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甜》作者：半天夭
    文案
    蓝图云养了好几年的小徒弟最近有些不对劲，不好好研究专业技术，总想着跟她谈人生。
    后来，蓝图在新员工就职大会上匹配了一位“导师”，师父大人人好看，技术也好，就是话少，像个哑巴。
    蓝图跟她的小徒弟八卦：你有师祖了！
    高乐言接手玖三设计院不久，就被总工办逼着做了新员工“导师”，本想着要把玖三“师父带徒弟”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谁知他要带的小孩竟然是他叫了多年的“师父”……
    一次偶然的偷听，让蓝图明白过来，师父大人是个精分的好演员，小徒弟早就出师了！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十年前！
    蓝图：？？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竟然成了我师父？
    当年给我糖那个人竟然是你？？？
    蓝图：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高乐言：好急，为什么她还没有认出我？
    ——————————————————
    冷峻呆萌小冰蛋和她的逗比大火炉
    吃糖提示：
    1.男主大女主十岁，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
    2.城市，大学，工作场景，有借鉴无原型，不必较真，文中涉及工程设计的专业部分已经做了通俗化处理，不能作为专业指导依据。
    3.感情线有些慢，俩人都不太开窍。
    4.是甜文。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职场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图，高乐言 ┃ 配角：玖三建筑设计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颗老糖，甜
    立意：完善专业技术，绘制大好蓝图
    第1章
    01狗血
    “我为什么会叫蓝图？”
    “因为在爸爸妈妈眼里，一张张蓝图就是最美的……”
    十三岁的蓝图当然不满意家里这两位工作狂大人的解释，更不觉得那散发着氨水味道的浅蓝色图纸有什么美感，一头短发似乎要站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叛逆的气息，“反正，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也不会像你们一样，一辈子画图！”
    ……
    十年前的豪言壮语，如今想起来有些讽刺。
    蓝图不仅考进了父母当年毕业的H大，还读了父母当年就读的专业。
    2020年6月19日，蓝图建筑学本硕连读即将修满，今天是她毕业答辩的日子。
    ·
    “谢谢各位老师，我的汇报到此结束。”
    淡定纯净的女声掷地有声，随即而来的是热烈的掌声。
    蓝图的硕士研究生的毕业答辩获得了老师们的一致好评——暖泉镇民居空间形态研究，她这个选题让大家耳目一新。
    蓝图关闭PPT的时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台下，盛苏苏张牙舞爪地冲她挥手，她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的。
    徐斗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按理说，建筑学专业本硕连读需要七年毕业，蓝图提前一年修满学分，并完成了毕业论文，这刷新了H大建筑学院的记录。
    在常人看来，蓝图这么做大几率是因为她想和比她高一届的师兄男友一起毕业，连导师都这么开玩笑。
    然而，男朋友徐斗却没有听完她的毕业答辩。
    蓝图看着台下那个空空的座位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徐斗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陪她。
    蓝图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这阵子她和徐斗都忙着答辩的事情，两人的交流有些过于少了。
    盛苏苏看着蓝图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道：“那个，斗大师……或许是有急事，你看，我不是还陪着你的啊！想吃什么？我请你吃罐牛怎么样？”
    “也行。”蓝图对吃没什么抵抗力，“回宿舍换身衣服再去。”
    “换什么换！”盛苏苏扯扯蓝图的新裙子，“你穿裙子很好看！”
    蓝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这次毕业答辩，她特意花“重金”置办了这身行头。
    “不舒服。”蓝图说，“帮我拿一下电脑，我给徐斗打个电话。”
    “对对对！”盛苏苏跟着起哄，“让斗大师请客！”
    蓝图拨通了徐斗的电话，电话通了，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蓝图想。
    徐斗的这个重要的事情，是在土木楼斜对面“X家”宾馆的床上完成的。
    被褥凌乱，衣服散落一地，战场很激烈。
    “……着什么急嘛，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莫欢，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徐斗皱了皱眉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着床上的女人说道。
    “怎么？还是放不下那个连拉手都要考虑的人？徐斗，你是不是男人？你要和她柏拉图过一辈子吗？”莫欢很是气恼，“你就不能清醒一点？”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和你过一辈子！”徐斗头也没回走出房间。
    徐斗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蓝图还是回宿舍换了衣服，跟着盛苏苏走出土木楼。
    土木楼北侧对面 “老俄楼”西餐厅的罐牛是她的最爱，西餐厅旁边便是那家“X家”宾馆。
    蓝图和刘苏苏两人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从宾馆那边走过来的徐斗。
    徐斗脸色有些潮红，但语气还算正常，“图图，我刚才有点急事，这正要给你打电话，走，我请你们吃……”
    “徐斗，你的东西落在宾馆了。”
    徐斗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传来莫欢的声音，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手表，那块表蓝图认得，是去年徐斗生日的时候自己送的礼物。
    蓝图只觉得脑海里轰隆一声，眼前突然一黑，盛苏苏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了，脏眼睛。”
    蓝图到底没有吃上罐牛，倒是喝了很多罐啤酒。
    喝到最后，蓝图还在口齿不清地辩解：“……二苏，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
    盛苏苏心疼地抱住她，“我艹徐斗他大爷的，我跟他没完。”
    “不怪他，是我，是我满足不了他，我，我没有办法跟他上床……”蓝图艰难地说道，“我们，我们一次也没有……”
    盛苏苏倒吸一口气，“我……艹，那他也不该跟莫欢那个贱人上床啊……”
    ……
    盛苏苏后来的话，蓝图都没有听清，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手机早就没电了。
    蓝图插上充电线，开了机，消息和未接电话铺天盖地。
    徐斗头像那里有99＋的消息提示，未接来电也有十几个，估计昨天电话就是这么给打没电的。
    蓝图有些反胃，没心情看那些消息，随手删除了对话框，手机却毫无预兆地响了，是徐斗。
    铃声好似钻头一般，让蓝图感觉到钻心的头疼，足足响了三十秒，蓝图才接起电话，说了一个字：“喂。”
    “图图，你……你醒了啊？”徐斗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我新买了特浓的奶糖……”
    “不用了，徐斗。”
    听到徐斗的声音，蓝图瞬间清醒了，这个给她买过很多糖的男人已经跟别人开房了，之前盛苏苏曾经暗示过她，她还不信，现在想想，够傻的。
    “图图，是我该死，我鬼迷心窍了，我不喜欢她啊，是她勾引我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昨天给你发了很多信息……”
    “徐斗。”蓝图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
    “嗯？”
    “我们见一面吧。”蓝图缓缓说道，“老俄楼，五点。”
    “好，好……我……”
    蓝图没有再听徐斗后面的话，直接挂了电话。
    蓝图又在床上躺了好久，细细想了她和徐斗这五年来的“感情”，心理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麻木，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释然。
    凡事有始有终，蓝图有点强迫症，她要给这段感情画个句号，尽管盛苏苏骂她说根本没必要。
    “你还要跟他吃饭？”盛苏苏气得踹了一脚宿舍的凳子，“你想吃罐牛我陪你去啊，干嘛上杆子恶心自己啊？”
    “我没事，我就是想跟他说清楚。”蓝图固执地说道。
    老俄楼是蓝图和徐斗初次认识的地方，五年前的那个傍晚，蓝图坐在餐厅前的小广场写生，徐斗吃完饭从里面出来，兜里掉出一样东西，正好落到了蓝图的脚跟前，那是一颗包装精美的奶糖，蓝图嗜糖，两人的关系便从这一颗糖开始了。
    五点钟，蓝图来到餐厅的时候，徐斗已经在他们常去的座位等候了，他穿了浅咖色的休闲裤，纯白的长袖T，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蓝图主动提出来他们初次认识的餐厅吃饭，徐斗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已经原谅了他。
    “图图，罐牛我已经给你点了，还想吃什么？”徐斗说着还从座位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袋子，“米其林的新品，你尝尝。”
    “不用了。”蓝图没有接，“以后不要给我买糖了。”
    徐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未绽开的笑容僵在嘴角，“那，好，我们吃东西。”
    蓝图点了一份简单的红酒汁牛扒，看着徐斗，“徐斗，谢谢你这些年给我买的糖，这最后一顿饭，我请你。”
    徐斗脸上彻底没有了笑意，喉结滚动，半天才说，“图图，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发誓，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对不起，我昨天发消息太多吵到你了，我不该打扰你的……”
    “我没生气。”蓝图很平静，似乎在阐述别人的事情，“你不用道歉，是我不好，没办法跟你上床……”
    徐斗闭了闭眼睛，疲惫地叹口气，“……你别这样，我没有怪过你，你知道的。”
    “嗯。”蓝图说：“所以，你就跟别人上床了。”
    “是……不对，不是，”徐斗抓了抓头发，有些气恼，“是她……是我不好，我没忍住。不过，图图，我发誓，我不喜欢，真的，我只喜欢你……”
    蓝图默默地吃着眼前的牛扒，听着徐斗解释，“你们不是第一次，盛苏苏看见过。”
    徐斗的话被打断，眼神变得无助而绝望。
    “莫欢家庭条件不错，你可以跟她好好发展。”蓝图喝了一口格瓦斯，握紧了杯子，“她父亲是H省省委的，听说主管建设口，这些对你都很有利，很好。”
    徐斗几乎崩溃了，“不是的，图图，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斗，”蓝图叹口气，“我们干脆一些，分手吧。”
    徐斗的眼睛瞬间红了，安静了一会，才说：“我不分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也想着别人……我们这是扯平了，你不能因为我犯点错就跟我分手……”
    蓝图只觉得脊背发凉，说不出话，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所以你的那些小心思我都不在乎……图图，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绝不会再犯，行吗？”
    蓝图面色苍白地望着徐斗，五年了，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他是这么陌生。
    就在徐斗认为她就要心软的时候，蓝图收回了目光，扬起了手中的杯子，冒着泡的格瓦斯毫无预兆地泼向了徐斗。
    徐斗几乎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那杯格瓦斯就那么……泼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水花溅了徐斗一脸。
    蓝图完全傻了，她只想让徐斗清醒一下，谁想到竟然殃及无辜。
    “对，对不起……”蓝图慌忙道歉。
    那人半抬着一只手臂，低头扑打着身上的水，抬眼看了一眼蓝图，眼神中似乎闪过一道光。
    蓝图愣在那里，那个眼神让她有些恍惚，似乎一下子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画面。
    “算了。”
    头顶传来一句低沉的嗓音，蓝图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我又开新文啦！希望这个故事大家喜欢！
    有几点要说一下，既然是讲故事，就不是纪实文学，文里城市，学校，有一定的参照，但不是全部写实，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人物无原型，只有一点，职业与我三次元一致，是我熟悉的生活场景。
    文中会涉及一些有关工程设计，建设方面的专业知识，为了方便大家阅读，部分环节做了通俗化处理，不能作为专业指导依据，祝大家看文愉快！
    ———————
    吃糖提示：
    1.男主大女主十岁，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
    2.女主有过一个炮灰前男友，两人是柏拉图，前男友也因此与别人滚了床单。
    3.男主有一个暗恋他的青梅，青梅不坏。
    4.男女主确认关系之前没有和别人发生过性关系，彼此都是第一次，所以没有成功。
    5.城市，大学，工作场景，有借鉴无原型，不必较真，文中设计工程设计的专业部分已经做了通俗化处理，不能作为专业指导依据。
    6.感情线有些慢，俩人都不太开窍。
    7.是甜文。
    第2章
    02开始
    蓝图没有再看徐斗瞬间五彩斑斓的表情，径自走出了老俄楼。
    外面正值华灯初上，老俄楼对面的大直街人潮汹涌，那个被她泼了格瓦斯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那一瞬间蓝图有些恍惚，五年前的那个黄昏，也是在这里，她看到了徐斗，看到了那颗糖。
    那一颗突如其来的糖，深深打动了蓝图的胃，胃与心的距离有多远，蓝图没有想过，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那颗糖只是幌子，说到底还是因为徐斗的眼睛和身影，像极了她埋在心里的那副画面。
    这一切就像一个解不开的魔咒，刚才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和背影，又让蓝图心中的沉寂已久的画面复活了，她的心跳得厉害，清冽的夜风有些拉眼，眼眶很酸，蓝图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给盛苏苏打电话：“都说完了，分了。”
    蓝图出生之后不满半岁就被肖青送回了桐城的外婆家，邻居家的小孙女盛苏苏比她大两个月，两个人摸打滚爬玩到了六岁，蓝图回红城那天，盛苏苏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两个人即便是隔了千里依然联系不减。
    后来，父母出事，蓝图又回到桐城，盛苏苏更是寸步不离陪着她，那几年，如果没有盛苏苏，蓝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蓝图内敛，说得不多，但盛苏苏是一个嘴巴一刻都闲不住的人，两人性格相差甚远，却是能够形成一个神奇的组合，当然，这里面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盛苏苏的主动与粘度。
    时间久了，蓝图已经把盛苏苏当做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她做完一件事，总是习惯性地跟盛苏苏汇报。
    那边盛苏苏沉默了一会，“图图，你们到底怎么分的啊？刚才徐斗给我打电话都哭了……”
    “他有什么好哭的……”蓝图说，“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
    蓝图远远看到盛苏苏挥舞着手臂冲自己跑过来，眼眶的泪终于滑落，还能哭出来，都不能算太伤心——她曾经有好多年都哭不出来。
    关于和徐斗的这一段感情，蓝图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徐斗人聪明，对她也不错，她今年提前毕业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可以一起组建一个小家庭，就像父母当年那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然而，她的这些想法还没来得及跟徐斗说，现在想想有些可笑，盛苏苏总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想，现在看来是想太多。
    蓝图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衣柜，这些年和徐斗在一起，逢年过节，他送她不少东西，算起来也价值不菲。
    蓝图在便签纸上一笔一笔记着，有一些年代比较远的，查不到价格，蓝图按照现在的市场价估了差不多的价格，算好后，打开WX，给徐斗转了账。
    不多不少正好五万。
    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蓝图在建筑设计方面也极具天赋，这些年跟着老师，没少接“私活”，特别是大三之后，她拿了一个全国建筑设计竞赛的一等奖，也是通过那次比赛，蓝图接触到不少真正意义上的“甲方”，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蓝图的钱包开始鼓了起来。
    最夸张的一次，遇到了一个爽快的，一套别墅方案，人家直接给了五万设计费。
    那个时候大部分学生还是一个月消费不到一千的样子，蓝图的招财猫体质让她在土木楼声名鹊起，不仅如此，她身边的朋友也都跟着沾光，徐斗怎么舍得跟她分手。
    所以徐斗看到WX的转账的信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想给蓝图发消息，但是组织了好久语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解释都已经失去意义，徐斗抱着手机喝了个烂醉，却还是没有点收款。
    五年的时间，他不是没有付出过啊，徐斗潜意识里觉得他和莫欢的那些勾当只是“犯了男人常犯的错”，他心里还想着怎么让蓝图原谅他。
    蓝图看着对话框迟迟没有动静，皱了皱眉，问盛苏苏：“楼里是不是有取款机？”
    “啊？”盛苏苏头都没抬，“前楼二层那有一个啊，但是现在谁还用现金啊，都不知道那里有钱没钱……”
    盛苏苏话还没说完，蓝图已经走出了宿舍。
    H大建筑学院与校本部不在一起，而是在一栋特殊的“四合院”中。
    这个“四合院”历史悠久，是国内最早开展土木建设相关专业教育的，由于这些专业学科的原因，这个院子当时被称为“土木楼”，时至今日，半个多世纪过去，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土木楼由两大部分组成，前面是一栋躺着的“E”字型五层的教学楼，后面是一栋“一”字型的七层宿舍楼，教学楼东西两侧的部分比较长，一侧是图书馆，一侧是食堂，与宿舍共同围合成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内院。北门是学院正门人行出入口，南门是宿舍入口，西门是进车的口。
    盛苏苏说的前楼，就是前面的那栋教学楼。
    蓝图运气不错，取了钱直奔后面徐斗的宿舍。
    土木楼后面的这栋七层宿舍楼，一到五楼是男生，六楼七楼是女生，徐斗住三楼。
    蓝图和徐斗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就连这分手也闹得沸沸扬扬，宿舍的人一看蓝图进来，都很识趣地出了门。
    徐斗喝得醉醺醺的，眯着眼睛看着蓝图把那几捆纸币放到了他的面前，徐斗哑着嗓子问：“图图，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徐斗抓住蓝图的手腕，哭得肝肠寸断，“你不能这么恨心，你得给我机会……我改还不行吗？”
    蓝图掰开徐斗的手，帮他整理了一下书桌，倒了一杯水给他，“喝点热水。”
    徐斗看着蓝图走出宿舍，手里握着那杯热水，浑然不觉得烫手，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更让他烦恼的还不止这些，莫欢偏偏还缠上他了，明明一开始说好的，只是P友。
    现在这个炮爆炸了，徐斗很不好受，他当然认为自己是喜欢的蓝图的，这么多年他对蓝图呵护有加，宠她包容她，为她花钱……现在那些钱看着还真是刺眼。
    蓝图回到宿舍揉揉脸庞，打开手机，点到徐斗的头像，点了删除。
    蓝图决定回红城，其实是之前计划好的，但是这在盛苏苏和其他人看来，蓝图的这个决定就是一个失恋之后的不清醒决定，谁会放弃一线大院的邀请去一个不知名的三线小城？
    回红城之前，蓝图做了一件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齐肩的头发被剪得只剩下一寸左右，还染了一个当下最时髦的雾霾蓝。
    从头开始。
    ·
    七月的红城，阳光正烈，蓝图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休闲套装，顶着一头蓝色短发，来到了玖三建筑设计研究院的面试会场。
    蓝图一米六的身高，体重只有九十斤，但是一张肉乎乎的娃娃脸却极有迷惑性，眉中间偏左的位置，有一颗淡褐色的痣，盛苏苏总是打趣她，这么好的一颗桃花痣怎么就长在了不开窍的脑袋上！
    如今这颗不开窍的脑袋在一头蓝毛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另类，特别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对面两男一女，正儿八经的职场着装，与蓝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中间坐着的长发女人大概是主考官，看着蓝图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
    “蓝图，这个名字有意思……”女人朱唇轻启，声音温柔却不友好，“呵，咱们设计院，最不缺的就是蓝图。”
    其他两个人都笑了，大概是在配合领导的幽默艺术。
    蓝图也笑，她当然知道设计院不缺蓝图，不然蓝景元和肖青也不会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人成长，也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当年的叛逆少年，如今也懂得人前逢源。
    蓝图笑得真诚，语气也谦逊，不着痕迹地接了主考官抛过来的梗，“……我与那些蓝图不同，我会跑会跳会加班还会画图。”
    女人又低头与左右说了几句，轻轻摇摇头，“不好意思，你这高学历在我们这怕是屈才……”
    蓝图怔愣几秒，有点没反应过来，“……”
    万万没想到，自己H大的硕士学历，又有获奖和实际参与工程的经验，竟然一开局就被KO了，直到走出玖三设计院的办公楼电梯，蓝图整个人还有点懵圈。
    蓝图走路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不太看路……咚！
    头部清晰的痛感传来，手里的作品集被撞得散落一地，蓝图一个趔趄，紧接着就感觉手腕被钳制住了——那似乎不是人类的手掌，坚硬温热，烙铁一般。
    蓝图忍不住“嘶”地一声，原来是撞到了一个男人怀里，若不是这男人及时抓住了她，恐怕这个反作用力会让她的屁股开花。
    “……对不起，对不起！”蓝图尴尬地低下头，忙不迭地道歉，手忙脚乱地捡起被撞散的作品集。
    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的。
    “……算了。”
    蓝图松了一口气，直到那人进了电梯，她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个男人长得好像还可以……声音挺好听，似乎哪儿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这眼神！我长得只是还可以？？
    第3章
    03铁头
    高乐言在H市逗留了差不多半个月，可他的运气并不好，AA论坛那个账号似乎只是昙花一现，这十几天内再没有上线。眼瞅着到了之前定好的回国日期，他也不能在这耽误下去，只好先回了红城。
    高乐言回到红城的第一天，就被何胤则召见，他心情不见得多好，不曾想一进办公楼又被人顶头撞了个满怀，力度还不小！
    高乐言只觉下巴被钝器锤基的同时肚子又被尖锐物狠狠地戳了一下。
    那炖器是一颗毛茸茸的蓝色脑袋，尖锐物便是她手中那本厚厚的硬壳本子。
    高乐言脾气实在不能算好，满腔的怒火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蓝毛掩映下那张脸，还有地上散落的作品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这张脸见过，但是小姑娘显然没有认出他，他也只好烦躁地说了句算了。
    本以为H市的那次萍水相逢只是一个偶然，没想到还能再红城遇到，高乐言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如果不是因为胃疼的话，他应该是能笑得出来。
    只不过此刻他别说笑了，想哭的滋味都有。
    硬壳的本子正好戳中高乐言的胃，早饭没吃又有老胃病的他被撞得在楼顶天台上缓了半个多小时，下巴更是酸疼得厉害，这小孩是练了铁头功么。
    高乐言缓过神，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奶糖，才下楼向何胤则的办公室走去。
    进了院子办公室，正好遇到罗依然在汇报工作，大概是新人考核之类。
    “……这个蓝图，为什么没有录用？”院子何胤则表情有些古怪。
    “院长，不是不够优秀，而是……您之前不是说过，太优秀了咱也不要，咱这庙小，装不下嘛……”罗依然笑着解释。
    一院之长沉默着没有说话，抬眼看了一眼高乐言。
    类似的话，何胤则确实说过，红城不是一线城市，风大土大气候干燥，说是苦寒之地也不为过，之前院里也来过几个不错的名校毕业生，基本上呆了不到半年就走了。
    所以，何胤则后来就琢磨出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就是条件太好的不收，不是不想要，是被放鸽子放怕了。
    自己说过的话，也不好就这么推翻，何胤则敲了敲桌子，看向了高乐言，“你也看看。”
    高乐言坐在一边的沙发，瞥了一眼罗依然手中的简历，漫不经心地打趣，“……什么人啊，还能比咱们罗主任优秀？”
    罗依然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还是要保持矜持，“院长，您看看他，整天没正形……”
    这语气……让高乐言立马老老实实地收了笑容，不敢再开玩笑，自从他在设计院露脸之后，院里上下已经传了不少他跟这位罗主任的绯闻，现在她又在何胤则面前表现出这个小女人的姿态，着实让高乐言有些发愁，恐怕这绯闻男友的帽子一时半会是摘不掉了。
    “好了，”何胤则咳嗽了一声，看着高乐言，眼神有些深意，“乐言，你好好看看这个简历，说说看法。”
    何胤则暗示意味这么明显，高乐言当然看得出来，老头这么说，那指定是想留人，近十年的相处，高乐言太了解眼前这个黑脸老头，即便是跟身边的亲近人，他也不会直截了当，高乐言心中了然，接过简历，看着看着就咧嘴笑了。
    还真是路窄。
    这不是刚才那个铁头小孩么？蓝图？蓝姓并不多，再加上这个年龄也刚好对的上，何胤则又是这个态度，高乐言心中一动，眼前浮现刚才那小孩的神情，怪不得一直觉得那孩子熟悉，原来……是熟人呐。
    高乐言下意识地摸摸下巴，嘴角勾了勾。
    “我看这孩子……是个人才。”高乐言顿了一下，“不如试试吧？方案部不是正好也缺人吗？”
    “那就试试？”何胤则马上接着说，“罗主任没什么意见吧？”
    人家院长和院长干儿子都同意了，罗依然自然不敢再有意见，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那就试试吧。”
    有了何胤则亲自拍板，这事就顺当了，老头亲自给人事部打电话，前后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的事。
    蓝图走出玖三建筑设计院的办公大楼，迎着七月的热风，心里多少有点沮丧。
    这个结果是她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她想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进了设计院会受到一些磨练和刁难，谁能想到竟然连门都没进去。
    蓝图的父母与何胤则是多年的同学同事，蓝图在去H大之前是寄居在何家，这次回来她没有事先联系，本来想着所有事情都搞定之后再说，谁知开局不利……蓝图还不知道怎么跟何胤则说，当初老头那么劝说，她信誓旦旦地要靠自己，现在这样的局面，蓝图有些无措，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计划。
    蓝图只好先回到了事先定好的酒店，就在玖三设计院斜对面。进了房间，才感觉到手腕和脑门传来的痛感，手腕全红了，额头鼓了包。
    蓝图忍不住腹诽，刚才那个人铁打的吧？
    蓝图小心地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发呆，电话毫无预兆地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看区号是红城本地的。
    “您好，请问是蓝图吗？”甜腻腻的声音传来，蓝图本能地以为是某些广告推销电话正准备挂了，正想挂掉，那边却说，“方便的话，麻烦您来一下玖三建筑设计院十楼办公室办理入职手续……”
    蓝图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活见鬼了，一个小时前刚刚被Pass掉，现在又接到入职电话，蓝图懵了几秒之后，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冲出了房间。
    对于这个结果，蓝图觉得大概率是因为他们看到自己这么优秀反悔了。
    蓝图不知道的是，她能峰回路转，不是什么人后悔了，而是刚才她的“铁头撞人”起了作用。
    蓝图一进来就被丢进了最前沿的部门“建筑方案部”，方案部的负责人正是那天面试的主考官——罗依然。
    再次见到这个拒绝了自己的长发女人，蓝图笑着打招呼，“罗主任好。”
    既然注定要做同事的，那就没必要计较细节，蓝图眨眨眼，直接忽略了罗依然不太自然的表情，真诚殷勤：“主任，您真好看！”
    哪有女人不喜欢被夸的。
    果然，听了蓝图这句话，罗依然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洁白的牙齿每一颗都在闪耀，声音也柔和好听：“你也很美！”
    蓝图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我这就只能叫能看，怎么能跟主任您比啊？”
    这几年跟着导师做工程，别的不说，夸人这个技能，蓝图可是专门点满了，几句话就把罗依然说得心花怒放。
    机灵乖巧的小孩闪着纯洁的大眼睛，又说着那么好听的话，罗依然纵然心中再别扭，也面上表现不出什么来，心里暗暗打鼓，这个蓝图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罗依然莫名感到说不出的威胁感。
    蓝图进办公室的第一天就被科普了，这位看起来花瓶一般的罗主任，听说来头不小。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瘦子跟她嘀咕：“咱们罗主任的舅舅可是首府建设厅的一把手，关系网大着呢。”
    蓝图一脸惊讶倒不是装的，只不过她惊讶的是，“那么大来头，为什么还来设计院画图？”
    “这你就不懂了吧？”带着眼镜的小瘦子吸了吸鼻子，“不为名利，当然是为了……人。”
    “人？”蓝图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谁啊？”
    小瘦子突然坐正了身姿，沉默不语了，蓝图正纳闷呢，一股甜腻的香水味传来，一回头，对上了罗依然画得精致的眼线，耀眼的玫瑰金眼影，加上那殷红的唇，在洁白的脸庞的映衬下，像极了一副厚涂油画。
    蓝图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心里感叹，美则美矣，只是……像一幅画，不像个真人。
    “蓝图，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这幅油画飘到了蓝图身边，嘴角带着笑，说出来的话也是温柔有加。
    蓝图乖巧地跟在罗依然身后，来到了隔壁的主任办公室。
    玖三建筑设计院规模不算大，但是办公条件不错，罗欣然的主任办公室收拾得井井有条，一进门的玻璃书柜中赫然摆着两张证书。
    蓝图认得，一个是英国RIBA的会员资格，一个是国内一级注册建筑师的执业资格。
    蓝图心想，这个罗依然竟然不仅仅是一个花瓶，也难怪她看不上自己，跟她比起来，自己还真是菜。
    “主任，您有什么吩咐？”蓝图一张娃娃脸笑得真诚。
    罗依然示意蓝图坐下，“我这儿有个医院的项目，大概布局已经有了，你看看再做一版方案，越快越好，没问题吧？”
    蓝图看了一眼总平面图，方方正正，应该没什么难度，便说：“没问题，主任。”
    “本来这个项目方案，是我和设计一部的宋道做的，不过昨天甲方突然要求做三套方案，所以这第三套由你来做……”罗依然笑得美艳动人，声音越发温柔，“去吧，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
    第三套方案——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个连陪衬方案都算不上的凑数的。
    不过，人的颜值是真的是具有迷惑性，即便是她说的是你一千个不愿意的事情，面对这样一个美人，蓝图就莫名地没了脾气，点头承诺：“我会努力的，主任。”
    建筑设计院的生活，看起来热火朝天，其实枯燥无边，说到底不过是四个字：画图改图。
    医院设计虽然比较复杂，但是蓝图之前在学校跟着老师做过几个类似的，三甲医院的设计她还是比较熟悉的，只用了一天时间，一稿方案已经完成。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蓝图有些怀疑人生了。
    但是这个罗依然大概是处女座的，蓝图改了十几次，她还是不满意，“这个住院部的出入口不能放在东边。”
    不早说。
    看到蓝图不说话，罗依然又说，“东边居住区比较密集，要考虑对居民区的干扰……”
    蓝图目瞪口呆，拳头下意识地攥紧了，眼前美人的面目似乎也变得狰狞了，朝令夕改说的就是她吧，明明两个小时前还说，住院部要尽量靠近居住区，方便居民就医。
    “做设计要有自己的想法啊……小蓝，你这个思路有些老套了。回去再改改吧。”罗依然一脸云淡风轻地把方案图递给了蓝图，完了还不忘记催促，“你可要加快一点进度，后天要上会。”
    蓝图暗暗吸口气，正想着该怎么应对，就听到罗依然突然换了一个腻死人的语调，“院长，您怎么有空来了？”
    蓝图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脸男人走进了罗依然的办公室。
    蓝图低了头，没有吭气，正准备悄悄退下，男人却说：“别走，我看看你做的东西。”
    蓝图看到罗依依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又变，嘴边的笑容也有些僵，但短短几秒已经恢复正常，亲热地拉着蓝图的手，说道：“院长，还是您有远见，小蓝这孩子是个有灵性的。”
    蓝图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铁头？
    何胤则：蓝毛？？
    蓝图：啊……啊……嚏！！！
    第4章
    04徒弟
    听到何胤则叫自己，蓝图下意识地低下头，她当然不怕这个老头，只是她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她和这个设计院的院长有什么关联。
    罗依然是成了精的，何胤则一个眼神，她便意会出无数意思来。
    很明显，院长对这个新来的小丫头感兴趣，所以……自己这边也不好明面上得罪了，无数心思辗转了好几圈，其实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她笑着说：“左旗医院之前做了两个方案，这不刘院长前几天打电话说还要再做一个方案，小蓝刚来，所以我就让她试试……”
    “她刚来，做不了这么复杂的项目。”何胤则简单直接，看了一眼罗依然，“这项目还是宋道你俩做吧！蓝图，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何胤则说完自顾自走了。
    罗依然一愣，何胤则对她一向客气，毕竟她舅舅是主管部门一把手，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加上罗依然资历学历都不差，何胤则自然对她高看一些，今天这样毫不客气地黑脸，还真是头一回。
    罗依然别有深意地盯着蓝图，蓝图被看得有些尴尬，怯怯道：“主任，我……”
    罗依然很快恢复了正常，摆摆手，“去吧。”
    方案部在办公楼的九楼，何胤则的办公室在十楼，蓝图像一只小猫一般跟在何胤则身后，悄无声息。
    到了何胤则的办公室，蓝图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换了一副轻松的笑脸，放软了声音，“何叔叔～”
    何胤则黑着一张脸，叹口气半天没吱声，显然是被气着了。
    何胤则不说话，蓝图也没再说什么，半两人对持了一会，何胤则天才黑着脸说：“你说你，图啥呢？不听话！”
    “罗主任就是让我多改了几次图，没事啊。”蓝图说，“她真的没有为难我。何爸爸，您不也是希望我回来的？”
    一句“何爸爸”让何胤则的面色柔和了不少。
    何胤则笑笑摇头，心里感叹，这丫头真是个机灵鬼，三言两语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图图，受了什么委屈不要憋着，记着，何爸爸这里，就是你的家，这句话，永远有效。”
    家？
    蓝图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叮叮。
    手机定第一声传来新信息的声音。
    蓝图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晚上来家里吃饭。”何胤则顿了一下，“正好，你大哥从国外回来了……”
    “……川哥不是忙着博士答辩么？”蓝图满脸疑惑。
    “不是他。”何胤则笑笑，“是你白阿姨的学生，小伙子挺不错的，给我当过几年司机，后来就认了干儿子……”
    蓝图：“……”这老头捡孩子上瘾？
    何胤则见蓝图不说话，又说道：“都是一家人，小高比你大几岁，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回来接替我的工作……你也知道，你川哥不爱这一行。”
    “噢…”蓝图应了声，“我知道了，何叔叔。”
    何胤则跟蓝图的父母是同班同学，父母亡故之后，蓝图有几年是在何家度过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胤则差不多是蓝图的养父。
    蓝图大部分时间管何胤则叫何叔叔，必要的时候也会叫他何爸爸。
    平心而论，这个黑脸男人这些年对他的宠爱一点不亚于亲生父亲，连他的亲生儿子何川都说，图图是你们亲生的！
    蓝图越是对何胤则心存感激，就更不想靠着这种关系立足，铁了心要一切靠自己，从投简历到面试都是瞒着何胤则的，如果不是看到罗依然拿来的简历，老头还不知道自己宠爱的故人之女差点连家门都进不来。
    蓝图也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今天这样的方式解决，倒也是痛快，心里想着脚步也欢快起来。
    只是，恐怕只有蓝图自己知道，她这么着急提前毕业回到红城，不是因为情伤，也不是为了报答何家——她不相信，十年前的事故只是意外，她是想回来找一个答案。
    叮叮，手机又响了两声。
    【大头】：师父，我回国了！
    【大头】：师父，我要去设计院工作呢……
    【大头】：师父，你给我点建议呗？
    蓝图皱皱眉，又毫无声息地笑了起来，心里骂道，这个大头傻子。
    蓝图这样一个在设计院工作不到一周的人，能给别人什么建议呢，不过她的回复却是自信得很。
    【老妖】：怕啥，把自己的活干好，谁要是不服就干他！
    蓝图发送了信息，昂首挺胸走进办公室，发现办公室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何胤则虽然这个设计院的院长，但是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两年他迷上了钓鱼，一般设计人员更是无缘得见院长大人，这个蓝毛小丫头刚来几天就被院长“召见”，这事怎么看都透露着怪异。
    办公室最是产生和散播八卦的地方。
    蓝图不知道，她在何胤则办公室的那几分钟，这楼下的方案部已经酝酿了一部大戏。
    蓝图坐到自己的工位，悄悄问身边的瘦子，“刘工，这是怎么了？”
    刘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你没什么……事吧？”
    蓝图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刘艺话中的深意。
    叮叮。
    蓝图的手机今天聒噪得很。
    看了一眼，又是那个小徒弟。
    【大头】：……俺是文明人。
    蓝图笑，说得好像我不是一样。
    说起这个“小徒弟”，认识算一算也有四五年时间了。
    A&ABBS（业内人称AA论坛），作为国内最大的建筑设计师聚集地，是每个建筑学专业学生都耳熟能详的地方。
    差不多是大二下期的时候，论坛有一位ID叫“一苇以航”的人十分活跃，经常发一些质量不错的设计作品。
    时间久了，追捧的人就多了起来，后来一苇以航又自己爆料是H大老师，H大作为老八所院校的佼佼者，自然是一块金色招牌，有了这个加持，一苇以航的名气就更加大了。
    蓝图一开始并没参与这种话题的讨论，但是看到那幅再熟悉不过的图，一苇以航这次发的帖子竟然是关于鼎盛国际的。
    父母出事之后，蓝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看到“鼎盛国际”几个字。
    蓝图对这个论坛感兴趣，大部分原因是出于对父母的一面缅怀，至于别的，看看热闹而已。
    这帖子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蓝图与这个一苇以航在论坛杠了起来。
    蓝图的账号是父亲留下来的古董账号，注册时间与论坛创建时间几乎没差几天，那时候蓝图才过了一周岁……谁能想到，这个在AA论坛顶着“老妖”ID的古董号竟然只是一个尚在茅庐的小丫头。
    蓝图也不是吃素的，她手里有这方案的手绘底稿，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幅图，但是专业人一看便知分晓。
    一苇以航对“鼎盛国际”的几点质疑也被蓝图一一化解，自此，AA论坛，“一苇以航”匿迹，“老妖”崛起。
    这件事在土木楼也喧闹了一阵子，大家都纷纷猜测，那个一苇以航到底是谁？竟然觊觎别人的作品？
    不过，在这个遍地是瓜的信息时代，谁也不会刻意记住什么，大家议论几天这事也就过去了。
    对蓝图来说，随之而来的麻烦事也有一件，比如，平白无故就多了一个十分粘人的“小徒弟”，天天给她发私信，一口一句师父，叫得腻死人。
    后来蓝图实在拗不过，两人便加了微信，顾苏苏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年后了，关于这个小徒弟，蓝图没有刻意对谁隐瞒。
    盛苏苏却是十分的震惊，蓝图这样波澜不惊的性子，怎么就能在网上收了个徒弟，这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我天，图图，不！图神，AA论坛那个老妖原来是你！但是你这个小徒弟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徐斗吧？”盛苏苏脑洞大开。
    蓝图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这人虽然一口一个师父，但他的专业水平不低，有的时候，一些观点确实跟徐斗有些相似。
    但是，蓝图再三试探了好几次，发现徐斗根本不关注AA论坛。
    破案失败，蓝图也就作罢，反正这个小徒弟除了每天问安逗趣之外也没有什么副作用，蓝图也就只当是养了个电子宠物。
    一晃就是四五年，这小徒弟几乎每天晨昏定省，但是距离把握得很好，从来不问蓝图三次元的信息，两人基本都是就专业问题探讨，蓝图对她的电子宠物很满意。
    只是今天，她的电子宠物过于粘人了，以前都是晚上发消息，今天竟然改了时间段了。
    【大头】：师父你好久没来论坛了？
    【大头】：那个一苇以航又冒泡了。
    【大头】：我帮你骂他。
    手机一直在响，蓝图被吵的有些头疼，回了句“别多事”。
    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幼稚。
    蓝图直接把手里调了振动模式。
    谁知道下一秒，手机又叮叮当当响了，她那个一向乖巧的小徒弟发了语音电话。
    埋头画图的蓝图吓了一跳，按掉躁动的电话，蓝图不客气地回了句：消停点，别给我惹事。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你的电子宠物长大了！身高一米九！
    第5章
    05大哥
    蓝图的霸气回应果然凑效，接下来的大半天那小徒弟都很安静，这又让蓝图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心里头冒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孩子太乖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一整天都过于安静了，就连之前总是喜欢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刘艺也仿佛开启了静音模式。
    蓝图有些不太习惯，悄悄给盛苏苏发信息，问她开题报告通过没有。
    一直到中午下班，盛苏苏才懒懒回了句：别提了，又给我毙了。
    红城是一个节奏不快的三线城市，中午休息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这让盛苏苏羡慕不已。中午吃过饭，回到宿舍，盛苏苏才犹如冬眠复苏的蛇，消息噼里啪啦地发射过来。
    玖三设计院有员工宿舍，有餐厅，都在办公楼的六楼，很方便——方便加班。
    本来，何胤则是不同意蓝图住宿舍的，但是架不住蓝图那句“何爸爸”，她说要锻炼自己，何胤则也只能干瞪眼。
    蓝图被安排到了一间四人间的宿舍，不过，由于其中两个有男朋友，经常不在宿舍，所以常住人口就只有两个——蓝图和刘艺。
    两人在同一个部门，刘艺虽然比蓝图来的早，蓝图从她那张脸上看不出年龄，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还毕恭毕敬地叫“刘姐”，后来发现她脸色不对，才明白过来，就改口只叫“刘工”了。
    后来蓝图才知道，刘艺是学规划的，本科学历，年龄嘛……比自己还小几个月。
    女人总是对年龄数字无比敏感，尽管两人同岁，但蓝图那张娃娃脸极具迷惑性，任谁看起来刘艺也比她大。
    所以，就艺对蓝图，就有那么一点微妙。
    吃过饭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蓝图，你上学挺早的啊？”
    “也不是，我高中就读了两年，大学又提前毕业了……”蓝图解释道。
    “……”刘艺沉默了一会，说：“那，那你真的挺不容易的……”
    蓝图笑笑没说什么，手指舞动努力打字，发现她的速度根本和盛苏苏不在一个层面。
    盛苏苏开题报告被杀了一次，现在正苦不堪言，逮着机会她当然要跟蓝图倒苦水。
    【二苏】：真是邪门了，上次说我选题太空洞，这次又说我选题太局限！
    【二苏】：我都怀疑有人故意搞我！
    【二苏】：你知道么，AA论坛那个一苇以航竟然又死灰复燃了！
    【二苏】：还跑到论坛发了帖子，说什么致敬什么，你说他咋那么不要脸呢？
    ……
    一天之内，被两个人提到，蓝图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起身下床走出了宿舍，直接拨通了盛苏苏的电话，她打字戳得手指疼——她实在懒得打字了。
    “论坛是怎么回事？”跟盛苏苏蓝图向来不拐弯抹角。
    “谁知道了！”盛苏苏吸了吸鼻子，“那人突然发了一个十年前的新闻，什么倒塌，什么真相的……”
    蓝图挂了电话，切到了论坛，那帖子刚发了不到一天，已经有二百多楼的回复，热度不小。
    标题中鼎盛国际大厦几个字样，分外刺眼。
    关于“一苇以航”这个ID，之前蓝图找人查过，但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能确定大致方位，整个H大，全日制在校学生近五万人，想进一步确定，不动用特殊的技术手段工作量就太大了，对方也只是帮忙，蓝图也不好多做要求。
    但是今天这个帖子的内容却是蓝图有些吃惊。红城不过是个三线小城，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还能有人记得，而且描述得如此详细，只能说有意为之……但是，这其中的目的蓝图就猜不透了。
    只是这帖子到了最后有些歪楼，似乎不少人暗指当年这个鼎盛国际的建筑设计就有问题，防火分区划分不合理，火灾之后引起结构局部坍塌……
    蓝图上了号，发了一个新帖，只有四个字：清者自清。
    AA论坛帖子的事情弄得蓝图整个下午情绪都不高，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蓝图想着晚上要到何胤则家里吃饭，便早早地整理了一下桌子，保存了电脑中的文件，准备关电脑，关机键还未点下，高跟鞋砸地声音传来。
    “小蓝，你来一下。”
    罗依然这个时间卡得很有技巧，正好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
    蓝图再次来到罗依然的办公室，发现这温度似乎陡然下降了极度，罗依然的笑容让人有点悚然的感觉。“罗主任，您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医院那个项目，你暂时不用做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前旗草原景区客服中心的设计，你来做吧。”
    蓝图点头，笑道：“好的呀，主任，谢谢主任。”
    “谢什么，那加个微信？”罗依然说这拿起了手机，“我把资料发给你。”
    蓝图摸出手机，心里思绪却开始翻腾，一般来说，像罗依然这个级别的领导，实在没必要加一个见习生的微信……看来，她去了趟院长办公室，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
    蓝图思虑几秒，切换了微信，用工作号加了罗依然。
    蓝图看到罗依然的微信头像，呆愣了一下，夸张地哇了一声，夸奖道：“这猫猫真好看！”
    罗依然看到蓝图的微信名字也笑了一下，“小妖……你这个名字，还真有个性，我家猫主子叫—老妖。”
    蓝图：“……”
    蓝图喜欢猫，很多年前，她求了蓝景元和肖青很久，才被允许养了一只小小的橘猫，那只不足月的小奶猫才养了不到一周，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起，蓝景元夫妇就出了事……后来，蓝图被远在桐城的姨妈接走，那小猫也不知所踪了。
    那一瞬间，蓝图有些恍惚，罗依然头像里的猫看着眼熟。
    “嘿嘿……名字随便起的，猫猫真可爱！”蓝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吧？”罗依然笑得很温柔，“是一个朋友寄养在我这的，他之前出国了。”
    蓝图发现罗依然说这话的语气洋溢着幸福的气息，估计……是她男人吧。
    蓝图一直到走出办公楼眼前还闪着那张又胖又圆的猫脸，嘿，它也叫老妖，有趣呢。
    蓝图来到何胤则红城东郊的家中已经六点多了。路上到处都在修路，有些堵车，一进门，白慧真便夸张地抱住了蓝图，“哎呦，我的图图，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白妈妈，啵！”蓝图在白慧真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我这不回来了？”
    白慧真拉着蓝图欢喜地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那头有些凌乱的蓝毛上，“……头发这是怎么了？”
    蓝图挠挠头，低头笑了，“嘿嘿……”
    蓝图和白慧真的感情，比一般的母女还要亲密一些，之前父母尚在的时候，蓝图就十分喜欢这个漂亮时髦的白阿姨，后来家里出了变故，蓝图对白慧真的依赖就更加多一些，白慧真喜欢女儿，自己又偏偏生了个儿子，所以她对蓝图也是打心眼里喜欢。
    蓝图打小叫白慧真叫“小白妈妈”，后来长大了，就把那个“小”字去掉了，就成了现在的“白妈妈”，为此何胤则一直有点意难平，怎么她就是白妈妈，我就成了何叔叔？
    所以到了后来，蓝图也学得狡猾了，趁着何胤则黑脸的时候，也会叫他何爸爸。
    只是欢声笑语之后，没有人知道，蓝图一个人的时候有多难过，她的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啊……一开始的时候，蓝图很难过，夜里睡不着，只能靠着安定入睡，时间久了，那层悲伤好像包了浆，她竟然也能淡然处之了。
    就像现在，他看到何胤则黑着脸，马上就能亲亲热热地说，“哎，老何爸爸！”
    何胤则噗嗤笑了，“没个正形！先吃点水果，你大哥还在路上堵着呢，估计还得一会呢……”
    何胤则话音刚落，门铃便响了。
    何胤则打开门，一声有点低沉的嗓音传来，“干爸，我干妈呢？”
    “厨房呢。”何胤则说，“来，图图，这就是你大哥。”
    高乐言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一进屋宽敞的空间顿时局促了几分，蓝图只觉得眼前一暗，这个身影，这个嗓音……怎么有点熟悉？
    进来的男人脸庞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神看不出表情，鼻子上一颗淡褐色的痣平添了几分憨厚。
    高乐言看到蓝图的时候，表情很明显地变了一下，好像是想笑，但是马上抿紧了嘴唇。
    “图图？”何胤则又喊了一声，“过来呀。”
    蓝图这才回过神来，“大……大哥，你好。”
    对面大哥笑了笑，“你好。”
    高乐言面上镇静，心里已经波涛汹涌，十年了，他无数次地想着当年那个一脸无助和绝望的小孩到底变成啥样了……如今这么真切地看到，有种怪怪的感觉，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渐渐融化。
    蓝图莫名地有些紧张，呆站着不知所措。正好白慧真从厨房出来，给她解了围，“乐言，过来搭把手！”
    “好嘞。”
    人高马大的男人，脱了外套，进了厨房，看得蓝图有些发愣，“何叔叔，他……大哥会做饭？”
    何胤则哈哈笑了声，“一会你就知道了！”
    高乐言在野战部队呆过五年，各项生存技能满格，厨艺更是一绝，他这个干儿子的名分，多少与这个有关。
    白慧真是出了名的嘴刁，一般的饭菜入不了她的胃，唯独高乐言做的那道茄子煲，她百吃不腻。
    明明就是最普通的食材，却是让人惊艳的味道。
    蓝图是不怎么吃茄子，因为她不喜欢那黑漆漆的皮——高乐言这道菜是除了皮的，蓝图没注意，吃到嘴里才意识到是茄子，她半张着嘴僵在那里，咽吐两难。
    白慧真说：“怎么样？这味道好吃吧？”
    蓝图也就只好含在嘴里，胡乱嚼了嚼，慢慢咽了下去。
    一口入肚，余香久久不去，鬼使神差一般，蓝图又夹了一筷子，这一次她细细地品了一下，说：“嗯，这茄子，确实有其他茄子都没有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格外香甜。
    对面的男人并不多言，饭毕，又动作麻利地帮着收拾碗筷，蓝图被何胤则叫到了客厅。
    “乐言，你也过来。”何胤则招呼高乐言，“都是自家人，我就直接说了，图图刚回来，乐言多照应她点，至于工作上的事，基本就是我白天交代给你的……我老了，设计院就靠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会做饭，加十分！
    高乐言：长的好看不加分？
    蓝图：……
    第6章
    06上任
    谈话之后，蓝图坚持要回宿舍，再三表示她不想在公司搞特殊，何胤则和白慧真拗不过，也只好由她。
    “乐言，你送一下图图吧。”何胤则吩咐道：“明天我会召集院董事会以及中层以上环节干部开个会，剩下的工作就正式交给你了。”
    高乐言点头。
    蓝图跟在高乐言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何家。
    蓝图心里细细地想了很久，对何胤则这个“干儿子”毫无头绪。
    一般来说，中国大部分家庭的习惯，如果是家里没有儿子，会认干儿子，来弥补心理缺憾……何胤则虽说和儿子何川的关系不那么好，但那也是亲生的，怎么又会冒出这么大一个干儿子。
    蓝图之前虽然是跟何家渊源不浅，但是读书的时候都是住校，只是周末和假期会在何家小住，后来读了大学，蓝图更是很少回来了，所以她这个名义上的“干女儿”还真是没见过何胤则的“干儿子”。
    蓝图想得有些出神，步伐就更加缓慢，前面高乐言已经把速度放到了最低档，一双大长腿倍感委屈，看着蓝图依然距离他五六米开外，他只好停了下来。
    腿太短了，走得又慢，倒是和他那只老猫挺像的，高乐言想。
    蓝图没留神前面停下的人，依然低头想事，走着走着就觉得眼前一黑。
    “你走路从来不看路？”高乐言扶着一头撞上来的蓝图有些无奈。
    蓝图大囧，红着脸解释，“我，我今天没戴眼镜……”
    高乐言：“……”还好你今天没拿本子。
    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语，蓝图昏昏欲睡，心里想着这个大哥可真无趣，他来当院长，岂不是成了自己的最高领导，想到这蓝图问了句：“那，以后我就得叫你院长吗？”
    高乐言笑了一下，停稳车，说：“你叫我大哥也行。”
    蓝图也笑笑，心说这个称呼还不如院长呢。心里这么想着，嘴巴却很诚实，说了句：“谢谢，大哥再见。”
    蓝图下了车，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建筑设计院经常加班，蓝图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都已经快十点了，罗依然竟然才下班。
    罗依然看到蓝图也有点吃惊，不过更让她吃惊的是蓝图身后那辆车，那是高乐言的车。
    都是熟人，高乐言也不好装作看不见，更何况他也想找罗依然拿猫。
    “罗……主任，这么晚才下班？” 高乐言率先打破了平静。
    “……医院那个方案明天上会。”罗依然看了一眼蓝图，“你们……一起过来的？”
    “……啊，不是，不是，我刚才出去买东西……”蓝图冲高乐言眨眨眼。
    “是啊，我看到小蓝一个人，反正顺路，就捎了她一段。”高乐言顺着蓝图的话说道，“既然这么巧，我请你们夜宵吧？”
    蓝图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肚子，说：“不了，罗主任您和高院长去吧，我这都吃撑了……”
    高乐言笑笑，想到刚才在何家蓝图吃饭的样子，她确实吃了不少。
    趁两人说笑的功夫，蓝图趁机逃走了。
    高乐言看着蓝图的背影，眉头不经意地微微皱了一下。
    罗依然是个聪明人，两人结识快二十年，她怎么会看不明白高乐言的真正意思，他说吃宵夜，不过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气氛罢了，蓝图一走，高乐言眼底就只剩下不耐了。
    更何况，稍微用点脑子，就能判断出，高乐言和蓝图刚才明明在撒谎，高乐言回国之后在设计院露面不过一两次，理论上讲两人应该还没有见过，怎么会那么巧在路上遇见，还能认出来？就算是高乐言看过蓝图的简历，有可能记住这么一个人，但是高乐言是谁？那可是犹如有千年寒冰护体的，别说是让一个人陌生人搭车，就算罗依然与他熟识多年，距离感也是时刻保持。
    可刚才高乐言看着那个女孩的表情，明明是那么的轻松，毫无戒备。恐怕两人的关系不仅仅是熟人。
    罗依然能这么多年依然和高乐言保持着比较亲近的关系，是因为她知道分寸，懂得进退。
    “今天太晚了，宵夜就不用了。乐言，上周我给妖儿做了全身检查，都挺好的，就是呼吸道有些敏感，吹空调会有些咳嗽……等周末我收拾一下，你过来接它吧。”
    回到宿舍看到刘艺在刷剧，眼睛都快闭上了。
    蓝图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凑过去推了推她，问：“那个，咱们罗主任有没有男朋友？”
    “……”刘艺推了推眼镜，“你要是问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
    刘艺声情并茂地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蓝图听得云里雾里，听起来这罗依然似乎追求者众多，但是其实她可能是个孤寡？
    最后，刘艺总结：“总之，通过我这两年的观察和判断，罗主任大概是在等什么人……看她这几天的表情，那个人应该回来了。”
    那个人是谁，不就是高乐言么。
    高乐言在玖三设计院的风评有些两极分化。
    90%以上的女性群体，对这个高颜值的院长干儿子有些近乎痴迷的崇拜，一个开始只是小司机的退伍兵，在何胤则身边自学成才，又有了海外留学经历，怎么听都是一版励志故事。
    但是，这在大部分男性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都说高乐言是看着出卖色相迷惑了何胤则的老婆，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所以，当何胤则宣布自己退二线，高乐言接手设计院的时候，会议室的空气就很微妙了。
    这会议室里80%都是男性，剩下那20%平均年龄也都有四十以上了。
    高乐言虽然说之前在设计院工作过，但也只是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突然这么空降当老大多少让人不舒服，特别是几个设计室主任。
    当然，罗依然是个例外。
    但是，即便如此，罗依然也没有发表什么已经，客官地讲，她心里也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
    何胤则直接无视了会议室凝重的气氛，“就这么定了。”
    一锤定音，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
    玖三设计院虽然明面上是股份公司，但是何胤则一个人就占了60%以上的股份，加上他的丈人曾经在主管单位身居要职，设计院90%以上的业务是何胤则拉来的，所以何胤则说话，还真没有人敢反驳。
    高乐言就这么被推上了院长的位置，一群人各怀心事散了会，随后，各个设计室都炸了锅。
    方案部也不例外。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讨论得热火朝天。
    女人多半是感叹高乐言的盛世美颜，男人则是讨论高乐言的腹肌和拳头。
    方案室一共八个人，男女比例还算和谐，基本一比一，中间走廊把办公室自然分成两个阵营。
    蓝图和刘艺还有两个刚毕业两三年的男孩子在左边，右边那四位，相对来说年岁略长，基本都是三十上下。
    蓝图刚来，人还没有认全，听到他们七嘴八舌，也不插话，就听到有人说：“哎，新来那小孩，咋不吭气？”
    蓝图抬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大脸杵到了自己面前。
    “……”蓝图看着眼前的胖子笑了笑，“我听你们说呢。”
    刘艺毫不客气：“潘工你离我们远点，大热天的，你都挡住凉风了！”
    哈哈哈，办公室人都笑了起来。
    蓝图不说话，倒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心里还在想着昨天刘艺的话，心里边就把高乐言和罗依然放在一起比了比，郎貌女貌，郎才女才……还真是挺般配。
    蓝图突然想起来，罗依然说过帮出国的朋友养得那只猫，高乐言正好刚从国外回来……那不会是高乐言的猫吧？
    蓝图思维有些发散，目光落在黑屏的手机上，今天外面喧闹，手机倒是安静得很，一条消息都没有。
    办公室的八卦来的快去的也快，几分钟热度一过，又各忙各的，蓝图发现，对面的那两位姐姐明显情绪高涨，看来这颜值还真能带来生产力。
    游客服务中心的方案，蓝图已经出了一稿，发给甲方之后大半天没有消息，这功夫她还真是有点无聊。
    蓝图偷偷上了论坛查看消息，她没想到的是她那短短的四个字又在AA论坛掀起了轩然大波，她的那个“大头”徒弟已经在论坛开战了，看样子战绩斐然，还骂赢了。
    高乐言忙里偷闲，在AA论坛大杀四方，他已经不是几年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不管是专业技术还是处世技巧都已经上升了不止一个层面，一苇以航很快败下阵来，同时高乐言这边也查到了这个IP的准确定位。高乐言琢磨着找时间还要去一趟H市，只是现在刚刚接过玖三这一摊子事，他暂时还走不开。
    高乐言没敢再联系师父，自己不听师训开了麦，还不知道她看没看到。
    临近下班，蓝图看着与小徒弟大头的对话框发呆，心里反思：是自己那天把话说重了？天天请安的小东西竟然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跟她说话了。
    蓝图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工作顺利吗？
    另一边，高乐言线上线下忙得冒烟。
    他对于何胤则的这个安排并不意外，何胤则十年前就患了严重的抑郁症，能够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这么多年实属不易，这也是老头三年前送他出国的时候谈好的条件。
    只是，人一但坐在院长的位置，许多问题就不如之前想象的轻松，这走马上任的第一天，高乐言就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办公室人来人往恍如市场，电话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中午高乐言没顾上吃饭，吃了碗泡面对付了。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院长助理又送来一叠厚厚的资料等着签字。
    也难怪何胤则会抑郁。
    高乐言口干舌燥，一口水还未喝到肚子里，手机又咕咚一声。
    特殊的提示声音让高乐言眉头一松，总算没人跟他谈工作了！谁知，下一秒高乐言的脸又沉了下来。
    【老妖】：工作顺利吗？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一个个的都要谈工作……
    蓝图：谈恋爱你会吗！
    第7章
    07试探
    蓝图发完那句消息又觉得怪怪的，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对这个“小徒弟”主动，过了一会，蓝图想着撤回，想想又算了，估计也已经看到了，反正不知道隔了千里万里，随便吧。
    等了半天，那对话框毫无动静，到了下班时间，蓝图跟着刘艺，顾念她们去食堂吃饭，食堂大师傅手艺不错，绿色的西兰花做得很是养眼，很对蓝图的胃口，就是米饭有点硬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从食堂出来，迎头碰上了刚刚上任的院长大人。
    这一回蓝图反应很快，刷地一下闪到了一边，一边的刘艺和顾念她们趁机凑近了，笑颜如花地给高乐言打招呼。
    “高院好。”
    “高院好！”
    蓝图：“……院-长-好～”蓝图这句话在前面几个大嗓门的衬托下成了气声。
    “嗯。”高乐言架势十足，低头瞥了一眼蓝图，“你们吃完了？”
    这不是废话吗？
    蓝图一脸茫然，前面的两个人已经抢答了，高乐言笑笑没再说什么，蓝图松了一口气。
    回到宿舍，刘艺就开始念叨：“……也就是罗主任能够配得上吧？院长大人太帅了！”
    蓝图没有说话，心里暗暗计算着，不由得想起昨天在楼下遇到罗依然的情形，总感觉高乐言与罗依然之间缺少点……CP感？
    高乐言看到那条“工作顺利”的信息的时候，胃痛随之而来，这一天他没怎么吃东西，中午的那一桶泡面早就消化殆尽，顺利不顺利的先不说，先解决肚子问题吧。
    玖三的小食堂，大师傅也是部队退伍的，看到高乐言过来，赶紧站得溜直打招呼：“首长好！给您留着酸菜馅饺子……还有小米粥。”
    高乐言点点头，对于大师傅的那句“首长好”没多大反应，他在部队呆了五年多，这句话自己当年也没少喊。
    大师傅给高乐言准备的是热乎乎的饺子和青翠欲滴的西蓝花，再加两个小菜，一碗小米粥。
    以前何胤则在的时候，口味和高乐言也差不多，大师傅很懂得察言观色，这酸菜馅饺子基本就是院长套餐标配。
    高乐言一连吃了十几个饺子，一碗小米粥下肚，这才觉得心肝胃全部归了位，舒坦不少，捏着手机冲着盘子里剩下的那堆西蓝花拍了张照片。
    三十几岁的人了，做不出吃顿饭就发圈的事情，但是面对着网络另一端那个“老妖”高乐言却乐得做一个幼稚孩子。
    不管最初的动机几何，四五年的时间，很多事已经成了习惯，也只有面对那个名字，高乐言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卸下盔甲的血肉之躯，看师父这语气应该还没有看到他论坛的战绩，高乐言笑着发了一张图片过去。
    高乐言无法解释自己会这么做的原因，或许很多时候只是单纯地把对方当做了一个安全树洞，默认对方可以知晓自己的一切小情绪。
    【大头】：还好，忙乎一天，才吃上饭。
    【大头】：图片.jpg
    叮叮。
    蓝图看着那张图片呆愣半天，巧了，她今天吃的也是西蓝花呢。蓝图想起了她这个徒弟好像有胃病来着，于是埋头回了句。
    【老妖】：这个菜是凉性的，胃不好少吃。
    【大头】：谢谢师父，我就尝尝。
    高乐言是不挑食的，看到那条消息，抿着嘴唇对食堂大师傅说，“老李，下回少放盐……对了，明天中午做茄子煲。”
    高乐言走后，不明所以的食堂大师傅呆住，尝了尝他留下的菜，兀自嘟囔着，“也不咸啊……”
    咸不咸不重要，关键问题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蛰伏在手机里的这个纸片人已经有意无意地对高乐言产生很多影响了。
    对于蓝图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些事一但成为某种习惯，就会渐渐侵蚀你生命的每一个角落。蓝图有意无意体提及小徒弟的次数多了，连盛苏苏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盛苏苏算了算，这几年这小徒弟的“出镜率”绝对是超过徐斗了。
    【二苏】：图图，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网恋啊！！
    蓝图嗤之以鼻。
    【老妖】：我跟你网恋还差不多！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恋什么恋！
    【二苏】：那还不简单，试试他！
    当天晚上，蓝图看着自己的头像发呆，一张纯蓝色的图片，可谓是真的蓝图，这个号是蓝图读大学时候才申请的账号，里面的人实在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十个，这个小徒弟是唯一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当然，蓝图的另一个账号的人员就比较多了，多是与工作业务相关的，一般人不知道，蓝图加人一般都是用的那个叫“小妖”的工作号。
    蓝图想了半天，找了一个特别可爱的Q版卡通头像，替换了自己的微信头像，又下载了一个可爱的聊天表情包，一连给大头徒弟发了三个表情过去。
    半天，那边回了一句：师父，你被盗号了？
    刘艺晚上有约，宿舍只有蓝图一个人，她狂笑出声，这么直男的反应，应该不是女的吧？
    谁知道下一秒，盛苏苏也发来了同样一句话。
    【二苏】：你被盗号了？
    蓝图：“……”
    【老妖】：你怎么和他一个反应？这还怎么判断性别？
    那边盛苏苏的视频打了过来。
    蓝图按下接听健，就听到盛苏苏叽里呱啦喊到：学会没？直接视频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让人猜！还有啊，那个头像太吓人了！赶紧换回去！
    蓝图悻悻地挂了电话，又默默换回了头像，果然那小徒弟的消息噼里啪啦来了。
    【大头】：师父，真好！你又回来了！
    【大头】：还是这个头像好看！
    【大头】：我就是照师父的标准找的！
    蓝图这才注意到，这大头徒弟的头像和自己的还真是异曲同工，也是一张蓝色的图片，只不过他那张有些不易觉察的纹理……这么一看，颇有些情侣头像的意味。
    蓝图闭了闭眼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发了一通语音电话，没想到对方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几乎瞬间就通了，一声低沉带着鼻音的男声，“喂？”
    蓝图吓得赶紧按掉了，心头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心虚得厉害，蓝图安慰自己，上次那小徒弟也发语音来着，这样以来，全是扯平了。
    那边语音电话很快回拨过来，蓝图心虚地按掉了，回了句：不好意思，刚才我按错了！
    发完信息，蓝图做贼一般关了手机，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蓝图笑自己天真，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犯不上为了无法掌控的事情徒增烦恼。别说是男是女，就算是人是狗，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蓝图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为自己昨天的行为深感不满，跑到洗手间洗了个冷水澡，才觉得头脑清醒了。
    蓝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默默告诫自己，二次元的东西心里明白就好，师徒一场，留个念想就挺好，试探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蓝图起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不到食堂开饭的时间，她便跑到办公室溜达了一圈。设计院的人大多都是夜猫子，玖叁对于员工的上班时间一直没有太严格的规定，只要你能按时完成任务，何胤则并不是很介意你什么时间来上班。
    L型的设计院办公楼，设计部门集中在八楼到十楼，蓝图所在的九楼有两个的设计室，都是建筑专业的，一边是施工图设计，一边是方案设计。
    蓝图晃晃悠悠就晃到了办公楼的另外一侧。
    “诶？你就是小蓝吧？”
    蓝图回头，看到一个头顶微秃的男人。正在头脑里搜索着这人是谁，那人就像见到救星一般抓住了蓝图的胳膊，“小蓝，我是一部的宋道，我跟你们罗主任是朋友，你帮我一个忙，替我出个现场，我这临时有点急事走不开了，车在楼下等着……”
    男人一边说一边拖着蓝图往电梯走。等蓝图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宋道塞进了公司的商务车。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蓝图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忘记了拿手机，当然，早饭也没吃。
    司机看看一脸迷茫的蓝图，友好地笑笑，安慰道：“没事，工业园区不太远，半个小时就到。”
    “……去做什么？”蓝图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都没来得及问去现场干什么。
    “宋主任没告诉你啊？”司机刑立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蓝图，语气意味深长：“那你应该打电话问问清楚。”
    打电话？
    且不说蓝图根本不知道这个宋主任的电话，她突然这样被塞进车，自己的电话还在宿舍呢。
    “我，我电话忘记带了……”蓝图有些尴尬。
    刑立把自己电话递给了蓝图，“电话本找宋道就行。”
    电话接通了，蓝图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那边的宋道大概也猜到了是蓝图，“……是小蓝吧，是这样，园区那边有个厂房要验收，之前我去看过，问题不大，你过去走个过场……”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小徒弟，性别男……嗯，甚合我意。
    第8章
    08验收
    红城西郊的工业园区，最早的规划是以医药化工为主的园区，但实际上各大投资商都夹带了“私货”，这些大大小小的建筑，建筑立面上看起来像是标准化厂房，实际上内部平面功能是按照住宅或者公寓做的。
    真正的挂羊头卖狗肉。
    但是再精巧的伪装在专业滤镜下也是破绽百出，蓝图虽然实际经验不多，但是专业基础扎实，一进厂区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工厂的绿化做得未免也太高级了一些，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
    蓝图跟着一帮人绕着厂区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些建筑，怎么看也不像厂房。正当蓝图准备走进去看看的时候，验收的人群突然转了方向。
    蓝图连建筑内部都没进去，就被带进了会议室开会，一群人轮流讲话，有人在蓝图的耳边说道：“宋主任让我转告你，一会到设计单位发言的时候，就说同意验收就可以……”
    蓝图虽然以前没有参加过这种验收，但也感觉出不对劲了，心里默默思考着对策。
    会议甚至连基本的过场都没有走完，就开始了签字程序。
    蓝图正要落笔的时候，目光落在地勘单位负责人的名字上：丁俊杰。
    蓝图签字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名字就不对了，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中午饭是甲方安排的，吃到一半的时候，司机刑立扯了扯蓝图的衣角，“我先出去，你找机会出来就行……”
    蓝图本来不想留下来吃饭，只是他要确认一件事，这个饭局倒是一个好机会了，因为那个丁俊杰也在。
    几乎所有的饭局到了最后都是拼酒，蓝图既然上了桌，也很难幸免。建筑工程这一行当，从设计到施工，再到各个主管部门，女性角色的存在感都比较弱，所以怜香惜玉这种事几乎没有，只要上了酒桌，哪里还管你是男是女。
    更何况，今天蓝图是来者不拒。
    嗜酒的丁俊杰看着小丫头端着满满的酒杯过来敬酒，他早就有些上头了，哪里知道这是人家的套路，蓝图只用了一杯酒，几句客气话，便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大概是从五六年前，也或者更久一些，蓝图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十年前那场事故的信息，碰巧盛苏苏有个堂哥是个律师，听说在北京一个著名的大所，在红城办过不少案子，对鼎盛国际当年的事故也知道一些，按理说，作为一个律师，盛远翔是不可能私下答应什么人去做什么调查的。
    更何况还是已经定论的旧案，既无油水又有风险，谁会愿意趟这个浑水啊，但是有了盛苏苏这事就不一样了，这个堂哥是墙都不扶就服盛苏苏的，任谁也受不住她的“缠人大法”，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盛远翔一直在帮着蓝图留心鼎盛国际的消息。
    这个丁俊杰应该就是盛远翔之前提到的“老丁”了——十年前与鼎盛国际合作的大地地质勘探公司，当时的经手人就是这个丁俊杰。
    走出饭店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人高声议论，蓝工酒量可以啊。
    哪里是可以，其实全靠一口气硬撑。
    蓝图一上车就倒在了后座，回程的半个小时路程，她睡得很香，甚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人冲她瞪着眼睛发脾气。
    蓝图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车窗外高乐言那张竖眉冷眼的脸。
    “你喝酒了？”
    蓝图被高乐言这一嗓子吼得瞬间清醒了。
    “宋，宋主任让我替他去验收……”蓝图揉揉脸解释道，“那个，院长，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蓝图可不想触霉头，没等高乐言说话，迅速下车，窜进了办公楼。
    倒不是真的害怕高乐言，主要是她现在胃里翻江倒海，想吐。
    蓝图的酒量实在不能算好，只是刚才在饭局上心里蹦着一根玄，憋着一股劲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一放松，这才感觉到脑袋犹如灌了铅一般，左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冲到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直到酸水都吐干净了，蓝图才觉得回了魂。
    闭上眼睛，高乐言瞪眼的样子在眼前浮现，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纳闷，不就是喝点酒，他干嘛一副吃人的样子。
    蓝图在宿舍休息了一会，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喷了点自己调配的香水，往嘴里塞了一片奶片，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了酒味，才走出了宿舍。
    还没到下班时间，蓝图这才想起了，早上走的着急，都没有来得及跟罗依然请假。
    罗依然刚刚送走左旗医院的刘副院长，面色有些疲惫，看到蓝图在门口，说了句：“有事？”
    蓝图下意识地捂了捂嘴，确认自己刚才自己嚼碎的奶片发挥了作用，才走进了一步说：“主任，今天一部的宋主任让我替他去验收，我……”
    “……没事，宋道跟我打招呼了。”罗依然笑笑，“怎么样，到了工地感受和在设计院不一样吧？”
    蓝图连连点头，“是是是，有机会我要多学习学习。”
    罗依然没再说什么，又问了几句蓝图手里的方案的事情，末了说：“小蓝，你上去给高院说一声，就说今天晚上咱们方案室团建，在水云间聚餐，邀请他参加。”
    蓝图：“……今天，今天晚上啊？”
    “今天周五，怎么，你有事？”
    “没有……我这就去。”蓝图走出罗依然办公室，才发觉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今天还真的是诸事不顺。
    此刻蓝图内心每一个细胞都在祈祷：大哥啊，你可千万别在办公室。
    事与愿违。
    高乐言本来接到电话，打算去工业园区找个人，谁知还没发动车子，那边又打来电话说，人已经走了不用去了。他就又折返回了办公室，也正好落了一会空闲，蓝图敲门的时候，他正对着一个小镜子修脸。
    总是有几根不听话的胡茬会先冒出来，高乐言正拿着小镊子一根根拔毛呢。
    高乐言的大手拿着一只小镊子在自己的下巴笨拙地比划着，这画面让蓝图觉得十分新鲜——蓝图想起来白慧真煮猪蹄之前都要用小镊子小心地把每一根毛发都摘除干净。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都有些没憋住，到底是蓝图功力尚浅，哈哈大笑起来。
    “……”高乐言脸上有些挂不住，收了手中的工具，板着脸说：“酒醒了？”
    蓝图低了头，平复了一下自己，说：“院长，罗主任让我告诉您，今天晚上方案部在水云间聚餐，邀请您参加……”
    “不去。”
    蓝图还没说完，高乐言就干脆地拒绝了，他今晚有个局。
    高乐言回国之后，红城房地产的龙头企业——红城建大集团的太子爷霍达可是给他打了不下五六个电话了，说是给他接风，今天正好周末，高乐言已经答应了霍达。
    蓝图巴不得他不去，听到这个脸色掩饰不住高兴，语气欢快：“好嘞，我走了～”
    “你回来～”高乐言起身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蓝图，“我不去，你好像很高兴？”
    蓝图收住笑，“没有，没有……”
    “告诉你们罗主任，我晚一点会去。”
    高乐言突然改变了注意，反正霍达那边他去露个脸也就行了，他倒要看看这小孩今天怎么应对饭局。
    蓝图：“……”他怎么是这么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说是方案室聚餐，连蓝图这职场菜苗都看得出来，这明明是向新来的领导示好，这罗依然不但有貌有才还相当有心机啊。
    蓝图心里还在想着论坛帖子的事，到了水云间之后，蓝图就找了个角落猫着了，看到小徒弟在论坛大杀四方，她深深叹口气，大有一种“孩子大了管不住了”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那一刻，蓝图感觉空落落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充满了。
    罗依然得知高乐言会晚来，就招呼大家玩牌消磨时间，一群人三五聚了堆，玩得不亦乐乎，就连罗依然竟然也加入了。
    方案室除了蓝图之外的七个人加上罗依然，正好分成两拨。刘艺，顾念，夏一心，潘向前一组，那边罗依然，何洋，赵旭阳，蔡洪新一组。
    蓝图默默地看着这两拨人，想着每个人的名字，女的好认，刘艺已经熟悉，大高个的是顾念，满脸痘的是夏一心，那几个男的就有些对不上号……那个胖的是潘工，其他三个印象不深，好像那个黄毛的是何洋，剩下两个……蓝图闭了闭眼睛，看着一屋子喧嚣，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蓝图是被刘艺拍醒的，一睁眼，满屋寂静，高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牌桌也都已经撤了，一桌子菜已经上齐，敢情是就等着她上桌了。
    一屋子人都在看着自己，蓝图赶紧起身道歉：“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对不起……”
    大家目光都看着高乐言和罗依然，吃不准领导这事什么意思，罗依然笑着开了口，“小蓝快过来，今天的主题是迎新，所以，蓝图你先来吧。”
    蓝图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能喝不是好事！
    第9章
    09量量
    席间有人吃吃地笑，就听到高乐言说话了：“当然是来酒，先一人一杯走一圈吧！”
    蓝图紧张地咽口唾沫，涨红了脸，“……我，我不行。”
    “不行？”高乐言看不出什么表情，“年轻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蓝图：“……”
    院长发了话，下面的人很快就把气氛搞起来了，蓝图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面前的酒杯已经被满上了，白的啤的都有。
    看到蓝图发懵，罗依然笑笑：“……小蓝，这是咱们院的迎新传统，新来的都要先量一量，你看你是用白的还是啤的？”
    蓝图求救般看了一眼高乐言，高乐言这下乐了，“看我做什么？你要是选择困难，就轮流来！”
    蓝图只觉得眼前一黑，看来今天这劫难是逃不过去了，一咬牙，端起了眼前的白酒杯，：“白的吧。”
    中午已经喝了一肚子啤酒，涨肚的滋味不好受，蓝图决定换一换。
    高乐言扶着酒杯的手微乎其微地抖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蓝图推杯交盏，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心说，不知死活的丫头，耍赖服软都学不会，今天就让你吃点苦头吧。
    不然，以后吃亏的时候多着呢。
    心里发狠一般想着，面上淡定如假人的院长大人，心里早就纠结成团了。
    高乐言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担心什么，只是随着蓝图一杯一杯下肚，他的胃里也觉得一阵一阵灼烧。
    那酒高乐言记得，何胤则储藏室的宝贝，货真价实。
    一圈酒走下来，蓝图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了，56度的红城老窖，不是什么名酒，度数却是实打实的。
    本以为初战告捷，可以喘口气，谁知道刚才敬过酒的同事又开始来给蓝图回敬了……两轮下来，蓝图挣扎着起身，强撑着向卫生间走去。
    高乐言瞥了一眼，无声地呷了一口酒水，“还挺能喝。”
    “真没看出来，这丫头是个量大的。”罗依然对着高乐言，笑着说，“跟你当年有得比，听说她中午还喝了不少呢……”
    “年轻人没经历过捶打，给她个教训也好。”高乐言答非所问，“罗主任，这孩子是何院长看中的好苗子……”
    “……”罗依然脸色有些不自然，“放心，我好好带她。”
    又过了几分钟不见蓝图回来，高乐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转身对着身边刘艺，“你是刘艺吧？”
    刘艺一惊，“是，院长。”
    “去卫生间看看，蓝图是怎么回事？”高乐言说得随意，“怎么还临阵逃脱呢……”
    罗依然不自然地笑笑，说：“那不至于吧。”
    高乐言未置可否，面色却越发严肃起来。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此刻的感觉，就觉得没来由的烦躁。
    高乐言早就忘了还有一个饭局，霍达催促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高乐言黑着脸关了机。
    蓝图还没有回来……这小孩，实在不让人省心。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气氛就有点不一样了，又都是年轻人，话题就有点丰富，说来说去就说到了高乐言和罗依然身上。
    罗依然不反驳，高乐言笑骂道：“我看你们是太闲了！还要兼职做个媒婆？”
    方案部的好几个人，之前就跟高乐言熟悉，特别是何如，那可是何胤则本家的亲侄子，喝了酒之后，说话就有些无所顾忌。
    “大哥，我们可就等着喝喜酒了。”何如大着舌头说道，“还有，怎么着也得照顾照顾我们方案部啊，别什么好吃都让一部宋胖子抢了去……”
    设计院虽说是专业技术为主的部门，但是人多了也免不了勾心斗角，项目之间的差异千差万别，谁都想干活少钱多的，何如说的这个宋道，是特别擅长人际关系的经营的，所以到了宋道手里的项目，大多都是“好活”。
    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对于宋道的这种行径，院里不少人有微词，高乐言之前也有耳闻，怎奈这人哄人功夫了得，何胤则很吃他那一套，就连何如这个亲侄子也比不了。
    只是，这事在广庭大众之下说出来就有点过了。
    “何如，你喝多了。”罗依然脸上没了笑容。
    罗依然知道，高乐言不喜欢在酒桌上谈工作，更何况是这么敏感的话题，想到这她及时转移了话题，“我去看看蓝图。”
    蓝图在卫生间痛快地吐了一通，感觉身体轻快不少，一回头看到刘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蓝图，你没事吧？”
    “……还好。”蓝图喘了口气，“谢谢。”
    “那就好。”刘艺也松了口气，“院长让我来叫你！说不能让你临阵逃脱……”
    蓝图：“……”
    刘艺也是有些头脑不清，对于高乐言的话转述得有些问题，蓝图听了有些冒火，自己来一趟厕所，怎么就能算临阵逃脱呢。
    两人走出卫生间，迎头碰到了罗依然，不知道是不是蓝图的错觉，此刻罗依然的眼神似乎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蓝图一时间愣住，直到听到罗依然温柔的声音，“还好吧？”
    “……主任，我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回到席间，蓝图就觉得有种飞升的感觉了，她坐的位置靠近门口，对面是主位，只看见高乐言皱着眉头看着她，一张脸臭得不行。
    蓝图眼神回应，似乎在说：不是你让我喝的么？
    直到罗依然回到座位，不知道她跟高乐言说了句什么，高乐言脸色才缓和过来，罗依然笑着，和高乐言头挨着头，看起来亲密无间。
    蓝图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恍惚中觉得眼前的画面有点刺眼。
    高乐言看到蓝图的目光都聚不到一起了，便三言两语结束了饭局，刘艺搀着一滩软泥一般的蓝图艰难前行，高乐言的眉头已经凝成了一团。
    水云间大门口只有一步台阶，可就是这一步台阶成了大障碍，已经醉倒的蓝图浑身无力，刘艺自己也喝了酒，一个不留神蓝图脚下踩空，人就重重地向后面倒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高乐言一个箭步冲过去的时候，自己也没稳住，一米九的大块头就那么被蓝图砸倒了，蓝图这一跤摔得实实在在，只是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只感觉后脑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住了。
    那是高乐言的手。
    怎么出的门，蓝图后来毫无印象，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似乎是摔了一跤。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蓝图摸着后脑勺发蒙，怎么一点都不疼呢。
    高乐言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本来他是觉得没什么事，谁知道回家之后才发现左胳膊根本抬不起来了，脱衣服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没办法完成，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看着自己肿痛的胳膊，高乐言摇头苦笑，真是欠了那死孩子了，似乎从H市那一杯冷水开始，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搞出点状况，偏偏那个始作俑者还浑然不知。
    高乐言单手开车来到医院，挂了急诊，值班大夫是个小年轻，看模样不到三十岁，人长得文文弱弱，手里的动作却是十分到位，一通检查下来，高乐言疼得冒了汗。
    “断了。”小医生简明扼要，冲一个小护士招招手，“推个X光机来，这胳膊恐怕也要手术……跟刚才那个一起处理了吧。”
    高乐言：“……”
    这年代流行组团，高乐言没想到自己断了胳膊还组团做了个手术，而且组到的还是个熟人——是他那个在红城公安局做刑侦支队长的堂兄。
    难兄难弟一见面，都呆愣住了，倒是刚才那个小医生看看两个人，神色凛然说道：“你们两个不会是一家的吧？”
    ……
    高家在红城也算是富甲一方，爷爷那一辈主营业务是钢铁加工，到了父亲这一代，兄弟三个分了家，老大高力峰从军，老二高力原从政，老三高力坤，也就是高乐言的父亲只好继承了家业。
    老大家的儿子高乐天在京市开律所，高乐阳是老二家的，高力坤继承家业之后，一直没有成家，颇具商业天赋的他把家里的几个加工厂整合壮大，短短十几年时间，成就了今日的力坤集团。
    外界传言，力坤集团的老总年轻时受过情伤，一心事业清心寡欲，直到二十年前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儿子，那就是高乐言了。
    高乐言可不信外面的那些传言，他只当他老子是个不负责任的风流鬼，不然怎么会有他？高乐言与他家老子的关系可谓是差到极点，但是他和这两个哥哥的关系倒是亲如一家。
    兄弟俩许久没见，没想到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场面，两人对视几秒，都哈哈笑了。
    手术并不复杂，高乐言是胳膊，高乐阳是腰部，不到一个小时，动作麻利的小医生已经给两人都打了进口钢钉，完事还像检查作品一般说道：“位置还好，就是以后得留疤了。”
    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是后半夜了，难兄难弟却毫无睡意。
    “你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
    高乐阳由于工作的原因，经常磕磕碰碰已经成了习惯，但是高乐言不对劲，因此高支队满脸狐疑，一张俊脸皱成了一团，“你该不会……跟人打架吧？不会又是霍达吧？”
    “……”高乐言叹口气，“哥，我和霍达打架那都是五六年前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你这是？”
    “别提了。”高乐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看上个人，小东西挺倔。”
    高乐言：“……”
    对于这个性别男爱好男的堂兄，高乐言有些无语，谈个恋爱都能把自己搞进急诊室，也真是绝。
    但是下一秒，高乐言就有点扎心了，自己进急诊室的原因似乎更加悲催一些。
    自己这救人折了胳膊，被救的那个估计什么都不记得呢。
    蓝图睁开眼睛，已经是满屋阳光。
    头还是晕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记不齐全，特别是自己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她实在是记不起来……刘艺也喝了不少，哪里还记得细节，只是说她们俩是坐院长的车回来的。
    蓝图心里莫名地突突了一下，电话铃声骤然响起，蓝图抓起电话，那边传来白慧真的声音。
    “图图呀，中午回家吃饭，你大哥手摔了，我炖了排骨汤，你也回来补补……”
    “噢……”
    蓝图迷迷糊糊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白慧真说的大哥应该就是高乐言。
    手摔了？
    明明记得摔跤的是自己呢，他怎么也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怎么一摔就折了？你缺钙呀！
    高乐言：……
    第10章
    10负责
    蓝图来到何家的时候，何胤则不在家，说是首府青城那边来了老同学，约出去喝酒去了。
    白慧真对何胤则这个行为十分恼火，对着高乐言她不好意思说什么，蓝图一来，可算找到了倾诉对象。
    “都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还一天到晚心里没数的喝……”白慧真抱怨，“图图，回头你可得说说你何爸爸，他听你的。”
    蓝图心虚地点点头，客厅一角高乐言的目光扫过来，意味不明。
    看到高乐言那固定了支架的胳膊，蓝图心里就更加心虚了，心里想着，他这个伤不会和自己有关吧？
    “小郑给我打电话说急诊接到两个凑一堆做手术的，有一个好像认识我，我还以为他跟我说笑呢！没想到是你们哥俩！”白慧真把排骨汤放到了高乐言面前，“你说说你，这么着急出院做什么……”
    附属医院是隶属于红城大学，白慧真是红城大学的建工学院的老师，小郑医生——也就是郑童是建工学院院长的儿子，都是熟人。
    高乐言之前在红城大学听过课，郑童应该是那几年偶尔见过他，所以才会给白慧真打了那个电话。
    “干妈，我这个只要固定好，在哪儿养都是一样的。”高乐言一边喝汤一边说，“倒是蓝图应该多喝点补补，酒桌上挺能喝的……”
    高乐言明目张胆地告了一状。
    果然，白慧真一听这话就急眼了，“什么？图图你一个女孩子还喝酒？”
    “就……办公室聚餐，他们说新人都得喝……”蓝图的声音低了下去。
    到了此刻，蓝图也反应过来了，这个高乐言，从昨天下午验收回来遇见，到晚上吃饭，再到现在，对方很明显是在刻意传达着什么信息，蓝图抓住白慧真的胳膊，“白妈妈，你不知道，一屋子人，没有一个人帮我……”
    蓝图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高乐言一眼。
    告状，谁不会？
    果然，下一秒白慧真开启了说教模式，大概意思就是，图图还小，初入职场，你这个院长兼大哥得多照顾照顾她。
    看着高乐言一脸便秘的表情，蓝图心里舒坦多了。
    高乐言成了伤兵，白慧真不让他进厨房，客厅里就只剩下蓝图他们两个。
    高乐言瘫着一张脸不说话，蓝图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这张脸总觉得什么时候见过……但到底是什么时候，按理说这么有标识性的一张脸自己应该记得住，既然记不住，那就是没见过。
    蓝图自己在心里来回论证了一番，就听到高乐言说：“都想起来了？”
    蓝图：“……有些记不齐。”
    高乐言听成了“记不起”，眉头一拧，不再说话。
    蓝图捏着手机有些无措，拼命尬聊：“那个，大哥，你胳膊真的断了？”
    高乐言费力地抬抬左胳膊，眼神带着小刀子，“自己看。”
    蓝图还真是凑过来看了看，盯着高乐言胳膊上那个黑色的护肘一般的东西问：“这是什么，怎么不打石膏？”
    本来是说打石膏效果更好的。
    谁知道高家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反对，小郑医生没办法，只好给他们配了这种钢结构的固定支具，方便是真的方便，但是价格不菲。
    高乐言叹了口气，“你懂得不少，怎么不去学医？”
    这是人说的话？
    蓝图扁扁嘴，说：“我去厨房帮忙。”
    高乐言看着那个别扭的小身影，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目光落在自己的左臂上，有个问题他没想明白，这小孩看起来明明就是没什么份量，怎么倒地的那个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冲击力？
    两人从何家吃过饭又一起出了门，上车前高乐言接了一个电话。
    “嗯，可以，那我大概一小时到你那里。”
    高乐言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说话的语气却很柔和，这让蓝图觉得有些惊讶，原来这人也不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听声音那边是个温柔的女人，蓝图一时间有点出神，能让高乐言这样轻声细语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看什么？”高乐言回头对上蓝图的目光，语气一下子就变了，“我脸上有花？”
    “……”蓝图吸了一口气，“没有，有雀斑。”
    高乐言鼻子上有一颗挺明显的褐色的痣。
    “你也有。”高乐言指了指眉心。
    蓝图：“……”
    “……你自己回吧。”高乐言挥了挥手机，“我还有点事，去西郊那边，不顺路。”
    蓝图巴不得，听到高乐言这么说马上笑脸灿烂说：“大哥，再见！”
    看着蓝图远去的身影，高乐言忍不住嘬了一下牙花子，这小孩！
    高乐言来到西郊罗依然家里，看到了他那阔别已久的“老妖”。
    高乐言出国这几年，每周都会在固定时间跟罗依然视频，顺便看看他的猫。其实吧，这事反过来说才是对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只猫，高乐言恐怕也不会跟罗依然保持这么频繁的联系。
    罗依然看到高乐言的胳膊，紧张地问：“这是怎么了？昨天摔得？”
    “嗯。”高乐言笑笑，“这个蓝图看着瘦小，份量倒是不小，给我砸断了……”
    罗依然：“疼不疼？”
    罗依然说着走到了高乐言身边，伸手想着触摸他的胳膊，高乐言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妖儿呢？”
    罗依然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说：“在阳台，可能睡着了。”
    “妖儿，爸爸来接你了！”高乐言来到阳台，看着那只瞅着他不敢靠近的胖橘，挥着手。
    高乐言其实是一个月前回国的，只不过他回来之后去H市呆了半个多月才回到红城，这段时间忙里忙外，倒是把这小东西给冷落了。
    一人一猫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到底是老妖憋不住了，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
    老妖迈着悠闲的步子，蹭到高乐言身边，小心地闻闻，似乎在确认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喵喵叫了两声。
    这猫十岁多了，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老汉了。
    高乐言把老妖抱在怀里，说：“谢谢你啊，依然。”
    高乐言与罗依然是初中同学，那时候高乐言刚刚被认回高家，从乡下学校来到红城二中，大家都在嘲笑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来路不明，只有罗依然偷偷给高乐言塞零食。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嘲笑变成了艳羡，高乐言再也不需要从那些酸甜的零食中寻求安慰。
    罗依然笑得眼睛弯弯：“你我之间，不用说谢。”
    高乐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依然，别等我了，真的。”
    “你管我！”罗依然难得在高乐言面前任性一回，“你都不喜欢我，就别管我了……人都残了，先管好自己吧！”
    高乐言：“……”
    高乐言的公寓，何家，罗依然家，分别位于红城的三个方位，高乐言带着老妖回到自己的住所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老妖回到了阔别三年的老家，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之后就粘在高乐言怀里不愿意动了。
    高乐言随手拍了一张老妖的照片给“老妖”发了过去。
    蓝图看到大头小徒弟发来的那张橘猫的照片，愣了好一会，这猫头怎么这么眼熟。
    直到临睡前看到罗依然的微信头像，蓝图才反应过来，高乐言发的图和那个头像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罗依然头像里的猫看起来更清秀一些。
    蓝图看着那张猫头愣了半天，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要回复了，人也好，猫也好，掌控之外的东西，还是不要陷入。
    周一上班的时候，一进办公室，蓝图就觉得不对劲，为何大家看她的眼神这么怪异，她看看刘艺，刘艺憋着笑，小声说：“我也是刚刚听潘工说，你聚餐那天出门的时候摔倒了，把高院给砸倒了……”
    蓝图瞬间石化，想着周六那天在何家高乐言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么说来他的胳膊还真是与自己有关？
    整个上午，蓝图坐立难安，想想觉得还是要找高乐言核实一下，如果真是自己的责任，那……也得负责不是？
    蓝图思想斗争了好久，临近上午下班的时候走出了办公室，往十楼高乐言办公室走去。
    到了十楼，远远看见一个高个马尾的女人从高乐言办公室走出来，走近了蓝图才发现是罗依然。
    罗依然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棉麻套装，大波浪长发拉了直，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脚上穿的是轻便的白色板鞋。一张脸清汤挂面一般，不着粉黛，整个人画风突变。
    不过，这样的罗依然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倒是像个刚毕业的学生了。
    “……罗主任。”蓝图笑着打招呼，却发现罗依然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嗯。”
    竟然就这么只有冷冷的一个字。
    蓝图忐忑地敲敲门。
    高乐言揉着太阳穴看到蓝图的身影，顿时坐直了身体，面色严肃，“进来。”
    “那个……我……”蓝图觉得说不出口，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高乐言的胳膊。
    看到蓝图那个紧张的样子，高乐言有点想笑。
    “什么事？”高乐言拼命憋住笑，想必这小孩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对不起！”蓝图梗着脖子道歉，“不过，我可以补偿！要是需要我负责……也可以。”
    “负责？”高乐言笑了笑，“行啊，那你先负责帮我整理一下办公室吧！”
    高乐言刚刚搬进何胤则之前的办公室，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蓝图看着门口堆成小山的东西，暗暗腹诽，这个高乐言还真是不客气啊。
    “你慢慢收拾，我先去吃饭了。”
    蓝图：“……”
    收拾东西，蓝图还是擅长的，她有点强迫症，自己身边所有东西都必须放在固定的位置，看到高乐言办公室乱这样，她还真是看不过眼。
    半个小时过去，凌乱的办公室已经焕然一新，只剩下最后一叠书，蓝图弯腰捡起地上的那几本书，啪嗒。
    有东西从书本中掉落。
    是一份发黄的报纸，报纸的整个版面就一个新闻，标题醒目。
    #鼎盛国际大厦地下室火灾引起坍塌#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我是有责任心的！
    高乐言：我……有病。
    老夭：我有存稿！
    ……
    第11章
    11真巧
    蓝图看到那份报纸，手有些颤抖，有些刻意压制的记忆又汹涌而来，只是，高乐言怎么会保存着这样一份报纸？
    算一算年龄，他那个时候应该也才二十出头。
    门口脚步声传来，蓝图迅速捡起报纸放到书本中夹好，高乐言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
    “效率很高嘛。”高乐言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办公室，这速度与整洁程度，跟他这个在部队磨练了五年的人有的比了。
    蓝图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目光落在高乐言手中的饭盒上，“都整理好了，我，我走了。”
    “等等！”高乐言把饭盒塞到了蓝图手中，“拿着。”
    饭盒还是温热的，指尖传来的温度让蓝图心跳有些加速，一直到回到宿舍，蓝图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的时候连句谢谢都没说。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辛苦劳作了大半个小时，吃他一顿饭还不是应该的吗？也不对，自己给他收拾办公室好像是为了弥补过失……蓝图混乱的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紧接着宿舍门发出一声巨大声响。
    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你就是蓝图？”进来的女生，个子高挑，面容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几乎贴着头皮的短发，带着一股子叛逆的英气，眼神却不那么友好。
    主要是那个眼线画的不好，又粗又重还往上挑着，两边还不对称，有些强迫症的蓝图很想帮她重新画一画。
    蓝图笑笑，专注地打开自己的饭盒，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我是蓝图，你要不要吃点？”
    茄子煲，这味道很熟悉，就和那天在何家吃到的一摸一样。
    这食堂大师傅手艺突飞猛进啊，明明前天做的还很难吃。
    来人看着蓝图手中的饭盒，皱了皱眉头，“不吃，我刚回国，吃不惯中餐，我叫罗熙，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
    “……”蓝图不太痛快，这人浑身上下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中文说得那么溜，还吃不惯中餐，出去几天就找不着北了。
    蓝图就觉得口中的茄子煲更香了，大口大口地吃着，任凭罗熙瞪圆了眼睛，蓝图也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
    “诶，蓝图，旁边这个人是谁啊？”
    “刘艺。”蓝图擦擦嘴，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儿，这顿饭吃得相当舒坦，现在整个宿舍都弥漫着茄子煲的香味。
    罗熙忍不住舔舔嘴唇，没话找话，“刘艺啊，我听我姐说了，做规划的是吧？”
    明知故问。
    “嗯。”
    蓝图洗干净餐盒，又打开窗户透透气，看到罗熙一股脑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了刘艺的桌子上，忍不住小心提醒：“刘工不太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反正她也不在，我先放一放。”罗熙满不在乎，“你刚才吃的是什么，闻着挺香的？”
    蓝图心道，你不是吃不惯中餐么？
    “就是茄子。”蓝图说完躺在自己床上，闭上眼睛。
    罗熙，姐，罗依然……蓝图脑子里迅速转着，这人跟罗依然有关系？
    耳边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个罗熙大刀阔斧地整理东西，完全没有顾及到宿舍里还有一个大活人。
    蓝图想着，这宿舍怕是住不成了，她心里盘算着是租房还是买房，如果自己租房子，何家叔叔阿姨肯定是不会同意，倒不如直接买房……反正自己也成年了，总要有自己的家，这个理由很合理。
    蓝图在罗熙噼里叮当的噪音中进入了梦乡。
    下午上班时间，罗依然领着罗熙进了方案部的办公室，“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罗熙，就读于AA建筑学院，学的是景观设计，暂时先在方案部实习一段时间。”
    有后台果然不一样，蓝图暗想，这介绍的场面就比自己当初排场，AA建筑学院，来头不小……那岂不是和高乐言也认识？
    “蓝图，就让罗熙坐你旁边吧。”罗依然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
    “好的，主任。”蓝图不动神色，“对了，主任，那个服务中心甲方说，方案基本定了，要我明天去一趟现场。”
    蓝图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方案在甲方那竟然一次通过了，罗依然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行，需要车的话到办公室找刘主任。”
    蓝图本来以为这个罗熙大概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谁知道她一开口就差点让人心梗。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缺心眼，罗依然前脚刚走，她就在办公室大声说，“罗主任是我姐，高院长是我姐的……不，是我师兄……”
    办公室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却没有人搭茬，罗熙大概是也感觉到无趣，在蓝图身边坐了下来，脑袋伸到她面前，“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现在是上班时间。”蓝图小声说道，“罗主任没有给你分配任务么？”
    “……还没有。”罗熙挠挠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当作异类。
    方案部这七八个人，要说关系，谁还没有点关系呢？
    蓝图自然不用说，何如那是何胤则亲侄子，顾念是建委副主任的女儿，夏一心是霍达介绍过来的，潘向前，赵旭阳，蔡洪新，都是“设二代”，他们的父辈和何胤则都关系不错，就连刘艺也还是白慧真家的远方亲戚。
    红城这样的城市，基本都成了一种特色，熟人社会，到处都是关系。
    但是，大家对于自己的“关系”都心照不宣，哪有像罗熙这样昭告天下的。
    所以，罗熙一开口，就被大家无视了，毕竟与蠢货交流太累了。
    蓝图正在看一份关于“辽文化”的资料，这是前旗游客服务中心那个项目的甲方代表莫聪送过来的，蓝图觉得奇怪，但那黑脸小伙没说别的，只说是他们集团高总让她有时间了解一下。
    一般来说，这种类似前期“项目建议书”一般的东西是大项目启动之前的必备工作，那个神秘的“高总”能给她这份东西，至少传达了一个信息，近期会有新项目，而且有合作意向。
    罗熙又自言自语说了几句，蓝图笑笑没有理会，可能她终于意识到无趣，便坐在工位上不做声了。只是，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走出了办公室。
    人一出门，蓝图就听到对面声音响起。
    “哪来的傻逼，还院长是他师兄！”何如忍不住爆了粗口。
    “就是，院长还是你亲大爷呢！”潘胖子捧哏一般接了话。
    噗。
    蓝图也没忍住，看着何如被人打趣，也噗嗤笑出了声。
    还好，自己跟何胤则他们的关系别人还不知道，不然没准也是被人诟病的话题。
    罗熙来到罗依然办公室就喊：“姐！”
    罗依然皱眉：“我怎么嘱咐你的？你小点声！”
    “怎么了？”罗熙茫然，“怕什么？姐你不知道，办公室那帮萝卜头，个个木偶一样，我说话他们都不搭理我……”
    “你说什么了？”罗依然脸色沉了下来，“不是告诉你不要说你我关系吗，你在这只是实习，低调一点，等疫情过去……”
    罗依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罗熙打断了，“好啦，姐姐，你那一套我可学不会，要是做人要那么复杂，那我宁可躺着做只猪。”
    蓝图出来上厕所，路过罗依然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莫名觉得好笑，这小孩倒是有意思，应该是温室里呆久了，不知道风雨的滋味呢。
    下午上班的时候，蓝图给盛远翔发去了那张旧报纸的照片，同时把高乐言的一些资料发了过去。
    【小妖】：翔哥，这个人帮忙查查。
    远在京市的盛远翔，看着高乐言的照片，再看看自家主任高乐天那张脸，想起三年前高乐言来天诉律所的情形，心里暗暗犯愁，这莫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下班之后，蓝图迅速打开地图，准备道附近的楼盘看看。
    父母出事之后，原来家里的房子后来也拆迁，加上父母的抚恤金，再加上这几年跟着老师做项目挣的钱，蓝图的存款买几套房子不成问题，只是现在她一个人住，用不着太大，有一间容身之处也就行了。
    条件界定之后，搜索起来就快速多了，巧了，身边五百米附近就有一个楼盘信息很合适，就是这名字起的不怎么样：天义壹号院。
    这个一个层高接近6米的loft，看到效果图之后，蓝图感觉还不错，最关键的是这个是几年前的老盘，精装修，而且周边配套已经很完善，只有一点，户型面积都不大，而且不在学区，所以价格还很适中，蓝图几乎一下子就相中了。
    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蓝图按照上面的电话试着打了过去。
    壹号院的公寓，是五年前高乐言做的项目，霍氏建大集团开发，也正是因为这个项目，高乐言与建大集团的太子爷霍炎成了哥们，这哥们财大气粗，房子建成以后，以成本价给了高乐言十套，不要都不行。
    高乐言回国之后，打算把这几套房子整合一下换一套大的，谁知道售房的信息刚刚挂上去不久，这电话就来了。
    只是这电话里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再一看电话号码，还真是这个小孩。
    “蓝图？”高乐言怀里抱着大橘，远远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
    耳边熟悉的声音想起，蓝图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高大身影愣住了，怎么是他？
    蓝图：“……那个，真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中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高乐言直接进了后厨，说：“我做个菜。”
    大师傅老李看着高乐言独臂大侠一般熟练地操作，心里七上八下，“那个，院长，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不用你。你做的味道不对。”前两天食堂大师傅做的茄子煲蓝图都没吃几口。
    院长大人亲自下厨，做好了却自己不吃，还小心翼翼地装进了饭盒。
    老李：“……”我这是要失业？
    第12章
    12隔壁
    在遇到高乐言之前，蓝图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但是这阵子，这接二连三地遇见让蓝图有点动摇自己之前的想法。
    高乐言一只手抱着一只胖猫，受伤的胳膊费力地拿着电话，那只胳膊抬不到耳朵的位置，他大概开的是免提。
    蓝图感觉脑海里轰隆一声，想起小徒弟发过来的那只橘猫的图片，这巧合未必也太多了点。
    “你要买房？”高乐言放下怀中的老妖，“那就去看看吧。”
    脱离了高乐言怀抱的老猫来到蓝图的腿边来回地嗅着，似乎在确认着什么，过了一会，又重新回到高乐言身边，回头对着蓝图喵喵叫着。
    “老妖，乖儿子，带姐姐去6号。”高乐言蹲下来撸了几下橘猫的圆脑袋。
    那只被叫做“老妖”的大橘，似乎完全听得懂，喵呜一声，转身来到了蓝图身边，真的就到了前面带路了。
    莫名其妙地被高乐言这样降了辈分，蓝图有些不悦，但是看在前面悠闲迈步的橘猫，蓝图突然什么怨气也没有了，如果她原来的那只小猫还在的话，是不是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呢。
    “你家猫好像罗主任的头像呢。”蓝图说。
    “噢，我出国这几年，是罗依然帮忙照顾的。”高乐言说，“这猫年纪大了，不怕人，还不愿意走路，今天见到你倒是欢实。”
    蓝图没再说话，心里想起刘艺说的那些关于高乐言和罗依然的传言，两人还一起养猫，果然是无风不起浪。
    等到了那间公寓，蓝图一进门就惊呆了，这个装修风格太对她的口味了。
    深灰色的地板，浅灰色的墙面，黑色的现代简约沙发，小巧的楼梯时木材原色，角落里一株高大的琴叶榕长得生机勃勃，给冷淡的工业风带来了几分趣味。
    “怎么样，装修都是后来换过的，家具和厨具、洁具都是新的，我弄好之后没有住过……”高乐言介绍道，“你……”
    “多少钱，你给我个卡号，我转账给你。”蓝图说，“我想明天搬家。”
    高乐言：“……”她当这事买菜呢？
    “这么急？”高乐言笑了，“钱不着急，你要是真想搬过来，今天也可以。”
    蓝图也没有客气，“好。”
    这才高乐言有些犯愁了，他残了一只胳膊，自己的生活自理都有点困难，更别说帮人搬家了，但这大话已经说出口，想了想，他只好给霍达打了电话。
    “达哥，来我家一趟呗？”高乐言很少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跟霍达说话。
    果然，霍达听了这话心里头发毛，“老高，你好好的发什么骚？有需求我给你找人，我可不接客啊……”
    “滚蛋！”高乐言骂道，“跟你说正经的呢，有事找你帮忙，帮我搬个家。”
    蓝图听着高乐言打电话，思维有点不够用，实在猜不到电话那边是什么人，能够让高乐言用这么欢快的语气。
    夕阳的余晖从高乐言的身后散射过来，给他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边，对比鲜明的光影变化，让他面部的轮廓更加深邃，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犹如这幅画面的点睛之笔，蓝图看得出了神。
    得承认，这人笑起来比绷着脸好看太多了。
    不过，房子卖出去就笑成这样，他很缺钱？
    “我找了人帮你搬家，他大概半小时过来，你先在这坐会吧。”高乐言说。
    没有给蓝图拒绝的机会，其实蓝图目前就一个行李箱，她还有一大批行李在H市没有运回来。
    霍达虽说是日理万机，但是对于高乐言请求可不敢怠慢，自从五年前认识了这位“不正经”建筑师，霍达对高乐言的事情基本说一不二，这不半小时不到，霍达已经开着他那辆拉风的皮卡过来了。
    看到高乐言的胳膊，霍达吃了一惊，高乐言的拳头他可是领教过的，谁能让这个当过五年特种兵的人伤成这样？
    “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喝多了摔的。”高乐言随口说道，“516的房子我卖了，都是熟人，帮下忙。”
    霍达这才注意到，高乐言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女孩，瘦瘦弱弱毫无存在感，一双眼睛倒是挺亮，圆乎乎的脸庞白得发光，明明是个乖乖女的模样，却染了一头耀眼的蓝毛。
    这高乐言开窍了？
    霍达笑得灿烂，“哟，这位妹妹是谁？”
    “我们公司的新员工。”高乐言介绍道，“蓝图，这是建大集团的霍总，咱们院有三分之一的设计任务是他们给的，这可是咱们的金牌VIP客户。”
    蓝图心里有些犯嘀咕，不是找人搬家，怎么还把甲方给召来了呢，而且这个梳着大背头的霍总看着高乐言的眼神也太奇怪了。
    “你好……金牌！”蓝图一紧张说瓢了嘴，“不不，霍总。”
    霍达被蓝图逗得哈哈大笑，说：“没错，我在你们高院长这里，就是金牌。”
    霍达看看蓝图，心道这蓝毛小怪有点意思，又看看高乐言，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老高，行啊，我说叫你出来玩，总是不来呢……”
    男人对“玩”的定义比较多样化，但是成人世界里多少免不了与欲望有关，高乐言认识霍达之后，没少被他这样那样的安排，那几年，高乐言也被迫接受了一些，只是，霍达不知道的是，关上房门的高乐言却不是一个“正常人”。
    一开始，霍达并不知道，后来一个相熟的“公主”说漏了嘴，说你那个哥们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衣服都不用脱就直接给钱。
    再后来，霍达知道了高乐言的隐疾——这人有着严重的洁癖，别说睡人了，近人他都觉得难受。
    但是，今天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霍达觉得高乐言有情况。
    高乐言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我忙你不知道啊，再说……”来来回回那些事，有什么好玩的呢。
    蓝图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俩人看上去关系似乎太亲密了些。
    三个人一起到了楼下，蓝图看到那个庞然大物，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一个行李箱，这装备有些豪华了。”
    “高院长好不容易求我办个事，我得服务周到了！”霍达打开车门，“老高，你这伤残人士就别去了。”
    高乐言点头：“路上小心。”
    从天义壹号院到玖三的办公大楼，步行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霍达一脚油的功夫已经来到了办公楼下。
    “那个，霍总，麻烦您在这等我下……”
    霍达却已经下了车，帮蓝图打开车门，“那怎么行，带路吧，我帮人得帮到底。”
    蓝图说不过霍达，只好领着他来到了宿舍，宿舍半敞着，屋里有两个人，是罗熙和罗依然。
    罗依然面色严肃，罗熙情绪激动，两人应该是刚刚吵过。
    看到蓝图进来，罗依然准备离开，霍达从蓝图身后走过来，跟她打了个照面。
    “罗主任好！”
    “……霍总？”罗依然满脸惊讶，“您这是？”
    “……帮这位小朋友搬家。”霍达耸耸肩，“你这，还没下班呢？”
    两人寒暄的功夫，蓝图已经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个不锈钢饭盒上。
    蓝图找了个袋子把饭盒装了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罗熙说话了，“你是因为讨厌我才搬走的吧？”
    蓝图：“……你想多了。”
    这宿舍，蓝图真的是多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霍达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到蓝图收拾停当，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说“罗主任，那我们走了啊。”
    “主任再见，罗熙再见。”蓝图礼貌地笑着。
    罗依然和罗熙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蓝图和霍达上了车，霍达哈哈哈笑出了声，“小图图，我真是太理解你为什么要搬家了！”
    这么被人看穿，蓝图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我，我早晚也是要买房的……”
    高乐言给何胤则打了个电话，毕竟买房不是小事，他得和何胤则汇报一声。
    何胤则听到蓝图自己在买房吃了一惊，又听到买到的竟然是高乐言的房子又放心了。
    “这孩子也没什么钱……就，就当年那些抚恤金。”
    “放心吧，干爸，我给她算二十万吧，当时是二十五入手的。”高乐言说了一个远远低于市场的价格。
    二十五万是五年前霍达给高乐言的成本价，这几年红城的房价已经又翻了两番了，这套八十平的loft目前的市场价格已经超过百万。
    何胤则听了之后，说：“也不能让你亏，这样，让图图付你说的那个价格，剩下的市场差价，我给你补齐……”
    屋里很干净，蓝图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高乐言现在洗澡有点困难吧？
    想着想着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疯了，蓝图拍拍自己的脸蛋，努力让自己清醒。但是不行，关于高乐言的一些信息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蓝图来回在客厅转了好几圈，拍了张图给盛苏苏发了过去。
    【老妖】：图片。 jpg
    【老妖】：我搬家了。
    盛苏苏几乎是秒回。
    【二苏】：这个风格和你太搭配了！绝对性冷淡！
    【老妖】：……
    奇怪的是，一向冷淡的蓝图，这天晚上却做了一夜旖旎的梦，梦里的那个人把她搂在怀里，仔仔细细亲吻，无比温柔……早上醒来，睡衣已经湿透了。
    蓝图简单冲了个澡，换上运动装准备下楼活动活动。
    她昨天与司机约的是九点出发，时间还早。
    推开门，就听到一声喵呜。
    大橘猫蹦蹦跳跳来到蓝图脚跟前，高乐言从对面房门走了出来。
    “……”蓝图一愣，“你，你住隔壁啊？”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我是隔壁老高。
    第13章
    13偶遇
    看高乐言的样子，似乎也是下楼运动的。
    蓝图震惊的样子，让高乐言觉得有趣，忍不住逗她，“嗯，你那是516，我住隔壁515，怎么？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蓝图思虑几秒，“不后悔，你别后悔就行。”
    高乐言笑着摇摇头，“一套房子，不至于。”
    “大哥……我今天要去前旗，你先把卡号发我，我先给你转账吧。”蓝图说，“等我出差回来，咱们再签合同办手续。”
    “不急，你几点出发？”
    “九点。”
    “那你一会到我办公室，先把合同签了，回头霍达带你到大厅办理手续……你让司机直接到房产交易大厅门口等着，时间应该来得及。”
    高乐言一口气说完带着老妖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口，蓝图才消化完他刚才那段话，现在起点，正常8：30上班，签合同，办手续，半小时时间？
    蓝图昨晚还做了一个简单的攻略，最快也得半天呢！高乐言说得似乎不太靠谱。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给邢立去了个电话，告诉他直接在房产交易大厅等。
    房子的转售合同都是现成的，只需要修改一下价格。
    霍达昨晚压根没回家，他以照顾病号为理由赖在了高乐言的客厅，其实霍大少爷哪里会照顾人，他是馋高乐言的厨艺，想趁机让他照顾一下自己的胃罢了。高乐言下楼锻炼的时候，霍达还在515呼呼大睡，随后又和高乐言一起来到了玖三。
    霍达在高乐言办公室看到合同的时候，哈哈大笑。
    “……哈，二十万的价格，你还跟我说你跟她没关系？”霍达啧了一声，“老高，真喜欢的话，还要什么钱呢……”
    “乱说什么！”高乐言点了一支烟，语速很慢地说道：“蓝图，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
    霍达：“……那你，哎，我还以为你真开窍了……不过，就算她就是那个孩子，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霍达在高乐言面前向来百无禁忌，对于高乐言这么多年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他甚为操心，说到激动之处，干脆坐到了高乐言的办公桌上，探着身子说得眉飞色舞。
    对于霍达奇怪的脑回路，高乐言哭笑不得，“你疯了？她多大？我多大？”
    “……都什么年代了！”霍达拍拍高乐言的脸，“再说，你这张脸也不是很老……”
    “滚蛋，你以为我是你，小那么多，没兴趣……”高乐言背靠着座椅吐烟圈，说得不是很理直气壮。
    蓝图来到高乐言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高乐言嘴上叼着烟，表情放松，而他的办公桌上坐着一个男人探着身子，手掌已经摸到了高乐言的脸上，似乎还要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这是什么情况？高乐言还有这种癖好？还真是没看出来！
    蓝图吓得站在了办公室门口没敢进去，高乐言已经看到了她，喊了句：“过来。”
    办公桌上的男人转过身，冲着蓝图咧嘴笑，是霍达。
    霍达还是昨天那身衣服，这俩人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一起？
    蓝图一颗心七上八下，看到那个合同的时候，心里还是乱的，就这么撞破了高乐言的“奸情”，怪不得看着他和罗依然在一起看着毫无CP感，原来是这么回事。
    思绪纷扰的蓝图也没仔细看合同，咔咔两下，就把名字签上了。
    “转到这张卡就行。”高乐言推过来一张卡，“二十万，完事让霍总带你去办手续吧。”
    二十万？
    蓝图赶紧翻看了一下合同，没错，白纸黑字确实是二十万，可是，这比网上挂出来的价格少了好几倍啊。
    “……院长，那个价格是怎么回事？”蓝图问，“怎么不是你在网上发布的价格？”
    霍达忍不住嘿嘿笑，一脸看戏的表情。
    高乐言一脸严肃十分正经，说：“怎么？你对价格不满意？晚了，合同已经签了。”
    蓝图直到转账完成，跟着霍达走出高乐言的办公室，脑子还是懵的。
    这价格傻子谁会不满意呢，这个高乐言该不是个傻子？
    看到小姑娘这样，霍达有些于心不忍，“哎，蓝图，我叫你小图图吧？你也用不着这样，这房子当年老高来的就便宜，你一个小姑娘，他怎么能忍心挣你钱，成本价给你而已……”
    小图图？这人还真是自来熟。
    蓝图一脸狐疑地看着霍达，心道，高乐言这个伴侣还真是大度。
    霍达被蓝图看得有些不自在，“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老高可是个好人，你别想歪了……”
    蓝图：“……”这人莫不是也是个傻子，两人还真是绝配。
    有了霍达的帮忙，房子的交易手续办得十分迅速，签完最后一个名字，直到那个大红本本拿到手中，也就是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看着交易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蓝图心里很是感慨，关系与资本的力量还真的是强大。
    只是，此刻蓝图心里想的却是蓝景元曾经说过的话：正因为我们的世界并不完美，我们才要努力让自己完美，就像这张蓝图，总会有错漏碰缺的地方，但我们建造的大楼却不允许我们犯错。
    蓝图总是以为父亲身上的书卷气太浓，甚至有那么一点“迂腐”，对什么事情都想象得比较单纯与完美，甚至她还开玩笑一般问过肖青：“妈妈你是怎么看上蓝工这个老古董的？”
    肖青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年过去，蓝图也渐渐明白了，蓝景元这样的人或许常常让人觉得像一个异类，但是很多时候也正是这群不合群的人处处提醒着我们要走正路，要努力修复自己身边的bug。
    她也很想做一个这样的人。
    这么一想，蓝图就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些不舒服，似乎自己背叛了你自己。
    “嘿，想啥呢？”霍达撇撇嘴，“你要是真觉得占了便宜，请我吃饭好了！”
    霍达的话语声把蓝图的思绪拉回，“行，等我出差回来吧！”蓝图答应得很爽快。
    坐上院里的商务车，蓝图看了下时间，刚好九点，那一刻蓝图不得不有些佩服高乐言了，这人对时间节点的把握，简直令人发指——几乎每一分钟都计算到了。
    前旗的草原景区，蓝图不是第一次来，六岁那年回到红城之后，蓝景元和肖青几乎每年暑假都会带她来草原玩，只是父母出事之后这些年，蓝图是再也没有来过了。
    八月初的天气，是草原最好的季节，天公又作美，连司机邢立都心情很好，放了一路的草原歌曲。
    两个小时的车程，蓝图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歌曲悠扬，蓝图却听得肝肠寸断，她很想念爸爸妈妈。
    其实，设计方案已经定稿，服务中心前期的资料也很完善，蓝图有些没弄明白，为什么甲方这个时候还要她来现场，按理说没有这个必要。
    到了约定的地点，蓝图才发现来的不是项目现场，而是一个风格奇特的酒店。
    说奇特，是因为，蓝图搜索了自己学习的知识，实在说不出这建筑到底是什么风格，东南亚风格的大雨棚坐落在欧式的大理石柱子上，高高的泰式尖顶金碧辉煌，超大尺度的弧形台阶上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头发已经全白了，抬头纹很深，另外一个略微年轻一些，看不出准确年纪，应该有五十了吧？
    蓝图一下车，就看到平时常跑设计院的莫聪迎了过来。
    “蓝工好。”莫聪皮肤晒得黝黑，一说话只看见满嘴的白牙，“这就是我们高总，这位是季总。”
    “高总好，季总好。”蓝图笑着打招呼，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之前只听说力坤集团的当家人是高力坤，这个季总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白头发的高总嗓音低沉，比起电话里更有磁性，“咱们先吃饭吧，方案的事情回头再说。”
    走进那间风格奇特的酒店，蓝图就被里面的装修风格震惊了，暗叹自己词穷，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浮夸到几乎把所有建筑风格和元素堆砌在一起，也真是让人开眼界。
    不过，蓝图走进吃饭的包间，心情莫名放松下来，这个房间的风格总算正常了，简单的现代中式风，比起刚才的五颜六色，这里赭石与白色的简单组合十分赏心悦目。
    “蓝工不要拘束。”高力坤说，“让你过来，其实主要是介绍你和季总认识认识，季总难得来，人实在是不好抓……”
    蓝图：“……啊？”
    一直没说话的季成噗嗤笑了，“老高你夸张了，你要是想抓我还不容易吗？”
    两位神仙打哑谜，蓝图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笑笑不说话。想想上一回喝酒的教训，看到服务员往她面前摆酒杯，她赶紧说：“高总，季总，那个……我不会喝酒。”
    包房安静了一下，对面两位大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门被打开了，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啊，季总，我这路上耽误了……”
    蓝图回头，看到霍达着急忙慌地走进来，不由得一愣，再一看，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是个熟人。
    高乐言。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那么小，没兴趣……
    蓝图：我对老男人也没兴趣。
    霍达：……脸疼不？
    第14章
    14灯泡
    原来，这位业务繁忙的季总，同时应了两拨人的邀约，一边是这位白发的高力坤，另一边是霍达和高乐言。
    这样一个奇怪的饭局，蓝图大气也不敢出，心里猜得七七八八，莫非是为了那个博物馆的项目？
    季成看到一屋子人都看着自己，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对不住大家伙，我这晚上还得赶回海市，时间有点急，所以就只能都凑一堆了……高总是熟人，霍少嘛，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这个博物馆项目在自治区已经立项，注资单位也已经到位，相关文件的下发可能也就是这个月的事，设计这块上面给推荐了好几家，咱们这边如果要参与的话，动作要快一点……”
    果然，蓝图松了一口，余光扫了一下另一边的霍达和高乐言。
    这一看不要紧，高乐言那张雕塑一般的扑克脸正往她这边看呢，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倒是他身边的霍达神色放松。
    蓝图心里咚咚直跳，收回目光，默默地喝了口热水。
    高乐言这个院长当得也不容易……也不知道他胳膊还疼不疼。
    蓝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抬眼又发现白发高总面容和蔼地看着自己。
    高力坤又看看季成，缓缓说道：“季总，这小朋友的水平和风格你也都看了，关键是速度还快。”
    “嗯。很不错。”季成看着蓝图点点头，随后又看看霍达，说：“霍少介绍的这家设计单位是？”
    “……是一家。”
    蓝图和高乐言几乎同时说出了口。
    季成一愣，高权峰却哼了一声，“……半道出家的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这话说得就十分不客气。
    蓝图在心里猜测着，这个高力坤似乎很不待见高乐言？半道出家？蓝图想起之前何胤则说过的关于高乐言的事情，有些想笑，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
    “员工做什么项目，院里会统一调配，季总放心，不管是半道还是整道，专业质量我们还是能够保证的。”高乐言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气氛就有点火。药味，高力坤面色冷峻，没有搭腔，季成倒是面色从容，看不出情绪，落在高乐言脸上的目光似乎带着询问，最后目光又回到高力坤脸上，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摇摇头。
    霍达是个人精，赶紧笑着打圆场，“高伯父你不要搞歧视嘛……有人是半道出家不假，但是这不是还有蓝图呢，小图图可是出身世家，这不正好风险对冲了？”
    还有这种理论，蓝图忍不住偷笑。
    大人们说话，蓝图插不上嘴，没人动筷子她也只好干巴巴地陪着，一顿饭吃得饿极了。
    不过，事情总算落实下来，在霍达的控场下，饭局的气氛还算融洽，最后话题落到如何联系上。
    “季总，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几个拉一个微信群，有什么资料和消息也可以及时传递……”
    蓝图以为对面这两位咖位的应该不会接受这种方式，谁知这位季总答应得很爽快，“行啊，你建群吧。”
    霍达建立了一个项目小组的群，看着那个方方正正的二维码，蓝图习惯性地用了工作号。
    高乐言用的也是工作号，微信名字就是他的本名，其他几个人的昵称基本也都是名字或者拼音缩写。
    只有蓝图那个“小妖”的名字分外瞩目。
    果然，蓝图一进群，霍达就忍不住乐了，意味不明地看着高乐言，但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拼命憋笑。
    蓝图看到群里那些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再看看自己的，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就看到高乐言审视的目光扫射过来。
    高乐言这么一看，另外几个人也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蓝图，季成饶有兴趣地点点头，“蓝图，小妖，这名字不错。”
    蓝图尴尬地笑笑，正在喝水的高乐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一下子呛了水，大声咳嗽了几声，面色发红。
    季成还要赶着回海市，不到一点就结束了饭局。
    告别了高力坤和季成，霍达没了顾虑，附在高乐言耳边说了句：“你这跟妖怪还挺有缘……”
    高乐言：“……”
    蓝图：“……”
    看到表情木然的两人，霍达无趣地叹口气，没话找话， “就这么回去有点亏啊！”
    “你愿意留下喂蚊子就留下。”高乐言心里琢磨着别的事。
    小妖？老妖？
    说起来，他的师父“老妖”这些天不正常，太安静了，高乐言在AA论坛弄出那么大动静，结果她这个做师傅的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有人在帖子下面起哄，说“老妖”与“大头”本来就是一个人，故弄玄虚呢。
    高乐言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今天在这里看到蓝图，他心里就更加不痛快，刚来设计院不到一个月，就能让高力坤给介绍项目了，高乐言就觉得这小孩……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他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蓝图。
    这种超过自己掌控的感觉让高乐言觉得有些慌，偏偏蓝图又是一副茫然不懂的样子，他就像只哑火的大炮，想发火都没有办法。
    霍达看到高乐言一脸吃瘪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说，只是讪讪地解释：“老高，我是真不知道……会跟他们撞一起，那个季成也是个不讲究的，一开始也没跟我说……”
    两人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低，蓝图就觉得自己听多余的，想转身离开，想想还是要说一声比较礼貌。
    “高院长，霍总，我先回去了。”蓝图客气告别。
    谁知蓝图还没转身，霍达突然凑了过来，“小图图，你跟我们车走呗？”
    蓝图才不想当一只灯泡。
    “不了，霍总，我……”
    只是，蓝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机邢立打断了。
    “蓝工，实在不好意思啊，刚才宋主任打电话说让我去帮他去乌苏镇取点东西，你看，你能不能跟高院他们车回去？”
    蓝图：“……”
    高乐言皱皱眉头，说：“什么要紧东西？非得现在拿？”他倒不是不能载蓝图回去，只是宋道这种做法让人反感，哪有这样突然劫人的？
    “……说是镇政府那边有新的设计任务，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高乐言皱着眉头想发火，今天他们在这，要是没人在这，难道要把蓝图一个人扔着？只是霍达拽了一把高乐言，说：“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去吧去吧。蓝图跟我们走就行了。”
    霍达开心得就差拍手了。
    蓝图就想不明白了，这个霍达还真是个缺心眼的，还是自己想错他们的关系了？可是……明明是自己亲眼看到的，都快亲到一起了。
    蓝图就这么上了高乐言他们的车，霍达是司机，高乐言在副驾驶，蓝图坐在后面，路虎宽敞的后座此刻看起来很像一张床，蓝图困意袭来，心想着自己还是降低点存在感把吧，不一会儿就蜷缩在后座睡着了。
    “啧，唉！”霍达直摇头，“我是真的没想到啊……你们家老爷子也……”
    高乐言指了指后座，霍达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好，不说，不说。”霍达回头看了一眼蓝图，忍不住笑了，小说嘟囔：“这个蓝毛小妖有点意思哈！诶，说真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高乐言闭上了眼睛，“开你的车。”
    “好嘞！大爷。”
    ……
    蓝图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还是高乐言把她拍醒的。
    睁开眼睛，淡淡烟草味袭来，高乐言放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蓝图虾米一般弹跳起来，砰地一声，脑袋撞到了车顶。
    哈哈哈。
    霍达的笑声传来，“小图图，到家了。”
    蓝图揉着脑袋下了车，可不是，已经到了壹号院门口了。
    “不好意思。”蓝图打了个哈欠，“……昨天没睡好。”
    “……我可记得，有人说要请吃饭的。”霍达盯着蓝图的眼睛眨眨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蓝图有点懵，这人怎么回事，还缠着人给他们当灯泡？
    不过，说到吃饭，蓝图是真的饿了，中午那顿饭吃得顶多三成饱，这一路上基本都消化完了。
    “行啊，你们选地方吧，我请客，谢谢你……们帮我搬家。”蓝图说着看了高乐言一眼。
    “你们选吧。”高乐言咬着烟含糊不清道。
    最后三人还是决定就近，就选了壹号院周边的一家家常菜馆。
    名字特别接地气：半亩地妈妈菜馆。
    蓝图看到妈妈两个字，鼻子有些发酸，她不但没有吃过妈妈的奶，也没有吃过妈妈做的菜……肖青的厨艺仅限于煮挂面和炒鸡蛋的层次，蓝景元几乎把家务都包了，根本轮不到她动手。
    妈妈是幸福的。
    蓝图深吸一口气，鼻腔被菜香充满，高乐言的声音传来，“他们家没有菜谱，就是在这直接说，想吃什么自己选。”
    谁知道刚刚选好菜，霍达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说：“你俩吃吧，我这有点事，就不当灯泡了！老高，加油！”
    蓝图这下傻了，半天没有消化过来霍达的话，到底谁才是灯泡？
    作者有话要说：
    霍达：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第15章
    15名字
    高乐言虽然残了一只胳膊，但是一只手的动作比蓝图灵便多了，甚至连拿筷子，烫杯子这样的事情都没有让蓝图动手。
    那大包大揽的样子，让蓝图眼前弥漫起一层水雾，曾经……蓝景元也是这样，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看傻了？”高乐言用杯子敲了一下桌面，“我好看吗？”
    蓝图：“不……不。”
    高乐言瞪眼咽了口唾沫，虽然他并不在乎所谓的颜值，但是之前对自己的脸面也算有着几分自信，今天这样被这个小孩这样说，高乐言还是觉得有些难看，“……”
    “不是，”蓝图看到对方脸色垮了下来，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不好看，我是说我没看……哎呀不是，你挺好看的。”
    高乐言被蓝图结结巴巴的样子逗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你也好看。”
    噗通。
    蓝图感觉自己心里的那片死海被投入了一个小石块，还是那种打着水漂扑腾好几下的那种……蓝图低了头，看着杯子里的水，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不好看。”
    这个话题有些绕口，高乐言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那个博物馆的前期资料都看了？有什么想法？”
    “……目前还没有想法。”蓝图实话实说，吸了吸鼻子，“我饿了。”
    高乐言：“……”就知道吃。
    这顿饭蓝图总算吃饱了，好在高乐言话语不多，两人都吃的无比认真，出门的时候，蓝图抢在前面要付钱，谁知道收银台小姑娘笑眯眯地说道：“已经付过了。”
    蓝图完全想不起来，高乐言是什么时候出来付钱的，她刚才吃得实在太专注了。
    两人走出妈妈菜馆，外面天色也暗了下来，蓝图看看高乐言，说：“我加你微信吧，多少钱我转给你。”
    加微信？
    高乐言不置可否，拿出了手机，加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蓝图拿小妖的账号加了高乐言，心里却升腾起另一个问题，“……你家猫，为什么叫老妖？”
    “……你又为什么叫小妖？”
    蓝图：“……随便起的。”
    有那么一瞬间，蓝图想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人。
    高乐言说：“一样，我这也是随便起的。”
    得，跟没说一样。
    回到自己家中，蓝图琢磨着高乐言的话，又翻出前几天那小徒弟发的那张猫图，总觉得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蓝图叹口气关了手机，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蓝图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样昵称，并不是一时起意，这么多年，她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就像努力活得像人的妖怪，各种规则和方法她学得很好，唯独情感系统是缺失的，用盛苏苏的话说，老妖这个名字真真太适合，因为人类的情爱蓝图是不懂的。
    你看，当初跟徐斗分手，该哭的没怎么哭，不该哭的却泪流成河。
    一个时刻像机器一般精确地生活的人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
    高乐言刚进门，霍达的电话就进来了，那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锣鼓喧天异常吵杂，“老高，吃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高乐言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哪儿？”
    “小图图呀。”霍达答非所问，几乎是在喊，“多好的孩子……”
    ……
    孩子是不错，只是……高乐言烦躁地扯开外套，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从十三岁进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他就有点看不清真实的自己了。
    高乐言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的小孩子不一样，因为他没有爸爸，一开始他还是会问，可是母亲每次都只是默默流泪，后来懂事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关于父亲的任何问题。
    直到十三岁那年，一个陌生男人闯入他们的生活，说他是父亲。
    那男人解释说，当年的他的生活出了意外，而高乐言就是那个意外……这样的解释谁又会信呢，力坤集团的私生子的帽子是扣下了，如果不是那个可怜的女人也希望自己回来，高乐言恐怕永远不会认什么父亲。
    高乐言这个名字他也不喜欢，乐言，只是某人的一厢情愿罢了，如果可以，他才不愿意说话。
    高乐言小心地拆了支具，走进卫生间，经过这几天的锻炼，一只手也能灵活地洗漱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高乐言有些茫然，二十年的时间，他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外壳，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这样说来，其实自己才像妖怪。
    ·
    两个都觉得自己不是人的人类，作息时间却是出奇的一致，蓝图起床到楼下锻炼的时候，又遇到了独臂大侠高乐言，只是这一次他是一个人，身边少了那只胖胖的老猫。
    “……院长早。”蓝图客气地打招呼。
    她得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距离感，盛远翔那边还没有给回信，这个高乐言到底与十年前的事故有何牵连还未可知。
    “早。”高乐言点点头，“噢对了，一会上班你到我办公室，嗯，叫上罗主任一起，要商量一下博物馆投标的事情。”
    “好的。”
    蓝图的晨练项目比较简单，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会沿着土木楼绕两圈，现在就是沿着壹号院小区内的环路跑两圈。
    高乐言长腿大步，蓝图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两圈下来，蓝图气喘吁吁，高乐言摇摇头，“你这个身体素质，有待加强。”
    蓝图握了握拳头，“……”
    蓝图跟罗依然说开会的事，罗熙也在她办公室，听到开会，说，“什么会？我能参加吗？”
    蓝图：“……院长没说让你去。”
    蓝图跟着罗依然来到高乐言办公室的时候，霍达已经到了，蓝图看见，他和高乐言两个人正挨坐在一起，笑着交谈。
    蓝图看看罗依然，原本想着看戏，但罗依然的表情却是很自然，似乎司空见惯。
    高乐言招呼大家就坐，“稍微等一会，老头也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何胤则拳头捂嘴走了进来。
    蓝图好几天没见过何胤则，白慧真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没来得及落实，看到何胤则这样，这老头估计不但酒没少喝，烟应该也没少抽。
    “都坐吧，我就是旁听，这项目呢，是今年自治区重点立项的，大家都说说看法。”何胤则说着看了看霍达，“霍总，你先说说？”
    “哎呀，何叔，我这块没啥好说的，专业上的事情我也不懂，还是让咱们专业人员说罢。”霍达说完冲着蓝图挤眉弄眼。
    “那，蓝图，你先说。”何胤则发了话。
    罗依然嘴巴张了张，目光看向高乐言，又回落到蓝图身上，心里纳闷：这丫头给老头子下了迷魂药了？
    蓝图也纳闷，明明自己已经努力地降低存在感了，怎么还是被第一个点了出来，她也只好咬牙上阵。
    “项目定位是国家一级博物馆，主题是契丹辽文化，占地面积大约60公顷，我个人觉得这个项目的难度在于……这块地太大了，场地导入困难，建筑单体不管采用什么形式都不会很突出，所以我觉得，既然这样倒不如干脆把建筑依仗山势做成半地下的形式……”蓝图说着拿出了手中的平板，“我画了一个大概的草图，建筑屋顶结合南山处理成可以上人的场地，同时也可以当做室外展厅使用。”
    蓝图说完，会议室一阵安静。
    玖三设计院之前一直都是稳字当头，这样大胆的设计思路，基本是闻所未闻。
    高乐言动了动身子，往后靠了靠，指着蓝图的平板，“拿来看看。”
    蓝图把平板递了过去，高乐言，何胤则，霍达三个人脑袋围城一个圈，研究了半天。
    “我不建议这么做。”罗依然缓缓开口，“南山地势复杂，地质情况一般，又紧邻地震断裂带，这样大体量的地下建筑，施工难度会很大……”
    何胤则点头，“确实，这是个问题。”
    “场地大有场地大的好处，我们可以很好地把景观设计和建筑设计结合起来。”罗依然顿了一下，“院长，罗熙在英国学得就是景观设计，不如让她也参与一下？”
    高乐言没吭声，何胤则倒是点点头，“行嘛，年轻人正好一起交流交流……蓝图，你没问题吧？”
    蓝图：“……没有。”
    散会之后，霍□□在高乐言办公室没走，他体内的八卦之魂无处安放。
    “老高你看看她微信名字……小妖，哈哈，”霍达似乎想起了什么，“诶？你家猫叫什么来着？”
    在此之前高乐言还真没注意到蓝图微信的名字，霍达这么一提醒，才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何止是与自己家猫熟悉啊……高乐言看着老妖的对话框，笑自己，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自己吧。
    高乐言想了半天，问了一个问题。
    【大头】：师父，你名字为什么叫“老妖”？
    与此同时，蓝图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句：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别问，问就头大。
    第16章
    16迎新1
    那天晚上的消息，却犹如石沉大海，小徒弟没说关于猫的消息，蓝图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高乐言是有苦衷的，总不能说这猫以前没有名字，后来看到“老妖”这名字有趣就拿来用了……他又懒得编造理由，加上这几天忙得掉头，一来二去就给忘了。
    蓝图是那种你不说我也不问的人，小徒弟那边没有了消息，她虽然心中有点不愉，倒也很快释然，本来也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一阵子蓝图也很忙，契丹辽文化对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前期要查的资料也很多，好在有导师周游帮忙，那老头涉猎广泛，对辽文化这块颇有研究。
    盛远翔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蓝图忙得团团转，她连AA论坛也顾不上关注了，小徒弟的消息更是顾及不到了。
    只是，冷不丁还是会想起他问的那个问题，久违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为什么叫老妖？
    好好的做人不好吗？
    如果能够拥抱阳光，她也不愿意与黑夜为舞。
    蓝图的阳光，在十三岁那年已经随着父母面目全非的躯体被吞噬殆尽，她逼着自己适应各种规则，说到底是心底那一份执念，她不相信那是意外。
    哪怕自己这样不像个人，她也要找出真相。
    只是，这样的答案，怎么说出口？即便是对方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纸片人，蓝图也觉得这种问题有些过于隐私了，距离感一旦没了，安全感就会受到威胁，蓝图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这个小徒弟这么多年一向乖巧，这是怎么了？
    蓝图想想关了手机，翻来覆去睡不着，烙饼一般滚了半个多小时，又打开了手机，觉得很不甘心，凭什么你先问我呢？
    【老妖】：你为啥叫大头？
    【大头】：因为我脑袋大啊。还有，我家猫叫小妖。
    那边竟然是秒回，蓝图这下更精神了，突然觉得有些释然，有些事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说实话才最容易。
    【老妖】：我觉得我不是人。
    发完这条消息，蓝图大有一报前仇的痛快，但是乐极生悲，这种痛快的心情没有持续半天，就被罗依然的话打破了。
    “小蓝，咱们院的迎新会也就是新职工的就职仪式下周五晚上举行，你要准备一下。”
    蓝图看看身边的罗熙，有些不甘心，问：“罗工也一起准备吗？”
    “她不用，罗熙还没有毕业，只是实习生，不能算新职工。”罗依然笑笑，“咱们方案部近三年都没有新职工了，好好准备。”
    准备什么？蓝图没有问出口，既然逃不掉，只能咬牙上。反正有刘艺这个“百事通”，蓝图还不至于太犯愁。
    上午下班以后，蓝图在食堂吃过饭没有回家，但是刘艺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在蓝图抓到她之前回了宿舍。
    这不正常。
    蓝图只好放弃回家的打算，来到了曾经住过的宿舍。
    刘艺看到蓝图进来，还没等她开口，就举起双手，苦着一张脸说：“图图，你别问我，真的，主任特意交代过，这个准备过程也是对新员工的考核之一，我们都不能给你提示的……”
    蓝图：“……”
    罗熙在一旁哈哈地看笑话，“你要是叫我一声姐姐，我可以跟我姐打探一下。”
    “不用了。”
    管一个幼稚鬼叫姐姐，蓝图可叫不出口。
    既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参考的意见，蓝图也就释然了，不就是一个入职仪式，还能让人开花呀，索性不准备了，随机应变吧。
    周老爷子对蓝图传过来的方案十分满意，又给她发来一些资料，提出了一些意见，蓝图改图改得晕头转向，晚上十点多了，还在办公室加班。
    蓝图有些强迫症，思路这种东西就像灵感，一旦被中断很难再有，所以她要做的调整一定要一气呵成。
    几万平米的方案，调整起来，工作量不小，加上蓝图用的这台电脑“年岁已高”，每过几分钟就会嗡嗡地叫唤，很是影响效率。
    正常来说，这个调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但是由于设备不给力，蓝图已经整整在电脑前坐了五个多小时了。
    高乐言回国之后基本没有了夜生活，来到玖三之后，每天晚上来各个办公室溜达一圈，成了他睡前的必要节目，今天奇怪了，方案部竟然有人在加班。
    方案部的那七八个人，包括罗依然在内，个个都是有来历有背景，说白了在设计院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加不加班有时候完全看心情，更何况目前没有特别着急的项目，除了……莫非是那个小孩？
    高乐言在特种部队的时候受过特殊训练，别看他人高马大，但是走路却像一只猫踩在棉花上，是没有声音的。
    蓝图精力高度集中，眼睛盯着最后的指标，又认真地复核了一边，确认无误之后，点击了保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今天穿的T恤是一件短款，伸懒腰的动作幅度太大，伴随着蓝图一声夸张的哈欠声，高乐言看到了一截雪白的腰肢。
    很细，感觉两只手就能握住。
    高乐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咳嗽出了声。
    蓝图的动作瞬间僵住，回头看到了高乐言不太自然的脸，“……院长。”
    “嗯。”高乐言很快恢复了正常，“太晚了，回去吧。”
    两人是邻居，又这么晚了，一起回去就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蓝图拒绝了，“太近了呢，我走回去也就五分钟……”
    高乐言打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也好，你这小身板，也该锻炼锻炼。”
    蓝图：“……再见。”
    说是五分钟的路程，但是工作了一天，这五分钟走下来还是有些累，蓝图不由得想起高乐言刚才的话，自己确实应该加强锻炼了。
    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之后，蓝图才有时间看盛苏苏给她发来的99＋消息。
    蓝图哭笑不得，她不过是问了一句盛苏苏关于新人就职仪式的事情，这家伙可是当做了论文调研一样认真，从衣着打扮，到语言准备，甚至还找了一些适合蓝图的“才艺表演”……洋洋洒洒一百多条消息，蓝图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看完。
    看完之后，蓝图就有些睡不着了，觉得盛苏苏有些小题大做，又不是去参加选秀，至于么？不如再问问别人？
    蓝图能问的别人不多，她的私人微信号就那么几个人，一眼到底，大头的名字十分显眼。
    蓝图突然想起这小徒弟说过，他也在设计院工作，而且也是新人……正好可以问问他。
    【老妖】：你们公司有没有新人就职仪式？
    高乐言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手机有动静，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顿时笑了，想想玖三下周五的新人入职仪式，他也正犯愁呢。
    院总工办那帮老家伙硬要把高乐言也加入到了“导师”的人员中，还给他戴了个高帽子，说原来何院长也是这样以身作则的，【大头】：有，下周，正犯愁。
    蓝图看到这条消息顿时蔫了，但是心底憋着一口气，作为师父的气势不能输，硬着头皮回复，希望能够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老妖】：愁什么，他们还能吃了你？
    【大头】：师父说的对。
    蓝图懊恼地摔了电话，不管她说什么，脑残粉一般的小徒弟就是一句：师父说得对。
    对个屁啊，师父也想知道怎么办啊！
    不过，这事到了最后关头，蓝图还是走了捷径，听说这新人就职仪式的制度是何胤则创立的，既然别人那里打听不到，问问老头总是可以的吧？
    何胤则退居二线之后，每日里打牌钓鱼日子过得逍遥，冷不丁地接到蓝图的电话，他一愣，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图图，发生啥事了？”
    “……何叔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蓝图嘿嘿笑了两声，“就是罗主任说那个新人就职仪式，让我准备，我不知道该怎么准备……”
    何胤则一听这个，哈哈大笑，“这个事，你问我就对了……”
    ……
    只是，何胤则不知道，今年的新人入职仪式有一点与往年不同，办公室那边大概是听取了什么人的意见对员工的着装做了要求，办公室主任刘轩征求了高乐言的意见，高乐言觉得这也是合理的要求，就同意了。
    这个通知发得有些晚，周四的下午才通知，蓝图那天刚好又被别的项目组拉着去定方案，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就直接回家了，罗依然当时是在办公室口头通知的，蓝图自然也就不知道。
    等到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听到大家都在讨论晚上的着装，蓝图才知道晚上的迎新会要求穿正装。
    那个时候距离迎新会只有不到两个小时时间。
    蓝图回到家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一件正装来，最后也只能满头大汗地穿上了答辩那天的那件裙子，只是红城的天气已经凉了，无奈之下，她就只好在裙子外面套了件白色的休闲外套——没办法，这已经是她目前能组装的最正式的了。
    鞋子是没有办法了，蓝图脚掌前端宽大，根本穿不下一般的皮鞋，挑了一双浅色的板鞋踩在脚上，马不停蹄奔赴会场。
    到了会场，蓝图才明白什么是尴尬，所有人基本都是西服，礼服，就连一向不修边幅的高乐言也是穿了一身铁灰色的商务西服，黝黑铮亮的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打扮得非常正式。
    再看看蓝图，一头蓝毛，休闲外套，运动鞋……无数目光向蓝图扫射过来，蓝图闭了闭眼，决定摔碎这只罐子，爱咋咋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第17章
    17迎新2
    蓝图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等着她的事情更是让她气血上涌。
    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着一些照片，听何胤则说，玖三设计院这种“师父带徒弟”的传统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师徒结对子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把每年新入职的新员工和有资格当导师的“师父”的照片放在大屏幕上，主持人随着音乐喊停，定格到谁，就是谁。
    迎新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大屏幕上的照片只是在随机播放，蓝图完全不知道还有照片这回事，何胤则也没有跟她说清楚。
    屏幕上的照片都是大家精心准备的，只是，突然有一张照片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照片中的人没有露脸，一身浅蓝色的衣服，蹲在地上狼狈地捡着散落在地上的文件……蓝图觉得想撞墙，这不是她自己？
    整个会场叽叽喳喳，随即有人笑出了声，笑声这个东西是有传染性的，一声起来，随即而来的便是哄堂大笑。
    别的部门的新员工都是西装革履的正装照，再不济也是衣冠楚楚的工作照，只有蓝图这张照片，可谓是画风突变。
    好在没有露脸。
    蓝图在想一件事，这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呢？蓝图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张照片应该就是她第一次来玖三面试失败出来的时候，那天撞到了一个男人，那人个子很高，长得也还可以……高乐言！
    意识到这个问题，蓝图心跳有些加速，体内的热气有些控制不住，抬头就看见不远处高乐言正看着她，似笑非笑，看到蓝图的抬头，他竟然还挥了挥手。
    这在蓝图看来，就是明晃晃地挑衅。
    欺人太甚！！
    蓝图的照片在大屏幕上停留了几秒之后，随即而来的后一张照片是高乐言，那是一张工地现场的照片，带着红色安全帽的高乐言高大挺拔，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开了艺术滤镜，精致帅气，男人味十足。
    蓝图的照片引起了大家的“哈哈哈”，高乐言的照片则是引起了一阵“哇哇哇”。
    前后对比十分鲜明，蓝图看着那张照片，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好你个高乐言。
    蓝图只觉得腹部饱胀，气得肝疼。
    蓝图憋着满肚子火找到方案部的坐席，大家都已经到齐了，罗熙紧挨着罗依然，一对姐妹花今天十分耀眼，刘艺也穿了白色的小礼服，就更不用说其他的几个人，只有蓝图格格不入。
    偏偏有人闲得慌。
    “蓝工今天打扮得很特别嘛……”顾念捂着嘴，笑道。
    方案部的其他人背地里管顾念叫“大洋马”，蓝图本来还有点为她抱不平，但她今天这幅样子让蓝图莫名想到一个人，这人此刻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太像莫欢了。
    “谢谢。”蓝图不想节外生枝。
    “顾念昨天定案怎么样？”罗依然很快给蓝图解了围，“用点心。”
    顾念不情愿地点头，“知道了主任。”
    蓝图感激地看了罗依然一眼，心里盼着这迎新大会快点结束。
    偏偏不遂人意。
    大会定在六点开始，但是何胤则还没来，作为玖三设计院的创始人，这个“老领导”的时间观念有些差，等他下了麻将桌，已经六点多了，好在距离会场不远，何胤则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会议程序并不复杂，新老两任院长前后致辞之后，就开始了今年的师徒匹配的环节。
    蓝图兴趣缺缺，只等着会议流程走完，可以吃饭。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听到前面主持人叫到了她的名字。
    “方案部蓝图，蓝图匹配到的导师是——”主持人顿了一下，音乐声响起，几秒钟后，音乐停止，高乐言的照片定格在了大屏幕上。
    主持人的声音声音再次响起，“这位新员工运气不错，她匹配到的导师是我们的高院长！”
    蓝图：“……”
    蓝图在掌声和嬉闹声中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尴尬的一个小时，怎么上台接受导师的教导仪式，又怎么下台填饱的肚子，她浑然不觉，整个迎新会就像一个巨大的烟花，在蓝图的脑海中一层层炸开。
    直到她随着人流出了会场，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蓝图才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父？
    我也是别人的师父好嘛！
    蓝图倒不是觉得高乐言没有资格做这个“导师”，事实上，她曾经看过高乐言的设计作品，虽然他正如那位高总所说是“半道出家”，但是专业技术水平不差，蓝图做过比较，抛开背景学历什么的不谈，高乐言的专业水平比罗依然还要胜一筹。
    怎么说，这样的一个人，做一个新人导师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蓝图说不上来哪儿别扭，或许是那张照片给她带来的副作用在作怪，她就是十分的不痛快。偏偏一闭眼就能看见刚进会场时候高乐言那个戏谑的眼神，蓝图就觉得更加委屈，明明往年都不要求穿正装的，怎么今年就搞了特殊，一定也是高乐言搞的鬼！
    蓝图就这样把心里的不痛快都算到了高乐言身上，直到进了家门，在温热的浴缸中泡了一会，才心情渐渐平复，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反应过激了，师父徒弟而已，又不是刀山火海，再说了高乐言那么忙，估计平时能见到的时候也不多。
    睡觉前，蓝图的小徒弟又来问安，蓝图跟她的小徒弟八卦，说你有师祖了！
    高乐言看到“师祖”俩字呆愣半天，认真算了一下，自己也刚收了一个徒弟，这老妖确实是师祖了！
    【大头】：我也收了个徒弟，你也是师祖了！
    博物馆方案修改完之后她给周游发过去，反馈意见还没有来，蓝图本打算这个周末给自己放个假，高乐言的电话就来了。
    “下楼，带你去一个地方。”高乐言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意思。
    霍达在西郊新弄了一个休闲山庄，里面的一些设施十分先进，高乐言的原本意图是想带着蓝图开开眼界，毕竟他刚刚做了人家师父，要有所表示。
    蓝图可就不这么认为了，先是偷拍了自己的丑照，又在周末扰人清静，说不定师徒结对他也做了手脚也没准……这个老男人必然没安好心。
    但是本着做一个好员工的原则，蓝图也不能违逆院长的要求，着急忙慌下了楼，高乐言和霍达已经在楼下了。
    霍达意味深长地看了高乐言一眼，颇为欣慰地感叹：“老高啊，你说说你们这是什么缘分，这小徒弟真心不错！”
    蓝图听得一头雾水，就听到高乐言气急败坏地骂人，“霍达，你嫌乎自己命长是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极了打情骂俏。
    蓝图像只鸵鸟一般跟着两个老男人来到了霍达的新地盘。
    虽然搞不懂他们两个叽叽歪歪地在讨论什么，但是蓝图却是自动过滤了他们谈话中关于菜肴的那一部分。一想到能有好吃的，蓝图心情倒也不差，再怎么样，也比自己周末一个人吃泡面强得多。
    霍达的这个山庄距离主城区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蓝图有个毛病，只要上了车，便会很快昏睡过去。
    车子停稳，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徒弟，高乐言无奈地摇头，正要叫醒她，却听到霍达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觉得……她其实挺好看的？”
    “你想干什么？”高乐言扶着车门，警告一般的眼神看着霍达，“你少打她主意。”
    霍达笑得弯了腰。
    西郊的秋风顺着车门缝隙扑打在蓝图身上，她很快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
    蓝图跟着高乐言他们走进这个叫“他家”的地方，眼睛有些不够用，心里的疑问也渐渐升腾，“师，师父，这……这是吃饭的地方？”
    听了蓝图的话，霍达忍不住哈哈大笑，存心想逗一逗小姑娘，“小蓝，这里不光是吃饭的地方哦～～”
    “你怎么就知道吃！”高乐言瞪了一眼蓝图，“好好观察一下这里的空间结构，特别共享空间这里，一会回去画张草图，明天上午我检查……”
    蓝图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这是什么人间悲剧，还以为高乐言好心带她来吃饭，弄了半天还要画草图！
    蓝图愣了一会，转身走了，心里默念着，忍忍吧，打人犯法。
    霍达笑得几乎岔气，“老高你够了啊！”
    高乐言却是一点自知的觉悟都没有，眼神正经得不得了，“小菜苗就得狠狠磨练磨练，她以为设计院是一般单位？我是看她像个可造之材，才给她机会……”
    高乐言说得义正言辞，毫无漏洞，蓝图扁扁嘴不情愿地走开了，她确实对这个建筑有点兴趣，特别是共享空间的设计……博物馆可以借鉴一下啊，蓝图几乎瞬间明白了高乐言的用意。
    高乐言可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下意识地在上扬，至于他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霍达憋住笑，心中了然，像一个欣慰的老父亲一般感叹：“确实啊，老高，你是应该给她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太年轻了，磨一磨才听话嘛……”
    高乐言一滞，张了张嘴竟然无从反驳，意义不明地骂了句，操。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霍达这是学了读心术嘛？
    第18章
    18饭局
    蓝图老老实实地沿着大厅溜达，纵然心中万般不满，也不敢和高乐言正面硬刚，就当是来参观的吧。
    接下来的情况其实并没有蓝图想象的糟糕，这个“餐馆”的空间结构确实值得研究。
    吊顶做得十分夸张，从四周墙体用仿岩石材料做出山体肌理一直延伸到屋顶，柱子被装饰成了树干的模样，而吊顶中央则是一片仿真的天空……这还不是最奇怪的，这个共享大厅内竟然没有像样的家具，倒是大大小小地摆了一些类似“床”的木榻，榻上有小桌子和蒲团，还有形式各异的懒人沙袋。
    莫名地就能让人感觉到浓重的人间烟火气。
    蓝图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冲到一个沙袋上面，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埋在里面，这沙袋竟然还带有加热和按摩功能，蓝图舒服得差点哼哼出来。
    不过真正让蓝图惊讶的是，这个大厅少说也有一千多平，但是由于巧妙地利用了家具和绿植的隔断布置，竟然不觉得空旷。
    那个博物馆要求有一个超大的室内展厅，蓝图正犯愁呢，看到眼前的场景，蓝图觉得头脑中的思路一下子被打通了，面积大不怕呀，安排好人们行动的路线就可以了。
    蓝图在大厅研究了半天，最终还是由衷感叹资本的好处，有钱真的可以任性。刚进来时的心中那份怨愤劲也早就没有了，这个高乐言还真不是一般的生物啊，认识的这都是什么人哪。
    蓝图心里的那份感慨在吃到这里的饭菜之后更是忍不住要爆发。
    这可能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吃到的最美味的佳肴。
    “霍总，你家店厨子太厉害了，这些菜真的是太好吃了！”蓝图吃得满嘴流油，由衷地赞叹。
    “喜欢？”霍达微微笑着，“那以后让你师父带你常来。”
    “……那个，我，我自己不能来吗？”蓝图没有听出霍达的深意，随口问道。
    霍达一愣，心说这孩子还真是一个不开窍的，赶紧点头，“能，怎么不能，只不过，你师父人帅钱多，来了可以刷脸……”
    蓝图听出来了，这个霍达是在拐着弯消遣高乐言，想想自己初来乍到，虽然这人看起来是高乐言关系不错，但是……高乐言阴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蓝图也不是傻子，瞬间切换到蓝乖巧模式，嘿嘿笑了两声，埋头吃饭。
    那次吃饭之后，蓝图对高乐言的印象改观不少，正如蓝图之前预料的，高乐言确实很忙，两人接触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这让蓝图安心不少。
    周老爷子的反馈意见也过来了，蓝图又开始了疯狂工作模式，满脑子都是那个博物馆，就连晚上回到家也还在缠着盛苏苏给她帮她在H大图书馆搜寻资料。
    博物馆项目之前跟着周游倒是参与过一次，但是那个项目的规模和形式与这个都相差甚远，可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考验。
    几天过去，蓝图感觉自己都瘦了，圆脸似乎都小了一圈。
    今天方案部人烟稀少，刘艺回来没呆两天又被青城那边叫了回来，顾念和夏一心，何如，潘向前他们那半球也被罗依然派出去汇报方案了，赵旭阳和蔡洪新属于那种咸鱼挂壁，正在游戏地图上厮杀。
    只有一旁的罗熙叽叽喳喳，不停地吐槽。
    “这么大场地，要做广场开飞机么？”罗熙一边吐槽一边勾画着草图。
    蓝图瞥了一眼，还别说，这人说话是个二百五，画出的图却是赏心悦目。
    “……那个你跟高院长真的是校友啊？”蓝图难得八卦了一回。
    罗熙激动地拍了一下蓝图的肩膀，“那还能有假，我跟你说，我们还一起上过课……他可是华人校友圈子里的名人。”
    “哦，怎么个有名？”蓝图支棱着耳朵，一副沉浸的样子。
    罗熙：“……”
    屋里的几个人忙的忙，说的说，听的听，完全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门口堵着一个黑脸的身影。
    高乐言本来是找罗依然说晚上饭局的事情，何胤则的老同学，现任自治区建设厅的一把手领导袁思明近日在红城视察工作，在何胤则的促成下，定下今晚一起吃个“便饭”，这袁思明不是别人，正是罗依然的亲舅舅。
    罗依然这层关系，自然是最好的耦合剂，何胤则定下时间地点以后，特意交代高乐言亲自跟罗依然说，顺带叫上蓝图。
    转达了老头意思之后，高乐言想着顺道告诉蓝图，也是想看看这小孩在干嘛，谁知道就听到这两人头挨着头唠得热乎。
    左右不过三五米的距离，罗熙的声音又是那么具有穿透力，高乐言听得一清二楚。
    偏偏背对着他的两个人还毫无察觉。
    赵旭阳比较有经验，桌面上的小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了高乐言，赶紧关了游戏，对着门口喊了声：“院长好！”
    这一嗓子让蓝图打了一个激灵，一回头，就看到高乐言阴沉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这可太尴尬了。
    “师父……”
    “你，到我办公室。”高乐言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蓝图傻眼，罗熙倒是心大，安慰说：“没事，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
    那才糟糕。
    蓝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几秒钟的功夫，高乐言已经消失在走廊尽端，蓝图一路小跑追了过去。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高乐言办公室门口，人家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转椅子上喝茶了。
    蓝图：“……那个，我就是好奇。”
    “我也很好奇。”高乐言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设计任务这么紧迫，你们哪来的心情八卦？”
    蓝图：“……”
    “真好奇的话，直接来问我就是。”高乐言说，“晚上下了班别走，老头叫你一起吃饭。”
    就这？
    蓝图走出高乐言办公室的时候，十分不解这人叫自己过来就为了说吃饭的事情？不过，更奇怪的是，老头叫自己吃饭，为什么要高乐言转告？
    蓝图心中隐隐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种不安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看到一个身影。
    晚上的饭局设在红城新城中心的水云间酒店，这也是红城唯一一家五星级标准的酒店，三年前刚刚落成，这几年蓝图在H市的时间居多，这水云间她还是第一次来。
    踏进水云间玉龙国包间的那一瞬间，蓝图有些恍惚，这个微胖的秃头男人，怎么有些熟悉？
    袁思明个头不高，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头发是典型的的地中海，中间部分油光铮亮，那眼镜大概是远视镜，把他一双眼睛折射得很大，鼓鼓的，像一种绿色的两栖动物。
    蓝图在脑海里迅速搜索者，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只听到何胤则笑着介绍，“思明，这就是景元和肖青的女儿，蓝图，图图，过来，这是你袁叔叔。”
    袁思明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他是没想到在这个场合能见到故人的女儿，同时一脸震惊的是罗依然，她早就猜到蓝图的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小孩竟然是那个蓝家的。
    十年前的那场事故，罗依然多少也知道一些。
    “……长得，很像小青啊！”袁思明声音有些颤抖，“来，图图，坐叔叔身边。”
    “……袁叔叔好！”袁思明亲昵的语气让蓝图很不习惯，站着没有动。
    何胤则赶紧打圆场，“咱们喝酒的坐一起，让她们女孩子坐一起吧，乐言，你过来，陪袁厅喝两杯。”
    就这样蓝图和罗依然坐到了一起，高乐言拎着酒瓶子做到了袁思明身边。
    袁思明看到高乐言的胳膊，笑了，“何院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爱惜下属。”
    “袁厅，轻伤不下火线嘛。”高乐言给袁思明倒满了酒，等着袁思明“造句”。
    红城这边酒桌上规矩颇多，一般都是某位德高望重的“主客”开局说了话之后才能动筷子，蓝图看着斜对面的秃头胖子，心里等得着急，满桌子菜香熏得晕乎乎的，手里把玩着水杯，却看见罗依然的拿着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所有的饭局，饭不过都是幌子，谋局才是目的，酒过三巡，喝酒的男人三个男人面试都有了红光，高乐言眉头微蹙，坐姿有些奇怪，受伤的左臂低垂，另一只手臂却捏着酒杯高高举起，似乎又要发起新的一轮进攻。
    “好啦，乐言，差不多了。”何胤则制止了高乐言，“时间也不早了，袁厅也要早点休息……”
    袁思明清了清嗓子，“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博物馆这个项目呢，单凭你们自己，分量不太够，老何，你得想想办法……”
    “不如，找一个资质和业绩符合的设计单位联合投标？”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罗依然说了话，“我可以联系一下T大那边。”
    “T大不行。”袁思明说，“上面已经明确了，T大是应邀设计单位，而且……基本属于内定那种，所以，你们这边难度很大……”
    “博物馆设计H大的周游是国内的首屈一指……我们可不可以考虑和周老师合作？”蓝图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周游是大咖，我们很难邀请到吧？”罗依然语气轻飘飘的，眼神撇着蓝图，“我听说这老头脾气不太好，很少与人合作。”
    “是啊！”袁思明也说，“老何，这周老头当年就是土木楼的一号剑客，这么多年虽然说建树颇多，但树敌也多，跟他合作，有难度。”
    何胤则皱了皱眉头，看着蓝图，突然想起了什么，“图图，这周老头，是你的导师吧？”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我不八卦。
    第19章
    19线索
    那天的饭局在蓝图说出周游就是她的导师的时候有了戏剧性的变化，罗思明和袁依然显然都没有想到。
    何胤则一听蓝图的话，当场让她给周游打电话，老爷子亲热的语气让袁思明的脸色有些阴沉。
    走出酒店的时候，袁思明拍拍蓝图的肩膀，“图图啊，好好干，前途无量啊！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叔叔帮忙，尽管来找我。”
    “对对对，图图，跟你袁叔叔不要客气！”何胤则也笑着说。
    “谢谢袁叔叔。”
    蓝图总觉得有些哪里不对。
    不管是何胤则的笑容还是袁思明过于熟稔的语气，还有自己看到袁思明后那种诡异的熟悉感。
    夏末的凉风一吹，蓝图格外清醒，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袁思明眼熟了，在高乐言办公室发现的那份报纸——那张现场的照片中就有这个人，只不过那时候还不是秃顶。
    叮叮。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
    【箱子】：图图，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暂能查到的不多，资料发你邮箱了。
    是盛远翔发来的消息，高乐言与他们大主任高乐天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搞明白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富二代怎么会和玖三设计院纠缠不清？
    从高乐言十三岁回到红城，二十年过去了，关于他身份的真相已经被遮盖得密不透风，盛远翔想查到什么又谈何容易。
    即便是十年前高乐天对那场事故的调查，盛远翔也查不到，能让他查到的，都是一些面上的东西，更何况牵涉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愿意帮忙，但不代表愿意冒险。
    说到底，盛远翔肯趟这个浑水，完全是碍于盛苏苏的面子，他把查到的信息又做了一次筛选和删减，才发给了蓝图。
    蓝图捏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心跳得厉害，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上车，送你回去。”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沉思中的蓝图吓了一跳，她心里想着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高乐言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手一哆嗦，手机掉了下去。
    然而，却没有听到手机砸地的声响，高乐言长臂猿一般的手臂伸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手机。
    高乐言一脸冷峻地看着蓝图，“没喝酒咋就醉了？”
    蓝图：“……我，我没事。”
    “上车吧。”高乐言把手机递给蓝图。
    两人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一起，蓝图感觉像是触碰到了一簇火苗，灼热滚烫。
    蓝图心底涌出许多怪怪的感觉来，她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父母出事以后，蓝图曾经被桐城的姨妈接了回去，外婆去世以后，小姨肖玉一家成了她唯一的血亲。
    一开始的日子还过得去，在学校有盛苏苏陪着，怎么也不会太难过，只是肖玉身体不好，没过两年也过世了。
    蓝图距离十六岁生日还有几个月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跑回了红城，谁也不知道她差点在那个雨夜被姨父猥亵，一旁的表哥笑着没有帮忙。
    蓝图自六岁学习跆拳道，但是面对两个成年男人，结果可想而知，能逃出来已是万幸。
    何胤则后来查到了一些端倪，但蓝图不说，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
    只是，从那以后，蓝图对男人的戒备从心底层层筑立起来，即便是后来遇到徐斗，她也无法接受他的一些亲密举动。
    哪怕是牵手，都会让蓝图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知道自己病了，也明白这病无药可医。
    可是，为什么在触碰到高乐言的时候……她又可以了？
    蓝图想不明白，本能地想回避，不想和这人走得太近。
    “大哥，不用了。”蓝图想着这里距离一号地也不远，“我走回去就行了，再说，你不是喝酒了吗？”
    “……”高乐言看看手中的车钥匙，笑了笑，“也对，喝酒不能开车！那，一起走回去吧。”
    蓝图：“……”
    看着高乐言的大长腿，蓝图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的话，早知如此，还不如坐车。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两三米的间距。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高乐言的影子又高又宽，把蓝图的被完完全全地遮住了，蓝图想，要是有个人能把自己像这样完整地保护起来，该多好。
    高乐言喝了不少，冷风一吹，脚下有些不稳，偏偏这条人行道的铺装有些地方不太平整，眼看着身体就要失去平衡……蓝图顾不得许多，本能地冲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了高乐言的胳膊。
    蓝图没注意，她用尽力气抓住的是高乐言的那只伤臂。
    高乐言倒是没有倒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嘶～”剧烈的疼痛让高乐言的脸有些变形，回头看到蓝图不知所措的脸。
    上一次高乐言受伤，是在蓝图完全没有清醒的状态下，这一次她可是一滴酒都没喝。
    “我……不是故意的……”蓝图有点被吓到了，“你怎么样？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说不疼那是扯淡，高乐言额头冒出来冷汗，咬牙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不用。”高乐言试着抬了一下胳膊，看了看手臂上的断开的支具，说：“走吧，是支具裂开了，没事。”
    两千块的支具，就这么报废了。
    这小孩这手劲可真是不一般。
    高乐言索性扔了坏掉的支具，看着蓝图还呆站着，叹口气，说：“真没事，本来……也快能拆了。”
    蓝图看着垃圾桶边的支具，嘟囔了一句：“我问过医生，要六周，这才过了一半时间。”
    高乐言乐了：“……你倒是勤学好问。”
    蓝图看着捂着胳膊的高乐言，心里很复杂，想着回去打听打听，去哪儿能买到高乐言用的那种支具。
    两人一起上了楼，在家门口蓝图看看高乐言的胳膊，想说什么，却被高乐言抢了先，“别胡思乱想，有功夫多琢磨琢磨方案，估计过阵子还要去H市一趟，你做好准备。”
    “……好。”
    蓝图回到自己家里，忙不迭地打开电脑进了邮箱。
    资料不多，原来这人竟然是特种兵部队退伍的……怎么就突然成了何胤则的司机，后来又成了干儿子？
    这怎么看，都有点不合常理。
    邮件的最后说，关于高乐言的父母的信息，暂时还没有查到。
    蓝图还没来得及消化关于高乐言的内容，电话骤然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蓝图想想按下了接听键。
    “图图，我是你袁叔叔。”袁思明的声音透着一丝伤感，“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不打扰吧？”
    “……”蓝图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袁思明竟然会给他打电话，估计是何胤则给的电话号码，“袁叔叔，没事的，您说吧。”
    “图图啊，”袁思明顿了一下，“有些事，我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当年鼎盛国际的施工图方案，你父母和老何意见不合，都怪我没有及时调和这个矛盾，如果当时我能说服他们……”
    袁思明的言外之意是那么的明显，蓝图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
    这些年，何胤则对她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蓝图有时候也会多想一些。
    袁思明长叹一口气，“孩子，老何这些年也很不容易，你也不要怪他……说到底，叔叔当年也有责任……”
    袁思明后来的话，蓝图没有听清，怎么看挂的的电话也记不起来，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先是盛远翔的消息，再是袁思明的电话，蓝图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又被带回到十年前……她看着那几个血迹斑斑的担架从眼前经过，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听到此起彼伏的嘈杂，她都哭不出来，哆嗦着蹲在那一片狼藉之下，大人们都在忙，没人顾及到她，等到何胤则他们从医院返回，蓝图已经晕倒在事故现场，手里攥着一颗糖。
    那一段记忆对蓝图来说太过于残忍，也有些模糊，十三岁那年的夏天，是她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那颗糖是怎么来的，她记不太清，只记得是一个男人塞给她，告诉她说，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
    他们都说那是意外。
    蓝图不信。
    高乐言也不信。
    那个叫徐媛的可怜女人，即便是高乐言被接回了高家，她依然坚持过自己的日子。徐媛在工地打零工，出事那天她正好在现场。
    医生说，她是想救人才被砸倒了脑袋，命虽然还在，什么时候醒来，不好说。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高乐言没有拒绝高力坤的安排，他意识到自己还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谁。
    ……
    酒精是个好东西，让人沉醉的同时也会让人复活很多记忆。
    一墙之隔的两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三点，蓝图的电话突然响了。
    竟然是那个大头小徒弟发来的微信电话。
    蓝图正心烦意乱，找不到出口，鬼使神差一般按了接听键。
    “喂～”
    “……”
    那边一阵沉默，只听到一阵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我没使劲啊！
    第20章
    20熟人
    那边半天没有吭气，高乐言被那声突如其来的“喂”吓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接听。
    左右是睡不着，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听到声音了！但既然对方都接了，自己也不能怂。
    “……不好意思，打扰了。”高乐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那个……我……”
    “已经打扰了，还说什么不好意思。”蓝图虽然没睡着，但深夜被扰，心情也不可能好，“说吧，什么事？”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
    “……，没有，就是我有点好奇，师父为什么说自己不是人？”高乐言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深夜面对一个陌生人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而且他心里确实也是这种感觉。
    真是被妖邪附体了。
    蓝图轻笑了一声，“好奇？你是三岁？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高乐言也笑了，“嘿嘿，我三岁的时候还真不好奇。”
    那个时候的高乐言，常常肚子都还吃不饱，哪有什么好奇的心思，顶多就是会问徐媛：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
    后来，徐媛的眼泪抹杀了他所有的好奇心。
    高乐言又小心翼翼地说，“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问问，也不是非要知道。”
    蓝图老气横秋地叹气，说：“你们人类真麻烦，我们妖就不想知道那么多。”
    高乐言：“……那，我也做妖好了。”
    蓝图：“……”
    挂了电话，蓝图愣了一会，觉得有些奇怪，但神经粗大的她压根没想到电话的里的声音很像她身边的人，她只是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明明两人是第一次通话，为什么却是一见如故的感觉？
    还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这其中的缘由蓝图没来得及想明白，因为她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另一边的高乐言就一夜未睡。
    在部队的那五年，高乐言执行过一些特殊的侦查任务，对声音比较敏感，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就听出，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得他眼前已经冒出了蓝图的脸。
    为了弄个明白，他把刚才的录音文件编辑了一份，把对方的那一份抽离了出来，想着明天找机会搞一份蓝图的录音，让高乐阳帮忙鉴定一下。
    蓝图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如果不是门口震天的敲门声，她可能会睡到中午。
    蓝图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起来开门，看到高乐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睛红得像兔子，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干妈送来的，说打你电话关机了……”高乐言皱皱眉头，“动作快点，上班要迟到了！”
    蓝图抱着保温桶进了门，排骨玉米汤的香味涌入鼻腔，她的意识才缓缓清醒过来，昨天跟小徒弟天南海北一顿胡侃，两人聊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聊到后来手机几乎没电，她也忘记充电了。
    排骨汤不错。
    就是刚才高乐言的脸太臭了，我又不欠他钱。
    蓝图不知道的是，高乐言一夜未睡，那排骨玉米汤也不是白慧真送的。
    高大厨挂了电话搞完录音之后还是睡不着，十分想施展厨艺，一不小心就把量做多了，一个人吃不完怪浪费的，不如送给隔壁的小孩，她太瘦了，一颗大脑袋几乎要支撑不住。
    高乐言想，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不能算作是关心她。
    高乐言心里有的没的想了许多，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昨天电话那头的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一样。
    蓝图刚到公司，就看到在方案部门口走廊溜达的高乐言，受伤的胳膊没有了支具，高乐言找了条围巾兜起来挂在了脖子上，大红色的围巾在白色衬衣的对比下十分显眼。
    “……院长，早。”
    “嗯。”
    高乐言今天穿了白衬衣，牛仔裤，头发似乎还做了打理，如果抛开那条大红色的围巾来说，这个装扮可以打九十分。加上围巾嘛……也就是六十分了。
    一身休闲打扮的高乐言看上去很精神，他身上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只是这个味道很淡，蓝图的嗅觉又不是那么灵敏，吸了吸鼻子，也没有辨认出是什么味道。
    蓝图莫名就想起前几天罗依然的那个马尾装扮，如果单纯从“立面”上看，这两人真的很协调，只是……蓝图脑海中画面一闪，霍达的笑脸又闪了出来。
    太乱了。
    “大清早发什么呆？”高乐言看着蓝图呆滞的眼神，忍不住发问，“博物馆方案做到什么程度了，发我看看。”
    “噢。”蓝图如梦初醒，赶紧打开电脑整理文件。
    高乐言没有走，方案室的其他人还没有来，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蓝图和他两个人，蓝图的电脑吱吱嘎嘎半天竟然卡在了开机画面上，蓝图一着急，连续按了几下鼠标，电脑也似乎来了脾气，嘎吱一下蓝屏了。
    蓝图着急地拍了拍主机，没想到电脑还来了脾气，直接黑屏了。
    蓝图：“……”
    高乐言皱了皱眉头，拿起了电话。
    “刘主任，给方案部的蓝图换一台电脑，上午就要……嗯，按照之前我那台的配置来吧。”
    蓝图看着罢工的电脑思绪纷飞，左右无事，她决定骚扰盛苏苏。
    【老妖】：昨天他给我打电话了。
    盛苏苏一向都是秒回蓝图的消息，只是这一次半天没有动静，蓝图正纳闷，盛苏苏的电话打了进来。
    “图图，我给你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盛苏苏声音似乎很着急，“徐斗那个傻逼，别说打电话，就是跪下了求你，你也……”
    蓝图哭笑不得地打断盛苏苏的大嗓门，“不是他。”
    那边盛苏苏沉默了一会，马上明白了蓝图的话，“……你不会真的要搞网恋吧？”
    蓝图：“……”
    所以说，你有一个太了解你的朋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蓝图的心事被盛苏苏解剖得四敞大开，最后蓝图不得不借口甲方来了挂了电话。
    一抬头，罗熙和刘艺看戏一般盯着蓝图，刘艺似笑非笑地说：“跟男朋友打电话呢？”
    刘艺的嗓门成功地把办公室几个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蓝图身上。
    “别瞎说，是我大学同学，女的。”蓝图解释。
    “哦……是女朋友啊。”另一边的罗熙意味深长地接了话，看着蓝图眨眨眼：“没关系，我懂，我理解。”
    蓝图：“……”
    高乐言亲自打电话，办公室主任刘轩虽然不太愿意，但是也不敢违逆，只是安排了电脑之后，他给何胤则打了个电话，一个新来的试用期的成员，就给配置一万多块的电脑，刘轩觉得这事必须要让老领导知道。
    “九哥，可不是我多嘴，这事吧，我觉得还是跟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何胤则正在和一群老哥们钓鱼，刚刚下了鱼竿，他压着嗓子有些不耐烦，“有事你找乐言商量不就行了？”
    “……哎，九哥，这事就是乐言安排的，他今天让我给方案部那个新来的小孩，叫什么蓝图的配了台新电脑，要一万多那种……”
    “一万多？”何胤则顿了一下，“够吗？买就买台最好的吧？行了，这种小事以后不用跟我说。”
    刘轩挂了电话，大脑有些宕机，赶紧又给电脑城的合作单位打电话，“显示器给我换成XX的，对对，给领导配的，你们仔细些，抓紧时间送过来！”
    这个刘轩五十出头，是何胤则的同乡，何胤则在家族大排行第九，所以刘轩私下里一直管何胤则叫“九哥”，高乐言代管设计院，背地里不满的人不少，刘轩就是其中之一，他自以为了解何胤则，知道他一向不主张铺张浪费，好不容易抓住高乐言一个“小辫子”，本打算趁机参一本，没想到何胤则竟然是这种反应。
    刘轩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隐隐感觉这个叫蓝图的小孩不简单，所以电脑送过来之后，他带着技术人员亲自去了方案部。
    罗依然正在给罗熙指导草图，看到刘轩带人过来，也是惊讶一下，“刘主任怎么有空过来？”
    “我怎么没空？”刘轩笑，“我的工作就是为你们一线人员服务嘛！你就是蓝图吧？高院长吩咐给你换台新电脑……”
    ·
    高乐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大脑放空了很久，完全搞不懂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了，做出了这样不理智的举动，不过，他内心深处似乎一点都排斥自己这样近乎幼稚的做法。
    甚至还有点得意。
    不知道小东西看到新电脑之后会不会开心？
    叮叮。
    【小妖】：博物馆一稿.rar
    【小妖】：一稿方案，请院长查阅。
    高乐言笑了笑，这刘轩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
    蓝图把初稿方案发给高乐言的同时，也发给周游看了下，老爷子那边很快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蓝图，做得不错啊！”周游的语气很轻快，“你上次说的那个合作的事，我觉得不错，我已经跟院里说了，基本没问题，过两天确定下来，可能要派人过去做前期调研。”
    三天后，蓝图得知H大来人的时候没想到有什么，也没想到问来人是谁。高乐言调侃说，没准是你认识的熟人的时候，蓝图也只是点点头说，有可能。
    蓝图在H大呆了六年，H大设计院那边也打过交道，熟人也是有可能的。
    蓝图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游派过来的人，竟然是徐斗。
    蓝图当年和徐斗谈恋爱，周游是知道的，后来分手也闹得轰轰烈烈，这老头不可能不知道……蓝图再次看到徐斗的那一瞬间，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虚幻。
    明明才过了一个多月，眼前的徐斗却让她觉得很陌生。
    只是陌生，没有难过。
    倒是徐斗，看到蓝图，满眼都是悲伤。
    这天人来了不少，罗熙，罗依然，还有高乐言，还有政府有关部门的负责人，蓝图远远地看着徐斗跟他们寒暄。
    过了好一会，徐斗才来到蓝图面前，轻轻地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心情好，找条喜庆的！
    第21章
    21有狗
    整整一个上午，蓝图都无法集中精力，眼前漂浮着一个个画面，有她和徐斗的初识，也有那天撞见他和莫欢一起出现在宾馆门前。
    大部分画面都是雾蒙蒙白花花的一片，就像信号不好的老旧黑白电视机，看不清画面，还带着刺刺拉拉的噪音，她有些记不清那几年的时光。
    盛苏苏说得对，蓝图的感情系统不对劲，好像在她眼中，跟男朋友相处和跟熟一点的男同学相处区别不大。
    但是，蓝图一直也都没有搞明白，她是很努力地学习了的，她记得每一个节日，纪念日，会很认真地给徐斗准备礼物，她觉得那就是恋爱了，她甚至不觉得手都不牵的“情侣”是多么的不正常。
    就像现在徐斗看着蓝图的目光，也十分的不正常。
    徐斗的目光一直在蓝图身上，蓝图今天又很不在状态，高乐言心情就不好了。
    很明显，那个努力克制的小妖怪根本还没有学会很好地掩饰情绪，这俩人不仅仅是认识，没准还有过故事。
    这个判断让高乐言更加不爽。一上午都没有说几句。
    倒是罗熙和徐斗看起来很有共同语言，罗熙夸张地眉飞色舞，徐斗微笑着侃侃而谈。
    蓝图一直都在最后面，高乐言就在他的右边，坏掉的支具还没来得及更换，高乐言用来固定胳膊的红围巾被风吹起，刮到了蓝图脸上。
    那围巾太过于宽大，是白慧真前几年去西班牙的时候带回来的，颜色太过于扎眼，家里的两个男人一致嫌弃，所以就落到了高乐言的手中。
    鲜红的围巾瞬间遮住了蓝图的脸庞，高乐言有些慌神，那一刻他想到了一个词：红盖头。
    蓝图鼻子有些敏感，上好的羊绒细腻温柔，鼻子却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啊……嚏……啊……”
    蓝图控制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喷嚏，高乐言扯回围巾，看着红着脸的蓝图，说：“你冷？”
    蓝图懒得说话也懒得解释，低头“嗯”了一声。
    红城九月初的天气，风已经是凉的，今天又是阴天，蓝图还穿着一个大半袖，她这么说高乐言深信不疑。
    徐斗在前面走得比较快，罗熙一直紧跟着徐斗，罗依然不放心自己这个妹子，也一直紧跟左右，很快就跟蓝图和高乐言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高乐言费力把胳膊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抖了抖，拍在了蓝图的肩膀上。
    大红色的围巾把蓝图的脸庞衬托得更加白皙，高乐言忍着想捏一把的冲动，说：“借给你，不然冻感冒耽误工作。”
    蓝图一想也对，她最讨厌吃药了，抓了抓围巾，说：“谢谢。”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罗依然，“乐言，你的胳膊不要紧吧？”
    “没事，都快好了。”高乐言不以为然，看看表，“差不多了吧，咱们去饭店吧？”
    蓝图一听到还要一起吃饭，心情更加烦躁，但是大家都没说什么，她也只好跟着一起走。饭店是高乐言之前定好的，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蓝图正想着找个借口不去，电话响了。
    高力坤的这个电话打得十分及时，蓝图接完电话整个人心情好了不少。
    挂了电话，蓝图跟高乐言和罗依然请假， “那个……院长，主任，吃饭我就不去了，刚甲方打电话，要复核一下坐标，着急要图呢。”
    蓝图没有撒谎，高力坤亲自打电话，说之前游客中心的总图坐标有些偏差，让她复核一下，事情比较急，工地正等着动土。
    徐斗的嘴唇动了动，目光流连，没有说话。
    高乐言嘴角有些上扬，但随即又皱着眉头说：“去吧。徐工不要介意，设计院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嘛……让她去忙吧，咱们吃。”
    高乐言看着蓝图离去的身影，心情莫名地变好了。
    罗熙凑在罗依然的耳边，小声说：“姐，我觉得你可能要有一个情敌了……”
    “别瞎说。”罗依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高乐言看着蓝图离开明明笑了，那种很放松的笑，她似乎都没有看到过。
    蓝图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一条缺水的鱼终于找到了水源，她来到玖三，打开电脑加班的时候，觉得每一条线条都赏心悦目，黑色背景的CAD界面从来没有今天这般顺眼，她哼着小曲把一根根线条调整成了彩虹色。
    其实，默认的颜色就很好，蓝图完全就是在做无用功，但这是她表达情绪的独特方式，看着电脑屏幕中五彩斑斓的线条，徐斗带来那点副作用已经没了，蓝图心情大好。
    蓝图正想着关电脑去吃饭，突然发现屏幕黑了一块，有个人影。
    “画画呢？”高乐言看着蓝图屏幕上花花绿绿的颜色，没看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复核坐标？”
    蓝图后背一下子绷直了，显示器里高乐言的脸几乎是黑色的，这人不应该在饭店陪客吗？
    “……坐标已经复核完了。”蓝图站起来解释，“每种颜色代表不同的图层……我，我正准备去吃饭。”
    蓝图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突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高乐言把手中的饭盒放在了蓝图工位上，“加班辛苦了，犒劳一下你。”
    蓝图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她转身向高乐言消失的走廊望去，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人身材高大，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应该在80KG以上，但是为什么走路却像一只猫，一点声音都没有。
    饭盒里茄子煲的香味混淆了蓝图的思维，猫不猫的也没有那么重要，先解决了美食再说。
    高乐言退出饭局的借口又简单又正当，他把几个人带进吃饭的包房之后，指着自己的胳膊，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得去趟医院，这胳膊还断着呢。”
    断着胳膊的院长大人本来是应该去医院的，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觉得饿了，便开车到了一家自己常去的小餐厅，那家餐厅是霍达的一个哥们陈诺弄得，认得高乐言。
    “哟，言哥，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陈诺笑着打招呼，“今天想吃什么？”
    “给我打包一份茄子煲。”高乐言顿了一下，又说：“两份吧。”
    高乐言一开始可能是觉得一份自己吃不饱，但是实际上一份没吃完他就没了胃口，心里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回去加班的小孩指定还没有吃饭呢。
    那么瘦，不吃饭怎么行呢。
    自己叫的饭菜又剩了这么多，给她送过去正好。
    高乐言不觉得自己是专门给蓝图送饭，就算是，他也认为，员工加班，他作为领导这样关心一下也很正常。
    蓝图不住宿舍了，吃饱喝足之后准备回家休息，中午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呢，都可以看一场电影了——高乐言之前这栋房子的客厅其实一间小型的放映厅，有个超过100寸的大投屏，这一点实在是太让蓝图满意了，她前几天从商场买了爱X生最新款的投影仪，效果特别好。
    公司到蓝图现在住的壹号院公寓，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蓝图每天往返都是步行。她在心里盘算着，看什么好呢，最近似乎也没有新片子……就这么一边走一边思考，低头的蓝图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徐斗为了争取这次来红城的机会，费了不少功夫。
    他毕业后留在了H大建筑设计研究院，隶属于第三分院，而周游分管的是第一分院，按理说周游派人怎么也不会派到徐斗头上。
    但是两人之前的感情纠葛老爷子是知道的，徐斗声泪俱下地求到门前，周游也有点于心不忍，最后也只好说，“你去可以，工作做好再做别的，还有，图图要是不愿意，你不能……”
    “老师，我懂，我懂，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徐斗感恩戴德，就差给老爷子磕头了。
    徐斗吃过饭没有直接回自己住的酒店，而是随着罗依然他们一起回了玖三设计院，他想见蓝图的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罗依然也不好拒绝，只是徐斗运气不好，他们回来的时候，蓝图已经离开了办公楼。
    徐斗住的酒店就在玖三设计院附近，他走出玖三办公楼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低头走路的熟悉身影。
    走得很慢，像一只倔强的小蜗牛。
    蓝图抬头看到徐斗的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对不起。”
    徐斗站着没有动，“图图，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行吗？”
    “没有必要。”蓝图抬起头，看到徐斗的眼睛里有很多红血丝，“如果是工作的事情，你可以工作时间到公司找我，如果是私人的事情，我们都已经说清楚了。”
    徐斗还想着辩解，却发现蓝图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刚才还是一只缓慢移动的小蜗牛突然变身成了兔子，蓝图迅速地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红城新城区的道路基本都是环路，另一个方向一样能够到家。
    蓝图气喘吁吁地进了小区，高乐言下楼倒垃圾，两人又遇见了。
    大中午的跑成这样，高乐言十分不解，“有狗追你？”
    蓝图一愣，想了一下，说：“嗯，有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更，周末愉快！
    第22章
    22新人
    蓝图进了门才发现自己差点笑出了声。
    高乐言才是真的妖怪吧，他是那只眼睛看得出来自己被狗追？不过，说起来，蓝图是真的怕狗。
    大概是中午那盒饭菜吃得太饱了，刚才这么一跑，蓝图觉得胃里很不舒服，卧室在楼上，她懒得上去了，就那么窝在沙发里，困意来得很意外。
    蓝图的电影计划自然没有完成，她睡了一个饱饱的午觉。
    这对她来说很是难得，一般情况下，她是睡不着的。可这天中午她睡得很沉，甚至连梦都没有做，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蓝图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睡着，但是手机上的时间很刺眼已经下午两点四十了。
    她迟到了。
    蓝图从居所来到办公室用了不到十分钟，免不了有些气喘吁吁，路过罗依然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徐斗坐在那里，正在与罗依然交谈着。
    按照惯例，上午踏勘现场，下午大家要在一起开碰头会，徐斗知道蓝图的脾气，私下里没有接触的机会，这种工作接触的机会蓝图一定没办法拒绝。
    蓝图一进办公室，就察觉到一丝异样，果然刘艺凑过来跟她耳语：“图图，主任办公室那个帅哥跟你什么关系？”
    蓝图一愣，扭头看看左边的罗熙，“你说的？”
    罗熙等着无辜的大眼，“……这你可冤枉我了，那徐斗刚才在你来之前就来办公室忽悠了一阵了。”
    蓝图怎么忘记了，徐斗在H大做过学生会主席，最擅长的就是各种社交，蓝图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随后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坦然说道：“他是我师兄，比我高一届。”
    徐斗确实也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但是高乐言才不信，哪有把眼睛长在人家身上的师兄。
    下午的会议地点在高乐言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
    大家针对上午的踏勘情况发表了意见，徐斗的很多建议和看法都十分专业，抛开他对蓝图的不轨意图，高乐言对于H大派过来的这个年轻人很满意。
    “徐工的想法不错。”高乐言说，“之前我们也做过一个初步方案，图图，把你之前做的方案说说吧。”
    蓝图本来没打算发言，冷不丁地被点了名，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她倒不是怕徐斗，只是她觉得今天的高乐言更加不正常，尤其是还叫她图图。
    蓝图讲到一半的时候，罗依然拿着电话出去了，直到会议结束也没有再回来。高乐言似乎浑然不觉，兴致很高，王婆一般跟徐斗炫耀，“怎么样，徐工，我们图图很优秀吧？”
    蓝图一脸茫然，完全猜不透高乐言此刻的用意，罗熙更是一脸懵逼，悄悄地跟蓝图说，“院长今天这是被什么附体了么？”
    蓝图：“……大白天的，应该不会。”
    在感情上，徐斗可比蓝图敏锐多了，他从高乐言的目光中读懂了一些深层次的信息，这人要么是对蓝图有看法，要么是对他有成见。
    后一点没什么理由，所以徐斗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对蓝图有想法。只是，以蓝图对情感的感知状态，应该还不知道。
    徐斗面对高乐言的话，笑得很自然，“这个自然嘛，图图当年可是我们土木楼的名人，一直很优秀。”
    一个土木楼，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高乐言脸色可见地暗淡下去，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思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反思无果。
    高乐言干脆来到AA论坛看热闹。
    可是，热闹他也没有看到。
    蓝图这段时间心思都在博物馆方案上，AA论坛无暇以顾，再加上要跟徐斗合作，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徐斗的纠缠。
    高乐言翻了十几分钟，发现不光是自己的师父销声匿迹，那个一苇以航也不吭气了，弄了半天，他小丑一般跳了出来，结果两个本尊消失了。
    “老妖”不在，吃瓜观众都少了不少，毕竟，“大头”的名号不够响。
    接下来的两天，高乐言找了借口没有再参加博物馆的相关研讨，事实上他是不想再看到徐斗，直到从罗依然那里得知，徐斗明天就要离开，高乐言才觉得心口的气顺了不少。
    临近下班，高乐言给霍达打了电话，约他在望京见面，人不在状态他也不想自己做饭，干脆找霍达蹭饭。
    从专业技术配合上来说，徐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伙伴，与蓝图之间的默契度也很高，所以他们这两天的效率很好，徐斗也很识趣地没有再提单独见面的事情，这让蓝图轻松不少。
    这期间，蓝图给盛苏苏通过电话，说徐斗来了红城，后面又重点加了一句，是来工作。
    盛苏苏说，徐斗在毕业之后留在了H大设计院，同时留下的还有莫欢，盛苏苏没有说得太具体，只是暗示蓝图，徐斗已经和莫欢在一起了。
    “图图，你可别信可以回头之类的。”盛苏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莫欢那个女人几乎是昭告天下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徐斗的关系……”
    既然这样，蓝图就放心多了，“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蓝图来到红城之后换了电话号码，之前的号码她没有销号，只是偶尔上来看看，那里面有很多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徐斗的。
    蓝图不是一个十分狠心的人，只是她也没办法再回到过去。
    徐斗来红城之前在周老爷子那里拿到了蓝图的新号码，这两天他一直犹豫这要不要再约蓝图出来，他明天就要回H市了，回程的机票已经定了，现在距离他离开红城不到二十四小时，工作任务已经完成，如果这个时候，他办一下自己的私事，应该是不算违规。
    徐斗在心里组织了好久语言才鼓起勇气给蓝图打电话。
    “图图，你别挂电话。”徐斗恳求，“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明天下午的航班，我在网上看到有家有蛋黄鸡翅，我想……”
    “好吧。”蓝图轻轻地叹口气，“徐斗，你想吃蛋黄鸡翅，我请你吃，你把地址发给我。”
    蓝图想，左右是一顿饭，他都已经有了莫欢了，吃过这顿鸡翅，他应该就会死心了。
    徐斗欣喜若狂，“那个，你都把我拉黑了，你……”
    “你发给二苏，让她发给我吧。”蓝图说完挂了电话。
    吃顿饭已经是蓝图的极限，再多的她也不打算给。
    看着盛苏苏转过来的“望京商务酒店”的地址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到了地方蓝图才想起来了，这酒店就是刘艺他们八卦过的霍氏建大集团的产业，高乐言出国前主持设计的项目，听说就是因为这个项目，高乐言和霍达不打不相识的。
    望京商务酒店是霍家的产业之一，地处红城八一区最繁华的钢铁街东段，主楼是两座24层的双子高层，下面是四层的裙房，是一个吃喝玩乐俱全的高级休闲娱乐中心。
    望京的餐厅最大的特色不是好吃，而是贵，据说所有的食材都是自己的蔬菜基地培育的，安全，有机，纯绿色——骗起人来很有说服力。
    所以，望京三楼的餐厅一向是一位难求，差不多要提前48小时预订。徐斗早有预谋，位子早就订好了，甚至已经点了一桌子蓝图爱吃的菜，那道蓝图最爱吃的蛋黄鸡翅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看到蓝图过来，徐斗赶紧站起来给她拉椅子，蓝图坐好，他才到对面坐下来。
    “……”蓝图有些过意不去，“你不用这样。”
    高乐言一向对吃的要求多，望京的餐厅他倒是很满意，食材新鲜，味道不错，更重要的是他来吃不用付钱，刷脸就行。
    高乐言的专用包间视线不错，刚好能够看得清外面大厅的情况，往日里这包间的窗帘都是拉着的，今天也可能是高乐言来得突然服务员没来得及收拾，总之，他就看到徐斗了。
    霍达看到高乐言突然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什么情况，也没有在意，只是跟他碰杯，说：“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喝。”
    高乐言的食欲被徐斗打扰，他甚至大胆地猜测了一下，徐斗衣冠楚楚地点了一桌菜，应该不是一个人……那么，他请的那个人又是谁？
    高乐言一口喝尽了酒杯里的酒，努力不让自己想那个名字，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蓝图走过来的时候，高乐言看得清楚，徐斗还帮他拉椅子，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情侣在约会。
    高乐言这一餐吃得难以下咽。
    霍达回头看到蓝图，心里全都明白了，但是面对高乐言这样的人，他也无计可施，只是说：“想要，就自己去争取。”
    蓝图看着一桌子菜，吃得沉默，徐斗一样一样地给她往盘子搬运，蓝图终于忍不住了。
    “徐斗，你到底想干什么？”
    “图图，是我对不起你。”徐斗说得很艰难，“我现在跟她在一起，也是没有办法……我……”
    蓝图觉得有些反胃，“你不用跟我解释的，快吃吧，都凉了。”
    ……
    高乐言的目光一直盯着包厢外面，他看到徐斗不知道说了什么，蓝图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徐斗似乎要去抓他的手腕……高乐言怎么冲出的包厢他不记得，反正，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徐斗面前。
    只是，高乐言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蓝图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很坚定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有新人了，他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我台词被抢了？！
    第23章
    23哑巴
    蓝图这句话说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
    倒是高乐言，表现得出奇地淡定，反手揽住蓝图的肩膀，还面不改色地说：“徐工，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带我女朋友回家了。”
    这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完美。
    徐斗脸都白了，他进入这家酒店之前，还是抱有许多侥幸的，但是看着高乐言笃定的眼神，他心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顿时没了，眼前的竞争对手太过于强大。
    高乐言拉着蓝图走出望京，蓝图的短腿跟不上高乐言的步伐，两人磕磕绊绊走出了一百多米，蓝图才猛然惊醒，从高乐言的手中挣脱，慌忙道歉：“大哥……院长，不，师父，我错了，我刚才……”
    “……”高乐言想笑，“你没吃饱吧？”
    咕噜。
    蓝图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只是，此刻的蓝图顾不得胃里饥饿感，她着急要跟高乐言解释清楚，“……师父，我真的只是为了让徐斗死心，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
    高乐言轻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说：“没啥不放心的……”
    “……那就好。”蓝图松了口气，“那……师父，我先走了。”
    蓝图说完没等高乐言说话就逃也似的跑了，这次她跑得比那次被“狗追”还快，高乐言看得一愣，飞毛腿啊这是！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笑，霍达看够了热闹，不嫌事大，说：“哎，你有千里眼？还看呐？人早就没影了！”
    “滚蛋！”高乐言没好气，“我又没看她。”
    “呦呵。”霍达叹口气，“都快成望妇石了，还不承认呢……”
    “有完没完？”高乐言点燃了一支烟，面带笑意，“回去喝酒。”
    回到自己的包间，霍达的八卦之心爆发了，“老高，我觉得你这次真的是来了运气了……”
    “别胡说了。”高乐言叹了口气，慢慢地弹了弹烟灰，“你瞎了？那孩子明显只是拿我当个挡箭牌。”
    “挡箭牌怎么了？只要你脸皮够厚，挡箭牌也能变成正牌！”霍达的理论奇奇怪怪。
    高乐言闷头喝酒，没有再辩解。
    徐斗第二天走得无声无息，蓝图接下来的日子有些胆战心惊，每天都在祈祷千万别遇到高乐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见面，她连每天早晨的锻炼都停了。到了公司也是基本待在办公室不出去，总之尽量降低存在感。
    清醒过来之后，蓝图越发觉得自己那天拿高乐言做挡箭牌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且不说两人有着十年的年龄差距，目前这种关系模式，也是十分不适合发展除了同事之外的关系。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短路，才能出此下策，一想到那天高乐言揽着自己的肩膀配合自己演戏，她就觉得尴尬到太平洋了……只是奇怪的是，跟高乐言那么近距离的接触，竟然没有往日的那种不适感，大概是自己当时太紧张了？
    蓝图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准确原因，每日里祈祷日子过得快一些，好让她快点忘记那个糟糕的夜晚。好在高乐言是个懂事的大人，没有就这件事进行追问，也十分规矩地跟蓝图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更可喜的是，这招十分管用，徐斗那边一点动静都没了，就连关于博物馆项目的一些工作交流，他也都是联系的罗依然或者罗熙，这让蓝图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高乐言的心却是放不下来了。
    就在蓝图抓着他宣称自己是她的“新人”的第二天，高乐言接到了高乐阳的电话，高支队一开嗓就骂了自己弟弟，“蠢东西，是一个人又怎么样？十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高乐言完全没有理会高支队的怒气，直接提取了他自己想要的信息，“……你说，那两份录音是同一个人，可靠吗？”
    “艹，你就算是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机器啊，技侦中心万主任亲自做的，声纹吻合率99.99%，你说是不是一个人？”高乐阳似乎没有骂过瘾，又接着嚷嚷，“你说说，你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咱能不能不干这么幼稚的事情，你鉴定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高乐言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现在只知道自己心情不错，面对高乐阳的唠叨也难得有耐心听完了，“哥，我请你吃饭吧！去哪儿，你挑地方！”
    “这可是你说的！”高乐阳一点都不客气，“我要去望京！”
    高乐言：“……”
    去望京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高乐言这几日不愿意搭理霍达，这货逮住那天的事情不放，，每天电话骚扰追问高乐言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哪里有什么程度，根本见不到人好嘛！
    听到高乐言沉默，那边高支队不乐意了，“怎么，我帮你那么大忙，吃你一顿怎么了？”
    “……行，你说吧，什么时候？”高乐言咬牙，左右就是被人嘲笑了，也没什么。
    晚上高乐言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望京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向没有时间观念的支队长今天竟然早就到了，还穿得人五人六，精心做了头发……这架势哪里是来吃饭，倒像是来相亲的。
    高乐言一头雾水，“哥，你没事吧？你这是刚刚相亲回来？”
    高乐阳左顾右盼，“不是，你那个哥们不在啊？”
    高乐言没反应过来，“哪个？”
    “就……就是小达啊。”高乐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说的那个不太听话的……就是他。”
    高乐言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堂哥搞基搞到了自己身边，“……你，不会吧，霍达？你们没戏！”
    高乐言当头给高支队浇了桶冷水，“他一年换多少女人你知道吗？再说，就算他转性，你们……型号也不匹配吧？”
    高乐言看着面前威武雄壮的堂哥，又想想霍达那一身腱子肉，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两个人都擦出什么火花来。
    两人来到高乐言的包间，高乐阳还有点不甘心，伏小哀求：“弟弟，你哥的幸福人生就靠你了！”
    高乐言想想霍达八卦自己和蓝图的神情，突然有了坏心思，给这个二愣子找点事做，也不是不可以，想到这，他给霍达打了个电话。
    “达哥。”高乐言尽量装成语气正常，“有个事想麻烦你……我哥，对刑侦支队那个，有个特殊任务……你配合你一下好吧？”
    挂了电话，高乐言看看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的高乐阳，“你等着吧，你叫的小达一会就来，怎么演……就和我无关了，别把我卖了就行。”
    高乐言正懒得陪堂哥吃饭，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确认一下事情，或者说想见一个人。
    高乐言出了酒店直接开车去了玖三办公大楼，照例开始他的每日巡查，不过今天的巡查结果让他很不满意，方案部加班的人好几个，竟然没有蓝图。
    “蓝图呢？”高乐言问。
    刘艺反应快，“图图刚走啊。”
    高乐言寻人未果，悻悻地回了家，打开了手机。
    蓝图刚洗完澡就受到了“小徒弟”和“师父”的双重轰炸。
    【大头】：师父晚上好。
    【高乐言】：干啥呢，
    蓝图的手机安装了WX双开版，两个号码的消息都能看得到，大头给她发消息，这一点不意外，但是高乐言这是什么意思？
    大晚上的，自己干啥和他有啥关系？
    再说他这语文小学都没及格过吧？问话不该用问号？弄个逗号搞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蓝图有些愣神，用老妖的号恢复了一个简单的“好”，至于高乐言那条，她就决定当做看不见好了。
    或许人家只是发错了呢。
    大头的语音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进来。
    既然不是第一次了，再结一次也就无所谓，蓝图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
    “有事？”这回她要先发制人，“你这一天倒是清闲，不怕被开除啊？”
    高乐言被噎得沉默了一下，呼吸也有些急促，半天才说，“我，我有问题。”
    蓝图觉得心情很好，这个笨徒弟还真是好玩，“嗯，我也觉得你脑子有点问题。”
    “……”高乐言辩解，“不是脑子，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就职仪式……”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蓝图的火气还没消呢。
    “是不是你们设计院也是师父带徒弟？”蓝图随口说道：“别跟那帮老东西一般见识……什么师父啊，明明是思想僵化又事逼……”
    被蓝图称之为思想僵化又事逼的老东西几乎当场心梗，高乐言握着电话咬牙说：“我知道了，师父。”
    随后的几天，蓝图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遇到高乐言，但是这人却又冷着脸不说话，跟他打招呼也是点头，就连蓝图到高乐言办公室找他签字的时候，他也一声未吭。
    蓝图有些忐忑，问：“院长，你胳膊还疼吗？”
    高乐言一脸便秘的表情，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汹涌，但是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轻微地摇摇头。
    蓝图：“……”这人哑巴了？
    直到蓝图走出自己的办公室，高乐言才捂着嘴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如果不是在办公室，他一定能开心地大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谁是老东西？
    ……
    高二哥此时有些眼瞎，单箭头霍达，两人没什么故事除了打架。
    第24章
    24事故
    博物馆方案改了几轮之后，终于定了初稿，前期设计工作告一段落，经营部那边联合H大设计院运作投标的事情。蓝图也从紧张的工作中暂时解放出来，能够按时上下班了。
    蓝图最近心情不错，或者换句话说，她最近和那个大头小徒弟聊得不错，这小徒弟相当善解人意，几乎每天蓝图一进家门，他的电话就来了，如果不是心里清楚对方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蓝图几乎要认为她被装了追踪器了。
    这时间把握得也太恰到好处了！
    不仅如此，蓝图发现，这个小徒弟变化惊人，之前她虽然觉得小徒弟是个话痨，但是多少还带着些高冷的意味，但是经过这一阵子的聊天，蓝图发现打电话和打字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似乎之前对小徒弟印象的高冷只是一种错觉，她好像遇到了一个认真的沙雕。
    而且，非常粘人。
    两人的聊天话题也由专业技术演绎成充满生活气息的探讨。
    高乐言下班之后，难得卸去伪装，可以做一个白痴小儿一般粘着一墙之隔的蓝图。
    但是，他又不是霍达，调节气氛什么的根本不会，酝酿半天，其实还是尬聊，“师父，你喜欢吃什么？”
    “茄子？”蓝图的回答相当敷衍，她对吃的要求实在是不高，用当年肖青的话说：能吃就行。
    ……
    吃喝拉撒都聊了一遍，小徒弟似乎还不尽兴，往往一个问题今天问了，明天还会问，蓝图苦笑不得：“这个问题你昨天不是问过了吗？”
    “我昨天问的是昨天的你……”沙哑的嗓音似乎带了一丝委屈，“今天的你不是昨天的你。”
    这话说得没毛病，但是蓝图听起来就是觉得有些被强行降智的感觉。
    “你是三岁宝宝吗？”蓝图终于忍无可忍，她是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啊，“这么粘人？”
    谁知对方毫不掩饰地承认，“是啊，师父。”
    如果不是对方一口低沉成熟的男人嗓音，蓝图真的都要相信了，对方一本正经的语气听起来太搞笑了，蓝图笑得震天响。
    隔壁的高乐言忍住笑继续伪装，蓝图极具穿透力的笑声不时地传入他的耳膜，霍达这个奸商，这公寓的分户墙的隔音能力绝对是达不到标准的。
    只是，两人还只是在微信上打语音电话，小徒弟没有主动要过电话号码，也没有主动发视频，这似乎是要刻意地保持着最后的神秘感，蓝图也很有默契地不问，不主动。
    两人的话题有时候会涉及到一些私密问题。
    比如，对方问蓝图，“你有男朋友吗？”
    蓝图想了想，“没有。”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我也没有。”
    高乐言被这种偷情一般的聊天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已经引起了蓝图的误会……蓝图心里几乎咯噔一下，他的小徒弟是个gay吗？
    其实，高乐言想表达的意思只是，你没有交往对象，我也没有，咱们可以考虑考虑。
    只是他这个表达方式太糟糕了，蓝图已经挂了电话。
    小徒弟再次发来语音电话的时候，蓝图没有接，而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回了句：有事。
    有什么事呢，蓝图想想这近一个月自己的经历，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这很危险，蓝图明白，这个时候她要及时止损。
    蓝图倒不是觉得不能接受同，相反她在过去也接触过这个群体，她不能接受的只是这个小徒弟如果真的是同的话，自己又是在扮演什么角色？
    虽说吧，蓝图是不拘小节了一些，但是也不愿意被人当做男人来YY啊。
    每当蓝图迷茫的时候，盛苏苏就是最好的树洞，而且这个树洞经过十几年的修炼，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成熟的树洞，不仅能够安静地接受倾听，还能给出一针见血的建议。
    “图图，这人要么有病，要么就是想泡你。”盛苏苏十分冷静地分析，“要么他就是徐斗。”
    “徐斗不可能。”蓝图首先排除了一个答案，“声音和语气都完全不像。”
    “你傻呀，我的宝宝！”盛苏苏恨铁不成钢，“变声器了解一下。”
    盛苏苏这么一说，蓝图还真的到X宝搜索了一下变声器，这一搜索还真的吓了一跳，原来连声音都是这么不可靠！
    不过蓝图细细想来这几年这个小徒弟的一些细节，怎么也都和徐斗对不上……那就只剩下盛苏苏说那两种可能，似乎每一种都不正常。
    蓝图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背着重壳的乌龟，面对纷扰，很想把自己缩回去，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让蓝图很头疼，她又想缩回去了。
    蓝图的卧室被她换上了遮光窗帘，关灯之后，小小的卧室漆黑一片，这样的环境之中，人的思维就会格外清晰，她很想问问那个常常能把她逗得哈哈大笑的人，你到底是谁？
    黑暗中，蓝图听得见自己细细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这一墙之隔的高乐言，这个老男人最近可真是怪得很，哑巴一样的不爱理人，却是总是有意无意地叫她去办公室干着干那。
    如果不是知道高乐言才三十三岁，蓝图都觉得他是更年期到了，蓝图觉得高乐言这是在报复，报复自己在酒店拿他做挡箭牌。
    明明都已经道过谦了。
    高乐言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吧，给人当挡箭牌这个事情，不能随便说说，说不定那个徐斗还不会死心呢，自己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再加上他最近确实有些闲了，霍达上次被捉弄了之后，整整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搭理高乐言，看来是真的给气着了。高乐言不会在霍达气头上触霉头，便把所有的剩余精力都用在了如何和蓝图斗智斗勇上。
    白天在公司，他是蓝图的导师，是严师，到了晚上他就变身成了沙雕粘人的小徒弟。
    如此分裂的身份变换让高乐言觉得这世界上似乎真的有两个自己，这种奇异的想法让他觉得兴奋，兴奋之余又有些期待……蓝图知道了会怎样？
    相对高乐言复杂的精分心理，蓝图就单纯多了，她只当是自己养了多年的电子宠物升级了，更何况接下来这件烦心事也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了。
    转眼日子到了九月底，上午刚走到办公室，蓝图就被罗依然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蓝图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宋道一脸怒气地坐在沙发里，他臃肿的身躯窝在狭小的单人沙发里看上去十分憋屈，再加上那张脸，像极了一只生气的沙皮狗。
    还是一只毛发稀少的……宋道其实四十不到，但是头已经秃了。
    “主任，您找我？”蓝图客客气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罗依然还没说话，宋道就扔过来一叠资料，“你自己看看你这是怎么回事？”
    罗依然叹口气，“蓝图，宋主任前阵子让你去验收那个厂区，发现有一部分资料签字签错了，你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罗依然这么一说，蓝图想起来了，当时在验收工地，蓝图觉得事情不对劲，签字的时候就“不小心”多划一笔，后来蓝图还想他们到底多久能够发现这个，没想到这都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这帮人也真的是够迟钝的。
    不过，蓝图呆滞的表情很好地表达了她此刻的懵懂，她拿着资料仔细看了半天，“……这，这好像不是我的名字？”
    宋道火冒三丈：“什么叫不是你的名字？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了吗？还是说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蓝图沉默地看了一眼狂吠的沙皮狗，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宋主任，这验收单上的签字确实不是我的名字，我们蓝家的姓氏是草字头的，这上面的是竹字头，至于这张单子是不是我在验收工地写的那一张，我就不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宋道蹭地一下从沙发站了起来，沙发腿发出一声刺耳的刮地声音，“不是你写的是谁？我还能造假冤枉你？现在甲方所有资料都通过了，最后关口卡在这些单子上，你知道耽误一天损失多少吗？”
    宋道说得十分激昂，本想着夸大其词吓一吓这个不知好歹的新人，却没想到蓝图脸上没有一点惧色，反而笑了笑。
    “那……这么明显的错误，为什么一个月之后才发现呢？”蓝图说的不紧不慢，“按理说，验收当天整理资料就应该发现吧？现在过了这么久，谁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宋道语结，他确实不知道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蓝图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有些后背发凉，但是依然嘴硬说：“罗主任你看着处理吧。辛总那边还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要处理谁啊？”低沉略带沙哑的烟嗓传来。
    宋道还没走出罗依然的办公室，就看到高乐言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蓝图只觉得耳朵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这一嗓子仿佛是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极了网络那一端她那个粘人的小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我徒弟用了高乐言牌的变声器？
    第25章
    25女友
    宋道看到高乐言，脸色更加难看，原来何胤则在位的时候，宋道因为能说会道还能捞着不少便宜，现在倒好，他快连汤都喝不上了，所以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对高乐言是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宋道是什么人，他那肥硕的大脑袋能容忍常人不能容忍的东西，即便心里是千般怨恨，面上还是瞬间春风柔雨，说出来的话和刚才完全是两个语气，“呦，院长来了，咳，没处理谁啊，这不是上次让小蓝替我去工业园区验收嘛，这孩子稀里糊涂的，连名字都签错了……”
    “我看看。”高乐言拿过蓝图手中的验收单，看着看着眉头就皱紧了，“一个多月前的，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蓝图是职场菜鸟，高乐言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宋主任，还是事情搞清楚之后再说吧。”
    宋道额头冒出了汗珠，连忙说：“是是是，那我先走了。”
    宋道走后，蓝图看看罗依然，又看看高乐言，小声说：“主任，院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办公室了。”
    高乐言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罗依然摆摆手，“去吧。”
    蓝图走后，高乐言关上了罗依然办公室的门，看来是有事要说。
    “乐言，这事我会找宋道了解清楚的。”罗依然安慰道，“你别着急……”
    高乐言摇头，“不用，这事我已经听说了，可不是签字那么简单的，厅里的调查组已经到了红城了，已经查了好多天了，宋道不可能到今天才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罗依然的脸色瞬间白了，喃喃道：“调查组？这项目怎么了？”
    “怎么了？”高乐言叹了一口气，“依然，咱们认识多年，我的事情没有瞒过你，园区工厂的设计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当初方案应该也是经过你这里审核过的吧？”
    罗依然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当然知道那个方案的问题，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这个……甲方将来到底做不做工厂，设计也管不了后期管理的事情，我只能说，咱们出的图不违规……”
    “不违规？罗主任心中的规范到底是什么？”高乐言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和甲方一起投机造假吗？”
    其实，这验收单的事情，宋道两周前就知道了，只是他当时忙着别的项目没顾上，知道昨天甲方打电话说，工地出了事。
    原本按照工厂生产工艺布置的疏散楼梯，甲方在施工的过程中私自减少了数量，本来他们将来也不是真的工厂，这事宋道一开始就知道，还让设计配合着出了指导施工的白图，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反正后面的环节甲方那里都会把相关部门协调好，设计院这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那天的验收才会有连建筑内部都不看的情况，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验收之后一周左右，有个工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很不巧被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本来这事又没出人命，双方商量好赔款也就是了，偏偏这个项目的甲方辛振南是个铁公鸡，连几千块的医药费都不愿意出，这工人的弟弟是个在读大学生，学的正是建筑设计，偷偷在工厂看了一圈发现了猫腻，于是一纸举报材料直接递到了自治区建设厅。
    时值建区70周年的敏感时期，这封举报信成了被树典型的出头鸟，厅里很快派了调查小组，结果意外发现，验收资料上面的签字和验收组参加人员的身份信息对不上，辛振南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想想，这软柿子也就是设计院了。
    只是，这辛振南跟宋道是多年的哥们，直接发难他又觉得不合适，拐弯抹角跟宋道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宋道的态度却是很反常，说：“你放心，做错事就该承担责任。”
    宋道正愁没法子对付高乐言呢，这蓝图现在明面上可是他的徒弟，徒弟做出这样的事情，师父的责任跑不了，就算造不成什么致命打击，恶心他一下也行。
    他动不了高乐言，动一动他的小徒弟总可以吧。
    谁知道这个小徒弟竟然是个不怕事的，三言两语看出了事情的玄机，这一点上，师徒两个倒是默契十足。
    这下宋道就有点骑虎难下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给辛振南打电话，“兄弟，你也不能这么干等着，该出血也得出血，不然到时候损失最大还是你们……”
    蓝图回到自己的工位，心中还回味着刚才高乐言那句话，以前怎么没注意，今天这么一琢磨，觉得这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对劲。
    叮叮。
    盛远翔发来消息。
    【箱子】：图图，邮箱里发你一份了资料，除了你父母之外，还有第三个受害者，只是这人后来转移了好几个地方，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
    蓝图打开邮箱一看，有一张像素不高的半身照片，看打扮像是酒店服务员，文字资料只有不多的几行。
    徐媛，京市沧海区安宁康复疗养院，一病区。
    蓝图心跳得厉害，京市距离红城不远，四百多公里，飞机只要半个小时……蓝图正想着是不是定周末的机票，手机里又传来信息提示音。
    一条是盛远翔的，警告蓝图：别冲动，安宁你是进不去的，我来想办法。
    另一条竟然是高乐言发过来的。
    【高乐言】：来办公室找我。
    蓝图就纳闷了，以前工作时间，高乐言从来都是打电话或者找人传话，发微信，这还是第一次。
    蓝图到了高乐言办公室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院长大人端坐在转椅上，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蓝图挠挠头，不知所措。
    “院长？什么事？”
    咳咳。
    高乐言咳嗽了两声。冲蓝图举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三个字：嗓子疼。
    蓝图：“那……您多喝热水？”
    高乐言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憋得通红，随即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戳着，几秒钟后，蓝图的手机响了一声。
    【高乐言】：我现在不方便说话，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以后再去验收之类的多用用脑子，不可以鲁莽行事，耍小聪明。
    明明是工程项目本身就有问题，还说我耍小聪明？蓝图看到这段话一下子就觉得十分委屈，咬了咬嘴唇没吭气。
    【高乐言】：怎么？不服气？蛮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没有蛮干！”蓝图气得声音有些颤抖，“验收的时候他们根本不让进去！”
    【高乐言】：你以为把名字故意写错这做法就对了？发现问题当时就应该及时跟院里反映！
    “……可是，当时宋主任说就是走个过场……”
    蓝图还没说完就被高乐言的手势打断了，几秒钟后，又发来了一大段话。
    【高乐言】：他说，他说，他让你去杀人你也去啊？作为一个专业技术人员，你要有自己专业的判断，如果没有，你还可以求助你的上级，你的师父……
    蓝图瞪着眼没说话，高乐言也皱着眉没有再打字，两人沉默了一会，高乐言冲蓝图摆摆手。
    蓝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批评，想想高乐言刚才黑脸的样子，蓝图心里也是气鼓鼓的，什么师父嘛，明明那个时候还不是师父！
    高乐言看着蓝图的背影懊恼地砸了几下后脑勺，本来想跟这小孩说说以后不可以这么自作主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开导人这种事情，他还真是做不来。
    高乐言想想还是给罗依然打了一个电话，“我刚才说了蓝图几句，你再开导开导，小孩脾气大估计有想法了。”
    罗依然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也无法拒绝高乐言的请求，更可况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是怎么做蓝图的工作，她心里也没底。
    不过大面上安抚一下，罗依然还是有办法的。
    当天晚上，罗依然叫上了罗熙和蓝图，神神秘秘地说有特殊任务。
    谁知道罗依然说的特殊任务竟然是“洗脚”。
    罗依然带她俩来到了自己常来的足疗店，三个人开了一个包间，一边按摩一边聊天。
    罗熙心大如海，嘿嘿直乐，“图图，我真是沾了你的光了，我前几天还让我姐带我来，她都不肯……”
    “你要多跟蓝图学学，这次博物馆项目，H大那边很满意。”罗依然说的漫不经心，“蓝图啊，感觉怎么样，力道不合适就说……”
    “好。”蓝图客气地应答，心想今天肯定不是来捏脚的，这个罗依然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那边罗熙已经睡着了，还打着小呼噜，罗依然才轻轻叹了口气，说：“蓝图，你师父让我跟你说，他说你都是为你好，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蓝图没说话，这个罗依然果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见蓝图不吱声，罗依然又说：“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要及时反映，通过正确的方式来解决，你师父，他是怕你吃亏。”
    罗依然宛然一副师母的姿态，这就让蓝图更加憋气，等回到自己的公寓，她也是血气上涌了，给了高乐言发了一条消息。
    【小妖】：谢谢你女友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高乐言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笑了半天，心道这小东西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当即也动了坏心思，回了句：我女友不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故事太枯燥了，大家都不爱看，感谢一直支持的宝子们，爱你们！感谢在2021-07-11 20：45：44～2021-07-12 20：4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inz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26挂彩
    蓝图看到高乐言那句话不知真假的话，顿时心跳如鼓，这也太气人了！
    给他个棒槌，这人还当真了。
    蓝图觉得直接骂人不是很礼貌，还是斟酌着给对方找了一个台阶。
    【小妖】：大哥，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谁知那边高乐言就真的哑火了，一言不发了。
    应该是真的发错了，蓝图想。
    这天晚上，大头小徒弟也很安静，蓝图难得没人打扰，恰好新买的软陶泥还有烤箱到了，正好可以试试。她关了手机，洗净手，准备捏一个大头——大头娃娃。
    新换的陶泥牌子不错，肤色的泥巴又软又滑，伴随着舒缓的纯音乐，《绿袖子》的旋律似乎也被融入了手中的人偶之中，装上眼睛的那一刻，蓝图看着手中人偶愣半天，这小人怎么捏成了高乐言的模样？
    蓝图疲惫地揉揉眼睛，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对高乐言的关注似乎是多了一些……不过，比起高乐言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这个泥娃娃可就可爱多了，或许——他那个神神道道的大头小徒弟就有可能是这副模样。
    蓝图思来想去还是留下了娃娃头，反正放在自己家里也没有人看得到。
    蓝图捏了一晚上泥巴，隔壁的高乐言却是没有那么悠闲。
    高乐言有记忆的人生中，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冲动的事情，他从三岁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多年来做得每件事都是计划之内的，他热衷于做各种计划，比如每周吃一次茄子，三次鸡蛋，每天早晚锻炼，每个月飞一次京市……他也感到不可思议，那么一句语气轻浮的话语是怎么经过他的大脑发出去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霍达附体了。
    所以，这条消息一发过去，高乐言就后悔了，这玩笑开得一点都不高明，在他来不及撤回的时候，蓝图已经回复了……索性他只能装死了。
    第二天上班，蓝图还在琢磨高乐言昨天那句话，十点多钟，收到了一条高乐言的信息。
    【高乐言】：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信息是霍达发的。
    高乐言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样的话也就是霍达能说的出来，蓝图肯定不会找他核对信息的真实性，反正都已经坑了他一次，再多坑一次也无妨。
    蓝图看着消息有些茫然，霍达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人到底又是什么关系？还有罗依然……蓝图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有些发酸，觉得这关系太复杂了，她还是不要想了。
    高乐言今天很闲，一上午到各个设计部溜达好几次，可是好几次都只是看到了蓝图的背影，这孩子可真是没礼貌，眼神也不是那么好使，竟然没有发现高乐言，更别说打招呼了。
    蓝图脑子里想着两件事，一件事是高乐言的那句话，另一件是自己昨天晚上捏的那个娃娃，再加上盛苏苏又在问她关于毕业设计的问题，她一心多用，忙得很，哪里注意到身后的目光。
    平平无奇的日子过了好几天，蓝图回到家看到那个大头娃娃有些愣神，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修改一下，刚摆好工具还没开始动手，大头徒弟的语音电话拨了进来。
    这小徒弟消停了好几天，蓝图也没有再主动发消息，她原本以为，会这样渐渐淡下去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谁知道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大头略带委屈的声音：“师父，我不开心。”
    高乐言说的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奇怪的玻璃盒子，看什么都清清楚楚，却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撞不碎，走不出。
    倒不是真的想这样披着一张皮，他心里是真的希望这世界上有一个真的“大头”，可以肆无忌惮地跟蓝图说笑，可以不用顾忌身份和年龄。
    蓝图刚喝一口水，听了这个声音，一下子呛了，口水喷了一手机，明明是个大叔音，这样撒娇一般说话，可真是太吓人了！
    蓝图咽下了口中水，捂着心脏大喘气，有个事她没想明白，不对劲的明明是对方，自己心跳这么快是怎么回事。
    看来得去医院看看了，是不是心脏出了问题，蓝图想。
    蓝图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如何应答，那边小徒弟委屈的声音再次传来，“哎～师父，我真的不开心哎～你安慰安慰我呗？”
    蓝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这人真是病的不轻，皱着眉头恐吓他：“不开心啊？去买把刀，自己开！”
    高乐言本想着这小孩挨了训，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想用这种办法直接问问她自己，没想到蓝图给了这么一句话，拿着水果刀的高乐言手一抖，刀子从手中滑落，又斜着划过脚背，挂彩了。
    第二天，穿着拖鞋上班的高乐言还在反省，自己实在是不会哄人。
    不过，他反省了一天也没有想明白，蓝图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开心，这么一个美好的词，她怎么就能用那么暴力的方式来回应。
    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动刀，高乐言眼前又浮现出十年前那个无助绝望的小花脸，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孩长大以后，怎么也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孩子。
    高乐言自作聪明吃了苦果，这开心的事情没解决，倒是把自己的脚丫开个口，大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想了大半天，他就想到霍达了，哄人这方面，霍达最擅长了，几乎他的每一任前女友都对他感恩戴德好评如潮，可谓是最佳前任……只是，自从上次他昧心帮了自己的堂哥，霍达跟他发了一顿火，现在两人有些日子没有联系了。
    虽说两个大男人搞冷战很幼稚，但谁先开口却事关面子，高乐言心理建设了很久，还是决定大度一回，毕竟自己理亏。
    “达哥，吃了没？”高乐言没话找话，“晚上喝酒去？”
    “不喝！”霍达还真是没消气，“没心情。”
    “你在哪儿呢？”高乐言直接忽略了霍达愤怒的语气。
    “我告诉你，别来找我啊！”霍达故意很大声，“我在望京跟美女约会呢！”
    高乐言笑了，不想让自己来，还这么大声报地址？ “你等我，半个小时后见。”
    高乐言还没到下班时间就穿着一双拖鞋进了望京，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他这个形象怕是要被撵出去。
    霍达心里的气在接到高乐言电话的时候已经消除了大半，再看到高乐言穿着拖鞋胡子拉碴的惨样，心中的气顿时消了，“我说什么来着，你这是做了亏心事，恶人自有天收！哈哈哈……”
    霍达笑了好一阵才忍住，“你这胳膊还没好，脚又是怎么回事？”
    高乐言烦得很，总不能说我被人吓得啊，便随口胡编：“老妖作妖，把刀架子碰倒了……”
    高乐言拐弯抹角在霍达那里取经，霍达一脸了然也不说破，只是说：“……有些事做给别人看可以，可千万别骗自己，罗依然对那个小朋友可不友善，你不要，就保持住界限。”
    高乐言很少这么心慌过，接下来的好几天他过得都有点恍惚，京市那边高乐天传来消息，说是AA论坛那个账号的信息查到了。
    蓝图的电子宠物这几天很消停，估计被自己那天的“开心”方式吓到了，蓝图难得主动一次，给小徒弟打了电话。
    高乐言正在看高乐天发来的信息，看到语音电话进来，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现在开心了吗？”蓝图半开玩笑一般问。
    “……开了，都开到脚背了！”高乐言苦笑。
    高乐言想起霍达的话，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胡乱聊了几句，就说，晚了，睡吧？
    挂了电话，蓝图感觉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小徒弟的声音离她很近。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第二天见到高乐言之后加重了，因为她看到高乐言竟然是穿着拖鞋上班的，右脚还缠着纱布。
    蓝图耳边想起昨天小徒弟的那句话：都开到脚背了……蓝图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博物馆方案交了一稿以后一直没有动静，这阵子蓝图比较清闲，高乐言让他跟着别的项目组一起做施工图，这样以来，蓝图就有了很多借口找高乐言“请教问题”。
    蓝图想搞明白一件事，就得想办法逼着高乐言说话。
    蓝图买了二斤胖大海，自己师父嗓子疼了那么久，自己应该有所表示。
    高乐言看着蓝图亲自给他泡水，高兴得嘴角高昂，但是看到杯子底的东西脸就黑了，他肠胃不好，根本喝不了这东西。
    “这个对嗓子好。”蓝图把杯子推到高乐言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高乐言有苦难言，自己编的剧本再难也得演下去。
    喝了蓝图孝敬的那杯水，高乐言整整一天没消停，到了下午他只好锁了办公室门……他已经跑了七八次厕所了，还是大的。
    次日，蓝图发现，高乐言的嗓子神奇般地好了，只是说话极其简洁，基本上都是——嗯，好，可以，去吧。
    高乐言实在怕了那胖大海，装不下去，也就只好开口。
    蓝图暗暗比较了一番，发现两人的声音虽然很像，但是还是有区别的，就是小徒弟更有人味一些，而高乐言的声音有些冷冰冰的，偶尔说个笑话也都没人笑……这么一想，蓝图心里的疑惑也就放下了，高乐言那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会撒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胖大海：屁，你喝一口试试？
    第27章
    27温暖
    蓝图这个人有时候很容易相信自己，一旦认定的事情便不再去怀疑，更何况更高乐言的状态和大头之间又确实差之千里，声音相似那就一定只是一个巧合。
    或许那人就是弄了一个高乐言型号的变声器也说不定。
    想明白这件事，蓝图又开始计划另外一件事，她想去京市看看盛远翔说的那个女人，只是盛苏苏听说之后极力反对，再三叮嘱她，等她到了一起去。
    盛远翔之前也交代过自己的堂妹，千万看好蓝图，所以盛苏苏对这个事情比较敏感，“图图，这事不是小事，等我和你一起去，咱么也好久没见了，你难道就不想我么？”
    “……好好说话。”蓝图有些受不了盛苏苏甜腻的嗓音，“你来就是。”
    想一想，两人也有两个多月没见，蓝图也就答应了。
    再过一周就是国庆节假期，盛苏苏已经定了到红城的机票，告诉蓝图要做好接待她的准备，一想到又能见到这个陪自己连续聊天十几个小时的人，蓝图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然而这个好心情就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徐斗的电话打了进来，蓝图不想接，直接按掉了。电话执着地响了七八遍，蓝图拿着电话走出了办公室。
    “什么事？”
    “图图，我……”徐斗有些结巴，“我……”
    “有事就说，没事我挂了。”蓝图实在受不了这样拖泥带水。
    “图图……真的有事，周老师病了，已经住院一个多星期了，博物馆项目的投资方上周来H市了，莫欢也加入了项目组，新的投资商好像现在还没走……”徐斗的话说得犹犹豫豫，有些前后不搭。
    蓝图大概听明白了，老师病了，甲方有变，这项目怕是要有变故，怪不得一稿方案交过去那么久没有反馈。
    “老师身体怎么样？”蓝图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关于项目的事情，我这边没有听说什么变化，回头我打听一下吧。”
    “说是脑梗，不过发现的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下周就可以出院。”
    蓝图挂了电话给盛苏苏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把机票退了，又给自己定了第二天去H市的机票，老爷子已经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蓝图打算回去看看，到时候和盛苏苏再从H出发去京市也是一样。
    事发突然，蓝图没来得及多想，只是跟罗依然请了假说老家有事，罗依然也没多问，临近国庆节长假，方案部好几个人都各种借口提前请假，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不耽误工程项目，她也懒得去较真。
    更何况少了这样一个人在高乐言面前，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只是，罗依然的小算盘落空了，她第二天去高乐言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院长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一打电话，高乐言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高乐言也是刚得到消息，博物馆项目被人凭空插了一杠子，这人还是和H大有渊源的。
    本来周游带的项目组和玖三这边合作的好好的，方案也出了，但是H大建筑设计院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冒出一个项目组来，据说，还单独提交了一份设计方案。
    这方案做得很是精巧，完全吸取了蓝图他们之前那一版方案的精华，却又看不出抄袭的痕迹，但是就像是一颗精雕细琢过后的石头，美则美矣，少了几分原本的质朴。
    对方不是一般的草台班子，恰好这个时候注资商又多出一家来，这家一来就看中了H大后来提出那一版方案。
    事情巧合到这种程度，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又看中了周游的名气，明目张胆地撬墙角，理由还很充分：都是一家人嘛，都是H大的荣誉。
    老爷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恰巧那天他的一个研究生看到老师半天不说话，就留心了一下，这才发现老爷子不对劲。
    到了医院一检查，把医生都吓了一跳，那么大面积的梗阻实在少见，好在送过来的及时，溶栓药物用上之后，效果很好，老爷子身体底子不错，恢复效果很不错。
    新加入的投资商与季成熟识，季成一开始没觉得这是大问题，这样国家级的博物馆项目，多一两个投资商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直到人家指明了设计方案，季成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之前定好的方案。
    季成这才给高力坤打电话，高力坤得到消息又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儿子，高乐言难得跟他多说了几句，最后还说了句谢谢。
    “你们最好能去人到H市那边看看，季成也过去了。”高力坤语气未变，心里很高兴，儿子还是头一回对他这么客气，“实在不行，我跟你去也行。”
    “不用。”高乐言拒绝得干脆，“我自己去就行。”
    高乐言打完电话就定了当天的机票，直奔机场，过安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蓝图么？
    蓝图行色匆匆，走得很急，大大的双肩背包几乎挡住了她半个身影，高乐言看着她微微低着头等待安检，忍不住皱眉，这人怎么还是学不会走路看路呢。
    高乐言跟在蓝图身后，心里想着，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她竟然没有发现，真够迟钝的。
    这可有点冤枉，蓝图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的时候还是会看路的，只是她看路的范围也就是自己前方一米左右的范围，谁能想到自己背后有人盯呢。
    蓝图一边给盛苏苏发信息，一边想着万一见到徐斗怎么办。就这么跟着人流迷迷糊糊登了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那股哀怨的眼神。
    高乐言一直紧跟在蓝图身后，看着她费力地往行李架上放背包。
    行李架有些高，蓝图的大背包装了满满一兜子牛肉干和奶制品，很有份量，她举了一下，没有放进去，主要是海拔不够。
    蓝图准备踮起脚尖做第二次努力，突然身后有一只大手接住了即将滑落的背包，蓝图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那种混杂着烟草味的淡淡香味。
    一回头，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蓝图揉揉眼睛，看到了高乐言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十分疑惑：“怎么是你？”
    高乐言胳膊上的支具已经拆除了，姿势还有些不自然，看到蓝图懵逼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不能是我？”
    蓝图：“……”也对，这飞机也不是自家的。
    更巧合的是，两人的座位号还是挨着的，蓝图的票定的早，自己选的靠窗的位置，高乐言是临时定的，只有中间坐席了，正好挨着蓝图。
    “……你坐靠窗的吧。”蓝图想着高乐言还是伤员，又算是长辈，再加上那么大个子夹在中间也太难受了。
    更何况，跟他们一起的靠近走道的是一个身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一上飞机，视线就没离开高乐言，虎视眈眈，就差流口水了。
    偏偏高乐言的注意力都在蓝图身上，对身边的目光毫无知觉。
    蓝图想，她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师父，看他那个迟钝的样子，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打主意呢。
    高乐言左右看看，觉得蓝图的提议不错，“也好。”
    旁边的浓艳女人似乎不高兴地看了蓝图一眼，“你们，认识？”
    蓝图还没想好怎么说，就感觉到身后有只手臂伸了过来，高乐言瞪了一眼说话的女人，对蓝图说，“不说困了吗，睡吧。”
    蓝图：“……”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蓝图的睡意就这么来了。
    一开始只是为了配合高乐言这句话，蓝图假装靠近了高乐言，只是一些事情的发生往往很难受控制，一个多小时之后，高乐言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深沉的蓝图，心里思索着一个问题，这人晚上都干啥了，这么嘈杂的环境，这么憋屈的姿势，都能睡成这样。
    高乐言不由得又想起那次带蓝图去吃饭，这小孩也是睡得像一只小猪，蓝图的睫毛很长，小刷子一样在脸上留下两道淡淡的阴影，高乐言觉得自己像被蛊惑了一般，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只可惜，这小猪睡得太香，毫无反应，一直到飞机停稳，机舱内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高乐言只好拍拍蓝图的脑袋，“醒醒。”
    蓝图正做着美梦，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重击，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高乐言怀里，她吃惊不小，身体做出的反应比大脑要快得多，虾米一般弹跳起来，动作太猛，脑袋撞到了上面的行李架。
    发出“砰”地一声声响，身后的空服人员发出了一串轻微的笑声，“女士，请您小心。”
    蓝图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心跳也有些加速，有些不敢抬头看高乐言的眼睛，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自己以前可是接近异性半米都会觉得难受，如今却能躺在高乐言怀里睡了一路。
    高乐言笑着摇摇头，起身拿出行李，两人沉默着走出机舱，他们是最后走出机舱的。
    蓝图心中大囧，这事弄得——本来只是配合演个戏，咋还沉迷其中了呢……原来人类的怀抱比任何玩偶都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
    高乐言牌火炉已上线！
    第28章
    28破案
    H市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温度比红城还要低一些，一出机场蓝图就被冷风吹得打了几个哆嗦，等候在8号门的盛苏苏早有准备，拿着一件风衣飞奔过来，蓝图还想着刚才那个温暖的怀抱，就觉得眼前一黑，盛苏苏把风衣罩在了蓝图头上。
    蓝图早就习惯了盛苏苏这种出其不意的迎接方式，只是，高乐言哪里见过这种见面方式，还以为遇到了飞贼，他来不及思考，也没有仔细看眼前的人，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盛苏苏的胳膊。
    “啊！！！”
    盛苏苏一声惨叫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蓝图扯掉头顶的衣服，就看见高乐言已经一个反手擒拿把盛苏苏制服在地。
    身形单薄的盛苏苏自幼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哪里经历过这般洗礼，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身体发抖。
    “图图，救我！”盛苏苏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快放开她！”蓝图扔下手中的行李，赶紧扶起盛苏苏，跟高乐言解释：“这是我朋友。”
    盛苏苏和高乐言两人都愣住了。
    半天，盛苏苏反应过来，龇牙咧嘴道：“哎，哪来的傻大个？你怎么和我家图图在一起？”
    蓝图：“……”
    高乐言：“……”
    情况有些混乱，盛苏苏胳膊被抓得生疼，此刻哼哼唧唧咬牙跺脚，摩拳擦掌想要报仇。
    蓝图及时制止了她，小声道：“这是我们院长……”
    在这之前，蓝图从来没想过要给盛苏苏介绍高乐言，在她的潜意识里，都是把高乐言跟何胤则白慧真一起排位的长辈。
    蓝图之前只是偶尔的聊天中跟盛苏苏聊过关于高乐言的片言只语，噢，对了，发过一次她在新人就职大会上偷拍的照片，蓝图这么一说，盛苏苏想起来了，就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你就是我们图图的那个……新任导师？”盛苏苏围着高乐言转了一圈，摸着下巴评价道：“中，还不错。”
    高乐言面对这个叽叽喳喳的女生有些头疼，他有些无奈地看看盛苏苏，又看看蓝图，“既然有人接你，那我就走了。还有一件事，下次出门，记得跟院里请假。”
    蓝图：“……我跟罗主任请假了。”
    “出红城需要院长批准。”高乐言信口胡诌了一条规矩。
    蓝图：“……好的院长。”
    说话间来接高乐言的人已经到了，蓝图看到他钻进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心里纳闷，这个人来红城做什么？
    “哎！”
    盛苏苏的大嗓门让蓝图回了神，“咱们也走吧。”
    到了酒店，盛苏苏的好奇心已经膨胀满了，“图图，你老实交代，这个大个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蓝图茫然，“就，你也听到了，机场恰好遇到，我也不知道他来H市干嘛。”
    可是，蓝图这话，第二天一早就被打脸了。
    蓝图和盛苏苏来到酒店餐厅吃早餐的时候，看到高乐言吃完往外走……他们住的是同一家酒店。
    这人还主动和蓝图他们打了招呼。
    一顿早餐吃得七上八下，蓝图实在受不了盛苏苏的眼神，“二苏，这真的是巧合！”
    高乐言是在机场看到蓝图的那一刻就基本猜到了蓝图来H市的原因，大概是和周游有关的，所以他吃过饭之后就来到周游住院的地方，先与老爷子见了面——其实他是想着，或许可以偶遇一下？
    蓝图和盛苏苏一起来到211医院探望周游的时候，竟然又在病房内看到了高乐言。
    高乐言说话的语气，任谁听来，他与蓝图两人都是一起出门出差，而且办的还是同一件事。
    “周教授，您放心，不到最后，我们都不会放弃，季总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晚上见面，事情还不是不可挽回，您老安心养好身体……”
    看着盛苏苏诧异的眼神，蓝图有苦难言，高乐言这葫芦到底是装得什么药啊！
    更奇怪的是，高乐言不是嗓子有问题？在红城的时候几乎一句话不说，现在又好了？
    蓝图懵懵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好像漏掉了什么？
    可惜，身在迷局之人的脑容量往往都不够用，以至于后来很多年之后蓝图依然没想明白自己当年为何如此愚钝。
    但是，盛苏苏却看得清楚，三人一起走出医院大门，盛苏苏突然发疯一般大喊一声，“啊！我知道了！”
    盛苏苏想起一件事，几个月前，蓝图和徐斗分手那天，她当时就在老俄楼附近等蓝图，后来她见到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高大男人出来，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衣服湿了一大半……都透肉了，看得盛苏苏直咽口水，因为那男人颜值挺高。
    盛苏苏盯宝一般看着高乐言，问：“你六月份是不是来过H市？”
    谁知高乐言面无表情地说：“六月份？我还在英国。”
    破案失败的盛苏苏一直到了酒店房间还在念叨，“我不可能看错啊！”
    蓝图：“……”
    蓝图以为盛苏苏花痴的毛病又犯了，忍无可忍，“你要是看上他了就直接追吧！你这个——我是不是见过你啊？这也太low了吧？”
    盛苏苏气鼓鼓地没再说话，坚信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错。
    高乐言这边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事情比预料的简单一些，季成探了一下对方的口风，那边大概也就是想参与项目，并不是想独吞。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实力，毕竟没了周游这个活招牌，份量会消减很多。
    既然对方知进退，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季成约了一个饭局，定了晚上一起吃饭。两人还未回到酒店，蓝图就接到了高乐言的电话。
    盛苏苏一听到是这个大个子的电话，耳朵便竖了起来，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晚上吃饭？约会？”
    蓝图扶额叹息，“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的那个博物馆项目，要跟甲方吃饭，我这次来也不全是看老师，也是为了项目……”
    “不会是莫欢找来的投资商吧？”盛苏苏一脸担忧，“图图，咱们还是别趟这个浑水了，为了这些不相干的混蛋惹一身骚，不值得……”
    “你都说了，是不相干的人了。”蓝图打断了盛苏苏的话，“他们影响不到我的。”
    不过，盛苏苏欲言又止的眼神引起了蓝图的好奇心，事有反常必有妖。
    一向张牙舞爪的盛苏苏竟然是这样的态度，着实让蓝图意外了，“你知道什么？”
    盛苏苏脸色有些不自然，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太情愿，“还能有什么，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徐斗和莫欢的事？那个女人恨不能昭告天下……她知道徐斗去了红城做这个项目之后，大闹了一场。”
    蓝图不由得吸一口凉气，“这有什么好闹的？”
    盛苏苏白了蓝图一眼，“要不说你不开窍呢？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了？我听他们一个所的说，这疯女人为了参与徐斗这个项目，动用了家里的关系……”
    怪不得，蓝图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只是，她着实没有想到，莫欢的背后有着这么强大的背景。
    “……我不怕她，我又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蓝图说，“高乐言过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
    盛苏苏撇撇嘴，“还说你们不是约好的？”
    蓝图苦笑：“真不是……那男人都三十多岁了。”
    “那怎么了？”盛苏苏不以为然，“十岁差距，也不是很大，再说那大个子长得不错，这个差距可以忽略了……”
    蓝图：“……”这是什么逻辑，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我现在没心情考虑别的，我只想好好工作，早点查清真相。”
    蓝图说得很平静，盛苏苏听得心头有些不好受，“……好吧，你把酒店地址告诉我，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两人回到酒店以后，盛苏苏就在蓝图跟前走来走去，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啊，不可能……”
    盛苏苏这个人心里实在装不住事，想了一会还是觉得不死心，坚信自己当时看到的人就是高乐言。
    蓝图被她折磨的有些崩溃，“二苏，你疯了？”
    “图图，有件事你好好回忆一下！”盛苏苏已经进入魔怔状态，“你和徐斗分手那天，有没有什么特殊事发生？”
    蓝图：“……还提这个干什么？”
    “……宝贝，好好想想，求你！”
    盛苏苏缠人大法一出，蓝图只好认输，皱眉回忆，如果说特殊事，可能就是那杯格瓦斯了。“我是准备泼徐斗一杯水的，结果泼到了别人身上……”
    蓝图还没说完，盛苏苏已经激动得跳了起来，这就对了嘛！
    回到酒店的高乐言，正要打开自己的房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从斜对面的房间传出——可能是白天的缘故，房门没有关严实。
    那是盛苏苏的声音：那就对了！那个叫高乐言的就是被你泼水的那个人！我那天在老俄楼门口见过他！
    高乐言进了房间，把盛苏苏的话仔细想了想，六月份，老俄楼，泼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在公司撞到时候会觉得那么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格瓦斯太难喝了。
    第29章
    29牵手
    晚上的饭局，正如盛苏苏所料，有一个陌生的投资商，莫欢一脸灿烂的笑容看着蓝图，挑衅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
    蓝图身高只有一米六，莫欢个子比蓝图高了差不多十公分，又穿了高跟鞋，个头都赶上高乐言了。精致的妆容被一头栗色的长卷发衬托得惹人怜爱，一身黑色的套装裙是时下香奈儿的新款，就连每一只指甲都是精心修饰过的。
    再一看蓝图，一头短发素面朝天，两人的差距对比太过于强烈，以至于蓝图进来的时候收获了好几道疑惑的目光。
    有备而来的女人，笑得肆无忌惮，一旁的徐斗脸色很差，像一只被控制了手脚的木偶人，一言不发。
    蓝图不想节外生枝，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眼前的酒杯，盼望着这个饭局早些结束。
    季成受了高力坤拜托，不遗余力地促成这个饭局，对方虽然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但是来头和背景都不小，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这一点高乐言是明白的，季成的开场白之后，大家也都做了介绍，剩下的基本就是拼酒了。
    和徐斗莫欢一起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投资商魏大伟，另一个是H大的老师肖克。
    魏大伟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红顶商人，一身的官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只是在季成面前十分规矩，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相比之下，肖克却是带着几分儒雅气息，但看着蓝图和高乐言的眼神有几分阴鸷。
    蓝图默默地在心里记着这些人，又想起白天周游痛心疾首的模样，虽然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他们想要的，但是为了保住项目，其他的也就只能迁就了。
    “欢迎魏总和肖老师加入项目，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高乐言举着酒杯，带着笑脸敬酒，说得不卑不亢。
    “高院长客气了。”魏大伟声音洪亮，“以后常来常往。”
    肖克只是看了高乐言一眼，笑笑举起酒杯，没有说话。
    高乐言单枪匹马杀了好几圈，也有些微微的头晕，眼睛余光扫到蓝图那里，这孩子今天情绪不高，跟杯子较上了劲，手指头都捏白了。
    眼前的饭局来之不易，季成一直在跟蓝图使眼色，但她却有些笑不出来，眼前浮现是父亲的脸庞，蓝景元当年的那句口头禅似乎就在耳边：我们这个行业，技术虽然很重要，但是到最后拼的都是良心。
    蓝图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样参与这样的饭局，是不是有违良心，她只知道心里很不舒服，但事已至此，蓝图也只好配合演戏，左右几杯酒而已，这点牺牲划得来。
    对面的莫欢眼神越发招摇，那女人半个身子几乎挂在徐斗身上，摆明了是作为蓝图看的。
    一圈酒下来，蓝图觉得有些反胃，起身去了卫生间。
    却不曾想，有些人注定是躲不掉的。
    蓝图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睁眼却看到了镜子中的莫欢。
    莫欢与徐斗的故事后来在H大土木楼热闹了一阵子，版本很多，流传最多的是被分手的徐斗得到了白富美的救赎，蓝图被描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渣女。
    当然这些事盛苏苏没有告诉过蓝图，所以莫欢是怎么编排自己的蓝图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实在生厌，你要参与项目就参与项目，搞得一脸狗血表情做什么。
    莫欢可没有蓝图头脑那么简单，她耍了一些手段，扣押了徐斗的毕业手续，才得到一个正牌女友的身份，心里的安全感实在太弱，这一点点仅有的安全感在看到蓝图之后又荡然无存了，徐斗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蓝图，她比谁都清楚。
    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付蓝图这样的，不用费什么力气，却没有想到徐斗去了一趟红城之后，又一次跟她提分手，这让莫欢意识到，自己还真是小看蓝图了。
    不管蓝图还有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备不住徐斗还有。
    莫欢喝了不少酒，此刻她嘴里叼着一颗细细的女士香烟，冲着镜子吐圈圈。
    蓝图转身要走，对方却拦住了去路，显然是有话要说，身高差让蓝图觉得有些胸闷，真后悔当年没有听肖清的话，如果多吃点钙片之类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挫。
    “让开。”蓝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想着，回头也要买一双高跟鞋。
    “如果我不让呢？”莫欢又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砸地的声音清脆刺耳，“蓝图，我就直说吧，你退出这个项目，我也不想为难你。”
    莫欢是想切断一切徐斗和蓝图可能在一起的机会，“你既然已经和徐斗分手了，就不要纠缠不清了。”
    蓝图暗暗吸口气，对方的目的果然还不只是参与项目，这倒是有点意思了，只是，这借口真是太烂了，谁纠缠谁啊，真是好笑。
    “退出项目，不可能，”蓝图说得坚定，“你也为难不了我，再者，我和徐斗早就结束了，这只是工作。”
    “你觉得是工作，可是别人未必这么想。”莫欢把烟灰按在了洗手池边上，凑到蓝图耳边，“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蓝图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谁还没有脾气呢，既然不是来商量的，那么我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蓝图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扬了一下手臂，看似不轻易地碰到了莫欢的肩膀，或许是莫欢的高跟鞋有些不跟脚，也或许是卫生间的地面有些太滑，总之，莫欢也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摔倒在地的。
    “莫欢，地滑，先管好你自己吧。”
    蓝图觉得十分解气，心情大好。
    蓝图回到了席间，过了十几分钟，莫欢才一瘸一拐地回来，脸色很难看，妆容也有些花了，不知道在跟徐斗小声说着什么，就听到徐斗情绪激动地说：“……这不可能！”
    小情侣斗嘴嘛，谁也没有当回事。
    蓝图很有斗志地又端起酒杯敬了一圈酒，到了莫欢和徐斗那儿，蓝图心平气和地说：“恭喜二位。”
    至于蓝图恭喜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高乐言一直在悄悄观察，发现这小孩出去一趟回来之后明显高兴了许多，而那个不太友好的莫欢却一脸吃瘪的样子，他本来还担心她会吃亏，看来是多虑了。
    莫欢吃了哑巴亏，心里不甘心，似笑非笑道：“那也祝你早日找到男朋友，别就知道做项目呀……”
    总得找回点场子，莫欢想。
    饭局已经进行了大半，季成和魏总此刻暂时离席不在包间，高乐言也就少了几分顾忌，忍不住凑了个热闹，“她已经找到了，不劳你们费心了。”
    高乐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蓝图也就只好配合他，“是啊，已经找到了，徐工见过。”
    喝了不少酒的莫欢更加懵了，定定地看着徐斗：“你，你什么时候见过？”
    徐斗十分头疼，只好指着高乐言：“就是他，你不也见到了？”
    ……
    一场项目合作的饭局，差点演绎成狗血爱情剧，蓝图很是佩服高乐言的脑回路，这人演戏上瘾了是吧？
    莫欢的表情就更加精彩了，高乐言跟徐斗比，不管是身高气质都略胜一筹，更何况这人身上让人说不清的强大气场更加让莫欢一时无语，拿着杯子的手也有些发抖，卷翘的睫毛一动一动的，晶莹闪现。
    莫欢哭了。
    比起刚才在卫生间摔的那一跤，此刻她的心更痛。她连自己怎么输的都不清楚，她费尽心机争取的东西，在蓝图那里，一点都不费力。
    季成拥着魏大伟和肖克说笑着回到席间，看到莫欢那个样子，季成也就适时地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蓝图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去不曾想到，出门的时候，高乐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算是演戏也得对观众负责，他们现在可都还看着呢，离我近点……”
    蓝图还没来得及去想这句话的深意，就被高乐言伸过来的手臂揽住了肩膀。
    高乐言揽着蓝图走出酒店，蓝图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劫持了，这个劫持自己的人还是自己找的，看到大家已经散场，蓝图从高乐言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大口地喘了口气。
    高乐言却一把握住了蓝图的手，蓝图挣了一下，就听到高乐言说：“他们还能看见，做戏也得全套……我替你解了围，你得谢谢我吧？”
    蓝图：“……”我想卸你。
    “那……你别抓那么紧。”蓝图小声说，“疼。”
    高乐言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暗哑：“好……”
    蓝图感觉到抓着自己的大手松开了些许，但她依然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我们……要牵手多久？”蓝图觉得手心冒汗了。
    “……五分钟吧。”高乐言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徐斗，“我们过了这一个路口，他们就看不到了。”
    蓝图：“……”
    盛苏苏等了半天没见蓝图回来，便过来接她，一下车便看到紧握在一起的两人，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你，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好紧张！快十万字了，终于让我牵手了！
    第30章
    30京市
    回到宾馆，蓝图急头白脸解释半天，盛苏苏总算明白，好嘛，这场大戏的导演还是蓝图自己。
    什么叫骑虎难下，蓝图这下真真体会到了。
    “不过，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盛苏苏说，“你好像不排斥他碰你？”
    蓝图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或者她从内心里，并没有把这个问题当做一个问题，身在局中不自知，盛苏苏却看得清楚，“不过，这老男人看起来也是一副感情迟钝的样子，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愁人呐！”
    蓝图觉得盛苏苏想太多，“你还是发愁自己的毕业设计吧。”
    盛苏苏又是一声哀嚎：“……我就指望你了，你得帮我。”
    蓝图：“……”
    H市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国庆假期也开始了，蓝图和盛苏苏按照之前的约定，飞到了京市。
    盛远翔接到蓝图和盛苏苏把两人安顿好，又带她们在三环边上的一家家常菜馆吃饭，这菜馆，名字和装修都很不起眼，但是味道却是极好 ，位子也不好定，盛苏苏嘴巴刁，每次来京市都要求来这里，盛远翔也是想尽了办法才搞到位置。
    盛远翔虽然不开心，但是碍于盛苏苏的面子，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对于眼前这个幼年失去父母的孩子他更多的是无奈，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他在天诉律所七八年了，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真真假假，一个真相能被360度解读成不同的样子，人的一双眼睛，很多时候是不够看的。
    只是，面对蓝图那清澈期待的眼神，盛远翔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能做的也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
    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心思还是相对简单，没有盛远翔想得那么深，特别是蓝图，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被藏起来的女人一定是知道什么，不然躲起来做什么，所以她铁了心要去见盛远翔说的那个徐媛。
    盛远翔也是被盛苏苏逼得没办法，想了一个投机的法子，做了这么多年律师，一些钻营的法子还是有的。
    “图图，小苏，疗养院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过，你们的身份是XX医学院的大四学生，假期去疗养院做相关调研……”盛远翔说着从文件袋掏出了两个小本本，“学生证，记住，只有一天时间，能不能见到人，就看你们的运气，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蓝图和盛苏苏忙不迭地点头，看到那两本陌生的学生证，蓝图心里砰砰直跳，她自然知道这种行为不合规矩，但是眼下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沧海区那家疗养院是严格的会员制度，一般的途径外人根本无法进去，盛远翔的办法虽然不体面，但是也不失为一个捷径。
    “……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啊？”盛苏苏有些担心，“医学生？我们是不是得做一些功课？”
    “你看看我这张脸！像学生吗？”盛远翔没好气，“早知道你们没准备，这本书拿去，好好看看，多记住一些基本名词与理论，免得露馅。”
    蓝图一看，是一本《临床医学概论》，这可真是巧了，蓝图大一时候无聊的时候还真是翻过，只是好几年过去，里面的内容也就忘记的差不过了。
    “……”盛远翔似乎看出了两人的担忧，又安慰道：“也不用特别担心，你们就重点看看最后一部分关于老人病的那一块，关于调研的一些问题我也让人给你整理出来了，好好准备一下，没事。”
    十月三号这天，便是与盛远翔与疗养院那边约定的日子，蓝图和盛苏苏早早地出了门，换了两次车，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来到了沧海区的这家疗养院。
    环境是真不错。
    群山掩映下，乳白色的低层建筑群若隐若现，大门做成了中国传统建筑牌坊的模式，只是样子做得十分低调简洁，就连安宁康复疗养院几个大字也处理得恰到好处。
    好一处世外桃源。
    蓝图在心里感叹，这样一个仙境一般的地方，竟然是承载无数人间疾苦的地方，可惜了。
    由于盛远翔之前打过招呼，两人又带着介绍信和证件，蓝图和盛苏苏顺利进入到了疗养院，领着他们进来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一身修身洁白的白大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边眼镜下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
    “你们两个自己转转吧。”圆眼睛推了推眼镜，“除了一病区那边不能去，别的地方都可以。”
    蓝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徐媛正是在一病区。
    圆眼睛走了以后，两人带着大口罩在疗养院漫无目的地溜达，走了差不多十分钟，盛苏苏就开始喘了，弯着腰冲蓝图求饶：“图图，歇会儿，这地方也太大了！”
    蓝图看看四周，发现并不是真的地方大，是人少。
    院落式的建筑布局，每栋建筑都间距很远，蓝图有些纳闷，这么远，医疗技术和手段怎么方便配合？
    蓝图的这个疑惑直到她们进入到最近的一栋建筑才解开，这些建筑外观看上去很不起眼，里面的智能化程度和豪华程度却是让人瞠目结舌。
    要什么配合，每栋建筑都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型医院啊！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每一栋建筑里面的疗养“病人”都不超过十个，而服务人员却有上百人……这哪里是疗养院，这是续命院吧？
    蓝图这下明白了，这里的疗养费每天高达五位数，能进来的人非富即贵，也怪不得一般闲人根本不让进，盛远翔估计也没少费劲。
    “我要是能死在这里就好了。”盛苏苏由衷感叹，“我要好好赚钱。”
    不过既然来了，蓝图也就真的像模像样地研究起来这疗养院的建筑布局，平平无奇的方形空间被巧妙地分割成三段式，医护人员，疗养病人，其他人员三个不同的群体路线规划得十分鲜明有序，一进门的共享大厅又是共同的聚合地，方便的同时又能互不干扰，空间处理得十分得体。
    “不知道这里的建筑出自哪位大家……”蓝图有些感慨，“很值得学习。”
    “喂喂喂……咱们现在可是医学生。”盛苏苏小声提醒，“别犯职业病。”
    蓝图看到盛苏苏紧张的样子笑了，“……也是，不过看看也没事嘛，再说了疗养区空间的合理划分不也是咱们调研的问题之一嘛！”
    两人正小声说话，就听到建筑内的人员哗哗啦啦开始忙碌起来，每个房间的房门都被打开了，每个人身边都有十几个医护人员跟着，似乎要集体出去。
    蓝图悄悄问了一下一下小护士：“小姐姐，这是要去干嘛？”
    疗养院之前也来过调研的学生和义工，再说今天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机密，小护士就说了，“这个，咱们这里不定期会有演出，听说今天来的是大明星呢。”
    蓝图心头一动，这么说，一病区的人也就可能出来了？
    这可真是天助，蓝图这么想着，抓着盛苏苏的胳膊也跟着往外走，“咱们也去看看。”
    “……明星有什么好看的？”盛苏苏不追星，也不感兴趣，“我看咱们也看差不多了，回去了，我哥都催了两次了。”
    “……就看一眼，”蓝图竖着手指承诺，“最多半个小时。”
    其实，蓝图也没报什么希望，在这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她已经意识到盛远翔说的很可能都是真的，这个徐媛显然是被人“保护”在这里了，这样的话，她又怎么可能轻易见到。
    疗养院没有专门的演艺场所，所以慰问演出的地点是在疗养院中心的小广场，小广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有些简陋，乍一看，很像乡村庙会的那种小舞台。
    不过，好在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形式，不过是为了乐呵。
    舞台上奋力演出的演员却是很入戏，蓝图看得一怔，这不是当前最红的组合“小白杨”吗？
    白诺和杨加原因为同时出演了一部古装仙侠剧《问道》火出了圈，两人趁着热度组成了一个“小白杨”组合，在各大综艺节目出尽了风头，这阵子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两人相关的热搜话题。
    蓝图虽然不追星，但是喜欢刷微博，两人铺天盖地的消息想不看到都难，反正两个小鲜肉长得也不难看，看看也不辣眼睛。
    可看着看着，蓝图就觉得眼前似乎出现幻觉了，眼前那个一闪而过的高大身影有些眼熟。
    蓝图拉着盛苏苏往人群里退了几步，又揉了揉眼睛，再次往刚才那个方向望去，没错，推着轮椅向小广场这边走来的正是高乐言，而轮椅上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奇怪，头发全白了，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眼神空洞……眼神，蓝图猛地想起盛远翔发来的那封邮件，那张穿着服务员衣着的半身照片。
    不就是轮椅里的女人么？
    盛苏苏还在伸长脖子看热闹，就听到蓝图说，“我们走吧。”
    蓝图拽着盛苏苏一路小跑出了疗养院，心中冒出无数个问号，高乐言怎么会跟徐媛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见家长总是猝不及防。
    第31章
    31路过
    高乐言每个月都会来京市看徐媛，虽然这十年来徐媛根本不认识他，不过好在来的次数多了，徐媛不再抗拒他，只不过还是每一次见面都会问一遍：你是谁？
    高乐言每次都会说：“妈妈，我是乐乐。”
    徐媛伤到了脑子，记忆出现了问题，能记住的事情不多，唯独还记得高乐言的小名，只是她不能把她记忆深处的儿子与眼前的这个大块头联系在一起，每次都说，你骗人，乐乐让他爸爸接走了，乐乐不会回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高乐言就越发地痛恨高力坤那个混蛋，如果不是他当年把自己找回去，他们母子两个又怎会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高力坤，徐媛还在不在人世还很难说。
    要说恨也真的没办法恨，高乐言就觉得自己像一只冲不破牢笼的困兽，他横冲直撞，撞得自己头破血流也找不到出口，每走一步都很拧巴，用霍达的话说，就是没进化好。
    人类都能想通的事情，高乐言还想不通。
    就像刚才，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心乱了，竟然能在这疗养院看到蓝图的身影？好像她身边那个人也很眼熟？
    舞台上的喧嚣拉回了高乐言的思绪，他苦笑着摇摇头，怪自己想太多，莫说这里一般人进不来，就算……不对，高乐言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徐媛送回到病区之后，高乐言临时改变了行程，准备再去一趟天诉律所找高乐天。
    蓝图抓着盛苏苏往外走，一直到出了疗养院的大门才放开她。盛苏苏不满意，“你见鬼了？不是不说要看演出的？那俩人长得还挺好看的，我还没看够呢！”
    “去找你哥。”蓝图说，“我一会再给你解释。”
    蓝图迫切地想跟盛远翔证实，高乐言与这个徐媛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或者高乐言是受什么指使来到这里？
    天诉律所工作繁忙，节假日也都有人值班，今天正好是轮到盛远翔带班，接到盛苏苏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接待一个免费的法律咨询的案子，来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说话不是很利索，盛远翔被缠住脱不开身。
    看到律所也没有其他人，盛远翔便说：“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忙，你俩要不来律所找我吧，一会我把地址发你WX。”
    盛苏苏求之不得，她早就想去哥哥的律所看看，一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不得了，“哎呀，图图，我还没去过律所呢。”
    有什么好看的，蓝图没什么表情，只是说：“远吗？”
    天诉律所地处三环最繁华的地段，距离沧海区的疗养院有一段距离，好在这里交通还算便捷，两人很快上了车，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一听说两人要去天诉律所，乐了：“天诉啊，我对那块很熟啊！今早刚刚拉了一个客人来这里，现在又遇到你们回去，真是缘分！”
    蓝图和盛苏苏对视一眼，没有吭气，那司机还不依不饶，“我可没骗你们，我跟你们说，那人我还认识呢……”
    盛苏苏无聊滴闭上了眼睛，蓝图却来了兴趣，如果这个司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高乐言呢，“那你知道他来这做什么？”
    “……”那大叔沉默了一会，“咳，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应该是来看望自己的亲人的。”
    亲人？
    蓝图他们的车子和高乐言乘坐的车子几乎是前后脚来到了天诉律所，盛远翔打发了咨询人员，正准备带着蓝图她们参观一下，还没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就听到走廊尽端的电梯厅传来叮的一声动静。
    电梯里走出来的正是高乐天和高乐言兄弟。
    几个人就这么尴尬地撞到了一起，数目相对，倒是盛苏苏最先反应过来，花痴一般看着高乐天，“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长胜老板吧？太帅了吧！”
    盛苏苏的话，很好地缓解了当前的尴尬气氛，盛远翔也正好顺着盛苏苏的话说：“主任，那个，我妹妹他们假期过来玩，我这就带她们走。”
    谁知高乐天来了兴趣，看了一眼高乐言又看看蓝图和盛苏苏，笑着说：“那就太巧了，我弟弟也刚好来京市度假，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这饭局来得猝不及防，蓝图和高乐言却是各怀心事。
    那顿饭之后，蓝图和盛苏苏没有久留京市，第二天便各回各家了，盛苏苏被导师召唤，蓝图参与做施工图的项目组也打来了电话，假期就这么提前结束了。
    高乐言也没闲着，他在京市多呆了一天，终于搞明白盛远翔和盛苏苏还有蓝图的关系，盛远翔对自己的老板不敢隐瞒，和盘托出这几年对蓝图的帮助。
    “主任，我是看那孩子实在是可怜，才在业余时间帮她查查……”盛远翔说得声泪俱下。
    盛远翔能查到的东西，高乐天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蓝图竟然有胆量去疗养院，这个女孩子的胆量真不是一般的大。
    高乐言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他是有些惊讶，这小孩原来也和他一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
    “好啦，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高乐天顿了一下，“不过，没有以后，这个案子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我自有考虑。”
    解决了这件事，高乐言才从京市飞回了红城，一出机场就看到了堵在机场门口的高力坤，高乐言没有好脸色，“你在这干嘛？”
    高力坤面露喜色，也不计较儿子恶劣的语气，说：“小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是这趟航班，我来接你！”
    高乐言：“……”
    高乐言实在不习惯这种“父慈子孝”的场面，冷着一张脸没有动。
    高力坤这是吃错药了吗？二十年了，父子俩的关系一直都是不远不近的，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以前也没见老家伙多主动，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当然得归功于季成的那一通电话。
    看到自己儿子一脸别扭的样子，高力坤哈哈乐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季成都跟我说了，小蓝很不错嘛，我很满意，儿子，什么时候带她回家吃个饭？”
    高乐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都哪跟哪？
    “季总搞错了。”高乐言皱了一下眉头，“他……误会了。”
    只是，高乐言自己没有感觉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虚得厉害，自己当时在H市握着蓝图手的时候，明明身心愉悦。
    那种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高力坤可不这么认为，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说自己这个儿子与异性亲近，他本来都以为儿子是受了那二堂哥的影响，谁知道季成告诉他这么一个大新闻，他高兴坏了，他甚至连高乐言的孩子将来叫什么都想好了。
    “……你要是觉得现在太早，过段时间也可以。”高力坤退了一步，“反正小蓝我也认识，是个好孩子啊！”
    从机场到高家祖宅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高力坤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三句话不离“小蓝”，生生把高乐言说得睡着了。
    这下高力坤就更加肯定高乐言与蓝图的事情十分靠谱，你看，那么叛逆的一个人都没有大发脾气反对，可不就是默认嘛！
    高力坤的这个认知让他兴奋不已，他们不来家里，我还是可以去嘛！两人还未从机场回到家，高力坤已经想好了好几个跟蓝图会面的计划了。
    睡梦中的高乐言自然无从得知，或许是因为父亲的念叨，他竟然梦到了蓝图了，那小孩呲着一头蓝毛，瞪着眼睛冲他嚷嚷：做我男朋友，你岁数太大了！！
    高乐言一下子惊醒，看到高力坤的笑脸心中越发烦躁，无从解释，也不想解释。
    距离国庆节假期还有两天结束，蓝图跟的那个施工图项目组甲方突然要求提前出图，她被叫回来编制设计说明，顺便帮忙排版布图。
    方案部其他人应该还在休假，办公室只有蓝图一个人，不怕影响到别人，她便开了音箱外放，放了一首自己喜欢的老歌。
    可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跟着唱了起来，还唱得不错……蓝图一回头，看到了高力坤深情歌唱的认真脸！
    蓝图赶紧关了音箱，起身打招呼，“高总，您怎么来了？是项目有什么问题？”
    蓝图放的歌曲是一首描写游牧生活的老歌，正是高力坤年轻时候很喜欢的一首。他本来是想着来设计院偷偷观察一下自己未来儿媳，没想到听到了自己喜欢的歌曲，熟悉的旋律让他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音乐停止，听到蓝图的问话，他才回过神。
    “没有。”高力坤越看越觉得蓝图眉清目秀，甚是满意，“我就是路过。你继续吧！”
    高力坤“路过”之后没几分钟，蓝图正准备重新打开音乐，就看到电脑屏幕出现了一个人影，转身一看，是高乐言。
    蓝图有些无力，“……师父，你也是路过？”
    作者有话要说：
    父子连心。
    第32章
    32怀疑
    高乐言从蓝图的话中听到了别的信息，“也？还有谁路过？”
    蓝图就觉得这人的关注点挺奇特的，又想起高乐言出现在疗养院的事情，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与高乐言拉开了一些距离，“力坤集团的高总刚才来过，说正好路过。”
    高乐言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瞪了蓝图一眼，话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蓝图就更加觉得这人不正常。
    再想想之前袁思明说过的那些话，蓝图觉得有些事说得过去了，就说高乐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何胤则面前，何胤则又怎么会把自己经营多年的设计院交给一个外人……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恐怕大有文章，蓝图越想越觉得头疼。
    高乐言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难得主动给他家家长打了个电话。
    高力坤刚刚离开玖三设计院，看到自家儿子来电，心情更加舒畅，只是，接听键刚刚按下，里面就传来了高乐言的怒吼。
    “高力坤，你有时间先管管你自己！”高乐言怒不可遏。
    至于自己为什么发怒，高乐言其实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很奇怪，就感觉是……自己好不容易小心翼翼护着的宝贝，自己还没有好好欣赏，就被人抢了先，就算是自己亲爹也不行。
    他高力坤凭什么路过？
    高力坤被这一嗓子吼蒙了，也来了脾气，当即骂道：“混账东西！发什么疯？”
    高乐言就更加怒火中烧，“是，我是混账，那不也是跟你学的吗？”
    父子两个对骂了一阵，高力坤才慢慢冷静下来，“……乐言，你到底是怎么了？”
    高乐言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分，放低了声音，“你，你别来找蓝图了。”
    弄了半天就这点事，高力坤被气笑了，“……你这是还没追到？”
    高乐言：“……”
    被猜中心事的高乐言气恼地挂了电话，一脚油来到了望京，一言不发地喝闷酒。
    望京的经理苏落认识高乐言，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高乐言不对劲，在他要第三瓶酒的时候才慌忙给老板打了电话。
    霍达来到望京的时候，高乐言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
    霍达摇头叹息，“就这么点出息？”
    次日，高乐言在望京的大床房内醒来，隐约记得有人说他没出息，太阳穴部位传来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愤愤然给自己找回面子，怎么可能是没追到，我就是没开始追。
    比起借酒浇愁的高乐言，蓝图也好不了多少，高乐言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她叫到办公室“找茬”，甚至他看蓝图最近时间充裕，还给蓝图安排一份特殊的工作——让她三天时间内把各类卫生间搞搞清楚。
    蓝图一天到晚，研究着蹲坑和尿池，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她急需一个发泄口，偏偏盛苏苏好像是中了高乐言的蛊一般，每次打电话都会问几句关于他的话题，蓝图烦恼得很，她的专用树洞也不好用了！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个可恶的小徒弟也人间蒸发了一般，蓝图看着那个淡蓝色背景的头像心里很不是滋味，维持了四五年的师徒缘，竟然不能善终？
    高乐言是真的有苦衷啊。既然三次元这边的他嗓子已经不疼了，也能说话了，那么他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伪装成大头给蓝图打电话了。
    再加上高力坤那一句“没追上”更加让他进退两难，他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像跃跃欲试的毛头小子，而另一个又冷眼相对地嘲笑自己。
    他这哪里是没追上，他连追不追都还没搞清楚呢！
    所以，这天看到蓝图的语音电话进来的时候，他忍了好久还是没敢接。
    蓝图看到“对方已经拒绝”的文字提示愣了半天，她在感情上，是一个基本不会主动的人，今天主动打这个电话已经鼓足勇气，蓝图一下子觉得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个冰桶。
    盛苏苏说得对，网络那边是一只狗也说不准。
    叮叮。
    【大头】：对不起师父，我在英国，学校这边有事。
    高乐言慌乱中智商直线下降，竟然不过大脑一般胡诌了一个谎言，消息发过去以后也是后悔，但是再想着撤回，那边蓝图已经回了消息。
    【老妖】：哦，那你好好休息。
    蓝图默默地算了一下时间，那边应该是凌晨……是自己唐突了。
    国庆节假期结束，蓝图的加班任务也告一段落，高乐言布置的关于卫生间的任务也做完了。
    只是蓝图在把图纸打印出来给高乐言看的时候，又挨了训。
    高乐言语气很不友好，似乎在忍着怒火：“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画了几十套卫生间，还没明白蹲坑是怎么回事？”
    蓝图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自己好歹也是名校科班，布置卫生间这种小事，难道不是摆摆标准图块的事情，还要怎么明白？
    “怎么？”高乐言掏出了烟咬在嘴里，并没有点燃，含糊不清地说道：“听不懂？你自己看看这一套有什么毛病？”
    蓝图接过图纸看了一下，自认为这一套图自己画得没什么问题，解释道：“我查了好几本资料的，规范也看了，这个尺寸的卫生间就只能布置三个蹲位……”
    高乐言的眼神看不出情绪，“接着说。”
    “这个尺寸就不对嘛！”说就说，蓝图豁出去了，“布置三个太宽松，布置四个又排不下，而且就少了十公分……”
    蓝图越说越气，自己明明认真看了规范和标准，这种拼图一样的游戏，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深度，一定是高乐言在虚张声势欺负人。“师父啊，您看看，我查了资料和规范的呀……”
    高乐言似笑非笑地听着蓝图抱怨，甚至接过蓝图手中的规范翻了翻，“噢”了一声，才慢慢说道：“我给你规范是让你参考的，不是让你照搬的。”
    蓝图下意思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吧声。
    咳。
    高乐言清了清嗓子，“规范要求的蹲位纵向隔间的尺寸是一米二，但是也只是针对常规的洁具来说的，现在市场上的新型洁具尺寸千差万别，一米一就不能用了？”
    蓝图懵了，瞬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我画个蹲坑还要考虑这么多可能？这老男人更年期提前了吧？
    “你应该明白绘图员与设计师的区别！”高乐言接着说道，“规范是在一定范围内解决特定问题的普遍规则，但是概括不了所有的情况，比如我给你的这个平面图……”
    高乐言在平面图上迅速圈出了几个有问题的地方，一一给蓝图讲解清楚。
    “可是，您不是也说过设计的底线就是规范吗？”蓝图想不通。
    “底线当然要有，但是别忘了，你学那么多年设计不是为了出来当一个照搬规范和图集的绘图员，对规范和图集抱有质疑的态度，是一个建筑师最起码的职业修养！”
    蓝图的脑子彻底凌乱了，这个高乐言是个精神分裂吧？昨天还对她说完守规范有底线，今天就又说质疑规范，敢情这歪理正理他一个人说了算？
    “想不通啊？”高乐言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懵逼的蓝图，“回去慢慢想吧！”
    蓝图的拳头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卡吧声，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好的，师父。”
    蓝图这一天可真憋屈，一个人跑到公司厕所，细细地研究了一下蹲坑，发现……还真让高乐言说对了，这个隔间长度尺寸不到一米二呢。
    从京市回来之后，蓝图给盛远翔打过两次电话，都没有打通，三天后，盛远翔给蓝图发来消息。
    【箱子】：图图，有件事我很抱歉，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恐怕以后我不能帮你什么了。
    这个结果其实蓝图也想到了，在京市的时候，高乐言盯着盛远翔的眼神几乎都要杀人了，那个叫高乐天的一看也不是什么善茬，盛远翔要想保住工作，也是别无选择。
    【小妖】：没事的翔哥，这些年麻烦您了。
    蓝图几乎本能地断定，今天的这个结果，是高乐言在从中作梗，因此再次见到高乐言的时候，蓝图越发觉得这人没有以前入眼。包括之前因为蹲坑问题引发的争执，蓝图都认为是这个男人在公报私仇。
    蓝图再次见到高乐言的时候，就感觉这俊朗的脸庞越看越不顺眼，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心中想的却是天各一边。
    蓝图在想怎么揪住这人的尾巴，高乐言在想怎么圆回来自己的谎言。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维护，高乐言在凌晨收到“老妖”消息的时候有些崩溃，但是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回复。
    蓝图掐着时间给小徒弟发消息，她这几天实在是无处吐槽，暂时把小徒弟当做了树洞。
    【老妖】：遇到一个讨厌的老男人，就院里那个导师，他的心眼比针尖还小。
    高乐言一下子就精神了，心里真就感觉被针尖扎了一般，他是老了点不假，但是心眼小怎么说呢？
    【大头】：……或许是误会呢？
    蓝图也在心里默默反思了一下，再次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老妖】：P！他做得那么明显，傻子才会误会！
    高乐言自然不敢直接说，你就是个傻子，只是百思不解自己做什么了让这小孩这么大怨气？
    第33章
    33吃糖
    蓝图没有在小徒弟这里找到合心的慰藉，就越发地看高乐言不顺眼，这就让高乐言更加疑惑重重。
    就这样，蓝图和高乐言的关系进入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模式，两人赌气一般面对面也不说话，必要的交流就用打字解决了。
    蓝图是不怕的，她的打字速度虽然赶不上盛苏苏，但是完胜高乐言，看着高乐言一双大手拿着手机一指禅一般在屏幕上戳，蓝图就觉得十分舒爽，做坏事的都是要遭到惩罚的。
    你不跟我好好说话，那就等着把手指头戳断吧。
    【小妖】：师父，丰华医院那个项目施工图已经提交审图了。
    【小妖】：师父，卫生间布置图我发你邮箱了。
    【小妖】：霍总说，要请我吃饭呢？问我要不要带你？
    ……
    高乐言一句话还没发出去，蓝图这边已经过来了好几条消息，高乐言一开始还皱着眉头忍耐，看到霍达请吃饭那一条终于憋不住了，粗声道：“吃什么吃？就知道吃！”
    蓝图觉得他这火发得莫名其妙，小声嘟囔：“……如果吃都不知道，那估计要挂了，再说他家挺好吃的。”
    高乐言这个气。
    但是再气也得忍着，等到蓝图走了，高乐言可就不忍了，拨通霍达的电话，张口就来：“你是不是皮痒了？我跟你说，我哥不舍得跟你真动手，我可舍得！”
    霍达被骂得一头雾水，“老高，你发什么疯？别提你那个哥啊，他来一次我打一次，还大队长呢，什么素质？狗皮膏药一样……”
    “……说别人狗皮膏药，你还不是一样？”高乐言咬牙切齿，自己都还没做出的行动，一个个都被人抢了先，自己亲爹那是没法骂，霍达就没那么走运了，“你缠着蓝图做什么，我们现在做项目那么忙，耽误了你负责啊？”
    霍达：“……”
    噗嗤，哈哈哈。
    霍达总算明白过来劲了，这醋味儿，顺着电话线都闻到了，“怎么，我叫小图图吃饭，管你啥事啊？你想来一起也行，带你一个！”
    管我啥事？
    高乐言只觉得气血上涌，“你说管我啥事，我，我要追她！”
    高乐言壮语出口，本以为霍达会笑，谁知听到的却是十分正经的一句：“那你可得加油，岁月不等人呐！”
    浑然不知状况的蓝图，心里有些苦闷，小徒弟如镜中花，关键时刻不能解惑，还跑到英国去了，发个消息都还得算一下时间，盛苏苏忙毕业设计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好打扰，偏偏这一阵子何胤则打了好几个电话叫蓝图回去吃饭。
    蓝图推脱项目忙，那边老头也没有多想，只是说，你白妈妈天天念叨你呢。
    蓝图就说，等我忙完这阵子吧。
    蓝图知道，自己在躲避，在害怕，她在期待真相的同时也是害怕真相的到来，她迷茫得有些浑噩，就像高乐言看她的眼神，她怎么也搞不懂，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他怎么一天天一副吃人的样子？
    高乐言确实想吃人，急得。
    他那个“我在英国”的谎言还不知道怎么圆回来，又担心蓝图识破他的声音，每次开口都得端着，但不管他怎么说，蓝图几乎都是一个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这孩子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早已经识破，高乐言还真是拿不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一周，高乐言接到H大肖克的电话，说是要带队来红城，项目准备十月底定案，方案需要大家一起做一些调整。
    蓝图又不可避免地和徐斗、莫欢凑了堆，不过好在大部分时间高乐言和肖克也都在，再加上罗熙，蓝图专心做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工作，倒也是相安无事。
    莫欢上一次在H市吃了哑巴亏，这次在红城明显规矩多了，穿着打扮也低调了很多，长发束成了简单的丸子头，灰白的BF风休闲装，妆容很淡，几乎看不出痕迹。
    甚至还期期艾艾地对蓝图说：“图图，上一次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好做项目吧。” 蓝图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女人还是张牙舞爪的时候更加正常呢。
    当天晚上，盛苏苏就给蓝图上了一课。
    “图图，你可千万别信莫欢的花言巧语，黑的都能让她说的白的，听说肖克都是栽到她手里，乖乖滴被她驱使……总之你躲着她点。”
    “没那么夸张吧？”蓝图比并没有把盛苏苏的话当回事，“她还能三头六臂吃了我？”
    方案部的办公室宽敞，肖克他们几个人来了之后，就被暂时安置在方案部了，其实主要是给徐斗和莫欢安排了工位，肖克是领队不用做实际的工作，基本就是每天来玖三点个卯，到高乐言的办公室喝喝茶。
    这就苦了高乐言，他是院长，手里掐着的项目一大把，博物馆再重要也不是独一份，喝茶聊天一次两次可以，天天来，高乐言就有点受不了。
    可是又有这种合作关系在这儿，高乐言也不好把他赶出去，肖克可能做老师习惯了，见到高乐言话题很多，从技术讲到哲学，说得高乐言昏昏欲睡，还得强打精神。
    就这样过了三天，高乐言终于受不了了，这天一看到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身影，高乐言就给罗依然打电话，推说自己要出门，把肖克这个山芋交给了罗依然。
    罗依然心里正有火无处发呢，这段时间以来，高乐言对蓝图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不一般，就算是师父带徒弟，也没必要日日召见，恨不得别在裤腰带上，罗依然跟高乐言二十年的交情要瞅着要被一个半道杀出来的蓝毛丫头破坏，她心里太不甘心。
    蓝图那种小孩，怎么就能成为她的对手呢。
    可高乐言竟然这个时候还把别的男人往她这里推，真当她是好脾气，垃圾回收站？罗依然心中怒火燃烧，脸上还不得不面带笑容跟肖克周旋，这一天过得度秒如年。
    相比之下，蓝图的日子过得平静舒坦，莫欢不再作妖，徐斗也规规矩矩，罗熙在外人面前情商也突然上线，几个人的工作配合得十分融洽。
    然而，太融洽了，也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博物馆的主方案是蓝图做得，徐斗后来配合着做了一轮修改，至于莫欢他们后来提交的那一版方案其实是在蓝图他们的方案基础上演化来的，所以甲方最后的意见还是要在蓝图他们的这个方案基础上调整，毕竟原汁原味嘛。
    这样一来，蓝图和徐斗之间的交流便无可避免，一开始大家也都觉得没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专业技术交流。
    蓝图有个小毛病一般人不知道，她对糖有着一种特殊的偏好，特别是奶糖，这天上午大家讨论完平面布局，甲方那边的提出来的问题基本都得到了落实，蓝图下意识地把拳头放到了嘴边，咬了咬食指。
    “巡视走廊这里疏散距离有些超了，可以调整一下3#楼梯的位置。”蓝图又下意识咬了一下手指，似乎有些焦躁。
    谁也没注意到蓝图的这一个动作，可是徐斗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奶糖，悄悄地放到了蓝图面前。
    会议桌很大，三四米的距离，莫欢正在另一端和罗熙讨论景观布置，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蓝图看到那颗奶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徐斗抓起糖也跟着走了出去。
    蓝图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她还不信自己戒不掉一颗糖。
    高乐言忙里偷闲，下楼闲逛，刚从楼梯间这边走出来，就看到蓝图脸色难看地走过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前男友”。
    高乐言努力压着火，问：“去哪？”
    看到高乐言那一张臭脸，蓝图心中的各种憋屈和委屈一拥而上，说出来的话也带点哭腔，“楼上。”
    蓝图说的楼上，是玖三设计院办公楼十楼的楼顶，那里视野不错，虽然没什么风景，但是很清净，是一个舒缓心情的好地方。
    高乐言看着蓝图上楼，拦在了徐斗面前，“徐工，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卫生间在前面。”
    徐斗一脸着急，额头冒出了汗珠，“……我就是想给她送这个，既然你来了，那，你交给她也是一样。”
    高乐言看到徐斗递过来的奶糖，心头仿佛都什么重击了一下，遥远的记忆似乎已经模糊了，但又是那么清晰，随即而来的是说不清的欣喜，“用不着，你的糖，你自己留着。”
    蓝图一个人在屋顶吹了一会风，觉得头脑清醒多了，心情叶舒畅不少，正准备离开，回头看到高乐言的身影，蓝图心情又不好了，这些人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的不让人安生。
    蓝图有些气恼地抓了抓头发，本就凌乱的短发此刻更加像个鸟巢了。
    “来这做什么？”高乐言手揣在裤兜里，手指似乎捏着什么东西，“喝西北风吗？”
    蓝图扁扁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那么一句话：“我想吃糖。”
    高乐言：“……想吃糖，以后我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我的糖才是原版。
    第34章
    34威胁
    没想到高乐言这样的人能从口袋里变出一颗糖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高乐言递过来的那颗糖应该是刚才徐斗的那颗，虽然此刻她很想吃，但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嗜糖这件事，蓝图下意识地当做是自己的意见小秘密，她并不想高乐言知道，刚才那句话已经让她后悔不已，当下要想办法补救才是。
    “算了，我又……不太想吃了。”蓝图勉强笑了笑，“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高乐言：“……”
    一个人在屋顶可以放心看风景，两个不太熟的人在屋顶就有些煞风景了，高乐言的到来让蓝图浑身不自在，一想起在京市的那些事，蓝图对高乐言的认知就有些复杂，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奸诈之人，蓝图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没找到给高乐言洗脱嫌疑的证据，自己这边倒先给他辩白了。
    自己可不是颜狗，不能像盛苏苏那般肤浅。
    蓝图逃也似的离开了屋顶天台，高乐言捏着一颗糖愣在那里，最终那颗糖还是到了高乐言的嘴里，他报复一般大口嚼着，发现一件事——蓝图刚才说得很对，这糖吃多了确实对牙齿不好……他现在就牙疼了。
    得找个时间去看看牙了。
    蓝图回到办公室发现徐斗，莫欢都不见了，罗熙和刘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看到蓝图进来，两个人顿时噤了声，表情尴尬。
    办公室的气氛很不对劲，特别是对面顾念和夏一心看着蓝图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病毒一般，两人咬耳朵的音量很小，但还是传入了蓝图的耳朵：“……看着挺正经的，谁知道呢？”
    到底是罗熙憋不住事，讪讪地问：“图图啊，你咋回来了呢？”
    刚才徐斗从外面回来，莫欢看到他手中的那颗糖就一下子发飙了，劈头给了徐斗一巴掌不说，还当面大声哭诉：“你还忘不了她是吧？你们就这样当着我面卿卿我我？”
    徐斗被打得满脸通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还手，只是说：“别闹了！”
    谁知道莫欢却变本加厉，不依不饶，接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心里还想着蓝图……”
    不得不说，莫欢演戏的能力很专业，她声泪俱下的控诉，看上去楚楚可怜，加上刚刚徐斗又和蓝图一起出去，更何况徐斗给蓝图糖也被一些人看在眼里，方案室不明真相的其他人顿时对她倍加同情。
    莫欢显然是早有准备，台词说得很溜，虽然有些逻辑混乱，但是故事并不难懂，听得方案部的几个人直摇头。
    徐斗和莫欢两人动作太大，惊动了隔壁主任办公室的罗依然和肖克，在罗依然的劝说下，一场战争才熄火了。肖克领着火星四溅的两人回了酒店，方案部才算安静下来。
    蓝图在楼顶吹风，并不知道楼下的状况，面对罗熙的问话，她一脸的茫然：“我怎么不能回来？”
    蓝图还不知道，她离开办公室的这半个小时，莫欢已经把她和徐斗之间的关系演绎得人尽皆知了，刘艺到底比罗熙多一些心眼，拉着蓝图坐下，小声说：“那个莫欢……把你过去的事说了。”
    看到蓝图还是面无表情，刘艺有些着急，就把刚才莫欢的话简单地转述了一遍。
    蓝图沉默了几秒，像是对自己说，“她说什么，都与我无关。”
    话虽这么说，自己的私事就这样被人拿出来，还是这样歪曲事实的，蓝图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生气是次要的，主要是觉得恶心。
    整整一下午，蓝图都在跑神。
    手机却突然响个不停。
    【大头】：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吃糖。
    【大头】：真的，管用。
    【大头】：师父你试试。
    蓝图哭笑不得，强打精神摆起师父的威严，严肃回复。
    【老妖】：不吃，年纪大了，牙不好。
    此言不虚，蓝图这个周末还约了牙科医生。
    博物馆项目的平面方案调整告一段落，下午下班之后蓝图早早地回了家，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
    心烦的时候蓝图有两个爱好，泡澡和看电影。
    放空自己然后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这对于蓝图来说是最好的排解方式。
    被一池温热包裹，白日里纷扰的喧嚣似乎都消失不见，闭上眼睛，仿佛时空流转，父母的音容笑貌又开始浮现，蓝图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笃笃笃。
    ……
    砰砰砰！
    如果不是门口执着的敲门声，蓝图恐怕得睡到后半夜去，猛然惊醒身上传来凉意，一池热水早已经冰凉，蓝图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吹，打开门一看，高乐言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手里还托着一个不锈钢饭盒，香味十分诱人。
    门口的冷风让蓝图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这，白妈妈给送来的吗？”
    高乐言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蓝图白天受了委屈，自己一下班就进了厨房，准备做点好吃的哄一下她，结果打电话不接，敲门也没人应答，可他明明在楼上就看到蓝图上楼了的。
    高乐言足足在蓝图门口敲了半个多小时，一开始还动作温柔，后来就差砸门了——反正这一层楼就住了他们两户，倒是不怕有人来投诉。
    现在倒好，终于把人叫出来了，功劳还成了白慧真的了，都怪自己以前信口说的那次慌，高乐言无从解释，只好闷声说：“……嗯，吃吧。”
    蓝图还没有吃饭，这功夫闻到饭菜的香味，还真是饿了，哪里还顾得上细想这饭菜的来源，她接过饭盒，笑出了一排小白牙，“谢谢大哥。”
    几个称呼之间，蓝图切换得毫无痕迹，在公司，正式场合叫院长，不太正式时候叫老师或者师父，现在美食当前，自然要叫大哥！
    高乐言一肚子火气咽了回去，“热热再吃。”
    不锈钢的老式饭盒，保温性能一般，这半个多小时，已经凉了。
    蓝图住进这房子之后，别说做饭，就连厨房都几乎还没有进去过，她是完全遗传了母亲肖青的那点“厨艺”，水平就是在烧开水和煮鸡蛋的层次，平时一日三餐都是在食堂解决，再不就是点外卖，所以高乐言一说热热，蓝图就有点愣了，几乎脱口而出：“怎么热？”
    高乐言一肚子的火气又升腾起来，怎么就有活得这么潦草的女孩子？张口想发火，就听到蓝图说，“没事，不用热的，我是铁肚子，吃凉的也没事。”
    高乐言：“……”
    高乐言气得有些胃疼，强压着怒火，说：“……跟我过来。”
    蓝图觉得高乐言很多事，吃一顿冷饭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她正想着说不去，就感觉到手腕被烙铁一般的手掌钳制住了，高乐言在走廊敲了半小时门，实在不想这样浪费时间，抓起蓝图的手腕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墙之隔，实在是方便。
    “你先自己呆一会，卫生间有吹风机，自己去把头发吹干。”高乐言一边吩咐，一边进了厨房。
    两套房子的格局几乎是一样的，蓝图找卫生间倒是不费劲，这边装修风格更加硬朗一些，黑白分明，几乎没有彩色，风筒出来热气模糊了镜子中影像，蓝图还有点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来到了高乐言家里？
    虽说两人年龄差距有点大，但是这样也算是孤男寡女了……蓝图眼前走马灯一般地闪过几张脸，霍达，罗依然，徐斗，还有莫欢。
    她拉郎配一般给高乐言排列组合，独独没有想到把自己排进去。
    不过，饥肠辘辘的蓝图此刻只想着如何饱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在食欲面前都不算什么，胡乱吹干了头发，高乐言也正好把饭菜都热好了，而且还摆好了两幅碗筷。
    看到蓝图乱糟糟的蓝色鸟巢，高乐言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发型是不是该换换了？”
    蓝图答非所问：“……你，你还没吃饭吗？”
    哪里顾得上了，高乐言咬牙：“没有。”
    蓝图心里有点犯愁，这饭桌上的菜不算多，她要是自己吃足够，要是再加上一个高乐言可就不够了。
    高乐言似乎看透了蓝图的心思，满条斯文道：“晚餐吃七成饱就好。”
    蓝图：“……”
    蓝图一开始还想着注意形象，吃得比较标准，几口菜下肚，食欲大增，反正没有外人——高乐言现在也不算外人了，这么想着手里嘴下的动作就没了准头，几乎狼吞虎咽一般，看得高乐言只叹息，“你这是饿了几天了？”
    “……不洗，”蓝图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太好七啦。”
    高乐言看到吃得满嘴流油的蓝图，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说：“想吃的话，以后可以过来。”
    蓝图没来得及笑话这句话的意思，口袋里电话骤然响起，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嘴角，按下了接听键。
    莫欢阴阳怪气的嗓音从听筒传了出来。
    “蓝图，我现在在你住的地方楼下，识相的话就下来一趟。”
    蓝图咽下口中的食物，她现在吃饱喝足很有力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有些话我要跟你说清楚。”莫欢的声音一些歇斯底里，“给你五分钟。”
    “没时间，我对你的话也没有兴趣。”
    蓝图正要挂电话，那边莫欢冷笑了一声，“没兴趣？你对鼎盛国际有兴趣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坏人都是来助攻的。
    第35章
    35会笑
    鼎盛国际四个字就像一把利刃，让蓝图的五脏六腑瞬间移了位，声音也有些颤抖：“……你等着。”
    蓝图看看桌上的食物，似乎做了个艰难的选择，迅速又吃了几口，匆忙起身，“我走了。”
    看着蓝图那狼吞虎咽的动作，高乐言心里五味杂陈，不由得想起自己来红城之前跟着徐媛在乡下的那些日子，这小孩这么多年一个人吃了不少苦啊。
    蓝图走到门口，高乐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觉察出来不对劲的时候，蓝图已经走出了门外，这么晚了着急忙慌的……不会那个徐斗又来纠缠吧？
    高乐言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那人一看就是满肚子心眼，蓝图肯定不是对手，我得去帮忙。
    高乐言换好衣服来到楼下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蓝图的身影。掏出电话，电话通了，那边却无人接听。
    高乐言：“……”这小东西的电话就是一个摆设么。
    蓝图电话下班以后一般都是静音模式，高乐言打电话她根本没听见，也顾不上听。
    莫欢是一个人来的，眼睛红肿，估计是哭了很久，蓝图看她样子狼狈，便提出到附近的咖啡厅说话。
    “说吧，你知道什么？”蓝图语气平静，“你怎么知道鼎盛国际？”
    莫欢沉默了一会，“……我也不想这样，是你们逼我的，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徐斗他对你还不死心，你就不能离他远一点吗？”
    莫欢是从父亲的书房无意中看到一张照片，才得知蓝景元夫妇与莫父竟然是上下届的校友，她能知道这层关系还是因为徐斗，徐斗之前看到过蓝图父母的照片，也大概知道蓝图的身世，因而看到合影的时候，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徐斗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自己多说的这些话，在莫欢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以至于后来也成了莫欢控制他的砝码。
    你不是想帮她找出真相吗？我可以呀，莫欢的条件确实诱人，再加上他的毕业证还在学校压着，双重压力下，徐斗也没有太好的选择。
    只不过，关于鼎盛国际事故的事，徐斗知道的也很有限，能告诉莫欢的也就是他从蓝图那听到的片言只语，但这对于莫欢来说已经够了，已经足够吸引到蓝图，她算准了蓝图会着道，明目张胆地诳她。
    蓝图根本想不到莫欢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只觉得她言辞荒唐，爱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步，也真是悲哀，一时间她也对眼前这个女人恨不起来，只觉得她可笑又可怜。
    蓝图：“……”
    “我们分手之后，我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至于他想做什么，也与我无关，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莫欢，我说的够清楚吧？”蓝图叹口气，“至于这次项目合作，你应该比我清楚。”
    “可你明明可以退出项目。”莫欢情绪有些激动，仿佛在自言自语，“你明明知道徐斗那样的心思，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清？”
    蓝图头疼得厉害，如果是专业技术问题她一定是头脑清晰头头是道，但是这一锅粥一样的情感问题她就有点麻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早有准备的莫欢，“……我不跟你说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退出项目。”莫欢的眼神阴晴不定，仿佛在下什么决定一般，“不然我送你一份大礼。”
    “为什么不是你们退出项目？”蓝图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你要做什么，随便。”
    蓝图还真的不相信什么大礼。
    蓝图没把莫欢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身心疲惫，走出咖啡厅，迎面碰上了一脸着急的高乐言。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高乐言实在是生气，这不是要急死人。
    “我，没听见……”蓝图摸摸鼻子，搞不懂这人为什么发火，不就是刚才多吃了几口么？至于？
    仿佛呲着火花的炮竹被浇了冷水，瞬间哑了火，高乐言觉得自己中了邪，就听见蓝图慢悠悠地说：“大哥，你下楼遛猫？那个，你家老妖呢？”
    “……最近天气凉，它住院了。”高乐言心头闪出一个念头，话题一转， “我正好要去看看，你想去吗？”
    听到老妖住院的那一刻，蓝图心中仿佛被什么揪住了，她还记得那只老猫的眼神，仿佛和它认识了很久……就很想去看看它。
    理智告诉蓝图不应该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好。”
    高乐言就是顺口一提，他也没打算现在去看猫，没想到蓝图答应得这么痛快，自己挖空心思创造机会和蓝图独处，到头来混得不如一只猫。
    高乐言只好赶紧给宠物医院电话，说半小时后到。
    这家医院是霍达的一个“熟人”开的，接到高乐言的电话自然不敢怠慢。
    两人来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老妖还在输液，但是已经睡着了。
    “言哥，不是说好后天出院我给你送过吗，怎么突然有空过来了？”年轻的医生打着哈欠，轻声低语，跟高乐言似乎很熟络。
    蓝图跟在高乐言的身后，几乎全部被遮挡，那医生显然是没看到她。
    蓝图疑惑地看看高乐言，从他身后闪了出来，又看看那个医生，没有说话。
    这两个人，必然有一个人在说谎，蓝图想。
    不过，看到自家院长大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比较可疑。
    高乐言瞪了顾舒白一眼，声音不大高兴，“顾医生你记错了吧？我昨天不是给你说过，今天过来看我们家妖儿的……嗯？”
    高乐言紧着给顾舒白使眼色，顾舒白扑闪着大眼睛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喊道：“……啊，是啊！我记错了！”
    等到蓝图一个人走到了远处老猫输液的猫舍，顾舒白才小心地低声开口：“哥，这是有情况了？”
    高乐言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又不想解释，“少打听。”
    他倒是想有情况呢，只是万千计划到了蓝图面前全都无从下手了。
    其实，蓝图根本没太注意两个人的对话，她的关注力全在那只老猫身上。
    那只猫儿也似乎有了感应一般，慢慢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看着蓝图，又，慢慢凑过来嗅了嗅她的手指，轻轻地发出一声：“喵呜～”
    蓝图觉得心中被什么充满了，她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老猫的脑袋。
    “哎！”顾舒白喊了一嗓子戛然而止，他发现那脾气古怪的老妖竟然在蓝图面前像只小绵羊。
    “这可真是奇怪了！”顾舒白举着一只胳膊，“昨天还挠我了呢！言哥，这姑娘是谁啊？这真是妖儿的亲妈啊！”
    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画面，高乐言想，老妖确实缺一位妈妈。
    高乐言没有说话，顾舒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见鬼一般看着嘴角高杨的高乐言，悄悄地退到了里间，压低声音给霍达打电话。
    “…我得跟您汇报一件大事！”顾舒白神秘兮兮，“高乐言来我店里了……”
    顾舒白跟霍达的关系，比一般的“朋友”要复杂一些，若是通俗地讲，霍达算是顾舒白曾经的“金主”，顾舒白读大学时候在望京兼职，外面传言建大集团的少东家男女不忌，经理自作主张把肤白貌美的顾舒白献给了少东家。
    霍达虽然爱玩，但虚张声势的时候居多，当时只有十八岁的顾舒白根本不知道经理说的“玩玩”是什么意思，两人一见面大眼瞪小眼，最后一起打了一晚上游戏……后来霍达觉得这小男孩不错，很有游戏天赋，顾舒白便成了霍达的私人代练。
    一来二去，两人熟识起来，再后来，认识高乐言之后，霍达还自作主张地给两人“牵过线”，只不过换来的是高乐言的拳头。
    后来，顾舒白毕业在霍达的资助下开了家宠物医院，跟猫猫狗狗打交道的时候居多，跟霍达和高乐言也就几乎断了联系，高乐言也是回国之后才听霍达说起，正好老妖换季闹毛病，就给送到顾舒白这里来了。
    尽管这关系来得曲折也不怎么光彩，但怎么说，也算是熟人。
    霍达听着顾舒白神经叨叨有点不耐烦，“有屁放！”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人。”顾舒白喘了一口气，“他还笑了！”
    霍达被气笑了，“艹，我当什么大事！他是个大活人还不能笑了……什么？你说他笑了？”
    霍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猛然明白过来，高乐言这个人是极少会笑的，这可真是新鲜事，他得去看看。
    高乐言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相处得无比和谐，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换一处大房子，这样蓝图要是过来看猫的话，会很方便——住在一起也很方便。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匆忙赶到的霍达，听到高乐言这声笑，吓得脚步都凝固了，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高乐言笑出声。
    霍达：“……你会笑啊？”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我不仅会笑，我还会哭呢！
    蓝图：那你哭一个？
    第36章
    36风波
    蓝图看着霍达古怪的笑意，实在猜不透这人的来意，“霍总，你也是来看老妖的吗？”
    霍达拼命憋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啊，那个，不是。我就是路过，我找顾医生，你们继续看。”
    高乐言脸瞬间变成了冰雕，审视的目光看着顾舒白和霍达，两人也识趣，一起去了里面的房间，给他们留下空间独处蓝图：“……”
    蓝图一头雾水，“这里不是宠物医院吗，霍总也没带宠物来？”
    “别管他，他自己就是个畜生。”高乐言咬牙切齿，“看兽医正好……”
    噗！
    蓝图有些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平日里正经的院长大人，骂起人来竟然是这个样子，有点可爱。
    “你笑啥，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高乐言语重心长，“你私下少跟霍达联系。”
    蓝图不明所以，高乐言这表情变化得如此之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好听话地点头。
    没了霍达和顾舒白碍眼，高乐言心头的一些想法开始蠢蠢欲动，只是这语言在肚子里组织了半天，却有些说不出口，这么多年，他的恋爱经验根本就是零，想到蓝图都还有个前男友，他心里更加酸得厉害。
    “徐斗怎么还不走？”高乐言自己都没注意到，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子酸气。
    蓝图的“经验”基本都是反面教材，完全没有听出高乐言的玄外之意，还以为他觉得自己工作进度有问题，连忙解释：“博物馆平面方案都修改完了，今天已经发给甲方那边确认了……如果反馈及时的话，下周应该就差不多完成了，到时候他们……”
    谁要听这些啊，高乐言急得脸都红了，脱口而出：“你少跟他说话。”
    蓝图“……就是正常的专业技术交流。”
    “我是觉得你心眼少，免得被他们骗了！”高乐言心虚地解释。
    蓝图一边逗猫，一边点头，认真回答：“嗯，我知道。”
    噗，哈哈哈。
    身后传来霍达和顾舒白的笑声。
    蓝图一脸茫然，高乐言黑了脸。
    直到从宠物医院回到自己的住所，蓝图也没想明白霍达的笑是几个意思，为什么高乐言见了霍达之后脸色这么可怕……两人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还有那个顾医生，看着高乐言的眼神也似乎不对劲，蓝图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个高乐言估计没少欠风流债，男男女女的。
    高乐言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蓝图心里又下降了一个台阶，他心里憋着火，自己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就这样被破坏了。他恶狠狠地给霍达发信息警告：乱说你就死定了。
    霍达倒是不嫌事大，反过来问：要不要哥给你支几招？
    高乐言站在分户墙边望着隔壁，若有所思，决定不耻下问。高乐言正琢磨着怎么给霍达发信息请教，霍达的电话打了进来。
    高乐言原本做好了被对方嘲笑的心里准备，谁知道那边霍达的语气却是十分正经，老父亲一般谨慎，问：“老高，你是认真的吗？”
    “……”高乐言沉默两秒，也十分认真，“你觉得我是对感情不认真的人？”
    “不是。”霍达说得十分艰难，“可是，你自己不是说过，你不会对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丫头感兴趣？”
    “我是说过。”高乐言吸了吸鼻子，轻笑了一下，“可是我后悔了。”
    “我艹！”霍达大喊一声，“我就说嘛，你早晚还是一个正常爷们，要是真像他们传的那样不举，不是白瞎你那大号装备了……”
    不举？
    高乐言怒不可遏：“你他妈说谁不举？”
    “爷爷我错了！”霍达哈哈大笑，“那啥，你这么多年荤素不碰的，大家这不也是合理推测嘛……”
    高乐言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之前有段时间霍达暗搓搓地给自己介绍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药品，原来自己是这样“名声在外”！
    “少废话，赶紧说，我怎么感觉这小孩有点弱智呢，我说话她都听不明白……”
    “弱智的是你！”霍达哈哈地笑着，“听不明白，你不会做给她看？”
    ……
    霍大少笑够了就开始传授他的追女秘笈，高乐言听得头皮发麻，“这么麻烦？”
    “……这才哪到哪？”霍达打了个哈欠，“你那个小孩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十岁的年龄差，你未必能跟得上她的思维，你先投石问路吧！”
    蓝图这阵子睡觉前养成了关机的习惯，这也是没办法，莫欢着了魔一般，时不时给她打电话，惹不起总归躲得起。
    只是今天还没来得及关机，小徒弟的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这个时间不太对劲呢？
    蓝图没多想，接起电话，就听到那边说：师父，晚上好。
    “晚上？”蓝图算了算，“你那边不是晚上吧？”
    “……啊，我刚从导师那回来。“高乐言只好顺着蓝图话往下说。
    “我不太好。”蓝图心情一点都不好。
    高乐言本来要按照霍达说的，套套蓝图的话，谁知蓝图这句话乱了高乐言的计划。
    “怎么了？”高乐言想到白天的那一通电话，心里猜到了几分，问：“有人欺负你？”
    蓝图觉得奇怪，这小徒弟是怎么回事，最近几个月似乎都不跟他讨论专业问题了，如果不了解真相的话，看他们探讨的话题——倒是有点往网恋的方向发展了。
    蓝图被这句话问得心里怪怪的，这么多年她把自己层层叠叠包裹得严实，自以为已经刀枪不入，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仿佛把她的堡垒撬开了一条缝……她突然觉得，若是有人来保护她也不错。
    “那你会替我报仇吗？“蓝图心里想着，便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自己被惊住了，怎么听起来有点撒娇的意味。
    那边的高乐言听得心头一颤，声音更加沙哑：“好……”
    反应过来的蓝图哈哈大笑，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笑，“好个屁！你都跑到英国去了，怎么报？”
    高乐言此刻由衷佩服之前霍达的判断，他是真的岁数大跟不上比自己小十岁的蓝图的思维，怎么上一秒还是软糯的撒娇音，这下一秒便是粗话出场，震得高乐言声音更低了：“师父教训的是……”
    高乐言彻底麻了，这个英国的谎言该怎么圆回来？
    “不过，”蓝图话语一转，“等手头这个项目做完，我想给自己放个假……没准，我会去英国转一圈。”
    蓝图说得漫不经心，高乐言听得心惊肉跳，硬着头皮应答，“……这样，那，那好啊。”
    蓝图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这大头语气中的为难，“逗你玩的，我才没时间见你。”
    高乐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失落，“……我，我马上就能回国了。”
    不知道是不是蓝图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了隔壁似乎有人叹息，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这层楼就住着她和高乐言两个人，她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隔壁心里有鬼的男人彻夜难眠，第二天盯着乌青的眼圈召见自己的“徒弟”。
    倒不是高乐言以权谋私，厅里主管大领导亲自莅临，点名要见蓝图，他也没有办法。
    工业园区的那个厂房到底还是把事情搞大了，那个叫辛振南的铁公鸡在压力面前勉强出了医药费，象征性地去医院“安慰”了一下，他是想着，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人，只是断了腿，给他治腿已经不错了。
    谁知道这工人偏偏还有别的慢性病，一个气急攻心就没有抢救过来，在原本计划出院的前一天去世了。
    伤人是一回事，死人可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即便是这工人的去世另有起因，但是辛振南的不作为很大程度上催生了这件事，工人家属可就不干了，原本打算要误工费的工人弟弟这下子没了顾虑，人都没了，他铁了心要一告到底，检举材料准备的很充分，而且不止一份，自治区纪委和建设厅都收到了。
    又是这样敏感的事情，压是压不下去了。
    袁思明觉得这也是整顿行业的一个好契机，他亲自挂帅，跟纪委那边打了包票，保证一查到底。
    这不，他亲自带着调查组到了红城，这一站便是设计单位，高乐言头都大了。
    本来图纸审查设计这块没有什么问题，最多就是设计不合理嘛——又没有明面上违规的地方，按理说怪不到设计院这里，但是就是因为这次的举报材料中多了一项关于签字的内容，大概是说设计人员故意伪造虚假签字，企图蒙混过关，问题就出在蓝图签署的那张验收单上。
    这样一来，性质就有些变了，为什么签字是错了？说明你们设计有问题嘛！
    “乐言啊，我也听老何说了，图图刚来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但你应该明白……”袁思明顿了一下，“真要是这么定性的话，恐怕你们设计院会有一些麻烦。”
    “……刚毕业的毛孩子做错事不是很正常？”高乐言说，“难道还不允许人犯错了？”
    “犯错可以。”袁思明声音平静，“那总得有人付出代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谁弱智？？
    第37章
    37代价
    蓝图来到高乐言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袁思明这句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能让一厅之长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不是小事。
    袁思明亲自下场，怎么可能是小事。
    只是此刻，高乐言心里想着的可不止园区工厂这一回事。
    袁思明是住建厅一把手领导，说日理万机也不为过，整个自治区那么多工程，出事的也不单单红城这一块，退一万步说，死人的项目可不止这一个，怎么他就亲自来了呢。他和老头明面上是老同学，但是这么多年私下里的联系几乎没有，按理说谈不上这样“特殊照顾”。
    高乐言想到前阵子高乐阳的那些分析，心里不由得多想一些，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京市那边的调查进入到关键阶段，袁思明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人物，只可惜这人干干净净毫无破绽。
    看来是自己的“打草惊蛇”发挥了作用。
    想到这一点，高乐言换了一个语气，笑了笑，“那袁厅的意思，是要在我们设计院找替罪羊？袁叔叔这么照顾，我干爸他知道吗？”
    高乐言收敛光芒，笑得像个傻子，袁思明不傻，听得出这话里的玄机，不紧不慢地打太极，“老何自然是知道啊，晚上还约了我喝酒……不过，乐言，你也得明白叔叔的苦衷，我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啊……”
    蓝图放轻了脚步进了办公室，听着袁思明与高乐言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看到蓝图进来，高乐言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袁叔叔说的是，不过，你看看她，她现在连卫生间蹲位都还画不好呢……”
    蓝图：“……”
    蓝图一时间没有搞明白高乐言的意思，也就是闭口不言，这么贬低她，大概是想让别人明白她是个傻子……装傻她还是会的。
    “图图，别怕，叔叔这次来就是要吧事情搞清楚，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实话实话就好。”袁思明语气温和，“一切都还有叔叔在呢。”
    蓝图心里一沉，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从上次袁思明的那通电话开始，蓝图就觉得这个“厅长叔叔”有些奇怪，既然与父母是旧识，为何那么多年都没有出现，反而是每次出现的场合都是出了工程事故……
    而且，十年前的那场事故，他也是出现了的。
    似乎一瞬间，蓝图脑海里电光石火一般，如果……别有用心不是何胤则，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那一切似乎更加合理了。
    蓝图紧握的拳头有些发抖，声音也带着颤音，“我，我，都是宋主任让我那么做的，我也不知道，那名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从小就是错别字大王嘛，我妈妈还因为这事打过我好几次呢……”
    蓝图的声音越发低沉，到了最后带出了一丝哭腔，一个十三岁就失去父母的孩子，此刻两眼泪光带着哭腔说起自己的母亲，这样的场景无法让人不动容。
    早些年，蓝图在心理疏导师的建议下学过表演，这哭戏对她来说算是小场面了。
    袁思明和高乐言都沉默了。
    两人沉默的空档，蓝图迅速梳理着思绪，这个园区工厂的地质勘探单位也是大地，十年前的鼎盛国际也是大地，好巧不巧地经手人还是同一个人……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宋道满头大汗地来到高乐言的办公室，他心里没把这个“靠关系”上位的年轻院长放在眼里，但是袁思明的到来却让他有些慌神，明明都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做的事，谁能料到竟然真的死了人呢。
    办公室的人都没有说话，宋道一时间也没有头绪，袁思明的表情他更是看不懂，心一横干脆来了个一问三不知，“袁厅，院长，发生什么事了？”
    高乐言一肚子怒火正是没地方发呢，看到宋道装傻，他也不想给他面子了，这个老油条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吃里扒外，何胤则碍于面子不动他，但是高乐言可没有那么好脾气，“宋主任，你作为项目负责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道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电话，这才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哎，蓝工，你当天在现场的呀，这个情况你应该最清楚啊……”
    听听，这是人话吗？
    只是，宋道没有想到，蓝图手机里放出了一份录音文件，正是那天去验收前两人的通话。
    蓝图那天连电话都没有拿，却没忘记给他电话的时候录了音。
    当然，这得归功于刑立当时那个眼神，她当时就想着有备无患做个记录，打完电话就把记录发到了自己的邮箱，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有机会用到。
    宋道脸色有些发白，汗水也跟着下来，证据面前，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你看我，这，这岁数大了，也记不清了……”
    “既然岁数大了，那就休息一段时间吧。”高乐言目光凌厉地盯着宋道，“宋主任，你这边的工作暂时由方案部的罗主任负责，你们尽快交接一下。
    晚上何胤则安排和袁思明一起吃饭，蓝图找了个借口没有去——博物馆项目又有了新的调整任务，她也确实走不开，所有注资方近日要来红城，新方案的定案会也定了日期，这几天都有得加班了。
    工厂的事情最后宋道背了一个处分，外加十万块钱罚金，算是给了上面一个交代，调查组那边暂时被稳住了。
    宋道气不过，找到何胤则哭诉。
    “九哥！”宋道是真的落泪了，“我冤枉啊！”
    “你到底冤不冤，自己心里清楚。”何胤则语速很慢，“乐言这么做，是给你留了面子。”
    蓝图刻意地跟徐斗保持着距离，遇到有必要非要一起讨论的问题，她也会注意在莫欢的视线之内，项目合作接近尾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有些人却不是这么想。
    一连加了两个大晚班，这天结束工作的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蓝图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办公楼，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是莫欢。
    “你不是想知道鼎盛国际的事吗？”莫欢停顿了一下，“你来酒店找我，我告诉你。”
    莫欢举着一张房卡，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蓝图沉默了一会，说：“不用了，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蓝图，你不会是害怕吧，害怕真相不是你们希望的那一个？”莫欢笑了笑，“我不是要帮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徐斗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的这点事，我正好知道了，卖你一个人情罢了……来不来随你。”
    莫欢说着把房卡塞到了蓝图手中，径自走了。
    莫欢的父亲莫良东与何胤则他们也是校友，这是蓝图早就查出来的信息，如果莫欢从她父亲那里得知一些特殊的信息，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能做到莫良东那个位置，想知道什么不是难事。
    蓝图捏着那张望京酒店的房卡，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走一趟。
    只是，蓝图没想到的是，刷开房门，她见到的不是莫欢，而是肖克。
    第38章
    38中计
    肖克看到进来的人是蓝图，也明显一愣，但随即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
    一个月前，莫欢找到他说“合作”的时候，肖克也没有想到这个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X二代会为了一个男人做这么疯狂的事情，参与项目也就罢了，这样把蓝图牵涉进来，就真的是伤天害理了。
    莫欢这一招够狠毒的，肖克想，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配合演戏，没想到还能有这般艳遇，早已经酒精上头的男人只剩下龌龊的想法，哪里还有理智。
    更何况，肖克的酒里面还有莫欢给加的“佐料”。
    几乎是蓝图发愣的瞬间，肖克快步走到蓝图身后，锁死了房门。
    这位在H大素来以幽默著名的老师，此刻却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丝毫没有了为人师表的样子，蓝图看着行为反常的肖克，明白过来事情不对劲的时候，糟糕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腿软，头有点晕乎乎的，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无法完整。
    “肖，肖老师，怎么……是你？”蓝图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但是脑子里却如灌了铅一般，有些支撑不住。
    眼前肖克的笑脸有些狰狞，“莫欢没有给你说过么？她会送你一份大礼。”
    莫欢阴恻恻的表情在蓝图面前一闪而过，这么拙劣的骗局她竟然没有想到。
    蓝图强打精神咬住嘴唇，一边用手掐自己的虎口，根本用不上劲，一向身体素质不错的蓝图此刻也明白过来，她这是被下了药了。
    好在这药品的效力不是很烈，蓝图还能保持着一丝清明，残存的意识中，她想起了晚上加班的时候，莫欢叫了一次外卖，她没推辞过，喝了一杯杨枝甘露——当时只觉得这甜腻腻的东西挺好喝，万没想到莫欢竟然敢给她下药。
    蓝图胃里翻江倒海，想起盛苏苏说过的那句话：你不要指望什么人都有底线。但她还是无法想象，为了一个男人，值得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头部传来一阵阵眩晕感，蓝图眼前的画面已经开始出现重影，勉强开口：“肖老师，我挺喜欢你的课，你讲的《行为与建筑》……我当年是满分……”
    先稳住肖克，说不定还有转机，蓝图一只手扶住太阳穴，一只手伸进了斜跨的包中，那里有一把匕首，是她习惯携带来防身的，她摸索着拔出了刀鞘。
    肖克稍微愣了一下，他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在迷药的作用下还能这么思路清晰，还能记得自己得过满分……确实有这么回事，那门课最后是公开答辩，蓝图回答得丝丝入扣完美无缺，是全班唯一一个满分，肖克当然也记得。
    他也不想做禽兽，只是他的行为有些不受控，加上之前与莫欢的一些“约定”，此刻的肖克也是一个被牵住了手脚的木偶，他在H大苦苦奋斗多年，他太希望能更进一步了。
    反正，不管怎样，都还有莫良东兜底呢。
    再者，眼前面色绯红的蓝图也是真的诱人。
    “难为你还记得……不过今天，我们就要在这个建筑内，发生一些行为了……”
    蓝图摸着手包中的匕首，把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刀刃处，指尖传来的痛感给了蓝图一丝力气，就在肖克扑过来的同时，蓝图也迅速抽出了包中的匕首……匕首足足有三寸长，蓝图倒是没有多少力气，但是肖克自己扑过来的力量太大了。
    整个匕首全根没入，蓝图松了一口气，肖克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殷红了他腹部，蓝图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也倒在了地上。
    霍达几乎每天都会来望京巡查一圈，今天他遇到了几个熟人，也就耽误了一会，正准备离开，恍惚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是记不太清蓝图那张脸，但是那头耀眼的小蓝毛却是到了哪儿都很有标识性。
    小姑娘似乎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霍达的目光，霍达的好奇心在那一刻膨胀了，看着电梯按钮上不断飙升的数字，他的心也一沉，望京十层以上可是客房啊！
    深夜来酒店，能有什么事？霍达敏感的神经跳了好几下，直接拨通了高乐言的电话。
    “老高，你在哪？”
    高乐言被问得一头雾水，“这个点了，我当然在床上。”
    霍达急了，“艹，废话，我说你在哪？哪儿的床上？我告诉你，你赶紧来望京啊！”
    高乐言一下子精神了，能让霍达急成这样，八成是有事，他一边下床，一边开衣柜门找衣服，“我在家呢。谁惹你了？”
    霍达多么希望高乐言说，我就在望京呢。
    高乐言的回答更是让霍达心急如焚，他一边往监控室走，一边叮嘱高乐言，“你马上来，我在这看到蓝图了……”
    高乐言脑子有些短路，干巴巴地问：“你什么意思？”
    “……不是吧，你这三十几年白活了，你说我什么意思？一个女人深夜来酒店开房！她有可能跟别人开房！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霍达气得恨不得顺着电话线飞过来，“我跟你说，快点来啊，我先让服务人员拖一会……”
    高乐言想起刚才自己用大头账号给蓝图打电话，通了却是无人接听，怪不得。
    白天被园区工厂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宋道那边的事情还没有收尾，霍达这个电话更是一下子让他火中烧，这都他妈是什么事！
    一想到蓝图可能在跟人“开房”，高乐言就忍不住把油门踩到了底，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他心里都是危险的想法，就是想把那个人撕碎……高乐言想起前两天蓝图在自己家里接到电话出去的情形，那个莫欢不是一个安分的，又有着那样的背景，难保作出不理智的行动。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只用了十几分钟，一进望京的大堂，没有看到霍达的身影，只看见经理苏落在总台旁站着。
    “高总你可来了。”苏落按照霍达的吩咐在大堂等候高乐言，“1218，霍总在上面等你。”
    霍达查看了酒店的监控，得知蓝图是自己刷卡进的房间，偏偏这酒店订房登记的是一个女人的信息，女人来找另一个女人……这样的情况，让霍达稍微松了一口气。
    真相不明，霍达也不敢贸然破门，只是吩咐了几波服务人员轮流敲门，打电话，用来拖延时间，而他本人现在就在1218的门口，准备接应，想来那小蓝毛是个机灵孩子，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高乐言赶到的时候，眼底泛着红色，模样似乎要吃人，“蓝图在里面？”
    “你先别激动。”霍达喘了一口气，“房间登记的信息是一个叫莫欢的女人，蓝图是自己拿着房卡进去的……”
    砰！砰！
    霍达还没有说完，高乐言已经一脚踢了过去。
    破个门什么的，对高乐言来说不是难事。
    霍达正想骂，但门内的景象让大家倒吸凉气，房间的两人都倒在地上，地上还有一大摊血水，男人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肚子上扎着一个匕首，只剩下一个刀柄，而蓝图似乎是晕了过去，满手是血。
    “你他妈是谁？” 高乐言只觉得气血上涌疯了一般抓住了肖克的衣领，“肖老师？！”
    咳咳！
    肖克憋得满脸通红，“我，我，救我……”
    高乐言没有说话，拳头却实实在在地砸了下去，本来还意识清醒的肖克，经过高乐言这一砸，鼻子开了花，瞬间血流如注，没了动静。
    “快去把走廊监控关了！”霍达吩咐身后的工作人员。
    见惯了大场面的霍达很快发现蓝图不对劲，“老高，图图这像是被下药了……你先带蓝图去医院，剩下的交给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孙子这么胆大，敢在望京撒野。”
    第39章
    39偷吻
    事情的发展有些失控，莫欢和肖克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蓝图会动刀子，三寸长的匕首直达腹部静脉，虽然失血不少，但只是把肠子挑破了个口子，没有伤及重要器官，性命无忧。
    倒是后来高乐言那一拳，直接给肖克打了一个轻微的脑震荡，整张脸肿成了猪头。
    而蓝图这边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一些。
    右手手指被匕首划破，刀口很深，伤了三根手指，一时半会是画不了图了。血检显示，她应该是误服了含有类似吗。啡的饮品，浓度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十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苏醒。
    高乐言一直守在病床前，何胤则和白慧真刚刚离去，袁思明还没有离开红城，园区工厂的后续调查工作还得配合，何胤则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照顾蓝图的任务就落到了高乐言身上。
    盛苏苏已经连续六个小时联系不到蓝图，当即买了到红城的机票，一出机场正好遇到正在大吵得徐斗和莫欢。
    莫欢那天其实躲在望京附近，准备接应肖克，谁知道看到的是高乐言抱着昏迷的蓝图和满身是血的肖克，自知闯祸的她只好给远在H市的父亲去了电话。
    莫欢突然要回H市，肖克也联系不上，蓝图的电话也打不通，徐斗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两人吵吵闹闹到了机场，不成想竟然遇到了熟人。
    “徐斗？”擅长破案的盛苏苏马上嗅出了端倪，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你们把蓝图怎么样了？她老实，我可不一样！”
    盛苏苏与蓝图有过约定，两人不会超过3个小时不联系，如果超过这个时间，一定是有事情发生，徐斗和莫欢都在红城，盛苏苏自然把这个责任归到了两人头上。
    徐斗自知理亏，不敢与盛苏苏理论，只是说：“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讨论方案的……”
    “不是你——”盛苏苏盯着莫欢，语气一转，“那就是你，莫欢，我忍你很久了，蓝图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是不是你搞鬼？”
    莫欢嘴硬道：“……关我什么事？”
    三个人正在争执之中，远处突然来了两个身穿藏青色制服的公安人员，莫欢下意识地想走，徐斗趁机抓住了她的胳膊。
    “莫欢，徐斗，是吧？我们是红城公安局缉毒支队的。”两人亮了工作证，“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莫欢身份不一般，高乐言跟高乐阳一合计，没有直接报警，而是从那杯饮品上做了文章，缉毒支队那边正好在追一个新型毒品的案子，当然任何线索都不会放过。
    至于肖克那边，在霍达的安排下，两人没有去公立医院，而是住进了建大集团控股的一家私立医院，都在VIP病区，离得不远。
    高乐言趁蓝图睡着，来到了肖克的病房。
    高乐言不知道的是，蓝图根本没睡实，她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不愿意醒来，再说了房间里只有高乐言，大眼瞪小眼也是很无聊，倒不如趁机休息一下。
    身体是休息了，脑子却一刻也闲不着，整个事情太过于诡异，肖克和莫欢太疯狂，而高乐言——又似乎太过于冷静了。
    听到高乐言出门，蓝图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慢慢起身，先是冲到卫生间解决了个人问题——她已经憋得快不行了，放出一肚子废水，蓝图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高乐言去干什么了？
    心里这么想着，蓝图人已经不受控制地走了出去，远远看到高乐言似乎走近了走廊尽端的一个房间。
    蓝图鬼使神差般跟了出去，顺着门缝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肖克。
    房间门没有关严实，走廊尽端也没有什么人……偷听刚好。
    肖克看到高乐言进来，一张脸都变了形，紧张得满头大汗，蓝图这一刀没中要害，却是给他疼得死去活来，毕竟霍达特意关照过麻醉师：精确把握用量，死不了人就行。
    肖克是真的害怕了，再大的利益诱惑在生命威胁面前都不值得一提，还没等高乐言说话，他就哆嗦着开口了，“高院长，谢谢你们救我……你放心，我不会，不会乱说……”
    肖克做出的可怜样子也不全是假的，他也不过是莫欢利用的一颗棋子，但高乐言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肖老师，你觉得你应该说什么？”
    “……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肖克脸色刷白，汗水滴了下来。
    “十年前，你参与一个项目叫金安现代城，后来获了全国大奖，但是我听说这个项目一开始只是提名，是因为前面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才被提上去的……”高乐言嗓音低沉，陈述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肖克却听得心惊肉跳，对上高乐言笃定的眼神，他像被扎了的气球，瞬间蔫了，脸色更加难看，床头的监控器滴滴作响。
    “这个项目的参与人，除了你，还有两个人。”高乐言顿了一下，目光灼灼，“肖老师，想起来了吗？或许，我应该叫你——一苇以航？”
    “……”肖克认命一般地闭了闭眼，“让我缓口气，我可以告诉你……不过……”
    站在肖克病房门外的蓝图感觉想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冰，无比清醒，原来高乐言知道的远远比自己要多……他既然连一苇以航都这么清楚，那么大头呢？
    蓝图心乱如麻，只觉得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高乐言花了十年时间，拼拼凑凑差不多还原了十年前那场事故，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更糟心的是几个重点人物身居要职，动不得碰不得，正愁没处下口呢，这个肖克来得还真是时候。
    肖克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个小时，末了认命一般叹口气，“高院长，听我一句劝，适可而止吧，有些真相，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是一座冰山啊……”
    高乐言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蓝图只觉得手脚冰凉，怎么回的病房浑然不知。
    思绪纷飞，蓝图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大头”的一切，如果这个人就是高乐言的话，似乎都一切都很合理了，破绽很多，只是自己当局者迷。
    只是，蓝图想不明白的是高乐言的动机又是什么？何胤则指使？之前蓝图确实怀疑过，但是袁思明的话仔细推敲的话，其实站不住脚，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很难不牵涉名利，高乐言和何胤则，这十年似乎也都是在和蓝图一样在做一件事：找真相。
    如果那个高乐言与那个女工有关的话……蓝图脑海里闪过那个女工的脸庞，猛然明白过来，那女人的眼睛，几乎与高乐言的一模一样，之前就觉得奇怪……母子的话年龄有些对不上，应该是姐弟？
    蓝图想得头疼，眼皮发沉，药物的余威还在，她这回是真的睡实了。
    蓝图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做了一场长长的梦，记忆似乎停留在刀子捅进去的那一瞬间，仿佛在肖克病房门口听到的那些是一场梦境，看着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般的手掌，指尖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吸了口气，浑身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眼皮很沉，蓝图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药物可以造成嗜睡，但这不是主要原因，病人的体质也没有什么特殊，大几率是因为……心理原因。”主治医师皱着眉头跟高乐言解释，“我们的身体是具有保护机制的，或许是某个场景诱发了某种保护机制，表现方式有多种，比如失忆，比如睡眠……”
    “什么？”高乐言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你说她还可能失忆？”
    蓝图就是被高乐言这一嗓子彻底吵醒了。
    失忆？谁失忆？
    蓝图闭着眼睛偷听。
    “我只是举个例子，30毫克都不到的含量，不至于，或许她就是累了，再观察看看吧。”医生的语气满满都是无奈。
    医生离开以后，高乐言大概是太着急，小声嘟囔了一句：“祖宗啊，睡够没有啊。”
    蓝图觉得十分好笑……但马上就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感觉有热气靠近自己呢……这热气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蓝图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额头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但就是一瞬间，高乐言明白过来自己的行为以后，马上起身后退了一步，嘴里骂了一句：艹。
    紧接着蓝图就听到了脚步声和哗哗的水声，高乐言应该是去了卫生间洗脸，蓝图悄悄睁开眼睛，果然，房间内不见人影。
    老流氓。
    这是蓝图的第一反应。
    被亲的感觉竟然不错。
    这是蓝图的第二反应。
    这就让蓝图犯愁了，高乐言对她而言，一直都是亦师亦友，就算这个男人长得好看，但是高乐言一副老派作风，再加上十岁的年龄差距——蓝图可没有认爹的打算。
    这应该就是一个纯洁的亲情之吻，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蓝图做好了心理建设，慢慢睁开了眼睛，高乐言也正好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
    高乐言：“……你醒了？”
    “我想喝水……”蓝图天天干涩的嘴唇，小声说道。
    高乐言看到蓝图表情无异，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有些放松，忙不迭地去找水杯，小心地递给她，问：“感觉怎么样？”
    蓝图刚想说没事，但一想到刚才高乐言刚才的行为又有些气不过，不能白白被亲了啊。
    想起刚才医生似乎说到失忆，蓝图心里着了魔一般想使坏，茫然地看了一眼高乐言，慢吞吞地说，“……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我，即将成为你的男朋友！
    第40章
    40风雨
    盛苏苏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被警察带走，都没来得及问蓝图的情况，几经辗转打听到高乐言的电话，才得知蓝图在医院，一听到盛苏苏的声音，高乐言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说：“你快来，没准图图能记得你……”
    盛苏苏一听这还得了，怎么几个小时不联系，还整失忆了？
    出租车到了医院门口，盛苏苏付了钱就下车狂奔，学建筑设计的人别的本事不说，进入到陌生建筑找楼梯找电梯找厕所的本事绝对一流，盛苏苏几乎凭着直觉冲到了电梯厅，赶在电梯门就剩下一条缝的时候按下了按钮，一阵风一般挤了进来。
    盛苏苏虽然块头不大，但是长得壮实，再加上这个百米冲刺的冲击力，进了电梯厅就有些刹不住，duang地一声就撞到了一个人胸膛。
    何川博士答辩结束以后，一直在京市没有回来，他和几个朋友搞了一个“剧本杀”的门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接到宋道的“诉苦”电话的时候，何川也没当回事。
    他对建筑设计不感兴趣，当初读大学被何胤则逼着读了建筑学，但是毕业的时候他自作主张考了一个文学方向的博士，把何胤则气得几乎要与他断绝关系，后来高乐言的出现让何川松了一口气，有人上杆子给何胤则当儿子，他乐得清闲。
    直到接到他家老爷子的电话，说家里有事，蓝图也住院了，何川这才订了票，从京市赶了回来，对于这个半路来家的“妹妹”何川还是很尽心，他心事重重地进了电梯，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就被盛苏苏砸了个满怀。
    这个胖丫头——还真是有分量。
    “对，对不起……”盛苏苏连忙道歉。
    “没事。”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何川也只好咬牙忍了。
    两人在十层的VIP病区一起下了电梯，盛苏苏心里着急，三步两步就跑到了何川前面，眼睛搜寻者高乐言发过来的房间号，两人在蓝图的病房门前再次相遇。
    “你……”
    “你……”
    房门打开了，高乐言从里面走了出来，竖起一根手指放到了嘴边，“你们小点声，刚睡着。”
    盛苏苏看了看时间，眉头一皱，“不可能，她的作息时间比闹钟还准，这个时间不应该啊……你让我看一眼图图。”
    高乐言无奈，只好放盛苏苏进去，“那你轻点，别吵醒她。”
    何川看着老妈子一样的高乐言，忍不住戏谑：“你这干儿子当得真是到位，把老头家里家外的活都给包了。”
    高乐言到底比何川年长几岁，口舌之快没有意义，面对何川的刁难他一向不会争辩，抬抬眼，没吱声。
    何川觉得实在无趣，“哎，那个黑胖丫头是谁？你叫过来的？”
    “黑胖……你说盛苏苏啊。”高乐言忍住笑，“图图的朋友，H市那边过来的……”
    高乐言话音未落，就听到里面传来哈哈的笑声，两人对视两秒，推门进去，就看到盛苏苏握着蓝图的手，两人有说有笑，正常得很。
    就是图个好玩，蓝图也没打算装多久，再说了医院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腻味得很，盛苏苏一来，她感觉自己就完全好了。
    高乐言脸色有些微妙，愣了一会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孩刚才是装的！碍于何川和盛苏苏在场，高乐言也只好暗暗磨牙。
    盛苏苏的到来，比医院的药好使，蓝图的精神好了许多，还没等医生做全面检查，就吵着要出院。
    “甲方发了邮件了。”蓝图举了举手机，“说珍品仓库那里还需要调整一下……”
    恰好高乐言也刚接到何胤则电话，要他回公司一趟，“行吧，调整方案不着急，我已经给季总他们解释了，时间还充裕。”
    蓝图有点不敢看高乐言的眼睛，倒不是因为自己骗他心虚，而是一对上他的目光，蓝图就会想起额头那温热的触感……脸就觉得有些发烧。
    盛苏苏和何川同时看向蓝图，几乎异口同声，“你没事吧？”
    蓝图看着语调一致的两人，心里有些发毛，“……没事。”
    这俩人可都是比高乐言了解蓝图多了，马上都意识到了蓝图的不对劲，何川则是回头看着高乐言观察半天，盛苏苏更加直接：“哎，你把我家图图怎么了？”
    高乐言：“……”
    回到壹号院，盛苏苏进了门就迫不及待地审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些。”蓝图揉揉眼眶，打了个哈欠，“没想到莫欢会这么疯狂。”
    “……我说的不是莫欢他们。”盛苏苏办过蓝图的肩膀，“那个高乐言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蓝图莫名心虚，声音有些越来越低，“自治区厅里来了领导了，何叔叔他们忙着接待，就让他照顾我……”
    唉！
    盛苏苏长叹一声，“照顾你？我看他是想吃了你！”
    高乐言此刻的心情还真是想吃人，从医院出来把蓝图他们送回到住处，就一直被何川逼问。
    “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跟蓝图是怎么回事？”何川从蓝图的眼神里看出太多内容了 ，这个感情上像一张白纸一样的人根本还没有学会掩饰。
    高乐言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与蓝图——萌芽都还谈不上，说出来十分没面子，“什么怎么回事？她被人算计了，你家老何同志让我照顾她……你爱信不信。”
    听起来也算是合情合理，何川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高乐言松了一口气，告别了何川，驱车来到玖三，何胤则一个人在办公室，烟雾缭绕。
    “……怎么了这是？”高乐言被熏得咳嗽了一声，“不是都戒了吗？”
    何胤则嗯灭了手中的烟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事情有些麻烦。”
    高乐言心中一沉，以为他说的是蓝图的事情，“是缉毒支队那边出手的，应该不会牵涉到图图……”
    何胤则抬眼看了一眼高乐言，“莫欢已经被接走了，莫书记的秘书亲自来的，这事暂且缓缓吧。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一件五六年前的事情能够被人精准举报，除了几个知情人，何胤则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高乐言也是知情人之一。
    “二井遗址展厅那个项目被人捅出来了。”何胤则摁灭了手中的烟头，“举报材料已经到了厅里……”
    “那一百万当时没走公司账面，经手的就是那么几个人，基本都不在位了，这个时候扯出这件事，就太巧了……”高乐言想了想，“我从肖克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
    两人商量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彼此心里都难免有些小心翼翼，信任这个东西，薄如蝉翼脆弱无比，高乐言当然明白何胤则心里可能也和自己一样，都存了一丝说不出来的疑问。
    蓝图对于公司的即将到来的变故一无所知，次日正准备送盛苏苏去机场的时候，见到一脸萎靡的徐斗，她才知道莫欢已经被接走了，盛苏苏气得破口大骂，“就这么走了？她这样的三年起步总有吧？”
    “图图，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徐斗眼睛通红，“我早点发现她不对劲就好了……”
    蓝图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莫良东那样的位置，保住自己的女儿不是什么难事，她现在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肖克说的那些话，“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在莫欢家书房，看到过鼎盛国际的资料，还有，还有你父母的照片。”徐斗说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想着能够多了解一些帮帮你，他们扣押了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图图，我也是没办法……”
    蓝图：“……”
    “徐斗，你和蓝图已经分手了。”盛苏苏插进来说，“她也没要求你这么做，所以你也不用解释这么多……”
    盛苏苏是害怕蓝图一个心软着了徐斗的道，这男人说的虽然不假，但是真正的理由却没有那么冠冕堂皇，谁不知道他表面上一副被迫的凄惨模样，暗地里又把“书记准女婿”这个身份做得如鱼得水。
    贪心的人总是红玫瑰白玫瑰都想要，得不到的总是一种心病。
    “你要是愿意的话，留下吧项目做完。”蓝图转移了话题，“别的，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别的了。”
    徐斗老实了两天，尽力尽力地做好项目修改的收尾工作。
    一切似乎都又恢复了平静，但蓝图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明显，她的小徒弟——大头最近仿佛消失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的师父——高乐言也似乎隐身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没有见到人影。
    她出院之后的这几天，就除了白慧真打过一个电话，何家也出奇地安静，何川在医院见面之后也失去了联系，蓝图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好歹也是受了伤的，怎么身边的人一个个是视而不见了呢。
    秋去冬来，雨下了一夜，蓝图翻来覆去睡不着，暖气房里的温度很高，心里却是彻骨的冷，时光似乎倒退回到十年前，蓝图好像又听到了蓝景元和肖青在讨论。
    “这个楼梯间的窗户不能变小，更不能取消！”肖青在蓝工面前有绝对的权威。
    “青青，咱们打个商量，这个窗户与结构梁打架了，咱们挪个位置……”蓝景元的语气温柔，每句话都是安抚妻子的良药。
    蓝图就觉得两人做作又肉麻，一把年纪了，还青青……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变成了狂风呼啸，蓝图一下子清醒了，双手抱紧了自己，她觉得太冷了。
    第41章
    41明吻
    另一边。
    高乐言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建设厅下了正式文件，要严查近十年的工程设计，重点是政府投资项目，二井遗址展厅就在其中。
    袁思明已经在红城呆了一个多星期，大有常驻的趋势，高乐言意外的是，园区工厂那件事一开始沸沸扬扬，现在没了动静，倒是二井展厅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怎么会突然被人扯出？
    各行各业都免不了有见不得光的另一面，既然做了，就难免有翻车的那一天，这一点高乐言也明白，只是这事来的太突然，也太巧合了。
    何胤则从业近三十年，要说得罪人，怎么可能没有，但这就像是一个华丽的生态缸，他们也不过就是其中的一只水草或者一颗卵石，氧气泵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大家都不至于窒息，是谁愿意这样冒险拔管子搅浑水呢？
    除非这人有了更大的顾虑……高乐言最近半年的调查阻力重重，看来那位真的是狗急跳墙了。
    无奈之下，高乐言拨通了远在京市的高乐天的电话。
    高乐天接到这个电话十分意外，“小言，有事？”
    “大哥，你回来一趟行不？”
    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清楚，高乐天从来没见过自家老幺这样急切的语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我安排一下，到了给你打电话。”
    十年前，高乐天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律师，如今他的“天诉”律所已经是圈内著名的红圈律所，当然，高乐天自己也是一般人请不到的天价律师，据说，百战百胜，价格是按秒计费的。
    这次突如其来的大检查怎么看都透着诡异，高乐言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高乐言一颗接一颗的抽烟，天蒙蒙亮，他估摸着时间，如果高乐天出发及时的话，这功夫应该差不多到了。
    咚！
    砰！
    突如其来的撞击声让高乐言心跳几乎骤停，自从隔壁住进来这个“小妖”邻居，高乐言隔三差五就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他揉揉脸，认命一般叹口气。
    莫不是真的欠了她的。
    或许是黎明前太过于安静，也或许是高乐言此刻神经过度紧张，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
    一夜风雨蓝图临到天亮才睡着，睡了不一会便被热醒了。
    确切地说是被那种火烤的感觉憋醒了，嗓子疼得咽口空气都很困难，呼出的气息都有些烫人，应该是发烧了，蓝图挣扎着想起来找水喝，却又重重地摔到了床头，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
    这公寓的家具哪都好，就是这张床蓝图很不满意，尺寸太大了不说，这个硬邦邦的床头最烦人，搞不好就会撞到脑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蓝图气恼地叹口气，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蓝图从六岁练习跆拳道，身体素质一向不错，这么多年她连感冒都很少，这场病来的气势汹汹。她正犯愁该怎么办，就听到门口传来咚咚的砸门声。
    蓝图张了张嘴，哈气都变得十分艰难，几乎是手脚并用，挣扎着来到了门口，那一刻蓝图想下次换房子一定要是无障碍的大平层——这个loft太不友好了。
    蓝图吊着一口气打开门，看到高乐言站在门口，恍惚中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等到再次清醒过来，蓝图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房间里不仅有高乐言，还有一个面熟的人——高乐言的大哥，京市那位著名的大律师。
    只是这位哥哥的脸色也太难看了，看着蓝图的眼神十分不友好。
    半小时前。
    高乐天开了四个小时的来到了红城，却发现把自己的这位弟弟自己却不在家，一打电话，人在医院。
    高乐天还以为是自己弟弟着急上火生病了，谁知道一进门看到高乐言老父亲一般守着那个蓝毛小孩。
    等到高乐言把整件事简单地跟高乐天说了，这位大律师当场就发飙了：“就这点破事你让我回来？”
    高乐言：“……”
    不过虽然高乐天语气恶劣，高乐言却是开心笑了，“大哥，有门？”
    高乐天叹口气：“这么拙劣的局，你们竟然毫无察觉！但是这个事情，最麻烦的不是事情本身，那一百万都没走账面，根本不是问题……”
    一语点醒梦中人，高乐言猛然明白过来，“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人想唱，你不妨把台子给他，等到他唱不下去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高乐天打了个哈欠，瞪了一眼高乐言，“让你搞得我一宿没睡好！”
    谁不是呢。
    高乐言打了个哈欠，“哥，这小孩病成这样，我能不管？再说，你也知道她的身份……”
    高乐天能说什么，人都已经来了，也只好陪着高乐言在病房，等着蓝图醒过来。好在只是急性的扁桃体发炎，加上缺少睡眠，一瓶消炎药输完，蓝图痛痛快快地出了一身汗，加上两人说话的音量总是控制不好，蓝图不想醒来都很困难。
    这事弄得……有些人怎么还就躲不开了呢。
    蓝图脑子有些不够用，不明白高乐天怎么也会在，她试着咽了口气，嗓子没有那么疼了，“我，谢谢你们啊……”
    声音沙哑得不行，高乐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这样两天干什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蓝图想想自己这两天一边拼命工作，一边还得应付徐斗的骚扰，可谓是身心俱疲，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如隐身人一般，现在反过来要质问她干什么，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高乐言一下子就慌了，他哪里是真的责备，只是心里着急，看到蓝图哭了，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揪住了，也顾不得自己大哥还在场，冲过去抓着蓝图的手腕，“你别哭啊，我又没说你啥，就是问问！”
    蓝图止住眼泪，身子往后退了一下，“……手疼。”
    咳，咳！
    高乐天看了一会戏，终于忍不住了，咳嗽了两声，“那个，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高乐言给了自己家钥匙给大哥，又给何胤则打了电话，约好晚上碰面，大家一起把案子再梳理一遍。
    房间内只剩下蓝图和高乐言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玩起了手机。
    蓝图看着与小徒弟的对话框竟然还没有任何回复消息，心中有了一个主意，悄悄地往对话框发了一个表情。
    然后蓝图就眯着眼睛佯装休息。
    高乐言捏着手机的手似乎动了一下，嘴角有些上扬，几不可见地摇摇头，推门走了出去。
    蓝图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测了，心底的怒意也开始升腾，好你个高乐言，隐藏得够深啊，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几个月前还是几年前？
    蓝图看着那个大头的图像，手指一划，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高乐言这两天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他来到走廊正准备安慰一下自己的“师父”，组织了半天语言，点了发送却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您的消息已经被拒收！
    高乐言傻眼的功夫看到走廊另一端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徐斗？更可疑的是徐斗竟然直奔蓝图的病房！
    这小子怎么知道蓝图病了？
    高乐言心中警铃大作，抢在徐斗走进病房之前拦住了他。
    “徐工，这么巧？”高乐言咬牙切齿。
    “……我特意来的。”徐斗举了举手中的资料袋，“蓝图没来上班，罗主任告诉我她的住址，我赶到之后隔壁的大哥告诉我说她在医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高乐言也没办法不让人进门，只是他可不信徐斗是来送资料的，什么资料还必须得当面交接，明明是不怀好意。
    蓝图看到高乐言和徐斗一起过来，十分头疼，这个徐斗也不知道现在存了什么心思，大有重新把蓝图追回来的劲头，蓝图怎么说，他都是一句话，没关系，我可以等。
    你没关系，我有。
    蓝图决定给他下点猛药。
    看到高乐言她有了主意，正好，两个人一起收拾了。
    “师父，喝水……”蓝图眨了眨眼睛，放软了声音，看着高乐言。
    高乐言几乎呆住，蓝图的眼神，还有这声音是怎么回事，他大脑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好。”
    高乐言觉得自己拿着杯子的手都是抖的，可是杯子递到了蓝图面前，小东西却没有动，“你喂我……”
    这撒娇一般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高乐言有些把持不住，一手轻轻托住蓝图的后脑，小心地把杯子递到了她的唇边。
    哪怕只是演戏，高乐言也认了。
    可是，高乐言和徐斗万万没想到，这喝水只是一个序幕，蓝图喝饱了水的嘴唇鲜嫩诱人，高乐言看得有些出神，也就没有注意到小孩的动作。
    恢复了精力的蓝图手力惊人，一把抓住了高乐言的领子，支起了上身，与他唇唇相对，一秒还是半秒，反正时间不长，完了总结一般说道：“徐斗，你也看到了，我有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偷亲不是好汉！
    第42章
    42媳妇
    那天，徐斗是怎么离开病房的蓝图没记太清楚，她的手几乎被高乐言攥得变了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高乐言眼睛红得像兔子。
    蓝图想努力挣脱桎梏，却又被抓得更紧。
    “为什么亲我？”高乐言不依不饶。
    蓝图：“……”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这老男人可真能装。
    蓝图放弃挣扎，叹了口气，赌气一般说：“不为什么，就，配合演个戏，你不是说过，做戏就要做全套，谢谢啊……师父。”
    高乐言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鼻孔一鼓一鼓的，想生气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话自己确实说过。
    这可真是搬起的石头都砸了自己脚。
    蓝图心里还憋着气呢，这老男人偷偷摸摸亲了自己，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可是，高乐言看起来这么这么憔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再加上何家那边也安静的不正常，蓝图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师父，是不是那个工厂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不是。”高乐言松开了蓝图的手，“你安心养病吧，工作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博物馆的后续工作我让罗主任安排别人先应付着……”
    不对劲，高乐言的语气透露着疲惫，显然没有说实话。
    “这个项目我跟了那么久了，这个时候换人不好吧？”蓝图说，“再说方案都调整完了，剩下就是配合投标，暂时也没有多少工作量……还是我自己做吧？”
    蓝图的能力，高乐言不怀疑，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是担心这小孩面上看着没什么事，心里怕是难受着呢，不然也不会上这么大火，他是想着法子想让她休息休息，正好罗依然主动提出来帮忙，高乐言巴不得。
    高乐言也有私心，罗依然如果参与，袁思明那边就算是加了双重保险，反正方案已经做完，甲方那边也不是不好交代。
    “你听话。”高乐言没做太多的解释，“我最近，会比较忙，别让我操心，行吗？”
    蓝图本能想发火，心说我爹当年也没有这么管过我，目光对上高乐言布满血丝的眼睛，莫名地说了句：“……好吧。”
    自己会这样对一个男人言听计从，这不科学。
    直到高乐言的背影消失在房门，蓝图才猛然惊醒过来，不科学的事情何止这一件事！自己是有一些肢体接触障碍的……为什么这个病在高乐言面前就失效了呢。
    或者说，就好了呢？
    细细想来，自己似乎一点都不排斥高乐言的触碰，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这个男人身上的温度和气味都让她觉得十分安心，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看到他就忍不住放下了戒备。
    蓝图这些思绪一旦开始，就犹如见了水的膨化食品，迅速膨胀着，把整个心房都撑的满满的。她想找个人诉说，但是盛苏苏不行。
    蓝图与盛苏苏之间，似乎什么都可以谈，除了爱情——两人在感情上的三观差别太大，根本没法谈。
    能谈的人选，只有一个，此刻已经躺在蓝图的黑名单里了。
    蓝图拿着手机犹豫了几秒，又把大头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就是在那一瞬间，消息蹦了出来：师父，我回来了，之前在飞机上，所以没有及时回复你的消息。
    蓝图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我及时把他回收过来了。
    【老妖】：噢，事情办完了？
    这一次那边回复消息倒是很快。
    【大头】：嗯，这回不走了。
    【老妖】：那，你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高乐言看到这条消息一愣，他正和高乐天商量关于那一百万的对策，自己一心二用大律师意见很不满意了，再打电话的话，那就有点过分了。
    【大头】：我这边有点事，晚一会行吧？
    高乐天忍无可忍，“老三，醒醒啊，好歹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别搞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好吗？那小姑娘你最好别碰！”
    “为什么？”高乐言没有否认，只是这样问了一个问题。
    高乐天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不合适。”
    到了晚上，何胤则和高家兄弟见了面，河川被赶去了医院照顾蓝图，没办法，现在闲人也就是他一个。
    白慧真前两天就去了青城，父女俩人关系一般，当年白老爷子并不看好何胤则，倒是一直对袁思明青睐有加。谁知道自己女儿偏偏选择了性格硬邦邦的何胤则，而且还远嫁到了红城，这让白老爷子气了好多年。
    所以，何胤则这个“厅长女婿”其实一点便宜也没有占着，每年逢年过节还免不了一顿耳提面命，翁婿之间的关系直到老爷子退下来才渐渐缓和，这次自治区大检查来的不正常，白慧真是想着从父亲那里打听一下。
    蓝图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等到小徒弟的电话，憋了一肚子话，高乐言倒是没有忘记给她叫外卖，吃饱喝足她就缠着医生要出院。
    烧已经退了，嗓子也没有那么疼了，主要是一个人在医院太无聊了。
    “不行，肺部还有杂音，你还有些低烧，这比高烧更麻烦，还需要留院观察，不然留下病根就不好了。”主治医生得到过高乐言的嘱托，在蓝图病情的基础上稍微夸张了一点。
    蓝图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看到何川双手抱肩大爷一般矗立在门口。
    “诶？川哥，你啥时候来了？”蓝图看他表情不愉，问：“你又跟老何同志吵架啦？”
    父子俩几乎事死对头，蓝图早就习惯了。这几年爷俩关系有些缓和，基本都是动口不动手了，再往五年前说，那可是真刀实枪的干，何川有一次把何胤则的车都给砸了，何川的口头禅就是：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图图才是。
    何川在蓝图面前走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感慨的语气：“小姑娘长大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蓝图说懵了，“你才知道啊，哥，我都23……不，马上就24了啊！”
    何川笑了，“是啊，够大了，可以交男朋友了！”
    蓝图：“……”
    纵然是蓝图与何川的关系比较熟悉，但是从一个异性嘴里说出这么隐私的话题，蓝图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工作忙，没时间……”
    “所以……你们就，就近解决了？”何川凑了近了一步，“你要是真是怕麻烦的话，更近的也不是没有，何必往那个老男人身上凑，他那个人太复杂了，不适合你。”
    河川这话没有指名道姓，但蓝图听得明白，也不跟他装傻，“我知道……”
    蓝图下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徐斗拎着一堆东西进来了，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轻车熟路地把东西放在床头柜，“图图，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水果。”
    何川疑惑地看着蓝图，“这人谁？”怎么一个高乐言还不够，咋又来一个？不过这个人看着还不如高乐言呢。
    徐斗一样懵圈，他原本想着就只有高乐言一个对手，自以为与蓝图年龄相当又有感情基础谁能胜出还不一定，但眼前这位观感年轻气质绝佳的人又是谁？
    “你是谁？”徐斗也没有客气，反问道。
    蓝图正想着解释，何川却比他心急，暴脾气也上来了，“你听好了，她是我媳妇儿！”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娃娃亲不算。
    第43章
    43变故
    何川的话让蓝图瞬间呆住。
    同时呆住的还有匆匆赶过来的高乐言，他不放心蓝图，留下高乐天与老头对接，自己找了借口先溜了。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何川来了这么一句。
    一时间，病房内的气氛尴尬无比，蓝图打了个哈欠，开始赶人，“我要休息了，你们都走吧！”别烦我！
    蓝图此刻烦躁得想撞墙，一个高乐言就够她消化的了，这个何川凑什么热闹？不过蓝图很快释然了，很多年前，那时候蓝家家长都还在，两家经常聚在一起，大人们倒是经常开玩笑，说定个娃娃亲，几岁的小朋友还不明白“媳妇”是什么含义，那个时候何川倒是一口一个媳妇喊过蓝图。
    不过，那就是幼年时期的一个玩笑，后来两人懂事以后再也没有提及过了，今天这一句冷不丁的“媳妇”真的让蓝图有点穿越到了过去的感觉。
    这家伙就是一个添乱的。
    被赶出来的两个男人，一出房门就撞上了高乐言，何川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冲着高乐言撇撇嘴，徐斗面对两个劲敌识趣地要走，却被高乐言抓住了胳膊，迅速拖到了楼梯间一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耳边有风吹过，脸上挨了一拳。
    “别再让我看到你！”高乐言懒得兜圈子，“项目的事情你以后跟罗依然对接就行，其他的，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徐斗捂着半边脸，心如死灰。
    徐斗离开以后，走廊上的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似乎都要从对方眼睛中抠出答案来，高乐言和何川对视了差不多两分钟，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扯回了心神。
    “你赶紧过来一趟，二井那个项目出事了。”何胤则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情况有些复杂见面说吧。”
    高乐言挂了电话，对上何川审视的目光，“你好好照顾蓝图，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蓝图自然是没睡着，扣着手机发呆。
    高乐言接到蓝图的发来的语音电话十分发愁，他刚刚启动车子，这个时候接不接都不合适，他脑子里还回旋着何川的那句话：媳妇。
    高乐言不怕蓝图发现他的身份，他怕的是蓝图会突然告诉他，她是谁谁的媳妇。
    果然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蓝图懒洋洋地说：“我可能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高乐言心里就咯噔一下。
    蓝图是急需找一个诉说，所以也顾不上矜持，拨通了小徒弟的语音电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这个人吧，是不错，但是我都是把他当大哥，谁知道他，他搞突然袭……”蓝图没好意思说被偷亲了，只是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这说法在高乐言听来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了，他好巧不巧地听到了何川的那句“告白”，蓝图又这样说，他就自然地认为蓝图说的那个人就是何川。
    高乐言心中醋意翻腾，说出来的话也带了情绪，“感情的事情又不是搞扶贫，你既然没有感觉，那就拒绝好了。”
    “……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蓝图又说了一句。
    高乐言急了，“你们不是早就认识吗？要是有感觉这么还会等到现在？”
    蓝图只顾着倾诉自己心中的苦恼，没有注意到高乐言话中的bug，她根本没说过“早就认识”这回事，听到对方这么说，就顺着他的话说：“我，我也不知道这感觉对不对……”
    高乐言又松了一口气，“……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肯定不对啊。”
    好像很有道理，蓝图表示认同，“也对呢，可能是我想多了。”
    不管小徒弟的“话聊”是不是对症，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蓝图就感觉舒服多了。
    嗯这几年的传道受业总算换来了回报，这小徒弟还有点用处。
    至于这小徒弟的“真身”，蓝图倒是不急于揭穿了，怎么说自己还是师父呢，等到他主动坦白岂不是更好。
    蓝图美美地睡了一觉。
    没想到，一觉醒来，天翻地覆。
    原本的计划是后天出院的，可是高乐言一大早就过来给蓝图办了出院手续，何川早就不知所踪，高乐言也是满脸阴沉，一直到走出医院大门，一个字都没说。
    蓝图终于忍不住，“出什么事了？”
    就在高乐言接到何胤则电话赶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好看到三位身着制服的人进来，高乐言还纳闷，这大晚上的，人民公仆还真是敬业。
    谁知那几人直奔十楼院长办公室，这显然是有备而来。高乐言也加快了脚步，紧跟过去。
    两人见到何胤则，出示了证件，开门见山，“我们是市局经侦支队的，有人举报你有行贿行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门外的高乐言听得真切，只觉得后背发凉，昨天他们还在商量要等一等，谁知道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直接亮剑了呢！
    何胤则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状况，看着门口的高乐言，又看看三位警察同志，他沉默了一会，说：“稍等。我跟他交代一下工作。”
    中间稍微年长一点的男人应该是领导，思索了一下说：“可以，不过就在这里，时间别太长了。”
    高乐言会意，走近了说：“干爸，院里的事有我呢。”
    何胤则点头，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本册子，“甲方刚刚送过来的，明天在政府大楼九楼会议室开定案汇报会，你，好好看看吧。”
    说完，何胤则意味深长地看了高乐言一眼，高乐言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何胤则跟人走了。
    高乐言打开何胤则桌子上那本“册子”，里面夹着的是一叠发黄的票据。
    原来，老头早有预感和准备的。
    高乐言来不及多想，给何川打了电话，让他去联系白慧真，自己则又返回到医院，这个时候把蓝图一个人放在医院他更不放心，更何况明天的汇报会，估计还真的得她亲自去，思来想去还是接回家吧。
    面对蓝图的发问，高乐言第一次觉得无力，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模糊道：“明天政府那边要开定案协调会，你得去。”
    蓝图心生疑窦，但也没有往深了想，她想着自己忙活了两个月的项目总算告了一段落，心情不错，就没有计较高乐言的情绪。
    “在哪开？几点？”蓝图问，“就我一个人去？”
    高乐言很少交代事情这样没头没尾，听到蓝图的问话，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罗依然带你去，你明天等她电话就行。今天先不用上班，在家好好休息，好好吃饭，饭菜给你放冰箱了，自己热一下就行。我，我这两天忙……”
    高乐言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老妈子一般啰啰嗦嗦交代着蓝图，他还得打起精神去处理何胤则的事情，人进去了，就没有之前分析的那么简单了。
    蓝图知道何胤则出事是在第二天了，她和罗依然开完博物馆项目的定案会，从政府大楼出来，罗依然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咱们这次的方案，怕是够呛了。”
    蓝图愕然，“罗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多人准备了那么久，甲方那边反应一直都还不错，蓝图刚才在会上的表现也无可挑刺，罗依然这话从何说起啊？
    罗依然一脸惊讶，说：“何院长被市局带走调查了，你不知道？”
    “啊？！”蓝图瞬间石化，她早就觉得高乐言和何家都不正常，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第44章
    44清算
    蓝图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想着这一阵子高乐言和何家的不正常，才恍然大悟，再想想之前袁思明的电话，真是细思极恐。
    恐怕现在的这个状况，就是那位“叔叔”的手笔吧。
    电话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竟然是袁思明。
    “袁……叔叔好。”蓝图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图图啊，刚才汇报会上表现不错，我都听依然说了，不过，”袁思明顿了一下，“有个情况可能你也知道了，就是你何叔叔那边出了点纰漏，可能会影响这个项目的投标……”
    “何叔叔他出了什么纰漏？”蓝图装作不知反问道。
    “这个，”袁思明有些吞吞吐吐，“之前我不也是跟你说过的，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袁思明左右言他，话里话外都有点劝蓝图弃暗投明的意思。
    到了今日，蓝图的思路总算捋顺了，这位好心的厅长叔叔，一开始就给自己一个错误的方向，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蓝图挂了电话，思虑良久，想着联系高乐言，至于“大头”这件事，蓝图打算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一想到高乐言可能从那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蓝图就很窝火，这人那么大岁数还管我叫师父，真不要脸。
    语音电话拨出去，高乐言那边接的很快，“回来了？”
    “嗯，我在家，你在哪？”蓝图不想跟他废话，“我想见你。”
    高乐言正在和高乐天在一起，在何家正商量着明天看看能不能见到人，白慧真从青城回来了，旅途劳累加上何胤则被带走，她已经病倒了。
    白老爷子那边托了不少关系，最后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很乐观。说是上面大人物发的话，这事要彻查，老爷子已经退位，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了。
    何川又是个急性子，说话有些口不择言，“到底怎么回事，高乐言你最清楚吧？怎么进去的是我爸爸不是你？”
    高乐言焦头烂额，正好蓝图的电话打进来，他也没仔细看蓝图是用“老妖”账号给“大头”打的语音电话就顺手接了，听到蓝图这么问就顺口说道：“我在干妈家，你过来吧？”
    蓝图捏着电话咬牙：“好！”
    挂了电话高乐言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真是昏了头……不过现在这个混乱的场面，也顾不得了，但愿那个小孩能够反应迟钝一些。
    另一边，罗依然跟袁思明吵了起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掺和博物馆这个项目，你咋就不听呢？”袁思明很暴躁，“不参加肯定有不参加的理由，玖三这边，中标是不可能的。”
    罗依然有些不可思议，“可是舅舅，谁家中标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之前不都已经答应了？
    “这件事你不要说了。”袁思明打断了罗依然的话，“你当初了为了高乐言非要待在红城，我劝不了你，但是现在何胤则出了这个事，玖三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依然，听舅舅的话，回青城吧，你妈妈这两年身体也不太好……”
    罗依然沉默了，当初来红城，舅舅虽然说不赞成，但是很多事还是处处方便，所以罗依然理所当然地认为何胤则和袁思明的关系还不错，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舅舅，这事跟你有关系吗？”罗依然也不是傻子，袁思明的暗示意味太过于明显，不能不让人怀疑。
    怀疑推测是一回事，一旦被证实又会是另外一回事了，挂了电话，蓝图有点后悔，这样以来，她就是真的失去“小徒弟”了。
    或许不应该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
    蓝图心里劝着自己说：不要在意，或许他有苦衷，或许都是误会……但是听着电话那头高乐言不假设防的声音，她还是怒由心生，蒙在鼓里这么久，这种感觉实在是不爽。
    当然，蓝图若是知道，此刻高乐言其实比油炸的茄子还蔫，心情必定能够大好。
    蓝图自己没有车，好不容易叫到出租车，路上又被堵了半个多小时，新城区这边到东郊本来就路途遥远，加上这么一耽误，到了何家已经是午后了。
    一进门看到一屋子人，蓝图还没有说什么，白慧真看到她眼泪就下来了，“图图啊，这阵子没顾上看你……”
    “白妈妈，”蓝图抱了白慧真一下，“我都知道了，你别哭，我们一起想办法。”
    高乐言看着语气平静淡定给白慧真擦眼泪的小孩，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十年的光阴，已经让这个小孩长出了盔甲堡垒，他原本还担心她知道了这些事会受不了，看来是多虑了。
    蓝图审视的目光扫过高乐言，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的拳头已经准备好了，不过看到这个老男人此刻还是如入定老曾一般镇定，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就是演戏？
    你想演，我陪你！
    高乐言被蓝图看得几乎有点坐不住，尴尬地咳嗽了好几声，最后只好掩饰一般喝了半杯水。
    好在大家都在分析何胤则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的状况。蓝图默默地听了一会，前因后果也基本听明白了。
    “袁思明刚才给我打过电话。”蓝图突然说，“大概意思就是说博物馆项目咱们不可能中标……我总感觉他话中有话。”
    蓝图想了一下，“他们带走何叔叔，又查设计院，又搞黄项目，是因为他们自己害怕了……”
    蓝图这些话，一个小时前他们刚刚讨论过，大家都看着蓝图，大律师心直口快，笑了下，说：“没想到蓝图分析案情这么专业，一来就说到了点子上。”
    蓝图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自己猜的……”
    这局一环接着一环，这个结果倒也不意外，高乐言若有所思，“只要人在，项目还会有的，不管这样，先想办法见到人再说。”
    高乐言已经想了能想的办法，高乐阳在红城公安局怎么说也是支队长级别的，但是他竟然一点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打听到，更不要说见到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案子实际上就没经过红城这边，很大可能人不在红城。
    何胤则突然被带走，本来已经返京的高乐天在高速上掉头又折返回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也有点措手不及，各方打听和疏通，才得到了消息，这次出手的竟然不是袁思明，但是大概能猜出袁思明与那位大员关系不一般。
    “青城那边的朋友核实到，自治区下了专案组人来查民营企业经济案子……”高乐天说，“人估计不在红城，我定了机票，晚上走。”
    “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
    何川和高乐言几乎同时说。
    “不用。”高乐天说，“前期的事情，你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白阿姨，你能不能问问，白厅长之前有没有什么……相处得不好的人？”
    高乐天说得比较委婉，这位以正值著称的前任厅长，本来是他们那一批人中最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却在一个位置上坚守了十几年，政敌或许谈不上，得罪过的人可就太多了。
    “……这个，”白慧真有些尴尬，“父亲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我过去他也只是说，你们要是自身清白，不用怕查。他跟老何关系一向不好……”
    白老爷子这边是指望不上了，高乐天叹口气，“大家也不要太悲观了，这件事单纯从证据链上讲，并不完整，所以还是有活动空间的。就是，时间拖得长了，我担心何院长身体受不了……”
    “另外，”高乐天看了高乐言一眼，“他们应该连同你们一起调查的，可是两天过去，并没有动静，这不正常……”
    大律师的话还没说完，客厅响起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
    高乐言的电话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声音确实十分熟悉。
    “袁厅？”高乐言也是没想到在，袁思明会给他打电话。
    高乐言开了免提，袁思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乐言，老何的事情我也很抱歉，是上边直接来的专案组，我也说不上话，你跟他们家人说一下吧。”
    “袁叔叔——”高乐言换了一个语气，“谢谢您，您方便的话能不能跟专案组那边说说，先见见人，我干爸他身体不好你也知道，这都快三天了。”
    “这个你们放心。”袁思明似乎松了一口气，“要相信组织，72小时之内一定会有消息的，是走还是留，都会有说法的。”
    袁思明的这个电话无异于一个信号，高乐言心里差不多有底了，“我还以为他多深的道行呢，还不是小丑一样自己跳出来了？”
    高乐天也明白过来了，“那就好办，去找那个丁俊杰，让他逍遥了十年，也该清算了。”
    清算？
    蓝图在心里暗暗咬牙，确实要清算。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第45章
    45破局
    高乐言送高乐天去机场，蓝图则留在了何家，白慧真精神状态不太好，她不太放心。
    蓝图心里乱糟糟的，这个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安慰，白慧真比何胤则小几岁，可是现在她憔悴得根本不像五十出头的人。
    “是我对不起他。”白慧真喃喃说道，“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
    何川急躁地走来走去，“妈！有你什么事？他自己自作孽！”
    白慧真只是掉眼泪没有反驳，何胤则这些年做的事情，她不了解十分，七八分还是有的。工程项目里面的那些弯弯绕她也懂得，更何况出事的这个项目是二井展厅，当初她就是极力反对何胤则去参与的。
    何胤则一意孤行，自己掏腰包疏通关系，不惜走险着了魔一般非要拿下这个项目，当时很多人都理解不了，这个中的原因外人不知，白慧真是知道的，二井这个项目早在二十年前立项了，中间换了好几任主管领导，投资商也不知道换了多少轮，磕磕绊绊一直没有进行下去，直到2014年的年底才算尘埃落定。
    那个项目曾经是何胤则，蓝景元，肖青共同负责的项目。
    对何胤则来说，那不仅仅只是一个项目，更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夙愿，为此百慧真与他大吵一架，两人的关系也从那个时候每况愈下。
    何川心疼母亲，就对何胤则更加地不满，“就没见过他那么糊涂的，为了一个破棚子砸进去一百万，还把自己砸进去了！”
    话虽这么说，何川却一直都在打电话，他对建筑业圈子不了解，认识的人也很有限，打了一圈颓废地揉了一把脸，“图图，你知不知道与老何关系好的业主？”
    何川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毕竟那是他亲爹。
    关系好的业主？
    那一瞬间蓝图眼前闪出一个人的脸庞，“我试试看。”
    建筑业圈子说大不大，更可况是红城这样的小地方，何胤则“进去”的消息几乎成了透明的新闻，高力坤自然也听说了。
    只是高力坤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等来自己儿子的电话，却等到了蓝图的。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帮忙，高力坤也很意外，他原本想着何胤则也是有些根基，这样的事情应该能处理好，听到蓝图说了大概情况，他才皱了眉头，安慰道：“别着急，我找人问问。”
    高乐言还没回到家就接到自家老子的电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高力坤和不高兴，他眼里还真是没有他这个爹。
    “……大哥已经去了青城。”高乐言嗓子有点哑了，“我在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老子我还没死呢！”高力坤怒了，“人家小姑娘都知道打电话求我，你忘了你还有个爹吧？”
    “我……”高乐言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心里不是滋味，说真的，他很多时候宁可没有这个爹。
    “你什么你，你给我回来！”高力坤说，“我有东西给你看，或许对你们这个事有帮助。”
    高乐言回到高家祖宅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还是第一次清晰地看见高力坤那满头的白发，在灯光下是那么刺眼，高家几个兄弟都长得气宇轩昂，只有这老三不到四十就白了头，也不知道随了谁。
    明明是兄弟中年龄最小的那个，看起来却像大哥。
    良心讲，这些年高力坤对儿子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是高乐言心里放不下，父子俩就这么一直别扭着。
    高乐言莫名感到有些心酸。
    “爸……”高乐言本能一般地说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只是声音太小了，几乎是一个口型。
    高力坤高兴坏了，笑着骂他：“蠢小子！”
    高力坤拿出了一个陈旧的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些淡蓝特色的图纸，上面还有燃烧的痕迹。
    “这是什么？”高乐言瞪大了眼睛，翻着图纸的手也有些颤抖，“鼎盛国际的图纸？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找真相吗？”高力坤叹口气，“我和你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的有些事比较复杂……”
    高力坤满眼疲惫，“放心，何胤则那边问题不大，对方的目的也不是置他于死地，相反这更像是他们求和的信号，倒不如将计就计，就是你那个干爹要吃些苦……”
    高乐言：“……那，现在……”
    “那什么啊？”高力坤打断了高乐言的话，“我已经给小天去过电话了，他知道怎么处理，青城那边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明天应该就能见上面……放心，现在又没有辣椒水老虎凳，顶多就是不让睡觉嘛！”
    高力坤拿出了一个名单，他手里不是没有证据，只是还不够，这么多年，高力坤也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拔出萝卜带出泥，搞不好这泥会把自己埋掉。“这个名单上的人，我已经安排人去疏通了，小天应该很快就能见到老何。”
    高力坤筹谋多年，也深知这里面盘根错节不好动手，这次对方先沉不住气，动了何胤则，反而给他机会了。
    高乐言听完高力坤的计划，整个人呆住，“……你一直在查？”
    “本来也是要收网的，谁知道那个莫欢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倒也加快了进度了……就是连累了蓝图，哎呀，一想到图图我就气，我说你在这事上怎么就不开窍呢？”
    “你开窍……”高乐言嘟囔了一句，“怎么还是孤家寡人？”
    高力坤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脸色变成了猪肝色，“你，翻了天啊！我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不想让你觉得委屈。
    “好了好了，蓝图的事你就别操心了。”高乐言有些不耐烦。
    高力坤又补了一刀：“你过年三十四，虚岁都三十五了，我可是听说了，何家那个小子惦记蓝图呢！”
    高乐言脑瓜子嗡嗡作响，刚刚缓和的心情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这老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听谁说的，没有那事！”
    目的达到，高力坤满意地回了卧室，高乐言破天荒地在高家祖宅住了一天，躺在当年高力坤给他布置的“儿童房”内，有些急火攻心，怎么也睡不着。
    蓝图在何家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想着眼前就浮现了高乐言那张脸，云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徒弟，就这么变成了师父，蓝图越想越觉得窝火，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遭罪。
    高乐言也是躺到了床上才开始犯愁自己白天犯的错误，就感觉手中的手机就像一颗雷，随时都可能爆炸……这不，报应来了。
    不过——
    【老妖】：实在不好意思，我手机丢了，刚刚找到，没有什么人联系你吧？如果有请忽略，可能是骗子～高乐言抱着手机哭笑不得，这么拙劣的解释，他怎么会分辨不出来，不过，消息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师父”大人已经给了自己台阶，那就得下来。
    【大头】：……这样啊，还好我比较机智，没见到那个骗子～【大头】：师父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
    蓝图看着高乐言发来的消息，怒气难消，又想起自己还曾经问过他“情感问题”就更加觉得难为情，这老男人该不会知道自己说的是他？
    不像，那天他语气明明很紧张的样子，蓝图想了一会，明白过来——这几天高乐言看着何川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他应该是把蓝图说的人当成是何川了。
    蓝图决定再给他加把火。
    【老妖】：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当媳妇儿？
    作者有话要说：
    高乐言：要什么要，这是要我命了！
    第46章
    46动手
    蓝图发完消息心情大好，果然那边半天没有了动静，蓝图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高乐言是一个小时后，才咬牙发了一句：别冲动。
    次日蓝图看到那条消息，几乎能猜到高乐言的表情，一定是咬着烟，皱着眉，一脸便秘。
    高乐言彻夜难眠，一大早在卫生间“努力工作”，工作十分不顺利，又接到高乐天电话。
    “上午就能见到何院长，你有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高乐天想了一下，说，“小言，这事多亏了三叔帮忙，你有时间回家看看他……”
    “嗯。”高乐言含糊不清地回答，“我知道，我在家呢。你就跟老头说，家里都不用担心，对了哥，我给你发一份图纸，你想办法让他看看。”
    高乐言顶着一对熊猫眼来到办公室，想想昨天蓝图的话，心里憋屈得不行，平心而论，虽然他一直看不太惯何川的处事作风，但是真的把两个人拉出来比较，高乐言还是有些不自信，至少这年龄上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再往深了说，人家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自己多说也就是——连半道出家都算不上，更何况当年的那一颗糖，小姑娘早就不记得了。
    高乐言无端生出无数挫败感来，高乐言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缩水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他刚刚来到红城，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又无力又惊恐，仿佛他的心爱至宝就要被人抢走，尽管自己也从来没有拥有过。
    不行，他得捍卫自己的，即将到来的爱情。
    高乐言默默地为自己定了位，拨了蓝图办公室内线电话，要求召见。
    小东西要装糊涂，他可不能跟着犯糊涂。台阶他可以配合着下来，但是这扇门他铁定要进去的。
    蓝图接到高乐言电话的时候有些意外，这语气温和得不像话，难道自己昨天用药过猛，给高乐言刺激傻了？
    蓝图一脑门心事走近了高乐言的办公室，发现她的师父大人面相很惨，几乎成了国宝，恻隐之心几乎就要爆发，但是一想到他竟然还能配合自己卖力出演小徒弟的角色，蓝图心里就又来气了，明明自己才是蒙在鼓里被捉弄的那一个，怎么他还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
    想卖惨？
    我不上当。
    “师父，您找我有事？”蓝图微微欠身，礼貌乖巧，连一向很少用的敬语都用上了。
    高乐言瞪了她一眼，用力咽唾沫，沉默半晌才说：“没啥事……就，干妈他们那边没什么事吧？”
    话一出口，高乐言就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想好的话一见到人就都说不出来了？蓝图听到这话，心里很痛快，高乐言一脸别扭的样子让她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没什么事……您还有事吗？”
    蓝图倒要看看，这个一本正经的老男人到底什么时候卸下伪装。
    高乐言闭了闭眼睛，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语速很慢 ，“我，给你说件事……”
    开头语说了，半天没有下文，蓝图忍不住插嘴：“您说——”
    “……”高乐言深吸一口气，又改变了主意，“那个，你先回去吧，要是H市那边有人联系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蓝图心里默默叹口气，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她还以为高乐言能说出点什么，谁知道这人的胆子也比蚂蚁大不了多少，有胆子做人家小徒弟撩骚，有胆子偷偷亲人，怎么真刀实枪就这么怂了呢。
    蓝图十分嫌弃的眼神看向高乐言，“知道了。”
    直到蓝图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端，高乐言的心还在砰砰乱跳，蓝图最后那一记眼神更是搅得他心烦意乱。
    她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很嫌弃他？
    何止是嫌弃，蓝图的拳头差点有些忍不住，高乐言那欲盖弥彰的表情，浑身上下都写着“有事”，又这么惺惺作态般假正经，还想着让她先说？
    看来昨天的刺激还不够呢！蓝图想。
    高乐言也很嫌弃自己，当年执行任务陷在沼泽差点出不来他都没觉得这么绝望过，自己把自己逼近了死局一般，心中的挫败感更加深重，偏偏这个时候霍达来了电话。
    “老高，你快来我新开的这家店……”
    高乐言烦躁地打断了他，“艹，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我这都被人架在火上烤了，哪有心情去你那破店。”
    霍达被噎得沉默了好几秒，“行，你忙着，你也别太上火了，有高伯父帮忙呢，总不会出什么大篓子，我就是提醒你，多提防一下身边人吧，你们单位那个宋胖子和何川在我店里呢……”
    高乐言一下子精神了，“何川？他们两个怎么搞一起了？”
    霍达：“……”
    半小时后，高乐言驱车来到了在红城新城开的新店——他家的分店。
    宋道得知真的太子爷回了红城，迫不及待地约他出来，他面上说着关心老院长，其实心里都是为自己的小九九。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餐厅，名字奇奇怪怪，正是霍达的这家新店——“他家”。
    霍达的那家郊区餐馆生意不错，“他家”的名气也一夜暴涨，一时间一位难求，瞅准商机的霍达直接盘了市区的一家餐厅，略加改造就开了这个分店。
    可以躺着吃饭，又是24小时营业，这家分店迅速蹿红，宋道知道何家公子一向个性十足，喜好猎奇，便约到了这里。
    何川心事重重，并没有多少心思吃吃喝喝，直接问：“你知道什么？”
    “兄弟，”宋道神神秘秘，“我可是听说一个情况……就是，那个高乐言，是力坤集团老总的私生子……”
    很不巧，宋道这话让霍达听了去，这才给高乐言打了电话。
    高乐言的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高力坤这些年把他保护的很好，他自己也隐藏得很好。何家这边也就是白慧真和何胤则知道，连何川都也只是了解到高乐言是个退伍兵的层次上。
    宋道的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一颗炸弹，心中更是不解，这个高乐言放着自己家生意不管，跑到他们家做什么？为了蓝图？
    何川脑洞大开，“哥，你这消息可靠吗？我怎么从来没听我家老头说过？”
    宋道抿了一口酒，“都说是私生子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说得也是。
    “你也不想想，他如果真是上得了台面，还会赖在设计院不走？”宋道又接着说道，“老弟，这事你可得好好掂量，老院长出了这档子事，他高乐言怎么没事？我可是听说，二井那个项目，高乐言可是主要设计人，这里面恐怕没那么简单……”
    ……
    宋道说得口干舌燥，何川也都听明白了，这位老哥是想要借刀杀人呢，何川还不至于那么愚蠢，笑了笑，“宋哥，按理说，我是该叫你一声小叔叔，有些话或许不该说，你和高乐言之间有什么恩怨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感兴趣。至于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何家的事，那就是我的事了，也与你无关。”
    宋道吃了一记软刀子，尴尬得满头大汗，说：“明白，明白……”
    高乐言赶到他家的时候，正好遇到何川从里面出来，看脸色，这顿饭吃得不是很愉快。
    何川看到高乐言，脸上不愉快的意味更加明显，没好气：“高乐言，我不管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你离蓝图远点！”
    高乐言心里也憋着火呢，一听这话也恼了，“这话我还想对你说呢！”
    霍达左等右等，眼瞅着何川都离开了，正想着给高乐言打个电话，告诉他人都走了，不用来了。就看到前台小弟慌张地跑过来，“老板，有人在门口闹事！”
    新场子难免有些小麻烦，这也是霍达这阵子时常蹲点的原因，不过大部分“小麻烦”都是暗戳戳地搞点钱，只要无伤大雅，霍达也不会计较，谁会大白天这样明晃晃闹？
    霍达走出大门，就听到高乐言冷冰冰的声音，“跟我动手，你不是个！”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观虎斗。
    第47章
    47反击
    霍达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高乐言动手了，看到他挥舞的拳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两人厮杀的现场，这是哪个倒霉蛋，惹上了这位祖宗？
    等到霍达看清楚挨揍的那位，噗嗤一下乐了，随即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没事，没事，高总跟他兄弟闹着玩呢。”
    何川没有想到高乐言竟然真的冲他动了手，他虽然身高比高乐言矮不了多少，但从小身体素质一般，细皮嫩肉，根本不是高乐言的对手，很快落得鼻青脸肿。
    霍达热闹看够了，这才过来拉架，“哎呀，这是怎么了？”
    面红耳赤的两人在众人的围观下熄了火，何川没占到便宜但不输气势，“高乐言，你给老头灌迷魂汤也就罢了，你愿意给谁当儿子我不管，但是你想动我妹子，先得过我这一关。”
    高乐言：“……”
    直到何川走远了，霍达才不嫌事大地笑道：“……你这个大舅子不好对付啊？”
    “……”高乐言一脸烦躁，“他要是就只想当大舅子就好了。”
    “呦，什么情况这是？”霍达的八卦之魂开始燃烧，“你这是又多了一个情敌？有意思，这蓝毛小妖的魅力可以啊……”
    “……”高乐言挎着一张脸没有吱声。
    真是诸事不顺，工作的事情烦心，眼前的人还这么被别人惦记，看来有些事等不及了，他要提前动手呢。
    蓝图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高乐言和何川之间的“导。火。索”，晚上看到何川鼻青脸肿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哥，你跟人打架了？”
    在蓝图的印象中，这位哥哥从小都是斯文儒雅，别说是打架，就是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很少有。
    何川看着一脸单纯的蓝图，气得说不出话，背后说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只好认了哑巴亏，闷声道：“我这是不小心摔的……你小点声，别让我妈听见，这两天我先在外面住……你就在家好好陪陪……”
    何川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卧室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两人赶到主卧，只见白慧真床头的玻璃花瓶碎了，而她的手腕正鲜血涌出……
    好在发现得及时，白慧真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整个人精神状态几乎崩溃了。看着判若两人的母亲，河川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愤怒，“都是何胤则作孽，让他一辈子呆在牢里好了！”
    何家父子不和，蓝图是知道的，但是能让儿子恨到这种程度是蓝图没有想到的。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恨老头？”河川苦笑，“他不是坏人，对我和我妈也很好，但就是这种好，才是最残忍的，他明明不爱这个女人，却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他一辈子，你说他是不是该遭天谴？”河川自言自语一般，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哥……”蓝图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看来，何家夫妇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我真是糊涂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图图，我就想告诉你，一个人只是对你好，这还是不够的。”
    青城那边。
    在高力坤的疏通下，高乐天很快见到了何胤则。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何胤则变了一个人一般，脸色很差，黝黑的脸庞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看到是高乐天过来，何胤则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说：“辛苦你了。”
    时间紧张，高乐天顾不上寒暄，先是给他看了高乐言传过来的图纸，又轻声说，“这一百万只是居间费，是对方主动索取，你们并不是唯一一个，是这样吗何院长？”
    何胤则一愣，对上高乐天暗示的眼神，茫然地点点头，“这，这样……嗯，是这样，这图纸？”
    “图纸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小言让我给你看，你心里有数就好。”
    高力坤的收网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二井展厅那一百万被重新核查，最后被认定与项目无直接关联。高力坤的钱不是白花的，这事情中间还牵涉到他儿子，他当然是尽心尽力。
    只是，有些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何胤则出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都说拔出罗带出泥，既然决定动萝卜，这对于高力坤来说便只是一个开始。高乐言为自己父亲的雷厉风行震惊，同时心里很是纠结：自己这么多年都是误会他了吗？
    更加震惊的还是蓝图这边，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个电话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位“和蔼可亲”的高总对她好得有些不正常。
    似乎一眼能看穿她的心事，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小蓝，你这个年纪不要想太多，画画图，谈谈恋爱就挺好，有什么烦恼我可以帮你解决……”
    蓝图：“……”
    蓝图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接下来的事情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丁俊杰作为十年前事故的见证者之一，突然良心发现，给上面递交了一份“资料”，这份信息量极大的资料，足以让十年前那场事故换一个版本。
    同时，何胤则也看出了那份图纸的“猫腻”，那上面有很难发现的修改痕迹，现在计算机绘图技术已经完全普及，没有经历过手绘时代的高乐言和蓝图不会发现，但是何胤则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那份蓝图的说明中有个关键数据被改了。
    这样一来，图纸的设计与地质勘探资料就对不上了，这就导致了整个建筑的基础形式的选择与计算与实际的地质情况出现了偏差。
    所以，当年的火灾只不过是障眼法，即便是没有火灾的发生，地下室坍塌也是迟早的事。
    说白了，那份被修改的那份图纸才是罪魁祸首。只是，当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火灾这里，把事故的原因归到了防火分区的划分上。
    合理不合理这种事情，很难有铁定的标准，人死万事空，蓝图又年幼，设计院刚刚起步就出了这事举步维艰，何胤则确实进退两难。
    袁思明被双规调查的消息很快传来，同时被调查的还有H省的书记，据说这位莫姓书记落马是因为被自己的“准女婿”实名举报，至于举报的内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白慧真出院之后，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更让蓝图惊讶的是，何胤则对这件事表现得十分冷漠，好像这事他一点都不惊讶。
    倒是高乐言有点让她惊讶了，这人竟然和何川吵了一架，说什么我就要追蓝图你能把我怎样！
    蓝图不知道的是两人早已经打了一架，只当是他们发神经。
    蓝图觉得高乐言这人有大病，你要追我不跟我说，跟别人叨叨不是神经是什么？
    蓝图现在是一团浆糊，白慧真的割腕，何胤则的冷漠，高乐言的神经，还有罗依然竟然说高乐言是是她爱了二十年的人……盛苏苏说的对，这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原来，真相到来的那一刻，并不会比追逐真相的过程更好受。
    十二月份红城，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天气，蓝图在父母的墓前坐了几乎一天，从清晨到黄昏，一寸一寸的光阴在眼前呼啸而过，仿佛这十年的时间又重来了一次。
    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吗？
    蓝图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她哭不出来，所有的情绪都被封闭得密不透风，厚厚的盔甲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蓝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大床上，楼下叮叮当当似乎有声音。
    蓝图晕倒在父母的墓地前，手里的手机屏幕没有锁，页面停留在【老妖】和【大头】的对话上，那时候她大概是想着告诉父母关于高乐言的事情。
    也亏得她的头发颜色还没有褪尽，那头蓝发在夕阳下很是耀眼，管理人员一下子就发现了，这才联系到高乐言。
    蓝图柔柔胀痛的太阳穴，浑身酸软没有什么劲，想想自己一定是冷风吹多了，挣扎着起来来到楼下，就看见高乐言在厨房忙活。
    loft的厨房很迷你，身材高大的高乐言站在那里有些搞笑，仿佛是穿越到小人国的巨人。
    身后的小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屋里的巨人回过头说：“起来了？快把衣服穿好，姜汤马上就好。”
    蓝图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蓝图捂着裙子，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心跳如鼓，“你，你……”
    “你别误会，刚才是罗依然帮你换的衣服。”高乐言看着红脸的蓝图觉得好笑，“我送你去医院正好遇到她，她过来呆了一会就走了。”
    蓝图松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想起罗依然之前找她说的话，不知道是有气还是有疑问，小声嘟囔了一句：“她说她爱了你二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图：风流债是不是该算算了？
    第48章
    48醉酒
    蓝图想起罗依然找到自己摊牌的时候，她说得情真意切，让蓝图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觊觎别人东西的小偷。
    虽然，高乐言不是东西。
    嗯，这个老男人确实不是个东西，跟人家不清不楚了二十年，干嘛又来招惹自己？
    偷亲了就没了下文了？
    我装糊涂你就真的糊涂了？
    蓝图心里十分的不痛快，不然也不会在墓地晕倒了。
    蓝图瞬间的表情变化，高乐言看在眼里，却没有很好地意会，他甚至心里有些小得意，这小孩是吃醋了吗？
    “不是你想得那样。”故事太长，高乐言不知道如何解释。
    事实上，蓝图才不会吃醋，她只会退回去，回到自己的盔甲堡垒之中。
    高乐言那一瞬间的迟疑让蓝图更加坚定，思路似乎一下子清晰，耳边响起何川说的那句话：只是对你好，还是不够的。
    确实。
    太蠢了也不行。
    蓝图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呀，师父。”
    蓝图的感情世界里，要么绝对要么零，她接受不了一些或者中间，不管高乐言和罗依然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今天这样拖泥带水的态度就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了，厨房散发出来的香气突然让蓝图觉得有些反胃。
    蓝图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高乐言过来扶她，“逞什么能？医生说你有些营养不良，低血糖，这么大人不知道吃饭？”
    “……不用你管。”蓝图想推开他却因为反作用力的缘故让自己跌进了高乐言的怀中。
    蓝图觉得自己落进了一个燃烧的火炉，而高乐言的感受大抵也差不多，像是抱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噗通，噗通。
    蓝图僵住了，眼前是滚烫的胸膛还有莫名让人安心的气息，她想不明白这样的场景为何会觉得有些熟悉，她力气很大，理论上不存在推不开这种可能，但是现在的蓝图就像一个烧了主板的机器人，宕机了。
    高乐言到底没能和蓝图一起共进晚餐，回到隔壁515，高乐言做了一个决定，打开手机给蓝图发信息。
    他原本还想着现在院里的工作都解决的差不多，等着蓝图再“开窍”一些，他就跟她坦白所有的事情……一举拿下，谁知道罗依然突然杀出来呢。
    高乐言打了那句“我是高乐言，不是故意骗你的”一咬牙发了过去。
    谁知——
    大头和老妖的对话框反馈给他的是一个大大红色感叹号：对不起，你的消息已经被拒收！
    高乐言：！！！
    两个号码都被拉黑了。
    高乐言心急如焚，赶紧拨打蓝图的电话，果然，已经关机。
    高乐言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在门口徘徊良久，忍住拆门的冲动，心里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小孩应该早就知道了，想想之前她欲盖弥彰一般说自己手机丢了，恐怕就是给自己信号呢。
    高乐言感觉心里有寒风刮过，暗叫糟糕，自己谨慎过了头，现在倒好，石头落地，把自己砸得死死的。
    反应过来的高乐言，拨通了罗依然的电话。
    “你跟蓝图到底说了什么？”
    罗依然并不意外高乐言的这个电话，事实上前几天她找到蓝图摊牌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她没想到蓝图那么沉得住气，过了这么多天高乐言才知道。
    “我说的，只是实话。”罗依然声音依然温柔，“乐言，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你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不仅是爱你，我还能帮你……”
    高乐言打断了她的话，“依然，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曾经帮过我，我很感激，但是以身相许我还是做不到，而且，现在也不是二十年前，你清醒一下吧。”
    高乐言从来没有此刻头痛，霍达的电话这时候成了一棵救命稻草。
    都说一醉解千愁，这话对高乐言来说就是扯淡。白酒瓶都空了两个了，高乐言还是无比清醒，“……我还真是想不通了，她怎么还没发现我是谁？”
    高乐言没头没尾的话，霍达却是听懂了，一个在他耳边磨了那么多年的故事，他几乎耳熟能详，“要我说，你们两个，都是聪明过了头了，你以为她能猜到，她没准还以为你会主动坦白呢……都这么小心翼翼这么谨慎，你们是要谈恋爱，不是间谍接头！”
    高乐言无从反驳，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闷酒，“她把我拉黑了……”
    霍达：“……该！”
    高乐言没有听清霍达的话，他这回是真的醉了。
    蓝图都已经睡着了，接到霍达的求救电话。
    “图图啊，救命啊，你师父要作死了！你赶紧过来……”
    蓝图赶到望京的时候，高乐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真正的第一次醉酒，醉到失忆的那种。
    事过多年，蓝图还清晰的记得高乐言看到她的那种眼神，仿佛一头失控的狮子，而她就是他的肉食。
    就那么当着霍达的面，高乐言像捕食的野兽看到了食物，冲着蓝图就扑了过去，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蓝图亲得嘴唇都破了。
    之前，不管是高乐言的偷吻还是自己赌气一般的明吻，蓝图都没有多深的体会，毕竟，连“浅尝辄止”都算不上。
    可这一次真的太深入了。
    尽管这亲吻的对象并不是那么糟糕，但是这个体验过程太糟糕了。
    嘴里浓重的酒精味夹杂着血液的腥甜让蓝图觉得头皮发麻，高乐言身上那股子霸道的雄性气息熏得蓝图心跳加速，似乎，这样被抱在怀里的感觉很不错，也似乎这个火热的怀抱似曾相识……好像自己梦中的某个场景。
    蓝图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软，像一团没有重量的棉花，满满的都是失重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图感觉身上温暖感渐渐消失，意识回笼，她一个拳头就冲着高乐言的脸过去了，高乐言却又趁机抓住了她的手，大狗一般地找寻着蓝图的嘴唇，企图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霍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把他们拉开，却被高乐言一把推出了包房门外，哐当一声，门被反锁了。
    “老高，高乐言，你别犯傻……”霍达在门外高喊着，正准备让人去去钥匙，就听到里面传来霹雳当啷的打斗声音，还有男人沉闷的呻。吟声。
    蓝图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弱小女孩了，她没用几个招式就把高乐言制服在地，当然手下也没有留情，力度有些大，打得高乐言一张脸都有些扭曲了。
    霍达打开门的时候，正看到蓝图骑坐在高乐言腿上挥舞着拳头，而高乐言已经被鼻血糊了一脸。
    “图图你……”霍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蓝毛是个武功高手啊？
    “老流氓！”蓝图愤愤地说，“胆小鬼！”
    霍达赶紧打圆场，他原本叫蓝图过来劝劝高乐言，谁知道事情变成这样，“图图啊，你师父喝多了，你别生气啊……”
    蓝图看着地上躺着的高乐言，就像一只受伤的老狗，那一刻她突然就对这个暴躁的老男人生出诸多怜悯来，可能，蓝图心里的一些想法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变化的。
    生气是真的生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算了。
    霍达看到蓝图肿得老高的嘴角，意味不明地笑着，“图图，别怪你师父，他是禁欲太久没掌握好力度……”
    蓝图到底是个姑娘，就算情感系统不发达，心理素质再强大，面对这种半荤不素的玩笑还是脸红了。
    看着满脸通红说不出话的小丫头，霍达越发觉得好玩，这小姑娘真是可爱得紧，高乐言这个老东西也算是艳福不浅，“好了，大哥跟你开个玩笑，我就想告诉你，乐言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你跟着他专业技术方面好好学，情感方面嘛……”
    “又他妈说我什么呢？”
    霍达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高乐言打断了，阴沉冷漠，不带感情，冷静地扫着霍达，似乎刚才那个发疯的人并不是他。
    霍达没再言语，高乐言转身看着蓝图，目光在她红肿的嘴角来回打转，眼神中满是警惕，“你在这干什么？脸上怎么搞的？”
    蓝图嘴张了张，有些气结，“我……”
    蓝图求救一般地看了看霍达，实话实话，“霍总让我来的……”
    “人家让你来就来？”高乐言语气恶劣，“这都后半夜了，赶紧回去！”
    “你……”蓝图想说，你有病吧？要不是因为你，谁想来？
    话没说完，就被霍达拉住了，“图图，你先回去，别跟你师父一般见识。”
    蓝图憋了一肚子气，这都叫什么事？又亲了人装作不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两人武力值，这个不太好说。
    第49章
    49报仇
    望京这边，高乐言和霍达打了起来。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高乐言是老板的好友，两个人动手的时候，也没有人敢去劝。
    两个三十大几的男人就那么像两头发疯的红牛，几个回合下来，霍达不得不求饶：“老高，你他妈正常点行不？”
    霍达莫名其妙，没搞明白高乐言为什么他竟然发疯。
    “是你不正常！”高乐言黑脸，“你为什么动她？她可是我……”
    听到这话，霍达秒懂，高乐言大概是不记得自己方才的禽兽行为了，他决定给这俩不开窍的加把火。
    霍达抹了一把嘴角，戏谑一般说道：“是你什么？你用什么立场替她说话？”
    “□□大爷，霍达，你今年都多大了，都能当人叔叔了！你别动她，我警告你！”
    哈哈哈。
    霍达笑得欢乐，真的很多年没有遇到这么搞笑的事情。
    高乐言被他笑懵了，心中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别扭，自己对蓝图的事情是不是过于敏感，又或者想的太多了？
    还有一点，高乐言有点说不出口，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龌龊，刚才看到蓝图红肿的嘴角，他竟然有种想亲上去的冲动。
    想到这，高乐言心里又不舒服了，那红肿怎么看都像是某种亲密行为的后果，再加上霍达魔性的笑声，高乐言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霍达，你他妈什么意思？”
    高乐言已经泥足深陷，霍达坏了心，偏要捉弄一下高乐言，既然这人不记得自己的禽兽行为，他也懒得解释，致于蓝图那里，小姑娘挺对他胃口，他倒是觉得，如果将来他来个渔翁得利，也未尝不美。
    “怎么，我喜欢图图不行吗？”霍达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说得很正经，“不过，你要是真有心，我可以让位。”
    高乐言觉得气血上涌，声音一下子不受控制，“滚蛋，我要你让？她本来就是我……”
    是我什么？
    高乐言被自己的想法呛住了，艰难地喘了几口粗气，“总之，你离我徒弟远点。”
    霍达气人的目的达到，也不再与他争辩，他倒要看看，高乐言怎么收场。
    蓝图回到家中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嘴角已经肿了，还挺疼。
    其实，她震惊的不是高乐言的行为，而是她对吻这件事的接受，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她原来一直以为，自己要么一个人过一辈子，要么跟人一辈子柏拉图。
    没想到高乐言就这么闯进来，她那层层叠叠的堡垒仿佛被打开了缺口，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又说不清楚。
    高乐言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你没事吧？”高乐言的声音不太对劲，仿佛在跟谁赌气。
    蓝图气不打一处来，还敢打电话来？想想刚才高乐言说的那些话，他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毫无察觉，好，既然这样，我就将计就计吧。
    “师父，我被人非礼了。”蓝图正大光明地告状，“那个人比我岁数大……”
    高乐言一听就急了，“霍达这个不要脸的！别怕，师父给你出气！”
    蓝图：“噢，也不用了，我已经揍过他了。”
    高乐言挂了电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蓝图说揍过他了，为何霍达完好无损，而自己浑身疼呢？
    第二天上班，蓝图觉得自己半边脸都还有些疼，嘴唇也还是肿着，无奈她只好找了个口罩戴上了。
    冬天戴口罩这在红城很普遍，在加上这一年收到疫情的影响，蓝图带着口罩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玖三设计院最近安静得很，罗依然请了长假，宋道离职了，罗熙也返回了英国，自治区设计院大检查来得凶猛，去得也迅速，何胤则进去又出来的事情仿佛是一个不太真实的噩梦，蓝图就觉得有些恍惚，眼前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比如，嘴角很疼。
    暖气充足的办公室，温度高达25度，蓝图坐了不一会就觉得额头有些冒汗。
    罗熙返校了，刘艺又出差了，博物馆项目受到袁思明案子的影响也暂停了，蓝图手里也没有什么着急的项目，对着电脑屏幕就有些不无聊，反正办公室也没有人注意她，蓝图就把脸上的口罩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蓝图准备利用电脑屏幕看看自己嘴角是否消肿的时候，却看到了高乐言的脸。
    “……”蓝图缩了缩脖子，“院长。”
    “嗯。”高乐言嗯了一声，又转身走了。
    蓝图：“……”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了。
    望京酒店，再发战事。
    霍达又被高乐言揍了一顿，无奈之下他只好和盘托出，“你别发疯了行不行，你自己喝醉酒失忆不知道啊？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禽兽的事情，我那只不过是逗你的……”
    高乐言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风驰电掣一般赶回到设计院，蓝图却不在办公室，再打电话，那边已经关机了。
    蓝图事先接到了霍达的“报信”。
    “图图，那个，你要不先躲一下吧……我把那天他亲你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差不多疯了，估计去找你了。”
    蓝图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她觉得不见才是最好的，霍达的主意不错，反正罗依然这个主任也不在，方案部已经群龙无首，她偷偷溜了也没人注意。
    家里自然不能回，想想蓝图坐车去了何家。白慧真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何胤则身体也不太好，她正好回去看看。
    却是来得不巧，何家正鸡飞狗跳。
    大半辈子没有红过眼的夫妻到底还是扯下了那块遮羞布。
    蓝图进门发觉气氛不对，正想要问什么，就被何川抓着手腕上了楼。兄妹俩四目相对，半晌无言，还是蓝图先开了口。
    “哥，他们……怎么回事？”蓝图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得知父母出事时候。
    在蓝图的认知中，何胤则和白慧真可是亲密关系中的典范，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还有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但是何胤则和白慧真却一直都看上去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何川含糊道，“倒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有，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蓝图下意识地捂了下嘴角，“没什么，蚊子咬的……”
    何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蓝图又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很明显是在撒谎，“蚊子？这蚊子块头不小吧？得有一百多斤吧？”
    “你说什么……”蓝图不争气地脸红了，“哪有那么大个的蚊子……”
    “是啊，”何川话锋一转，“所以这个人是谁？”
    “啊？”蓝图脑子有些短路，没有跟上何川的思路。
    “是高乐言吧。”何川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蓝图眼神中慌乱的躲闪已经让他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蓝图还来不及否认，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干爸，干妈……”
    蓝图只觉得心脏受到了冲击，这人身上有雷达吗？她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是躲不过去。
    蓝图想把自己关在房间，却被何川制止了，“躲什么？他还能吃了你？你跟着我，别说话！哥给你报仇！”
    高乐言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猜到蓝图可能在何家。
    不在单位不在家，电话关机，又是一个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性子，红城她没有别的地方去，除了何家。
    只是高乐言也没有想到，他来到何家，怎么感觉像走进了战场呢。
    何胤则白慧真脸色不好看他能理解，毕竟最近糟心的事情太多了，只是这个何川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欠他钱。
    更让高乐言心梗的是，蓝图站在何川身后，别扭地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何川自然是想给自家妹子出口气，至于媳妇不媳妇的，他也明白自己只是口舌之快，他可不想过早地用婚姻困住自己，像屋里这两位一样同床异梦大半辈子，有什么意思呢。
    何家两位大人各怀心事，也不好在小辈面前再有冲突，难得人来得齐全，何胤则便说：“出去吃个饭吧。”
    “不用。”高乐言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大纸箱，“我带了菜过来。”
    何家两位大人欣慰地笑了，高乐言做事很得体，这就让何川更加不痛快，心里骂道：伪君子。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却也相安无事。
    事情出在怎么送蓝图回家上。
    何胤则说，小高你回家捎着图图。
    何川却说，我送她回去。
    何胤则心里有事，也没有注意到几个孩子情绪不对劲，也就没说什么。
    三人出了门，各自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才算彻底爆发。
    “高乐言，你他妈还是个人吗？”何川很少爆粗，如今也是忍不住了，打不过你但骂得过，“你也不照照你自己，你都奔四的人，还来招惹小姑娘，你要脸吗？”
    动手，何川不是个，但是要说这嘴皮子，高乐言就不是对手了。
    字字扎心，高乐言一下子被骂懵了。
    蓝图躲在后面本来还觉得有些尴尬，但看到高乐言一脸懵逼，心里莫名痛快起来，这蔫儿吧唧的老男人果然还得何川这样的快刀来对付。
    “…… 你，你，”高乐言你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在蓝图身上，“你听我解释，行吗？”
    第50章
    50解释
    蓝图怎么也没想到，高乐言这一个解释，竟然是直接把她塞进了车。
    “跟我去见一个人。”高乐言说。
    车子上了高速，蓝图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坐直了身体，警觉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把你卖了。”高乐言面无表情。
    “……”
    “拐卖人口，”蓝图沉思了一下，“五年起步。”
    咳。
    高乐言咳嗽了一声，他从未觉得会像此刻这么紧张，“……那个我本来早就想跟你说，你把我拉黑了。”
    蓝图说：“你有当面说的机会的……”可是你亲了我。
    “嗯，我是两个月前才知道老妖是你，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再加上我，我……”高乐言已经手心冒汗，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打滑，脸色已经憋红了，他是想说，他其实是自卑的。
    不敢说。
    就算是此刻，也都是说不出口。
    自己一个奔四的人呐，蓝图她是不会理解这种焦虑和危机感的。
    “我喜欢……你。”
    良久，高乐言终于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一转眼，蓝图已经歪着脑袋缩在副驾驶睡着了。
    高乐言：“……”
    车子在红京高速上飞速行驶，高乐言计算着时间，中间休息一次的话，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安宁疗养院。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给蓝图解释清楚，但他心里依然像二十年前那个少年一样，有了自己喜欢的宝贝要第一时间给妈妈看看。
    两个小时以后。
    蓝图一睁眼，看到高乐言正不转眼珠地看着自己。
    “这是哪儿……”蓝图伸了个懒腰。
    “古水收费站。”高乐言熄了火，“下来休息一下吧。”
    “啥？”蓝图弹跳起来，脑袋碰到了车门上，“这是哪儿？”
    蓝图心跳陡然加速，高乐言抓起了烟盒，笑了笑，“去京市，已经走了一半。”
    蓝图看看窗外的景色，一肚子问号，不是要解释，来京市做什么？高乐言就站在不远处抽烟，高大的背影和微薄的烟雾像极了一副水墨画。
    蓝图想，这人其实还可以，除了年龄大。如果他好好跟自己解释的话，她一定可以认真考虑原谅他……其实也没怎么怪他，就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自己明明是师父的，他明明是徒弟的。
    两个月，他竟然悄无声息地憋了两个月，还好是两个月，如果是两年的话，我一定就不能原谅他。
    蓝图看着那个背影，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就觉得这男人有些可怜，他是亲了自己不假，自己那天下手也不轻，还特种兵，这身手也不怎么样。
    高乐言抽完烟发现蓝图没有动地方，眼神空洞地发呆，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说：“我刚才说我喜欢你，你没有反对。”
    “啊？”蓝图以为自己幻听了，这就表白了吗？都还没解释清楚呢！
    “那我就当是你同意了。”高乐言突然凑近，蓝图被他身上的烟味熏得想咳嗽。
    咳，咳。
    “你说什么？”蓝图吸了吸鼻子，“我根本就没听见！”
    高乐言低头给蓝图系上安全带，“你好好想想，就你刚才睡着前……接着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蓝图心烦意乱地闭上了眼睛，她现在心里已经被高乐言那句“我喜欢你”填满了。
    之前，她对这句话没有太大的感觉，徐斗当年说喜欢的时候，她觉得不讨厌，她以为那样也就是喜欢，就像何胤则和白慧真那样相敬如宾。
    现在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喜欢还可以让人心跳这么快。
    当然，蓝图睡着得也很快。
    高乐言忍不住摇头，真是一只小猪。
    两人到达京市安宁疗养院的时候接近下午六点，冬日里天短，外面已经黑了，高乐言轻车熟路地把车子停在了门口的一处三层建筑前。
    进了门，蓝图才看出这似乎是一个招待所，那种没有星级却比五星级标准还高的招待所。
    前台人员似乎认识高乐言，见到他便毕恭毕敬地递上了门卡，蓝图双腿有些发软——就算她可以考虑接受这份感情，也不能接受第一天表白就来开房。
    蓝图下意识地想逃，高乐言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她手腕，两人上了楼，蓝图看到自己手里那张房卡，又看着高乐言打开了隔壁的房门，才明白过来……自己有些不纯洁了。
    “发什么呆？”高乐言拍了拍蓝图的肩膀，“休息一下，一会我叫你吃饭。”
    进了房间，蓝图冲进卫生间洗了好大一会凉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高乐言来了这里？
    打开手机，看到地图上“安宁疗养院”几个大字，蓝图明白过来，高乐言八成是要带她来见徐媛的。
    其实解释也用不着这么麻烦，蓝图想。
    十多分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高乐言叫蓝图出来吃饭。
    餐厅就在招待所的一楼，这个招待所其实就是为了疗养院员工内部使用的，平时根本也没有什么外人过来，餐厅里只有稀疏的几个人。
    菜品很简单，都是搭配好的套餐，蓝图懒得选择，就指着高乐言说：“和他一样。”
    “我，我带你来见见我的妈妈。”高乐言表情认真而又谨慎，“图图，我刚才路上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
    高乐言的声音不大，但是这餐厅太安静了，蓝图就觉得这声音似乎被装上了扩音器了，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猛然加速的声音。
    周围的那几个用餐者应该就是工作人员，吃得很快，蓝图他们的菜还没上来，人已经走光了。
    “我妈妈叫徐媛，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工，她生下我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高乐言又说，“你上次来京市遇到我，就已经猜到了吧？”
    “……对不起。”蓝图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之前她猜了很多次高乐言与徐媛的关系，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母子。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高乐言倒了一杯水给蓝图，“我早该找到你的，这样你就不会吃别人的糖了。”
    蓝图：“……”
    第二天，蓝图跟着高乐言来到了一病区。
    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形高大，满头白发，是力坤集团的高总。
    蓝图正准备过去打个招呼，却被高乐言抢了先。“你怎么在这里？”
    蓝图正纳闷这高乐言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高力坤看到了蓝图，顿时眉开眼笑，“图图，你们来了啊？”
    蓝图看看高力坤，又看看高乐言，就听到身边男人别扭地解释：“这个——是我爸。”
    第51章
    51家长
    蓝图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这人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带到京市，敢情是来见家长的？
    高乐言确实是想着带蓝图“见家长”，只是这个家长不包括高力坤。
    徐媛在疗养院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高力坤过来。
    高力坤看着蓝图这个反应，也没做过多解释，就只说：“疗养院打电话说，你妈妈病情有好转，我给他看了一些新闻，她好像有反应……”
    高乐言一听就急了，“你不能这么刺激她！”
    蓝图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展示的猴子，尴尬地站着，求救一般地扯了扯高乐言的衣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苍天，高乐言和他家老子到底是父子还是仇人，怎么感觉这战争一触即发呢。
    徐媛的意识变化是从前几天开始的。
    专家们不敢擅自做主，第一时间给高力坤和高乐言打了电话，高乐言是没有想到，老头比他的动作还快，竟然先一步到了。
    “放心。是医生允许的。”
    高力坤不再理会炸毛的儿子，反而笑眯眯地对蓝图说，“图图，最近工作累不啊？”
    蓝图从震惊和尴尬中回过神来，连忙说：“不累的。”
    “好孩子！”高力坤难得这么高兴，“我过阵子拿两块地，交给你做设计！”
    高力坤说着得意地看了高乐言一眼，“你要亲自主持，不要被一些不专业的人影响。”
    高乐言皱紧了眉头，“你一个卖铁的，买地做什么？”
    “……”高力坤气得头发都快站起来了，碍于蓝图在场，没有发脾气。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高力坤意有所指，“好好陪自己女朋友才是正事。”
    高乐言：“……”
    蓝图：“……”
    蓝图张了张嘴，想着解释什么，发现眼前的两人剑拔弩张，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干脆闭了嘴，想着赶紧见了人。
    三人来到了徐媛的病房，女人脸色苍白，眼神无光，看着有人进来，，茫然地看着他们。
    徐媛的意识时好时坏，每次见到高乐言都会问：你是谁？
    高乐言这一次也是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徐媛见到蓝图竟然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要下床。
    女人在高乐言的搀扶下抓住了蓝图的手，嘴唇颤抖着，眼中晶莹闪现，像是激动，又像是感慨，蓝图僵在那里，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徐媛的话打断了蓝图的思绪，“肖设计师，你好，我们家乐乐也很喜欢画房子啊，你有时间教教他好不好？”
    蓝图的长相随了母亲，她与肖青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徐媛把她认作了肖青。蓝图茫然地点头，任凭眼前这个消瘦的女人抓着她的手。
    一句“肖设计师”似乎又把蓝图拉扯回了十年前。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见证了自己父母生命的最后时刻。
    蓝图的泪水奔涌而出，徐媛一脸惊慌地给她擦眼泪，说：“……你别哭啊，我知道你们很忙的，你不愿意就算了，没事，别哭，别哭……”
    徐媛又陷入了混沌的意识之中，高乐言把徐媛交给医护人员，揽着蓝图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吓着你了吧？”
    蓝图感觉到头顶有温度传来，高乐言揉了揉她的头顶，“她就是这样，当时砸坏了脑袋。”
    蓝图没有出声，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蓝图才觉得自己满腔的情绪得到了安抚，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高乐言的后背。
    就像，冰冷的海水中漂泊的浮萍，终于等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稻草。
    回红城的路上，蓝图一直都没有出声，高乐言大概能猜到她心里不舒服，也很配合地没有说话，两人一路沉默地回了红城。
    回家进门的那一刻，蓝图有些疲惫地看着高乐言，有些艰难地出口：“女朋友这件事，我，我还要想想……”
    “好。”高乐言难掩眼中失望，但也知道急不来，说：“我等着你。”
    高乐言等得抓耳挠腮，等来的却是霍达的咆哮。
    “老高，本来我不想跟你生气，你们家老爷子也特不厚道了吧？岭南104，105地块我们准备了大半年，愣是让他给截胡了！”
    “你先别急，到底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霍达真是头大，这要是真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自己哥们亲爹。
    高力坤不是冲动之人，为人待事更是稳中求稳，这么多年，别说是涉足别的领域，就连南方市场都没有开拓，之前前旗的那个草原游客服务中心不过就是还人交情的，算不上是投资。
    这么大张旗鼓拿地，性质就不一样了，高乐言想到前几天在京市高力坤说的话，当时还以为他家老头只是口头说说，没想到下手这么快。
    老爹买地，他这个建筑师儿子却不知道，高乐言心中难免窝火，还得耐着性子劝霍达，“我晚上回家问问。”
    高乐言这一天过得坐立难安，下午去方案部溜达，发现蓝图竟然不在办公室，罗依然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
    “决定了？”高乐言问。
    “嗯。”罗依然没有抬头看他，她怕再多看一看自己就不舍得走了。
    “依然，谢谢你。”高乐言沉默了半天，也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罗依然笑了，“谢谢我这么多年终于死心了是么？”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事。”高乐言说，“如果没有你的那封信，案子不会这么顺利，我都知道了。”
    “我做的是因为我愿意。”罗依然仿佛在自言自语，“不是因为谁，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倒是你，好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要主动一些。蓝图那孩子看着什么都不怕，其实这样的女人最是胆小，最需要保护。噢，对了，她下午跟我请假，说是去见甲方了。”
    高乐言心里骂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甲方，有什么问题不会自己来啊？
    骂归骂，作为这一院之长，员工争气他心里也高兴，更可况这个人是蓝图。高乐言心里舒畅不少，没有再回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下楼，驱车往高家祖宅驰去。
    蓝图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被高力坤一个电话叫到了高家老宅。
    “小蓝啊，你得帮我一个忙。”高力坤说的真诚，“我打高乐言电话打不通，他估计把我拉黑了，我这刚拍了地，有很多专业上的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还没有公示，我不方便去你们公司，你过来吧？”
    不管是甲方，还是长辈，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蓝图再拒绝就不合适了，所以这天下午高乐言没有见到蓝图，她是被高力坤叫走了。
    可以约见的地方很多，高力坤偏偏把蓝图叫到了家里，是真的要把她当做儿媳妇的，看着蓝图一脸认真地对着那张图纸侃侃而谈，高力坤是越看越满意。
    蓝图看着规划设计条件，又看看地块现状，不由得皱了眉头，“高总，这个104地块东西狭长，南北间距不到50米，容积率要求2.5，要达到这个要求，恐怕就只能牺牲住宅品质了……”
    高乐言一进自己大院，就看见管事的武伯冲他笑，“少爷，先生和蓝小姐等你好久了。”
    “啥？谁？”高乐言完全没听懂是什么状况，“什么小姐？”
    “就是那个……蓝色头发的小姑娘，先生说是你女朋友……”武伯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他们在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高力坤：儿子太笨，还得我出手！
    第52章
    52神经
    高乐言一进书房就看到蓝图指着图纸跟高力坤说着什么。
    “这个是不行的，高总。” 大概是高力坤说了什么不合规矩的话，蓝图正认真地跟他解释，“建筑物不能压着红线建设，一般来说至少也要退线三米以上。”
    咳咳。
    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插嘴道：“也不一定，用地下连续墙的方式，可以做到一米以内，只是造价比较高，还要协调规划那边，不一定划得来……”
    高力坤的目的，其实就是要把高乐言和蓝图凑到一起，他希望自己的苦心儿子能够好好利用，谁知这个不开窍的来了就拆台，哪有这么谈恋爱的？
    蓝图一听高乐言的话，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考虑不周，站起身，老实说道：“是，正常退线的话，容积率就不一定能做满了……”
    高力坤一个劲跟儿子使眼色，高乐言总算明白过来，“啊，你说的对……”
    只是，这不开窍的不是一个，高力坤万万没想到蓝图就真的以为他费尽周折把他们俩凑到家里来就只是为了讨论方案。
    “高总，回头您让人把电子版总图发我吧，我上软件模拟一下，那样才能准确知道。”蓝图起身准备离开，“我先回去了。”
    高力坤大声咳嗽了一声，可是傻儿子完全会错了意，竟然顺着蓝图的意思说，“对，纸上谈兵，误差太大。”
    高力坤捂着胸口，无奈地点头，“乐言，你去送送。”
    高乐言想着自己还有问题问，也没注意到老头示意的眼神，对蓝图说：“我让武伯送你吧，我这还有点事。”
    高力坤：“……”
    蓝图巴不得呢，自己前脚说要好好想想，这后脚就到了人家家里，她正尴尬呢，听到高乐言这么说，忙不迭地说了句好。
    蓝图看到那个笑眯眯的管家客气地叫她蓝小姐，恍惚中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民国剧，再回头看看这个带有一千多平大院子的三层小白楼，心中更是感慨。
    她的师父，不，小徒弟，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呢，这个老男人可藏的够深。
    蓝图心里再次受到冲击，何川说的没错，高乐言太复杂了，真的不适合自己。
    蓝图薄弱的情感系统一时很难接受这接二连三的惊吓，她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她花了十年时间，父母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刚进家门就接到了何川的电话，“图图，回家一趟，有急事。”
    蓝图揉揉酸痛的太阳穴，“怎么了？”
    “哎呀，先别问了，他们两个要离婚，你快回来吧。”
    蓝图一下子精神了，上次去何家的时候两个大人闹矛盾，蓝图只认为那不过是寻常夫妻吵架，不都是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吗，怎么就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蓝图马不停蹄地打车去东郊，路上她在思考着天天这么折腾真的该买车了。
    何胤则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是对白慧真从未发过火，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两眼通红似乎要喷出火来，“就你一个人忍着？我这么多年怎么忍过来的，你想过吗？当年我们是因为什么结婚的，你自己都忘记了吗？”
    “可是，”白慧真声音也不低，“她都死了十年了，你还要疯狂到什么时候？”
    蓝图一进门就听到两人不顾颜面的高分贝争吵。何川一脸生无可恋的夹在中间，像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何爸爸，白妈妈……”蓝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们别吵了。”
    蓝图的到来，成了一个导火索，战争一下子升级了，先是白慧真发狂一般高喊了一声，“好啊，多好啊，故人之女，我看孩子就是你的也说不准！”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蓝图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对她一直都是温柔有加的小白妈妈如今像个乡野泼妇一般对她恶语相加。
    何川没有想到，自己本来想着叫蓝图回来劝架，却把一颗炸。弹叫回了家。
    蓝图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离开何家的，白慧真的话一直都在耳边回响，原来，她这么多年都是生活在一个虚伪的谎言之中么？
    但她心里清楚，白慧真的话不过就是气急了的疯言疯语，当年事故现场两人被烧得面目全非，警方为了确认身份，做过鉴定，她是肖青和蓝景元的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何胤则对自己母亲有着那样的想法，是蓝图没有想到，也是很难接受的。
    蓝图接到霍达电话没等对方说话，就说：“霍总，你请我喝酒吧？”
    霍达是想着通过蓝图打听打听地块的情况，因为他得到消息蓝图似乎被高力坤的电话叫走了，蓝图这句话直接把他听蒙了、“怎么了这是？”
    “你请不请吧？”蓝图魔怔了一般，
    “请。”
    另一边，高家。
    高力坤就差把烟灰缸摔倒高乐言脸上了，“你说说，你这个蠢脑子，让你送就送，你指使武伯做什么？”
    高乐言：“……”
    “照你这个速度，蓝图早就被别人抢走了，何家那个小子可是近水楼台！”高力坤气不打一处来，“我为了给你搭台子，几个亿都搭进去了，我容易么……”
    “你好好的买什么地啊？”高乐言问，“那两块地是建大集团早就看好的。”
    高力坤明白过劲来了，“……你不是回家找蓝图的？你这是给我兴师问罪呢？”
    “爸爸。”高乐言别扭地叫了一声，“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事情其实也不复杂，在商言商，最大的原因当然还是利益，如果能顺道帮助儿子拐个儿媳妇回家，那就是锦上添花。
    “看好的？”高力坤不这么认为，“市场经济，公平竞争，他们要是想参与，也不是不可以……”
    “……”高乐言心里不痛快，“你这样撬人墙角，很不厚道……”
    “霍家那个小子说的吧？”高力坤皱了皱眉头，“我是看他是你的朋友，还给他留了一块条件最好的，你方才也听到了，104地块的自然条件一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高乐言心情复杂地离开高家祖宅，还没回到家，就被霍达叫到了望京。高乐言以为他是要说地块的事情，也没细问，直接调转方向驱车去了望京。
    走进包房，高乐言才意识到不对劲，酒味大得有点不正常，霍达的酒量不及高乐言的十分之一，他很少这么喝酒。
    再一看，餐桌上似乎还趴着一个人，这头发的颜色是相当眼熟。
    “我说我是欠了你们两个的！”霍达一见面就抱怨，“你们到底会不会谈恋爱？要不要我给你们培训一下？”
    高乐言一头雾水，“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霍达指着醉倒在桌子上的蓝图，“那你先问问你的宝贝徒弟到底发什么神经吧！”
    作者有话要说：
    霍达：我太难了！
    第53章
    53解气
    喝闷酒这种事情，对蓝图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身边没有盛苏苏，也就没有人能够精准地控制她的量，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有人说她神经。
    醉酒的人往往会对某一个字词或者动作无限放大，谁说她神经都不行！
    蓝图是醉了的，但是手上的功夫一点都不生疏，高乐言哪能想到一个醉倒在桌子的人还能突然跟他动了手，高乐言只觉得膝盖被踢了一下，紧接着肩膀被大力扯住了，身体一个不稳，咣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蓝图抬起头，目光犀利，“你才是神经！”
    高乐言气笑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蓝图给的这一下子，让他闪了腰，腰部酸痛得厉害，但是碍于面子，还是挣扎着站起来，装的若无其事。
    若是让霍达知道，就这么让一个小丫头伤了，那还能有脸活着，再疼也得忍着。
    蓝图舒展了拳脚之后彻底睡熟了，高乐言没有拒绝霍达的好意，把蓝图抱进了楼上的客房。霍达看着两人的背影，老父亲一般叹口气，“小学生谈恋爱都比你们顺利……”
    下一秒，房门又开了，高乐言扶着墙，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送我去医院。”
    很不幸，这次急诊科值班的还是那个叫郑童的小医生。
    一看到高乐言就噗嗤笑了，“你们哥俩，又是商量好的？”
    高乐言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一旁的小护士开了口：“高支队刚走。”
    霍达不耐烦：“这儿还有病人呢？你们唠起来没完了？”
    郑童瞪了霍达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看着高乐言：“哪里疼？”
    “腰……”
    高乐言躺在诊查床上，看着郑童推来了X光机，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刷刷地写单子，“马上打电话叫家属来，需要手术！”
    霍达和高乐言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着高乐言一副上坟的表情，霍达抢着说，“我来签字吧，我是他朋友。”
    “朋友不行。”郑童严肃道，“他这个伤的部位比较特殊，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生育功能……”
    高乐言：“……”
    霍达：“……”
    偏偏此刻高乐言的电话响了，还没等接起来，电话就被郑童抢走了，“他马上要做手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动作麻利的小郑医生对于这一对经常来急诊科报道的兄弟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关了高乐言的手机，又跟护士交代：“给高支队打电话，让他过来给他弟弟签字……”
    蓝图是被渴醒的，其实她这一次喝得并不多，所以记忆还是完好的，当她醒来之后，也就记起来自己对高乐言出手的事情……想着打个电话去问问情况，没想到还真的把人打进了医院了。
    这个高乐言是纸糊的么？蓝图忍不住腹诽。
    蓝图气喘吁吁地闯进急诊科的时候，正好遇到匆匆赶来的高乐阳，他手腕上缠着纱布，脸上也挂彩了，看上去有些狼狈。
    “又是你？”高乐阳目光并不友善，“是你把我弟弟打伤的？”
    “……”蓝图吃惊不小，“怎么会？我，我没用力啊？”
    “还真是你！”高乐阳有些愤怒，“一会再跟你算账！”
    蓝图像只鸵鸟小心翼翼地跟在高乐阳后面，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外科住院部的骨科病房。
    其实，手术并不复杂，腰椎切开复位椎弓根钉固定，只是这次伤到的位置特殊，高乐言怕只能卧床了。
    高乐言被推进病房的时候，还在感慨，这个郑医生动作真是麻利，要是画图的话一定也是一个快手。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高乐言想到一件事，可别让那个小东西知道了，丢不起这人哪。
    想到这，高乐言赶紧嘱咐霍达，“达哥，我住院的事情不要告诉图图，她要是问你，就说我，出差了……”
    高乐阳和蓝图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幕。看到霍达也在，蓝图有些难为情，如果不是她贪杯，也不会惹出这祸事来。
    蓝图下意识地退到高乐阳身后，支队长却一把把身后的蓝图拽了出来。
    高乐言差点背过气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来做什么？”
    没等蓝图说话，高乐阳正色道：“她当然是来陪床的！”
    高乐阳说的陪床着实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在蓝图和高乐言以及霍达听来却是另一番情景。
    毕竟，两个人都亲过了。
    蓝图没想到这个大队长说话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搭茬。
    到底是高乐言脸皮厚一些，“二哥，你瞎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高乐阳盯着蓝图，“你敢说你的腰不是她弄的？”
    高乐言：“……”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
    “我……”蓝图百口莫辩，“我不是故意的。”
    “那不就结了？”高乐阳说得义正言辞，转身对蓝图说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相关规定，我弟弟这种情况，已经对组织器官结构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害，并且，很有可能对他今后的生活造成一定的障碍……四根钢钉，怎么也是轻伤二级，量刑标准嘛……”
    蓝图：“……三年以下……”
    “哟！”高乐阳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你这门清啊！”
    噗。
    高乐言也被逗笑了，“你们够了啊！都回去吧，我没事。”
    霍达一看到高乐阳恨不得马上脚底抹油，高乐言这么一说，他就马上准备走人，反正有蓝图在这，他得赶紧离这个支队长远远的，上一次两人结下的梁子到现在想想他还气着呢。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堂堂霍大少，竟然被男人惦记上了。
    高乐阳一看到霍达溜了，也急着要走，“老三，那我也走了！”
    高乐言满脸通红，欲哭无泪，被一个小丫头搞成轻伤了，高乐言这面子怎么挂得住，不过，麻药劲一过，疼倒是真的疼。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有些内急。
    “……图图，我没事。”高乐言着急赶人，“我给武伯打电话了，一会就有人来了。你也走吧。”
    “不行。”蓝图脱了外套，在床头的小凳子坐了下来，“我打的我负责，我要留下来。”
    高乐言一着急抻到了腰部，疼得汗珠子都下来了，忍不住“嘶”了一声，“……不用。”
    “师父！”蓝图坚持，“我得在这，不然你自己没办法去厕所的！”
    没有人能理解高乐言此刻心里的苦难，下腹一阵一阵的尿意让他痛苦万分，偏偏蓝图又太善解人意了，举着便壶晃了晃，“是不是要这个？”
    高乐言艰难地点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我，我自己来，你，转过去。”高乐言觉得自己的脑袋掉了，面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腰部完全使不上劲，蓝图就站在距离床边不到一米的距离，高乐言努力让自己放松，酝酿半天，才算解决了内急问题，只是，这一泡憋得有点久，差不多把壶装满了。
    其实，高乐言心中纠结的那些对于蓝图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蓝图没觉得这是多难为情的事情，师父他是病人了，而且这伤还是自己弄出来的，自己理所当然应该伺候着啊，端屎端尿也没什么的。
    直到听到高乐言说：“好了。”
    蓝图接过那沉甸甸的便壶，才感觉到有些尴尬，“……挺多的，哈？”
    这不说话还好，一言既出，真真让人无言以对。
    蓝图处理完高乐言的废弃物，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都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对不起。”蓝图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高乐言叹息，“现在解气了吗？”
    第54章
    54犯规
    要说解气不解气，蓝图还真是觉得解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自责，高乐言这下子至少得在床上躺个把月了。
    只是，就这样承认，未免有点太好哄了。
    “还行吧。”蓝图揉揉鼻子，打了个哈欠。
    酒精的后劲还在，折腾了大半夜，蓝图有些撑不住了。
    郑童正好过来查房，看到哈欠连天的蓝图，好心提醒，“去护站租个床吧，夜还长着呢。”
    那句夜还长让高乐言心里痒痒的，鬼使神差一般就给武伯发了个信息，我这有人照顾，不用来人了。
    蓝图自然不会知道，当她拖着折叠床来到病房的时候，高乐言是怎么样的雀跃心情。
    骨外科病房随时都有进来的病人，走廊上人来人往，好在高乐言所在的房间位于走廊尽端，相对安静，也没有其他病人。
    所以，严格来说，现在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蓝图是真的累了，挨上床铺几乎是秒睡，但是窄窄的小床板只有六十公分左右，蓝图睡上去不到十分就轱辘下去了。
    脑袋似乎还撞到了病床腿，咚地一声响。
    高乐言眼睁睁地看着蓝图从折叠床上滚到了地板上，急得喊了两声，可睡着的蓝图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奈之下，高乐言只好按下了呼叫按钮。
    小护士打着哈欠进来，看着地上滚着一个人吓一跳，“这陪床怎么还轱辘地上去了？”
    “麻烦您把她叫醒。”高乐言说道。
    蓝图梦里应该是在吃东西，嘴巴一直在动，被护士叫醒的那一瞬间她还说了一句：“嗯……好吃！”
    小护士离开后，高乐言看到蓝图脑袋上那个微红的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了想说道：“你，上来睡吧。”
    一米二的床，睡两个人是有点挤，不过，怎么也比那个只有六十公分宽的折叠床强。
    “嗯。”
    蓝图实在是困极了，大脑也有点不转圈，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是微微亮光。
    而她，竟然在高乐言的怀里。
    “别乱动。”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蓝图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她是怎么睡到高乐言身边的，她记不起来了。
    蓝图惊得一下子从高乐言身上弹跳起来。
    高乐言一声惨叫，“你想要我老命呀！”
    蓝图脸烧得厉害，怎么就睡到了一张床，这也太不谨慎了。
    “……师父，你要上厕所不？我给你拿……”蓝图想转移一下当前的尴尬，话没说完却发现更加尴尬了。
    师徒俩对视了几秒，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高乐言叹息，“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样？”
    蓝图一想也对，心里也就释然了，“也对，你不是对手。”
    高乐言：“……是。”
    高力坤和武伯几次想来，都让高乐言给拒绝了，不过倒没有拒绝他给安排的高级VIP病房，看着蓝图忙前忙后，高乐言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蓝图是个勇于承担责任的孩子，这伤是自己打的，就要负责到底，还好她的师父大人很好伺候，吃饭不挑食，出恭的次数也不多，特别是换了这间高级病房，蓝图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师徒两个人在尴尬中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和谐共处模式，蓝图像个孝顺孩子一般日夜守候，而高乐言也竟然坦然享受着小徒弟全方位的照顾。
    当然，也有危险时刻。
    比如，这老男人也越来越放肆，竟然会趁蓝图不留心的时候亲上几口。
    一开始高乐言还偷偷摸摸，后来干脆正大光明起来。
    蓝图气恼，却又不能动手，只好抓高乐言的头发，“你，犯规！”
    高乐言笑：“……什么规矩？”
    什么规矩？
    蓝图哪里说得上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他抱在怀里，忘记了挣扎。
    何胤则是过了一周才知道高乐言住了院。这半年时间，他很少过问院里的事情，特别是出来之后，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
    高乐言一周没有出现在办公室，有几个甲方只好找到了何胤则那里，他这才知道高乐言受伤的事情。
    何胤则来到医院找高乐言的时候正好看见蓝图拎着便壶往卫生间走。
    “……何叔叔。”蓝图手一抖，一地狼籍。
    何川之前跟何胤则抱怨过，说高乐言对蓝图图谋不轨，何胤则还把儿子骂了一顿，说乐言才没有你那么不靠谱。
    何胤则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看到这么一幕师慈徒孝的画面，更是没有想到一进门就收了这么一个大礼，还别说，味道还挺冲。
    他手里还提着刚刚从楼下买的早餐……奶茶，果子，还冒着热气。
    “怎么搞得啊这是！”何胤则甩甩手，“乐言，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何胤则来医院也不是单纯来看高乐言的，前阵子出图的丰华医院项目出了点让人糟心的问题，这还跟蓝图有关，所以他看到蓝图也在的时候，就算被撒了一身的金汤也没往深处想，他心里想的是怎么让眼前的棘手事圆满解决。
    蓝图前阵子跟着设计一部的工程项目轮转，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给真正的设计人打下手，一般核心的设计内容设计人过了手之后，剩下的整理工作就是蓝图来负责了。
    这个项目的施工图建筑专业负责人叫赵学雄，是个老人了，跟宋道关系还挺好。倒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但是却有点麻烦，蓝图在最后给其他专业传条件图的时候，把图签里的建设单位名称搞错了，这一错，导致其他四个专业，上千张图纸也都跟着错了，偏偏图纸甲方已经取走，到了外审的时候才被审查出了这个问题。
    医院那边甲方一下子就跳脚了，高乐言电话又打不通，无异于火上浇油，电话打到了何胤则那里，说话很不客气，“何院长你找的都是什么虾兵蟹将？”
    何胤则其实已经很少亲自过问项目的事情，偏偏这个项目是宋道亲自负责的，园区工厂的事故以后，宋道已经离职，高乐言又不见人，甲方的火气就发到了何胤则身上。
    “丰华的医院的图纸最后是蓝图帮着整理的吧？”何胤则眉头皱的很深，鬓角头发已经白了，语气疲惫，“图签错了奥……”
    “传图之前，赵学雄没有复核？”高乐言问蓝图，“图签内容都是你做的？”
    高乐言根本就觉得整件事十分滑稽，把建设单位名称少写了一个字，这种低级错误怎么会出现的。
    蓝图脑子一瞬间有些短路，她记得她是严格按照赵学雄给的信息写的，“我是按照赵工给我的信息写的……”
    高乐言有些心烦，按理说，不是设计本身出了问题，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种错误确实让人窝火。
    “现在的问题是，其他专业都说，是按照建筑专业传来的图签做的……”何胤则说的很慢，有些决定也是难下，但是事情出了，总是要有人背锅。
    “什么？”高乐言有些恼火，“就算是蓝图搞错了，那其他专业设计人的眼睛都是摆设么？说到底，蓝图她还只是个新人！再说了，每个专业出图前为什么不核对？”
    何胤则眨眨眼睛 ，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这高乐言护犊子的意味未免太明显了，又想想之前何川的那些话，他心里有些犯嘀咕，问：“你们俩，来真的？
    第55章
    55牙疼
    建筑专业来背锅这事，在设计院似乎都已经成了常态，高乐言想想就没办法心平气和。
    开了窗户的病房，很快被室外的冷空气充斥，外面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雪花，2020年的最后几天天气一直干冷，在蓝图的印象中，这好像是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啊……阿嚏！
    蓝图响亮的喷嚏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何胤则顺手关了窗户，说道：“图图，这事你自己也想想清楚，好好照顾你师父，我先回去了。”
    高乐言哪里还躺得住，何胤则走后他便挣扎着想要下地。他像头发狂的困兽，艰难地在床上扑腾着，但紧接着腰部传来的剧痛就让他满头大汗。
    蓝图无奈，只好按下呼叫按钮，“师父，你听话好吗？”
    护士长和几个小护士冲进来，看到坐了起来的高乐言吓了一跳，“哎呀，郑医生交代，你还是要绝对卧床的呀！”
    一通折腾下来，高乐言和蓝图都已经满头大汗，蓝图有些奇怪，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失控的男人。
    “我是怎么教你的？”高乐言痛心疾首，“交接工作最重要的是什么？”
    “……做好记录。”蓝图小声说道，但紧接着又喊了一句，“我想起来了！我有记录！”
    蓝图有一个大容量的录音笔，那段时间事情多，蓝图怕自己记不住，应该是开了录音的。
    高乐言这才觉得好受了些，但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实在躺不住了，烦躁地按床头的按钮，冲着护士大喊：“把郑童给我叫来！”
    几个白衣天使不知所措，这个住在VIP病房的英俊男人，虽然数日来门可雀罗无人探望，但他却是院长亲自交代，要好生安置。当年高大队住院也没有这么大排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蓝图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护士姐姐，我师父没事，你们先回去吧。嗯，我会劝他……”
    高乐言：“……”
    高乐言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着淡定的蓝图他忍不住期待，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劝我。
    怎么劝，蓝图不知道，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如果是我自己搞错的，损失我来承担好了……”
    蓝图算了算，按照一张图七八块的价格的，也就是一两万块的事，这个钱她出的起。
    高乐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家都巴不得撇清自己，你就那么想着把自己往前推？”
    高乐言气得胸口有点痛，这个小憨憨怎么就不能让自己省点心。
    蓝图撇撇嘴，没说话，心里也是委屈，也不知道这老男人到底要说啥？是要教自己怎么逃避责任吗？
    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高乐言看着傻了一般的蓝图，心中的火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蓝图那双眼睛就像灭火器，让他气不起来。
    冷静下来，只好苦口婆心一字一句地教她，“图图，我不是要让你逃避责任，敢于认识自己的错误这是好事，但是，你最起码得学会保护自己，如果连最起码的规避风险都学不会，你可能跟快就会对这个职业失去兴趣。”
    蓝图静静地听着，高乐言说得很慢，感觉得出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肺腑之言，对于别人，他可没有这个耐心。
    蓝图点头，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捉住了，高乐言的大手干燥温暖，把她的手整整包住，声音温柔得能溢出水来，“你现在可能还不懂，建筑设计这个行业，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做设计，也不是简单的收钱出图这么简单……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一个建筑师要承受的比你得到的要多……”
    高乐言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这十年他付出的心血远远比一般人要多，体会也自然更加深刻。
    高乐言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是一个□□人良心的职业，六便士和月亮很难两全，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在各种规范法规的边缘战战兢兢，每一笔线条都如履薄冰。
    “图图。”高乐叹了口气，“过来。”
    “干嘛？”蓝图警惕地站着没有动。
    蓝图觉得高乐言的目光中带了太多长辈一般的慈祥，毫无□□，此刻，他扮演的是一个真正的师父。
    “你乖一点。”高乐言捏捏蓝图的手心，像一个老父亲交代自己的孩子，“让我少操点心。”
    蓝图低头没说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心道，人上了年纪都会这么啰嗦吗？
    尽管郑童一再强调不能出院，但是高乐言还是在半个月后坚持出院了。
    这半个月，已经足够事情发酵，他不能再等了。
    蓝图再次回到院里，才感觉到什么叫人情冷暖，大家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赵传雄一脸老好人相，先是跟蓝图道歉说是自己没有复核图纸自己有责任，又忙不迭地说道，“你也该自己跟我核对呀，算了，你也别多想，回头我会跟高院解释的。”
    “用不着你解释了！”高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设计室。
    高乐言腰部还打着固定，大衣披着，走起路来有些滑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高大的身型带来的威慑力，仿佛寂静的山林，突然来了兽王，带来山风阵阵，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有一个算一个，都听好了，凡是很公司签了合同的正式员工，工作时间一年以上的，名字都是在图签里出现过的，都好好过过脑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想清楚！不要觉得找个人顶包很容易！”高乐言的一番话，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图签的事情到了最后还是高乐言担了下来，丰华医院的高层跟高家有些渊源，高乐言难得动用了老爷子的关系，对方也就顺台阶下来了，这事解决得还算圆满。
    高乐言公然袒护自己徒弟的话题就是这天流传开来，人的想象力总是无限丰富的。加上前一段时间两个人同时消失了那么久，任谁也会浮想联翩。甚至，还说得有鼻子有眼，都说，这师父，怕是要潜了小徒弟。
    高乐言对院内的流言丝毫不在意，罗依然去了青城，方案部群龙无首，高乐言代管方案部，这样一来，高乐言与蓝图两个人的接触机会就更多了。
    两人的交流依然是浅尝辄止，人来人往，高乐言也正经了许多，只是偶尔会往蓝图手心塞一颗糖，还不忘记嘱咐：吃了之后要好好漱口，不然坏牙。
    蓝图总是忘记，总觉得那样这颗糖就白吃了，她想着把甜味留住。
    只是，甜味是留住了，牙齿却留不住了。
    蓝图捂着肿痛的腮帮子听着牙医的唠叨，“……才二十几岁哟，这牙齿都还不如我这个六十多的，小姑娘，这糖可不能再吃了！”
    蓝图：“……”
    蓝图牙疼持续了一周，终于痛下决心去拔牙，开了检查单子缴费的时候碰到了高乐言，一看到他也捂着嘴角，蓝图乐了。
    “你也牙疼？”
    第56章
    56试试（正文完）
    高乐言牙齿该拔的基本都拔过了，这次是过来复查之前种植的一颗牙。
    所以，他不不是牙疼，是头疼。
    这段日子，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蓝图不排斥但也不靠近，高乐言自觉地遵守约定给蓝图考虑的时间，只是这都又是大半个月过去，眼瞅着都要过新年了，这小孩怎么还是一脸云淡风轻。
    蓝图捂着腮帮子走出手术室，就看见一脸焦急的老男人守在门口，问她：“你是不是吃过糖都不漱口？”
    麻药劲还没过，蓝图嘴动了动没有说出话。
    高乐言皱了下眉头，牵着蓝图的手往外走。
    今年红城的天气不太作美，室外又飘起了小雪。
    高乐言解下自己的围巾，沉默地拉过蓝图，动作缓慢地给她系上，说：“牙齿要好好保护，糖，每天都会有，牙齿坏了，就没有了。”
    细碎的雪花落了高乐言一头，给他平添了几分沧桑感，蓝图有些感慨，围巾带了高乐言的体温，暖烘烘的。
    蓝图觉得自己心中那块深冰已经开始融化了。
    她捂着半边脸看着高乐言，嘴里还含着棉花，说话有些费劲，“我想好了，我们——试试。”
    高乐言捏着围巾尾部的手静止在空中，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图图，你说什么？”
    “不试就算了……”蓝图低下了头。
    天知道，她是做了多少天的心理建设，才能有勇气对着高乐言说出这句话。
    “哎，不是——”高乐言欣喜若狂，“我们别试了，直接就是真的不好吗？”
    蓝图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狂跳的心脏，“不好。”
    高乐言笑，“都依你，我们试试。上车，我带你去喝粥，刚拔牙，这几天吃食要特别注意。”
    霍达在市区新开的分店，高乐言还没有来过，现在他心情大好，决定带着蓝图去“白吃”，那里的粥也算是一绝，蓝图应该是爱吃。
    如果霍达也在就更好，正好可以虐狗，高乐言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坐在车里昏昏欲睡的蓝图冷不丁地听到高乐言的笑声，吓了一个激灵，“……你，你笑啥？”
    不就是拔个牙？就这么好笑？
    “没事。”高乐言忍住笑，“你睡吧，到了叫你。”
    可真的到了他家门口，高乐言有点不舍得叫醒蓝图了。
    其实，蓝图根本没睡着，虽然口中的棉花已经拿掉，但是麻药劲过了之后，还是很疼的，她只是闭目养神而已。隐约中感觉车子挺稳了，可是奇怪的是高乐言却安静地一声不出。
    耳边的呼吸却越来越清晰。
    蓝图猛地睁开了眼睛。
    被抓包的老男人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让，让我亲下？”
    蓝图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那一瞬间她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车里的空间黑暗逼仄，但是高乐言的眼神中却是火光通亮，那眼神中的温柔像吸满了水的海绵，只需一秒……便似乎要溢出满腹温柔，蓝图完全傻了，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接吻经验少得可怜的蓝图，对高乐言上次的那个吻还心有余悸，她完全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任由高乐言扣住了她的后脑。
    比起上次的狂风骤雨，这一次高乐言出奇地温柔，像是在检验一个易碎品，高乐言的舌尖划过拔牙之后的伤口，轻轻地舔舐着，蓝图感觉嘴里的疼痛感似乎消失了，只剩下麻酥酥的感觉。
    还有点舒服。
    蓝图觉得自己疯了，慢慢地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图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咬了一下，高乐言的轻笑声传来，“睡着了？”
    怎么可能！
    蓝图坐直身体，“以后不要亲那么久，我嘴都肿了……”
    那顿粥到底没有喝上，高乐言直接开车把蓝图带回了家。
    看着厨房里高大的身影忙碌着，蓝图摸摸自己的嘴角，满屋子都是高乐言的气息，直到热气腾腾的小米南瓜粥递到面前，蓝图才回过神，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眼前的这个人，她似乎找了很多年一般，就像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相比较失魂落魄的小孩，高乐言就淡定多了，他先是给霍达发消息炫耀了一番，后又通知高力坤周末回家吃饭，带人。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想要的宝贝已经在他的手心。
    周末蓝图跟着高乐言回高家祖宅。
    车子还没进门，就看到高力坤和武伯两人齐齐地站在大门口，蓝天莫名紧张，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这次的来意义却是不一样。
    进了高家大门，蓝图才明白，自己刚才紧张早了，院子里还有乌压压一群人，包括何胤则夫妇。
    高乐言显然也不知道这个情况，赶紧给蓝图解释：“我不知道啊，老头自作主张。”
    高力坤理由很充分，“反正见家长，咱们得隆重一些，是吧？图图？”
    蓝图：“……”
    蓝图已经紧张得脚趾扣地了，茫然地点头。
    何胤则两口子不知道是暂时战争熄火，还是已经和好了，至少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异样，蓝图走到他们身边，喊了句：“何叔叔，白妈妈……”
    白慧真五味杂陈，拉住了蓝图的手，没有说话。
    蓝图和高乐言都没有想到，他们以为的回家吃顿饭，让高力坤搞成了订婚的架势。
    临近年关，高家几个兄弟也来的齐齐的，高力坤就很有炫耀的资本了，“我们家乐言这下可算抢了个先……”
    高乐天和高乐阳双双挎着脸，大律师不苟言笑，支队长说话就直接多了，说高乐言，“你看看你爹，这就过分了啊，光虐狗还不够，这还要杀狗啊？”
    饭毕，宾客散尽，高力坤贪杯被管家扶进房间休息，偌大的宅子只剩下蓝图和高乐言，蓝图的耳根总算清净了。
    “你……”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对视而笑。
    “你先说。”高乐言说。
    “你是徒弟你先说。”蓝图认真道。
    高乐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好的，师父，大头邀请您参观一下我的秘密基地，请您赏光。”
    到了这儿，蓝图觉得自己心中的那口气彻底顺了，板着脸说：“可以。”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就是高乐言刚到高家的时候的卧室，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房间的布置风格也很卡通，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本，应该是影集。
    高乐言想收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只想找个借口跟女朋友独处，练习和行驶一下“见习男友”的权利，可没想着让蓝图看他小时候那些丑照片。
    蓝图动作麻利地打开影集，入眼第一章就是一个胖娃娃的果照，黑白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乐乐百天留念。
    “哎——”高乐言一把抢过了影集，“非礼勿视啊！”
    “我看我男朋友，为什么不行？”蓝图伸手要抢。
    两人抢来抢去，啪嗒，影集里掉出了一样东西，是一根褪了色的头绳，粉白色的皮筋上面有两个圆形的塑料红豆豆。
    蓝图捡起头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眼睛有些湿润了，又很想笑，举着头绳，又哭又笑，锤了好几下高乐言的胸膛，才说：“……给我糖的那个人竟然是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陪伴，说真的，这篇文是我写的很认真，也很纠结，就这样吧，两人都是别别扭扭的普通人，等着他们的路还很长。
    其实，他们的故事对我来说远远没有结束，我放了两个关联文预收，但估计得明年写了。
    鞠躬！
    咱们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