时,姜尚书扶着疼痛的腰,踉踉跄跄地起身,看见满屋子陷入沉睡的人,和那被鲜血包围的大师,脑海一黑,又昏了过去。 褚芸:“……” 还得把这两个人送回去。 【任务:寻找并保护姜倾城进度:100%,恭喜宿主!奖励500积分!】 “芸,”她还未从重获积分的喜悦中活过来,便被身旁的少年扯住了袖子,“等把他们送回去,我们就好好谈谈,可以吗?” 【温馨提示:请宿主勿与男主产生较深的情感哦!】 褚芸长睫半阖,动了动嘴巴,却没说出话。 “可以吗?”这次,姬迟直勾勾地盯着她,幽黑的眸子竟如深渊般,吸人神魂。 褚芸撇开视线,不着弯手痕迹地收回袖子,淡淡从齿间道出一句:“再说吧。” 少年收回手,握成拳头,指骨触碰到被她涂了药的血痕,一阵钻心之痛凌然而升。 秋风吹过摇摇欲坠的小破屋的茅草门,一片稻草从屋顶飘下,落到少年的头上。他烦躁地扯开头顶那根草,牙齿咬得紧紧的,紧紧地抑制住内心的躁动,紧紧地强迫着自己隐忍。 褚芸鼻子酸酸的,眼眶中有水雾氤氲。 第一次生出一种念头,心酸无力。 为什么不可以把姬迟带回去现代? 她心念在外头等待着她的母亲、父亲、兄长……进入书中世界已久,他们的轮廓渐渐模糊,但她是定不会为了姬迟停留在此的。 褚芸启唇,不知该说什么,便又闭上。乌黑柔软的青丝落在她的颈窝,遮盖住雪白皓洁的肌肤——那儿仿佛还停留着姬迟的余温。 她的手不经意地抚上樱唇,想起了那个吻…… 最终她还是摇摇头,边抱起姜倾城,边道:“小迟,或者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归宿的。”比如说她怀中的人。 姬迟本就濒临崩溃,褚芸这一句话彻底把他点燃。 少年猛地转头,狭长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布满了红血丝,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凌迟他心的女人。 ☆、命运 褚芸默默放下姜倾城,咽了下口水,左脚往后退一步,转身就跑。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环住细腰,强行转身后感到下颚传来微微痛感,而后一双冰凉的唇重重覆上她的樱唇。 “唔……”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搂得更紧,动弹不得。 他乌黑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一下一下的映在她水润的眸中,一下一下地扫过她那不堪一击的心尖。 姬迟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越吻越深,越吻越烈,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褚芸眸中水雾更深,姬迟的侧脸渐渐模糊,呼吸渐渐变困难,仿若溺水之人,下意识地环住姬迟的窄腰。 少年终于离开她的唇,离开时还恶劣地咬了一口,“还说我是你弟弟?”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嘲讽。 他幽深的眸子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染上一丝又一丝的欲色和爱意,灼得她低下头,脚下一软就倒在他的怀中。 他又低下头,狠狠地在她惨遭□□的樱唇上啄了一口,而后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吻向脖颈,声音沙哑:“这些年我的爱意你都看不到么?” “我想要娶你为妻,反正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养姐。” 褚芸浑身颤栗,双眼迷离,又推了他一下,竟又没推开,甚至纤细的手腕还被他用一只手扣住,再也不能使小动作。 许久之后,姬迟终于起身,捂住她含有魅色的眼眸,暗骂了一声。 他整个人都是烫的,凉薄的唇也染上火热,他舔舔唇,忍住内心的狂啸,骨节分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她柔软顺滑的青丝,等待褚芸的反应。 “啊——”姜倾城醒来,望着眼前相互依偎的一对璧人,不可接受地嘶吼,“你们在干什么!” 褚芸脸上火辣火辣的红,立刻推开姬迟,一下子跳到老远,还试图用手替自己扇风降温,迫使狂跳的心脏回归正常,但一闭眼,姬迟的余温便一拥而上,异常明显。 似是被女儿的尖叫声惊到了,姜尚书倏地醒来,窜到姜倾城身边问东问西。 姬迟的脸一下就黑了,一同沉下的还有屋外的天空。 姜尚书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弯腰谢过褚芸和姬迟,便道,“此地不宜久留,不如二位到府上做客一宿?” “不用。” “好呀——” 一低沉一明亮两声同时响起。 毫无疑问,前者服从了后者的意见。 褚芸脑袋乱糟糟的,心更甚。 她的脸染着久久未褪的红晕,衬得娇颜更媚,根本就无法和姬迟单独相处。姜尚书的提议,简直就是那根救命稻草。 乌云聚拢成漆黑如墨的天,仿佛宣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两人一人御剑一人御琴,一人带着姜尚书,一人带着姜倾城,飞速回到尚书府。 果不其然,前脚刚踏进尚书府的大门,顷刻边有豆大的雨点狠狠打下,衬得这墨空更加压抑,也让万千景物变得模糊。 这份模糊遮挡住姜倾城几乎被牙齿咬破的红唇,还有她那黑得渗人的视线。 用过晚膳,褚芸先行一步,慌慌张张逃离了饭桌,“咻”的一下奔进客房。 姬迟抬头,晦暗的眼神直盯那娇俏的背影,直至它消失在暮雨中。 姬迟抿着唇,剑眉星目止不住他深入骨髓的冷漠,他起身,高挑的身影在姜倾城面前化为虚无。 她藏在檀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一个白色小瓷瓶。 * 姬迟熄灯,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与夜色融为一体。 忽然,他抬起薄薄的眼皮,听到夹杂在淅淅沥沥雨声中轻盈的脚步上,以为是褚芸来找他,姬迟止不住嘴角上翘。 然而,那脚步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诡异浓郁的香味。 姬迟立即屏住呼吸,然而还是吸入了一些。 他的血液顿时沸腾,整个身体仿佛都在燃烧,脑海里褚芸的娇颜和那被□□的唇交替出现,叫他冷静不得。 “吱吖”一声,门被门外的人用小刀撬开。 不轻不重的步伐逐渐靠近,一双柔软的手覆上姬迟藏在黑暗中的身体。 然而下一秒,躺着的人迅速起身,大手一挥,那人重重地倒在地上,剧烈喘息着,“小迟,我是阿姐呀。” 声音婉转娇软,甚至故作缠绵起伏。 这是从凤凰教教主那里偷来的药,不可能无效! 姬迟心里一阵恶寒,“你不是她。”他一鞭子精准地抽在姜倾城身上,又快又恨,抽得她顿时没了声音,也不知是死是活。 “居然敢算计老子。”姬迟的嗓音富有磁性,低沉又好听,只是毫无温度也毫无情绪。 姬迟抽完便扔在赤焰鞭,觉得再碰一下都是脏的。然而心里□□飞腾,他紧咬着牙根,眼里眼里都是褚芸。 一道黑影窜出,直直破开隔壁房间的门,一把捞起还在床上沉睡的某人,飞出尚书府。 冰冷的雨尽数打在姬迟身上,却没有浇熄他身上的一丝□□。 如果说烈性春/药是导火线,那怀中软绵绵的人儿便是致命的助燃性。 他找到一间客栈住下,关上房门那一瞬间,再也忍不住地抵着褚芸,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固定住她的位置,低下头落下的便是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吻,从她的眼角到樱唇、耳垂到脖颈。 睡梦中的人黛眉微皱,长睫颤了颤,被潮湿的雨水味和强烈的男性气息覆盖,她渐渐醒来。 “唔——”褚芸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睫毛翘起。 登徒子! 姬迟停下动作,声音沙哑得可怕,“是我。” 褚芸一怔,随即唇上一热,被他堵住了嘴。 她大脑死了,但脚反应过来,狠狠踢了他一脚,直中小腿肚。 “嗯……”姬迟闷哼一声,承受了她这一踢,而后微微弯膝,以强硬之力压住她不安分的左腿。 褚芸渐渐呼吸困难,浑身变作水一般柔软,仿佛在溺死在名为姬迟的这一片海域里。 【检测到男主中了烈性春/药,请宿主尽快远离!】 褚芸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顿时流出了两行清泪。 她也想离开呀!额,又好像没那么想…… 褚芸被他亲得迷迷糊糊,不禁仰起头,也啄了他一下。 怎料姬迟顿时停下,抱住她来到床上。 褚芸指尖一颤,碰到他光滑的皮肤。 这厮是什么时候脱衣服的? “芸,”他俯下身子,炽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淋雨了,衣服湿了。” 湿你个鬼! 但不知怎的,褚芸竟像受魅惑般,屏住呼吸没有出声,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衣服化为虚无。 褚芸:“……” 她羞愧地低下头,眼神左撇右撇,不知道该看哪里。 然而这厮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 褚芸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轻轻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后,正羞愧着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姬迟看见了。 ………… “!”第二天醒来,褚芸怒上心头拍了一下吃饱喝足在睡梦中都顶着个笑脸的少年,“!” 但也不敢用力,怕把眼前人拍醒。 她愤愤地穿上衣服,即使有灵力护体。 【。。。】 脑海里冒出了由系统发出的三个点。 褚芸顿时一愣。 糟糕,忘记了系统的警告。 她咬咬牙,看了一下那勾人的狐狸精,而后转身下楼,做个不认人的渣女。 褚芸脑子更乱了,也不知道这一骚操作对她现实里的身体有没有影响,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姬迟赤诚的爱意和系统的反应。 但她很清楚的一点是,她不后悔。 她没有喝酒,昨晚是清醒的。喜欢是真,动情是真,永恒是假。 其实,爱上了这样惊艳的少年,或许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她未施粉黛,长长的青丝随风飘动,缓慢地穿过密集的人群,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只是她不知道,当断不断,她的心,早就乱了…… 姬迟魇足地醒来,嘴角上翘着伸手往身旁探去。期间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何时成婚、在哪成婚、要不要把整个隐天阁和将军府请来等问题。 然而,当他手落空那一瞬间,嘴角便僵住在那里。 铺天盖地而来的嘲讽和麻木的钝痛将他吞没,不留一丝挣扎余地。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好心情,瞬间崩溃。 是啊,他自嘲着压下嘴角,人家根本就不爱你。 只可惜他从来都不是好人,既然来了,就休想离去。 他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她余温的房间,“既然这么喜欢逃,那就把你锁在身边好了,永远永远……”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 窗外的晚霞灿烂无比,一丝落日余晖照进窗户,落在少年俊俏却冰冷的脸上。 命运,做出了决定。 ☆、重逢 爱恨辗转,妒忌疯魔,只剩一错再错。 ——卷Ⅲ·深宫疑毒 * 一年后,杨国境内。 一位窈窕少女怀里抱着个一岁大的小女娃,对面坐着一对璧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褚芸好奇地盯着怀里正在沉睡的小女娃,左瞧瞧右瞧瞧,好奇极了,“小钰儿好可爱呀。” 对面美艳的少妇面无表情,甚至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一下身边的白衣男子,“喜欢你就生个吧,姬迟应该会喜欢的,就是太遭罪了。” 金淮音疼得龇牙咧嘴,但江歌瑶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他就立马换上副灿烂的笑脸,“对对对,怪我怪我。” 而后他趁机亲了下江歌瑶的脸,以一种极轻的、以为褚芸听不清的声音说道,“怪我让娘子疼了~” 下一秒,他脸上就出现了一个大红掌印。 褚芸:“……”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和姬迟没什么的。”少女长睫半阖,纤纤玉手拿起茶杯,轻轻晃动但没有喝。 江歌瑶:“哦。”但她的表情明显就是不相信。 倒是金淮音嘴碎,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骗鬼呢,他那个眼神,直白得要命。” “啪”,他的手又挨上一掌。 江歌瑶淡淡地转头盯着他,冷漠道:“食不言寝不语。” 金淮音瞬间扁起嘴,委屈巴巴,“刚才你也说了,褚芸也说了,你这不是不公平嘛唔唔唔……”但他喋喋不休的嘴很快就被江歌瑶拿块糕点堵住了。 “见笑了。”江歌瑶冲她一笑。 褚芸摇摇头,知道她这是在为她解围。 说来离开姬迟已经有一年整了,当初在他身上贴了道追踪符,成功远离他。系统似乎因为过度崩溃,也迟迟没有给她颁布下一步任务。 她就这么潇潇洒洒、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居然在今天遇到了金淮音和江歌瑶,而且是在杨国。 褚芸勾起嘴角,水润地双眸望向江歌瑶,“我倒没想到歌瑶公主私奔的对象居然是金公子。” 金淮音笑得嘴角似乎都要咧开了,“她这脾气也就只有我能受了唔唔唔——” 毫无疑问,江歌瑶又拿了一块糕点往他嘴里塞,脸上云淡风轻,“食不言寝不语。”但手里掐着他腰的力度却一点儿也不小。 褚芸也乐得一笑,怀里的小女娃受惊了,“哇”的一声哭着醒来,对面的金淮音也无声落泪,狼吞虎咽,“唔、娘子呢就四欺虎我!” 绕是冷静如江歌瑶,也不禁破功,一只手给他顺背,一只手递了杯茶给他,待他气息稳顺后,从褚芸怀里接过哭哭啼啼的小女娃。 褚芸忍俊不禁,细碎的光打在她光洁精致的脸上,吸引了不少视线,“小钰儿这性子,不知道是跟了谁。”话虽这么说,但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看向刚和糕点战斗完的某人。 “娘子干嘛望着我?”金淮音笑眯眯地凑近江歌瑶,狠狠地亲了一口,整个人都满足了。 “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呢!”江歌瑶气急,抱着小钰儿就往外走。 “哎哎哎娘子等等我,这不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你名花有主了嘛~” 褚芸笑着看他们打打闹闹,忽觉这生活这是有趣极了,不禁生出一丝羡慕。 金淮音匆匆忙忙跑回来结账,说了句,“妹子,说实话当初以为你俩被烧死了,还觉得挺可惜的,现在都好好活着,要珍惜眼前人啊。”说罢他就运起轻功,追上越走越快的白衣少妇。 褚芸摇摇头,心道她的眼前人可不就是她的家人吗? “我们的新国君又下旨砍人了。”旁边桌的一位客人,与同桌人闲聊。 “可不是嘛,”他的同伙叹了一口茶,道,“也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他们打开了整栋茶楼的话匣子,人们纷纷插嘴。 “这位哥们你可得小心啊,万一这话儿传到皇帝那儿,可得看好你这项上人头。” 那人摇摇头,品了一口茶,长叹道,“这外人称帝,终究是不好啊。” “外人称帝?”褚芸轻挑黛眉,收回已经踏出大门的左脚,有些好奇地往回看。 一位外地客人也是不明所以,替褚芸道出了心中所想。 原来如今杨国的帝王,原是沈国的将军。 大约一年前,杨国大举进攻沈国,太子亲征,领着三十万雄兵一路攻城略池,结果被杨国一位将军斩落马下,身死异乡。 眼看着将军反攻杨国,兵临城下,一贯过着平安富饶生活的杨国百姓哪里肯呀,杨国几百年的平安稳定生活即将被打破,于是百姓一众反戈,杨帝被迫退位,大臣官吏联合上书,在城门强行把皇位让给将军,那将军倒也同意了。 殊不知此举,解决了困境却引来了猛虎饿狼,新帝登基,施行□□,手段残忍狠辣,专横独断。贪官恶馆尽数灭族,但也没有从民间填补空洞,而是靠大臣们自行维持。看不顺眼的人他就砍人的头,蛮不讲理,官吏一个一个减少,剩下的人心惶惶,许多州郡皆由百姓自行管理,他也不插手。 曾有一位大臣,见新帝整天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颜,以为他是那方面得不到满足,毕竟先帝的后宫他一个都没要,便壮着胆子提议选秀。 怎料这不知触碰了新帝哪根逆鳞,那大臣直直被罢官贬回家乡。而新帝的火气更是日益旺盛,就差把天给掀起来。 如今杨国百姓个个都在怀疑,这新帝是不是沈国派来的卧底,就旨在把杨国搞垮。 褚芸扯了扯嘴角,对这位新帝的作风感到既敬佩又无语。敬佩他能活这么久不被打死,无语他活这么久一直在折磨人。 外面艳阳高照,褚芸抬起一只小手遮挡阳光,便再次踏出那一只左脚。 繁华的街道上,只到她腰的小孩子手上拿着纸制风车,来回穿梭人群,嘹亮的笑声从漏风的牙齿传出,萦绕了整个街道。 她被小孩子的快乐感染,也勾起唇角轻快却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 卖了凉城第一阁之后,她的钱多到不愁花了。 忽然,她停下脚步,出神地望着纸风车档旁边,卖糖葫芦的老人。 明媚的阳光流淌而下,根根红色的糖葫芦泛着金灿灿的光泽。 鬼使神差地,褚芸要了一根糖葫芦。 小摊主见她长得好看,笑眯眯地又赠了她一根,嘴里道:“小姑娘下次还来吃吗?” 褚芸点点头接过,道了句谢,但她没有吃,而是低下头,拎着糖葫芦继续漫无目的地走荡。 忽然,一抹绯色一闪而过,点亮了褚芸的双眼。 她顿时皱起黛眉,半眯着眼睛看向四周。 忽然她的肩膀被轻拍一下,褚芸顺势转身,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张脸笑得眼睛眯起,嘴角也上扬得厉害。 褚芸后退几步,看清了来者身上的水蓝长裙,上面夹杂着白色祥云。她撑着一把同样色系的伞,腰间别着一块绯色的玉佩。 “褚芸姐姐,真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 被这略微熟悉的声音一唤,她的心湖掀起层层波澜,“阿暖?” 陆诗暖疯狂点头,眉眼弯弯,愉悦洋溢在脸上。 褚芸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嘴角上翘。 也是,毕竟是燎原的人,怎会逃不出生天,陆诗暖活着就很好了。 似是察觉到她心中所想,陆诗暖摇摇头,道:“那天我不在府中,否则我定会葬身火海。” 说罢她又拿起被她别在腰间明晃晃的绯色玉佩,道,“我出府寻找这块玉佩的主人,只可惜回来就是一片废墟,又听说你也没有存活,我就干脆离开褚府,寻找了十年。” 褚芸眉心突突地跳,艳阳之下,少女原本柔和的面容变得凌厉,重逢的喜悦被冲淡。她死死地盯着那块玉佩,眼神灼热得似是要戳开一个窟窿,“这块玉佩,好像是……姬迟的。” 她迷离地眨了眨眼睛,心道今日连翻遇见故人,又再次提起他的名字,莫不是宿命? 而后又把思绪蔓延到那尘封了一年的名字,原来入宫前,他丢失了玉佩,怪不得情绪如此低沉。 想到这,褚芸扯回游离的思绪,道,“应该对他挺重要的。” 陆诗暖喜上眉梢,心里又无比震撼,一不小心灵力失控,掐碎了绯色玉。 褚芸:“……” 陆诗暖:“……” 玉佩瞬间碎裂掉落,被人群穿梭的风吹起,又在澄澈的阳光下,化作点点赤红的磷光,又像是谁在哭出血泪。 与此同时,远在杨国御书房的新帝,突然跪下,用力握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陆诗暖反应过来,晶莹的泪水喷涌而出,沾湿了整个脸。她蹲下身子,竟也忘了用灵力,伸出白皙却被薄薄的茧覆盖的手,在地面上胡乱抓着,聚拢起一粒粒碎成粉末的玉佩。 褚芸望着她,心中一痛,正打算用灵力浮起绯色玉时,周围的不少男子停下脚步,嘴里吆喝着过来帮忙。 但他们虽手在地面上,眼神却不断往褚芸身上瞥去。 这样美丽的女子,实是未曾见过。 人多力量大,那一地的粉末,又九成都被重新放进一张白手帕里。 ☆、身份 陆诗暖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的时候因脚麻差点倒下,褚芸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而后者带着哭腔问道:“怎么办,这下好不容易找到我家少主却不能相认了。” 褚芸分了她一根糖葫芦,又谢过来帮忙的众人,安慰道,“没事,说不定是我看错了,不是姬迟呢。” 她一安慰,陆诗暖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还没找到我家少主,玉佩就碎了,这可怎么办……”好像更惨了。 褚芸嘴角抽了抽,替她收好手帕,又拉着她远离闹市,走到一块偏僻阴凉之地,问道:“少主是什么意思?” 此时陆诗暖也难过极了,扑进褚芸怀里哭泣,“少主是原主殿唯一幸存的人,我娘……也就是少主母亲的侍女,灯尽油枯,拼死爬回家,托付我一定要找到少主……” 褚芸从她零零散散的话语中拼凑猜测出点滴真相。 三年前,燎原原主殿惨遭血洗,危难之际,原主夫人宋萧萧将姬迟交给褚国公并托他交给宋琴,随后转身离去和姬无双并肩作战。 褚晏北没听,将姬迟藏在衣柜就去帮她。怎料姬迟跑了出来,目睹姬无双、宋萧萧死亡过程。褚晏北身受重伤,散了蛊粉,将宋萧萧的尸体和姬迟带走,躲在一处破庙。 褚晏北动了私心将他带在身边,使了什么法子让他丧失了记忆。 褚芸边猜测边问道,“那褚晏北岂不是个好心的?为何又会和姬迟关系如此僵硬。” 陆诗暖摇摇头,愤怒使她暂时忘记了褚芸对她父亲称呼的不妥,道,“当年一战,原主大人会败,就是因为褚晏北那小人给原主下毒!堂堂燎原第二绝,居然被‘粹骨’的人乱箭射死!他明明是个有家室的人,居然暗恋我家夫人,还把她害死了!” 褚芸忽然皱眉,迟疑道,“不,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年褚晏北也算是古冥族的人,说不定还是个英杰,那他究竟是犯了什么大罪,要被粹骨追杀甚至灭门? 究竟是因为他为了宋萧萧残杀同胞,还是因为他带走了姬迟? 思绪渐渐捋清,几个字从她的樱唇中吐出,“是因为姬迟。” 如果是因为前者,那褚晏北已经死了,当年他们两个也假死了,恩怨了结,根本就不会有后十年的追查。 “恐怕当年是褚晏北计划好了,和粹骨里应外合,除了灭门外,他们的终极目标极有可能可能就是姬迟。” 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有什么是原著未提及的?好像因她的出现,蝴蝶效应,一切都乱套了。 【恭喜宿主!触发隐藏支线任务:帮助陆诗暖与姬迟相认。任务奖励:500积分。】沉寂了许久的奶音响起,褚芸忽然有些不适应。 褚芸长睫半阖:可以拒绝么? 【拒绝将视为消极怠工,将倒扣双倍积分。 目前积分:500,宿主积分不足,拒绝失败。】 褚芸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的念头瞬间被扑灭。 【若强行拒绝积分余额将变为-500,会强行秃头哦,且。永久不恢复。】 褚芸:“……” 为什么没有主线任务就出现支线任务了?这支线任务还不允许拒绝!她怀疑系统是在报复她。 【检测到宿主恶意揣测系统,惩罚倒扣积分500,目前积分:0。 请宿主谨言慎行!】 褚芸望天,也变得和陆诗暖一样泪眼汪汪:我日你仙人板板! 像是回应系统般,陆诗暖吸吸鼻子,满怀希冀地看着她,问道:“褚芸姐姐可以带我去找少主么?” 褚芸硬着头皮点点头,脸上笑嘻嘻,泪夹杂着笑意诡异至极,心里疯狂吐槽:为什么一个个都觉得她和姬迟有关系,都觉得靠她能找到姬迟啊。靠! 在书中活了十几年,自从有了霜玉琴以后,褚芸第一次这么绝望。 沉默半晌,褚芸问道:“如何寻找?” 陆诗暖也是一怔,离开褚芸的怀抱,盯着被照得斑驳的地面,歪头问道:“贴榜?”说完她憨憨地笑了笑,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傻了。 怎料褚芸倏地一拍手,惊得陆诗暖眼泪都停住不流淌,“好主意!”褚芸勾起嘴角,心里做好了打算,殊不知她这番举措,是送羊入虎口。 * 次日一早,杨国京城内,大大小小地贴满了褚芸请人亲绘的寻人启事。 榜上的男子剑眉星目,生得比骄阳还俊郎几分。只是旁边的内容却不堪入目。 寻人启事:此小白脸乃吾家男宠,盗吾家钱财后卷席逃跑,与另一小姑娘私奔,若有知其踪迹者,请前往云鹤楼通告,凡消息有用者,皆尚白银百两。 发布人:陆小姐。 “这陆小姐是哪家的,竟如此、如此伤风败俗!” “哎你这糟老头,迂腐!有钱拿就行了,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这辈子不愁吃不愁喝了哈哈哈!” …… 总而言之,这密密麻麻的寻人启事,在城中掀起巨大的波澜,头一天就有不少人前来云鹤楼提供消息的。 但是…… “哎,”褚芸压住之前买来撑场的剑,一下拍到檀木桌上,隔着纱帘也将外面的人吓得虎躯一震,“你当本小姐是傻子吗?” “这、这……”帘外的大汉被褚芸气场震慑住,浑身发抖,不断冒着冷汗,“陆姑娘,我没骗你,他、他就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褚芸翻了个白眼,轻轻一推剑便出鞘,凌厉地刺破纱帘,直直插在大汉面前一寸处。 “滚。”褚芸皱起黛眉,觉得这一天这是糟糕透了,一个说真话的人都没有,都是奔着骗钱来的。 仿佛得到赦免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心想怪不得她那男宠要逃跑,原来这陆小姐是个母老虎啊。 陆诗暖又羞愧又惆怅,问道:“为何要写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褚芸神秘一笑,对着她挑挑眉,了然道:“就是些这不入流的,才传得快呢。”就在杨国京城住了一天,那客栈里形形色色的故事可多着呢。 “再等两日,京城再无姬迟的音讯,就前往下一个地点吧。”褚芸轻轻掐了掐陆诗暖灰心的小脸,道。 “那为何?”陆诗暖不解地扬起脸,无辜地看着她,“要署我的姓氏?” “相信我,若是署我的姓氏,我们会死的很快的。”睡完就跑她好渣哦,亏追踪符有效那三天,姬迟都在找她。 陆诗暖仍是不解:“可是可以做虚名呀。” 褚芸摇摇头,道,“我请先生帮我画的像是姬迟十八岁的模样,再配上你的姓氏,他应该会猜测到你在寻找他,且你求助过我,若他在这里,一定回来的。” 然而第二天,褚芸恨不得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旭日东升,鸡鸣鸟啼。 褚芸贴了一个晚上的寻人启事,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也不再讨论这件事,因为…… 尘封已久的皇榜,贴出了一条新消息——新帝将于十月底举行选秀。 十月底不就是明天么。 褚芸在人堆外围,隔着大老远瞥见那条坏她好事的皇榜,简直想趁夜深人静撕掉它。 【经系统检测,进宫将有助于任务进度哦,目前进度15%,请宿主再接再厉!】 “褚姐姐,”陆诗暖被褚芸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到,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先出城,去别处找找吧,待选秀过后再回京城。” 褚芸是个少数时候冲动吞没理智的人,尤其是在关于姬迟的事上,陆诗暖的话成为了激将法,惹得褚芸忙摇头,道:“不,这京城我搜定了,只不过如今需要先进宫。” 褚芸没有说原因,但陆诗暖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过问之意。 人潮拥挤,艳阳高照,饶是只穿了一件泼墨飞鸟水蓝薄纱裙的褚芸也觉得闷得慌,她退开好几步,好看的眉头皱起,白嫩水润的娇脸上也泛起些许红晕。 买花的小儿郎趁机奔向人群推销,手中的鲜花饱满艳丽,只是在褚芸面前却显得失了颜色。 她伸出白皙的手,不耐烦地替自己扇风,袖子的薄纱随之飘动,阳光流淌而下,泛出圈圈光晕,竟是衬得这幅闹市美人图更为梦幻。 * 某位朝臣上朝时仿佛被浸泡在装满压抑的罐子里,好不容易兢兢战战等到退朝,出了宫门却又受到二次惊吓。 这大街小巷上,贴着的男宠不就是当今圣上么? 这一闹,吓得那朝臣屁滚尿流,连忙撕下一张告示,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跪在御书房外面禀告。 怎料这新帝,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那薄薄的一层纸,竟笑出了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而后又瞬间沉下脸,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手指改拎为攥,力气大得指尖都发白,而后“呵”地冷笑一声,把那纸张撕得四分五裂。 那朝臣跪在地面,目睹这一幕,吓得把头低得贴近地面,死死不敢抬头,生怕一个不小心,这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然而新帝什么也没说,大手一挥龙袖,他就退下了。 第二天,那告示被撕得一张都不剩。 ☆、黑化 一道白色身影从宫殿掠过,身姿轻盈,速度飞快,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然而她的身后追着一个速度更快的黑影。 “芸……”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拽住褚芸的手腕,力道大得指尖发白,“可又被我抓到了呢。” 褚芸顿时一僵,被迫停下,背挺得直直地,不敢转身。 身后人双眸幽深极了也冷漠到极点,他嘴角上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却没有一丝温度,“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真是失策啊! 褚芸水润的双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悔色,不禁回想起来时…… * 杨国新帝选秀的早上,褚芸做了个简单的易容,一尺六细腰被厚厚的棉布围着,硬生生加到了两尺。 她对着铜镜里的娇颜左瞧瞧右瞧瞧,就见镜中美人好看的黛眉皱起,勾勒出几笔愁绪。 忽然,她眼眸一亮,不知从哪里搞到个假胡子贴上,又换上一件被墨竹点缀的白衣,轻轻拍了拍平坦的胸口,硬生生变成一个俊俏公子的模样。 “走吧。”她满意地点点头,对一旁身着红装的少女说道。 陆诗暖不自在地扯了扯勒得腰有些紧的绣金红绸带,迟疑地看向她,语气飘忽不定,“你确定要这样吗?” “嗯。”褚芸点点头,嘴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透露出无尽的狡黠,“我查过了,京城的高官贵胄都会领着适龄女眷入宫选秀,到时候半路上打晕一个,来个偷梁换柱,这入宫人流量大,成功的几率很大。” “可是……”陆诗暖眨了眨眼睛,双眼里透露出些许迷茫,为什么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呢? 褚芸笑眯眯地看着反应迟钝的陆诗暖,没办法啊,她睡了姬迟,自然是不能去参加选秀的了。 两人走出客栈,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贴的寻人启事,除了皇宫都能抵达,这两天都没有消息,万一姬迟就在深宫呢?” 陆诗暖惊讶地“啊”了一声,“原来你不是因为冲动呀。” 褚芸嘴角猝不及防抽了抽,反思了一会儿她是那样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褚芸伸手拿过陆诗暖手中的蓝纸伞,撑开,另一只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肢,脚步微动,旋转着转掠过平静的汴央湖,雁过无痕。 两人到达高出湖边些许的小道,潜进一旁的小树林,等待过路人。 一刻钟后,一辆高调奢华、洋溢着富贵之气、被不少侍卫护行的马车缓缓驶过,小树林里的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秋风吹过,吹开了车帘的一角,露出一块艳红的布料。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宫门。一位身着白袍的俊俏少年掀开帘子下来,而后伸出手,微微弯腰,扶着随之而出的红衣少女。 而后这位俊俏少年郎撑开一把蓝色油纸伞,挡住当空烈日,一步一步走进宫门。 可不就是褚芸嘛。 若门卫再仔细观察守在马车外一动不动的侍卫们,便能发现他们的眼神有些散涣,嘴唇紧闭…… 身着整齐统一的红色制服宫女,一路把她们领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两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分道扬镳。 褚芸跟着小宫女原路返回,只是走着走着,那小宫女一回头,便发现哪还有那俊俏小公子的身影呐! 而这边的褚芸已经迅速翻遍了大半个皇宫,只是翻着翻着,却发现皇宫的守卫十分森严,几乎是转角就遇到一队,比祝国严密好几倍。 看来这杨国的确十分富饶,连调了人手去选秀阁都能如此,但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褚芸这么想着,脚步却没有放缓半分。 又过了半刻钟,她躺在一座假山的光滑处稍作休息,听宫女们碎碎念。 “唉,秀儿,我真想参加选秀啊。”一位正在轻扫落叶的年轻宫女双眼里装满了羡慕。 “嘘,”被唤作秀儿的宫女顿时眉头紧皱,加快手上的动作,呵斥道,“穀帝是我们能肖想的么,可别让旁人听进去了!” 褚芸黛眉微皱,直起身子,树影巧妙地遮住了她的身姿。 古帝?骨帝?什么东西? 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她摇摇头,无聊地打开商城,发现里面再次更新了一些物品。 【隐身符500积分,美容丹300积分……】 现在商城简直就是坐地起价,越来越贵了! 褚芸关掉商城,打了个哈欠,悄声离开,继续她的征途。 因思绪过重,她迎面撞上一人,不知撞到他的哪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道了声抱歉,却在这时想到了什么。 等等,穀帝穀帝,不就是姬迟在原书中登帝的封号么? 糟糕,入了他的圈套! 褚芸不顾疼痛,转身就逃,也没看清撞到的人,否则她就能看到那人深不见底的黑瞳。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宫中守卫森严,根本就不是为了防贼防刺杀,而是为了——抓她。陆诗暖去的选秀阁,恐怕根本就没有皇帝的身影。 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姬迟就是那个祝国一战封名的小将军,就是杨国的新帝。 只怕从她贴告示那一刻,又或者更早,他就设了这个请君入瓮的局。或许她和陆诗暖的重逢,根本就不是巧合! 褚玥死了,除系统外就只有陆诗暖才能让她乖乖地大张旗鼓地寻找姬迟了。 褚芸咬牙切齿。 姬迟!臭弟弟!臭流氓!小混蛋!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然而这时,她的手突然被拽住,使得她被迫停下…… 一片迷糊中,她隐约听到了一句“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吓得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拽住她的人伸出另一只手环上她被加粗过的细腰,硬生生地把她翻了个身,又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抬她的下颚,强迫她看向自己。 斜飞入鬓的剑眉、幽黑深邃的瞳眸、高挺的鼻梁,那张如刀削般精致的脸无数次入过她的梦境…… 只是这副熟悉的俊容,似乎披上了一层雾,变得朦胧而陌生。 【叮咚!恭喜宿主!任务进度100%,奖励500积分!】 褚芸还来不及思考这任务是如何完成的,便立即兑换出一个隐身符,掐在手里。她的脚悄悄往后移了一步,就感觉到腰间的桎梏一松,手中隐身符的触觉变化为虚无。 褚芸低头一看,隐身符被他掐得细碎碎,随着风在屋顶飘荡而下…… 紧接着嘴上一热,她的樱唇被死死堵住,忘记了呼吸。 姬迟灼热逼人的呼吸萦绕着褚芸,她轻轻闭上眼睛,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似是沉浸在蜜海里,又似回到一年前那个挣扎的夜晚…… 半晌,姬迟终于放开她,轻咬着她的耳朵,声音沙哑极了,“还敢跑?” 风吹起她额前的发,迷乱了视线,但似乎还引得她耳鸣,听不清亦或者不敢听清他的声音,只是嘴里喃喃道:“我的500积分……” 听不懂她的话语,姬迟的眸子黯下去,他咬破手指,指尖触在她光洁的额头,一笔快速地勾勒着一朵曼殊沙华。 额头冰凉的触感使褚芸长睫轻颤,蘸着墨画的长袍随风飘动。 当姬迟指尖停顿在她的眉间,那朵曼殊沙华倏地发出一阵妖冶的红光,仿佛活了起来。 褚芸浑身一阵,觉得自浑身血脉都沸腾起来,灵力贯通覆盖全身,视觉、触觉、听觉都敏感了不少。 “咳。”姬迟松开褚芸,胸腔传来一股钻心之痛,立即用手捂住喷出的鲜血,但还是有几抹殷红从指缝流出,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迟!”褚芸吓得往前了几步,忘记了逃跑,脚踏在屋檐上,发出不重不轻的声音。 姬迟晃晃本就眩晕的头脑,面无表情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一跃而下,寡淡地看向跪下地上的一众侍卫宦官,从薄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何事?”声音镇静得仿佛身体里灵魂被剥去一半的痛鸣并不存在。 “皇、皇、皇上……”跪在最首的宦官头低得趋近于地,声音颤抖无比,“薛皇后,没了……” 薛皇后!? 褚芸死咬着牙齿,手握成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胸口宛若沉了一块巨石般压抑,额间的曼殊沙华映着的水润黑眸中的流光,为她无双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媚色。 居然连皇后都有了! 觉察到褚芸的颤抖,姬迟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向选秀阁。 褚芸跟上他的步伐,长睫半阖,遮住她眸中的万千思绪。 要不是陆诗暖还在选秀阁,她肯定不会跟这斯走的! 偌大的选秀阁,竟无一人敢出声。待褚芸踏进门时,发现一抹艳红色的身影,正躲在高台之上,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褚芸跑快几步,想去到陆诗暖身边,却硬生生被一股蛮力拉着,身体后倾,跌宕着回原地。 始作俑者紧抿着薄唇成一条绷紧的直线,眉头紧皱,如履薄冰的黑眸幽幽地盯着她,却不肯说一句话。 褚芸垂眸看着他的黑色袖子,上面隐隐还沾有他的血迹,不禁心一软,对自己说算了算了,就暂且待着这里吧。 【警告宿主!检测到男主已黑化,30秒后系统将关闭进行自我更新,恢复时间未定,请宿主随机应变。】 ☆、花开 黑、黑、黑化…… 褚芸默了。 姬迟收回视线,牵着褚芸来到高台之上。 “少主。”陆诗暖问声转过头,对着姬迟作揖。 后者淡淡地启唇,道:“燎原已经没有原主了,陆姑娘不必如此唤我。” 陆诗暖抿唇不说话,忽瞥见他身后的脸色黑沉的褚芸,惊讶地唤了声“褚姐姐”。 突然,姬迟打断了她,“褚芸年纪比你小。” 褚芸:“???” 陆诗暖:“???” 姬迟牵着褚芸的手走到龙椅,一双强有力的双把她按坐在上面,转身向众人宣告,“这位就是皇后。”声音比平时响亮许多,似乎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 底下的人颤颤巍巍,都不敢瞧那位明显就是公子的皇后,毕竟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褚芸怔怔地张了张嘴唇,最后还是指了指一旁被忽略许久的尸体,愤愤地说了句:“你原配尸骨未寒,就在这立后?” 众人头埋得更低了:噢,皇后吃味了。 姬迟也是一愣,旋即唇角微勾,淡泊的俊脸上一闪而过一丝笑意。 褚芸站起来,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三两下跳到陆诗暖身边,去看看所谓的薛皇后。 这薛皇后虽说是皇后,着的却不是凤袍,似乎是站起来时倒下的,面容十分狰狞恐怖,铜铃般的大眼死死地睁睁着,大红唇张开,吐出紫红色的血液,眼里、鼻腔、耳朵也都流出血液,可见下手之人之狠毒。 通过她略微干涸的手和脸部肌肤,褚芸隐隐能猜出她的年龄莫约三十。 倏忽间一个念头闪过——这,莫不是杨国先帝的皇后? “褚……妹妹,”陆诗暖顶着一张娃娃脸,向气势明显比她强多了的褚芸改正称呼,“这事,咱管吗?” 褚芸弯下身子,替死不瞑目的薛皇后合上眼,道:“自然。” 姬迟似乎一直没在听她们的对话,直接吩咐道,“明天进行封后大典。” 褚芸立马跳起来,不满地嘟起嘴,而后大声抗议道:“我没有参加选秀!” 众人听清楚这声音,直直松了口气:原来皇后有女扮男装的癖好…… 闻言,姬迟掀起薄薄的眼皮,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有无尽的寒意从中渗出。 褚芸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本就水润的眸子顷刻映着光芒,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迅速滴在地板上,却如同烫进心口。 她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姬迟的情绪,尽管他的脸如坠冰窖般寡淡…… 朝臣和入宫选秀的秀女们不敢出声,大殿安静得似乎只剩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褚芸抬手,颤抖地抚向她的额,上面绘着一朵妖艳的曼殊沙华,她似乎能感受到从中传来的灼热温度。 “好。” 她听到她轻声开了口。 姬迟松开被攥得发白的手,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其实褚芸拒绝也没用。 以血为契,从此他的力量、他的灵魂、他的情绪以及他所有的爱意都属于她,同样的,她也逃不掉。 姬迟,从来都是自私的。 然而,隐匿在人群的角落,一双枯瘦的手死死攥紧了衣角。 褚芸从龙座上起来,心虚地瞥了眼姬迟,又走回陆诗暖身旁,悄悄问,“阿暖,你是如何与姬迟相认的?” 陆诗暖疑惑地“啊”了一声,也学着她压低声音说道:“直接认呀,少主不是一直在这吗?” “一直?”褚芸眉间拧了个疙瘩,心低的疑惑与不安渐渐往上爬。 “也不是一直,”陆诗暖歪头思考,一会儿后说到,“少主方才消失了一会儿,进来的时候就带着你了,我还以为是你去找的他的呢。” “噢对了,”陆诗暖激动地拍了拍手,“少主先前穿的是龙袍,他是不是去换了身衣服呀。” 褚芸蹲下,垂眸假装看尸体,半阖的长睫掩盖住眼底的波涛汹涌。 如果陆诗暖说的是真的,再结合系统的任务…… 她看到的姬迟觉得是真的,任务进度也是真的,所以陆诗暖看的姬迟也是真的,那么姬迟极有可能是□□了。 可后来为什么没有了? 她方才一路狂奔,误打误撞跑到选秀阁附近,所以朝臣宦官一出来就找到了他们。 薛皇后倒下,殿中群龙无首,就算没有这个噩耗,按道理作为一国之主的他也不会无端离开才是。 □□的消失究竟是巧合还是姬迟别有用心的安排?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灵力去维持□□了? 褚芸倏地抬头看向姬迟,后者也垂眸与她对视,他虽面无表情地安排着人员,身体却在轻微地颤抖。 大殿开始变得有条不紊,太医也赶来,确认了薛皇后是死于剧毒。 褚芸视线霎时间有些模糊,一丝时有时无的痛萦绕在她的心尖,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就在这时,姬迟轻挑眉峰,也跟着弯下腰,修长白皙的手轻捏起她的几缕青丝,低声问到,“剩下的秀女们该如何处置?我的皇后。” 褚芸抿抿唇,被心中的痛觉折服,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别扭地转头,而是回望他幽黑的仿佛要把人吸入漩涡的双眸,认真道:“这些秀女也有杀人的嫌疑,先安置在储秀宫。 再封锁宫门,今日进皇城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当然,也不许外人进来。” 姬迟起身,转过身子,抬起右手在空中一挥。 众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切听皇后安排。 整理好情绪褚芸便不再看他,而是低头认真观察着薛皇后的尸体,就见她左手食指上长长的护甲尖端沾染了一抹与其他护甲不一样的黑色。 她的视线转移,落到高台下的一个空座位,上面的佳肴几乎未被食用过,“叫人测一测这桌子的菜肴吧,茶杯酒杯也不要放过。” 其实她对后者的怀疑程度更甚,一般人吃菜吃饭是不会碰到护甲的,而且下毒在饭菜里分布不均匀,命中概率比下在水里低多了。 这时,陆诗暖补充道:“我也记得薛皇后似乎是站起来,与一众秀女一齐干杯。” 褚芸点点头,长睫在眼底扫下一层阴影,她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下旨排查在座各位秀女的身份吧,条件这么宽松,连我们都能混进来……”褚芸说到一半就噎住了。 姬迟低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混进来。 褚芸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继续说道:“后宫杨帝的妃嫔也查查罢,不排除后宫争斗的可能性。” 天色逐渐黯淡,褚芸正沉迷于和陆诗暖的讨论中,突然手上传来一道不重不轻的力,姬迟把她拉了起来。 “干嘛呢!”褚芸眉间拧了个疙瘩,埋怨地轻拍他的胸口,十分不满被打断。 姬迟也不动,任她打完了,便环住她一尺六的细腰往外走,一下就离开了选秀阁。 瞬息之间,褚芸看到一张陌生的秀丽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怨毒,死死地瞪着她…… 但她已无从顾忌…… 几分钟后,褚芸被压倒在龙床,姬迟撑着两只手在她耳旁,幽黑深邃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里面似乎燃烧着一团火焰。 “怎、怎么了……”褚芸一怂,撇开了视线,胸口万般情绪喷涌而出,实在不敢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算、账。”姬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薄唇中吐出了这两个字,他性感的喉结滚动着,透露出主人隐忍的情绪。 昏黄的灯光照上他的半边脸,使之染上几分扑朔迷离之感,惹得褚芸一下愣住,沉浸在他的美色之中。 姬迟垂眸,缓缓低下头,轻柔地在它唇间落在一个吻,“芸……”连他的声音也带上几分迷幻,温柔得褚芸以为自己误入梦境。 褚芸觉得此时的姬迟就像一颗棉花糖,既柔软又粘人,味道也是甜甜的,她喜欢极了。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唤了一声“阿姐”,声音温柔缱绻。 吓得褚芸浑身一颤,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姬迟蓦地扬起嘴角,其上还泛有点点水光:“睡完我就跑,阿姐打算怎么负责?” 褚芸眼神飘忽,望上望地望空气,就是不看姬迟,心里还纳闷到:这不是她的台词吗? “不过没关系,”褚芸感觉到一只手覆上她的腰肢,替她解带,而后听到姬迟在她耳畔低语,“明天我就能有一个名分了。” 褚芸长睫轻颤,按住他躁动的手,弱弱道:“你的伤……”瞧他伤成这样应该是挺严重的,不行就不要硬撑呀。 姬迟倏地一顿,俊脸以肉眼可见之速黑了起来,“住脑!”猜到她心中所想,姬迟低头堵住她还想继续叨叨的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唔唔唔——” ………… 次日,褚芸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紫色纱帐, “唔……”姬迟瞄了一眼,便半撑起身子,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眼眸,道,“乖,再睡一会。” 缓神好半天才答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褚芸捂脸:“……” 她堕落了,又把姬迟睡了。 ☆、凤冠 正午阳光倾泻而下,却没有灼人之意,扫在众人身上,反而多了些许温暖。 一袭凤冠霞帔的女子,浓妆淡抹,精致的脸上是难掩的倾城之色,厚重的裙尾随着步伐前后摇曳,摆出层层水波般的涟漪。 此时她正被身旁那位着龙袍的新帝,一步一步地搀扶上高台。 随着皇城众人的跪拜声,封后大典正式结束。 褚芸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微笑,手暗地里揉着酸痛的细腰,看着一旁笑靥如花的男子,胸口顿时升腾起一股气,狠狠地掐向姬迟的窄腰:“都怪你!你明知今日是封后大典,你还、你还……” “我还怎么样?”姬迟脸上难得露出笑容,长睫半阖,低头瞧着身边灵动的少女,大手握住她作乱的小手,在手心轻扫一下,揶揄地问到。 褚芸轻哼一声,羞得立即抽回手,却发现姬迟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的手就被他握着,根本动弹不得。 “这么多人看着呢!”褚芸更恼了,怒瞪着他。 怎料姬迟兀地笑出声,狭长的眼尾上翘着,眼角一颗美人痣,在阳光的洗礼下十分耀眼。 他轻唤了一声,“娘子。” 褚芸翻了个白眼,扯动嘴角敷衍道:“啊哈。” 姬迟也不需要她的反应,而是把褚芸的手握得更紧了。 一年的蛰伏,为的只是这一结局。 当年,褚芸的离开让他意识到,即使坐拥隐天阁,他都无法把褚芸牢牢握住,他必须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让她一出现,就无法逃离…… 于是有了今日的杨国。 但他并没有改变杨国的格局,因为等他获得名分之后,他便会陪着褚芸离开做她想做的时,给她想要的自由。 王者一字,三横一竖,一横名天、一横名地、一横名人,连接天地人三者,才能被称为君王、帝王。 而他,从来都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无法像君王一样以大局为重,他的原则不过是褚芸罢了。 比起他的手下败将——杨帝,还是后者更适合为君王。 姬迟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露出一个孤狼成功捉到猎物后餍足的眼神。 褚芸指尖轻动,指了指远处一座不太起眼的宫殿,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期间不言而喻。 姬迟上扬的唇角瞬间被压下,脸上阴沉沉的,惩罚性地在她的脸上轻啄一口,便一言不发地牵着她往她所指之处走去。 那就是皇宫的藏尸阁——薛皇后尸体暂放之处。 瞧着步伐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沉重,明显陷入深思的女人,姬迟轻叹了一口气,不止一次怀疑过她是没有心的,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陆诗暖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主儿,秉着匡扶正义之丝义愤填膺,“经仵作探查,薛皇后确实是死于中毒,但中的究竟是何毒,太医院查了一天都没有眉目。” 褚芸微微一怔,看向姬迟,后者傲娇地转开视线,就是不理人。 褚芸便回过头看陆诗暖,心想姬迟这副表情,也不知道究竟是知不知道这是何毒。 但待褚芸踏入藏尸阁,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放着薛皇后尸体的床,连白布带床架,整个消失了,只剩一副黑色的人体骨架。 褚芸黛眉微皱,不禁出声道:“这下毒之人真是歹毒,不仅让人七窍流血,死后还不留全尸。” “启禀皇后娘娘,”这时一位锦衣卫冲进来,道,“经排查,后宫妃嫔于昨日均无人踏进选秀阁一步,上百位秀女中,有十位身份不明,三位被查出是刺客。该如何处置?” “杀。”还未待褚芸出声,姬迟便下了结论。 褚芸:“……” 见褚芸用水润的双眸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姬迟烦躁地拧起眉头,难得解释道:“杨国选秀,来的皆是位高权重之人,但也不乏其他势力送进来的细作,不是我死就是她亡。” 最主要的是,留着她们的命,还会对褚芸造成威胁,还会让褚芸继续花费精力纠结于这件事,不同他亲近。 褚芸点点头,看着门外高照的艳阳,觉得无聊极了。 如今系统又消失,没有人催她离姬迟远一些,但同时也没有事做,岂不是整天游荡,无聊至极? 想念家中的电脑手机和家人啊! 这时,一双手环上她的腰,姬迟的下颚抵在她颈窝,在她耳畔低声轻语,“处理好这边的事务,我就把这杨国丢回给杨国太子,我们到外面游玩世界,补办成婚礼,好不好?” “不好。”褚芸下意识地嘴贫,心思还不在他的话语中。 那环住腰间的桎梏蓦地一紧,褚芸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瞬间离藏尸阁几千丈远。 落地便是渺无人烟之地,姬迟一双黑眸毫无情绪,把褚芸抵在墙上,倾身便吻在她唇角,动作轻柔。 而后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拒绝我?”他们的情绪共同,他明明能感觉到她的欢喜。 “我……”褚芸微启樱唇,刚想解释就被他堵住了。 又来!根本就没有想听她解释的意思,还要她解释! 但此时她却能从心底挖掘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似是眼前霸道无比的人,害怕听到她说出口的答案。 褚芸闭上眼回应他,心底暗骂一句“傻瓜”。 姬迟呼吸一滞,狭长的桃花眼蓦然睁大,随即吻得更烈。 待两人终于累了,褚芸趴在姬迟胸口,不痛不痒地锤了一下,而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秋千,意味明确。 姬迟轻舔薄唇,餍足地抱着褚芸,不肯动,不愿松手。 褚芸:“……”他真的黑化了吗?我怎么感觉他被降智了? “松手。”褚芸故意皱眉,抬头看着他完美的下颚线,“我要荡秋千。” 她都发话了,姬迟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只好抱着她一把坐在一旁长藤秋千上,还是不肯撒手。 褚芸不禁轻挑眉梢,好笑道:“我要的是荡秋千,不是坐秋千。” 姬迟打了一个响指,随即无形的风吹起秋千,使之有规律地上下晃动着,“这样就可以了。” 阳光撒下相依偎的两人身上,随着晃动的秋千,荡出一层温馨之气。 “啊——”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打破了两人难得的甜蜜,凭两人的耳力,实则难以忽视。 褚芸随即起身,早已卸下的青丝绕过姬迟的指尖,随风飞舞,迷乱了身后人的双眼。 她只觉得腰间一紧,姬迟搂着她再次坐下,不肯撒手。 褚芸忍俊不禁:“松手。” “不要。”姬迟轻挑眉梢,决绝地回应她。 “你好歹是一国之君,”褚芸想到如今她好歹是个皇后,便劝说道。 闻言,姬迟狭长的桃花眼眼尾翘起,眼角下方一颗美人痣十分明显,“可以。”如今褚芸竟会为他考虑了。 “为何你后宫如此多人?”忽然想起什么,褚芸眉间一拧,嗔道,“好一个佳丽三千啊!” 姬迟一怔,旋即连嘴角都上翘起来,这会儿真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阿姐这是吃味了?” 褚芸不搭话了。 也不知他是什么恶趣味,从前说他没大没小,怎都不肯叫姐姐,如今在一起了却天天叫,奇怪至极。 姬迟搂着褚芸,把下颚抵在她的颈窝,这是他极其喜欢的动作,“因为我会把杨国还给太子,和你浪迹天涯。” 他黝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青丝,询问性地说了一句“好吗?”,但大手却掐着她的腰,不允许她否定。 褚芸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却又反手被他握住,十指紧扣。 小手被他攥得紧紧的,褚芸尝试挣脱失败,便干脆由着他,领着他往发出第二波尖叫之处走去。 深宫之中,一座金碧堂皇的宫殿中,衣着各异的宫女宦官们像一群失去领主的羊群,四处逃窜。 姬迟挑起眉梢,脸色变得黑沉。 众人似乎感应到这股低气压,倏地停下脚步,僵硬地把头转向他们的新帝,纷纷跪下请安请罪。 “启禀圣、圣上,贵妃娘娘她、没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只不过人物的身份不同了。 闻言,褚芸和姬迟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迷茫——贵妃是谁? 一位名叫阿悄的宫女领着两人进到阁房。 一具尸体躺在地面,四处散落着焦炭状的碎屑,值得一提的是,这具尸体的焦黑程度,与在藏尸阁里薛皇后的尸体相似。 烧成这样,如何进行尸检? 据阿悄所言,贵妃昨晚觉得身子不太舒服,早早入寝室歇息。 晚上也不见火光,早晨去唤贵妃食早膳,她说不用,日晒三竿也不见贵妃起。封后大典过后,她实在担心贵妃的身子,便带上太医来敲门。 这会儿根本没人响应,她一开门,便见到如此景象。贵妃原本躺着的地儿,就是床榻放置的地方。 阿悄语意凌乱地说完,已是浑身颤抖,不知是觉得贵妃死状惨烈可怕,还是觉得姬迟可怕。 “同样的状况。” “同一人所为。” 两人异口同声。 姬迟见褚芸不松开他的手,便变本加厉,借着长袖的掩盖,在她掌心上描摹她的掌纹,更像在挠痒痒,嘴角却一派正经:“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我已处理。” ☆、凶手 褚芸点点头,精致的面孔不复往日笑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静,“凶手是宫中有身份的人。” 可能是某位宫女侍卫,可能是新来的秀女,也有可能是深宫中前朝皇帝的妃嫔。 “真是可怜了我们贵妃娘娘,”阿悄哭哭啼啼地,难受极了,“她可是这后宫中容貌最美,最受……宠爱的,当然不及皇后您美……” 两人离开宫殿,往御书房走去。 杨国皇宫之繁华,比褚府过之十几倍。 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道,两边种植着高大的遮阴树,挡住倾泻而下的阳光,树木之下被不同品类的花簇拥着,散发出迷人的花香。 一位青春美人正站在树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折花,侧脸被一阵朦胧氤氲着,一时竟分不出是花美还是人更娇。 这时,她似乎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慌慌张张地转过头,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蛋。她的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阴影与迷雾趁得容颜更娇。 当然,惊艳的前提是褚芸不在这里。 姬迟眉头皱起,原本唇角上扬的弧度不禁往下压,似是厌烦这个打扰两人独处时刻的不速之客。 “啊……”那女子惊讶地挑起眉梢,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若高一分则显得刻意,低一分则情绪不足,“臣女有罪,不知、不知皇上在这里……” “那就下去领罚吧。”姬迟唇角弧度又下压几分,不悦地打断她。 这女子每一分容颜和每一个动作,都叫他觉得不耐烦。 褚芸眉眼弯弯点点头,好一个夫唱妇随。 误入宫斗剧。 那女子突然急得跺跺脚,一双美眸里溢满了泪水,她抿抿粉唇,而后挣扎般启唇,一股脑道:“请圣上收了臣女吧!储秀宫里的人,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她说话也是娇娇软软的,楚楚可怜,惹人喜爱,只可惜她这场戏,无人观看。 “呵,”姬迟冷笑一声,道,“储秀宫秀女私自外出,该当何罪?” “我看你也不用再住在储秀宫了,去辛者库好生待着吧,那里绝对没有你所谓的储秀宫的人。” 浪费了将近半刻钟,姬迟的脸堪比墨水。 他反扣住在在他宽大的手掌对比下,显得娇小的手,顺势扯了一下,示意她离开。 那女子吓得脸都发白了,直直楞在那儿,不知所措。 褚芸意味深长地瞧了那女子一眼,而后终于迈开步伐。 姬迟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满地问道,“阿姐为何停在那儿许久?瞧那矫揉做作的女子的时间还多过瞧我?”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鸟儿停在一旁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极了姬迟方才的模样。 “噗嗤,”褚芸忍俊不禁,露出平时藏在唇角的酒窝,一下子使眼前人晃了神,“我是觉得,那女子有些熟悉。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姬迟拧起眉头,更烦躁了,“你才第一次见那人,就熟悉了?” 褚芸:“……” 原来姬迟和她一样,也会在她的事上冲动。 看着褚芸愈来愈愉悦的表情,姬迟回过神,松开眉头,解释道:“我早就猜到了,待会就派人去调查追踪那人。” 只不过她那样长时间瞧着别人,自己还是非常不爽啊。就仿佛,他又要被遗忘了…… 深埋于血液与灵魂中的契约在躁动,姬迟倾身在她眼角落下一个压抑着万般思绪的吻,轻柔缱绻。 褚芸睫毛轻颤,仿佛被他挠了一下心尖,顿时忘记了呵斥他。 姬迟迅速离开,但沸腾的血液像是得到了安抚般平静下来。 她就像美丽却致命的婴栗,是他的甘之如饴。 * 次日清晨,褚芸在睡梦中被一双手圈住腰间,随即听到一句低沉沙哑的言语,“芸,一起上朝吧……”死皮赖脸。 褚芸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一把拍在身边人的脸上,从齿间吐出一个同样喑哑的“滚”字。 臭不要脸! 这厮把她折腾到大半夜,还有脸让她陪她上朝! “唔……”姬迟把她拉下来,狠狠亲了几口,便没了动作。 待褚芸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变得冰凉。 这时,有人“砰砰砰”地大力敲门,彻底驱散了她零星的睡意。 她唤人打开门,一团蓝色影子以光速扑来,“褚妹妹,我有新发现啦!”陆诗暖一把抱住她,激动得不得了。 燎原原主殿,秉承着惩恶扬善的观点,驱使着陆诗暖这两天四处寻找案件的蛛丝马迹。 “咳咳咳。”褚芸顺了几口气,重新瘫倒在床上。 “哎,脖子怎么被蚊子咬了?”陆诗暖突然看见她向来雪白的脖颈有了些许红痕,不禁疑惑地提出疑问。 “咳咳咳——”褚芸咳得更大声,以掩饰其尴尬,她面不改色地拉上衣襟,心里却呐喊着要杀掉姬迟那丫的! “可是有什么新发现?”褚芸蓦然一笑,深陷的酒窝拉回了陆诗暖的注意力。 她猛地一拍褚芸的床铺,道:“找到凶手了!” 这两日她四处盘查,发现一位形迹可疑的宫女,连着今早那宫女也不停歇,频繁地在宫里四处奔走,而昨日便出现了一位贵妃身亡的消息,死状与薛皇后一模一样。 据她所知,那位宫女在选秀之前,曾到过薛皇后的宫殿,这让她的可疑性瞬间增添了好几个程度。 褚芸长睫半阖,若有所思。半晌,她起身,目光穿过檀木小窗,看向外面点亮黑夜,换成白昼的太阳,问道:“那宫女可是阿悄?” 陆诗暖倏地怔住了,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惊异地点点头,“你可是如何得知的?” 褚芸但笑不语,她昨天晚上和姬迟吵了一架,气得出走,可是让她看到了阿悄的身影。但最后被姬迟抓回去了…… “原来如此。”正当两人都以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时,姬迟破门而出,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什么?”褚芸眉间拧了个疙瘩,下压的唇线隐藏了好看的酒窝,“又有人死了!” ☆、逃避 “京都娘,方二八;娇如水,肌似玉;寒鸦过,脸皮割……” 褚芸毛骨悚然,而这首童谣,早已在京都盛传…… 宫外年方二八的少女,貌美肤白的,都被潜入宅子扒了皮,死状惨烈,只是这消息被死死地压下去,京都衙门生怕当今圣上知道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岂有此理!”褚芸义愤填膺,怒拍姬迟的肩膀。后者吃痛地龇牙咧嘴,无辜地眨了眨眼。 看来这皇宫啊,还得再待一阵子。 “嘎——”突然,几只乌鸦飞过,划破窗外寂静的天空。 褚芸眉心蓦地突突地猛跳,姬迟眼疾手快抚上她的眉间,以缓解内心躁动。 “啊,”陆诗暖睁大了双眼,“这是不祥的预兆。” “噗嗤,”褚芸捂嘴一笑,拍下姬迟的手,道,“哪有那么多预兆呀,不过是神经紊乱罢了。”不过说了他们也不能理解。 手掌忽然一紧,姬迟也不知发什么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他黝黑得有些瘆人的眼眸,宛若吸纳万千星辰的深渊,充满美丽的诱惑却又无比危险。 褚芸心头一颤,结巴道:“干、干嘛?” 姬迟没有回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俯下身子,低头顺着她白皙小巧的手,落下一个轻柔的、虔诚的吻,“不要离开我。” 异世之人,可是你的已烙下了我的血脉、我的灵魂,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 姬迟乌黑的长睫轻颤着,难掩内心的慌乱。褚芸笑了笑,只觉得这人真的越来越粘人了,便连道:“好好好。” 再一转身,发现陆诗暖早已不见了踪迹。 “你再这样公众场合不羞不臊,会带坏阿暖的!”联想道陆诗暖离开的原因,她羞得脸上染起了淡淡的、如烟霞般美丽的红晕。 她的眸子是水润的,却又是亮晶晶的,说话时水光晃动,直直晃进眼前人的心。 姬迟的手覆上她纤细的腰肢就落下细密的吻,“唔,这里是寝室……” 不知何时两人又回到了那张挂着大红色纱帐的床上。 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句“芸,生个孩子吧……” 可是,她真的可以和他有个孩子吗? 在书中世界这么久了,姬迟早已是她的牵挂,在心中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若是再多一个,她真的能回到现实世界,回到她亲爱的家人身边吗…… “不、唔……” 可是她刚出口的想法,就被姬迟炽热的薄唇一一吞灭…… 芸,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我最赤诚的心、最灼热的灵魂,永远都属于你。 下午褚芸被活生生饿醒时。 她默默掀开被子,看见雪白肌肤上密密麻麻的吻痕,瞬间炸毛了,充满怨气地掐向那张俊脸旁的耳朵,怒吼:“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咬,你属狗的吧!” “唔……”姬迟轻巧地躲开,还顺势在她掌心上蹭了蹭,仿佛蹭在她的心尖上,驱散她所有的负面情绪。 褚芸一低头,便看见那藏在长睫下勾人的瞳眸,就像两颗黑葡萄,却又散发着光芒。 她忽然想起木心的诗歌—— 我见过春日夏风秋叶冬雪,也踏遍南水北山东麓西岭,可这四季春秋,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笑。 “报——”门外倏地传来李公公尖锐嘹亮的桑音,姬迟瞬间垮下眉眼,一时收起了所有的风光霁月。 褚芸好笑地瞧着他这番变脸,便钻进被窝,层层薄被围紧自己,只露出两只巴眨着的眼睛盯着他。 “皇贵妃求见。”李公公接着说完了他的话语。 “不见。”姬迟烦躁地揉了揉躁动的头发,只觉得这皇帝当得真累,大大小小前廷后宫都有事,不是这个贵妃就是那个贵妃,这杨帝可真够花心的。 心底不住期盼着离开的日子。 门外靠近木槛的绣鞋一顿,疆在半空,迟迟不肯收回。 李公公打了个哈欠,弯着腰伸出手下了逐客令,“皇贵妃还是请回吧。”这皇贵妃,仗着自己兄长在朝为将,隔三差五就来骚扰新皇,结果没回都吃了闭门羹,也不死心。 殊不知,这新皇,就是最勇猛的将军。 门外春光艳艳,门内气息旖旎。 * 次日,褚芸揉着发酸的腰部,龇牙咧嘴。 她狠狠地瞪着连睡觉都勾起嘴角的某人。 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要和姬迟分房睡! 不能再纵容他了,再这样下去,腰都不用要了。 原本昨天要去城外打探消息,结果荒废了一整天。 一刻钟后,褚芸独自踏出殿门,却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原本长帘微垂、眸中水光涟涟,粉嫩的薄唇被贝齿轻咬,好一副水中白莲的模样。 看到她,整张脸怔住,脸色瞬间沉下,眼珠子瞪着她,意味不明。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李公公见状,被皇贵妃吓人的表情惊住,连忙先发制人。 皇贵妃咽下一口气,慢吞吞地跪下,低着头,看不清她的情绪。 褚芸这回倒是吓了一跳,连道不必。 拉开距离,却清清楚楚地把她握得青筋暴起的拳头收入眼底。 ? 褚芸不解地皱眉,这人不是第一次见吗?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皇贵妃每天在御前徘徊,只求惊鸿一瞥,求得帝王之宠爱。 但褚芸,却从御书房走出来。 懒得理会这后宫复杂的人际关系,褚芸率先离开,只是她走了没几步,就感觉到腰间一紧,被熟悉的气息包围。 身后人把下颚抵在她的颈窝,故意压低声音,“我不认识她。” 褚芸感觉耳朵痒痒的,脸上也发烫:“嗯。” 这都什么呀?这么多人看着呢! “所以你不能不理我。”姬迟尾音勾起,有些许委屈之感,“不能丢下我先走了。” 褚芸:“……” 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控诉她出门不等他。 两人你侬我侬的,身旁的人丝毫没有存在感,包括——那位跪在地上许久的皇贵妃。 华衣锦服蹭上地面的灰尘,昔日先帝日夜流连的荣光一去不返,她不甘心啊! 松开拳头,目送着两人越走越远。 她浑浑噩噩地走回宫殿,遣散一众宫女,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这时,一只手附上她剧烈颤抖着的肩膀,“你愿意和我一起合作吗?” ☆、树林 庄兮麻木地抬起头,望向来者。 十年前,她乃京城第一美人,惹得不少达官贵族、才子佳人上门提亲,惊动皇帝,便被召入宫。 那时的她圣宠不断,又因家中兄长为将,被直封为后。 又怎知……世事难料。 三年前,皇帝又接了一位二八年华的新妃,封为贵妃,人人都道贵妃娘娘美貌无双,乃杨国第一撅,可她呢? 她被皇帝废后,降为皇贵妃,只待那贵妃产子,接替这帝后之位。 不过没关系,她的心早已不在那杨帝身上。 新帝登基,她一见倾心。宫里好不容易死了个最美的贵妃,竟又冒出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新后。 庄兮脸色阴沉,启唇道:“如何合作?” * 毒酒沾,人为烬,恐恐恐, 寒鸦过,人剥皮,惊惊惊, 宫中事,宫外事,乱乱乱! 褚芸狠狠地揉着姬迟的黑发,揉成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 然后者竟眯起狭长的桃花眼,咧嘴享受着。 最奇怪的是,事到如今,系统竟没有给她发布调查的人物,也没有再次让她远离姬迟。 褚芸眉头微皱,腾出手指头数了数,发现系统已经消失一年半了,她是被放弃了,停滞在这个世界了吗? “继续。”姬迟不满地挑起眉,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她伸出的手指,把它放回自己的脑袋窝上,示意褚芸继续揉脑袋。 “继续你个鬼啊!”褚芸怒了,一个手掌拍过去,道,“你是猫吗?”这么喜欢被撸! 姬迟笑吟吟地捏住她的手掌,幽深的桃花眼氤氲着水花,“现在眉头终于松开了。” 褚芸:“……” 被握住的手停在半空,抽离也不是,回握又太羞耻。 “咳咳,”褚芸尴尬地撇过头,白净的脸蛋上染起不正常的红晕,“宫中的两起事件,宫外的剥皮事件,你怎么看?” 姬迟长腿一折,翘了个二郎腿,道:“宫中之事是同一伙人所为,目标……”他突然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 “嗯?”感觉到他长久的停顿,褚芸好奇地转过头。 “咳,目标我们暂时不知,但定有阴谋,至于宫外,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褚芸坐在,双手抵在床榻上,歪着头问到:“为何?你委派了官员调查?” “呵,”姬迟嗤笑一声,眉眼中透露着不屑,“杨国当官的一个赛一个没用,还指望得上他们?” 褚芸:“……” 她突然记起来之前在客栈听到的,说杨国新帝暴戾无比,看谁不顺眼就杀谁…… “等明日的消息吧,”姬迟一只手附上她的腰,意欲不轨,“我们来干点今天该干的事。” “呵呵呵。”褚芸回给他一个假笑脸,狠狠踩了他一脚,一溜烟就跑走了,只留下一个“我们今天开始分房睡!”响彻云霄。 以及……姬迟逐渐变黑的脸色。 褚芸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三两下跨过了御花园,又拐过几条小道,却后知后觉她身为皇后,居然没有自己的宫殿! “咔。” 脚底踩碎树枝的清脆声响起。 褚芸的右耳动了动,将全身注意力集中在身后。 墨黑的天色,密集的高树,无人的小道…… 似乎都是滋生犯罪的最佳场所。 莫不是—— 那宫中惨案的凶手瞧上她了? 褚芸黛眉轻挑,纤长的玉指抚上胸口挂着的霜玉琴,却在下一秒收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臭弟弟! 既然这么喜欢玩捉迷藏,她就陪他玩个够! 褚芸轻盈一跃,便上了树梢,娇俏的身影隐藏在夜色中。 “猜猜我是谁?”温润的气息吹拂她的右耳,使那可怜的小耳朵瞬间染上一层粉红色。 “幼稚。”褚芸深吸一口气,吐槽他。 姬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亲了她可爱的小耳朵一下,后者更是登时变成了殷红色。 他餍足地将下颚抵在她的颈窝,嘴角挂着深不可测的笑意,“似乎,在这里也不错……唔——” “!!!” 褚芸瞪大了双眼,立即捂住他的薄唇,气极了。 “嗤。”姬迟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在这一片昏暗中,落入她眼底的笑颜却如此清晰。 褚芸更气了,转过头不理她,带起的风吹起她的墨发狠狠地甩到后者的脸颊,似乎在控诉主人的怒意。 头发扫在脸上并不头,有点痒痒的。 他半眯着眸子,指尖轻捏起她的发丝,淡淡地给予一吻。 褚芸:“!!!” 头发的主人感受到异样,浑身颤了颤,简直是气上加气,还有一些小娇羞。 忽然间,姬迟握住她的手,道:“别动。” 嗯? 莫不是? 褚芸紧张地闭上眼睛,却迎来了一丝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我是想提醒你看远方。” 褚芸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理姬迟了,尴尬死了! …… “大人……”一道矫揉做作的女声骤然响起,吸引了她的注意。 “娇娘……”紧接着,一个被故意压低的男声回应。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对面的树干下。 男的声音越来越喘,女的声音越来越娇。 褚芸反手遮住姬迟的眼眸: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看这些! 万一被他学到了,用在她身上就不好了。 “这张脸倒是没有之前美了。”男人边干事,便有心情评价道。 褚芸正想拉着姬迟走人,却被这句话给扼杀了动作。 跟随系统多年,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十分像NPC,要来给她派发任务。 “嗯~”女人轻捶他的胸口,“讨厌啦,人家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男人居然就闭口不说,继续干大事情了! “怎么,阿姐这么感兴趣?”姬迟危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权衡利弊后,褚芸深吸一口气,拽着他的手腕,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暮色之中。 身处树下的两人浑然不知。 “那男人的衣服你看清楚了么?”姬迟低垂着眼帘,装作不甚在意地问。 “嗯,黑色长袍。” “呵。” “嗯?唔——干什么!” 御书房中,龙床上的一对小鸳鸯开始戏水了。 ☆、病娇 次日晌午。 “阿姐可知道错了?”姬迟半撑着身子,如瀑布般的乌发倾泻而下,使他的人鱼线和腹肌增添了若隐若现之美。 他浅浅地勾起唇角,冰凉的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褚芸迷茫地眨了眨杏眼,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她抬起左手想捋顺头发,却被一阵束缚之力强行扳回,没有半点疼痛,却强硬无比。 褚芸眼中的迷茫更深了,她反复试了几次,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卧槽姬迟你丫的!快放开我!”褚芸气得满脸通红,连黛眉都紧皱着。 “呵。”姬迟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细嫩的脸庞,一步一顿,从额间滑下,最终抵在她粉嫩柔润的樱唇上。 “阿姐竟然看了别的男子。”他说得慢条斯理,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然而他反复在她唇间摩挲的指腹却透露出了她的不满。 “我就看到了个长袍、唔——”褚芸又好气又好笑,却被突然俯身而下的姬迟堵住了嘴。 褚芸突然想起系统关闭前说的黑化。 不会是这个意思吧……他不是因触及事业而黑化,而是因她? 姬迟掀开薄被,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细腰,却也在此时借着眼光看清了她身上刺眼的吻痕和淤青。 他突然顿住了,用力把她揽入怀中,“对不起……” 褚芸冷漠脸:“快点松开我。” 姬迟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吹下眼帘,不回答她的话语。 此时的阳光已非常耀眼,点亮了整个房间,也点燃了她所有的怒意。 “快点。”她的手不能自由行动,推不开姬迟,便用额头狠狠撞了一下。 姬迟闷哼一声,却把她抱得更紧,低声轻吟:“只有这样,阿姐才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他的脸色极白,薄唇白得近乎透明,衬得那双泛红的桃花眼更为妖冶。 “当当当——”下朝的钟声响起,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钻心之痛,褚芸闭上眼睛。 那是姬迟的痛。 上朝者又是谁?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姬迟怎会变成这样? 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是她。 褚芸用干哑的嗓子耐着性子道:“我渴了。” 姬迟一怔,旋即随手披上长袍,给她倒了杯热水。 他的手瘦削修长,好看极了。 沾上水珠的樱唇,眼前人的娇颜…… 姬迟长睫轻颤,迅速低下头亲了她一口,又乖乖坐好,双手握紧水杯放在腿上,把头低下不敢看褚芸。 等了良久,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他悄悄抬头偷看一眼,却被捉了个正着。 “呵。”褚芸冷笑一声。 姬迟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饿了。” 下一秒,姬迟拿起床边的糕点,精准地送到——自己的口中…… 正当褚芸扬眉想发怒时,姬迟的鼻尖触碰到她的鼻尖,柔软的糕点顺入嘴中。 罢了他还不停歇,双手覆上她的雪肩膀,微微一用力,两人便倒下了。 “唔——”褚芸动弹不得,成为任他宰割的鱼。 姬迟眸中妖冶的赤红落入她眸中。 他从无尽黑夜中醒来,握紧了身边唯一的光。 “啪。”响亮的掌声落下,姬迟懵然抬头。 不知何时,褚芸手上的镣铐早已解开。 姬迟薄唇微启,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却什么都没说。 “知道错了吗?”褚芸拧眉,白嫩的小脚往他胸膛踹去。 一双手扣住她的脚腕,而后压下,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手上却使足了劲,让她的脚不得动弹。 姬迟估摸着她应该气极了,便俯下身子快速亲了她一口,像往常一样,以为这样就能哄好她。 两人矛盾逐渐叠加,褚芸胸口剧烈起伏,她这来自二十一世纪向往自由的灵魂险些被他气死。 屋外已是黑夜。 褚芸尝试冷静地说到:“我们分开吧。” 姬迟松开她的脚腕,勾起嘴角道:“你觉得可能吗?” 他一挥手,一旁为她准备的饭菜全部散落地上。 “阿姐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怎么?说话不算数?” 凉薄的气息喷在她的鼻翼上,褚芸已分不清胸口之痛是他的还是她的。 但是姬迟也没有让她有分清的力气。 随着再一次被推到,褚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似乎是想要她生个孩子? 褚芸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双柔荑抵住他的胸膛,“我不想当母亲。” 姬迟顿时停下动作,手臂青筋更甚。 他放开了褚芸,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究竟是不想当母亲,还是不想当他孩子的母亲? 越想脑袋越疼,他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 姬迟纵身一跃,直直落入冰湖之底。 唯有无尽的寒冷才能抑制住他的控制欲。 * 自从她说出那两句话那天起,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褚芸横坐在床边,顺着光线望向窗外的景色。 她被变相禁足了。 大殿之外有重兵把守,房间之外有几次施下的阵法。 整整三天了,除了姬迟,她谁都没有见过。 就连在宫外搜集信息回来的陆诗暖,都被隔绝于殿外。 她就像个金丝雀,被禁锢在名为姬迟的囚笼。 【叮咚!系统重启成功!正在探测周边环境……】 久违的奶音响起。 褚芸半眯着眼睛,还未等她反应,夭使便发布了新任务: 【环境检测完毕,根据玩家信息,系统将定制全新的主线。 当前主线任务:解开宫中宫外杀人谜团。 附属任务:离开姬迟。 主线任务进度50%,请宿主再接再厉!】 褚芸摇了摇头,发丝随风舞动:“拒绝接受附属任务。” 虽然她说过要分开的气话,但目前她任然是姬迟唯一的妻,姬迟也是她二十年来唯一喜欢的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但是作为情侣,她不应该再次无声离开。 前几次是因为她没有接受姬迟的爱意,但既然接受了,她就要承担起维护这段感情的责任。 夭使:【……】 【检测到玩家情绪较消极,本系统秉持关爱玩家的责任,将取消附属任务的强制性并赠送“免阵符”一枚,附属任务决定权在于玩家一人。】 免阵符虽名字听起来不咋滴,设计却美妙绝伦。 手掌般的大小,晶莹剔透的符身,符尾还挂着两条长纱,流光溢彩,在空中随风浮动。 褚芸思量半刻,留下一封信压在镇纸下,便推开房门。 她稍稍用力,免阵符随之破碎,化成一片片反射着阳光的碎片融入她的身体。 褚芸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她纳闷地挠了挠掌心:“这免阵符莫不是假的?” 不不不,要永远相信金手指爸爸! 褚芸摇了摇头,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阵法所加的保护罩乍然浮现,但她的脚无恙地越过了保护罩。 褚芸松了一口气,三两步走到大门前。 这又是一个难题。 门外有重兵把守,她要在不惊动姬迟之前离开御书房,就得不惊动士兵。 这时,一道金光浮出,灵活地钻向门外。 【幻境制造成功,门外守卫士兵都不会注意到宿主的存在,保证宿主安全进出!】 夭使贴心地提供服务。 褚芸推开门,只见身穿盔甲的侍卫层层围困,把这御书房围得滴水不漏。 此刻他们神情木然,对褚芸的出现恍若未闻。 褚芸满意地点点头,关上门,运起轻功,脚尖轻轻点过一排侍卫的头顶,如燕点水般划过困境。 ☆、主意 前些天夜里见到的那个女人,有一股十分奇怪却熟悉的味道。 借着月光她依稀看清了那人的脸庞,就是不久前出现在御书房门外的皇贵妃。 可她根本就不清楚那皇贵妃的住处。 “真没想到今年的万灯节居然可以在宫内举行!” “往年都只能在民间观看万灯游,只可惜我们不能出宫。” …… 脚步声夹杂着人语渐渐逼近,褚芸反应迅速,跃上树梢。 走着走着她竟然又走到了不知哪里的小树林。 一众宫女穿过林间小道。 “这可多亏了当今圣上,虽然世人都说圣上暴戾无情,可我倒觉得圣上怪有人情味的。” 走在前头的那位语气娇羞。 “哎哟,秀儿这是想当娘娘呀~”有宫女打趣道。 后头的那位不屑地摇摇头,道:“还不是因为皇后。你看去年皇上有折腾着造个灯塔吗?你我都看到了那灯塔可是比未央宫还高呢!” 她的话音一落,顿时鸦雀无声。 坐在树上的褚芸摸了摸鼻子,为了她吗? “好了好了别吵了,”一位宫女挑起手中的灯笼,昏黄的灯光映在她嘴角上扬的脸上,“这万灯节繁华又浪漫,我们定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喧闹声再次响起,众人已渐行渐远。 褚芸摸了摸下巴,心道:这万灯节又是原书中没有的,经过这十几年,几乎可以断定书中的世界彻底OOC了,那原书的女主,还会是姬迟的归属吗? 【叮咚!主线任务进度:60%,请宿主再接再厉!】 夭使说着亘古不变的话语。 她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如今这御书房定是不能回的,陆诗暖身在何处她又不知,莫不是…… 要在这树枝上挂一宿?! 不对,褚芸直起腰杆,方才她出殿门时系统还未报进度。 宫女的一番话过后,进度就上涨。 是万灯节? 万灯节源于民间,与宫外事件有关系? 那宫内呢? 褚芸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忽然,她僵直后背。 有人在盯着她。 这种感觉……是姬迟。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褚芸下意识地站起来,脚尖轻点树枝,撒腿就跑。 一双手抱住她的腰,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跑什么?”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褚芸硬生生被他拦截在半空,腿还维持着奔跑的动作,气氛一时间尴尬极了。 两人在空中一个转身,衣角翻起好看的弧度。 待脚达实地后,褚芸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我没有跑啊。”她左瞧瞧右瞧瞧,就是不敢看姬迟。 “呵。”姬迟惩罚性地轻捏起她光滑的下巴,“留下那样一封信,就一走了之,阿姐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我。” 他低头,狠狠地亲了褚芸好几口。 这就是所谓的惩罚。 没办法,本来想咬一口的,舍不得。 褚芸被吻得迷迷糊糊,恶胆横生地推了姬迟一把,竟把他推开了,“都怪你!” 姬迟一愣,忽然瞥见她湿润的眼眸,便连忙道:“怪我!” “我不就看了别人两眼,你就、你就那样对我!” 姬迟长腿一迈,再次凑到褚芸身边,点头道:“是我不好。” “知道你还这样对我!”褚芸双眼通红,狠狠地瞪着姬迟。 后者心一软,轻轻地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嗓音轻柔低沉,如微风吹过她的心尖,“我知道错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褚芸拿起他的衣袖,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身上,“下次还敢吗!” 姬迟抱紧了她,忽略了这个问题。 他嘴角上扬,狭长的眼尾似乎泛着红光,“轮到我算账了?” “嗯?什么?”褚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他。 “娘子,”姬迟想到这事就忍不住皱起眉头,烦躁得想挠头却没有手,“你居然忍心给为夫想断绝书!还说什么一个月之内不想见到我!” 褚芸语噎,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哈咻!” 这绝对不是被吓的!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无奈道:“一个月不见面,你这要为夫如何是好。” 褚芸更茫然了。 她觉得姬迟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变得温柔了? 变得大度了? 变得更肉麻了! 什么娘子夫君这种东西他从来没说过,他对她的情感更加没有如此直白地表露过。 忽然,唇上凉薄的触感把她的思绪抽回,腰间收紧的力度让她响起一句霸总文的台词——“和我一起XX你居然还分神!” “唔——”褚芸用力推了推姬迟,这次并没有推动。 他的眸子,似乎正在燃烧,发出明亮的火光,让她移不开视线。 唉,算了吧。 褚芸闭上眼睛回应他。 反正惯他也不是第一次了,惯着惯着就习惯了。 察觉到她的变化,姬迟顿时停住了,而后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就这样,两人莫名其妙地破冰了。 * 昨日,某国皇宫的皇帝消失不见,而燎原逐鹿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姬迟一袭黑衣,逆光而立,手执栖凰,白色剑气盘旋萦绕着剑身,可谓是杀气腾腾。 方才他踹开殿门,惊得金淮音抱着小钰儿的手直直僵住。 他眉毛高高上扬,嘴角不断抽搐,“你你你你你……”干啥呢! 姬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砰”的一声又把殿门关上,他环顾四周,发现婢女侍卫皆盯着他瞧,眼神极其怪异。 姬迟松开手,栖凰凭空消失,他三两步来到金淮音身旁,凑到他的耳畔,轻声道:“金兄,有要事相求。” “哇——”他的突然出声,吓得小钰儿放声大哭,引来了在内室休憩的江歌瑶。 “这是做什么?”江歌瑶黛眉紧皱,脸色不悦地瞪着金淮音。 后者尴尬地咳了几声,把女儿交给江歌瑶,顺道在她耳畔私语:“这姬迟,神色凝重,浑身带着杀气,必定是有大事件,就辛苦娘子替我照顾一会儿小钰儿了?” “哼。”江歌瑶缓慢地轻拍小钰儿的后背,清冷的面容面无表情,“今晚睡走廊。” “不不不!娘子你听我解释!”金淮音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媳妇越走越远,却被姬迟冷酷无情地拽住。 他深吸一口气,把姬迟带到无人偏殿,强忍着情绪,问道:“姬兄,何事?” 姬迟自顾自地坐下,握紧衣摆的拳头青筋暴起。 他薄唇张了张,却有些难以启齿。 金淮音挑了挑眉,打开扇子扇了扇风,善解人意道:“姬兄尽管说,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反正他又打不过姬迟,还能拿他怎么滴? “咳咳。”姬迟清了清嗓子,剑眉星目下的脸染上了可疑的红晕,“和媳妇吵架了……该怎么办?” 说完他忍不忍拍了拍这檀木桌,但力度一个没把握住,整张桌子瞬间化为粉末。 姬迟:“……” 金淮音:“……” 他的心在滴血!他看得出姬迟的紧张了。 但是!他说的要是居然是这个!啊,他的瑶瑶! 金淮音弯起唇角,笑得无比“和善”。 忽然,姬迟的脸色沉了下去,长睫半阖,就这么盯着金淮音。 “哎呀,”金淮音倒吸一口凉气,笑眯眯道,“不就是和褚芸妹子吵架了吗,我有的是办法。”一丝狡黠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姬迟的脸色微微缓和。 “首先,每日都应以爱称唤褚芸。例如我每天都喊瑶瑶娘子。”然后每天都被嫌弃肉麻而被打。 “其次,矛盾爆发时,什么都不用说,直接身体力行,吻就是了!”然后每天都被关在门外。 “最后,一定要温柔地对待褚芸妹子,不管是谁的错,最好每天都给她带些刺激以维持情感的稳定。”然后江歌瑶觉得他十分闲,把小钰儿丢给了他。 “啪。”金淮音合扇,满意地点点头,满脸笑容地目送姬迟离开。 他就不信他出的这些馊主意还缠不住姬迟,让他不要再来破坏他和瑶瑶的幸福生活! 忽然,姬迟停住步伐,俊朗的容颜如覆寒冰。 褚芸离开了御书房。 她离开了他。 “噗。”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薄唇吐出,染得原本颜色寡淡的唇妖冶无比。 他猛然蹲下,心脏骤缩的痛感,逼得他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为什么? 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如何挽回,她每一次的选择,都是离开? 是他的方法错了,他一定会做到金淮音的建议,那么,她可不可以不离开呢? 他脑海一片混沌,仿佛过了漫长的世纪。 他站起身子,却被耀眼的眼光刺得头晕目眩。 接下来十里的路程,他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走往自己的墓地。 从晌午到黑夜,从荒原到御书房,姬迟木然地推开门。 空荡荡的宫殿,全然没有她的气息。 姬迟躺上同样空荡荡的大床,眷恋着她,贪恋着她存在过的痕迹。 良久之后,他终于瞥见书桌上的镇纸下压着一张黄色的宣纸。 “迟迟,要事突发,来不及商量,暂离一月,勿念。” 字迹娟秀雅丽。 短短十几字,姬迟花了整整一刻钟才明白了她的含义。 姬迟一个鲤鱼打挺,立即消失在原地。 ☆、妖精 褚芸并不知道姬迟经历了什么,只觉得他愈发粘人了,当然也温柔了许多。 姬迟握着她的手颤抖无比,失而复得的情绪掩盖了他心底无数的疑问。 那个如此特殊的阵法,她为何解得开? 她又是使了什么障眼法,躲过上千精兵? 还有,她是否察觉到了“它”的存在…… 姬迟牵着褚芸的手,一步一步走回御书房。 他不想问,更,不敢问。 “迟迟!”褚芸的手在他如黑曜般深邃的眸前晃了晃,“怎么了?”怎么好像丢了魂一样? 她都有点怀疑他被魂越了。 “嗯。我在。”姬迟突然抱紧了她。 你也在。 他在心底补充。 真好,他的世界,不会空荡荡。 “睡吧。”褚芸长睫轻颤,推开他,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嗯。”姬迟躺下,顺手把她也拉下来,抱得紧紧的。 褚芸水润的双眸盯着紫色帐顶,思绪开始蔓延。 当所有的任务完成之后,她真的要回去了吗? 她摇了摇头,毛茸茸的脑袋蹭得姬迟的胸口痒痒的却不自知。 “迟迟?”褚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后者很快回应,嗓音略沙哑。 “你知道皇贵妃的居所是何处吗?”她的腰被禁锢得死死的,便伸出手指戳了戳姬迟。 姬迟觉得更痒了,脸都快黑了。 他压抑着那股躁意,道:“她是谁?” 褚芸:“……” 她默默地盖上他的眼睛,柔软的睫毛扫过她的掌心,带来痒痒的触感,仿佛扫过她的心尖一般。 忽然,她的手腕被扣住,侧躺的姿势瞬间改变。 姬迟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的火光灼热得像是要把她融化。 正当她害羞地闭上眼时,一股怪异却熟悉的感觉一涌而上。 姬迟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 “这是神交。” * 阳光透光纱窗倾泻而下,点亮了一室旖旎。 褚芸猛然睁开眼。 她是谁?她在哪?她为什么浑身酸痛? 五感极其敏感的她立即察觉到了身旁罪魁祸首均匀的呼吸声。 她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过咬牙切齿。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神识交流是这样的,第一次知道原来神识交流是可以和□□并行的,第一次知道……原来姬迟之前真的一点都不禽/兽! 被姬迟这么一打岔,系统任务进度停滞在60%,纹丝不动。 唔,她有罪。 褚芸用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开始进行反思和检讨,欲哭无泪。 都怪姬迟这丫美色误人。 “为何用手挡住阳光?”不知何时,姬迟已醒来,半撑着身子盯着她瞧,一双水光艳潋的桃花眼里装满戏谑。 褚芸默默地放下手。 当然是因为晒! 这都被你发现了。 姬迟顶着八块腹肌和人鱼线,也不知遮掩,弄得她眼神都不知往哪儿瞟好。 “害羞什么?”声音近在咫尺。 姬迟往她的樱唇上啃了一口,而后轻轻在她耳边吐气:“娘子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在笑,笑得好大声! 桃花眼却泄出无限媚意。 褚芸呆滞了半分钟。 他真是个矛盾体。 不笑的时候五官英伦立体,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冰川融化时,却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桃花眼妖冶得摄人心魂。 他就是只妖精! 褚芸暗暗吐槽道。虽然用这个词形容男人不太好,但这是她能想到最符合姬迟的词。 姬迟脸色骤变,惩罚性地啄了她一口,而后时间无限延长,待两人呼吸不顺才放开。 “妖精?”姬迟脸色冷冷的,话语略有起伏,心底却被莫名的情绪填满。 褚芸巴眨着一双水眸,装作没听到。 “呵。”姬迟冷嗤一声,嘴角拼命下压,却又想到金淮音的循循教导,僵硬地把下压的嘴角上拉,语气轻柔道:“娘子莫不是想重温昨夜良辰唔——” 他的薄唇被捂住,褚芸如受惊小鹿般瞪大了双眼:“你还敢提!” 分房睡!分房睡! 立刻!马上! 姬迟扬起节骨分明的手替她顺发、梳妆。 没办法,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孩子。 梳妆完毕。 褚芸别过脸,不看镜子里一言难尽的发型。也不知为何今日他执意要为她梳妆。 结果……还不如她自己梳呢。 但姬迟太过在意她的话语,那就勉为其难地让他一次吧。 真的是,臭弟弟,还要人哄! 当然,如果褚芸知道晚上要发生的事,是肯定抵死都不会让姬迟碰她一根头发的! 下朝的钟声响起。 姬迟的脸色骤然苍白,额间一闪而过一束红光。 褚芸黛眉微皱,摸了摸他光洁的额头。 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她没看错,那红光,和她额间——姬迟绘的曼殊沙华一模一样。 选秀那日的两个姬迟、前些天和今日正常的下朝钟声、姬迟和她额间的曼殊沙华以及他的单方面共情…… 一切的一切串联在一起。 褚芸脸色煞白。 这人,竟将自己的灵力割了一半分给她。 褚芸一直都以为,那条他只是加了道枷锁什么的。 他真是个傻瓜!大傻瓜! 忽然,温润的触感自眼角传来。 姬迟替她吻净不知何时入断线珍珠般掉出眼眶的泪水。 “爷最讨厌看见你哭了。”姬迟故意学着从前的语气。 怎料褚芸哭得更厉害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同样的念头闪过彼此的心底。 ☆、万灯节 夜幕降临,灿黄的灯光自宫内点起延伸至宫外,整座京城都陷入了一片繁华的灯海之中。 “迟迟,你要带我去哪?” 褚芸的双眼被姬迟遮住,随他行走。 浓浓的好奇自心底升腾,取代了无尽黑暗带来的恐惧。 “去了阿姐就知道了。”姬迟的语气略微嘚瑟,额前的一根呆毛竖起,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 褚芸嘴角悄悄上扬,但笑不语。 傻瓜,她早就知道了,不就是灯塔嘛。 万灯节热闹无比,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听着众人的细语。 “我一定要借此机会找个好郎君!” “是呀是呀,这样出宫也不用愁了。” …… 这万灯节,就好比七夕。 突然,姬迟停住步伐。 “到了。”低沉喑哑的嗓子自耳畔响起,却掩盖不住主人的愉悦。 随着手的松开,褚芸眨眨眼睛,适应这突然的明亮。 她一睁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近二十丈的木制灯塔高耸直立,顶端与夜空融为一体。 一朵朵莲花撑起无数的火焰,被透明的光圈圈锁着,围绕着层层灯塔旋转、飞舞,使整座灯塔都染上了浪漫的迷离,还有些许在空中扩散,点亮了原本漆黑的夜空。 褚芸长睫微颤,灯光在眼底打下一片眼影,掩盖住她微微湿润的眼眸。 这些悬浮的灯啊,靠的都是姬迟的灵力。 “喜欢吗?”姬迟揽住她的腰,下颚轻轻在她颈间蹭了蹭,深色的眼底是一片温柔。 褚芸还未回答,纤细的手便被他握紧。 “按照杨国的传统,在万灯节那一天,每一对于灯下相拥的眷属都会携手到老。” “握了我的手,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对吧?” 姬迟亲了亲她的耳垂,柔声道。 褚芸反握住他的手,不语。 心底却在吐槽:大哥,明明是你握着我的手! 突然,褚芸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周围都安静下来了呢? 她一抬头,就收到了三道灼热的视线。 “噢对了,”姬迟像是才想起般说道,“怕你觉得无聊,我还请了几位旧友。” “咦~”金淮音怀中的小娃娃害羞地伸出小爪爪捉住了整张脸,却又在指尖的缝隙偷偷盯着他们,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写满了好奇。 褚芸轻咳一声,干脆利落地推开姬迟,跑向江歌瑶道:“你们怎么来了?”居然连江岸青都来了。 三人齐刷刷地望向她身后缓缓走来的姬迟。 “哦,”见众人目光汇聚在他身上,姬迟欠扁的开口道,“我邀请他们一起感受这万灯节的浪漫温情。”感受一下他和褚芸的爱情。 褚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却无意间捕捉到江岸青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 褚芸不解,但待她想要看清时,江岸青已神色如常。 “啊——” 突然,一坨黑影从空中掉下。 江岸青眼疾手快,往上空一跃,一把捉住那人的衣领。 浪漫的灯光撒下,被接住的女子瞪大一双鹿眸,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她被唤了三声。 “姑娘?” “啊、啊。”女子连忙下来,只见江岸青的脸上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她登时涨红了脸,同手同脚地走路,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一队侍卫气喘吁吁,在女子身旁停下。 这时,女子才真正回神,向姬迟褚芸的方向行了个礼,“臣女唐瓷,家父乃烈贞将军,吾乃家中独女……” 唐瓷温柔地笑着,眼神时不时瞥在江岸青身上。 一旁的侍卫不解地挠挠头:他们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见她越聊越像相亲,褚芸即时跳开话题,“今晚的夜色真美呢。” 褚芸说完就后悔了,好僵硬哦。:) 怎料,唐瓷双眼放光,感激地望向姬迟,道:“确实美丽,臣女在此谢过圣上。” 万灯节,夜空明; 万灯升,佳人遇。 姬迟面色怪异地挑眉,扭头瞧向褚芸,没有说话。 “小、小姐……”侍卫首领战战兢兢地开口,率先破坏这微妙的氛围,“将军和夫人都在催您回府……” 这位大小姐可是家里的独苗苗,将军都不舍得让她继承疆场,准备招位贤婿入赘,眼前这位公子一看就气度不凡,不像是能入赘的人选。 侍卫心里捏了一把汗,祈祷自家小姐千万不要被这人拐跑了。 唐瓷微微点头,又朝江岸青笑了笑,柔声道,“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这是小女子的香囊,请、请收下。”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腰间的香囊扯下硬塞到江岸青手中,而后丢下已石化的侍卫消失了。 夜色愈来愈深,可万灯的焰光没有半分衰竭之势。 姬迟嘴角压出不甚明显的弧度,快速扯下褚芸腰间的香囊,恶劣道:“归我了。” “喂!”褚芸气鼓鼓地伸手去抢,香囊却被罪魁祸首高高地举着,就是不给她碰到。 【叮!主线任务进度:65%,请宿主继续努力!】 幺使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在抗议她今日的消极怠工。 哎? 褚芸顿时停下动作。 竟又涨了5%。 见她不再挣扎,姬迟唇角上扬,那狭长幽深的桃花眼眼尾褶痕更深,微微上挑,连齿缝都压抑着笑意。 他心满意足地把香囊藏进怀里,甚至还挑衅地看了眼金淮音。 金淮音手中的金钰霎时间就不香了,他眯起眼睛望向江歌瑶的腰间,却发现什么香囊都没有。 “哼。”江歌瑶把刚藏进香囊的左袖背到身后,装作无视金淮音的小动作,对江岸青道:“兄长,恭喜。” 江岸青苦涩地摇摇头,眉间泛起深深的褶皱。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香囊,眸中的情绪晦涩难懂,“我、不能耽误了唐姑娘。” 秋风抚过,吹起褚芸的发梢,掀起她回忆静湖上的层层涟漪。 但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把她的小手深深握住,“娘子,是时候就寝了。” 说罢便拉着她离开,离开这片回忆的海洋。 谁都不知道,祝国的国君,心里还藏着一位故去的人儿。 谁也不知道,万灯节下,花季少女萌动的春心,是喜是忧。 ☆、自由身 宫里的灯火还在烧,淡黄的灯光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夜风轻轻吹开姬迟黑色的衣摆,这时褚芸才发现两人穿的是情侣装,一人着纯黑、一个着纯白,上面秀有不甚明显的同色暗纹。 褚芸抬头的时候,他嘴角还挂着轻笑,一双星眸流光转动,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直到他低下头,在她眼底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今天的我,阿姐喜欢吗?” 姬迟握着她的手微紧,装作不甚在意地淡声问道。 他可要知道那个姓金的有没有骗他。 两人刚好走过幽幽的未央湖,一轮模糊的月亮漾在其上。 褚芸微勾唇角,道:“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姬迟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眼眸一如既往乌黑得深不见底,可头顶上那原本毛躁的呆毛顿时耷拉下来,暴露了他的真正情绪。 他松了一口气,心道:淮音诚,不骗吾。 “咔——” 树枝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人顿时收敛了笑意。 【叮咚!主线任务进度:70%,请宿主寻找声源!】 褚芸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那场少儿不宜的画面。 不会吧?不会要再来一次吧? 今夜两人走的是回未央宫的路,与上次的路线截然不同,这宫妃私通外人,竟敢到皇上必经之路这么大胆? 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搜寻片刻,却毫无所获,只好原路返回。 “呜——”忽地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似极速的风声吹过树隙又似婴孩啼哭。 姬迟迅速把褚芸护在身后,他的肩胛骨在神色的长衫里,撑出一点弧度。 两人凭借敏锐地五官,已是极快速地来到声源地,却只发现一片空空的草坪。 褚芸紧绷着脸,心口沁出一丝寒意。 “别怕,我在呢。”姬迟弯下腰,指尖划过脚底的草坪,竟意外地沾上了一点湿意。 他顿时沉下脸,道:“是化水符。” 在这个玄幻世界里,符纸分为好几类,而幺使所给的符最为高级,用后无痕,也不在分类之中。 除此之外,每一个符纸使用后都会留下痕迹,这化水符便是使用后化为水,几乎不留痕迹,属于较为高级的一类。 褚芸顺着他的手指摸了摸,还未摸到小草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指骨,忙收回却迅速被握住。 褚芸:…… 握住一根手指,这是什么鬼姿势! “呵。”姬迟轻笑一声,脸色不虞,“阿姐不可以碰不清不楚的人留下的东西。” 褚芸登时扁着嘴,腮帮子都气鼓成河豚。 “为什么你能碰我不能?”你这又是双标! 怎料姬迟听后竟挑了挑眉,理直气壮,“我是你的,我碰过就是你碰过,何必多此一举?” 褚芸深吸一口气,不想理会这臭弟弟的臭脾气。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外表有多俊秀明朗,撕开内里就有多黑暗极端。 这一直都是原书男主的人设,却又不知眼前这个姬迟的所以性格与脾气,都由她的一次次离开筑起。 崭新却又熟悉。 看到褚芸骤变的脸色,姬迟喉结滚动了一下,宽大的手掌落在褚芸肩上,隔着绵薄的布料,他稍稍用力,把褚芸惊得瞪大了一双鹿眸瞧着他。 他忽然笑了笑,鼻尖蹭了蹭她微微发红的鼻尖,道:“我错了。” 乌鸦飞过上空,留下“嘎——嘎——”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诠释着褚芸的心情。 “你在耍我玩呢!”褚芸福至心灵,气得腮帮子都鼓鼓的。 姬迟但笑不语,就这么看着她,深黑色的眼眸里都是浅浅的笑意。 两人十指相扣,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到未央宫。 “少主,少夫人。”殿门旁一位身着蓝衣的少女倚着红墙,她一见到她们便惊喜地瞪大双眼,显然是经过了百无聊赖的等待。 褚芸眼皮一跳,觉得这个称谓非常有问题,她刚想开口,却却瞧见陆诗暖的神色变得凝重。 “我发现,宫外女子被剥皮一案,恐怕与宫内有联系。” 【主线任务进度:80%!】 褚芸脸上的笑意消散。 “我最初去查探消息时,剥皮案才开始,但后续发现的尸体都是死去已久的。 直到半个月后,也就是昨天,我才发现了新的迹象,而且……似乎是皇宫中的人所为。” 陆诗暖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宫中之事尤为复杂,只想回到燎原快意恩仇,重建原主殿。 姬迟点点头,那双桃花眼水光艳潋,眼尾拖得狭长,深色的瞳仁终于染上了一点兴趣,“在下谢过陆姑娘了,还有,以后不必唤我作少主,你本就是自由身。” “啊?”陆诗暖有点懵,“可是少主……” “就叫他姬迟吧,”褚芸笑眯眯地靠在他肩膀上,道,“叫我也不要叫少夫人了,就像以前一样唤我作阿芸就好了。” 陆诗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说道:“少、额姬公子,我今夜打算再出宫一探究竟。” “我也想去!”褚芸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掌心。 大半个月了,系统任务进度才到80%,宫中的人也快忘了薛皇后和贵妃的死,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消极怠工了! 突然,她的脸被人用手抵着,而后一强硬的力气把她扳离姬迟的肩膀。 做完这一切后,姬迟捏住她的后领,像抓猫咪一样把她拎进殿门,道:“今夜你想都别想。” “姬!迟!”褚芸火冒三丈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看着大开的殿门,陆诗暖哑然失笑,没有选择进去。 姬迟说的对,她是个自由人。 长大了她也能明白。 母亲临终前交付给她的这个任务,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好好地活下去罢了。 “明夜亥时,宫门相见。”姬迟幽幽的声音传音入耳。 陆诗暖一怔,连忙回到:“我今夜先去探索一番,为明夜做准备。” 那边的姬迟没有再回应。 她无奈地笑了笑。 唉,反正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陆诗暖是傻,但她不蠢。 从姬迟长久以来的态度以及明显恢复记忆的迹象再加上方才的言论来看,他都没有重振旧殿的想法。 唉。 陆诗暖又叹了口气,运起轻功眨眼间便消失于夜空。 姬迟打着万灯节什么天长地久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幌子,硬拉着褚芸酝酝酿酿了好久。 半梦半醒间,好不容易感觉能好好睡觉了。 突然。 【叮咚!主线任务进度:85%!】 系统响亮的提示音震醒了她所有的睡意。 她黛眉微皱,脑中的齿轮缓慢转动。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贴上她温润光洁的额。 反复翻转确认她无碍后,姬迟才放下手。 他半撑着身子,薄被滑落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胸腹。 他长长的头发胡乱垂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不不不……”褚芸一个激灵,瞬间摇头闭眼替他盖被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睡了不要叫我!” “哈哈……”耳边传来沙哑低沉的轻笑声,没有丝毫要掩盖的意思。 褚芸深吸一口气,默默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她的脸。 这个人笑得好大声! ☆、楚瑟 “ 次日,宫中上万盏灯大都被处理了,唯有两盏依偎在一起的莲花灯盘旋在未央宫。 姬迟日常被迫上朝,临走之前俯下身子,在褚芸眉间落下轻柔的一吻,“乖,等我回来。” 褚芸似乎有所感知,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用薄被把自己的头盖住。 姬迟:“……” 门外的催促声越来越急,姬迟轻叹一口气,把薄被下挪了一些,让她能呼吸顺畅。 姬迟慢慢地走在宫道上,一个想法渐渐成型——他要把这早朝给免掉,他还要快速找到接任杨国人!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行礼声在大殿上回荡,过百名朝臣跪在地上。 然,久久得不到姬迟的回应。 但,他们都耐着性子,不敢抬头瞧一眼。 姬迟面无表情,他侧躺着,如玉的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龙椅上。 良久后,他微微勾起唇角,狭长的桃花眼迸射出凌厉的光,“你们,当真想朕长命万岁?” 当然不想啦!这一年都够折腾的了。 但没有一个人敢说相悖之言。 “当然!” “想!” “皇上必然长命万岁!” …… 在偏殿等待的张公公不禁哂笑,觉得一年前杨国战败的原因似乎找到了。 内无忠直之士,外无敌国外患。 姬迟给了他们充分的拍马屁时间,而后才漫不经心地轻点下头,道:“既然如此,那便退朝吧。” 哎? 朝臣们都怔住了,呆滞着没有说话。 似乎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姬迟站了起来,贴心地解释道:“从今日起,例行的早朝作废,一切事务交由张公公代理。” 上一秒还在偏殿吃瓜的张公公顿时怔住了。 这怎么回事?简直荒谬! 但没有人敢说出来。 “万万不可啊皇上!” “皇上!” …… 在众人吵杂的言语中,姬迟缓慢地走出宫门。 于是—— “张公公!今年的税收是不是该涨了?” “张公公!军资军用也应该补充了!” “张公公……” 其实姬迟的一番话虽荒谬却正合众意。 只是他们都料不到,他们去找张公公时,他也消失不见了。 午夜,月上枝头。 静谧的黑笼罩着整个杨宫。 “阿暖怎么还没来?”褚芸眼皮隐隐跳动,有些不安。 如今早已过了约定之时,陆诗暖迟迟未出现,自昨夜起她便没有了音讯。 姬迟背靠着树,双手抱胸,嘴角还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 他摇了摇头,迟疑道:“恐怕……” 褚芸下颌微抬,装满忧愁的双眸对上了他墨黑如夜的瞳。 她早该想到的,昨夜主线任务进度无故加快,定是有人推动了剧情。 而陆诗暖又在昨夜只身前往宫外搜寻线索…… 她水润的樱唇动了动,血色渐渐淡下去。 担忧、内疚等情绪涌上心头。 “没事,”冰凉的触感落在眼角,姬迟替她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们会找到她的。” “我们是时候收拾一下那躲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嗜血者了。” 姬迟脸上云淡风轻,语气也平平淡淡的,可就是让人觉得他拽拽的,很欠扁。 两人连夜出宫,借着浓厚夜色的掩盖,无声无息地翻遍了半座京城。 却,一无所获。 两人肩并肩躺在草地上,天空中的星辰渐渐退散,被一抹又一抹的白、红取代。 褚芸紧闭双眸,乌黑的长睫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她不是没有想过贴皇榜,可这太明目张胆了,定会打草惊蛇。 “只能一个一个问了。”褚芸睁眼,道。 姬迟默默点头,“我们先推测陆姑娘最有可能去的区域吧。” “哎,被剥皮的姑娘是在哪里发现的?” “一具在河边,一具在闹市。” 姬迟默默伸手,一下又一下地玩弄着她的头发。 “闹市也是人口密集之处,易于查探消息,阿暖有极大的可能去到那里。”褚芸水润的双眸登时亮了,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走!我们现在就去。哎哎哎……”她想起身却被姬迟纤长有力的手抓住衣领。 “干嘛呀?” “娘子,如今方始破晓,他们应该都在各自准备商品货物,不是闹市的时间。”姬迟慢条斯理地说话,仿佛在抚平她的焦虑,“乖,好好休息一会吧。” 褚芸怔住了,确实是她太过心急。 但她也没有很疲惫的感觉,于是她抿着唇,无声地抗议。 一个轻柔地吻落在她的眼角。 “莫不是,娘子想做其他的事?” 一眨眼姬迟便已撑起身子,乌黑的长发扫过她的脖颈,水光艳潋的桃花眼流光溢彩,嘴角还噙着一抹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这时,他微微启唇,似是要说什么话。 褚芸后知后觉,白嫩的脸颊顿时被染得通红,她眼疾手快地堵住他的唇,又怒又羞:“这、这是在外面,又是大白天的,你怎么可以、可以……” “唔……” 姬迟舔了一下她的掌心,激得褚芸立刻收回了手。 他眼里装着快意溢出来的笑意,嘴里却故作乖巧:“为夫只是想替你按摩,娘子想的什么呢?” 骗人!流氓! 褚芸脸更红了,又气又恼,奶凶奶凶地吼了一句:“睡觉!” 褚芸的神经松弛下来,忽然想到一个万千穿越穿书小说必经之处——青楼。 会不会和青楼有关系呢?但又觉得想法太离奇,便摇了摇头。 天色越来越亮,褚芸起身拍了拍下裳粘上的小草,她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姬迟,酝酿着怎么开口。 “不舒服?”她细微的动作落入姬迟眼中,后者握住她的手腕,暗中把脉。 褚芸摇了摇头,发梢拂过姬迟俊郎的脸颊,“我们赶紧去集市吧!” 姬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上了她的步伐。 杨国的确无比繁华,闹市小摊陈摆的不止生活必需品,还有各种珍贵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只可惜两人无心玩耍。 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石悬在姬迟的掌心,它缓慢地转动着,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变得流光溢彩。 这是“寻石”,只要陆诗暖曾到过此地,或与这里的某些人在五十米以内相遇过,寻石都会产生剧烈反应。 姬迟的另一只手握住褚芸的葇夷,时不时和商贩聊几句,神色悠闲得仿佛他们就是来逛集市的。 忽然,寻石一滞,掉落在掌心。 “它,坏了?”褚芸立刻反应过来,戳了戳那小水晶。 不可能。 姬迟别有深意地盯着褚芸笑了笑。 下一秒,寻石疯狂地转动起来,飞离了姬迟的掌心。 褚芸提起裙摆,跟着它跑了几十米。 它慢慢减速,停在了街角一个小支架旁最不显眼的地方。 旁边挂着一把在众多奇珍异宝中显得同样不显眼的天蓝色油纸伞。 这似乎是陆诗暖的武器。 褚芸惊愕。 他当初也是这么找她的吗? 难怪她怎么都逃不掉。 褚芸黛眉微皱,伸手拎起伞柄,细细端详,在伞的内侧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暖”字。 “哎哟姑娘,”店主突然叫住她,道,“这是我用来遮太阳的伞儿,不值几个钱,不如来看看这把鎏金孔雀伞。” 店主指着支架上的一排色彩鲜艳的伞。 “我……”褚芸犹豫着怎么开口。 “伞,我全部都要了,赠了这把小伞给我家小娘子如何?”姬迟嘴角勾着一抹浅笑,节骨分明的手拎出一锭金子,停在店主的眼前。 “哎好好!”店主立刻抓住那金子,用牙齿咬了咬,随即更开心了,把金子收入怀中,眼里充满了亮光,“二位家住何方?需要小的送到府邸吗?” 姬迟随口报了个地址,便和褚芸离开了。 她紧紧抱着那把伞,道:“我们要尽快救阿暖。” 习武之人器不离身,陆诗暖定是遇到了危险。 她最擅长的是轻功,如今连武器都不在手上,处境更糟糕了。 “我们去青楼吧?”褚芸心一横,勇敢地对上了姬迟的眼睛。 “什么?”后者笑容凝固在脸上,舌尖用力舔了舔后牙槽。 “魅香楼。”褚芸莫名心虚,声音弱了下来。 “呵,”姬迟冷笑,压下嘴角,“你连青楼的名字都知道。” 褚芸更虚了。 没错,穿书之人必去的青楼,她在之前和陆诗暖一起去过了,确实能查探消息。 魅香楼能成为京城第一青楼,极有可能得益于它的营销模式。 白天歌姬舞姬表演,仅卖艺,夜晚才是普通青楼都有的模式。 而且魅香楼每月都举行花魁竞选,想要喜欢的人当上花魁,就必须砸钱,而有花魁加成后,陪客价钱上涨,往复循环,给魅香楼带来了极多的收益。 褚芸换了男装,领着姬迟来到魅香楼时,他的脸已黑如墨。 他捂住鼻子,浓眉紧皱道:“什么味道这么臭。” 褚芸迟疑:“女、女人香?” 还能有什么味道,不就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吗!真的是! 闻言,姬迟轻挑眉梢,他侧过身子凑近褚芸,眼眸紧闭,鸦羽般的长睫在他白皙的脸上打落一层阴影。 半晌,他睁开眼,在她唇角留下一吻,“不一样,你身上是香的。” 她的脸“咻”的一下就红了,连忙堵住他的薄唇怕他再“大放厥词”。 耳不听为净。 “哎呀两位客官,”老鸨眼尖地看到他们,捂唇笑道,“我们这儿的面首到晚上才有呢,今儿个是花魁比赛,不如做下来看看?” 这位老鸨似乎误会了什么…… 姬迟财大气粗,皱着眉包下了最佳观赏区——整层二楼。 终于清净了些。 姬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寻石拍在桌上。 忽然,一阵悦耳的古琴声响起。 褚芸笑眯眯地盯着舞台,一边替姬迟顺毛,一边琢磨着找个适当的时机叫老鸨过来打探下消息。 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用的是姬迟的钱,不用白不用。 一位面蒙红纱的红衣女子从天而降,她随着琴声舞动,一双美眸灵动又妖魅,风情万种。 “瑟瑟!” “瑟瑟!” “瑟瑟!” …… 台下的喧闹声点燃了整座魅香楼的氛围,小婢适时再台下说道:“喜欢瑟瑟姑娘的,请在桌上的木盒子投票哦,十两银子一票……” 闻言,瑟瑟一笑,娇嗔无比。 “投投投!” 褚芸喊得最大声,现买票现投。 引得台上的瑟瑟往二楼看来。 姬迟深吸一口气,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还未等他说话,桌上的小水晶突然跳起,疯狂地旋转着。 褚芸伸手,把水晶握在手中,神色不复方才的兴奋。 她抿着唇,若有所思。 瑟瑟是压轴出场的,后面出场的那位女子被她压的死死的,跳起精心准备的舞蹈却成了失色的蝴蝶。 瑟瑟毫无异议成了本月的花魁。 “来,瑟瑟,这就是咱的恩人。” 花魁成魁当晚可以与投票最多的人见一面。 而褚芸,投了三千票。 他们被单独带进了一个包厢。 话音未落,瑟瑟便走了进门。 瑟瑟只抬眸瞧了他们一眼,便害羞地低下头,动人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褚芸顿时双眼发亮。 姬迟默默地靠近了她一点,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咬牙切齿:“快!不许闲聊!”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但激起了褚芸浓浓的求生欲。 “美人,”褚芸轻咳两声,直接进入正题,“你可见过这人?” 她从怀里拿出一副画像,而画中的女子正是陆诗暖。 瑟瑟定睛一看,便惊讶道:“这!”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老鸨,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鸨浅浅点了点头。 她这才站起来,小声道:“这位姑娘是当今圣上要的人。 她昨夜来这听曲儿,结果突然来了个穿禁军服饰的人,把她带走了。” “你确定?”褚芸拧眉,紧盯着瑟瑟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在断定她话里的真假。 “千真万确呀两位公子。”老鸨突然插嘴,道,“那场景我们有目共睹,可是皇上下了口谕,不让我们说出来呀!” 褚芸点点头,打消了疑虑。 她抬手,在瑟瑟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道:“瑟瑟姑娘,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哦。” 瑟瑟身材高挑,褚芸要微微抬头才能和她对视。 她温柔一笑,道:“奴家就在这儿侯着公子。”眸中流光一转,却瞥向了姬迟。 褚芸立即拉着姬迟的手离开了。 ☆、疯魔 “遭了!阿暖有危险。”她走得很急,轻功有些不稳,靠着姬迟的手臂稳住身形。 “真的是因为担心陆姑娘才这般着急离开?”姬迟嘴角噙着明显的笑意,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咳咳,”褚芸顿时一个踉跄,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没事,”姬迟一手搂住她的一尺六小细腰,一手替她抚开额前遮眼的发,“为夫还以为娘子吃味了呢。”语气充满了揶揄和愉悦。 褚芸脸砰的一下涨红了。 虽然这是原因之一,但这是少女心事你懂不懂!为什么要说出来!!! 姬迟笑得更大声了。 “瑟瑟不简单。”褚芸撇开脸,转移话题。 “嗯,”姬迟嘴角仍挂着笑,眸中却一片淡漠,显然不把蝼蚁放在眼里,“比宫里藏着的小贼好玩一些。” “小贼?” 褚芸不解,带走陆诗暖的不可能是人贩子吧。 除非…… “喏,这不就来了?”姬迟但笑不答。 褚芸抬头,一抹鹅黄色的小点在逐渐扩张。 “哒哒哒……”花盆底鞋踩在石道上的声音逐渐清晰。 “妾身参见皇上。”妆容艳丽的女子停在两人面前,嘴角含笑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褚芸立即望向姬迟,却瞧见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姬迟后退一步,眉头拧得死死的,语气冰凉道:“滚。” 这女人身上有他讨厌的味道。 皇贵妃紧咬住红唇,朱砂色的唇脂沾在她的贝齿上。 褚芸又转头望向她,捕捉到她眼底的一抹急色。 “皇上,臣妾有要事相告,”皇贵妃猛地抬头,大有破釜沉舟之势,“可否、可否借一步说话?” 姬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皇贵妃的勇气就被他眼底凌冽的气势刮得一干二净。 “说。”他宽大的手掌覆上褚芸的小手,意思很明显——就在这说。 皇贵妃的脸极其苍白,“我,我瞧见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的那位蓝衣女子,似乎拿了皇上的什么东西逃了。” 她的头垂得很低,不敢直视两人。 褚芸:嗯?这和瑟瑟说的不一样? 姬迟立即转身,带着褚芸头也不回地走进未央宫。 大门骤然关上,皇贵妃吃了一鼻子的灰,她艳丽的面孔逐渐变得扭曲,带着指套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薄薄的衣摆,轻纱被她扯出了丝。 两人并没有离开。 褚芸倚着朱红色的大门,推敲她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俩回来是巧合,皇贵妃的出现是巧合,就连陆诗暖的失踪与线索也是巧合。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暗藏的玄机以及那张大网渐渐浮出水面。 姬迟无聊地环视四周,最终视线还是紧锁在褚芸娇嫩的小脸上。 似乎对当前的局势和事件进展没有任何关注。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找到关键人物! 当前任务进度:90%。】 系统稚嫩的提示声验证了褚芸的猜想。 “她走了。”忽然,姬迟的耳朵动了动,出声道。 原来他有在听呀。 两人隐在墨色中,跟随皇贵妃来到她主卧之上。 接着,是陶瓷碎裂的声音。 “我要杀了他!啊!”皇贵妃连声音都变得扭曲,而这份扭曲带了点点熟悉感,“人皮!快给我人皮!” “急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接近了他没有?” 姬迟伸手在黑漆漆的砖瓦上空比划了几下,后者登时变得透明,殿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皇贵妃跌落在冰冷的地面,颓废道:“没有,什么都没有!都怪褚芸那个贱蹄子啊——你打我?” 手上传来刺骨的痛意,她停止了啼骂。 屋檐上的姬迟冷冷地收回手。 “没有,你继续,别装模作样。”黑衣男子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神色愠怒,“你这幅皮囊撑不了几天了。” “人家知道嘛……”皇贵妃突然爬到男子的脚边,一双柔软的手往上抚摸,“今夜?” “嗯。” 褚芸和寄吃的对视一眼,知道是时候。 “砰”。 房顶穿了个洞。 “皇贵妃”还未来得及褪去衣裳的手僵在了腰间。 “你、你、你们……” “快把陆诗暖交出来。”褚芸剑指“皇贵妃”。 “啊——”后者似乎疯了,手握成爪向她扑来,似乎直奔她白嫩的脸。 “砰。” 她狠狠地跌落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嘴里还在疯狂嘶鸣:“贱蹄子!狗男人!啊——” 剑身亮起暗红色的光,一只浴火的凤凰又击落在她身上。 褚芸显然是控制好了力度,没有让瘫在地上的人立即去世。 “姬迟……”黑衣男子眼神发亮,突然站起身,挥袖撒出一团黑色的东西。 褚芸反应极快地拿剑一挡,只见那团东西还未被看清就直接在空中化成了灰。 褚芸:…… 忽然,手里握着的剑抖了抖。 “哈哈,”姬迟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佩剑,“答应我,别让‘栖凰’对付这些脏东西好吗?祂会难过的。” “你骂谁是脏东西呢!”黑衣男子怒了,长袖一挥,招来了更多脏东西,“活捉你这臭小子,老子就能升职了哈哈哈——”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就被他挥出的黑蝎刺穿了心脏。 姬迟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充满了妖冶的红光。 他舔了舔唇。 没错,他才是脏东西。 毕竟……你的脏东西更听脏东西的话呢。 目睹黑衣男子去世的“皇贵妃”彻底慌了,她嘴里的求饶声不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杀了我你们就不知道真相了!就不知道陆诗暖的下落了!” “噢?真相?”褚芸收回剑,却在下一秒故作疑问道,“真相是什么?是你就是宫外那剥皮狂魔?还是你就是下毒害死后宫妃嫔和那小宫女的人?是你脸上的皮只能维持半个月?还是阿暖就在你的床底吗?” “皇贵妃”越听脸越白,“你、你怎么知道的?” 褚芸微微一笑,边抚摸栖凰安抚祂受伤的内心边道,“陆诗暖查过了,你在宫外停止杀人后不久,薛皇后就被毒死了,接着是江贵妃。 据说薛皇后死的那晚,江贵妃很是得意。” 栖凰渐渐平静下来,乖乖回剑鞘。 褚芸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但是接着她就死了,只剩一团灰。 大家都以为江贵妃的死和薛皇后一样,怎么都想不到江贵妃死前少了一层皮——脸皮。” “我猜你先是替她除掉薛皇后,让她答应你一个条件,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她准许,我猜是这换皮之术的限制吧。 可江贵妃怎么都想不到,仇敌死去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褚芸哂笑一声:“接着,你嫁祸那小宫女,好让大家绝对猜不到这事竟和宫外的剥皮案有联系。 你一早就和这黑衣人串通好了,他帮你换皮,你帮他抓姬迟?又或者你也恨姬迟,各取所需罢了? 皇贵妃对他爱而不得,天天徘徊在御书房,自然是名正言顺接近姬迟的第二人选,于是你现在顶着她的皮。 只不过这副皮囊差不了多久,你又只得想办法找新的脸皮替代,于是找到了陆诗暖。” 褚芸凉凉地盯着她,面无表情:“啊,这是我猜的,你说对不对?” …… 沉默良久,“皇贵妃”突然意识到这两人对是谁藏在人皮下面的人是谁没有任何的性质。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笑声尖锐刺耳,惹得褚芸汗毛直立。 “你猜的不错,只可惜有些找小瑕疵。 江贵妃和这脸皮的主人都是知道会死也自愿把她的皮给我的,你不懂女人的妒忌心。 你不懂、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哈哈哈!可是你什么不懂,可是你什么都有!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你的美貌?” 地上人的脸又白变黑又到现在涨到红,“不就是美貌吗?我也有,我有好多,来你过来,把你的脸给我噗……” 她吐了一口血,眼睛却紧紧盯着褚芸的脸,原本好看的眸子布满了红血丝。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围住她的眼睛,替她挡住那恶毒的视线。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你们都觉得我疯了!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整个人都魔怔了,突然反复念叨:“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姜倾城啊!我才是杨国最美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就咽气了。 褚芸整个人都定住了,汗毛直立。 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居然是原书的女主姜倾城?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100%,奖励500积分!解锁新物品:世界碎片*1!】 褚芸视野一片模糊。 这居然原书里男主唯一的皇后?姬迟唯一的爱人? 她是不是抢了姜倾城的命格? 姜倾城沦落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和她有关? 褚芸意识也模糊了。 “阿姐!” 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姬迟那张担心和恐惧交织的俊颜。 褚芸晕倒在姬迟的怀里。 他用力抱紧了怀里柔软的人儿,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阿姐,为什么你总是被别人影响情绪,却忘了我才是你最爱的人……为什么?” 姬迟闭上眼睛,胸口传来阵阵钝痛。 * 那一夜,姜倾城醒来,发现屋里已经没有姬迟的身影。 她木然地坐在梳妆台,看着铜镜中自己美丽的容颜,又想起褚芸的脸,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不再熟悉,变得陌生又丑陋。 “啊——”她尖叫一声,把铜镜狠狠地摔到地上。 她突然觉得魅香楼花魁的脸都比她漂亮。 一黑衣男子寻着姬迟难得泄露的气息赶来,却只发现了一位小美人。 唔,似乎她还对自己的脸不太满意。 于是,他善意地提出帮助,以她的□□为交换的成本。 再后来,姜尚书接受不了性情大变的女儿,接受不了这个满目疮痍的家,上吊自杀了。 姜倾城疑惑地问身边的男子,“我不是变得更好看了吗?为什么爹爹死了?”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 姜倾城又照了照铜镜,对自己的容颜十分满意,“我要去找姬迟。” 噢?姬迟? 黑衣男子突然笑了笑,催动早已在她身体里种下的蛊,想到一个完美的计划。 她,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只有一半意识的傀儡,可笑的是那仅剩的意识还在追求着荒诞的美丽。 黑衣男子死后,虫蛊失去作用。 姜倾城意识渐渐恢复,她接受不了身体残缺的自己,接受不了精神卑贱的自己,更接受不了仍败给褚芸的自己。 曾经高高在上的尚书之女、京城第一美人,竟家破人亡,卖身陪笑,客死他乡…… 她疯了吗?她没有疯。就算疯了,她也要做最美的疯子。 哎!最美的疯子!这个称号褚芸怎么也得不到吧? 咦,怎么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 一切因贪念而起。 因贪生怨,怨生妒,妒入魔,终成痴…… ☆、交易 惊恐之中,真假迷离,所有的善恶,皆有归处。 ——卷Ⅳ·穷途末路 次日,褚芸醒来。 她茫然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回忆渐渐回笼。 “阿姐!”姬迟幽深的眼眸顿时被点亮。 褚芸看到自己被握得隐隐发白的手,不禁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放手!” “不放。”姬迟抬起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脸颊蹭了蹭属于褚芸的那只,开始胡言乱语,“我对那姜什么没……” “我知道。”褚芸另一只手轻轻抵上他的薄唇,使他咽回了所有的话语。 她好心疼。 “阿暖呢?”褚芸放下手,疑惑地看向四周。 闻言,姬迟脸色一僵,不自然地撇开脸。 褚芸直觉不对劲,双手扯住他的深黑色的衣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阿暖不在姜倾城那里吗?” “不是,”姬迟薄唇轻启,“陆姑娘中毒了……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褚芸脑袋乱成一团浆糊,这个世界是要崩塌了吗? 陆诗暖不是燎原的人吗? 燎原人是神脉,怎么会轻易中毒。 “昨夜那男子是古冥族的人,他为了给那个女人换皮,给陆姑娘下了一种特殊的毒。 陆姑娘的身体已从内脏开始坏死。” 又是古冥族? 褚芸想起刚到账的500积分,打开商城却发现“起死回生”药已经下架了。 ? 【“起死回生”药,活死人,医白骨,改变人生轨迹,仅限用一次,而宿主您此前已使用过该药。】 幺使在线替她解答。 可是陆诗暖,是除他们外唯一从褚府活着出来的人了,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一定要救陆诗暖! “一定会有办法的。”姬迟抱紧褚芸,道,“我已命人贴下皇榜,寻找各方能人异士,还请金兄在燎原追查古冥族,阿姐不必担心。” “古冥族不是燎原的大门派吗?为何不可在古冥族请医师?”褚芸不解。 姬迟摇了摇头,道:“十几年前,伴随燎原殿灭亡的,是古冥族的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古冥族的现址。” “但是古冥族的臭虫一直在我们身边飞来飞去,我怀疑,当年他们灭原主殿是为了抓你,‘粹骨’作为燎原第三绝出世也是为了寻你,一大门派销声匿迹,背后恐怕是更大的阴谋。 少了‘粹骨’这一猛将,古冥族定会找人替代,但近年和我们对弈的,都只是小棋罢了。 你可千万要小心。” 褚芸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大脑飞速运转。 姬迟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古冥族的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追寻这么多年?值得褚晏北这个利益至上的人藏了那么多年? “呵,”姬迟摇了摇头,深黑的眼眸似乎披上了一层霜,“不足为惧。” 但如果他们敢动褚芸,那便灭了古冥吧。 【叮咚!结合宿主目前处境,“幺使”为你暖心推出药品——凝固剂,能暂停陆姑娘身体的病变,请宿主自行决定是否花费500积分兑换!】 “换换换!” 【兑换成功!陆姑娘身体坏死停止!此功效仅能维持一周,祝宿主好运!】 褚芸松了一口气,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在地上。 忽然,姬迟松开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一双黑沉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眸里混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褚芸抬眸,杏眼里堆满了疑惑。 姬迟怔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胸前,道:“无事,我只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褚芸更加不解了,但当务之急是救活陆诗暖,她又道:“我想亲自去燎原看看。”她顿了顿,盯着他似乎有些犹豫,“你、留在这里?” “我要和阿姐一起去!”姬迟不满地嘟起嘴,道,“我已经不用上朝了,杨国是时候还给它真正的主人了。” 褚芸沉默了一下,迟疑地开口:“那真正的主人……是张公公?” 姬迟刚要开口,却被一声尖锐的叫喊打断:“报——唐小姐、楚姑娘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姬迟慢慢地从嘴角吐出一个字:“允。” 唐瓷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小脸粉红粉红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她一进屋,探头探脑的,却发现气氛不太对劲,渐渐收敛了笑容。 下一个缓步踏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妖艳女子,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红纱,只露出外面一双如黑葡萄般灵动深邃的眼睛。 领她进门的小宦官跪下道,“唐小姐携将军令入宫求见圣上,而这一位楚姑娘,则是揭榜而来的神医。” 闻言,楚瑟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崭新的皇榜,透过红纱隐隐可以看出她在笑。 褚芸凝神一望,樱唇微启,“这位姑娘好生熟悉,莫不是……瑟瑟姑娘?” 楚瑟微微一笑,浅浅行了个礼,道:“这位公子好眼力。” 显然她也认出了褚芸就是那个女扮男装投了她三千票的小公子。 褚芸微笑着点点头。 认不出楚瑟才怪呢。 这身高,这红纱,还有当初瑟瑟的行为举止,都在无声地表明她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听着他们的对话,唐瓷脸上的疑惑愈来愈重,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紧捏着手中的令牌,浑身无措地躲在一旁。 突然,褚芸开口问到:“唐姑娘有何事?” 她对唐瓷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有点当年褚玥的可爱,又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士风范。 既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唐瓷干脆不去想,她双手作揖,朝姬迟一跪,献上将军令,道:“皇上,臣女愿以将军令为礼,求赐一婚。” “万灯节下得江公子相救,臣女愿以身相许。” 这些天她找遍了杨国,都没能再与那位公子相遇,如今只能求助于这位名义上的杨帝。 在场的三人都沉默了。 半晌后,姬迟起身,推回将军令:“你可知那位公子是谁?” 唐瓷茫然地摇摇头。 知道干嘛还找姬迟鸭。 褚芸笑了笑,道:“他是祝国的君王,小姑娘,你去祝国找他吧,这场婚事,我们可做不了主。” 唐瓷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也没有深究为何祝国君王会出现在杨宫。 她握紧将军令,行了个谢礼便匆匆离去。 “她有一点那人的影子,但终究不是她。恐怕唐姑娘要失望了。” 姬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褚芸瞥了他一眼,转而望向楚瑟,道:“人走了,如今这里只剩我们了,你说吧。” 楚瑟满意地点点头,悠哉悠哉坐下,还替自己斟了杯茶,“褚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我只和聪明人打交道。” 褚芸站了起来,在她旁边坐下。 心里却有了疑惑: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楚瑟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你们可知为何杨国朝政一片混乱,君臣昏庸无能,仍能稳居三国之首?” 楚瑟不等两人回答,她便接着道:“因为杨国皇宫底下,埋着神迹。” “神迹?”褚芸拧眉,神迹不是只存在于燎原吗? 楚瑟没有解答,自顾自道:“传闻在神迹里,生长着一株白莲,它随天地初分而生,被称为‘永生圣莲’,如今正保佑着杨国经久不衰,又或者说——杨国正吸取着祂源源不断的力量。” 褚芸警惕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些东西,连系统都未曾提起。 楚瑟巧倩笑兮,“因为我是燎原药谷的圣女。燎原出来的毒,若不能依靠燎原解毒,便只能祈求神明。 而这朵永生圣莲,便是神赐的生机,能救活那位蓝衣姑娘。” 她的话语似乎暗藏玄机。 褚芸抿着唇,看向姬迟。 他面无表情,淡淡地听着她们对话,至始至终都未出过声。 褚芸收回视线。 姬迟,似乎是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他来当杨国的王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知道永生圣莲的事,知道古冥族销声匿迹。知道贴皇榜没用,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寻神医? 而且最近她已经不能感知他心底的情绪。 他有事情瞒着她。 褚芸深吸一口气,她眨了眨眼睛把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逼回眼眶。 额间的曼殊沙华一闪而过,却被楚瑟捕捉到了。 她有些惊讶,但还是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地底神迹的入口,就在未央宫。” 褚芸低下头,昏黄的灯光扫过她的脸颊,长长的眼睫扫下一层黑影,遮住她眸中的神色。 半晌,褚芸抬头,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楚姑娘既然已经找到入口了,恐怕不仅是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这么简单吧。” “不错,”楚瑟点点头,“褚姑娘不愧是聪明人。”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褚芸射向姬迟,“救活陆姑娘只需半朵雪莲,而我,要剩下的一半。” 【新主线任务开启:进入神迹。 当前任务进度:50%。】 姬迟还是没有理会楚瑟。 褚芸站了起来,低垂的眼睫遮挡了她眼底流转的幽光。 伴随着姜倾城的死,这个世界并没有变得简单,反而越来越复杂了。 “娘子想进去吗?”姬迟骤然开口,一双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褚芸转身,点头。 还有一个疑点。 她原本已摸清系统发布任务的规律——就是按发生的事件发布任务。 但此次,明明她的目的是救活陆诗暖,为何系统仅要求进入神迹而不是获取圣莲? 若不是楚瑟在撒谎,这便是一个局中局。 姬迟点点头,轻挑眉头瞥了眼楚瑟,眼里竟带有一抹戏谑:“我确实知道入口在哪。” 楚瑟红纱下的唇角微微上翘,摆弄衣袖:“那便麻烦姬公子了。” ☆、万蛇窟 姬迟唤来一位宫女领路,三人跟着来到未央宫。 楚瑟只知神迹入宫在未央宫,却不清楚具体位置。唯一知道具体位置的姬迟,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于是众人转移到未央宫,便已花了不少时间。 由于皇贵妃的死亡,宫里的人都避开未央宫行走,徒留几位日常打扫的丫鬟。 领路的宫女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停在门边。 楚瑟率先跨过门槛,而后姬迟牵着褚芸的手进去,门再次关闭。 楚瑟一双眉眼四处张望,最终视线落在姬迟身上,眼里催促的意味不言而喻。 此刻,褚芸深信姬迟是极其不愿意进入神迹的。 他没有搭理楚瑟,悠哉悠哉环视一周后才牵着褚芸的手,挪动脚步,朝小池边的假山走去。 “咻” 一支箭射进假山。 姬迟眼神一凛,把褚芸护在身后转身看向来者。 数十名黑衣人手里拿着弓箭、摆成诡异的阵势从空中落地:“交出药谷圣女!” 褚芸和姬迟对视一眼,后者扬鞭甩向前方,一道烈焰袭向黑衣人。 他们灵活地躲过攻击,而后满天箭雨射向三人。 姬迟反应极快地运气凝成保护罩护着他和褚芸。 楚瑟:“……” 她冷笑一声,指尖轻转,在众人以为她要反击之时,迅速躲在保护罩的后面,避开一阵箭雨。 这回轮到其他人沉默了。 但黑衣人很快打破这份尴尬,仍然重复:“交出圣女。” “我呸!”楚瑟在他们身后钻出一个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干嘛要抓我?”  “呵,拿你作为兑换我们教主的筹码,你应该感到荣幸。” 褚芸对燎原情势所知甚少,她望向姬迟。后者摇头。 鉴于三人达成了交易,褚芸对姬迟使了个眼色:“解决掉他们吧。” 闻言,姬迟点点头,再次挥舞赤焰鞭。这一次,赤焰鞭凝成的火焰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圈套,极速坠下追踪黑衣人,几番逃遁后黑衣人还是被抓住,瞬间被烧成灰烬。 楚瑟的表情又一秒的凝固,被面纱掩盖。 她又似乎松了口气,“吓死老娘了。”她把目光落在姬迟宽阔的后背上,催促,“我们赶紧进去吧,免得再生事端。” 姬迟低头看向褚芸,后者地点头,指尖戳了戳他手臂的肌肉。 姬迟犹豫了一秒,而后面向假山,鼓捣了一会儿,一扇窄小的黑色的虚幻的门出现。 众人依次进入,没有留意,在门即将消失之际,一个黑影从旁边宽大的柱子后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跟进去了。 * 踏进那门,身边的姬迟楚瑟便都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且安静得诡异。 “迟迟?”褚芸咽下口水小心试探,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回声。 她拧起眉头,摸向变作项坠的霜玉琴,后者竟没有一丝反应。除此之外,她感觉身上的灵气,好似被禁锢住,与她隔绝了联系。 “幺使,这是怎么回事?” 【任务:进入神迹。 进度:100%。 奖励:匕首*1。 提示:神帝遗迹,众神献祭。】 褚芸一头雾水,就在此时,一个冰凉的、柔软的物体缠上她的手,“嘶~” 是蛇! 她用力把手上的蛇甩下,脚步踉跄却又踩到了什么东西。 “嘶——” 愈来愈多的蛇鸣从四面八方响起。 褚芸掏出夜明珠,看清面前景象,这是一个洞窟,光之所及处,数不清的黑蛇青蛇花蛇交缠匍匐。 她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一声,夜明珠掉落地下,砸中一条蛇,后者狰狞地摆动,而后光速袭向她。 褚芸堪堪躲过,挂在石壁的蛇冲向她,地上的蛇蠢蠢欲动。 她飞快地转动匕首,一条又一条的蛇被切成两半,冰凉的血液自半空飞溅,使她的衣服、脸颊都染上了污血。 越来越多的蛇袭来,她强忍着恶心,手腕渐酸,手上的动作变慢,一个不留神就被咬了一口,似有毒液渗进,她的神经动作变得更迟缓。 “啪——” 一团蛇打向她的手腕,匕首应声而落,又添一伤口。 “嘶——” 数不清的蛇渐渐缠上她的身躯,收紧,呼吸愈来愈困难。 迟迟……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滴在光滑的蛇皮上。 这时,一道红光闪过,褚芸身上的绳索被隔空切开,血花四溅。 刀光剑影之间,褚芸五米外的蛇都被砍尽。 褚芸艰难地望向来者,借着夜明珠的光,她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隔空操纵着利剑,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终于,她闭上了双眼…… ☆、万丈渊 褚芸再次睁开眼时,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连衣服的破损也没了。 她抬起手,立即被另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给握住。 他下颚抵在两相交的手上,声线颤抖:“你醒来,没事了……” “迟迟……”褚芸侧过头,对他笑了笑,“我没事。”我好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姬迟低头沉默不语,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缓解一会后,褚芸查看系统,发现已没有新任务了。她环望四周,此时两人已不在万蛇窟了。 这里似乎又是另一个狭小的洞,她躺在石床上,姬迟坐在床边。 褚芸打起精神,“我们赶快去找永生圣莲吧,阿暖的身体只能保存一个星期。”此地危险又复杂,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圣莲。 “好。”姬迟扶她起来。 “对了,瑟瑟姑娘呢?”  “不知,”姬迟摇摇头,声音异常沙哑,“我一进来就是你们就不见了,还好……还好找到了你。” 方才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褚芸也不愿去回想这件事,便道:“那我们先去找圣莲吧,指不定还能遇到瑟瑟姑娘。” 霜玉琴不能用,褚芸只得握住那唯一的武器——匕首,姬迟的灵力看起来似乎不受影响。 “神帝遗迹,众神献祭……”褚芸心里默念这八个字,还是没想明白它的意思。 忽然,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出。 似乎是灵力回归了? 褚芸收起匕首,指尖轻轻一挥便弹出一道光波,半面墙壁倒塌。她大喜过望,指尖再次捏紧霜玉琴,可后者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这琴坏了? 褚芸叹了口气,自我安慰:好歹有自保的能力了。 这时,“嗡”的一声,那倒塌的半面墙壁四周也出现了裂缝。 姬迟眼疾手快,拉着褚芸跳出洞穴。他们前脚刚落地,整个洞穴都倒塌了。 姬迟似笑非笑地盯着褚芸。 褚芸:…… 两团可疑的红晕爬上脸颊,她干咳了两声,催促道:“我们赶紧走吧。” 这神迹,徒有名字与神沾边,系统的提示与里面的景象都十分瘆人,说是地狱的领地她也信。 两人快速穿过一条铁刺交错的机关道,又被火追着往前跑。 褚芸转过身,想用灵力逼退火海,却发现体内的灵力不太受她的控制,时灵时不灵。 眼见着火就快烧到跟前,姬迟回过头,及时把她拉走。 跑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进了条火进不来的道。 她瘫在地上气喘吁吁,美丽的面容染上一层薄汗,心想:这就是普通人的身体吗,这种跑全速跑800米的感觉真是久违啊。 “褚芸。”忽然,她听到有人呼唤她,无力地抬起头,看到姬迟一脸凝重,他伸出手指,“你看……” 褚芸顺势望去,在他们休息的通道前三四米处,是万丈深渊。 放在只顾逃亡,钻进这里时已扑到两米远,如果再远一点……她根本不敢想象。 褚芸往前挪了几步,看得更清楚了——前面是个无底深渊,深得所望皆是黑色。 姬迟又指了指通道外,方才追赶着两人的火焰充斥了整个外通道,灼热的气息离他们十分近,但这火却极其邪门地,停留在这条通道的外面。 姬迟定能出去,但没有灵力护体的她,在各种方面都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一出去,必定化为灰烬,或许就能去地狱见褚玥了。 褚芸又把视线移向前方,其实对岸离他们不算远,大概是三个姬迟的距离。但她施展不了轻功,定然过不去。 “既然那火进不来这里,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要寻之处。”褚芸眉头紧锁。 “嗯,”姬迟点点头,“永生圣莲自然不怕火,但火可能害怕它。” “它究竟是在这深渊里,还是在对面呢。” 两人对视,姬迟很快瞥开视线。 褚芸抹开额前的碎发,盘发上的发簪也在逃亡过程中掉光了,她干脆把头发全部放下来,以指为梳又把青丝全部高高扎起。 在这个过程中,她又梳理了一遍思绪,突然有什么违和的地方一闪而逝。 她放下手,还是没想起来。 姬迟骤然起身,往深渊处走了几步,拔掉手镯往下扔。 “咔啦——”微妙的声音隔了几秒后响起。 褚芸思考一番,而后站在他身边,掏出夜明珠也往下扔。白色的光点迅速下坠,直到被黑暗吞噬,两人也没看到下面的情景。 “咕噜咕噜——”这时,更诡异的声音缓缓传来。 “嘻嘻嘻——” 深渊里的东西似乎发现了外来者,即使没有东西扔下出了,也有声响传出,甚至越来越奇怪瘆人。 褚芸张了张唇,粉嫩的樱唇吐出一句平静的话:“我想,永生圣莲应该不会在下面那个鬼地方。” 姬迟凝视深渊几秒,而后收回视线,点点头,“其实我可以过对面。” “果然,”褚芸道,“你的灵力还在,方才与我一起逃亡,都是为了迁就我……”这一路下来,姬迟衣着依旧整齐,毫发无损,反倒是她弄得浑身狼狈。 愧疚之感在心底翻涌,她之前还觉得姬迟与她生疏了很多,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嘘,”姬迟摇摇头,语气温和,“我不许你这样说。”火光模糊了他的脸,褚芸眯起脸,竟迷离了一瞬。 姬迟牵起她的手,运气就往对岸飞去,怎料当两人悬空时,对面的路竟如有了生命般,刹那间往后退了几十米,亦或者说,他们当初看到的,只是幻象。 姬迟的脸有一瞬间的狰狞,还未待褚芸看清,两人便直直下坠,坠进那深渊…… “嘶……”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直直摔在地上,体内那股奇怪的灵气居然在落地前一秒听从褚芸的指挥护住身体,即便如此,她还是疼的龇牙咧嘴。 四周是一片漆黑和死寂,有了万蛇窟的教训,褚芸不敢贸然出声。她伸出手指,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往身旁摸去,摸到了一片布料,上面传来一丝暖意。 失去灵力的同时,夜视能力也丧失,褚芸只能再往上摸,摸到了那人的发束,才确认了是姬迟。 她戳了戳姬迟,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褚芸闭上眼,休憩了一会儿,确认四周暂时没有危机,才缓慢地从怀里又掏出一颗夜明珠,照向身旁的人。 她一共也就带了两颗夜明珠,而手中的这颗比之前的小了许多。微弱的白光照在姬迟身上,他的眼睛和薄唇都紧闭着,俊容竟显得异常冰冷陌生。 褚芸伸出一只手,落在他眉心的正上方。忽然,一双幽黑的瞳眸骤然睁开,她纤细的手腕被紧紧握住。 “你醒了!”褚芸松了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 姬迟没有答话,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才适应了黑暗,“我们要快些离开这里。” 褚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把夜明珠往上挪了挪,几乎看不到上面的洞口,“看来只能往里走了,我们上不去的。” 方才她试图在商城兑换些工具,却发现系统又下线了。 已然陷入绝境。 姬迟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看来只能往前走了,说不定能有台阶上去。” 褚芸点点头,左手把夜明珠递给姬迟,右手握紧匕首,“这里都是黑的,很危险,你小心点。”而后自然地走到他的后面。 姬迟点点头,托着夜明珠探路。 两人走了一段路,也没发现异常,又或者说,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太静了。”褚芸轻启樱唇,“安静得可怕。” 姬迟拧起眉头,警惕地看着前方。 他们在上面听到的怪声,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人走着走着,竟看见前面有微弱的光点。 “有光!” 他们加快步伐,走进光源,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以及湖中心静躺着的——圣洁白莲。 姬迟眼神一凛,收起夜明珠快飞向湖中心,却很快地被被他忽视的湖边绿叶甩回通道口。 围在湖边的绿叶竟慢慢延展升高,脱落外皮,露出黑色的内里,而后渐渐变成模糊的人形。 “是鬼魂。”褚芸打了个寒颤。 “嘻嘻嘻……活人。”那些黑魂竟会说话,发出诡异的声响,与他们之前听到的无异。 “大意了。”姬迟站起来,瞳眸闪烁着诡异的红,他偏头看了一眼褚芸,而后一个箭步跃起,手握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剑砍向黑魂。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黑魂竟吞噬了红色的剑气,变得更为高大,再次甩落来袭者。 这一次,黑魂显然用了十足的力气,姬迟整个人撞在石壁上,而后渐渐滑落,嘴角溢出血液。 他把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子。 褚芸更加警惕了,握着匕首柄的手越收越紧,掌心布满密汗。 姬迟闭上眼睛,逐渐拔起长剑,黑魂晃动着身姿…… 褚芸深吸一口气,眼睛凝视前方。 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几秒,她就会死…… 下一秒,她握着匕首奔向前,对着黑魂使劲一划。 没想到这一划,竟让黑魂散了架。 ☆、离开 居然成功了。 褚芸如擂鼓般的心跳终于平静。 “可恶——”黑魂迅速重新凝聚,愤怒地拍打水面,水花四溅。 褚芸退回来,扭头对身旁人说:“快收起灵气,这东西只能硬打。” 姬迟低头看向剑身,若有所思:“看来它以灵气为食,也难怪会绕着圣莲生长。” 两人的轮番攻击也没使黑魂踏出湖水,它在湖边伸长黏糊的手,不断拍击地面,虽无实体,却也拍了个地动山摇。 姬迟收起灵气,长剑砍断它的双手,而后使出极快的剑法打在它身上,剑身快成虚影。 褚芸偶尔上前补刀,不知过去多久黑魂变得越来越零碎,直到再无法拼凑成一个人影。 静躺在湖中心的永生圣莲丝毫不受影响,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终于结束了。”姬迟忽然一笑。 “是啊。”褚芸也笑了。 忽然,姬迟抬起手臂,充满着灵气的长剑刺向褚芸。 后者早有防备,及时躲过。 凌厉又鬼魅的剑气在地面划出一道深刻的伤疤。 “噢?”那人抬起头,“看来你是知道了?” 褚芸把匕首指向他,冷艳的面容如覆冰霜:“不要用他的脸看我。” “姬迟”又笑了,放下剑,“你现在毫无灵气,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褚芸紧抿着唇,大脑飞速转动思考对策,她身上精致的莲红盖针片金长裙早已破败不堪,看不出原来的高贵。 “你是怎么知道的?”即将得到永生圣莲,“姬迟”反而不急了,丝毫不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起先是觉得怪异,我在万蛇窟受过的伤全都没了,掉落的夜明珠也好好的在怀里,后来发现你不是迟迟,我就确定了那是个幻境。” “噢?”他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我倒不知道哪儿出现了纰漏?”  “太陌生了。”褚芸嘴上解释着,脑子里思考着逃脱的可能性,“你给我的感觉太陌生了,再者,姬迟有夜视能力,佩剑和你的不一样,拥有的灵力也不会让他在掉下来之后晕那么久。” “呵呵。”不知那句话触碰到他的逆鳞,“姬迟”冷笑一声。 褚芸加快语速:“他在哪里?” “我把他困在了幻境里,你不用着急,等你死了,我就可以扮作你去找他了,而后活捉他……” “你是古冥族的人!” 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的反派闭上嘴,提剑来取褚芸的项上人头。 电光石火间,褚芸终于能掌控体内的小部分灵气,抬起匕首甩出暗红色的厉气,堪堪与之抗衡。 这份力量的感觉过于熟悉,她在操纵姬迟的栖凰剑时,也感受过。可惜它并不能唤起霜玉琴。 “姬迟”的眼里滑过一丝诧异,而后道,“十七,进来。” 一位黑衣人不再贴在通道外的墙壁上,轻盈落地,装束与进神迹前见到的黑衣人无异。 “怎么会!?”褚芸看向“姬迟”,“你们是怎么潜进来的?”明明姬迟一把火把他们烧光了呀。如此看来,楚瑟姑娘恐怕也惨遭杀手了。 “呵,”“姬迟”似乎十分喜欢冷笑,“少说废话,上。”他指挥着十七攻击她。 褚芸一边对抗,一边在心里吐槽:刚刚一直说废话的不是你吗。 十七很明显不是她的对手,为什么不一起上? 不好! 褚芸立刻看向湖中心,但已经晚了,那朵圣洁的白莲被摘下,洞内的湖水水位渐渐下降,光芒渐渐黯淡。 圣莲皎洁的光使“姬迟”渐渐褪去伪装,露出原本的面貌——瘦削修长的身子、苍白的皮肤,一双美眸灵动又妖魅,可高挺的鼻子和凉薄的唇形削减了媚意。 褚芸怔住了,这双眼十分熟悉,与记忆中红纱上的眼相重合,“你、你是楚瑟?” “哎呀,”楚瑟收好圣莲旋转着落回岸边,“被发现了。” 褚芸咬牙切齿:“你不是和我们合作,只要一半的永生圣莲吗?为何要害我!?” 楚瑟笑了笑,指尖摆弄着垂在胸前的发,“小姑娘,你太天真了,还真以为我是药谷圣女呢。” 闻言,褚芸一愣。是啊,他连性别都是假的,如今看来进入神迹前黑衣人的追杀,更像是一场戏,一场坐实他药谷圣女身份的戏。 如果楚瑟就是古冥族的人,那当初陆诗暖的失踪也没那么简单…… “卑鄙无耻!”褚芸气得浑身发抖,她拿起匕首就要往他身上刺,结果一下疏忽,被黑衣人十七偷袭了背部。殷红的上衣被鲜血浸透,更变成深红色。 血丝充斥了整个眼球,褚芸把樱唇咬得发白,不让口中的血喷出。匕首与她的身体一同转身,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割破十七的喉咙。 此时,楚瑟的长剑再次出鞘,捅进后背的伤口。 褚芸应声倒下,眼皮渐渐阖上,握住匕首的手上布满青筋暴起。 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她看见楚瑟的剑已近在咫尺。 “呲——” 一只火红的凤凰虚影直冲剑身,长剑应声被折成两段。 楚瑟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永生圣莲,“你怎么会在这里!” 借着余留的光芒,来者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以及他手里握着的剑,杀气腾腾。 姬迟淡漠地看向楚瑟,黑暗模糊了他的面容,但楚瑟仍感觉到从他眼神中迸射出的寒意。 楚瑟打了个响指,开始编织幻境。 “呵,”姬迟的声音冷所冰霜,“古冥余孽。” 栖凰剑无情地穿透楚瑟的心脏,永生圣莲被精确地分为两半,脱离他的衣服,落在姬迟的掌心。 栖凰归位,然而他胸前的伤口竟燃起一团火,慢慢地蔓延开,灼烧他的身躯,强烈的痛感让他挣扎着,在死神的压迫下,化为灰烬。 姬迟轻轻打开褚芸的嘴巴,半片雪莲化为光点,伴随着一滴澄澈的泪水融入她的身体,被剑刺穿的后背伤口凝固,血液停止流出,而后伤口缓慢愈合。 他轻轻地抱起爱人,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通道口。 没有人注意到,当湖水退进后,一口精致的水晶棺材静静躺在湖中心——那是永生圣莲静卧之处——而棺材里,什么都没有。 * “迟迟……迟迟!”床上的女子穿着一袭灰浅蓝花绮月华裙,苍白的唇不断发出呓语,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 一双温暖的手剥开她的碎发,一一抹去细密的汗水,“睡吧,我在。” 褚芸的呼吸逐渐平稳,姬迟握住她的手,不敢松开,直到他记起被遗忘的半朵圣莲和陆诗暖。 姬迟正要唤人,便听见爱人的呢喃。 “唔……”褚芸缓缓睁眼,对上一双饱含关怀的幽黑瞳孔,“迟迟!楚瑟居然是男的,还想害我!” 她的眼眶顿时被染红,想要坐起来,于是姬迟便又忘了陆诗暖,把她扶起来。 褚芸张开双手抱住姬迟,她把头埋进她宽阔的胸膛,汲取从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 “褚芸,如果可以,我不会再离开你。”姬迟闭上眼睛回抱她,下颚抵在她的肩上,薄唇轻声吐出爱意。 如果没有他,她的生命就不会收到威胁。 意识渐渐回笼,褚芸推开他,道:“阿暖!” 两人来到保存陆诗暖肉身的地方,姬迟教给她永生圣莲使用的方法,静待成效。 在等待的过程中,褚芸成功联系上了系统。这一刻,她的心无比坚定:不能依靠系统当金手指。系统屡屡失灵,碰到奇怪的事情就连商城都打不开,留着积分也没用。 还有一件事,褚芸看向姬迟,问道:“为什么在神迹里,我的灵力使不出来?唯一能用的还是你之前传给我的。为什么楚瑟却可以用灵气?甚至还可以织梦?”不然十个楚瑟都不是她的对手。 姬迟脸色骤变,说道:“难怪……” “怎么了?” “异世之人,能量的来源或许不一样。”姬迟松开眉头,手却紧紧地握住她,十指紧扣,似是在害怕些什么,“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褚芸点点头:“原来如此。” 如此看来,系统十分不靠谱。不过也对,凭空得来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 “水……”沙哑微弱的声音响起。 褚芸立即看向陆诗暖,她眼睫微动,有将醒之势。 她跑到桌子上倒了一杯茶,又稳稳地走到床边,一只手扶起陆诗暖的后背,另一只手给她送水,湿润她干涩的唇。 陆诗暖就这么小口小口喝完三杯水,才睁开了眼睛。 等到真正清醒过来,她“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扑进褚芸怀里,“呜呜呜……饿,我好饿!” 姬迟嘴角抽了抽,冰冷的脸有一丝龟裂。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哭了好一会后,她更饿了,没有力气哭了。 “快去找点东西给阿暖吃。”褚芸抬头对姬迟说。 “……好。”姬迟冷着一张脸转身。看在陆诗暖遭罪的原因上,他就任劳任怨吧。 他推开门,橙黄的阳光照进来,散落地面,褚芸柔声地碎碎念,整个房间洋溢着温暖。 然而杨国,开始衰败。 作者有话要说:高亮!!!!!! 喜欢HE的小伙伴止步了,就让结局停留在这里叭,不要看下一章《报应》!下一章就揭露所有真相和很久以前埋的伏笔的BE章!!! ☆、报应(BE结局,慎点) 养了两天,陆诗暖便活蹦乱跳的。原本的武器蓝纸伞已失去灵力,变成一把普通的伞,遮阳挡雨。她从姬迟的武器库挑了一把轻剑作为补偿。 “唉……”陆诗暖仰天长叹,“只有轻功好是没用的,我得从头开始练剑了。” 褚芸揉了揉她的脑袋瓜,道,“没事,我俩也准备离开皇宫了,去云游四海,你可以先跟着我们历练,等熟悉用剑了再离开。” 褚芸喜欢可爱的萝莉。 “好哎!”萝莉暖眼睛瞬间亮了,但很快又黯淡,长睫扑闪扑闪,“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啊。” 褚芸回以蜜汁微笑,一路上都要被他们喂狗粮,是有点惨。 姬迟早在几天前就把杨宫的掌权还给杨帝十岁的遗孤,吩咐张公公辅助他。 他穿着一袭黑衣,躺在贵妃椅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他想起第一次对褚芸产生好奇的场景,与此时一样。 他温柔地笑了,如冰雪初融,站起来挑起两人的行李,道:“走吧。” 褚芸笑意盈盈,左手挽住他的手臂,右手牵着陆诗暖,三人一起往城门走去。 美好的未来即将来临,他们满怀憧憬。 他们找到一处藏于高山密林中的静地,建了个小房子。 姬迟握着褚芸的手,天地对拜,完成了简陋的成婚仪式。他知道,这才是她想要的。 三年后,沿袭陋制、内部腐败且失去永生圣莲神力保护的杨国分崩离析,被祝国吞并 陆诗暖学成出山,褚芸和姬迟在薄雾萦绕的山间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 系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在现代生活的记忆逐渐模糊,穿越的原因她也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她睡前在看《倾城》,醒来就是书里的世界了。 姬迟外出打猎,褚芸坐在门前小溪旁的石头上,清冽的溪水流淌过她的指尖。平静安宁的生活竟使她愈发不安。 【叮!】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褚芸抚弄溪水的手顿时僵硬。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恭喜宿主顺利完成之前的任务,现发布最后一项任务:杀掉姬迟。】 “什么?”褚芸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这不可能!” 【叮!触发道具:世界碎片。】 炸裂的痛感在脑袋翻涌,褚芸抽回手抱住头,全身蜷缩在一起,一直被她所忽视的怪异,即刻全然呈现。 【我叫“幺使”,实为钥匙,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你此前所在的世界,实为书中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 【一万年前,帝姬走火入魔,对众神发起袭击,一场内战在神族爆发。魔族趁机入侵,神族愈发混乱,众神皆伤,神格受损,众神陨落。 你是神族琴女“芸”,曾望唤醒他,却被重伤,也亲眼看着帝姬残杀同类。 生死存亡之际,你割裂出了你的意识——我,把自己封印在话本里,躲避了这一场浩劫。你发誓一定要杀了姬迟,为整个神族报仇,而我成为你出来的钥匙。 帝姬也因那场浩劫,被天道罚进无限轮回,每一世都被众叛亲离。】 【修养了许久,你的灵魂终于修复,被“我”拉回原来的世界,就是这里。 为了让帝姬品尝被所爱之人伤害的滋味以及让他偿债,我安排你故意接近姬迟,以及在他身上吸取灵气。 后来,在神迹里,帝姬、哦不,姬迟发现了我,并把我封印了。神迹里储存着他不朽的真身,他也在神迹里换回了神的身体,结束轮回。 可如今你体内有他的一半灵力以及自身的灵力,我冲破了封印。 请动手吧。】 一万年前被割裂的意识重新与灵魂融合,褚芸近乎崩溃。 什么都记起来了…… 系统模糊解释的、她所以为的蝴蝶效应,皆是因为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无法预测未来的走向。 为什么她的伴生武器是霜玉琴,为什么姬迟的是“栖凰”…… 为什么褚晏北要带走姬迟,却在封印他记忆后不敢杀他…… 因为他,确确实实是个怪物,是灭杀神族的怪物,是她的仇人。可同时,他也是她的爱人,是她曾经所向披靡的勇气…… 她爱上了仇人。 “啊——”褚芸崩溃大哭,可内心的痛苦根本无法宣泄。 突然,先前“系统”用她的神力所兑换出的匕首掉落在身前。 【倾注你全身的灵力,杀了他。】 她颤抖着拾起匕首,缓慢地起身,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个黑色的小点越走越近。 没有时间了。 “芸?”清冽的男声有一丝迟疑。 芸,是她一万年前的字。 “你不要过来!”褚芸满眼通红,双手握着匕首指向眼前的黑衣男子。他的容貌依旧俊美,仿佛被定格在一万年前。 “你都想起来了?”姬迟敛起笑容,提着的野兔掉落在地。 褚芸没有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她止住了哭泣,精致灵动的脸上一片死寂。 “你是要杀了我吗?”姬迟向前迈出一步,闭上了眼睛,“来吧。” “为什么……”褚芸的声音十分沙哑,“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我……” 仇恨被时空冲淡,她竟然无法下手,可她也无法原谅姬迟。他身上背负着整个神族的血债。 姬迟沉默不语,他稍抬下颚,静候死亡。 他乖巧温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脸重合,那一声声充满爱意的“阿姐”、一次次挡在身前的保护、一次次浓情蜜意的欢愉…… “我恨你!”褚芸深吸一口气,抬高匕首…… 一道人影坠落小溪,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脖颈溅出,染红了小溪。 “褚芸!”姬迟跳下小溪,抱住那副被鲜血浸透的身躯。 天道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如一万年前。 “帝姬,你一如既往,心里没有苍生,更不会爱人。” 他的深黑的瞳孔一片空洞,盯着那染血的匕首,最终把它拿起…… ☆、褚萧的独白 褚萧生母是祝国丞相嫡女,父亲是深得盛宠的国公。他出生时父母锦瑟和鸣,父亲也没有娶妾。 父亲很爱他和母亲,每日退朝都会回府陪他和母亲。他喜欢握着他的手教他读书写字,喜欢念他的乳名“萧萧”,也喜欢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母亲教他吹箫练琴。 京城的小朋友都很羡慕他,说父亲很爱他的母亲,也很爱他。褚萧也一直这么认为,还和小朋友们讲父母间的趣事。 可他一直都觉得父亲看母亲的眼神跟奇怪,不像其他恩爱夫妻看彼此的眼神。 直到他九岁那年的某一天,甚少喝酒父亲竟然醉得一塌糊涂,抱着他喊“萧萧”,母亲送来醒酒汤,父亲竟看着母亲的眼睛,又抱住她:“萧萧、萧萧我爱你……” 顷刻后他又变了脸色,“宋萧萧,你居然有孩子了,你怎么可以和姬无双结婚生子了,我那么爱你……” 母亲手里的醒酒汤骤然坠地,碎得四分五裂。 这时褚萧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他问别的小朋友宋萧萧是谁,可惜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 再后来,父亲看母亲的眼神彻底变了,仿佛在他眼中,母亲是另一个人了。褚萧怀疑那个人就是父亲经常念叨的“宋萧萧”。 母亲每天以泪洗脸,有一次褚萧无意间听到她和父亲争吵。 “宋萧萧宋萧萧整天都是宋萧萧,褚郎你可对得起我和萧儿?” “呵,萧儿,也对,你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用那个女人的名,我又为何要对你抱有期望呢……” “褚郎啊,是不是没有那荒诞的一晚,我肚子里没有孩子,你就不会娶我了?” 父亲一直沉默。 但褚萧的心如坠冰窟。 原来他什么也不是,连名字都不是他的,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甚至酿就了这场悲剧…… 后来褚晏北似乎回心转意了,又和母亲共寝一塌,没过多久褚芸便出生了,可褚晏北也接连取了二妾、三妾。 但这些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一个人住在角落,不愿再参与这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回头看还是有很多bug,还有想表达的东西没能全部表达出来。BE太难受了,以后都不写BE了〒▽〒 新文:《众星捧月【娱乐圈】》 文案: [伪·气质,真·沙雕淡颜系全能唱作人×高冷188长腿影帝] 从伯克利毕业后,徐星月回国发展,凭借极强的唱功和创作能力火速爆红,并成为选秀综艺《成团之路》的导师。 某天,陆余年的助理上班时间偷看《成团之梦》被抓包,吓得立马关掉手机认错。 没想到陆余年竟然没怪他,还让他打开手机继续看。 小助理心里一惊:“难道老板你也看这个?你pick哪个妹妹呀?”说完他后悔地捂住嘴,因为陆余年不怎么玩手机,常年不上网。 陆余年盯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握紧了拳头。 终于回来了。 *  陆余年五岁出道,二十四岁凭借悬疑电影《迷雾》成为新晋影帝,然而他从未接过亲密戏。 被问及此,他直言:“心理疾病,无法和女士亲密接触,看过心理医生,但无济于事。” 直到他上了一档综艺,并被花絮拍到偷亲搭档——当红唱作人徐星月。 微博词条#陆余年徐星月恋情#爆上热搜。 再后来,陆余年以文艺爱情片再次获奖,而电影的女主角,正是徐星月。 网友们:???你的心理疾病呢? PS:参考综艺《青春有你2》《创造营2020》《平行时空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