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逃离死亡游戏 作者:若鸯君 文案 三年前,林桥男友傅勉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意外失踪,杳无音信。 三年后,一场沙尘暴席卷A市,偌大城市如陷孤岛,怪物横生。 为了生存,林桥孤身走进风沙,最终踏上了一列破旧的火车。 火车通往的方向,三成是生,七成是死。 林桥要做的,是在无数的死亡之中,活下去。 —— 【林桥日记】 下火车第一天:吃饭,睡觉 下火车第二天:吃饭,睡觉 下火车第三天:林桥啊林桥,你怎能这么堕落,忘了找傅勉的计划了吗??不能再这么浪下去了! 下火车第四天:吃饭,睡觉 下火车第五天:吃饭,睡……找到傅勉了。 哦,他忘了我,还是分手吧。 ①冷静理智武力值爆表美人受x苦逼追妻忠犬攻 ②末世,灵异,无限流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桥,傅勉 ┃ 配角:起名废跪在这里 ┃ 其它:无限流,he 第1章 火车 朦胧的天光从窗帘缝隙间洒落,时间尚早,偌大的城市还在沉眠之中。 林桥阖着眼,感觉有人在抚摸他的脸庞。那个人的手修长有力,掌心干燥温暖,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我走了,宝贝。” 有道低沉磁性的嗓音贴着他的耳侧响起,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半个月后见。” “嗯……” 林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一手环住男人的脖颈,微微仰起脸,与他接吻。 唇齿相触,气息纠缠。一吻结束后,男人搂住林桥的腰,与他额头相抵,低笑了一声。 “半月后就是我们的纪念日,等我回来。” 他轻啄林桥的唇角,语气里是难掩的深情与宠溺。 林桥微微一笑:“好啊,要是你不回来,我就跟别人跑了。” 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猛的收紧,男人把林桥重重摁进怀里,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 “你跑不了,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捉回来。” 男人呢喃着耳语,按住林桥的手腕,压在了枕边。 “你永远是我的。” …… 2020年10月3日,下午3:00。 在风沙中行驶了三天的车子彻底熄火,前方几百米,风卷起昏黄的沙帘,一座火车站台隐约露出边角。 林桥背上登山包,将一柄短刀插在腰间,踹开了报废的车门。 肆虐了多日的沙尘暴暂时停了,他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时针刚好指向三点,差一秒钟。 呜—— 秒针咔哒一下到位,与此同时,一辆绿皮火车低鸣着从远方驶来——在这座饱经沙尘暴肆虐的城市边郊,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这样的火车。 很奇怪。 林桥指腹摩挲了一下短刀刀柄,抬步向那个火车站台走去。 从外面看去站台只是个普通的站台,饱经风霜,颇显陈旧。但当林桥完全走进去后,他的后背突然一轻——登山包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林桥立刻向腰间摸去,发现短刀还在,就松开了手。 “是新人吧?” 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 “这里是不允许带太多东西的——我叫张斐然,幸会。” “林桥。” 林桥与他握手,“这是什么地方?” 张斐然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你心态不错嘛。走吧,我们上车再说。” 火车已经停了下来,不同于寻常的火车,它只有一节车厢。锈迹斑斑的车门自动打开,不见乘务员的身影。 林桥跟着张斐然上了车,车厢很宽敞,里面零星坐着四个人,加上林桥张斐然刚好六个。 林桥随意地扫了那四人一眼,他们中有一对情侣,一个女生,一位少年。女生和情侣挤在一块,三人神情都很不安。少年却远远坐着,姿态悠闲,好像对周围一切都无所谓。 在发现有人上车后,那四个人都向林桥这边看了过来。情侣和女生都是打量,没有说话。只有那少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扫过张斐然,落在林桥身上:“哟,人满了。” 张斐然好像没有听见少年的话,径直拉着林桥落座。他们才刚坐下,火车车门就严丝合缝地关死了。 “等等……停下!停下!!” 火车启动的嗡鸣声中,一道绝望的喊叫远远传来。林桥侧首,透过车窗看见一个年轻人正朝这边撒腿狂奔,显然是想追上火车。 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子,像是年轻人的同伴。她中途摔了一跤,疼得爬不起来,只能向年轻人伸出手,哭泣道:“阿新,阿新你拉我一把,不要丢下我!” 年轻人并没因为她的连声哀求而停下脚步,反而露出了相当惊恐的神色,跑得更快了。 林桥:“那是——” 他的话音未落,女孩子就猛的张大了嘴,从她嘴里伸出一只巨大的手,瞬间将女孩子的头颅撑爆了。 砰! 鲜血四溅,那只犹挂着肉块的长手一下子蹿出,尖利的指尖穿透了年轻人胸口,将他撕成两截。 一大片鲜血泼在窗户上,火车里两个女孩子尖叫起来,当场吓哭了。 林桥:“……” 他的眉头微皱,神情却格外冷静。 “食人花。” 张斐然低声道,“没有赶上火车的人,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浓稠的鲜血糊在窗上,缓缓滑落,空气里好像都渗进了刺鼻的血腥味。林桥听着车厢里另外两个女孩子的哭声,道:“还有其他这样的怪物吗?” 张斐然:“有的,他们从风沙里来,无处不在,你之后只会遇到更多。” 林桥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手指落在自己腰间的短刀上,缓缓摩挲。 远处再度掀起风沙,站台模糊在风沙里,转眼看不清了。 火车开了很久,直到黄昏才停下。车门打开,外面是一片荒郊野岭。 张斐然起身,道:“走吧,看来这就是我们这一站的终点了。” “等一下,没有下一站了吗?” 那对情侣中的男生见状赶紧开口道,“这外面什么都没有啊!” “任务点已经到了,” 张斐然摇头道,“火车一停我们就该走了,不然怪物就要来了。” 男生闻言脸色一变,他的女友也立刻搂住了他,脸上流露出惊惧与不安。 张斐然笑道:“你们还是新人吧?没关系,我们这最不缺的就是新人。” 说话间,他已经带头走下了火车。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那对情侣和另一个女生一步都不敢落下,少年则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在最后。 天色越暗,沉沉的夜幕压下,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夜风呜呜地吹,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灯火,一座村庄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斐然道:“到了!我们进去吧。” 一抹月色恰在此时洒落,林桥抬头,借着月光看见半山腰有一栋孤零零的房子,房子一片漆黑,与灯火通明的村庄格格不入。 少年走过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发什么愣啊,这里随时有可能出现怪物,很危险的。” 林桥转过目光,道:“多谢提醒。” “不谢” 少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叫肖柯艾,你呢?” “林桥。” “哦,没听过,果然是个新人。” 肖柯艾道,“那就祝你能明天见咯。” 他冲林桥摆摆手,与之擦肩而过。 村里的人很快发现了六个外乡人的到来,他们相当热情地迎接了六人,村长还亲自安排了屋子,是村里一间空置已久的三层小楼。 “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就在这休息一下,明天我让人给你们送早饭。” 年迈的村长慈祥地笑着,拄着拐杖回去了。 提心吊胆了一天,终于能有个休息的地方,那对情侣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上楼选房间。另一个女生则抱胸站在楼下,眉头紧皱,一脸嫌弃:“就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啊?” 张斐然劝道:“这地方还算是好的了,反正你也待不了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女生无法,在原地跺了跺脚,不怎么情愿地上楼挑房了。 在她走后,张斐然喊了林桥的名字,道:“我们两个挨着住吧,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林桥没有意见,选了张斐然隔壁的房间住下。房间选好后,几个人才开始自我介绍。 情侣中的男生叫王强,女生叫李婉。而刚刚嫌弃这里的女生叫沈菲儿,她的态度非常不耐,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就回房休息去了,一点也不愿意多留。 张斐然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先去休息吧。一般第一个晚上是不会出事的,不用太担心。” 听了他这话,其他几人都回到了自己屋子里。林桥的房间有扇窗户,他推开窗,发现这个位置刚好对着半山腰那栋没有开灯的房子。 林桥站在窗前,微微眯起了眼眸。 被月光照亮的半山腰间,一个佝偻的人影在山坡上攀爬——那个人影出奇得巨大,四肢都是诡异得细长。它慢慢爬上半山腰,最后消失在了那栋黑暗的房子里。 林桥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它再出现,就关上了窗户。 隔壁的房间里,张斐然推开卫生间的门,准备好好地洗个澡。 他挑的房间是主卧,是这里唯一自带卫生间的房间。热水从花洒中流下,狭小的卫生间里很快漫开一片雾气。 卫生间里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张斐然冲了会自己的头发,要去拿毛巾时却感觉一股凉风幽幽地吹过,直吹得他身上起鸡皮疙瘩。 他扭头,发现是卫生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便过去关上了门,又拿起了毛巾。 热水打在身上,舒服得令人的精神也放松下来。张斐然呼出一口气,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吱呀”一声—— 卫生间的门在他的眼皮底下,被缓慢推开了一条缝。 张斐然:“……” 从那道狭小的门缝里,一个女人低低的歌声漏了进来。 “翻翻翻花绳,绕上手指打好结……” “拉住线,勾出形,翻的花样真逗人。” 女人嗓音阴凉凉的,有种说不出的尖细诡异。张斐然紧紧盯着卫生间的门,头皮一阵发麻。 他后退一步,贴上了冰冷的墙壁。 原本热气腾腾的卫生间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冰冷,有粘稠的液体从花洒喷出,洒在他的身上。 张斐然颤着手去摸,摸到了一手鲜红……是腥臭的血。 他的瞳孔猝然一缩,刚要惊恐地喊出声,无数黑色长发就如水流般从花洒里涌出,源源不绝,一下子糊住了他整张脸。 长发缠住男人整个脑袋,发丝从耳朵嘴巴鼻子里钻进,疯狂地扭动着,像是无数条细长的毒蛇,狰狞而恐怖。 张斐然身体剧烈挣动,双腿悬空,拼命踢踹。大股大股鲜血从发丝间渗出,沿着他的脖颈淅淅沥沥地滑下,又被热水冲刷,在地板上漫开一片片淡红。 这惊悚的一幕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因为从始至终,张斐然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的挣扎终于停了。一具被吊在空中的身体轻轻晃动着,影子被拉得很长。 房间的灯闪烁几下,猝然灭了。 第2章 山村 第二天清晨,林桥走下楼梯,看见肖柯艾坐在餐桌边,笑嘻嘻地冲自己打了个招呼。 “快来吃早饭,这可是婆婆特意给我们准备的。” 餐桌边,一个老妇人温和地笑着,道:“慢点吃,多吃点,小心别噎着了。” 林桥对老妇人说了声“多谢”,在餐桌边落座。没过多久,王强李婉两情侣也下了楼,之后是沈菲儿……张斐然则迟迟不见。 王强道:“张哥呢?他怎么还没起床?” 肖柯艾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出事了,你去看看呗。” 王强不出声了,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张斐然随之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昨晚应该是睡得很好,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和几个人打过招呼后,也在餐桌边坐下了。 “啊,对了,” 肖柯艾含糊地吞着个馒头,扭头对林桥道,“今早起来,你有见到一张青铜卡吗?” 林桥取出一张卡片,道:“你说是这个?” 他今早起来时确实在自己床头发现一张青铜卡片,没想到肖柯艾会主动来问。 这话一出,王强也掏出了自己的卡片,道:“我和小婉也有,不知道是谁给的。” “记得收好了,这可是你们的新人的象征,” 张斐然道,“卡片一共有青铜、白银、白金三个等级,你们现在就是青铜级玩家。” “我也是青铜级,” 肖柯艾道,“张大哥这么厉害,一定是白银级的吧。” 张斐然笑笑,道:“不,我也是青铜,还没有白银的资格。” 就在这时,沈菲儿皱眉插嘴道:“为什么我没有?” 张斐然看了她一眼,迟疑道:“这……我也不清楚。” 沈菲儿看着其他人手中的青铜卡,脸色沉了下来。 “算了,我们先吃饭吧。” 张斐然道,“吃了饭再去外面逛一逛,毕竟还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不吃!” 沈菲儿一摔筷子,“这么脏,给谁吃啊!” 她大概是心情不好,说的话也格外不收敛,然而旁边的婆婆似乎没听见这话,脸上依然挂着祥和的笑容,道:“吃吧,趁热吃。” 王强瞥了沈菲儿一眼,小声嘀咕道:“啧,大小姐脾气,以为自己是谁啊。” 沈菲尔听见了,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生气,别伤了大家的和气。” 张斐然劝和道,“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还是吃点东西,就当多攒点体力吧。” “是啊,菲儿,别生气了,一张卡片而已,说不定你过会就有了,现在还是别饿着自己了。” 坐在沈菲儿旁边的李婉拉着她的手劝她,又给她碗里夹了一个馒头。 沈菲儿瞪了王强一眼,勉勉强强坐下,拿起那个馒头咬了一口。 下一秒,她的眼睛一亮,道:“这是什么馒头,真好吃。” “就是普通的馒头啊,” 肖柯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馒头,道,“还有点发硬。”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沈菲尔已经飞快地解决了一个馒头,又伸手拿了一个。 “真好吃,我还要。” 又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一个馒头,沈菲儿将整盘馒头都揽到了自己双臂间。 馒头一个接一个吞下,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上一个还没有咀嚼完,下一个就又塞进了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越来越鼓,越来越鼓,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腮帮子就以充气球的速度,鼓起到了一个惊悚的程度。 李婉悚然道:“菲儿!你,你……” “停下!” 林桥直接上前拦住了她的手臂,张斐然也霍地站起来,要去夺那盘馒头。 沈菲儿尖叫道:“馒头!我的馒头!” 因为嘴里塞满了馒头,她的尖叫也是含糊不清的。眼看着馒头要被夺走,沈菲儿一下子扑过去,将一个馒头死死攥着,一把塞进了嘴里—— 砰! 如同积满气体的气球那样……沈菲儿的头颅,爆炸了。 鲜血与肉块飞溅开来,血沫中还掺着雪白的馒头块。一股浓烈的腥臭四下溢开,李婉与王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林桥则被肖柯艾及时拉开,只有张斐然站在原地,身上沾满了肉沫碎屑:“……” 林桥被肖柯艾拉倒在地,鲜血泼满他的半身,他嗅到那浓烈的血腥味,瞳孔微微一缩。 王强和李婉尖叫过后瘫软在地,张斐然好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弯腰,直接吐了个惊天动地。 而那位婆婆就站在不远处,身上不沾一点血腥。她好像根本没看到刚才发现的惨剧,依然笑着催促道:“快吃啊,再不吃可就凉了。” 所有人:“……” “我去,” 肖柯艾低声骂了一句,“难怪她没有青铜卡……太惨了。” 林桥缓慢起身,踩过满地鲜血,把张斐然给拉了出来。 “谢,谢谢——呕——” 张斐然踉跄着扑倒在楼梯上,四肢并用地往上面爬。 “我得去洗个澡,呕——”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而当他们洗去身上的污物重新回到一楼时,送早餐的婆婆已经离开,桌椅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血污。 甚至连沈菲儿的残骸,也不见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得出去看看。” 张斐然道,“在这里,人死是常事,你们要尽快习惯——” “为什么我们要习惯这种事情!” 王强崩溃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里等死!” 李婉脸上还挂着泪水,颤抖地依偎在男友身边,一言不发。 数月前,一场全球性的沙尘暴席卷了世界各个地区。凡是被沙尘暴所裹挟的城市无一例外与外界失联,而等到这场沙尘暴蔓延到林桥所在的城市时,社会系统早已陷入瘫痪,形同末世。 沙尘暴不计区域,任何地方都不能免遭沦陷。而直到真正身处于其中,才会发现它的可怕——如果选择躲避,那么不论躲在哪里,哪怕有充足的食物,躲避的人也一定会在三天之内衰竭而亡,绝无生还可能。 唯一能活下来的方法就是进入沙尘暴中。所有走进沙尘暴的人都能活着走出去,但他们很快要面临三个选择——变成怪物,被怪物吃掉,或是登上火车。 “我不管,我们不出去了,要出去你们出去!” 王强道,“我们就不该上那个火车,哪怕变成怪物,也比现在好的多!” 他和李婉执意要留在屋子里,张斐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还是我们三个人出去吧。” 白天的村子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村子,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只是沈菲儿的死给这里蒙上了一层阴霾,连带着村民们的笑容看起来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张斐然带着两个人转了一圈,什么异样都没发现,也没能问出什么。 “这次怎么连个线索都不给。” 他道,“你们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肖柯艾摇头,听见林桥道:“半山腰上的房子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栋房子?” 张斐然顺着林桥所指看过去,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吧,只是要小心点。” 半山腰上的房子坐落在村子边缘,这里没有村民居住,遍生杂草,看起来格外荒凉。 越靠近房子,地上的焦痕就越重,空气中都多了一丝烧灼的气息。而当三人来到那栋房子前时,才发现这里居然被烧毁了。 院子里满是漆黑的炭迹,乱砖碎瓦铺了一地。房子大多是木质结构,被烧毁得不成样子,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只剩短短一截。蛛网丛生,屋内一片黯淡。 肖柯艾道:“这里也没什么啊,好脏,不想进去。”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走进院子里,踩碎了一块瓦。 “咔”的一声,瓦片碎裂,几乎是同时的,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张斐然惊叫一声:“野鹅!”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四肢极其细长的怪物,它的脖子足足有普通人三倍之长,上面顶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类似鹅的叫声。 几乎是在一瞬间,“野鹅”就冲到了肖柯艾面前。长长的脖颈弯曲成一个U型弧度,咧开的嘴角布满尖长寒牙,一口足以将人咬成两截。 肖柯艾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瞳孔中倒映出了野鹅的满嘴寒牙—— 噗嗤! 利刃没入肉体,鲜血四溅。 肖柯艾倒在地上,隔了好几秒才伸出手……摸到了溅在自己脸上的血。 那是野鹅的血。 在他身前,林桥一脚踩在野鹅倒下的躯体上,抽出短刀,漫不经心地擦去了脸颊边一点血迹。 野鹅死前的惨叫引起了另一边的动静,一只更大的野鹅出现在院子里,这次是冲着张斐然来的。 张斐然还愣在原地,林桥已经反手将他推开,道:“小心。” 林桥微一屈膝,如一只身姿矫健的黑豹那般瞬间弹起,短刀在半空中劈开一道清光,狠狠地贯穿了野鹅的脖颈。 他的身材并不健壮,甚至有些削瘦单薄,但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与速度却令人惊叹。寒芒当空划过,一刀毙命。 张斐然被那刀光闪到了眼睛,慌乱地扭过头,眼中惊惧不已,又划过一丝阴狠。 野鹅倒地,林桥踩过它的尸体,嫌脏,轻轻“啧”了一声。 “死了。” “好厉害!” 肖柯艾从地上跳起来,扑到林桥身边,“哥,罩着我吧!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真没想到,林桥你深藏不露啊。” 张斐然也笑道,“这次多亏你,不然我们恐怕都要葬在这里了。” 林桥摇摇头,道:“这也是一种怪物吗?” “是,我们叫它野鹅。” 张斐然环顾院子,道,“这里既然有怪物,说明这一定是个关键地点,我们得好好搜查一下。” 他顿了顿,又看着林桥笑道:“就麻烦林桥你……给我们开个路吧。” 夜晚时分,出去探寻的三人还没有回来。李婉因为早上溅了一身血,一天下来总觉得身上怪怪的,想再次一次澡。 她抱着一堆衣服走进一楼的卫生间,回头看了王强一眼。 “阿强,你,你别走远啊。” “知道了。” 王强道,“你快点洗吧,我就在外面等着。” 李婉放了心,走进卫生间里。 卫生间洗手台前有一面大镜子,正对着花洒。墙壁离地两米的地方有扇窗户,从里面关得死死的,不担心外面会有人偷窥。 李婉小心翼翼地锁上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花洒。 卫生间里传出水声,王强在外面来回晃悠,时不时瞥一眼不远处的餐桌,想到早上的情景,还有些发毛。 李婉这次洗澡的时候格外长,好像还有一段时间没有动静。王强等得不耐烦了,上前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小婉,小婉,你在里面吗?” “……” 里面没有声音,连水声都停了。 王强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用身体去撞卫生间的门,同时拼命扭动门把手。 “小婉,小婉!你说话,你快点出来啊!” 卫生间的门剧烈摇晃,最后“砰”地一声被撞开。满室的热气涌出,王强趔趄了一下,迎面抱住了尖叫冲出的李婉。 “有鬼!有鬼!” 李婉连声尖叫着,紧紧抓住男友的衣服,身体因为过于惊惧而剧烈颤抖。 “沈菲儿……沈菲儿她在里面啊!!” 第3章 三楼 哗啦啦的水声在卫生间里回响,李婉站在花洒下,漫不经心地打理自己的长发。 脑海里突然闪过沈菲儿惨死的画面,她瑟缩一下,忍不住向外看了一眼——王强的身影就倒映在玻璃门上,这令她心安了几分,悄悄松了口气。 洗手台上的镜子已经被雾气模糊,李婉随手擦了擦,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居然生出了一种怪怪的……好像被注视着的感觉。 李婉忐忑地移开视线,低头要拿梳子,伸出的手却在半途顿住了。 雾气满布的镜子的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手印。 那个手印太小了,像是一个小孩子随手印上去的。可是在这个密闭的卫生间里……哪来的小孩子? 李婉猛的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她再次感觉到了一股怪异的视线——那视线好像来自于她的身后,但身后那扇窗户,早就被关死了。 李婉僵硬地站在原地,冷汗一滴滴滑落,耳边听不见水声,只有自己逐渐急促的心跳。 “李婉……李婉……” 有人在轻轻喊她的名字,拉长了的语调,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李婉颤抖着,慢慢扭过了头。 在她身后,那扇本该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 窗户外是深深不见五指的黑夜,还有依稀的树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婉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听错了,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她听见了自己耳边,女人低低的笑声。 “李……婉……” 窗户边沿,一个惨白的头颅卡在那里,咧开嘴角,对她露出一个扭曲至极的笑。 那是……沈菲儿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婉!小婉!” 卫生间外,王强紧紧抱住李婉,在她耳边吼道。 “你看看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小婉!” “她就在那里!” 李婉崩溃道,“沈菲儿就在里面!还有手印,还有她的头!她,她在看着我笑啊!” 王强脸色剧变,匆匆往卫生间瞥了一眼,道:“那里什么都没有,是你太多心了,来,我们回去休息——” “发生了什么?”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吓得李婉与王强一起叫了起来。 “……” 张斐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回头看向另外两人道:“我就这么吓人吗?” 肖柯艾笑嘻嘻道:“他们是把你当成鬼啦。” “是真的有鬼!” 李婉道,“镜子上有小孩的手印,沈菲儿就在窗户那里!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 林桥走进卫生间里,检查一圈之后,在李婉忐忑的视线中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王强立刻道:“你看,明明就是你看错了。别想太多,我们回去休息吧。” 李婉还想说什么,王强却不想在这待下去了,强硬地把她拉回了房间。 林桥盯着卫生间看了一会,直到肖柯艾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啦,回去睡觉。” 他们白天在那栋屋子里探索了一天,没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因为楼梯被烧毁无法上到二楼,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肖柯艾独自住在一楼,与他告别后,林桥踩上楼梯,发现张斐然正在二楼楼梯口等自己。 走廊上没有开灯,张斐然整个人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林桥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走到他面前,道:“不去休息吗?” 张斐然笑道:“这就去了。” 简单地打过招呼,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另一个房间里,李婉蜷缩在被窝中,无论王强怎么哄也不肯冒出头。 王强:“你到底在怕什么,不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婉瑟瑟发抖地打断了:“你听,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王强道:“你听错了吧,哪有什么声音?” 哒,哒,哒—— 他才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异样声响。 王强:“……”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在玩弹珠,弹珠一下下敲击在地板上,又通过天花板传到了房间里。 “小孩子!” 李婉叫道,“我在洗澡的时候看见了小孩子的手印!是鬼,鬼来了!” “行了!” 王强不耐烦道,“你多大人了还信这个!等着,我现在就去楼上看看。” 他显然受不了神经质的李婉,起身就往外走。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而三楼没有人居住。王强并不打算上去,他只是在楼梯口晃了晃,转身就要回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道轻轻的笑声。 “哈哈哈……” 那笑声不知从何而来,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嬉笑,同时伴随着弹珠“哒哒”落地的响声,仿佛真有这么一个小孩子,在楼上开心地玩耍。 王强不知怎么的,突然顿住了回去的脚步,将视线停在了三楼。 三楼没有开灯,楼梯之后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王强愣愣地看着那里,抬脚,沿着楼梯一步步走了上去。 哒,哒,哒…… 弹珠声越来越清晰,很快的,王强停在了三楼的走廊上,抬头—— 走廊尽头,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孩子正站在那里,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弹珠,一下下往地上摔。 王强怔了一会,突然打了个激灵,所有的意识回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哪里,脸上立刻流露出惊恐之色。 “滚开!滚!” 王强叫了一声,本能地要逃,然而一转身,原本在走廊尽头的小孩子却出现在他面前,歪着头,幽幽地盯着他。 直到这时,王强才看清小孩子手中拿着的并不是什么弹珠,而是一个染血的……眼珠。 “啊啊啊啊啊!!” 咔嚓。 —— 林桥做了一个梦,梦见满地狼藉中,他终于和那个消失了整整三年的人重逢了。 高大英挺的男人就站在面前,目光深邃如海,几乎要让人溺毙其中。 林桥与他对视几秒,捡了块石头就冲他脸上丢。 男人:“……” 林桥:“分手了,滚。” 下一秒,他就一脸冷漠地从梦里醒了。 ——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有什么重物从楼梯上滚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隔壁房门被推开,李婉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平静,她放声大哭,喊的是王强的名字。 林桥披上外衣,匆匆抓起床头的短刀,冲出了房间。 三楼的楼梯上躺着王强歪斜的身体。他的双目圆睁,脖子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折,已经没了声息。 李婉:“阿强!!” 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几乎晕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张斐然也冲了出来,看见楼梯这边的惨状,倒吸了一口凉气。 鲜血在王强身下缓缓溢开,染红了地板。仿佛有什么力量指引,鲜血组成了一行文字,浮现在所有人面前—— 消灭村子里的恶鬼,活下去。 张斐然喃喃道:“任务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林桥半跪在那行血字前,盯着王强因为过度惊恐而扭曲的面容,微微皱眉。 哒,哒,哒—— 楼梯上忽然响起了弹珠的声音,李婉再度尖叫,林桥抬头,冲上了三楼。 声音是从三楼深处传出的,林桥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狭窄的走廊,两侧的墙壁泛黄,空气里也是一股腐朽的气味。 在走廊尽头,一扇破旧的窗户开着,在夜风的吹拂下“吱呀”作响。 林桥的手指落在短刀间,一步步走到窗前,将那扇窗户推开了几分。 “林桥!” 身后响起张斐然的呼声,林桥回头,猛然间一只冰凉惨白的手从窗外蹿进,死死抓住了林桥手腕,要把他从窗户里拖出去! 林桥毫不犹豫地抽刀,清亮的刀光劈开窗外夜色,一阵阴风掠过,窗户瞬间大开,那只手也消失了。 林桥向外看去,屋外的树林随风摇曳,层层树影倒映在墙壁两侧,仿若鬼影肆意蹿动。 张斐然慢慢走到林桥身边,道:“这里有什么吗?” 林桥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什么也没有。” 张斐然“哦”了一声,又道:“王强死了,没救了。” 王强是从楼梯上摔死的,死前似乎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而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李婉也几乎崩溃,过了好半天才勉强能说出话。 肖柯艾被张斐然叫醒了,他起来时还一脸懵逼,说自己在一楼睡觉,根本没听见什么声音。 “消灭村里的恶鬼?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是的,” 张斐然道,“按照李婉说的,王强可能是遇到了鬼,那鬼还是个小孩子。” 肖柯艾道:“那,沈菲儿会不会也……” 呜—— 就在此时,一阵风若有若无地刮过,吹得一扇窗户震震响。 肖柯艾:“……” 林桥转身,关上了自己身后的窗户。 “风而已,” 他道,“天快亮了。” 肖柯艾舒了一口气:“天亮就好,到时候再去问问这里的人——” 林桥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将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唇间。 肖柯艾:“???” 林桥微微偏首,肖柯艾往他示意的方向瞥去,下一秒,肖柯艾全身的汗毛都争先恐后地炸了起来。 他们此时都坐在一楼,而二楼的楼梯口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漆黑的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第4章 山嬷嬷 二楼的灯不知被谁关了,那个人影静静地站着,姿态僵硬,一动不动。 冷汗打湿肖柯艾额头,他僵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见张斐然的神情也是同样的惊慌。 过了几秒,林桥收回了手:“李婉。” 肖柯艾,张斐然:“……” 楼道的人影动了动,李婉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光下。 “抱歉,” 她的精神状态极差,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我,我一个人有点怕……” “没事,本来也不该让你一个人在那里。” 林桥道,“你过来吧。” 李婉点点头,默默走过来,挨着林桥坐下了。 四人相对无言,好在没过多久天就亮了,昨天送来早餐的婆婆再次敲响了他们的门。 这次没人敢吃她的早餐,肖柯艾拉了张凳子坐到婆婆面前,摆出乖巧的样子和她搭话。 “婆婆,这屋子以前是不是死过一个小孩啊?” “这里好好的,怎么会死人。” 婆婆一脸慈祥的微笑,“只有山上那栋房子才死了人哦。” “山上的房子?” 肖柯艾道,“是那栋被烧毁了的房子吗?” 婆婆道:“是哦,可怜哟,一家人都死了,死得好惨的。” 从她口中几个人得知半山腰那栋房子曾住着一家三口,年轻的母亲李小丽因为被丈夫抛弃,一怒之下杀死了丈夫,吊死了自己的孩子,又放了一把火,把自己活活烧死了。 肖柯艾道:“婆婆,我们这里也死了一个人。” 婆婆道:“啊呀,怎么又死了一个人呢。造孽哦,请山嬷嬷给你们看看吧。” 肖柯艾回头与林桥对视一眼,又道:“山嬷嬷?什么是山嬷嬷?” 婆婆道:“山嬷嬷很厉害的哦,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从她的言语间能感觉到那位“山嬷嬷”在村里地位极高,而当众人真正与对方见面后,才发现她是村里类似于神婆的存在。 山嬷嬷据说已有上百岁,面容却不过六十。她披着灰色长袍,脸色青白,一对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尖锐的光泽。 王强的尸体被暂时安放在空置的房间里,山嬷嬷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围着他走了一圈,道:“是恶鬼作孽,他走了霉运。” 林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山嬷嬷闭着眼睛,喃喃道:“必须找出恶鬼,将它们除掉。” “它们?” 林桥微微蹙眉,“是指李小丽一家吗?” “呵。” 山嬷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冷笑一声,毫无缘由地扭头走了。 山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村民,他们并没有直接跟随山嬷嬷离开,而是上前将王强的尸体抬了起来。 李婉道:“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村民道:“不能让外乡人的尸体留在村里,他必须被丢到村外。” “不要!” 李婉扑到王强尸体边,紧紧抱住了自己男友,“求你们别带走他,不要分开我们!” 村民漠然地看着她,并不打算多说,直接动手抢人。 “等等,” 林桥上前扣住了一个村民的手,“我们会在村外安葬他,不麻烦你们了。” 村民看了他一眼,慢慢收回了手,道:“那我们要亲眼看着你把他埋了。” 林桥道:“好。”随即转向肖柯艾:“帮个忙吧。” “好啊。” 肖柯艾一口应下,张斐然站在旁边,隔了一会道:“何必多此一举,反正这个任务一结束,他的尸体也会被自动清除的。” 林桥淡淡道:“至少给自己一个心安。” 李婉感激地看着他,含泪说了几声“谢谢”。 在两个村民的监视下,林桥和肖柯艾合力将王强的尸体带到村外,又给他做了个简单的坟墓,算是入土为安了。 李婉眼睁睁地王强被埋葬,眼泪无声滑落,却哭不出声音。而那两个村民在确定人被埋在村外后,就没什么情绪地离开了。 肖柯艾拍拍手上的尘土,道:“我们之后做什么,回去吗?” 林桥道:“我想再去李小丽家看一眼。”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 肖柯艾说完,扭头看向张斐然,“张大哥,你也一起来吗?” 张斐然:“啊……好吧。” 李婉仍在王强的坟墓前默默流泪,林桥等了一会,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吗?” 李婉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走……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们离开了王强的坟墓,重新回到半山腰那栋被烧毁的房子里。 房子和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加阴森诡异。好像角落里随时都可能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或是吊死在天花板上的孩子。 “哥,你看那里——” 肖柯艾突然伸手,拉了拉林桥的手臂,“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有那个东西吗?” 自从他被林桥从野鹅口中救下后,他就一直喊林桥“哥”,林桥也早就习惯了,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微微皱起了眉。 当年一场火烧毁了大半楼梯,只在二楼楼梯口还剩下一小截焦木,根本无法上去。而现在,那截断裂的楼梯上垂下了一根绳子,刚好挨到一楼的地板。 “没有,” 林桥道,“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会是谁留下的?” 肖柯艾道,“难道……是李小丽?” ——难道真有一个死去多年的鬼魂徘徊生前的家里,为他们垂下了一根通往二楼的绳子……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李婉更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桥道:“既然如此,那就上去看看吧。” “卧槽,” 肖柯艾道,“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上去!” 张斐然也道:“我也不想上去。” 李婉没敢吭声,林桥看了他们一眼,道:“那我上去,你们在下面等我。” 肖柯艾:“可是——” 林桥道:“有危险我会及时下来,不必担心。” 他两三句话安抚了其他人,走到了那根绳子底下。 绳子软软垂落地面,林桥先是检查了一遍,而后才抓紧了绳子。 绳子绷紧,他拽绳一蹬,极其轻巧地一个借力,翻身落在了二楼地板上。 地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土飞扬,二楼一片黯淡。林桥等了等,直到自己的眼睛完全适应二楼的光线,才看清了这里摆设。 这里已经被烧毁了大半,只有一条走廊勉强保存了下来。走廊尽头是一间上了锁的房间,房门也被烧得只剩一半了。 走廊两侧的墙壁落了一层灰,能依稀看出墙上有几幅图画,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哥。” 肖柯艾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发现什么了吗?” 林桥:“墙壁上有人画了画。” “卧槽,那不是恐怖片标配吗?” 林桥没有回应,他上前一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那几幅的内容——简单生硬的线条组成几个人形,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中,一个小孩被吊死在空中,还有一个女人和另外几个人手牵手,围着一棵大树转圈圈。 前两张画很好理解,是李小丽的丈夫和孩子,只有最后一张……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林桥将画的内容默默记下,回身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画,就只有那个房间可以探索了。 他跨过仅剩的半张门板,进到了房间里。 房间比走廊更黑,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里面一股火烧过后的焦灼味,所有的家具都被烧毁了。 林桥踩到了一地狼藉,他没有再往里面走,而是站在门口,和刚才一样给自己一些时间来适应这里的光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静悄悄的,林桥眼前却始终是一片黑暗。他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手指轻轻按上短刀,警惕地往前跨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 “你看见了。” 林桥:“没有,我还——” 话说到一半,他猛的收住了口。 那个声音……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林桥站在原地,眼前漆黑一片,他感觉到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以及四周慢慢降低的温度。 在这个被废弃多年的黑暗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第5章 食人花 毫不犹豫的,林桥猛的转身,一股极其锐利的阴风从他脸侧刮过,刮得脸庞生疼。 有小孩子在他身后“咯咯”地笑,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你看见了,你回头呀……” 林桥:“不回,滚。” 他一脚踹开陈旧腐烂的房门,干脆利落地跑了。 房子一楼,肖柯艾正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揪草,听见二楼的脚步声后想回头,院子里却走进来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白衣飘飘,微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地靠近。肖柯艾脸色一变,正要回头喊人,就听见身后张斐然的声音:“小心!食人花!” 张斐然用力地拽了肖柯艾一把,好像是想把他拽进屋子里。但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反而让肖柯艾猝不及防地被门槛绊了一脚,一下子摔倒在地。 院子里的女孩子面目狰狞地抬头,一只巨手从她口中蹿出,女孩子的头颅“砰”地爆成一朵血花,只剩一个身体依然保持着站立姿态。 肖柯艾瞳孔剧烈收缩,那只巨手已在眨眼间蹿到他身前,十个指甲锋利如刀,闪烁着森森寒光。 “让开!” 一声低喝在他耳边响起,肖柯艾下意识地低头,随即听见了食人花尖利的惨叫。 五指筋骨暴起,林桥一手扼住食人花细长的肢体,一手拔刀劈下。锋利的刀刃割裂空气,爆开一道雪白的寒芒,电光火石间将食人花劈成两半! 食人花:“嘎——!!” 它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浑身剧烈抽搐,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 林桥拔出短刀,鲜血喷溅出来,他冰冷的侧脸沾上血迹,在阴暗的光线下有种诡异的美感。 肖柯艾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死里逃生。浑身力气飞速流走,他一下子瘫在地上,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 “起来。” 林桥对他伸出一只手,肖柯艾深吸了一口气,借着林桥的力从地上爬起,又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臂。 “哥,我们走吧。” 他白着脸色道,“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是啊,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张斐然道,“况且这里除了怪物,根本没什么消灭恶鬼的方法啊。” 林桥冷冷地盯着他,道:“这里确实很危险。” 张斐然:“……” 他咳嗽一声,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李婉小声道:“那,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要不然去求求山嬷嬷,她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林桥没什么意见,只是淡淡道:“回去吧。” 几个人从半山腰回到了村子里,路上肖柯艾一直紧紧跟着林桥,看起来是真的被怪物吓怕了。 “哥,你那房间还有空床吗?我想搬过去。” 林桥道:“还有一张床。” “那个……” 李婉在旁边小心翼翼道,“我能不能去你们那边挤一挤,我可以打地铺……” 让一个女生单独睡一间房显然不太安全,林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张斐然插进来道:“不如今晚我们都聚在一块吧,这样也安全一点。” 李婉道:“好啊,这样也可以!” 肖柯艾看了张斐然一眼,没吭声。林桥则道:“除了李婉以外,我们三个人轮流守夜。” 肖柯艾点头道:“可以,我没有意见。” 张斐然道:“我也没有。” 回去时已经接近傍晚,林桥从村民口中问出了山嬷嬷住的位置,准备明天再去找她。 夜幕很快降临,几个人收拾了自己的被褥,一起聚在了二楼主卧。 李婉不需要守夜,早早地躺在床上睡了。林桥与肖柯艾的地铺挨在一块,张斐然则选了个墙角的位置,躺了下去。 按照顺序,林桥先守一小时,然后是张斐然、肖柯艾。其他三人都已经睡过去,只有林桥守在门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夜渐渐深了,窗外偶尔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橘黄的灯光下,林桥漫不经心地靠在椅子上,摩挲手中的短刀。 刀光清亮如水,那修长匀称的手指却在刀身下苍白得几近透明。林桥垂了垂眼,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 这把短刀是那个人送给他的,送出去时还说了句不要脸的话,他记忆犹新。 “收下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还含着微微的笑意。他搂着人时很用力,结实有力的手臂环过腰肢,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感觉到那肌肉下的力量与热度…… 林桥面无表情地想:混账东西。 他把短刀插入腰间,起身,对上了另一道视线。 张斐然站在他身前,道:“轮到我了,你去睡吧。” 林桥:“多谢。” 他与张斐然擦肩而过,回到了自己的地铺那边。 肖柯艾与李婉都在熟睡,林桥轻轻躺下,仿佛没有注意到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阖上了眼。 房间陷入短暂的安静,没过多久,灯“啪”地灭了。 —— “李婉……李婉……” 耳边有道轻轻的声音,好像在喊她的名字。 李婉睁开眼,发现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关了灯,她睡在床上,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李婉……” 那道声音还在喊她,如果她没有听错,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王强的声音。 李婉心中一紧,拽住了身下的床单。 “林桥,肖柯艾——” 她小声喊出了其他人的名字,然而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好像有风吹动。冷冷的月光洒在地板上,给房间蒙上一层凉寂的色彩。 借着月光,李婉发现这个房间里……居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无声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紧紧闭上了眼。 “李婉……小婉……” “王强”还在接连不断地喊她,腔调阴森,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李婉始终没有说话,她僵硬地保持着一个蜷缩的姿态,哪怕四肢发麻也不敢动弹半下。 房间里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李婉在被子里热出了满头大汗。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下。 房间依然没有人,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危险已经远离了。 李婉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她的脸色猛的变了。 房间的墙壁上多了一道漆黑的人影,它直挺挺地杵在自己床边,歪着头……是一个脖子被折断的姿态。 “李婉……” 李婉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阴森森的喊声。 “啊——!!” 李婉从床上跳起,掀起被子往墙上一砸,一下子冲出了房间。 走廊没有开灯,两侧都是紧闭的房门,前方一片黑暗。李婉在惊慌中回头,看见那个歪头的人影依然印在墙壁上,房间却空无一人。 “走开!别过来!!” 李婉跌跌撞撞地跑过每个房间,走廊上的黑暗有如实体般尾随着她,将她逼到了楼梯边缘。 李婉退无可退,只能紧紧抓着楼梯扶手,颤抖地流下了泪水。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婉登时睁大了眼睛,惊叫道:“是——” “啊啊啊啊!!” 咔嚓。 第6章 村长 李婉死了。 她死得无声无息,甚至连守夜的肖柯艾都没发现她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只在楼梯下找到了她的尸体。 摔下楼梯,折断脖子而死——和王强的死法一模一样。 “我什么都没听到,” 肖柯艾道,“我就不小心眯了会,很短,肯定不超过五分钟……结果一睁眼,她就不见了。” “不是你的错,我们也什么都没听见。” 林桥伸手合上李婉的双目,道,“那个恶鬼远比我们想象得可怕。” 张斐然站在几步之外,别过了头:“我们把她送到房间里吧……那个神婆好像知道些什么,肯定能告诉我们恶鬼的线索。” 林桥抱起李婉,把她安置到了一楼的空房里,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短短几天,六个人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林桥和肖柯艾他们一同出门,决定去找山嬷嬷。 山嬷嬷住在村子中心,她的屋子旁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浓密的树荫盖住了整间屋子,几乎透不进一丝光线。 张斐然来时问路过的村民要了一根烟,他似乎很紧张,抽了一路的烟,要进门时随手就把烟丢到了树根下,跟在林桥后头走了进去。 林桥敲了敲门,屋子里没有人回应,门后却传出了什么东西扑腾的奇怪声音。他与肖柯艾对视一眼,直接推门而入。 四周的窗户都被那棵树遮得严严实实,屋子里一片昏暗。尽管如此,林桥还是看见了抽搐着倒在地上的一个人——竟然是山嬷嬷。 林桥三两步上前,俯身将山嬷嬷扶起,又抬头冲肖柯艾示意:“倒一杯水。” 肖柯艾说了声“好”,飞快地跑过去倒了一杯水,递给林桥。 “嗬,嗬——” 山嬷嬷青白的脸掺了几分灰暗,按着胸口痛苦地喘着粗气。见水端到面前,她直接抢了过来,咕嘟咕嘟灌下大半杯,难看的脸色回转了几分,却依然是一片青白。 杯中的水在黯淡的光线下微微发灰,林桥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道:“您怎么了?” 山嬷嬷一把抓住林桥的手,枯瘦的手腕暴起一根根青筋,几乎要冲破薄如纸的皮肤。 “恶鬼……要找到恶鬼的骨灰……找到那个女人的骨灰……” 她大口大口喘气,眼中的恨意几欲迸出,“她毁了我们……她一定会毁了我们!” 林桥道:“您上次不是说不止一个恶鬼吗?” “他们一家都是恶鬼!” 山嬷嬷说得太急,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自作自受,他们一家——” 她抓着林桥的手太过用力,连尖利的指甲都快没入肉中。肖柯艾蹲在旁边,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了。 山嬷嬷:“……” 林桥揉了揉手腕,道:“李小丽到底是怎么死的?” 山嬷嬷顺了一口气,拽着拐杖颤巍巍地爬起来,又恢复了一脸漠然:“外乡人,知道得太多,小心也被恶鬼害死。” 林桥平静道:“如果没有我们,你现在已经死了。” 山嬷嬷冷笑一声,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滚出去!” 没有人动,一个人都没有。 山嬷嬷:“……” “最后一个问题,” 林桥道,“村里的墓地在哪里?” 山嬷嬷用锐利的目光瞪着他,林桥毫无动容地与她对视。十几秒后,山嬷嬷再次冷哼了一声。 “只有村长才知道,” 她道,“全村的死人都是那个老不死亲手埋的。” “多谢,” 林桥转身,面向肖柯艾道,“走吧。” 肖柯艾一愣:“走了?还有很多问题没问呢。” “她不会再说了。” 林桥向外走去,肖柯艾看了山嬷嬷一眼,犹豫一下,跟上了林桥脚步。 走出阴暗的屋子,阳光再一次落下,一瞬间让人有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要去村长的屋子还要再经过他们住的两层小楼,然而当林桥回到那边时,原本紧闭的大门却空荡荡地敞开了。 远处有两个村民扛着什么东西向村外走去,被单滑落在地上,一只白皙的腿还在半空中摇晃。 肖柯艾道:“等等!那不是李婉吗?!” 林桥:“追!” 那两个村民正是当初执意要将王强尸体扔出去的人,他们不知从哪里知道李婉死了,粗暴地用一条被单裹住了她,将她扛到了村外。 李婉被丢到地上,白皙的肌肤沾上泥土和杂草,长发凌乱,衣不蔽体。 见到这一副场景的肖柯艾倒吸了一口凉气:“畜生!” 林桥没有说话,他皱眉上前,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李婉身上。 那两个村民已经离开了,还好王强的坟墓就在不远处,没有遭到破坏。 李婉最终与王强埋在了一起,死亡只相隔一天。 林桥拍去手上的尘土,回头看见张斐然脸色难看地站在不远处,好像是不怎么舒服。 他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张斐然道,“只是有点想吐……我去那边。” 他有些犯恶心,捂住嘴,匆匆跑向一侧的山林。 一躲进山林里,张斐然就再也忍不了地撑着一棵树吐了出来,黄色的汁液从他嘴里呕出,溅在草叶上,而在那滩黄色的液体里,居然有好几只虫子在不断耸动…… 张斐然扶着树吐了好一会,直到汁液里再也不见一只虫子,才虚脱地直起了身。 一阵风掠过山林,张斐然被凉风吹得头晕脑胀。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低头,从裤兜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两张青铜卡。 张斐然紧紧抓着这两张青铜卡,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一丝轻蔑的笑。 他把青铜卡揣进兜里,慢慢地向外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他身后的草丛就传出了“沙沙”的响声。 张斐然诧异回头,他身后是幽深而不透光的树林,而在树林深处,一只青白的手从一棵树后伸出,缓慢地对他招了招。 张斐然愣愣地看着那只手,数秒后,抬步往那边走去。 他一步步走进山林深处,身影消失在层层林叶之中……很快看不见了。 山林外,肖柯艾蹲在路边丢石头,丢到第十一个石头的时候,林桥起身道:“我们去看看他。” 肖柯艾:“啊?他不就在那里——” 他的话顿住了。 原本在他们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影一直站在山林边,然而现在,那个人影不见了。 “很久没有声音了,” 林桥盯着山林那边,道,“我们看见的,也未必是张斐然。” 肖柯艾霍地起身,道:“那我们快走吧!” 他们匆匆进入山林,可是为时已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浓稠的鲜血顺着树干缓缓流下。 半空中,张斐然的身体被无数树枝贯穿,树枝交错,他的四肢也被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态,不成人形。 树枝末梢的鲜血滴成血雨,张斐然一只手还在微微颤动,双目圆睁,生前是一副极度惊恐的模样。 “……” 数分钟的沉寂后,林桥道:“走吧。” 肖柯艾默默点头,又望了张斐然一眼,跟着林桥走出了山林。 转眼间又死了一个人,六个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股难言的气氛在两人间弥漫开来,一路上也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肖柯艾突然道:“去找村长吗?” 林桥:“嗯。” 和山嬷嬷不同,村长并不住在村子中心,而是住在村子边缘。 这里不像村中心那么热闹,周围只有少数几间屋子,地上遍生杂草,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 村长的屋子就在最边上,林桥慢慢靠近,肖柯艾跟在他身边,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对,哥,我好像……好像看见……” 他的表情慌张,微微颤抖的手指向一个地方,轻声道:“我好像看见……张斐然了。” ——他所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 林桥盯着那边看了一会,皱眉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肖柯艾:“是吗?那……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收回手,不吭声了。 林桥转过头想对他说些什么,余光却在那一瞬间瞥见什么东西飘了过去……像是女人的长发。 林桥立刻转身,然而那里依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肖柯艾紧张道:“你也看见了吗?” “不,我看见的不是张斐然。” 林桥将手按在短刀上,拇指顶出刀锋一寸,道,“小心点。” 肖柯艾点点头,紧紧跟在了林桥身边。 他们来到了村长的屋子前,屋门没有上锁,只是虚虚掩着,林桥从门缝间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敲了敲屋门。 数秒后,里面传出村长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林桥:“多谢。” 他轻轻推开了门,走进了屋内。 这里和山嬷嬷的屋子一样昏暗,几乎没有什么光透进,黯淡的厅堂里也不见村长的身影。 肖柯艾道:“村长?”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低低的女声就从上方飘下,落到了他们耳边。 “翻翻翻花绳,绕上手指打好结。” “拉住线,勾出形,翻的花样真逗人……” 女人的声音阴森森的,唱着一支曲调怪异的童谣。 林桥猛的抬头,在看清屋顶的场景后,瞳孔微微一缩。 一根绳子悬过横梁,村长吊在横梁下,吐着长长的舌头,缓缓晃动。 他僵硬的尸体一点点转向林桥这边,下一秒,屋门“吱呀”一声……缓慢关上了。 第7章 墓地 “村长……村长死了!” “他们杀了村长!!” 屋外响起数道叫声,还有“咔哒”一下,屋门落锁的声音。 肖柯艾愕然回头,看见门被锁住后飞快地冲到窗边,发现窗户也早就被人从外面封住了。 “等等!” 他用力拍了拍窗户,怒道,“你们怎么回事!” 外面的院子里,山嬷嬷拄着一根拐杖,身后是一群异常愤怒的村民。 她盯着屋里的两个人,眼神阴鸷,语调也有种说不出的阴邪:“就是这两个外乡人杀了村长,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杀了他们!” “让他们付出代价!” 肖柯艾:“……” “村长根本不是我们杀的!” 他道,“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是被李小丽——” “住口!” 山嬷嬷破口打断了他的话,拐杖重重往地面一杵,“就是你们引来了恶鬼,是你们带来了灾难!” “就是!你们这群灾星!” “都是因为你们,才让我们这里死了这么多人!” 肖柯艾:“卧槽你还要不要脸!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们两个,好意思吗?” 山嬷嬷根本不在意他的话,只是冷笑一声:“自作自受!把他们关起来,今晚就执行火刑!” “烧死他们!” 其他村民纷纷应和,一个个神情兴奋,拥簇着山嬷嬷离开了这里。 肖柯艾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焦躁地在窗前转了一圈,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村长被吊死的尸体。 “……” 他倒吸一口气,差点没叫出声。 屋子另一侧,林桥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平静地在屋子里走了走,道:“这里的窗户都被封住了。” “这是当然,” 肖柯艾愁眉苦脸道,“他们肯定不可能让我们逃出去的。” “不,” 林桥摇头,仔细观察一侧的窗户,“是很久以前就被封住了。” 肖柯艾一愣:“什么?” 林桥搬了一张凳子,在肖柯艾震惊的目光中踩上凳子,把吊在横梁上的村长放了下来。 “你过来看看。” 肖柯艾摆手:“不不不我还是算了,你随意。” “他不是村长,” 林桥道,“或者说,不是我们刚来村子时见到的村长。” “不是村长?!” 肖柯艾一惊,立刻要凑上来看,却又被村长身上的气味给硬生生熏了回来。 “好臭!” 他捏着鼻子皱眉道,“怎么会这么臭,哥你不难受吗?” 林桥面色如常道:“他已经死了几天了。” 肖柯艾又是一愣,沉默几秒,脸色突然变了。 “……等等,难道说我们刚进村子见到的是假村长?” 他道,“而真正的村长其实早就死了?” “有可能。” 林桥道,“只有真正的村长才知道墓地在哪里,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去墓地那里。” “可是我们现在被关起来了,而且一到晚上,他们就要烧死我们了。” 肖柯艾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带了几分紧张,“哥,你听见了我们进门时的歌声吗?” 林桥道:“听见了。” 肖柯艾:“那会不会是李小丽唱的?”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往上瞥了一眼。 “不知道,” 林桥沉吟道,“不过我有个猜测……先想办法出去吧。” 村长的屋子是老屋,门也是老旧的木板门。林桥拔出短刀,狠狠扎入木板门中,一时木屑飞溅,门上也多了道狭长的口子。 肖柯艾在旁边帮忙,大概半小时后,一个可以容一只手伸出的洞就被挖了出来。 肖柯艾窥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怎么办,外面上了锁,照这个速度我们还是出不去——” 咔哒。 林桥:“锁开了。” 肖柯艾:“???”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桥收回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细长的木签。 林桥:“走吧。” “……” 屋门被推开,屋外并没有人看守。他们绕过村长的屋子,从后山离开了这里。 现在已经是黄昏,天色将沉。林桥和肖柯艾在山林里绕了一会,再出来时,眼前赫然是半山腰的那栋房子。 斜阳从山的半侧泼洒下来,整栋房子都沉在昏黄的光线中,荒废而寂寥。 林桥停下脚步,道:“我想去二楼看看。” 肖柯艾迟疑道:“那……我和你一起进去,反正要死也就是两个人一起死了。” 林桥点点头,第三次踏进了这栋房子。 二楼依然垂着那根绳子,因为快到晚上,这里比上次还要昏暗,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前方。 林桥慢慢地走着,走到了二楼尽头的那个房间。 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寒气从门口飘出,仿佛有个浑身是血的鬼蛰伏在房间深处,幽幽地盯着外来人。 肖柯艾小心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林桥一步步走进房间里,任由黑暗包围住自己,闭着眼,轻轻唱出了一首歌谣。 “翻翻翻花绳,绕上手指打好结。” “拉住线,勾出形,翻的花样真逗人……” 他的嗓音清润悦耳,在房间里淡淡漫开,没有回音。 屋外,太阳缓缓落入西山,最后一丝光影也沉入黑暗之中。黄昏与夜晚交替的一瞬间,房间里有什么猛的坠了下来—— 嘎吱。 一具小小的骨架悬吊在房间中央,头颅歪向一边,脖颈上挂着一条吊坠。 肖柯艾:“这难道是……李小丽的孩子?!” 林桥没有说话,他轻轻托住骨架的头颅,将那条吊坠取了下来。 吊坠细长的链子末端是一枚小匣子,里面盛满了灰白色的粉末。 肖柯艾:“那是什么?” “骨灰,” 林桥低声道,“山嬷嬷说过的——恶鬼的骨灰。” 他将吊坠收好,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骨架。 那具幼童的骨架被一根绳子勒住了脖颈,绳子从屋顶的一扇天窗垂下——在那天窗后面,还有一个隐蔽的空间。 “我去看看。” 没有犹豫的,林桥将骨架放下,抓着那根绳子爬进了天窗。 肖柯艾仰头望着那个小小的入口,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后,终于听见了上方落下的林桥的声音。 “找到墓地了。” —— 村里的墓地藏在大山之间,只有从屋顶一扇小小的窗户望过去才能找到。 夜晚的山林笼罩在黑暗下,山林环绕过墓地,数十座墓碑在月光下泛着阴森的冷光。 林桥一到墓地就发现了一座特别的墓碑,它立在墓地中间,比周围的墓碑都要高上几寸,因此也格外突兀。 借着月光,林桥和肖柯艾看清了墓碑上刻着的一行字——李小丽之墓。 “她果然在这里,” 肖柯艾松了一口气,道,“已经有了骨灰,也找到了她的坟墓,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林桥沉默了几秒,道:“不太对劲。” 肖柯艾一愣:“怎么了?” “这周围的墓碑……不太对劲。” 林桥的目光落在李小丽旁边的一座墓碑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座陈旧的墓碑,很有些年头了。而墓碑的主人,是一个叫“王桂香”的人。 “王桂香?” 肖柯艾道,“这是谁,不认识啊。” 林桥道:“给我们送早餐的婆婆,就叫王桂香。” 肖柯艾:“……”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林桥环顾四周,一只手缓缓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这里埋着的,是整个村子。” 呼—— 阴风掠过山岗,冷冷的月光下,一群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肖柯艾:“鬼……有鬼!” “……” 墓地四周,全村村民漠然地盯着林桥与肖柯艾。他们都手持火把,火光摇曳,照亮了那一张张惨白的脸庞。 ——他们脚下,没有影子。 第8章 天亮 呜—— 冷风掠过山林,好像无数怨鬼的哭嚎。火光跳跃间,村民们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 肖柯艾无声后退,退到李小丽的坟墓边时,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哒,哒,哒…… 拐杖敲地的声音慢慢飘来,在那一村子的鬼魂中,山嬷嬷拄着拐杖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直勾勾地盯住了林桥。 “把骨灰交出来。” 她的声音怪异又尖细,听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林桥面色不变,道:“你们才是李小丽灭门的凶手。” 山嬷嬷干枯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轻蔑的笑,道:“是她先和村外的男人私通,未婚有子,败坏了自己的贞洁,也脏了我们的村子。” “所以你们就打死了她的爱人,吊死了她的孩子,还活活烧死了她。” 林桥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起伏,“没想到她在死后变成恶鬼,你们遭到报应,一个都没逃过——” “那是她该死!我们没有错!” 后半句话明显触动了山嬷嬷的神经,她的面色一下子狰狞了起来,“把骨灰给我们,不然你们也要死在这里!” 在她身后,那些村民也露出了阴寒的表情,逐渐向二人逼近。 肖柯艾小声道:“哥,怎么办?” 林桥:“看着办。” 他抬起手,那条吊坠被他勾在手中,微微晃荡。 村民们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连山嬷嬷的神情里也流露出几分紧张。 林桥道:“如果我给你这个,你会放我们走吗?” 山嬷嬷听了面无表情道:“那是当然,我们不会为难两个外乡人。” 林桥:“好,那我给你。” 他的话音刚落,那条吊坠就被高高抛起——猛的坠向地面! 山嬷嬷浑浊的瞳孔剧烈一缩,伸长手就想够到那条吊坠——,与此同时,肖柯艾突然纵身一扑,直接抢过了最近一个村民的火把,往一座坟墓上一丢! 轰! 火把触地即燃烧开来,然而熊熊烈火中,没有一个村民受到影响。 肖柯艾:“没有用!” 林桥:“跑!” 下落的吊坠再次被他拽在手中,而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山嬷嬷与村民终究是落后了一步,让他们跑出了包围圈。 呼呼的风声从身侧刮过,肖柯艾撒腿狂奔,大声道:“不是说破坏了恶鬼的尸骸就可以除掉他们吗?为什么没有用!” “他们的尸骸不在坟墓里!” 林桥道,“去村里!” 所有的鬼魂都在追赶他们,林桥与肖柯艾两人在山林间左闪右躲,最终抛开那群鬼魂跑回了村子。 村子中间的大树落满月光,肖柯艾眼看着自己离那棵树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却不小心被什么绊倒在地。 “啊!” 一只青白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死死拽住了他的脚踝。肖柯艾扭头,对上了山嬷嬷干枯阴森的脸。 肖柯艾:“滚!!” 他二话不说冲着山嬷嬷那张脸就是一脚,然而这一脚却好像踹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着力——山嬷嬷整张脸凹陷了下去,五官挤在一起,辨不出人形。 肖柯艾:“啊啊啊!” 他崩溃地叫出声,被林桥大力拽了一把,这才挣脱了山嬷嬷的桎梏。 肖柯艾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而山嬷嬷陷下去的脸也在慢慢凸起,像充气的气球,一点点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林桥低声道:“去找火。” 肖柯艾:“好!” 他转身冲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里,山嬷嬷则揉平了自己的脸,冲林桥阴冷一笑—— 下一秒,那个笑就扭变成了痛苦的表情。 “啊!!” 一个白衣飘飘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山嬷嬷身后,低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披散的黑发之下,是一张漂亮至极也阴邪至极的脸。 短暂的痛苦之后,山嬷嬷飞快地反应过来,抄起拐杖就砸在了女鬼身上。 “你这个贱货!” 她狠狠咒骂着,与女鬼撕扯在了一起。两个仇人对眼,场面分外惨烈——然而山嬷嬷明显敌不过女鬼,很快就落于下风。 趁着她们打斗的间隙,肖柯艾已经飞快跑了回来,左手拿着盒火柴,右手拎着一桶油。 林桥接过油桶,大片大片地泼开。山嬷嬷见状叫了一声,立刻要扑过来,却被女鬼按住脚踝,硬生生撕扯下一块血肉。 肖柯艾:“那不会就是李小丽吧?!” 林桥没有说话,他摘下吊坠,用力一扬——骨灰漫天撒出,随风散去。 “!!” 李小丽猛的回头,原本漂亮的面庞因为过度愤怒而扭曲。她朝林桥伸出尖尖的十指,咆哮着要冲过来。 林桥道:“抱歉,你该安息了。” 风吹散了最后一点骨灰,李小丽的身形也如急风中的蒲公英,猝地散去了。 没了李小丽,山嬷嬷终于得到了解脱,尖利地狂笑起来。 “贱货终于死了!你们也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脸上的五官已经完全皱在了一起,根本不是个人,就是个恶鬼。 林桥后退一步,擦亮了手中的火柴,轻轻一丢。 呼! 火舌瞬间掠起,沿着油一路蔓延,转瞬将山嬷嬷屋边的大树吞噬! 山嬷嬷:“啊啊啊啊啊!” 她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整个人狠狠摔了下去。 “怎么会,怎么会——!” 村民的惨叫声也四下响起,山嬷嬷颤抖地伸出一只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慢慢变成灰烬,又一路蔓延到身体四肢—— 烈烈火光照亮了林桥冰冷的脸庞,他垂下眼睫,漠然地俯视地上的山嬷嬷。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被你杀死的张斐然吧。” 旁边的肖柯艾一愣,这才想起来张斐然曾向这棵树丢了一根烟,当他们进门后,就看见了山嬷嬷痛苦倒地的模样。 火焰蔓延到山上,数十个鬼影在山间挣扎着,手脚挥舞,四肢扭曲。 “不可能……不可能的……” “都去死……你们……都去……” 山嬷嬷整个人已经完全被烈火吞噬,她四肢抽搐,呜咽着往前爬了一段……最终变成一堆灰土,被风吹散了。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呜呜的风吹过鬼村,好像一切都沉寂下来了。 肖柯艾喃喃道:“原来他们的尸体都被村长埋在了树下,这里才是真正的墓地。” 林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村长是唯一没有伤害过李小丽的人,所以他活了下来,也埋葬了村人的尸体。” ——但也因为这样,村长最终死在了憎恨他的村人手里。 肖柯艾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寒颤。 “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夜晚慢慢远去,当一抹鱼肚白浮现在地平线时,林桥和肖柯艾已经离开村子,找到了来时的火车站台。 站台两侧各停着一辆陈旧的绿皮火车,依然只有一节车厢,和零星几个乘客。 肖柯艾左右望了望,道:“哥,我和你走吧。” 林桥:“好。” 他选择了右侧的火车,里面已经坐着五个乘客,算上他们两个,刚好凑齐七个人。 这五个人中有两个明显是老手,剩下三个都是面色忐忑的新人。林桥二人与他们对视几眼,彼此沉默无言。 火车很快启动,两辆火车一东一西相反而行。林桥漫不经心地往窗外扫了一眼,一张熟悉的面庞从对面飞速掠过,转眼看不见了。 那是——张斐然! 林桥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肖柯艾也变了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道:“想不到他居然是个‘掠夺者’。” “掠夺者?” 林桥同样低声道,“那是什么?” “攻击同伴,抢夺他们卡片的人。” 肖柯艾道,“一张青铜卡就代表一条命,想要有更多条命,要么尽快升到白银卡,要么就去抢别人的命——后面这种人就被我们称作掠夺者。” 林桥沉默数秒,道:“李婉可能就是被张斐然杀死的。” “他就是因为抢了别人的命,所以才活了下来。” 肖柯艾一脸厌恶道,“这种人没有道德底线,潜伏在正常人中极难发现。只有‘狩猎者’才能找到他们的气息,并且杀死他们。” “狩猎者又是什么?” “一种更高级的……玩家。” 肖柯艾道,“他们通常都是白银卡,专门狩猎破坏规则的掠夺者,不过这种人很难遇到,也很难打交道。” 林桥道:“那么除了被狩猎者杀死,掠夺者就不用付出其他代价吗?” 肖柯艾想了一会,道:“据说他们其实已经不是人,而是个怪物,就算没有被狩猎者杀死,最终也会死得很惨……不过他们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些。” 林桥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短刀刀柄,若有所思。 肖柯艾看了他的短刀一眼,道:“哥,这把刀是你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吧?” 林桥:“……” “不是,” 他一脸冷漠道,“垃圾堆里捡的。” 肖柯艾:“是,是吗……那好吧。” “我先睡一会,到了再叫我啊。” 他打了个哈欠,窝在座位上,合眼睡过去了。 林桥支着下颌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火车最终远离了那个满是疮痍的鬼村,驶向远处的天光。 …… 某处。 一个容貌出色的女人来到一道门前,先是小心地拨了拨自己微卷的长发,然后才敲响了门。 “进来。”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门后传出,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队长,” 她开门见山道,“张斐然跑了。” 屋子里,俊美淡漠的男人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继续追。” 女人点了点头,又道:“我在观察张斐然的期间还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新人,他的表现很不错,甚至比一些老手还出色,应该有资格加入我们。” 男人道:“等他有命活到下一个世界,再来谈这个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的,显然并不是多么在意。 女人沉默了一会,又道:“那,下个任务——” “我会和你一起去。” 女人眼睛一亮,道:“好的,谢谢队长!” 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又偷偷瞄了男人一眼,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男人摩挲自己指间一枚素戒,良久无声。 第9章 精神病院 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最终停在了一个山脚下。 天色灰蒙蒙的,好像随时都要下雨。林桥将肖柯艾叫醒,道:“到了。” “啊?” 肖柯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睡醒,“到哪了?” “山脚下,” 林桥道,“可能要上山。” 肖柯艾“哦”了一声,呆呆地坐了会,靠着林桥站了起来。 一个短发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多看了他们一眼,道:“心真大了,居然睡得着——你们一定是老手吧。” 肖柯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还是新人呢。” 短发女生听了撇了撇嘴,一下子没有兴趣地走远了。 七个人陆陆续续下了火车,那三个新人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表情都很是不安。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其中一个娇小的女生怯怯地道,“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安全?” 刚才的短发女生轻蔑地笑了一声,“马上你就知道什么是安全了。” 娇小女生脸色一变,不敢说话了。 “小岚,别这么吓新人。” 短发女生旁边的男人道,“不好意思——我叫吴月明,这是我女友张潇岚,你们呢?” 他说着就看向了林桥和肖柯艾,显然觉得这两人并不是一般的新人。 林桥和肖柯艾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那三个新人也做了自我介绍,娇小女生叫蓝月钥,另外两个男生一个叫孙泰,一个叫杨昊。 互相认识后,吴月明又提议爬山,说是任务点应该在山上,要尽快赶过去。 其他人没有什么意见,一行人于是沿着山路往上走,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一栋山间的建筑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栋建筑有一定的年头了,四周的围栏锈迹斑斑,大门口还挂着一个“安康精神病院”的破铁牌。 七个人刚一走近,精神病院里就冲出十几个带着口罩手套的人,二话不说地制住了他们。 孙泰惊恐道:“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他和蓝月钥、杨昊三人都是一脸惊恐,拼命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那些人的束缚。 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是个身着护士衣服的女人。长发之下,是一张丑陋得如同恶鬼的脸。 “这九个病人逃了,现在全抓回来了。” 女护士漠然地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了什么,道,“把他们带回去。” “我的天,好丑啊。” 张潇岚嘟囔道,“我还没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吴月明道:“你小声点吧,别让人听见了。”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大,然而女护士却不知怎么的听见了,表情阴狠地瞪了张潇岚一眼。 张潇岚脸色一变,连忙低下了头。 七个人被押进了精神病院,里面比外面还要破旧,墙皮泛黄剥落,处处弥漫着陈腐的气味。 他们被带到了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是牢房一样的狭小房间。林桥和肖柯艾被推入第一个房间,“砰”的一声,铁门在他们身后锁上了。 “嘶,好疼,” 肖柯艾活动着酸痛的手臂,嫌弃地看了眼四周,“这里也太破了。” 房间很窄,只摆着两张低矮生锈的床,连窗户都是小小的,还用铁条从外面封死了。 林桥道:“你还记得刚才那个护士说了什么吗?” 肖柯艾:“没听见啊,我都被她的脸吓到了,哪还顾得上她说的话。” “她说一共有九个病人,” 林桥沉吟道,“也就是说,还有两个人我们没见到。” 肖柯艾一愣,道:“可能他们提前到了,或者只是任务NPC?” 林桥:“有可能。” 他还没肖柯艾说上几句话,房门就被用力拽开了。 “午餐时间到了!一个个都起来,排队去食堂!” 走廊外是一个身着狱警服饰的男人,他的身材异常高大,腰间别着一根警棍,还有一把锋利的短刀。 七个人都被男人从房间里赶了出来,临走前林桥留意到他胸前别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监管员陈威”几个字。 陈威领着他们到了食堂,刚才的女护士也在那里,她胸前同样有一块身份牌——王娜,这里的护士长。 食堂不大,只能容得下十几个人。唯一的门口被王娜和陈威堵住了,他们旁边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这里的院长。 院长和王娜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几步之外,陈威死死地盯住院长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收回了视线。 肖柯艾拉住林桥衣袖:“哥,你看,那里还有两个人。” 食堂里已经坐了一男一女,他们并不是精神病院的人,反而和林桥他们一样,都是任务者。 其中的女人抬起头,对着另外七人微微笑了一下:“幸会,我姓闻,闻露娜。” 肖柯艾吹了声口哨:“真漂亮啊。” 闻露娜确实很漂亮,姿容出色,身材曼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除了林桥。 目光落在了一个地方,林桥的瞳孔微微一缩,身体好像被人生生定在原地,再也挪动不开半步。 大脑短暂地陷入空白,整个世界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那里,一个人如此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眼中,熟悉得要让人落泪。 肖柯艾:“哥……哥你去哪里?” 他伸手想要拉住林桥,却抓了个空。 坐在闻露娜对面的男人感觉到有人接近,漫不经心地一侧首,眼中倒映出了青年的身影。 “傅勉?” 林桥轻轻地道,“你是……傅勉?” “……我不是,” 男人微微眯起眼眸,道,“你是谁?” 他的嗓音沉沉,神情尽是冰冷与排斥。 林桥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闻露娜:“喂,你——” 她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男人一个手势阻止了。 男人冷冷盯着林桥,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隔了一会才道:“看够了吗?” 林桥:“……” 没有胎记,没有熟悉的感觉,甚至在那指间,还戴着一枚银色素戒。 已经结婚了……吗? 林桥放开手,慢慢地后退了几步。 “请问,”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回答,是闻露娜在旁边道:“他姓秦,秦赋——你呢?” 林桥沉默几秒,低声道:“我认错人了……抱歉。” 有那么一瞬间,秦赋从青年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和黯淡。 他微微蹙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林桥却已平静地转过了身,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走向了旁边的肖柯艾。 肖柯艾道:“哥你……我帮你打了饭,要吃吗?” 林桥:“谢谢。” 他在肖柯艾面前坐下,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 不远处,秦赋淡淡地收回视线,再也没看那边一眼。 …… 一顿饭的时间匆匆结束,陈威用警棍重重敲了敲桌子,厉声呵斥众人起来:“出去干活了!” 干活的地点在后院,有一面墙塌了,需要重新砌上。 王娜面无表情地抱了个箱子,道:“过来抽签,决定你们的工作。” 肖柯艾第一个抽签,抽出了一个“和泥”,林桥则是“扫地”,其他人都抽到了不一样的工作,轮到孙泰时,他一看见自己手上的纸条,就不满地叫了出来。 “凭什么我要去搬那么多箱子?他们都比我轻松!” 后院角落摆着一堆小山般的纸箱,而他要做的是把这堆箱子搬到前院里。 王娜漠然地扫了他一眼,道:“不干活的人没有饭吃。” “不吃就不吃!” 孙泰道,“你们这里的饭这么难吃,谁稀罕啊!” 蓝月钥拽了他一把,焦急道:“你就少说点吧!” “本来就是,我——” 孙泰还想说什么,下一秒,他的领子就被一只手拽了起来。 “啊!” 陈威如拎一只小鸡般将孙泰拎到半空中,冷冷地盯着他:“做不做?” “对不起对不起!我做!我现在就去做!” 孙泰被吓得连声求饶,陈威哼了一声,随手将他丢到了地上。 蓝月钥赶紧去扶他,孙泰甩开她的手,看见陈威走了,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经历了刚才那件事,他不敢不去干活。憋着一肚子火走到墙角,结果箱子一到手,他就惊喜地叫了出来: “咦,这箱子很轻啊。” 他把那个纸箱在手里掂了掂,轻轻松松地抱走了。 因为箱子确实很轻,所以孙泰搬得格外快,没过多久就搬完了大半的箱子,看得其他人羡慕不已。 院子另一边,张潇岚揉了揉因为推车推得酸痛的腰,不满地瞥了孙泰一眼:“什么狗屎运……” 肖柯艾蹲在墙角,和泥和得满手都是,叹了口气。 “哥,其实你也挺轻松的。” 林桥道:“我可以和你换。” “算了算了,” 肖柯艾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想惹到那个陈威。” 林桥摇摇头,继续低头扫地。 不说话时,青年的气质是淡然疏离的,唇角抿成一道没有起伏的直线,墨色眼眸冷冷清清,倒映出一片寒潭。 不远处的闻露娜:“……” 她默默移开视线,道:“队长,您是不是不太对劲?” 秦赋神色冷淡:“有吗?” “您已经盯着那个人看了三分钟二十三秒,” 闻露娜面无表情道,“如果不是他脾气好,您可能会被当成变态。” 秦赋沉默了几秒,突然道:“他是不是喜欢我?” 闻露娜:“……” 她的嘴角微抽,道:“那您也太有自信了呢。” 秦赋没有再说话,他摩挲起了指间的素戒,若有所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的活已经干完大半,杨昊第一个拔完了野草,拍拍手站了起来。 “哎,孙泰呢?” 他四下环顾一圈,发现孙泰才刚从前院那边走过来,“你还没干完吗?” “……没有。” 孙泰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脸色有些发白。 杨昊道:“不会吧,这些箱子不是很轻吗?你刚才还搬得挺快的啊。” “轻是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特别累。” 孙泰慢慢走到墙角边,吃力地搬下了一个箱子。 杨昊笑道:“开什么玩笑呢,你就是平时太少锻炼了吧。” 他没有注意到孙泰直打颤的双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令人没想到的是,孙泰好像是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箱子完完全全地压在他身上,“噗嗤”一声……一股极度刺鼻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杨昊:“孙……孙泰……” 他颤抖地后退几步,面色惊恐,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箱子底下溢开,孙泰的半只手还露在箱子外,手指抽搐几下,一动不动了。 片刻的沉默后,一声尖叫划破天空,惊起了一堆飞鸟。 “啊啊啊啊啊——!!” 第10章 深夜 “啊啊啊啊啊——!!” 杨昊尖叫着从地上爬起,崩溃地跑开了。 孙泰已经完全被箱子压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只有王娜和陈威漠然地站在旁边,毫无动容。 “真是个废物啊。” 王娜幽幽道,“你去处理一下。” 陈威点点头,抄起一个铲子大步上前,把箱子底下的一堆猩红碎肉给铲走了。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里翻涌,蓝月钥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终于忍不住,弯腰吐了个惊天动地。 “工作结束,” 王娜扫了她一眼,嫌弃地皱眉道,“回你们的房间去,要是再敢逃出来,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林桥抬头,看见几米外的秦赋低头和闻露娜说了些什么,两人随即一同离开了。 林桥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哥,” 肖柯艾拉拉他的手,小声道,“那个秦赋……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不知道,” 林桥道,“如果他是,那么我一定认得出来。如果他不是……” 后半句话他没有出口,只是沉默了一会,道:“算了。” 肖柯艾:“那别想这么多,我们回去休息吧。” “嗯。” 众人在陈威的监管下重新回到了精神病院里,因为刚刚目睹了同伴的死,蓝月钥和杨昊状态极差,是被陈威一路驱赶回来的。 牢房一般的房间门口,王娜拿着一份档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既然少了一个人,那你们就要重新分配房间了。” “等一下,” 肖柯艾举了举手,“可以自己选择同伴吗?” 王娜眼皮不抬:“可以,去和那个死人住。” 肖柯艾:“……” 陈威搬来一个箱子,让剩下八个人抽签。第一轮很快抽完,众人打开自己的纸条,寻找另一个同居的人。 张潇岚发现自己没能和男友在一起,而且男友居然和蓝月钥在一个房间后,直接就炸了。 “怎么回事?你居然要和那个女人住在一块?!” “冷静,冷静。” 吴月明安慰道,“只是住一个房间,放心,我什么也不做。” “呵,你说的可好听。” 张潇岚冷笑道,“就怕别的不要脸的有什么心机,故意要勾引你。” 旁边的蓝月钥听到这话又气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死死咬着唇,红着眼睛走开了。 肖柯艾道:“哥,你和谁一个房间?” 林桥道:“不知道,但我还是原来的房间,你呢?” “我和杨昊一块啊,看来我们得分开了。” 肖柯艾四下望了一圈,“唔,张潇岚和闻露娜一块啊……等等,那哥你不是——” 林桥偏过头,刚好对上了男人投来的目光。 秦赋面色冷淡:“你——” 林桥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了。 秦赋:“……” 肖柯艾:“这位大哥,要不然我和你换换吧。” 秦赋瞥了他一眼,也走了。 那一眼锐利似鹰隼,肖柯艾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啊……” 狭小的房间里,秦赋才一走进去,就看见林桥正把自己的床往角落里拖。 “……” 他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来看着铺床的林桥。 青年的身形纤长,腰肢弯下的弧度优美劲瘦,好像能一只手握住…… 秦赋面无表情地想:想抱一抱他。 他道:“我们需要谈一谈。” 林桥刚刚铺好了床,回头:“谈什么?” 他的表情淡漠,写满了“快走开啊谁想和你这个讨厌鬼讲话”,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嫌弃,只有秦赋不动如山。 秦赋道:“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林桥冷淡道,“我不认识你。” “那样最好,” 秦赋道,“我们还会共度一段时间,所以我不希望中途有什么差池。” 林桥脸上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扭过头没有再理会他。 晚餐时分,陈威又将几个人赶去了食堂。因为上午才目睹了孙泰惨烈的死状,所以大部分人都没什么胃口,更别提吃晚餐了。 院长站在王娜身边和她聊了几句,不远处的陈威一直阴冷冷地盯着他,表情十分不善。 闻露娜心不在焉地咽下一口饭,抬头,发现对面的人的注意力又偏移了。 “队长,” 她道,“好看吗?” 秦赋:“什么?” 闻露娜:“喏。” 不远处的林桥坐在灯下,灯光柔和了他侧脸的曲线,延至下颌,勾勒出一个漂亮而精致的弧度。 秦赋:“……” 闻露娜:“果然挺好看的吧。” “不好看,” 秦赋淡淡道,“吃你的饭。” 闻露娜:“哦。” 那你还看。 她咽下一口饭。 还在看。 —— 晚餐过后,众人就被赶回了房间。 林桥和秦赋没有话说,早早地上床睡过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是傅勉第一次对他求婚的场景。 那是一个清晨,林桥当时正窝在沙发上补眠。傅勉从他身边走过,高大的身影覆压下来,将他拢在了怀中。 “宝贝,纪念日想要什么礼物?” “纪念日?” 林桥懒洋洋道,“什么纪念日?” “……我们在一起三年的纪念日。” “哦,” 林桥困意未消地偏过头,道,“随便。” “怎么能随便呢,” 傅勉轻轻咬着他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莫名的酥痒,“这可是只属于我和你的……认真想一想,乖。” “想不出来,” 林桥干脆道,“你帮我想。” 傅勉沉默了几秒,突然道:“结婚怎么样?” “……” 林桥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在求婚?” “对,我在求婚。” 傅勉勾唇,“答不答应?” 林桥想了想,道:“不答应。” “……” “没有戒指,也没有花。” 林桥微微笑道,“特别敷衍。” 傅勉低笑一声,道:“那就等到纪念日那天,有戒指也有花,你就一定要嫁给我了。” 林桥“唔”了一声:“好啊,那——” “啊啊啊啊啊——!!” 深夜里,女人的惨叫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林桥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 秦赋一脚踹开房间的铁门,回头冲他道:“是王娜的声音。” 林桥简短地“嗯”了声,翻身坐起,跟着秦赋一起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不见陈威的身影,一串钥匙挂在墙壁上,秦赋摘下它,打开了各个房间的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吴月明道,“谁出事了吗?” 蓝月钥在他身后走出,因为刚被吵醒,她的衣服还有些凌乱。张潇岚见了高高挑起眉头,骂了一句难听的话。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闻露娜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好像是门口,我们过去看看吧。” 那是惨叫是护士长王娜的,但他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王娜,整个精神病院也安安静静的,好像所有工作人员都在一晚上人间蒸发了。 就在即将靠近大门口时,走在前面的吴月明突然惊恐地了一声,道:“那是……那是院长!!” 浓稠的鲜血在地上缓缓流开,精神病院大门口,院长歪歪斜斜地倒在那里,双目圆睁,表情极度惊惧。 他的身后是锁死的大门,身前则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刀刃完全没入心脏,尸体已经冰凉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院长的尸体,看见他身下的鲜血慢慢溢出,仿佛被什么东西指引着……拼出了一行血字。 ——找出凶手,逃离精神病院。 第11章 王娜 “找出凶手,逃离精神病院……” 闻露娜喃喃道,“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等等,凶手不会就是你吧?” 张潇岚突然指着林桥道,“我记得你身上也带着一把刀,是不是你杀了院长?!” 林桥平静道:“不是。” 张潇岚:“你有什么证据说你不是!万一——” 秦赋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吴月明一愣,立刻狠狠拉了张潇岚一把,道:“小岚!别多嘴!” 他不由分说地把张潇岚拉到一边,两个人不知说什么去了。 秦赋半跪在院长的尸体前,观察了数分钟后道:“这把刀是陈威的刀。陈威之前对院长有敌意,可能是他下的手。” 他说完就拔出了插在院长心脏中的刀,令人没想到的是,在那血淋淋的短刀末端居然还扎着一小块折叠起来的羊皮纸,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秦赋摘下羊皮纸,将其展开——上面绘着清晰的区域路线,只是并不完整,像是从一张完整的地图上割下来的。 这一小部分羊皮地图里看不出什么东西,秦赋暂时将它收起,道:“看来我们还需要收集更多地图。” 肖柯艾道:“这里这么大,不如我们两人一组,分头行动吧。” 吴月明正巧回来了,听了这话赞同道:“可以,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集合好了。” 其他人没有提出异议,肖柯艾于是看向林桥:“哥,我们就在一楼找吧。” 林桥:“好。” 他和肖柯艾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秦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而与闻露娜离开了。 一楼主要分布着食堂、澡堂以及厨房。食堂并不大,也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林桥和肖柯艾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和食堂隔着一条走廊的就是澡堂,这里只有七八个隔间,隔间用发霉的粗布遮挡,墙壁上腻着青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味。 肖柯艾一进去就捂住了鼻子,皱眉道:“好难闻。” 林桥用短刀拨开第一道隔间的帘子,里面除了发黄的瓷板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肖柯艾道:“不用一个个检查吧,反正有没有人一看就——”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轻轻拉了林桥一把。 林桥回头,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神色一凝。 靠近尽头的隔间里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但是在帘子底下……没有人脚。 肖柯艾小声道:“是谁在那里?” “……” 没有人回应。 林桥放轻脚步,一步步靠近了尽头的隔间。而那道人影始终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哗啦—— 帘子被猛的拉开,隔间里空无一人。 林桥道:“没有人。” 肖柯艾吸了口冷气,道:“那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这里让人瘆得慌。” 林桥略一颔首,匆匆地检查过其他隔间后,和肖柯艾一起离开了澡堂。 这样一来,一楼就只剩下一个厨房。厨房在靠近后院的位置,两个人刚一走进去,就被里面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给熏到了。 “卧槽,这是什么?” 肖柯艾一脸菜色,“我们吃的不会就是这些吧?” 厨房的料理台上堆满了蔬菜肉类等各种食材,不少都已发霉腐烂,仔细一看,还有软糯的蛆虫在里面蠕动。 肖柯艾捂着鼻子,皱紧眉头上去检查料理台。料理台四周是各种柜子,里面也都塞满了东西。林桥沉着脸色一个个打开,柜子里时不时爬出蟑螂蜘蛛,时不时还扑出一脸的灰。 肖柯艾道:“哥,这里不可能有什么东西的,我们还是走吧。” 林桥:“等等。” 他轻轻敲了敲一个柜子内侧,侧耳听了数秒后道:“里面还有个空间。” 肖柯艾一惊:“什么?” 柜子里堆放着酱油调料等瓶瓶罐罐,林桥把这些东西全都扫了出去,短刀卡入柜子边缝,硬生生将顶端的铁板撬了开来。 咣当。 一只女人的腿砸了下来。 林桥:“……” 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刺鼻的血腥味一下子涌出。柜子顶端的狭小空间里,不知多少猩红肉块挤在那里,其中有颗女人的头颅,眼珠子正死死地对着林桥。 女人的脸庞如恶鬼般丑陋骇人,浑身腥臭,面目狰狞……是失踪了一天的王娜!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林桥脸色变了变,肖柯艾就差没当场吐出来了。 “……里面有张纸,” 足足数分钟的沉默后,林桥盯着肉块与柜子之间的缝隙,道,“好像是羊皮地图。” 肖柯艾:“卧槽哥你真的要去拿吗?你冷静一点!” 林桥道:“总比死在这里好。” 他用短刀钉住那一点露出来的边角,一点点地将这块小小的羊皮地图扯了出来。 地图才一脱离,那些肉块就噼里啪啦地全掉了出来。幸好林桥后退及时,这才没有沾到半点。 ——尽管如此,那些肉块的腥气依然扑在了他的脸上,令他脸色一变再变,猛的捂住了嘴。 肖柯艾连忙扶住林桥:“哥,你没事吧?”他说完又匆匆瞥了那些肉块一眼,恶心地扭过头,道:“我去……是不是还少了什么。” “少了右腿,” 林桥脸色难看,低声道,“走吧。” 肖柯艾:“好,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他们离开厨房,按照约定来到了原本的集合地点。然而两个人才刚到那里,楼上就传来的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 二楼与一楼对比,就好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里只有长长的走廊,没有窗户,走廊里一片昏暗,两侧是紧闭的房间和铁柜。因为年代久远,房门都是斑驳的木板门,铁柜则锈迹遍布,上面布满划痕。 “这什么鬼地方啊,” 张潇岚不满地嘟囔,“我不要进去,你自己去吧。” “不能落单,那样太危险了,” 吴月明安抚她道,“我们就随便看看,然后再下去和他们汇合。” “……行吧。” 张潇岚高高挑着眉头,不情愿地被吴月明拖着往前走。 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吴月明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不敢去开一扇门,也不敢去碰两边的柜子。 他们慢慢来到走廊尽头,吴月明原本以为自己到这里就可以回去了,结果却发现前面居然又多了一条走廊。 那条多出来的走廊更加黑暗,只有一个入口勉强有点光亮,里面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吴月明困惑道:“不对啊,刚才没看见还有另外的走廊啊。” “……” 身后的张潇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回应他。 吴月明扭头看向她:“小岚,怎么了,你怎么不说——” 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吴月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牵着张潇岚整个人,然而现在他的手中……只剩一截惨白的手臂了。 “靠!” 吴月明惊叫一声,丢开那截断手扭头就跑。 风声呼呼刮过,好像恶鬼的嚎叫。吴月明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跑到楼梯口,然而直到他力气耗尽,都没能逃离这里。 “呼,呼——” 吴月明精疲力尽地扶着墙喘息,环顾四周时才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跑错了方向,来到了那条完全陌生的走廊里。 “怎么会,怎么会……”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情绪几乎崩溃。 “小岚!张潇岚,你在哪里?!” 他的喊叫依然没有人回应,吴月明不死心地又喊了几声,突然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的异样声响—— 一只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搭在了墙壁上。 吴月明:“!!” 他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撞上了什么铁制的东西,发出“哐”的一声响。 吴月明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惊慌之下发现那居然是个能容纳一人藏身的铁柜,顿时大喜过望,二话不说地钻进了柜子里。 铁门上方有几道缝隙,躲在里面的人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走廊。吴月明知道这样一来外面的东西也能看到他,也不顾铁柜空间狭小,强行让自己蹲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铁锈味,吴月明以一个艰难的姿势蜷缩在铁柜里,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渐渐的,吴月明的喘息越来越粗重,四肢酸痛如针扎,难受得几乎要支撑不住。 他感觉自己出了满头大汗,汗水从头上滑下,黏腻又恶心。又过了一会,外面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吴月明咬紧牙关,终于忍耐不了稍微挪动了一下双腿。 脚跟碰到铁柜,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就在那一瞬间,吴月明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 滴答,滴答…… 极度的安静中,只有一道声音格外清晰……是他的汗水在滑落。 吴月明颤着手去摸,却摸到了一手腥臭。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他的汗水……而是从柜子上方滴下来的鲜血。 ——柜子的缝隙外,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 “啊啊啊啊啊——!!” 听见楼上的尖叫后,林桥和肖柯艾立刻往二楼那边赶,在楼梯口发现了精神崩溃的张潇岚。 她跌倒在地上,一只手颤抖地指向一个铁柜,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 铁柜里卡着吴月明扭曲的肢体,大片大片鲜血喷溅出来,将铁柜内部染得血红。 他死了,身体被硬生生扭转过三百六十度,原本的左腿已经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一侧传来,林桥侧首,看见秦赋和闻露娜一起出现在了三楼楼梯口。 肖柯艾看向林桥,见对方没有说话,便主动开口道:“吴月明死了,还少了一只左腿。” 秦赋微微皱眉:“为什么是左腿?” 肖柯艾道:“我和哥在厨房找到了王娜的尸体,她也少了一只右腿,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 秦赋看了林桥一眼,来到铁柜前,将吴月明破碎的身体拖了出来。 吴月明的死相太吓人,张潇岚躲到旁边不敢多看,只是“呜呜”地哭。 肖柯艾道:“对了哥,我们不是还有一张地图吗?看看能不能和秦赋的拼在一块。” 秦赋闻言再度看向林桥,拿出了羊皮地图:“是吗?” “……” 林桥默默取出自己的羊皮地图,和他的那份拼在了一起。 两份羊皮地图只拼出了一部分区域,看得出是二楼。细细辨认之下,众人才发现二楼居然还有一个隐藏的房间。 秦赋指着地图道:“这是二楼。” 林桥:“嗯。” “二楼多了一间屋子。” 林桥:“嗯。” 秦赋:“可能很危险。” 林桥:“嗯。” 秦赋:“和我过去看看。” 林桥:“不。” 秦赋:“……” 第12章 左手 因为刚刚死了一个人,所以众人暂停搜索,聚在了走廊上。 杨昊昨天才目睹了孙泰的惨死,精神受到巨大冲击,一直待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只有蓝月钥在那陪他。 “没了两只腿,还差两只手和一颗头。” 秦赋道,“这可能就是杀人的目的。” 闻露娜看向不远处杨昊的房间,道:“那我们不能再落单了。” 一直因为悲伤而不说话的张潇岚突然抬起头,道:“是不是凑齐一具身体就可以了?只要死五个人,剩下的人都可以活下去。” 闻露娜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就算凑齐了又怎样,万一招来更恐怖的怪物,把我们全灭了呢?” 张潇岚瑟缩了一下,不敢吭声了。 秦赋道:“今天先不要轻举妄动,大家都聚在一起,明天我会去那个房间看看。” 闻露娜看向他道:“我和你一起去。” 秦赋淡淡道:“不用,你留下来保护其他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林桥道:“我和你一起去。” 秦赋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些许,道:“好。” 夜晚时分,众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为防止意外发生,房门都不锁上,方便几个人互相照应。 秦赋和闻露娜交谈了一会,走进房间时,看见林桥正在擦拭自己的短刀。 那柄短刀雪白森冷,透着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气。秦赋盯着短刀的主人看了一会,道:“你这把短刀——” 林桥:“不是你的。” 秦赋:“……” 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青年都能干脆利落地将话题聊死。 走廊上,闻露娜和肖柯艾不知从哪拖来一张桌子,又架上一口铁锅,用铁锅烧开水,咕嘟咕嘟地下了一锅面。 面香将其他人吸引了出来,张潇岚吸了吸鼻子,道:“你们是从哪里找来这些的啊?” 肖柯艾道:“闻姐带了吃的,我找到了锅。” 张潇岚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不断用眼神瞄闻露娜:“那你一定是白银玩家吧。” 闻露娜对她一笑:“想知道吗?” 张潇岚莫名畏惧了一下,立刻道:“没,我就是问问。” 面很快煮好,几个人分了碗筷,虽然都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聚在一块吃了饭。 杨昊依然躲在房间里,蓝月钥主动端了一碗面给他送过去。没想到还没过几分钟,杨昊就捂着肚子从房间冲出来了。 “我,我肚子疼。” 杨昊脸色难看道,“能上厕所吗?” 正埋头吃面的肖柯艾一愣,道:“这面没什么问题啊。” “不,是我的问题。” 杨昊道,“厕所在哪里,我要去上厕所。” 林桥放下筷子,道:“那我陪你。” “等等,我也去。” 肖柯艾三两下扒完一碗面,和林桥一块送杨昊去厕所了。 厕所很简陋,隔间只用一块布隔着,从外面能看见里面的大半个人影。 林桥站在两三米外等杨昊,听见肖柯艾对他小声道:“哥,你不要和秦赋他们走太近。” 林桥:“嗯?” “我刚才看到了闻露娜的白银卡,他们是白银玩家。” 肖柯艾道,“白银卡里有一定的储存空间,所以他们能带食物。但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相当危险,我们新人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比较好。” 林桥沉默不语,肖柯艾顿了顿又道:“而且有白银玩家在,说明这个世界难度不低,我们恐怕不会那么轻松过去了。” 林桥点头:“我知道了。” 厕所隔间里响起冲水声,杨昊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脸色已经好看很多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 他道,“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 餐桌边,蓝月钥默默喝完最后一口汤,捂了捂肚子。 闻露娜:“没吃饱吗?再来一碗吧。” 蓝月钥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面。 一碗面香气腾腾,蓝月钥先是低下头喝了一口汤,又将筷子插入面中,慢慢地搅了搅。 筷子碰到了什么硬物,蓝月钥愣了一下,将它夹了出来。 几根面条吧挂在筷子上,汁水滴答滴答落下,在那筷子顶端……是一个人的手指。 “啊!” 蓝月钥尖叫一声,闻露娜脸色一变,立刻夺走她手中的筷子,观察数秒后道:“是杨昊的手。” 秦赋眉心紧蹙,沉声道:“我去找他们。” 他立刻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走廊上,林桥正和肖柯艾谈论着什么,杨昊跟在他们身边。众人转过一个拐角,林桥只觉前方有道阴影压下来,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秦赋怀里。 男人成熟而温暖的气息将他包裹,林桥愣了一下,抬头对上秦赋的目光。 秦赋摊手:“你撞我。” 林桥:“……” 他后退一步,道:“对不起,有事吗。” “杨昊出事了,” 秦赋道,“他在哪里?” 肖柯艾听了诧异道:“杨昊?杨昊就在这啊——”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僵住了。 刚才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杨昊……居然不见了。 肖柯艾:“怎么会?!他明明一直都在啊!” 秦赋将肖柯艾的神情收在眼里,心下一片了然。 他道:“杨昊已经遇难了,蓝月钥发现了他的断指。” 林桥与肖柯艾对视一眼,深深地皱起了眉。 他们立刻转身,再次回到了厕所里——大片大片的鲜血溅在墙壁上,杨昊倒在肮脏的地板间,左手已不翼而飞。 他还保持着生前的惊恐表情,剩下一只手极力向外伸出,嘴巴大张,好像是在无声地求救。 ——可惜从始至终,都没人听见了他的求救声。 “……” 血腥味与厕所的臭味混合在一起,一股难言的气氛蔓延开来,几欲令人窒息。 “原来他早就死了,” 沉默许久后,肖柯艾颤声道,“我们居然都没发现……” 他还有剩下半句没有说出,但林桥清楚他想说什么。 既然杨昊已经死了,那么刚才跟着他们走了一路的……又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没人说话,三个人默默地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了房间那边。 餐桌上仍摆着半碗面,面里躺着一根手指。连遭打击的蓝月钥躲在被窝里怎么也不肯冒出头,闻露娜陪在她身边,张潇岚不敢独处,也和她们待在了一个房间里。 看见秦赋回来了,闻露娜立刻起身道:“怎么了,是不是——” “是,” 秦赋道,“少了左手。” 闻露娜皱了皱眉,蓝月钥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哭了出来。 “我和哥一直看着他,但是他一出来就被掉包了。” 肖柯艾道,“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我也经历过,” 闻露娜道,“哪怕人就在眼前,也能无声无息地消失……看来我们以后都不能轻易离开了。” 秦赋道:“所有人聚在一起,今晚轮流守夜。” 吴月明和杨昊的死相隔不到一天,他们死时都有同伴陪在身边,尽管如此,也挽救不了他们的性命。 这个夜晚注定过得令人不安,剩下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一直等到了天明。 第二天天亮时分,林桥和秦赋按照地图再次来到二楼,找到了那个隐藏着的陈威的房间。 陈威是最有可能杀死院长的人,不仅在于他之前对院长表露出来的敌意,还在于他的房间里藏着许多张院长的照片——照片里,院长的脸无一例外不被打上了鲜红的叉。 林桥还找到了陈威的日记,里面写满了对院长的仇恨,顺便提及了自己的身世——陈威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精神病院,受到了不少来自院长的欺辱。 林桥道:“他很恨这里。” “确实,” 秦赋站在一面书架前道,“大门是反锁的,如果他杀了院长和王娜,那他肯定还躲在什么地方。” 很难想象陈威那样残暴的人会拥有整整一面墙的书籍,也正因如此,那个巨大的落地书架才显得格外突兀。 林桥扫过那些书籍,随意地拿下一本,在手里翻了翻。 秦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桥道:“只是一本普通的书。” 他把那本书重新塞回书架上,目光落在书名上时,却微微一凝。 “有一列的书是按书名排列的。” 秦赋:“嗯?” 陈威的书架上有不少是外国名著,只是全都是中文版。林桥一个个扫过去,手指在空中虚虚划出一道斜线。 “卡勒德的《灿烂千阳》,‘A Thousand Splendid Suns’。” 他道,“Ball of Fat,Crime and Punishment……这一斜列的书名如果翻译过来,都是按照顺序排列的,只有——” 他点了点其中两本:“Heat and Dust,Notre-Dame de Paris,只有这两本顺序乱了。” 他上前一步,将这两本小说拿了出来。 秦赋突然道:“小心!” 他抬手就要抓住林桥,林桥看着他靠近,立马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他一脚踩空,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 林桥:“……” 眼前瞬间一黑,他坠入一个暗道。暗道不长,不过几秒就到了底。 上方的开口已经牢牢闭死,林桥踩到地上,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血腥味。 这里透不进光,一片漆黑。林桥静静地等了一会,直到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才试探着往前踏了一步。 噗嗤。 他的脚好像陷进了一坨烂泥中,但是那股血腥味更重了。 林桥:“……” 他沉默地收回脚,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里是一个地下室,地面上散落着猩红的残肢碎肉,虽然看不太清,但能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腥臭。 林桥往前走了一会,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因此对于四周的异样也格外敏感。 “嗬……嗬……” 前方漆黑的通道里飘来奇怪的声音,林桥四下看了一眼,藏在了一个柜子后面。 “嗬——” 那个声音逐渐逼近,一个摇摇晃晃的黑影从通道里走出。它像是个人类,只是身形歪歪扭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林桥拔出短刀,修长五指撑在地上,指腹摩挲刀刃,蓄势待发。 黑影慢慢靠近,林桥听着它“嗬嗬”的声音,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没有人说话,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一股寒意蹿上后背,令他遍体发凉。 有个人在他身后……没有呼吸。 第13章 地下室 片刻的愣怔过后,林桥立刻抽刀扭身,短刀割开凌凌风声——卡在了半空。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带着林桥一起往后倒去——“咔哒”一声,一道嵌在墙壁上的小门翻转,林桥眼前的景象骤然转变。 这里依然是地下室,只是他们已经到了一个房间里。秦赋一只手还搂在林桥腰上,在他耳边道:“刚才太危险了,你不应该出去的。”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激起皮肤一阵酥痒。林桥猝然后退一步,拨开他的手道:“你是怎么下来的?” 秦赋道:“踩中了另一个暗道。” 林桥“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你吓我。” 秦赋:“……” 秦赋冷静道:“没有。” 林桥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 数秒后,秦赋咳嗽一声,道:“你不想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桥挑眉。 秦赋轻轻打开了房间的门——透过门缝林桥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不远处依然是那个通道,通道里一片幽暗,一个极其庞大的东西隐隐露出身形。 林桥道:“野鹅?” “不是野鹅。” 秦赋道,“是这里的怪物,应该更强大。” 他关上房门,顺带拨上老式的扣锁,将门给反锁了。 房间不大,里面只摆着一张木桌和零星几件家具,墙角还有一口落满灰的铁箱,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桌上有一盏老旧的马灯,微微亮着光。秦赋提起马灯,走到了那个铁箱前。 “会开锁吗?” 铁箱被一个巨大的铁锁牢牢锁住了,林桥没有回答,而是从箱子顶端掰下一小块铁片,捣鼓两下,铁锁“咔嚓”开了。 封闭已久的箱子被打开,一股灰尘扑出。林桥立刻侧身躲开,后面的秦赋挪步不及,被呛了一脸的灰。 秦赋:“……” 真记仇。 他心想。 以后谁要你。 箱子里没有多少东西,只在箱底躺着一本旧笔记,还有一个碎了的相框。 林桥拿起相框,看见里面嵌着一张老照片。照片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美丽的女人携手站在安康精神病院门前,一脸幸福的笑容。在男人旁边还有个老人,面容和男人有几分相似。 男人的脸林桥不久前还见过,只是年轻了许多——正是精神病院的院长。 林桥道:“这个老人是院长的父亲吗?” “很有可能,” 秦赋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俯下.身道,“笔记里有什么?” 林桥扫去笔记封面上的灰,翻开了第一页。 笔记里面是完全陌生的字迹,看内容像是以前的工作人员留的,墨水已经大片大片褪色,只能看清部分文字。 【10.2,晴。】 【我昨晚看见院长偷偷走进护士长房间了,他们两个果然有一腿。】 【10.16,晴转阴。】 【最近院里有很多关于护士长的流言,她已经和院长吵过很多次了,心情很不好。】 【11.20,阴。】 【院长儿子订婚了,未婚妻真是个美人,就是有点……】 【12.28,小雨】 【护士长失踪了,院长在找她。】 【2.1,阵雨】 【院长去世了,他的儿子当了院长,还带着妻子住进了这里。】 【4.1,雷阵雨】 【护士长回来了,她居然……】 【6.15,阴】 【大家很不对劲,人越来越少了。】 【8.1,晴】 【我走了,他们都疯了。】 笔记到此为止,之后都是一片空白。 林桥往后翻了翻,从笔记本里掉出半张照片,被秦赋接住了。 那也是一张多年前的照片,只是被人从中间撕开了一半。照片里,一个面容清俊的小男孩站在精神病院前,另一只手被谁牵着——因为照片只有一半,所以看不到那个人。 “这里面的‘院长’应该是前任院长。” 林桥道,“护士长是王娜的话……她和前任院长发生过什么吗?” “很难想象,但有这个可能。” 秦赋拿起两张照片,道,“第一张应该是老院长和儿子儿媳,第二张的小孩可能是现任院长小时候,或者就是他的孩子。” 林桥道:“可是院长的妻儿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秦赋道:“可能遭遇不测,已经去世了。” 林桥略一颔首,沉吟道:“那个护士长好像遭遇过什么,而且这里面没有提及陈威。” 不只是王娜,这个精神病院似乎也发生过什么,才让以前的员工说出了“他们都疯了”的话。 “嗬……” 房间外面好像传出了什么动静,秦赋往外扫了一眼,道:“先把这些东西带上,我们出去再说。” “嗯。” 林桥转身把笔记本往秦赋手里一拍。 秦赋:“……” 他挑了挑眉,将笔记本收了起来。 房间外依旧是一片黑暗,通道那里的巨大怪物已经不见了。 林桥低声道:“走哪边?” “左边。” 秦赋顿了一下,又道,“你今天肯对我说话了。” 林桥看也不看他:“任务在先。” 秦赋勾了勾唇:“是吗。” 林桥没有回答,他留意着四周,将脚步压得很轻。 两个人从通道口路过,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秦赋突然道:“小心。” “嗬——”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怪物就从通道里直直地冲向了他们。 林桥没有动,因为秦赋已经闪电般出手,瞬息之间扭断了那个怪物的脖子。 “咔嚓”一声,怪物软软倒地,没有声息了。 林桥道:“你的感觉很敏锐。” “多谢夸奖。” 秦赋扳过怪物的脸,道,“过来看看。” 林桥上前,因为这里太黑,他隔了数秒才辨认出这个怪物就是他刚才遇到的“嗬嗬”乱叫的黑影。 怪物拥有类似于人的躯体,只是更加细长诡异,有些不成比例——尽管如此,它的脸却是一张真真正正的人脸。 林桥只觉自己好像才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皱眉思索道:“这是……前任院长?” ——怪物的这张脸,和照片里的前任院长一模一样。 秦赋点头,神色凝重:“先离开这里,别惊动了那个更大的怪物。” 原本应该死去多年的前任院长却以怪物的姿态出现在了这个地下室里,他们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一定藏着更大的危险。 “等等。” 在离开之前,林桥眼尖地发现了什么,俯身从前任院长褴褛的衣间摸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小块羊皮地图。 “第三块羊皮地图。” 林桥道,“地图好像从这些主线人物身上才能得到。” 秦赋:“确实如此。” 羊皮地图已经有些破烂,林桥将它收好,和秦赋一起离开了这个地下室。 陈威房间里,一个暗格被顶开,林桥从里面爬出,发现他所在的位置是陈威床下,而那张床已经被秦赋掀开了。 为了防止下面的东西上来,秦赋翻过床压在暗格上,将这个出口堵死了。 林桥翻出新得的羊皮地图,将三张拼在一起,这一次他们又有了新的发现——一楼与二楼之间有个暗道,通往另一个房间。 林桥道:“现在过去吗?” “不,” 秦赋道,“先回去和他们汇合。” 他们将陈威的日记,院长的照片还有那本旧笔记一起带走,回到了一楼。 房间里,蓝月钥紧紧把自己裹在被单里,张潇岚躺在另一张床上睡觉。肖柯艾和闻露娜蹲在门边,百无聊赖地打牌。 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牌一丢,警惕站起了身——在看见回来的是林桥与秦赋后,两个人又同时松了口气。 “哥,你们回来啦。” 肖柯艾道,“有发现什么吗?” 林桥点头,道:“这里安全吗?” “我们没有出去过,所以什么都没发生。” 肖柯艾说着接过林桥手里的旧笔记本,随意地翻了翻。 “诶,这是你们找到的吗?是谁的啊?” “不知道,是从地下室里找到的。” 林桥把剩下几样东西摊开放在桌上,闻露娜也围了过来,翻看那几张照片。 “这个女人……” 闻露娜点点院长和妻子的合照,道,“有点眼熟。” 秦赋道:“看看这个。” 他把小孩的半张照片推到闻露娜面前,后者接过一看,思索了一会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陈威。” “陈威?” 没想到得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林桥和秦赋对视了一眼。 肖柯艾道:“真的假的?这是陈威?那个肌肉壮汉?” “我认人从来不出错的。” 闻露娜道,“这的确是陈威小时候,如假包换。” 秦赋看着那半张照片道:“也就是说,陈威在孤儿院的时间比我们想象得久。他受过院长的虐待,也经历过精神病的动乱。” 肖柯艾道:“那他不会心理变.态了吧?自从出事后他可是一直没有出现过,别是在哪个角落躲起来了。” 一个在精神病院待了多年,杀死了护士长和院长的人正潜伏在某处,不知何时才会再次挥下屠刀……想到这里,肖柯艾打了个寒颤。 “我们已经找到了第三个房间,” 秦赋说着,看向林桥,“下午再去那里,怎么样?” 林桥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那好,” 闻露娜道,“也快到中午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午饭依然是煮面条,蓝月钥昨天才吃出一根手指,今天说什么也不肯吃了。倒是张潇岚饿了一上午,很有食欲地连吃了两碗。 在吃到第三碗时,她大概是终于吃不下了,留着大半碗面条在那里,一个人回了房间。 林桥没什么胃口,只是随意地吃了点东西,刚要放下筷子,碗里就又多了一份面条。 他:“???” 秦赋:“多吃点。” 林桥:“不要。” 秦赋:“你太瘦了。”虽然抱起来刚刚好。 林桥:“不要。” “……” 闻露娜和肖柯艾默默捧着自己的碗,蹲到一边去了。 —— 房间里静悄悄的,蓝月钥躺在另一张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张潇岚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背对着蓝月钥,轻轻吐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钥匙。 张潇岚又惊又喜地看着这把钥匙,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她悄悄探出头,发现蓝月钥并没有发觉之后又缩了回去,躲在被子里得意洋洋地笑了。 第14章 黑夜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有个暗格,启动暗格,就能找到护士长的房间。 王娜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和几件家具。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个巨大的衣柜,里面挂着几套护士服——除此以外,衣柜里还有一个隔层被粗大的铁链捆住了。 林桥试着掰了掰铁链,发现这个隔层被捆得太死,根本无法解开。 秦赋道:“短刀借我。” 林桥抽出短刀,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 秦赋把短刀在手里掂了掂,挥刀下劈。只听一声空气被割开的尖啸,刀刃与铁链擦出火花,电光火石间,铁链碎成两截! 碎掉的铁链哐当掉在脚边,秦赋打量了短刀几眼,道:“这刀不错,哪来的?” 林桥:“淘宝同款三块八。” 秦赋:“……” 旁边肖柯艾“噗”的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桥拿回自己的短刀,顺手打开了隔层的门。 一股积年的灰尘味涌出,在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后,蓝月钥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 隔层里塞满各式精美的衣裙,只是因为年代太久,那些蕾丝花边都已腐烂生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这些是王娜的衣服?” 蓝月钥道,“为什么要锁上?” 肖柯艾随口道:“也许是长得太难看,喜欢却不敢穿呗。” 闻露娜道:“未必是她自己的,可能是别的什么人留下的。” 王娜长相极其丑陋,却收集了许多美丽的衣裙。然而这些衣服被封存多年,已经穿不了了。 衣柜里除了这堆发霉的衣服外再找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众人于是到房间其他地方搜寻起来。 几天没人睡的床落了点灰,林桥撬开王娜的床头柜,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铁盒,以及一本卷起来的旧笔记。 锈迹斑斑的铁盒很不起眼,可等林桥打开盒盖后却发现里面装着一枚钻戒,钻戒光华璀璨,精致如新。 林桥拾起那枚钻戒,发现盒底还有半张泛黄的照片。 “傅……秦赋,” 他道,“给我之前的半张照片。” 秦赋:“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桥:“我没有叫你,给我照片。” 秦赋挑了挑眉,把那半张照片给了他。 两张照片拼在一起,居然成了一张完整的照片——精神病院门口,一个美丽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闻露娜一眼认出了那个女人:“这是院长夫人?” 她拿出了院长三人的合影与这一张对比,虽然照片不同,人物面容也有些模糊,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出里面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这么看来,陈威应该从小就和院长夫人相识。” 闻露娜抱胸道,“院长夫人还和王娜有交集,说不定衣柜里的衣服也都是她的。” 院长夫人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王娜这里他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这个钻戒或许也是她的,” 林桥道,“包括这个笔记本。” “又是笔记本,” 肖柯艾道,“为什么他们都有记笔记的习惯,故意留给我们看吗?” “因为这是恐怖游戏啊。” 闻露娜幽幽道,“总有些恐怖游戏会故意给你小纸条提示,不然你怎么走剧情呢?” 肖柯艾:“哦——” 林桥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清秀雅致,署名并不是王娜,而是一个叫“秦雅”的女子。 【10.1,晴】 【今天第一次见到陆,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12.18,晴】 【我见到了A,她在看陆,陆也在看她。】 【1.15,阴】 【陆向我求婚,我答应了。A和陆吵了一架,陆把她推开了。】 【1.28,阴】 【公公去世了,陆接替了他的位置,我们搬家的时候遇到了小陈威,是A收养的孩子。】 【2.5,小雨】 【今天小陈威愿意和我说话了,他是个好孩子,只是有点内向。我对陆说也想要个孩子,可是他沉默了。】 【4.1,大雨】 【A居然回来了,不过……】 【5.2,晴。】 【A约我在外面见面,我答应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笔记到这里就结束,之后就是寥寥几页空白。 肖柯艾:“没了?” 林桥:“没了。” 肖柯艾凑到他身边,盯着笔记道:“这个陆应该就是现在的院长,那A又是谁?好像和院长有一腿?” 他顿了顿,犹豫道:“总不能就是王娜吧?” 一想到王娜那张脸,他就觉得有点惊悚。 “我觉得不是,” 闻露娜摸着下巴道,“陈威不是杀了王娜吗?这里面提到陈威是被A收养的,如果王娜是A,怎么可能会被陈威杀死。” 肖柯艾:“也对,你说的有道理。” 闻露娜对他一笑。 秦赋道:“只有这些还不足以把事情的始末串起来,我们还需要更多信息。” 林桥把那半张照片夹在笔记本里,道:“那就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吧。” 众人又搜找了起来,然而这里能给他们线索的似乎只有这本笔记和旧照片,哪怕他们将房间翻个底朝天,也再没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每个新地点的信息量是有限的,认识到这点后,众人只能选择离开了。 “下张地图应该就是指向院长的房间了吧。” 肖柯艾道,“只是不知道哪里去找这个地图。” 林桥道:“总会找到的。” 临近夜晚,精神病院逐渐黑了下来。闻露娜和肖柯艾做好了晚饭,张潇岚推说自己不饿,和蓝月钥一起留在了房间里。 房门开着,能清晰地听见外面几人的交谈声,张潇岚盯着他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蓝月钥在另一张床上睡得很熟,张潇岚隔着床叫了她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房间里始终静悄悄的,张潇岚松了一口气。 那枚从面条里吃出的钥匙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腻出了汗水。她慢吞吞地下床,挨着墙角挪到了窗户底下——这几个房间里,只有这里的窗户通往另一条走廊,没有被铁条封住。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张潇岚这么想着,把钥匙咬在嘴里,双手用力攀上了窗户边缘。 她好歹是经历了三个世界的老手了,很轻易地就从窗户翻出了房间,没有发出太大声音。 如她预料的那样,窗户外的确是一条走廊,长长的走廊向前延伸,一直到楼梯那边——楼梯前方,就是精神病院的大门口。 张潇岚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难以抑制自己的喜色,脱下鞋子,飞快地往那边跑去。 赤脚踩在地上依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张潇岚一手拎着自己的鞋子,一手攥着钥匙,眼看着自己离楼梯口越来越近,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 我终于要解脱了,活下来的还是我! 这个念头不断在脑海里浮现,让她处于一种过于兴奋的状态——以至于都忘记留神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得太惨,鞋子飞得远远的,她的双肘也擦破了皮,鲜血淋漓。 “啊!” 张潇岚痛呼一声,发现钥匙被甩到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立刻不顾一切地要爬过去够到它。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走廊上没有开灯,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一片昏黑。 张潇岚爬到楼梯边上,把那枚钥匙再次攥在手心里,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这才感觉到手肘处钻心般疼痛,挣扎着要爬起来,下一秒,什么声音从某处轻轻飘下,落到了她耳边。 咚,咚,咚…… 张潇岚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那声音好像是什么人的脚步声,是从二楼传下来的。可是她清楚地记得现在的二楼,根本没有人。 咚,咚,咚—— 脚步声从二楼深处传来,由远及近,在张潇岚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靠近了她。 “不能看……千万不能看……” 冷汗从额角滑落,张潇岚反复提醒自己,僵硬地转过了身——然而在转身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好奇心驱使还是被什么引诱,她偷偷瞄了楼上一眼。 ——二楼扶手边,一个黑影正从楼上弯下腰,死死地盯着她。 张潇岚:“啊——!!” 她被吓得大叫一声,立刻向大门口那边跑去。门口院长的尸体依然躺在那里,张潇岚踩到了软软的肉体,又是尖叫着跳了起来。 “开门!让我出去!” 她简直要崩溃,颤着手掏出钥匙就胡乱往门锁里捅,一连捅了几下都没能捅进,急得直接哭了出来。 “快点开啊!” 她重重地锤了一下大门,就在这时,钥匙恰巧滑进锁孔中,“咔嚓”一下,门锁开了。 “开了?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悲大喜之下,张潇岚面孔都有些扭曲。她发出一声爆笑,急不可耐地推开了大门—— 门外是一片黑暗,四周的山林枝叶交错,树影倒映在院子里,仿若幢幢鬼影。 眼睛里倒映出了什么东西,张潇岚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惊惧漫上她的脸,那一刻,她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了。 黑夜里,一道阴凉怪异的声音幽幽响起。 “终于可以进来了。” 第15章 磨牙声 咯咯咯…… 蓝月钥是被什么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那声音不大,但又十分刺耳。咯吱咯吱,像是什么硬物在摩擦,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 “张潇岚?” 蓝月钥从被子里探出头,看见一个人躺在对面的床上,忍不住喊了一声。 “张潇岚,是你在磨牙吗?” “咯咯咯……” 没有人回应,那声音也没有停下。 磨牙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些诡异,蓝月钥憋了一会,还是忍无可忍地翻身坐起,走到了张潇岚那边。 “你的磨牙声太吵了,停一停。” “……” 被子里的张潇岚好像没听见,始终背对着她。这下让蓝月钥有点生气,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 然而她什么都没碰到。 被子软绵绵地凹陷下去,原本鼓起的被窝里……空无一人。 磨牙声戛然而止,蓝月钥的脸色猝地变了。 “……不会,不会吧……” 她惊慌地后退几步,扭头跑出了房间——就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外面响起的女子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惨叫是从远处传来的,没有那么清晰,却能感受到强烈的痛苦和绝望。守在房间外的几个人脸色一变,与刚刚冲出来的蓝月钥对上了视线。 “是张潇岚!” 蓝月钥惊慌未定,一指房间里面,“张潇岚不见了!” “怎么可能?!” 闻露娜霍地起身,“她不是在房间里,什么时候到外面去了?!” 秦赋和林桥对视一眼,立刻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追去。其他人也赶紧跟上,一个都不敢落下。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精神病院门口找到了犹剩一丝气息的张潇岚—— 她倒在地上,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刨开了腹部。内脏肠子从那道口子里滑出,猩猩红红地堆在一块。 鲜血流了一地,张潇岚一只手还在微微抽搐,她的瞳孔涣散,颤抖着向其他人伸出手……下一秒,那只手砸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张潇岚死了,和之前几个人一样,她也失去了自己的肢体——一只右手。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从房间里离开,单独一人。她可能是想逃出去,但精神病院的大门依然锁着,没有打开。 “右手凑齐了……” 肖柯艾喃喃说着,眼中划过惊恐,“那不就只剩下一颗头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们都清楚这是事实。 林桥盯着张潇岚的尸体沉默数秒,道:“院长的尸体还在这。” 肖柯艾愁眉苦脸道:“那又怎么样,总不会是他杀了张潇岚吧。” 林桥淡淡道:“只有院长没有失去四肢,他的头颅可能成为那个东西的目标。” 肖柯艾一愣,抬头看向林桥。 “没错,院长是个例外。” 闻露娜道,“被杀死的人中只有他留了全尸,如果真让凶手得到了最后一颗头颅,我们就要糟糕了。” 肖柯艾道:“那我们先把院长带回去吧。” 他原本想把院长的尸体扛起来,但是看见院长狰狞的死相后,又犹豫了。 秦赋拉起院长一只手,将他架在肩上,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林桥瞥了他的肩膀一眼,没说话。 众人又回到房间那边,将院长的尸体锁在了另一个空房间里。 回去之后肖柯艾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林桥道:“对了,还有王娜!王娜的尸体还在厨房,她的头会不会被带走?” “但是她已经失去了一只腿,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成为目标。” 林桥沉思道,“否则之前死去的人都可能被拿走头颅了。” “尸体?” 闻露娜诧异道,“厨房里没有王娜尸体啊,你们在说什么?” 肖柯艾看向她道:“我和你们说过的啊,当初我们就是在厨房找到被碎尸的王娜的。” 闻露娜脸色微变,道:“我当时去过厨房,没有看见什么碎尸,当时还以为是被你们收拾走了。” “……” 肖柯艾诧异得说不出话,秦赋看向林桥,道:“我们回去看看。” 林桥:“可以。” 厨房自从王娜死后就没什么人涉足,林桥依然记得自己找到王娜的地方,当时尸块掉了一地,王娜的头颅也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料理台边。 ——但是这次他再回去时,王娜的尸体已经不知所踪了。 “怎么会不见了?” 肖柯艾冲到料理台边,脸上难掩震惊,“不可能啊!当时我和哥都看到了,她的尸体就在这,根本没人敢动啊!” 地板上不要说一个尸块,甚至连点血迹都没有——只有旁边的柜子依然鲜血斑斑,证明这里曾经的确装过尸体。 “如果目标是要头颅,为什么还要把身体都带走?” 闻露娜皱眉道,“会不会她其实还在这里?” 蓝月钥被吓得一个哆嗦,怯怯道:“不可能吧,难道碎尸还会走路吗?” 闻露娜道:“但消失一定不正常,我们要不要去找一找?” 她说完就看向秦赋,想从对方那里得到回复。 “找,” 秦赋言简意赅道,“所有人一起行动。” 要在偌大个精神病院找到一堆尸块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众人只能尽力而为,先从三楼开始找起。 当初秦赋和闻露娜一起搜寻过三楼,这里大多是紧锁的房间,只有几个房间能容人进入,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三楼很快搜完,一无所获的众人又来到二楼。蓝月钥一路上都心惊胆战的,不敢落后,也不敢走得太前,一直待在中间偏末的位置,肖柯艾则落在最后。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二楼走廊开着灯,灯光勉强照亮两边墙壁。蓝月钥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闻露娜,突然想起这里是吴月明死的地方,一时间只觉好像有阴风吹过,吹得人身上发冷。 她小声道:“这么晚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有人回应,前面的几个人好像都没有听见她的话。 蓝月钥伸手想拉住闻露娜,手伸到一半,却又滞在了半空中。 昏黄的灯光下,前面几个人的肢体动作不知为什么变得格外僵硬诡异……好像根本不是活人。 蓝月钥一惊,恐惧漫上心头,她下意识要叫出声,但又想到肖柯艾在后面,立马回过了头—— 光线黯淡的楼梯口,一个四肢扭曲的人影慢吞吞地走进黑暗中。它的背部佝偻,长长的双臂拖地,在墙上倒映出一片瘆人的漆黑。 蓝月钥:“啊——!” —— 二楼尽头有一扇窗户,窗外是黑暗的山林,清冷冷的月光洒落,山林在月色中如鬼影般摇曳。 林桥看了窗外一眼,微微蹙起了眉。 黑夜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潜入了山林里,只是当他再留神去看时那里依然是一片漆黑,并没有什么变化。 秦赋在他身边道:“怎么了?” “外面好像有东西,” 林桥道,“看不太清。” 秦赋:“我看看。” 他靠近些许,肩膀就挨着林桥。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男人的肌肉与源源不断的热度。 林桥突然挪开一步。 秦赋:“?” 林桥面无表情:“你刚刚背过院长。” 秦赋:“……” 他盯着青年漂亮的墨色眼睛,从里面找出了清清楚楚的嫌弃。 “……我刚才是用另一边背的。” “你还碰过他的手。” “……” 真娇气啊。 秦赋心想。 果然不好养。 “我待会换件衣服。” 林桥道:“你有衣服?” 秦赋道:“卡里有。” 白银卡里有存储空间,他也无意向林桥隐瞒自己的身份。 林桥沉吟道:“既然可以带衣服,为什么不带些武器防身?” 秦赋道:“白银卡的确有存储空间,但仅限一些日常用品,武器是无法带进来的。” 林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短刀。 他记得自己刚上火车时背的登山包消失了,只剩下这一把短刀。当时张斐然告诉他每个人只能带一件东西上车,只是不知道这个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他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得到了秦赋的回答:“留下的东西是随机的,要么是你最厌恶的,要么就是你最珍惜的。” 林桥瞥了眼他手上的素戒。 呵。 秦赋:“你这把短刀——” 林桥冷漠道:“最讨厌的。” 秦赋:“……” “那我和你一样不走运,” 闻露娜拨了拨自己的长发,耸肩道,“留下的是我前男友送我的项链,被我丢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蓝月钥叫了一声。 “啊!” 闻露娜被吓了一跳,立马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蓝月钥震惊地盯着他们,扭头要跑——被闻露娜一把抓住了。 “怎么回事?你看见了什么吗?” 闻露娜晃晃蓝月钥的肩膀,道,“还是魔怔了?看着我!” 蓝月钥惊恐地和她对视,在对方的连声质问下,情绪慢慢平稳了下来。 “我……我刚才看你们很奇怪,” 她喃喃道,“你们好像一群鬼……对,我看到真的鬼了!就在那里!” 她一指楼梯口——只见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闻露娜沉默几秒,道,“我发现不对劲了。” 蓝月钥道:“对吧!就是那里!” “不,不是那里,” 林桥缓缓皱起了眉,“是我们这里。” ——他们之中……有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第16章 割头 肖柯艾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也没有人听到他求救的声音。 一切就像杨昊死的那样,哪怕林桥在场,也没能发现丝毫异样。 “我去找他。” 林桥眉头紧皱,直接向楼梯口走去。 “冷静,” 秦赋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别落单,我和你一起去。” 掌心相触,林桥下意识要挣脱,却被男人干燥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了。 旁边的闻露娜默默看着这一幕,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转首向蓝月钥道:“你之前说你看到了鬼,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个鬼影……” 蓝月钥怯怯道,“就在楼梯口那里消失了。” “那肖柯艾呢?” 林桥道,“他不是一直在你旁边吗?” 蓝月钥道:“他是在我身后,但他一直没说话,我,我也不知道……” 她眼中多了分自责,低声道:“对不起。” 林桥沉默几秒,摇摇头道:“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二楼不见肖柯艾的身影,三楼也是空无一人。那么一来,众人能搜索的地方就只有死过最多人的一楼。 林桥一直绷着精神,隔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握紧秦赋的手。 秦赋道:“你很关心他。” 林桥道:“他是我在第一个世界认识的同伴。” 秦赋指腹摩挲青年的手背,道:“我第一个世界认识的同伴已经去世了。” 林桥瞥了他一眼,道:“那你是真不会说话。” 秦赋:“……” 他无奈地低笑一声,道:“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真是……” 偏偏他不反感,还有点喜欢青年这么怼他的小性子。 林桥没有理会秦赋莫名的笑,扭过了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始终没能找到肖柯艾,他活着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林桥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一楼没有多少个值得搜索的地方,厨房食堂一无所获,房间里只有院长的尸体,那么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澡堂。 澡堂和林桥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变化,他清楚地记得最后一个隔间的布帘上曾倒映出人影,但是拉开布帘,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布帘上并未倒映出人影,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林桥站在隔间前,听见闻露娜道:“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 “……一定还有其他地方,” 林桥道,“他不可能凭空消失。” “其实他最终也会出现的,” 闻露娜轻声道,“只是……可能是以另外一种姿态。” 失踪的人再次出现时往往都变成了一具尸体,众人都清楚这点,只是没有人说出来。 林桥沉默几秒,道:“走吧。” 他转身要离开澡堂,就在这时,秦赋一把拉住了他。 “你看上面。” 林桥抬头,看见最后一个隔间的天花板上……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脸色一变,和秦赋对视一眼,一只手撑在隔间顶上,轻而易举地攀了上去。 天花板是粗糙的木板,短刀卡入木板缝隙间,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 下一秒,裂缝迅速扩大,一个重物从天花板里掉了出来——是肖柯艾! 肖柯艾重重摔在地上,身上带血,手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桥稳稳落在地面,秦赋上前检查肖柯艾的身体,道:“还活着。” “居然还活着,” 闻露娜庆幸道,“第一次见到这么命大的。” 林桥走上前去,发现肖柯艾紧紧抱着一颗带血的头颅,仔细一看,居然是王娜的。 “肖柯艾,” 他晃晃肖柯艾的肩膀,道,“醒醒。” “……” 肖柯艾被晃了几下,勉强恢复了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我这是在哪?” 他喃喃道,“我还活着吗……” 他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什么东西,一低头……和王娜的眼珠子对上了。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 肖柯艾把那颗头一丢,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 林桥扶着他的肩膀道,“刚才你突然失踪了。” 肖柯艾扭头,茫然地看着他:“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突然脑子一懵,然后就昏过去了……” 他半天也说不上来自己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抱着王娜的头颅出现在天花板里。众人问不清个所以然,只能当他的确命大,逃过了一劫。 肖柯艾洗去了身上的血污,紧跟着林桥离开了澡堂。不远处,秦赋看着肖柯艾的背影,脸上窥不出什么表情。 “队长,” 闻露娜低声道,“他是不是……” “现在还看不出来,” 秦赋道,“之后再说吧。” 闻露娜:“是。” —— 找回肖柯艾之后,众人再次回到房间那边。王娜的头颅和院长安置在了一个房间里。肖柯艾没敢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林桥放下头颅,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悚然:“太恐怖了……我怎么会抱着这个鬼东西。” “至少你还活着。” 林桥走出房间,把房门给锁上了。 肖柯艾舒了一口气:“是啊,差点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嘿嘿,还是运气好。” 房门“砰”的关上,最后一丝光线被收拢在门外。黑暗的房间里,院长的手指轻轻动了下。 哗啦—— 深夜里,外面下起了小雨。雨势很快转大,众人围坐一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彼此无话。 突然间一道雷电划过夜空,轰隆声滚滚而来,暴雨也瓢泼降下。 蓝月钥靠着墙角,脑袋一点一点地快要睡着。肖柯艾也用手撑着腮帮子,身体歪向一边。 瞌睡好像会传染,连闻露娜也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十分困倦。 所有人中只有林桥和秦赋还保持着清醒,他们对视一眼,好像都从这沉沉昏睡的气氛中觉出了一丝异样。 轰隆隆—— 雷电接二连三地劈下,在那连绵不绝的雷声中,林桥捕捉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异响。 他立刻摇醒了肖柯艾,低声道:“别睡了。” 肖柯艾一个激灵,抬起了头:“啊?” 在他之后,闻露娜和蓝月钥也相继醒来。他们对于自己睡着了的事情都很惊讶,而伴随着雷声骤停,外面的异响也格外清晰。 哒,哒,哒…… 一道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慢吞吞,慢吞吞地靠近了众人的房间。 林桥无声地将手按在短刀间,屏息以待。 黑暗中,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身体歪斜,仿佛是被什么木棍支着强行站了起来,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那是原本已经死去的院长。 众人:“……” 院长惨白的脸幽幽转向房间里的众人,磅礴的大雨中,他的神情似喜非怒,透出一股阴森。 寒意漫上林桥脊背,他本能地要抽刀,却被秦赋按住了手。 像是预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秦赋沉声道:“晚了。” 下一秒,院长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门口,走廊上只剩下一串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秦赋起身:“追!” 众人立刻顺着那道脚步声追上去,只是无论他们跑得多快,都追不上前方的院长。 肖柯艾:“他怎么跑得这么快!” “追不上的!” 闻露娜道,“这是进入了剧情线,我们没办法的!”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上,风雨飘摇,整个精神病院回荡着呜呜的风声,仿佛无数厉鬼集体嚎叫。 院长最终在精神病院大门口停了下来,在他几步之外,众人纷纷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他。 轰隆—— 惨白的惊雷劈开长夜,一瞬间照亮了院长扭曲的身影。他站在窗前,一手拔出了插在心脏的刀,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头。 蓝月钥惊颤道:“他,他不会是要……”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入脖颈之中,鲜血激溅。院长身体剧烈颤抖,像是在狂笑。 又一道雷霆劈落,夜晚被劈开两截,院长高高抬起手——他的头颅悬在半空,对众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下一秒,头颅砸落在地,轱辘轱辘滚到了林桥脚边。 院长无头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一切沉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对劲……” 林桥皱眉道,“哪里不太对劲。” 院长倒地之后,他原本紧绷的精神并没有松懈,反而更有种不祥的预感。 砰! 紧闭的精神病院大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蓝月钥被吓得尖叫一声,就听见外面的撞门声更加激烈,“砰砰砰”连续不停,整个大门也被撞得震颤不已,灰尘簌簌往下掉落。 肖柯艾颤抖道:“我们……我们不跑吗?” 闻露娜道:“跑不了了。” 下一秒,大门被撞开了。 不知多少黑影接二连三地涌入,雷电劈亮了那一张张煞白如纸的脸,他们裹挟着阴冷的湿气,嘶嚎着,冲里面的众人伸出了尖利的十指。 “啊啊啊啊啊——!” 第17章 女鬼 “嗬嗬——” 大门敞开,暴雨和狂风呜咽着灌入精神病院。一群仿佛从地底爬出的腐烂丧尸冲向众人,嘶嚎着,露出了森森獠牙。 蓝月钥:“啊啊啊啊啊——!” 她被这场景吓得不轻,直接尖叫出来,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被闻露娜一把扯住了。 “往楼上跑!” 闻露娜拉着蓝月钥的手就要带她往楼上跑,可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另一个人堵住了—— 二楼的楼梯口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浮现在夜色中。 轰隆! 雷电劈落,那一瞬间男人阴鸷的脸也被照亮,他立在楼梯口,拿着一把巨大的砍刀,砍刀刀锋泛着冷光,仿佛死神降临——是失踪已久的陈威! 陈威大步走下楼梯,高高举起砍刀——刀锋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直劈向闻露娜! 闻露娜一惊,极其敏捷地躲开这一刀。砍刀劈入地面,碎石飞溅,生生劈开了一道裂缝。 下一刻,丧尸一拥而上。其中一只趁闻露娜不备时抓住她的手臂,大张着猩红的嘴就要咬下! 噗嗤。 短刀没入丧尸头颅,鲜血飞溅,丧尸直挺挺倒下。闻露娜立刻躬身躲开另一只扑过来的丧尸,同时拔出了短刀。 “接住!” 她回身把短刀一抛,被林桥接住。刀刃劈开一道雪白的刀光,顷刻间要了另一只丧尸的性命。 混乱间林桥察觉到了后方的猎猎风声,他迅速退开,陈威的砍刀已擦着他直劈而下,险些就要命中。 “嗬——” 旁边又有丧尸逼近,林桥尚未来得及转身,就听见“咔嚓”一声,丧尸的头颅被硬生生扭断了。 “小心。” 秦赋抓住林桥手腕,在他耳边低沉道,“我们去外面。” 林桥:“……” 林桥心想:他没洗手。 这话他并没未来得及说出口,因为秦赋已经在众多丧尸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他离开了精神病院。 闻露娜拉着蓝月钥,当头踹开一只丧尸,紧跟着秦赋跑了出去。肖柯艾落在最后,他回头看了眼精神病院,只见无数丧尸人头耸动,不依不饶地向他们追来。而在陈威就站在大门口,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那阴冷的目光却有如实质,刺得人毛骨悚然。 肖柯艾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跟上了其他人。 夜晚的山林里时有雷声轰鸣,冰冷的雨水和泥沙汇成一道道浑浊的细流,向四面八方流去。 丧尸踩起一地泥水,毒蜂般涌入山林之间,然而它们很快就失去了目标,茫然地迷失在了黑夜中。 一个被林叶掩盖的山洞深处,秦赋生起一堆火,对林桥道:“坐过来一点。” 好不容易逃出,所有人身上都沾满了泥点与雨水,相当狼狈。好在秦赋和闻露娜的白银卡里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拿出来换上。 林桥披着秦赋的外衣,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肌肤上,纤长的眼睫微垂,点缀着晶莹细小的水珠。 秦赋心中一动,突然抬手抚上青年的眼睫,为他轻轻擦去了那一点水珠。 林桥:“……” 他沉默着把自己挪远了。 害羞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想。 可爱,想抱。 篝火噼里啪啦作响,火光将山洞石壁照得发红。林桥盯着一侧石壁,微微皱眉。 “哎,” 肖柯艾围在火边取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这算是逃出来了吗?” 蓝月钥闻言兴奋地抬头,闻露娜却只是幽幽道:“任务是找出凶手,逃离这里——我们只算完成了一半,凶手还在精神病院里呢。” 这一盆冷水浇得人透心凉,肖柯艾一下子蔫了:“那岂不是说我们还要再回去一趟?那里面可都是丧尸啊。” 闻露娜道:“还有一个陈威。” 肖柯艾耷拉下脑袋,没话说了。 林桥起身,走到山洞边缘,一只手抚上了粗糙的石壁。 石壁上有暗黑色的斑驳痕迹,被火光照得不甚分明。秦赋走到林桥身边,一眼认出了那些痕迹:“是很多年前的血迹。” 林桥道:“会不会是院长夫人的?” 院长夫人在笔记里提到过要出去和A做个了断,如果院长夫人真的遇害,不知是否就在这个山洞里。 “就算在这里遇害,尸骸也已经不见了。” 秦赋道,“休息一下吧,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去。” 林桥点头,和他一起回到了篝火边。 夜色渐深,外面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星点雨滴砸在石壁间,逐渐听不清了。 山洞里的其他人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只有秦赋还坐在篝火边,拨了拨火堆。 肩膀上枕着青年的脑袋,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秦赋保持着这个动作,时不时侧首看他一眼。 呜—— 一股冷风灌进山洞,秦赋漫不经心地往洞口瞥了一眼,目光渐转幽深。 洞口被交错的林叶掩盖住了大半,只留下些许缝隙——其中一道缝隙里,藏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低着头,长发披散,血丝满布的眼睛就在发丝间,皮肤是死人一般的惨白。 女鬼死死瞪着山洞里面,直勾勾地伸出一只手——指尖所对的方向,正好是林桥。 秦赋挑起眉头,搂住了身边的人。这个小动作却惊醒了本就是浅眠的林桥,他睁眼,刚好和山洞外的女鬼对上了视线。 林桥:“……” 秦赋道:“她在看你。” 林桥沉默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自己身上找了找——找出了一卷旧笔记,还有一枚钻戒。 他拾起那枚钻戒,冲女鬼晃了晃,注意到女鬼的眼珠子立刻死死地盯住了它。 “她是为这个来的。” 林桥说着,一步步走向了女鬼。 女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依然直挺挺地伸着手——她的指甲尽断,手指满是泥污。 林桥轻轻托住女鬼冰冷的手,为她戴上了那枚钻戒。 秦赋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摩挲了一下指间的素戒。 女鬼低头看着钻戒,长发遮掩了她的大部分面容,那张惨白的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山洞里其他人都醒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鬼。而女鬼只是盯了钻戒一会,幽幽地飘走了。 众人立刻跟上,只见女鬼头也不回地飘入山林间,穿过丛丛林叶,最终停在了几百米外的一处平地上。 她低着头,一只手指着脚下的土地,身影在黑夜中逐渐透明,最终看不见了。 林桥和秦赋率先赶到,短刀插入被雨水冲刷得松软的土地间,不费多大劲就挖开了数寸。 肖柯艾上前帮忙,闻露娜站在旁边,皱眉回想刚才女鬼的模样。 没过多久,他们就从泥土里挖出了一具尸骨。这具尸骨是个女人,骨架纤细,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肖柯艾拍拍手上的泥,道:“这就是院长夫人的尸骨吗?” 闻露娜道:“不,她不是院长夫人。” 肖柯艾一愣,道:“可是这个女鬼和照片上的院长夫人很像啊。” “对,的确很像,几乎一模一样,但我的眼睛是不会认错的。” 闻露娜道,“如果照片上的女人就是院长夫人,那么这个女鬼一定不是,因为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肖柯艾一愣,林桥微微蹙起了眉。 他道:“如果反过来,这个女鬼才是院长夫人,那么照片上的女人又是谁?” 闻露娜思索道:“难道……是笔记里提到的A?” A和院长夫人拥有几乎一样的容貌,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真假好像瞬间颠倒,他们又走入了迷局。 一滴冰凉的雨落在林桥手心,他抬起了头:“下雨了。” 秦赋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道:“离开这里,有危险。” 肖柯艾:“那这尸骨——” “之后再说。” 众人匆匆离开女鬼的埋骨地,躲回了山洞里。 山林里再次回响起丧尸的嘶嚎,它们好像受到某种牵引,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了尸骨前,一拥而上,疯狂撕咬。 一时间咀嚼骨头的“咯吱”声此起彼伏,碎屑纷纷扬扬落下,被雨水冲刷。 没过多久,那具完整的尸骨就被啃噬得七零八碎,丧尸们也随之离开了。 当众人再次回到这里时,泥土里只剩下一小截腿骨,被啃得锋利如刀。 秦赋捡起那截腿骨,道:“不算一无所获。” 林桥沉默地看着那截腿骨,道:“我有个猜测。” 秦赋:“你说。” 林桥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院长与父亲、美丽女人的合影,另一张是女人和小男孩陈威的合影。 “我们找到的第一本笔记里面提到过一个护士长,这个护士长和前任院长关系暧昧,可能就是A。” 林桥道,“院长与A互相喜欢,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们无法在一起,所以院长娶了和A容貌相似的院长夫人,却引起了A的嫉妒,最终导致院长夫人惨死。” “这样好像说得通,” 肖柯艾道,“后来A也死了,她收养的陈威遭到院长虐待,所以长大后杀了院长……可这和王娜有什么关系?” “王娜是接替A的护士长,所以她知道些什么。” 林桥道,“陈威会杀死王娜,估计也和A有关。”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我们能找到院长的房间,应该就能解开真相了。” 要找到院长房间还需要第四张羊皮地图,那是最后一张,也是最关键的一张。 天色微亮时,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山林沉浸在雨后的湿气里,众人再次回到了精神病院。 大门已经锁死,他们绕到后院,在那里发现了一堵坍塌的墙。 这堵墙是被暴雨冲塌的,而且恰巧是他们来精神病院第一天砌的墙。 院子的角落里还堆着小山般的纸箱,地上有块暗黑色的人形痕迹,是当初被压死的孙泰留下的。 一看到那块痕迹,蓝月钥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好友的死状,精神也随之紧绷起来。 她战战兢兢地跟着其他人往里面走,在从一扇小门进入精神病院时,肖柯艾拉了她一把,指了指一边,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蓝月钥往他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发现阴暗的角落里有几只丧尸正扑一个人身上啃噬,牙齿撕下肉块,大口大口咀嚼。 那个人肚子大敞,内脏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半张脸对着蓝月钥这边……是张潇岚。 蓝月钥脸色剧变,一下子捂住嘴,几乎控制不住要吐出来。 肖柯艾赶紧扶住她,几人无声无息地潜进了精神病院里,没有被发现。 陈威不知在何处,众人也不想一进来就撞上他,因此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楼走廊里有几个丧尸在游荡,时不时发出“嗬嗬”的声音。林桥来到一个房间前,对秦赋比了个口型:“这里?” 秦赋颔首。 林桥打开了房门—— 和里面的陈威对上了视线。 林桥:“……” 陈威:“……” 林桥沉默着,把门关上了。 “跑!” 第18章 恶兽 “跑!” 砰! 房门被猛的踹开,砍刀裹挟着厉风砍下,将木质地板一下劈成两半! 大厅的丧尸被惊动,转瞬间向众人扑来。蓝月钥发出一声尖叫,被气势汹汹的陈威掐住脖颈,一把拎了起来! “救,救命!!” 蓝月钥双腿悬空,拼命踢腾,窒息之下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被陈威活生生掐断脖子。 关键时刻离蓝月钥最近的肖柯艾一下跃起,狠狠一口咬在了陈威手臂上。这一口直接见血,陈威痛呼一声,把他和蓝月钥一起甩了出去。 “啊!” 肖柯艾和蓝月钥同时摔在地上,被林桥和秦赋大力拽起。此时所有丧尸都闻声涌了过来,眼看就要将众人包围。 地上有一道被陈威劈开的口子,底下一片幽深。林桥和秦赋在混乱间对视一眼,听见秦赋沉声道:“跳下去!” 陈威再次挥下砍刀,众人四下散开。秦赋将一只丧尸踹开几米,一把抓住林桥手臂,带他一起跳入了那道裂口中! 肖柯艾:“卧槽这什么地方我不要下去啊!” 闻露娜:“下去吧你!” 她朝肖柯艾后背就是一脚,干脆利落地把人踹了下去。然后拉着蓝月钥一起跳入了那道裂口之中。 裂口不大,里面的通道勉强容得下一人,只是四周墙壁凹凸不平——林桥不小心磕到了额头,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他还来不及擦拭,就从狭窄的通道里落到了地面——被秦赋稳稳接住了。 “你受伤了,” 秦赋一只手有力地搂住林桥,皱眉检查他额上的伤口,“还好,只是碰到了一条口子。” 林桥心想:他还是没洗手。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没有说出来。 “咳咳咳咳!” 肖柯艾从通道里摔了出来,一看见这一幕,立刻大声咳嗽了起来。 林桥:“……” 他拍开秦赋的手,后退了一步。 闻露娜和蓝月钥也先后掉了下来,蓝月钥手臂被划出一道伤口,所幸和林桥一样并不深,简单地处理一下就好了。 陈威身材是异于常人的高大,这么一条通道显然并不足以让他下来。众人暂时脱离危险,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精神病院地下的一个空间。 林桥和秦赋曾到过地下室,但这里好像并不与地下室连通,又或者是地下室的另一边。 “运气太差了,” 秦赋道,“居然一进来就撞见了陈威。” 林桥面无表情:“都怪你。”——最开始的那个房间,就是秦赋选择的。 秦赋:“好好好,都怪我。”说完就揉了青年的脸一把。 肖柯艾:“哟——” 闻露娜:“……” 林桥:“…………” 这样手贱的下场就是,之后无论秦赋说什么,林桥都没有再理他一句话。 地下空间一片漆黑,找不到出路。众人只能先前走去,看看前方有什么东西。 空气弥漫着一股腐味,这里阴冷潮湿,地上时不时有积水,一不留神就会踩到。 林桥踩过一滩积水,几点水花溅到了秦赋裤腿。 秦赋:“……第三次了。” 林桥没说话。 秦赋:“第三次溅到我了。” 林桥没说话。 秦赋:“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一个字不说——” 肖柯艾:“哥。” 林桥扭头:“嗯?” 秦赋:“……” “那边有光,” 肖柯艾指着不远处道,“要过去看看吗?” 林桥:“去。” 他说完,抬步向那边走去—— 顺便又踩过了一滩积水。 第四次被溅到的秦赋:“……” 灯光在黑暗的地下格外显眼,众人还未完全接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是从一个房间里飘出的。 暗黄色的灯光从半掩的房门后漏出,林桥透过门缝瞥见里面的猩红,神色微凝。 房门被推开,那股腥臭的味道一下子冲了出来。尽管这几天来众人已经习惯血腥场面,但在看见房间里的场景后,还是有人变了脸色。 这是一个类似手术室的房间,中间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已经被肢解了。除此以外,手术室四周还散落着不知多少残肢碎肉,大部分都已腐烂,还有不少肥软的蛆虫在猩红肉块里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呕——” 蓝月钥捂着嘴躲到了一边,秦赋走到房间中间,发现手术台上的人被割去了头颅,只剩下分割好的四肢和一个躯干。 这具无头尸体裹着破碎的衣料,秦赋拾起其中一块,道:“是院长的衣服。” 林桥在旁边看着,不吭声。 秦赋突然很想把这个人搂进怀里揉一顿。 又闹小脾气。 他心里这么想着,冲林桥伸出一只手,放柔了嗓音:“是我的错,不生气了,嗯?” 林桥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拍开了那只手。 秦赋:哄好了。 他道:“你觉得这是谁?” 林桥道:“身形像院长,但不太一样。” “确实,” 秦赋道,“更像这里的工作人员。” 他们围着这具无头尸体观察了一会,发现这的确不是院长,而是他们曾见过的一个工作人员。 “有人在这里进行了某项实验,” 秦赋道,“肢解的手法和杀害吴月明他们的凶手一模一样。” 林桥道:“如果是陈威做的,那他肯定知道这里,我们不能在这待太久。” 秦赋颔首道:“先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别漏了线索。” 然而手术室里除了残肢再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寻找了一圈,最终只是无果。 众人正准备离开这里,秦赋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道:“等等。” 他来到门口,透过门缝观察外面——不远处,有什么极其庞大的东西蛰伏在黑暗中,隐约露出身形。 林桥道:“怎么了?” “外面有东西,” 秦赋低声道,“我去引开它,你们离开这里。” 闻露娜一惊,立刻道:“不行,你——” 林桥打断她的话,看着秦赋道:“能全身而退吗?” “可以。” “好,” 林桥道,“十分钟后在西北方向汇合,约好了。” 秦赋唇角缓缓勾起,道:“约好了。” 他走出房间,反手合上门,背影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片刻后,一道低吼声从门外响起,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移动,连地面都微微震颤。 没过多久,恐怖的吼声远去,外面一片安静。 林桥推开房门,道:“走吧。” 闻露娜盯着他道:“我以为你会阻止他。” 林桥淡淡道:“我相信他。” 闻露娜一噎,不说话了。 怪物已经不在原处了,包括秦赋也不见身影。众人匆匆离开房间,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数分钟后,一道凄厉的吼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林桥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了从黑暗中走来的秦赋。 男人刚刚解决了那只怪物,浑身浴血,眉目间的肃杀之气犹未退去。然而当他对上林桥的视线时,眼底的冰冷又复为柔和。 林桥就这么看着秦赋,直到对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我回来了。” “……哦。” 林桥面色淡淡地应了声,随即转过视线,“那我们可以走了。” “我刚才找到了出口,” 秦赋道,“我们还要回到那边去。” 林桥点点头,看见秦赋手背上有一道伤口,随手拉过来给他包扎。 他们回到了手术室那边,只见不远处躺着一具怪物的尸体,怪物约有三米之长,已经被杀死了。 怪物倒下时撞翻了一侧墙壁,墙壁后是一条楼梯,有光线从楼梯顶端透进来,看样子的确是通往外面的路。 楼梯入口被几块砖头堵住了,林桥和秦赋搬开那些砖块,肖柯艾则凑到那只死去的怪物前面,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它几眼。 闻露娜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下一秒,她的神情猝然变了。 “肖柯艾!!” 肖柯艾:“啊?” 他站在原地,尚未反应过来。而就在他头顶,一颗巨大的头颅从黑暗中伸出,猩红巨嘴咧开,露出电锯般的森森寒牙—— 闻露娜:“闪开!!” 就在那短短的数秒间,一道身影飞快地蹿上来,将肖柯艾猛的一推! 噗嗤。 大片大片鲜血喷溅,染红了肖柯艾的脸。他重重地跌在地上,剧烈收缩的瞳孔里,倒映出了蓝月钥惨白的脸。 一只陌生的怪物从阴影里浮现,它太过巨大,以至于众人只能看见它的头颅……以及被它一口咬住,“咯吱咯吱”咀嚼的蓝月钥。 骨头被嚼碎的声音在地下空间里回荡,蓝月钥半个身体在怪物嘴里,随着咀嚼的动作,大股大股鲜血从怪物嘴角涌了出来……数分钟后,怪物“噗”地一声,将蓝月钥的半个身体吐了出来。 那已经不算半个身体,只是一个血淋淋的肉块。蓝月钥清秀的脸庞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的神情一片空茫,好像尚未感觉到痛苦,就已经死亡。 一颗眼珠滚到肖柯艾脚边,他颤抖着流下了眼泪:“蓝……蓝月钥……” “吼——” 怪物发出一声低吼,舔了舔鲜血淋漓的嘴角——下一秒,它猩红的眼珠子盯住了肖柯艾,以及他身后的众人。 嗜人的恶兽咧开巨嘴,尖牙滴着鲜血……意犹未尽。 第19章 院长夫人 “吼——!” 巨兽咧开巨嘴,仰天吼了一声。它比被秦赋杀死的怪物大了足足两倍,光是一颗头颅就抵得上那只怪物大半个身体,更不要提它还有一口锋利得能轻易嚼碎人骨的铁牙。 肖柯艾身体剧烈颤抖,他离得最近,能清楚地看见巨兽齿缝间还塞着蓝月钥半只小腿……以及就躺在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蓝月钥本人。 林桥:“愣着做什么,跑!”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力拽了肖柯艾一把。这一下直接把肖柯艾从惊惧中拉回神,他大叫一声,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噗嗤”一下,肖柯艾不小心踩爆了蓝月钥的眼珠,瞬间又崩溃了。 “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路哭喊着,被林桥拖离了这里。 巨兽虽然体型庞大,反应却十分迟钝。等到众人跑出数米后才愤怒地吼了一声,摆动着身躯要追上来—— 它从阴影里爬出,只见那颗头颅之下的硕大身体居然是由无数只断手残肢组成,乍一看就像个凹凸不平的肉块。 众人已经跑上楼梯,巨兽头颅用力一顶,顿时石块四下掉落,闻露娜脚一崴,差点没摔下去。 楼梯顶端是一个暗道,此时大半楼梯都被巨兽毁了,秦赋拉了闻露娜一把,把她推入暗道中,紧接着又把肖柯艾送了进去。 巨兽:“吼!!” 它不断咆哮着,庞大的身躯一次又一次掀起剧烈震动。然而众人已经钻入暗道,逃离了这个阴暗的地下空间。 暗道曲曲折折,闻露娜一边飞快地往前爬一片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秦赋道,“但它身上都是人的肢体,难怪这里的人都被肢解了。” 暗道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尽头。闻露娜撞开尽头的小门,回头道:“我们——啊!” 一只手从门外蹿进,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闻露娜整个人拽了出去! 肖柯艾:“是陈威!!” 暗道外,陈威如幽灵般出现,他一手扼住闻露娜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居然是要将她活生生掐死。 肖柯艾:“啊啊啊啊啊放开她!” 他冲出去就死死抱住了陈威的腰,因为动作太快,暗道里的林桥甚至没能拦住他。 然而就在肖柯艾抱住陈威的那一刻,陈威就惨叫一声,把闻露娜甩开了。 肖柯艾:“……” 闻露娜轻巧落地,露出手心一个带血的石块——石块是她刚才从地下捡的,尖锐的边角划破陈威手臂,才让她得以脱险。 陈威愤怒低头,与肖柯艾对上视线,肖柯艾默默松手,道:“对,对不起……” 闻露娜:“傻啊,跑!” 不远处数十只丧尸涌向这边,肖柯艾撒腿要跑,却被陈威扯住了衣领—— 一把短刀破空而来,将肖柯艾后领“呲”地裂为两截。陈威一愣,肖柯艾赶紧把那短刀一捞,飞也似的跑了。 这里靠近二楼楼梯口,只要穿过一条走廊就能上到二楼。丧尸蜂蛹追赶林桥等人,陈威却折返回去,大步走向他放在地上的砍刀。 肖柯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攀住了林桥。 “第,第四张地图和钥匙……” 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我从陈威身上……摸到了!” 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什么东西,正是最后一块羊皮地图,还有一把钥匙。 林桥道:“干得好。” 他同时和秦赋交换了一个眼神,秦赋拿出已经拼好的四分之三地图,将最后一块安在了地图上。 丧尸还在不依不饶地追击,他们在奔跑中看清了地图的全貌——最后一个多出来的房间在就在三楼,藏在第一个和第二个房间的夹缝中,需要通过暗门进入。 秦赋:“去三楼!” 陈威还未追上,而丧尸脚步迟缓。众人趁着这机会一路跑上三楼,将丧尸甩在了后面。 走廊第一个房间与第二个房间之间的墙皮剥落,露出暗红的砖块。肖柯艾扑上去摸索了一会,混乱中钥匙意外捅入一道极小的缝隙,只听得“咔嚓”一声,墙壁翻转,一道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门上贴着一个铁牌,上面有三个字——院长室。 紧闭多日的院长室终于被打开,众人进入室内,秦赋反手关上房门,墙壁再次翻转,将入口藏在了楼体间。 院长室并不大,还不如王娜或者陈威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办公桌,靠墙则是一个书架和一个档案架,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办公桌上放了一个相框,林桥拿起,发现相框的玻璃碎了,蜘蛛网般的纹路之下,是一张多年前的婚纱照。 照片里依然是年轻的院长和美丽的女人,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陆&秦雅”。 闻露娜道:“这是山洞里的女鬼。” “那这些呢?” 林桥翻出之前的旧照片和这张婚纱照放在一起,里面的女人拥有几乎相同的面容,却是不同的人。 “只有这张婚纱照里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秦雅,也是那个女鬼。” 闻露娜指着那几张照片道,“而这两张照片里的女人都是另一个人。” 他们曾以为和院长、院长父亲以及幼年陈威合影的都是秦雅。现在才知道,秦雅唯一留下的照片只有这张结婚照,至于那个被他们当成秦雅的女人……恐怕就是A了。 林桥从相框里取出那张婚纱照,和其他几张照片一起夹在了秦雅的笔记里。 秦赋在档案架那边翻开了一份多年前的档案,冲林桥道:“过来。” 林桥:“不。” 秦赋:“……” 他走向林桥,把青年拉到了自己这边。 “这里有王娜的档案,” 秦赋道,“她很多年前就来到了精神病院,那时候院长还没有订婚。” 泛黄的纸质档案贴着王娜的照片,她比现在年轻了不少,长相却依旧丑陋。 在姓名旁边就是职务,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护士长。 林桥皱起了眉:“护士长……” 在精神病院员工的笔记里,护士长与前任院长关系暧昧,而在秦雅的笔记中,护士长又和A的形象有所重合…… 肖柯艾凑过来道:“难道A不是护士长,而是另有其人?” 林桥沉默几秒,道:“万一A就是护士长,护士长就是王娜呢?” 肖柯艾一惊:“怎么可能?”他指着照片里A道,“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啊!” “不,” 闻露娜摸着下巴道,“也可能是毁容了,但是那种程度的毁容我是认不出来的。” 肖柯艾盯着相片里美丽又温婉的女人,想到那个面容狰狞的王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道:“可是也不对啊,A收养了陈威,如果王娜就是A,陈威怎么会杀她?” 闻露娜道:“如果是王娜毁容之后性情大变,对陈威不管不顾,所以才导致陈威也恨上了她呢?” “还能这样?” 肖柯艾皱眉道,“不过王娜现在已经死了,我们也不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了。” 秦赋道:“但是陈威还活着。” 肖柯艾顿时惊了:“等等,难道我们还要回去找陈威?!” 林桥思索道:“如果能解决掉那些丧尸,我们就能逼问陈威了。” “等等等等,这什么操作!” 肖柯艾道,“这也太危险了!我宁可他自己找上我们——” 砰! 有什么重物撞在墙壁上,震得整个屋子都在颤抖。肖柯艾被吓了一跳,看见门口所在的那堵墙壁被硬生生劈开一道缝,缝隙里夹着的砍刀缩了回去,紧接着又是重重一劈。 林桥:“喏,如你所愿。” 肖柯艾:“……” 砍刀大力挥下,每次都将裂缝扩散了一点。碎石飞溅,房间里扬起尘土,地面震颤不停。 院长室里无处可逃,无处可躲。肖柯艾眼睁睁看着墙壁摇摇欲坠,刚要说什么,就见林桥一步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院长室的门。 墙壁翻转,陈威异于常人的高大身躯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手持砍刀,神色阴冷,身后有丧尸的嚎叫远远飘来,却离这里还有一定的距离。 看着院长室里的众人,陈威脸上浮现一个轻蔑的笑。他大步踏入室内,下一秒,院长室的门自动合拢,将丧尸声隔离在外。 陈威:“……” 他有那么一瞬的诧异,秦赋已猎豹般冲了出去。 陈威立刻轮起砍刀,他的力气极大,然而速度却跟不上秦赋,短短数秒间,血光四溅,陈威坚硬如磐石的肌肉多出数道伤口,撕裂了血肉。 “扑通”一声,陈威单膝跪倒在地,却不依不饶地挥动砍刀,冲着秦赋直劈而下—— 秦赋:“林桥!” 陈威挥刀的空隙间,林桥一脚踏在砍刀上,借力跃起,短刀劈开清光——将陈威的脸一分为二! 噗嗤。 刀刃割破皮肉……但没有鲜血溢出。 林桥落地,抬头看见陈威的脸,眼中多了一份切切实实的愕然。 那张被割成两截的人脸如面具般滑落,而在那人皮之下,还有一张脸。 肖柯艾震惊道:“你,你是……” 他们身前的这个人拥有陈威的身体,却长着另一张脸……一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丑陋得如同恶鬼的脸。 王娜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林桥等人,嘴角却诡异地翘起,牵出一丝僵硬而冷冰冰的笑。 第20章 白骨 原本已经被分尸、死得不能再死的王娜却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得难以反应过来。然而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接下来的一幕——王娜举起砍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生生剖开了自己的肚子。 嗤—— 皮肉被割开,却并没有鲜血涌出,陈威的皮囊被剥下,王娜从那张人皮里钻出,再次对众人冷冷一笑。 秦赋沉声道:“原来你没有死。” 王娜并没有理会他,她抬起砍刀,朝最近的林桥大力劈下! 林桥动作敏捷地闪避开来,那砍刀在地上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尽管王娜是个女人,却拥有大到惊人的力气,甚至没了那张皮的束缚,她的动作更加敏捷。 砍刀凌厉的刀风在屋内扫开一片,肖柯艾四下躲避,绝望地嚎了一声:“她不是被分尸了吗?!为什么还没死!” “伪造一具尸体并不难,我们也没有仔细检查过。” 林桥在躲闪间按住自己的短刀,寻找时机,“这样看来,死的应该是陈威。” 王娜的刀风死死咬紧林桥,比之前快了数倍的动作让他一时间找不到反击的机会。秦赋在混乱中看了他一眼,上前拖住了王娜。 因为王娜的身形较之前小了数倍,所以也更难攻击。砍刀疯狂挥舞,狭小的院长室一时间混乱不堪。突然林桥碰倒了桌上的相框,他神色一凝,好像想到了什么。 噗嗤。 锋利的木锥被秦赋插入手臂王娜间,王娜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般毫无反应,挥刀就横砍向他—— “秦雅!” 一声断喝,将王娜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 她猛的扭头,头颅居然转过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盯住了林桥。 王娜的眼神恐怖得令人发寒,林桥却格外冷静。他拿着一张照片,淡淡道:“院长其实喜欢秦雅,对吗?” 最后一句轻飘飘地落下,王娜猝然尖叫起来,这道尖叫根本不似人声,锐利得几乎要刺穿耳膜。 砍刀“哐当”掉在地上,王娜冲向林桥,夺下了那张院长与秦雅的婚纱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继续发疯时,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拿着那张照片,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照片早已泛黄老旧,镜头里的年轻夫妻面容也已模糊。王娜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足足数分钟,“啪嗒”一下,一滴眼泪砸在了照片上,簌簌滚落。 王娜面容本就丑陋,这一哭更是狰狞无比。她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很快抹去了眼泪,将那张照片撕碎了。 碎片纷纷落在地上,秦雅的脸也被撕成两截。看到这一幕,王娜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癫狂无比,因为太过兴奋,连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肖柯艾别过了脸,想到上个世界的山嬷嬷,顿时打了个寒颤。 王娜捡起地上的砍刀,没有再看林桥他们一眼,而是冲着墙壁疯狂砍了几刀,将墙壁砍出一个口子,一阵狂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秦赋道:“跟上!” 众人紧随其上,只见王娜头也不回地冲到走廊尽头,扛着短刀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一点也不怕死。 林桥还要再追,却被秦赋一把拉住手臂,拽回了自己身边。 “嗬嗬——” 下一秒,不知多少丧尸一股脑地从楼梯那边涌了出来,“嗷嗷”直叫着扑向了他们。 众人:“……” 前路被封死,他们逼不得已,只能再次退回院长室——院长室的墙壁已经被王娜破坏,情急之下秦赋搬来档案架,挡住了那个破洞。 砰砰砰! 丧尸接二连三地撞击声在院长室内回荡,肖柯艾急得团团转,突然一指窗户,道:“不然我们跳窗吧!” 林桥:“窗户被封死了。” 肖柯艾:“……” 那唯一一扇小窗确实被封得严严实实,而且这里是三楼,所有人都是血肉之躯,也很难像王娜那样直接跳下去。 肖柯艾扑到窗前使劲锤了几下,嚎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不能来个暗道什么的吗?!” 最后一拳结结实实锤在窗框上,下一秒,数道机关转动之声接连响起,地板移动,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他的脚边。 肖柯艾:“????” “这都行?” 闻露娜被惊到了,“你还真是……天选之人啊。” 肖柯艾:“还,还行吧……” 那个洞口明显是通往地下空间的,还有一排细细的栏杆容人爬下去。众人商议过后决定由秦赋第一个开路,林桥殿后。 通道里幽深不见光,众人只能摸黑前行。过了一会,林桥道:“为什么还没到?” 三楼到地下只有数十米的距离,但是众人却好像爬了很久,而且始终爬不到底。 秦赋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应该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林桥抬头,他们已经离院长室很远,顶上是一片黑暗,也看不见洞口。 通道很狭小,只容一人通行。他们又爬了一会,听见肖柯艾喘着气道:“我们该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吧?” 林桥平静道:“如果真的被困在这,那就只能变成四具尸体了。” 肖柯艾:“……” 他不敢顺着林桥的话往下想,只能继续埋头爬通道。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体力也飞速流走,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他艰难道:“能不能,能不能休息一下?” “……” 没有人说话,好像所有人都在默默爬,不想理他。 肖柯艾只好又忍了一会,没多久,他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汗水湿透了衣服,腻在身上一阵难受。 “我,我不行了……” 肖柯艾道,“哥,我们停一停吧……” 他说着就推了上面的林桥一把,希望能阻止对方的动作。 上面的人果然停了,只是依然没有人说话,狭小的通道里只有肖柯艾自己的喘气声。 肖柯艾喘了一会,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通道里安静得可怕,他回忆起自己刚刚碰到林桥时的手感——不像平时的林桥,反而瘦骨嶙峋的,还有点咯手。 肖柯艾沉默几秒,不安地问了一句:“哥,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 “……” 上面的人没有回答他。 肖柯艾有点慌了,他勉强笑着,又碰了那人一下:“哥,你说句话啊,干嘛不理我?” 这一次,他抓住了那人的腿。 裤腿里居然是空荡荡的,而那里面包裹着什么又细又硬的东西……像是人的骨头。 肖柯艾猛的撤回了手。 在他上面,那个人缓缓低下头,露出一张脸——白骨森森,没有一丝血肉。 肖柯艾瞳孔一缩,与此同时他的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一只白骨的手从下面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腿! “嘻嘻嘻……” 几声奇怪的尖笑在狭窄的通道里回响,肖柯艾脸色发白,他这才意识到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人…… 是一具具白骨。 ——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突然从下面传来,林桥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狠狠拽了一把,带着他整个人向下掉去! 林桥:“……” 拽他的人是肖柯艾,肖柯艾不知怎么的突然松手,连带着他们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一起摔了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林桥感觉自己不断往下坠,只是原本长长的通道好像一下子短了很多,他黑暗的眼前突然一亮,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宽稳温暖的怀抱里。 “没事吧?” 秦赋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揽在林桥腰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有没有哪里疼?” ——在他们旁边是一脸幽幽的闻露娜,还有被摔了个凄凄惨惨的肖柯艾。 林桥:“……没有,可以放手吗?” 秦赋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林桥,手臂在他腰间短暂地停留了一会。 有点瘦,要多喂点。 男人不动声色地想着。 不过抱起来刚刚好。 “嘶,好疼……” 肖柯艾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一看见其他几个人,立刻吓了一跳:“啊!” 闻露娜皱眉道:“怎么回事,你发什么疯?” 她这话一出口就让肖柯艾愣了一下,脸上立刻浮现惊喜:“太好了,看来我还没死!” 林桥道:“怎么了?” “哥你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太恐怖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肖柯艾飞快地将自己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末了还有些惊魂未定:“幸好我及时松手,不然可能真要死在那了。” 林桥沉默几秒,道:“看来那个通道的确有问题。” 不过也正是因为肖柯艾,他们才误打误撞地逃离了那里。 “你确实是命大,都死里逃生两次了,我还真没见过……” 闻露娜说到一半,顿了顿,看了秦赋一眼,不再说下去了。 肖柯艾四下环顾,道:“我们现在又是在哪,这什么地方?” 他们才通道掉下,却并没有掉到平地上,而是在一个相当狭小的空间里——四周密不透风,只有前面有一条极细的缝,从外面透进些许微弱的光。 这个空间只能勉强容下四个人,十分拥挤,根本无法大幅度活动。众人待了没多久就觉膈应,正准备寻找出路时,秦赋却突然把林桥搂到了怀里,道:“别动。” 林桥:“???” 他刚要挣扎,突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响声,立刻不动了。 几个人凑到那条缝前往外看,只见外面是一个房间,只有微微的光。突然间一个人冲了进来,挥着砍刀胡乱劈砍。 那个人正是王娜,只听乒乒乓乓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不知多少东西被砸得粉碎,而她犹不停下,一边疯狂砍砸,一边愤怒地嘶吼着——不像人声,反倒像是个怪物发出来的。 闻露娜道:“她是不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秦赋道:“有可能,她之前也不太对劲。” 林桥压低了声音,冷冷道:“麻烦把你的手松开一点,谢谢。” 秦赋同样低声道:“太挤了。” 林桥:“……” 他面无表情,一脚踩在了秦赋脚背上。 “是啊,确实很挤呢。” 秦赋:“……” 外面的王娜疯砸一通后好像终于没了力气,站在原地嗬嗬喘气。突然间她好像察觉了什么,扭头冲一个地方咆哮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在这时闪烁数下,一个人推门而入,慢慢地走到了王娜面前。 暗淡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庞,他紧紧盯着王娜,冷冷一笑。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不仅是王娜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闻露娜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他也没有死?!” 出现在阴影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以为早已死去的.....监管者,陈威! 第21章 人脸疤 陈威的大半张脸庞埋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下,一见到他,王娜眼中就多了一份切切实实的惊恐。 她猝然张大了嘴,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好像在色厉内荏地质问陈威。 陈威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他这话不知哪里激怒了王娜,她嘶吼起来,居然连恐惧都顾不上了,高高举起砍刀,直劈向对方。 陈威没有躲,他任由短刀砍入自己肩膀——没有鲜血喷溅,也不痛不痒。 “你看,我的实验很成功。” 他看了眼自己肩上的刀刃,得意地笑了起来,“也许再过不久,我就能实现我的愿望了。” 王娜:“吼——” 她嗓音嘶哑,眼中也流出了泪水,居然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你生气什么,你应该为我高兴。” 陈威抬手抚摸王娜丑陋的脸庞,嘴上笑着,眼中却充满恶意的嘲讽,“都是你活该,才会得到今天的下场。” “卧槽,” 肖柯艾小声嘀咕道,“他该不会喜欢秦雅吧?” 林桥微微皱眉,道:“他不太像陈威。” 秦赋:“确实。” 尽管这个人拥有和陈威一模一样的脸,但是无论是那说话的腔调还是浑身的气质,都与这副皮囊格格不入。 被陈威触碰的王娜就好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用力拍开陈威的手,拔出砍刀,又朝着他的头颅劈了下去。 这一刀要是命中,陈威必定头颅碎裂,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只布满倒刺的触手破门蹿进,一下子将王娜的砍刀断成数截。 碎裂的刀片哐当地砸在地上,王娜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变故,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砰”的一声,破旧的屋门被一只怪物撞开,那怪物太过庞大,直接撞塌了一整面墙。随着石块塌陷,它惊悚骇人的身躯也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吼——” 怪物发出阵阵咆哮,吼声如数人混合在一起的惨叫。在它巨大的头颅之下是一张由无数断手残肢组成的躯体——正是当初一口吃掉蓝月钥的怪物。 然而这只怪物已经和上次林桥他们见到时有所不同,它的头上居然还有一张人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皮肤光滑白皙,合眼微笑的姿态看起来安宁且美丽。 这样一张脸出现在怪物头顶,显得突兀又怪异。更令人意外的是,这还不是一张让众人陌生的脸。 闻露娜诧异道:“这是秦雅的脸。” “可秦雅不是死了很多年吗?” 肖柯艾道,“她的尸骨可是都被吃了。” 林桥闻言回头看了秦赋一眼,秦赋微微掀开外套,露出腰间一柄锋利的骨刀——这是秦雅仅剩的一点尸骨。 房间里,王娜看见秦雅的脸后情绪再度暴走,她不断怒吼着,居然捡起地上碎掉的刀片就冲向那个怪物,好像是想把那张脸给割下来。 闻露娜:“不好——” 噗嗤。 就在王娜冲到怪物面前时,怪物忽然咧开巨嘴,它的齿缝间犹带血块,一下子将王娜的上半身吞入口中! 没有鲜血,却能听见利齿嚼碎骨头的“咯吱咯吱”声,怪物的巨嘴蠕动,王娜的双腿还在半空中剧烈抽搐扭动,过了足足数分钟,才毫无生机地垂了下来。 闻露娜:“……” 王娜死了,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了一只怪物的口中。而那怪物只是咀嚼了一会,就“噗”地一下把她的下半.身吐了出来——连带一颗湿漉漉的头颅。 王娜的头颅轱辘轱辘滚到陈威脚边,陈威抽出一把锋利的刀,踩住了那颗头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毁掉这颗头时,陈威却弯腰将王娜整张脸皮剥下,捧在手里抚摸起来。 他的动作轻柔,居然还能看出几分爱意,只是那晦暗不明的脸上的表情实在瘆人,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怪物看到这一幕,低吼一声,头颅挨着陈威蹭了蹭,就像一只宠物狗在寻求主人的爱抚。 陈威亲昵地拍拍它的头颅,温声道;“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他语气满含深情,但是对着这样一只怪物说出这样的话,不免令人毛骨悚然。 肖柯艾:“我去,这是什么变态啊。” 他的声音很低,原本应该传不到陈威耳边。但是不知怎么的,那只怪物陡然咆哮起来。 “吼——” 陈威脸色一变,立刻扭头瞪向一个地方——正是众人的藏身之所。 肖柯艾:“???等等,为什么?!” 闻露娜幽幽道:“果然,你是天选之人啊。” 说话间,那只怪物已经向众人冲了过来。它的头颅重重撞上众人的藏身之地,一时间泥块崩裂,几个人也成功从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逃脱出来。 怪物:“……” 怪物见众人四下逃散,又愤怒地吼了一声,虽然它的动作迟缓,但因为这里空间狭小,加上它又堵着出口的位置,因此众人一时半会也无法离开房间,只能选择攻击这个怪物。 林桥拔出短刀,旋身避开怪物攻击。微一屈膝,瞬间跃起——短刀狠狠插入怪物身体,划开一道血光。 鲜血喷涌而出,怪物吃痛嚎叫,头颅上的那张脸也变得狰狞无比。 “吼!!” 怪物用力地摇动自己身躯,想将林桥甩下来。林桥知道这一刀对这只怪物造成不了多大伤害,余光瞥见它那张因为痛苦而变样的脸,忽然想到什么,短刀再度插入几寸,要借着这个力道爬上去。 怪物发出更加愤怒的吼声,用一边的身体去撞墙壁,如果这一下撞实了,夹在中间的林桥必定被压成肉泥。 关键时刻林桥撤下短刀,在怪物身上用力一踹让自己身体飞出——被秦赋一臂接住了。 “小心,” 秦赋沉声道,“刚才太危险了。” 林桥道:“那张人脸有古怪。” 秦赋取过他手中的短刀,道:“知道了,让我来。” 他们短暂的交谈间陈威已对怪物说了句什么——只见怪物昂头咆哮,庞大的身躯往地上一砸,掀起一阵尘土。 肖柯艾:“咳咳咳——” 他被这灰尘呛得直咳嗽,抬头就看见怪物粗糙的皮肤上鼓起一个个肉包,肉包炸裂,无数触手从血块里伸出,在半空中肆意扬动。 陈威道:“杀了他们!” 他站在怪物身旁,冷冷地看着众人,就像看着一堆死物。 触手瞬间绷直,上面冒出许多尖利的倒刺,它们如一支支钢箭般射向四面八方,有些直接插入水泥墙中,钻出一个深深的孔。 闻露娜拎起肖柯艾后领,带他极其敏捷地躲避那些触手。一片混乱间,怪物头上的脸又复张大了嘴,好像在极度兴奋地哈哈大笑。 一根触手笔直地刺向秦赋,被他一把拽住。触手上的倒刺割破他的手掌,鲜血流出,他面不改色。 “吼!” 怪物感觉自己捕捉到了猎物,猛地把那根触手收了回来。 时机就在那一瞬间,秦赋借着收势跃起,在半空在松手,身体直直下坠——一脚踩在了怪物的头颅之上! 那张美丽的人脸就在他脚边,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秦赋毫不犹豫地将短刀插进人脸,只见那张脸瞬间扭曲,怪物也嘶吼一声—— 数秒后,什么都没发生。 秦赋:“……” 林桥:“小心!” 人脸咧开嘴角,对秦赋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冷笑。下一秒,一根触手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来势汹汹,眼看就要贯穿他的后心! 林桥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早有预备的怪物对他张开巨嘴,眼看形势逆转,事态无法挽回之时,秦赋突然拔出短刀,转而将另一个东西深深地刺入了人脸的眉心之间! 噗嗤! 这下是实打实地刺中,鲜血泼溅,染红了秦赋手中那根由白骨剔成的锋锐的刀。 “吼——!!!” 怪物再度咆哮起来,这次的吼声充满痛苦,凄厉得简直要刺穿耳膜。而那张被骨刀刺穿的人脸也剧烈鼓起,像充气球那样越鼓越大——最后“砰”的一声,炸裂成无数血块。 血肉飞溅,秦赋早已从怪物身上一跃而下,只有最近的陈威被糊了一脸的鲜血。他站在原地,嘴里是浓重的腥臭,表情则是完完全全的震惊与愕然,显然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林桥走到秦赋身边,看了眼他血淋淋的手掌,皱眉。 秦赋道:“没事,小伤。” 林桥:“哦。” 秦赋:“……” 他道:“我以为你会多说点什么。” 林桥:“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秦赋:“抱一下。” 林桥:“你谁。” 旁边的肖柯艾:“……嘶,我怎么觉得牙有点酸。” 闻露娜:“呵呵。” 就在这时,旁边的陈威好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 “不,不!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杀死它!” 他道,“仅仅凭你们几个人,怎么可能?!” 林桥扫了他一眼,道:“你太高估自己了。” “不可能,我不信!” 陈威道,“你们不可能做到的!一定是因为这个东西是个失败品!它本来就是个废物!” 他好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喜色,喃喃道:“没关系,只是一次实验失败而已,只要还有人,只要还有更多的人,我的实验就能再进行下去。下次,下次一定会成功的——” 林桥淡漠道:“没有人了,这里的人都被你杀了。” 陈威笑容癫狂:“那也无所谓!没有活人尸体也可以!总有一天我会复活她,总有一天!” “秦雅早就死了,连灵魂也散了。” 林桥道,“只剩下一点骨头,人家也不愿意给你。” “你胡说!” 陈威道,“你们这些庸人懂什么!我能将她复活,只有我可以!并且我已经快成功了,只差一点我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哦,和这种怪物在一起吗?” 林桥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怪物尸体,道,“那你还真是重口味。” 陈威:“她根本不是这样的!只要实验成功,她就能变得和从前一样!” 林桥:“确定是和从前一样,而不是王娜那样吗?” “住口!” 陈威气急道,“你居然还有脸这么说!都是你们破坏了我的实验,都是因为你们!” 林桥:“你刚刚还说是因为自己失败,不是因为我们。” 陈威:“你,你……” “而且就算你成功了怎么样,她年轻貌美,你这个鬼样子,谁会和你在一起。” 林桥面无表情道,“不如你有点自知之明,趁早滚开,别去骚扰她。” 陈威:“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林桥:“那你还真有自信呢。” 陈威:“.....” 陈威一口气喘不上来,喷出了一口血。 “.....” 肖柯艾在旁边小声道,“我觉得就算不动手,他也迟早会被哥气死的。” 闻露娜幽幽道:“是啊,太可怜了,我居然有点同情他。” 秦赋:“……” 陈威喷出了这一口血,脸色也急剧惨败下来。他用恨毒了的眼神瞪向林桥,道:“你别得意,你们所有人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的黑暗里就传出了极其诡异的声音……像是呜呜的风声,又像是厉鬼哭嚎。 闻露娜与肖柯艾脸色微变,林桥则平静地看着陈威,道:“要拿出你的最后手段了吗?” “——院长先生。” 第22章 丧生 “院长先生,扮陈威扮得辛苦吗?” 林桥话音刚落,“陈威”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按下终止键,消失得一干二净。 肖柯艾小声道:“他是不是又要扒皮了?” 王娜当众剥下自己皮囊的场景还在他的脑海里,至今都觉得惊悚。 “陈威”听到这话,冷冷地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扒皮,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 “那也是你骗来的,” 林桥道,“交换身体,这也是你的实验内容。” “是又如何,” 院长一声冷哼,“你怎么知道的?” 林桥:“猜的。” 院长:“……” “陈威和你交换了身体,但你在得到身体后就杀了他,并且伪造出了自己被陈威杀死的假象。” 林桥道,“我说的有错吗。” 院长道:“不,你还真说错了,陈威可不是我杀的。” 他顶着陈威的脸,得意洋洋地一笑:“我原来的身体得了癌症,他和我交换后根本活不了多久,为什么还要我下手?” “怎么可能?” 肖柯艾惊诧道,“那他为什么还要和你换身体,你不是在骗人吧?” 外面“呜呜”鬼叫已经逐渐逼近,院长抬起手,手里挂着王娜的脸皮。 “他会和我交换身体,当然是因为这个女人。” 院长笑容嘲讽,充满轻蔑,“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喜欢的女人杀死,就因为王娜认出了他不是我——哼,真是可怜。” 林桥道:“在那之后你又控制了王娜,让她披着你造出的陈威的皮囊来误导我们,等她脱离了你的控制时,又被你杀死了。” “真聪明,” 院长幽幽地盯着林桥道,“要是把你的脑子拿来做实验,也许很快就成功的。” 秦赋冷淡道:“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院长哼了一声,抬起双臂道:“那就来看看吧!” “桀——” 屋外的黑暗里冲出一只怪物,它的身形并不庞大,只有一个人那么高,甚至于模样也有些像人,除了那个头颅——应该说它根本没有头颅,因为在它的脖子之上,是一张布满森森利齿的嘴。 这只怪物笔直地冲向院长,它的速度极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高高地跳了起来,嘴巴在半空中张大到一个几乎要爆裂的程度——将院长一口吞了进去! “桀桀桀——” 在吞下院长后,怪物蹲在地上,像狗啃骨头那样大口咀嚼起来,时不时还发出怪异的声音。 很难想象它是怎么把和自己等高的院长吞入腹中的,林桥与秦赋对视一眼,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苦战,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跑!” 闻露娜:“什么?不解决掉这个东西吗??” 秦赋道:“凶手已经找到,我们只有一个任务,逃出这里。” 众人绕开那只还蹲在地上的怪物,飞快地向外面跑去。然而他们还没跑出多少步,就听见了后面怪物的咆哮声。 “桀!!!” 林桥:“糟了。” 怪物吞下院长最后一块肉,身形陡然增大,无数肉块翻滚涌出,不过短短数秒,它就变异成了一坨庞大的肉山。 那坨肉山怪物生着粗壮的四肢,皱褶中挤出一张脸——是院长的脸。 肖柯艾在奔跑中偶然一回头,就看见怪物丑陋的躯体已经逼近了他。 “啊啊啊你好丑啊不要靠近我啊!” 他立马加快了速度,然而怪物看着体积庞大,速度却异常之快,一路死咬着他,怎么甩都甩不开。 “卧槽它怎么只追我一个人啊!!” 闻露娜:“因为你跑得最慢啊!” 林桥回身拽了肖柯艾一把,一脚踹在怪物身上——怪物的肉软绵绵地陷下去,收缩在一起,要把林桥往里面吞噬! “哥!” 肖柯艾赶紧抱住林桥,所幸林桥反应够快,在怪物将他吞噬前就借着肖柯艾的力将腿拔了出来。 一击不中,院长的脸表情阴冷,厉声道:“你们都死在这里吧!” “不能靠近它,” 林桥冲秦赋道,“不然会被吞进去。” 秦赋摩挲那一柄染血的骨刃,道:“那就把它引出去。” 怪物对众人紧追不舍,秦赋有意要寻找出路,然而才往前跑了一小段,他就突然刹住了脚步。 ——前方的道路早已断裂,露出一个深黑的巨坑。坑底插着无数尖利的木锥,以及不知多少具被木锥贯穿的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穿着工作人员的服饰,有的穿着精神病服,甚至还有一些路人——他们都被引诱到了这里,最终惨死在坑底。 闻露娜:“为什么停下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秦赋身边,看到那个巨坑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众人无路可逃,林桥与秦赋对视一眼,将短刀抛给了他。 秦赋回身,持刀迎上怪物。院长的脸露出狰狞神色,笑意猖狂:“无路可走了?那就下去给他们作伴吧!” 怪物咧开一张巨嘴,要将秦赋吞下。秦赋一刀劈开它的血肉,从伤口处涌出大量浓稠如油脂的浊黄色液体,泛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院长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眼中更添几分阴狠。他发现秦赋要向另一边逃走,立刻追了上去。 地下空间里暗不见光,好像层层迷宫,哪里都找不到出路。怪物死死咬在秦赋身后,它的速度并不如秦赋,但后者明显体力有限,随着时间的流逝,步伐也逐渐慢下。 眼看着自己就要追上,院长脸上的表情愈加兴奋:“你逃不了了!” 秦赋回头看了怪物一眼,脚步猝然变慢,好像已经到了极限。 怪物肉山般的身体猛然扑上,那张巨嘴也咧到最大——就在秦赋要被它吞入腹中时,他突然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躬下身体,如猎豹般瞬间弹出了怪物所覆盖的范围。 下一秒,院长只觉自己猛一失重——只见他近半个身躯悬在空中,下面就是无数溅满血迹的木锥! 院长神色骤变:“什么时候——等等,就算我摔下去了,我也死不了!” 他的话音未落,林桥已从高处跃下,狠狠一脚踩在院长的脸上! 从高至下的冲击力使怪物无可挽回地跌入坑中,林桥在院长惊恐的目光中,将骨刀插入他的两眼之中。 “这就是秦雅,” 林桥道,“你们在一起吧,再见。” 下一刻,他的手臂被秦赋拽住,男人一把将林桥拉起,揽到了自己怀里。 怪物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下坠,“噗”地一声——被下面的木锥贯穿了。 “啊啊啊啊啊——!!” 致命伤并不在那些木锥,而在插入院长脸中的骨刀。只听院长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竟从肉块里生出两只干枯的手,硬生生将那把骨刀拔了下来! 秦雅仅剩的腿骨被院长随手丢开,他从那堆肉块里剥离——头颅之下,是一具萎缩得如同干尸的身体。 “嗬,嗬……” 院长粗重地喘.息着,用枯瘦如柴的双臂拖着自己的身躯往上爬。怪物的肉块几乎挤满了整个巨坑,他也就这么慢慢的,一点点爬了上来。 林桥半蹲在巨坑边缘,等到院长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时,顺手用短刀把他的手钉在了地上。 院长:“……” 林桥道:“反正你也快死了,不用上来了。” “秦雅——” 院长“嗬嗬”道,“我要出去找她……” 林桥掏出一张旧照片,给了他。 那是一个女人和小男孩多年前的合影,院长死死攥着这张照片,浑浊的眼珠亮起一丝微光。 “秦雅!秦雅——” 林桥:“这是王娜。” 院长:“……” 闻露娜在旁边嫌弃道:“你到底是喜欢王娜还是秦雅?” “王娜……” 院长冷冷地笑了,“我喜欢她,我当然喜欢过她。可是她居然背叛了我,和那个老不死地混到了一起!” 他的眼中迸出恨意,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她知道我结婚后就走了,我才不会让她如愿,所以我找人毁了她的脸!哈哈哈,她变成那个鬼样子,也只有陈威会喜欢那个丑鬼了!” 林桥道:“你有没有想过,王娜可能是被你父亲强迫的。” “那又怎么样!都滚到那个老不死的床上了,谁管她是不是自愿的!” “哦,” 林桥道,“那活该你现在丑。” 院长:“……” 闻露娜道:“秦雅真的是被王娜杀的吗?搞不好杀她的就是你吧。” 她极度厌恶院长,这话也只是随口一说。哪想到院长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甚至不顾自己被钉住的手,扭动着要冲上去掐住她的脖颈。 “我根本不想杀她!我那么爱她,明明是她要忤逆我,是她为了那个丑鬼和我吵,我才失手杀了她的!!” “为了复活她我牺牲了这么多,杀了这么多人!难道我还不够爱她?!” 这番话将闻露娜惊住了,眼看着院长干尸般的身体扑到自己面前,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踹了回去。 “滚开啊!你只是一厢情愿,自我感动罢了!” 院长的身体萎缩如木柴,本来就没有什么重量。被闻露娜这一脚踹出数米,重新落回了坑底。 “噗嗤”一声,他的身体被一根木锥彻底贯穿,院长抽搐地伸出一只手,发出濒死前的呜咽: “没关系,我,我还有……” 他的话音未落,眼中最后一点神采就像火光一样猝地熄灭,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具丑陋的干尸。 林桥微微皱眉,道:“他还有什么?” 闻露娜道:“嘴上逞强而已,不管怎么样,任务已经结束了。” 多年前,护士长王娜与院长相爱,但她的美貌遭到了院长父亲的觊觎,导致院长误会,一气之下与王娜分手,又娶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秦雅。王娜在悲伤中离开精神病院,被院长恶意毁容,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只能再次回到精神病院。而秦雅也因此与院长发生争执,最终被院长失手杀死。 院长杀死秦雅后就开始着手于人体实验,为此他甚至对自己父亲下了手。被王娜收养的陈威一直陪在王娜身边,哪怕王娜毁容后也喜欢着她,甚至愿意与院长交换身体——只是他没有想到,当王娜发现他并不是院长后居然产生误会,对他下了杀手。而真正的院长则躲在暗处,控制并改造了王娜,让她屠尽了整个精神病院。 现在一切终于结束,精神病院也终止了长久以来的灰暗。众人回到一楼大厅,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 肖柯艾环顾四周,道:“丧尸也不见了,我们是安全了吧。” 闻露娜:“确实,可以走了。” 她说完便看向秦赋,似乎想得到对方的示意。秦赋的目光落在林桥身上,道:“和我回去怎么样?” 林桥道:“回哪?” “白银玩家聚集的城区,” 秦赋道,“你可以加入我们。” 林桥:“不要。” 秦赋:“……” “你们太危险了。” 林桥道,“更何况我还不是白银玩家。” 秦赋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他沉默几秒,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林桥:“不是很想呢。” 秦赋:“……” 不管。 男人面无表情地想。 待会就把他抱回去。 众人向精神病院外走去,外面刚刚下过大雨,山林披着雨水湿气,绿意清新。 秦赋第一个踏出大门,下一秒—— “吼!” 愤怒的咆哮震天响起,墙壁塌陷,一只庞然大物冲了出来——居然是本该被他们杀死的,顶着秦雅的脸的怪物! “吼——” 怪物不顾一切地冲向最近的林桥,那一瞬间秦赋条件反射地要去把林桥护在怀里,然而林桥却先他一步,将他一把推开!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秦赋不受控制地跌出,眼睁睁地看见怪物张大了嘴…… 将林桥一口吞下! 秦赋的眼睛瞬间被染红了:“林桥!!!!” 怪物愤怒地咆哮着,拖动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咬了下去—— 大股大股鲜血从它嘴里喷出,尖利的牙齿嚼碎骨骼血肉……咯吱作响。 第23章 伯爵公馆 一列火车飞速行驶在平野上,火车里零零散散坐着数人,他们都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一节特殊的车厢里,闻露娜端着一杯温水来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从门后传出,透着数日未眠的疲惫。 闻露娜推开门,无声地走进去,对里面的人低声道:“队长,喝点水吧。” 秦赋随意地点点头,看也不看地接过了那杯水。 这里和其他车厢都不同,地上铺着丝绒地毯,靠墙有别致的沙发与茶几,光线都被深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比起车厢,倒更像一间精心布置过的小屋。 屋中间摆着一张柔软的大床,秦赋坐在床边,低着头,英俊的脸上略带些胡渣,显出憔悴的气色。 闻露娜道:“队长,他没事的。您守了这么多天,也该休息一下了。” 秦赋淡淡地应了声,并不做更多的回答。 闻露娜沉默了几秒,又道:“火车快到站了,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们插手,要不要回去……” “你先回去吧。” 秦赋道,“我陪着他。” 闻露娜一听立刻急了:“可是——” 秦赋抬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令闻露娜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一旦下了决定就不容反驳,再不情愿也只能轻声应了个“好”,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外,肖柯艾正在忐忑不安地打转,一见闻露娜出来就赶紧迎了上去,道:“闻姐,我哥他怎么了?” 闻露娜淡淡道:“放心吧,早就痊愈了,只是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只要能活着登上火车,哪怕四肢全断、只有一丝气息尚存,也能立刻恢复,如获新生。 肖柯艾松了一口气,高高提起了几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那就好,幸好这次火车开了很久,不然哥不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火车开得越久,说明下个任务难度越高。” 闻露娜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吗?” 肖柯艾一脸懵逼:“闻姐你说什么呢,我才比哥多经历一个世界,哪知道这么多。” 闻露娜“哦”了一声,道:“那就当我说错了吧。我待会就走了,有缘再见。” 肖柯艾一愣:“哦……好,闻姐再见。” 闻露娜点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肖柯艾又扭头看向了秦赋所在的房间。 青铜玩家只能待在普通车厢,而白银玩家则是待在青铜玩家看不到的高级车厢。如果不是闻露娜带他进来,他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肖柯艾想去敲房间的门,但手伸到一半,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他不想打扰里面的人休息,同时……也是在畏惧秦赋。 那天林桥被怪物吞下后秦赋就发了狂。肖柯艾至今记得男人血红着眼睛将怪物活生生撕碎,又在漫天血雨中把林桥抱出来的模样。 当时的秦赋简直如一尊杀神般可怕,连闻露娜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他抱着林桥走出精神病院,回到了火车上——在那之后,秦赋就一直守在林桥身边,好像雄狮守护自己的领地,不准他人靠近半步。 肖柯艾不知道这个强大的白银玩家对林桥抱有一种怎样的情感,但他不敢去问,也不想再体会一遍秦赋在屠杀怪物时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与愤怒了。 他想了想,还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决定就这么在外面等着。 “……” 黑暗的房间里,秦赋低着头,一只手落在林桥脸上,缓缓抚摸。 林桥仍在沉睡中,黑发散落在枕侧,他的睡颜安静又精致,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冰冷,柔软得让人想要抱一抱。 秦赋单手绕过林桥肩膀,小心地把他搂进了怀里。 他以前没有这么对待过其他人,此时做起这个动作来却相当得心应手,甚至连臂弯的角度、应该施多大的力都无需思考——就好像以前做惯了同样的事,早已深刻地记在脑子里。 秦赋突然想到:也许我们真的认识,这个人是我的。 他陷入沉思,五指埋入林桥发丝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秦赋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如果此刻青年醒着,应该会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像一只晒太阳晒舒服了的猫——但如果他真把青年给吵醒了,那对方可能和他闹足足一整天的脾气。 有小脾气,生气时不乐意说话,但如果心情好,那会格外招人喜欢。 秦赋微微勾起了唇角。 对其他人是冷静淡定,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从容应对,但对他是不一样的……也只有对他。 呼啸的火车缓缓减慢速度,终点将至。秦赋用指腹摩挲林桥的唇,最后在他眉心间轻轻落下一吻。 …… 怪物的嘶吼与利齿刺入身体时的痛感都远去了,林桥从昏沉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红的天花板。 “哥,你醒啦!” 肖柯艾就守在床边,一见林桥醒了,立刻兴奋地喊了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 头脑还有点昏沉,林桥坐起身,环顾自己所在的房间。 “这是哪里?” 不同于以往两个世界,这里处处都是西式摆设,并不像现代的居所,反而更像中世纪的西方洋房。 肖柯艾道:“这里是T伯爵的公馆,我们是作为伯爵的客人被邀请进来的。” 林桥点点头,透过不远处的窗户看见了外面的场景——公馆四周是一片幽深的森林,人迹罕至,与外界隔绝。 “这次我们有多少同伴?” “我没来得及数,不过待会我们就要下去用餐了,那时候再认人也不迟。” 肖柯艾道,“啊对了哥,闻姐走了。” 林桥:“嗯。” 肖柯艾沉默几秒,道:“哥?” 林桥:“嗯?” 肖柯艾充满暗示地挤眼睛:“你不应该多问点什么吗,比如那个那个谁?” 林桥:“……” 林桥淡淡道:“他在你后面。” 肖柯艾:“……” 他僵硬一扭头,果然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秦赋。 “咳……那我先出去了,哥你们慢慢聊。” 说曹操曹操到,肖柯艾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给秦赋让了位。 秦赋在床边坐下,将一杯温水递给林桥:“喝点水。” 林桥喝了一口,道:“甜的。” “是蜂蜜,” 秦赋道,“伯爵夫人嗜糖,这里还有糖人雕像,你待会可以去看看。” 林桥:“嗯。” 他默默地喝着那杯蜂蜜水,秦赋注视着他,一时彼此间都沉默无言。 一杯水见底后,林桥放下杯子,秦赋则抬起手,手掌覆上林桥手背,将他整只手包裹住了。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干燥温暖。热度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传来,林桥淡淡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只见秦赋沉默一会,嗓音微微柔和道: “其实你根本不用救我的。” 林桥:“……” 秦赋:“……” 林桥:“哦。” 他一脸冷漠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了。 秦赋:“……” 秦赋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立刻道:“等等,我——” 林桥转过身,背对他躺回去了。 秦赋:“…………”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俯下.身贴着林桥耳边道:“是我刚才说错话,太紧张了不知说些什么,我向你道歉。” 他确实是紧张,之前没有这样的经验,本想对青年说些好听的话,但话到嘴边,又莫名其妙变了个样。 林桥不理他。 秦赋轻轻搂住他,柔声道:“亲一下就不生气了,嗯?” 林桥把自己蒙到枕头里了。 秦赋:“……” 他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就听见了身后铺天盖地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肖柯艾站在门口,咳得肺都要出来了,这才等来了若无其事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林桥道:“怎么回事?” 肖柯艾幽幽地看了秦赋一眼,因为怂,这一眼也是偷偷瞄过去的。随后他对林桥道:“伯爵夫人让我们下去和她用餐。” 林桥:“好。” 说完他就走了,没看秦赋一眼。 公馆比林桥想象得还要大,林桥跟肖柯艾绕了一圈,找到了一楼的饭厅。 饭厅里弥漫着一股黏腻的甜味,林桥进去时才发现餐桌两边摆着几具一人高的雕像,而那些雕像居然都是用糖制成的。 餐桌边已经坐着几个人,他们中有一对情侣,一对闺蜜,以及一个正好奇张望、明显是新人的男人。 “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那个叫马俊的新人道,“我肚子都饿了。” 其他四个人没有说话,马俊撇撇嘴,无聊地靠在椅子上,目光在来来往往的女仆身上游荡。 林桥在餐桌边落座,秦赋坐在他旁边。他们身上的气质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以至于另外几人偷偷打量了他们好几眼,最后还是一个卷发女生先开了口。 “我叫孙新雅,这是我闺蜜李洁洁,” 她道,“我们已经经历了两个世界了,你们呢?” “真巧,我们一样欸,” 肖柯艾飞快道,“我叫肖柯艾,这是我哥。” 他帮林桥和秦赋报了身份,又看向另外一对情侣:“你们是老人吧?太好了,看来这次任务会顺利很多了。” 情侣中的男人自矜一笑,道:“不,我们也才经历三个世界,算不上老人。” 孙新雅惊讶道:“三个世界?那真厉害啊。” 她话中的崇拜听不太出真伪,那个叫周诚诺的男人却十分受用的样子,道:“还行,也不是特别难。” 他的女友谢瑕拉了他一把,冲其他人微微笑了一下:“只是运气好而已。” 几人交谈过后,公馆的另一个主人——伯爵夫人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伯爵夫人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只是面若冰霜,看起来极难接近。在她身边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是这里的管家。 她没有理会餐桌上的其他人,而是冷淡地落座,又低声对管家吩咐了句什么。 管家领命而去,没多久就领着一位金发少年回到这里,让他挨着伯爵夫人坐下了。 金发少年面容与伯爵夫人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伯爵之子。但他的行为举止却有点怪异,时不时还发出“呜呜啊啊”的怪叫,像是个痴呆儿。 女仆送来餐点,这对母子旁若无人地开始用餐。孙新雅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发现伯爵夫人只把他们当空气之后,也只好默默地自己吃了起来。 “不是说是T伯爵的公馆吗?” 马俊用两根叉子扒一块牛排,含糊地咀嚼道,“怎么不见伯爵他人?” 周诚诺道:“你小声点吧,伯爵出不出来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马俊不屑地“嘁”了一声,却也真不说话了。 餐桌两边的糖人雕像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李洁洁闻着空气里的丝丝甜味,舔了舔嘴角,小声对孙新雅道:“这些糖人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知道你喜欢吃糖,但是不准偷吃。” 孙新雅道,“小心惹伯爵夫人不高兴。” 李洁洁偷偷瞄了那些雕像一眼,发现它们都做得栩栩如生,如果不仔细看,可能还真会认成真人。 孙新雅见她没反应,又推了她一把:“听见没有?” 李洁洁:“听见啦听见啦。” 她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菜肴上。 李洁洁本以为自己吃了晚饭就不会再想着吃糖,但那股诱人的甜香始终萦绕在她鼻间,若有若无地勾着她,令她心里直犯痒痒。 她忍不住又往糖人雕像那边瞄了瞄,心想:只要我掰一小块,也不会有什么人发现的吧。 像是上天要成全她,她才刚刚冒出这个想法,餐桌上就发生了一个意外—— 金发少年吃完自己盘子里最后一点东西,舔舔手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落在了自己母亲身上。 他一声不吭地把手伸向伯爵夫人的盘子,伯爵夫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母亲要纵容自己的儿子时,伯爵夫人突然抄起叉子,闪电般地插进了少年的手里! “啊啊啊啊!” 鲜血四溅,少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住自己的手在地上疯狂打滚。然而无论他怎么嚎叫,伯爵夫人都面无表情,甚至换了一把银叉,继续享用自己的晚餐。 孙新雅等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公馆所有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管家更是习以为常地招来两个仆人,让他们把金发少年拖下去了。 “……这是假母子吧。” 肖柯艾目瞪口呆,嘀咕道,“虎毒还不食子呢。” 金发少年被拖走了,地上还残留着一滩血迹。伯爵夫人偶然瞥见,立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她胃口全无地放下刀叉,起身在管家的陪同下翩翩离开。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李洁洁飞快地伸出手,从最近的糖人雕像上掰下一根小手指,揣进了衣兜里。 众人此刻的注意力都在伯爵夫人身上,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等伯爵夫人走后,周诚诺第一个没什么兴致地丢下刀叉,道:“我们先回房间吧,反正任务也会自己出现的。” 谢瑕小声道:“大家都还在这里,你别这么不耐烦呀。” “没关系没关系,” 孙新雅立刻道,“其实我们也打算回去了。” 经过刚才那一幕,众人都没什么心思继续吃下去,纷纷散去了。 女仆长早已为他们安排好房间,周诚诺两情侣住一块,孙新雅和李洁洁也住一块,剩下的人都是单独一间。 所有人的房间都在三楼,二楼则是伯爵夫人和金发少年的房间。女仆长在带领他们去到各自的房间后还多提醒了一句,希望他们不要随便进入二楼。 “夫人不喜欢被外人打扰,还请各位谅解。” 马俊突然嘿嘿一笑,道:“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去打扰你啊?” 女仆长恍若无闻,又不亢不卑地补了一句:“以及,请各位千万不要去阁楼,那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如果各位出了什么事,我们概不负责。” 肖柯艾道:“为什么,那里有什么吗?” 女仆长依然没听到的样子,冲众人一鞠躬,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服侍夫人了,请各位好好休息,晚安。” 她说完便离开了,马俊冲着她窈窕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聋子。” 周诚诺瞥了马俊一眼,眼中划过鄙夷之色。但他什么都没说,搂着谢瑕回房间了。 孙新雅道:“既然这样,那我和小洁也回去了,大家明天见。” 肖柯艾笑嘻嘻道:“明天见,做个好梦。” 孙新雅点点头,拉着李洁洁走了。马俊也晃晃悠悠地向自己房间走去,肖柯艾见他们都离开了,回头看向林桥道:“哥,我房间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啊。” 林桥道:“好,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肖柯艾冲他摆摆手,回房间去了。 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林桥和秦赋两个人,秦赋盯着林桥看了几秒,笑道:“还在生气?” 林桥看也不看他,直接走了。 秦赋跟在他身后,在林桥要反手甩上房门时抬手一挡,道:“等等,让我看看你的伤好没好全。” 男人和他挨得很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嗓音也低沉沉的,震得耳膜微微发颤…… 林桥停步,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赋眼底柔和:“你——” 下一秒,林桥的房门就狠狠地甩到了他的脸上。 秦赋:“……” 让你说错话。 他无可奈何地想。 又得哄几天了。 —— 深夜,整栋公馆都陷入了沉睡。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马俊是莫名其妙醒来的。 他梦见自己喝了很多水,一醒来就觉得嗓子干得简直要爆炸。结果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居然半杯水都找不到。 “什么破公馆啊,真是的,连杯水都没有。” 马俊抱怨了一声,决定出门找水。 他的房间靠近走廊尽头,此刻墙壁两侧的蜡烛都已熄灭,通往楼梯的一道长廊幽深无光。马俊望着那一块黑乎乎的地方,又有点不敢过去了。 “算了,问问他们有没有水吧。” 他自言自语着,转身敲响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那是周诚诺和谢瑕的房间,房门紧闭,无论马俊怎么敲,里面都没有反应。 “我去,睡得和猪一样。” 马俊不满地骂了一声,环顾漆黑的四周,心里也多了一丝不安。 他又朝另一个房间走去,敲了半天依然没有人开门。马俊“啧”了一声,一间一间地敲下去……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里的人好像都睡死了,走廊上只有他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一直回荡了很久。 不知不觉中,马俊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来到了楼梯这边,离自己的房间隔了一整条走廊。 “怎,怎么回事?” 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马俊紧紧盯着眼前的走廊,犹豫自己要不要重新回到房间。 他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喉咙的干渴就骤然放大,几乎要烧起来。 马俊捂住自己喉咙,痛苦地抓住了楼梯扶手。 楼梯曲曲折折,一眼看过去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好像那通往的不是楼下,而是充满恶鬼的地狱…… 马俊莫名打了个寒颤,但喉间的焦灼让他根本无法再忍耐下去,一咬牙,飞快地跑了下去。 我就是去厨房喝杯水,这里住着这么多人,有什么可怕的。 心脏砰砰跳动,他不断安慰自己,转眼间已经跑过了几道楼梯。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就在马俊平安无事地跑到一楼,正要松一口气时,他的眼前突然一亮—— 不远处,一个女仆端着一盏烛台,在漆黑的大厅里徘徊。 有人! 马俊心中一喜,立刻喊住了她:“喂,有没有水?” 他的嗓门并不小,但奇怪的是女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扭头,轻飘飘地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女仆的身段曼妙苗条,马俊盯得眼睛发直,也顾不上什么喝水了,拔腿就要追上。 “等等,你知不知道我是伯爵的客人,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 他嘿嘿笑道,要追上那个女仆,“快过来,让我看看你——” 女仆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她看着轻盈盈的,速度却很快。马俊追了一会,居然没追上。 渐渐的,马俊觉得不太对劲了。 女仆的脚步很轻,一点也不带声音。而且她的脚好像是一点一点的,有点奇怪…… 马俊莫名心里发慌,停下了脚步。 他忐忑地将目光下移,发现女仆居然双脚悬空,脚尖擦着地面前行……而那盏烛火的幽幽灯光下,没有影子。 马俊:“鬼!有鬼啊!!” 他大叫一声,扭头就跑。然而他很快惊恐地发现无论他怎么跑,都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是刚才漂亮的洋馆,而是一条破旧的长廊,长廊前方一片漆黑,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救命,救命!” 马俊气喘吁吁,大声呼救的同时不断向四下张望,希望能有人来救他。 然而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马俊在奔跑中偶然一回头,发现刚才的女鬼居然出现在走廊拐角,正死死地盯着他。 “啊!” 他再次惨叫一声,惊慌之下一头撞上墙壁——居然意外撞开了一扇刚才没有看见的门。 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马俊忙不迭地冲进房间里,反手把大门锁住了。 “……” 外面一下子没了声音,马俊贴着门听了一会,感觉女鬼并没有追过来,劫后余生地松了好大一口气。 经过刚才那一番惊吓,他早已流了一身冷汗。马俊随手擦掉头上汗水,转过了身。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脱险,然而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他才浮起来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是一个和公馆装修风格完全不同的房间,木质地板早已发霉,壁纸剥落,露出黑斑满布的墙壁。墙壁间嵌着一个老旧的壁炉,正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暗红的壁炉火光照亮大半房间,屋子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马俊。 马俊屏住呼吸,挨着墙壁慢慢挪动身子——看见了女子投在地上的影子。 “吓死我了!” 他一口气泄了出来,庆幸地一拍胸口,“我还以为又是女鬼呢!那个……你是谁啊?” “……”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了头。 能动总比不会动得好,马俊试探上前,见女子有一头秀丽的金发,背影纤细,显然是个大美人。 “怎么不说话啊,我又不会害你。” 既然是个美人,马俊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走到女子身后,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你倒是回头看我——” 剩下半句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马俊突然说不出话了。 咯吱咯吱—— 骨骼扭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只见女人的身体剧烈颤动,头颅竟然硬生生地扭过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甚至看得见森森白骨的脸。 马俊:“!!!” 他这下是真的被吓惨了,在那一瞬间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生不出,只听“啪”的一声,女子一只血淋淋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没入肉里。 “啊啊啊!” 剧痛之下马俊不知又从哪生出一股勇气,猛地甩开女子的手——“咔擦”一下,女子半只手在空中断裂,甩到了对面的墙上。 “滚开,滚开啊!” 马俊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跑去,但就在他要跑出房间的那一刻,他的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在倒下的短短数秒,马俊脸色剧变,此时他的眼前不再是地板……而是熊熊燃烧的壁炉。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无人的房间里,一个焦黑的人体在火焰中剧烈挣动,四肢挥舞到扭曲,远远看去,就像一场疯狂而诡异的舞蹈。 …… 清晨的微光洒满公馆,早餐时分,众人再次在餐桌边相聚。 孙新雅坐在昨天的位置上,环顾四周,发现马俊并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她疑惑道:“马俊呢?” “估计还没起床吧,” 周诚诺打了个哈欠道,“昨天那家伙居然大半夜跑来敲我的门,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敲门?” 孙新雅道,“那你开门了吗?” 周诚诺道:“当然没有,谁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我倒是在他走后打开门看了一眼,发现他好像又去敲你们的门了。” “什么?” 孙新雅一愣,“可是我和小洁都没有听到啊。” 周诚诺“哦”了一声,随口道:“那可能是你们睡得太熟了。” 他们对马俊并不关心,谈论了几句就不再继续。而在这之后,马俊也一直没出现在餐桌上。 伯爵夫人和昨天一样姗姗来迟,无视众人直接坐下。没过多久,管家领来了金发少年——他的手上缠了厚厚的绷带,需要仆人的帮助才能进食,但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是谁让他受伤的,高高兴兴地跑到伯爵夫人身边坐下了。 女仆依次端上早餐,其中有一大盘烤肉。那烤肉满满当当地摆了一盘子,香气扑鼻,才一上桌就引得周诚诺几人咽了咽口水,蠢蠢欲动。 金发少年紧紧盯着那盘烤肉,突然“呜呜哇哇”地大叫起来,推了旁边的管家一把。 管家不动,少年又狠狠推了他几下,一只手胡乱比划着,频频指向那盘烤肉。 伯爵夫人瞥了管家一眼,管家这才微微点头,上前把那盘烤肉端到了少年面前。 烤肉香气四溢,少年立刻兴奋地大叫,直接用没有受伤的手抓起烤肉,大把大把往嘴里塞。 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和旁边细嚼慢咽的伯爵夫人形成鲜明对比,那来不及吞下的肉渣还不断从少年嘴里掉出来,其他眼馋烤肉的人见到这吃相,纷纷恶心地移开了目光。 “怎么全给他吃了,” 李洁洁嘀咕道,“我也想吃啊。” 孙新雅无奈道:“人家才是主人,你少说几句吧。” 李洁洁撇嘴,目光漫不经心地游移,又落到了旁边的糖人雕像上。 昨天那股甜味好像还停留在嘴里,李洁洁舔了舔嘴角,偷偷瞄了主位上的伯爵夫人一眼。 伯爵夫人根本没有把目光投向他们这些客人,李洁洁见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慢吞吞地伸出手……飞快地掰下了糖人的一只手掌。 手掌被掰下时发出一点细微的“咔擦”声,所幸没有其他人听见。李洁洁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把那只手掌揣进兜里,装作没事人一样吃起了早餐。 一顿早餐结束,就在伯爵夫人要提前离开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桥突然开口了:“夫人,请留步。” 伯爵夫人脚步一停,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他。 林桥道:“请问伯爵在哪里?” 他的语气平淡,本是随意一问,却令周围的仆人包括管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饭厅里沉默下来,一时间只有金发少年旁若无人地大口吃肉,吃得吧唧作响。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伯爵夫人皱了皱眉,冷冷瞪了林桥一眼,带着管家和一众仆人离开了。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留下饭厅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林桥。 “哥,你居然直接问出来了。” 肖柯小声艾道,“不怕得罪那个伯爵夫人吗?” 林桥淡淡道:“总要弄清楚他在哪里,不然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看向还在大快朵颐的金发少年,少年若有所觉地抬头和他对视几秒,一抹嘴巴飞快地跑了。 肖柯艾道:“我看他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林桥:“也许吧。” 他放下刀叉,站起了身。 秦赋道:“要去马俊那里吗?” 林桥没吭声,直接向楼上走去。秦赋也不生气,等到林桥快走到楼梯那边时,慢慢地跟了过去。 三楼走廊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人。林桥来到马俊房间前,敲了敲他的房门。 “……” 房间里没有反应,房门也被反锁了,根本进不去。 林桥微微皱眉,转而观察起了门锁。这个门锁很特殊,锁芯间有一道缝隙,林桥俯身,发现透过那道缝隙,居然能看清房间里的部分场景—— 房门正对马俊大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慢吞吞地转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因为窗帘被拉上了,屋里昏昏暗暗的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他的身形的确像马俊,还睡得很熟。 ——尽管如此林桥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后退几步,打算直接将门踹开。 啪嗒。 有什么细微声音突然响起,林桥侧首,发现走廊上依然没有人,而那声音是从另一边的楼梯传来的。 ——那个楼梯并不通往二楼,而是通往无人住的阁楼。 “……” 林桥沉默几秒,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慢慢靠近了那里。 通往阁楼的楼梯已经年久失修了,那里光线黯淡,越往上就越是昏暗。 林桥的脚步很轻,短刀出鞘几寸,紧紧盯着那道楼梯。 啪。 突然的,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他。 林桥立刻转身——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上的肖柯艾。 “哥,别过去。” 肖柯艾拉住林桥道,“不要靠近那里。” 林桥:“怎么了?” “我刚刚看见那里有个女人。” 肖柯艾轻轻往楼上一指,“她在看我们。” 林桥顺着他指的方向不着痕迹地一瞥,只见通往阁楼的楼梯落满灰尘,在那阴暗的拐角,空无一人。 林桥道:“我没有看见人。” “不,她就在那里。” 肖柯艾缓缓凑近林桥,低声道,“她在看着你呢。 “……” 林桥地无声攥紧了短刀。 不知从何时起,他身后的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吐息阴凉凉的,不带一丝活人的温度。 林桥没有回头,在他的余光里,肖柯艾的脸色如死人般僵硬惨白,嘴角木然牵起,挂着一丝说不出诡异的笑—— 在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第24章 焦尸 短刀出鞘,发出铮然声响。林桥猛地转身,刀锋割裂空气,劈开一道凌厉的冷光。 “肖柯艾”的脸上裂开血痕,却没有鲜血喷溅。他发出一声怪笑,身体如一缕烟雾,猝地散去了。 一股阴风狠厉刮过,林桥后退几步,再抬眼时发现走廊除了他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 通往阁楼的楼梯依然阴暗且落满灰尘,好像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林桥攥紧短刀,警惕地盯着那上面。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是从阁楼里发出的,而是在楼下。 林桥回头,看见肖柯艾三两步爬上楼梯,气喘吁吁地冲他道:“原来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林桥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几秒,道:“我听见阁楼有声音,就过来看看了。” 肖柯艾一惊:“什么?!” 他飞快地跑到了林桥这边,往阁楼上一看,脸色猝然一变。 林桥道:“我上去看看。” 他抬步要往楼上走,肖柯艾却一把拉住他,急切道:“等等!” 林桥:“怎么了?” 肖柯艾压低了声音道:“那里有个女鬼。” 林桥:“……”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肖柯艾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信,急得把人扯到了一边。 “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没有双脚。你现在别过去,等她走了再说。” 林桥感受到了肖柯艾与活人无异的体温,淡淡道:“你怎么看到的?” 肖柯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设定,有些世界里鬼魂会现身,有些不会。但不管它们现不现身,我都能看得到。” 林桥道:“阴阳眼?” “差不多吧,” 肖柯艾道,“不过因为基本没什么用,所以我也没和你说过。” “未必,” 林桥道,“这次帮大忙了。” 肖柯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往阁楼上张望了一眼。 “那个女鬼不见了,我们上去看一眼就走吧。” 林桥点头,抬步往楼上走去。这里的楼梯年久失修,走起来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等他们来到楼上时,才发现阁楼根本进不去。 厚重的木质门被扣上一把铁锁,门上还有一面镜子——镜子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只剩下边角能勉强照出人脸。 阁楼的光线实在太暗,肖柯艾紧张地环顾四周,道:“这里也没什么,我们还是下去吧——” 他的话音未落,楼梯下就闪出一道人影,吓得他几乎要当场叫出声。 林桥按住肖柯艾肩膀,看见了站在楼梯底下的管家。 管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道:“客人怎么来这里了?” 他出现得太过无声无息,语气也是冷冰冰的。肖柯艾还没缓过神,林桥就已平静道:“阁楼好像闹老鼠了,我们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管家道,“阁楼已经很多年没人居住了,这是我的疏忽,我会尽快派人打扫,还请客人们以后不要随便来这里了。” 林桥道:“多谢,不过这里以前住过什么人?” 管家慢慢走上楼梯,道:“记不清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来到林桥和肖柯艾面前,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客人立刻离开吧。” 林桥:“好。” 他和肖柯艾向楼下走去,但没走几步又恍若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凝。 管家身后就是那面镜子,镜子的边角倒映出一个悬在半空的白色影子……一闪而过,转眼看不见了。 林桥心里隐约浮出什么念头,但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转过头,在管家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好险好险。” 一回到房间,肖柯艾立刻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道:“要被吓死了,那个管家怎么跟个幽灵一样,走路无声无息的。” 林桥:“小心他突然出现在你后面。” 肖柯艾:“……” 他赶紧回头看了一眼,不敢吭声了。 林桥道:“你刚才看见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披头散发的,看不到脸……” 肖柯艾回忆道,“对了,她的头发是金色的,很长,有点卷。” 林桥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伯爵夫人和她的儿子也是金发。” “可是外国金发多了去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肖柯艾道,“还不如去找那个T伯爵——不知道我们到底能不能见到他。” 林桥将短刀收入刀鞘,道:“他不出现无非是两种原因,不能出现,或者不愿意出现。” 肖柯艾:“那……” 林桥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肖柯艾立刻捂住了嘴。 嘎吱…… 一片安静中,肖柯艾听见房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他慢吞吞地挪到房间门口,往外面瞄了一眼—— 走廊上果然有个房间的门是打开的,但那个房间……是马俊的。 肖柯艾:“……” 马俊今天根本没出过门,谁也不知道开门的是他本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林桥和肖柯艾对视一眼,直接往那边走去,在门口停下了。 “马俊,” 他道,“你在里面吗?” 过了一会,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在啊。” 那个声音的确是马俊的,但仔细一听却又十分僵硬平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林桥没有说话,几秒后,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你们进来啊。” 肖柯艾紧张地拉住林桥,林桥无声摆开他的手,走了进去。 房间依然拉着窗帘,里面光线昏暗。大床上趴着一个人,好像是一动不动的马俊。 马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层被子,几乎快挡住他的脸。林桥来到床边几步远的地方,道:“你该起来了。” “……” 马俊没有吭声。 肖柯艾慢慢挪到林桥身边,上前戳了马俊一下:“都中午了,怎么还不起来?” 他的力气并不大,但马俊的身体居然被他这一下弄得翻了过去。被子滑下,露出里面的那个人—— 那根本算不上是一个人,而是一堆萎缩的焦炭,只能勉强看出人形。 肖柯艾一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林桥皱眉,将被子全部扯开,让那具被烧焦了的人体完全暴露在眼前。 “……确定是马俊,” 辨认几秒后,他道,“去告诉其他人吧。” 肖柯艾应了一声,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灼味,林桥在这里待了一会,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又逐渐接近,转身—— 秦赋出现在房间门口,大步向林桥走来。 他的脸色平静,说不出是喜是怒。林桥却有点奇怪,道:“你——” 秦赋双臂一揽,把他顺顺当当地搂进了怀里。 林桥:“……放开,谢谢。” 秦赋道:“让我抱一抱。” 他说这话时语气略沉,完全不同于平日,林桥原本想推开他,一听这话就不再动作了。 林桥默默在秦赋怀里待了一会,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遇到了一只鬼,” 秦赋的五指埋入林桥发丝间,缓缓摩挲,“变成你的样子来骗我了。” 林桥:“那你受伤了吗?” 秦赋:“没有,倒是那只鬼逃跑了。” 林桥:“哦。” 隔了一会,屋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林桥推了秦赋一下,道:“放开,人来了。” “不放,” 秦赋将下颌抵在林桥发间磨蹭一下,低笑了一声,“抱着刚刚好。” 林桥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秦赋:“……” 肖柯艾带着其他人来到房间里时,看见的就是林桥拿刀对着秦赋的画面。 肖柯艾:卧槽,谋杀亲夫。 秦赋:这次给抱了,下次是不是给亲了。 不知道他想法的林桥面无表情地收起短刀,对众人道:“马俊死了。” 孙新雅不敢置信地看向床上,声音发颤:“那不会就是……马俊吧。” 林桥:“是。” 李洁洁尖叫一声,谢瑕被吓到,一下子躲进了周承诺怀里。 公馆里的人也被惊动。管家带着几个仆人匆匆赶过来,一见到床上的马俊脸色就变了。 林桥冷眼旁观,发现管家并不像是真的被吓到,反而有种装给人看的虚假感。 马俊的焦尸被人搬走了,他的房间也上了锁。公馆的仆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不知多少风言风语在公馆里流传起来。 晚餐结束时分,林桥独自走到楼上,听见墙角那边有女仆在窃窃私语。 “烧死了……” “伯爵大人……” 因为隔得太远,林桥听不太清她们的交谈内容。但还没等他靠近,那两个女仆就受惊地看了他一眼,分头跑开了。 林桥望着她们的背影微微挑起了眉,并未追上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不知明天又会如何。林桥没有多做耽搁,简单地洗漱过后就上床休息了。 呜—— 夜里刮起了大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在那狂风中又藏着什么东西,在窗户上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林桥被那声音吵醒,从梦中睁开了眼, 此时屋内一片黑暗,只能看见窗帘垂落在地,依然保持着他睡前的模样。而那声音并未停下,仿佛窗外有什么人停留在那,正一下一下敲着他的窗户。 ——然而这里是三楼,窗外是不可能有人的。 林桥翻身坐起,抓起放在床头的短刀,走向了窗边。 随着他的靠近,那敲窗声也逐渐低了下来,到最后都快要听不见。林桥拉开窗帘,盯着外面看了几秒,将锁死的窗户推开了。 呜—— 冷风一下子灌进屋内,将窗帘吹起。黑夜笼罩四周,窗外是整片幽深的山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桥等了一会,确定自己听不见什么声音之后,关上了窗户。 他再次回到床边,似乎是很困的样子,倒头睡了回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所有的光都被窗帘隔绝了,只剩一片漆黑。 不知多了多久,极其安静的屋内,突然响起了什么声音—— 笃,笃,笃…… 那声音不是从别处传来的,正是窗外——已经被林桥锁住了的窗户之外。 林桥睁眼,无声地攥紧了他的短刀。 房间的窗帘不知何时拉开了,惨白的月光洒进屋内。在那窗外,有什么模模糊糊的影子吊在空中……像是一个失去了双脚,脖子折断的女人。 ——鬼影悬在窗外,只剩一对渗满血丝的眼睛。 第25章 伯爵夫人 吱呀—— 紧闭的窗户被什么东西推开,墙壁上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是个吊在空中,脖子歪向一边的女人。 林桥霍地起身,短刀割裂空气,如一枝锋利的箭矢,死死地钉在了窗框上! 呜—— 狂风吹得窗户剧烈摇晃,窗帘高高掀起,遮挡了林桥的视线。就在那一瞬间,窗外的鬼影猝地蹿了上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桥冲到窗边,外面依然只有浓稠到化散不开的夜色,山林埋伏在黑夜中,树枝摇曳,如鬼影森森。 突然地,有光从斜上方洒落,林桥抬头,看见一扇小窗里亮起了暗淡的灯光——但还没等他看清窗后有什么,那灯光就猝然熄灭了。 ——灯光是在楼上亮起的,但楼上只有一个被锁死了的阁楼,已经很多年没人居住了, 林桥眉心紧蹙,拔出了插在窗框间的短刀。 屋外的走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房中沉睡。没过多久,一道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桥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径直走向了那道通往阁楼的楼梯。 墙壁两侧的烛台都已熄灭,走廊上一片漆黑,而且越靠近阁楼那黑暗就越浓稠,几乎要将人吞噬。 吱呀—— 房门开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林桥本以为是自己的房门被风吹动,但很快的,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目光诡异阴森,让人后背发寒。 林桥慢慢回头,看见走廊尽头一道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躲在门后,一动不动地看向他这边—— 那是马俊的房间。 林桥:“……” 他面无表情地与黑影对视,没有做任何反应。 数秒后,黑影消失在了门后。那道房门也无风自动,缓缓合上了。 林桥转过视线,继续向阁楼那边走去,最终来到了楼梯底下。 这里比走廊任何一处都更阴森,站在台阶前的林桥甚至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能看到一片雾团般的黑暗——待得时间一长,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有阴寒的风从上方刮来,如女鬼贴在耳边的吐息,不带一点活人的温度。 林桥在木质台阶前停留数秒,抓住了落满灰尘的扶手。 咯吱。 鞋底踩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林桥放轻脚步,慢慢地步靠近了无人的阁楼 四周昏暗不清,时间也好像停止了流逝。林桥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可能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他始终没能走出这条楼梯。 林桥停下了脚步。 咯吱。 黑暗的楼梯底下,一道脚步声再次响起……不是他的。 林桥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浓稠的夜色将他包裹,眼前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在这极端的黑暗中,他听见那道脚步声在不断接近,由下至上,慢慢靠近了他……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危急之下人往往会做出先于意识的举措,但林桥没有动,因为他感受到了那只手上熟悉的温度。 “一个人跑到这里很好玩吗?” 男人沉声说着,把他用力地拉到了自己身边,“是不是只有等到出事了你才开心?” 林桥没吭声。 秦赋:“听见没有,还不说话!” 林桥:“你像我妈。” 秦赋:“……” 他被青年怼得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能直接教训他一顿,但又舍不得,最后还是把人搂在怀里,胡乱地揉了一通。 林桥面无表情地任他揉了几秒,拍开了他的手。 “下次不准一个人出去,” 秦赋道,“明天我就和你住一块,天天看着你。” 林桥:“不要。” “不准不要。” 秦赋紧紧抓住他的手,带着人往上面走,“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他明显主意已定,要转移话题。林桥默默记下这一笔,道:“我看到上面有灯光。” 秦赋道:“那也不是你可以随便过来的理由,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林桥又不吭声了。 秦赋完全拿他没办法,两人一起来到阁楼紧锁的门前。秦赋掏出一根蜡烛,擦亮了火柴。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一方小小的空间,林桥看着秦赋的脸,道:“这个蜡烛哪来的?” 秦赋:“墙上撬下来的。” 林桥“哦”了一声,拨了拨门上的锁,随手撬开了。 阁楼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秦赋持着蜡烛率先走进去,发现这里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房间。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深红色的大床,一个梳妆台以及大衣柜。四处落满灰尘,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房间并不大,秦赋绕着床随便走了几圈,道:“这里没有蜡烛。” 没有蜡烛,门又从外面锁着,代表这里根本不可能亮起光。林桥来到唯一的窗户前,推了推那扇小窗,发现它已经被锁死了。 “我不可能看错,” 他道,“刚刚有个鬼影,蹿到这里来了。” 秦赋:“什么,你还撞鬼了?” 林桥:“……” 秦赋微微皱眉:“太胡来了,以后我真的要看好你。” 林桥:“不。” “反对无效。” 林桥扭头走开了。 秦赋立刻跟上去,两人来到床边。秦赋看着林桥还想说什么,林桥却意外踢到了什么东西,弯腰把它从床底下捡了起来。 那是一个破碎的相框,相框里嵌着半张照片,已经被灰尘模糊了一层。 林桥随便拿床单擦去照片上的灰,发现那是一个英俊男人的黑白照片。男人服饰华丽,看得出其身份尊贵,不是普通人。 秦赋道:“难道这就是T伯爵?” 林桥:“不知道。” 他把照片从相框里取出,塞进了秦赋的衣兜里。 正当两个人想搜寻屋子里的其他地方时,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意味着有人在接近这里。 秦赋立刻吹灭蜡烛,拉着林桥躲进了这里能藏身的地方——衣柜。 衣柜很大,却塞满了女子华丽而陈旧的衣裙,要藏住两个男人实在勉强。林桥一开始还躲得好好的,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又被秦赋抱在了臂弯间。 “别动,” 察觉到青年要挣扎,秦赋低声说着,把他抱得更紧了,“看外面,有人来了。” 林桥:“……” 透过衣柜狭窄的缝隙,他的确看见一个女人端着一盏烛台走进房间,幽幽的烛火下,女人的脸如鬼魂般阴森惨白。 那是……伯爵夫人。 林桥本以为来的会是女鬼或者管家,没想到却是伯爵夫人。她披着雪白的睡袍,金色长发松散盘起,显然也是刚刚睡醒。 然而伯爵夫人的房间在二楼,怎么会突然来到阁楼…… 林桥与秦赋对视一眼,彼此都生出了这个疑惑。 衣柜外面,伯爵夫人幽灵似的游荡了数圈,她好像并没有发现躲起来的林桥与秦赋,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桥始终没有移动过位置,他靠在秦赋怀中,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与结实的肌肉,以及那严丝合缝包裹着他的温暖气息。 林桥垂下眼睫,有点小小地犯困了。 青年的细小举动并没有逃过秦赋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个姿势,好让对方躺得舒服一点。 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林桥几缕发丝落在秦赋脸上,微微发痒。秦赋盯着林桥看了一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抱都抱了,应该可以亲一下吧。 他一向是想到就做到,绝不反悔的人,于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他就低下头,在林桥脸上亲了一下。 林桥:“……” 林桥一言不发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秦赋:“!!” 他按着林桥的手,把出鞘的短刀又压了回去。 两个人在衣柜里无声地争斗了一番,外面的伯爵夫人一无所觉,她好像是终于转够了圈,转身要往屋外走去—— 咔擦。 就在那一刻,林桥的手肘突然碰到了衣柜里一个莫名的凸起,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伯爵夫人猛地扭过头,她的眼中暴出狠光,两三步冲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 里面只有陈旧的衣裙,仅此而已。 “……” 伯爵夫人沉默一会,关上衣柜的门,离开了这个黑暗的房间。 与此同时—— 林桥从空中坠落,被秦赋紧紧抱住,一同摔在了一张沙发上。 噗! 漫天灰尘扑起,呛得林桥连连咳嗽。秦赋赶紧把他拉起,轻拍他的后背。 “咳咳咳——”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的时候,林桥一下子甩开秦赋的手,冷冷道:“走开。” “是我的错,” 秦赋极其熟练地道歉,“我不该亲你的,不生气了好不好?” 林桥扭过脸,直接走开了。 秦赋紧跟在他身后,打量起了他们掉进来的这个地方。 这里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房间,有一个蛛网从生的壁炉,还有一张旧沙发。发霉的木质地板上躺着半只残肢,是女人的手掌,已经被蛆虫吃得只剩一点皮肉了。 这里除了这些再无其他东西,秦赋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发现外面是一条漆黑的长廊。 “这里不知道是公馆的哪里,” 他回头看向林桥道,“要不要出去……林桥?” 林桥并没有回应秦赋,他站在沙发边,一动不动。 秦赋:“林桥……林桥!” “……” ——在林桥的眼中,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站在壁炉旁,一对渗血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听见壁炉熊熊燃烧的声音,看见一个男人在壁炉中挣扎。烈火烧尽男人华丽的衣服,将他的皮肤烧成焦黑。他的面目狰狞而扭曲,如同地狱的恶鬼,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双眼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疼痛摄取了林桥的全部心神。那一刻他眼前天旋地转,所有画面如万花筒般杂乱交闪——黑白颠倒,群魔乱舞,他的世界瞬间坍塌。 林桥痛苦地弯下腰,在秦赋急促的喊叫中……坠入了一片黑暗。 第26章 人头 朦胧的天光从窗帘缝隙间洒落,林桥从昏沉中睁眼,感觉自己一只手正被另一个人紧紧握住,力气之大,好像要把他嵌入骨肉之中。 “醒了?” 秦赋低沉的嗓音在一侧响起,他坐在床边,眼下有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林桥从床上坐起,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往大床旁边挪了挪。 秦赋从这个微小的动作里体会到了青年的意思,低笑一声道:“我不困……过来,让我抱一下。” 林桥又把自己埋回被窝里睡了。 秦赋:“……” 秦赋把林桥从被子里挖出来,结实有力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贴着他耳边道:“有没有哪里难受?” 林桥:“没有。” 他懒洋洋地眯了下眼,又道:“我在那里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还有一个被烧死在壁炉里的男人。” 秦赋微微皱眉:“然后你就晕倒了?” 林桥点头。 “像是阴阳眼,” 秦赋指腹抚过林桥眉眼,道,“之前有这个征兆吗?” “没有,我也就看到了这一次。” 林桥道,“况且肖柯艾有阴阳眼,他看到的我也不能看到。” 秦赋道:“那应该就不是了——你刚才说肖柯艾有阴阳眼?” 林桥应了一声,秦赋沉默几秒,道:“算了,你没事就好。” 林桥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秦赋道:“我抱着你一路往前走,然后就走出来了——但那下面的空间好像随时会变,我一回头就找不到原来的路了。” 他抚摸林桥发丝,又道:“对了,你记不记得你看到的一男一女的长相?” “看不见,” 林桥道,“女人身上都是血,但是那个男人……他穿的好像是贵族的衣服。” 秦赋挑眉:“T伯爵?” 如果壁炉里的是T伯爵,那就意味着一直没出现的他其实已经死去,而且死亡过程极其痛苦。 林桥想起不久前听到的女仆间的对话,道:“他可能是被烧死的,这里的人对此讳莫如深,说明有隐情。” 秦赋道:“确实,应该可以从他们身上问出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敲响了房门,是公馆的仆人请他们下去吃早饭。 秦赋收了话题,道:“先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林桥没什么意见,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今天的餐桌上多了一个空位,是马俊的位置。而早早来到这里的孙新雅与周诚诺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显然心事重重。 他们中精神状态最不佳的就是李洁洁,她一直穿着长袖,前几天都是把袖子挽起来的,今天却不嫌热地放下了袖子,两只手都藏在袖子底下,也不怎么吃东西。 餐桌上的气氛压抑,肖柯艾慢慢靠近了林桥,小声道:“哥,你昨晚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林桥:“……没有,怎么了?” “我对面不是马俊的房间吗?” 肖柯艾道,“昨晚那边好像有开门声,吓得我一个晚上都没敢睡。” 林桥心底了然,道:“要搬到我这边来吗?” 肖柯艾看了林桥旁边的秦赋一眼,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用不用不用,虽然听到了声音,但我这边也没出什么事。” 林桥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就来找我。” 肖柯艾点头:“好。我感觉只要我不怕,那东西应该就不会找上我的。” 他们说话间,伯爵夫人已出现在餐桌边。与前几天的盛装不同,她今天居然穿着一身黑纱,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是吃饭,倒像是来吊丧的。 金发少年依然坐在她旁边,笑嘻嘻地拍着手,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又来了一个……嘻嘻嘻,又多了一个……” 李洁洁看了少年一眼,拽了拽自己的袖子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你才吃一点啊。” 孙新雅道,“那算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她们两个提前离席,周承诺和谢瑕也吃得心不在焉,没多久就默不作声地回房间去了。 一顿早餐匆匆结束,大厅里,管家带着仆人忙着布置着什么。肖柯艾跟林桥交谈了一会,转眼混到人堆里去了。 半小时后,他就回到楼上,敲响了林桥的门。 “问到了,” 肖柯艾躲进屋子里,对林桥道,“他们是在准备伯爵的忌日。” 林桥:“忌日?” “对,T伯爵在七年前就死了。” 肖柯艾道,“我还听见仆人在私下里议论,说伯爵当年死得很不光彩……好像是死在自己情人的床上的。” 在仆人的口中,T伯爵与伯爵夫人曾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婚后两人感情破裂,伯爵还将一个情人带回公馆,并让她住在阁楼里。 伯爵夫人为此日日与伯爵争吵,但无济于事——因为没过多久,那个情人就为伯爵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林桥他们见到的金发少年。 伯爵对此很高兴,可他很快就发现那个孩子是个痴呆儿。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冷落情人,反而与伯爵夫人的关系更加冷淡了。 后来情人的孩子作为伯爵独子养在公馆,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长大。就在他三岁生日那天,公馆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宴会,伯爵夫人一气之下离开公馆,而伯爵也在当晚与情人亲密的过程中,突然去世了。 “伯爵死的第二天,他的情人就上吊自杀了。” 肖柯艾道,“不过当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是被伯爵夫人杀死的,毕竟她是获利最大的那个。” 伯爵夫人在丈夫死去之后就再次回到了公馆,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主人。她留下了情人的儿子,但平时对他非打即骂,十分厌恶。 林桥道:“有伯爵和那位情人的照片或者画像吗?” 肖柯艾摇头道:“没有,伯爵夫人早就把伯爵和情人的东西给丢了,只剩下那么几件,现在也都找不到了。” “是吗,” 林桥沉思道,“原来不是被烧死的啊。” “烧死?那不就和马俊一样了?” 肖柯艾一脸懵逼,“但是没听仆人提到过有谁被烧死啊,而且伯爵夫人也没这个能力吧。” 林桥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房间,微微皱起眉,不说话了。 他们最终也只是从仆人口中得知了公馆多年前的隐情,而且还不知真假。肖柯艾告诉完林桥这些就在他的房间里待了一下午,期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算是平安度过。 夜晚时分,众人在一楼吃过晚饭,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林桥的房门被人敲响,他打开门,看见了外面的秦赋。 秦赋:“我——” 林桥关上了门。 秦赋:“……” 他在房门合上的前一刻伸出一只手卡在了门缝里,林桥动作一顿,被男人趁机挤进了屋里。 林桥面无表情:“出去。” “我说过了,要看着你。” 秦赋反手把门锁上,“省得又一个人到处乱跑。” 林桥扭头就走。 秦赋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青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进浴室洗澡去了。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秦赋隔着一道门注视着林桥模模糊糊的身影,摩挲了一下指间的素戒。 没过多久,水声戛然而止。林桥披着雾气从浴室里走出,一脸冷漠地走过秦赋,回到了床上。 柔顺的黑发湿漉漉地垂在他的肌肤间,纤长的眼睫还点缀着水珠,晶莹莹的,像洒了一圈细小的碎钻。 秦赋:“……” 他起身,走到了林桥身边:“你——” 林桥突然一皱眉,摆开他的手道:“那是什么?” 他所指的方向是秦赋身后的墙壁,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数道鲜血缓缓渗出,拼出了一行血字—— 活过第七天。 “……” 秦赋缓缓皱起了眉头。 “有人出事了。” —— 安静的房间里,谢瑕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隔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困意。 她慢吞吞地翻了一个身,从后面抱住自己的男友,小声喊了他的名字。 “诚诺……” “第几次了,” 周承诺不耐烦地扒开她的手,道,“你还不睡啊。” “我睡不着啊,” 谢瑕道,“一想到马俊死的样子,我就——” 周承诺道:“他死了关我们什么事,你就别瞎想了,再熬两个世界我们可就是白银玩家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完,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显然不想再搭理谢瑕了。 谢瑕无奈地躺了回去,知道周诚诺说得没错,心里却还是有些莫名的慌乱。 她和周承诺确实经历过了三个世界,但那三个世界都是运气偏多,甚至上一个世界里,他们为了活命还背叛了一个帮助过他们的玩家,把他推进了火坑里……想起那个玩家可怖的死相,谢瑕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能再多想了,还是快点睡吧。 谢瑕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她闭上眼睛,强行将那些杂念驱逐出脑海,想要快点睡着。 然而越是想睡着就越是睡不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谢瑕听见了周诚诺的鼾声,自己却还是没有半点困意。 眼皮闭久了有点发酸,谢瑕烦躁地睁开眼,就在那一刻,她听见了房间里的另一道声音。 吧嗒。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光着脚在房间里走路,而且离她很近……就在床头边上。 “啊!” 谢瑕尖叫一声,一下子抱住了周诚诺。 “我靠!” 周诚诺猝然惊醒,猛地把她给推开了,“你瞎嚷嚷什么啊!让不让人睡觉了!” “有人,有人在这里!” 谢瑕惊恐地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指向自己身后,“我刚刚听见有人走路了!” 周诚诺听了这话也是心底一惊,立刻摸索着点上了蜡烛,往谢瑕身后一照—— 床头空无一人,但不远处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开了个口子,露出一个砖头砌成的通道。 正常人看到这个莫名出现的通道可能会害怕,但周诚诺反而一喜,道:“暗道!居然真的让我们发现了暗道!” 他匆匆穿上鞋子走到墙壁那边,只见通道入口宽敞,往深处延伸一米,然后就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陡坡。 “暗道里可有好东西啊,快,我们下去看看!” “等等!” 谢瑕道,“我们,我们还是找大家来看看吧,我害怕……” 周诚诺“啧”了一声,道:“你忘记上个世界有人从暗道里捡到一张白银卡了吗?那可是白银卡啊!这次我们也发现了暗道,里面说不定也有白银卡呢!” 谢瑕怯生生道:“可是那人最后也死了啊。” “那是他没这个命!” 周诚诺皱眉扫了她一眼,厌恶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烦人,算了,我自己下去吧,你在上面等着就行。” “可是——” 谢瑕听了赶紧拉住他,却被周诚诺再次甩开了。 周诚诺一心只有暗道里的宝物,他把蜡烛塞到谢瑕手里,头也不回地爬进了暗道。 暗道里漆黑一片,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谢瑕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左顾右盼,心里打起了鼓。 烛光跳动,四周的黑暗就像魔鬼的爪牙肆意挥舞。谢瑕攥紧了手中的蜡烛,想要躲回床上,但又不敢离这个通道太远。 她就这么提心吊胆地等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冲通道里喊了一声:“诚诺,周诚诺!你在里面吗?” “……”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周诚诺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或者听见了也不想理她。 谢瑕心里的不安加大了几分,她又接连喊了几声,但都没有得到过回应。 时间就这么流逝,谢瑕也越来越害怕。她想直接爬进去找周诚诺,但在看到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后又退缩了,只能无助地在房间里打转,急得快哭了。 吧嗒。 突然地,光脚走路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房间里。这一次……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谢瑕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她紧紧抓着蜡烛,脸色发白。 吧嗒。 又是一下,比上次更清晰,也离她更近了。 谢瑕紧紧闭上眼,眼角挤出一滴泪水。她的身体颤抖着,慢慢回过了头——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吊在落地窗后,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她血淋淋的双脚擦着地面,随风晃荡。 谢瑕:“啊!!” 她被吓得四魂俱散,丢了手里的蜡烛就往通道里钻。刚一爬进暗道,她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周诚诺的声音:“我找到东西了,你快下来。” 那声音对于此时的谢瑕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惊喜之下她连忙加快了速度,甚至没有留意到“周承诺”的语气是如此诡异尖细,有种说不出的阴气森森。 谢瑕飞快地爬到了暗道深处,然而这里并没有周承诺的身影。四周空气沉闷,她甚至嗅到了一股难闻的铁锈味。 “承诺,你在哪啊?” 谢瑕喊了一声,“我怎么看不见你?” “……” 短暂的沉默后,周承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再往前一点。” 谢瑕依言往前爬了一步,下一秒,她一脚踩空,直接掉了下去! 呼—— 空气飞速擦过耳侧,谢瑕不受控制地发出阵阵尖叫,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数秒后,只听“噗嗤”一声,她摔进了一滩烂泥里。 那滩烂泥还溅起水花泼了她一脸,与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味,几乎让她当场吐了出来。 “呕——” 谢瑕捂住嘴干呕几下,扶着墙勉强爬了起来。 这里比上面还黑,根本看不清四周。谢瑕摸索着往前走了一小段,碰到了堵在前面的一面墙壁。 ——这个地方四四方方,是完全密封的空间。 谢瑕这下彻底慌了,她四下环顾,大声喊出了周诚诺的名字。 “周诚诺!周诚诺你到底在哪?!” “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分手了!” “……” 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过她。 “你,你快出来啊!不要吓我……” 谢瑕的手慌乱地往前摸索,想找到一个出去的口子。但她看不清脚下,又在突然间绊到什么长条状的东西,一下子摔倒了。 “呀!” 这一下摔得不轻,疼得谢瑕直接哭了出来。她抽泣着要从地上爬起,一只手碰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随手拿了起来。 那东西好像是个珠子,软绵绵的,还有点湿。谢瑕把它抓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几下擦去泪水,极力想辨认出这是什么。 珠子抓久了黏手,还有股恶心的臭味。因为这里太黑,谢瑕怎么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于是把它给丢掉了。 珠子落地没有声音,谢瑕又转过了身,想要找到刚才绊倒自己的东西。 她只是胡乱在地上摸了一通,没想到真被她摸到了——那是一个圆柱状的东西,表皮平整,还带点温热,一路摸上去能感受到顶端有几个细长的分叉,长短不一…… 谢瑕一下子僵住了。 下一秒,她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猛地将那个东西给丢开了。 “滚开,滚开啊!” 谢瑕从地上爬起,尖叫里带着明显的哭音。她一头撞上墙壁,哭喊着要去推墙,却在惊慌间不小心摸到什么东西……啪嗒一下,灯开了。 黯淡的灯光照亮这个小小的房间,与此同时,那股原本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再次浓重了起来。 “……” 灯光亮起时谢瑕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中一片猩红……是尚未凝固的鲜血。 谢瑕发出一声绝望的抽泣,慢慢回过了头——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吊在半空中,上半张脸极度惊恐,眉毛眼睛都扭曲在一起,辨不出原貌。 下一秒,人头缓缓转了过来,它的下半张脸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对谢瑕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第27章 糖人 烛火摇曳,那行血字在火光下分外瘆人。 “任务出来了。” 秦赋皱眉道, “说明有人死了。” 他和林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门外冲去。 走廊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林桥来到肖柯艾房间前,敲响了他的房门。 房门很快开了,肖柯艾从里面探出头,道:“任务出来了!哥你们也看到任务了吗?” “是,” 林桥道,“那也意味着有人出事了。” “吱呀”一声,肖柯艾斜对面的房门打开,听到动静的孙新雅和李洁洁一起走了出来。她们神色慌张,显然也看到了刚刚出来的任务。 “活过第七天……” 孙新雅抱住自己的双臂道,“现在才第三天,一半都没有过去啊。” 李洁洁也抿紧了唇,不安地攥了攥自己的袖子。 秦赋道:“周诚诺他们呢?” 他这话提醒了其他人,离周诚诺房间最近的肖柯艾赶紧去敲门。然而就算他把门拍得“砰砰”作响,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 肖柯艾:“开门啊!周诚诺,谢瑕!” 林桥道:“让开。” 他拉开肖柯艾,一脚踹向房门。 嘭! 房门重重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肖柯艾扒住门板往里面张望,“咦”了一声:“里面没有人啊。” ——房间里确实没有人,林桥和秦赋搜索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床上堆着凌乱的被褥,还带着一点余温。这里门窗紧闭,也不存在另外的空间——谁也不知道周诚诺和谢瑕去了哪里,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那样,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林桥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无边的夜色。秦赋走到他身边,道:“他们应该已经遇害了。” 没有惨叫声,没有任何动静,和马俊一样死得猝不及防——但至少他们找到了马俊的尸体,这里则是什么都没有。 “那个……” 孙新雅在房间门口不安道,“我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要不要去告诉一下这里的人?” “没办法了,” 林桥道,“我们一块去吧。” 他们离开周诚诺和谢瑕的房间,来到一楼,敲响了管家的房门。 管家好像并没有睡,很快打开了门。他脸色淡漠地听林桥说完事情始末,道:“知道了,我们会处理的,请客人们继续回去休息吧。” “这怎么睡得下去!” 孙新雅急道,“我们在你们这里死了三个人,你们都不管管吗?” 管家面色不变,道:“请回去休息吧,天一亮我就派仆人去打扫房间。” 孙新雅:“你——” 肖柯艾拉了她一把,道:“算了,这些就是NPC,有什么办法。” 孙新雅无奈,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 众人一无所获地回到三楼,周诚诺和谢瑕的房门依然开着,门后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 孙新雅和李洁洁就住在周诚诺旁边,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们两个显然十分不安,也不太敢回自己房间了。 肖柯艾看了她们一眼,提议道:“不如我们今晚就住在一块吧。” 孙新雅还没说话,李洁洁就已喊了出来:“不要!” 她的神色抗拒,看起来极其排斥肖柯艾这个提议。 肖柯艾一愣:“为什么?难道不是聚在一起更安全吗?” “我……我来大姨妈了,” 李洁洁道,“和你们几个男的在一块太不方便了。” 众人:“……” 孙新雅皱眉道:“小洁,你什么时候……” “就刚刚!” 李洁洁道,“我现在肚子疼,我不想和你们待在一块,我们还是各自住各自的房间吧。” 她执意要分开住,还说如果其他人不同意那她就独自留在一个房间里。孙新雅劝了好一会都没办法,最后只能为难道:“那……我陪着你吧。” 秦赋淡淡道:“既然不愿意,那就和我换个房间吧。” 他的房间是离周诚诺最远的,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孙新雅有点心动,李洁洁眼睛一亮,立刻道:“好啊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她急匆匆地拽了孙新雅一把,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秦赋的房间。 肖柯艾望着她们的背影,纠结道:“这也太……” 他没有说后半句话,但显然看不太惯李洁洁的行为。 秦赋冲林桥一摊手:“我没房间住了。” 林桥:“……” 林桥转身就走。 秦赋立刻跟上,林桥前脚回了房间,他就后脚跟了进去。 “干嘛躲着我,” 秦赋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桥:“肖柯艾!” 秦赋:“……” “来了来了!” 肖柯艾极其自觉地抱着自己的被褥跑了进来,往沙发上一搭。 “不好意思啊哥,我也怕出事,这几天就跟你一块住了。” 林桥:“没问题,你住着吧。” 秦赋:“那我睡哪?” 林桥面无表情地往地板上一指。 秦赋:“……” 他瞥了肖柯艾一眼。 肖柯艾:“……” 他默默把被子铺在了地板上。 林桥挑眉,看也不看秦赋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第二天天亮时分,一声尖叫打破了走廊上的沉寂,也惊醒了屋里的众人。 林桥翻身坐起,发现秦赋已经来到他的床边,而肖柯艾还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秦赋道:“是李洁洁的声音。” 林桥皱眉:“那出事的应该是孙新雅了。” 他匆匆披上外衣,下床摇醒了肖柯艾。肖柯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 林桥道,“出去看看。” “好。” 肖柯艾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跟林桥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孙新雅的房门大开,李洁洁慌张地从里面跑出来,她的衣服才套了一半,袖子勉强盖住手臂,一见到众人就叫了起来:“新雅不见了!” 秦赋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李洁洁面色惊恐,眼中闪烁着泪光,“我,我明明是和她一块睡的,但是等我醒来以后她就不见了!我找了很多地方,但是都找不到她!” 她越说到后面越痛苦,最后捂住脸,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啊,要是她也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女生压抑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林桥皱了皱眉,让肖柯艾在外面陪着李洁洁,自己和秦赋走进了她们的房间。 数分钟后,他们一无所获地走出房间,林桥沉默着对上肖柯艾的目光,摇了摇头。 肖柯艾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李洁洁的肩膀。 孙新雅最终还是失踪了,和周诚诺这对情侣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晚的房间里。 没过多久,公馆的仆人和往常一样邀请众人下去吃早餐。这里的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客人的减少,尽管餐桌上出现了更多的空位,却依然准备了同样数量的餐碟。 这一次伯爵夫人比昨天来得更早,她戴着黑纱旁若无人地落座。数分钟后,管家带来了疯疯癫癫的少年……以及一个被安置在小推车里的糖人。 糖人有一人那么高,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甜香。它并不像餐桌两边的糖人雕像那么栩栩如生,因为现在的它还只有个模糊的人形,尚未雕琢完成。 管家把糖人推到餐桌边,对伯爵夫人恭敬道:“夫人,这是最新的。” 伯爵夫人淡淡应了一声,拿起推车上的小锥子,直接在餐桌边雕琢起了这个糖人。 糖人碎屑纷纷扬扬洒下,那股甜香也更加浓郁。肖柯艾盯着那个糖人看了几秒,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它有点眼熟。” 林桥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李洁洁一眼。 李洁洁已经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两截光洁的手臂。她的眼睛红肿,听了肖柯艾的话也只是默默不言,麻木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伯爵夫人雕琢糖人的时候,仆人已经端上来一大盆肉泥。那肉泥是浅褐色的,浓稠黏腻,香气扑鼻。 “呜呜呜呜!” 餐桌上的其他人还没有什么反应,金发少年却又“呜呜啊啊”地叫了起来,扑上去一把抱住那盆肉泥,要把它往自己这边拖。 仆人拦了一下没有拦住,不小心把那盆肉泥给弄翻了。滚烫的肉泥倒在桌上,其中夹杂着一些红红白白的肉块,好像还是生的。 肖柯艾原本被那香味勾得有点馋,现在看到那些肉块就恶心地挪开了视线。少年却兴奋地叫了一声,捞起满满一勺肉泥直接往嘴里送。 他吃得吧唧作响,伯爵夫人也雕琢得专心致志。这两个人放在一起,行为举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林桥放下刀叉,道:“回去吧。” 肖柯艾立刻应了声好,正要起身,就被旁边的李洁洁拉了一把。 李洁洁紧紧地拉住他,道:“那个,我能不能……和你们待在一块啊?” 肖柯艾道:“哦,你不是来那个什么了吗?” 李洁洁一下子涨红了脸:“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而且现在这么不安全……” “不行,” 秦赋突然淡漠道,“我们那边没有位置了。” 李洁洁一愣,眼里迅速漫上泪水,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秦赋不为所动,冷淡地看着她。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数秒后李洁洁就慌乱地移开视线,低下头啜泣了一声。 肖柯艾看看李洁洁又看看秦赋,默默站了起来,跟着他和林桥走了。 楼梯上,林桥看向秦赋,目光中带着询问。 秦赋淡淡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捏了一把青年的脸。 林桥:“……” 林桥面无表情地踢了他一脚,转身走了。 —— 中午下起了小雨,天色暗沉沉的,只能听到雨点敲打在窗上的声音。 李洁洁一个人躲在被子里,不住抚摸自己白皙的手臂,似乎十分怕冷。 房间里好像蒙了一层黑纱,透不进半点光亮。雨势渐大,在那雨声之中,又突然多出了另一道声响。 哒,哒,哒…… 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李洁洁从被子里探出头,紧紧地盯着门口。脚步声来自走廊,慢慢的,不断接近了她这边…… 最终停在了她的门前。 笃笃笃。 下一秒,敲门声从门后响起,李洁洁打了个激灵,立刻缩回了被子里。 笃笃笃…… 那敲门声没有停下,而是保持着节奏一直作响。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那不紧不慢的声音,连雨声都小了很多,快要听不清。 冷汗从额头滑落,李洁洁一咬牙,翻身坐起,捞起床头的烛台,慢慢地走到了门前。 敲门声还在持续,李洁洁抓住了门把。掌心的汗水黏在上面,滑滑的,几乎要抓不紧。 她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烛台——猛地打开了大门! 呼—— 走廊的冷空气灌进屋内,冻得李洁洁打了个寒颤。她的手还保持着举起烛台的姿势,神情却一下子变得惊愕万分:“怎么是你?! “……” 门口的人幽幽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李洁洁愣了一会,又赶紧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新雅,你怎么会在这……” “……” 门口的人又是沉默了一会,嘴角突然牵起,对李洁洁露出一个笑容:“你在说什么呢,我一直在这啊。” 她往前走了一步,走进了房间。李洁洁则慌乱地后退数步,脸上一片恐惧。 “咯吱”一声,房门缓缓合上。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突然一道雷电劈下,轰隆隆的雷声中似乎又藏着什么东西……听不清了。 第28章 真假 轰隆—— 一道闪电从阴云密布的天幕间划过,大雨磅礴,整栋公馆都笼罩在一股阴森的湿气中,暗沉得仿佛地狱幽冥。 “啊啊啊!” 突然间有女子的惨叫在走廊上响起,林桥霍地起身,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肖柯艾也被惊到,一下子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肖柯艾左右张望,表情上是难言的惊讶,“又发生了什么?” 林桥看向秦赋,秦赋则淡淡道:“出去看看吧。” 他们离开房间,寻着刚才的声音找到了出事的地方——毫不意外的,是李洁洁的房间。 阴沉无光的房间里,一根粗长的绳索从天花板上垂下,李洁洁的身体就吊在半空,随风晃荡。 她死得相当痛苦,五官扭曲,舌头长长地吐出,十指也皆是血痕,显然死前还经历过一番挣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秦赋看着那具尸体,态度平静,显然并不意外:“自作自受。” 林桥道:“什么意思?” “孙新雅是她害死的,” 秦赋道,“她通过某种手段让孙新雅代替自己死去,从而成为了半个掠夺者。” “掠夺者”这个称呼林桥并不陌生,杀死同伴抢夺卡片,从而给自己续命——他第一个世界遇到的张斐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林桥沉默几秒,又道:“你能找出掠夺者?” 秦赋颔首:“掠夺者的气息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能感知到。” “可是既然成为了掠夺者,那她不应该多了一条命吗?” 肖柯艾道,“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成为掠夺者也是有条件的,” 秦赋淡淡道,“第一次杀死同伴的掠夺者会遭到反噬,也就是冤魂索命。如果撑过去了,那么那人就能成为真正的掠夺者,如果撑不过去——” 他没有说出剩下半句话,意思却已经明了了。 林桥看了眼被吊死的李洁洁,短刀割开绳索,将她的尸体放了下来。 不过短短一夜,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四个同伴。其中本该死去的李洁洁让孙新雅当了自己的替死鬼——结果还没活过半天,她就遭到了孙新雅的报复,被吊死在了房间里。 肖柯艾看着李洁洁狰狞的死相,唏嘘道:“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对自己的闺蜜下手?孙新雅明明对她很好啊。” 秦赋道:“这个就要问她自己了。” 外面的雷雨愈大,硕大的雨点几乎要击透窗户。过了一会,得知死讯的管家带人匆匆赶到了三楼——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来的不只有他,还有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可能刚刚睡醒,未梳妆就赶了过来。她的金发散在肩后,一张素净的脸美丽又冷漠,对李洁洁的死也显得无动于衷。 “尽快处理掉,” 她微微皱着纤细的眉头,对管家吩咐道,“别让我再看见了。” 管家恭恭敬敬地回了一个“是”。 几个仆人上前,将李洁洁的尸体扛走。伯爵夫人也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了。 林桥站在走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伯爵夫人的背影看。 秦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林桥侧首:“?” “看什么,” 秦赋道,“不准看。” 林桥:“……” 林桥撇过脸,不理他。 秦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准一个人去。” 林桥不吭声。 秦赋:“听见没有,不说话我就揉你脸。” 林桥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短刀。 秦赋:“……” 他笑了一声,语气有点无奈也有点好笑:“谁送你这东西,天天就知道拿来欺负我。” 林桥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是送的。” 秦赋挑眉:“不然还是你垃圾堆里捡来的?” 他说完,就又揉了一把青年的脸。 手感真好。 林桥:“…………” 林桥直接挥刀下劈,被秦赋扣住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然后就被林桥踹了一脚。 “乖,” 秦赋笑道,“让我抱一下。” 林桥:“滚。” 肖柯艾默默捂住自己的耳朵,蹲到了一边。 “啊!” 就在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伯爵夫人的。 肖柯艾一愣,林桥和秦赋则是同时收了动作,扭头冲向楼梯那边—— 木质楼梯上不知何时散落了无数颗糖果,而伯爵夫人就倒在楼梯的拐角处,显然是踩到糖果摔了下去。 “啊……好疼……” 伯爵夫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发出阵阵呻.吟。林桥上前想扶住她,伯爵夫人却再次尖叫一声,同时一把攥住林桥手臂,十指尖尖,指甲几乎要没入林桥肉里。 秦赋皱眉,扯开伯爵夫人的手,把林桥拉回了自己这边。 “是她,她在那里!” 金发凌乱地散在身后,伯爵夫人姣好的脸上一片惊慌,手指直直指向一个地方。 “帮帮我,赶走她!” 林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楼梯底下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是个披头散发,脖颈歪折的女人。 “……” 林桥正要起身,秦赋已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大步走向了那里。 一楼楼梯口空无一人,好像刚才的女鬼只是他们的幻觉。秦赋转身,看见伯爵夫人又紧紧抓住了林桥手臂,挑了挑眉。 他回到楼梯上,把青年揽回自己这边,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伯爵夫人脸庞苍白,喃喃道,“我没有看错,是她,真的是她……” 林桥道:“她是谁?” “……” 伯爵夫人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女仆长与管家一路小跑过来,把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又过了数分钟,管家找到林桥与秦赋,说伯爵夫人要见他们。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来到伯爵夫人的卧室,深色丝绒大床上,伯爵夫人的金发高高挽起,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多了几分憔悴。 “请你们帮帮我。” 她见两个人来了,开门见山道,“那个女人又回来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林桥看了秦赋一眼,秦赋冷淡道:“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帮不了你。” 伯爵夫人沉默数秒,道:“她是海勒……我丈夫的情人。”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秦赋不见什么意外之色,道:“她被你害死了,所以来找你报仇了?” 伯爵夫人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她见另外两人没说话,顿了顿,缓缓道:“海勒……是被我的丈夫杀死的。” 在她的口中,伯爵在自己的情人海勒生下孩子后逐渐变心,喜欢上了外面的歌女。海勒为此心生嫉妒,时常与伯爵争吵。最终在一次激烈的争执中,伯爵冲动之下失手杀死了海勒——是用皮带将她活活勒死的。 “海勒死的第二天,我就又见到了她。” 伯爵夫人轻声道,“她徘徊在我丈夫身边,脖子断了,浑身是血……没过多久,我丈夫就被推进壁炉里,活活烧死了。” “是这样吗,” 林桥道,“我听到的是你的丈夫死在了海勒的床上,海勒第二天也上吊自杀了。” 伯爵夫人凄然一笑:“那只是个掩饰,难道要我对外面说我的丈夫杀死了情人,然后被情人的鬼魂报复了吗?” “你想我们做什么。” 伯爵夫人道:“帮我把那个女人赶出去——我知道她一直徘徊在这里,也害死了很多人。再这样下去,公馆就要被她毁掉了。” 秦赋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他冲林桥伸出一只手,林桥拍掉,起身向外走去。 伯爵夫人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临出门前林桥突然回头,冲她道:“伯爵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伯爵夫人一愣,道:“是……三天后。” ——三天后,正是任务里的“第七天”。 林桥没有再说什么,和秦赋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等候已久的管家对他们微一鞠躬,道:“夫人说了,你们可以随意在公馆里走动。但是三天后务必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来。” 林桥:“知道了,多谢。” 他和秦赋往自己的房间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秦赋道:“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林桥瞥了他一眼:“和没说一样。” 秦赋笑道:“是,没你聪明,只能说出这些。” 他说完,抬起了手。 林桥立刻后退一步。 秦赋无辜摊开手:“不是要揉你的脸。” 林桥怀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慢慢靠近了一步。 秦赋把人抱了个满怀。 林桥:“……” 在青年要炸毛前,秦赋飞快地在他发间亲了一下,松开手。 然后撒腿就跑。 林桥:“……” 林桥一脸冷漠地收起短刀,直接扭头下了楼。 他本意是要趁秦赋不在时独自在公馆里搜索一周,但是路过饭厅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饭厅里飘出一股浓郁的甜香,餐桌两边又多了一个新的糖人雕像,看样子是伯爵夫人上午刚刚制作完成的。 林桥盯着那个新雕像看了数秒,微微挑起了眉。 片刻后,他轻轻掰下糖人的一小部分,转身走了。 第29章 尸体 林桥一回到楼梯那边,就见秦赋站在台阶上,冲他伸出一只手。 “你也不怕危险,直接用手碰。” 他道,“给我。” 林桥没吭声,直接从秦赋身边经过——被他一把拦住,拿过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小块糖。 “这是新的糖人雕像?” “是,” 林桥淡淡道,“我只掰下了头发那部分。” “拿自己做实验,你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秦赋无奈,手臂环住了林桥后腰,“下次不准这样了。” 他想把林桥往自己怀里摁,但林桥不乐意让他摁,两个人在楼梯上闹闹腾腾了一会,最后还是秦赋说了声“别动”,把林桥给搂实了。 他的五指埋入林桥发间,勾起其中一缕发丝,道:“有变化了。” 那缕发丝在光线下泛着一种蜂蜜般的晶莹质感,甚至隐约有甜香溢出……像细腻的糖丝。 林桥:“……” 林桥道:“我要洗头。” 秦赋笑出了声:“甜的,亲一下。” 林桥没理他,抽出短刀,把那一缕头发给割了下来。 “幸好你没吃下去,” 秦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李洁洁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去楼上叫来了肖柯艾,又找到了管家——按照管家的说法,李洁洁刚刚死去,尸体还没有被埋葬,就安放在公馆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阴暗潮湿,这里没有窗户,也不透进一丝光线。摇曳的烛光勉强照亮一小方空间,地板中间盖着一块白布,而李洁洁就躺在那块白布之下。 秦赋掀开白布一角,昏黄的烛光落在李洁洁狰狞的脸庞上,如恶鬼般惊悚骇人。 但是单从面容上看,她也没有什么异常。秦赋留意到李洁洁的袖子又放了下来,于是托住她的一只手,将袖子推了上去。 当那两只手臂完全暴露在人眼前时,肖柯艾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这是什么啊?!” 李洁洁的手臂并不像活人那么柔软,而是硬邦邦的,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已经死去,而是她的整只手臂都变成了糖——香甜黏腻,色泽莹润的糖果。 秦赋放下白布,道:“她没有完全变成糖人,但也没有逃过一劫。” 肖柯艾道:“那餐桌两边的糖人不会……” 他没有说下去,显然已经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林桥:“很有可能。” 他说完便顿了一下,看向秦赋道:“我想去阁楼看看。” 秦赋:“终于知道提前和我说了,真乖。” 林桥:“……” 秦赋笑道:“走吧,我陪你去。” 他们离开阴暗的地下室,来到了阁楼里。 这里的锁已经被卸下了,阁楼大门敞开,里面黑沉沉的,依然弥漫着一股灰尘味。 肖柯艾打了个喷嚏,道:“这里就是伯爵情人住的地方吗,好破啊。”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 林桥道,“你去衣柜那里看看。” 肖柯艾应了声好,拉开了衣柜大门。 “咦,里面只有衣服啊。” “不,还有个机关。” 林桥道,“加油,天选之子。” 肖柯艾:“……” 他一吐舌,埋头在衣柜里摸索起来。 林桥和秦赋等在外面,没过多久,肖柯艾扭过头冲他们道:“找不到啊,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来过这里,” 林桥道,“上次确实在这里面碰到了机关,摔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肖柯艾一愣:“是吗?那我再找找。” 他一回头,手臂不小心碰到一个地方……只听“咔擦”一声,肖柯艾心里也咯噔一下。 “卧槽!”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去——被林桥一把抓住脚踝,险而又险地拉住了。 “啊啊啊这里面好黑啊我要掉下去了!!” 林桥:“冷静。” 他后退一步让秦赋接手,秦赋手上一施力,轻轻松松地将肖柯艾整个人拖了上来。 肖柯艾扒住衣柜边缘,颇有些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还好上来了。” 他一回头就看见是秦赋把自己拉上来的,莫名沉默了一下,弱弱地说了声“谢谢”。 衣柜被打开了机关,底部已经空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肖柯艾不住往那里面张望,道:“下面是什么地方啊,下去了还能上来吗?” 林桥:“放心。” 肖柯艾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他又淡淡地补了一句:“有一半的几率是死在这里。” 肖柯艾:“……” 秦赋唇角微勾,对林桥道:“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 “哦,” 林桥一脸冷漠,“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然而他还是被吃过一次了。 秦赋:“……” 秦赋好气又好笑,恨不得能把青年揉进怀里,结果被对方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三个人沿着洞口爬了下去,这个通道并不长,也没有上个精神病院里的灵异事件发生,数分钟后,他们居然是非常平安地到达了底下—— 秦赋从空中跳下,稳稳落地,同时扶住了紧随着落下来的林桥。 肖柯艾在最后跳了下来,好巧不巧地摔在沙发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里依然是上次林桥与秦赋摔落的房间,壁炉黯淡,地板生灰,与上次别无二致——只是这一次,林桥再没看见什么壁炉前的女人,以及被火焰烧死的男人。 “我天,这里是哪里?” 肖柯艾爬起来就四下张望,显然没想到公馆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林桥看着他道:“能看见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你说鬼魂吗?” 肖柯艾道,“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拥有阴阳眼,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但如果他都看不见,说明这里确实没有鬼魂。 秦赋道:“这个房间我们上次就查过了,但是外面还没有。” 他点燃了随手携带的蜡烛,推开了满是灰尘的房门。 林桥和肖柯艾跟着他往外走去,只见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越往深处就越是一片黑暗,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秦赋在前面开路,林桥跟在他身边。肖柯艾慢吞吞走在最后,一点点靠近林桥,轻轻拉了他一把。 “哥。” 林桥会意地放慢了脚步:“嗯?” 肖柯艾小声道:“要是他对你用强,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打他。” 林桥:“……” “他力气很大啊!” 肖柯艾一脸担忧,嘀嘀咕咕,“我怕你真杠不过他……要是他邪性大发,哥你反抗不成反被那什么可怎么办。” “……” 林桥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就可以体会一下反抗不成反被打的滋味。” 肖柯艾:“……” 秦赋停下脚步:“我听到了。” 肖柯艾:“!!!” 他立刻往林桥身后一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哼起了小调。 这样的掩饰实在太尴尬,林桥无言,秦赋则笑着对他道:“要是我真邪性大发,你怎么办?” 林桥:“剁了。” 秦赋:“……” 剁哪??? 他瞥了眼林桥腰间的短刀,突然觉得送给青年这把短刀的人可能是个智障。 林桥不知道秦赋的想法,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秦赋盯着他的背影,就像一头雄狮盯着自己鲜美的猎物,时不时想伸两爪子撩一下。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回响。黑暗的走廊里偶尔飘来呜呜的冷风,吹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肖柯艾一直紧张地跟在林桥身边,不敢离得太远。走廊往深处蔓延了很长一段距离,突然间,烛火猛的跳跃一下,他的眼睛也传来一阵刺痛。 “有人!” 余光瞥见有道白色影子飞快擦过,肖柯艾疼得捂住了眼睛,“不对,是有个鬼!” 林桥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所指的地方——但那里只有一片黑暗,不见什么鬼影。 秦赋似有所觉地上前一步,举着蜡烛凑到了一面墙壁前。 “看这里。” 烛火摇曳下,众人看见斑驳的墙壁上有一块黑色的痕迹,隐约是个人形。 人形以一种极不自然姿态弯曲,像是在挣扎,又像是跳一场诡异的舞蹈。墙壁边缘还有暗黑成块的血迹,秦赋原本想触碰墙面,看了旁边的林桥一眼,收回了手。 肖柯艾眼睛上的刺痛已经消失了,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着墙壁道:“这……这该不会是画上去的吧?” 林桥:“不,不是画上去的。” “在这墙壁里面……有个死人。” 第30章 第三个人 黑暗的走廊里,烛光微弱地摇曳,照亮了墙壁上模模糊糊的人形。 肖柯艾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碰墙壁,道:“这个人是被埋在墙壁里面了吗?我们要不要把他挖出来?” 秦赋道:“很难。” 他察觉到林桥不在身边,想寻找时就见青年蹲在墙角边,用短刀一点一点地刮蹭墙皮。 秦赋:“……” 他笑了一声,过去揉了一下林桥:“怎么这么可爱。” 林桥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短刀用力插入墙壁间,竟然硬生生地撬下了一小块墙砖。 “这是可以撬动的。” 秦赋挑眉,用手去推了推墙壁,道:“果然可以。” 墙壁表面看着是坚硬的石墙,实际上却柔软得如同受了潮的木头,锋利的短刀没入其中,很轻易就能撬开数道缝隙。 秦赋从林桥手中取过短刀,他的力气更大,挖墙的速度也要快上不少。不过十多分钟,一个小洞就被挖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只嵌在墙体中赤.裸的脚也暴露在众人眼中。 秦赋和林桥对视一眼,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随着时间的流逝,墙壁里的人也逐渐露出完整的身形。就在秦赋快要挖出“他”的上半身时,“轰隆”一声,这一面墙壁直接倒塌,那具尸体也被掩盖在了碎乱的砖石之下,只剩一只手直挺挺地伸在外面。 倒塌的墙壁之后又是一个新的空间,但三人暂时没有去探寻。他们将压在尸体上的砖块搬走,这才发现这具尸体居然是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女人拥有一头枯燥如死草的金发,皮肤被一层厚厚的泥灰包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因为那层泥灰,她的脸庞也像带了一张假面具,根本看不清五官。 泥灰已经死死地黏在女人的皮肤上,如另一层皮肤般无法分割。而她身上那股浓烈的尸臭简直就像一根针一样直往鼻子里钻,稍一靠近就让人恨不得当场吐出来。 “居然还没腐烂,” 肖柯艾捂着鼻子道,“这怎么也不像是刚刚死的人啊。” 他躲得远远的,不敢靠得太近。林桥和秦赋则站在一米外,举着蜡烛注视女子的脸庞。 一开始还看不出来,但留心之下就会发现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勒痕——痕迹深深地凹陷下去,几乎要勒断她半个脖子。 林桥微微皱眉,道:“这是海勒?” 伯爵夫人曾说过伯爵情人是被伯爵活活勒死的,而墙壁里的这具女尸恰好就对上了她的说法。 “不太对劲,” 秦赋道,“杀死之后又砌在墙里,说明凶手的仇恨很深,又或者是她的死见不得人。” “海勒怎么说也是伯爵多年的情人,不应该有那么大的仇恨。” 林桥道,“至于见不得人……以伯爵的地位,应该很容易就能将海勒的死掩盖下去。” 他们互相看看,都从这具女尸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个……” 肖柯艾隔得远远望他们这边张望,“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林桥收回落在女尸身上的视线,看向前方。 刚刚墙壁倒塌时他就注意到墙壁之后还有一个房间,和他们摔下来时的房间不同,这里更像一间卧室,地板上甚至铺着丝绒地毯——虽然地毯已经腐烂大半,成了一堆破布。 秦赋道:“去那里看看吧。” 他率先踏进房间,踩到了地板上的残破地毯。 这个藏在墙壁后的房间确实是间卧室,中间摆着一张铺满绒被的大床,还有宽大的衣柜与梳妆台——尽管已经被废弃了很久,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精致的模样。 肖柯艾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女尸,进到了这间卧室里。 “这看起来像是主卧啊,” 他环顾四周,道,“又大又宽敞,好像贵妇人的房间。” 这个藏在公馆不知名处的房间比他们几人住的客房都要华丽不少,更不是海勒住的那个小阁楼能比的。 林桥沉思道:“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公馆曾经翻新过,而这里以前的确是公馆的主卧?” 秦赋环顾四周,道:“如果照你这个说法,公馆很可能发生过一件大事,为了掩盖这件事才将公馆翻新了一遍,让前尘往事都找不到痕迹。” “是,” 林桥略一点头,“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翻新的,和伯爵之死又有什么关联。” 他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道:“恐怕这个人的身份也不低。” 秦赋没有说话,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是那个猜测太过骇人,也没有根据,因此只是在脑海里闪了闪,并没有说出来。 房间里有道房门,又连通另一条走廊,众人没能在房间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延伸往一片黑暗,这里和房间一样被尘封多年,地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和之前空无一物的走廊不同,这里的墙壁两侧挂着巨大的画像,画像由老年到年轻,好像是这个家族的历任族人。 三人一路往里走,最终来到走廊尽头,最后一张画像之前。 这张画像画的是一对夫妻,丈夫相貌英俊,妻子温婉美丽。两人都身着华丽的服饰,看得出地位不低。 秦赋拿出之前从阁楼里找到的旧照片与画像上的男人对比,道:“这是T伯爵。” 林桥道:“那他旁边的就是伯爵夫人了。” 他看着画像里的女人,深深蹙起了眉头。 不只是他,肖柯艾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道:“可是这个女人和伯爵夫人一点也不像啊!” ——画像里本该是伯爵夫人的女人,和他们见到的伯爵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发现完全在意料之外,秦赋摩挲下颌,道:“这个人未必是伯爵夫人,也可能是海勒。” “但如果她是伯爵夫人,那么当年死的就不是海勒,而是她了。” 林桥低声道,“因为伯爵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所以才要隐瞒,所以才翻新了公馆,把这些都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等到几年一过,就没人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了。” “那现在的伯爵夫人又是谁?” 肖柯艾听着他的话,背后一阵发凉,“是海勒吗?伯爵那么喜欢她,为了她连自己的妻子都下得了手……但伯爵自己也死了不是吗。” “……” 一时间没人说话,众人都在消化这个惊悚的事实。过了一会,秦赋突然道:“回刚才的地方看看。 他们重新回到了刚才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一切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但是原本应该躺在地上的女尸……已经不见了。 肖柯艾悚然道:“尸体呢?尸体去哪了?!” 屋外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秦赋立刻赶过去,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飞快飘过,消失在了另一个地方。 “她想引我们,” 秦赋道,“过不过去” 林桥毫不犹豫地说了个“去”,秦赋握住他的手,和他一块走了过去。 肖柯艾默默跟上,他们走过长廊,来到了一个拐角—— 走廊之前都是笔直一条,谁也不知道这个拐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绕过拐角后又是一条走廊,一道白色身影就在不远处,双脚未点地,悬在半空之中。 女鬼枯草般的金发披散下来,看不清她的脸庞。她躲在角落里,没有直面众人。 林桥轻声道:“伯爵夫人?” “……” 片刻的沉默后,女鬼轻轻动了动。她伸出一只惨白的手,直勾勾地指向了另一边—— 那里有道狭窄的楼梯,楼梯弯弯曲曲,最终通向顶端一个敞开的暗格。 肖柯艾惊喜道:“是出口!”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阴风就扑到了他脸上,再转过头时才发现女鬼已经不见了。 “等等,她去哪了?” 林桥摇摇头,道:“走吧,我们上去再说。” 他们下来时还是中午,再出去时已经到了夜晚。暗格外是一片漆黑,不见一丝灯光。 肖柯艾走在最前面,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脚步也格外轻快,眼看就要爬到楼梯顶端—— 一张脸猛地从外面探进了暗格里,对肖柯艾露出一个狞笑。 “卧槽!” 肖柯艾被吓得不轻,一脚踩空往后面倒去,被林桥一把托住了。 那张脸很快消失,伴随着“砰”的一声,暗格被从外面关上。肖柯艾紧紧抓住林桥,还没从刚才的惊惧里缓过神来。 “那,那不是——” “对,” 林桥道,“那是公馆的伯爵夫人……一个假货。” 秦赋上前去推那个暗格,发现暗格已经被死死锁住,推不开了。 他将短刀扎入暗格中,然而刀刃锋利,却扎不进这木头半寸。 “没办法,” 他道,“从这里出不去了。” 林桥沉默无言,隔了一会道:“不太对劲。” 肖柯艾道:“当然不对劲,这里哪里都不对劲。” “不,不是这里。” 林桥道,“我之前见过一个女鬼,和伯爵夫人不太一样。” 肖柯艾一愣:“什么?” “那个女鬼浑身是血,戾气极重,马俊他们可能就是被她杀死的。” 林桥道,“但是她绝对不是真正的伯爵夫人。” 秦赋意外地一挑眉:“你是想说公馆里有两个女鬼?” 林桥道:“是,我本来以为只有一个女鬼,不是伯爵夫人就是海勒,但如果有两个的话……” 当年公馆事变,伯爵、伯爵夫人与海勒三个人里死去了两个……但如果死去的其实是伯爵夫人与海勒,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T伯爵。 第31章 我确实是傅勉 公馆里的伯爵夫人并不是真正的伯爵夫人,原本应该死去的伯爵也没有死……突如其来的转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现在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方黑暗的空间,以及一个被锁死的暗格。 林桥坐在台阶边,秦赋挨着他坐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林桥瞥了他一眼,不动。 秦赋顺理成章地把青年整只手包裹在掌心里,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伯爵夫人是伯爵假扮的,” 林桥道,“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妻子和情人。” 秦赋道:“可能脑子有病。” 林桥:“的确有这种可能。” 他们上个世界遇到的精神病院院长也是个偏执扭曲的疯子,和这位T伯爵应该不相上下。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台阶上,隔了一会林桥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结果不但抽不动,还被秦赋握得更紧了。 “你的手有点凉,” 秦赋道,“冷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干燥温暖的手掌揉搓林桥微凉的手指,热度通过二人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传来,原本还想挣开的林桥一下子安静不动了。 秦赋留心林桥的神色,越看越觉得他的青年温顺又可爱,被自己捂暖的样子就像一只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猫咪,就差没伸个懒腰打滚了。 趁着林桥懒洋洋不动弹的时候,秦赋按过他的脑袋,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全程围观同时也全程被无视的肖柯艾:“……” 他咯吱咯吱磨牙,拍拍屁股站起来,跟在了两个人身后。 走下狭窄的楼梯,三人就又回到了漆黑的走廊里。此时秦赋手中的蜡烛已经燃至半截,黯淡的烛光摇曳,四周的黑暗如同虎视眈眈的恶兽,挥舞起了尖利的爪牙。 他们沿着刚才的路返回,重新来到了那间精致的寝室里,地上散落着砖块,伯爵夫人的尸体依然不知所踪。 肖柯艾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已经没有路了。” “总会有路的,” 林桥道,“去画像那边找找吧。” 第一次进入那条挂满画像的走廊时,他们关注更多的是画中的人物,对于其他细节反而很少注意。等再次来到这里后,三人开始留意起画外的东西,想在这里找到一些遗漏的信息。 画像是多年前的了,里面或老迈或年轻的人都用同一种视线盯着走廊里的三人,时间一长就会觉得他们的视线凉嗖嗖的,木然而又诡异。 秦赋站在伯爵与夫人的画像前,抚摸画像陈旧的边框。烛火跳跃间,他敏锐地瞥见什么,立刻举高了手中的蜡烛。 昏黄的烛火照在画像上,亮暗分明,界限清晰,只有一处地方不同寻常,不留心看时几乎发现不了,但一旦发现,就会觉得格外突兀—— 那是伯爵的眼睛。 秦赋眉头挑起,他触碰到伯爵的眼睛,发现那并不是平坦的,而是微微鼓了起来。 林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有。” 秦赋从林桥这里拿过短刀,一下扎进画里面——只听“噗嗤”一声,一行鲜血顺着伯爵眼睛流了下来,配上伯爵那阴沉不定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秦赋收回短刀,发现刀锋上赫然插着一颗眼球。而画像里伯爵的一只眼睛已经凹陷了下去,露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按钮。 那显然就是一个机关,秦赋毫不犹豫地按下,顿时地板轰隆作响,漫天灰尘落下——在一阵巨大的动静中,墙壁翻转九十度,露出后面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十分眼熟,因为在通道尽头,就是他们最开始摔下来的那个房间。 肖柯艾嚎了一声:“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 “不,不一样了。” 林桥往一个地方一指,只见那个房间对面居然出现了一扇木门,木门半掩,又通往另一个地方。 ——当众人推开那扇门时,才发现他们竟然神奇地回到了公馆一楼,不远处就是饭厅。 此时四处都熄了灯,黑暗笼罩空荡荡的大厅。林桥放轻脚步潜入大厅里,看见了餐桌边的糖人雕像。 新的糖人雕像就摆在伯爵夫人的位置旁边,林桥试着搬了一下,发现它沉甸甸的,相当有分量。 “这个糖人很轻,” 秦赋来到餐桌另一边,道,“但是这个又很重。” 肖柯艾道:“还有这个,这个也是轻的。” 一圈的糖人雕像里,有两具的重量明显和其他不一样,肖柯艾敲了敲糖人脑袋,发现外壳坚硬,根本敲不动。 他道:“这下怎么办?” 秦赋道:“搬回去。” 林桥和他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将那两具糖人搬回到最开始的房间,放在了黯淡的壁炉边。 壁炉早已废弃生灰,几个人又花了一点时间清理掉壁炉里的杂物,生起了一堆火。 火焰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染红了整片墙壁,那两具糖人就放在壁炉边,被火舌吞入其中。 糖人“咯吱咯吱”融化,一股浓郁的甜香在屋子里弥漫看来,但是很快的,那股甜香就变成刺鼻的臭气,如苍蝇群环绕在屋子上空,挥之不去。 “好难闻!” 肖柯艾死死捂住了鼻子,皱眉道,“这是什么味啊!” 糖人的外壳已经化为浓稠的糖水,其中一具融化得最快,已经能看见糖衣底下的……焦黑人体。 肖柯艾突然不吭声了,他轻轻拉了林桥一把,林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披散的长发之下是一对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壁炉。 当其中一具糖人完全融化后,里面一具焦黑的尸体也完全暴露出来。女鬼从阴暗的角落里一步步走出,径直飘进了那具尸体里……“轰”的一声,尸体倒塌成了一堆黑灰。 肖柯艾道:“这就是海勒吗?那另一个——” 当他看见另一具糖人雕像时,脸色一下子变了。 糖衣融化,露出里面一张惨白而无生机的脸……是孙新雅。 林桥立刻把孙新雅拖出壁炉,少女软软地倒在地上,浑身沾满甜腻的糖液,已经没了气息。 “原来她不是失踪,而是被做成了糖人。” 肖柯艾道,“那其他的人……” 林桥淡淡道:“可能被做成肉吃了。” 肖柯艾:“……” 他盯着孙新雅的尸体看了几秒,莫名感觉有点渗人,挪开了视线。 两个糖人雕像已经被烧尽,只剩下两具尸体。三人又在房间待了一会,听见肖柯艾轻轻地道:“我们不走吗?” 林桥道:“走吧。” 他话音刚落,余光里就瞥见什么,立刻道:“小心!” 这句“小心”没来得及说完,因为一个身形已经猛的扑了过来,林桥和秦赋及时躲开,只有肖柯艾闪让不及,被他一扑正着——径直往壁炉里摔去! 林桥:“抓住我!” 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短短数秒,他想伸手拉住肖柯艾,却只来得及碰到对方的指尖—— 轰! 火舌猛地蹿高寸,肖柯艾整个人砸进火焰中,转眼就被烈火吞噬! “肖柯艾!!” 林桥瞳孔剧烈收缩,他想冲过去,却被秦赋一把抱住。 “没事!” 秦赋紧紧拦住林桥的腰,在他耳边沉声道,“你仔细看,他没有事!” 林桥被男人低沉的嗓音拉回神来,再定睛一看时才发现坠入壁炉的根本不是什么肖柯艾,而是……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或者说T伯爵在火焰中剧烈挣扎。他的假发落入火中,精美的衣裙也被烧灼成灰。他的面孔因为过度痛苦而扭曲得不成人样,他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被一双惨白的手捂住了嘴——同时又有一双手从火焰里伸出,死死抱住他的腰部,不让他从壁炉里逃出。 火光疯狂跳跃,恍若来自地狱的舞蹈。一股焦灼的肉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透过那熊熊烈火,林桥看见了公馆的往事。 ——生性暴虐的伯爵在与伯爵夫人的激烈争执中勒死了自己的妻子,将她砌入墙里。情人不小心发现这个秘密,也被伯爵投入壁炉中,用尸体做成了糖人。 在那之后公馆就有冤魂作祟,伯爵也因此陷入了疯癫。他掩盖住妻子与情人的死因,自己假扮起了伯爵夫人,从此以这个身份生活了数年。 呼—— 壁炉里的火焰肆意跳跃,就好像恶魔在放声尖笑。林桥冷静下来,扭头看见了一边安然无恙的肖柯艾。 “……你怎么没事?” 肖柯艾刚刚从死门关里走了一趟,现在还有点懵懵的,听不见林桥的话。 秦赋道:“他已经是白银玩家了。” 他走过去拍了下肖柯艾肩膀,肖柯艾如梦初醒,浑身打了个激灵。 “啊!发生了什么?!” “拿出你的卡片,” 秦赋道,“看看有没有变化。” 肖柯艾依言掏出了自己的卡——那是一张熠熠发亮的银白色卡片,光辉流转,精致而华美。 “白银玩家拥有两条性命,但这并不是死而复生,而是将死亡转换。” 秦赋道,“伯爵刚才已经杀了你,但死的不是你,而是他——这就是死亡转换。” 肖柯艾愣愣地听完,道:“那我不就是只剩下一条命了?” 秦赋:“的确如此。” 肖柯艾:“……” 他抱着自己的白银卡,泫然欲泣。 林桥松了一口气,过去拍了拍他。 “没关系,这次没事就好。” 秦赋环顾四周,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蹿高,数条火线笔直地向四方蔓延,眨眼之间,房间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起火了!” “跑,快跑啊!” 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公馆,四处都是奔逃的仆人。硝烟弥漫,发生在这里的血腥往事也注定被掩盖。 当偌大的公馆在火海中倒塌时,林桥三人已经离开了山林,来到山脚下的火车站台。 绿皮火车静静地停在站台里,秦赋突然停住脚步,拉住了林桥。 林桥回头,看见秦赋取出一条吊坠,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吊坠悬着什么东西,碰到肌肤冰凉凉的,林桥垂眼,发现那是一枚银白色的素戒。 “这个送给你。” 林桥:“……嗯。” 秦赋勾唇:“收了就是我的人了,不能反悔。” 林桥把吊坠摘下来了。 秦赋:“……” 他笑出了声,一只手搂在林桥腰间,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脑,与他额头相抵。 “我要回去一段时间了,” 秦赋轻轻咬着林桥耳垂,低声道,“在下个世界等我,好不好。” 男人嗓音低沉缱绻,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激起一阵酥痒。 林桥沉默数秒,直视秦赋的眼睛道:“要是你不回来,我就不要你了。” 秦赋道:“不准不要我。” 他条件反射地说出这话,说完搂住林桥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补充道:“我一定会回来。” 林桥不说话了。 秦赋盯着青年的眉眼看了一会,笑道:“亲一下。” 林桥面无表情:“不。” “亲一下。” “不。” “亲一下。” “不。” 秦赋摁住林桥后脑,直接亲了上去。 林桥:“……” 秦赋的吻强势而霸道,如海上掀起的滔天巨浪,来势汹汹,眨眼间就将海面唯一的小舟倾覆。 虽然他面上表现得不多,但对于青年的占有欲确实深深地刻在骨子里。一吻过后,秦赋紧紧抱住林桥,摩挲他的发丝,又意犹未尽地浅啄他的唇瓣。 “我的名字确实是傅勉。” 气息纠缠间,秦赋低声道,“你没有认错人。” 林桥难得地一愣,立刻又看向他,听见男人又道:“我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我的。” 林桥:“……” 傅勉修长的手指在林桥腰间摩挲,道:“不是吗?” 林桥:“确实如此。” 傅勉唇角勾起,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见青年淡淡然道:“等你恢复记忆了,我们就分手。” 傅勉:“……” 傅勉狠狠咬住林桥的唇,亲吻拥抱间,他听着青年微微的喘.息,低笑了一声。 “别想分手,你永远是我的。” —— 白银玩家乘坐的高级车厢里,林桥静静地喝完一杯水,看见窗外的男人对他微笑,转身消失在了站台之外。 他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肖柯艾道:“你其实可以和他一起去城区的。” 白银玩家有自己聚集的城区,在城区也有休息时间,不像青铜玩家,需要永远跋涉在下个世界的路上。 “我到那里也是人生地不熟,还是先不去了。” 肖柯艾嘿嘿一笑,“而且如果不是有哥在,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还混上了一个白银玩家。” 林桥道:“你是靠自己,不是靠任何人。” “我是真的没有那么厉害啦,” 肖柯艾摸摸头,又道,“而且我只比哥你多经历一个世界,等到下个世界过去,你也是白银玩家了。” 林桥应了一声,隔着衣服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吊坠。 吊坠被藏在衣间,那枚素戒就紧紧贴着肌肤,就像另一个人留下的触感,无法被忽视。 肖柯艾还在叽叽喳喳,林桥平静地听着,侧首看向了窗外。 窗外天光大亮,火车呼啸着,驶向了远方。 第32章 床下有个人 阴云密布的天空如同一张破旧画布,暗沉而毫无生机。薄薄的灰雾从深林里飘出,若有若无地笼罩在小镇四周,经久不散。 “怎么回事,这里的环境这么糟糕,不太对劲吧。” 一行人慢慢靠近小镇,其中一个女生微微皱着眉头,停住了脚步。 “易媛,” 旁边的男人喊了她一声,“小心一点,别掉队,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男人名叫黄鑫,是经历过四个世界的玩家,也刚刚从青铜玩家晋级,成为了白银玩家。 易媛随意道:“放心,毕竟任务还没开始,在进镇子之前我们应该都会很安全。” “真,真的吗?” 旁边一个明显是新人的少女舒小丽怯怯地道,“那是不是镇子里很危险,我们能不能不进去啊……” 易媛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不行,如果任务正式开始你还留在镇子外面,迟早会被这里的怪物吃掉的。” 这个笑容里多少有点吓唬的意思,舒小丽瑟缩一下,不敢吭声了。 黄鑫回头,目光逐一扫过众人,道:“我们快点走吧,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 易媛“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跟在黄鑫身后。其他人也加快脚步,往不远处的镇子赶去。 越靠近镇子那灰雾就越浓,就像一层纱笼罩在眼前,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 肖柯艾跟在林桥身边,低声道:“哥,这次任务好像有很多厉害的玩家啊。” 林桥“嗯”了一声,道:“小心点,这个世界估计难度不低。” 肖柯艾点点头,四下张望一下,有些警惕。 “你们看!” 忽然有个新人程俊喊了一声,抬手指向一个地方。 “那里有个女人!”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数米之外,一个身披灰色袍子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灰雾中,宽敞的兜帽之下,是一张无波无澜的脸。 舒小丽惊艳道:“好美啊……” 女人确实很美,但那美不是毫无攻击性的——哪怕隔着一定距离,众人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阴邪气息,令人莫名心生厌恶与畏惧。 黄鑫微微皱眉,道:“大家别看她,也别靠得太近了。” 他的话音刚落,灰袍女子就后退一步,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之中——和出现时一样没有一丝声息。 程俊有点遗憾道:“就这么走了啊,我还想多看几眼呢。” 旁边一个叫钟威的男人闻言冷冷道:“还敢看,小心别因为这个丢了你的命。” 程俊不屑一顾,道:“怎么可能,刚才他们老玩家不是说了,在进镇子前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钟威不吭声了。 程俊继续往前走,然而没走几步他就感觉自己身后刮来一道厉风,与此同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脸上。 “什么东西,” 他嘟囔一声,往脸上一摸,“还是湿的……” 下一秒,程俊的神色猝然变了。 ——在他手中的不是水,而是一抹刺目的鲜红。 “血……血!” 程俊颤抖道,“有血!” 黄鑫听到他的喊声立刻回过了头,当即大惊。 “快跑!那是野鹅!!” 程俊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见其他人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同时……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了。 “……” 他颤巍巍地抬头,“啪嗒”一下,又是一滴鲜血砸到了他的脸上。 ——一只脖颈细长,足有两人高的怪物正叼着钟威半截尸体,尖利如锯齿的寒牙满是鲜血,口中不断喷出腥臭热气。 “啊……啊……” 程俊脸上的肉因为过于惊惧而颤动不已,他的双腿瘫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野鹅“噗”地吐出那截血淋淋的尸体,巨嘴咧开到一个几乎要撕裂的程度,发出尖锐刺耳的鹅叫声。 “嘎——!!” 程俊:“啊啊啊啊啊!!” 他被这一声吓得终于惨叫了出来,黄鑫扭头就跑,易媛也反应极快地跟上。他们两个老手毫不犹豫地将程俊丢在身后,眼看野鹅已经彻底咧开大嘴,要将程俊一口吞下时——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从一侧冲出,狠狠撞向野鹅。野鹅巨大的身体被撞得趔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同时长长的脖颈直接甩开三十度,直勾勾地盯住了那个男人。 中年男人没能把野鹅成功撞开,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无比,显然已经预感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噗嗤! 鲜血四溅,好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扎入血肉之中。中年男人惊惧地闭上眼睛……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他迟疑着睁眼,看见野鹅发出痛苦的嘶吼,同时庞大的躯体重重倒地,不断翻滚抽搐。 在野鹅脖颈里插着一柄清亮如水的短刀,一个青年漠然地踩上它的头颅,拔出短刀,干脆利落地了断了野鹅的性命。 野鹅最后一声惨叫戛然而止,中年男人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重获新生了。 “谢……谢谢你,” 他道,“要是没有你,我就死定了。” 林桥道:“举手之劳。” 他随手拭去刀锋上的鲜血,将短刀收入鞘中。 中年男人名叫陈耀辉,是个经历了两个世界的玩家,看上去很是老实和善。他再三向林桥道谢,又伸手去扶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程俊。 程俊挣扎了好一番才从地上爬起,慌里慌张地跑远了,也不敢回头。 此时黄鑫等人已经跑出数百米,发现野鹅被解决了便纷纷停下脚步,等到后面的几个人赶上来时才重新往镇子那边赶去。 路上林桥感觉有股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扭头,刚好看见黄鑫就向自己走来。 “我之前就猜你是老玩家,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黄鑫笑道,“我刚刚成为白银玩家,你呢?应该比我更早吧。” 林桥淡淡道:“我不是。” 黄鑫一愣:“什么?” “你猜错了,我哥可不是什么白银玩家。” 肖柯艾笑嘻嘻地道,“我们也才经历两个世界,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黄鑫道:“不可能吧,小弟你在和我开玩笑呢。” 他嘴上也是笑着的,探究的目光不断在两个人之间游移。 肖柯艾耸肩:“这个有什么好骗你的,我们还得靠你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玩家才能活下去——大哥多多关照啊。” 黄鑫道:“是互相关照才对,大家在一个任务里,就都是同伴嘛。” 他和肖柯艾又交谈了几句,没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心下失望,找了个借口走远了。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稠,一开始可见范围还在数米之内,到最后已经不到一米了。 黄鑫道:“大家都聚在一起,别再走了。” 看不清前方,意味着连镇子在哪里都不知道。众人聚集在一起,谁也不敢贸然前行。 易媛道:“这里果然有问题,不如我们原路返回,然后再找方法进镇子。” “你疯了吗!” 程俊道,“要是又碰到怪物怎么办!我不管,我不回去!” 易媛平静道:“待在这里也会碰到怪物的,这里什么都看不清,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鑫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已经离镇子很近了,如果就这么回去……” 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了。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林桥突然道:“有人。” 浓雾之中,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悄无声息地,吓了最近的黄鑫一跳。 “别怕,” 那个人逐渐从雾气中现出身形,声音清脆如黄莺,悦耳动人,“我不是魔女。” 金发少女一袭翩翩白裙,眉眼弯弯,对他们微笑。 “我是来接你们的。” 浓雾在少女身边围绕,却始终被什么东西隔在外面,无法碰到少女白皙的肌肤。她清丽如百合花的容貌以及圣洁的气质让她在这灰蒙蒙的雾气中简直如天使降临,不染半分烟火气息。 几个男人看见少女后,神情都发生了变化。只有林桥依然淡淡的,道:“你是谁?” 少女道:“我叫安洁拉,是这个镇子的人。走吧,让我带你们进去。” 肖柯艾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进镇子?” 安洁拉微笑道:“因为我看见了你们呀。” 她所表现出来的气息纯洁而又无害,和刚才的灰袍女人截然不同。在她的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了镇子——竟然就在几十米外。 一进镇子,视野就不再受雾气遮掩,一下子开阔起来。林桥回头,发现身后仍然是灰蒙蒙的一片,雾气其实并没有散去,只是被阻隔在了镇子之外。 安洁拉看出他心中所想,柔声道:“放心吧,那些东西是进不来的。” 这是一个古朴的小镇,镇子上的居民在见到少女后都露出了感激或崇拜的神情,众人也注意到他们并没有喊少女的名字,而是尊敬地称她为“圣女。” 安洁拉带众人来到镇长的屋子,在和镇长简单地交流一会后,镇长又带他们来到了一栋空置的三层小楼里。 “既然是圣女的要求,那这几天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镇长和蔼道,“只是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离开镇子。” 黄鑫道:“是镇子外有什么吗?实不相瞒,我们刚刚遇到了一个灰袍女人,还有怪物吃掉了我们一个同伴。” 他这话一说出来,镇长和周围几个居民的脸色就猛的变了。 “……” 一阵沉默后,安洁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是魔女付琳娜,镇子周围的灰雾和怪物也都是她用魔力制造出来的。” “魔女住在森林里,一直想侵犯我们的镇子。” 镇长道,“如果不是有圣女在,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魔女的怪物。” 他说完就向安洁拉投来感激的目光,安洁拉轻轻一笑,道:“这里都是我的家人,我也不能让我的家人受苦。”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安洁拉和镇长一起离开了。众人留在小楼里,分配自己的房间。 房间都在二三楼,在上楼时,一个一直不吭声的新人张之息突然道:“我看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圣女也是,既然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们?” 黄鑫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还是少说几句吧,不要惹祸上身。” 张之息撇嘴,不以为然。 小楼空置的房间很多,足够每个人分到一间。肖柯艾选了二楼的房间,对林桥道:“哥,我还是和你住两隔壁吧。” 林桥没什么意见,正要进屋时,就听见有人叫住了他:“等等,你是林桥吧。” 林桥回头,看见易媛站在不远处,对他挑了挑眉。 林桥道:“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不该去救他们的,” 易媛抱胸道,“他们可不会记着你的好,反而可能给你添麻烦。” 她说的是林桥从野鹅口中救下陈耀辉和程俊的事,林桥听完,平静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别为这种事情搭上自己的命——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不听就算了。” 易媛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林桥和肖柯艾还站在走廊里。 肖柯艾道:“那个小姐姐人还不错啊,我有点喜欢她。” 林桥看了他一眼,道:“回去休息吧,晚上小心点。” 肖柯艾点点头,和他告别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深夜,一个人捂着肚子匆匆跑下来,钻进了一楼的厕所。 那是张之息,他的房间里没有厕所,所以当他肚子疼时只能离开了自己房间,跑到了这里。 厕所不大,门底有个五六厘米的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外面是一片黑暗——一楼没有灯光其他人也早就睡了过去。 张之息蹲了没一会,厕所的门就被什么人敲响了。 笃笃笃。 “等一下!” 张之息道,“我还没上完!” “……” 外面那人沉默一会,紧接着又是三下敲门声。 笃,笃,笃。 张之息不耐烦道:“我都说了等一下,这么急赶着投胎啊!” 他说完就看向门底,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敲他的门。 ——这一看,他就僵住了。 门底的缝隙里一片漆黑,但就算再黑,有人站在那里的话也是能看见他的双脚的…… 可是现在,门缝里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张之息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三道迟缓的敲门声。 笃……笃……笃…… 刻意拖慢的敲门声简直就像是一道催命符,张之息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厕所门只是一道薄薄的门板,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撞开。张之息心跳如打鼓,他紧紧盯着那道门缝,冒出了满头冷汗。 但是数分钟后,外面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响起,好像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张之息蹲得腿麻,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点点挪过去,推开了厕所门。 “吱呀”一声,厕所门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一楼格外清晰。张之息狠狠吓了一跳,随后撒腿就跑。 他飞也似地跑上一楼,跑回了自己房间。直到重新钻进被窝里,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才总算平定了下来。 还好还好,什么事都没有。 他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房门已经被紧锁了,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张之息粗重的呼吸在被窝里回荡,渐渐平息了下来。 一切陷入彻底的安静,就在张之息迷迷糊糊,即将要睡着时—— 笃……笃……笃…… 那迟缓的,如同老鬼嘶吼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张之息赫然睁大了眼睛。 那是从他的床底下传来的…… 张之息颤抖着,从床上弯下腰,看向了自己的床底—— 床底下,有一张惨白的脸。 第33章 简笔画 “啊啊啊啊啊!” 紧闭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很快又沉寂了下来。 下一刻,走廊上的房门接二连三地打开,听到动静的几人纷纷赶了出来——黄鑫第一个冲到张之息的房门前,用力扳动门把手。 “张之息!张之息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就应一下!” “……” 房间里无人回应,自从那一道惨叫响起之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人声。 “你激动什么,” 易媛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黄鑫道,“人估计已经凉了,现在冲进去也没办法了。” 黄鑫皱眉道:“至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不然我们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林桥从房间里走出,看见他被堵在门口,道:“让一下。” 黄鑫依言后退,林桥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向房门——“砰”的一声,房门被直接踹开,一股血腥味也猛地冲了出来。 黄鑫脸色微变,林桥率先走了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黄鑫诧异道,“怎么凭空消失了?” 林桥:“没有,人还在这里。” 他寻着血腥味来到了床边,只见床上堆着凌乱的被褥,有大半被单被扯到了地上,将床底挡得严严实实。 林桥半跪在床边,掀开被单……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林桥:“……” 他道:“人在这里。” 黄鑫弯腰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之息的尸体就躺在床底,或者说那已经不算一具尸体了——他的上半身被扭曲了三百六十度,两只腿麻花般扭曲在一起,骨骼尽碎,鲜血横流。 林桥将张之息的尸体拖出,翻过了他的脸。 不出意料的,张之息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双目圆睁,嘴巴大张,怎么也合不上。 黄鑫道:“床底下有什么?” 林桥道:“什么都没有。” 他抽出床单盖在张之息身上,黄鑫直起上半身,沉默不语。 易媛抱胸站在一边,环顾房间四周,忽然发现了什么。 她往那边走去,路上又撞到另一个人——肖柯艾。 肖柯艾“啊”了一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也发现了那个吗?” 他往窗户边一指,易媛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房间里贴满壁纸,只在窗户边缘有些脱落,隐约露出一点鲜红。 肖柯艾撕开那一块壁纸,顿时一惊。 泛黄的墙壁上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拿着刀,嘴角滴血的女人,鲜血从女人刀尖一路滴下……滴到地板,和张之息的尸体形成笔直的一条线。 这副画的线条粗糙简陋,像是小孩的涂鸦,但正因如此,也让墙上的女人看起来格外诡异。 林桥盯着那副画看了几秒,微微皱眉道:“付琳娜。” 肖柯艾:“什么?” “这个女人披着袍子,像我们昨天见到的魔女付琳娜。” “那就是魔女杀的他咯。” 易媛道,“现在怎么办,去找圣女吗?” “就算要找也得等到明天了,” 黄鑫道,“这样吧,我们把其他人叫起来,所有人聚在一块熬过今晚再说。” 其他人对于他这个提议没有意见,他们一起去叫醒了陈耀辉舒小丽以及程俊三人,那三人醒来时还是一头雾水,当他们得知张之息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杀死后,脸色立刻变了。 “怎么回事?!” 程俊喊道,“人怎么就死了?你们在开玩笑吧!” 舒小丽道:“你小声一点,别太大声……” “本来就是!那个圣女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 程俊道,“她有什么用,我们还是有人死了!早知道这样,昨天我就不该进这个鬼镇子——” 易媛在旁边不冷不热道:“如果不进这里,你昨天就被怪物吃了。” 程俊一噎,黄鑫在旁边打圆场道:“好了,都别吵了,再不久天就要亮了,我们到时候再去找安洁拉,让她来这里看看。” 程俊听了这话又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但也确实不吭声了。 房间里塞不下那么多人,众人于是在一楼干坐了几小时,等到了天亮。 清晨时分,有人敲响他们的大门,是好心给他们送早餐的镇子居民。众人通过他找到了安洁拉,并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安洁拉露出惊讶的神色,很快同意和众人回去。她提着裙摆,轻巧地跨过门槛,来到了张之息的房间里。 一走进这个房间,安洁拉就微微皱起了眉,道:“有魔女的气息……看来你们在外面的时候就被她标记了。” 黄鑫道:“那怎么办,难道她会一直追着我们吗?” 安洁拉摇摇头,道:“我为你们设下一道禁制,让她不敢再靠近这里。” 她说完,双手交握,闭眼念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只见一道白光在房间里轻轻落下,随即消失了。 林桥环顾四周,他感觉这里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变化,他说不上来。 肖柯艾道:“这样就安全了吗?” “不,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安洁拉道,“你们这里毕竟死去了一个人,死亡是魔女最喜欢的气息……还是要小心一点,要是发现了危险,你们可以立刻找我。” 林桥道:“张之息死的时候,我们在墙上找到了一幅画。” 安洁拉道:“什么画?给我看看。” 她在林桥的指引下来到窗边,壁纸早已被全部撕下,能一眼看到墙上的东西——但令人惊讶的是,原本画在墙上的女人竟然不见了。 “不可能啊,刚刚还在这里的。” 肖柯艾惊讶道,“是个女人,拿着刀,刀还滴着血……就是在这里啊!” 他用手磨蹭墙壁,却只蹭到了一手灰。 安洁拉沉思一会,道:“这可能是一种魔法,我需要回去研究一下。等我找到了就告诉你们,你们也暂时不要靠近这个房间了。” 她眉头紧皱,满怀心事匆匆离开。众人没有办法,只能先将张之息的房间锁死,远远地避开了。 没了张之息,小楼里就还剩下七个人。他们重新分配了房间,一个房间三个人,一个房间四个人,两个房间挨在一块,一有什么动静就能及时发现。 小镇的天黑得很快,明明不久前才过了中午,转眼就是太阳落山。黑暗笼罩小镇,夜晚已经来临。 肖柯艾将自己的被褥铺在靠墙的角落,回头看见陈耀辉已经钻进了被子里,道:“你这么早睡吗?” “是啊,” 陈耀辉从被子里冒出头,无奈地道,“我还是早点睡吧。万一睡不着遇到什么东西怎么办。” 肖柯艾一想也有点道理,便三两下整理好自己的被子,一头钻了进去。 隔壁房间里住着易媛舒小丽两个女生,再加上黄鑫和程俊,一共四人。他们这里只有三个人,房间不大,要挤三个人其实有点勉强,但凑合着也就过去了。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没过多久,水声戛然而止。林桥披着雾气从里面走出,看见肖柯艾和陈耀辉都躺下了,便去检查房门有没有锁好。 房门并没有关上,而是虚掩着的。林桥扣上门锁,余光瞥见什么红色的东西,扭过了头。 ——在门框边缘有一只画上去的手,线条歪歪曲曲,像是谁用红色的笔随手涂上去。 林桥试着擦了擦,发现笔迹已干,怎么都擦不去。他于是去浴室里取了点水——再回来时却发现墙壁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 林桥盯着墙壁看了数秒,缓缓皱起了眉。 房间里安静下来,无人的走廊上能看到有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数分钟后,那道光猝地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 滴答,滴答。 半夜时分,肖柯艾被什么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刚想起身就感觉有一只手稳稳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肖柯艾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扭头——林桥在黑暗中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轻轻指向一边。 肖柯艾顺着他指的方向慢慢转过去,发现一米之外,原本被他关紧了的窗户居然开了一条缝。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里洒进,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一片。借着那月光,肖柯艾看清窗边的墙壁上……多了一幅线条粗劣的简笔画。 那画的是一个女人,女人手里拿刀,嘴角带血,表情阴狠凶残——仿佛刚刚将一个人生吞活剥,还意犹未尽。 肖柯艾:“……” 他浑身发僵,极度紧张之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咕嘟”一声,明显的吞咽声在近乎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肖柯艾:“!!!” 下一秒,他惊恐地发现原本是画在墙壁上的女人漆黑的眼珠子居然滴溜溜转了一圈—— 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第34章 魔女 惨白的月光洒落窗边,墙壁上女人的表情也更加阴气森森。她死死盯着肖柯艾,眼神就像淬了毒,有种说不出的瘆人。 肖柯艾全身的汗毛争先恐后地炸起,他紧紧抓住了旁边林桥的手臂,颤声道:“哥,她,她……” 林桥道:“先别慌。” 他起身,抓着短刀,慢慢靠近了墙边。 画中女人的眼珠子转动几圈,锐利地盯住了他。这本是非常惊悚的画面,但林桥面色不变,短刀出鞘,直直地插进了女人眼中。 女人脸色骤变,她的嘴大大张开,仿佛十分痛苦。下一秒,好像有吸墨纸将女人从墙上吸走,她瞬间不见了。 肖柯艾道:“这是……这是走了吗?” 林桥眉心紧蹙,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房间静悄悄的,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窗外是深黑无边的夜色,林桥抬手想将窗户关上——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窗框时,意外突生! 呜! 一阵阴风呼啸冲进房间,窗户瞬间大开,屋内灌满呜呜的风声,犹如厉鬼哭嚎,凄厉而刺耳。 林桥的发丝被风吹起,在满屋风声喧嚣中,他的耳边好像飘来一道女人的低笑……阴冷而危险,充满杀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陈耀辉被这动静惊醒,惊慌地四下张望,“发生了什么?!” 林桥道:“先离开这里!” 肖柯艾拖起陈耀辉,三人一起冲到门边。然而他们很快发现房门就好像死死黏在了墙上那样,怎么都打不开。 身后的狂风依然没有停息的趋势,冷冷的风刮得脸颊生疼,窗外的黑暗里好像有一头恶兽正在逼近,对他们露出尖利的獠牙。 林桥紧紧地盯着窗外,心里的不祥预感逐渐放大。他攥紧短刀,全身绷紧,蓄势待发。 咔嚓。 突然间,一只漆黑的手出现在窗边,尖利的指甲深深插进墙壁,直接捏碎了整个窗框。 那简直就是一头怪物,屋里的三人脸色一变,然而下一秒,一道白光在外面亮起,强烈得几乎要将整栋房子都笼罩其中。 林桥反射性地闭上眼,同时听见了女子凄厉的惨叫。 “安洁拉……安洁拉!!!” 女子的语气里充斥着强烈的愤恨与不甘,但在那道刺目而圣洁的白光下,她的声音最终远去……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切重归平静,陈耀辉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道:“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林桥依然盯着窗户,道:“等一等。” 那股诡异的狂风已经平息了,窗户半掩,外面空无一人。 啪嗒。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轻轻落在窗边。她的金发在黑夜中格外美丽,抬起脸来,对屋子里的三人露出一个笑容。 “付琳娜被赶走了,” 安洁拉笑道,“你们没事吧?” 一见到她,肖柯艾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陈耀辉也一下子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没事,多谢你了。” 林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事了?” 安洁拉提着裙摆,轻轻快快地跳进屋子里,道:“我发现我的禁制被人碰了,就立马赶过来了。” 陈耀辉庆幸道:“太好了!如果没有圣女你在,我们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安洁拉笑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纤细的手指亮起一点白光,轻轻点了点窗户。 “魔女无孔不入,所以很难提防。” 她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其实在你们来之前,镇子里就有不少人受到过她的袭击……” 她的话音未落,脸色就突然变了。 “不好!有人出事了!” 肖柯艾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安洁拉道:“我中计了!” 她美丽的脸上微微发白,看了几人一眼,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就在不远处,一家人的灯火突然亮起,在这满是黑寂的镇子里显得格外突出……以及不祥。 第二天,镇子上所有人都得知了一件事情——魔女付琳娜在深夜袭击了小镇一户人家,导致那一家三口全部死亡,无一幸存。 清晨时分,镇子中心举办了葬礼。安洁拉跪在高台上垂首低语,面前是三具棺材。 高台四周围满了镇子居民,他们低声讨论着昨夜发生的惨案,仿徨、不安,恐惧的气息逐渐蔓延,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猜疑。 一阵薄薄的雾气飘来,若有若无,没有引起太多警觉。然而下一秒,有人发出尖叫,抽搐着倒在地上——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灰袍女人。 “魔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镇的居民顿时惊慌了起来,人群的浪潮激烈翻涌,付琳娜却冷冷一笑,身形变成一股浓黑的雾气,呼啸着冲向高台上的安洁拉。 安洁拉早已惊觉,她向人群投向一道白光,轻纱般覆盖住所有人,使他们不受魔女的攻击。而就在这时,付琳娜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高台之上白光大放,黑白两色激烈对抗,不知过了多久,黑暗渐渐被压倒,浓重的黑雾不甘地翻腾着,尖啸散去。 小镇里恢复平静,只有安洁拉脸色苍白地站在高台上,她看了人群一眼,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倒了下去。 “圣女!” 数道惊呼响起,镇长数人冲上高台,带着昏迷的安洁拉离开。人群里出现了许多担忧的面孔,却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看见了吗?圣女居然在对抗魔女的时候晕倒了……” “是啊,她真的能消灭得了魔女吗?” “镇子外的雾越来越浓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她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 林桥待在人群里,听见身边一些人的议论,挑了挑眉。 “他们怎么这样啊,” 肖柯艾不满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安洁拉在保护这个镇子啊。”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人呢,” 易媛淡淡道,“等到这个镇上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时,她才是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说完,往安洁拉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摇摇头走了。 人群已经逐渐散去,林桥拍拍肖柯艾肩膀,道:“你先回去。” 肖柯艾一愣:“哥,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在周围逛一逛,” 林桥道,“你不用跟来,我很快就会回去。” 肖柯艾狐疑地看着他,犹犹豫豫,不肯走。 林桥道:“我走了。” 他转身便走,没走多远就感觉肖柯艾慢吞吞地跟在了自己身后。林桥没有回头,随便在四周绕了绕,很快就将肖柯艾甩开了。 ——在这之后,他找到了安洁拉的居所。这里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人过来。 林桥走上前,还没有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 他沉默一会,看见一个小纸人轻飘飘地落下,一蹦一蹦往前挪。 在小纸人的带领下,林桥来到二楼——安洁拉的卧室里。 金发少女躺在床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已经醒了过来。 “你来了。” 她显然是早有预料,对林桥微微一笑。 林桥也并不意外,道:“没人来这里吗?” 安洁拉微微笑道:“是我知道你要来,就让他们走了。” 她对林桥做了个“坐”的手势,林桥拖了张凳子,在离床一米远的地方坐下了。 安洁拉静静地等着林桥说话,林桥开门见山道:“付琳娜是在森林吗?” 安洁拉点点头,道:“她住在森林最深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林桥道:“我准备去森林边缘看看。” 安洁拉一愣,道:“别去冒险。如果遇到了魔女,你就会永远迷失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了!” “我只是去看看,” 林桥道,“很快就会回来。” 安洁拉担忧地皱起眉头:“但是镇子周围到处都是魔女的迷雾,你走不出去的。” 林桥淡淡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安洁拉盯着他看了他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无法阻止你了……这样吧,你带上这个。” 她从床头拿起一把小小的剪刀,剪下自己一缕金发,用丝带束住后递给了林桥。 “它能指引你走出迷雾,时间只有一小时。” 安洁拉道,“但你千万不能走进森林,一旦走进去,就很难再走出来了。” 林桥颔首,道:“多谢。” 他接过那缕金发,看了看安洁拉,又道:“你打算一直留在镇子里吗?” “嗯,” 安洁拉道,“这里有我割舍不下的人……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如果不除掉魔女,这里的人会对你越来越不满。” 林桥道,“但你光是保护这个镇子就很勉强了吧。” 安洁拉默默无言一会,摇摇头道:“我没关系,不管其他人这么说,我还是会留在这里的。” 她笑了笑,又道:“况且这里还有很多人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 她的笑容是全然不作伪的单纯,林桥沉默地和她对视几秒,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林桥起身向屋外走去,就在他的前脚要踏出房间时,一道阴冷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任务,找出魔女。” 那完全不是少女的声音,反而是个陌生机械的男声。林桥回头,看见安洁拉也是一愣,喃喃道:“刚才有人在说话吗?” 林桥:“……” 他道:“不,没有。” 随即转身,离开了这里。 —— 浓雾弥漫在镇子边缘,如同虎视眈眈的恶兽,潜伏着不愿离去。 林桥往前踏了一步,因为已经走出了镇子,那股浓稠的雾气立刻将他包裹——却始终隔着一层,无法触碰到他。 安洁拉给他的金发微微闪烁,慢慢漂浮在空中。前方的雾气如有所感地向两边退去,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林桥向前走去,金发飘到哪里,哪里就会自动露出一条通道。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雾气逐渐稀薄,意味着他即将走出迷雾。 咔嚓。 一侧突然传出什么异响,林桥敏感地转身,看见不远处有个少女,低着头,冲他轻轻招了招手。 林桥扭头走了。 少女:“……” 少女猛的抬起头,一只巨手从她口中爆出,“砰”的一声,少女的头颅炸成血花,那只血淋淋的巨手也挥舞着尖利的五指,直蹿向林桥后心。 林桥立刻转身,极其敏锐地躬身避开巨手,同时一把掐住那细长的手腕,短刀劈下,当场将巨手一斩为两截。 鲜血泼开,少女的身体剧烈抽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林桥后退几步,突然抵上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在瞬间将他包裹,林桥微怔一下,抬头。 男人低着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想不想我?” 林桥:“……” 林桥想要从男人怀抱里挣脱,却被他拉住手腕,道:“要走哪里去,过来,让我抱一下。” 林桥甩开他的手,神色平淡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你了,” 傅勉笑道,“你要去森林吗?我带你去。” 林桥:“不,不用了。” “你自己是去不了的,安洁拉的指引只会害死你。” 傅勉道,“不要相信她……过来,跟着我走。” 他冲林桥伸出一只手,笑容温柔又宠溺。 林桥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抓住了飘在空中的金发,随手一丢。 “那你带我去吧。” 他将手放在傅勉手掌上,随即被男人紧紧握住了。 傅勉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几分,道:“好,我们走吧。” 第35章 瘴气 浓雾逐渐散去,一片古老广袤的森林出现在林桥眼前。 傅勉道:“走吧,我们进去。” 林桥道:“进去做什么?” “进去找魔女,” 傅勉道,“我知道她在哪里。” 林桥“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他和傅勉爬上一片山坡,来到了森林边缘。 森林四周缭绕着淡薄的灰雾,高大的林木仿佛手持刀戬的守卫,冷冷地盯视外来者。而外围的林木之后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黑——那里透不进阳光,好像有道天然的屏障将其隔绝。 在离森林还有几米的距离时,林桥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傅勉道:“怎么了?” 林桥道:“我为什么要见魔女?” 傅勉笑了笑,道:“当然是去杀死她。” “可安洁拉告诉我,魔女住在高树之巅,根本不可能靠近。” 林桥淡淡道,“要想到达那里,就要找到一棵特别的树,摘下其中的树枝。” “所以说她不能相信,” 傅勉道,“魔女就住在沼泽边缘,只要往西走几百米就能找到。她这么告诉你分明是要你迷失在森林里,再也走不出来。” 林桥道:“那棵树在森林边缘,我应该不会走失。” 傅勉皱眉道:“森林的危险不是你能想象的,而且没有引领者也无法进入森林……别浪费时间了,和我进去吧。” 林桥沉默几秒,道:“那你先抱一下我。” 傅勉笑道:“什么时候了还撒娇……过来。” 他伸开双臂,上前一步将林桥揽入怀中。 “现在行了吧,我们……” 剩下半句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脸色就一下子变了。 “你……”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见了插在自己心口的短刀。 林桥冷冷道:“你是真的蠢。” 他拔出短刀,“傅勉”喷出一口血,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捂住了胸口。 一缕金发从林桥衣领里冒出,得意洋洋地在空中扭了扭。“傅勉”抬起头,脸色狰狞地看向林桥:“为什么?!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林桥:“你丑。” “傅勉”:“……” 他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恨恨道:“魔女不会放过你的,你已经被她标记了,她会永远看着你——” 林桥“哦”了一声,当胸一脚,将“傅勉”踹开了几米远。 “傅勉”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大半张“傅勉”的脸皮脱落,露出底下的猩红的血肉。 那只怪物已经濒死,却还不甘地嘶吼着,怒道:“他不是你的爱人吗!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 林桥:“呵。” 怪物挣扎了一会,最终死不瞑目地咽了气。森林深处,一个灰袍女人突然出现,阴冷地盯住了林桥——是魔女付琳娜。 林桥举起那缕金发,付琳娜脸色微变,眼中嫉恨更甚。下一秒,她张开双臂,身形如一阵疾风,转瞬散去了。 伴随着魔女的离去,森林并没有沉寂下来,反而响起了震天的怪物吼声——吼声此起彼伏,惊起林间无数飞鸟,连大地也被震得微微颤动。 林桥:“……” 林桥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安洁拉的金发飞快地飘过来,为他在前方开道。在回去的路上,林桥很快发现围绕在小镇边缘的雾气比之前浓稠了数倍,甚至原本雾气稀薄的区域都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前方。 十几分钟后,他跑回小镇里,发现镇子居民大多一脸惊慌,好像末日即将来临。 林桥再次找到安洁拉,她正和镇长交谈着什么,见林桥来了便告别镇长,拉着他来到了另一边。 “森林里的瘴气失控了,我的结界也快抵挡不住了。” 安洁拉忧心忡忡道,“付琳娜一定在准备着什么仪式,我决定带着一部分人去阻止她。” 林桥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安洁拉摇摇头,道:“不,请你们留在这里,帮我守护剩下的居民。” 她顿了顿,又道:“我走后,镇子里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请你们一定要小心。” 林桥颔首,道:“我在外面遇到一个怪物,它说付琳娜住在森林西边几百米的沼泽里,不知是否可信。” 安洁拉眼睛微微一亮,道:“没关系,只要有个方位,我就能探查到她到底在不在。”她话锋一转,又道:“你遇到的应该是瘴气兽,它是魔女的爪牙,能读出人的记忆,由此扮成你最重要的人来骗你——你没受伤吧?” 林桥听着她的话沉默几秒,道:“没有。” 安洁拉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们明天就出发,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神色匆匆,没和林桥聊几句就又扭头去找了镇长。林桥回到居住的小楼里,还没接近就看见肖柯艾蹲在门口,目光幽怨地盯着他。 林桥:“……” 他过去拍拍肖柯艾肩膀,道:“走了。” 肖柯艾起身,默默跟在他身后,过了几秒道:“哥,你去哪了?” 林桥想了想,觉得这个不太能说出来,于是道:“我刚刚听见一个声音,说任务是找出魔女。” 肖柯艾一愣,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过去,道:“怎么回事,我没听见什么声音啊。” “那是主神,” 有人在旁边插了一句话,是易媛,“他借NPC对我们下达了任务,而你这次运气好,做了任务的接收人。” “我哥当然运气好,” 肖柯艾道,“那接收人有什么好处吗?” 易媛:“没有,要不然最快死,要不然最后死。” 肖柯艾:“……” 林桥神色平淡,并不在意。很快的,屋子里其他人也得知了任务,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找出魔女?可是魔女住在森林里难道要我们去那里找吗?” 黄鑫道,“刚好镇子里的人准备明天出发去森林,不如我们……” 林桥淡淡道:“安洁拉刚刚委托我们留下来,保护镇子剩下的居民。” 这算是NPC给出的任务,一旦答应就不能拒绝。黄鑫无话可说,易媛则道:“刚好,反正我也不想去森林,一看就是去送死的。” “应该说时机还没有到,” 陈耀辉道,“不过我们留在这里,确实会安全一点。” 他们交谈一番,也没能讨论出什么,随即便散了。 林桥在上楼时感觉手心痒痒的,低头一看,居然还是那缕金发。 林桥:“……” 金发飘到空中,旋转一圈,又轻飘飘落回他的手心,化为一枚金灿灿的袖扣。 肖柯艾凑过来瞄了一眼,惊了:“卧槽,哥你得到了一个特殊道具。” 林桥道:“有什么用吗?” 肖柯艾挠挠头,道:“不知道,不过特殊道具都是万分之一几率才能得到的,肯定会有什么独特的用处吧。” 林桥盯着那枚袖口看了一会,将那枚它别在了袖间。 因为瘴气失控,镇子陷入恐慌。这个夜晚几乎所有人都过得惴惴不安,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是难得的平静。 第二天,镇子中心举办了一场祭典,为讨伐魔女做准备。祭典由镇长主持,开始没多久一个人就被推上高台,林桥认出他就是昨天说“圣女没用”的那个人。 镇长道:“这个人在镇子里污蔑圣女,所以由他做祭品,用他的鲜血来提前庆祝我们的胜利。” “不,不要!我错了,饶了我吧!” 那人在高台上乞求,他的父母兄弟们却只是在台下冷冷看着他,无动于衷。 高台上堆起木柴,几个人拖着那人,要把他绑在一根木柱上。 “不要!我不要死!啊啊啊!” “住手!” 少女的呼喊从一侧传来,只见安洁拉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跑上高台,道:“根本不需要祭品,放了他吧。” 镇长皱了皱眉,另外几个人放开手,那个人死里逃生,连滚带爬地逃下高台。 祭典被安洁拉打断,只能草草结束,休整过后,镇上几十个居民全副武装,在安洁拉的带领下离开了镇子。 镇子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剩零星几个成年人,剩下都是老少。在回到小楼前,林桥瞥见一缕雾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小镇边,微微皱起了眉头。 午间时分,陈耀辉和易媛做了午饭。众人围着餐桌吃饭,程俊似乎是饿得狠了,呼哧呼哧吃得特别响。旁边的舒小丽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能别这么吃吗……” “咳咳咳!”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俊就被呛到了,拼命地咳嗽起来。 饭粒菜汁从他的鼻子口腔里喷出,舒小丽惊了一下,立刻躲得远远的。 “怎么回事?” 陈耀辉赶紧放下筷子,帮他拍背,“没事吧,你——” 程俊:“呕——” 他吐出一口血,血里掺杂着浊黄色液体,还有不断蠕动的肥白虫子——陈耀辉一看到那些东西,脸色立马变了。 程俊呕出那一口血后,脸色急剧灰暗下来,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浑身剧烈抽搐,又不断呕出和刚才一样的浊血。 黄鑫道:“他刚刚吃了什么?!” 陈耀辉道:“没什么啊!他吃的和我们一样啊!” 他慌手慌脚地想要去扶起程俊,就在这时,程俊猛的抬起头,抓住了他的手腕。 噗嗤。 鲜血四溅,巨大的肢体挤爆了程俊原先的身体,肉块横飞中,他的脖颈被拉得细长,锯齿一般的尖牙从嘴中长出……下一秒,怪物在陈耀辉惊恐的尖叫中,一口吞下了他的头颅! 第36章 诬陷 “吼!!” 怪物将陈耀辉的头颅一口吞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就是鲜血四溅,血肉骨骼被嚼碎时—— 怪物的躯体抽搐几下,倒在了地上。 “……死亡转换!” 片刻的愣怔后,黄鑫惊道,“你是白银玩家!” ——只见怪物细长的脖颈上,那颗头颅已经不翼而飞。而原本应该当场暴毙的陈耀辉却完好无损地坐在地上,只是沾到了一些怪物的鲜血。 易媛凉凉道:“不地道啊陈大哥,居然一直瞒着我们。” “这……” 陈耀辉无言几秒,苦笑道,“我刚成为白银玩家,和大家也是第一次认识……总得留一手啊。” 其他人无言,陈耀辉也觉得尴尬,慢慢爬了起来,道:“程俊这是怎么了?” 程俊变异得猝不及防,而且看他变异后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头野鹅。 程俊皱了皱眉,道:“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食物出了问题……那就是他本身有问题了。” ——可是程俊死前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我刚刚就在他旁边……” 舒小丽颤抖道,“我不会出事吧?” “……要不然这样吧,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们轮流值班。” 陈耀辉道,“毕竟谁也不知道圣女走后这里会出什么事……你们觉得呢?”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林桥身上。 林桥沉默,其他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都同意了。 一顿午饭就这样草草结束,没过多久陈耀辉就单独找上黄鑫,说要到附近检查一下。黄鑫和他一块出去,临近傍晚才回来。 “镇子里好像也起雾了,” 黄鑫道,“这里的人都不愿意出来,冷冷清清的。” 肖柯艾道:“要是魔女在这个时候出现,那我们不就凉了。” “所以才需要守夜,” 黄鑫道,“除了舒小丽以外,我们几个轮流守着吧。” 舒小丽求之不得,赶紧点了点头。 夜晚很快来临,黑暗笼罩整个小镇,二楼亮起灯火。两个房间大门敞开,一有什么动静就能及时通知屋里的人。 守夜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轮到黄鑫时已是深夜两点。他靠在椅背上,面对着孤零零的走廊,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刚刚被人叫醒的缘故,他守夜守得格外困倦。尽管勉强打起了精神,但还是昏昏欲睡。 时间一点点流逝,走廊上静悄悄的,除了黄鑫细微的鼾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换班了,你回去睡吧。” “哦……好。” 黄鑫被这一拍惊醒,迷迷糊糊地一揉眼,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是两个女生睡的大床,一张则是上下铺。因为程俊死了,原本的下铺也空了出来。 黄鑫慢吞吞地爬上上铺,一头倒进被窝里。他本来已经困倦至极,结果一躺下就发现被窝里冷得就像包了一块冰,冻得人直哆嗦。 他赶紧拽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本想用自己的体温将被子捂暖,但在床上躺了一会,他依然浑身发冷,毫无暖意。 黄鑫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全身最冷的地方就是后背,那寒冷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好像他下面不是空空的床铺,而是一个浑身是血的恶鬼。 黄鑫闭紧眼睛,将手伸进裤兜里,紧紧攥住了他的白银卡。 在别人眼里他是强大的白银玩家,但事实怎样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已经用过一次“死亡转换”,和普通青铜玩家一样,只剩下一条命了。 寒冷逐渐加深,整个后背都要被冻住。黄鑫一咬牙,猛的起身,从上铺一跃而下。 “都别睡了!” 他冲旁边的大床吼道,“起来!快离开这里!” “……” 床上的两个人依然躺着,一动不动。 黄鑫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夺门而出,发现走廊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什么守夜的人。 “林桥!肖柯艾!陈耀辉!” 旁边的房间门里一片漆黑,黄鑫不敢贸然进去,他连声喊出几个人的名字,却都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不过短短几秒钟,黄鑫额上就冒出了冷汗。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是利齿摩擦,在咀嚼什么东西…… 黄鑫猛的回头,发现有几个黑色的人影直挺挺地立在屋子里……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黄鑫:“操!” 他这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股脑往前冲去,冲出走廊,冲下楼梯,直到逃离了这栋屋子。 呜—— 夜里的冷风扑面而来,冻得黄鑫打了个激灵。尽管外面夜色深沉,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四周的雾气……浓稠的灰雾萦包裹住他,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 黄鑫停下了脚步,他眼前一下子失去方向,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去往何方。 一道橘黄色的灯光突然从高处洒落,落在他身上。黄鑫慢慢转身,发现灯光来自三楼……他的房间。 完全漆黑的小楼里,只有一扇窗户亮起灯光。这灯光在黑夜中是如此的醒目,又如此诡异。 黄鑫紧紧盯着那个房间,那刺目的灯光很快灼痛他的眼睛,他只能用手挡住,闭了闭眼。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他就再也合不上眼了。 一个黑色人影站在窗前,它的肢体就像用蜡笔随意画上去的,歪歪斜斜,不成比例。它盯着黄鑫,缓缓咧开一张嘴,嘴里一片血色,是用劣质颜料涂抹出来的猩红。 黄鑫颤抖地一眨眼,下一秒,那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挤进了他的眼睛里。 嘭! ———— “啊!!” 林桥一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所以当他听见舒小丽的尖叫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他和肖柯艾,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陈耀辉的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我天,黄鑫!!” “肖柯艾,起来。” 林桥立刻推醒还在沉睡中的肖柯艾,冲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房间的大床上,舒小丽一边尖叫着一边往易媛身后躲。易媛身上披着外套,皱眉盯着另一边—— 靠墙的双层床上,黄鑫半截身体从上铺垂下,他的眼眶里空空一片,只有浓稠的鲜血沿着倒悬的头发滴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他死了,被人挖空眼珠,惨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陈耀辉硬着头皮靠近,倒吸一口冷气,道:“这……这好像是被利刃挖下来的。” 易媛道:“你还看得出这个。” “是,以前的职业相关,” 陈耀辉道,“对了,昨天和黄鑫换班的人是谁?” “是我,” 林桥刚好走进屋子,道,“但是在我接班之前,黄鑫就已经回房了。” “……这么巧啊,” 陈耀辉沉默几秒,道,“林小弟,不是我说,那个……黄鑫这死法,好像和之前的几个人……不太一样。” 林桥挑眉:“你想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 易媛蹬鞋踩上地面,道,“之前那几个不是被怪物吃就是被魔女害,只有这个黄鑫不一样——双眼被利刃挖去,不像是死在怪物或者魔女手里,倒像是被同伴杀死的。” “是,是这样!” 舒小丽听了这话赶紧道,“他是白银玩家,不是一般人也杀不了他。你……你不是有一把短刀吗……谁能带短刀进来啊……” “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吗?” 肖柯艾被气笑了,“陈大哥,当初还是我哥从野鹅口中救了你,你现在泼起脏水来反倒比当时谢他还顺手了!” 陈耀辉道:“可是这也没办法啊,黄鑫就死在这,他可是白银玩家,我们这唯一有实力对上他的不就是林小弟了吗……况且有种玩家叫掠夺者,专门抢别人卡片——” 肖柯艾:“你也是白银玩家!如果哥是掠夺者,为什么不第一个对你下手?!” 陈耀辉道:“我今天早上已经死过一次了,大家都看见了,我现在和青铜玩家没什么区别,他就是要对我下手,我也没这个价值啊。” 他顿了顿,又赶紧道:“我不是真的怀疑林小弟,只是我们就剩这么几个人了……总要为大家着想啊。” “哦?” 易媛在旁边道,“那陈大哥你的意思是?” 陈耀辉看了她一眼,道:“不如先让林小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们几个去一楼,等到圣女回来再说。” 易媛一听就笑了:“这个时候让他落单,恐怕他会凶多吉少啊。” 陈耀辉无奈道:“那也没办法……其实他也未必会出事,黄鑫都和我们待在一块了,不也照样死了吗?可见谁死谁活是没有规律可循的。” “你!” 肖柯艾一听这话就炸了,张口要说什么,却被林桥拦住了。 “知道了,” 林桥一手拉住肖柯艾,淡淡道,“我会留在房间里。” 肖柯艾急道:“哥!那我和你待在一块!” “不用,” 林桥看着他道,“你和其他人在一块,小心一点。” 肖柯艾:“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耀辉打断了:“那你是想待在原来的房间,还是另挑一间呢?” 林桥道:“我去二楼。” 陈耀辉点点头,道:“二楼离一楼近点,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立刻叫我。” 他说完就拉住肖柯艾,给林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林桥来到二楼,走进了第一个房间。 陈耀辉跟在他身后,为他把房门关上,道:“为了大家,委屈你多待一会了。” 在房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林桥回头,看见门框旁边有什么红色快速闪过……是一只画在墙上的,握着刀的手。 咔哒。 房门从外面落锁,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沉寂……再无人声。 第37章 重逢了 灰雾弥漫在整个镇子里,最初还是薄薄的一层,但很快的,四周都开始模糊不清,雾气仿佛一层纱网,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陈耀在门边徘徊,不断推开大门探查外面的情况,忧心忡忡道:“这雾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啊。” “那能怎么办,” 易媛坐在凳子上,慢悠悠道,“陈大哥打算出去看看吗?” 陈耀辉道:“还是算了,外面这么危险,万一又冒出个怪物怎么办。” “那也不怕啊,林桥可比怪物强。” 易媛道,“哦,忘记了,林桥还在楼上出不来呢。” 她话中含着笑意,也听不太出是嘲讽还是其他什么的。陈耀辉没理她,拖了张凳子坐下了。 雾气越来越浓,将天空完全挡住,不透一点光线。小镇明明是白天,却在转眼间黑如夜晚,需要早早地点起灯火。 房间里,林桥看着窗外昏黑的天色,心不在焉地摩挲一枚银白素戒。 浓雾里看不清人影,他却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是朝着他们这栋小楼来的。 林桥起身,与此同时,一楼的几人也听到了那些脚步,随后就是“笃笃笃”三下敲门声。 “你们在里面吗?” 安洁拉轻柔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我们回来了,安全了。” 陈耀辉一喜,立刻要去开门。肖柯艾却喊了声“住手”,道:“万一是鬼怎么办?” 易媛也道:“不确认一下就开门吗?” “这……” 陈耀辉道,“那就再等等吧。” 他果然没有去开门,过了几秒,安洁拉疑惑地道:“没人吗?我发现你们这有魔女的气息,就赶过来了。” 她的语气和声音都和几个人认识的安洁拉没什么两样。陈耀辉回头看了易媛一看,慢慢打开了大门。 呜—— 一股急促的风刮过,大门之外只有一片浓重的雾气……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陈耀辉:“……” 易媛:“快关门!” 她上前一步,“砰”地将门甩上,同时把陈耀辉拉离了门边。 屋内的灯光闪烁几下,换来舒小丽一声尖叫。一楼的几个人都绷紧了精神……但是过了几分钟,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陈耀辉小心翼翼道:“好像没什么事?” 易媛冷冷道:“没什么事才是最大的事。” 肖柯艾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哥在这里,肯定不会让我们开门。”他说完,脸色一变:“不对,我哥呢?!” 他想到门外的诡异,立刻往楼上跑去。 “哥!哥你还好吗?回我一句!” 林桥在房间里听见他气喘吁吁的询问,道:“我没事,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肖柯艾把刚才门外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我让陈耀辉开锁,把你放出来吧。” 林桥淡淡道:“这道门困不住我。” 肖柯艾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哦……好,那,那我下去了。” 他慢慢走下楼梯,林桥听着他逐渐远去的动静,低头看了眼自己脖颈间的吊坠。 下一秒,他脸色一变,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溅到墙上,林桥痛苦地俯下身,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血沫从他的指腹间漏出,林桥脸色苍白,偶然一抬眼,微微一怔。 墙壁沾到了血迹,而在被鲜血覆盖的墙面上……居然浮出了半幅画。 林桥缓了缓,强行将胸口翻滚的气血压下,拔出短刀,在指间轻轻一抹。 他将鲜血淋漓的手指按在墙上,顺着逐渐浮出的线条一路绘去……最终,一幅完整的画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依然是小孩子随手画上去的涂鸦,画的是一个低头哭泣的女人。长长的金发覆盖住女人的脸庞,只有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滴下。 林桥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微微皱眉。 冷风从窗缝里漏出,吹得窗户吱呜作响。林桥感受到那冰冷的空气,胸内气血再度翻涌,脸色一白,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口腔里满是血腥气,林桥勉强撑到窗边,将窗户死死合拢,呼出了一口气。 “呕——” 一楼,原本好好坐着的舒小丽突然大口大口呕出鲜血,脸色急剧灰败下来,如同一个死人。 “怎么回事?” 肖柯艾惊了,赶紧给她纸巾擦擦,“你,你不会和程俊一样——” “不一样,” 易媛道,“她没有吐出那些脏东西,不会变成怪物。” 肖柯艾微微放了心,道:“是被什么感染了吗?我好像还没什么感觉。” 易媛不冷不热道:“那是因为只有白银玩家没有事。” 肖柯艾:“……” 易媛两指夹着一张白银卡,放在嘴边吻了吻,对他一笑:“还和我装。” 肖柯艾被迫掉马,只能掏出自己的白银卡,老老实实道:“我已经丢了一条命了,有没有这个都没什么用。” “白银玩家的优势可不只有这个,” 易媛道,“你要是还没进城区,我可以做你的引导人,带你进去。” 他们谈话之间,舒小丽已经不再呕血,但情况依然不怎么好。陈耀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死死按住自己胸口,一言不发地挨着桌子坐下了。 “等等,我要去找我哥!” 肖柯艾余光瞥见陈耀辉状态不好,立刻扑上去抢他的钥匙,道,“把房门钥匙给我!” 陈耀辉:“你——” 他一惊之下抓住了钥匙不肯给,肖柯艾和他争执起来,最后还是肖柯艾力气大一些,把钥匙给抢了过来。 就在钥匙到手的那一刻,旁边的舒小丽忽然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大大张开了嘴。 陈耀辉:“不好!” 噗! 鲜血泼溅,舒小丽整颗头颅飞爆,伴随着她的身体剧烈耸动,一只巨手从她喉咙里破出,眨眼间伸展到两米之长,露出了尖利如刀的指甲。 肖柯艾:“卧槽变食人花了!” 惨遭打脸的易媛:“……”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食人花细长又巨大的怪手已经蹿到她的眼前——关键时刻肖柯艾一把扑过来抱住她的腰,两个人借着惯性滚到了一边。 肖柯艾:“食人花怎么办!!” 易媛:“让会打架的来!!” 她的腰部以一种极其柔韧的角度弓起,避开食人花下一道攻击。肖柯艾将钥匙丢给她,混乱中独自上前拖住食人花。易媛抄起钥匙就往楼上跑,还没跑到那里,二楼的房门就被林桥踹开了。 易媛注意到他嘴角的血迹,脸色一变,道:“原来你不是白银玩家?!”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但是林桥没空顾及她,撑着扶手从二楼一跃而下——恰好肖柯艾将食人花引到楼下,食人花引颈长嚎,被林桥一刀贯穿了脖颈。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结束,肖柯艾趔趄一下,差点摔到地上。 林桥将他扶起,往大门口看了一眼,挑眉走了过去。 肖柯艾也想跟在他身后,被林桥做了个手势阻止。他一人走出屋门,来到了那片迷雾之中。 浓稠的雾气围绕在他四周,金色的袖口微微发光,将雾气驱散,留下一方小小的空间。 林桥慢慢向前走,没走多少步就感觉到前方吹来一股凉风,下一刻,一个灰袍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浓雾中。 林桥:“……” 他和灰袍女子隔着一段距离,轻轻说了几个字。 “……” 灰袍女子静静地注视着他,两个人在浓雾里无言相对。最终伴随着一阵微风,付琳娜消失在雾气里,看不见了。 在她离开后,林桥也转身回到了屋子里。他重重咳嗽一下,依然是脸色苍白的模样。 “哥,你没事……” 肖柯艾刚想说什么,就被陈耀辉插了一嘴:“是不是还难受?我送你去房间里休息吧。” 肖柯艾:“我去你——” 林桥:“好,谢谢。” 肖柯艾:“……” 他眼睁睁看着陈耀辉扶林桥回了楼上,一脸懵逼。 房间里,陈耀辉扶着林桥在窗边坐下,又把窗户打开了。 “咦,这雾气好像散了一点。” 陈耀辉道,“是你刚刚在外面遇到什么了吗?” 林桥没有说话,他难受地俯下身,捂住嘴一阵阵咳嗽。 陈耀辉道:“很难受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转过身,来到林桥身后……突然抽出一根极其细长的绳子,要往林桥脖颈上勒! 蹭! 短刀出鞘,一道雪白的刀光划过,陈耀辉的手臂迸出鲜血,吃痛地叫出了声。 林桥冷冷道:“张斐然!” 他第一个世界遇到的掠夺者——陈耀辉,或者说张斐然古怪地笑了一声,道:“看来你对我印象深刻啊。”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窗户冲去,直接跳了下去—— “啊!!!” 发出了一声惨叫。 林桥:“……” 林桥慢慢来到窗边,看见镇子上的浓雾飞快散去,小楼的平地上,张斐然刚刚被人割了喉,身体抽搐几下,不动了。 林桥垂眼,看见了张斐然身边……一个熟悉的人。 男人轻描淡写地踢开尸体,抬头,目光在瞬间锁住林桥,随即勾起了唇角。 他伸出双臂,嗓音低沉缱绻,充满柔情:“宝贝,跳下来让我抱一下。” 林桥:“不。” 然后扭头走了。 傅勉:“……” 第38章 圣女与魔女 林桥刚一下楼,就看见傅勉从门外走了进来。 “要跑到哪里去?” 傅勉见林桥想跑,立刻用手环过他的后腰,把人堵在了楼梯口。 “想不想我?” 男人的笑容戾气又温柔,眉眼间的杀气犹未散去,在面对青年时却只有满心的宠溺。 林桥:“不想。” 傅勉笑出了声,低头要吻他。林桥磨磨蹭蹭一会不乐意让他吻,最后还是被男人摁在墙上,托着后脑吻了上去。 一吻过后,傅勉五指埋入林桥发丝间,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林桥道:“碰见了一个伪装成你的怪物。” 傅勉笑道:“那就糟糕了,对着我的脸你肯定下不去手。” 林桥:“是呢,我当场就给了他一刀。” 傅勉:“……” 林桥偏过脸望了眼屋外,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能在各个世界里自由穿梭,所以可以找到你。” 傅勉捏捏他的下颌,道,“本来想早点过来,但城区有点事情,耽搁了。” 林桥道:“那你是狩猎者?” 他记得肖柯艾曾和他说过,狩猎者是高级玩家中一种特殊的团体,专门狩猎像张斐然这样的掠夺者。 “这是盘问吗?” 傅勉笑了,“我的确是狩猎者,刚才那个人是张斐然,他有伪装的能力,已经逃过三次捕杀了。” 林桥“哦”了一声,道:“放开我。” “问完就不要我了?” 傅勉将他楼得更紧,“不放,再抱一下。” 林桥不吭声,过了一会又道:“有人来了。” 傅勉知道再不放开青年就要和他闹脾气了,于是松开手,往外看了一眼。 一直在门外装死的易媛和肖柯艾慢吞吞走了进来,易媛默默看了林桥一眼,对傅勉道:“老大。” 傅勉略一颔首,肖柯艾惊了:“你们还是一伙的?” “是咯,” 易媛道,“我只负责传递情报和监督狩猎者,然后再通知老大……不过可惜,黄鑫还是死了。” 她走过去和傅勉汇报一些事情,肖柯艾则挪到林桥身边,道:“我刚刚出去看了,张斐然的白银卡碎了,他应该是抢了别人的卡,又变成那个人的样子,才骗过了我们。” 林桥“嗯了一声,肖柯艾又道:“哥,你应该早就认出他了吧,怎么认出来的啊?” “黄鑫死时我才认出来。” 林桥道,“之前只是猜测,因为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肖柯艾恍然大悟道,“这个张斐然也算狡猾了,据说掠夺者能利用特殊的方式杀死其他人,比如剧情杀什么的,黄鑫应该也是这么死的。” 林桥颔首道:“以后要小心的不只有怪物,还有同伴。” 他说完,看见傅勉已经结束了和易媛的交谈,慢慢走了过去。 张斐然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无人理会。肖柯艾往门外瞥了一眼,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随手关上了大门。 没过多久,镇子传来一阵骚动——是安洁拉带着镇民回来了。 和出发时的志气高昂不同,回来的镇民们情绪都很低落,他们伤痕累累,甚至人数也比一开始少了一些。 “圣女,” 镇长迎上去,道,“结果怎么样?” “付琳娜受伤了,但她还是跑了。” 安洁拉轻轻说着,眼中隐含泪光,“很多人也不在了……现在镇子里的雾气已经散去了,我们休整一下,再去彻底歼灭魔女。”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旁边有人突然冲她吼道,“让我们去给你送死,你就能平安回来是吗?!” 那是一个老人,他的儿子不在返回的队伍之中,看样子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安洁拉一愣,低头回避了老人的视线:“但是,但是只以我的力量还不足以消灭魔女,所以才需要大家的帮助……” “你分明是要害死我们!” 老人咆哮道,“什么力量不足,那都是你的借口!” 有人在一边轻轻道:“圣女怎么会害人呢,您的儿子以前中了毒,就是圣女治好的啊。” “可是也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早知如此,我宁可不要你救他!” 老人说着就要冲向安洁拉,被另外几个人拖住。安洁拉隔着几步的距离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打转几圈,缓缓落下。 因为歼灭魔女的失败,镇子上的人对安洁拉也越来越不满。当林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找到了独自一人的安洁拉。 金发少女坐在窗边,面色无波无澜,甚至平静到有点诡异。 林桥道:“你要跳窗吗?” “那我也死不了,” 安洁拉道,“除非用木锥刺入心脏,否则我是不死的。” “这种关乎性命的秘密不该随便告诉人。” “没关系,镇子所有人都知道。” 安洁拉轻轻一笑,“付琳娜也知道——因为这也是杀死她的唯一方法。” 林桥似乎从这话中察觉出了什么,他沉默几秒,道:“我有一个办法。” 安洁拉回头看向他,道:“什么?” —— 出去歼灭魔女的镇民们只有三分之二有幸回到自己家中,当天夜里,哭声与抱怨在小镇回荡,某种难言的情绪逐渐蔓延,席卷了镇子里的每一个人。 第二天,当安洁拉在高台上宣布魔女并没有死去,并且数日后他们还需要再次出发去歼灭魔女时,人群里不知道有谁高嚷了一声,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抱怨。 “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没能杀死魔女?!” “你一点也没有尽到你的职责!” “你凭什么做圣女!那些人明明是因为你而死的!” 台下一片谩骂之声,安洁拉惊慌后退,差点跌下高台。小镇居民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怨念几乎要凝成实质,冲上云霄。 混乱之中,有人突然看见什么,尖叫道:“魔女!” 灰袍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群中,以她为中心的镇子居民立刻向四下逃散,只有安洁拉还站在高台之上,脸色苍白,显然没想到魔女会在这时出现。 付琳娜尖笑一声,化为一股黑雾再次席卷向她。一切好像昨日重演,只是这次小镇居民们没有再陪在安洁拉身边。 安洁拉的双手释放出白光,与付琳娜的黑雾相抗。一开始还是黑雾来势汹汹,但是没过多久,白光居然占了上风,渐渐将黑雾压下。 肖柯艾望着高台上的战斗,喃喃道:“魔女好像撑不了太久了……” 他心里有个困惑——在安洁拉口中,她一人无法消灭魔女,但就他们看到的这两次战斗……魔女一直是弱于安洁拉的。 林桥淡淡道:“因为她已经撑太久了。” 肖柯艾看了他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浮出了某种想法。 “难道……” 他震惊道,“难道魔女才是圣女,圣女其实是魔女?!” 林桥没有说话,他摩挲了一下藏在衣间的什么东西,慢慢向高台靠近。 高台上,付琳娜和安洁拉仍然在对峙。她们好像对突然靠近的林桥毫无防备,或者说根本没想过要防备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 安洁拉余光瞥见林桥站在她的不远处,眼中露出惊喜,吃力道:“你昨天不是说——快点帮我!” 付琳娜听了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他——” 一句话尚未说完,她突然惨叫一声——只见安洁拉手上白光突然大放,将她大半黑雾吞噬,又如锁链一般,死死缠住了她。 “怎么回事?!” 付琳娜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只能声历内茬道,“你做了什么?!” 安洁拉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林桥道:“我不能对她下手……麻烦你了。” 她取出一柄镀满金光的木锥,递给了林桥。 一见到那木锥,付琳娜立刻通红了眼睛,咆哮道:“我从瘴气里救了你,让你没有变成怪物!你就这么对我?!” 安洁拉一愣,立刻看向付琳娜道:“你说他——” 下一秒,林桥突然抽出一柄通体漆黑的木锥,扎入了安洁拉心脏! 噗嗤! 锋利的木锥刺入血肉之间,鲜血飞溅。安洁拉怔怔地与林桥对视几秒,慢慢低下了头。 “为……为什么?” “你不能杀死魔女,因为你就是魔女。” 林桥淡淡道,“镇子上的雾气不散也都是因为你,所以这把杀死魔女的木锥可以杀死你。” “……” 安洁拉沉默几秒,喃喃道,“原来在你们眼里……我是魔女啊……” 林桥微怔,看见安洁拉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又苦涩的笑容:“我不是魔女,我就是圣女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付琳娜突然放肆大笑,“你们果然中计了!你们真的把圣女当成了魔女!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猛地振开双臂。霎时间浓雾遮天盖地,将整个镇子完全封锁,四周陷入昏黑,大地微微震颤,在那雾气之中又隐隐传出怪物的嘶吼…… 灾难将至。 第39章 我为了你 黑雾铺天盖地地笼罩整个小镇,天地昏暗,居民们惊慌的喊叫与大地的震颤之声混在一起,仿若人间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琳娜一边尖锐地狂笑着,一边死死盯住了安洁拉。 “你们中计了,全都去死吧!” 漆黑的木锥深深地扎入安洁拉心口,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紧紧抓住了林桥的手臂。 林桥扶住她,道:“你没事吧?” 安洁拉喘了一口气,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 付琳娜冷冷道,“那可是专门用来杀死你的——” 下一秒,林桥把安洁拉心口的木锥拔出,安洁拉完全没事地站直了身体。 付琳娜:“……” 安洁拉微微一笑:“只是一个蒙蔽你的小法术而已……你中计了。” 她的话音刚落,付琳娜周身迸发白光,那白光太过强烈,几乎灼烧了她的肌肤。 “啊啊啊啊啊!” 她在白光中发出一声惨叫,目光如淬了毒,瞪向林桥,“你居然——你居然!” 林桥淡淡道:“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是你太过自信。” 付琳娜死死咬着牙关,安洁拉感谢地看向林桥,道:“这里太危险了,你先下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林桥颔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被傅勉牢牢搂在怀中。 傅勉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找出魔女,” 林桥道,“等到她一死,任务应该就结束了。” 要消灭魔女需要一个庞大的魔法,安洁拉为此筹备了多日。这次他和安洁拉演那一场戏,就是为了让付琳娜放松警惕,将全部力量释放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安洁拉就可以启动自己的魔法了。 白光如火焰一般烧灼魔女,她无法挣脱。但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并没有消失……反而安然无恙。 安洁拉眼中多了一份诧异:“怎么会……” 付琳娜在白光中盯着她,嘴角勾起一分嘲讽的弧度:“你想杀我?呵,你以为我的力量来自哪里,你以为这些瘴气又是什么……” 小镇居民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没有惨叫,也没有惊呼。镇子安静得可怕,好像所有人都在瞬间死去了。 原本已经快要消散雾气再次汇聚,在一片模糊不清之中,许多人影出现在高台四周,身形僵直,姿态诡异。 林桥慢慢后退,看清了浓雾之中那些人的面容……是这里的居民。 小镇居民们脸上蒙着灰霾霾的气团,雾气从他们身上散出……一丝一缕,飘到镇子上空,汇聚成团。 “这是什么东西!” 肖柯艾惊道,“这些……这些还是人吗?” 没人回答他,高台之上,安洁拉的神情是一样的震惊。 “哈哈哈哈!” 付琳娜哈哈大笑,笑中充满恶毒的快意。 “为什么镇上总有人死,为什么你永远也清除不了瘴气,就是因为有他们!有这群你想要守护的蠢货!” “你想要除掉我?好啊,那你得先杀了他们!只有他们死了,我才会彻底地消失!” “他们……” 安洁拉瞳孔微微收缩,“你居然把他们全都变成了——” “那是他们活该!” 付琳娜艳丽的脸庞一下子变得狰狞无比,一字一句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般尖细锐利,“我对你——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永远看不到我,你看到的永远都是那群蠢货!” “既然这样,你也不用看我了!让那群蠢货因为你去死吧!” 她的话音刚落,黑雾就剧烈地翻涌起来。小镇居民们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周身弥漫的雾气也在一瞬间将他们包裹,放眼望去,就像一个个蠕动的黑色的茧。 易媛道:“我们怎么办!跑吗?” 四周陷入了完全的昏黑,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出路又在何方。那黑雾就像一道枷锁,将他们完全锁在了这个充斥着恶魔的小镇里。 林桥突然觉得袖口发烫,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那枚金色的袖章在闪烁着强烈的光泽。 那金色的光如此明亮,甚至穿透了层层黑雾,笔直地指向一个地方。而高台之上的安洁拉似有所感,低下头,对林桥微微一笑。 她做了个“走吧”的口型,林桥不再犹豫,道:“跟着光走。” 光芒所到之处,连黑雾都自发退散。几个人顺着光的指引离开了这里,身形转眼消失在茫茫雾气之中。 付琳娜冷冷道:“他们逃不出去的,只要我在这里,我就不会让他们离开这个镇子。” 安洁拉道:“我知道,但只要你被消灭了,这个小镇就能得到解脱。” “哈?” 付琳娜嘲讽地笑出了声,“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异想天开,现在这里所有人都变成了我的傀儡,如果我死了,他们也——” “不” 她嚣张跋扈的话语被安洁拉轻柔地打断了,“还有一种方法。” 她手上亮起柔和的白光,那白光和之前都不同,并不刺眼,反而十分温暖。 付琳娜猝然睁大了眼睛,她的周身泛起丝丝黑气,想要化为雾气逃散。然而白光已经温温柔柔地包裹住她,如陷软绵窝,怎么也无法逃脱。 “你居然想要和我同归于尽!” 她嘶吼着,眼睛一片血红,“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杀了我?!” 安洁拉摇摇头,往前走了一步,轻轻道:“还有一段路,我陪你走下去吧。” 付琳娜愕然地看着她,白光已经铺天盖地席卷了一切,而高台上的两个人也被吞没……转眼不见了。 小镇之外,金色的袖扣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林桥回头,发现后面的雾气已经散去,一缕阳光投射下来,为整个小镇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泽。 肖柯艾道:“我们这是安全了吗?” “看样子是,” 易媛道,“但是圣女估计不在了。” 傅勉牵住林桥的手,道:“走吧,我们去火车那里。” 林桥道:“你来这里好像没做什么。” “我是半途来到这里,所以无法过多干涉这个世界。” 傅勉笑道,“不过我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把你抱回去。” 林桥:“不跟你回去。” 傅勉手臂虚虚搂住他的腰,道:“收了我的戒指,当然要和我回去。” 林桥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拍开了。 肖柯艾道:“说起来,哥你是不是白银玩家了?” “当然,” 傅勉道,“白银玩家可以进入城区,拥有休息的时间。” 林桥拿出自己的青铜卡,看见卡片正缓缓镀上一层白银。 “白银以上是什么等级?” “白金,” 傅勉道,“但那只是传说中的等级,因为从未出现过白金玩家。” 林桥“哦”了一声,被傅勉捏了一把脸,道:“走吧。” 他们离开小镇,登上了前往城区的火车。 火车行驶了一整天,期间林桥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是在火车里,而是在一个宽敞整洁的房间里。 床头放着一个闹钟,正定时作响。林桥正是被闹钟吵醒,微微皱起了眉。 傅勉推门走进时,就看见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精准无误地按住床头的闹钟,又慢慢收了回来。 柔顺的黑发散落枕侧,青年眼睫轻阖,慢吞吞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重新睡了过去。 傅勉笑了一声,坐在床边,把青年从柔软的被褥里抱了出来。 林桥:“这是哪?” 傅勉揉揉他微乱的发丝,道:“我们家。” 林桥看了他一眼:“你恢复记忆了吗?” 傅勉:“还没有,亲一下。” 林桥:“不给,滚。” 然后推开他,窝回去睡了。 傅勉:“……” 第40章 抢回家做老婆 “……” 短暂的沉默后,傅勉又好气又好笑,再次把不听话的青年从被窝里挖出来,揉揉他的脸,又捏捏他的后颈,埋入他的发丝间慢慢磨蹭。 林桥闭着眼睛躲了一会,最后被吵得睡不了觉,不耐烦地一睁眼——被傅勉顺理成章地捏住下颌,吻了上去。 这个吻漫长又温柔,快要结束时傅勉还感觉林桥咬了他一下,不由得低笑出声。 “这么不乖。” 他的手臂揽在林桥腰间,手掌贴着肌肤摩挲几下,缓缓深入。 林桥按住那只作乱的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傅勉。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傅勉只好无奈收回,又在林桥唇上轻咬一下:“真想吃掉你。” 林桥:“呵。” 傅勉笑道:“是不是我哪天恢复记忆了,你就肯让我亲亲抱抱了。” 林桥:“呵。” 他看着傅勉的眼神简直就是快走开啊谁要你马上就和你分手,傅勉又被逗笑了,恨不得把青年揉成一团揣怀里,怎么也不放手。 “起来吧,” 他道,“吃个早饭,我带你去城区逛逛。” 林桥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洗漱过后便和傅勉一起走出了房门。 走廊上,一个女子刚刚走上楼梯,看见一起出来的林桥傅勉后愣了一下,随即冲林桥笑笑:“好久不见。” 那是闻露娜,她身边还有个男子,正好奇地打量林桥。 “这就是老大带回来的人啊,” 男子笑道,“你好,我叫艾天。” 林桥道:“你好。” 他们互相认识了一下,艾天说自己的休息时间到了,需要开始下一个任务,和傅勉汇报之后便离开了。 林桥道:“这里全是狩猎者吗?” 傅勉道:“是的,不过不是所有狩猎者都负责屠杀,我们之间有分工。” 白银玩家聚集之地也分几个城区,每个城区都有自己的狩猎者组织,每个组织中又有不同职责的成员。闻露娜与易媛负责监督并传递情报,刚才的艾天和傅勉一样负责杀死掠夺者,还有两个成员,负责辅助追踪。 在傅勉口中林桥得知,狩猎者享有特殊的优势与危险,他们与普通玩家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也需要完成任务,也会在任务中死亡。 林桥道:“你是怎么成为狩猎者的?” “所有的狩猎者都是被主神选中的,” 傅勉道,“但我记不得具体过程了。” “我们这几个人里,只有老大是先天狩猎者。”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闻露娜突然开口道,“我们都是被他选中,赋予了狩猎者身份,才来到这里的。” 林桥“嗯”了一声,听见她又道:“其实我在你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关注到了你,当时我负责追踪张斐然,发现你很特别,就和老大说了。” 傅勉:“……” 林桥看了傅勉一眼,道:“然后呢?” 闻露娜捏着嗓子道:“等他有命活过第二个世界再说吧——这是老大原话。” 林桥:“……” “咳,” 傅勉道,“等一下,你听我说——” 林桥直接走了。 傅勉:“……” 闻露娜笑出了声,也走了。 —— 林桥走下楼梯,看见肖柯艾正坐在餐桌边和另外三个人说话,发现他来了便冲他招招手,道:“哥,我在这里!” 他旁边还有三个人,一个是易媛,另外两人经过易媛介绍也是这里的成员,一个叫陆怼,一个叫何小澄。 陆怼有点内向,倒是何小澄笑嘻嘻地看着林桥,道:“我知道你,我们的新嫂——”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易媛塞了一口包子:“吃你的吧。” 何小澄“唔唔唔唔”,把那个包子咽了下去。 一顿早餐结束后,易媛提出要带肖柯艾去城区里走走,便先离开了。 白银玩家聚集的城区和被沙尘暴吞没前的人类城市并无什么不同,林桥走在街上,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 傅勉留意着青年的神色,道:“喜欢这里吗?” “说不上喜欢,” 林桥道,“只是让我想到了以前。” 傅勉笑道:“以前的你肯定懒懒的,只要没什么事情绝对不愿意跑出去,只喜欢窝在家里晒太阳。” 林桥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好像你很熟悉一样。” “我当然熟悉,” 傅勉道,“你不是我的人吗?” “不是。” “不是?” “不是,” 林桥面无表情,“我以前有男友。” 傅勉挑了挑眉:“那一定没我好看。” “和你一样难看。” “难看你还要,” 傅勉道,“那你肯定特别爱他,不然你这么好看,他配不上你。” 林桥:“一般般,谁让他有钱,还给我戒指和花。” 傅勉憋不住笑了:“我也有钱,也给了你戒指,就差花了。” 林桥:“那我也不要你。” “不要我还要他吗?” 傅勉捏捏他的手,“你现在可是我的了,他抢不走了。” 林桥甩开傅勉的手,被他摁着脸亲了一口,笑着搂住了。 城区里热热闹闹的,与那些危险的世界相比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林桥在这里待了三天,和傅勉身边的狩猎者也都熟悉了。 第四天,他从睡梦中醒来,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对身边的傅勉道:“明天我要去做任务了。” 早已醒来的傅勉顺势把林桥搂到臂弯间,道:“好,我陪你。” 他们两个要离开的事情很快告知给了其他人,肖柯艾愣了一下,道:“我也要任务了,刚好诶,哥我和你一块去吧。” 何小澄举了举手,道:“我和易媛姐也一块去。” 经常在一起的人的任务时间也常常相同,按照何小澄的话来说,这都是主神的安排。 林桥道:“主神?” 他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词,第一次还是易媛和他说的。 “主神就是安排这一切的人,” 何小澄笑道,“他有时候也会借NPC的口对我们下达任务,但我们看不见他,就称他为主神了。” 林桥点头,道:“原来如此。” 离开的前一晚上,众人举办了一次送行晚宴。肖柯艾和何小澄抱着可乐在一起瞎比划,何怼默默吃饭,易媛与闻露娜凑在一块聊天,傅勉给林桥倒了小半杯酒,道:“不能喝多。” 林桥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肖柯艾。” “你酒量又不好,” 傅勉笑道,“不管,喝完这个就去喝果汁。” 林桥“呵”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虽然没有记忆,但我就是知道。” 傅勉揉揉林桥后颈,道,“怎么样,想不想加入我们?” 他本意当然是将青年永远永远留在身边,但林桥听完只是沉默一下,道:“之后再说吧。” 他对于“狩猎者”这三个字其实算不上多有好感,傅勉也看了出来,笑道:“成为狩猎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而且也有更多的保障——” 林桥淡淡道:“三年前,你就是因为这个离开我的。” 傅勉听了一愣,林桥却不再说话,而是沉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片刻的无言后,傅勉道,“我不会离开——” 林桥“砰”地一声放下酒杯,道:“吃饱了,我要睡觉。” 傅勉:“???” 他听出青年这话的语气有点微妙的不对,刚要说什么,就见林桥起身,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 林桥走路时身形修长挺直,每一步都走得端正齐整,那是很赏心悦目的姿势,但傅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立刻跟了上去,在人快要走到楼上时把他给拦住了。 “怎么了,喝醉了?” 傅勉道,“看看我,认不认得出我是谁。” “……” 林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薄唇轻启,道:“混账东西。” 傅勉:“……” 林桥打了他一下:“走开。” “不走。” 傅勉知道他是真的醉了,便搂住了他的腰,“乖,我抱你回去。” “不和你回去。” 林桥嘟嘟囔囔,“你就是个混蛋。” “好好好,我是混蛋。” 傅勉低笑一声,“现在混蛋要抢你回家做老婆了。” “呵,” 林桥冷笑一声,“不要你。” “不准不要我。” 傅勉说着,一手揽住青年软软的腰肢,把他给抱了起来。 房间的门半掩着,傅勉侧身走进屋内,将林桥轻轻放到了床上。 “下次一点酒都不给你喝了,你就喝果汁。” “……” 林桥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低声道:“傅勉。” 傅勉:“嗯,我在。” “你别走了。” “……” 傅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感,他低头亲亲林桥的眼睛,柔声道:“好,我不走了。” 林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隔了一会,又放开了。 “算了,” 他道,“反正你走了我也能找别人。” 傅勉:“……” 傅勉简直要被这话气笑,他把人揉进怀里,咬着林桥耳朵道:“别人哪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好。” 林桥又“呵”了一声,道:“脸真大。” 傅勉正打算说“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对你不好了”,就感觉唇上微微一热……那是林桥的一个吻。 傅勉:“……” 他立刻看向林桥,却见青年亲完他以后又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傅勉不甘心地等了一会,发现林桥确实是睡着了,他也分不清林桥亲他时到底是清醒还是醉了,心中翻涌着千丝万缕的甜意,却又飘在半空中,怎么都无法稳稳落地。 傅勉知道自己总不能趁人之危,只好无奈地压下.体内一股火,亲亲林桥的额头,道:“乖,睡吧。” 然后起身,去洗手间了。 第41章 死亡游乐园 呜—— 呼啸了一夜的火车缓缓停在荒野上,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游乐场很有些年头了,地上长满荒草,里面的游乐设备也都掉了漆。但这里并未完全荒废,依然有几十个游客等着排队入园。 队伍尾端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生阳光帅气,女生清秀娇小。他们犹豫地望着游乐园,眼中隐隐有些畏惧。 “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可是姐姐还在里面,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要不然我们找其他人陪我们一起进去吧?” 林桥靠近时,就听见那对男女这么交谈着,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这边。 “你们好,我叫苏玥栎,” 其中的女生道,“我的姐姐在里面失踪了,你们能陪我们一起去找她吗?” 这算是任务一开始就给出了NPC任务,众人没有意见,苏玥栎很快露出喜色,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男友杨鹿舟,我的姐姐苏小米三个月前在这个游乐园失踪了,警方怎么也找不到,所以我们就想自己来找找。” “可是这个游乐园看起来很破旧啊,” 肖柯艾道,“真的可以进去吗?” “是可以的,这里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 苏玥栎道,“听说再过半年就要重建了,所以我们才赶了过来。” 在他们交谈间,长长的队伍已经排完了。游乐园售票口并没有人,其他游客也习以为常,直接走了进去。 “妈妈,快走,快走!” 一个小孩子欢快地跑在前面,拉着他的妈妈说要吃冰淇淋。而他的妈妈神色淡漠,好像对自己的孩子极不耐烦。 游乐园相当大,几十个游客在这里略显冷清。苏玥栎左右望了望,拉着杨鹿舟道:“我们去坐过山车吧。” 杨鹿舟一听微微皱起了眉,道:“坐什么过山车,不是去找你姐姐吗?” “可是姐姐当初就是坐了过山车。” 苏玥栎拉着他往过山车那边拖,“走嘛走嘛。” 她兴致高昂,杨鹿舟却格外不情愿,但还是被她拖着往那边走了。 走到一半,苏玥栎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冲林桥这边道:“你们也过来啊,我们一起坐过山车。” “我才不想坐,” 旁边一个叫蓝兰的玩家小声嘀咕道,“又破又烂,万一出事故了怎么办。” “可这是NPC任务啊,” 另一个玩家张竞道,“如果你不去,那你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蓝兰道:“一个人就一个人,反正这个过山车肯定要死人的,我不去送死。” 她执意不肯坐过山车,其他人也没有多劝,留她一人待在了外面。 过山车并没有售票人员,只有个负责开动的员工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凳子上,见游客过来了,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苏玥栎兴致勃勃地拉着杨鹿舟坐了第一排的位置,傅勉看着林桥,道:“要坐哪里?” 林桥道:“哪里都不喜欢。” 尽管如此,他还是挑了靠中间的位置,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傅勉挨着林桥坐下,手掌覆上他的手背,将青年略纤细的手完全包拢在了掌心里。 何小澄道:“我想坐最后一排,有没有人陪我?” “我我我。” 肖柯艾举手,两人跑到最后一排坐去了。 其他人也挑选了各自的位置坐下,很快的,过山车缓缓向前推去。 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刺激,过山车花了一点时间爬上高坡,停顿一秒……几乎九十度猝然冲下! “啊——!!” 狂风拂面,四周响起尖叫声,林桥:“……” 傅勉感觉到青年一下子死死攥着他的手,想笑,但是勉强忍住了。 下落过程不过短短数秒,很快又是一个长长的高坡,傅勉的手指与林桥十指交扣,在他的手背上轻吻一下。 “马上就可以结束了,别怕。” 林桥面无表情:“我不怕。” 傅勉笑道:“是,我的宝贝当然不怕。” 林桥瞥了他一眼,偏过了脸。 下一秒,他的目光微微一凝,盯住了一个地方—— 苏玥栎后排原本是空无一人的,但现在却有一个红衣女子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傅勉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女子,低声道:“别轻举妄动。” 林桥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过山车就已经爬上高坡——俯冲直下! 林桥:“……” 之后几个坡道都没有那么刺激,周围都是兴奋的欢呼与议论,直到一个大翻转,过山车再次缓慢朝上,在顶端稍一停顿,冲下了最后一个高坡。 在一片尖叫声中,林桥看见那个红衣女子从座位上脱落,如一颗炮弹……笔直地向下方砸去! 那一刻林桥几乎要站起来,然而女子的身影转瞬间不见,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噗嗤。 那是血肉被砸扁的声音,与此同时,过山车缓缓入站。 入站的一瞬间,过山车上所有人都看到地上一滩肉泥,红红白白交杂,肠子与脑浆更是飞出几米远,在地上拖出一片血红。 ——那是蓝兰原本站着的位置。 “……” 足足数秒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尖叫出声,是苏玥栎和杨鹿舟。 刺激过后的兴奋很快变成惊恐,但是除了过山车上的几个人,游乐园里其他人都好像没有看到这场事故。工作人员懒洋洋地催他们下来,还有个小孩子舔着冰淇淋,欢快地跑过了那一滩肉泥。 跑过去时小孩子的鞋底踩到一颗眼珠,“噗嗤”一声,浊黄浆液溅到他的裤子上,甚至连他的冰淇淋也被泼上了鲜血,但他一无所觉,依然欢快地跑着,跑向了不远处的海盗船。 “我……我就知道要死人!” 张竞四肢发软地爬下过山车,颤声道,“不跟着玩都会死,我就知道是这样!” 林桥慢吞吞地下了过山车,傅勉从白银卡的储存空间里取出一瓶水,扭开盖子后递给了他。 肖柯艾和何小澄也是互相扶着爬了下来,看他们的脸色,好像都要吐了。 易媛抱胸站在一边,挑眉看着他们两个:“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一个个都萎了。” “不是,是过山车太刺激了……” 何小澄道,“我得去吐会,呕——” 肖柯艾比他好一点,但也只撑了一小会,就和他一块蹲路边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而苏玥栎和杨鹿舟好像很快就回缓了过来,在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 杨鹿舟道:“不如去坐旋转木马吧。” 苏玥栎摇摇头,道:“那个又不刺激……我想去坐海盗船。” 杨鹿舟面露难色,苏玥栎又道:“你忘记了吗,我姐姐坐完过山车后又去坐了海盗船呢。” “那……行吧。” 杨鹿舟勉强答应了,苏玥栎高高兴兴地向众人道:“我们去坐海盗船吧!” 其他人:“……” 林桥道:“走吧。” 海盗船边,刚才吃冰淇淋的小孩子闹腾着要上去玩。冰淇淋上溅满了血,小孩子吃着吃着嘴角两边也都是血,然而他的妈妈好像并没有觉得不对劲,依然一脸冷漠地站在旁边。 过山车的工作人员慢慢走过来,坐进了海盗船的控制室里。小孩子欢欢快快地跑上海盗船,坐到里第一排。苏玥栎和杨鹿舟选了第二排,另一个玩家梁雪见海盗船就这么一点位置,赶紧抢了第三排,张竞也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 剩下只有三排,肖柯艾弱弱道:“我,我不想坐最后一排了。” 林桥道:“那你坐我前面。” 他和傅勉坐了最后一排,前面是肖柯艾何小澄,再往前就是易媛和另一个玩家宋堪。 海盗船在外面看着位置不多,却刚好容下了所有人,只有小孩子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却并不害怕,依然在舔冰淇淋,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 等人都坐下后,海盗船开动。因为刚刚目睹了过山车的惨剧,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中途或者结束时天上又掉下来什么东西,把人给砸死。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次反而出奇的平稳。可能是所有人都坐上了海盗船的缘故,并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也没有人受伤或者死亡。 海盗船快结束时,坐在第一排的小孩子可能是因为过于害怕,哇哇大哭了起来。他的脸上还有吃冰淇淋沾到的血,泪水把血迹冲淡,糊满了整张可爱的小脸。 小孩子的妈妈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海盗船结束,小孩子第一个跑了下来,冲向楼梯—— 然后左腿绊到右腿,一头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就在小孩子后面的易媛:“……” 只听“咔擦”一声,小孩子的头被扭断。他小小的尸体歪倒在楼梯上,而他的妈妈依然面色不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死了,抓住小孩子的手把人给拖走了。 易媛旁边的宋堪庆幸道:“幸好坐了海盗船,不然我们就又要死一个人了。” 易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走下了楼梯。 才刚进游乐园没多久,众人就目睹了两场死亡。而除了他们以外,游乐园的其他游客好像都忽视了这里的死亡。林桥甚至看见又有游客踩着肉泥坐上了过山车,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被溅到了满身鲜血。 “这里都是什么人啊,” 肖柯艾道,“太诡异了,我再也不要去游乐园了。” 何小澄道:“说得好像我们真的能去游乐园玩一样。” 肖柯艾“啊”了一声:“你说的也是。” “接下来去哪里呢……” 就在这时,苏玥栎最后一个走下海盗船。她四下环顾一下,看见了游乐园中心的摩天轮。 “摩天轮!” 苏玥栎惊喜地叫了一声,拉着杨鹿舟,对其他人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第42章 摩天轮外的脸 摩天轮静静地伫立在游乐园中心,苏玥栎兴致勃勃地拉了杨鹿舟第一个坐进去。透明玻璃窗里倒映出他们的身影,看起来甜蜜又幸福。 林桥望着摩天轮,被傅勉拉住了手,道:“看什么,反正也是要和我坐一起的。” 林桥:“万一就死在里面了呢。” 傅勉:“……” 他笑出了声,揉了一把青年的脸,把人拉进了摩天轮里。 “老大另说,我们两个男的一起去坐摩天轮太尴尬了吧,” 何小澄道,“不如易媛姐你和我——” 易媛挑眉,和肖柯艾走了。 何小澄:“???” 他回头望望,发现身后几个人里梁雪已经和张竞坐上了摩天轮,而他居然就只剩下一个宋堪作伴了。 “……” 最终何小澄还是和另一个男的尴尴尬尬地坐进了摩天轮里。 “快点啊,就差一个了。” 工作人员懒洋洋地催促,最后进去的宋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红衣女人,低着头,和他一起走进了摩天轮的座舱里。 这个摩天轮有些年头了,转动时会咯吱咯吱作响,座舱里也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林桥可能是闲着无聊,慢悠悠地拨弄自己的短刀。 傅勉道:“快到摩天轮最高点了。” 林桥:“哦。” 傅勉:“已经到了。” 林桥:“哦。” 傅勉:“……” 他大臂一揽,将林桥搂到自己腿上,又摁住不安分想挪下去的青年,吻上了他的唇。 一吻过后,傅勉顺手扣住林桥手腕,将他出鞘三寸的短刀按了回去,笑道:“这才是该在摩天轮上做的事。” 林桥微微喘.息,道:“你就不怕出什么事故。” 傅勉道:“要是和你一起死,也算是永远在一起了。” 他说完又亲亲林桥的唇,勾起嘴角:“况且我不会让你死。”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摩天轮就剧烈晃动了一下。 林桥:“看,假话。” 傅勉:“……” 傅勉按住想要从自己身上下来的青年,道:“有人出事了。” “哎呦!” 伴随着刚才的摇晃,座舱里的宋堪一时没坐稳,摔到了地上。 他这一摔直接摔到了何小澄跟前,慌乱间抓住何小澄的手臂,稳住了身形。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 宋堪话还没有说完,就微微愣了一下。 何小澄是个男的,但是刚才的声音……明明就是个没什么起伏的女声。 “……” 宋堪心里咯噔一下,慢慢抬起头——发现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啊!” 他吓得惊叫一声,立刻弹回了自己的座位,后背碰上坚硬的塑料椅背,慌乱地环顾四周。 刚才还好好坐在对面的何小澄已经不见了,而他分明听见了声音,还碰到了对面的“人”。 寒意漫上脊背,宋堪颤抖起来,他冲到门边,用力捶打玻璃窗。然而玻璃窗坚硬得如同钢铁,怎么都打不破。 “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他的座舱已经缓缓攀向最高点,宋堪看见下方人群如蚁行,心中又是一紧。 这里的游客原本只有几十个,都零散分布在游乐园四周。但此时从他的座舱往下看,游乐园熙熙攘攘的,好像挤满了人…… 在这么短一点时间里,游乐园怎么多出的这么多人? 宋堪心里的诧异逐渐扩大,他紧紧盯着下面,丝毫不觉自己的座舱已经到达了最高点。 那些人都穿着白色衣服,在游乐园里走来走去,但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突然间宋堪看见一个红衣女人,她的红衣在白色人群中如此醒目,而且就站在摩天轮正下方。 宋堪整张脸都快贴在了玻璃上,他想看清红衣女人的面容,但是隔得太远,怎么都看不清…… 下一秒,红衣女人抬起头,直勾勾地对上了宋堪的视线。 宋堪:“!” 他被红衣女人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座位上。此时运转中的摩天轮却突然停了,他的座舱也孤零零地卡在高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宋堪本就精神紧绷,这下更是有点急了。他一拳锤在座位上,道:“怎么回事?!” 这一拳太过用力,连塑料座椅都被他锤出了一个浅坑。神奇的是摩天轮很快又转动了起来,带动着他的座舱慢慢往下。 宋堪舒了一口气,心想等下去时自己就应该安全了。这么想着,他就往玻璃窗外瞥了一眼—— 啪! 一张人脸突然贴在了座舱外,透过玻璃窗户……死死地盯住了宋堪。 —— 座舱平安抵达地面,林桥和傅勉从里面走出,看见不远处苏玥栎被吓得眼泪汪汪,而杨鹿舟正在安慰她。 “吓死我了,刚才摩天轮晃得那一下好可怕啊。” “不怕不怕,我们这不是安全了吗?” “我不要再玩这种要在天上的东西了……我们去玩水上漂流吧。” 林桥:“……” 在他们身后,易媛和肖柯艾也安然无恙地走出。傅勉看了他们一眼,对易媛道:“我以为你会找何小澄。” 易媛耸肩道:“找何小澄像带了个儿子,肖柯艾还好,算半个儿子。” 肖柯艾:“???” 张竞和梁雪也从摩天轮里走出,他们手挽着手,姿态亲密,好像转眼间就成了恋人。 这样一来就只剩一个何小澄,他所在的座舱缓缓抵达地面……然后,一具尸体倒了在了门口。 “我去!” 不要说摩天轮外面的人,里面的何小澄也是满脸震惊,因为这具尸体就是坐在他对面的宋堪。 宋堪的手臂与双腿都被硬生生翻折了三百六十度,像麻花一样纠结在一起,骨头刺破皮肤,鲜血横流——他的眼睛还大大睁着,里面血丝密布,满是惊恐,显然生前见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怎么回事,” 傅勉上前道,“他是怎么死的?” 何小澄蹲下去检查宋堪的尸体,道:“应该撞鬼了——刚刚摩天轮晃动的时候,宋堪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然后呢?” 何小澄道:“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没敢回,就闭上了眼睛……哪知道再睁眼的时候,宋堪就死了。” “是不是因为你们在最后……” 梁雪颤抖道,“如果落在最后,那也会死……” “……” 短暂的沉默后,林桥道:“坐过山车的时候苏玥栎后面有个红衣女人,你们没看到吗?” 肖柯艾道:“我坐在最后一排,前面被人挡住了,看不到。” 易媛道:“我看见了,不过因为之前没有注意,我只看见她摔下去了。” 张竞道:“我……我没有注意前面。” “你们在说什么?” 苏玥栎在这时走了过来,道,“我们去那边玩漂流吧!” 其他人:“……” 水上漂流需要乘小筏进山洞,小筏只坐得下两人。而宋堪刚死,也就是说,有人要落单了。 苏玥栎和杨鹿舟已经乘坐第一条小筏飘走了,剩下几人站在河边,肖柯艾突然道:“我一个人坐吧,反正这个也很快就能结束的。” 林桥正要说什么,肖柯艾就已经跳进第一条小筏,水流急促,他转眼间冲进了不远处的山洞里。 林桥:“……” 傅勉道:“我们追上去。” 林桥点头,和他坐上第三条小筏。小筏是木制的,轻飘飘地浮在水上,被水一推,随即便飘出数米之外。 山洞漆黑的石壁遮挡住了天空,光线也被隔绝在外。四周一片昏暗,前方见不到肖柯艾的身影,不知他去了哪里。 山洞很大,只零星串了几条荧光灯,幽幽绿光照亮水波粼粼,一进到这里,小筏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滴答,滴答。 林桥听见水滴从上方掉落的声音,抬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山洞顶端都是形态不一的钟乳石。 滴答。 小筏慢慢往前飘,林桥脸上滴到了水滴,他随手一抹,却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林桥微微皱眉,又是几滴水滴溅到小筏上,那股味道也越来越重了。 “这里有问题。” 林桥道,“这不是水……是血。” 傅勉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拿起小筏上的船桨,没入水中,向前划动——然而水流却突然急促了起来,小筏在水上打转,却迟迟不肯向前。 小筏摇晃得厉害,林桥紧紧抓着小筏,道:“怎么回事,走不了吗?” 傅勉:“水下有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惨白的手就扒在了小筏边缘,转瞬之间天旋地转,傅勉一把将林桥抱在怀里,然后—— “扑通”一声,摔进了水中! 第43章 山洞里的黑影 冰冷的水没过头顶,呼吸也被隔断,林桥感觉有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他的小腿,将他往下拖拽。 水面之下没有光线,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傅勉一手牢牢搂住林桥的腰,一手抽出他的短刀,潜到了深处。 虽然眼前看不见东西,但他还是敏锐地发觉到了缠在林桥小腿间的东西——那是一只冰冷的手,如同海草一般柔软,诡异地在林桥小腿上绕了几个圈。 傅勉毫不犹豫提刀劈下,一股鲜血在水流下喷出,很快被晕成淡淡的粉红。 林桥感觉身下一轻,腿间的束缚解除,他被傅勉托着往上,最终冒出了水面。 哗啦—— 水声作响,林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水滴湿漉漉地从他发间滴落,如洒了一圈晶莹的碎钻。 “上去,” 傅勉将漂在一边的小筏拽了过来,又扶林桥坐了上去,“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桥一手撑着小筏边缘,又把傅勉拉了上来。水流好像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速度,很快载着他们向前漂去,转眼间离开了山洞。 没过多久,又有一只小筏漂到这里,是张竞和梁雪。 张竞拿着船桨在水面上拨弄,一边又提心吊胆地看着四周,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吧?” “可是之前也没听见什么声音啊。” 梁雪道,“这次我们又不是最后走的……快点离开这里吧。” 她催促着推了张竞一把,张竞扫了她一眼,划动船桨。 这里的水相当深,船桨没入也触不到底。张竞划着划着,突然感觉船桨碰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小筏也停了下来。 滴答,滴答。 四周响起水滴声,梁雪脸上溅到水滴,吓了一跳。 “快走啊,你怎么停在这里了。” 她不耐烦地催促道,“你是想死吗?别拉我一块啊!” “你快闭嘴吧,别废话了。” 张竞骂了一声,探出头往水里望了一眼。 幽黑的水流涌动,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水下,没有生机的灰白眼睛正盯着张竞。 张竞:“啊!” 他被吓得大叫一声,抄起船桨就往那张脸上砸,水花四溅,那张人脸也转眼不见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梁雪道,“发生了什么?!” 张竞:“……” 他死死盯着水下,而那里又变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梁雪还在逼问他,叽叽喳喳地叫人心烦。张竞原本处于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听着听着,反而生出一股愤怒。 他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将船桨探入水中——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物。 正当张竞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黑暗的水下却又突然闪过什么东西……是一只惨白的手。 张竞:“!!” 他差点又要叫出声,却在关键时刻咬住了牙,回头看了梁雪一眼。 他想起刚才的摩天轮,同样是坐在最后的座舱,宋堪死了,旁边的何小澄却没有什么事……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张竞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生的渴望随即篡夺了他的全部心神。他再次看向梁雪,突然道:“小心!看你身后!” “什么?什么东西?!” 梁雪惊恐地一回头,张竞在这时伸出手——将她从小筏上推了下去!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水花四溅。梁雪整个人摔进水里,按理说她应该还能挣扎几下,但一没入水中,她就像一个秤砣,转眼沉了下去。 那情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把她拽了下去,张竞不敢再多留,赶紧拿起船桨,拼命往洞口划去。 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从这里逃出,但小筏往前漂了数米,居然原地打转了起来。同时,接二连三的水珠滴落到张竞身上,就好像洞穴里下起了小雨。 “你倒是给我动啊!” 黑暗的山洞里幽幽冷冷,张竞却急出了满头大汗。但无论他怎么摆动船桨,小筏都不再往前半分——仿佛水下有无数只手,紧紧拖住了他。 “呜呜呜……” 女人低低的呜咽在山洞里回荡,嗓音凄冷冷的,在黑暗中诡异又阴寒。张竞被吓得浑身发毛,仔细一听,那声音又好像是梁雪的哭声。 滴答。 又是一颗水珠砸在他的脸上,缓缓滑落。张竞嗅到一股腥臭味,颤着手一摸……看见了自己满手的血红。 “靠!” 他再次大叫,慌乱之中甚至连船桨也丢开了,“滚开!我不要死在这里!” 哗啦! 船桨被丢进水里,又溅起一滩水花。就在这时,张竞看见十几米的狭窄岸边,有个黑影对他缓缓招了招手。 “救我!救我出去!” 那一刻张竞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好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扑通”一下跃入水中,拼命向那个黑影游去。 黑影起先还一动不动地等着他,在他快要靠近时却又往旁边挪了挪。张竞还以为他要走,着急地喊了一声:“等等!救救我!” 黑影果真听到他的话,再次转过了身。 张竞一愣。 转身只是个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应该很自然。但是黑影的姿态却有种说不出的僵硬,让人一见就觉怪异。 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张竞慢慢停下划水的动作,整个人都僵在了水里。 他离岸边只有两三米了,这个距离他本应该可以看清黑影的面容,但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岸上的东西,真的是一团黑影。 “我靠!!” 张竞扭头就想向小筏游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岸上的黑影消失了。 与此同时,张竞感觉水中有一只尖利的手死死抓住自己,他被呛了一口水,绝望地低下头—— 看见了水底,梁雪惨白的脸。 —— 出了山洞,不远处就是终点。林桥看见一个人早早地等在岸边,是肖柯艾。 “卧槽,出什么事了吗?” 肖柯艾见他和傅勉浑身湿透,赶紧上前道,“还是那个山洞里有什么吗?” 林桥道:“好像有水鬼,你没有遇到?” 肖柯艾一脸懵逼:“没有啊,我觉得害怕,就赶紧从那里面划出来了。” 林桥:“……” 傅勉从白银卡里取出一件干爽的衣服给林桥披上,淡淡道:“看来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肖柯艾摸摸后脑,还是有点懵。 过了二十多分钟,易媛和何小澄也划着小筏过来了,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显然也在山洞里遭遇了袭击。 易媛扫了眼岸上的人数,道:“张竞和梁雪死了,他们的尸体漂在山洞里。” 肖柯艾惊讶道:“是被淹死的吗?” “应该吧,而且他们死前可能还发生了争执。” 易媛从小筏下来,捋起自己湿漉漉的长发,道,“我和何小澄刚刚看到他们,就被什么东西弄到水里了。” 何小澄道:“还好我反应快,抓住那东西又撕又咬,它被我给吓跑了,就走了。” 易媛看向他道:“回去漱漱口吧,亏你敢下口。” “看来这次是落单的更安全,” 傅勉道,“下次估计就是所有人一起的游乐项目了。” 林桥:“鬼屋?” 其他人:“……” “那还不如过山车呢……” 何小澄道,“对了,苏玥栎和杨鹿舟他们呢?” 肖柯艾往不远处的小树林一指:“好像是吵架了。” “刚才在山洞里你什么意思!” 众人靠近那片小树林时,就听见苏玥栎的声音远远传了出来。 “我明明看见姐姐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杨鹿舟声音中透着一份无奈:“你清醒一点,那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姐姐。” “可是我不会看错的!她穿着一条红裙子,就是我姐姐失踪时的样子!” “又不是只有一条红裙子,难道所有穿红裙子的就都是你姐姐了?” “但是她的背影那么像,难道我连我姐姐都认不出吗?” “那个山洞那么黑,你怎么可能看得清。而且说真的,有其他人出现才奇怪吧。” 杨鹿舟顿了顿,又道,“况且玥栎,你的姐姐……早就死了不是吗?” “……” 林子里陷入了沉默,林桥与傅勉对视一眼,挑了挑眉。 隔了一会,苏玥栎再没说话。杨鹿舟安慰了她几句,又和她一起走了出来。 他们看见林子外的众人时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好像也没觉得自己的对话被听去了。苏玥栎擦擦眼睛,对众人笑道:“我们去鬼屋玩吧!” “……” 鬼屋是个古堡,古堡大门落满灰尘,应该是很久不曾有人涉足。 这里没有工作人员,环境也有些荒凉。苏玥栎兴致勃勃地推开大门,第一个走了进去。 古堡大厅铺着发霉的地毯,里面一片昏暗,只有些许光线从陈旧的窗户里投落进来,而通往二楼的楼梯早已结满蛛网。 “嘻嘻嘻……” 有小孩子的笑声从楼上飘下,林桥抬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二楼飞快跑过,转眼看不见了。 “……” 他微微皱眉,听见了旁边肖柯艾惊恐的声音。 “那不是……” 肖柯艾抓住林桥的手臂,道。 “那不是刚刚……在海盗船上摔死的小孩吗?” 第44章 尽头的房间 肖柯艾话音刚落,前面的苏玥栎就回过头,对他笑道:“小孩子?哪有小孩子,这个鬼屋根本没有鬼啦。” “……” 何小澄嘀咕道:“我记得她之前还说这个游乐园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故。” 苏玥栎没有听见他的话,她高高兴兴拉着杨鹿舟,径直往二楼走去。 当苏玥栎要走上二楼台阶时,只听“轰隆”一声——偌大的楼梯居然在瞬间坍塌,灰尘漫天盖地,呛得大厅里的几人连连咳嗽。 杨鹿舟在关键时刻拉开了苏玥栎,下一秒,一根锋利的木头从半空中坠落,笔直地插进了苏玥栎原来站着的位置上。 杨鹿舟脸色一白,苏玥栎却好像没什么反应,“呀”了一声:“怎么就塌了呢,这下我们去不了二楼了。” 杨鹿舟道:“那,要不然我们就走吧……” 苏玥栎道:“这怎么可以!姐姐失踪前来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这里。而且说不定这是游乐园的设计呢,还有其他可以上二楼的路。” 她并不打算走,甚至在四周找了起来。杨鹿舟无奈,只能一步步跟在她后面。 眼看他们两个四下搜寻起来,肖柯艾扭过头,低声对林桥道:“哥,刚才二楼扶手边有个红衣女鬼,好像就是你在过山车见到的,你看见了吗?” 林桥摇头道:“没有,我只看到了小孩子。” 肖柯艾摸了摸脑袋,道:“那可能是剧情设置,所以你们这时候又看不见她了。” 旁边的易媛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一变,立刻看向肖柯艾道:“你有阴阳眼?!”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尖利,和平时完全不同。肖柯艾一愣,道:“是啊,怎么了?” 易媛:“你——” 傅勉:“易媛。”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在瞬间镇住了易媛。易媛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肖柯艾一头雾水,何小澄走过来把他拉走,两个人不知道聊什么去了。 杨鹿舟和苏玥栎在一楼大厅里晃悠起来,林桥看见易媛也走到了一边,对傅勉道:“易媛怎么了?” 傅勉道:“易媛曾经有个喜欢的人,也是狩猎者。他有一对阴阳眼,运气同样很好……后来死在了一场意外里。” 林桥道:“是你的人吗?” “是,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傅勉道,“易媛一直没能走出来,刚才也是被肖柯艾的阴阳眼刺激了一下。” 林桥若有所思,傅勉则捏捏他的脸,笑道:“都和你说了,不给亲一下吗?” 林桥:“……不给。” 他扭头要走,被傅勉拉住了手。 “每个世界都很危险,哪怕前面一帆风顺,后面也可能会突遭意外。” 傅勉道,“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至少不要再单独行动。” 他说完又碰碰林桥挂在脖颈上的戒指吊坠,笑道:“况且你都是我的了。” 林桥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你们快看!” 就在这时,苏玥栎惊喜地叫了一声,“这里有个暗道!” 众人寻声望过去,发现她正把头探进大厅的壁炉里,兴奋地冲其他人招手。 相比落满灰尘的大厅,壁炉反而干净许多,好像没有被用过。从里面探进去,可以发现墙壁上有一排排铁栏——通往二楼。 “快点快点,我们先上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到那里,苏玥栎和杨鹿舟就已经钻进了壁炉的暗道里,没过多久,上面传来了他们的声音。 “真的能到二楼!我们已经到了!” “……” 一分钟后,何小澄第一个爬进了暗道,然后是易媛肖柯艾,林桥和傅勉则落在最后。 暗道不长,在里面能看见顶端的光线。林桥抓着铁栏往上爬,没爬多久就发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里所有家具都落了灰,只有壁炉没有,甚至连这些铁栏都是干净的……就好像被人特意擦洗过一样。 林桥突然停下了动作,傅勉也立刻停下,道:“怎么了?” 林桥:“这里——”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脚踝一疼——下一秒,一股巨力猛地将他从铁栏上扯下,往后摔去! 傅勉脸色一变,立刻张臂抱住林桥,两个人摔下暗道,转眼间居然消失不见了!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林桥前面的肖柯艾都没反应过来,他“卧槽”一声就想爬下去找林桥和傅勉,却被上面的易媛拉住了。 “继续向前,” 易媛道,“老大他们会没事的。” 肖柯艾:“可是——” “相信他们,” 易媛又道,“况且这种情况下你就是找也找不到,不要拖延了任务进度。” 肖柯艾往下看了一眼,果然暗道下方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那……那好吧。” 他继续往上爬,没多久就到了二楼。何小澄早早等在那里,听了易媛的话也只是皱了下眉,道:“那我们之后肯定能和老大汇合的。” 旁边的苏玥栎和杨鹿舟丝毫不觉有人少了,已经在二楼探索开来。 二楼比一楼更加昏暗,这里的窗户被封死了,两边的房间没有房门,就这么黑黝黝地敞开着,看不清门后有什么东西。 “这里也不恐怖啊,” 苏玥栎道,“还以为会有人装鬼呢。”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她才刚说完,走廊另一头就飘出了幽幽的哭声。 “呜呜呜……” 那是女人的哭声,因为出现得突兀,易媛他们并不觉得恐怖,苏玥栎和杨鹿舟的神情却在瞬间变了。 “这是……” 苏玥栎道,“这是姐姐的声音!” 她的表情并不惊喜,反倒有些惊恐。杨鹿舟也听见了那哭声,整个人一怔,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那声音所在的地方冲去。 苏玥栎:“鹿舟!” 她连忙一起跑过去,然而杨鹿舟并没有理她,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当苏玥栎也跑过去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鹿舟!鹿舟你去哪了?!” 其他人赶紧过去,只见拐弯之后又是一条长廊,两边都是紧锁的房间,只在尽头有一个敞开的房间,锈迹斑斑的铁门露出些许缝隙,门后是一片黑暗。 走廊足有三十几米长,而苏玥栎就紧跟在杨鹿舟身后跑到了这里——杨鹿舟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一两秒间跑完三十多米。 易媛推了推两边的房门,发现根本推不动。这里唯一能进入的只有尽头那个房间,如果杨鹿舟不在那里,那就是凭空消失了。 苏玥栎惊慌地看着尽头的房间在,怎么也不敢过去。易媛和何小澄慢慢接近了那里,肖柯艾则跟在他们身后。 房间的铁门厚重,门缝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肖柯艾紧紧盯着那里……忽然间,一张惨白的脸飞速闪过,他被吓得大叫一声。 “卧槽!那里有鬼!” 这次不仅是他看见了,易媛和何小澄也看见了。何小澄冲过去就是一脚,将铁门完全踹开了。 砰! 铁门重重撞上墙壁,一股灰尘也扑面而出。何小澄一边咳嗽一边躲开,又眼尖地发现门口有什么红色的东西,立刻弯腰捡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生的发箍,颜色鲜红,十分崭新。 “这是什么?” 易媛从何小澄手里拿过那个发箍,回头看向苏玥栎。 “这是你姐姐的东西吗?” “好像……” 苏玥栎把发箍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看,最终确认道,“是我姐姐的!” “哦,是吗,” 易媛恍若无意道:“可是杨鹿舟不在这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跑得这么快,找都找不到。” 苏玥栎闻言一愣,沉默几秒,慢慢道:“他应该是……挺喜欢姐姐的吧。” 当她说出这话时,眼中划过一丝清晰的恨意。易媛不动声色地瞥了她的脸一眼,道:“他和你姐姐很熟吗?” 苏玥栎道:“是吧,谁让他和姐姐先认识的呢。” 她把那个发箍揣在兜里,明显不想再说什么。易媛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们交谈间,肖柯艾和何小澄已经把那个房间给搜寻了一遍,何小澄先出来,道:“里面只有一堆碎瓦片,连个家具都没有,像毛坯房。” “难道杨鹿舟真的凭空消失了?” 易媛皱眉道,“老大他们也不见了……会不会都在一块了?” 何小澄摇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刚刚上来的时候我记得这里有三楼吧,要不然去那里看看?” 易媛思索着没有说话,一时间几人陷入了沉默。 苏玥栎心不在焉地四下张望,手伸入衣兜里,不断揉搓那个红色的发箍。 突然间,她的目光定在了某个地方——在那里,有一个低着头的红衣女子。 过了一会,易媛开口道:“我们先在这里找一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苏玥栎已一股风似的冲了出去——然后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追上她!” 何小澄最先追了上去,只见苏玥栎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倒塌的楼梯那边——从二楼一跃而下! 噗嗤。 少女坠入半空,被一根长长的木柱贯穿了身体,木柱上沾满血肉,她的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一动不动了。 其他人:“……” 第45章 红衣女鬼 滴答,滴答。 鲜血染红木柱,缓缓滴落。苏玥栎眼中的光泽尽失,如一具木偶,毫无生气。 其他人:“……” 谁也没想到苏玥栎这个NPC居然会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死去,不知是她生前看到了什么,还是纯粹的自杀。 “我下去看看她。” 何小澄蹲在楼梯边,准备找个角度跳下去。他旁边的肖柯艾却突然瞥见什么,浑身一悚,赶紧道:“等等!” ——一个红衣女鬼飘在走廊尽头,脚尖点地,披散的长发之下,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你们看那边!” 肖柯艾惊恐地伸手一指,易媛和何小澄转过脸,对上了女鬼阴狠的视线。 “……” 下一秒,女鬼猛的朝他们冲了过来。易媛大叫一声“跑”,立刻拽了还蹲着的何小澄一把,向走廊另一头跑去。 女鬼追得很紧,阴风呼啸,三人几乎是寸步不能停。肖柯艾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又道:“不对啊!为什么她和苏玥栎一点都不像——” “都变成那个鬼样子了,还管什么像不像!” 易媛道,“快跑吧!” 走廊只有那么一点空间,他们被女鬼步步紧逼,只能来到刚才捡到红色发箍的房间里。原本敞开的铁门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何小澄跑得最快,撞开铁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然后停下脚步,愣了一下。 易媛和肖柯艾也相继冲进了房间,易媛刚想问何小澄为什么不跑了,结果一抬头,自己也愣了一下。 ——眼前根本不是他们之前来过的房间,而是另一条走廊。 易媛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的场景也骤然转变,不是刚才的走廊,而是一道被封死了的楼梯。 “这里好像是……三楼?” 何小澄扒住楼梯扶手往下看,能看到一点二楼的边角,“我们怎么上来的?” 易媛:“不知道,我猜那个房间是个传送点,并且随时会变化。” 他们找不到刚才的房间了,而三楼和二楼十分不同,这里的走廊两侧都没有房间,只在走廊尽头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 三人慢慢走向那幅画像,画像上落满灰尘,但还是能看清画中的内容——那是两个面对面的少女,她们都拿着一把匕首,插入彼此的心脏中。 鲜血染红她们都胸前,又沿着画慢慢滴下来……那血如同实质,一路滴出画框,滴到了地板上。 易媛盯着画中少女的脸,辨认几秒,皱眉道:“这是苏玥栎?” 画像左边的女生确实是已经死了的苏玥栎,但是右边的人他们却很陌生——那是一个身着红色裙子的美丽女少女。 “这不是刚才的女鬼啊,” 何小澄惊讶道,“虽然都是红衣,但是衣服不一样,而且这个人的头发要短一点,长相也不太像——” 肖柯艾道:“我觉得她们两个才有点像,像一对姐妹。” “……” 短暂的沉默后,易媛道:“难道刚才的女鬼不是苏玥栎的姐姐,这个画像里的人……才是?” ———— 阴暗的地下室里,有个狭窄的门口。 门口有个红裙女生,但她并不是站在那里——她的双脚悬空,脑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卡在门框上,就好像被折断了脖子。 ——林桥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门口这副景象。 “……” “醒了?” 眉眼间落下一个吻,亲他的人又在他脸侧轻轻磨蹭一下,笑道,“睡了好久。” 林桥慢吞吞地从傅勉怀里爬起来,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哪里?” 傅勉把人重新搂住,道:“我也不知道,从那里摔下来就到了这里。不过你半路磕到了脑袋,昏过去了。” 林桥:“……” 林桥:“才没有。” 傅勉被他嫌弃的小眼神逗笑出声,捏捏他的下颌道:“是,没有,那刚才躺我怀里睡着了的是谁?” 林桥:“不知道,不认识。” 他拍开傅勉的手,往门口一望,只见那个红裙女鬼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出现了多久了?” “从我们下来时就在了,” 傅勉道,“我本来想去四周搜索一下,但是你拉住了我的衣服不让我走。” 林桥:“???” 他不理傅勉,站起来四下看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房间,房间里凌乱堆着很多东西,而唯一的出口就是被女鬼堵住的门口。 红裙女鬼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傅勉走到那堆杂物间,随手搬开了压在上面的木板。 灰尘漫天扑开,林桥在旁边看着,道:“待会不准碰我。” 傅勉:“……” 他拍拍手,冲林桥伸开双臂:“不碰你,抱一下。” 林桥:“不。” 木板被搬开,露出底下一口箱子。林桥对这种上锁的箱子很熟悉,随手撬开锁,发现箱子里有一根绳索。 绳索很粗,还打了一个圈,圈上沾染上着暗红色的东西……是血。 傅勉道:“像是上吊用的绳索。” 林桥“唔”了一声,把那根绳索拿了出来。 绳索的圈不大,应该是套在纤细的脖颈上。林桥看了看门口的女鬼,走过去,拿着绳索就着她的脖子比了比。 女鬼:“……” 女鬼幽幽地转过了脸,让开了门口的路。 林桥:“谢谢。” 他走出房间,只见外面又是一个宽大的空间,又分布着三个出口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 傅勉道:“三选一,接下来去哪里?” 林桥摇摇头道:“不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袖间的金色袖扣就微微闪烁了起来——一道浅浅的光辉从袖扣里射出,指向一个出口。 傅勉道:“这个特殊道具还挺有用。” 林桥:“确实。” 两个人走向那个出口,快靠近时林桥一回头,发现那个红裙女鬼已经不见了。 出口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里,里面没什么光线,幸好有袖扣的光芒能照亮前方,像个小小的手电筒。 没走多久,傅勉突然道:“我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林桥微微皱眉,道:“这里怎么会——” 砰!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脖颈细长,一张大嘴满是寒牙——是野鹅。 傅勉:“你看。” 林桥:“……” “嘎——” 野鹅冲两人发出嘶吼,林桥没有动——片刻后,傅勉拍了拍手,地上躺着野鹅的尸体。 “怎么这么懒,就在旁边看着。” 傅勉见青年还是没有动,笑着向他走去,“你——” 林桥后退一步:“不准碰我。” 傅勉:“……” 傅勉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把林桥搂进怀里,又埋头在他发丝间狠狠蹭了蹭。 林桥:“!!” 林桥毛都要炸了,关键时刻傅勉又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笑道:“甜的。” 然后他松开手,无辜地冲林桥摊开双臂。 林桥:“……” 林桥把绳索丢给傅勉,转身走了。 傅勉接住绳索,勾了勾唇角。 不抽短刀了。 他想。 更喜欢我了。 对自己迷之自信的傅勉几步跟上林桥,牵住了他的手。 通道弯弯折折,不知过了多久,袖扣的光芒,闪烁几下,消失了。 此时林桥和傅勉已经走出了通道,这里好像又是一个地下空间,他们头上不是天花板,而是一排排木板,其中有几块木板断裂了,从那个窟窿里投下些许光线。 那光线浮在一片昏暗中,林桥眯了眯眼,突然间,他从光线里看到一幕虚影。 ——一个少女从窟窿摔下来,身上的红裙破碎成缕。她纤细的脖颈被一根绳索死死勒住,整个人也吊在半空之中。 少女表情痛苦,她拼命挣扎着,眼角流出泪水。 傅勉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道:“上面有人。” 林桥抬头一看,只见少女上方隐隐站着一个人,从林桥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能知道“他”就是将少女勒死的人…… 下一秒,光线消失,那幕虚影也看不见了—— 因为一个人从上方摔下,掉到了傅勉和林桥面前。 “咳咳咳——” 林桥看着那个狼狈地趴在地上的人,挑了挑眉。 “是你?” 第46章 姐妹花 那个人趴在地上,灰尘扑进他的嘴里,呛得他连连咳嗽。 林桥冷眼旁观了一会,直到那个人缓过气,抬起头看见他们,又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桥道:“应该是我们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人——杨鹿舟一愣,道:“我,我在二楼看见苏小米,然后追上去……然后就到了这里。” 苏小米就是苏玥栎的姐姐,林桥听完又道:“苏小米是怎么死的?” “这我怎么知道,” 杨鹿舟站起来道,“我又没有和她一块来这里,上次她可是一个人来游乐园,然后才失踪的。” “如果她是一个人来,” 傅勉淡淡道,“苏玥栎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做了什么。” 杨鹿舟一愣,林桥也想起之前苏玥栎拉着他们去玩时都会说一句“姐姐之前来过这里”。 “这……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杨鹿舟诧异道,“难道苏小米的死和玥栎有什么关系?这也不可能啊,她们可是姐妹啊!” 林桥盯着他看了几秒,移开了目光。 刚才杨鹿舟摔下来时把木板的窟窿又弄大了一圈,站在下面已经可以看见上面部分场景,好像又是一个房间。 傅勉走到那个窟窿底下,将手中的绳索甩到了上面,绳索好像套到了什么东西,傅勉用力一拽,绳索一下子绷直了。 杨鹿舟看着那根绳索,诧异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这不是……不是用来上吊的吗?” 林桥挑眉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一看就是啊,你看那绳圈上还沾着血呢。” 杨鹿舟紧紧盯着悬在半空中的绳子,道,“别是有什么人死在这里了吧。” 林桥没有说话,傅勉则反复确认那根绳索是否安全,最后对林桥道:“我先上去,你在下面等我一下。” 林桥点点头,看着傅勉攀着绳子轻松爬到上面,稳稳踩到了安全的地板上。 上面的确的是一个房间,外面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然而更引起傅勉注意的是那根绳索——绳子一直往前延伸……被之前的红裙女鬼拽在了手里。 傅勉:“……” 红裙女鬼飘在空中,脖颈依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那根绳索就被她死死抓在手里,她一动不动,泛着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板上的窟窿。 傅勉回身,对林桥伸出一只手,道:“来。” 林桥攀上绳索,被傅勉一手拉了上来,顺势搂进自己怀里。 底下的杨鹿舟左看看右看看,慢吞吞地抓住绳索,费力地爬了上来。 当他一只手扒住地板,从下面探上头时——看见了不远处的红裙女鬼。 “啊!” 杨鹿舟惊叫一声,猛的撤回手,又从上面摔了下去。 林桥:“……” 女鬼突然松开手,绳索簌簌滚落,一路落到杨鹿舟身上。他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大喊着“有鬼”,头也不回地跑了。 傅勉立刻道:“追上去!” 女鬼已经消失不见了,傅勉和林桥从窟窿里一跃而下,又回到刚才的地下空间,追上了杨鹿舟的脚步。 杨鹿舟惊慌失措之下跑起来也没有章法,他向林桥最初醒来的房间跑去,等到了那里以后,又是一声大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道,“这里的地方不对!这里怎么都错了!” “这里的空间早就错位了,不然我们不可能来到这里。” 林桥道,“怎么,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这里,这里我来过……” 杨鹿舟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是楼上的房间……就是我刚刚摔下来的地方!” 他说完又惊恐地看了眼门外,道:“刚才那个女鬼没有过来吧?!” 傅勉道:“你好像很害怕。” 杨鹿舟道:“当然会害怕!那可是女鬼啊!你们不害怕吗?!” 傅勉与林桥毫无反应。 杨鹿舟:“……”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是刚才的红裙女鬼。 “!!” 杨鹿舟差点蹦了起来,扭头就要逃,但是房间是密闭的,他逃无可逃,只能大叫着躲在墙角,双臂抱住了脑袋。 女鬼幽幽地飘进来,飘到杨鹿舟面前,抬起了一只惨白的手。 她的指甲锋利,是一只瘆人的鬼手。就在林桥以为杨鹿舟要遇害时,女鬼却轻轻放下手——抚上了杨鹿舟的脸庞。 “……” 杨鹿舟愣愣地一抬头,看见了女鬼披散的长发之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猝然睁大了眼睛:“是……是你——” —— “难道刚才追我们的女鬼根本不是苏小米,苏小米从没有出现过?” 走廊里,易媛三人站在画像前,满心诧异。 肖柯艾道:“那个女鬼从我们进游乐园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如果她不是苏小米,那就是这里的野鬼吗?” “有可能,” 易媛道,“如果能看到她的脸就好了。” 她说完就感觉脚上黏黏的,低头一看,是自己的鞋底踩到了鲜血。 “……” 易媛缓缓后退,发现地上居然不知何时已经满是鲜血,而那鲜血就是从画像上流下来的……从画中两个少女的匕首上。 “你们快看!” 这时何小澄又叫了一声,易媛立刻抬头,只见画像已经被鲜血溢满,浸泡在血中的两个少女也满面狰狞,犹如地狱厉鬼。 这一幕实在是骇人,所有人齐齐后退一步。下一秒,一只手破开画框,一颗漆黑的头颅随即从画里面钻了出来! “!” 这宛如贞子的出场方式再次惊到了三人,说时迟那时快,何小澄一个箭步冲上前,摁着女鬼的头把她塞回了画里! 女鬼:“……” 女鬼半个头都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被塞了回去,何小澄还把整张画从墙上弄了下来,让它“啪”的一下拍在地上,又跳上去使劲踩了几脚。 这一系列举动简直行云流水,肖柯艾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忍不住鼓起了掌。 何小澄:“一般般一般般,唯手熟尔。” 然后他一扭头,看见了一动不动站在自己面前的女鬼。 何小澄:“……” 肖柯艾:“……” 易媛:“跑!” 她一把抓住何小澄,一把抓住肖柯艾,带着两个人就往另一头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何小澄就惨烈地摔了一跤——因为女鬼出脚绊了他一下。 “啊!” 何小澄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易媛立刻停下脚步想拉住他,结果就看见女鬼在何小澄身边蹲下来,把自己的长发拨到了两边。 她道:“谢谢。” “……” 女鬼应该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嗓音嘶哑,语调也是阴凉凉的。尽管如此,何小澄还是清楚地听见了那声“谢谢”。 “谢谢你把我从画里救出来。” “……” 何小澄诧异地抬起头,看见了女鬼的脸。 女鬼长长的头发垂到地上,几乎裹住了她全身。她穿着一条破破旧旧的红裙,脖颈有一条深深的勒痕。 何小澄一下子愣住了:“你——” “你是苏小米?!” ———— “啊啊啊!” 地下室里,杨鹿舟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鬼,发出一声惨叫。 “不是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 他的话未说完,只听“咔嚓”一声—— 女鬼将他的脖颈扭断了。 傅勉和林桥:“……” 杨鹿舟身体歪倒下去,眼中还写满惊恐。而那个女鬼在杀死他之后又扳住了自己的脸,只听数道骨骼扭动声,她原本歪折的脖颈居然被扭正了回来。 林桥沉默几秒,道:“你一直在伪装别的鬼?”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被吊死的红裙少女,再看看眼前这个女鬼,发现她与那个红裙少女……有点不一样。 女鬼默默站起,转身面对林桥。她的腹部有一个窟窿大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甚至能看清里面断了半截的肠子。 林桥慢慢走过去,凝视女鬼的脸。 片刻后,他道:“你是……苏玥栎?” 第47章 肖柯艾 “你是苏玥栎?” “……” 苏玥栎沉默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桥道:“你怎么死了?” 苏玥栎张了张嘴,发出一串嘶哑而断断续续的莫名声音。 傅勉道:“她不能说话了。” 林桥沉默几秒,道:“那我来说,要是说对了,你就点点头。” 苏玥栎闭上了嘴。 林桥道:“你的姐姐是被杨鹿舟杀死的。”看苏小米死前的样子,还可能是被杨鹿舟奸杀了。 苏玥栎眼中带着恨意,重重地一点头。 林桥道:“你为了给你姐姐报仇,在几个月前接近了杨鹿舟,然后带他来这里……你是意外死在这里的吗?” 苏玥栎摇摇头,双手比划了一阵子。 她比划的东西林桥也看不懂,只能又道:“你知道你姐姐在游乐园里做了什么,是因为你是和她一块来的?” 苏玥栎又摇摇头。 林桥微微诧异,道:“那你是在死后才知道她——”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念头,立即道:“你早就死了,你在你姐姐失踪后就来了这里,但你也死了,是被这个游乐园‘杀死’的。” 苏玥栎拼命点头。 林桥又道:“在你死后,你看见了自己姐姐死去的场景,知道杨鹿舟是你的仇人,于是你的鬼魂离开这里,找到了杨鹿舟。” 苏玥栎快把头晃下来了。 林桥道:“那你姐姐呢?” 苏玥栎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摇摇头。 林桥道:“她不在这里,还是你找不到她?” 苏玥栎比了个“找不到”的口型。 林桥道:“那你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吗,我们可以出去帮你找姐姐。” 苏玥栎眼睛一亮,点点头,幽幽往外面飘去。 林桥和傅勉立刻跟上,苏玥栎好像很熟悉这里随时会改变的地形,七拐八拐之下,居然真的带他们离开了这个地下空间,重新回到了古堡的大厅里。 一来到大厅,林桥就看见被了木柱贯穿的苏玥栎的尸体。傅勉走上去观察片刻,道:“确实不是刚刚死去的。” 苏玥栎这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并不是新死的模样。而这个游乐园应该有某种魔力,能够延缓尸体腐烂速度,让死去了数月的尸体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骇人。 苏玥栎难过地转起了圈,又冲林桥和傅勉比口型,两人花了一段时间才弄清她的意思 ——她刚才进这座古堡没多久,就被一股力量强制又“死”了一次。 林桥微微皱眉,道:“这个游乐园里是不是还有什么……” “哥!”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个兴奋又熟悉的声音。 ——肖柯艾和易媛,何小澄出现在一楼,他们旁边还飘着一个女鬼,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红裙,正是林桥和傅勉见到过的苏小米。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肖柯艾蹦到林桥身边,易媛和何小澄也走了过来,喊了声“老大”。 苏玥栎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苏小米,两个分别已久的姐妹再度相见,激动地抱到了一起——如果不是鬼没有眼泪,她们可能已经哭成泪人了。 林桥道:“你们在哪里找到苏小米的?” 肖柯艾道:“就在一幅画里,何小澄破坏了那幅画,就把苏小米给放了出来。” 苏小米被困在了画里,也难怪苏玥栎找不到姐姐的鬼魂。林桥看着那对相拥的姐妹花,忽然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里还有第三个女鬼,” 他道,“我们刚刚进游乐园时就遇到的女鬼……她又在哪里?” 他曾以为那个女鬼就是苏小米,但是苏小米一直待在鬼屋的画里,苏玥栎也一直在找姐姐。那么杀了他们同伴的,就只有另一个恶鬼了。 肖柯艾一愣,傅勉突然拉住林桥的手,道:“看那里!” 林桥立刻抬头,只见二楼就站着那个红衣女鬼,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露出长发之下的那张脸。 林桥心中一惊,因为这个红衣女鬼的脸他很熟悉,也就在这时,他看见红衣女鬼手里还牵着一个人——是摔死在海盗船上的小孩子! “这不是那对母子吗?!” 肖柯艾惊道,“他们是鬼?!” 红衣女鬼正是他们刚入游乐园时见到的小孩子的母亲,这对鬼母子站在二楼阴暗的光线里,幽幽地盯着楼下众人。 “嘻嘻嘻……” 有诡异的笑声在鬼屋里回荡,是那个鬼孩子。苏小米和苏玥栎都露出惊恐的神情,她们看向林桥众人,拼命地比着口型。 那是两个字,快跑。 “跑!” 傅勉最快反应过来,拉着林桥向鬼屋外跑去。鬼屋大门却飞快地合上——就在大门即将合拢的前一刻,苏小米和苏玥栎扑向二楼的鬼母子,众人也险之又险地逃出了鬼屋。 砰! 鬼屋大门在最后离开的何小澄身后关上,灰尘四散。与此同时,小孩子尖利的笑声传遍整个游乐园,众人看见摩天轮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嘻嘻嘻嘻嘻嘻——” 漩涡如暴虐的龙卷风,向众人逼近。整个游乐园好像变成一张小孩子的巨嘴,尖笑着,要把他们吞入腹中。 “游乐园出口在那!” 何小澄眼尖地找到了数百米外的游乐园出口,众人立刻往那里跑去。 很快的,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游乐园出口看着只有数百米的距离,他们却怎么都跑不过去。明明在朝着那个方向拼命奔跑,却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易媛焦急道:“怎么办,距离在拉大!” 傅勉道:“继续跑,不要被漩涡追上!” 此时大半个游乐园都被漩涡吞噬,小孩子的尖笑依然无处不在,他就是恶鬼,也是那个漩涡。 时间一点点流逝,出口却始终是一个远远的小点,但是没有人停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停下,就会被漩涡生吞活剥。 呼—— 身侧刮过狂风,汗水顺着皮肤滑落,易媛感觉自己的体力在飞速流逝,她从来没有体力消耗这么快过,就好像一截可以撑一个小时的电池被外力生生抽走了能量,一下子只能撑不到十分钟了。 “呼,呼……” 易媛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心中焦急与不安越来越大。她知道身后的漩涡在飞快地逼近自己,自己离死不远了…… 她的白银卡里,只剩下一条命了。 易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肖柯艾居然还落在她身后,而漩涡离他们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了。 “快走!” 易媛立刻向肖柯艾冲去,她已经计划好了,自己根本跑不出游乐园,只能在漩涡来时把肖柯艾推出去,这样自己被吞噬时,至少还能给肖柯艾拖一点时间。 “快,跑出去!” 易媛抓住肖柯艾手臂,肖柯艾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易媛急得抬头看向他……然后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你……” 易媛瞪大了眼睛,一句话尚未说出,她就感觉自己被猛地一推—— 肖柯艾把她推了出去。 那一刻世界天旋地转,易媛看见蓝天中有一排鸟儿自由自在地飞过,然后她摔倒在草地上,嗅到了草叶的清香。 “肖柯艾!” 有人从易媛旁边冲过去,是林桥。他想抓住肖柯艾的手臂,但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人在自己眼间轻轻一抹,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以为那是肖柯艾的手,但是当他再度恢复视线时……看见肖柯艾对他笑了一下,被漩涡吞入其中。 林桥瞳孔剧烈收缩,下一秒他被另一个人用力搂在怀中,两个人齐齐摔倒在地上,而那个漩涡离他们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 下一秒,漩涡消失,整个游乐园也消失,他们眼前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平地……就好像一切不曾存在过。 第48章 孤儿院 白银玩家聚集的城区依然热闹,林桥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吱呀—— 他的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是傅勉。 “吃点东西吧,” 傅勉走到窗边,一手抚上林桥肩膀,“别饿着了。” 林桥应了一声,回头就看见傅勉把几盘菜放在桌上,又给他盛了一碗饭。 那些菜都合他的口味,林桥微微愣了一下,看向傅勉。 “我做的,” 傅勉道,“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些。” 他把林桥拉到桌边坐下,又给他夹了些菜。 林桥默默吃着,过了一会道:“易媛怎么样了。” “她在阁楼里。” 傅勉道,“那里放着慕景的东西,她心情不好时就会过去看看。” 林桥道:“慕景?” “就是她之前喜欢的人。” 林桥点点头,几秒后又道:“他们之前是在一起的吗?” “没有,易媛是单相思。” 傅勉道,“她还没来得及告白,慕景就遭遇不幸了。” 林桥没有说话,默默吞下了一口饭。 傅勉看出林桥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换着话题与他聊天。林桥听着男人的话,慢慢吃完了半碗饭。 “我不要了。” “就吃这么一点?” 傅勉道,“再吃点。” 林桥:“不要。” 傅勉拿起碗要直接喂给他,林桥偏过脸,突然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 傅勉见青年露出痛苦的神色,立刻放下碗,起身去看他的情况。 眼睛仿佛被针尖锐地刺了一下,林桥皱紧眉头,隔了一会才道:“眼睛疼……现在好了。” “是进什么东西了吗?” 傅勉道,“让我看看。” 林桥移开手,他的眼睛红红的,含着水光。傅勉观察几秒,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在他的眼睫上亲了亲,道:“好像没什么问题,现在还疼吗?” “只是疼了一下,” 林桥道,“可能是溅到油了……我不要吃饭了。”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 傅勉微微一笑,想捏青年的脸,被对方避开了。 林桥道:“我想快点去下个世界。” 他顿了顿,又道:“万一能找到肖柯艾……” 剩下半句话林桥没有说出,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 傅勉没说什么,只是道:“好,我们一起去。” 林桥看看他,一言不发地把手伸了过去。 傅勉勾唇,握住他的手,又把人搂到自己怀里,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 阁楼里光线黯淡,易媛抱膝而坐,看着前面一本厚重的日记。 日记封面落了灰,在它的主人去世后就再没有被翻开过。易媛几次伸出手想碰碰那本日记,但又缩了回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最终,易媛坐直上半身,把那本日记拿到了手中。 日记被翻开一页,白纸泛黄,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易媛就忍不住要落泪。 她捂住嘴,慢慢将日记往后翻。日记里记载的点滴日常都在她眼里,但她更想看到的是那个人出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 没过多久,日记停在其中一页,易媛微微一愣。 【9.6,晴】 【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句话如针刺进眼睛里,易媛咬住牙关,眼眶微微泛红。 【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总是游刃有余,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一道光。】 “去你的光,” 易媛低声道,“幸好当年没跟你告白。” 【11.2,阴】 【我又遇到他了,太好了。他说他只是青铜玩家,我真担心他之后能不能走下去,我要帮帮他。】 【12.13,小雨】 【他进步得真快,而且比同阶段玩家都更强大,好像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强大到能够独挡一面了。】 【说起来,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很靠谱的。】 易媛一言不发,又往后翻了几页。 【2.21,大雨】 【他好像藏了很多层面具,身边是什么人,他就会戴上怎样的面具……不过我希望我是特殊的那个。】 易媛翻页的动作一顿,她仔仔细细看完这篇日记,才往后翻了一页。 ——后面是一片空白。 “……” 易媛微微皱眉,她又接连翻了几页,但看到的都只有空白。 “不应该啊,” 易媛喃喃道,“明明那天是十一月……” 她突然一愣,然后迅速把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在那里,她再次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11.11,晴】 【他是个魔鬼……不,他是神。】 ——日记到这里,彻底结束了。 “……” 易媛眉头紧皱,她极力想从这短短一行字里思索出什么,但她很快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出。 哒哒哒—— 外面有脚步声在靠近,易媛合上日记,抬头看见林桥出现在她面前。 “有什么事吗?” 林桥看了看她手中的日记,道:“这是?” “是慕景的日记,” 易媛没有隐瞒,“我来这里看看,你呢?” “我来找你,” 林桥道,“我待会去下一个世界,看看能不能遇上肖柯艾。” 易媛道:“和老大一起吗?” 林桥颔首。 “从来没有死去的人还能再遇上的道理……” 易媛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林桥道:“那你收拾一下吧,我们之后见。” 易媛点点头,目送林桥离开了这里。 阁楼再度冷清下来,易媛看着手上的日记,微微走神。 她想要回忆起日记主人的模样,但时间早已冲刷走了那个人的脸,不管她怎么努力,想起的却只是游乐园前,与那人完全不同的肖柯艾对她微微一笑的样子。 少年的笑干净又纯粹,但是那一瞬间她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惊……就好像多年前得知慕景死讯时,那样的战栗与绝望。 “……你这个混蛋,” 易媛抚摸日记的封面,低声道,“我宣布,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然后她放下日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阁楼。 —— 天色昏沉,一辆火车停在站台边。林桥还没靠近,就听见了一阵打骂声。 “你TM算什么,竟然敢顶撞老子?!” 火车入口,一个体格硕大的壮汉正对一个少年拳打脚踢,少年身上满是瘀伤,死死地抱住脑袋,一声不吭。 “别以为能活下来就很了不起!老子可是要成为白银玩家的人了,你这个——” 壮汉说着又要一拳擂向少年脑袋,林桥看着那和肖柯艾差不多年纪大的少年脸色苍白,微微皱眉,上前扣住了壮汉手腕。 壮汉只觉手腕剧痛,大叫一声扭过了头,看见抓住他的居然只是个身形纤瘦的青年,立刻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桥旁边的傅勉,一愣,脸上居然露出惊恐的神色——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 林桥道:“他好像很怕你。” 傅勉淡淡道:“我不认得他。” “我记得他叫许昌,” 易媛道,“有个世界刚好撞见老大杀死了一个掠夺者,被吓破了胆,之后就一直避着老大走了。” 林桥看看傅勉,道:“听起来你之前很可怕。” 傅勉:“哪有,你看我对你多好。” 易媛:“……” 这时,那个少年已经从地上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他看向林桥和傅勉这边,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一瘸一拐地挪进了火车里。 只要上到火车,玩家的伤势就会自行痊愈。少年身上的青肿很快消失不见,他默默坐到角落里的位置,偷偷往窗外一瞄,发现林桥他们已经不见了。 少年失望地收回视线,窝在自己位置上睡着了。 呜—— 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最后停在了一片山脚下。 半山腰有座高大的建筑,隐隐埋在山林之间,只露出个边角。林桥在山脚下望了望,发现除他们以外,还有另外五个玩家——那个叫许昌的壮汉和被他欺负的少年也在其中。 傅勉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有掠夺者的气息。” 易媛一愣,林桥看向他道:“是谁?” “藏得太深了,暂时发现不了。” 傅勉道,“先小心点,如果他要杀人,一定会露出马脚。” 林桥点点头,跟着他第一个向半山腰间的建筑走去。 从山脚到半山腰大概有两三小时的路程,还没靠近那座建筑,他们就听见了一阵小孩子的欢笑声。 林桥抬头,看见那座古堡似的建筑前挂了一个牌子——伊利亚孤儿院。 孤儿院前早已站着一个人,那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戴着单片眼镜,对众人微微一笑:“欢迎你们作为孤儿院的义工来到这里,我是院长安德鲁,请和我来。” “我们是来做任务的,谁要做义工啊……” 有人小声地嘟囔一句,安德鲁并没有听见。他微笑着带众人进了孤儿院,绕过前厅,径直来到后院。 后院里有七个小孩正在玩耍,安德鲁招来其中一个小孩,对众人介绍道:“这是小A,他明天就要被收养了,这是他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 小A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众人一会,然后就飞快地跑回去和其他小孩子们玩了。 “真可爱,” 一个叫张莉莉的女生道,“这里一共有七个小孩子吗?” “是的,之前有二十多个,但都被收养了。” 院长笑道,“这里的孩子都是幸运儿,格外招人喜欢。” 他拍拍手,走向那七个小孩:“该吃饭了,走吧,我们带客人们去餐厅。” 餐厅很宽阔,桌椅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胖胖的厨娘端上美味的菜肴,那七个小孩子坐成一排,吃得安静又乖巧。 “姐姐,你看他们,真的好乖啊。” 张莉莉兴奋地拉住自己的姐姐张爱爱,道,“我想捏捏他们的脸。” 张爱爱道:“你可要小心点,别离他们太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可是他们真的很可爱呀……” 餐桌上只有这对姐妹在聊天,林桥听着听着,突然在他她们的谈话声中听到了一道不一样的哭声。 “呜……” 他微微一愣,四下环顾时看见有个小孩子站在餐厅门口,低头呜呜地哭。 傅勉道:“在找什么?” “那边有个小孩子在哭,” 林桥道,“他是谁?” “……” 他这话一出,傅勉就沉默了一下。 林桥:“怎么了?” 傅勉道:“那个小孩子在哪里?” 林桥一指餐厅门口,低声道:“就在门的旁边,还在哭。” 傅勉看了看那边,同样低声道:“宝贝,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里根本没有人。” 第49章 阴阳眼 “宝贝,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 傅勉一句话说完,林桥就沉默了一下。 傅勉摸摸他的眼睛,道:“你真的看见了?” 林桥点头。 “那可能是你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傅勉道,“难道是阴阳眼?” 林桥微微皱眉,道:“我不知道。” 他往餐厅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小孩子的身影。 “那个小孩不见了。” “那等你再看见他的时候告诉我。” “好。” 傅勉揉揉林桥的脸,被林桥拍开了手。 晚餐结束后,一位修女模样的女人走进餐厅,当着校长的面带走了小A,没过多久又把小A带了回来——之后她和校长交谈几句,便领着七个孩子离开了。 院长起身,对众人道:“我为你们安排好了房间,请跟我来。” 他向餐厅外走去,林桥和傅勉也跟了上去。半路上一个人走过来,慢吞吞地挪到了他们面前。 “那个……” 之前被林桥救下的少年不怎么好意思地低着头,对林桥道,“我叫顾风,之前谢谢你救了我。” 林桥“嗯”了一声,道:“你已经谢过了。” 顾风一愣,脸上微红道:“是这样吗,那我——” “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让一让吗。” 傅勉拉住林桥的手,与之十指交扣,“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 顾风看看傅勉,又看看林桥,小声应了一句,扭头跑了。 林桥看向傅勉。 傅勉道:“吃醋了。” 林桥:“哦。” 傅勉:“亲一下就原谅你。” 林桥:“不。” 然后直接走开了。 傅勉:“……” 傅勉又跟上去,牵住林桥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亲。 院长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都集中在一起,每个人一间。林桥和傅勉的房间就挨在一块,傅勉看也不看,直接把林桥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林桥道:“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那不是刚刚好,可以抱着你睡。” 傅勉双臂环过林桥的腰,把磨蹭在门口不进去的青年半抱进了房间里。 房间干净宽敞,床也大得能够容下两个人。林桥坐在床边,看傅勉走来走去,检查房间的布置是否安全。 此时天色渐黑,房门也半敞着。林桥盯着了傅勉看了没一会就移开了视线,往门口瞥了一眼。 他本是突有所觉才看向门外,没想到居然真的看到一张脸贴在门边——是一个小孩子。 林桥立刻起身,傅勉也被他的举动惊动,道:“又看见什么了?” “门口有个小孩。” 林桥话音刚落,见门口的小孩扭头就跑,立刻追了上去。 傅勉也跟着追出门外,林桥看见那小孩飞快地跑过长廊,他的衣服一点也不像孤儿院里小孩的衣服,甚至连他脚下……也没有影子。 林桥微微皱眉,等他追到走廊拐角时,发现那个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在找什么?”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林桥转首,看见院长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林桥沉默几秒,道:“这里有别的小孩子吗?” 院长一愣,道:“没有吧,所有的孩子都在二楼,由玛丽娜修女照顾。” 林桥不说话了,他回忆起那个小孩子的脸,发现对方好像的确不是七个孩子之一,而且那张脸也有些过于苍白了。 林桥沉默的时候,傅勉已经和院长交流了些什么。院长笑着说“那没事了”,然后傅勉就带着林桥回到了房间里。 林桥道:“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傅勉道:“说你之前怀了我们孩子,心思忧虑,所以才看见了小孩。” 林桥:“???” 他直接抽刀。 傅勉笑出声,把短刀摁回去,道:“只是和他随便聊聊,岔开了话题。” 他顿了顿,又看向林桥的眼睛:“不过我刚才没看见那个小孩,你可能真的获得了阴阳眼。” 林桥眉心微微蹙起,道:“肖柯艾被吞入漩涡前,好像碰过我的眼睛。” 他当时感觉有谁蒙住了他的眼睛,不过短短一秒,而当时能碰到他的……只有肖柯艾。 “那可能真的是他,” 傅勉道,“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把阴阳眼给了你——或者别有目的。” 林桥看看他,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 傅勉摸摸他的脸,道:“阴阳眼是一种特殊的能力,不可能人人都要。如果它是可以被赠予,而且只有原主死去之后才能被赠予,那慕景——” 他没有说出剩下半句话,但林桥已经清楚了他的意思。 “慕景未必会和肖柯艾有关系,” 林桥道,“他已经去世多年,但肖柯艾只比我早了一个世界,时间对不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慕景把阴阳眼给了别人,几经周转,才到了肖柯艾这里。” 傅勉道,“不管真相如何,我们现在也弄不清楚了。” 林桥“唔”了一声,傅勉关上房门,道:“先休息吧,明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第一个晚上总是安全一些,夜晚很快过去,清晨来临,林桥被孤儿院的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宝贝,早安。” 傅勉就躺在他身边,亲了亲林桥的眼睫,道,“该起床了。” 林桥:“……”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洗过脸后才觉得清醒了一些,又被傅勉带出了房间,来到昨天的餐厅里。 餐桌边依然整齐地坐着孤儿院的孩子,但是只有六个。院长笑着说其中的小A已经被领养走了,明天早上还有一对夫妇会过来带走小B。 “这里都是好孩子,很招人喜欢。” 院长道,“对了,待会我会给你们安排工作,不是什么重活,应该很快就能干完的。” 林桥和傅勉对视一眼,知道转折点来了。 早餐过后,院长果然给他们分配了任务。林桥要去帮厨娘整理食材,傅勉打扫一楼大厅。易媛看看他们,道:“我要去带孩子,就在前院。” 傅勉道:“小心点,不要一个人落单。” 易媛点头,和修女一起带着孩子去了前院。 厨房里,胖胖的厨娘请林桥把今早送来的食材搬进厨房。林桥走出厨房后门,看见小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装满新鲜的蔬菜与肉类。 小院子旁边就是后院,林桥听到了砍木头的声音,问厨娘道:“旁边还有人吗?” “当然有啦,应该是义工吧。” 厨娘笑嘻嘻地道,“每天有很多柴要砍呢。” 林桥隔着小院子的边栏望过去,看见一颗漆黑的头颅——是许昌。 许昌正在后院砍柴,旁边还堆了不少木头。他干得不是很情愿,一边挥动砍柴刀,一边骂骂咧咧。 “凭什么让我干这个活,什么破地方……” 锋利的砍柴刀呼呼挥下,将木头砍成两半。许昌仍然意难平,又拿起一根木头,像对待仇人那样狠狠劈了下去。 啪! 木头再度裂成两截,许昌又一次挥起砍柴刀……突然顿住了。 裂开的木头中间居然是一片血红,那液体还在缓缓流动。许昌拿起砍柴刀一看,发现刀刃竟然也在滴血,甚至掺杂着黄白液体……就好像他刚才劈开的根本不是木头,而是一个人的头。 “呕——” 许昌恶心地把砍柴刀丢开,回头看看,发现整个后院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 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许昌莫名有点心慌,他扭头想走,却看见树林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闪了几下,好像是什么珍宝。 “难道真有什么好东西?” 许昌心里莫名一动,那林子里好像有种巨大的吸引力,诱惑他往那走去。 许昌慢慢靠近了森林,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亮闪闪的东西,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进入林子的都不知道。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四周都是阴森森的林木,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许昌一愣,随即惊恐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又气又慌,朝着一个方向胡乱地走去。然而不知是不是走错了,他的眼前只有无边的林木,而且越走越幽深,起先还有一点光线,到最后,他周围已是一片昏暗。 “靠!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这里!” 许昌一拳捶在树上,他的脸因为气愤而微微抽动,眼中却写满恐惧。 “在这里……” 一阵冷风掠过林子,树叶沙沙作响。就在这时,许昌听见身后飘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我在这里啊……” 那声音像是小孩子的,但语调干巴巴的,在这昏暗的林子里分外瘆人。 “……” 许昌攥拳,眼中出现狠意。他慢慢回过身子,突然抬起拳头,冲着前面擂去! “去死——” 他来势汹汹的拳头卡在半空,脸上的凶狠尚未收敛,就被另一种神色取代了。 那是恐惧。 ——在离他拳头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穿着孤儿院的衣服,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许昌的拳头开始颤抖,他不可抑制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看着前面的小孩子。 “你……你……” 滴答,滴答。 鲜血从小孩子身上滑下来,滴到地上。小孩子依然很安静,因为他说不了话。 ——他的脖颈上有一道血红色的整齐截面,躯体完整,但是没有头颅。 鲜血染红了小孩子的上半身,他慢慢伸出一只手……伸向了许昌。 喳—— 山林里惊起一片飞鸟,片刻后,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悬在树枝上,随风轻轻摇晃。 第50章 双胞胎 清水流过新鲜的菜叶,林桥一边洗菜,一边听胖胖的厨娘和他天南地北地闲扯。 “我在这家孤儿院待了二十多年,这里孩子最多的时候可有上百个呢。” 厨娘道,“十多年前院长收留了一对来自东方的双胞胎,哥哥可爱又听话,这里所有人都喜欢他。弟弟倒是不怎么说话,沉默寡言的……后来他们都被一对东方夫妇收养了,还是院长亲自送他们走的。” 林桥从这段话中察觉到了什么,道:“那对双胞胎长什么样” “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清。” 厨娘笑道,“不过弟弟戴着一个相框吊坠,里面有他和哥哥的合照,他可宝贝了,碰都不让人碰的。” “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这……我记不太清了。” 林桥不说话了,就在这时,厨房外走进来一个人。 “还没洗好吗?” 傅勉走到林桥身边,要帮他一起洗菜。厨娘见了道:“只剩下一点点了,你们走吧,我来就行。” 她顿了顿,又笑呵呵道:“小情侣还是要多在一起比较好。” 林桥:“……” 他道了声谢,和傅勉一起离开了。 这时孤儿院里的几个小孩子都在前院玩耍,其他玩家也被分派了任务,一楼大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桥道:“刚才厨娘说这里曾经有对来自东方双胞胎,应该是剧情提示。” 傅勉道:“那就去查查这里的资料,应该能找到他们。” 他话音刚落,林桥就停住了脚步。 傅勉回头道:“怎么了?” 林桥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从他墨色的眼睛之中,傅勉看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倒影。 他立刻寻着林桥的目光望过去,然而大厅依然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什么小孩子的身影。 “你又看见了?” 林桥点点头,拉着傅勉的手朝那小孩子站着的地方走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并没有恶意,但小孩子只是幽幽地与他对视几秒,而后扭头就跑。 林桥立刻追上去,小孩子跑得并不快,几步就被他抓着后领,直接拎了起来。 小孩子:“……” 林桥看看他惨白的小脸,道:“你是谁?” 小孩子一声不吭。 林桥低头打量这个小孩子,很快发现他脖颈上戴着一条吊坠,吊坠顶端悬着一个小小的相框。 林桥挑眉,想起厨娘的话,道:“你是——” 他还没有说完,就觉手上一轻——小孩子凭空消失了。 下一秒,一股剧痛席卷了他的眼睛,就好像有无数尖利的针刺入眼球,林桥痛苦地捂住眼睛,弯下了腰。 “林桥!” 眼前陷入黑暗,林桥感觉自己被双臂紧紧拥住,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之中。他本能地抓住傅勉的衣角,死死咬住牙关,把脸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 “宝贝,乖,不疼了,我带你回去……” 傅勉不断抚摸林桥发丝,在他耳边低语,又把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往房间那边匆匆赶去。 疼痛其实持续得并不漫长,在回到房间后,林桥就明显感觉到痛感在飞快流逝。他慢慢睁开眼睛,视线起先有些模糊,但很快清晰了起来。 傅勉低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道:“怎么样了?” “不疼了,” 林桥慢吞吞往傅勉臂弯间蹭,道,“也能看清了。” 傅勉舒了一口气,轻啄林桥唇角道:“慕景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刚得到阴阳眼需要一段适应期,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林桥点点头,微微垂下眼睫,有些懒洋洋的。 傅勉修长有力的五指埋入林桥发丝间,摩挲他的发丝,又在他脸上轻蹭几下,气息纠缠,耳厮鬓摩。 林桥很快昏昏欲睡,他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在傅勉的安抚下,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餐厅早已摆上了午饭。林桥被傅勉牵着手,慢慢地来到了餐桌边。 六个小孩子在不远处安静地吃着午饭,一个修女走了进来,牵起小B的手,带他离开了这里。 傅勉发现他们这边的餐桌上少了一个人,道:“许昌呢?” 易媛道:“许昌不见了,我们准备待会去找他。” 这个时候失踪也就意味着死亡,许昌在上火车前对顾风拳打脚踢的场景大家都看见了,也并不是很在意他的生死,决定吃完饭再说。 没过多久,修女又领着小B回来了。傅勉和林桥也吃完了午饭,准备去找许昌。 许昌干活的地方在后院,当众人来到这里时只看到了一把染血的砍柴刀,还有一块血淋淋的木头。 砍柴刀被随意丢弃在一边,地上倒是有许昌的脚印,他人高体壮,留下的脚印也比旁人明显。那些脚印一直通往数十米外的树林,风呜呜地穿过林叶,一股血腥味也在林子里淡淡地漫开。 几个人还没靠近,张爱爱就已经尖叫了一声——因为在最外面的树木上,挂着一具无头尸体。 尸体自然是许昌,他的头颅被完全割去,只剩下一个庞大的身躯悬在半空中。张爱爱和张莉莉两姐妹吓得抱在了一起,其他人也是脸色几变。 “我们……” 顾风小声道,“我们要不要把他放下来?” 傅勉淡淡道:“去通知院长,让他做决定吧。” 其他人并不想留在这里,一听这话赶紧转身跑回了孤儿院。傅勉余光瞥见什么,对林桥道:“看那边。” 林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林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人——老人面色阴沉,紧紧盯着树上的尸体。正当林桥想走过去询问时,他的身影在林间一闪,转眼不见了。 林桥又看傅勉,傅勉道:“回去再说吧。” 孤儿院里,院长十分震惊地得知了许昌的死讯,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怎么会死人呢?” 院长道,“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会让人去处理的……你们也小心一点,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林桥道:“院长,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院长糟心地揉揉额头,道:“你问吧。” “十几年前,孤儿院是不是有对双胞胎兄弟?” 院长一愣,道:“孤儿院收留过的双胞胎不少,不过十几年前……我应该还没有来到这里。” 林桥有些意外,院长又道:“不过你们可以去档案室查一查,孤儿院二十年间收留的孩子的信息都在那里。只是档案室钥匙丢了,我回去找一找,明天再给你们。” 林桥道了声谢,又道:“我们刚刚看见了一个老人,他是住在林子里吗?” “我从没见过什么老人,” 院长道,“以前听说这里有个守林人,后来失踪了……也许你们见到的是小偷呢。” 他一正色,招来旁边的修女道:“最近留心一下四周,可能有小偷。还有快点把小B送走,他的养父母该等急了。” 修女点点头,默默地离开了。 林桥道:“院长,我想去看看小B。” “小B怕生,不喜欢和外人说话,不如等明天分别时你再去看他吧。” 院长道,“小B走后,估计小C也要离开了。这家孤儿院很快又会收留一批孩子了。” 林桥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他又问了院长几个问题,但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档案室要明天才能拿到钥匙,林桥和傅勉互相看看,回房间去了。 房间的窗户对着一望无际的山林,林桥在窗前站了一会,傅勉走到他身边,道:“小B不是明早离开,是今晚。” 林桥道:“你怎么知道?” “扫地的时候听见院长和修女交谈了,” 傅勉道,“今晚他们走的时候,那个鬼孩子可能会出现。” 林桥点点头,道:“那我就等着。” 午后的阳光洒落孤儿院,林桥看见修女独自坐上马车离开,之后再没回来。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太阳西沉,转眼又是夜晚。六个小孩子和往常一样乖乖坐在餐桌边,吃过晚饭便由院长领回了房间里。 深夜时分,整个孤儿院被黑暗笼罩,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四下一片安静。 林桥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他能感受到傅勉的气息,还有窗外偶尔的风声…… 咯吱—— 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什么声音,林桥睁开眼,看见紧闭的房门无风自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 缝隙间贴着一张惨白的脸……幽幽地和林桥对上了视线。 第51章 第二个人 一张惨白的脸在门缝里使劲挤,使劲挤……最终成功挤了进来。 林桥:“……” 那个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小孩子站在床边,面色幽幽地盯着林桥,一双眼睛更是黑得瘆人。 林桥道:“你来做什么。” “……” 小孩子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身往门外走去。林桥身边的傅勉坐起了身,道:“他来了?” 林桥点点头,道:“他要我们跟过去。” 走廊外没有点灯,只有一片漆黑。小孩子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转眼看不见了。 “等等——” 林桥正想叫他慢一点,就看见一道光直射了出去——是他袖子上的金色袖扣。 袖扣散发的光芒为他们照明了前方的路,借着这光林桥看见小孩子已经走到了走廊拐角,立刻和傅勉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小孩子经过餐厅,绕过楼梯,最后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大厅的窗边,林桥袖扣的光也闪了几下,消失了。 黑暗再次将他们包围,只有清冷的月光从巨大窗户里洒落,将地板照得发亮。小孩子回头看看林桥和傅勉,伸手指了指窗户。 窗外就是前院,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应该睡了,但黑漆漆的庭院里居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几个人,好像在谈论些什么。 林桥认出其中一个人就是孤儿院的修女,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正是应该明天被领养走的小B。 那几个人已经谈完了事情,修女将睡着了的小B交给其中一个女人。女人亲了亲小B的额头,把他抱上了马车。 轱辘轱辘—— 车轮碾过地面,马车很快驶出院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在目送马车离开后,修女警惕地张望一圈,没有走大门,而是绕到后院去了。 庭院里空无一人,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的林桥微微皱起眉头,又看向小孩子。 小孩子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还在直勾勾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突然间,两行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眼中流下……不是泪,而是鲜血。 林桥沉默几秒,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无声张嘴,他的嘴里空洞洞的,少了一个本该有的器官。 林桥微微皱眉,只见小孩子又和他比了个手势,好像是个“X”。 “小X?” 林桥想起这里给孩子们的命名方式,照着喊了小孩子一声,小孩子默默的没什么反应,好像也不是否认。 傅勉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林桥想了想,低头轻轻勾起小X的吊坠,道:“可以看看吗?” 小X默默点头,林桥便打开吊坠顶端的相框。相框里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两个抱在一起的孩子。 林桥道:“这是……” 下一秒,他手中的相框消失。再一抬头,发现小X也突然不见了。 “……” 傅勉观察林桥的神色,道:“他是不是走了?” 林桥道:“是,我刚拿到他的相框,他就走了。” “那可能是有人来了,” 傅勉道,“我们先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了。” 林桥没有什么意见,被傅勉拉着手往前走。他一路上都在想小X的事,还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傅勉。 “如果这个小X就是当年的双胞胎,那事实可能并不像厨娘说的那样。” 傅勉分析道,“被收养并不是什么好事,双胞胎里可能有一个人逃了,剩下一个遇难了。” 林桥道:“有可能,但是不知道他是弟弟还是哥哥。” 他们往房间那边走去,快到走廊时傅勉突然拉住林桥,沉声道:“看那里。” 林桥立刻停下脚步,抬头,微微一惊。 黑暗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是个女人,她低头站在房间前,披头散发,一言不发。 “……” 气氛陷入沉默,傅勉和林桥没有贸然上前,而且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忽然动了动,她伸手拨开自己的头发,露出底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是易媛。 “晚上好。” 傅勉和林桥:“……” “我要去上厕所,” 易媛毫不尴尬,道,“但是没有陪我,老大你们能陪我去吗?” 在这里一个人去厕所当然是不安全的,傅勉和林桥只好陪她一起过去。 易媛披着头发走在前面,回头问傅勉道:“老大,你们怎么半夜出来了?” 傅勉没有隐瞒,把刚才的事情和她说了。易媛听到阴阳眼时一愣,看看林桥,道:“那……这个鬼孩子是孤儿院里的咯?” 林桥道:“应该是,只是还不确定他的身份。” “如果这里每天都会送走一个孩子,那明天就轮到小C了吧。” 易媛皱眉道,“我还挺喜欢那孩子,他是最乖的,可以阻止这些人吗?” 林桥道:“如果不阻止,那剩下的孩子都要遭殃了。” 他们来到了一楼的厕所边,易媛进去上厕所,林桥和傅勉等在外面。没过一会易媛又出来,三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一夜过去,第二天孤儿院果然少了一个孩子。剩下五个孩子坐在一起吃完早餐,院长找到林桥,给了他一把钥匙。 “档案室就在二楼,你们可以随时去那里。” 院长道,“不过早餐后我还会分配工作,麻烦你了。” 林桥道:“多谢。对了,小B走了吗?” 院长叹了一口气,道:“昨天晚上就被他的养父母带走了,我也是今早才知道。” 他说完便离开了,林桥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挑眉。 “那个……” 餐桌上,张莉莉小声道,“你们昨天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听到了,” 顾风道,“好像是有人在走动,但听起来很奇怪。” 他望了望旁边的林桥,沉默一下,不怎么好意思道:“那个林桥哥,我有点怕,可以搬到你们那边去吗……” 林桥看了他一眼,道:“不要问我,问他。” 那个“他”指得是傅勉,顾风一对上傅勉就怂了,缩头不敢吭声了。 他不说话了,一直和他住一块的蔡锡倒是不乐意了,张口便道:“什么意思,你还嫌弃我了?当着我的面说要搬出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风弱弱道,“只是多点人聚在一块也更安全……” 蔡锡冷笑道:“算了吧,你分明就是要抱大腿,说得这么好听做什么。”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张莉莉赶紧道:“别说了,我们吃饭吧,吃完饭还有工作呢。” 蔡锡瞪了顾风一眼,继续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早餐过后,院长和昨天一样给他们分配工作,这次是林桥和傅勉照顾五个孩子,易媛去厨房,顾风打扫大厅,而蔡锡要去杂物间整理杂物。 蔡锡一看见自己分配的任务就不乐意了,道:“为什么他们都是轻松的,我就有这么多事要做?” “杂物间东西不多的,” 昨天去整理了杂物的顾风道,“只要按顺序摆好就行,一下子就可以做完的。” 蔡锡哼了一声:“是吗。” 尽管不怎么满意,但他还是得做,抱怨了几句就往杂物间走去了。 杂物间在靠近后院的位置,外面有棵大树,树荫刚好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光线。 “什么鬼地方……” 蔡锡一进来就嘟囔了一声,不过看着要整理的杂物确实不多,也就略微满意了起来。 杂物间有好几个柜子,有些堆满东西,有些则空荡荡的。蔡锡把地上散落的一些杂物搬起来,塞到空柜子里,如此反复,不过十多分钟,他就快把地上的东西搬空了。 “呼——” 蔡锡直起腰,长舒一口气,心想顾风那小子也没骗他,这里的工作确实轻松。 这么想着,他就看见角落里还有一个箱子,刚才居然没发现,差点漏了。 蔡锡往那边走去,箱子夹在两个高大的柜子中间,他得挤进去才能够得到。 “什么鬼,这两个柜子怎么这么挤。” 蔡锡皱眉抱怨着,吃力地弯下腰,想把这个箱子搬起来。 然而箱子看着只是一个小小的木箱子,却出奇得重。蔡锡一搬之下居然没能搬动,当即诧异了起来。 “怎么这么重?” 他又试着搬了几下,还是搬不动,心里好奇,便想打开箱子看一看。 木箱没有上锁,很容易就能打开。但当蔡锡打开后又是一愣,因为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心中的诧异扩大了几分,四下看看,杂物间昏暗一片,除他以外再无其他人。 “……算了,我还在走吧。” 蔡锡莫名心慌,他准备关掉箱子离开这里,但还没伸出手,就听见“啪嗒”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掉进了箱子里。 蔡锡低头,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 “啊!” 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万分震惊地盯着箱子——在那里,有一对血淋淋的眼珠。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柜子滑落,又滴到地上。蔡锡惊恐地看着那鲜血,视线慢慢往上…… 柜子顶端坐着一个小孩子,低下头,露出了空洞洞的眼睛。 —— “哈哈哈——” 庭院里,几个小孩子正欢快地聚在一起玩耍,只有一个小孩孤零零地蹲在旁边,托着小脸一言不发。 林桥走到他前面,半蹲下来和他平视,道:“不过去玩吗?” “不想玩,” 小孩子摇摇头,奶声奶气道,“小B走了,没人陪我玩了。” 林桥道:“你是小C?” 小C点点头,又看着林桥。 小孩子的眼睛大大的,清澈又干净。林桥和他对视几秒,捏了捏他的小脸。 “我陪你玩吧,” 林桥道,“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一些事情。” 小C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大哥哥想问什么?” 林桥道:“你们都是怎么被领养的?” 小C呆呆地看着他:“什么是领养?” 林桥沉默几秒,道:“小B是怎么走的?” “就是……” 小C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院长叔叔昨天晚上喊他去房间里,今天就走了。” “房间里?” 林桥语气微冷,“每个孩子走之前都要去院长房间里吗?” “是呀,” 小C道,“叔叔会给我们糖吃,对我们很好,所以我们要去和他告别。” 他说完又皱起了小脸,道:“可是明天我就该走了,我不想走。” 林桥摸摸小C的脑袋,缓缓皱起了眉。 他道:“那你们……” “你们在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林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他立刻回头,看见院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道:“我也想听,也说给我听听吧。” 第52章 老人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们不是聊了很久吗? 林桥:“……” 院长笑眯眯地走过来,一只手落在小C肩膀,缓缓摩挲。 小C恍若无觉,林桥眉角微挑,道:“小C说他晚上睡觉会害怕,我想守着他们睡。” 院长道:“不需要,他们会由修女照顾的。” “这也是义工的责任,” 林桥平静道,“而且小C也喜欢我。” 他看看小C,小C看看他,牵住了他的手。 院长道:“尽管如此,但是——” “院长。” 一只修长的手抚上林桥肩头,傅勉从旁边走来,淡淡地看了院长一眼。 院长:“……” 这一眼锐利如鹰隼,是实打实的威胁。院长托了托眼镜,脸上笑意不变:“既然你们这么热心,那就麻烦了——但是明天就会有一对夫妇来领养小C,到那时你们也守不了他了。” 他看了小C一眼,转身便走,小C还有点懵,乖乖说了声“院长再见”。 傅勉把小C拉过来,摸摸他的头顶道:“要是他想让你过去,你就告诉我们。” 小C蹭了蹭他的掌心,道:“为什么啊?” 傅勉道:“因为我们和他说好了,他一喊你,就是让你来我们这边。” 小C点点头,道:“那我知道了。” 林桥看看傅勉,道:“如果他明天被领养,那今晚修女就要来了。” 傅勉道:“那我们看着他,不让他被抱走。” 林桥颔首,又低头对小C道:“你想被其他爸爸妈妈带走吗?” “唔……” 小C掰着手指头想了一会,摇摇头道,“不想,我喜欢这里。而且小B他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过……我不想走。” 林桥没有说话,只是又摸了摸小C的脑袋。 中午时分,修女来带几个小孩子吃午饭。她应该是从院长那里得知了林桥和傅勉的事情,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也没有和小C说话。 “姐姐……” 小C还不明所以,见修女不理自己又追着她小跑了几步,被傅勉抱起来,道:“走吧,带你去吃饭。” 他和傅勉往室内走去,林桥忽然感觉到什么视线,与傅勉同时一回头—— 不远处的林子里,一个驼背的老人正死死盯着他们这边,眼神阴鸷,面色沉沉。 林桥微微皱眉,往林子那里走了一步。老人见他们发现了自己,身形一闪,转眼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林桥道:“他到底是谁?” 傅勉道:“我们不是有档案室的钥匙吗,待会去那里找一找吧。” 林桥点头,傅勉腾出一只手牵住他,两人一起回到了餐厅那边。 餐厅里,易媛看着他们,道:“你们是一家三口出来遛弯吗?” 林桥:“……” 傅勉勾唇,把青年想甩开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 几个人在餐桌边落座,小C也被傅勉放了下来,跑回了其他小孩子那边。 傅勉道:“蔡锡呢?” 他们之中又少了一个人,是去整理杂物间的蔡锡。 易媛看了眼顾风,道:“你之前见过他吗?” 顾风一愣,道:“没有,他不是在杂物间吗?” “……” 午餐过后,众人和昨天一样找到了杂物间的蔡锡——不出所料,他也死了。 蔡锡倒在地上,双手还保持着捂眼的姿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傅勉踩过满地鲜血,拨开了蔡锡的手。 “他被挖走了眼睛。” 林桥道:“周围还有什么吗?” “没有,” 傅勉走了回来,“和许昌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其他人无言,没过多久院长就得知了蔡锡的死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只是略略震惊,道:“我会让人好好安葬他的,你们回去休息吧,之后不用干活了。”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其他人无法,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林桥和傅勉则来到了二楼的档案室,这里尘封已久,连钥匙也有些生锈了。 傅勉关上档案室的铁门,对林桥道:“掠夺者气息消失了。” 林桥微愣,这才想起刚下火车时傅勉和他说过这些人里藏着一个掠夺者。 “是蔡锡吗?” “现在还不清楚。” 傅勉道,“一般情况下气息消失就意味着死亡,但是……蔡锡并不像一个掠夺者。” 林桥想起自己曾见过的掠夺者张斐然,道:“确实,蔡锡更像个普通玩家——那是掠夺者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吗?” “掠夺者没有这个能力,” 傅勉道,“如果有,那他已经不算掠夺者了。” 林桥微微皱眉,傅勉指节屈起,在他脸颊轻轻蹭了下,道:“这只是我的怀疑而已,目前还没有根据。” 林桥点点头,道:“先在这里找一找吧。 他本以为档案室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小孩子的资料,但事实并非如此。这里的资料大多散乱,根本没有排序。林桥和傅勉找了一下午,也没能找到那对双胞胎,或者关于林中老人的半点资料。 眼看天色渐黑,傅勉决定离开,道:“小孩子们该回房间了。” 孤儿院的小孩子白天都在玩耍,晚上才会被修女带回去睡觉。听傅勉这么一说林桥也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好。” 小孩子都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睡觉,林桥担心院长会提前把小C带走,就留在了房间里。小C睡在靠门的下铺。林桥坐在旁边,看见傅勉拿来了一床被褥。 “凑合睡吧,” 傅勉道,“半夜可能会来人。” 林桥:“你小声点。” 傅勉:“……” 他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有了小孩就不要男人了?” 林桥看了眼小C,低声道:“你刚才有点吵。” 傅勉在林桥旁边坐下,搂住他的腰道:“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领养一个小孩,让他跟妈妈姓林。” 林桥“呵”了一声:“谁是妈——” 他话音未落,傅勉就突然把他摁到身下,同时扯过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林桥没有挣扎,他被傅勉按在怀中,越过对方的肩膀看见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灯光从门外透进,一个身影也出现在门口——是院长。 傅勉轻拍林桥肩膀,林桥合上眼睛。他感觉到橘黄色的灯光在不断靠近,最终停在了自己头上。 有沙沙的声音响起,是被子翻动的声音。林桥极其轻缓地转过头,看看院长坐在小C的床边,俯身端详小孩子沉睡的脸。 林桥:“……” 片刻后,院长再次起身,他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向门外走去。当他转身时,林桥看见院长背后趴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吱呀—— 房间的门关上,门缝里的灯光也慢慢远去。林桥看看傅勉,低声道:“他好像走了。” 傅勉在林桥唇角亲了一下。 林桥:“……” 林桥扭过脸,没有理傅勉,坐起了身。 小C安安稳稳地蜷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林桥给他掂掂被角,道:“你看见刚才院长对他做了什么吗?” “没有,” 傅勉道,“他只是看了一会。” 林桥皱眉:“他背后还趴着一个小孩子,好像是小X。” 趴在院长背后的黑影并没有脸,但身形和小X差不多。傅勉沉默几秒,道:“院长说谎了,我们明天再去档案室,让其他人一起帮忙找。” 院长说过自己十几年前并不在孤儿院,和那对双胞胎也没有关系。现在看来,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林桥颔首,继续和傅勉守夜。院长走后这里就再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直到第二天天亮时分,一个人再次走了进来——是修女。 修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多出来的两个人,道:“我要送走这个孩子。” “可以,” 林桥道,“但是我们要看看他的养父母。” 修女道:“随你。” 她弯腰摇醒了小C,小C迷迷糊糊地床上爬起,看看修女和林桥,冲林桥张开了双臂。 “抱。” 修女:“……” 林桥抱住小C,傅勉拿起那条带着余温的被子,让他把小孩子裹住。 修女在旁边等了一会,扭头向外面走去。林桥和傅勉随后跟上,他们来到前院,发现那里早早地停了一辆马车。 修女停下脚步,马车里走下一对老夫妻,他们衣着华贵,面容慈祥和蔼,笑道:“我们的孩子呢?” 修女道:“已经带过来了。” 她扭头示意林桥把小C给那对老夫妇,林桥却没有动。 他看见这对老夫妻身上有几只黑色的小手,小手紧紧抓着他们的衣服,掐着他们的脖颈。而他们仍在和善地微笑,根本没有察觉。 “我不会给你们。” 林桥后退一步,傅勉挡在了他面前。修女脸色一变,而那对老夫妻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只有远方浮出一抹鱼肚白。院子里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僵滞。 “怎么回事,” 数十秒后,老人先开口了,“这两个人是谁?” “他们不是我们的人,” 修女急急忙忙道,“我这就把孩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花,一个人从旁边冲了过来! 砰! “啊!!” 沉闷的斧头声与惨叫不过一瞬之间,修女脸上泼满鲜血。她怔怔地看着前方,足足数秒后,才发出了一声尖叫。 “杀人了!!!” 昏暗的院子里,鲜血流了满地。一个老人拿着斧头,发出了一声怪笑。 两颗头颅轱辘轱辘滚到一边,还保持着生前的愤怒与茫然——是那对老夫妻。 傅勉和林桥:“……” 老人在修女的连声尖叫中转过身……盯住了林桥怀里的小孩子。 第53章 断手 粘稠的血液顺着锋利的斧头边缘滑落,老人盯着林桥怀中的小C,眼神阴沉沉的,窥不出什么情绪。 傅勉一只手护在林桥身前,林桥则抽出了腰间的短刀,警惕地与老人对视。 “……” 短暂的沉默后,老人慢慢转过身,一脚踢开地上的人头,佝偻着脊背走向了远处的林子。 他的身影很快被茫茫夜色遮掩,修女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扭头冲进了孤儿院里。 刚才老人冲出来砍死老夫妇时林桥就遮住了小C的眼睛,小孩子只听到修女的尖叫,被吓得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林桥也不想让他看见这幕惨剧,和傅勉对视一眼,转身走了回去。 孤儿院其他人都被修女吵醒了,此时正聚在大厅。院长也在其中,他面无表情地听修女说了些什么,把目光投向了刚刚踏进大门的林桥和傅勉。 “既然人都死了,那也没有办法。我待会出去一趟,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院长道,“不过小C不再是我们孤儿院的人了,反正也有人照顾他了,不是吗?” 小C愣愣地听着,还没从这话里反应过来。林桥拍拍他瘦小的肩膀,看着院长道:“如果你什么都不做,这里只会死越来越多的人。” 院长微微笑了一下,道:“人死了还可以再找,这些都不要紧。” 他说完又对修女低声吩咐了句什么,随即向外走去。 孤儿院外传来马车声,林桥回头,看见院长将那对老夫妇的尸体搬上马车,驾车离开了。 “……” 院长走后,修女也不知去了哪里。易媛看看林桥怀里的小C,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 傅勉道,“等会需要你们帮个忙,去档案室找一份档案。” 他顺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众人讲了,易媛微微皱眉,张爱爱惊讶地叫了一声,道:“那你们……你们不是惹事了吗!” “可是我觉得他们做得对啊,” 她的妹妹张莉莉小声道,“我也想守着那些小孩子,他们多可怜啊……” “哪里可怜了!” 张爱爱拍了她一下,道,“你再想什么呢,那些可是NPC!保好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张莉莉不说话了,易媛道:“档案室在哪?” 傅勉道:“在二楼。” 小孩子们的房间离档案室不远,林桥也没有把小C送回房间里,而是让他坐在档案室的凳子上,不要乱跑。 十几个铁架立在档案室里,每个铁架上都塞满了资料。那些资料有些很新,有些则破烂泛黄,散发着一股霉味。 几个人划分了不同的区域,在各自的地方翻找了起来。档案室资料繁多,没过一会张爱爱就看得头晕眼花,把手上的纸页一摔,抱怨道:“这怎么找得到啊!” “耐心一点吧,” 张莉莉安慰道,“如果能找到那对双胞胎的资料,也许我们就可以早点离开这里了。” 张爱爱道:“说是这么说,但是这里这么多资料,就我们几个人,是要踩狗屎运才能——” “啊!” 旁边的顾风突然叫了一声。 “我找到了!” 张爱爱:“……” 顾风抖抖纸面上的灰,把它铺平在桌面上,道:“你们看,这对双胞胎的时间对得上,不过少了照片。” 那是一份陈旧的档案,记载了十几年前被孤儿院收养的一对双胞胎。不过因为年代太久远,资料大部分被虫子啃噬了,只留下几段断断续续的记录。 档案上贴着一张照片,是两个小孩子的合照。照片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双胞胎的面容,但林桥依然认出这就是他在小X的吊坠上看到的合照。 他道:“的确是那对双胞胎。” 照片旁边写着双胞胎的名字,可惜笔记也已模糊,只能看清他们的姓……好像是一个“肖”字。 林桥翻遍这份档案,上面记载的信息寥寥,档案最后一页写有他们离开的日期,还有那对收养他们的东方夫妻的姓名。 “这也没什么啊,” 顾风道,“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林桥没有说话,他盯着那份档案,若有所思。 傅勉忽然道:“小C呢?” 林桥:“……” 他扭头,发现原本好端端坐在凳子上的小C居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林桥立刻跑出档案室,发现小C就站在走廊上,并没有走远。 修女正带着房间里的几个小孩子去楼下,小C奶声奶气地喊了几声“姐姐”,没有得到回应。他想过去和他的小伙伴们玩,却被其他小孩子推了出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林桥走过去,小C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他的小伙伴们都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桥弯腰把小C抱起,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小C抽抽噎噎地搂住林桥肩膀,林桥给他擦掉眼泪,道:“不哭了。” 他往楼下一瞥,看见院长已经回来了。那几个孩子高兴地跑到他身边,他微笑着抚摸其中一个小孩子头颅,把他抱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之后一整天里,小C遭到了整个孤儿院的人的排挤。午饭时他想坐回自己的位置,却被旁边的小伙伴一把推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碗也被抢走,饿得舔手指。 林桥把小C抱回自己这边,道:“饿了怎么不和我说?” 小C低下头不吭声,眼泪在亮晶晶的眼睛里打转。林桥知道他还是想和自己的小伙伴在一起,也不再说什么,而是摸摸他的脑袋,道:“吃饭吧。” 他让小C坐在自己身边,喂他吃午饭。小孩子一开始还有点难受,到后来就乖乖坐在林桥身边,偶尔看一看自己的小伙伴们,又低下了头。 午餐过后,院长又匆匆离开了孤儿院,之后再没回来。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林桥和傅勉和昨天一样准备守着几个小孩子睡觉,修女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开口了。 小C重新爬回自己的小床,窝在被子里看着林桥,林桥给他掂好被角,道:“睡吧,我不走。” 小C点点头,乖乖闭上了眼睛。 林桥回头,被一只手拉到了自己这边,搂住了腰。 “宝贝,什么时候你也对我这么好?” 林桥看了傅勉一眼,道:“我对你本来就很好。” 傅勉笑道:“是,肯让我亲亲抱抱,当然很好。” 他捏捏林桥下颌,又靠过去吻他。 唇齿相碰,气息纠缠,林桥微微抓住傅勉肩头的衣服,含糊道:“还有其他人——” “怕什么,” 傅勉道,“他们都睡着了,我们小声点,乖。”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 傅勉:“……” 林桥:“……” 第一个进来的易媛:“……” 易媛往旁边挪了挪,顺势挡住后面的人的视线。林桥迅速往后靠,和傅勉分开了距离。 傅勉握住林桥的手,对易媛道:“你们来做什么?” 易媛幽幽地看了他几秒,道:“我和张莉莉也想来守这些小孩子。” 张莉莉在她身后探出头,不好意思地冲两个人笑了一下。 林桥道:“顾风和张爱爱呢?” “他们两个不想过来,一起待在房间里。” 易媛说着,放轻脚步走了过来,“小孩子们都睡了吗?” 林桥点点头,张莉莉转身向把房门关上。就在这时,林桥突然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走廊上闪过,霍地站起了身。 傅勉道:“怎么了?” “外面有个东西!” 林桥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傅勉道,“易媛,你们在这里守着小孩子,谁来也不能开门。” 易媛立刻道:“知道了。” 张莉莉显然没有看见那个黑影,还懵懵地站在门口。林桥和傅勉冲了出去,走廊上空荡荡的,林桥左右环顾,看见那个巨大的黑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手里好像还拖着什么东西。 “在那里。” 傅勉道:“我看不见,它应该不是怪物,是鬼。” 林桥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跑到走廊尽头,他们的速度不慢,而那个巨大黑影移动得慢吞吞的——尽管如此,林桥和傅勉却始终追不上它。 黑影在孤儿院里移动,它的四肢粗壮,身形异常高大,就好像一个巨人。而它手里抓着一个不断扑腾的小孩子——是小X。 林桥和傅勉紧紧跟着巨大黑影,它好像故意要把他们引到某个地方,绕过二楼,来到一楼,最后消失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 林桥停下脚步,拉住傅勉,道:“它不见了。” 傅勉道:“过去看看,小心点。” 这个角落很难发现,他们之前也从没来过这里。两个人慢慢走过去,发出那里有一扇小门,已经被打开了。 小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阶梯,林桥和傅勉警惕地沿着阶梯往下走,不知走了多久,才踩到了地面。 狭窄的地下空间里飘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林桥的袖扣发光,他往地上一照,看见了一滩血红。 林桥道:“有血。” 血迹断断续续,一路往前蔓延。林桥和傅勉跟着那血走了一会……再次停下了脚步。 黑暗的空间尽头有一道紧闭的大门,那道门厚重而庞大,用特殊的锁死死封住。如果要开门,必须要把手伸进一个孔中,才能碰到里面的锁。 这是林桥撬不开的锁,因为孔里卡着一只断手,淅淅沥沥的血液顺着大门划下,将半道门染得血红。 门前倒着一具身体,已经没有了声息。袖扣的光照亮那个人老迈的面庞……林桥微微皱起了眉。 那是一个老人,是他们今天早上刚刚见到的林中老人。 第54章 熟悉的少年 老人跪在门前,灰暗的眼珠子还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鲜血染红他的身体,他已经死了,冷冰冰的毫无声息。 林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恐怕没人知道,” 傅勉道,“这道门后肯定有什么,如果这里有主人的话,他会处理掉这具尸体。” 林桥四下环顾一周,道:“那我们隔一段时间再来这里。” 他和傅勉顺着原路返回,记下了这里的位置。本以为之后不会再出什么事,结果他们才回到一楼大厅,就听见了一道凄厉的叫声。 “姐姐!!”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有一具尸体,一个女生跪在尸体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林桥和傅勉立刻往那边赶去,发现死去的居然是张爱爱,她的一只手被整整齐齐地截断,鲜血流了一地。 张莉莉趴在自己姐姐身上痛哭出声,易媛站在她旁边,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傅勉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莉莉突然感应到自己姐姐出事了,我们就出来看。” 易媛道,“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了张爱爱已经出事了。” “顾风呢?” “不知道,” 易媛摇摇头,“可能……还在房间里?” 小孩子的房间就在他们身后几米外,走廊也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傅勉让易媛守在这里,道:“我们去找顾风。” 顾风之前一直和张爱爱待在一楼的房间里,当傅勉找到他时,他居然靠在沙发上,睡得正沉。 “醒醒。” 林桥走过去推醒他,顾风被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爬起来,道:“出什么事了?” 傅勉道:“张爱爱死了。” 顾风悚然:“死了?怎么可能,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他说着就四下环顾起来,想找到张爱爱。林桥观察他的神色,道:“她死在了楼梯那边,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真的没有!” 顾风脸上是不作伪的震惊,“我就是突然觉得很困,她让我睡一会,有什么事情她会马上叫醒我……然后我就睡着了。” 林桥:“……” “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风道,“我平时都不会这样的,就是不知道这次怎么了,总是特别困,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说完就默默低下了头,自己也觉得愧疚。 林桥无言,和傅勉对视一眼,又问了顾风几个问题。但因为顾风睡得太死,完全不知道张爱爱遭遇了什么,也回答不了林桥的问题。 询问无果,林桥和傅勉只能在房间里搜查起来。他们发现房间除了顾风睡的沙发以外都很乱,好像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顾风身形瘦小,有些痕迹比对过后也不像他能做出来的。尽管林桥心有疑虑,但看起来顾风好像的确没有嫌疑。 他们离开了房间,顾风远远跟在后面,林桥低声对傅勉道:“他有可能是掠夺者吗?” “我已经感受不到掠夺者的气息了,” 傅勉道,“他应该不是。” 林桥微微点头,看了身后顾风一眼,顾风摸摸脑袋,懵懵地和他对视。 房间外,易媛已经帮张莉莉把张爱爱的尸体搬上了二楼。现在天已经快亮了,林桥想起还在睡觉的几个小孩子,回房间看了一眼。 小C仍然睡在自己的下铺,小脸嘟嘟的。林桥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傅勉环顾四周,神色微微一凝。 他道:“有个小孩子不见了。” 林桥一惊,立刻回过了头。 这个房间原本睡着七个小孩子,小A和小B一走,就有两个床位空了出来。刚才他没有留心,现在才发现房间里有三个空床位……多了一个。 傅勉走到那个空床位前,弯腰抚摸床单,道:“没有温度,已经被抱走很久了。” 小床边上刻着一行字,是“小D”。而林桥清楚地记得他们刚刚守夜时,小D还安稳地睡在自己床上。 傅勉找到了易媛,告诉她小D不见的事情。易媛震惊地看着傅勉,道:“不可能!我一直留心着那边,根本没见有人进去过!” 张爱爱出事之前,易媛和张莉莉一直守在房间离。只有张爱爱出事后她们才出了房间。但要从房间离开孤儿院,必须要经过她们所在的楼梯,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人将小D抱走,那易媛一定看得到。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可能连小D什么时候不见都不知道。” 林桥听着易媛的话,皱眉道:“如果他不是被‘人’抱走的,而你们又看不到这里的鬼……” 那他和傅勉被那个巨大黑影引诱走,可能就是调虎离山了。 “……” 大厅里没有人说话,天色也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清晨时分,胖胖的厨娘从大厅走过,她好像比前几天臃肿了一点,笑眯眯地对众人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不去带小孩子吗?” 林桥道:“他们还没有醒。” 厨娘道:“是嘛,可是我刚刚看见修女抱着小D去后院了,可能要把他送走。” 她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便走了。林桥和傅勉一惊,让易媛和张莉莉继续守着其他孩子,赶往了后院。 后院里,修女神色匆匆地走向一个地方。傅勉上前,将她拦了下来。 修女被吓得后退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傅勉道:“你把小D带到哪里去了?” “小D?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 修女道,“他关我什么事,你……你让开!” 林桥道:“如果不是你带走了他,还能是谁。” “我说了我不知道!” 修女道,“我只负责把小孩子们送到马车上,晚上的时候院长会把他们带回来,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桥微微皱眉,修女的表情惊慌,但说出那些话时确实看得出她没有说谎……他沉默几秒,道:“你刚才说院长晚上会把小孩子带回来?” 修女赶紧点头道:“你应该去问他,为什么要问我啊!” 傅勉冷冷道:“哦,那你应该知道晚上送回来小孩子是死是活吧。” 修女:“这个……我……我不知道啊……” 她的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神情也有些游移不定——和刚才完全不同,明显是在撒谎了。 傅勉上前一步,道:“不,你知道。” 修女对上男人寒凉而威慑的眼眸,踉跄着后退几步,终于忍不住崩溃道:“为什么要来问我啊!不关我的事啊!” “我只是帮院长做事而已,我没有害死那些孩子——他们,他们自己也愿意被领养的,难道不是吗?!” 修女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林桥看见无数黑色的小手冒出,扯住她的头发,掐住她的脖颈。而修女还一无所觉,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表情委屈又愤怒,急于想推卸自己的责任。 “我又能做什么!我就是把小孩送上马车,又不是我害死他们的!你们有本事就去找院长,让他放过这些小孩啊!” “哇——”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凄厉悲催,修女脸色一变,大叫着蹲在了地上。 林桥听着那尖锐的哭声,眼中突然如针扎般剧痛起来。他痛苦地捂住脑袋,眼前的世界一瞬间扭曲混乱,无数画面接连闪过,深深地映在他的脑子里—— 无头的小A,被挖去双眼的小B,还有断手的小D……这些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在这里作祟的都是他们的冤魂。 鲜血染红地面,小孩子“哇哇”哭着,流下了刺目的血泪。林桥死死捂住眼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那一刻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只能隐隐约约感觉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他—— “林桥!林桥!” 男人紧紧地抱住他,将他从万花筒一般碎乱的世界里拉回。林桥猛的睁开眼,看见了自己满手的血红。 ——他手上拿着短刀,短刀正扎入修女心脏,修女满脸惊愕,已经没了声息。 “林桥!宝贝,” 傅勉紧紧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没事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看看我,说句话。” 他把短刀从林桥手里轻轻抽出,林桥怔然了一会,喃喃道:“我杀了她?” “她罪有应得,” 傅勉搂着林桥道,“你应该是看见了这里的鬼魂,被影响了才下的手……没关系了,我们回去吧。” 林桥的意识仍有些混沌,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对修女下手,被傅勉拉起来时还反应不过来,迟疑着没有离开。 “我……我看见了很多鬼影,” 林桥道,“是这里的小孩,还有他们的哭声……” 傅勉道:“我知道,你毕竟才刚得到阴阳眼,这个能力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他擦去林桥额角细微的汗水,又亲亲他的唇角,道:“我们去和其他人汇合。” 林桥缓慢点头,又看了眼地上的修女。修女躺在一片血泊中,而在她的衣裙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是刚才倒地时掉出来的。 林桥道:“等等。” 他弯腰捡起那个东西,发现那是一张老照片。照片背面已经被血染红了,隐隐写着一个“肖”字。 “是那对双胞胎的照片。” 林桥立刻猜出这张照片里的主人,他翻过照片的正面,清楚地看见一对年幼的兄弟——其中一个是小X,而把他抱在怀里的应该就是他的哥哥。 鲜血缓缓流下,又一点点染红了照片的正面。双胞胎哥哥的脸被血液完全遮盖……那一瞬间,林桥瞳孔猛的一缩。 照片突然变了,此刻倒映在他眼中的并不是什么小孩子,而是一张少年的脸。 那个少年林桥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不久前才和对方分别,从对方那里得到了阴阳眼…… 那是肖柯艾。 第55章 致命 鲜血落到指尖,黏稠得发腻。林桥眼前视线一晃,再看照片时……照片里的哥哥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 傅勉观察林桥的神色,道:“你看见了什么?” “照片里,小X哥哥的脸突然变成了肖柯艾的,” 林桥道,“就那一瞬间。” 傅勉眉头一挑:“肖柯艾?” 他接过那张照片看看,却只看到两个小孩子。 “我什么都没看到,” 傅勉道,“但如果你看到的是真的……那肖柯艾就是不是玩家,而是NPC了。” “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林桥摇摇头,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低头,发现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小X。 小X默默地与林桥对视,而后扭头走向另一个地方。林桥立刻拉着傅勉跟上,只见小X慢吞吞地来到了大厅,走上楼梯,转眼进了小孩子们睡觉的房间。 几个小孩子都在熟睡,林桥进来时就见小X钻进了小C的身体里——下一秒,小C突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桥试探地叫了一声:“小X?” 小C——或者说现在的小X转过头看了他几秒,又从床上爬下来,走出了房间。 易媛诧异地看着这一幕,道:“发生了什么?” “有鬼魂在给我们指路。” 傅勉道,“跟上去。” 易媛和张莉莉,顾风赶紧跟在了林桥傅勉身后,小X和刚才一样领着他们往前走……慢慢来到了一楼一个偏僻的角落。 角落里有一道小门,门后是长长的楼梯——这里正是之前那个黑影带林桥和傅勉来的地方。 小X脚步不停,沿着楼梯走了下去。林桥本以为他会再次在尽头看见老人的尸体,结果并没有。 尽头巨大的门前只有一滩血泊,老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小X停下脚步,然后慢慢地伸出手,按在了门上。 咯吱—— 机关转动之声在门后响起,大门中间启开一条缝,轰隆隆地向两边移动。很快的,大门后的场景就完全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咕嘟咕嘟—— 房间摆满罐状的培养皿,深绿色的液体在培养皿里流动表,而在那液体中……是一具具残缺的人体。 “呕——” 张莉莉捂住嘴,弯腰干呕起来。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因为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 培养皿里有孩子的断腿断手,完整的头颅,包括各种内脏器官……其中一颗心脏还在勃勃跳动。 “这些都是什么啊!” 张莉莉惊叫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 “……” 林桥眉头紧锁,他有想过这个孤儿院背后藏着什么,但没想到会这么黑暗。 各种器官都漂浮在培养皿里,越往深处走培养皿里的器官就越珍贵。尽头更是陈设着一个巨大的培养皿,里面是一具完整的孩子躯体。 小X走到那个培养皿前,隔着深绿色的液体与里面的躯体相望,然后他回头看了林桥一眼,消失在了原地。 小X带着小C的身体一起离开了,林桥慢慢走到那个培养皿前,这才发现里面的孩子虽然没有缺少器官,那张脸却被完完全全地扒了下来,露出底下的血肉筋管。 傅勉道:“看旁边。” 林桥转过视线,看见旁边还有一具小一点的培养皿,里面同样装着一个小孩——小孩微微张着嘴,口腔里面空荡荡的,少了一条柔软的器官。 “这是……” 林桥一眼认出里面的小孩,道,“是小X。” 旁边稍小的培养皿才是小X,但刚才小X却停在了最大的培养皿前……林桥看看这两具培养皿,道:“里面的孩子身形很接近。” 傅勉道:“难道另一个是他的哥哥?” 林桥道:“但他的哥哥不是——” 剩下半句话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实在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傅勉帮他接了下去:“肖柯艾。” 林桥沉默几秒,道:“如果肖柯艾是小X的哥哥,那他就是一个死了的NPC——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火车上?” 他心中情绪复杂,不知是为肖柯艾可能没死而高兴,还是为他身份不明,善恶不知而担忧。 “你们在说什么?” 易媛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肖柯艾又是怎么回事?” 林桥回头,看见她的脸上如蒙了一层阴云。傅勉将肖柯艾的事情告诉给了她,易媛沉默很长一段时间,道:“如果真的照你们说的那样……那慕景的死,会和他有关吗?” 傅勉道:“没有证据,再多的猜测也是枉然。我们先把任务做完吧。” 他看见林桥心绪不明,便轻轻握住他的手,在那指尖上亲了亲。 林桥没有说话,他回握住傅勉的手,被男人嵌入指间,十指交扣。 张莉莉和顾风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因为他们还徘徊在门口不敢进来。张莉莉紧张地环顾四周,顾风则盯着眼前一个培养皿看了很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冰冷的培养皿上碰了碰—— 咔擦。 培养皿上出现了一条细缝。 顾风:“……” 下一秒,不只是他面前这个培养皿开裂,房间里大部分培养皿都裂开了数条细缝,蛛网般漫布培养皿全身,一时间“咔擦咔擦”声不绝,里面的器官也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剧烈撞击培养皿。 砰! 张莉莉发出一声尖叫,顾风脸色剧变:“这是什么东西啊!” 砰! 林桥眼尖发现小X的培养皿后有一道小门,立刻道:“过来!” 砰! 张莉莉和顾风逃往房间里面,林桥和傅勉合力将小X的培养皿搬开。满屋的培养皿里,只有这对双胞胎的躯体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砰! 最后一道撞击,伴随着巨大的“哗啦”声,深绿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培养皿里涌出,很快灌满整个屋子。而那些器官也从培养皿里跳出,齐齐向屋内的众人冲来。 “啊啊啊啊!” 顾风和张莉莉被吓得抱在了一块,一具半截尸体甚至还靠着仅有的一只手扒住了顾风的脚——就在这时,傅勉一脚踹开那道小门,回头冲他们道:“快走!” 几个人冲向门内,张莉莉和顾风几乎同时挤进了门口。她一直拉着顾风的手,但就在进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巨力猛地将顾风往后面扯去——张莉莉愕然回头,看见顾风怔怔地与她对视,转眼间被无数器官淹没。 “顾风!” “快进来!” 易媛抓住张莉莉手臂,将她硬生生扯进了房间里。同时林桥关上房门,将一个书架堵在了门口。 砰砰砰! 小门被外面的东西剧烈撞击,连带巨大的书架也不断震动。傅勉和林桥死死抵住书架,不让一步——没过多久,撞击慢慢消失了。 房间里陷入安静,张莉莉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们是暂时安全了吗……” 易媛道:“这话别说太早。” 他们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又是一个房间,不远处有道锁死的房门,通往另一个空间。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在中间摆着一张办公桌,桌角散落着几张纸页,好像是在收拾资料时随意落下的。 傅勉捡起那些资料看了看,道:“好像没什么用。” 林桥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都是些凌乱的笔迹,也看不清记载了些什么。 他道:“这个笔迹我好像在档案室见过。” 傅勉道:“是院长的笔迹?” 林桥沉吟道:“好像……” 他的话音未落,傅勉却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拽过他的手臂,将他护在身后—— 嘭! 火药的气息漫至鼻尖,林桥一只手还按在傅勉胸口,他的手心湿润,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低头一看,是满手的鲜血。 林桥喃喃道:“傅勉?” 傅勉没有说话,他轻轻托住林桥下颌,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略带血腥味的吻。 “老大!” 在易媛的惊叫声中,林桥越过傅勉肩膀,看见了房间门口站着的一个人。 ——院长手里拿着一支还在冒烟的枪,对林桥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第56章 易媛 温热的血流满掌心,林桥感受到男人逐渐冰凉的气息,有那么几秒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院长充满恶意的笑容印在他的脑海里,扭曲如恶鬼狰狞。无数鬼影从林桥眼前闪过,是这个孤儿院血淋淋的小孩,被漩涡吞噬的肖柯艾,还有更早以前,倒在血泊中的张斐然…… 他们冲林桥冷笑,尖利的笑声挤满大脑每一个角落。林桥的视野完全漆黑,他仿佛身陷一个充满恶鬼的世界,四周都是地狱的森森鬼火。所有多余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恨意如此清晰—— 他要杀了那个人。 那一瞬间,林桥墨黑色的眼眸一片猩红。他好像被恶鬼上身,满心只有杀戮与复仇,甚至看不见前方,看不见其他人……手上染满鲜血,耳边是什么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沉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不知如何脱身,也不想脱身。 ——直到一双手伸过来,干燥温暖的掌心覆住他的眼睛,将他从那个世界拖出。 “林桥!” 林桥猛地清醒了过来。 “宝贝,我没事。” 有人紧紧地搂住他,摩挲他的发丝,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你看,我已经好了,一点事也没有。” 男人修长有力的五指抓住林桥的手,强势而不容拒绝地让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本该有个流血的伤口,此刻已经痊愈得不留一丝痕迹。 “……” 林桥愣愣地看着男人的脸,眼中猩红逐渐褪去,复为原本的墨黑。 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他轻声道:“傅勉?” “是我,” 傅勉亲吻他的眉眼,指腹拭去他脸上的鲜血,“我在这里。” 傅勉靠近时林桥微微合上了眼睛,他感受到男人熟悉的气息,隔了几秒道:“死亡转换?” “不是,” 傅勉道,“自愈——这是我的另一个能力。” 林桥轻轻地“嗯”了一声,突然紧紧抱住傅勉,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 傅勉安抚地拍拍林桥后背,下颌轻蹭林桥发顶,道:“抱歉,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 “没关系,” 林桥轻轻摇头,低声道,“你还在就行了。” 傅勉听见这话心都要被暖化了,他托住林桥后脑,不断亲吻他的眉眼与唇角,恨不得将青年融入骨血之中,永不分开。 “那个……” 一旁的张莉莉捂住眼睛,小声道,“他们还要这样多久?” 易媛:“……” 张莉莉捂眼睛当然不是因为傅勉和林桥,而是因为房间另一边的惨状。 地上漫开大片大片的鲜血,一具完整的人体支离破碎……院长的头颅滚到了门框边,脸上还保持着生前的惊惧与愕然。 易媛看着满地的残肢,再看看此时正安静温顺地窝在傅勉怀里的青年,突然打了个寒颤。 “老大,” 易媛轻咳一声,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傅勉揉揉林桥发丝,牵住他的手道:“走吧。” “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什么人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 其他人:“……” 摔下来的竟然是顾风,他狼狈地咳嗽几下,抬起头看向众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 傅勉微微皱眉道,“你又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被那些怪物拖走了……” 顾风在张莉莉的帮助下爬起来,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悚然,“它们把我拖到上面,我看见院长带其他小孩子出了孤儿院,就挣脱它们逃了……结果一脚踩空,就从上面摔下来了。” “院长?” 易媛道,“怎么可能,院长已经死了。” 顾风这时也看到了门口一摊残渣,顿时吓了一跳,道:“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院长,就在刚才!” “……” 短暂的沉默后,傅勉道:“我们先上去,找到其他小孩再说。” 院长的被肢解的尸体还堆在门口,众人只能搬开堵在小门的书柜,从满是培养皿的实验室里回到了地上。 实验室果然如顾风所说,所有残肢都不见了,只有双胞胎完整的尸体还静静漂浮在培养皿里。 林桥看了眼培养皿,傅勉知道他想做什么,道:“我帮你。” 他们砸碎了两个培养皿,深绿色液体涌出,两具被束缚已久的躯体也得到了解脱。 张莉莉看看顾风,小声道:“你怎么不太对劲?” “我还没缓过神呢,” 顾风摇摇头道,“那些怪物太可怕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 众人离开了地下实验室,正打算去找院长时,却在一楼大厅撞见了厨娘。 厨娘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想离开孤儿院。林桥上前拉住她,道:“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啊!” 厨娘被吓了一跳,一看是林桥,又急急地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院长快回来了,快,松手!” 林桥打量她比第一次见到时臃肿了不少的身材,道:“院长在哪里?” “院长在林子里,那几个孩子也在他身边。” 厨娘道,“你别拉着我了,去找他吧!” 她说完就想用力甩开林桥的手,林桥顺势放手,厨娘一时重心不稳,后退几步,摔在了地上。 刺啦—— 这一摔让她的长裙撕裂一道缝,一只小孩子的手也从里面漏了出来。 林桥挑眉,厨娘神色大变,捂住自己的裙子就想走,但易媛已经抢先一步上前,几下将她的衣裙撕开了。 一具小孩子的尸体软软地滑了出来……是断了一只手的小D。 “把孩子带走的是你?!” 厨娘对上易媛冰冷愤怒的视线,吓得抖了一个哆嗦。 “我……你们又没有守在门前,为什么我不能带走他——” 易媛:“……” 林桥把短刀递给易媛,易媛冷冷道:“你去死吧。” “不!等等,你要——啊!” 一声尖叫过后,易媛转身,把短刀还给了林桥。 “哇——” 孤儿院外的树林里传出小孩子哭声,众人寻着哭声找了过去,看见几个小孩子围在院长身边哇哇大哭,而院长正拿着一个铲子挖坑。 地上已经被挖出一个可以容纳三个孩子的土坑,院长听见众人的脚步声,立刻抓起身边一个小孩子,把锋利的铲子对准了他细瘦的脖颈。 “站住!” “……” 林桥认出被他抓住的孩子是小C,停下脚步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就算威胁我们也没用了。” “哼,你懂什么!” 院长冷笑道,“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孩子身上有多大的价值,那些人为了他们又肯付出多少金钱……现在一切都完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不如我来毁了这一切!” 林桥冷冷道:“但你已经死了,不是吗。” 院长一愣,“死”这个字就好像触发了某种禁咒,他的表情陡然狰狞起来。 “死……是啊,我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 院长道,“谢谢你提醒了我这一点,但是死人反而能更加为所欲为。” 林桥看看他的脚下,发现院长脚底空空一片,并没有影子——他早已死了,但不是死在林桥手下,林桥“杀死”的只是一具躯壳。 “那对双胞胎和你的死有关系。” 院长“哦”了一声,嘲讽地牵起嘴角:“那对双胞胎啊……我第一个也是最完美的成就,就是双胞胎中的哥哥了。” 林桥微微挑眉,院长又阴冷地笑道:“你们也看见了吧?一具完整的身体,只是没有心脏。那些人看上了哥哥的心脏,弟弟却以为哥哥要被领养了,出于嫉妒,他把哥哥送到了我这里——所以我顺理成章地收下了哥哥的心脏,把他做成了我最美的收藏品。” 他沉浸于自我美好的回忆中,林桥却看见被他掐住的小C猛地睁大眼睛,眼中一片漆黑。 林桥道:“那么弟弟呢?” 院长哈哈大笑“我不喜欢背叛的人,所以我割下了他的舌头,把他放到了哥哥旁边!这下他们兄弟两个就能在地狱相见了,哈哈哈哈!” 林桥漠然地看着他,傅勉道:“但你也被他们杀死了。” “杀死我的根本不是他们!” 院长的笑声戛然而止,道,“是,是——” 他想说出那个名字,脸上的神色却一下子变得惊恐无比,好像他的死亡对他而言是非常痛苦的事。 “是谁杀了我,是……” 就在这时,小C抓住了院长的手臂,只一下,就将他的整只手臂扯了下来。 院长大叫着后退,跌入坑中。小C——或者说附身了小C的小X飘在空中,幽幽地盯着他。 一见到小X,院长惊恐的神色反而消失了,他嘴角扭曲地上扬,脸庞微微抽搐。 “啊,是你啊,我记得你,杀死我的根本不是你……” 院长道,“你和你的哥哥多不像啊,明明是双胞胎,他却有一张比你更漂亮的脸,你恨他,所以撕下了他的脸——” 他的单边眼镜破碎,眼中满是狰狞。 “可是从那以后你的灵魂就被囚禁在了这里!哪怕你跪下来求你的哥哥,他也没有理你!你真是活该,哈哈哈哈哈!” 小X张开嘴,他的眼中流下血泪,表情无比愤怒与痛苦。而院长犹在大笑,笑声癫狂,几乎要刺穿耳膜。 “你的哥哥杀了我,也再一次杀了你!我们都被困在这里,这就是我们的报应!哈哈哈哈——” 下一秒小X猛地扑上去,与院长撕扯在一起。黑色的怨气从他们两人身上涌出,如两头恶兽互相撕咬,要把对方吞入腹中。 滔天的怨气纠缠时,林子另一边走出一个人——是不久前死在实验室前的老人。 老人的一只手本该断去,此时却完好无损。他朝剩下几个小孩子招了招手,小孩子们都乖乖走了过去。他抱起其中一个小孩子,又牵起另一个小孩的手,带他们走向林子深处。 林桥望着老人的背影,注意到老人脚下没有影子。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小C。 黑气已经消散,院长不见踪影,小C也不再被小X附身了。 林桥摸摸小C脑袋,道:“要一起跟过去吗?” 小C摇摇头,对林桥伸出两只小手:“抱。” 林桥俯身把他抱起来,小C双手搂住林桥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下一秒,林桥感觉怀中一轻——小C消失了,变成一片金色的羽毛,落在林桥掌心。 “特殊道具吗?” 顾风在旁边道,“真厉害啊。” 林桥没有回应,他将那枚羽毛收好,对傅勉道:“我们走吧。” 一切已经结束,众人沿着一开始来的路往山下走。从半山腰的孤儿院到山脚下的火车站台需要两三个小时,走到一半时,顾风突然拉住林桥手臂,道:“我——” 林桥抽出短刀,回身扎入他的心脏之中。 顾风:“……” 易媛和张莉莉都是一惊,只有傅勉面色如常,看着林桥抽出染血的短刀,退开几步和顾风保持了距离。 顾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在那里,鲜血正缓缓晕开。 “……为什么?” 林桥道:“你太可疑了,掠夺者。” “原来你们一直防备着我啊。” 顾风后退几步,捂着伤口幽幽道,“可是你们猜错了,我不是掠夺者那种低级货色。” 他话中含着嘲讽,林桥沉默,傅勉挡在了他面前。 顾风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几圈,突然笑了起来。 “知道为什么厨娘能带走孩子吗?” 他道,“还记得她说的话吗?” 易媛微微皱起了眉。 “她是趁着你们两个不在的时候把孩子带走的。” 顾风点点林桥和傅勉,道,“但那个时候易媛和张莉莉还守在门前啊,为什么她会说没有人呢——” 顾风话音未落,张莉莉就已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易媛后退几步,捂住了心脏。 傅勉:“易媛!” “……” 易媛微微喘.息几下,回头看了他和林桥一眼。 她道:“对不起,我……” 顾风摊开手,无所谓地笑着:“因为我已经把她们杀了啊。” 易媛缓缓移开按在胸前的手,在她心脏的位置,是一个血洞。 傅勉冲了过去,易媛勉强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傅勉在最后一刻抱住了易媛的身体,林桥按住她的伤口,道:“把她带到火车那边。” “没用的,她早就死了。” 顾风笑眯眯地道,“对了,你想知道双胞胎中的哥哥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啊。” 林桥抬头看向他,眼底一片冰冷。 “是我啊,哥。”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完全变了,顾风的手在自己脸上一抹,就好像撕下一层面具,露出了他原本的脸…… 一张属于肖柯艾的脸。 第57章 真假 滴,滴,滴…… 清晨的阳光洒落床畔,林桥听见床头的闹钟声,睁开了眼睛。 闹钟的电子屏幕微微闪烁,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林桥关掉闹钟,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地上铺着暖色地毯,还有宽敞的落地窗。林桥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微微皱起了眉。 他的脑海里空荡荡一片,记不起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叽—— 几只小鸟从窗外飞过,林桥扭头,看见窗外是一览无余的晴天白云,高楼林立,隐约有车马喧嚣,一切都如此真实。 林桥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发现床头摆着一把短刀。他想了想,把短刀收起,披上了挂在衣架上的外衣。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不远处的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一杯牛奶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 【牛奶喝完,不准剩】 最后一个字后面还画了一颗爱心,林桥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想要回忆起写下这些字的人,脑海里却始终是一片空白。 他坐在餐桌边,慢慢地吃完早餐,将牛奶也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环顾这里的客厅。 客厅宽阔敞亮,沙发上堆着毛毯,还摆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林桥走过去翻了翻那本书,又去其他房间转了转,发现这里除了他以外,好像没有人了。 这里似乎是他和另一个人同居,但是除了那张纸条外,同居人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信息。 林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出去逛逛。于是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把短刀插在腰间,走了出去。 叮。 电梯运行至一楼,林桥走出电梯,依然没有碰到一个人。 外面阳光正好,林桥抬头看了看天色,踏出了单元楼—— 下一秒,他眼前的场景骤变。小区变成一个宽阔无边的纯白色空间,不远处是乌泱泱一片人。 林桥:“……” 在他数十米外的地方摆着一个巨大的时钟,时钟是二十四小时制,正指向“12.12”。 人群大多聚集在那个巨大的时钟底下,林桥靠近时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只有一个少年看了他一眼,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少年道:“你好呀。” 林桥:“……你好。” 少年冲他伸出一只手,道:“我叫肖柯艾,你呢?” “林桥。” 林桥看着他的手,并没有要握的意思。不知为什么他对眼前看似纯良无害的少年放心不下来,也不怎么想亲近。 肖柯艾笑了笑,并不在意,收回手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桥摇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肖柯艾道,“大家好像也是这样,不过既然我们人都到齐了,那个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就响侧四方,清晰得好像是直接在脑海里说出来的。 “你们中有一个‘神’,还有一个‘’恶魔’。” 那个声音如此道,“每天会有一个人被选中,他要说出谁是神,或者谁是恶魔。说中了的人能离开这里,否则就只有死。” “你是谁!”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那个声音道:“因为我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 它的话音刚落,刚才提问的人就好像被一个巨锤压顶,从头到脚骨骼尽碎,鲜血横流,被硬生生压缩成一个半人高的方块。 “……” 短暂的死寂后,一片尖叫响起。人群四下逃开,林桥被什么人撞了一下,随后就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不用担心,” 肖柯艾道,“我们哪也去不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停下。” 它的话语犹如命令,言语一出,正在逃窜的所有人立刻停下脚步,空间复为安静,连掉了根针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名字,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我。” 时钟上方浮现一个巨大的字——“它”。 “在猜出谁是恶魔或者神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 没人敢说话,谁也不想再做那个出头鸟。 “没有意见的话,那就正式开始选人。” “它”道,“第一个选中者——蓝浩。你必须在第二天的二十四点前,找出神或者恶魔。” “不,等等,我现在就可以说!” 那个被选中的蓝浩道,“我知道谁是恶魔了,是他!” 他伸手一指,隔着人群指向了肖柯艾。肖柯艾笑嘻嘻地与蓝浩对视,几秒后,“它”冷冷道:“错误。” 蓝浩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 “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未说完就扭曲成了惨叫,只见蓝浩的一只手臂突然扭成了麻花状,在空中甩了几圈,被一股巨力塞进了他的口腔里。 骨骼破碎的“咯吱”声在空间里回响,所有人都无声地注视着蓝浩,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一只手臂吞下,抽搐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明天二十四点,我会选出新的人。” “它”道,“在那之前,你们可以休息。” 之后“它”再没说话,而纯白空间里也凭空多了一排排屋子。屋子里有的盛满美食,有的是床铺与浴室——不多不少,刚好够所有人住下。 一阵沉默后,剩下的人开始选自己的房间,或者直接去吃东西。林桥看看空间中间的时钟,发现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 “一个房间可以住下十个人,我们住一块吧。” 肖柯艾道,“有什么事的话还可以互相照应。” 林桥看看他,道:“不用了。” 他说完就向一个空置的房间走去,肖柯艾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见林桥挑了个靠墙角的床位,便在一张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的床上躺下了。 没过多久,一个女生也走进了这个房间。她左右看看,最后走到林桥身边,小心翼翼道:“请问,我可以睡你旁边的床吗?” 林桥没有什么意见,说了声“随便”。女生松了一口气,对他笑笑,道:“我叫俞小芳。” 房间其他空出的床位也陆陆续续填满了人,巨大时钟跳动至晚上十一点时,大多数人都进入休息,林桥躺在床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他很快陷入沉睡,睡梦中却总是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他极力想要看清,那些画面却如手上的水滴,转眼滑落。 迷迷糊糊间,林桥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侧脸,那只手干燥温暖,带着令他熟悉的气息。林桥想睁开眼,眼帘却重得无法抬起半分。 那个人还在抚摸他,林桥好像被那人抱在了怀里。他昏昏沉沉地抓住那人衣角,喊了个“傅”字——当他想继续说下去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人的手顿了顿,随后低头,温柔地再林桥唇角吻了吻。林桥发现身上的桎梏松开,他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一切感觉都消失了,他的不远处是熟睡的俞小芳,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 林桥环顾黑暗的室内,沉默着躺了回去。 巨大的时钟转过第二天,不少人早早地起来。林桥起身时俞小芳仍在熟睡,她的眼角有泪水,好像哭了一夜。 林桥没有吵醒她,走出去吃早餐。一回头就发现肖柯艾又远远地跟在自己身后,微微皱了皱眉。 “林桥!” 突然间有人喊了他一声,林桥扭头,看见一男一女向他走来。 “林桥,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其中的女子道,“老大和易媛呢,怎么不见他们?” 林桥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沉默几秒道:“你是谁?” 女子露出诧异的神情:“你不记得我了?” 林桥道:“抱歉,我没有记忆。” 女子脸色一变,与旁边的少年对视一眼,只听少年道:“我叫何小澄,这是闻露娜。我们以前认识的,还住过一段时间……你都不记得了?” 林桥摇摇头。 “那你还记得傅勉和易媛吗?” 林桥继续摇头。 何小澄露出“卧槽”的表情,闻露娜神色凝重,道:“你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还和老大他们分离了——这样吧,你先和我们在一起,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别相信他们,” 肖柯艾慢慢走过来,道,“哥,你可是因为他们才失忆的。” 何小澄一惊:“你是肖柯艾?!你不是——不是死了吗?” 肖柯艾看看他,微笑道:“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 何小澄:“……” 肖柯艾拉拉林桥的手,道:“哥,我们回去吧。这个女人不可信,他们可是狩猎者啊。” 林桥看看他,又看看闻露娜和何小澄,沉默不语。 “林桥!” 闻露娜上前一步,想把林桥拉过来,“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这个人绝对不是善类!你过来,我们会保护你!” “这话说的,” 肖柯艾笑道,“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林桥:“……” 林桥听着他们的话,只觉脑袋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又被一股力量压着,死死卡在那里。 疼痛越来越明显,他后退几步,皱眉捂住了额头。 闻露娜道:“林桥,你怎么了?” 肖柯艾道:“看吧,他们一来准没好事。” 闻露娜:“你闭嘴吧!” 她上前要扶住林桥,林桥却连连后退几步,避开了她。 他头痛欲裂,却在这时撞上了另一道宽阔坚硬的胸膛,男人结实有力的双手拥住林桥,在他耳边低声道:“跟肖柯艾走。” 低沉的话语在耳边落下,头疼也在瞬间消失了。林桥一愣,立刻回头看去——他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 “林桥?” 闻露娜道,“你想好了吗,是跟我们,还是——” “我跟着肖柯艾。” 林桥看着她道。 “抱歉,我不去你们那里。” 第58章 逐渐混乱 “抱歉,我不和你们走。” “……” 闻露娜大概没想到林桥会拒绝自己,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真的想好了吗,那可是——” “闻姐。” 何小澄拉拉闻露娜手臂,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两个人又看看林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肖柯艾双手插兜,对林桥道:“真高兴啊,哥你还是信任我的。” 林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独自走开了。 他睡觉的房间旁边就是吃早餐的地方,林桥挑了个位置坐下,肖柯艾坐在他旁边,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林桥环顾四周,找不到刚才对他说话的那个人的的存在。他沉默一会,看向肖柯艾道:“你是神吗?”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肖柯艾耸肩道,“至于你说的神嘛……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林桥微微皱眉,他不再说话,吃完自己的早餐,起身回了房间。 纯白色空间里没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东西,有人选择昏昏大睡,有人胡吃海塞,还有人聚在那个巨大的时钟下,和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 时钟上的时间游移得很快,或者说他们被困在这里,看不见外界天空,所以才感觉时间飞快——在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二十四点。 哒。 时钟发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巨大声响,与此同时,“它”再次开口了。 “第二个选中者,俞小芳。” 人群里,俞小芳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身边的人见她这个样子,避之不及地躲开了。 林桥回到房间时,就见俞小芳抱膝坐在床上,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她的眼睛红肿,应该是刚刚哭过一场。林桥在她身边坐下,道:“你害怕吗?” “不,我不是害怕……” 俞小芳揉了揉眼睛,道,“我只是想我男朋友了。” 她看看林桥,道:“你就不想念你的家人吗?” 林桥道:“我想不起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有人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林桥:“……” 俞小芳微微诧异,道:“怎么可能呢,我就记得他们啊。” 林桥沉默几秒,道:“我们怎么来到这里的?” 俞小芳道:“这里的人都是在做任务的时候被一个黑洞卷到了这里,没有人有失忆的情况的……你可能是被卷入之前失忆的吧。” 林桥道:“或许吧。” 俞小芳说到“任务”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些记忆,好像自己是白银玩家,曾经历过几个世界……但是怎么经历的,和谁经历的,他都想不起来了。 林桥沉思无言,俞小芳偷偷打量他几眼,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第二天的二十四点很快到来,所有人又聚集在巨大的时钟下,等待俞小芳说出自己的答案。 俞小芳独自站在人群外,仰头看着巨大的时钟,道:“我……我觉得他是神。” 她一指人群边缘的林桥,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他。” 林桥:“……” 下一秒,“它”冰冷的声音响起:“错误。” 俞小芳脸色再变,她焦急地想说些什么,却在嘴巴张开的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鲜血从俞小芳嘴里涌出,一块粉红色的软肉掉在地上。俞小芳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嘴,在地上剧烈翻滚。 纯白色的空间被拖出一道道血痕,不知过了多久,俞小芳才流尽鲜血,彻底没了声息。 “……” “增加一条规则,” 在一片死寂中,“它”又开口了,“从下一个选中者开始,如果他猜错了神或者魔鬼,那么被他选择的人也会死。” “怎么能这样——” “这样不是更多人死了吗?!” 人群中发生了骚动,然而“它”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下一个选中者,肖柯艾。” 林桥意外挑眉,旁边的肖柯艾却举起了手,道:“我拒绝。” 这个举动惊到了所有人,“它”沉默几秒,冷冷道:“拒绝通过。” “它”的话音刚落,肖柯艾的脑袋就像被一只巨手摁住,脖颈骨骼“咔嚓”一声碎裂,他整个脑袋拧过三百六十度,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句:“活该,让你自作聪明……” 他还没说完,肖柯艾的身体就弹了一下,两只手把脑袋“咔嚓”一声扳了回去,安然无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 大部分人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肖柯艾则是笑嘻嘻地对林桥道:“意外吧?” 林桥:“……” “白银玩家!” 人群中有人喊道,“他一定是白银玩家,有两条命!” 这句话点醒了不少人,人群再度躁动起来。 “原来白银玩家有两次机会!” “这不公平!青铜玩家怎么办?” “自己没用怪得了谁!”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人发生了争执,在争执的人群中,一个男人突然拉住自己女朋友的手,道:“黎潇,我记得你来之前就成了白银玩家,对吧?” “是啊……可是那又怎么样?” 黎潇道,“你只比我差一个世界,你——” “你把你的白银卡给我吧!” 男人打断她的话道,“我第二个世界还救了你一命,你当时可是说无论我要什么都会报答我的!” 黎潇一惊,甩开他的手道:“吴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白银卡给了你,那我怎么办?” 吴镇道:“我可以把我的青铜卡给你啊,要知道如果没有我,你根本没命活到今天的!” “你真是疯了!我凭什么要把白银卡给你?” 黎潇简直要被气笑了,“而且这是我的卡,不可能变成你的!” 吴镇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道:“如果我被抽到了,我就要死了!” “难道你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吗!” 黎潇道,“都说了我不可能把白银卡给你,你——啊!” 吴镇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疼得黎潇叫了一声,怒道:“放开我!” “你根本不爱我,你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吴镇冷冷地看着她,“我可是救了你啊!你就这么对我?!” “你……你是怎么回事!” 黎潇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神情中有些畏惧,“我就算想给也给不了啊!那是我的白银卡,你是拿不走的——” “不,明明还有其他方法,只是你不愿意给我而已!” “怎么会有!吴镇你放手——放手!我们分手了!” 黎潇想要挣脱,吴镇却死死地钳着她,逐渐向她逼近。 “我当初救了你,你却不救我……太过分了,你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太过分了……” “吴镇!” 黎潇急出了眼泪,“你放手!谁来帮帮我!谁来——” 下一秒吴镇突然松开手,转而用双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把她扑倒在了地上! “啊!” 周围的人群被吓了一跳,飞速散开,他们在一旁看着吴镇死死掐着黎潇,而黎潇拼命挣扎,面庞抽搐,眼角流下泪水…… “只要你死了,我就有两条命了!” 吴镇狞笑道,“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一切都好了!” 黎潇:“吴……吴镇……” 她的脸色乌青,眼珠子逐渐上翻……就在这时,有人上前,将吴镇一把拽开。 吴镇重重摔在地上,黎潇骤然得救,趴在地上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 “谁?!” 吴镇眼睛通红,道,“谁阻止我?!” 他还想爬起来,林桥一只手摁在他肩膀,将他牢牢定在了地上。 “你不觉得你不对劲吗?” 林桥淡淡道,“冷静一下,别魔障了。” 吴镇吼道:“你算老几!凭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就突然冲了过来,扑到了他身上。 吴镇:“……” 林桥:“……” 黎潇:“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 她哭喊着,将一把水果刀从吴镇胸口抽出,又狠狠地扎了进去。 吴镇:“……” 吴镇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黎潇颤抖地后退几步,水果刀“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她被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 周围的人沉默地看着哭泣的黎潇,过了一会,有人小声道:“那她不是有三条命了吗……” 没有人回答,但有些人在听到这话时,表情一下子变了。 林桥微微皱眉,肖柯艾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阻止不了他们,也没办法离开这里的。” 纯白地面被鲜血染红,林桥看着那滩刺目的血,道:“总有办法的。” 然后他摆开肖柯艾的手,转身离开了。 第59章 白金玩家 时钟跳至夜晚,大部分人都睡了过去,纯白空间里一片寂静。 “啊——!” 突然间有一声惨叫响起,仿佛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层层波澜。 “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等等,啊啊啊啊啊——” 惨叫持续了很久,房间里始终没有人出来——所有人都藏在自己的被窝里,静静地听着那些人的求饶逐渐低弱。 第二天,时钟指向七点,林桥睁开了眼——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床边的闻露娜和何小澄。 林桥:“……” “你以前警惕性都很高的,” 闻露娜蹲在他旁边,道,“怎么这次这么久才察觉到我们?” 林桥道:“我没有察觉到你们,只是睡醒了。” 闻露娜:“……” 她道:“那你听见昨晚的惨叫声了吗?” 林桥道:“惨叫声?” “昨晚有五个人互相残杀,死了。” 闻露娜道,“其中两个人就是你这里的,所以我和小澄商量一下,搬到你这里住了。” 林桥微微皱眉,扭头一看,果然发现房间里空出了两个床位。 “嫂子,你真的没有听到吗?” 何小澄道,“昨天外面可吵了,我一晚上都没睡着呢。” 林桥:“你叫我什么?” 何小澄:“……” 他咳嗽一声,道:“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 林桥盯着他不语,何小澄被盯得不自在了,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圈。 “不用理他,” 闻露娜道,“你再回想一下,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吗?” 林桥沉思几秒,摇摇头道:“抱歉。” 闻露娜轻轻叹了口气:“那应该不能从你这得知老大和易媛的下落了……算了,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一夜之间死了五个人,还是因为争夺卡片而自相残杀的。当林桥走出房间时,明显感觉到人群间的气氛不太一样了。 肖柯艾坐在餐桌边,旁边是三个空位置。他见林桥来了,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哥,来这里坐啊。” 闻露娜和何小澄把林桥拉到一边去了。 肖柯艾:“……” 他无所谓地转过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餐。另一边,何小澄对林桥道:“嫂……林哥,你要小心那个人。” 林桥道:“为什么?” “他绝非善类,” 闻露娜道,“至少我从没见过死而复生的玩家。” 林桥道:“但他不是白银玩家吗?” “白银玩家只有两条命,他早就用光了。” 何小澄道,“最后一次是为了救易媛姐……反正能再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不是掠夺者,就是另一种危险人物。” 林桥看看数米之外的肖柯艾,沉默几秒,道:“我会自己判断的。” 闻露娜点点头,道:“那样也行,我相信你的判断。” 林桥道:“你们的老大是谁?” 闻露娜:“……” “是你男人啊!” 何小澄终于忍不住冒出头道,“嫂子,你好好想一想,那是你男人傅勉呀!” 林桥:“???” 闻露娜把何小澄摁了回去,冷静道:“不是,你别听他瞎说。” 林桥轻微地放松了下来,听见闻露娜又道:“不过确实是你男朋友。” 林桥:“???” 闻露娜笑了笑,道:“是真的,我们没骗你。” 林桥沉默几秒,好像在消化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男朋友的事实。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双手从背后伸出,轻轻抱了自己一下。 林桥:“……” 他立刻回头,但是自己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闻露娜道:“怎么了?” 林桥道:“没什么。” 他又慢慢转过了头,不再看向其他地方。 巨大时钟上的时间流转,很快又到了晚上二十四点。众人聚在时钟下,林桥发现人数比之前少了一茬。 “下一个选中者,” “它”如往常那般开口道,“何小澄。” 何小澄:“???” 闻露娜也是一惊,没想到何小澄会这么突然被选中。何小澄和她对视一眼,无奈道:“没关系,我还有两条命……他总不可能一连两次选中我。” 然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肖柯艾,道:“他是恶魔。” 肖柯艾对他吐舌,下一秒,何小澄的腹部好像被一把利刃剖开,五脏六腑也从里面滑出。他脸色剧变,发出一声惨叫,跪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周围的人都惊叫着躲远。林桥立刻过去扶住何小澄——不过短短数秒,何小澄剖开的腹部又自动合拢,他死而复生,但是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刚从死门关前晃了回来。 闻露娜道:“你先别动!我们送你回去休息!” 何小澄颤抖地摇头,道:“我没什么事了,他——” 他抬头看向肖柯艾,原本应该死去的肖柯艾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他。 何小澄:“……” “早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 闻露娜道,“走吧,我们先回去休息。” 又一轮选中者猜错,还是这么惨烈的死法——一股惶恐焦虑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当天晚餐之前,又有不少人默默无声地消失了。 一些自相残杀并不会暴露在阳光下,夜晚,林桥从睡梦中惊醒,听见远处隐约的惨叫声,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只手突然落在他肩膀,又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林桥侧首看了看,依然没有找到那个人。 他道:“你是鬼吗?” 抚摸他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他被用力搂住。那人捏着他的下颌,在他耳垂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林桥心想:那就不是了。 “那你是谁?” 他道,“傅勉吗?” 那人亲了亲他的唇角。 林桥道:“不准亲。” 那人又亲了一下。 林桥:“……” 他沉默几秒,道:“你在哪里?” 那人没有说话,林桥估计他也说不了话。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题。 他道:“如果时钟停下,我们能从这里出去吗?” 那人亲了他两下。 林桥心想:那就是不行了。 他还想问那人一些问题,但是不知怎么了,那人突然消失了。 怀抱与亲吻都感觉不到了,林桥静静地等了一会,没有等到那人,只能又躺回去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长,再醒来时居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二十四点——按照闻露娜和何小澄的话说,就是怎么叫也叫不醒他。 “今天早上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屠杀,” 闻露娜道,“你不醒来反而更好,因为有近十个人死在了那场屠杀里,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剩多少人了。” 林桥皱眉道:“他们为什么自相残杀?” “为了争夺白银卡,” 闻露娜道,“尸体已经被这个空间吞噬了,活下来的并没有多少,因为局面太乱,他们都藏起来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地上还有大滩大滩鲜血。众人再次聚集在巨大的时钟下,林桥留意了一下人数,居然只剩下三十个人了。 指针指向二十四点,“它”如常开口了:“下一个选中者,陈行。” 被选中的陈行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增加一条规则,” “它”又道,“当人数小于十五,且还没有猜出神与恶魔时,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 这条规则对于剩下的三十人来说无异于一盆水泼入油锅,他们当即就炸开了。 “什么?!” “开什么玩笑!我们只剩下这么点人了!” “为什么要杀人?!都是因为你们这群乱杀人的!我们才会死了这么多人!” “让杀人的去死啊!让他们顶替我们!” “太过分了!” 一堆激愤声中,陈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冷冷瞪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 他身上没有血气,但眼中却翻腾着杀人的欲.望。林桥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只有三十个人了,刚好分成两组,所有人互报家底。”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一堆乱糟糟的议论声中另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四周逐渐安静下来,闻露娜和何小澄帮忙将其他人分成两组,面对面坐着。 陈行看看林桥,道:“那就来吧,这是我的青铜卡。” 他率先掏出自己的卡片,摆在面前。在他旁边的人也赶紧掏出自己的青铜卡。下一个是白银卡,再下一个又是青铜卡…… 一排排卡片被整整齐齐摆出,在轮到林桥这边的第一个人时,他可能是过于慌乱,居然掏出了两张青铜卡。 “掠夺者!” 立刻有人冲上去扑倒了他,“快看,这是一个掠夺者!” 其他人一拥而上,如豺狼一般将这个掠夺者包围,一时间鲜血四溅,掠夺者的惨叫不断响起……林桥眉心微蹙,并没有阻拦那些人。 很快的,这个杀死过同伴的掠夺者又被其他人合力杀死。那些人身上还带着血,呼吸未平,又将目光移向了掠夺者的两张青铜卡。 林桥拿起那两张青铜卡,随手掰断了。 其他人:“……” “继续吧,” 肖柯艾道,“轮到我了。” 他把自己的白银卡摆在面前,陈行瞥了一眼,冷冷道:“你上次明明死过一次了,今天怎么又活了。” 肖柯艾摊手,笑眯眯地道:“但是我不是恶魔也不是神,更不是掠夺者呀。” 陈行哼了一声,又看向林桥,道:“该你了。” 林桥拿出自己的白银卡,摆在了面前。 林桥:“……” 其他人:“……” 普通的白银卡是漂亮的银色,但摆在林桥面前的却是一张灰白色的卡片,边缘镀有浅金暗纹,闪烁着细微的光泽。 ——显而易见,这是一张白金卡。 第60章 倒计时 “嚯,白金玩家。” 一片沉默中,肖柯艾吹了声口哨,“天选之人啊。” 林桥:“……” “怎么可能有白金玩家!” 陈行不敢置信道,“我知道了,你是掠夺者!你一定是掠夺者!”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色就变了。林桥淡漠与他对视,道:“如果我是掠夺者,我不会提出这个暴露自己的方法。” “那可是白金玩家,” 肖柯艾嗤笑道,“掠夺者那种低级货色,怎么可能成为白金玩家?” 陈行道:“那你就是恶魔!这里只有你最特殊,谁知道你不是——” 他的话硬生生卡住了,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无比。 “不,我不是说你是恶魔,我没有——” 然而已经晚了,因为“它”冰冷的话语再次响起:“错误。” “它”的话音刚落,陈行整个人仿佛被千万刀同时劈下,身上裂开了无数道血痕……下一秒,血花“嘭”地炸开,离陈行最近的人被溅到满脸血肉,他愣了一秒,随即尖叫起来。 “啊!!” 陈行已经不见了,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堆着红红白白的肉块,一颗眼珠骨碌碌地滚落,在纯白地面上滚出一条细细的血迹。 极其浓烈的腥臭蔓延,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死法吓得不轻,转眼作鸟兽散,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 纯白的空间里,林桥安然无恙地站在碎尸不远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你好像没事,” 闻露娜道,“难道是‘它’失误了?” 林桥摇摇头,道:“应该不是。” “因为哥你是白金玩家啊,” 肖柯艾道,“都白金了,当然会有点不一样的待遇嘛。” 林桥看了他一眼,道:“你似乎早就知道。” 肖柯艾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个白银玩家,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说完就向房间那边走去,闻露娜看向林桥,道:“我们也回去吧。” “你们回去吧,” 林桥道,“我在外面走走。” 闻露娜:“可是……” “不会有事的,” 林桥道,“我会尽快回去。” 闻露娜见他这么说,也便点点头,和何小澄一块回去了。 纯白空间里没有多少人,林桥站在巨大时钟下,看见现在的时间指向十二点十二分,已经到了中午。 虚空中有一只手轻轻牵住了他,林桥没有转头,而是道:“为什么我是白金玩家?” 那人依然没有说话,林桥低头看看自己被牵住的手,道:“是因为你吗?你是神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被亲了一下,然后又是两下。 “是因为你,但你不是神。” 林桥了然,“但是只有我见得到你,你在这里吗?” 他的手掌被那人摊开,手心上微微发痒——是那人写下了几个字。 林桥沉默一会,道:“你的存在被察觉了……你现在只能在特定时候出现,对吗?” 那人轻轻托住林桥的后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下一秒,所有感觉消失,林桥抬头,看见时钟已经走过十二点十二分,跳至了十三分。 他记下了这个时间,又拿出自己的白金卡。卡片闪烁着细微的光泽,在那上面又画着一枚小小的,金色的羽毛。 林桥抚摸那枚羽毛,模模糊糊记起这枚羽毛曾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被他抱起,再落到他手心时,就变成了一枚绒羽。 时钟静静流逝,林桥没有离开,他一直等在这里——直到晚上二十三点,离二十四点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哥,” 肖柯艾慢悠悠走到他身边,道,“你还在这里等啊,是觉得下个被选中的是你吗?” 林桥淡淡道:“不,我只是不想回去。” “哦,那就是不想见我咯。” 肖柯艾笑道,“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你想太多了,” 林桥道,“只是在我眼里,你就算不是神或恶魔,也一定和他们有关系。” “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肖柯艾双手插兜,无所谓道,“神在看好戏,怎么会出来。至于恶魔嘛……恶魔不就是在这里吗?” 林桥定定地看向他,两人对视几秒,肖柯艾笑着摊开手,道:“干嘛这么看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此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聚集了过来,二十四点即将到达,林桥收回落在肖柯艾身上的目光,没有再说什么。 咔哒。 时钟指向二十四点,林桥感觉到空气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是“它”来了。 “下一个选中者,” “它”平静地道,“林桥。” 闻露娜和何小澄脸色一变,肖柯艾则是笑着对林桥道:“恭喜,中彩了。” “他是白金玩家,怕什么啊……” 旁边有人嘀咕,“反正肯定死不了,不是吗?” “林桥,” 闻露娜瞥了那人一眼,走向林桥道,“离明天二十四点还有一点时间,你先别这么快做决定。” 林桥道:“不用,我试试。” 然后他看向虚空,道:“你就是神。” “……” 足足数分钟的沉默后,“它”开口了:“正确,下一个选中者,黎潇。” “居然是正确?!” “不是从我们之中选吗?为什么可以选‘它’?!” 众人哗然,而那个被选中的黎潇脸色却十分难看。她猛的捂住嘴,弯腰吐了出来。 “呕——” 浊黄液体溅到地上,其中还掺杂着蠕动的白色虫子。黎潇露出痛苦的神色,又干呕了几次。 “怎么回事?” “这人怎么了……” 其他人在旁边嘀嘀咕咕,他们都离黎潇远远的,不想沾染到她呕出来的东西。 “这个人不是杀了自己男友吗……” “是她男友先想杀她,就为了一张白银卡……也是可怜。” 林桥走过去扶住黎潇,道:“你怎么了?” “我……我不太舒服……” 黎潇道,“我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呕——” “这个很正常,你不是亲手杀了吴镇吗?” 肖柯艾道,“当你杀死他的那一刻,你就变成需要不断屠杀来维持身体异变的掠夺者了。” 黎潇神色惊惧,道:“是他对我先下的手,你们都看见了!”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呢。” 肖柯艾道,“你是个可怜人,不过结局也就这样了。” 林桥:“肖柯艾。” 肖柯艾无辜道:“我怎么了,我一句话都没说错啊。” 黎潇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他想杀了我啊,我只是自卫而已啊……” 肖柯艾道:“掠夺者就是要不断屠杀,如果不这样的话,最后只能变成——”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何小澄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闻露娜对黎潇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之前的规则可能就不做数了。” “可是我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黎捂住嘴,眼中闪烁着泪光,“凭什么就要我受罪!我明明已经熬到白银玩家了!” 闻露娜:“……” “我就不该来到这里!我就不该登上火车!” 黎潇哭道,“明明一开始吴镇说会娶我的,可一到了这里他就想杀了我!我失去了一切,连他也失去了!我已经完了!” 林桥道:“冷静一点,你还有时间。” 黎潇:“我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泪水沿着脸颊流下,她后退几步,猛的抬头瞪向了天空。 “你算什么神!” 她道,“你就是恶魔!你这个畜生——” 下一秒,“它”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错误。” “……” 黎潇看了林桥一眼,“算了,我死了。” 噗嗤。 她的腹部裂开一道猩红的口子,一根带血的肠子被大力扯住,缠住了她的脖颈。 “啊啊啊啊啊!!!” 黎潇被吊起在空中,她的面庞扭曲得不成人形,全身剧烈抽搐,伴随着大片大片鲜血泼出……一分钟后,黎潇死亡,地上砸下了她的尸体。 所有人:“……” “太糟糕了,” 肖柯艾叹息着摇头,“死得真惨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露娜终于怒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肖柯艾道:“生气啦?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闻露娜:“你——” “下一个选中者,” “它”突然开口了,“纪虞。” 闻露娜一惊,抬头看向天空,道:“怎么回事?不是明天二十四点才选人吗?!” 肖柯艾道:“规则早就变了啊,哥被选中后,不是又马上选了黎潇吗?” 林桥眉头紧蹙,道:“我以为是因为我回答对了,所以才提前选择了下一个。” “怎么可能,” 肖柯艾道,“‘它’可不会对你们这么好……现在看看吧。” 他一抬手,时钟上方浮现了一个鲜红的数字——十二。 “现在还剩二十七人,离十五个只差十二了。” 肖柯艾笑着道,“每次猜错就有两个人死去,十二个全部死完也只要六次……” “现在你们应该怎么办呢,哥?” 第61章 惩罚开始 时钟依然不休不止地跳转,深夜里,纪虞蜷在自己的被窝里,睁着眼睛一言不发。 “真可怜啊……” 房间四下响起其他人的窃窃私语,落到纪虞耳中,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嘲讽。 “还好这次不是我被选中。” “别说了,万一下次就轮到你了呢。” “那我也能比他多活一段日子,没准最后就活下来了呢。” “这倒也是,谁叫他倒霉呢……” 之后就是一阵怪异的低笑,纪虞睁大眼睛,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 四周一片安静,好像刚才的窃窃私语从未发生过。 纪虞咬牙,慢慢地躺了回去。他依然没有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没过多久,他又听到了那些人的私语声。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发现了。” “不会吧,就算发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一个快死的人……” 纪虞听着那些话,攥紧了拳头。 那些嘲讽的话语就像针扎进他的脑海里,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咬紧牙关,眼前又浮现那些人讥讽的笑脸……好像所有人都等着他明天的死亡,所有人都把他的不幸当成一个笑话。 “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 一个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响,纪虞紧紧闭着眼,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对于明天就要做出选择的恐惧,而是对周围一切无比的厌恶与愤怒。 “真可怜啊……” 耳边那人嗤笑一声,望他手里塞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 “凭什么他们就能旁观你的笑话呢?” “不如一起死吧……” 纪虞猛地睁开眼,看见了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锋利的,可以用来杀人的刀。 —— 林桥在睡梦中感觉有个人紧紧握着他的手,一次一次,与他手掌相贴。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那是某种暗示,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为了不被发现,只能跑到你的梦里来了。” 有人贴着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嗓音低沉,含着微微的笑意。 “我不能说出那个关键词,不然也会被发现……你会懂的。” 那人的手掌再次贴在他的掌心,与他十指交扣,紧紧地握了一下。 然后—— “啊啊啊啊!” 惨叫惊起时,林桥猛地睁开了眼。 “不要!不要杀我啊!” “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梦里的一切都消失了,惨叫好像是从一个地方传出来的。林桥冲出房间,看见远处有人在四下逃窜,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持刀追逐他们——是纪虞。 “求求你,放过我吧!” 有人在逃跑时不慎摔倒,刚想爬起来就被纪虞一脚踩住。他连声哀求,就差给纪虞跪下,纪虞却狞笑着道:“反正都要死,不如大家一起死!”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接二连三地劈下。鲜血伴随着惨叫大片大片溅开,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住了。 被乱刀刺中的人很快没了声息,纪虞脸上溅满鲜血,哈哈大笑:“你们都要死!一个都逃不过!” 他的神情癫狂,俨然是一个杀人狂魔。 所有人都在逃窜,纪虞在追逐中感觉有脚步声靠近,他正要回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送死,就被那人干脆利落地一拳擂倒在地。 乒! 染血的刀飞出几米远,纪虞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颗血淋淋的牙齿。 “你——” 他疼得脸庞扭曲,挣扎着又要从地上爬起,被林桥一脚踩在后背,同时反缚住了双手。 “我要杀了你!” “你杀的人够多了,” 林桥冷冷道,“他们也不会饶过你。” 纪虞被摁在地上不能动弹,只能激烈的大声辱骂,言辞相当肮脏。其他人见他这样也不敢围过来,都只是远远看着,神色颇为忌惮。 所有人里只有闻露娜和何小澄过来帮林桥的忙,林桥回头看向巨大的时钟,发现时钟上方计算剩下人数的红字消失了,皱眉对何小澄道:“你去数数剩下还有多少人。” 何小澄点头,走向了人群。林桥又让闻露娜把被纪虞丢出去的刀捡回来,那把刀在几米外,还沾着死人的血。 闻露娜大步走过去,人群里却突然冲出一个人。纪虞最开始杀人时他就在旁边,身上溅满鲜血,眼睛也是一片血红。 “他说的没错!反正我们都要死,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闻露娜一惊,立刻加快脚步。然而她追究是晚了一步——那人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刀,扭头就扎进了另一个人的脖子里。 噗嗤。 刀刃没入肉体,撕开一道血光。一个人倒下,那人又冲入了人群中——一时间惨叫再次四起,但这次杀人凶手不再只有一个持刀者,因为还有其他人眼睛血红,对身边的同伴下手了。 转眼之间,纯白空间几乎要被鲜血染红。所有人都在互相厮杀,他们就像一群末日的暴徒,眼看前路无望,就要将其他人拖入地狱。 混乱之中林桥反手将纪虞击晕,又抓住了那个持刀行凶的人。他正杀得上头,眼睛被血丝占满,完全不像个人,反倒像头恶兽。 林桥:“住手!” 他劈手夺过那人的刀,那人已经杀红了眼,扭头又要扑上来咬他,被他一手扼住下颌,摁倒在地。 砰! 后脑勺与地面相撞,那人疼得叫了一声,又是挣扎着要爬起来,林桥毫不手软,刀锋划过冷光,贯穿那人手掌,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将周围一部分人镇住,当他们发现发起屠杀的两个领头羊居然都被制服后,顿时忌惮起来。 形势有所收敛,何小澄和闻露娜又趁势摁倒另外两个情绪最激烈的人,直接掰断了他们的手腕——连声惨叫之下,所有人彻底停下了动作。 “……”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大部分人身上都染满鲜血,他们看着中间的林桥三人,表情忌惮,一言不发。 林桥站起身,地上的那人还在呻.吟,被他一脚踩在脖颈上,“咔嚓”一声,断了气息。 “何必自相屠杀,” 林桥冷冷道,“谁想死,现在过来。” “……”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敢过来。足足数分钟的沉默后,才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你现在也是掠夺者了……” 林桥抬手,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张白灰带金的卡片——那是他的白金卡。 “很遗憾,” 林桥道,“掠夺者的法则与我无关。” “他说得是真的,” 人群中,肖柯艾笑眯眯道,“白金玩家免疫一切法则……他的确可以不负任何代价地杀了你们所有人。” 人群中有人脸色惊变,连部分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也收敛了动作,再不敢上前半分。 林桥随意将那人尸体踢开,回身拽起地上的纪虞的头发。他的时间算得很准,此时纪虞已经缓慢转醒,睁眼时便看到了林桥冷漠如霜的脸。 纪虞瞪大了眼睛:“你——” 短刀出鞘,一抹雪白的刀光刺得他紧紧闭上眼睛。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脖子多了一道冰冷的触感——林桥将短刀横在了他的脖颈前。 “选择吧。” “选什么?” 纪虞并没有看见刚才一幕,怒道,“你不能杀了我!你——” “这里谁都不能杀人,只有我可以。” 林桥淡漠道,“选择吧,你是神或者恶魔。” 纪虞瞪大了眼睛:“你想让我选我自己?!不,你这分明是要我死!” 林桥道:“做出选择,你不会死。但如果还要耽搁时间,你现在就得死。” 他手上稍一施力,纪虞脖颈上就出现了一条血线,鲜血缓缓滑下。 纪虞额上冒出冷汗,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林桥身上的杀气……这个人是真的要他死。 巨大时钟缓慢游移,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纪虞咬了咬牙,知道再不做出决定真的要死在当场,道:“我……我选我自己,我是恶魔。” 下一秒,“它”冷冰冰地开口了:“错误。” 纪虞瞳孔猝缩,几乎是一时间,林桥抽出他的青铜卡,将自己的白金卡抵在了上面。 “啊啊啊啊啊!!” 惨叫之声如期响起,纪虞的四肢被一股大力扭断,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他整个人都翻转了过来,扭曲得不成人形。 “这怎么还能活啊……”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然而他们的话音还没停,地上纪虞的四肢就如重新生长过一般再度恢复,他灰暗下去的眼睛也猝然亮起光泽,“啊”的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因为纪虞不过一个青铜玩家,根本没命还能再死而复生。 纪虞也是一脸不敢置信,他看看自己的双手,道:“我,我活了?” 林桥平静地看着他,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是白金卡,” 闻露娜看看林桥道,“白金卡可以赋予其他人生命……如果是这样,我们就都不用死了。” ——不用死亡,意味着人数不会低于十五,他们也能一直猜下去,直到找出真正的恶魔。 “真的是这样?” “太好了!我们能活下去了!” 人群欢欣鼓舞,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 何小澄拉着闻露娜手臂道:“真的吗?不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闻露娜看着林桥,不知为什么又有些担忧,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 “不行啊,哥。” 一个声音响起,清楚地传到了林桥耳边。 他回头,看见肖柯艾从人群中走出,笑着对他道:“白金卡的命也是有限的,你把你的命给了他们,最后你也会死的。” 林桥道:“不需要你担心。” 肖柯艾道:“我当然要担心,因为这里只有你是特殊的啊。” 林桥微微皱眉,肖柯艾却又往一个地方指了指,道:“看看那里。” 其他人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发现巨大的时钟上浮现了一个鲜红的数字——那是在纪虞杀死第一个人时就消失了的人数倒计时。 “我和你说过的吧,当你们只有十五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那可是比死还难受的。” 鲜红的数字还是“十二”,然而当肖柯艾开口时,那个数字开始快速减少,从十二变成十一,从十一变成十…… 林桥脸色一变,肖柯艾抓住他的手,依然笑着道:“你想救所有人,可是他们自己作死,那又能怎么样呢?” 数字还在不断减少,所有人都屏息盯着那跳跃的鲜红……直到它最终停下,定格在了一个“一”。 ——十五个人都在,还多了一个人。 “吓死我了……” 有人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林桥却反手扣住肖柯艾手腕,道:“你——” “你发现了呀。” 肖柯艾微笑着道。 “晚了。” 他另一只手轻轻在自己脑袋上一按——“咔嚓”一声,脖颈断裂,肖柯艾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林桥瞳孔一缩,他条件反射地想抓住肖柯艾的手……却只碰到了对方的一点衣角。 铛! 巨大的时钟震颤,鲜红数字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剧烈跳动着……从“一”,变成了“零”。 ——十五个人,不多不少。与此同时,“它”露出了满是恶意的笑容。 “惩罚开始。” 第62章 永别 那一瞬间,整个空间飞速曲解重组——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落入了一个纯白的屋子里。 屋子没有屋顶,上方的空间完全敞开。闻露娜摔在地上,被林桥一把扶住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露娜惊道,“我们离开那里了吗?” 林桥道:“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 他顺着墙壁的边沿看过去,还能隐约看到巨大时钟。然而下一秒,时钟就被另一个庞然大物影遮挡住了。 “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因为一只巨大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那只手足足比一个人还大,它手握拳状,将一个试图攀爬出去的人紧紧抓住。 “什么东西!放开我!” 那人猝然被抓,惊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吓散。离他最近的人还试图抓住他,结果那只巨手已将他高高提在空中——“啪叽”一声,血肉飞溅,那人被巨手捏成了一块血红色的肉团。 所有人:“……” 鲜血淋漓的巨手松开,那块猩红肉泥也“啪”的一下在地上砸开,溅了最近的人一身零碎肉块。 “啊——!!” 那人发出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扭头就要跑,而那只巨手却好像张了一只眼睛,将他提了起来。 “啊啊啊!!” 啪! 又是一下,巨手就好像漫不经心地捏死一只蚊子,将那人活生生碾碎。 地上溅开大片大片血花,肉块甚至飞溅到了雪白的墙壁上。一股极端的恐惧蔓延开来,几乎所有人都尖叫着想要逃离这里,他们踩着其他人拼命爬上墙壁,却被那只巨手轻轻松松抓住——然后捏死。 屋子上方下起黏稠的血雨,狭小的空间仿若地狱。惨叫与鲜血都如此鲜明……林桥眼睁睁看着那只黏满血肉的巨手伸到他面前,后退一步,却只挨到了冰冷的墙面。 突然间,一个模模糊糊的虚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巨手无法穿透那个影子,便调转方向,抓起了另一个人。 林桥:“……” 在那人的惨叫声中,林桥看见虚影勾勒出一个高大男人的模样。男人背后好像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客厅……与现在这个血腥的纯白空间完全不同的世界。 林桥看不见男人的容貌,他慢慢抬手,抚上了男人的脸。 他道:“你在等我吗?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男人在林桥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双臂搂住他——下一秒,林桥眼前的场景骤转,他出现在纯白空间上,不远处就是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屋子。 一只巨手从地面破出,将一个人高高举起。地上还躺着肖柯艾的尸体,他的眼睛紧闭,像是再也不会苏醒。 林桥看向巨大时钟,发现此时刚好是十二点十二分,秒针游走,飞过地过去五秒。 十二分十五秒,林桥取出白金卡,飞奔到肖柯艾身边,将白金卡抵在了他的白银卡上。 二十秒,白金卡飞速褪色,从白金变为白银,又从白银变为青铜,最后“咔嚓”一声,碎为两截。 三十秒秒,林桥的心脏急剧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将短刀紧紧握在手中。 四十五秒,肖柯艾睁开眼睛。他诧异地看着林桥,随即笑道:“你——” 四十六秒,短刀出鞘,没入肖柯艾心脏。 肖柯艾:“……” 林桥抬头看向巨大时钟,时间最终定格在十二点十二分的五十秒……离十三分只差短短十秒。 伴随着巨大时钟停止走动,纯白空间的一切也都在那一个时间定格。所有的惨叫与骨肉碾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这里只剩一片死寂。 汗水沿着下颌滑落,林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死死攥住短刀,将刀刃完全贯穿肖柯艾心口——直到鲜血在地上溢开,也将他的双手染红。 肖柯艾开始咳嗽起来,血沫从他嘴角溢出,他眼中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在那里面只有一团微弱的火光,即将熄灭。 “你怎么知道……” 他道,“哦,是傅勉提醒了你吧?” “十二点十二分,只有这个时间不受‘它’控制,” 林桥冷冷道,“所以你只有在这一分钟内,才能被真正地杀死。” 肖柯艾扯动嘴角笑了一下,道:“如你所愿,我死了,这里也会崩塌……但是你知道你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吗?那可是‘它’啊。” 林桥道:“‘它’可能会杀死我,但如果你不死,我们都只能永远困在这里。” “那不好吗?” 肖柯艾在说出这话时,他身下的地面迅速崩塌,纯白的表面破碎,露出底下深邃至极的黑。 林桥抽出短刀,慢慢站了起来。他踩到了纯黑的地面,看见肖柯艾的身体融入那片黑暗中——从始至终,他的伤口都没有痊愈。 当肖柯艾完全被黑暗吞噬后,他又再次出现在了林桥面前,这次却并不是真实的肉体,而是漂浮在空中的虚影。 “你赢了,” 肖柯艾道,“那你猜出我是谁了吗?” 黑暗在迅速扩散,大片大片的纯白被其吞噬,融合。林桥静静地与他对视几秒,道:“你不是神,也不是恶魔。但你是‘它’的另一种存在,是你创造了这个空间。” “差一点点,” 肖柯艾慢悠悠道,“我是被‘它’选中的人形化身,从孤儿院的孩子到现在的肖柯艾,我承担了‘它’的力量,是‘它’的权杖。” 林桥道:“易媛和慕景都是被你害死的。” 肖柯艾笑道:“哦,哥你恢复记忆了吗?” “就在刚才。” “哦,那就是咯,” 肖柯艾道,“慕景就是易媛喜欢的人吗?他好像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反正我没什么印象……至于易媛嘛,我本来是想杀死她之后再杀傅勉的,但是傅勉被另一种力量保护,逃了。” 林桥皱眉,肖柯艾依然笑吟吟地道:“真可惜,如果他死了,你大概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不会留在这里,” 林桥平静地看着肖柯艾,道,“再见,我要回家了。” 他按住袖子上一枚金色的袖扣,霎时间金光绽放,驱散了他周围的黑暗。 肖柯艾避开那光,微微抬手挡了一下,道:“特殊道具啊……所以你是被现实偏爱的。” 金光绽放过后,很快又被漆黑吞没。然而肖柯艾的虚影却在一点点溃散,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消失,依然对林桥微笑着,道:“那好吧,再见了,哥。” 最后一个字音轻轻落下时,少年消失在茫茫的黑幕之中,再也不见。 “……” 林桥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脚踩在虚空中,再睁眼时,看见自己前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是并不是人的眼睛,它的瞳孔呈野兽的竖状,赤红如血,充满冰冷与蔑视。 “我是最后一个选中者,” 林桥直视那只眼睛,道,“你是神,而恶魔是我们——所有的玩家。” “……” 短暂的沉默后,纯黑色的空间响起一声冷笑。一个虚影浮现血红的眼睛前,它披着华丽的袍子,手中有一柄镶满黄金与钻石的权杖,仿若尊贵的国王,高高在上。 林桥仰视那个虚影,知道这就是“它”的真实面貌。 “它”轻蔑地俯视林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林桥却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无不嘲讽。 “可那是真实的吗?” 林桥道,“你以为你是神,我们都是恶魔……但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从登上火车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进入了你构造的虚拟世界——你不是真实,你是虚假。” 第63章 虚假与现实 “从来都没有什么沙尘暴,世界也没有土崩瓦解,我们之所以会踏上火车,只是因为你给我们编织了一场假象。” 林桥道,“在这个世界里,你自拥为神,认为我们都是恶魔,制定了青铜白银白金的规则,然后看着我们为了活命努力挣扎,享受做神的快感——但假的就是假的,哪怕你再强大,也不可能把虚假变成真实。” “一派胡言!” 不知是谎言被戳破,还是自己作为“神”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它”出离地愤怒了。 “我就是神,毋庸置疑!我能决定你的生死!你不怕死吗?!” “你的谎言一旦被戳破,就不会再成为现实。” 林桥淡淡道,“现在试试看,你能不能杀死我。” 林桥话音刚落,在“它”背后的那只血红色眼睛就猛地睁大,赤红的瞳孔里翻涌着无边怒火。 那一刻林桥眼中倒映出巨大的赤红眼睛,无数画面涌入他的脑海里,鲜血染红整个视野。 他听见耳边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是无数人的死亡,他们在烈火中挣扎,伸长了手想爬向林桥,却只能在绝望中化为灰烬——那是死在这个虚假世界的人,是被“它”杀死的玩家。 死亡的火焰一路烧灼,在尸体的尽头,林桥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易媛睁开眼睛,对他微微一笑。 林桥微怔,易媛已转身离开。他上前一步想叫住她—— 噗嗤。 有什么锋锐的东西从上方掷下,刺穿了林桥心脏。 鲜血飞溅,心口传来撕裂的疼痛。林桥踉跄地后退一步,看见贯穿了自己心口的权杖。 林桥:“……” “它”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权杖从林桥伤口抽出,再次回到了“它”的手中。 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林桥捂住心口,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它”冷笑了起来,道:“怎么样,这也算是虚假吗?” “咳……” 鲜血从嘴角溢出,林桥虚弱地咳嗽几声。他苍白的指尖沾到鲜血,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上面……是一枚金色的羽毛。 ——那是在孤儿院里,小C变成的羽毛。 林桥沉默地看着自己手心的金羽,似乎想到了什么,将它轻轻按在了自己血流不止的心口。 金色的浅光温柔地绽放,羽毛融入他的身体之中,连带那个致命的伤口也慢慢痊愈……最终彻底恢复。 林桥重新站直身体,而高空之中的“它”微微一惊,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权杖—— “怎么可能!” “它”道,“这次你逃不过了!” 权杖如雷霆抛掷,在黑暗中划过冰冷光泽。那短短几秒间林桥眼中再次浮现无数人的死亡……然而下一秒,死亡的幻境破碎,他将权杖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权杖尖锐的边角磨破掌心,顶端距离林桥胸口不到三寸距离。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了“它”惊恐的神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可能发现我?!” 林桥:“……” 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因为“它”直直地瞪着林桥身后,好像在那里有个令“它”非常害怕的东西。 林桥回头,看见身后的黑暗里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微微弯起,带着温柔的笑意。 当之对视时,林桥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念头—— 这是现实。 在现实面前,虚假创造的空间开始塌陷,黑暗逐渐散去,一缕光明投射进来,并且慢慢扩大。 “它”的虚影在光明之下飞速溃散,而“它”还不甘地怒吼着,伸长了手想要抓住现实。 “我不会死在这里!你别想杀死我——” “它”的脸庞扭曲,华丽的衣袍也转瞬成了一堆破布。 “你不可能——啊啊啊啊!” 最终,光明将黑暗彻底击溃,“它”也在连声惨叫中,灰飞烟灭。 “……” 黑暗已经无处可寻,林桥静静地与现实之眼对视,听见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在四方响起:“谢谢你帮我找到它。” 林桥道:“它就是虚假吗?” “是的,它从我这里偷来了力量,虚构了一个世界。” 现实温柔地道,“现在我收回了力量,可以送你回去了。” 林桥感觉自己被一只手轻轻托起,他的面前出现一个漩涡,那只手将他送入漩涡中,远离了刚才的世界。 林桥道:“为什么是我找到了它?” “被虚假拖入这个世界的人何其多,只有你是为了你的爱人进来的,不是为了你自己。” 现实道,“因为你是特殊的,所以我才找到了你。” 林桥道:“那我的爱人呢?” 现实道:“你的爱人是你的引领者,他引领你看穿了虚假的谎言,现在他在现实等你呢。” 林桥不再说话,现实轻笑一声,道:“回去吧,一切结束了。” 伴随着现实的话音落下,漩涡消失,林桥眼前一黑——他的身体从半空中急速坠下,又稳稳地落到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下一秒,他感觉有温暖的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睁开了眼睛。 明亮的客厅里,林桥躺在沙发上,身上搭了一条软绵绵的毛毯。他的左手边摆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右手边则是一杯牛奶。 兹拉——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香气飘到了客厅。林桥从沙发上坐起身,手里突然坠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他低头,发现那是一枚嵌满黄金与钻石的小权杖。 林桥微微挑眉,把权杖随手丢到了一边。就在这时,厨房里走出一个高大身影,来到了林桥面前。 “宝贝,” 傅勉微微勾唇,结实有力的手臂搂住林桥,吻上了他的唇,“欢迎回来。” 这个吻漫长又温柔,林桥感受着男人沉稳又熟悉的气息,慢慢抓紧了他的衣袖。 一吻过后,傅勉仍然抱着林桥,没有松手。 林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今年最后一天,” 傅勉笑道,“明天就是新年了。” 林桥“唔”了一声,懒洋洋地把脸埋进了傅勉肩窝里。 分离后的重逢再自然不过,因为他们知道,之后还有很多日子,他们会一起度过。 客厅里很安静,隐约能听见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一切都如此真实。林桥偏过头,默默地看了傅勉一会,道:“你想起来了?” 傅勉道:“嗯,所以才能去虚假世界里找你。” “太好了,” 林桥道,“那我们分——” 傅勉摁住他的下颌,堵住了他的嘴。 林桥:“……” 傅勉摩挲他的唇瓣,低笑一声:“想都别想。” 随后他将林桥抱起,迈着大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房间—— 数小时后,因为烧糊了锅没饭吃,傅勉被林桥单方面冷战半小时,直到半小时后他才成功哄好了林桥,牵着青年的手出去吃晚餐。 临近新年,温度已经降到了个位数。林桥裹着羊毛围巾,披着和傅勉款式相近的大衣,并肩走在街上。 “上午的时候闻露娜和何小澄打电话过来了,过几天会来我们这边玩。” 傅勉道,“我联系到了慕景和易媛的家属,他们在现实中早已去世,只问到了安葬在哪里。” 林桥道:“等闻露娜他们来了,我们就一起去看望他们吧。” 傅勉捏捏林桥的脸,笑道:“你说什么都好。” 夜晚的城市灯火如星,傅勉和林桥在一家餐厅吃过晚餐,而后又来到城市中心的广场,在这里等待跨年。 广场上早已聚集着不少情侣或好友,林桥还被一对年轻的夫妻请求拍照,照片定格下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还有缀满灯火的夜空。 拍照之后林桥被那对年轻的夫妻道谢,一回头就看见傅勉站在几步之外等着他,道:“冷不冷,过来让我捂捂手。” 林桥小跑过去,被傅勉握住双手,往他掌心里塞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 林桥:“……” “宝贝,” 傅勉笑道,“向你求婚了。” 林桥:“花呢?” “明天就给你开满一条街的玫瑰,” 傅勉道,“不过我等不及了,决定在新年前把我的宝贝带回家。” 林桥看着男人将那枚戒指缓缓推入自己指间,想了想,突然推开他,走到了一边。 傅勉:“……” 傅勉道:“不愿意吗?” 林桥站在几步外,身后就是跨年时钟。他回头看着傅勉,眼中倒映出整个城市的灯火:“你过来抱我,我就愿意。” 傅勉微愣,随即勾起唇角,大步走向林桥。 广场上,几对情侣嬉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抬头望向高楼大厦上的新年时钟。 “倒计时开始啦!”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嘭! “新年啦——” 在所有人的欢笑声中,新年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璀璨缤纷的色彩照亮黑夜,无数星光般的灯火里,傅勉轻轻搂住林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宝贝,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