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修无情道 作者: 鱼不柒 简介: 今天是我对师父滤镜破碎的第三十二天,也是我躲师父的第三十二天。 终于。 我被师父单独留下了。 师父问我,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我突破了。 可能是……无情道。 再之后。 师父笑着说,要我好好闭关修炼。 师父还说,我是他道侣,即便修了无情道也要永远留在他身边。 我觉得师父有亿点点不对劲,好像是要入魔。 一个优雅的妖孽神经病×一个丧心病狂的神经病 修为设定: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 排雷: *师徒恋,略狗血,正文第三人称,HE *如果感到不喜欢,请不要勉强自己,及时止损。 2021.7.3已截图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纵是无情也动人,所以我强取豪夺 立意:随机应变,努力生活 第1章 正值梅雨季节,雨声淅淅沥沥,无端添了几分烦躁。 掌门眉心蹙起一道深深的刻痕,盯着大殿上站着的少女,烟青色的弟子服裹在她身上,细细打量,好似烟雾逐渐消散,却又留了那么几缕,朦朦胧胧,窥探到窈窕身段,又含着几分脱俗气质。 雨声渐大。 掌门眉头皱的更紧,他的嗓音穿透力极强,裹杂着威严,携着浓郁的压迫感,“为何擅闯拂明峰?” “你可知拂明峰是一十三洲的‘法阵’之一?若是遭到任何毁坏,维护一十三洲的结界便会崩溃,届时邪魔便能随意出入一十三洲,你可想后果?” 郁岁乖觉认错,“请掌门责罚。” 掌门怒气更甚。 责罚? 他能这个权力吗? 问天宗是一十三洲数一数二的宗门,他师父裴湮是门派老祖宗,有着“一剑名动十三洲”的威名,已经上千年不曾收徒,偏偏在一年前带回来了个女弟子。 若是天姿惊人也就罢了。 可这一年,裴湮为她寻找各种灵器丹药,又帮她洗精伐髓,梳理经脉,还亲自教导剑术心法。 一年过去了,猪都能宰着吃了,她依然堪堪炼气,隐隐还有几分倒退。 就算掌门不想刻薄,也不得不叹一句,简直是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废物。 可不管怎么说,她确确实实是裴湮的弟子。 就算责罚,也得由裴湮来责罚。 然裴湮现下新鲜感正浓,满腔爱护都给了小弟子,恐怕将此事报给裴湮也是轻拿轻放。 ——毕竟炼气期的小辣鸡连拂明峰的结界都破不了,实在不成威胁。 念及此,掌门怒气更甚,更多的是恼怒这个小师妹不争气,既然拜入了问天宗,成了裴湮的亲传弟子,为何不勤加修炼,光耀门楣,也好让师父他老人家面上有光,怎么就知道惹是生非? 他平心静气,冷冷的又问了一遍,“为何要闯入拂明峰?” 郁岁语出惊人,“为了二师兄。”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系统:亲,是因为任务太艰难,所以选给反派戴绿帽子的自杀式死亡吗?】 郁岁冷静回应:“无性婚姻,是时候来点刺激了。” 【系统:……】 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一年前,郁岁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幸运的遇到了裴湮,幸运的拜了裴湮为师,又阴差阳错的和裴湮结为道侣。 目前正处在隐婚状态。 平淡之中含着那么点偷-情的刺激。 郁岁对目前的生活感到非常满意。 直到三日前,她的金手指姗姗来迟。 带给了她一个噩耗。 裴湮实际上是个厌世疯批,妥妥的反派角色,死也得让整个一十三洲陪葬。 于是他毁了一十三洲的结界,致使邪魔横行,生灵涂炭。 一十三洲也成了炼狱般的存在。 这篇胡话,郁岁连个标点符号都没信。 一十三洲的结界就是当年裴湮带领诸位能人异士联手设立的,如果他想要毁了一十三洲,何必再设置结界? 【系统:请不要探究疯子的脑回路。】 【系统:希望您能尽快选择与我绑定,我们的终极目标是维护世界和平,您肩负着拯救世界的命运,请不要推辞。】 上班都能迟到将近一年。 郁岁自然不会绑定这么个不靠谱的系统,但架不住系统太烦了,每天都要讲无数遍,搞得她都无心恋爱了。 不就是维护世界和平吗? 那就直接把邪魔给解决了呗。 系统当场就是整个震惊住。 【你才是个筑基期吧?】 郁岁:“怎么可能?” “我是炼气期。” 【系统:……】 一十三洲各方大佬都没解决的邪魔,一个炼气期的小辣鸡就这么敢想? 郁岁不仅敢想,还敢做。 根据系统所透露的消息(为了佐证裴湮是个反派角色),浮白山藏有传送阵,可以直接将人传送到结界外。 但要进浮白山就要经过雪峰山。 雪峰山是问天宗弟子们面壁思过的地方,只有掌门能够开启此处。 所以郁岁就制订了迂回计划。 先犯个错去雪峰山思过,再借机偷溜进浮白山寻找传送阵,最终将邪魔一举斩杀。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 问天宗的三巨头聚齐了。 掌门,二师兄,三师兄。 各个都是大乘期的人物,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都是人中龙凤。 此刻。 掌·人中龙凤·门不可置信,都维持不住威压。 “你说什么?” 郁岁字正腔圆,“我是为了二师兄。” “我心悦二师兄,可二师兄守着拂明峰从不出来,为了缓解相思之苦,我就想着偷偷潜入拂明峰,见二师兄一面。” “呵。” 顾西辞身着墨色衣衫,明明是沉稳颜色,却压不住他骨子里透着的肆意与随性,语气格外玩味,“师妹,我昨日才刚刚回宗,与你只见过一面。” 郁岁腼腆:“一见钟情。” 顾西辞狐狸眼似是勾着几分笑意,但眼底一片冰冷,“不过一夜未见,就饱受相思之苦?” 郁岁忧愁叹息,“是呢。” 她又强调一遍。 “都怪我太过恋爱脑,请掌门责罚。” 掌门觉得甚是疲惫,他把问题抛给了顾西辞,“既然与你有关,那就交给你来处理。” 顾西辞打量了郁岁片刻,对她说的话半句不信,但也听过裴湮对她的宠爱,似笑非笑,“先关进雪峰山,等师父回宗后,再做定夺。” 郁岁:好耶。 距离摆脱系统又进了一步。 * 雪峰山以雪景出名,但现在是梅雨季节,只有连绵阴雨,不过撑着伞,在青石板铺成的蜿蜒小路行走也别有一番风味。 郁岁被直接送到了雪峰山关禁闭。 临走之前,掌门欲言又止。 他常年在宗门,和郁岁来往称不上频繁,但也不少,虽然不喜她懒散又特立独行的性子,但还是尽了大师兄的责任。 此时骤然听闻小师妹对二师弟一见钟情,难免有些头大。 郁岁:“掌门师兄还有事吗?” 掌门目光复杂:“宗门规定,直系师兄妹禁止恋爱……” 郁岁眸光微闪:“那师徒呢?” 掌门:“???” 他心口一梗,厉声呵斥,“你在说什么疯话,师父与徒弟那是乱了纲常伦理,要遭万人唾弃的,这也要摆到明面上告诫你吗?” 掌门说到此又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二师弟,不是师父。” 郁岁心虚的没有回话。 掌门也不在意,语重心长,“师父出门前曾说过,不出三日就回来,等他回来了,你好好认个错,他不会怪你的,往后要勤加修炼,不能再如此任性了。” 郁岁乖乖应好。 禁闭室的门关上。 事不宜迟,郁岁掐了个法诀,出了禁闭室,朝浮白山走过去。 【系统:你不是炼气期吗?】 郁岁淡定回:“穿越之后,是的。” 系统发出一阵乱码。 郁岁推测它是因为难以置信,再加上文化素质不高,只能发出脏话感叹,所以被屏蔽了。 她没再理会系统,认真搜寻传送阵。 穿越之前,她一直独自在混沌之境修炼,每突破一层,混沌之境就会开启一次,她也可以出去游玩一阵。 心法总共有十层。 突破到第七层的时候,郁岁觉醒了媚骨,从那个时候她就感觉这功法不怎么正经,但只有修炼心法才能离开混沌之境,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修炼。 突破到第十层的时候,果然走火入魔。 醒来就穿越了。 修为虽然在炼气期,但心法还是可以使用的,杀一些邪魔不在话下。 系统大概是调整好心情。 【系统:这里出现一处传送阵,你不觉得奇怪吗?】 郁岁有理有据:“师父是担心魔域出问题,方便及时赶到。” 系统又在乱码。 到底是快要分别,郁岁难免心生善意,委婉提议,“你们要普及一下义务教育。” 骂人都不会那怎么行? 系统乱码的更厉害了。 传送阵周围有结界或者法阵保护,但对于郁岁来讲都是不是问题。 她站在传送阵旁,发丝飞扬。 系统持续凌乱。 “我要跳了。” 【系统终于回神:我们商量一下……】 话音未落。 少女纵身一跃,青袍划出优美弧度,竟然带了几分决然之美。 【系统:……】 行吧,裴湮在你身后这件事我就不说了。 * 传送阵还没丧心病狂到直接将人传送到结界外的魔域,而是在一十三洲边境的镇安城。 结界抵御的是肆意横行的魔气,以及魔气之中孕育的古怪邪魔,并不排斥正儿八经的妖怪与魔修。 要知道魔域也有许多奇珍异宝,胆大的修士也会去魔域寻找。 正常的往来还是可以的。 因此镇安城鱼龙混杂,颇有些混乱。 郁岁站在空寂街道,抬头望去。 只一层屏障,便将一十三洲分成了黑白两处,魔域内黑雾翻涌,似是夹杂着鬼哭狼嚎,一眼望去,遍体生寒。 她淡定收回视线。 觉得还没混沌之境的煞气严重,料想邪魔也不足为惧。 此时天色尚早。 郁岁决定低调行事,准备等到夜深人静再动手,于是找到了镇安城最奢华但仍然破破旧旧的客栈入住。 【系统:检测到宿主拯救世界的路线错误,应该先鲨掉反派。】 郁岁:“你真的好惨。” “没有经历过义务教育,却已经拥有了书呆子的死板。” 系统又骂了她一通。 乱码之后。 【系统:反派是个很大的威胁。】 郁岁懒得理会它。 伴随着鬼哭狼嚎的风声,郁岁入睡后做了个梦。 … 雷电撕破夜空,雨水哗哗砸在地上。 郁岁步伐沉重,已是体力不支,呼吸沉重起来,不知绊到何物,狠狠跌落在地,摔的狼狈。 雨水沿着眼睫滑落,朦朦胧胧看到一身影,郁岁喃喃:“师父……” 那人停在她面前。 一道闪电划过。 亮光擦破夜空,也映照出了男人冷峻的眉眼,以及猩红的双眸,仿佛是从地狱业火走出的厉鬼,可偏偏气质斐然,清冷矜贵,连腰间缀着白玉都泛着清润光泽。 他淡淡出声,“跑什么呢,为师还会杀了你不成?” 郁岁张了张嘴巴,艰涩道,“师父。” 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般。 裴湮垂下眼,红光乍现,明明如冬日寒雪般圣洁不染尘埃,却亦是冰冷,这一眼便叫人觉得冰冷刺骨。 郁岁终于找回思绪:“我,我不该逃跑,求求师父饶了我吧……” 裴湮这般惊艳人物,动手杀她何其容易,一个眼神便裹着罡风直直削断她一截头发。 郁岁对死亡向来警醒,抬手抓住他的衣摆,他雪白的衣衫瞬间染了污浊,含着哭腔说,“不要,师父怎么罚我都好,不要杀我。” 裴湮语气多了几分玩味,“是吗?” “是。”郁岁回。 自这日以后。 郁岁便被关在了奉鹤山的密室,脚踝系着铃铛,平日里不会发出任何响声,只有在夜里才会叮铃作响。 夜越深,越急促。 郁岁满耳朵尽是铃铛叮铃的响声,身子要散架般,怀疑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眼尾泛红,哑着嗓音喊着师父…… 裴湮只是问,“知道错了吗,徒儿?” … 梦境后期,郁岁已经被裴湮教的比娼妓还要浪荡,余生只会取悦裴湮。 当然也没取悦多久。 裴湮死的时候,体贴的把她也给杀了。 郁岁从梦中惊醒,呆滞片刻,很快回神,“不必再迷惑我,我不会信的。” 【系统:死恋爱脑,呸!】 从三日前,系统来到她身边后,她每次入睡都会做这个梦。 据系统说,这个梦就是她未来的下场,不仅活的卑贱且没有尊严,还死的凄惨。 郁岁自然不相信。 她与裴湮相处一年之久,认识的裴湮克己复礼,一举一动皆是底蕴浓厚的世家雕琢出的矜贵风骨。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形容的就是裴湮这般人物。 哪里会像梦里的那般放浪形骸? 但每天都这种荒唐梦,郁岁只觉自己肝火旺盛,隐隐又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心烦之余,只想快点将系统送走。 趁着夜深人静,郁岁贯彻低调行事的原则,特地选了一身乍一看与夜色与黑雾都能融为一体的黑色衣服,又戴了惟帽,溜进魔域。 此刻的镇安城。 月色凄美,万籁俱寂。 大多数人家都熄了灯,已经入睡,正在这时,忽地传来一声巨响,嘭的一声,叫人从梦中惊醒。 他们见怪不怪,以为是邪魔又在发疯,反正还有结界撑着,也不必害怕,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今天又不太一样。 声音消失的很快,但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一道又一道的亮光。 是灵气! ——邪魔被杀死时,魔气会消散着,回馈给结界内一缕灵气,让这贫瘠的边陲小城重焕生机。 如若是白天,这些白光也不觉得刺眼。 可偏偏是深夜,这些灵气一缕接着一缕,丝毫不断,便愈发显得耀眼突出。 修士们连忙推门出去。 准备趁灵气正浓郁的时候好好修炼一番,说不定会有所突破。 结界另一侧。 黑雾翻涌,罡风不止。 不远处的少女,惟帽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小巧的下巴,肤色被那身黑衣衬得更加莹白,即便没有窥探全貌,也觉得这是个美人。 那双雪色的手握着剑,剑柄缀着泣血般殷红的玉坠,晃晃荡荡,竟像是一团炽烈火焰,猛地刺向作恶的邪魔,叫邪魔惧怕不已,也让结界内的人感到滚烫至极。 边陲小城无人见过剑尊裴湮用剑,但此刻却觉得这一剑,足以与裴湮相比,令人热血澎拜,惊艳至极,久久不能回神。 郁岁原本准备想今夜解决直接回宗,但邪魔数量太多,结界内天色又要亮起,还要避免在这里留下足迹,只好打道回府,等晚上再来。 但万万没想到! 回程的路,就那么一处小小的门,居然挤了那么多人! 组团来魔域旅游吗? 【系统麻木提醒: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暴露了?】 郁岁大惊失色,“这不可能,我很低调。” 【系统:……】 怀揣着未来他们还可以绑定的美好幻想,系统体贴的决定,就不告诉郁岁有人拿留影石录像了。 低调的郁岁拉了拉惟帽,决定等人散了再出去,转身向黑雾深处走去,目光忽然一顿,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 那人身着白衣,长身玉立,黑雾吞噬着他身形,却未曾染上半点尘埃,清隽的眉眼一片冷然。 居然有一瞬与梦境里的阴冷重合。 只不过此时裴湮没有入魔,眼眸非红色,而是墨色,浸着几分凉薄,静静站在那里,愈发显得悚然。 很快,他浅笑起来。 可郁岁偏偏品出几分危险。 裴湮的声音清冷如玉,穿过浓郁黑雾,似是含着几分揶揄。 “为师今天过得很惊喜。” 第2章 郁岁在裴湮面前的人设是柔弱可欺的笨蛋美人,还是那种柔弱到离开裴湮就活不了的菟丝花。 联想到这一年,因为她始终在炼气期,裴湮时常为她炼制各种丹药,又隔三差五送她法器傍身,甚至还帮她洗经伐髓。 虽然郁岁因为心法古怪,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动用心法,理论上来讲,确实个小辣鸡。 但…… 不管怎么说,她真的崩人设了! 设身处地想一下。 如果她为一个男人倾家荡产,结果这个男的居然是亿万富翁。 她会觉得开心吗? 不,她只会觉得受到了欺骗! 这是骗婚! 郁岁冷静思考后,决定不能暴露,于是吊着嗓音,细声细气的说,“公子认错人了。” 系统又开始乱码。 果然文化素质不高,遇事只会卧槽。 不像她,可以沉着应对。 忽然之间。 一道罡风袭来,并不锋利,却浸着丝丝缕缕的冷意。 郁岁本能地躲了一下。 惟帽掉落,露出里面藏着的狐狸面具。 双重保险。 应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郁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并且先发制人,超级冷酷无情,“我与公子无冤无仇,何故出手?” 狐狸面具只遮住半张脸,嘴巴和下巴还露在外面,少女微微抬起小下巴,唇瓣微抿,宛如一只犯错的幼兽呜呜咽咽着强装镇定,实际上早就炸了毛。 倒是有几分可爱。 裴湮默然片刻,发出一声轻笑,似是色彩单一的水墨画泼洒下迤逦色调,颇有几分格格不入的诡异,细品之下,又觉惊艳至极。 他清冷的眉眼弯起,极为浅淡的笑,声音干净清润,如玉石般:“抱歉,是在下认错了。” 郁岁暗自松了口气,维持高冷形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便要离开。 裴湮却没放过她,“在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炼气期,误入此处,刚刚见姑娘身手不凡,可否请姑娘护我一程?” 他在试探! 郁岁心想,绝不能露出破绽。 “抱歉,没空。” 冷淡拒绝后,停顿了下,又市侩一把。 “除非你有钱。” 裴湮似是松了一口气:“在下除了钱一无所有。” 郁岁:“……?” 她微微吸气,尽量和往常的人设南辕北辙,一扫掉曾经对金钱不屑一顾的态度,“一次一百块上品灵石。” 裴湮说好。 郁岁解释说明,“是我出招一次,一百块上品灵石。” 裴湮依旧说好。 为了表示诚意,裴湮先付了五百块押金。 这翩翩公子,哪怕是拿钱的动作,也没染上半分铜臭,反而自有一股风流,仙气飘飘。 【系统忍不住出声: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郁岁把五百块灵石塞进她的小金库,当然觉得不对,愤慨不已:“可恶,说好钱都给我管,他居然偷藏私房钱。” 系统一句卧槽行天下。 又乱码了。 裴湮付了钱,行使雇主的权利:“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郁岁脱口而出:“李四。” 裴湮面不改色,真诚夸赞:“姑娘的名字真有特色。” 郁岁反客为主,“你呢?” 裴湮:“厌归。” 郁岁感叹,“好名字。” 李四实在太像假名字了。 虽然裴湮给的也是假名字,但好歹人家用心编了。 想到这是付了钱的,郁岁心生愧疚,“对不起,我骗了你。” 裴湮微微扬眉。 郁岁:“其实我叫李四岁。” “我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我父母怕我熬不过去,所以给我起名叫李四岁,希望我能活到四岁。” 裴湮忽而笑了,眼中也带了些细碎笑意,驱散了眸色的薄凉,嗓音温润,“在下的名字没什么含义,只是讨厌分离。” “那为什么不叫厌离?” “俗气。” 两人针对厌离和厌归哪个更俗气交流了一会儿,最终裴湮用一百块上品灵石买郁岁夸赞他名字好听。 … 结界内的天色已然亮起,还起了一层薄薄晨雾,将镇安城笼罩着飘渺的白色之中,也将黑气汹涌的魔域映衬的更加阴郁诡谲。 郁岁望着镇安城。 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堵在那一处小门的人越来越多,都等着一睹这惊才绝艳的剑修真容,如果能请教几招那就更好了。 郁岁忍不住感叹,“他们好爱凑热闹。” 一不留神用了自己的声音。 立刻轻咳了两声,余光见有只邪魔路过,抬手便是一道磅礴仙法,杀了这只邪魔。 见裴湮没有露出怀疑神色,郁岁安心下来,又细声细气的说,“公子稍等片刻,等他们离开,我们便出去。” 其实心里急的一批。 她是个炼气期,还需要吃饭。 再过一会儿,给她送早饭的弟子就会到雪峰山,到时候发现她没在禁闭室…… 后果真的不敢想。 郁岁忧愁想,说谎真的好难。 如果有机会重来,她一定做个诚实的孩子,再也不说一句谎言,再也不立任何虚假人设。 也不知道裴湮发现自己欺骗他,会不会生气。 她还是很喜欢裴湮的。 “邪魔出世后,打破了灵气与魔气间的平衡,魔气吞噬灵气,致使一十三洲灵气稀薄。” 郁岁看向裴湮,有些茫然。 怎么突然开始科普了? 裴湮眸色极深,细品之下,总觉得有几分寒意:“每消灭一只邪魔,天地就会反哺一丝灵气给一十三洲。” “外面的晨雾皆是灵气。” 换句话说。 这是天赐良机,修炼的绝佳机会。 邪魔是可以不断孕育的,等下一只邪魔出世,这些灵气便又会消散些,机不可失,那些修士不会轻易离开。 裴湮解释完,见郁岁一错不错盯着自己,不似往常那般爱慕的眼神,反而…… 像一只小猫见了小鱼干那般闪着光芒。 他面色如常的收回视线,温声问,“怎么了?” 郁岁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依旧是细声细气:“我有个办法可以出去,但需要厌归帮个忙。” 裴湮:“?” … 围在小门的修士们边贪婪的吸纳灵气借机突破,边等着那位剑修出来。 “有人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 众人连忙激动望过去,莫名沉默。 郁岁换了身茶白色的衣服,做了简单的易容,推着一口棺材出来,女孩眼圈泛红,眸色蒙了层水雾,可怜的开口,“让一让吧……” 死者为重。 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有人忍不住出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郁岁抽抽噎噎开口,“丧葬阁收尸。” 丧葬阁? 从未听说过啊?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个说法?” 郁岁:“这位死者是我们丧葬阁的顾客,如今魂灯灭了,我便来替他收尸。” “你是怎么知道他死在这里?” 郁岁一边哭一边说:“抱歉,独门绝技。” 那人不再追问。 毕竟是人家做生意的秘法。 “既然如此,你为何哭?” 郁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他买了哭丧服务。” 看起来服务很是到位。 不仅连魔域这般凶险的地方也敢闯荡,还哭的如此真情实感。 有人蠢蠢欲动,“如果我想下单……” 郁岁飞快说,“单排满了,客官下次再来吧。” “??” 还,还挺抢手? 郁岁:“诸位还有问题吗?” 实在是因为这场景太过令人震惊,他们这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 “阁下可见过一位身穿黑衣,戴惟帽的女剑修吗?” 郁岁:“还在里面呢。” “朝魔界走过去了。” 魔界是正儿八经的魔修生活的地方。 就像是修士和凡人居住的一十三洲一样。 众人开始讨论她到底是剑修还是魔修,是剑修又为什么要不顾凶险去魔界? 就在郁岁快要脱离这群人的时候。 有人忽然拽住她问,“那你见过她真容吗?” 郁岁想到自己刚立下“做诚实好孩子”的目标,点点头,“见过。”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 她陶醉道,“我只记得,她很美。” “是整个一十三洲,最美的。” “比云觅仙子还要美吗?” 云觅是一十三洲美人榜榜首。 郁岁没见过云青,“那我不知道,反正裴湮剑尊说过,那位剑修是一十三洲最美的。” 裴湮? 剑尊裴湮? “你如何知道的?” “裴湮剑尊也在里面啊,你们想知道自己进去看看呗,走开了,别耽误我做生意。” 裴湮躺在棺材中,墨发披散,眉眼清隽如画,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心情极好。 他听到郁岁说,“公子,你先等一下,我换个衣服你再出来。” 裴湮猜想她是害怕被认出,也乐意陪她玩这游戏,“好。” 过了许久。 再没有动静。 裴湮抬手推开棺,手指碰到了一个储物袋,不多不少,里面正好四百块上品灵石。 仙风道骨的剑尊勾着钱袋,眸色冷冽,仿若清潭水面乍然冰封,含着几分阴气。 * 郁岁赶在饭点前回了禁闭室。 换上了问天宗的弟子服,安安静静地等早饭。 忙活了一晚上。 可累坏她了。 禁闭室的门打开。 来人一袭白衣,逆着光,朦朦胧胧,却又不掩那独特的清冷气质,如一副画卷徐徐展开,一眼便叫人沦陷。 如果是往常。 郁岁早就抱上去了。 可如今见到裴湮就想到刚刚哄骗他躺棺材的事,实在是大逆不道。 虽然她也没想到裴湮居然如此能屈能伸。 “哭过了?” 听到裴湮清润的嗓音,郁岁回过神,暗想自己还是没有暴露,松了口气,见他身后没人跟着,便撒娇说,“没有,就是没睡好,这里好冷。” 雪峰山是极寒之地,裴湮修为深厚不受影响,但郁岁穿着单薄的弟子服,又是炼气期的修为…… 他轻笑了声,炼气期。 “师父笑什么?” 少女甜软的嗓音响起,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正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爱慕。 裴湮将食盒打开,慢悠悠说:“无事。” 彻底戳破会少许多趣味,慢慢玩才有意思。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郁岁乖乖坐下,等着开饭。 “今天。” 早餐虽然不算丰盛,但荤素搭配得当,又是饱含灵气的食材,即便不加调料,味道也是极好,更别提问天宗的厨修还相当厉害,吃饭堪称一种享受。 趁着郁岁吃饭的时间,裴湮替她重新铺了床,换了床单,又在棉被里放了暖玉,确保不会冻到她才坐下看她吃饭。 “师父要吃吗?” 裴湮早已辟谷,没有口腹之欲,“为师不吃。” 早餐有薄薄的脆饼,撒上芝麻,闻起来香,吃起来酥脆,满口留香。 裴湮望着她的唇,等她吃完脆饼,他抬手替她抹去唇边的芝麻,自然的放进口中,见郁岁懵懂的舔了下唇,舌尖卷过他刚拂过的位置。 舌尖那粒芝麻似是丢进油锅,噼里啪啦的,变得烫了起来,炸出了芝麻的香味,之后则品出了一点甜。 郁岁懵了,没料到清冷如玉的剑尊会捡人吃掉的东西吃。 懵逼之余,还有些许羞耻。 裴湮如往常般清冷,“这里有人来过吗?” 郁岁闻言略显茫然:“没啊。” “师父为什么这么问?” 裴湮眼眸藏着深意,“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男子的熏香味?” 裴湮身上含着淡淡檀香。 很浅,即便她和裴湮在魔域有交流,也沾染不到。 又是试探。 “没有的。”郁岁腼腆回答,“是我太想师父,所以就抱着师父的衣服睡觉,可能因此染了味道。” 也不知道裴湮有没有信,反正这个话题是止住了。 等用了早饭。 裴湮递给她一个正方形的小木盒,灵气环绕,一看便觉价值不菲,“这个送给你。” “是什么啊?”郁岁打开盒子,话音渐渐降低,“师父这次出宗就是为了找这个吗?” 盒子里的东西。 赫然与梦境中的铃铛一模一样。 【系统:你该相信我的!】 郁岁没理会它,抬眼看向裴湮,“这是什么?” 裴湮轻描淡写:“防身法器,可以抵御大乘后期的一击。” 大乘后期,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寻找这个铃铛一定费很大的力气。 郁岁更愧疚了,她愧疚地把铃铛带在脚上,拨弄了两下,发现不会响,正要问裴湮,见他神色有些古怪,“怎么了?” 裴湮敛了神色,清润嗓音似是含了几分磁哑:“无事。” 原想着让她带在手上,但红线缠在纤细雪白的脚踝,缀着镂空的金丝铃铛,可以说是完美。 “这铃铛怎么不会响啊?” “这是子母铃,平日里不会响,只有遇到危险时母铃才会响起。” 也就是说,在她受到危险时,这个铃铛不仅可以帮她抵御攻击,还能告诉裴湮她有危险。 又是一个傍身法器。 郁岁更愧疚了。 出于愧疚,她决定今天缠着裴湮好好说说甜言蜜语。 可惜由于一夜未睡,又酒足饭饱。 郁岁没抵挡住困意,睡着了。 禁闭室没有窗户,长明灯忽明忽暗,光影扑打在少女半边雪色脸颊,长而密的睫毛映出剪影,犹如一把小扇子。 裴湮指尖拨弄着她眼睫,一直到她娇气的轻哼才恋恋不舍的收了手,抱着她去了床榻。 暖玉已经将被褥暖热。 足以抵挡雪峰山的寒冷。 替她脱了鞋袜,裴湮宽大手掌握住她小巧的玉足,脆弱纤细的脚踝缠着红线,缀着铃铛。 几缕灵气注入,这铃铛便再也无法取下。 除了保护作用以外,佩戴子铃者,不管逃到何处,都能被持有母铃轻易找到。 裴湮搓捻了下铃铛。 铃铛声似是察觉到危险,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 “师父……” “师父……不要……” 少女软乎乎的脸蛋陷入柔软的枕头,压的玫瑰色的唇瓣微微嘟起,口中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娇软粘腻,好似冰化成了水,又熬成了糖,黏黏糊糊,还能拉出丝。 裴湮眼神流露出几分错愕,指尖按着的铃铛,叫声急促了几分,竟是与梦境彻底重合。 郁岁醒来的时,天色已经黑了,裴湮还守在她身旁。 他乌发用玉簪束起,正捧着一本书,听到动静,侧头看过来,眉眼柔和,连带着向来清冷的腔调也柔了三分:“做梦了?” 郁岁眼神飘忽,脸色渐渐热起来。 几次三番做春梦,且姿势一次比一次复杂,就连细节也越发清楚。 如今梦境对象就在眼前。 她脸皮再厚,也生出几分羞涩。 裴湮嗓音低沉,“嗯?” 这番简单的字眼经他口中说出,也含了几分宠溺。 郁岁脸色更热,假装镇定,“梦,梦见师父了。” ……奇怪,嘴巴怎么有点疼。 裴湮似是来了点兴趣,“梦到为师什么了?” 郁岁冷静应对:“教书育人。” 裴湮语气缓慢:“教什么?” 郁岁不敢和裴湮对视,“关于人体柔软度以及极限性的训练。” 裴湮若有所思,“为师倒是没有研究过这个。” 郁岁从善如流:“改日我教师父。” * 奉鹤山。 裴湮回宗并没有张扬,如果不是送饭的弟子遇到了裴湮,掌门现在还不知道他回宗了。 虽不至于争风吃醋,可到底有几分郁闷。 掌门在心底叹了口气,罢了,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呢? ——郁岁不过二十岁,在他眼中,确实是个小孩。 这时。 裴湮从内室出来,身形修长,竟将简单的道袍衬出几分贵气。 即便已经相处千年之久,即便他如今已是大乘后期,掌门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凛然,为这般惊艳的人物而折服。 “师父。” 裴湮微微颔首。 掌门斟酌语言:“小师妹昨日擅闯拂明峰……” 裴湮昨天回宗便跟着郁岁去了趟魔域,但对她闯入拂明峰这件事略有耳闻,联想到她能准确找到传送阵,又在魔域厮杀,还隐藏了修为接近他…… 铃铛忽然颤了下。 不乖的小骗子,又偷跑去了魔域。 掌门见裴湮脸色冷了下来,语气也结了冰一般,“先关着。” 这句话的意思是。 等什么时候她知道错了,再放她出来。 掌门见裴湮生气,又操起了大师兄的心。 雪峰山是极寒之地。 郁岁只是个炼气期,长久待下去,怕是撑不住。 原本他还想与裴湮讲一讲郁岁对二师弟一见钟情的事情,如今见裴湮心情不佳,便将此事按下。 宗门虽定下直系师兄妹不得在一起的规定,但也是出于师兄妹或自小一同长大,或日日相处,或两者皆是,可能不懂得情与爱之间的区别,才定下这条规矩。 规矩后面附带了条件。 ——只要能经受住问心梯的考验,便可在一起。 如今只是郁岁一头热,又只见过一面,想来小孩子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也许等出了雪峰山,就不会再喜欢二师弟了。 念及此,掌门谈起了其他事,“收徒大典定在下月初三,一切还和往年一样吗?” 裴湮垂手而立,掩盖在宽袖下的手正拨弄着铃铛,淡声说,“改成初四。” 掌门略显惊讶,“这是为何?” 裴湮似是笑了:“吉利。” 掌门没想到是这种啼笑皆非的答案,但转念一想,师父卜卦亦是一绝,便应了下来。 许是见裴湮今日心情不错,他多问了一句,“师父要来看看吗?” 裴湮:“不必,你来负责就好。” 掌门点点头:“也是,小师妹才刚刚拜入宗门。” 正巧受宠的时间呢。 师父哪里还能看到其他弟子? * 魔域的煞气较昨日少了许多。 想来是因为邪魔数量骤减。 裴湮思索着郁岁这样做的用意,步伐不急不慢,循着铃声朝郁岁走去,指尖拨弄了下铃铛,只有他能听到的清脆铃声略显刺耳。 不远处。 少年神采飞扬,眸若星辰,“岁岁,我可以叫你岁岁吗?你真的好厉害啊,我能跟着你吗?” 裴湮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指尖又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铃铛。 碍眼。 想杀。 作者有话说: 裴·预言家·湮: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男子的熏香味? 第3章 邪魔出世后,天地间灵气与魔气便失了平衡,为了防止邪魔数量过多致使灵气稀薄,每隔一段时间,各宗门与修仙世家都会派弟子去魔域清理邪魔,既可确保灵气充裕,也能让弟子们得到历练。 宁孤临自幼在镇安城长大,见多了各个宗门与世家的修士,对修仙极为向往,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裴湮剑尊那般厉害的剑修。 因此,他除了日复一日的练剑,准备在问天宗四年一次的收徒大典开启时去拜师学艺。 可惜现实冷酷的给了他一拳。 他天生杂灵根,没有资质可言也就罢了,攒下的拜师钱还被父亲夺走给了继兄,让继兄去问天宗拜师学艺。 宁孤临一边万念俱灰,一边又觉得莫欺少年穷。 正在这时。 魔域出现了一名女剑修,一剑霜华,惊才绝艳。 宁孤临化成灰的念头又慢慢燃烧起来。 这般厉害人物,他跟着一定能学会不少东西! 宁孤临打定主意,背上已经转了九手的破剑,不顾自己才堪堪炼气,凭借满腔热血,孤身直入魔域。 然而魔域煞气十足。 每行一步都艰难至极,连呼吸都变得刺痛,他望见邪魔朝他爬来,热血渐渐冷却,只余下濒临死亡的恐惧,与浓烈的不甘。 他,就这么死了吗? 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没做,还没有让那些嘲笑他的人惊艳到,还没有实现理想。 不,他不甘心!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丹田内似乎涌入暖流,他的手像是又有了提剑的力气—— 正在这时。 霞光闪过,邪魔顿时消散,亦驱走了黑雾,风声猎猎,卷起少女的惟帽,便窥到了那雪色的肤,娇艳的唇,犹如半掩琵琶,出尘脱俗。 宁孤临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猛地颤了一下,砰砰砰跳个不停,眼见少女就要离开,他来不及整理慌乱又悸动的心情,一个鲤鱼打挺,拔腿便追了上去,“前辈!前辈!” 郁岁加快脚步。 可恶,她得做一个雁过不留痕的神秘人物,不能和任何人有交流。 宁孤临锲而不舍,眼中光芒四射,一边追,一边大声喊,“前辈,前辈愿意收我为徒吗?” 前方出现了邪魔。 郁岁不得已停下脚步,击杀邪魔。 也给了宁孤临追上的时间。 宁孤临是个话唠,在郁岁解决邪魔时,他抱着剑,哔哔赖赖的把自己的故事讲了一遍。 末了,郑重说。 “前辈,您不愿意收我为徒,收我做仆人行吗?我会干的可多了,洗衣做饭,挣钱养家,我都会的!” 郁岁一边觉得这故事有点耳熟,一边坚定拒绝,“不行。” 宁孤临也不气馁。 依旧跟在郁岁身边,宛如一只摇着尾巴,眼神亮晶晶的小狗狗。 【系统斩钉截铁:这是主角。】 郁岁:“?” 【系统:裴湮是反派,自然会有阻碍反派的主角。】 【系统:给我们的龙傲天主角一点尊重,带上他。】 这系统好嚣张。 郁岁冷冷转身。 脑海里忽然发出扑通一声。 【系统:我给您拜个早年,求求您带上他吧。】 郁岁哼唧:“我不。” 系统气的又乱码了。 平静下来。 【系统尽量心平气和:裴湮是拉一十三洲共沉沦的反派,宁孤临是拯救一十三洲的救世主,但是他打不过裴湮,裴湮觉得无趣,干脆放出邪魔。】 这段话系统早就和郁岁说过。 但是郁岁完全不信,觉得裴湮是最最最光风霁月的人物,心怀天下的贵公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过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因为郁岁陷入了沉思,“那我是什么?” 【系统恭维:您是任务者,亦是拯救此方世界,拯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您是超越主角的存在,虽然您现在已经偏离主线,但为时不晚,可以与我绑定……】 郁岁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宁孤临。 宁孤临眼中充满憧憬与希望,“前辈!” 郁岁:“我叫李四岁。” 宁孤临嘴甜道:“前辈的名字真好听!” 郁岁贯彻低调原则:“不必叫我前辈。” 宁孤临立即熟稔道,“岁岁,我可以叫你岁岁吗?你真的好厉害啊,我能跟着你吗?”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郁岁说好啊。 如此配合,叫系统受宠若惊之余,还有几分惶惶不安。 【系统:你是有什么计划吗?】 该不会要玩个大的吧? 郁岁微微弯起眼眸,语气似真似假,“鲨掉主角,保护反派。” 系统又乱码了。 这次乱码的时间太久,估计是将它所学的脏话都输出了一遍。 【系统冷冷说:反派在你身后。】 郁岁身体一僵。 伴随着宁孤临一声又一声甜甜的“岁岁”,僵硬转身。 男人长身玉立,眸色极深,浓墨一般,携着冷意望向她。 那眼神。 就像抓到了出轨的小媳妇一样。 郁岁扯了下惟帽,又来试探? 她恶狠狠的想。 等这次回宗一定要缠住裴湮,让他不要来捣乱了。 系统都顾不上闹脾气,颇有几分好奇。 【系统:你准备怎么办?】 郁岁简明扼要:“让他腿软。” 【系统:?】 【系统不可置信:让剑尊腿软?你缠他七天七夜他都不可能软!】 过了会儿,忽然听到违规提醒。 【系统破口大骂:我说的是腿!腿软!】 郁岁没理会它,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抢在裴湮之前,先发制人,“厌公子可真让我好找,我只不过换个衣服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亏我还担心你出棺后发现我不在以为我逃单,特意把灵石留下,让你放心,结果……” 她话没说完。 故意留了几分,用一声冷笑结束,试图让裴湮感到愧疚。 若是往常,裴湮也乐意陪她玩。 此刻,他慢吞吞看向宁孤临,眼眸越发幽冷。 宁孤临只觉心底发寒,比刚才遇到邪魔还要可怕,磕磕巴巴问,“前,前辈,是有什么事吗?” 裴湮收了视线:“无事。” 他又重新望向郁岁,神色如常,倒像是有几分愧疚,“是在下误会了。”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郁岁心想,他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 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一开始就暴露了?】 郁岁非常自信:“绝不可能。” 系统纠结再三,选择沉默。 短短四日,温柔体贴的它就崩裂成了祖安狂人,还收获了一次警告。 它阴暗的想,任务完不成不要紧,但一定得看到裴湮收拾郁岁,狠狠收拾! … 邪魔是杀不完的。 即便这一次杀完了,不久之后还会诞生。 郁岁之前不了解行情,也不知道各大宗门与世家都会定期派弟子来清理才犯了这种错误。 如今听了宁孤临的解释,郁岁不再做无用功,收了剑便准备离开。 但是宁孤临…… 虽然郁岁说不相信系统,可还是难免生出一丝担忧。 毕竟宁孤临身上龙傲天气质浓厚。 按照套路。 裴湮这般人物,要么是主角掉下悬崖遇到传授功法的将死者,要么主角路上的阻碍,要么是主角的磨脚石。 总而言之,都是下场不怎么好的工具人。 郁岁沉思片刻,眼神忽而亮了,目光柔柔地看向宁孤临,“走吧,我们出去。” 宁孤临眼中浮现出喜悦,又猛然觉得后背一凉,不过魔域煞气十足,阴冷也是自然,他习惯了,“好的,岁岁。” “岁岁要去哪里?” 郁岁说:“回客栈休息。” 宁孤临说好的好的,你这么辛苦当然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又问,“岁岁为什么要杀邪魔?” 裴湮指尖仍然拨弄着铃铛,闻言微微侧头,安静等郁岁的答案。 郁岁老实回答,“为了送走一个素质不高的小东西。” 系统起先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后,又是一阵脏话输出。 裴湮若有所思。 宁孤临没听懂,但还是恭维说,“岁岁愿意为那小东西孤身犯险,这都是那个小东西的荣幸,它若是知道你为它做到这种程度,一定涕泪泗流……” 系统逼逼赖赖的骂着。 仍然乱码。 郁岁鼓励宁孤临,“再说一点。” 说不定能把系统刺激到黑化。 宁孤临大受鼓舞,一声岁岁刚叫出口,浓郁魔气便从他背后袭来,还好他对危险敏锐,堪堪躲了过去,只不过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划伤了一些。 裴湮拎着郁岁的领子躲开,见状轻轻啧了声,似是有几分可惜。 郁岁仰头看去,松垮的惟帽掉落,露出一张……易过容的脸,她眨眨眼,“厌归这般身手,也需要保护吗?” 裴湮松开她,慢条斯理的拂过宽袖,遮盖住雪白手腕系的铃铛,缓缓说,“在下只是想花钱。” 郁岁:“……” … 今天的灵气反哺没有昨日浓郁。 况且魔域也并非无人进出,郁岁在黑衣之上又套了件月白色外衣,三人一起走出去倒也不太显眼。 至少,不是他们等的女剑修。 所以也没被注意到。 宁孤临的家虽然在镇安城,但因为与家中决裂,此时即便回到镇安城,也是跟着郁岁一起住在了客栈。 已是深夜。 宁孤临正激动的睡不着,忽然感受到窗边传来动静,他神色一禀,拿了剑警惕向窗边走去。 “宁公子,你睡了吗?” 是岁岁的声音。 宁孤临连忙开了窗,疑惑,“岁岁怎么不走正门?” 郁岁心想,做坏事哪里能走正门呢? 裴湮就住在宁孤临对面,被他听到了怎么办? 她轻轻跳下,望着宁孤临。 “你想拜我为师?” 一瞬间,宁孤临想了许多典故,都是在深夜教学,他按捺住激动:“是的!” 郁岁一惊,担心裴湮听到:“小点声。” 宁孤临眼神亮晶晶的点头。 郁岁决定先表明身份,增加可信度:“我是丧葬阁阁主。” 宁孤临呆呆重复:“丧葬阁?” “没错,丧葬阁。” 郁岁开始胡言乱语。 “我去魔域,除了为了送一个东西以外,还想将丧葬阁发扬光大,将丧葬阁的生意做到魔界。” 宁孤临哇了声,“岁岁好厉害!” 郁岁谦虚,“没有啦。” 她提起正事,“我观你骨骼惊奇,是送葬的好苗子,你愿意加入我丧葬阁吗?” 宁孤临当然愿意了,可是,“魔修死了就化成灰了啊。” 魔修死了居然就灰飞烟灭了吗? 郁岁莫名想到梦境里裴湮入魔,死后便是灰尘消散,不会有转世,就连今生存在的痕迹也将抹去。 她思绪飘了一瞬,暗想自己真是梦做多了,竟然开始想这么荒谬的事。 郁岁看向正在等她计划的宁孤临,“不要担心,我已经有计划了。” 宁孤临又嘴甜又信任她,“岁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郁岁眼眸一亮,望着宁孤临的眼眸好似溢满了璀璨星河,“我准备在魔界做生意,但魔界凶险,所以我打算造个靠山。” 宁孤临沉迷于美色,晕晕乎乎:“好的,岁岁。” 郁岁:“我准备助你当上魔尊,你觉得如何?” 既然系统说,裴湮后来会入魔。 又要拉一十三洲陪葬。 不如就让主角走反派的道路,提前成为魔尊。 “好!都听岁岁的!” 在宁孤临郑重而又响亮的答复中。 系统这次没乱码。 直接死机了。 郁岁和宁孤临短暂交流了下计划,心满意足,原路返回。 刚从窗户跳下去。 忽然觉得不对。 抬眼望去:“!!!” 裴湮正站在二楼的窗户处看她,月光洒落在他清隽面容,微风轻抚他的发丝,谪仙般的模样,却无端多了些危险。 作者有话说: 岁岁:救命,“爬墙”正好被老公抓到,怎么破? 突然发现三章了,男主每章结尾都默默凝视女主,然后怒气值+1+1+1+1+1…… 系统的梦想快要实现了。 然后。 我给大家拜个早年,加个收藏吧(扑通——) 第4章 裴湮不是在宁孤临对面住吗? 怎么又在隔壁啦? 郁岁紧张地露出了个灿烂笑容。 没关系。 她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脸。 不用害怕,裴湮认不出来的。 果然,裴湮冷漠地关上了窗户。 郁岁松了口气。 好,好吓人。 差点以为自己要挨收拾了。 * 翌日,清晨。 郁岁乖乖在禁闭室等裴湮过来,芙蓉面透着几分倦怠。 虽然可以做好时间管理,但真的好累。 日夜颠倒是一方面,主要心理压力真的好大。 总在担心会暴露。 郁岁握拳:今天一定要缠住裴湮,让他腿软! 【系统:准备怎么做?】 郁岁猛一下听到它平和的嗓音,惊了一瞬,了然,“你重启了?” 【系统:升级了。】 郁岁哇了声,感叹:“果然逆境使人进步,恭喜恭喜。” 【系统:同喜。哈、哈、哈。】 是那种机械的,一字一顿,冰冷的笑声。 郁岁疑惑:“同喜?” 【系统:“无欲无求,方得大道。” 无情道系统为您服务。 任务一:请宿主与我绑定。 奖励:无情道功法*1,本命法器*1,初次使用可体验天下无敌的快乐。】 郁岁再次拒绝,精准点评:“咱俩相克。” 她心法不正经的都能激发媚骨,怎么可能转修无情道? 最最最重要的是。 她有道侣了! 【系统:自古以来,杀夫证道都是捷径。】 【系统真情实感的感叹:恭喜你,还没入门,就已经拥有了抄近路的机会。】 郁岁懒得理会它,暂且不提杀夫证道这个行为有多渣,单单换功法重新修炼,她都要吐血。 苦练数十年,好不容易能做一条咸鱼,怎么可能再去修炼别的? 她只想躺平。 察觉到门要被打开,郁岁连忙跑到门口,露出最甜美的笑容,眼眸充满着期待与爱意…… 她今天一定,一定,一定要让裴湮腿软到好几天不能下床! 门彻底打开。 先出现裴湮惊为天人的容貌,紧随其后的是二师兄顾西辞。 郁岁笑容微僵,表情来不及转化,为了不暴露师徒恋情,随机应变对上顾西辞玩味的目光,脆生生说,“二师兄。” 顾西辞轻笑了声,“真是个没良心的。” 郁岁:“?” 过了啊,她怎么就没良心了? 顾西辞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来,看起来有几分坏,凑到她面前,嗓音低沉又充满磁性,似是含着几分笑意调侃,“师父回宗后日日来看你,怎么如今眼中就只有师兄了?” 郁岁大惊。 这人看着洒脱不羁,竟还是个绿茶? 这不是败坏她在裴湮心中的形象吗? 她冷静回应,“二师兄只是我眼中的过客,与师父是不一样的,师父直接从我眼中走到了心里。” 顾西辞猛地撩起眼皮看她,见她神色坦然,又看向裴湮,仍然是漠然之态,可眸色却柔和几分,并没有惊讶之色,想来是平常听习惯了。 他微微摇头,暗道这小师妹当真是语出惊人,也不知道话语里有几分真。 师父可别是被这甜言蜜语哄骗了。 这个想法一出便停不下来。 他们师兄弟都不爱情感外露,更别提用甜言蜜语哄人开心,况且对象又是裴湮这般性情冷漠乖戾的人物。 难道这就是师父收郁岁为徒的原因吗? 顾西辞暗自思索。 忽然听到郁岁:“师父,二师兄他刚刚话中有话,说我不在意您,我明明最在意您了,分明是二师兄嫉妒您对我好,故意挑拨离间。” 顾西辞:哈? 他嫉妒?他挑拨离间? 郁岁又说:“师父,您让二师兄离开吧,他在这里,我饭吃的都不香了。” 在顾西辞看不到角落,少女的手试探着勾住了裴湮的小手指,一点一点,像羽毛一般在剑尊的皮肤上轻轻扫过。 她面上还在装可怜。 “您的小徒弟吃不好饭,会胃疼的,到时候又要辛苦师父为我治病,让师父因我劳累,我会心疼的。” 顾西辞:“……” 明明早已辟谷,此刻却有点反胃。 他目光期冀地望向裴湮。 希望裴湮能狠狠呵斥郁岁,都是要修炼辟谷的,还用吃饭吗? 裴湮支着侧脸,姿势说不出的优雅与赏心悦目,眼眸如墨色般浓黑,微微看向顾西辞。 顾西辞:“……” 好,我走! 郁岁咬着筷子对顾西辞挥了挥手,眸子里藏不住的得意。 顾西辞竟气笑了。 “小师妹好好思过,二师兄明天再来看你。” * 顾西辞离开后,郁岁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她朝裴湮那边挪了挪,眸若繁星,“师父。” 裴湮淡淡的嗯了声,自然而然拉过郁岁的手指揉捏,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她撩拨裴湮,和裴湮撩拨她。 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清凉的触感游走在肌肤,却又含着热烈火焰,好似踏入了冰火两重天的境遇。 她心法突破到第七层觉醒媚骨的时,就有这种感觉,颇觉煎熬,却又渴望更多。 郁岁心想,她恐怕这辈子都修不成无情道了。 又朝裴湮身边挪了挪。 裴湮顺势将她拉进怀中,郁岁瞬间陷入充满檀香的清凉怀抱,耳廓却又滚过他磁哑的嗓音,含着温热气息,“岁岁有事瞒着为师吗?” 他自称为师,却放肆的抱着她亲昵。 郁岁生出几分羞耻,不自在的抬手摸了下耳朵,“师父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怎么会有事瞒着师父呢?” 长明灯的烛火映出裴湮俊美的容颜,眸色清幽深而危险,缓缓问,“是吗?” 郁岁重重点头。 没察觉到裴湮态度不对,一心想着要让裴湮腿软,仰头望他,“我有一套心法,想和师父一起修炼。” 裴湮指尖抚捏着她脆弱脖颈:“什么心法?” 她倒是还一点不觉危险,正眼含期待,“师父闭上眼睛。” 裴湮静静看了她会儿。 满眼信赖,却又满嘴胡话。 欠收拾。 郁岁眨眨眼:“师父?” 裴湮终是慢悠悠的合上眼。 唇瓣贴上一片柔软,忽感踏入浩瀚无垠的,只有红与黑两个色调,冰冷又充满煞气,却另有一股燥热涌入丹田…… 他身形一顿,立即抽身。 神色称不上严厉,语调甚至也如常,“谁教你的?” 郁岁脸色潮红,趴在他怀里,心想,玩大了,居然是自己先腿软了。 这心法怎么还攻击自己人呢? 裴湮微微蹙眉,微凉的指尖点在她额头,一股灵气注入,为她梳理着驳乱的气息,见她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不疾不徐又问了遍,“谁教你的心法?” 郁岁忽然就觉得他好凶,颇有几分委屈,“我自学的。” 她猜不透裴湮生气的原因,只好试探性问,“是我没让师父舒服吗?” 她自己倒是挺舒服的。 裴湮见她眼神澄澈,懵懵懂懂,直接抱着她起身,去了奉鹤山的寒潭,将她放进去。 郁岁冻的一个哆嗦,抓住裴湮不愿松手,“师父?” 裴湮替她挽起发丝,才缓声解释:“这套心法有催-情作用,倘若中了心法,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俱损,爆体而亡。” 郁岁没想到竟然如此。 她平常这样熬一熬就过来了,熬过后就会突破一层,一直到第十层才走火入魔,刚刚因为初次使用,也只用两层试探…… 她抿抿唇。 一时有些愧疚,万一因为连累了裴湮,少女关心问,“师父有没有受影响?” 裴湮自是不受心法影响,只是单纯陪她一起泡在寒潭:“为师若是中了心法,现下恐怕要让丧葬阁为你收尸了。” 郁岁一惊,“师父竟要把我杀了?” 裴湮意味不明的看了她眼。 郁岁慢慢回味过来,耳根渐渐红了,嘟囔着,“哪里就……” 她话语猛然一顿,抬头问:“丧葬阁是什么?闻所未闻啊。” 裴湮轻描淡写:“一家黑店而已。” 郁岁:“……” 我劝你,放尊重点! 这是我的事业! 但眼下为了不暴露,她只好忍辱负重,“是吗?那师父可千万不要和她做生意,免得被骗了!” 裴湮轻笑了声。 揉捏着她仍然发烫的耳垂,“好。” * 问天宗师祖的小徒弟,擅闯宗门禁地拂明峰,不出两日就被放出了雪峰山,据说还是师祖亲自去带回走的。 倒是没人敢质疑裴湮不公。 ——与裴湮“一剑名动十三州”的威名一同流传在一十三洲的,还有他乖戾的性情,简言之,他极任性。 弟子们只是心口酸溜溜的,怎么偏偏一个炼气期的笨蛋就入了师祖的眼呢? 顾西辞听闻此事冷笑了声。 先前他去雪峰山是为了试探郁岁,谁曾想遇到了裴湮,没能聊几句就离开了。 如今裴湮亲自带郁岁出来,定是那位小师妹撒娇卖痴,用甜言蜜语哄骗了师父。 他思来想去,从问天宗里挑了几个嘴甜,又天资聪慧的女弟子,带着去了奉鹤山。 既然裴湮喜欢这一款的,那便找些知根知底的,也好过放一个心思不明的人在身边。 他来奉鹤山的时候。 郁岁正在喂仙鹤,见顾西辞领了一群莺莺燕燕,“?” 她忽然问。 “二师兄,你贫穷吗?” 顾西辞狐狸眼勾着笑意,痞气十足:“怎么,小师妹要送二师兄灵石吗?” “我有一个职业,非常适合你。” 郁岁压低嗓音,“这就当是我们俩人的小秘密,如果你愿意,我们三七分,你七我三。” 还挺良心。 顾西辞笑着说,“二师兄考虑考虑。” 他领着女弟子们上山。 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笑着与郁岁挥了挥手。 郁岁对未来的摇钱树表示出友好,热情告别,“二师兄再见!” 顾西辞嗤笑了声,小傻子。 冷不丁听到后面女弟子们议论—— “二师叔与小师叔关系真好。” “不是说小师叔一见钟情……” 那女弟子大概是意识到此地不宜八卦,便噤了声,乖乖闭嘴。 顾西辞唇角的笑容落下几分,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了裴湮才又重新笑起来,“师父,这些都是我为您挑的弟子,您看看!” 连长相都是朝着郁岁的模样挑的呢。 … 郁岁浑然不知顾西辞的打算,还在悠哉悠哉喂着仙鹤。 系统升级以后心平气和。 也没再絮絮叨叨催郁岁绑定,颇有几分养老的佛系。 连腔调都透着几分悠闲。 【系统:你准备让顾西辞做什么?】 郁岁:“花魁。” 系统有一瞬凌乱。 仿佛听到无情道崩塌的声音。 【系统:你说什么?】 郁岁替仙鹤梳着毛,慢悠悠的解释:“顾西辞在众多美人中毫不逊色,兼之独特气质,即便只卖艺也能大赚一笔。” 系统沉默了好久。 【系统:你适合修无情道。】 郁岁耸耸肩,都懒得再拒绝它一次,开始梳下一只仙鹤的毛。动作忽然一顿。 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记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宁孤临:我!忘记我了! 系统:你适合修无情道。 ——你对这人世已经没有留恋了。 第5章 空中卷着乳白色云雾,远处峰峦叠嶂,若隐若现,颇有几分飘渺之意。 站着的几个女弟子头一次来奉鹤山,也是头一次与裴湮距离这么近,颇有几分紧张与无措。 可若真的能得裴湮指点,悟性好的说不定能进两个境界。 一时间又都卯足了劲想好好表现。 她们在院子里等,顾西辞进屋子里请裴湮。 门是开着的。 为了能一眼看到郁岁回来。 裴湮此时正在修剪花枝。 郁岁清晨折了几支栀子花送他。 花瓣雪白,如同郁岁的娇靥,是纯粹的白,没有一丝杂质,干净无瑕,也像她纯粹的眼眸。 裴湮掐掉了片花瓣,指尖用力一搓,湿润花汁便染到指尖,又化成粉末散落在空中。 纯粹。 掩藏心法。 入魔域杀邪魔。 助宁孤临做魔尊。 裴湮眼中染了几分冷意。 随手一掷,花枝便稳稳插在了瓶中,那一投,蕴含几分凛冽剑意。 顾西辞全然忘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心思全在裴湮手中的花上。 印象中的裴湮虽然涉猎极广,但对花艺却是毫无兴趣。 可他此刻分明感受到了冰冷气氛之下的些许缱绻。 见裴湮停下动作。 连忙说,“师父,这花真好看。” 裴湮没理会这句话,淡然问:“何事?” 顾西辞明白自己套不出裴湮的话,只好谈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这些弟子们往日里勤加修炼,却又不得要领,若是能得师父提点两句……” 裴湮扫了眼院中的女弟子们,缓缓说,“既然如此,你便去提点提点她们。” 顾西辞张了张嘴巴,微微垂头,“郁岁是师父最后一个徒弟吗?” 裴湮淡淡看向他。 顾西辞知晓裴湮极厌恶别人插手他的事,也根本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可大概真的是这三年的外出历练,叫顾西辞忘记自己对裴湮又惧又怕,长久的分别,让他的记忆都蒙了层岁月静好的滤镜,多了几分对裴湮的亲近。 所以此刻,他明知自己应该认错离开,却偏偏固执的说,“那日我和小师弟都在拂明峰,亲眼见郁岁鬼鬼祟祟,且对拂明峰的线路了然于心,明知是禁地却又擅自闯入,她来问天宗很可能别有用心。” 裴湮笑了下,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甚至还有几分温和,“问天宗,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吗?” 顾西辞猛地抬头,满目讶然。 凉意蔓延在四肢百骸。 他怎么会忘了这种惊惧情绪呢? 他又怎么会以为,师父语气温和清润,就是面冷心热呢? 明明最是冷然。 无欲无求,无情无爱。 似有几缕穿堂风吹过,只觉得寒意刺骨。 院中有大胆的女弟子忍不住偷偷去看裴湮。 ——似剑尊这般修为,五感都极为敏锐,哪怕是微弱视线也可察觉。 但她有几分心急。 又是实在好奇剑尊长什么模样。 许是日头太大,晃的人头晕目眩,她眼前仿佛浮现了一片光影,隐隐约约,似是看到了素雅纯白的栀子花,也朦朦胧胧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剑尊。 明明烈日当头,却忽感寒意连连。 她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心想,剑尊可真冷,不像是清冷的冷,反而是冷心冷肺的冷……想到这儿便是大逆不道了,她连忙止了念头。 又不自觉想起传言说他极其宠爱小徒弟,也不知道与小徒弟相处是怎样一番光景。 正想着。 便见到她们的小师叔从山下回来,脚步轻快,身后还跟着仙鹤。 这仙鹤眉心一点红,长相在仙鹤之中颇显惊艳,性情又极为高冷,往常是绝不让人抚摸的,也只有师祖能逗逗它。 如今竟然这么乖巧的跟在郁岁身后。 这位小师叔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也不知怎么入了师祖的眼。 郁岁不知道女弟子的想法,逗着仙鹤便进了屋,见栀子花修剪好插在月白色花瓶,更衬得花朵晶莹剔透。 她弯弯眼眸,谁都能看得出她心情极好,“师父,二师兄。” 裴湮温和的嗯了声。 与刚刚的语气并无不同,却又好似多了些什么。 顾西辞回神,狐狸眼微微眯起,似是不经意说:“小师妹觉得这花好看吗?” 郁岁美滋滋说:“好看啊。” “我今天特意采给师父的。” 她采的,当然好看。 郁岁态度实在太过坦然。 顾西辞也不知道自己在疑神疑鬼什么,明明裴湮这种性情是绝不会爱人。 他自嘲的笑了笑,是啊,绝不会爱人,连耗费心血创建的问天宗于他而言都如一件随手可丢弃的物品……那他们这些弟子呢? 顾西辞没再想下去。 收拾好心情,对着裴湮告退。 路过郁岁的时候脚步顿了下,微微俯身,像是与她说悄悄话一般,低声呢喃,性感的嗓音颇有几分旖旎,“小师妹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二师兄身为剑修,很是贫穷呢。” 郁岁一溜烟跑到裴湮身后,探出脑袋笑着说:“一定一定。” 可恶。 顾西辞一点社交距离都没有? 万一再让裴湮误会了呢? 裴湮最近心情可糟糕啦! 还是极难哄好的那种。 顾西辞直起身,领着女弟子们离开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 少女正在趴在桌边拨弄着修剪好的栀子花,花白,手也白,无瑕如玉,裴湮走到她身边,伸手抽了一枝花,细细的花枝之中,两人的手指好似交叠在一起。 顾西辞瞳孔骤缩。 再看过去,裴湮已经抽出了花,与郁岁也拉开了距离。 错觉吧。 应该是错觉。 他真是魔怔了。 怎么会觉得裴湮与郁岁有些什么呢? 他们可是师徒啊! 顾西辞微微叹息,暗道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朝那方面猜想。 … 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芬芳馥郁。 郁岁拨弄着花朵解释说,“我准备和二师兄做个生意,看二师兄刚刚的样子,也是同意的。” 裴湮垂眼看她,手指把玩着花枝,缓缓问,“什么生意?” 郁岁对裴湮向来没有隐瞒,“我准备开个店,让二师兄帮我撑一次场子。” 她抬头看裴湮,沉思了会儿,步伐轻快的去关上门。 摆明要在青天白日做坏事。 屋内光线瞬时暗了不少。 回过头,就见裴湮站在阴影中,手指拿着花枝,像是握了把剑,可敌千军万马。 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人剑合一,万物皆可为剑。 万物皆可有剑意。 这便是一十三洲众人惊艳憧憬,追逐,乃至惧怕的剑尊。 郁岁只觉得他的手好看。 握剑时好看,拿花时也好看。 她重新回到裴湮身边,眸色潋滟,手指笨拙地勾了勾裴湮的衣袖,见他颇有趣味的望着自己,又大胆的探进他衣袖,本来想要勾一下他手腕内侧——她觉得这处向来要敏感些。 没成想碰到他腕子系的铃铛,指尖勾了下。 瞬间发出清脆铃声。 一股灵气注入,铃铛响的越发欢快。 勾的她又想起那旖旎而荒唐的梦境。 在铃铛声中,裴湮清润嗓音响起,“岁岁在勾引为师?” 郁岁脸色微红,哪里就,勾引? 她硬着头皮说,“我们是道侣。” 裴湮轻啧了声,顺着她的话,像是宠溺附和般,慢悠悠的嗯了声,“道侣。” 虽然是附和的话语,郁岁却听出了反问的语气。 ——他们竟然是道侣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虽然是隐婚,该有的程序可一道都没少。 除了没有洞房。 但这是因为她修为太低,承受不住裴湮。 郁岁没了撩拨他的心情,手指微微蜷缩,要收回的时候,又被裴湮握住,细致地把玩着她的手指,眼睫微垂,遮住了那双凉薄的眼眸,“半途而废,怎么能达到目的呢,岁岁?” 铃铛声愈来愈烈。 郁岁拼命克制脑海里闪过的放荡画面,脸热了起来,眼神飘忽,大言不惭,“这已经是我完整的最高水平了。” 勾引人的,最高水平。 裴湮颇觉几分好笑。 这便是最高水平了? 他将花枝放在郁岁手中,“想做什么?” 手心骤然失去裴湮的温度,又好像更烫了,郁岁捏住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想出宗历练。” 出宗历练。 是为了助宁孤临当上魔尊的借口。 裴湮垂下手,铃铛声戛然而止,气氛有几分寂静。 郁岁察觉到几分危险,很快就听到裴湮温润的音色。 “独自出宗历练要金丹修为。” 金丹。 她连筑基都没达到呢。 原本郁岁是打算借口下山历练,御剑去镇安城,继而扶龙傲天做魔尊。 让主角走反派的路。 让反派无心搞事,只想恋爱。 这样下去,迟早能把系统送走。 这个计划是她深思熟虑过的。 万万没想到卡在了第一步。 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裴湮也不同意她出宗。 拒绝她就好像她拒绝系统那样干脆。 郁岁有几分挫败,深感美人计毫无用处,关键时刻还得靠实力,“我去修炼了。” 裴湮微微扬眉。 往日撒娇卖痴是为了偷懒,如今全是因为宁孤临。 撒娇是为了他。 美人计也是。 修炼亦是。 他静静凝视着郁岁的背影,眸色漆黑,手腕的铃铛再次响起,愈发急促。 … 郁岁完全不知裴湮心中所想,郁闷地回房翻书。 如果筑基了,就能在双修时迷惑裴湮…… 【系统:反派裴湮,无欲无求,双修也会保持三分冷静。】 郁岁闻言感叹:“这么一说,你们很般配。” 系统也感叹。 真不愧是道侣,金手指都想着对方。 【系统:厌世疯批对飞升没兴趣。】 它忽然萌生出几分好奇。 【系统:你们之间是谁追求谁的?】 郁岁沉思片刻,在系统期待声中,语气颇为沉痛,“你真的好不靠谱。” “无情道系统,居然如此八卦。” 【系统:……】 为了避免损毁形象,它选择闭嘴。 郁岁终于可以安静的看话本。 至于修炼。 她的心法与这个世界的功法完全相克,根本无法修炼。 不如看话本掌握一下诀窍。 说不定能用到裴湮身上。 等看了几本话本后,郁岁颇觉无味,半点没学到诀窍,只记得满本都是你爱我我爱她的狗血故事。 郁岁猛然合上书,认清自己,“我现在是学生,还是个学渣。” 【系统为了避免她唱独角戏,勉为其难回:所以?】 郁岁冷静说:“学渣是可以逃学的。” … 夜深人静。 月下仙人独酌,姿态优雅,气质清冷,容貌更是惊艳。 裴湮手中的传音符亮起。 极快,便从传音符里传来振奋声音。 “尊上!” 像是就像是一直在等着召见般。 “那个宁孤临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从小在镇安城长大,生母去世后,继母带一个儿子嫁到他家,他父亲喜爱新媳妇,偏宠继子,宁孤临生活很是艰难,前不久他父亲还夺了他的拜师钱给继子,让继子去问天宗拜师。” 他说完含着疑惑,“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连亲生儿子都不顾。” 不过他更疑惑的是。 “尊上,这人有什么不对吗?” “生平看起来毫无出彩,就是个小人物啊。” 裴湮将传音符放在手边,淡淡说:“之后会有一人带他去魔界,意欲抢占魔尊之位。” 那人震怒,猛一拍桌子。 “谁?!那个龟孙竟然敢肖想您的位置!老子打死他!” “不对!我这就先去杀了宁孤临!” “助他当上魔尊。”裴湮说。 嘭的一声。 那人似乎惊的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为,为什么啊?” 他语气逐渐不可置信。 “这是尊上给我们挑选的继承人吗?” 也,也太平平无奇了吧。 裴湮似是弯了唇角,“玩个游戏。” 那人一惊,后背爬满密密麻麻的凉意。 游戏。 即便他是尊上的追随者,可他真的觉得尊上,变态又疯狂。 他玩游戏,享受的快乐,永远凌驾在他人的苦痛之上。 不是单纯的苦痛。 而是由内而外,身心皆毁,万念俱灰的痛苦。 他不在乎那人怎么得罪裴湮。 只是小心提议。 “尊上,要不咱们把游戏地点放在问天宗吧?” “问天宗下月初四收徒大典,正好可以搞个大的。” 裴湮慢悠悠说:“不着急。” 慢慢来。 他抬头望去。 夜幕四合,星河璀璨,仙鹤排云而上,倒也是一道美景,忽有一道流光闪过。 裴湮掐断传音符,踱步去了郁岁房间。 空无一人,倒是记得在桌子上留了个字条。 【师父别担心,我出门玩两天就回来啦!我们可以用传音符交流哒!】 脆弱纸张在掌心化成齑粉飞散,裴湮弹了下指尖,闪身消失在原地。 * 镇安城。 宁孤临乖乖等郁岁回来。 昨晚商议好计划后,他们便签了一份雇佣合同。 因为丧葬阁不收徒弟。 只维持冰冷的金钱关系。 所以他成了丧葬阁的管事,每月五十块上品灵石。 ——升职成魔尊,工资可能会高一点。 宁孤临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生怕这是一场梦。 醒来以后,五十块上品灵石还在。 郁岁不见了。 只是让掌柜给他留了一句话,说她白天有事,晚上回来。 宁孤临从早上等到晚上。 郁岁依旧没有回来。 他又想,也许晚上是一个很大的区间呢。 于是又从晚上等到凌晨。 郁岁依旧没回来。 宁孤临就抱着自己那已经转了九手的破剑,坐在大堂,眼巴巴的等郁岁,眸中的光彩逐渐熄灭,落寞至极。 可还是不甘心。 一连等了三天。 连睡觉都是在大堂睡的。 店小二见状啧啧两声,站在掌柜身边嗑瓜子,“这是第四个了吧?” “瓜子钱从你工钱里扣。”掌柜正在拨算盘,头也不抬,“是第六个。” 店小二不在意这点瓜子钱,只是惊讶十一个,“六?怎么多了俩?” 掌柜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孙府那双胞胎兄弟今儿早刚中邪,正在请修士驱邪呢。” “什么中邪?”宁孤临站在他们面前,他冷着脸抱剑,颇有几分冷峻侠客的气场,“你们在说什么?” 店小二奇了,瓜子都不嗑了,围着他转了一圈,语气满满的不可置信,“呦,你没中邪啊?” 宁孤临没有废话,掏出两块上品灵石。 店小二啧啧两声,倒豆子似的全说了,“这事儿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咱们镇安城虽然荒凉,但如花似玉的好男儿还是很多的。” “前段时间,出了个采阳补阴的魔修,专挑那长相阴柔,男生女相的男子。” 他话语顿了下,盯着宁孤临瞧了瞧,“你这长相也不女气啊。” “奇了。这采花贼口味变得还挺快。” 宁孤临迫切想知道后续,“然后呢?” 店小二耸耸肩:“采补之后,那些人就中了邪,失了心智,听说身上可惨了,但还眼巴巴地等着魔修垂怜呢。” 他摇摇头,顺手把桌子上两块上品灵石拿走,还没摸到,就被掌柜顺走了一块。 店小二:“……” 见者有份是吧? 他哼了声,拿了剩下的那块。 又好奇问,“你没中邪,怎么也眼巴巴等那魔修来?” 宁孤临反驳,“她不是魔修。” 店小二笑了声,“那她是什么?” “那天晚上,她进了你的房间,快天亮才出来,之后你就魂不守舍,眼巴巴坐在大堂望着,哦对了,还有你这脸上脖子上的伤,这你怎么解释?” 宁孤临脸色红透了,“我们那是在谈事!谈事!正经生意!” “这伤是我在魔域被煞气伤到的!” 掌柜大概是觉得拿了钱,多少得说几句话:“从窗户翻进去谈正经事?” 宁孤临:“!” 他崩溃说道,“你们这是什么店啊,都不知道给客人留点隐私吗!?” 掌柜毫无诚意:“抱歉。” “下次叫声小一点。” 宁孤临:“????” 他咬牙,“我!没!叫!” 掌柜看了眼店小二。 店小二唯妙唯俏的学了起来,“嗷~” “就去这样,隔一会儿就叫一声,没事,都是男人,我不理解,但我尊重。” 宁孤临从耳根红到脖颈。 逃似的跑回了房间。 楼下的掌柜与店小二齐齐摇头。 忽然察觉到什么,又齐齐朝门口望去。 来人身着白衣,乌发玉簪,皮相与骨相生的极好,步伐缓慢而优雅,似是极为惬意,只不过散发的气息比那些魔修都阴冷。 掌柜与店小二心下骇然,竟连生意也忘记做了,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一直等他身影消失。 店小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乖乖,吓死我了。” 他用肩膀怼了怼掌柜,小声八卦,“你看,他像不像是来捉奸的?” 掌柜敲了敲他脑袋,“别什么人都好奇,小心脑袋没了。” 店小二撇撇嘴,倒是听话的没再八卦。 … 楼上。 宁孤临抱着被子崩溃。 那不是叫! 那只是激动!激动! 太丢人了嗷! 正在这时。 一阵阴风吹过,窗户猛地打开。 等他回过神,就见一位性感女魔修坐在桌子上,她眼尾上钩,媚气十足,“奴家听闻,这里有人等了奴家三天,特意来看看。” 宁孤临瞬间清醒,抽出剑,“你就是那个采花贼!” 他义愤填膺,满腔行侠正义的热血,“你害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敢出现,小爷今天就把你收了!” 女魔修正要媚笑着调戏问他,怎么收。 是要收进床榻吗? 猛然察觉到门外有脚步声。 神识一扫。 哦,炼气期啊。 长的可实在太好看了! 再看面前这小侠客,顿觉索然无味。 没了逗弄的心思,抬手一挥,将宁孤临迷晕,塞进床下。 房门猝然开启。 腔调勾魂的只叫人浑身酥软,“公子~” * 夜幕下。 系统猝然仰天长笑。 【系统:哈!哈!哈!哈!哈!】 郁岁差点没稳住身形,“你升级以后怎么怪里怪气的?” 【系统:反派要杀龙傲天。】 它的语气极为扬眉吐气,甚至有几分小人得志的猖狂。 【系统:我给你开挂,让你看看清楚!】 郁岁沉默了两秒,认真问:“龙傲天死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微微叹息,“你走后,我会记得你的。” 系统乱码一阵。 【系统:我多么期待明天的太阳啊!】 郁岁为它实现梦想:“我会替你看看的。” 【系统字正腔圆:日!我多么期待你啊!日!我多么渴望你啊!日!日!日!我舍不得你啊!日!】 郁岁:“……” 升级后的祖安系统,恐怖如斯。 在最后,系统把反派杀龙傲天的景象作为离别礼物送给了郁岁。 ——它只有察觉到主角受到危险时能观影。 面前浮现出了白色雾气。 而雾气之中: 一名绝色女魔修侧躺在床上,支着侧脸,诱惑着白衣剑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公子,奴家今晚陪你可好?” 郁岁心中关于分别的喜悦渐渐消散。 【系统大喜,声情并茂:日!我又能见到你了!日!】 作者有话说: 掌柜和店小二:即将迎来第二位捉奸的。 第6章 系统嚣张之后轻咳了声。 【系统:我是先检测到反派对主角的杀意,这我可没预料到。】 其实杀意一直都有。 只不过刚刚才达到顶峰。 但这发展属实超乎预料。 深更半夜,多暧昧啊。 多适合转修无情道! 郁岁站在剑上吹着冷风,慢吞吞地朝镇安城赶过去,面色有几分难过。 【系统虚情假意的安慰:夫妻嘛,彼此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虽然那女修躺在床上,虽然那女修勾引裴湮,虽然裴湮没有赶她离开,虽然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他们之间一定没什么的!】 郁岁沉默着不说话。 【系统趁虚而入:有心事可以和我讲讲,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帮助你的。】 郁岁微微叹息,难过的吐露心声:“我只会勾勾手指。” “你看那女修,连眼神都含着香风。” 【系统卡壳:……你在想这个?】 “对啊。”郁岁不解反问,“不然呢?” 【系统:你不生气吗?】 郁岁茫然,“生气什么?” 她拿系统的话回怼。 “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他们之间一定没什么的。” 【系统:日!】 不出瞬息,它就收到了违规提醒。 它乱码了足足一分钟。 彻底自闭了。 镇安城尚且笼罩在雾气中。 将这座荒凉的城镇衬托出了几分朦胧之美。 郁岁思来想去,还是加了速,直接破窗而入。 房间空无一人。 这么快就结束了? 还是裴湮又换房间了? 郁岁推门,正要去对面敲门,忽然听到隔壁的动静。 这不是宁孤临的房间吗? 她一把推门进去。 入目的就是女魔修正抱着昏迷的宁孤临欲行不轨,宁孤临脸色微微泛红,脑袋躺在人家的柔软处。 郁岁与那女魔修对视两秒。 女魔修无奈笑笑,“妹妹,你若是想一起呢,就进来,咱们一起爽快爽快。” “你若是不想,就把门关上,这般好奇的看着,准备看姐姐给你表演吗?” 郁岁略有几分惊讶,“上一个呢?” 女魔修:“?” 郁岁大惊:“居然这么快吗!” 她竟是来抓奸都没赶上!? 多可惜。 女魔修微怔,明白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眼,懒洋洋说,“在你身后呢。” “不过小妹妹,他可不是我的菜。”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可不敢肖想魔尊。 她之前见过一次魔尊,虽然那次也只见了个侧脸,但魔尊的声音太有特色,尤其是那笑,像冬天的太阳,看着是热的,其实是冷的。 所以她闻笑识魔尊。 认出魔尊后,只记得认错求饶,哪里还敢起半点心思? 当然。 被魔尊这么一吓,对宁孤临也没了多少心思。 女魔修笑着说:“妹妹可否替我关个门?” 郁岁都不敢回头看裴湮。 这相当于刚逃学就被老师逮住了。 虽然她易了容,但心理压力实在太大。 尤其是三番两次的撒谎。 可恶,都怪系统。 一定要赶快把系统送走! 但是关门…… 宁孤临睡得正熟,郁岁实在不能放任他被○○。 “他是我丧葬阁的人。”她淡淡说,“丧葬阁有规定,男子成亲前不得失贞。” 女魔修一时不知道是感叹,哇原来这就是敢闯魔域收尸的丧葬阁。 还是感叹,这规矩对男子居然如此苛刻。 她喜欢。 “那女子呢?” 郁岁:“自然是无所谓的。” 女魔修闻言更喜欢了。 “原来你就是阁主。”她语气熟稔,“替魔修收尸?” “收。”郁岁说,“价钱极贵。” 女魔修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暗示什么,当着她的面给宁孤临喂了药,“这是定金,等你收了尸,我便将解药给他。” “至于收什么尸,何时收,过几日我会告诉你的。” 郁岁冷静询问:“这是什么药?” 女魔修丢下宁孤临,正要爬窗离开,闻言回头暧昧一笑,“魔族秘药,毒发时,○火焚身,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这句话好熟悉。 郁岁扭头看向裴湮。 走廊只燃了一盏灯。 裴湮站在门口,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心情似乎极好,见郁岁看他,还弯了弯眼眸,“晚上好,李姑娘。” 郁岁一秒入戏,惊喜说:“厌归居然还住在这里吗?我见隔壁没人,以为你走了呢!” 裴湮抚了下衣袖,好似将金丝铃铛也带的颤抖了下,“李姑娘记错了,在下并不住宁公子隔壁。” 郁岁:“……”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晚安了。” 烛火的光影将裴湮的面容割裂开,半明半暗,连他藏在阴影里的温润笑容都悚然起来,“晚安,李姑娘。” 一直到他回房关门。 郁岁还站在原地没动。 裴湮刚刚和预知梦里的模样好像。 都阴恻恻的。 * 宁孤临一觉睡到清晨才悠悠转醒,见剑还在,顿时大松一口气。 他又连忙摸了摸胸口。 还好,钱也在。 所以,昨晚的女魔修做了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没失去啊。 宁孤临茫然下楼,见郁岁与裴湮在大堂吃饭,眼神一亮,飞奔过去,“岁岁!”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郁岁食欲不振,恹恹回:“有事耽误了。” 这里的包子太难吃了。 好像是过夜了。 裴湮只是在喝水。 动作闲适而优雅,就连廉价的茶杯也被衬得价值连城起来。 宁孤临兴奋问:“岁岁什么时候来的?” 郁岁:“昨晚。” 宁孤临:“是岁岁帮我赶走了那女魔修吗?” 郁岁矫正他的用词:“是你用贞洁赶走的。” 宁孤临:“?” 郁岁将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她忧愁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第一单竟然是这么来的。” 裴湮一直安静听他们谈话,此时忽然开口,“第一单,不是在下吗?” 郁岁无语,“厌归不要咒自己了。” 裴湮拿出灵石,“在下要做第一个。” 郁岁盯着灵石两秒,屈服在金钱之下,“好的。” 宁孤临见他们互动,左瞧瞧右瞧瞧,试图举爪,“我能不能做第一单?” 郁岁冷漠拒绝:“抱歉,不能。” 宁孤临失落垂眼。 他拿了个包子吃着,把昨天的听闻也说了,“那个女魔修,她害了五个人中邪,如今孙府正在招修士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满腔热忱,渴望做一个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的剑客。 郁岁继续拒绝:“我准备等她来找我。” 这和宁孤临想的不一样。 他见过郁岁击杀邪魔,也感受到了反哺回来的浓郁灵气,他以为郁岁是心怀天下,正义至极之辈。 见到这种不公正之事,一定会拔刀相助。 可郁岁的态度,居然这么……躺平? 宁孤临呐呐说,“那我们不管这事了吗?” 郁岁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我喜欢被动。” 她正数着灵石,暗戳戳安抚一把裴湮:“而且我刚刚赚了第一桶金,要去给我最亲爱的人买礼物。” 宁孤临瞬间被她话语吸引,忐忑问,“是家中长辈吗?” 郁岁硬着头皮,“是的。” 说完都不敢去看裴湮。 只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凉飕飕的。 她有了那么几分不确定,“我真的一开始就暴露了吗?” 【系统:你看外面。】 郁岁茫然看过去。 【系统:你看!那草!长的多么茂盛!草啊!你长的多么青翠欲滴!草啊!草啊!】 郁岁冷静记下这段脏话。 【系统也冷静下来:那女魔修是龙傲天未来的后宫之一,背叛入魔后的裴湮,还带走魔界的法阵图,龙傲天差一点就杀死反派了。】 现在好了,这段剧情直接没了。 郁岁为自己点了个赞。 做的真好呢。 【系统冷静语气透着抓狂:恭喜你,距离送走我又进一步。】 郁岁安抚它,“丧葬阁永远为你免单。” 【系统:我呸!】 【系统:还有,刚刚那个问题,你没有暴露。】 ——它才不会乖乖回答,它要让郁岁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可劲儿作死。 郁岁沉默下来。 完蛋,她真的暴露了! 正在气头上的系统怎么可能乖乖回答。 她拿着钱袋,决定用金钱修补彼此的关系。 为裴湮挑一个惊天动地的礼物。 宁孤临见郁岁离开,“我陪岁岁一起!” 郁岁严肃拒绝:“不用,我要独自为他挑选惊喜礼物。” 已经起身的裴湮重新坐下。 他单手支着下巴,望向少女离开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几分。 宁孤临忍不住好奇问:“厌归知道岁岁是给谁选礼物的吗?” “哥哥还是姐姐?” ——这是在旁敲侧击打听家庭情况。 宁孤临心想,自己用不用准备一点,以后见到岁岁长辈时也不会失了礼节。 裴湮如墨的眼眸慢吞吞望向他,又美又幽冷。 宁孤临心中一阵寒意,头皮发麻,结结巴巴问,“厌,厌归是不是喜欢岁岁啊?” 没等他回话就继续说。 “我也喜欢的。” “不知道她有没有道侣,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裴湮站起身,宁孤临惊的直接也蹦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裴湮风度翩翩的抚平衣袖,优雅问:“紧张什么?” 宁孤临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明明就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怎么自己总觉得他极为危险? “没什么。”宁孤临察觉到裴湮轻轻瞥了他眼,大概是极度紧张,忽然福至心灵,“厌,厌公子。” 裴湮满意颔首。 厌归只是给她一人的名字。 … 郁岁在镇安城转了圈。 没有挑到满意的。 惊天动地的礼物实在太难寻找。 况且又是给裴湮挑的。 他活了那么久,身份又那般尊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 【系统友好提议:可以送他一个杀夫证道,保证惊天动地。】 郁岁脚步一顿。 系统怀着微弱的期待。 忽然见她眼神一扫,砸过来的小石子顿时化为齑粉,不远处,那女魔修就坐在屋顶,还冲她笑着招手。 郁岁足尖一点,跳了上去。 “该收尸了?” 女魔修没骨头一样的躺着:“没有。” “就是见你在这条街转了三圈,好奇而已。” 她坐起身,凑到郁岁身前,又冷又媚的香气袭来,“在找什么?” 郁岁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诚实回答,“给心上人挑礼物。” 女魔修啧啧两声,“心上人喜欢你吗?” “他对我很好。”郁岁回。 女魔修微微蹙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有第三种答案?” 郁岁:“喜欢的。”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 她有时候觉得,裴湮大概是有几分喜欢的。 可有时候又觉得,那种喜欢更像是养了个可心的小宠物。 郁岁躺在屋顶,雾气笼罩在少女脸庞,朦朦胧胧,似是瞧出了几分思愁。 这种少女哀思,女魔修没体会过,她生来就没有心,根本不知道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欲字怎么写。 此刻多了几分好奇。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郁岁深思熟虑后,给出答案,“长得好。” 女魔修呛了声,颇有几分不可置信,“长得好?” 她仔细观察郁岁的神色。 发现郁岁竟然是认真的。 女魔修:“那你以后万一遇到更好看的呢?” 郁岁再次沉思。 她喜欢收集漂亮的东西,每次出混沌之境都要收集很多好看的,称心的,这样即便困在混沌之境修炼,拿出收集的东西看看,便会觉得心情开心。 收集欲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裴湮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长得好,性格也好。 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郁岁是头一次萌生将人带到自己身边的想法。 只觉得裴湮从头到脚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模样长的。 当初在问天宗走问心梯。 幻境之中她最恐惧的事,是裴湮堕魔毁容惨死。 她是不能接受裴湮死的如此惨烈,不仅毁了最好看的容貌,也毁了她最爱的那副光风霁月的谪仙形象。 ——这是郁岁对裴湮的滤镜,厚重到系统即便告知未来都没办法打碎的滤镜。 她在幻境中抱着裴湮哭的极为伤心,满心都是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就毁了呢!这么温润的贵公子怎么就堕魔了!这么惊艳的人物怎么就死了呢! 她在幻境困了一天,哭到头晕眼花。 感叹自己最心怡的收藏品就这么破碎了。 裴湮在旁边看了她一天。 在她快要整理好心情,放弃这个破碎的,已经不再完美的“收藏品”时,裴湮带着她离开了问心梯,也破了幻境。 没过多久。 裴湮忽然问她,愿不愿意与他结为道侣? 郁岁原本是有点理智的。 然而裴湮那天实在太好看了,就没抗住美色。 “没人比他更好看了。” 郁岁感叹。 女魔修惊奇,“那你不会看腻吗?” 郁岁:“目前不会。” 目前正新奇呢。 她对“收藏品”的新奇程度还是很高的。 更何况裴湮还已经成了道侣。 里面还夹了层责任在。 女魔修啧啧称奇,“妹妹,你还是见识太少了,改日姐姐带你去开开眼。” 郁岁:“我听说你勾了五个男人中邪。” 女魔修挑眉,“你知道了?” “那你怎么还来和我谈心?” 郁岁纠正她:“是你想和我谈心的。” 女魔修微怔,忽然笑了。 “没错没错,是我想找人说说话。” 坐在屋顶,看一个人在街道转了三圈,确实有够无聊。 也有够,孤独。 “你可以叫我梨娘,梨花的梨。” 郁岁谨慎求证,“是真名吗?” 梨娘哈哈笑了,“不是。” 郁岁放心了,“李四岁。” 梨娘又笑了起来,她眼型生的好,看人时总含着几分情,“这个香送给你。” 郁岁接过来,闻了闻。 和梨娘身上的有点像,但却更冷艳些。 “这是什么香?” 梨娘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的说,“能勾到你心上人的香。” “你不信?”她见郁岁迟疑,直接拉住她的手,“走,我带你去试试。” … 梨娘说来试试的地点是花楼。 镇安城的花楼可谓是城中最奢华的建筑。 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 见到人是梨娘,又撇着嘴退了下去。 梨娘搂着她,“之前没来过吧?” 郁岁,“来听过曲。” 梨娘新奇地打量她两眼,“真看不出来。” 郁岁微微叹息:“都是生活所迫。” 梨娘:“???” 生活所迫,来花楼听曲? 她没理顺里面的逻辑,索性换了话题,“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姐姐带你去二楼玩儿。” 梨娘轻轻拉着她的手,“到时候你就知道这香的威力了。” 郁岁又闻了闻香,略微思索:“那五个男人都中了你这香吗?” 梨娘撇嘴:“提那些扫兴的男人做什么。” “去,把墨青公子请过来。” 梨娘吩咐完,又回头和郁岁讲,“墨青可是这里的头牌。” 郁岁略有期待。 单纯想欣赏一下头牌是什么样子的。 * 临近正午。 原本应该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却因为雾气弥漫,而显得有几分清凉。 岑疏狂跪在裴湮面前,恭敬而臣服,“属下做了二十六个计划,保证万无一失,一定能打入敌人内部,助宁孤临当上魔尊。” 裴湮正在修剪蜡烛,明明是正中午,光线最亮,他却在房间点了好多蜡烛,委实有几分诡异。 “二十六个计划?”裴湮说。 岑疏狂头垂的更低:“是!” “计划的本质都是分三步走。第一,制造困境,第二,获取信任,第三,成为奸细。” 裴湮将灯芯剪掉了大半,烛火瞬间小了许多,微弱的,挣扎的燃烧着,像极了一个生命痛苦的挣扎。 明明火焰是热的。 可岑疏狂看到眼中,总觉得冰冷。 他观察了下裴湮的神色,继续说:“属下觉得最满意的一⑨时光独家个计划是找个俊美的小郎君扮演成富家公子,走强取豪夺路线。” “既然她想要魔尊之位,而我们又要不遗余力的帮助她,找借口总是比较麻烦,不如直接强取豪夺,最终为爱替她实现梦想。” 烛火似是彻底熄灭。 渐渐又重新燃起。 裴湮换了个蜡烛继续修剪。 岑疏狂感觉屋内的气温仿佛更冷了。 他心想,魔尊大概是对这计划不太满意,可能是觉得逼格不够高。 于是自我反思,“这方法确实有损身份,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卑微舔狗,委实让人看不起。”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其他计划。” 在他准备长篇大论时。 裴湮无趣的放下剪刀,“若是想不出合适的计划,便自尽去丧葬阁下单吧。” 岑疏狂擦擦冷汗,动作忽然一顿。 等等等等。 去丧葬阁下单是个好计划啊!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楼下一阵躁动,还伴随着喊话声。 “李四岁是不是住在这里?” “她掳走了我们摘花楼的头牌!还没给钱!天怒人怨!不可饶恕!” 蜡烛瞬间全灭了。 只不过因为正中午,所以并不显得昏暗。 岑疏狂只顾着高兴了,“太好了!摘花楼的头牌墨青,就是我们安排的富家小公子,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完成了大半!” 第7章 沉默的气氛下。 岑疏狂笑容渐渐消失。 他看向神色如常的裴湮,脊背忍不住更弯,“尊上?” 裴湮点燃了一个蜡烛,又用它去点燃剩下的蜡烛。 窗户没关严,沿着缝隙溜进来了点风,将烛火吹得七上八下,好似鬼影重重。 楼下的打手们还在嚣张叫喊。 岑疏狂不知等了多久,在这乱糟糟却又寂静的空间,终于听到了裴湮清润的嗓音。 “既然是头牌,又怎么能扮成富家公子?” 他微微侧头,似有几分真情实感的疑惑。 岑疏狂忽然意识到。 这个强取豪夺的计划是待李四岁等人进了魔界才实施的。 他后背的衣服已然被冷汗浸湿,“这好像是我们之前毙掉的计划。” 裴湮耷拉着眼皮,继续点蜡烛。 岑疏狂硬着头皮说,“我们商讨过。” “没有无缘无故的奉献与付出,友情讲究机缘巧合,唯有爱情与亲情最为霸道,不计报酬。” “所以我们安排了许多身份。” “除了爱情上的一见钟情,强取豪夺,舔狗路线以外。” “在亲情上我们分两种。” “爱护她,或者孝顺她。” 裴湮动作顿了下。 为“孝顺”这个词感到疑惑。 岑疏狂提炼总结,“墨青应当是选了亲情计划。” 在裴湮似乎温和的目光中。 “属下猜测。”岑疏狂掷地有声,“墨青认了李姑娘当娘!” 烛火猛然跳动了下。 岑疏狂解释:“一个大孝子一定会努力帮助‘母亲’夺得魔尊之位!” 良久。 他听到裴湮淡淡的嗯了声。 听语气,大概是比上一个强取豪夺的爱情路线满意一些。 岑疏狂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呼吸都屏住了。 乖乖,尊上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岑疏狂离开后没多久,郁岁就从窗户翻了进来。 携着一股冷香。 瞬间弥漫到了整个房间。 见裴湮正在点蜡烛,郁岁颇有几分惊讶,“厌归这个时候点蜡烛干嘛?” 裴湮放下蜡烛,净手,缓缓说,“在下畏寒。” 郁岁:“……” 好无懈可击的理由。 裴湮擦了手,“楼下似乎有人在找李姑娘?” 郁岁摆摆手,深感疲惫:“我好像遇到了碰瓷的。” 裴湮做出聆听模样。 倒是有几分乖巧。 事情要从逛摘花楼说起。 在梨娘把墨青公子请出来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梨娘还鼓励她一定要和墨青用这个香,只有用过了才知道这香味有多诱人,有多销魂。 还没等郁岁拒绝。 墨青就进来了。 那一刻,仿佛天雷勾地火。 墨青一个滑跪,扑倒在她脚下,眼中含泪,“你长的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娘亲,我能认你当娘吗?” 郁岁义冷静拒绝了,“我得先问问我道侣愿不愿意多个儿子。” 之后她就一路逃了回来。 还特意拐了几个弯儿,甩掉了身后穷追不舍的“儿子”。 对于此事。 裴湮为她倒了杯水,略微有几分讶异,“哦?” “李姑娘竟是有道侣了?” 他好会演哦。 郁岁心下感叹,望着裴湮的眼眸浮现出爱慕——她是真的很喜欢裴湮。 最最最完美的“收藏品”。 少女点头说,“只不过他不愿意公之于众,还请厌归为我保密。” 裴湮墨色眼眸藏着深意,温润语气似含蛊惑,“李姑娘怎知他不愿意?” “禁忌之恋,不宜宣扬。” “李姑娘是担心他介意世俗眼光?” 郁岁腼腆回答,“是我介意公开后会丧失刺激感。” 裴湮沉默了。 郁岁推测,他可能没料到是这种扯淡的回答。 两人默默喝着茶水。 正在此时。 窗外又翻进来一人,因为落地姿势不稳,滚了一圈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衣服格外凌乱,扣子还扣错了几个,没等整理好衣服,就对上两双眼眸,宁孤临懵逼一瞬,“你们在商讨什么吗?” 郁岁贯彻自己要做诚实好孩子的方针:“商讨了禁忌之恋的刺激感。” 宁孤临:“??” 郁岁岔开话题,“你干什么去了?” 宁孤临这才想到正事,他坐下正要灌两口茶,忽然意识到这是厌归的东西,便悻悻收手。 虽然厌归待人温和,又毫无攻击性,完全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可他还是有几分怕对方。 “我去查了中邪的五个人。”宁孤临说。 镇安城新上任的城主,明家小儿子,贾家的大儿子,还有孙府双胞胎。 “新上任的城主早年与一女剑修相爱,在女剑修的帮助下修为节节攀升,后来被老城主的女儿看中,城主为了前程果断杀妻,然后与老城主女儿成亲。” 【系统:宿主可以借鉴一下,未来杀夫证道也许用得上。】 郁岁:“……” 一定得尽快把系统送走。 宁孤临继续说:“老城主去世,城主就上任了,没过一月就中邪了。” “听说他中邪的原因是因为见到了自己曾经杀掉的女剑修。” 郁岁唔了声,意有所指,“做人是不能走捷径的。” 【系统惊了:你是人吗?】 紧接着再次收到了违规提醒。 郁岁:“……” 现世报,来的好迅速。 裴湮望向郁岁,若有所思。 宁孤临附和两句,又开始讲其他其人的故事。 “明家和贾家的事情比较简单。” “他们两家因为穷,所以是换亲,后来又因为好赌,就把媳妇给买了,下场也不怎么好。” “至于孙家的双胞胎。” “据说是因为兄弟俩一起看中了个婢女,婢女性情刚烈,誓死不从,撞墙而亡。” 宁孤临总结说:“他们都是负心人。” 郁岁嗯嗯点头。 “镇安城的百姓都说他们是遭了报应。” 反正挺大快人心的。 宁孤临看向郁岁,渴望她发表一下评论,“岁岁,你说昨晚那个女魔修是在替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报仇吗?” 郁岁:“等收尸的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她。” 宁孤临要的不是这种答案,他看向裴湮,“厌公子怎么想?” 裴湮温和说:“因果循环。” 宁孤临欲言又止。 最终失落地趴在桌子上,眼皮都耷拉着,看起来有些丧丧的。 系统太理解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了。 奈何他遇到的是一生无法超越的宿敌,与超级恋爱脑炮灰。 【系统感叹:只有龙傲天在兢兢业业走剧情!】 它没听到郁岁的吐槽。 ——少女已经满眼星光的望向裴湮了。 系统乱码一瞬。 【系统:呸!恋爱脑!】 * 深夜,寂寥无声。 郁岁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了一股冷香,格外提神。 眼睫颤了下,缓缓睁开眼。 梨娘放大的笑脸就出现在她面前,“妹妹,别睡了,和姐姐一起去收尸吧。” 郁岁快困死了:“……” “大半夜收尸寓意不好。” 梨娘:“什么寓意不好?” 郁岁:“阴气重。” 顿了顿,又说,“怨气也重。” 梨娘笑了起来,“姐姐按市价的两倍付你钱,怎么样?” 郁岁略微思考,“行。” 果然金钱的诱惑是致命的。 足以抵挡没法睡美容觉的怨气。 郁岁换了件深颜色的衣服,正要和梨娘一起离开时—— 【系统:带着龙傲天吧。】 龙傲天今天的努力让它对剧情线看到了一丝希望,说不定还能拯救。 郁岁转身敲了裴湮的门。 【系统:!!!】 它又开始乱码。 此人甚狗! 门开的很快。 裴湮仍然是一袭白衣,袖口用金丝绣着繁复花纹,发丝乌黑,肤色雪白,而唇瓣的红又中和了他清冷的气质,反而多了几分魅惑。 他经常穿白衣。 但每次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许是夜色暧昧。 将裴湮的眸色都染了几分温柔,“有事吗,李姑娘?” 郁岁点点头,“我要去收尸,厌归要不要一起?” 裴湮应得很爽快:“好啊。” 郁岁眼眸弯了起来,漂亮极了。 贴心地为他们做了介绍,见梨娘的笑容有些僵硬,“怎么了?” 梨娘:“没事。” 她又如常般笑了起来,“厌公子好。” 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魔尊为她收尸!? 要收的尸体在乱葬岗。 梨娘抬手轻轻抚摸旁边放着的棺材,神色有几分哀怜,微微叹息,“妹妹,帮我把这个葬了吧。” 郁岁说行。 “你想葬在哪里?” 梨娘:“就在这儿。” 她又摸了摸棺材,又叹了一口气,满脸愁苦。 想要倾诉的欲望实在太过明显。 郁岁:“要葬的是谁?” 梨娘眼睛亮了起来,抚摸棺材的动作更温柔了:“埋的是我自己。” “你应该也听了城主与女剑修的故事了。” “我就是那个女剑修。” “后来遭心爱之人杀害,九死一生,入了魔。” “从那天以后,我就决定,杀遍天下负心狗。” 【系统沧桑了许多,将后面的剧情补充完整:后来她拥有了黑寡妇的名号,遇到了龙傲天男主,以为龙傲天也是负心之徒,一番相爱相杀,折服在龙傲天的魅力之下。】 郁岁迟疑,“然后成了龙傲天的后宫之一?” 【系统:对啊对啊。】 郁岁匪夷所思,“她埋了自己的少女心,难道就是为了在未来放下自己坚持的骄傲去为一个男人拼命?” 【系统:主角光环,无人能敌。】 它的系统音多了几分冷漠。 郁岁没再理会系统,看向梨娘,“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梨娘若有所思,“我懂了。” 郁岁又试探她:“你对宁孤临,感觉如何?” “谁?” “我打断你好事的那个” “哦,他啊,小孩一个,我就是逗逗他。” 郁岁放心了,她看了眼在一旁站着,不知何时折了个树枝在玩的裴湮,偷偷摸摸,用气音说着悄悄话:“他是我的。” 梨娘露出了然神色,“原来心上人就是他啊,怪不得那天晚上像是来抓-奸呢。” “放心,姐姐不会对他下手的。” 郁岁:“……” 是抓-奸不错,不过是抓裴湮的。 算了,只要远离龙傲天,一切好说。 就是今晚也太凉了吧。 梨娘则是一惊。 刚刚好像感受到了杀意。 她忐忑看向魔尊。 虽说她与郁岁说话是压低了嗓音,但魔尊修为深厚,即便压的再低,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魔尊是嫌她们烦了? 应该是吧。 没人敢在魔尊面前放肆,也没人敢在魔尊面前喧哗,大家都是静悄悄的,生怕一不小心惊扰到了魔尊就一命呜呼。 她看裴湮的时间太久。 郁岁视线在她与裴湮之间转了一圈又一圈,提醒说,“这个更重要。” “也是我的!” 少女掷地有声。 裴湮微微侧头,凉凉的眸色瞥向她。 这三角恋搞得…… 梨娘沉默了许久,比了个大拇指。 够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收尸这种事,郁岁也是第一次做…… 不对。 第一次收的是裴湮。 也不知道裴湮躺在棺材里是什么感受,略微有一点点的愧疚。 【系统:比起裴湮的感受,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随身带棺材。】 郁岁咦了声,“你不生气了?” 【系统:习惯了。】 这条后宫线没了就没了,它又不是负责男主的,更何况后宫线也不止一条。 当务之急是让郁岁绑定它。 ……如果龙傲天主角真截了反派的剧情,成了魔尊,那它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系统苦思冥想。 试图挑拨离间。 【系统:你在这里忙前忙后,反派都不来帮你的。】 郁岁挑眉:“所以?” 【系统斩钉截铁:他不爱你。】 郁岁只当它在发神经了。 垂头继续雕刻墓碑碑文。 梨娘之墓 生卒年份倒是有点意思。 前年初春——去年隆冬 隐喻少女心在温柔春天萌芽,又彻底死在了刺骨冰冷的寒冬。 最终又被当作垃圾一样丢在了乱葬岗。 梨娘眼神含着千言万语,随后又笑了声:“妹妹的字真好看。” 郁岁动作微顿,“师父教的好。” 这句话倒不是在暗自讨好裴湮。 她从记事起就独自一人呆在混沌之境。 脑子里有一套心法。 只有修炼突破才能出混沌之境。 而每次出混沌之境,见到的世界也不是同一个。 像是在三千小世界畅游。 每个世界的文字更不一样。 起初她是学过怎么认,怎么写的。 后来发现每次出去见的世界文字都不一样,索性就只学着怎么认,至于怎么写,那她没时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得抓紧时间玩呢。 再后来,走火入魔没死成来到这个世界。 别说写字了,识字都不会。 有些常识也不懂,好在机灵一点,没吃过亏。 也幸好,遇到了裴湮。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都是裴湮带着她一点一点体会的,体会到的全是美好。 郁岁刻下最后一个字,把灰尘吹走。 心想,裴湮一定不会是反派。 哪里的反派会这么热爱生活呢? 裴湮,是正人君子。 系统再次日常辱骂。 【系统:呸!恋爱脑!】 把“梨娘”给下葬了以后。 郁岁收了钱,正要走的时候,又看了眼乱葬岗的尸体。 梨娘注意到她的视线,叹了口气,“这些大多都是可怜女子,死后草席一卷就丢到了这里。” 郁岁思来想去,决定给他们收了尸,毕竟……来都来了。 她和梨娘说,“你先回去吧。” 梨娘讶异:“你在乱葬岗干嘛?” 郁岁拿出传音符,“叫宁孤临过来。” 宁孤临可是丧葬阁的员工,还是拿了钱的。 必须过来干活! 梨娘看她的眼神瞬间复杂又敬佩,“姐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姐姐。” 太野了。 她为了姐妹的安全真诚建议,“如果你有需要,先看看厌归公子?” 让裴湮来收尸吗? 郁岁可不敢这么大逆不道。 她虽然常识储备量不足。 但也知道徒弟是不能指使师父干活的。 尤其是她现在还处在逃学阶段。 正巧。 裴湮拿着树枝走了过来,月光映入他墨色的眸子,宛如黑珍珠一般漂亮,又温和又疑惑,“需要在下做什么?” 郁岁猛地摇头:“你拿树枝干什么?” 裴湮:“驱虫。” 郁岁真挚道谢:“多谢厌归,我说这里怎么一只虫子都没有。” 裴湮礼貌回:“不必客气。” 梨娘:“……” 你们俩说的虫子可能不是同一个。 她望向远处。 夜色之下,树影重重。 一道身影正在上窜下跳的徘徊着,似乎迫切的想要融入这里。 忽然之间。 有种极为压迫的感觉。 梨娘福至心灵,将宁孤临的解药给她后,连忙说,“奴家还要去授之以渔,就不打扰你们了!” 临走之前还保证一定多为丧葬阁的宣传宣传。 郁岁:“……心领了。” 这距离她低调行事的标准真是越来越远了。 她望向消失的地方,羡慕说:“真希望我有一天也可以缩地成寸。” 御剑飞行是真的冷。 去近的地方吧,用飞舟又太招摇了。 “废了心法,重新修炼。” 裴湮嗓音清冷。 “三日便可。” 缩地成寸,最起码也要金丹修为。 大概也只有裴湮敢说出让一人“重修功法,三日便可金丹”的狂妄的话语。 要知道龙傲天也才一日筑基。 三月金丹。 哪里敢三日,也太逆天了吧。 但裴湮就是能如此狂妄。 郁岁抬头看过去,撞进了他凉薄的眼神中,就这么静静看着,好似有几分悚然之感。 尚且还是有点理智,“保命手段,还是算了。” 裴湮抚了下衣袖,铃铛好似突兀响了声,“听闻李姑娘既有师父又有道侣?” 郁岁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裴湮:“不过三日便可金丹。” 他声音很轻,像夜风一般,带着些清凉又很快消散,腔调不疾不徐,“担心他们连三日都保护不了你吗?” 铃铛是真的响了起来。 急促的很。 就跟到了生死关头,迫切地挣扎着求救似的。 “还是担心没了心法,没办法去找小公子玩乐了?”裴湮缓慢问。 这从何说起啊? 转念一想,他应是听到了刚刚她与梨娘的对话,可那些是为了预防梨娘后期因为龙傲天而丧失自我。 然而郁岁只觉脊背发凉,宛如一条毒蛇在皮肤上游走,一时间竟忘记回话。 回过神,“我……” 裴湮忽地一抬手,树枝裹杂着剑意贴在她耳边擦过,扬起她的发丝,直愣愣插在了地上,顷刻间,那处地面如蜘蛛网般裂开。 郁岁都懵了。 “你因为宁孤临与我生气,又因为宁孤临要杀掉我?” 正在看戏的系统陷入沉思。 事情好像是这么个事情。 但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湮淡淡说,“出来。” 郁岁:“?” 她扭头,见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出来了,站好以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了个笑容,小梨涡可爱的很,“娘亲!” 是墨青。 所以刚刚那一下。 不是针对她? 墨青听墙角都听大半夜了,不由得啧啧称奇。 女的都有道侣了。 这男的做个小三怎么还摆起正宫的谱子了? 墨青也是个妙人,听了这么多,又为了在郁岁面前表现一下,“娘亲,您看,问题就出在宁孤临这里。” “您把宁孤临交给摘花楼,我帮您调-教几天,保证他服服帖帖。” 作者有话说: 宁孤临:? 第9章 系统也回过神。 【系统:他对你一点都不相信,他不爱你。】 【系统语气荡漾:来修无情道吧~】 它哪能想到,最大的助攻者居然是反派自己呢! 郁岁:“你们允许跨种族成亲吗?” 【系统:……你要做什么?】 郁岁:“与你成亲,杀夫证道。” 系统大概是被震惊到了。 久久无法言语。 郁岁都没看裴湮一眼。 也没理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墨青,气呼呼的回到客栈。 打开传音符。 她只给裴湮三秒钟的时间。 晚接一秒,她就要给这段无性婚姻打上句号。 然后一秒接起。 郁岁哼了声。 裴湮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完全看不出刚刚发了火,“这么晚了来找为师,岁岁是有什么事?” 郁岁:“我遇到了一条狗。” 裴湮:“哦?” “它会说话。”郁岁,“它怀疑我要去找别的小公子快活。” 裴湮沉默。 大概是在思考,要不要卸下伪装,破门而入,好好收拾郁岁。 郁岁忽然哭了起来。 “我道侣天下第一好,我怎么可能去找别的小公子?” “就算,就算他给了我一段无性婚姻,我也没想过要去找别的男子!” 少女哭的稀里哗啦。 裴湮看不到她的面容,只能听到她娇气的哭腔,指尖微微动了下。 装哭如此得心应手。 不知道真哭又是何种光景。 不知道听了多久,哭声减弱,裴湮才含着笑意问:“无性婚姻?” 郁岁哭的有点累,躺在床上,没理会这句话,自顾自说着,“狗差点把我咬死了,我现在正在刻墓碑碑文!” 裴湮像是脾气极好:“我倒觉得狗不会伤你。” 郁岁:“为什么?” 裴湮语调缓慢:“狗只会护食,吃食,獠牙永远对准抢食者。” 那温润腔调通过传音符划过耳廓,携着温柔,仿佛在暗指什么,别有一番滋味。 郁岁小声嘟囔:“我还是做人吧。” 【系统愤愤不平: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他刚刚可是要杀了你!】 郁岁莫名:“哪里有杀意?” 【系统恨不得亲自比划:那一剑!用树枝刺出的那一剑!】 郁岁:“不是针对我。” 就是不想被人继续听墙角罢了。 毕竟这般质问颇有几分脆弱,哪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裴湮没有戳破她的伪装,在传音符里也依旧如常般温和,也没计较她骂他是狗。 郁岁趴在床上,絮絮叨叨说着最近的事,“我原本想着在城里给师父挑一件礼物,可我在街上转了三圈,都没找到能配得上师父的东西……” 她腔调越来越低。 裴湮在那边耐心听着,他以前喜静,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便觉得烦躁,如今竟然颇有几分趣味。 直到郁岁自己将自己说睡着,裴湮才慢吞吞地推开房门,坐到她床边。 少女眼睫还有几分湿润,不难想象出刚刚挂了泪水的模样。 他指腹按在郁岁上眼皮,清清凉凉的灵气注入,缓解着刚刚因哭泣而难受的眼睛。 * 翌日正午。 郁岁才醒过来,以为装哭一次,眼睛一定会红,照了照镜子,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比往常还要有神。 刚推开门。 正巧与裴湮撞上,他手中拎着食盒,温声问,“李姑娘要一起用餐吗?” 郁岁想了想,“好啊。” 系统连恋爱脑都懒得骂了。 早午餐是在裴湮房间用的。 有荤有素,搭配得当,而且应该是从问天宗带过来的。 味道熟悉极了。 比客栈里的饭菜可好吃太多。 郁岁吃饱喝足后,放下碗筷,和裴湮讲条件,“吵架不能动手。” 裴湮:“李姑娘说笑了,在下从不动手。” 郁岁睁大双眼。 这种鬼话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口的? “李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裴湮起身收拾碗筷。 这种场景,郁岁每看一次都觉得新奇。 好像神仙也染上了烟火气。 可又偏偏连带的烟火气也变成了仙气。 “去魔界,帮宁孤临当上魔尊。”她回。 裴湮净了手,擦干手上的水渍,“为什么?” 郁岁选择诚实,“我曾梦到未来。” 裴湮眼中浮现出兴趣,“未来是什么样的?” 郁岁冷静阐述:“我成了魔尊的禁-脔。” 气氛陡然冷硬。 裴湮变脸都不需要缓冲,阴恻恻的,属实吓人。 郁岁继续说:“所以,我准备扶持一个魔尊,让他打压下去所有有潜力做魔尊的。” 裴湮:“李姑娘有看清楚梦中人的脸吗?” 郁岁盯着裴湮,然后说:“没有。” 裴湮笑了声,“曾经听说世人命数皆已注定,都是由九重天的司命掌管,除此之外,再没有人能预知未来……预知梦倒也是稀奇。” 郁岁心想,这可能就是科技的力量吧。 她将心中的秘密与裴湮分享了一番后,觉得轻松不少。 今日份谎言减重达成! 与裴湮一起到大堂的时候。 见到了宁孤临与墨青。 两人并没有坐在一起,但都在大堂等她。 宁孤临见她下来,连忙迎了上去,“岁岁,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墨青心想,这人谁啊?怎么抢他“孝子”人设,不甘落后的献殷勤说:“娘亲,这是我们摘花楼的招牌,您尝尝?” 郁岁:“……” 也不怪裴湮昨天生气。 若是她见到裴湮左拥右抱的—— 不敢想不敢想。 场面过于血腥。 她忙躲开这令人误会的场面,拉着裴湮找了一处安静角落坐下。 身后传来宁孤临不可置信又惊讶的嗓音:“娘亲!?” 墨青不开心地挤开他,坐在郁岁身旁,“我娘亲,你乱叫什么?” 他殷勤地将食盒打开。 郁岁制止了他,“不必了,我今天吃过了。” 墨青乖乖点头。 “那娘亲今天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吗?” 郁岁:“……目前没有。” 她把解药递给还处在震惊当中的宁孤临,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宁孤临心情复杂。 最多的便是失落与震惊。 失落昨天岁岁行动居然没有带着他,虽然他修为不够,但……好歹也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至于震惊。 则是震惊岁岁居然已经有了儿子。 两种情绪交织,手里拿着解药,有些发愣,还是问了自己目前最关注的,“岁岁,他真是你儿子吗?” 郁岁瞥了眼墨青,“不是。” 墨青表明心意:“你与我娘亲长的几乎一样,说不定就是我娘亲转世呢,我是真心把你当作娘亲的!” 郁岁趁机问:“你和梨娘是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 那天梨娘带她去摘花楼的举动属实刻意了些。 墨青连忙摆手:“我可不敢和那魔修有关系。” “但她知晓我正在寻母,所以便将您带到了摘花楼。” 他神神秘秘的小声说,“我以前在城中贴过告示,谁若能寻到我母亲,便能得到五万块上品灵石。” 五万块上品灵石。 她哪怕只是长得像,梨娘也会带她去摘花楼逛一圈。 说不定就五万块灵石到手了。 郁岁:“我平生最讨厌做替身。” 墨青连忙说:“您怎么会是替身呢?您是我亲娘!” 郁岁:“亲娘就只值五万块灵石吗?” 言下之意,看起来也不是很值钱。 墨青:“??” 他轻轻吸了口气,都没绷住,“五万块上品灵石,还不够吗?” 郁岁淡淡说:“母爱无价。” 墨青:“那您说多少合适?” 郁岁:“我要摘花楼。” 墨青差点没憋住骂人。 我×%&#*…… 摘花楼确实是他,但是这是魔尊建立在一十三洲的情报处之一。 他甚至都怀疑郁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墨青赔笑艰涩说,“娘亲说笑了,儿子只是个头牌,不是东家。” 郁岁看着他失望摇头。 墨青忍辱负重。 系统这一刻特别理解他。 #骂人战略同盟+1# 宁孤临插话:“为什么不寻你爹?” 娘亲的转世都要寻找。 爹也不能厚此薄彼吧? 墨青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父亲……唉……” 郁岁都懒得深究其中的故事。 搭在腿上的手正被裴湮捏着把玩。 他嘴上叫着“李姑娘”。 动作却极为放肆,就差直接戳破那一层伪装了。 郁岁没问。 宁孤临没忍住,“要说便说,这般吞吞吐吐做什么?” 墨青又是一声叹息,为自己塑造了个悲壮身世,“我父亲是魔尊。” 此话无异于一声惊雷。 当然,只有宁孤临震惊了下:“什么?” 郁岁的注意力还在手上。 裴湮则是连停顿都没有,慢条斯理的,流连着她每一寸柔嫩肌肤。 墨青还不知道魔尊就在旁边坐着,激昂澎湃:“魔尊虽然是我父亲。但他残暴不仁,作恶多端,又滥杀无辜,甚至灭了两个城池……我无法苟同又无力反抗,所以便逃到了镇安城。” “还好我又遇到了娘亲。” “娘亲,您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郁岁沉吟:“先把乱葬岗的尸体收了,然后推翻你爹。” 墨青“孝子”人设始终不崩:“太好了!” “魔尊不仁,早就该被推翻了!” 心里祈祷着。 魔尊在上,我就是为了完成任务。 我从来没起过反叛之心。 希望这段话一定不要让魔尊听到! 第10章 乱葬岗收尸的活最终落在了宁孤临与墨青身上。 摘花楼是魔界在一十三洲的情报处,又坐落在镇安城,所以乱葬岗的尸体能认出九成左右。 墓碑碑文也不至于无从下手。 郁岁在旁边监工。 觉得非常满意。 完事儿以后给他们结了工钱。 问墨青,“愿意加入丧葬阁吗?” 墨青当然不愿意。 堂堂摘花楼东家,做什么给人打杂? 但为了计划。 他喜笑颜开,“能帮到娘亲,我当然愿意!” #丧葬阁员工+1# 余光见裴湮一直望着合同,郁岁故意逗他,“厌归也要吗?” 裴湮淡淡说:“在下一月一百上品灵石。” 好贵。 墨青一月才十块上品灵石! 龙傲天也才五十块! 郁岁只当没提过此事,向远处望去。 * 魔界与一十三洲中间隔着邪魔。 没有捷径,只能从魔域穿过。 宁孤临走的异常艰难,他修为才刚刚炼气,完全不足以支撑自己穿过如此凶险的地域。 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脚步也愈发沉重。 在即将摔倒,在郁岁将要帮忙的时候—— 忽然一股气托起了宁孤临,丹田仿佛淌过暖流,重新活过来了般。 步伐亦是轻松了不少。 他茫然四望,最终对着郁岁傻笑了声,“岁岁,我好像有所悟。” 真不愧是龙傲天。 郁岁夸赞,“你真厉害!说不定能借机突破呢!” 墨青:“???” 是他瞎了吗? 不是这位厌归公子传了一抹灵气吗? 算了。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不需要在意。 他只需要认认真真当个大孝子就好。 于是,这段路途又和谐又安静。 魔界虽然不需要用结界阻挡魔气,也是需要抵抗邪魔,以免邪魔威胁到魔界安稳。 所以此处也立下了结界。 郁岁还是第一次来魔界。 只觉得这边境与镇安城区别并不大,只不过天色要阴沉些,明明是白日,却好似蒙了层尘土,昏昏暗暗。 正在此时。 空中骤然卷起云雾,漩涡一层又一层,仿若要将人吸入般,又乍然闪过缤纷光芒,似乌鸦的鸟类成群飞过,嘶哑地叫喊着。 忽有魔大喊着:“祥瑞!祥瑞!天降祥瑞!魔主降临!” 郁岁:“……?” 这是在说谁? 【系统:一定是在说反派!】 【系统:他的道貌岸然已经遮不住自身的衣冠禽兽了。】 郁岁盯着一张张和善又期待的面孔,总觉得不太对:“有没有可能是龙傲天?” 【系统斩钉截铁:绝不可能!】 墨青也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计划我不知道? 魔主?哪里就魔主?这玩的也忒大了吧! 我只能即兴发挥了! 墨青鼓起勇气看了眼裴湮,实在太过瘆人,反复给自己打气。 我怕他做什么? 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 我爹可是魔尊! 墨青自我洗脑完毕,惊喜说,“娘亲!他们说你是魔主哎!” 郁岁:“??” 是我吗? 我不应该是个炮灰吗? 没待她反应过来,那群魔便冲出了个代表,恭敬地面向郁岁,“恭迎魔主!” 乌拉拉跪了一大片。 齐声高呼:“恭迎魔主!” 这也太魔幻了,玛丽苏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郁岁沉默了会儿,问系统,“你来分析一下这个剧情?” 系统已经死机了。 它满脑子都在想,郁岁成了魔主,做了魔尊,那她还会与它绑定吗?还会修无情道吗? 肯定不会啊! 现在无权无势还拒绝它呢,有了权势后,指不定怎么样呢! 裴湮如常般淡定,并且在劝说:“李姑娘要不要试试?” 郁岁轻轻眨眼。 你忘记你是问天宗的师祖了吗? 你忘记你是一十三洲的剑尊了吗? 你居然鼓动自己小徒弟做魔尊!? 裴湮温和说:“既然梦境那般糟糕,何必要扶持一个魔尊,将命运交托在别人手中?” 郁岁心口微震。 他居然相信一个荒谬的梦。 她自己都不信的! 她想送走系统离开是因为系统每天让她做春-梦不利于身心健康啊! 红色花瓣落在了他肩头,添了几分勾人艳色,为这谪仙也染了温暖,语气愈发温和,似是诱人跌进深渊,“我会陪着李姑娘的。” 郁岁晕晕乎乎地点了头。 坐在飞舟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岑疏狂就是那个代表,此时虔诚地陪在郁岁身边,一副“吾主降临,万物臣服”的霸气模样。 ——一般这样嚣张的都是炮灰角色。 他说:“姑娘是叫李四岁吧?” 郁岁说实话:“不是。” 岑疏狂自顾自说着:“姑娘这名字真好听!不愧是魔主!” 墨青在旁边给郁岁剥葡萄,闻言问道:“魔主是什么?” 岑疏狂:“此事说来话长。” “传言,魔主踏入魔界时,便会天降异象。” 墨青:“??” “没了?” 岑疏狂:“没了。” 墨青:“……” 这便是说来话长? 他稳住心情,告诫自己,这是魔尊麾下第一猛将,一魔之下,万魔之上,要尊重,哪怕他智商不高。 墨青扬起微笑,“那成了魔主以后呢?” 岑疏狂:“我刚刚已经将这消息告知魔尊,魔尊此刻已经准备好退位让贤了!” 墨青已经震惊到失声了。 这计划,哪里还需要我呢? 怪不得我当不了魔界高层,怪只怪智商太高! 郁岁早就没再听这魔幻对话,端着墨青剥好的葡萄,去甲板找裴湮了。 静静看向裴湮,语出惊人,“其实你是魔尊,为了讨我开心,所以故意制造了异象,找了个正经理由让我当上魔尊?” 裴湮眸色适当浮现出几分讶异,“李姑娘在说什么?” 郁岁微叹,“一个荒谬推测。” 【系统疲惫:这会儿反派还没入魔呢。】 一人一系统都没想到,他们居然离真相这么近……不,是已经参透了真相! 裴湮何等聪慧人物,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李姑娘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郁岁瞬间往后挪了一步,又娇气又霸道,“不许掐我,我怕疼。” 就算是梦,也不许掐。 裴湮轻笑,“除了疼痛,还有一个方法。” 郁岁茫然看他。 却见这谪仙距离她越来越近,向来凉薄的眼眸也多了些温度,又将她的容貌倒映出来,愈来愈近,直直地撞进她眼中,将星星点点的火焰烧了过来。 郁岁忽而后退一步,义正辞严说,“厌归干嘛?我有道侣了!” 裴湮依旧微微俯身盯着她。 眸色犹如这魔界的天色般暗沉,也浸着冷意。 郁岁并不怕他这样,凑过去哄他,“师父要陪我玩,干嘛不继续玩下去?” 裴湮啧了声,“再玩下去,为师指不定成什么畜牲呢。” 这是计较她指桑骂槐说厌归是狗的事。 郁岁眼神飘忽,故作镇定,“我在做梦。” 转身便要离开。 身份彻底戳穿,要计较的可太多了。 比如掩藏心法。 比如私自出宗。 比如骂人是狗。 再比如,为何偏偏选中了宁孤临。 前几个都好解释。 最后一个得编编理由。 郁岁没走两步。 身后传来裴湮不疾不徐的嗓音,仿若有几分笑意,却又觉得阴凉—— “既然是在梦中,不如与为师帮你训练一下身体柔软度以及极限性?” 郁岁僵住。 这是上次在禁闭室裴湮问她做了什么梦,她给出的答案。 这可不能训练的。 也太限制级了。 “师父学会了?”她问。 裴湮:“料想也不难。” 郁岁冷静回:“那师父做个抬腿吧,最好能让你的头贴到你的小腿。” 先挑战一下极限。 裴湮似笑非笑,“抬腿?” “为师知道了。” 郁岁:“?” 知道了,实践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浅淡到无的几分笑意驱散了清冷疏离之感,显得有几分……妖。 与往常大不相同。 … 宁孤临因为穿越魔域而身体虚弱,再加上头一次做飞舟,难免觉得恶心干呕,在房间躺了会儿,越发觉得难受,便来甲板透透气。 他最近已经成长了许多。 玄幻事一件接一件,心理承受能力属实强大了不少。 墨青认娘亲。 岁岁成魔主。 宁孤临勉强……能接受吧。 现实都这么魔幻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直到他来到甲板。 看到相拥的两个人,又窥探到了他们的师徒关系,当下震惊不已。 这算什么? 师徒□□嘛? 宁孤临还记得他们村里曾经有一个女夫子,被诬陷与男弟子关系暧昧,后来虽然真相大白,误会一场,可流言蜚语还是传了出来。 说那女夫子不检点,说她德行有亏。 也骂男弟子,说他不知避嫌,不守礼节。 要不然怎么会传出这种事呢? 后来这女夫子远走他乡,再也没了消息,男弟子亦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们是私-奔了。 总之,村里人提起这件事,满脸都是唾弃与鄙夷。 师徒之恋。 是众人所不耻的! 宁孤临喉头滚动。 厌归与岁岁……是师徒啊! 他甚至都无从顾及自己被他们的身份戏耍这件事,脑子里只有一个推测。 ——定然是厌归哄骗了岁岁。 厌归年纪长,心思多。 又颇有几分姿色,一看便善于哄骗小姑娘。 宁孤临扶着门,心想,一定要想个办法,让郁岁认清楚厌归的真面目。 若他真是好人。 师徒关系在前,怎么会哄骗岁岁与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临近傍晚时,到了王城。 郁岁下了飞舟,感觉像是误入桃花源,魔界百姓夹道欢迎,落英缤纷,好似入了仙境,梦幻至极。 她还见到了魔尊。 长相很符合杀人如麻的魔尊,满身煞气,犹如恶鬼。 就是与传言的形象不太符合。 ——“魔尊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曾经因魔笑的不好听,拔了人家的舌头。” ——“魔尊好玩乐,曾经将两座城池放在棋盘,让其城主下生死棋,后又觉得与城主们棋风不合,灭了两座城池。” ——“魔尊喜好混乱,所以魔界臭名昭著,罪恶且混乱。” ——“但魔尊也喜静,如果扰了魔尊,那不好意思,轻则做个安静的活人,被拔掉舌头,重则就做个永远安静的死人。” 至于其他似真似假的就更多了。 比如每日要饮人血吃人肉,人皮也要剥下做成灯笼,物尽其用。 据说,魔尊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挂各种样式的人皮灯笼。 郁岁见到魔尊并没有体会到那种嗜杀气息,只他身上确实有血腥味—— 那种杀了很多很多人。 但只不过是一把极为锋利刀的血腥。 而非狠戾变态之中又含着任性孩子气的天真残忍。 岑疏狂还在为他们介绍,“这位就是魔尊,宁不为,你们可以叫他不宁尊者。” 郁岁真诚夸赞:“尊者的名字真好听。” 【系统还处在恍惚中:“宁”!?这个姓氏,真的不是宁孤临吗?】 宁不为十分高冷:“多谢。” 岑疏狂哈哈笑了起来,“我们魔尊听说天降异象,特意来迎接魔主。” 郁岁:“多谢尊者。” 宁不为:“客气。” 岑疏狂只觉无语。 ——这俩人都是聊天终结者吗!? 他哈哈笑了两声,“我们魔尊常年修闭口禅,为了迎接魔主降临才说了四个字。” 这次回话的是墨青。 他的神色一言难尽:“魔尊,修闭口禅?” 岑疏狂:“是呢是呢!” 墨青也神情恍惚。 这他妈就是整个魔界的智商水平吗!? 灵禅寺知道杀人如麻的魔尊修闭口禅吗? 岑疏狂又对郁岁说,“魔尊说了,您来了,他就可以退位了。” 郁岁疑惑:“他怎么说的?” 不是闭口禅吗? 岑疏狂接的爽快:“我与他心灵感应。” 宁不为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岑疏狂摆布,只会点头,连个表情都没有流露出。 唯独在心灵感应时,流露出一丝丝的恶心。 他目光看向岑疏狂。 示意快点结束掉这难熬的场景。 岑疏狂真的接受到了什么信号,他笑着说,“我们魔尊说,终于等到你了,他早就想退位去灵禅寺出家了!” 郁岁惊讶:“那需要我帮忙剃度吗?” 她解释说:“毕竟我是魔主,可以借他点佛气。” 岑疏狂连个卡壳都没有,“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您是魔主,您想做什么,我们都誓死追随!” 郁岁微微叹息:“等我做了魔尊,一定普及义务教育。” 岑疏狂:“哈?” 郁岁淡淡总结:“多读书,少迷信,提智商。” 裴湮也淡淡附和,“李姑娘言之有理。” 岑疏狂:“是是是,我们魔尊智商确实不高……”就是光独家 宁不为僵硬扭头盯他。 琥珀色的眼眸写满“你完了”。 岑疏狂瞬间也意识过来,这不是在暗戳戳骂裴湮吗? 还是当着当事人辱骂。 他连忙找补,“我们魔尊当时叫不为尊者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为,所以才智商不高。” 骂的不是魔尊。 是不为尊者,是宁不为。 岑疏狂偷偷去看裴湮,却见裴湮目光始终落在郁岁身上,慵懒的,含着淡淡兴趣,甚至还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柔和—— 以及自身的凉薄。 岑疏狂心想。 这是喜欢吗? 倘若是喜欢,为何他又觉得阴冷呢? 这眼神更像是“看着玩具在他准备好的场地尽情玩耍”的满足。 岑疏狂只敢瞧了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到郁岁身上。 郁岁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先剃度吧。” 岑疏狂:“好嘞!” 随即狗腿地去拿剪刀和推子。 宁不为再次缓慢扭头,死死盯着岑疏狂的背影,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郁岁:“尊者是不愿意吗?” 宁不为忍辱负重,缓缓摇头。 墨青忙说,“我爹这是太高兴了!” 宁不为瞪大双眼。 一句放屁差点脱口而出。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儿子!? 墨青:“娘亲别担心,我虽然很少与我爹生活在一起,但我还是了解他的。” 他拍拍胸脯,“独属于父子间的心电感应。” 宁不为死死瞪着他。 墨青假模假样的说,“爹,我知道您不想认我,我知道您在心里骂我是孽子,可儿子想着,您马上就要坠入空门了,您便最后再体验一下父子之情吧!” 他已经看出来了。 这个魔尊是假的。 他虽然不知道真正的魔尊是什么样的,但总归不会是这样的。 郁岁在心中感叹,这场戏唱的好棒。 【系统恍惚:也许是我错了。】 郁岁:“?”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不是龙傲天的世界,而是玛丽苏的世界,你就是那个石破天惊的玛丽苏天选之子。】 郁岁美滋滋:“那可真好呀。” 【系统:不要脸!】 岑疏狂回来的很快,要把剪刀给郁岁 的时候—— 裴湮语气很轻,“李姑娘有为道侣剪过头发吗?” 郁岁:“没呢。” 裴湮语调缓慢,“听闻凡人成亲,夫妻会剪下头发放在香囊里,第一刀呢,一定是要妻子为夫君剪,方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这是哪里的歪理,郁岁:“……闻所未闻。” 岑疏狂哎了声,狗腿说:“我们都听过呢,我们可不敢耽误魔主的姻缘,这可是天大的事。” 他目光在墨青身上转了圈。 笑着说,“来来来,让你儿子为你剃度,断了这俗世的缘。” 墨青:“……” 我不敢! 可他没有拒绝的机会,硬着头皮上了,一边颤抖的剪着,一边颤抖的说:“爹,虽然您抛妻弃子,但我在心底。还是将您当作亲爹的,一辈子的亲爹!” 郁岁盯着宁不为看了会儿,也是个玉面小郎君,满脸风流相,“还挺好看的。” 裴湮微微侧头,轻啧了声,“与李姑娘的道侣相比呢?” 宁孤临大抵是忍了一路,听着他们打暗语,说着情情爱爱,结发夫妻,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若真的是夫妻也就罢了。 分明是师徒! 乱了伦理纲常的师徒! 他忽地说,“李姑娘的道侣与厌公子何关?厌公子只管管好自己罢了,插手别人的家事做什么?” 墨青为宁不为剃度的手一抖,刮出了一道血口。 宁不为压根没注意到,身子全僵了,与同样僵了的岑疏狂疯狂眼神交流。 ——“杀了吗?” ——“别!等魔尊下命令!” 宁不为接受到岑疏狂的信息,立刻起身,抬手起刀,寒光乍现,猛地朝宁孤临砍了过去! 变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系统叫破了喉咙。 让郁岁去救龙傲天。 【系统: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个宁不为后期真的出家了!他就是龙傲天男主的异卵双胞胎哥哥!】 郁岁心想,这系统太会隐瞒了。 不能留,也要不得。 她抬手一挡,在宁孤临面前架起了屏障。 只不过有人更快一步。 裴湮优雅抬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他的刀,轻轻一推,宁不为手腕一震松了刀,后腿数步,不能停止,而那把刀也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刀鞘。 宁不为茫然。 不是说好动手吗?岑疏狂此魔又哄骗他! 岑疏狂也懵了,但他反应快,当下便说,“宁公子,魔主的事哪里是咱们能够质疑的?魔尊也是看不惯你插手魔主的事……” 郁岁摆摆手,“没事没事。” “倒是尊者,差点损失惨重。” 岑疏狂:“尊者立马就是出家之人了,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郁岁微微叹息,“同父同母的弟弟也是身外之物吗?” 墨青:“?” 岑疏狂:“??” 宁不为:“???” 郁岁对受到惊吓的宁孤临说,“你其实是宁不为的弟弟。” 宁孤临:“这怎么可能……” 宁不为吓得差点说话。 墨青眼疾手快,捂了他一把,叫他把脏话憋了回去。 郁岁:“我知晓你不相信。” “当年你母亲诞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可以天降异象,你父母你们视为不祥,你父亲趁你母亲不备将你们丢弃,后来你母亲拖着病体苦苦寻找,却只找到了你。” 宁孤临都听呆了。 郁岁微微叹息,“这便是你父亲不喜欢你的原因。” 岑疏狂凑到宁不为耳边小声说,“确实如此。” “当初诞下双胎一事不是秘密,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 “你们兄弟俩身上都有一半玉佩,各在一起便是整个,这是你们母亲留给你们的。”郁岁转述系统的话语。 宁孤临呆呆地拿出半个玉佩。 这是他从小带到大的,死死护着的,一个对母亲的怀念。 宁不为没动。 但岑疏狂是知道他的,他确确实实真的有玉佩。 这场戏,太惊了。 岑疏狂笑了两声,“不愧是魔主,您一来,便有了好事。” 郁岁笑:“尊者既然想要退位,宁公子又是尊者的弟弟,不如让宁公子继位吧!” 岑疏狂卡壳:“……” 他都不敢去看裴湮。 还墨青环视一圈才看到裴湮的神色。 他无法形容,只觉得心生寒意。 仿佛……这才是魔尊该有的模样。 裴湮玉肌红唇,美如妖孽,似笑非笑的模样,哪里还有郁岁印象中翩翩公子的贵气与清冷。 他轻轻啧了声。 不想玩了。 作者有话说: 宁不为:我当了魔尊,多了个儿子,又多了个弟弟? 岁岁对厌厌是滤镜。 厌厌为岁岁造了层滤镜。 #双向奔赴(bushi)# 第12章 风吹过,卷了团黑雾,掠过此处,蕴含着些许阴凉,又渐渐散去。 宁孤临从变故之中回过神,望着宁不为,嘴巴反复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最终只掏出了怀中的玉佩。 ——自从母亲去后,他茕然一身,再无任何亲人,如今见了宁不为,倒也有了几分惊与喜。 那是一丝微弱的,对亲情的期待。 当然。 恋爱脑自然没有忘记眼中人。 甚至还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她。 他心想,自从遇到岁岁发生的全是好事,岁岁真是他的幸运星。 宁孤临眼巴巴望着宁不为。 宁不为:“……” 他心中觉得古怪,但在众人的围观下,还是掏出了玉佩。 这时,异象陡升。 原本看起来毫不相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玉佩居然都闪着萤光,直至融为一体,成了个完整的玉佩。 宁不为闭了闭眼。 心想,我修的是闭口禅。 只要我不认,这事就与我无关。 岑疏狂接受到他的信号,“尊者这玉佩是哪里捡的?” 宁不为看向他。 岑疏狂:“哦,打镇安城捡的啊,那怪不得呢。” 宁孤临对亲情的渴望摇摇欲坠。 他猛地夺回自己的玉佩,固执地看向宁不为,“我要听你亲口说。” 岑疏狂:“我们魔尊修的闭口禅。” 宁孤临眼中浸着星星点点的水光:“亲人便不重要吗?” 能为了魔主开口说话。 就不能为了亲人说一句吗? “哪怕,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呢?”宁孤临眼中微弱的光好似顷刻便要破碎。 宁不为已经剃度完毕,此时看向宁孤临居然真的透着无喜无悲的怜悯。 出家好像也不奇怪了。 郁岁将视线挪向玉佩。 “这个玉佩,后期还有别的用处?” 【系统骄傲:自然,龙傲天男主自然要有一个隐藏身份。】 郁岁:“什么身份?” 【系统沉默两秒:你猜。】 郁岁:“调皮。” 【系统:……】 不知为何,它有点毛骨悚然。 郁岁被自己逗笑。 在这静谧的环境下有几分突兀。 宁孤临失魂落魄地看向郁岁,可怜的像条在暴雨天茫然徘徊却找不到家门的大狗狗,又亲近又脆弱,“岁岁……” 郁岁:“你多大了?” 宁孤临:“十七岁。” 郁岁又问:“墨青呢?” 墨青,墨青不敢说话。 他哪里是十七岁啊。 他都已经是一百一十七岁的老东西了! 再者说。 宁孤临与宁不为是双胞胎。 十七岁的宁不为,生个一百一十七岁的我吗? 墨青反而淡定下来,笑了,梨涡浅浅,“娘亲,我一百一十七岁啦!” 郁岁静静看他。 墨青毫无怯场,放飞自我:“我是魔尊的干儿子。” 宁不为继续修闭口禅。 郁岁拿腔作调的哦了声。 回头安慰宁孤临,“你哥哥估计不太想认你。” “他往日喜欢收干儿子,只会当爹,不知道如何做哥哥。” “况且他马上就要出家了,迟早要舍弃俗世尘缘。” 宁孤临仍然失魂落魄。 他这一路,变故从发生到尘埃落定,都只在一瞬间,此时脑袋空空,颇有几分赶路之后的疲惫。 像是撒娇一般:“我想睡一觉了,岁岁,好累。” 墨青抢话说:“睡睡睡。” 他拉着宁孤临,热情说,“走啦,我带你去睡觉,你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瞧瞧,都有黑眼圈了。” 再不走。 他可能就要成炮灰了。 那个叫厌归的,实在太可怕了。 分分钟要灭世一般。 人员一下子少了两个。 那种混乱感也逐渐消失。 岑疏狂试探性说,“魔主是准备明天上任,还是后天?” 郁岁惊讶:“这么着急?” 岑疏狂傻笑着,“您是魔主嘛,再说了,魔尊都已经剃度了,又出了这种变故,多待一天,就多一分的不舍。” 郁岁说,“我想想。” 说不定不用上任了呢。 * 魔界的建筑极尽奢华,宫殿很大,除了富丽堂皇以外,反而叫人生了几分寂寥之感。 略感空旷与凄凉。 岑疏狂来找裴湮的时候,裴湮正在编灯笼,手指翻飞,一个灯架很快就成型了。 他远远看着。 竟觉得有几分像人骨头搭成的。 岑疏狂压下恐惧,慢慢走进来,恭敬极了,“尊上。” 他心想,这是要剥谁的皮呢? 琉璃塔的灯笼都那么多了,还能挂得下吗? 裴湮轻轻放下灯笼架,漫不经心地说了个名字,“宁不为。” 岑疏狂登时跪了下来,“尊上,这孩子是我捡回来的,什么都不懂,平日里只知道傻乐,但他办事向来是稳妥的,只不过这次,这次事态发展实在匪夷所思……” 裴湮支着下巴,慵懒看他。 宽袖滑落,露出雪白腕子缠着的红线,镂空的金丝铃铛似是颤了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又懒散的嗯了声。 岑疏狂冷汗流的更多了。 他知晓裴湮有两个身份,也知晓裴湮有两幅面孔。 所谓的两幅面孔,并不是指他在魔界一副作派,在一十三洲又一副作派。 而是在一年前。 突然修身养性般戴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具,谪仙般清冷且疏离,却也温和待人,叫人一看便觉得是翩翩公子。 这种温和维持了一年。 浸透在方方面面的温和,叫岑疏狂都差点忘了,这位倍受追捧的剑尊,在一十三洲也有着“乖戾”之称的评价。 哪里便是真的谪仙了? 哪里又真的是温和之辈了? 那面具,只是为李姑娘一人戴的面具。 岑疏狂嗓音干涩,“尊上,我愿意替宁不为受罚。” 裴湮似是讶异:“你儿子?” 岑疏狂立马摇头,“不不不,不是,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裴湮不在意这些恩恩怨怨。 “既然这么紧张,怎么不把计划做详细点?” 岑疏狂头埋的更低:“属下知错。” 裴湮无趣的啧了声,他站起身,提起灯笼架,颇为雀跃地向玲珑塔走去,待出了大殿,便又是一副清冷疏离的贵公子了。 * 问天宗是没有仆人服侍的。 但魔界有。 许是为了凸出魔主的重要性,莺莺燕燕围了一堆,都是漂亮的小姐姐。 郁岁沉浸在温柔乡不可自拔。 张嘴吃了美人剥的荔枝,揉着肩,听着曲,好不惬意。 【系统忍不住询问:你准备做魔尊吗?】 大抵是有些吵闹。 郁岁像是没有听到,冷漠的就和裴湮一样。 【系统又问:那你还准备让宁孤临做魔尊吗?】 戏正唱到精彩的地方。 可惜郁岁对这咿咿呀呀完全不感兴趣,只觉得人美声音也好听,吴侬软语的,叫人都听酥了。 这听的不是戏,是享受。 属实太舒服了。 【系统难耐寂寞:你一定要把我送走吗?我是来给你送金手指的!】 郁岁咽下荔枝,“统统。” 系统一惊。 好在它不是人,不然准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了想。” 郁岁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就是那种对着裴湮才会流露出来的娇憨笑容。 “我相信这是话本世界啦。” 【系统惊喜:真的吗?】 郁岁感叹:“除了主角,谁还能有这么曲折的身份呢?” 【系统重重嗯了声:可不是嘛!这就是龙傲天啊!主角光环!】 一曲终。 郁岁啪啪拍着小手,“所以说,我绑定了你,杀夫证道就可以飞升了?” 【系统:自然!一十三洲已经数千年无人飞升了,您绑定了我,既能够拯救一十三洲的悲惨结局,又能够飞升成仙。】 郁岁,“听起来真棒。” 【系统期待:我们绑定吧!】 郁岁不乐意:“我才不想沦为主角的工具人呢。” 【系统被这转折弄懵了:什么……?】 郁岁:“你升级之前,升级以后,目标都是叫我杀了反派。” 系统说的话有真有假。 郁岁虽然不信裴湮会成为灭世疯批,但系统是信的。 相应地,它也信裴湮会灭世,会阻碍主角,也会在最后放出邪魔—— 而结局,主角很可能并没有成功击杀,而且还死掉了。 所以系统才会叫她杀了反派。 它是为了维护主角。 “今天那种情况,即便不是宁不为,哪怕也不姓宁,你为了保护他也会编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身世,确保他不会受伤。” 系统能感受到主角遭遇的危险指数。 它那一刻是真的察觉到了多方杀意。 宁不为的,裴湮的。 甚至还有岑疏狂的。 宁不为与岑疏狂是在维护裴湮。 他们不容任何人在魔尊面前放肆,杀意是真的。 裴湮是个反派。 他爱杀谁就杀谁,哪里需要理由。 至于宁孤临与宁不为的关系—— 郁岁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话本世界为主角服务。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就是宁孤临。 当然要为他服务。 血缘关系的真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主角可以依靠血缘关系得到一个得力助手。 可系统哪里能承认。 【系统:我上班迟到一年,这玉佩十七年前就有了。】 郁岁脸色有点冷。 无缘无故沦为工具人,又差点被耍的团团转,怎么都不可能心情好。 “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但我劝你别来烦我,不然我现在就去杀了宁孤临。” 【系统强装镇定: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是你的金手指,你杀了宁孤临又有什么用……】 郁岁拔剑向外走。 系统心想,你不敢。 你又不是反派。 它用数据计算过,郁岁来这个世界的一年,虽然骚操作奇多,但绝对是属于正义一方,从不滥杀无辜。 郁岁,不会杀宁孤临。 可它又想到最初遇到宁孤临的时候。 郁岁就说了,杀掉。 她那个时候就在试探它的态度吗? 系统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尤其是郁岁提着剑拐弯就碰到到了提着灯笼架的裴湮。 裴湮仍然穿着白衣,即便提着古怪的灯笼架,也是风度翩翩,优雅至极,他眼中浮现出讶异,温声问,“这是怎么了?” 郁岁超级冷酷无情:“准备杀个人。” 灯笼晃了下,裴湮问:“谁?” 郁岁:“宁孤临。” 裴湮微微弯唇,不知是不是在魔界的原因,清隽五官好似蒙了层黑纱,雪肤血唇,透着几分妖气。 他笑着说,“为师陪你。” 这个灯笼的皮有了。 裴湮愉快的想着。 系统都要疯了。 危险指数早就超标。 滴滴滴滴滴滴。 响个不停。 杀意是真的。 这俩都是真的有! 在快要到宁孤临房间时。 【系统扑通一声:我给您拜个晚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系统:我滚了!求求您了!饶宁孤临一命吧!他还是朵娇花,才十七岁,还没成年呢!放过他吧!】 郁岁没回复。 系统识相地滚了。 裴湮微微侧头,想问“还杀吗”,但想到自己还戴着层面具,只好压下渴望,嗓音清润,“怎么了?” 郁岁收了剑:“被脏东西缠住了。” “差点被耍了一通。” 裴湮脸色微微冷了。 这是在因为她被脏东西缠住,而他没注意到而生气? 郁岁柔声哄他:“师父不用担心,已经赶走了,但它可坏了,总是挑拨我们的关系,说你未来是魔尊,要灭了一十三洲呢。” 裴湮懒洋洋的:“哦?” “我师父心怀天下,怎么会是灭世疯子?”郁岁哼了声,小表情可爱极了,“还好我聪明,一个字都没信,才没叫它得逞。” 裴湮盯着她。 眸色仍然凉薄又清冷。 灭世疯子? 这倒也没错啊。 裴湮晃了下灯笼。 先继续玩下去好了。 不然小姑娘的信念该崩塌了。 郁岁注意到他手中的灯笼架,新奇道,“这灯笼很有个性。” 裴湮收回视线,慢悠悠问,“为师刚丢了样东西,岁岁补回来可好?” 郁岁乖乖点头:“丢了什么?” 丢了什么? 灯笼皮呗。 裴湮提着灯笼,到底没说这句话吓唬她,脚步缓慢地朝琉璃塔走去,“与为师去挂灯笼。” 郁岁跟上:“去哪里?” 裴湮一如往常般温和:“魔界有个琉璃塔,用作祈愿,为师想与岁岁一起许个愿。” 郁岁欢快:“好啊好啊。” 一门之隔。 墨青冷汗淋漓。 灯笼架。 琉璃塔。 除了魔尊,谁敢提着灯笼架去琉璃塔? 那里又怎么是祈愿用的? 分明,分明是杀人碎尸的好地方啊! 原来厌归才是真正的魔尊吗? 墨青一遍又一遍回想着自己有没有的罪过厌归,还好还好,还好没有。 他看向睡得正熟的宁孤临。 真羡慕他。 什么都不知道,唉。 我要是个傻子就好了。 墨青心想。 和墨青想的不同。 宁孤临根本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将外面的话语听的一清二楚,心痛如刀绞。 之前在飞舟只是匆匆听了一句。 如今躺在床上听他们的谈话,即便告诉自己,岁岁是被哄骗的,可她话语里的喜悦也是真的。 岁岁对厌归的喜欢,是真的。 他们还要一起许愿。 宁孤临想到了花灯节,想到那一盏盏花灯,少年少女一起许愿的画面—— 【系统:她骗了你,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宁孤临一惊,“谁?” 墨青吓的一抖,“什么谁啊?这里只有我。” 宁孤临茫然,还是道了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墨青摆摆手:“能吓到我什么。”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宁孤临说好。 墨青离开后,声音又蹦了出来。 【系统:我是你的剑灵啊。】 宁孤临惊讶:“?” 转了九手的……剑灵? 【系统:他们都不识货,只有你不离不弃,所以我就觉醒了。】 宁孤临有些不好意思。 他纯粹是因为贫穷。 【系统:我沉睡的时候也是有意识的,我知道很多事。】 宁孤临虽然不知道剑灵说这些做什么,但还是恭维道,“前辈果然博学。” 【系统:厌归本名叫裴湮,曾经名动一十三洲,我亲眼见过他的风华。】 宁孤临彻底懵了。 裴湮? 一剑名动十三州的裴湮? 剑尊!裴湮!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 虽然一十三洲关于裴湮的评价褒贬不一,说其性情乖戾,亦正亦邪,但身为剑尊,一十三洲剑客无不崇拜与憧憬—— 怎么可能是厌归!? 怎么可能! 【系统:没什么不可能的。你的岁岁也不叫李四岁,叫郁岁,她骗你的。】 【系统:这世间没有李四岁,更没有丧葬阁,她哄着你来魔界,是想要趁机杀死你。】 宁孤临起身就要去找郁岁:“我不相信你。” 系统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恋爱脑了。 它非常有经验。 更何况,这还是个小傻子。 【系统:你是这个世界气运之子,裴湮则相反,他未来会入魔,会致使一十三洲生灵涂炭,而你肩负着拯救一十三洲的命运,你与裴湮,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宁孤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辉煌的未来。 他竟是一十三洲的救世主……吗? 【系统:郁岁,也就是李四岁,她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哄骗你来这里,想要让你永远留在魔界,一辈子没法伤到裴湮,可惜没想到宁不为居然是你的兄长,她觉得你的机遇好,即便在魔界也可能遇雨化龙,就起了杀心。】 【系统:我这里有一段她要杀你的影像,你可以看看以后,再决定。】 这影像便是郁岁提着剑与裴湮的谈话。 “……准备杀个人。” “谁?” “宁孤临。” 宁孤临寻郁岁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满满当当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如此? 系统美滋滋想着,看吧,小傻子果然好哄。 对于龙傲天来说。 郁岁此举,就等同于“退婚流退婚的炮灰”,就是让龙傲天成长的。 等龙傲天走了剧情。 裴湮这个反派迟早会在剧情紧逼之下暴露出真面目。 到时候再去郁岁杀夫证道。 系统身心舒畅。 * 郁岁完全不知道系统的打算。 正想着要许什么愿呢。 琉璃塔一共有九层。 每一层都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 令人眼花缭乱。 颇有一种万家灯火凝聚到此的感觉。 郁岁跟着裴湮到了第九层,“我们偷偷摸摸的来,魔尊会不会不高兴?” 裴湮轻描淡写,“他打不过为师。” 郁岁放心了。 “那我们就这样许愿吗?没有灯笼皮,会不会愿望就飞了?” “不会。” 裴湮从来不信许愿,有没有灯笼皮都一样,他把灯笼挂在正中央,点燃。 “愿望念出来,就能实现。” 言下之意,为师帮你实现。 郁岁弯了弯眼眸,烛火跳跃进她的眼中,燃着炽烈情意,“那我许愿,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她停顿了下。 “也希望师父事事如愿。” 裴湮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 郁岁抬手摸了摸灯笼架,冻的手一缩。 这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凉? 她看着烛火,总觉得这火焰也是凉的。 “师父,也许个愿望。” “也要说出来。” 裴湮笑了声,腔调温柔,“便与岁岁的愿望一样。” “长长久久,死生不弃。”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翌日。 郁岁起床后感觉神清气爽。 将系统送走真的好爽。 脑子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东西时不时发表一下言论。 她梳洗后,就开开心心的去找裴湮。 敲了门。 一声以后。 裴湮就出来了,他今天穿了件烟紫色的长衫,由清隽如画的容貌衬着,更显得清冷出尘,不食烟火。 却又多了些许不同的气质。 总觉得,好像有些妖艳。 郁岁仔细看看。 哪里妖艳了? 分明还是朵高岭之花嘛。 她说:“师父,我们今天回宗吧。” 裴湮腔调一如既往的温和:“现在回去,可就要好好修炼了。” 言下之意。 很难再出宗玩耍了。 郁岁想了想:“那我可以再玩多久?” 裴湮轻抚衣袖,意味不明的问:“想玩多久?” 郁岁后背猛地发凉,她故作淡定,“玩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不思进取的人呢?我们现在就回宗修炼!” 裴湮目光揶揄,没再逗她,“好。” 郁岁松了口气。 虽然裴湮没计较这种种,包括私自出宗,掩藏心法,助宁孤临当魔尊,更没有追究她居然是魔主这件事…… 等等。 “师父,要不您来做魔尊吧?” 裴湮微微挑眉。 郁岁:“您一定能带领魔界走向光明未来!” 让系统睁大狗眼看看清楚。 裴湮绝不会是反派。 裴湮轻笑了声,“好啊。” * 宁不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为岑疏狂上药。 岑疏狂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很多。 血肉模糊。 宁不为当场就炸了,不知道是不是闭口禅修多的原因,气的都说不出话了,“他,他……” 岑疏狂抬头瞥了他一眼,“想骂人?” 宁不为呕气的闭上眼。 岂止是想骂人呢? 简直想揍人! 明明是魔尊说要让李四岁当魔尊,结果饶了一圈,居然是魔尊当魔尊! 有意思吗?! 况且,况且还因为这事罚了岑疏狂。 可那人是魔尊,积威甚重。 宁不为再愤怒也不敢骂出来,“他怎么这样?” 岑疏狂趴在床上:“两码事。”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确实该罚。” 都到眼皮底下了,居然都没查到双胞胎的事情,可不就是办事不利。 宁不为垂眸,“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样?” 岑疏狂没听清,“什么?” 宁不为:“他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的。” 岑疏狂这次听清了。 他正色说,“尊上想做什么,愿意做什么,我们只用追随,不必质疑。” 宁不为丢下药,“不和你说了。” 说了也不懂。 岑疏狂:“?” 这孩子是叛逆期吗? * 虽然要做魔尊,但说好了再玩一上午就回宗修炼,郁岁还是相当遵守约定的。 临走之前,找了宁孤临。 没想到去敲了两次门都没人应。 据墨青说,是在睡觉。 到了中午宁孤临才出来。 脸色不是太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郁岁:“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宁孤临面对郁岁的情感很复杂,他正处于摇摆不定的时间。 对郁岁的喜欢,与郁岁的欺骗,郁岁的杀意反复拉扯,这种美好破碎的痛苦格外煎熬。 他摇摇头。 郁岁说:“有件事我要和你坦白。” 宁孤临:“什么?” 郁岁斟酌语言,还是决定直白些,“我不叫李四岁,也不是丧葬阁阁主,之前我被一个脏东西缠住了,还有一些原因,只能隐藏身份……” 系统大惊。 她怎么突然伟光正了? 它见宁孤临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连忙提醒。 【系统:她昨天可是要杀了你。】 宁孤临没理会它。 杀了她? 可她没有杀啊。 连一点点杀意他都没感受到。 郁岁继续说,“我带你会镇安城?你现在有灵石了,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宁孤临眼中的光一点点再次燃了起来,“嗯嗯!” “岁岁,我以为……”他嗓音甚至还有点哽咽,“我以为我一无所有了!” 系统又乱码了。 这个世界有多少恋爱脑? 为什么全部都让它碰到了? 【系统沉下心:她和她师父在一起了。】 宁孤临:“岁岁这么好,一定是被哄骗的。” 系统彻底自闭了。 恋爱脑,呸! 宁孤临回了镇安城,和郁岁挥手告别,“我会去问天宗拜师的,到时候我还能见到岁岁!” 郁岁眸色微动,忽然说,“我之前被脏东西缠住了。” 宁孤临茫然。 等到郁岁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猛然想明白,“你就是那个脏东西!” 【系统:我是剑灵!剑灵!什么脏东西!她在挑拨离间!】 宁孤临冷笑,“我看挑拨离间的是你,这把剑,我不要也罢!” 系统一阵脏话输出。 但剑不能不要啊! 这把剑是真正的千古神剑,是龙傲天打脸的重要节点。 谁让你是主角呢? 【系统忍辱负重:好!我就是那个脏东西!我走!】 它特意浮现出白光,离开了这里。 宁孤临见它出来,毫不犹豫地刺了一剑。 【系统:……】 它继续忍着。 还特意配合了龙傲天。 白光顷刻消散。 空气中隐隐传来了骂骂咧咧的脏话。 * 从传送阵直接回到了浮白山。 望着熟悉的景色,呼吸着浓郁的灵气。 郁岁忽然想到了系统曾经说过的话,她问:“师父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一个传送阵呢?” 裴湮淡淡说:“镇安城临近魔域,有意外可以及时赶过去。” 这个赶过去不是指裴湮一人赶过去。 而是问天宗能够去战斗的所有弟子都会赶过去,去保卫一十三洲。 郁岁心想,差点就被系统影响到了。 裴湮这种光风霁月的谪仙,又心怀天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保卫一十三洲,怎么会是反派呢? 她脚步欢快地跟着裴湮。 直至到了奉鹤山一处密室。 裴湮微微笑了,“以后便在这里闭关修炼吧。” 郁岁哦了声,说好啊。 又撒娇的想要讲条件,“但总是修炼好难受的。” 她踏入密室。 脚腕的铃铛随之摇动,好似要发出声响。 郁岁猛然停下脚步。 这密室,与预知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扭头看向裴湮。 裴湮也正在看她,眸色深沉,似是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但仔细一看,又格外正经。 “岁岁,将你的心法施展一遍。” 郁岁大惊。 心法? 那个不正经的心法吗? 在密室,用这种心法岂不是很危险? 作者有话说: 岁岁: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第14章 郁岁思想歪了一瞬。 乱七八糟全是梦境里关于人体柔软度与极限性的挑战。 反观裴湮。 仍然是一副君子作派,宛如淤泥之中盛开的纯白莲花,皎洁如月。 “你的心法紊乱,为师帮你梳理一下。” “哦,哦。” 郁岁唾弃自己脑子里全是废料。 裴湮望向她。郁岁今天穿的茶白色襦裙,将她窈窕身段勾勒出来,婀娜多姿,许是因为刚刚想岔的尴尬,此时脸色浮现出薄粉,嫩白耳朵也染了绯色—— 她害羞时总是爱先红耳朵。 又极爱强装镇定,假装无事发生。 过于惹人怜爱了。 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不知道将花瓣层层剥开,缓缓绽放,伴随铃铛叮铃作响,又是如何景象? 郁岁在密室找了一圈,最后选择铺一层毯子坐在地上—— 床实在是太过暧昧了。 碍于预知梦,她根本没办法在床上平心静气地施展心法。 郁岁见裴湮望着她,眼神飘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床容易让人荒唐与颓废,我们既然要做正事,就在地上吧。” 特意咬重“做正事”这三个字。 裴湮温和说好。 “听岁岁的。” 他盘腿坐下,清浅的檀香缓缓袭来,就像裴湮一般,看起来温文尔雅,偏偏极为霸道,将此处彻底染上了他的味道。 郁岁脸皮止不住烫了起来。 梦境里的荒唐重新席卷而来。 哪里只有床了? 这间密室,哪里没有了? 裴湮目光又温又凉,慢悠悠提醒,“徒儿,不要分心。” 郁岁:“……” 伦理关系,过于刺激。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运转心法,又忽地睁眼,在裴湮询问的目光中,小声说,“心法有九层,师父若觉得不适要及时抽身。” 裴湮目光顿了下,淡声说,“不必担心为师。” 多稀奇。 谁会担心剑尊受伤呢? 更别提对战时,他们恨不得拼了命在剑尊身上留下一道伤,日后也好能成为自己骄傲或吹嘘的资本。 … 心法的运转与梳理是个长久的事。 闭关修炼也是个长久的事。 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郁岁只能安静待一下午。 她被混沌之境困出阴影了,长期呆在一个密闭空间,会有种又回到牢笼之中的紧迫。 大概是在傍晚。 功法运转到了第三层。 裴湮也帮她梳理到了第三层。 他的灵气看似温和,实则霸道,冲刷着每一寸经脉,漫延到四肢百骸。 郁岁脸色红的滴血,昏昏沉沉,晕晕乎乎,脑海里只有一个词—— 神交。 “竟然是这种感觉吗?”她小声嘟囔着。 裴湮与她完全不同,仍然清冷如高岭之花,眸色寒凉,没有被影响分毫,又冷静又理智,“嗯?” 郁岁含糊说,“神交……” 裴湮有一瞬愕然。 倒是没想到她想到这里,他向来对这种事毫无欲望,但如果是郁岁—— 裴湮缓缓问,“想试试吗,岁岁?” 郁岁:“?” “你不是已经做了吗?” 裴湮失笑:“过来。” 郁岁轻轻眨眼,都距离这么近了,还怎么过去? 手腕被裴湮握住,便被他拉入怀中。 他换了个姿势。 长腿舒展,让她坐在他腿上,一条腿微微屈起,后背又被他搂住,好似将她彻底困在了这片方寸之地 郁岁慌乱望他。 这,这个姿势,她没在梦里见过啊! “这是,神交的姿势吗?” 裴湮,“很多,改日为师再教你。” 郁岁冷静恭维:“那师父,挺博学。” 她盘算了一下。 梦里的姿势都没几个重复的。 郁岁又想到了梦中自己的失态—— 她不太喜欢被完全掌控。 只懂沉沦的作态。 如今坐在裴湮怀中,有点害怕自己会丧失理智,毕竟刚刚运转心法,有几次她都彻底被裴湮牵着走,如果是…… 她迟疑,决定先学习一下理论,拖一拖,“神交,是什么样子的?” 裴湮微微垂眼,凑近她,墨色眼眸似是晕染了其他颜色,泛着迤逦的浪漫色彩,引人沉沦,向来清冷的嗓音也多了几分温柔。 “是为师在你的灵府,种一朵花。” * 这朵花的种的时间太长。 从播种到花开,都是一个漫长又难言的过程。 郁岁尚且不知道灵府的重要性。 也不知道开灵府让别人侵入意味着什么。 更不知道让别人在灵府留下标记意味着什么。 这是比鱼水之欢更亲密的事。 即便是神交,也几乎不会有修士会让道侣在灵府留下痕迹—— 谁能保证会一直长长久久呢? 谁知道对方留下的痕迹到底是爱情的见证,还是杀戮的工具? 也许在日后,这还会道心崩溃的源头,又或者成为对方击垮自身灵府的契机。 郁岁不懂这些。 她只是在想,梦中的自己沉沦也正常,个中滋味,很难用语言形容,唯一可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是,在她空旷到只有红与黑两个色调的灵府,这朵花开的真好看。 与她这般沉沦的模样不同。 裴湮自始至终都冷静自持,没有半分肆意的放纵。 郁岁扒着他的衣衫,“我也想在师父灵府种朵花。” 裴湮打破她的幻想,“你修为太低,会被反噬。” 郁岁眼中尽是失望。 裴湮:“你资质非凡,换个心法,境界会突飞猛进。” 郁岁瞬间清醒,连忙拒绝。 “重新修炼,好难的。” “不想进为师的灵府瞧瞧吗?” 郁岁纠结片刻,摇摇头。 也不是很必要嘛。 正在这时。 【系统:裴湮让你废除心法的时候像不像变态?】 【系统:就是那种“我要把你留下来,剪断你的翅膀,折了你的双腿,关在密室,让你永远只能属于我”的变态。】 郁岁一惊,阴恻恻说,“你还敢回来?” 【系统冷哼:我就是来告诉你,你成功了!成功挑拨我和主角了!】 【系统都快哭了: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等着世界毁灭吧!恋爱脑!呸!】 说完就立马消失。 郁岁内心毫无波澜。 还有点想笑。 这是多憋屈啊。 简直就像吵架没吵赢,退一步越想越窝火,于是组织语言重新来战。 ……结果也没发挥出来功力。 郁岁打了个哈欠,睡意重新袭来。 之后几天,一直在密室梳理心法。 郁岁隐隐觉得自己能突破第十层了,因为旁边有个裴湮,操作格外大胆,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成走火入魔。 怪不得有些修士渡劫还会请人护法。 确实安心。 清晨的时候。 郁岁出密室透气,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颇有一种轻快之感。 仙鹤在不远处蹲着。 见她出来忙凑过来蹭了蹭,脑袋朝她手心里拱,特别渴望安抚。 郁岁捧着仙鹤的脑袋。 它眉心一点红,实在是惊艳,“你怎么这么好看呢?” 仙鹤清脆的叫了声,极为开心。 它咬住郁岁的衣袖示意她坐上来。 郁岁:“?” “要带我去哪里?” 仙鹤翅膀指了个方向,实在太过宽泛,郁岁分辨不出来,于是对密室里的裴湮说,“师父,我和它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裴湮正在描铃铛的样式,准备在花上缠一个铃铛,闻言嗯了声:“一会儿为师送你个礼物。” 郁岁耳朵烧了起来。 自从那次以后,裴湮好像就迷恋上了装饰她的灵府,花样繁多,过程实在太过……糜乱。 她坐在仙鹤背上,连忙走了。 出了奉鹤山,听到一阵阵礼花声,郁岁才意识到今天是收徒大典,来拜师的弟子们实在太多,她在上方,看到的都是一个又一个不同颜色,密密麻麻的小点。 还好没有密集恐惧症。 这时。 忽然一道磅礴仙法袭来,仙鹤躲避了下,直直掉落。 郁岁:“?” 你这仙鹤是在碰瓷吗?人家都没打到你好不好! 正在她准备跳下去,仙鹤快撞地时,一个俯冲,停在了距离地面五六米的距离。 问天宗的弟子们与来拜师的弟子们只看到了一个盛大的出场。 云遮雾绕,仙鹤长鸣。 而少女立在仙鹤背上,气质脱俗,若空谷幽兰,虽逆着光,但这朦朦胧胧,半遮半掩,更引人遐想。 “师妹这出场,可真叫二师兄吃惊呢。”顾西辞今日穿了身红衣,狐狸眼笑着,满面风流相,像个狐狸精。 郁岁面无表情地跳下仙鹤。 心想,装什么呢?刚那道仙法不就你打的吗? 她笑着打招呼。 “掌门师兄,三师兄,早上好。” 顾西辞:“没见到二师兄吗?” 郁岁意味不明:“二师兄特殊,要单独打招呼。” 掌门闻言,眼皮一跳。 他原本以为小师妹最近闭关修炼,会对顾西辞的情感淡一些,没想到居然还如此炽烈。 连打招呼这般小事,也如此特殊。 问天宗的弟子们有些已经在小声议论了。 “早就听闻小师叔喜欢二师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连打招呼都如此特殊,想来是情根深种。” 掌门微微蹙眉,决定先将此时缓一缓,“小师妹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吧。” 顾西辞:“是啊,小师妹还没参加过收徒大典吧?” “我还有事要找师父,下次吧,我应当还能再活四年。” ——收徒大典四年一次。 顾西辞就没听过如此荒谬的理由。 活四年? 一个修士只活二十四岁吗? 他笑了声,“师妹可真有趣。” 问天宗弟子们八卦。 “看来二师叔对小师叔也有意思呢!” 顾西辞笑容顿了下。 郁岁的修为完全听不到人群中的小声议论,她在找仙鹤。 仙鹤跑到了三师兄身边了。 它的脑袋一点一点,好像在示意郁岁什么。 郁岁迟疑片刻,见仙鹤愈发焦急,便走到三师兄身边,“怎么了?” 三师兄的脸色,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红透了,结结巴巴,“没……” 仙鹤还拱着他的腰,将他往前推,翅膀胡乱扑哧着。 郁岁属实不懂手语,更不懂鸟类手语。 她茫然的看向三师兄。 三师兄红着脸望着她,澄澈的眼眸水汪汪的,透着几分……无助与祈求。 郁岁:“……” 弟子们又在讨论。 “这是怎么个情况?三师叔的眼神好有故事!” “难道是三角恋?” “天啊,那掌门好尴尬啊!独独落下了他!” 掌门:“……” 我并不需要融进去! “还不开始吗?” 清清冷冷的嗓音,穿透力极强。 众人皆惊。 纷纷回头看去,来人一袭青衣,长身玉立,墨发飞扬,眉目如画,气质斐然,便是如此低调,也叫人一眼便觉惊艳,久久无法回神。 郁岁哪里还注意到三师兄,仙鹤如何,颠颠地跑到了裴湮身边,脆生生说,“师父!” 众人恍然回神。 连忙行礼。 掌门只觉得裴湮心情不佳。 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定是小师妹闭关修炼却还偷偷跑出来。 掌门在心中叹息,与裴湮私下传音,为郁岁求情,“小师妹情窦初开,如此满腔热情也可以理解,待明白对二师弟的情谊只不过是流于皮相的喜欢便会好好修炼了,于心境上也会有所裨益。” 裴湮反而笑了。 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我……” 三师兄鹤寻云忽然开口。 师徒几人看向他。 说实话,比起常年在宗的掌门,鹤寻云留在宗门的日子更久,几乎不爱出宗,每日就待在拂明峰,守护法阵。 此时。 鹤寻云揪着仙鹤的一撮毛,诡异的冷静下来,脸色也不泛红了,慢吞吞的说:“我也能再活四年,我和小师妹一起参加下一届的收徒大典吧。” 掌门心想,三师弟又犯病了。 正要劝三师弟留下—— 裴湮:“既然来了,便看看吧。” “也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弟子。” 鹤寻云手上的劲儿大了一点,“好。” 仙鹤生怕自己会被揪秃,连忙跑到了郁岁身边,求安慰。 郁岁一边安抚仙鹤,一边想,这三师兄该不会是个社恐吧? 上次在审问她擅闯拂明峰的时候,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顾西辞微微眯起眼。 这仙鹤往日最为孤傲,除了裴湮谁也无法碰触,怎么如今不仅与小师妹关系密切,与小师弟也不清不楚? 这时。 仙鹤遮住了郁岁的身影,冲顾西辞微微仰头,又骄矜又不屑。 裴湮语气温和:“过来,岁岁。” 郁岁走过去,和裴湮一起向前走。 掌门走过来,拍拍顾西辞肩膀,小声说,“二师弟,小师妹尚且年幼,又对你……唉,总之,不要再吓唬她了。” 刚刚那道仙法。 若不是仙鹤有灵,郁岁恐就受伤了。 顾西辞:“?” 对我如何? 我怎么吓唬她了? 鹤寻云也走过去,小声与顾西辞讲悄悄话:“二师兄不要针对小师妹了,她修为好低的。” 顾西辞怔了两秒,一时竟被气笑了。 * 裴湮的关门弟子只有四个,但问天宗的长老却不少。 各个也都是一十三洲赫赫有名的人物,且术业有专攻,譬如,符,医,法阵,丹药,锻炼师等等等等。 当然,每个人都耍得一手好剑,战斗力极强。 此时都聚集在一起。 看新入门的弟子们过问心梯。 这是第一道考验,能走过问心梯便拥有了拜师资格。 之后便是测试灵根与资质。 灵根纯净与资质上佳的会被各峰长老争夺,至于资质不太好的,可以做个外门弟子,或者另投他门。 郁岁对看一群人走楼梯没太大兴趣。 直到—— 水镜之中浮现出了无数画面。 都是那些弟子们在问心梯遇到的幻境。 郁岁慢慢坐直身子。 看看水镜,又偷偷瞄了眼裴湮。 她当初也走问心梯了! 她在问心梯里抱着惨死的裴湮痛哭流涕的表情是不是都被裴湮看到了?! 多丢人啊! 郁岁一边觉得社死。 一边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还好只有裴湮一个人看到了。 总比现在这些弟子当中处刑的好。 顾西辞狐狸眼浸着笑意,“小师妹,怎么总看师父,不看二师兄呢?” 郁岁:“……” 她冷静回答,“在想师父在问心梯看到了什么。” 顾西辞没料到答案如此正经。 但这个问题实在太勾人好奇心了。 不仅顾西辞,就连其余两位师兄,长老们都看向了裴湮。 裴湮微微抬眼,好似春风吹化了冬雪,潺潺流水,清凌而澄澈:“繁华盛世。” 郁岁哇了声,眼睛亮亮地望着裴湮,“师父不愧是师父。” 顾西辞嗤笑。 小马屁精。 各峰长老也适当的赞叹了几句。 但都知道裴湮不喜欢这般吹捧行为,很快便停了下来。 ——问心梯映照出的幻境,有内心所渴望的,所恐惧的,也有所厌恶的,要么战胜渴望与厌恶,要么打破恐惧。 他们哪里知道。 繁华盛世是裴湮极为厌恶的。 裴湮若有似无的勾着笑,不似往常的清冷谪仙,颇有几分妖。 郁岁眨眨眼,觉得他此刻心情不错,应该是想到了舒心事。 想了想,拖着仙鹤蹭到裴湮身边坐着,掌门正要说于礼不合,裴湮微微侧头瞥了眼,他便咽下了眼劝说的话。 罢了罢了。 有什么不合适呢? 小师妹在师父那里,早就处处破例了。 这时。 水镜忽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等等。”开口的是一位擅长炼丹的长老,她抬手微微一拨,水镜里便出现了裴湮的面容。 这倒也没什么。 毕竟前来拜师,总会有些初生牛犊的弟子怀揣着战胜剑尊的梦想,这就是他们心中的渴望。 只不过。 这一次有些许不同。 旁边好像多了个姑娘。 仅仅站在一起,便叫人觉得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流淌着亲密又旖旎的氛围,眸光交错,眉目传情,叫人一看便知是一对恩爱情侣。 顾西辞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眼郁岁,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不做言语。 胭脂水粉的伪装确实挺唬人。 但顾西辞对此颇有研究。 换个对妆容颇有研究的修士也能分辨出来。 顾西辞记得,在场的那位擅长炼丹的长老任吟对比就极为精通。 果然。 任吟目光落在郁岁身上,“这位女修,有几分像小师姐。” 虽然用了几分,但语气极为肯定。 她的目光颇有几分审视—— 郁岁发誓。 当初掌门与顾西辞审问她为何擅闯拂明峰目光都没这么凌厉。 顾西辞微微蹙眉,正要开口说有几处不相似,忽听郁岁坦然,“确实是我。” “我之前乔装外出历练过。” “与师父一起,许是让他误会了。” 郁岁虽然说的坦然,其实有那么几分害怕与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也并不害怕别人勘破她与裴湮的关系,她没有那么强烈的道德感。 ——长期呆在混沌之境,只懂修炼心法,又无人教导,是非标准全靠自己摸索,即便做错了也没人指责教训, 而是裴湮身为一十三洲的剑尊,他可以性情乖戾,可以亦正亦邪,但不能违背伦理,与自己的徒弟产生恋情。 站的越高,越受瞩目。 越被人严格要求,被人当成一道标杆。 但又极乐意将他从神坛拉下,看到不染纤尘的神仙坠入污浊,又会充满快感,与别人不屑讨论—— “看,他也不过如此。” “竟与自己的徒儿有了苟且,毫无礼义廉耻,枉为剑尊!” 郁岁选择坦然。 遮遮掩掩,等日后再被戳穿,反而更惹人怀疑。 任吟盯着郁岁看了眼,但又觉得裴湮这般冷漠无情的人不会坠入情海,便放下了心,只是说:“师尊对小师姐真特殊。” ——虽然任吟比郁岁入门早,又是同辈,但她并不是裴湮的嫡传弟子,只是入门弟子,后来由掌门师兄教导的,在辈分上矮了郁岁一截。 顾西辞狐狸眼微微弯起,眸色柔和:“小师妹天真烂漫,谁不愿意多宠几分呢?” 鹤寻云点头,小声附和:“是的啊是的啊!” 郁岁诧异看了眼鹤寻云。 顾西辞会维护她并不太惊讶,他即便发现什么,也不愿意让他崇拜敬重的师父陷入囹圄。 但鹤寻云。 她就有些惊讶了。 没有过什么交集啊。 郁岁身体骤然一僵。 矮桌之下,裴湮忽地摸到了她的手把玩,慢条斯理地捻过每一处,他腕间的铃铛无意中蹭过她的手背,好似震出了叮铃声响。 郁岁都快炸毛了 这是干什么? 不应该避嫌吗? 更何况,如今众目睽睽。 水镜中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似是人间花灯节。 郁岁与裴湮放花灯,她问裴湮,“师父许了什么愿望?” 裴湮完全没有往日的高贵冷艳,笑得温柔,“自然与岁岁有关。” 不远处。 宁孤临立在那里,握紧剑,冷冷地盯着他们,眼神痛苦,看样子,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幻境。】 郁岁抬眼看了看裴湮。 宁孤临是不是主角她不知道,但与他们一定是敌对的。 她现在不仅为裴湮担心。 还觉得格外社死。 也是快要脑补出当日挂灯笼的情形了。 任吟若有所思,又紧追不舍,“这问心梯的幻境也会能映出心魔,看这位弟子的样子,像是要将花灯许愿之事当成心魔了。” “想来不会是无的放矢,总有一些苗头可寻。”她淡淡说,“小师姐可邀请过师尊去花灯节?” 第16章 裴湮在桌下揉捏着郁岁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何不等幻境结束,问问该弟子?” 他如此坦荡,辈分又高,且积威甚重,旁人自是不会反驳。 任吟一直注视着裴湮。 期望从他眼中看到恶心,嫌恶,哪怕一个微微厌烦蹙眉,但裴湮始终面色如常—— 不不,不对。 也并非一直毫无表情,眸色似是有几分趣味,好像看的不是自己与别的女子亲密,而是一场好戏。 好戏? 任吟以为自己看错了。 被人这般揣测,又这般亵渎,他居然只当作是看戏吗? 要知道,越身居高位,越爱面子。 裴湮怎会毫不在意? 是了。 这便是裴湮。 曾经也并非没有女子追求裴湮,轰轰烈烈,乃至以死相逼都有不少,而裴湮从不分任何眼神。 他修身养性,淡漠禁欲,不曾对任何人特殊,身边更不曾有女修。 直到郁岁出现。 她是个废物,但裴湮却为她处处破例,从不让外人过多踏足的奉鹤山也让郁岁居住,寻功法,找法器,洗经伐髓,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她还是个废物! 只是个炼气期的废物! 任吟心想,哪怕是别人呢? 若是一十三洲身居美人榜首的云觅仙子也不会如此令人不平。 ——云觅不日前刚刚突破化神。 任吟在此之前实在想不通郁岁到底如何入了裴湮的眼,如今看了这水镜的画面,忽然顿悟。 定是因为这张脸。 废物归废物,脸却是极美的。 定是她用不入流的手段迷惑了裴湮。 任吟这样一想,颇觉几分释然,可又更难受了。 惊才绝艳的剑尊怎能因一个废物染上情-欲? 正在这时。 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任吟看过去。 原来水镜中的两人已经开始亲吻了。 在宁孤临的幻境之中。 是裴湮主动的。 与往日的冷艳及高不可攀完全不同,清冷谪仙坠入红尘,满目星河璀璨,温柔缠绵,皆因一人,皆为一人。 这般大胆而又旖旎的画面,让不少人看的面红耳赤。 且不说这画面如何缠绵,单是动情的对象都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这可是裴湮啊! 是冷酷无情的剑尊裴湮! 画面忽然被其他画面遮盖住。 任吟看向裴湮。 并不是裴湮将画面遮盖住的,而是掌门。 但裴湮那一瞬的表情,就好像是乍然失去玩具的失望。 任吟猜不透裴湮的想法。 她又看向郁岁。 坦然而平静,完全没有任何羞愧难当的神色,这般坦然,要么是真的问心无愧,要么就是……伪装。 下一秒。 裴湮微微侧头,墨色眼眸望向了任吟,眼尾微微扬起,好似掀开了繁华一角,令人沉浸在这滚滚红尘无法自拔,“盯着本尊看了这么久,还有话要讲?” 郁岁也看向任吟。 微微歪了脑袋,漂亮的眼眸纯粹而灵动,唯独没有羞涩。 任吟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回师尊,无事。” 她停顿了下,又说,“幻境种种,待该弟子走出问心梯以后,询问一下便就明了了。” 郁岁看了看任吟,又看了看裴湮。 手指忽地被裴湮用力捏了下,她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任吟还在看着呢—— 不止是任吟,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若有似无地打量着这里。 ……裴湮干嘛这样做? 是想要公开? 郁岁否定掉这个荒谬答案,怎么可能呢? 她还有些担心宁孤临。 宁孤临好像真的知道她和裴湮的事。 等会儿询问宁孤临,也不知道他会给出何种答案。 若是宁孤临揭露她与裴湮…… 仙鹤的头拱着她另一只手,渴望安抚一般,郁岁心不在焉的揉了几下,仙鹤舒服地趴在她腿上,黑珍珠似的眼睛正好能看到师徒俩在桌下相牵的手。 “啪——” 是杯子的破碎声。 郁岁被声音吸引过去。三师兄狼狈站起身,白色衣衫上晕染了一片水迹,杯子碎片从身上滑落,隐约还有些许血迹。 ——不知是何缘故,他竟生生捏碎了喝水的杯子。 掌门问:“怎么回事?” 鹤寻云红着脸,掐了个净尘诀,清理衣服上的污浊,慌乱说,“我一时没控制好力气,把杯子捏碎了。” 怎么可能突然犯这种低级错误,倒像是要把注意力吸引走,掌门心想,三师弟虽然有病,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不仅掌门如此想,任吟,乃至在座的各位都是这样想的。 任吟心中更加窝火。 三师兄向来不管宗门大小事务,堪称宗门隐形人,如今竟然也开始维护郁岁! 凭什么? 郁岁凭什么? 唯有顾西辞若有所思,狐狸眼似笑非笑,“小师弟,小心些,别伤到了。” 鹤寻云红着脸,眼眸一片水润,“我没事。” 这点小伤也伤不到他。 恐怕幻境没结束,他就痊愈了。 这是一场格外煎熬又漫长的过程。 水镜里面的画面繁杂,他们却都在不约而同注视着宁孤临的幻境。 郁岁也在看。 她就是怀疑,怎么自己就成了宁孤临的心魔了呢? 因为她救过宁孤临吗? 这样便会一见倾心吗? 按照系统所说的,宁孤临身为龙傲天主角,是有后宫的,这么一个种马男主,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生出心魔吗? 不合理啊。 ……由此也可推断,系统所说的话本大多都是骗人的。 它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但目的一定是坏的,系统才是货真价实的反派角色。 郁岁歪歪扭扭地正要朝仙鹤身上靠着,忽而被裴湮拉了下手,将她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仙鹤似是从梦中惊醒,连忙起身,安安静静卧在一旁。 “?” 这是嫌她坐没坐相了? 郁岁撇撇嘴,气呼呼地掐了把裴湮,余光见裴湮面色如常,甚至微微垂眸,浓密眼睫落下剪影的都含着一抹温柔,“……” 有点点心虚。 顾西辞轻轻呀了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索性将宁孤临的幻境放出来,“破了呢。” 掌门感叹:“此子是可塑之才。” 能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破了幻境,可以说是天资卓越了。 【水镜之中 宁孤临气势如虹,剑指裴湮,满脸正气,“你心思龌龊,引诱徒弟,不配做剑尊!” 裴湮讥笑:“你以为没有我,岁岁便会与你在一起吗?” 宁孤临忽然沉默了,喃喃说:“不,不对。” “他虽然不要脸,但也不会说这般稚气的狠话,更不会笑得如此猥琐。” “这是假的。” 幻境顷刻崩塌。】 众人一阵沉默。 “他虽然不要脸……他……不要脸……笑得猥琐。” 这段话堪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少年,很敢说。 众人都不敢看裴湮的表情。 但也从另一个方面表明了,这位弟子有可能是喜欢郁岁所以将裴湮当作假想敌了。 郁岁只觉社死,但注意力又不全在水镜—— 裴湮的手指穿过她的手指,十指相扣,握在了一起,他腕间的铃铛蹭到她手腕内侧,酥酥麻麻的,明明是冰凉的触感,却好像灼热起来,又如一根羽毛在不停的轻扫。 她想到了灵府里的那朵花。 也想到了今早走的时候,裴湮说要给她一个礼物。 一个系在花-径的铃铛。 郁岁头皮有些发麻。 从未想过一个铃铛居然能有这般多的花样,居然能让她由内到外臊了起来。 “师父,我不想看了。” 她小声与裴湮说。 这屋里都是修为深厚的,哪个都能听到她说话。 任吟柔柔笑了,“小师姐别着急嘛,已经派人去唤这位弟子了,等问过话再离开也不急。” 郁岁满脸懵逼。 她声音都那么小了,怎么还有人能听到? “好的。”她重新乖乖坐好。 宁孤临来的很快,原本有些忐忑,但进了房间后一眼就见到了郁岁,哪里还有半分忐忑,笑得灿烂而张扬,“岁岁!” 郁岁打招呼:“好久不见。” 任吟眸色深沉,笑着问:“宁公子是怎么与小师姐认识的?” 宁孤临虽然不明白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回,“岁岁救了我,我们便认识了。” 任吟:“救命之恩呢。” 她笑声清脆,宛若百灵鸟一般,“若不是小师姐心悦二师兄,说不定还能与宁公子成一段佳话呢。” 郁岁大惊:“!” 慢着慢着,她对顾西辞“一见钟情”这件事,裴湮是不是还不知道? 掌门脸色不太好,小师妹到底是女孩子,又正是正要面子的年纪,哪里能大庭广众之下提这件事。 再看郁岁略显慌乱的神色。 掌门微微蹙眉,开口岔开话题,“宁公子,叫你过来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你在幻境里的心魔,是如何产生的?” 宁孤临走问心梯之前,便被告知幻境中的一切都会被长老们看到,以便发现心智坚韧之辈,这也是挑选弟子的一道标准,如果不愿意被看到自己心中所渴望,所恐惧,所厌恶的,可自行退出。 他自然无所畏惧。 可也没想到幻境里全是裴湮与岁岁。 要拆穿吗? 拆穿裴湮的虚伪面目,让他在一众弟子面前再也无法抬头,彻底沦为那般不知礼仪廉耻之徒! 宁孤临抬头,与坐在上位的裴湮对视,虽仍有几分害怕,但目光坚定。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郁岁不自觉捏紧了裴湮的手,等宁孤临的答案—— “我遇见岁岁与剑尊时尚且不知道他们是师徒,况且……”宁孤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又心悦岁岁,但凡是个男的,我都误会过。” 师徒间的不伦恋情,总归是女子受到的非议要大一些。 如剑尊这般身份,现下暴露,也不过是染了污名,日后若一十三洲有灾祸,他一剑便能获无数美名,再提起这段师徒恋也不过是件风流往事,但却是将女子钉在了耻辱柱上。 宁孤临回想起那个女夫子,即便事后证明了清白,也仍然会有几个地痞无赖去招惹那位女夫子,嘴里说着污浊的下流话。 他虽厌恶裴湮,想要揭露裴湮的虚伪的面目,可也不愿让岁岁陷入千夫所指处境。 任吟紧追不舍,“既然如此,幻境中又为何偏偏是小师姐与师尊?” 宁孤临理直气壮,暗戳戳在言语上占便宜:“自然是因为剑尊与岁岁常常一道,我那时误以为剑尊是变态跟踪狂,偏偏岁岁对其态度格外宽容,便误会了。” 变、态、跟、踪、狂。 本以为“不要脸,笑得猥琐”已经是巅峰了,没想到还有更敢说的。 任吟的思路都被打断了。 沉默之中。 裴湮似是极为感兴趣,腔调缓慢而优雅,“变态,跟踪狂。” 郁岁:“……” 不要用这种“我想试试这种变态人设”的语气说话哎! 任吟好不容易重新找回思路,“那……” 掌门接过话,“那就测测灵根吧。” “此事既然已经问清,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测灵根这种事是有专门的弟子们负责的,不过宁孤临既然被带到了这里,又是第一个破了幻境的,就特殊了些,便没让他再去别处。 掌门怕他因为刚刚的事情紧张,安抚道,“不必紧张,将手放在测灵石上便可。” 宁孤临点头。 任吟被打断了话,没来得及问出“为何幻境是花灯节”,她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可偏偏几人都毫无破绽。 见掌门拿出测灵石,便又问:“小师姐测过灵根吗?” 郁岁眨眨眼:“我没灵根。”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任吟惊呼,“你没灵根?” “那你怎么能……” 怎么能做裴湮的弟子? 怎么配做裴湮的关门弟子! 郁岁好奇问:“怎么能什么?” 任吟只是单纯觉得,拜入了裴湮门下,不说是天生奇才,最起码也得资质上佳吧? 掌门,顾西辞,鹤寻云,哪个不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郁岁怎么能没有灵根呢? 这不是砸了剑尊的招牌吗? 就连掌门与顾西辞都错愕片刻,虽然知道她资质不佳,但也没想过是个没灵根的。 这岂不就是个……凡人吗? 怪不得堆砌如此多的天地灵宝也只是个炼气。 他们原本以为裴湮活了这么久,又收个徒弟是因为闲着无趣,想要重拾养弟子的乐趣。 如今看来,倒不是简简单单的弟子,这可真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宝贝。 任吟忍不住开口:“师尊为何要收小师姐为徒?” 裴湮轻乜了她眼。 任吟脸色微红,窘迫极了。 这个问题着实不合适,剑尊收谁为徒,哪怕是收一颗石头为徒,也轮不到她过问啊。 她为自己找补,“只是过不了多久便是秘境试炼以及宗门大比,届时小师姐……” 话没说完,但需要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出了。 郁岁微微蹙眉,又任性又期待地盯着裴湮—— 她要过的是咸鱼的恋爱生活。 不是高中生冲刺哎! 裴湮:“无妨,本尊亲自教导她。” 郁岁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又忽觉那句“亲自教导”颇为意味深长。 就,挺不正经的。 但他说了亲自教导便无人反驳了,再多的试炼与比试,都比不上剑尊的指点。 另一边。 测灵石的光芒逐渐熄灭。 按理说,这么强的光芒,便叫人觉得此人灵根纯净,是个绝佳的好苗子。 然而待光芒散去。 测灵石格外污浊,只是个杂灵根。 也就比没有灵根好那么一点吧。 没有灵根不能修炼,不能踏上仙途。 杂灵根可以修炼,但极为艰阻。 出场格外盛大,却落了个如此结果。 宁孤临早就知道自己是杂灵根,倒也没多失望。 只不过在场的都有几分可惜与失望。 任吟问:“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宁孤临眼神微动,仔细思索后,“弟子只是个杂灵根,实在担不起这般厚爱。” 任吟面色微僵。 问愿不愿意拜师,只是个客套话,哪里会有人真拒绝? 可偏偏宁孤临就是拒绝了。 她沉声问,“你可想清楚了?” 宁孤临看了眼郁岁,“弟子想清楚了。” ——任吟对岁岁有偏见,他自然不会拜任吟为师。 任吟注意到他这小动作,略微思索便想清楚了,一时竟是气笑了,“可笑,竟为了情情爱爱放弃这般机会,你可知成你身为杂灵根,又成了外门弟子,于修仙之路有多艰难吗?” 宁孤临坦荡:“弟子无悔。” 任吟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字,若不是在座的地位有比她高的,恐怕当场就要拂袖而去。 裴湮对这场闹剧没了兴趣,余光见郁岁神色颇为复杂—— 少年人坦诚热烈的情谊确实很容易打动人心。 他轻啧了声。 这种镜花水月般的情谊很值得感动吗? * 收徒大典还没结束。 郁岁便提前离场。 裴湮支着下巴望她离去的背影。仙鹤跟在郁岁身边,她抬手抚摸仙鹤时,宽袖微微下滑,莹白色的手腕印着被铃铛磨出的红痕。 过于娇嫩了。 任吟:“看来也并非单相思呢。” 裴湮懒懒看向她。 好似郁岁离开连带着将他的精气也全部吸走,只余下一具精美而华丽的皮囊。 任吟干巴巴解释,“宁孤临这般赤诚,说不定打动了小师姐呢。” 裴湮恹恹收回视线。 打动? 宁孤临所做的还不及他十分之一,哪里这般容易打动? 郁岁难道是傻子吗? 过了会儿。 裴湮轻啧了声。 傻子也得是他的。 … 郁岁确实是去找宁孤临了,他出来的时候,还没出现第二个破除幻境的,若不是杂灵根,怕是要一鸣惊人。 不过他身为主角,如今这般境遇,都是为后来打脸做准备的。 譬如。 看似杂灵根实则千年难遇天灵根。 看似转了九手破破烂烂的剑实则是千古神剑。 如此主角光环,让她想到了裴湮。 郁岁自我安慰,即便是话本世界,也是活生生存在的,怎么可能完全按照几行文字发展呢? 裴湮必然不会沦为工具人,更不会是反派。 她向宁孤临走过去:“宁公子。” 宁孤临笑了起来:“岁岁,你是来安慰我的吗,其实不用的,问天宗以剑术闻名,即便是外门弟子,也能学到很多。” 郁岁:“……” 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残忍。 她沉默的一瞬间,宁孤临已经懂了,毕竟是恋爱中的人,心上人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都恨不得反复揣摩。 宁孤临眼中的光缓缓熄灭,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我以后便唤岁岁小师叔了。” 言下之意。 便是以后只谈师门情意,再也无关男女之情。 郁岁笑了笑,“祝你前途似锦。” 宁孤临也笑,“嗯嗯。” 等郁岁离开后,他觉得好难受,就好像之前在魔域那样,明明还没有邪魔威胁,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感受到了窒息,难过如潮水一般袭来,吞没着他。 宁孤临呆在这里,坐在这里等那些试炼结束但同样被分配到外门的弟子们,期间连他继兄出来炫耀自己拜师成功都没有反应,只是一个人品尝着心痛的滋味。 * 郁岁带着仙鹤回奉鹤山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扭头揉了把仙鹤的脑袋,“你原本要带我做什么来着?” 仙鹤满脸无辜的望着她。 好像压根听不懂她说的话。 郁岁疑惑,“是为了让我带三师兄离开?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又不懂如何拒绝?” 仙鹤点点头。 郁岁哦了声。 暂且接受了这个答案。 等回到了奉鹤山。 郁岁发现裴湮已经回来了,她眼神一亮,欢快地跑了过去,“师父。” 裴湮抬眼看她。 她是徒步走回来的,路上还折了枝不知名的粉绯红野花,与她正好相衬,娇艳欲滴。 他接了花,插在之前她摘的栀子花中,红白互相衬托,又圣洁又妖媚。 ——栀子花是裴湮用特殊手段保持永远新鲜。 郁岁:“师父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对顾西辞“一见钟情”,比如与宁孤临谈了什么。 “岁岁有什么要告诉为师的吗?”裴湮反问。 她正要说什么,见裴湮微微侧头,便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 不远处浮着一面水镜: 掌门与顾西辞,鹤寻云正在逗仙鹤,三人一起站在山脚都没有上来。 郁岁疑惑,“他们怎么不上来?” 裴湮淡淡说:“有结界。” 郁岁眨眨眼。 有结界? 奉鹤山居然有结界吗? 她竟从来不知。 掌门与顾西辞来的很快,鹤寻云为完全被仙鹤吸引了注意力,好像就是单纯来摸仙鹤的。 郁岁与两位师兄互相打了招呼。 掌门看了眼郁岁,想要将郁岁支走。 毕竟要讨论的事与郁岁有关。 ——虽然他们没有直白询问,但也有着好奇为何要收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为徒,以及……幻境里的花灯节,当时有外人在,自然是要维护自家师父,如今得了空,也是要问清楚的。 顾西辞则直白的多,“仙鹤似是在找小师妹,小师妹去看一看?” 郁岁对他们要谈的事不感兴趣,乖乖应了:“好。” 正要离开的时候,忽听裴湮说:“与你大师兄比试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裴湮用的是“比试”,而非“切磋”。 像是要让他们争个高低一般。 短暂沉默后,掌门说:“这不合适,小师妹只有炼气期……” 且还是用天地灵宝堆砌起来的炼气。 众所众知,但凡用灵宝堆砌而出的,根基都不甚稳当,初时看不出差距,越往后越明显。 再者说他还是个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大乘期,比试起来难免以大欺小。 赢了也不好看。 裴湮眸色如墨,辩不出情绪,宛如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留白甚多,令人沉浸在幽冷而深远的意境之中。 “无妨,不必手软。” 掌门:“???” 那岂不是一掌就要拍死小师妹了? 他还要说什么,但见裴湮态度坚决,又见顾西辞对他微微点头,便应了下来,对郁岁说:“小师妹不必担心,师兄妹之间的比试而已,点到为止。” 郁岁迟疑了下:“好。” 看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 连气势都没拿出来三分。 掌门哪知道她还在想裴湮此举的原因而显得心不在焉,只当她是畏惧了,便在心中盘算着让她几招,也不至于输的太过狼狈。 一交手。 双方都懵了! 掌门:你管这叫他大爷的炼气期?! 郁岁:这就是大乘期?! 掌门恍惚之后便迎了上去。 意料之外又有几分情理之中。 ——他就知道,师父怎么可能收一个毫无资质的凡人为弟子!一定是有特殊之处! 掌门不再轻敌,原本只用两分力,如今竟是发挥出了十二分,却仍感到几分吃力与不支。 郁岁身形翩若惊鸿,只见残影闪过,剑气如虹,似是饱含温润生机,又好似浸满凛冽煞气,可谓是惊天泣地的一剑。 剑意。 顾西辞不自觉睁大眼睛。 郁岁手中的剑,拥有剑意。 这是无数剑修毕生妄图参透剑意。 可真正能够参透的也不过只一人而已。 ——只有裴湮。 只有他做到了万物皆可为剑,万物皆有剑意,这便是剑尊裴湮。 如今又出了一个郁岁。 她才多大?二十岁而已! 又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只是个用灵宝堆砌起来的炼气期,却已经有了剑意! 天纵奇才。 漫天霞光散去。 郁岁挽了个剑花,礼貌谦让:“多谢掌门师兄让我。” 掌门站起身,没有因为输而觉得没面子,豁达地摆摆手,“小师妹不必谦虚。” 他一时又有些疑惑,“小师妹如此厉害,怎么会没灵根呢,是不是弄错了?” 郁岁收剑的动作顿了下,“没有。” 是真的没灵根,天生就没有的东西……况且,她的修炼方式与一十三洲的也不同,毕竟一十三洲是没有混沌之境存在的,也不会有谁变态到将人一直困在一个地方,全靠自我摸索去修炼。 再退一万步讲。 她也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她是走火入魔死了以后来到这个世界的,没有灵根也正常。 她美滋滋的说:“话本里像我这般特殊,都是身负使命的。” 掌门失笑,“小师妹倒是豁达。” 顾西辞狐狸眼微微弯起,像是有几分嗔怪,“小师妹这般厉害,师父怎么瞒的这般紧?” 他夸了几句以后,又说,“这是师父新创的功法吗?” 裴湮轻描淡写:“是你师妹的。” 郁岁解释:“是出现在我脑子里的,许是哪位高人送我的吧。” 顾西辞以为郁岁是不愿多说这功法从何而来,才编出这般说辞。 但她如此高的修为,再加上之前鬼鬼祟祟要闯拂明峰,一时间对她的怀疑更深。 ——总觉得居心叵测呢。 掌门倒是没多想,只说:“这套功法如果凡人也可以修炼倒是可以推广一下。” “现在筛选出心智坚韧的弟子们都在测灵根,小师妹要不要去看看?” ——掌门有两个徒弟,顾西辞与鹤寻云都没有收徒,前者吊儿郎当,总爱云游四方,后者则一直呆在拂明峰从不离开,也不爱交流,这种性子自然对收徒毫无兴趣。 郁岁听懂暗示。 心想这如果真收了徒要怎么论? 叫她师父,叫裴湮师娘吗? 这辈分乱的,还挺有意思。 余光见裴湮眸色凉薄,似笑非笑,郁岁连忙拒绝掌门好意,“不必了,我自己还没参透呢。” “二师兄不是说仙鹤在找我吗?我去寻仙鹤玩了。” 她背影透着几分欢快,正是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烂漫。 掌门失望地叹了声。 同一辈的修士,有些徒弟的徒弟都能收徒了,他的师弟师妹好像压根没有这个打算,门下人数实在少得可怜。 待郁岁彻底离开。 掌门又回想起正事,斟酌语言,“师父,小师妹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星醉山景色适宜,风景独好,夜景更是一绝,且距离奉鹤山又近,不如让小师妹住在星醉山?” 这是在委婉暗示,该避嫌了。 顾西辞也时刻关于着裴湮的神色变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求证什么—— 是要证明师父对徒弟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是他们清清白白?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奉鹤山山脚。 “虽然我会刀柄,但你也不要总是去找她。”鹤寻云正板着脸教育仙鹤,“她如果知道你是……” 他话语停顿了下,“她会生气的。” 仙鹤黑珍珠般的眼眸懵懂望他,鸣声清脆,蹭了蹭他。 鹤寻云抚摸着仙鹤,红着脸嘟囔道,“她确实很温柔,但你怎么能总是送上门让她轻薄。”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鹤寻云一惊,立马站起身,连带着仙鹤趔趄两步,扑腾着翅膀勉强稳住身影,见鹤寻云没有安慰它,高冷地用嘴戳了他几下——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非常直接地表达出来自己的怒气。 眉心的一点红也更加的艳丽,宛如一颗泣血红玉。 郁岁先是和鹤寻云打了个招呼,又跑到仙鹤身边,感叹:“它怎么连生气的模样都这么好看。” 鹤寻云脸色微红,“也没很好看。” 仙鹤正享受着郁岁的爱抚,闻言猛地瞪向鹤寻云,抬脚蠢蠢欲踢。 郁岁见他们互动,微微弯了眉眼,“三师兄,仙鹤今天带我去找你了哎。” 鹤寻云含糊地嗯了一声,过了好久才找到个理由,“我平日经常喂它,所以比较亲近,它可能是想我了吧。” 郁岁轻轻眨眼,“那带着我干嘛?” 鹤寻云:“……” 他绞尽脑汁,“为了把你分享给我。” 郁岁沉默下来。 鹤寻云手忙脚乱的比划,“仙鹤是非常爱分享的种族,它把你当成了朋友,所以就想介绍给我。” 仙鹤见他如此慌乱,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郁岁:“……” 这么荒谬的理由,我应该信吗? 鹤寻云见她眼神清澈,好像能够看透一切一样,泄气说:“好吧,其实我有病,它察觉到我快要犯病,就带你来帮我了。” 仙鹤亲昵地蹭着郁岁。 郁岁抚摸着它,安慰鹤寻云,“三师兄不要讳病忌医,要早点治疗。” 鹤寻云失落垂眼,“没用的。” 他不愿多谈自己的病,“总之下次仙鹤再有这种举动,小师妹不必理会,我犯病时很可怕的。” 郁岁望着他。 实在难以想象这么腼腆爱脸红的男孩子犯病是什么样的。 鹤寻云见她没当回事,加重语气,“会六亲不认,会杀人如麻,小师妹一定要离我远一点,免得被误伤到。” 他还要再说的严重些,力图要吓到郁岁,远远见了掌门与顾西辞,便又将话语咽了回去,“大师兄,二师兄。” 顾西辞笑眯眯的,“小师弟和小师妹在聊什么呢?” 郁岁简明扼要:“仙鹤的习性。” 顾西辞挑眉:“哦?” 他不执着于这个话题,狐狸眼弯了弯,端的是风流潇洒,俊美无俦,嗓音温柔而性感,别有一番韵味,“小师妹已经成年,修为又如此之高,如今再与师父住在一起难免会惹人非议……” 他话还没说完,郁岁就嗯哼了声,“我其实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们。” 顾西辞:“?” 郁岁冷静说:“其实我是个男的,只是爱穿女装而已。” 鹤寻云呆若木鸡,“真的吗?” 掌门也懵了。 “小师弟?” 顾西辞反而淡定,“小师妹别开玩笑了。” 郁岁真挚感叹,“二师兄真聪明。” 然后又直白说,“我不要搬。” 她扬起小下巴,略显骄矜,“我才刚拜师没多久呢,才不要和师父分开。” 顾西辞原本想的,倘若师徒真有什么,他这般劝说,郁岁年纪又小,必然会失了分寸,哪怕为了掩盖这份情谊,也会选择搬离。 但“女装大佬”这个话题都把顾西辞的思路打断了,况且郁岁这小模样实在太过坦然,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了。 ——至于裴湮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不必”两字,连个解释都没有,非常符合他的风格。 顾西辞心想,算了,捕风捉影的事,这么紧张做什么? 说不定劝来劝去还适得其反了。 他转了话题,“小师妹之前说带二师兄做生意的事可还算数?” 郁岁眼神微亮,“二师兄真的要来吗?” 顾西辞:“自然。” 他倒要看看郁岁到底是什么打算。 掌门闻言,“生意?什么生意?” “怎么想去做生意了?是没灵石了吗?” 郁岁摇头:“我开了个丧葬阁。” 掌门惊讶:“丧葬阁是你的?” 郁岁:“??” 我这么出名吗? 顾西辞也诧异地看了她眼,复而又意味深长,“丧葬阁都开到了魔界,小师妹很厉害啊。” 魔界的名头都传到了这里吗? 郁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还是谦虚说,“不值一提的小生意。” 她对顾西辞说,“下月初玲珑阁有拍卖会,我准备拍卖一个送葬名额。” 掌门真心实意地帮她分析:“需要被收尸的大多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大多也不怎么富裕,玲珑阁每件物品的拍卖名额抽成极好。” 也可以出钱买玲珑阁的拍卖名额,但这样很可能回不了本。 郁岁笑着看向顾西辞,眼神灵动,“所以才需要二师兄嘛。” 顾西辞心生不安。 修士的第六感大多有预兆,他已经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不过这更让他兴奋。 “小师妹请讲,二师兄一定竭尽全力。” 郁岁将她的计划讲了。 顾西辞沉默下来。 掌门轻咳了声,拍了拍顾西辞的肩膀,“既然你答应了小师妹,那就去吧,我们到时候会去捧场的。” 顾西辞:“……” 我看见你在偷笑了。 鹤寻云抿着唇,克制的非常艰难,“我也会去捧场的。” 顾西辞咬牙:“不必。” 郁岁微笑挥手,“多谢二师兄捧场,我先回去了。” 仙鹤跟着跑进来,结界一瞬间关闭,只留下雾蒙蒙的一片。 鹤寻云的脸色忽然变得很红。 顾西辞心想,这师弟师妹都不让人省心:“小师弟怎么了?” 鹤寻云脸色红的滴血,“没事,我先回拂明峰了。” … 结界内。 郁岁没走两步就撞进了裴湮怀中,她揉着鼻子,后腿一步,“师父,二师兄与你说要我们分开住的事情吗?” 风扬起裴湮的衣袍,将他清润的嗓音问带来,“星醉山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如果没有结为道侣,如今郁岁已经搬去星醉山了。 郁岁眼眸含着星辰,好似会说话一般,“如果我搬去星醉山,那我们每次见面岂不是万众瞩目。” 这得多刺激了。 搞得像是在偷-情一样。 结界的雾气忽然淡了几分。 能够看清外面尚未离开的三位师兄。 郁岁向结界外看去,背对着裴湮,腰带忽然被勾了一下,连带着人都被勾到了裴湮怀中,贴在他的胸膛。 如今近距离的接触让紧张地望向结界外,好似正好与鹤寻云对视,他的目光穿透了结界落在她与裴湮身上。 鹤寻云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又那么无辜,像小鹿一般。 郁岁身体都僵了,“师父?” 裴湮像是笑了声,腔调含着几分慵懒与玩味:“为师在帮你寻找刺激。” 作者有话说: 岁岁:你好骚啊。 第20章 郁岁受惊般微微睁大双眼:“外面能看到我们吗?” 裴湮的目光掠过窘迫到脸红的鹤寻云身上,又慢吞吞收回,重新落在郁岁身上,抬手按在了她毛绒绒的头顶,指尖拨弄着步摇的流苏,低缓问:“岁岁想让看到吗?” 郁岁立刻摇头。 哪能让他们看到呢? 但这个姿势让她感觉好似完全被裴湮掌控一般,压迫感极为强烈,郁岁颇有几分不适,嘟囔说,“师父不要按我的头,发型都乱了。” 裴湮松开步摇,指尖沿着她侧脸滑落,最终落在了小巧的下巴,腔调一如既往的温柔,“听岁岁的。” 明明很温柔,偏偏郁岁有种被毒蛇缠住了的阴冷感。 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难道是在委婉询问她愿不愿意公开? 可他们之前在客栈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 此时裴湮已经松开她了。 规规矩矩的又是一副君子作派,长身玉立,金色光影倾泄而下洒在他身,更衬得他眉目如画,温文尔雅。 郁岁跟着他上山,“师父是想公开了吗?” 裴湮漫不经心回,“公开了,岂不是少了很多刺激。” 郁岁看清他眸色里的揶揄:“……所言有理。” ——拿她说过的话堵她,哼。 此后一连数天,都与裴湮在密室梳理心法,郁岁颇觉境界松动,最后一重隐隐要突破,但始终达不到那个点,等待时间漫长的就像神交时裴湮的前戏那样漫长,她真的很抓心挠肺。 索性选择放弃。 这天。 郁岁穿着一件雪白中衣,凑到正在练字的裴湮身边,趴在他手边,眼巴巴地望着他,“师父,这个世界有没有不是凡人。但也没灵的吗?” 裴湮衣衫颇有几分松垮,锁骨处有一个浅浅的牙印,为这似是清冷的仙人添了几分糜色,“天生仙体。” 父母皆是九重天的神仙,生出的孩子没有灵根,便是天生仙体;亦或者是,天地孕育而出的宠儿。 郁岁随手拿了个毛笔,用笔尖扫着裴湮的手,“我肯定是不属于这种。” 虽然她忘记了很多,但还是清楚知道自己无父无母的,况且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女孩托腮,手指无意识地晃着毛笔,觉得自己恐怕没可能实现从无灵根到有灵根的跃进,干脆换了话题,“师父在写什么?” 裴湮:“静心经。” 郁岁沉默两秒,“师父确实是需要克制一下。” 裴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眼。 郁岁:“……” 这是什么眼神? 裴湮:“这是给你写的,于心法修炼有所裨益。” 给我写的? 郁岁茫然。 她的心法与这静心经,宛如花魁与和尚,哪里能互相帮助呢? 她扒拉着裴湮的手臂,伸头看过去,裴湮的手很稳,丝毫没被她影响到,笔走龙蛇,遒劲有力,字并不如他的外表那般温润,反而锋芒毕露。 郁岁提要求,“师父写个我的名字。” 她理直气壮,“毕竟是给我的嘛。” 裴湮笔尖顿了下,手臂处柔软的触感越发明显,入目的全是雪白,白的衣衫,雪色皮肤,白的有些晃眼了,他忽而执笔点在了她眉心,落了个小黑点。 郁岁:“??” 她出奇地愤怒了,“我今天化了妆的,还等着一会儿出去玩呢!” “今天不行。” 在郁岁又愤怒又疑惑的目光中,他幽幽说,“今天要背静心经。” 郁岁:“……” 背静心经? 这也太长了,得有几千字吧? 她摸了摸额头已经干了的墨汁,有点闷闷不乐—— 是真的不想学习。 “岁岁刚刚在为师手上画了几笔?” 郁岁微怔,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拿毛笔扫裴湮的手这件事,所以他这是在报复吗? 怎么小气吧啦的。 裴湮放下笔,拿过她手中干净的毛笔,“没纸了。” 郁岁没明白他的意思,试探性问,“我去给师父拿纸?” 裴湮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岁岁愿意做纸吗?” 郁岁先是微怔,反应过来后脸色微红,骄矜的哼了声,“师父怎么不做纸呢?” 裴湮将笔放回她手中,胸前的衣衫似是松垮了些,胸膛肌肉线条优美,而皮肤莹白无瑕如玉,又贵气又慵懒,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显得颇有几分妖,“那为师来念,岁岁来写。” 郁岁拿笔的手微微颤抖。 实不相瞒,我突然爱上学习了! 还有什么比清冷美人在你笔下微微喘息更诱人的呢? * 玲珑阁的拍卖会如期而至。 郁岁已经提前与玲珑阁商量好了,拍卖的价格玲珑阁抽取一成。 ——过程格外顺利,顺利的都让她有几分惊讶。 掌门和鹤寻云非常给面子的来捧场,顾西辞坐在旁边喝茶,眼神沉郁。 郁岁安慰他,“马上就有一大笔灵石了。” 顾西辞似笑非笑:“二师兄不缺灵石。” 郁岁思索片刻:“那可以五五分吗?” 顾西辞咬牙微笑:“不可以。” 郁岁叹息,“还是穷。” 顾西辞:“……” 郁岁时不时向外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鹤寻云以为她在担心拍卖不出去,便安慰她,“别担心,小师妹,一会儿我会叫价的。” 郁岁眼神一亮。 鹤寻云这是人间小天使啊。 居然主动做托儿! “三师兄真好!” 郁岁夸完后想到今天的主角,也顺口恭维了句,“二师兄也好!” 掌门幽幽看了眼郁岁。 郁岁后背一凉,连忙端水:“还有大师兄,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师兄!” 正在这时。 “这个商品比较特殊。” “大家都听说过丧葬阁吧,敢闯魔域收尸的丧葬阁,此次拍卖的正是丧葬阁的收尸名额。” 正如掌门师兄说的,单单是丧葬阁的收尸名额只有一些散修会拍,而且大多数散修都比较贫穷。 但是—— “身死道消后不仅拥有一场盛大的葬礼,还能接受顾西辞的祭拜,没错,就是问天宗剑尊座下二弟子顾西辞!” “起拍价,五十万上品灵石。” 顾西辞忽地望向郁岁,笑的危险,“谁定的价?” 五十万? 他就值五十万吗? 鹤寻云小声说,“二师兄别生气。” 他为了安抚顾西辞,喊了价格,“五百万。” 一下子翻了十倍。 郁岁很不想赚鹤寻云的灵石,他看起来那么乖又那么奶,坑起来太有愧疚感了。 好在有人也跟着叫了价,“五百五十万。” 玲珑阁向来诚信,拍卖商品之前都有严格的审查,更何况用的还是顾西辞名号,因此没人怀疑。 震惊过后开始评估该名额背后的价值,如果一个收尸名额能让家族或者门派与顾西辞搭上线,可以说是稳赚不亏。 退一万步想,哪怕没有搭上线,顾西辞为他收尸,参加他的葬礼,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跟了! 价格眨眼间飙升到一千万,且不断上涨。 顾西辞心情舒服了些。 但慢慢又觉得怪异起来。 ……这场景,怎么那么像在花楼竞拍花魁? 忽然之间。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伴随着一道充满正义感的声音。 “我看你们玲珑阁是不想做下去了,竟敢拿着我二师叔的名号招摇行骗!” 紧接着有人嗤笑,“问天宗早就从根上烂透了,你二师叔在宗门败落之前捞一笔不也很正常吗?” “再胡说八道,造谣生非,别怪我不客气!” “造谣生非?” “你可知你师祖与你小师叔的丑事?” 第21章 这一声如同惊雷响彻在玲珑阁内,正要去阻拦的管事止住了脚步。 ——这俩人一唱一和,实在太过明显,针对的不是他们玲珑阁,而是问天宗。 况且修为看不出深浅,想来是有备而来,胆大包天地针对剑尊,管事斟酌过后决定看戏。 打也打不过,不如躺平吃瓜。 管事磕起了瓜子。 二楼的雅间视野极好,将楼下的景色尽收眼底,哗然一片,都在讨论问天宗的师祖与其小徒弟有什么丑事。 其中不乏有裴湮的崇拜者,当即为其辩驳,“这位修士,没有证据不要信口胡言,剑尊名声岂容你污蔑?!” 那人冷笑一声,“污蔑?” “谁人不知裴湮与其小弟子的不伦之恋,还需要我污蔑吗?” 似是怕旁人不信,他又大声说,“我敢立誓,我所言非虚!倘若有半句胡话,便叫我五雷轰顶!” 修士是不能轻易立下誓言的,是真的会应验。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听说剑尊确实颇为宠爱新收的小徒弟,单单是灵宝法器都不知道为其搜集了多少。” “三月前囚山秘境开启时,我似是在秘境见了剑尊,莫不是也是来为小徒弟寻找机缘?” “倒也不必捕风捉影,裴剑尊虽然是大乘后期,但也困在此境界迟迟无法飞升,囚山秘境又是上古流传下来秘境,机缘自然极多,剑尊会出现秘境也不足为奇。” 郁岁听的有几分羞赧。 裴湮进囚山秘境确实是为了她—— 当时裴湮弄坏了她一支簪子,为了补偿她,特意去囚山秘境取了万年凤凰木,为她做了个簪子。 她微微撩起帘子,略有几分惊讶。 说话的竟然是宁孤临? 顾西辞也认出了宁孤临,他轻轻啧了声,十分阴谋论,“看来是故意等着呢。” 郁岁:“……” 如果她不了解宁孤临,恐怕也是这样以为的。 ——在问天宗选择隐瞒,而后又选在了一个消息极为流通,各个门派世家乃至散修都会出现的玲珑阁揭露这桩丑事,必然能传遍一十三洲。 但这不符合宁孤临坦坦荡荡的侠客风范,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变化这么大呢? 这不合理。 郁岁问顾西辞,“二师兄看看他有没有伪装?” 顾西辞扫了一眼,欠欠儿的说,“放心吧,小师妹,他就是那位爱慕你的小弟子呢。” 掌门警告他:“二师弟。” 顾西辞耸耸肩,做了个禁言的手势。 鹤寻云问,“那现在要不要出面澄清?” 顾西辞意味不明:“澄清也很容易。” 话题既然挑明了,他说的也更加直白,“小师妹若真与师父没什么,不如也下去立个誓。” 鹤寻云抢先反驳,“不行的。” “这样只会把水搅混,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该不信的还是不信。” 郁岁放下帘子:“没事,不着急。” 顾西辞好奇,“小师妹有更好的方法?” 郁岁:“钱重要。” 她都计划好用这笔钱做什么了呢。 顾西辞:“……” 他倒没再说什么,只是盯着楼下的宁孤临与最初说话的男子,避免他们中途离开。 这俩一唱一和,显然是有备而来。 只不过,这两人是早就得知他们就在玲珑阁,还是阴差阳错远选在了这里? 因为没有打起来,玲珑阁的秩序很快恢复,顾西辞的身价一路上升到九千五百万上品灵石。 郁岁感叹,“多加五百万凑个整多好。” 顾西辞微微瞥她眼,报了价:“一亿。” 掌门一惊,“二师弟,这恐怕没人会再加价了。” 是要来当托儿,不是来托底儿的。 郁岁倒没太惊讶。 她是挺烦顾西辞三番两次试探她,所以才用“生意合作”小小的报复回来,但以顾西辞孤傲的性格,必然不愿意去祭拜陌生人。 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郁岁微笑恭喜:“二师兄是我开阁以来的第三单呢。” 顾西辞见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嗤笑了声:“第一单是谁?” 郁岁理所当然:“师父。” 掌门忍不住嘟囔:“……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也跟着胡闹。” 郁岁:“?” 老人家? 鹤寻云干巴巴说,“也不老吧,才一万多岁。” 他见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颇觉自己说的有些不妥,毕竟一十三洲的修士,活过五千岁的都很少,他连忙举例证明,“一只龟能活五万岁,由此可见,师父还是在幼儿期呢。” 郁岁:“??” 小师兄,你如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之后的拍卖过程没有再起波澜,平平常常的走完了流程,只不过宁孤临的面色不是太好,时不时望向二楼—— 他们怎么不下来与他对峙? 这样还怎么把事情闹大? 顾西辞注意到他的小东西,抿了口茶,“看来是有备而来。” 掌门蹙眉:“倘若今天不澄清,明日流言就会传遍一十三洲。” 虽然拍卖过程仍然在进行,但关于师徒不伦之恋的讨论也并没有停止。 郁岁已经从储物袋里套雨伞,准备离场了,闻言抬头说:“我夜观天象,等会儿有雨,你们需要伞吗?” 顾西辞:“小师妹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郁岁:“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顾西辞:“?” 郁岁骄矜说:“我要向找师父告状!” 顾西辞看着落在她骄矜又任性的小表情,见她已经准备离开,眸色微暗,跟了上去。 郁岁举起自己漂亮的小伞伞,伞柄缀着精致的暖玉,驱散了阴天的寒冷,站在门口等宁孤临出来。 只见他猛一踏出玲珑阁。 空中乌云凝聚,形成漩涡,轰隆隆作响,偶尔闪电划过,衬得阴云黑中带紫,颇有几分骇人。 顷刻之间。 五道雷直冲宁孤临而下。 郁岁轻叹:“这雷劫渡了就是筑基期了吧,不像我,只能呆在炼气期。” 掌门:“……” 过于阴阳怪气了。 鹤寻云贴心地安慰她,“听说过段时间囚山秘境还会再开一次,小师妹可去闯一闯,说不定能寻到机缘呢。” 郁岁应了声好。 一同出玲珑阁的修士被镇住。 其中有人结结巴巴说,“这,这便是誓言反噬吗!?” 郁岁用伞遮住脸,掐着嗓音说,“可怜见的,造谣的下场竟恐怖如斯。” 稍顷,又换了个雄厚男音。 “唉,谁让他造的是裴剑尊的谣呢?若是旁人的谣言,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快发作呢,偏偏是裴剑尊,这可是天道宠儿啊!” 围观群众开始附和。 “可不是嘛。” “问天宗第一大宗,怎会有此等丑事?” “定是树大招风,遭人记恨,才被如此污蔑!” 郁岁功成身退,回头见身边空无一人,“?” 顾西辞传音解惑,“避嫌。” 郁岁:“……” 行吧,是嫌我丢人了。 五雷轰顶之下,宁孤临凭空消失,没等郁岁开口,三位师兄便闪身去追。 这种消失给郁岁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经历过。 她握着伞,慢吞吞地向小巷走着,原本平平无奇的油纸伞乍然变成了深青色,伞面铺开繁复花纹,一层一层,仿若神秘咒语,伞骨尾端缀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的铜钱,随着行走,叮叮咚咚清脆作响。 ——这把是裴湮为她寻的引雷伞,倘若用尽全力,杀一个化神后期的修士不在话下。 不过郁岁也没想要宁孤临的命。 所以也就没多用力——况且,这人是不是宁孤临也还难说。 再者说只要被引雷伞劈中,无论逃到何地,都能被引雷伞找到。 郁岁哎了声,笑了起来,“找到你了。” 宁孤临今日穿了一身白衣,他转过身,没再用伪装,身形发生变化—— 赫然是裴湮的脸。 郁岁笑容僵硬,“师父?” 裴湮眸色凉薄,似笑非笑,“用为师送你的法器来对付为师,岁岁真叫我伤心呢。” 有那么一瞬间,郁岁脑子完全空白。 但很快就又挤满了其他话语。 ——“……裴湮!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 ——“他是个厌世疯批,死也要拉着一十三洲共沉沦!” ——“天生坏种,这些温柔都是假的!” 还有很多。 都是系统曾经说过的话。 等等,系统。 郁岁终于想明白那种熟悉从何而来了,她狐疑地盯着“裴湮”,“你说句脏话。” “裴湮”:“……” 卧槽,我演的不像吗? 我还搞了双重马甲啊! 双!重! 先是假装宁孤临摸黑裴湮名声,随即再造成是裴湮假扮宁孤临的假象—— 一切都是为了让郁岁看清楚裴湮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它甚至都想好了一整套说辞。 【“为什么这么做?” “为师在帮岁岁寻找刺激啊。” “岁岁会一直陪在为师身边的,对吗?” “岁岁好像不愿意呢。” “这样好了。” “为师帮岁岁假死脱身,从今以后,岁岁留在为师身边,再无人有异议了。” “奉鹤山的密室,还为岁岁留着呢。”】 它的计划是多么的缜密! 人设是多么的贴合! 又变态又恶心的。 为了这场戏,它这两个月没日没夜的对着镜子练习,练完就吐,吐完又练,它都这么努力了,怎么就一眼被识破了呢! 好歹也撑个十分钟吧。 系统心里委屈吧啦的,用裴湮的脸,做出似是温和的表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调皮。” 郁岁:“……”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能不能敬业一点。 她合上伞,微微弯了弯眼眸,缓慢地朝系统走过去。 系统咽了口口水,不停后退,直至贴在了冰冷的上面,望着郁岁的眼神,又脆弱又可怜,眼尾都泛着红色。 情急之下,灵光乍现,试图用美色完成任务,“你愿不愿意,把我当作裴湮替身?” 第22章 郁岁:“……” 替身这件事, 想都没想过。 系统见她沉默,以为有戏,于是更加卖力, 小声呢喃,“我和裴湮长的一模一样, 但我可以做你的……” 它话音逐渐降低,脸都烧红了。 郁岁没听清, 但确实很少见裴湮这般脸红的模样—— 也不是。 也是见过的。 清冷谪仙化作了纸,似是浸泡了烈酒, 却未彻底沉醉, 只是微醺状态,眸光流转,眼尾泛着桃花粉, 又媚又妖,极为惑人。 此时。 系统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愿意做你的【哔——】” 整整一句话,都被屏蔽了,哔哔哔的, 还伴随着违规警告。 系统红着脸, 眼眸水汪汪的, 修长且如玉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衣袖, 小声说,“主人。” 郁岁:“……” 该死的, 我怎么会心动! 我怎么能心动! 我爱的不是裴湮的脸! 我爱的是他的内在! 内在美! 我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 郁岁在心里反复暗示自己,一定不能被美□□惑, 这是一条毒蛇哇! 系统再接再厉, 嗓音柔媚, 含着绵绵无尽的情意, 拐着七八个弯儿似的,“主人~” “啪嗒——” 郁岁扭头看去。 鹤寻云手中的剑都掉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郁岁一声小师兄还没说完,鹤寻云红着脸飞速跑了,剑都没带。 “……” 她猛地踢向系统,“都怪你,被误会了吧!” “……?” 等等,我刚刚踢的哪里? 系统就是团数据,没有多痛,但确实有点羞涩:“我很健康,也很绿色。” 所以黄色的东西都被和谐了。 “但您不用担心,关了灯都一样。” 郁岁:“……” 这小系统为了完成任务清白都不要了。 系统又说:“而且裴湮不能给你的【哔——】生活,我能给你,我还可以被你玩弄,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哒!” 郁岁沉默两秒,开始背静心经。 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脑子里怎么全是裴湮诱人的身体。 正在这时。 一道流光闪过。 直直地击向系统,光影散去,系统的眉心烙着一个小红点,已然没了生息。 郁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这熟悉的剑意,只会是裴湮。 脑海里传来了系统柔媚腔调。 ——用得是裴湮的声音。 【系统:主人,只要您需要我,我随叫随到哦,么么哒!】 郁岁:“……” “岁岁。”裴湮说。 同样的声音,一个妖媚,一个清冷,对比实在太过明显。 郁岁一时半刻属实无法直视裴湮。 她微微垂眼,小碎步般走到裴湮身边,呼吸到熟悉浅淡檀香味,慢慢放松下来。 乌云漫布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似是在暴躁地冲刷走刚刚那般粘腻的画面。 郁岁重新撑开伞,举的高了些,为裴湮也撑着,“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裴湮拿过她的伞,为她撑着,语气不明,“岁岁希望为师什么时候来的?” 郁岁:“师父应该晚来一秒的!” 裴湮:“哦?” 郁岁:“这样就能听到我拒绝它的话了!” “它连师父半分风华都没有学到,徒有其表……不对,脸也不是它的!它就是个小偷,脏东西……” 女孩玫瑰色的唇瓣开开合合,踩一捧一地夸着他,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像是在观察他有没有生气。 裴湮原本是有那么一瞬间心口翻涌着戾气,但如今听着郁岁的话语,那点戾气逐渐消散,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 郁岁见裴湮笑了,顿时松了口气。 另一边。 顾西辞察觉到自己追错方向后立刻转身回去——不仅没有找到宁孤临,就连最初与宁孤临搭话的人也没了踪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能在他眼皮下凭空消失,这种修为,一十三洲也找不出几个,顾西辞暗中思索,没听说最近有人渡劫呀,也没听说哪里出了绝世天才啊。 这是哪里来的人物? 魔界吗?那怎么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魔气? 路上遇到了蹲在墙边不知道做什么的鹤寻云。 他眉心抽动,闪身来到鹤寻云身边,“怎么了?” 鹤寻云一惊,站起身,神色似是受到几分惊吓,但很快又调整了过来,“没事,二师兄找到宁孤临了吗?” 顾西辞摇摇头,见鹤寻云仍在不经意流露出惊吓的神色,颇有些担心,“是又犯病了吗?” 鹤寻云也摇头:“没有。” 他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二师兄,你说,宁孤临为什么要污蔑师父与小师妹?” 顾西辞狐狸眼微微眯起,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对咱们小师妹痴恋成狂,剑走偏锋。” 他边说边便另一条小巷走去。 ——那条道像是被封闭了起来,一看便叫人觉得有猫腻。 鹤寻云慌乱一瞬,连忙出声提醒巷子里的人,“二师兄,师父在里面。” 顾西辞:“?” “师父也来了?” 鹤寻云点头,说着废话,“正在里面呢。” ——他心想,他的声音都这么大了,以裴湮的修为一定能够听到的吧! 顾西辞疑惑:“师父在里面,你怎么不进去?” 鹤寻云憋的脸都红了,“我有点懵了。” 也算是句实话了。 他听到“主人”的时候,不仅懵逼,而且惊慌。 ……太狂野了。 鹤寻云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师父与小师妹怎么,怎么就…… 他实在找不到形容词。 此时,掌门也赶了过来。 三人一同进了小巷。 然后就看到了被钉死在墙上的“裴湮”。 鹤寻云先是一惊,随即见到了郁岁旁边清冷的剑尊,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比起师父叫小师妹“主人”。 师徒恋都让人觉得能接受几分了。 顾西辞转瞬就想通了前因后果,但更迷惑了,“此人先是假扮宁孤临在玲珑阁污蔑师父,如今又冒充师父……” “这说不通啊。” 郁岁心想,的确说不通。 她现在也没搞清楚系统唱的什么戏呢。 郁岁哪里知道,系统原本是想要唱一出“病娇师父的变-态-囚-爱”让郁岁对裴湮心死如灰,结果片名还没出来就被识破了。 情急之下,只好做起了舔狗,试图用爱感化郁岁。 当然了,如果可以,它不仅愿意做一只绿茶味的舔狗,绿了裴湮,茶了裴湮,更愿意献出清白,吹一吹枕头风,让郁岁赶紧完成任务。 这般狗血泼天的计划。 最终还是掌门一锤定音,“此人必有所图谋!” 鹤寻云虽然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但为了避免冷场,乖乖软软的小可爱还是捧场道:“大师兄所言极是。” 顾西辞:“……” 他上前一步,正要伸手看看这是如何伪装,可对着裴湮的脸且正主正在身后看着他,属实无法下手。 尴尬。 就是尴尬。 好在这时雨渐渐大了起来。 连带着视线都要朦胧几分。 虽然对他们这般修为的没有影响,但还是能掩耳盗铃的欺骗自己一下。 师父看不到我正在摸“他”的脸。 郁岁的嗓音脆生生的,“师父,二师兄怎么像是在轻薄他一样?” 顾西辞:“……” 他果然与这个师妹犯冲! 他收了手,“不如小师妹来?” 郁岁娇滴滴的说:“我今天化了妆,穿了新衣服,不可以弄湿的。” 顾西辞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还在雨中呢! 好在雨水冲刷掉了“裴湮”的□□,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顾西辞将此人画了下来,准备贴悬赏告示,看看有没有人来认领。 郁岁心想,不会有人来认领。 这张脸一看就是捏的,还是按照宁孤临的容貌捏的,有那么些许宁孤的韵味,但又比宁孤临多了冷冽之感,瞧起来就挺不近人情的。 * 翌日。 随着“问天宗师徒不伦之恋”的“谣言”一同传出的,还有造谣者当场遭受誓言反噬,身死道消,下场惨烈。 虽然修士们都知道立誓便是在天道那里存了档的,违背誓言是迟早要还的。 但现世报见的还是太少。 委实开了眼了。 宁孤临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剑,听到谣言剑也不练了,跑过去听他们讲八卦。 虽然要将郁岁当作小师叔,可少年炽烈的爱意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偶尔听到一点点关于岁岁的事,他都要停下听一听。 多听一点。 好像就能够安心一般。 今日。 他听到“造谣者当场遭雷劈”微微蹙眉,怎么可能遭雷劈呢? 那人说的可都是真的! 宁孤临没有那么多阴谋论,尚且单纯,只是觉得也许是这修士命不好。 他又重新拿起了剑开始练。 没一会儿,一位弟子来找他。 “宁师弟,师父有事找你。” 宁孤临见过他,知道他是掌门的弟子,乖乖收了剑,跟着他去见掌门,“掌门找我有什么事?” 弟子笑着回,“不是什么大事,宁师弟别紧张。” 他们安慰人的话术好统一。 上次那弟子也是这样说的,等他进了房间,就开始问他,裴湮与岁岁的关系了。 宁孤临抱着剑,力求寻找些许安全感。 还好。这次只有掌门与顾西辞。 他行了礼以后,“不知掌门唤弟子来有何事?” 掌门将画像拿出来,“你可认识此人?” 宁孤临盯着瞧了会儿,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便摇了摇头,“不认识。” 掌门,“你昨晚在哪里?” 宁孤临一怔,“掌门是在怀疑弟子吗?” 顾西辞狐狸眼弯了弯,笑得温柔,“只是例行询问。” “你可能不知道,昨夜在玲珑阁,他用的是你的脸污蔑师父与小师妹呢。” 宁孤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我的脸?” 顾西辞拿出留影石让他看。 这是玲珑阁保留下来的。 原本整场记录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捣乱,砸场子,或者偷窃——虽然楼里有大能坐镇,但难免会遇到一些棘手的,顾不过来的,所以便形成了用留影石的习惯,方便事后算账。 没想法居然还能用到这种地方。 宁孤临看完后脸色惨白,“这不是我,我昨天晚上练完剑就睡了,舍友可以作证!” 掌门微微颔首,“别激动,我们相信你,最近剑练的如何?” 原本对宁孤临也没太大怀疑。 况且见到宁孤临后,那点怀疑也打消了,这孩子的眼睛属实太过干净,而本能之下的反驳也不是作假的。 再者说,问心梯也不是白走的,若真有什么阴谋,问心梯当场便照出来了。 掌门让宁孤临演练了下最近所学的招式,又为他指点了几下。 难免有些可惜。 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基本功扎实,心智坚韧,却偏偏是个杂灵根,可惜了。 下午的时候。 宁孤临的继兄听闻了这件事后,便伙同宁孤临的舍友一同去找掌门告状,言“宁孤临每晚都练剑到深夜才回来睡觉”。 言下之意,便是宁孤临深夜练剑时无人陪同,去了哪里他们一概不知,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去了玲珑阁呢? 掌门自然是训斥了他们一番,让其好好修炼,若再有下次,便要惩罚他们。 ——问天宗向来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第一次犯错是训斥,第二次是惩罚或者关禁闭,第三次便是逐出宗门。 继兄与舍友灰溜溜地走了,怨气全都转移到了宁孤临身上,龙傲天崛起之路越发坎坷。 这些事郁岁一概不知。 她正在密室背静心经。 不是前几日那般嬉戏玩闹的背,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在背。 郁岁微微叹息。 寓教于乐多好,怎么突然这么死板? 她偷偷抬眼去瞄裴湮,见他领口紧闭,愈发显得斯文禁欲—— 就挺怀念不久之前,裴湮衣衫半褪,教她背书的微醺模样。 “背下来了吗?” 裴湮温声问。 郁岁一紧张,垂头再看了几眼,“嗯嗯。” 她将静心经递给裴湮,乖乖背诵。 每日都要背一遍,默一遍。 她都怀疑裴湮是不是发现她,美色当前,静心经全忘这件事。 “用心。”裴湮淡声打断她,“再不用心,为师就要惩罚你了。” 郁岁专心致志背了两句后,猛地一顿,“……哪种惩罚?” 裴湮似笑非笑,“自然是打板子了,岁岁以为呢?” 问天宗有专门的课程。 老师们讲课如果遇见不专心的学生,是会用木板打手心的。 传统教学方式。 郁岁为自己的废料思想感到羞愧,连忙继续背静心经。 又背了两句后,“是正经打板子的那种吗?” 气氛尴尬的沉默两秒。 裴湮轻笑了声,“倒是为师的错,让岁岁这几日清心寡欲了。” 郁岁耳朵都红透了,磕磕巴巴说,“也,也没有。” 哪里就清心寡欲了。 前几天不还在她灵府晃铃铛的吗? 摇的可欢了! 她没敢再跑神,专心致志地将剩下的背完,眼巴巴等着裴湮的下一步计划。 ……如果没有,她是不是能出去玩了? 裴湮捏着长戒尺,通体黑色,如黑曜石一般,似是泛着寒光,沉稳又肃杀。 郁岁:“……” 他是不是蓄谋已久,不然怎么可能准备的如此齐全? 裴湮的手指极白,握着戒尺,不知道是谁衬托谁,但两者都显得极为清冷:“刚刚跑神了几次?” 郁岁可怕疼了,捂住自己的小手:“我很认真。” 戒尺抵在她手背,冰冷至极。 又滑腻圆润,顶端是圆弧状的,宛如一根触手似的溜进她手心,压平了她的手指。 郁岁被冰的唔了声,故作可怜,“我怕疼,师父。” 裴湮笑着挑眉,“那怎么还跑神呢?” 郁岁摇头,连忙保证:“不会了不会了。” “我再给师父背一遍。” “一定不会跑神。” 裴湮微微抬起戒尺,示意她再背一遍。 郁岁连忙收好爪子,左手握右手,又重新背着静心经。 忽而感觉腰部一凉。 戒尺抵在了那里,又缓缓向下。 郁岁差点跳起来。 裴湮温柔提醒:“别跑神,岁岁。” 郁岁微微挪了下身子,继续背着,原本早就倒背如流的东西如今竟然磕磕巴巴,连不成句。 注意力全在那处。 隔着层衣料,冰凉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肌肤,引起一片颤栗,甚至碍于未知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疼痛而颇有几分恐惧。 这份等待又拉长了恐惧。 戒尺似是移动了下。 郁岁再也忍不住,骤然扑倒裴湮怀中,抓住他的衣衫,可怜巴巴的:“师父……” 裴湮啧了声,对她的娇气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还什么都没做呢。 “倒是会自己吓自己。”他似是无奈的说了句,随后用戒尺推开纸张,“默一遍,今天就可以去玩了。” 郁岁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裴湮无语,“就这么可怕?” 对于修士来讲,打手心称不上疼痛,主要是为了记住这种惩罚带来的羞耻,避免下次再犯。 ——这种疼痛,连在试炼场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郁岁仰头,眼眸潋滟,她拖着腔调撒娇,“我这是对师父的敬畏嘛。” 裴湮琢磨了两遍,明白了。 这是怕他真下手伤到了她。 毕竟剑尊,万物皆可为剑。 意识到这一点,裴湮的心情不太好,她口中的敬畏恰恰意味着她还未完全信任他。 他要的是郁岁全部的信任与喜欢。 第23章 关于假扮宁孤临与裴湮之人, 临近傍晚的时候,化作了一根木头。 显然是个傀儡。 ——系统是不能够在这个世界留下太多痕迹的,这种化作实体在世界游荡, 若不是因为郁岁太狗,任务迟迟没有进展, 它是万万不会冒险,指不定就会被天道发现, 一道雷劈了它。 如今为了收回身体,只好化作木头, 假装自己是个傀儡消失掉。 它这般做法, 可愁坏了掌门,“竟然是个傀儡吗?” 他竟连傀儡没辨出来? 幕后黑手,修为恐怖如斯! 顾西辞也蹙眉。 一方面是因为敌在暗, 不仅修为深厚且诡计多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摸不透对方的目的。 倘若只假扮宁孤临传出师徒不伦之恋,他们也能够推测出针对的是裴湮。 可偏偏后来他又假扮裴湮…… 鹤寻云抿抿唇,小声说, “会不会是他想假扮师父勾引小师妹?” 掌门与顾西辞一同扭头看他。 连裴湮都微微侧头看了他眼。 鹤寻云哪里能说出自己看到的劲爆画面, 只是脸色微红, 羞赧推测:“他先是假扮宁孤临传播谣言, 随后又扮作师父去找小师妹,想来是为了坐实谣言, 说不定在暗处还有人拿着留影石记录。” 逻辑通顺,系统听了都要为之鼓掌。 顾西辞顺着这个荒谬思路, 居然觉得无懈可击。 连最初为何假扮宁孤临都能找到不靠谱的原因。 ——宁孤临是最先提出师徒不伦之恋的人, 又对郁岁有几分情意, 若是后来没有暴露, 这番栽赃陷害也是完全成立的。 难道此人与宁孤临有仇? 但不管怎么说,此人对问天宗,甚至对他们的行踪都颇为了解。 掌门也点点头,颇有几分忧愁,“此人修为甚高,不管是伪装,又或者是修为都无法估量,如今来势汹汹,宗门上下更是要加强防范。” 裴湮在他们讨论时向来安静,乖的就像是在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不管他们做任何决定都不予干涉,此时却说:“不必管它。” 掌门惊讶:“师父?” “可它是冲着您来的……”转念一想,又问,“师父可是想到对策了?” 裴湮轻描淡写:“不是此间的东西。” “若是再来作乱,不必出手,自然会灰飞烟灭。” 顾西辞狐狸眼向来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如今荡然无存,沉声说,“难道是九重天……” 裴湮眉眼如画,细看之前,似有几分玩味,“尚且不知来历,不过也不必忧心,一切照旧即可。” 听他这么说,三位徒弟便都放心了。 掌门疑惑问:“师父是怎么看出它的来历?” 裴湮:“雷劫。” 引雷伞引的雷,声势越浩大,威力越强。但那晚的雷劫虽然骇人,实际杀伤力却不强,更像是警告。 * 奉鹤山。 郁岁正在垂钓。 仙鹤卧在她身边,忽而抬头叫了两声。 郁岁熟练地伸手摸了摸它,“乖,安静点,这些鱼都可聪明了。” 池塘里的鱼都极有灵性,能把鱼饵吃干抹净却丝毫不上钩,完了还跳出鱼塘耀武扬威,小人得志的模样叫人又恨又爱。 仙鹤拱拱她的腰。 郁岁没钓到鱼,又被鱼嘲笑了一番,索性放下鱼竿,搂着仙鹤的脖子,“怎么了?想出去玩吗?” 仙鹤身体微软,眉心的一点红愈发的红艳,泣血般殷红,它抬起翅膀指了指水镜。 镜面之中。 有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正要朝奉鹤山闯。 郁岁哇了声。 这人真的好大胆。 裴湮设下的结界哪里是那么容易破开的,恐怕连上山的入口都找不到。 郁岁盯着看了会儿,都要怜爱这个小傻瓜了,“他那么可怜,我们去陪他说说话吧。” 仙鹤清脆的叫了声。 郁岁听不懂鸟语,全当它同意了,牵着仙鹤欢快地下了山。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而奉鹤山风景独好,如今套了层金色外衣,宛如画中仙境一般。 汪凌云是宁孤临的继兄,在家时备受宠爱,总是瞧不起宁孤临,又因为读了几年书,自恃清高,看宁孤临恨不得用鼻孔对着他。 来拜师的时候。 母亲殷切嘱托,告诉他,这钱是他们家里的全部积蓄,全都用来供他拜师了,叫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汪凌云带着母亲的期望来问天宗拜师,又负有凌云之志,立志要闯出一番天地,没想到连闯问心梯都是垫底的。 虽然还有许多超时的,甚至没有闯过的,但他向来自傲,怎么会自降身价与他们相比? 因此在问心宗外门的生活并没想想象中的如意,且日子也没有那么舒坦。 ——在家父母宠着,在宗门谁会宠他? 这也就罢了。 可偏偏,宁孤临一直压了他一头。 第一个闯出问心梯的。 虽然是杂灵根,但任吟长老却愿意收其为徒——虽然宁孤临不知好歹的拒绝了。 在外门修炼时,又总是被老师夸赞。 宁孤临明明是个外门弟子,却偏偏成了个风云人物。 这叫汪凌云越来越难受,每每深夜都孤枕难眠,恨不得重新回到村里面,他也不去拜师,也不让宁孤临去,这样他一辈子都能在宁孤临面前保持优越感。 可时间是不可能倒退的。 这般心境之下,汪凌云难免钻了牛角尖,在听闻宁孤临与玲珑阁一事有关后,便向掌门说“宁孤临深夜独自练剑,无人陪同。” 没想到被掌门训斥了一遍。 汪凌云愤愤想着,他说错了吗? 没有啊! 他就是在陈述了个事实啊! 为什么不相信他呢?? 思来想去,属实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就来奉鹤山,越级找裴湮了。 他没见过裴湮。 但总觉得,裴湮身为剑尊,一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像掌门那般用又欣赏又可惜的目光看宁孤临。 ——掌门的心,偏了! 汪凌云主意打的好,胆子也大,可就找不到奉鹤山的入口。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 眼前的景色乍然变幻,一草一木皆像是有了生机般,又蓬勃又招摇。 微风拂过,落花如雨。 女孩身穿粉白色襦裙,脚下生花,步步生莲,身段窈窕却不媚俗,便如这奉鹤山一般,初见便知其美,结界散去后,原本便有的十分美成了十二分,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汪凌云一时看呆了,先前收徒大典时便被她惊艳到一次,原以为那般盛大的出场已是极致,却没料到这般不经意的出场,亦是动人心魄。 仙鹤冲着他叫了声,黑珍珠般的眼睛透着几分不善。 汪凌云回神,连忙恭敬行礼,“弟子汪凌云见过小师叔。” 惊艳过后,心中是对她有几分轻视的。 她连宁孤临还不如呢。 居然都能拜在了裴湮门下,成了关门弟子,实在是有点酸。 郁岁轻轻眨眼。 汪凌云?不认识。 她摸着仙鹤的脑袋,等汪凌云开口。 汪凌云也在等郁岁开口询问他为何在这里,也好达到告状的目的,没想到她什么也没问,僵持片刻,只好先说:“弟子听闻玲珑阁一事与我家弟有关,又察觉到了些疑点,所以来禀告小师叔。” 郁岁:“你弟弟?” 汪凌云:“是宁孤临。” 他面上有些惭愧,“当初在家时,他便经常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总是被父母责骂,更是经常偷家中的钱去玩乐。” “这次拜师的钱,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想来也不多光彩……” 他适时停顿一下。 让郁岁仔细品品宁孤临的恶行。 郁岁嗯了声:“从我这儿拿的啊。” 汪凌云面色一僵,“你这里?” 郁岁点点头,她弯弯眼眸,“你继续说。” 汪凌云思路都断了。 他是看不惯宁孤临,但他也不是傻子。 再者说,宁孤临这气运实在好的令人羡慕。 能得了掌门偏爱,自然也能得了小师叔的青眼。 他怎么可能来这里告状呢? 该不会要被关禁闭吧? 万一被认定为心思险恶之徒,可是要被退学的! 汪凌云心思转的飞快:“弟子可以拜小师叔为师吗?弟子什么都可以做的,包括弟子每月所得灵石,都会用来孝敬您的!” ——告状一事,从入门到放弃,汪凌云用了一下午加现在的十分钟。 郁岁:“你刚刚说有疑点?” 汪凌云觉得自己在退学边缘疯狂试探,发挥出了极强的应变能力,“是的,此事当然疑点重重,想必小师叔也需要一些人手来搜寻信息……” 郁岁好奇:“比如?” 汪凌云冷静应对:“弟子可以帮您打探外门的消息,包括宗门外的消息也可以。” 刚拜入宗门的外门弟子也许是卯足了劲儿想要修炼,拼命成为内门弟子,但经年累月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块料后,有那么一部分人就放弃了,开始了摸鱼的日子,平日里就爱八卦什么的。 可以说,外门弟子群体庞大,且鱼龙混杂,可以说是宗门里八卦最多,甚至消息就流通的地方。 郁岁拖着腔调哦了声。 按照汪凌云的人设,也是个反派角色。 哦,不对。 按照系统形容的,与宁孤临作对的角色,都是反派。 汪凌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越来越紧张,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他收回刚刚的轻视,虽然明知她不过是个炼气期,却仍觉得恐惧。 汪凌云的直觉向来极准。 他闯问心梯便是依靠直觉。 如今脑海中警报几乎拉倒极致,在他快要受不住崩溃时。 郁岁慢吞吞的说:“可我不收徒啊。” 汪凌云闻言立刻说,“弟子愿意等。” 郁岁:“等多久都愿意吗?” 汪凌云斩钉截铁,“是的!” “小师叔值得!” 好有诚意。 郁岁怎么忍心拒绝呢,她说:“虽然我不收徒,但我有个快要倒闭的丧葬阁,正缺人手呢,你要不要来?” 汪凌云:“……” 丧葬阁? 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但此时也顾不上细想,连忙说,“弟子愿意!” 这也是个机会呀! 郁岁:“收一次尸两块中品灵石。” 两块中品灵石足够普通人家一月的温饱。 汪凌云对这份工钱毫无异议,反而对自己得了机缘而感到开心,“多谢小师叔!” 郁岁轻车熟路地拿出合同,“不必谢我。” 汪凌云签合同的时候忽然机灵了一下,“小师叔,我这样的是临时工吗?” 总觉得干不长久啊。 郁岁嘶了声,“那你想做长工吗?” 汪凌云点头。 当然要永远抱着大腿了! 郁岁没想到有人愿意上赶着做社畜的,上一个这么单纯好忽悠的还是宁孤临,果然他们兄弟俩,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这种单纯,她很喜欢。 于是汪凌云的合同,从临时工改成了长工,一月两块中品灵石。 “不要打着问天宗的名号,咱们丧葬阁就是丧葬阁,不能成了问天宗的附属。”郁岁说。 汪凌云狠狠点头。 说的对! 郁岁又说:“你可以接单,不过要筛选一下客户,我们只接穷凶极恶之徒的单,懂吗?” 汪凌云闻言,心潮澎湃。 替穷凶极恶之徒收尸,这不就是变相告诉那群坏蛋们—— 我、来、取、你、狗、命、啦! 他大展宏图的日子来了! 汪凌云拍拍胸脯保证,“阁主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郁岁虽然不懂他的热血从哪里来,但还是非常欣慰,握了下小拳头,“加油。” 将全世界反派角色联合起来,收入麾下,以后宁孤临升级打怪的路都平坦了一大半呢。 希望到时候系统不要抓狂呢。 ——虽然她本来不准备这样做,但谁让系统在玲珑阁搞事呢。 不管它目的如何,反正最终受益人都是为了宁孤临,那不好意思了,她只能用宁孤临逼一把系统了。 她揉了把茫然看她的仙鹤,弯了弯眼眸,心情极好,“我们去接师父回来吧。” 仙鹤蹭了蹭她,示意她坐上来。 郁岁思索两秒,同意了。 山头和山头之间的距离可远了。 她坐在仙鹤背上,手指勾了一撮它柔软的毛发,“要不我们慢点走吧?” 仙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如此,但还是慢下了速度。 郁岁嘟囔,“师父这两天玩的花样好多,肯定是听到那个脏东西说不能给我行生活了,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尊心都好强。” 仙鹤抖了下。 差点直接栽了下去。 郁岁连忙安抚它,“抱歉抱歉,忘记你能听得懂人话了,我会注意的。” 仙鹤:“……” 它恹恹垂头,好似心灵遭到了巨大污染。 郁岁安抚了它会儿,渐渐没了耐心,“你是不是在碰瓷呀,每次都你在门口守着,是不是在听墙角?” 她仗着仙鹤不能讲话,污蔑它,“涩鸟!” 仙鹤登时支棱起来,猛地摇头。 黑珍珠般的眼珠都是被冤枉的委屈。 郁岁拍拍它脑袋,“好了,逗你呢。” 过了大概十分钟,才遇到了裴湮。 ——郁岁怀疑这仙鹤小心眼报复了她,绕路了,明明按照仙鹤的速度根本不用了这么久。 裴湮不爱御剑,近一些都是走路,远一些则直接缩地成寸。 如今从仙鹤背上看裴湮。 林间小路,一个小小的白点跃然而出,仙鹤慢慢下降,仿佛修炼揭开神秘面纱,一分一毫都令人惊艳不已,只觉得这般仙人不应在人间。 郁岁探头,笑着问裴湮,“旁边有人吗?” 裴湮抬抬眼,嗓音清润,“只有为师。” 郁岁猛地跳下。 仙鹤一惊,正要去接,却见裴湮稳稳接住了郁岁,男人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眼神交织的瞬间都似含着情意。 它收回视线。 刻意地不去看他们。 裴湮自然察觉到仙鹤的不对,难得有几分疑惑,“它怎么了?” 郁岁不好意思:“我说了它几句。” 裴湮颇有些诧异,“说了什么?” 鹤寻云不应当如此小气。 郁岁镇定回,“深夜话题。” 裴湮:“?” 郁岁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趴在裴湮的背上,“师父背我。” 后背可以说毫无重量,轻飘飘的,又软又绵,宛若一团柔软的棉花,搂着他脖子的手白的像一块小奶糕,让人想要咬一口。 裴湮心想,等会儿再咬。 郁岁不知道裴湮脑子里的废料,见仙鹤非常刻意地走到前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趴在裴湮耳边问他,“这个仙鹤能变成人吗?” 裴湮耳边发麻,嗓音低了下来:“分情况。” 郁岁:“……” 那她曾经和仙鹤说的悄悄话岂不是全都要暴露了? 好社死! 但是。 “为什么是分情况?” 裴湮淡淡说:“它有点病。” 能不能变成人全看鹤寻云何时发病——仙鹤作为鹤寻云的精神体分离出来,就是为了克制鹤寻云的病。 郁岁呀了声,“它好坚强。” 这仙鹤看似高贵冷艳,其实性情格外活泼,必要时候又体贴至极,堪称绝佳宠物。 没想到居然身患疾病。 郁岁,“那有的治吗?” 裴湮,“呆在奉鹤山就行。” 郁岁嗯了声,“奉鹤山的名字是因为仙鹤而来的吗?” 裴湮:“是因为此处适合养仙鹤,所以便叫了这个名字。” 郁岁想到奉鹤山随处可见的仙鹤,深有同感。 确实很适合养仙鹤。 一个个都养的膘肥体壮的。 等裴湮与郁岁回到家,仙鹤已经在了,正卧在池塘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郁岁:“……” 这是不是要多哄哄? 不过今天是没机会了,裴湮直接带着郁岁进了房间。 门吱呀一声。 仙鹤用余光看了眼,见还露了个缝隙,重新垂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忽而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关上门,猛然听到郁岁黏黏糊糊喊了声师父,不知道是何种光景。 仙鹤僵硬一瞬,走了两步,又忽地转身,蹲在门口。 远处正在打坐的鹤寻云猛地睁开眼,从头红到脚,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 作者有话说: 鹤寻云崩溃:你干嘛偷听人家墙角! 凌晨还有一章,大家不要熬夜,可以明天起床再看~ 第24章 鹤寻云与仙鹤的心意也不总是想通的。 虽然仙鹤作为鹤寻云的精神体, 能够感知到仙鹤的所见所闻。 但他们更像是两个独立合体。 这也是为什么,收徒大典那天,仙鹤察觉到他要犯病会私自带着郁岁来试图安抚他—— 它虽然脑容量小, 但也确确实实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鹤寻云对它向来持散养态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 它!可!以!去!听!墙!角! 鹤寻云脸都红透了,可这种共感只是单方面的, 他能感知到仙鹤,仙鹤并不能感知他。 闭上眼睛, 全是郁岁那声黏糊糊的“师父。” 鹤寻云只能在心里祈祷: 就呆在门口吧。 就这样吧。 别推门进去,别试图听清楚里面的动静! 涩鸟! 他提心吊胆一夜未睡。 仙鹤也一夜未睡, 它还等着郁岁出来求夸赞呢! 它不仅没有听墙角, 它还帮忙把门合上了!还守在门口防止任何人来打扰! 仙鹤:我为我自己正名! 屋内的郁岁也几乎一夜未睡。 雪白柔软的手指多了个牙印,连皓腕也印了印记,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块年糕, 被裴湮反复拉扯咀嚼,装可怜也没用,红着眼委屈巴巴地求他也没用—— 然后挠了他一爪子。 裴湮的脸,今天格外诱人。 那几道抓痕, 血淋淋的, 红的又妖又艳, 在雪色的面上格外显眼。 郁岁心虚极了, 毕竟裴湮用力不大,只是因为她的皮肤容易留下痕迹, 养的娇了才会有印记……裴湮顶多是有点磨人。 她这就属于家暴水平了。 郁岁慢吞吞地把小手又送给裴湮,“它打的, 师父罚它吧。” 女孩面若桃花, 含着三分怯, 又多了几分羞, 媚而不俗,眸色却又清纯撩人。 裴湮揉捏着她的手心,语气玩味,“岁岁想叫为师怎么罚它?” 郁岁试探性说:“……咬一下?” 裴湮轻呵了声,显然不怎么满意这个答案。 也是。 咬都咬过来,都没新鲜感了。 她沉思片刻,“那师父罚它抄静心经吧?” 在裴湮略显不满的目光中,郁岁硬写头皮解释,“我是个学生。” “还是个坏学生。” 她停顿了一下,认真说,“让我学习,才是最大的惩罚。” 裴湮若有所思。 郁岁最害怕他露出这种表情了,明显是在打坏主意,她咬重音节,“正经学习。” 裴湮笑:“学习哪里有不正经的呢,岁岁?” 郁岁抿唇不说话了。 她最近这几天的学习就很不正经。 ……尤其是做老师的,给学生当纸这件事,格外的不正经。 裴湮:“既然岁岁这样说了,那便罚岁岁抄静心经吧。” 郁岁:“……” 她小心询问,“抄一遍?” 裴湮微微颔首:“一遍。” 郁岁放下心。 这也称不上什么惩罚。 如果抄写的地点不是在她的灵府,如果抄写的时间不是正在神交—— 那确实不算是惩罚。 郁岁很难形容这一夜的心情。 她只觉得自己已经飙上了高速,但却忽然被交警拦下,还是一脚急刹,半点都不担心会出什么交通事故。 反反复复了一整夜。 郁岁都要疯了,最终含着哭腔要走,又被裴湮拉了回去,“运转一下心法。” 郁岁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你是魔鬼吗? 你是魔鬼啊! 裴湮低声催促,“岁岁。” 郁岁讨价还价:“不写静心经了。” 裴湮笑了声:“好。” “为师念给你听。” 郁岁:“??” 她真的好想再挠裴湮一下,但又不敢,只好忍气吞声运转了心法,一重一重加上去,猛然发现要比之前丝滑了许多,境界大有提升,往日那种滞涩全然不在。 运转到第十层时。 耳边忽然传来了静心经。 原本走火入魔的趋势渐渐平复,那股燥热与难捱随之消散,境界的松动在这一秒格外明显—— 就像是要决堤的堤岸,水流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此,一下又一下猛烈的冲击着,堤岸也不断的松动,伴随着石块的掉落,裂缝的出现,水滴的渗出。 差的就是这么一步! 但却偏偏没有冲破。 郁岁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没能突破倒也没多难过,毕竟突破这种事讲究契机,她如今能够克制住不再走火入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但惊讶却是真的有几分,“原来静心经真的有用。” 裴湮勾起的唇角微微落下,复而又重新挂上浅笑,“岁岁不信为师吗?” 郁岁摇摇头,“怎么会?” “我只是……没想法会如此不正经。” 她哪里能想到心法与静心经的结合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还以为得像她之前那样专心致志地修炼呢。 裴湮轻轻呀了声,竟有几分孩子气,“确实不该如此不正经。” 郁岁瞪大双眼:“???” 你竟也知道这样不正经吗?! 裴湮支着下巴,清隽眉眼含着笑,许是因为事后清晨,眼尾上勾,含着几分妖,“不过双修向来是捷径。” 郁岁耳朵泛红,小声哦了声。 她其实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摒弃掉传统方式。 不仅不会像梦境里那样做出各种看起来就很挑战极限又很疼的姿势,而且还挺唯美的。 将空旷灵府装扮的奢华而梦幻,确实很唯美。 ——完全符合她对这种事的幻想。 不仅美妙,而且美妙。 郁岁打了个哈欠,提要求,“师父抱着我睡觉,好吗?” 裴湮看了看天色,倒也没说什么,抱着她入睡。 ——倘若叫其他三位师兄弟看到怕是要大跌眼镜,要知道裴湮最讨厌的便是偷奸耍懒的人,像郁岁这般境界明明松动却不趁机突破的,是裴湮极为厌恶的。 这与机缘摆在面前却连努力都不拼尽全力有什么区别? 然而此刻他却拥着郁岁入睡,唇角微微勾起,指尖卷着她的发丝,一圈一圈打转,将彼此的头发系了起来,玩够了才安心睡觉。 *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灿烂。 正是个练剑的好日子。 宁孤临正努力地练剑,同时在心中回顾掌门指点的话语—— 他如今方察觉出老师水平不同的差别。 只是简单的提点两句便叫人醍醐灌顶。 这一天就像往常一样。 但又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们练剑的位置是固定的,他旁边站的是汪凌云。 汪凌云向来对他偏见极多,基本都是误会,即便他解释了,汪凌云也不相信—— 他始终相信他那个虚伪又狠毒的母亲。 而且汪凌云每天都会例行讥讽他几句,可今天,汪凌云春风满面,原本用鼻孔瞧人的模样也变得亲和起来,但身上那股自命不凡的骄傲更甚了。 与汪凌云关系好的弟子问:“汪师兄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 汪凌云挥挥手,似是谦虚,实则炫耀,“没什么喜事,只不过加入了丧葬阁。” 宁孤临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猛地扭头看他,目光说不出的凌厉,“你说什么?” 汪凌云吓了一跳。 最近宁孤临成熟了很多,渐渐褪去稚嫩,已经有了后来的沉稳与锋利。 不过还未经过历练,气势尚弱。 所以汪凌云只是愣了下,立刻回神,“一惊一乍的,宁师弟还是稳重点好。” 宁孤临一反常态,穷追不舍,“你说你加入丧葬阁了?” 汪凌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倨傲说:“是啊,怎么了?” 宁孤临想到郁岁曾经说的话: 【我不叫李四岁,也不是丧葬阁阁主……】 【丧葬阁自始至终都不存在,是我胡诌的……】 假的,不存在的。 既然是不存在的,如今怎么又有了其他人加入? 还是说……那段话只是一个甩掉他的理由? 旁边又有人插话,“丧葬阁?是那个敢闯魔域收尸的丧葬阁?” 汪凌云连忙说:“张师兄听说过?”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张师兄故作高深,像是在谈论一十三洲惊天动地的大事,“丧葬阁最初打出名号是因为敢闯魔域手收尸,但实际上响彻一十三洲还是因为曾在镇安城收过一具阴尸。” 汪凌云虚心求教:“何为阴尸?” 张师兄瞥了他眼:“你当真入了丧葬阁?” 这门槛也太低了吧。 汪凌云有些面热,强撑面子说:“许是我合阁主眼缘,所以阁主便收了我。” 张师兄啧啧两声,见周围围了不少人都等着听,于是便继续说:“阴尸集天下阴气而出,据说能够阴尸死而不僵,能号令天下死尸,修为堪比化神后期。” “此等阴尸在镇安城作恶多端,以人魂魄为生,镇安城当时莫名痴傻之人众多,究其原因,便是阴尸作祟。” “丧葬阁横空出世,阁主修为深厚,与那阴尸鏖战一夜。” “一夜过后,镇安城乱葬岗只余下一座座墓碑,丧葬阁阁主将乱葬岗的尸体连同那作恶多端的阴尸都一同葬进了地底。” 弟子们在旁边听的惊呼不已。 时不时看向汪凌云,“汪师兄是怎么加入丧葬阁的?” 汪凌云故作风轻云淡,实则笑容藏都藏不住:“入了阁主的眼罢了。” 他又问,“张师兄可还听过关于丧葬阁的传言?” 张师兄,“丧葬阁的传言多的很。” “你可知丧葬阁能开到魔界,幕后之人是谁吗?” 汪凌云心想,我连阁主是谁都知道。 他没出声。 有弟子忍不住询问,“是谁?” 张师兄神神秘秘,“是魔主。” “这我知道,不久之前魔主在魔界降临,天降祥瑞,魔尊看了都要退位让贤呢!” 张师兄,“没错!” “不过这位魔主行踪神秘,姓甚名谁,是男是女都不曾叫人知晓,与之前在魔域斩邪魔的女剑修一同作为一十三洲未解之谜。” 汪凌云越听脊背挺得越直。 颇有几分荣辱与共的骄傲。 这般厉害。 他也是丧葬阁的一员呢! “你在聚在这里做什么?这才几天,就开始松懈了吗?”今日负责教他们剑术的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知易,其修为已是合体后期,可谓是年轻有为,也算是个天才。 教导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绰绰有余。 也算是一种锻炼。 ——教导外门弟子的老师都是各个长老门下年轻有为的弟子们。 张师兄连忙说:“回知易师兄,汪师兄加入了丧葬阁。我们正在庆祝呢!” 汪凌云在心里把张师兄给骂了个遍。 庆祝? 哪里就庆祝了? 分明是他在炫耀自己消息灵通吧! 这个时候推他出去挨骂了。 汪凌云面上难免有些控制不住神色,勉强勾起了个笑容,“是弟子的错,弟子不该在练剑时如此懈怠。” 知易将丧葬阁记下,没再追究,淡淡说:“下不为例,继续练习。” 一举一动颇有几分裴湮的韵味。 等结束后。 他匆匆忙忙地去寻找掌门。 掌门:“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 “弟子刚刚听到丧葬阁。” 知易将刚刚所听到的传闻说了,又推测道,“玲珑阁的幕后黑手会不会与丧葬阁有关?” 修为深厚,行踪不定,又是横空出世。 似乎很符合幕后黑手的人设。 掌门是知道丧葬阁阁主是谁的,当即摇头,“不可能。” 知易:“这是为何?” 掌门倒也没隐瞒,“丧葬阁阁主是你小师叔。” 知易:“……” 他沉默片刻,着实太过惊讶,“可是,可以小师叔……” 她修为哪里深厚了? 明明是个连灵根也没有的炼气期啊! 掌门坦诚:“她修为在我之上。” 知易神色更恍惚了。 他师父已经是一十三洲数一数二的强者了,与二师叔三师叔对战也是有输有赢,难分上下。 听师父的口气。 小师叔的修为似乎,在师父之上……很多啊! 他压下这份恍惚,又说:“不久之前在魔域出现了一名斩杀邪魔的女剑修,据说后来朝着魔界去了,没过多久,魔界便传出魔主降临的喜讯……有没有可能,这两个是一个人?” “又有没有可能,那人与玲珑阁一事的幕后黑手?” 掌门惊叹于他的联想能力与叙述能力—— 简直像是在讲恐怖故事。 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别太紧张,魔界与一十三洲隔着魔域,况且魔尊又残虐不仁,不久前抬手就灭了两座城池,魔界正是生灵涂炭,休养生息的时刻,不会在此时针对我们。” “玲珑阁一事你就不必再担心了,此事你师祖已经解决了。” 知易听到师祖便安下心,眼中尽是崇拜,又踏上了追随剑尊的征程,“那师父,我去练剑了。” 掌门欣慰,“去吧,要懂得松弛有度,切莫逼自己太紧。” 知易点点头,看样子就没听进心中。 掌门微微摇头。 明明年纪还小,性格又跳脱,却偏偏以裴湮为榜样,无端给自己添了许多压力。 但想到刚刚的讨论之事。 虽然与玲珑阁幕后黑手无关,但这斩杀邪魔的女剑修,降世的魔主都得好好调查一番。 魔尊最近虽然毫无动作,但性情古怪暴戾,又极爱玩乐,说不准正在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要多加防范。 * 奉鹤山 郁岁一觉睡到了中午,裴湮似是还没醒,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洗漱,随手拿了个灵果小口啃着,又甜又脆,格外好吃。 推开门。 见仙鹤守在门口,照例撸了把仙鹤,喂它吃了点东西,早就忘记自己昨天说的话。 余光见到水镜里浮现了宁孤临的身影,郁岁微微一顿:“?” 不是说只当作小师叔吗? 怎么会来找她? 郁岁盯着水镜,呆呆地啃完灵果,见裴湮还没起床,她走到床边,小声说:“我要下山去找男人了。” 裴湮仍然不醒。 郁岁:“去了就不回来啦!” 裴湮依旧沉睡。 露出的一侧脸颊还印着她昨晚挠出的血印,触目惊心。 郁岁就觉得心虚,她抬手小心地摸了摸,正要收回手时,裴湮忽然睁开了眼睛。 “……” “师父是在装睡吗?” 裴湮啊了声,似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眸色清澈水润,隐隐透着无辜,“怎么会?” “是吗?”郁岁狐疑,“我还以为师父是想要装睡,然后看看我会不会偷偷对你动手动脚呢?” 裴湮被戳破也不尴尬,含着笑意般开了个玩笑:“那为师应该装死的。” 郁岁嘟囔:“装死也没用。” 裴湮没继续这个话题。 当日问心梯的幻境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他死了,她是极为伤心的。 他撑起身子,墨发散落,胸前白衣松垮,与往日的清冷禁欲大为不同,脸颊的红印更是添了几分艳色,“岁岁刚刚说要去做什么?” 郁岁乖乖说:“宁孤临来了,我准备下山瞅一眼。” 若是别的追求者,郁岁管他有什么事呢,天塌了还有裴湮的,她绝不可能下去。 但如果是宁孤临。 那还是给主角一点面子吧。 万一不经意爆出什么幺蛾子呢。 郁岁还不知道幺蛾子出在她自己身上—— 准备来说,是丧葬阁的传言。 她从宁孤临的只言片语中挑挑拣拣,终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了。 他在说什么啊! 丧葬阁哪里就这么牛【哔——】了! 郁岁完全不明白谣言是从哪里发酵的,是梨娘,还是墨青,还是其他的谁? 她颇觉崩溃。 怪不得与玲珑阁谈判拍卖名额时如此顺利。 郁岁几乎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宁孤临看着她,目光像是含着千言万语,复杂的很,“我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些……” “小师叔知道汪凌云是弟子的继兄吗?” 郁岁点头,“知道啊。” 宁孤临捏紧手中的剑。 知道。 她知道汪凌云是他的继兄。 她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更知道他与继兄的关系。 虽然郁岁没有义务讨厌他讨厌的,可他以为他们至少是朋友。 最起码不会……这般照顾汪凌云。 宁孤临深吸一口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吗?” 骗我说丧葬阁是不存在的。 “还是因为被脏东西缠住了吗?” 郁岁拿不准:“你指哪一件?” 宁孤临愣了,随即又自嘲的笑了。 哪一件?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份坚持与喜欢像个笑话。 她骗了他那么多。 宁孤临像是要彻底斩断心中的情丝,问出了最终的问题,“你当初有没有想过杀掉我,是真的想要杀掉我的那种吗?” 他问的语无伦次。 当时看了留影石还傻乎乎的为郁岁找借口,实际上自己根本没有真正释怀。 郁岁沉默两秒,选择诚实,“是的。” “确实想杀掉你。”她说。 连个理由都没有给。 宁孤临几乎要崩溃,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女孩,一直在骗自己,又想要杀掉自己更崩溃的? 对于现在恋爱脑的他来说,没有! 完全没有! 宁孤临几乎克制不住,吼出声:“为什么?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郁岁实在不喜欢这种苦情戏,任由他发泄了会儿。 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个熟悉的声音。 【系统沧桑叹息:我第一次见,主角比反派先黑化的。】 郁岁:“?” 【系统:恭喜你,主角黑化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 【系统:想要挽回吗?今晚可以为他做一顿长寿面哦。】 郁岁:“??” 【系统:没错!今天是龙傲天的生日!】 郁岁:“不,不。” “我疑惑的是,你怎么还敢出来?” 【系统:统生要要勇于直面挫折。】 郁岁:“你可以把这本书的反派角色都告诉我吗?” 【系统难得警惕:你想做什么?】 【系统:在绑定之前,我绝不会再透露任何消息给你!】 郁岁:“那也没事。” “我跟着主角走就行,但凡与主角作对的,我都收尽丧葬阁。” 久违的听到了系统的脏话输出。 郁岁神清气爽。 抬眼就见宁孤临已经发泄完,转身离开,背影格外萧索。 【系统调整好情绪,对龙傲天报以极大的支持:主角比反派先变态,肯定会更厉害。】 郁岁淡淡说:“再不走,我现在就杀了黑化龙傲天。” 系统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又不甘心。 【系统:亲亲绑定完全不影响您修无情道的。】 【系统:您可以把我当作裴湮,我现在学裴湮学的可像了,而且裴湮能做的我也能做,他不能做的我也可以。】 它用起了裴湮的嗓音。 【系统:您可以随便玩弄我哒!】 【系统:如果您想追求刺激也可以,我熟知剧情,知道裴湮黑化之后所有变态模样!】 郁岁抖了两下,脏话输出,“滚。” 系统委屈地滚了。 “不舍得?” 郁岁猛然一怔,循声看过去,竟不知道裴湮在这里看了多久,“哪里不舍得?” 恍惚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盯着宁孤临的背影太久。 郁岁有些不开心,“师父怎么总乱想?” 上次也误会她不愿废除心法,是为了与别的小郎君玩乐。 郁岁板着脸教育他:“师父要信任我,我们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裴湮差点气笑了,他还没提这个要求,郁岁居然先提了。 “岁岁可信任为师?” 郁岁见裴湮目光冷冽,语气又意味不明,寒意几欲浸入骨髓,她盯着裴湮看了会儿,扯着他的袖子,小心问:“师父也要黑化了吗?” 作者有话说: 系统:强-制,囚-禁,变-态-爱…… 今天没有啦,下一章更新在明天凌晨,晚安~ 第25章 黑化。 郁岁嘴里总会蹦出莫名其妙的词。 而她又来历成迷, 宛若凭空而出。 没有灵根,却能修炼。 一十三洲曾经也有过这种人物。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尚未形成一十三洲,更没有一十三洲与魔域魔界之分, 天地尚且混沌,却钟灵毓秀, 孕育出许多惊才绝艳的人物。 往往一诞生便位列仙班。 因此在那个时代,天生仙体也就不值一提。 后来混沌散去, 分了天地,也有了人, 凡间亦有了灵气, 于是就有了修仙者。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渡劫飞升的规则。 裴湮对飞升毫无兴趣,但对郁岁的身份有点兴趣—— 像是天生仙体,但又不是。 三魂七魄也不甚稳定。 他最初推测是由于一十三洲灵气逐渐稀薄, 或者说九重天出了什么乱子,才导致郁岁这个出生便应该位列仙班的人物沦落到此等落魄境地。 但并不是。 郁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和她相处时,裴湮有种在一层一层拆珍贵礼物的兴奋感,他并不期待礼盒里装的是什么, 只是享受拆礼物的过程。 这也是当初裴湮会收郁岁为徒的原因。 至于结为道侣。 裴湮啧了声, 想到了在问心梯看到的东西, 不是郁岁的幻境, 是他自己的。 也挺有意思。 别叫他失望才好。 抬手替郁岁整理了下碎发,裴湮疑惑, “黑化?” 郁岁轻轻眨眼,“就是一种褒义的形容词。” 她面色不改, “指人在经历重大变故后浴火重生, 凤凰涅槃。” 然后反客为主:“师父见过这种情况吗?” 裴湮诚实回答:“多在走火入魔的修士身上见过。” 郁岁:“……” 天都被你聊死了。 * 宁孤临的寝居与奉鹤山之间的路程极远, 他脚步沉重, 走了好久,走的身心俱疲,满身萧瑟。 他回顾了这一路。 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跟在郁岁身后妄图拜她为师,后来因为救命之恩,也因为那微妙的好感,跟在她身边,加入丧葬阁,答应她随她一起去魔界做魔尊…… 桩桩件件,都是假的。 她对他从未说过真话,连脸都是假的。 也不对。 后来她承认自己在撒谎,可这也是一个谎言。 她说丧葬阁是假的,是胡诌的。 可现在丧葬阁又办了起来,还让汪凌云加入了丧葬阁。 哦,对了。 她还要杀了他。 宁孤临脚步愈发沉重。 “你去哪里了,宁孤临?” “汪师兄说要请我们吃饭,为了庆祝她加入丧葬阁,你要不要去?” 宁孤临面无表情:“不去。” 那位师兄:“有人请客吃饭,免费的,干嘛不去?” 转念一想,好像从听到汪凌云拜入丧葬阁以后,宁孤临就一直冷着脸,气压极低。 “你今天一直冷着脸,该不会是嫉妒汪师兄拜入丧葬阁了吧?”那人忽然问。 宁孤临猛地看向他。 那人被他吓得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脸上挂不住,也沉下脸,骂骂咧咧:“摆什么脸色?有本事你也加入丧葬阁啊!一点人情世故都不会,活该你是个外门弟子!” 宁孤临眼睛泛着血丝,手握紧剑。 此时。 汪凌云出来了,他见了宁孤临,先是惯例的阴阳怪气一通,又贬低又讥讽,“弟弟这是在做什么?我知你不喜我,也不愿认我做哥哥,我拜入丧葬阁一事,也不祈求得到你的祝贺,可也不必这般表情吧?” 外门弟子居住的地方很聚集。 尤其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会集中居住在一栋楼八层高的塔楼里,四四方方,中间围着个院子。 正是休息的时刻,人来人往。 听到汪凌云讥讽话语的弟子们不在少数,情不自禁看了眼宁孤临。 吓了一个大跳。 宁孤临满目血丝,目光隐隐有几分狠意,看向汪凌云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颇有几分骇人。 这…… 就算嫉妒汪师兄拜入丧葬阁也不至于如此吧? 有人小声议论。 “宁师兄与汪师兄还是兄弟呢,宁师兄怎么这般作态?” “许是宁师兄嫉妒吧……” 他话没说完,见宁孤临瞪了过来,连忙拉着身边人边走边说,“之前我听说宁师兄人品不行,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不是还说他之前爱偷窃吗?这也是真的吗?” 宁孤临忍无可忍,红着眼厉声说:“你站住!” “我何时偷窃了?你凭什么这么诬陷我!你给我说清楚!” 汪凌云见状莫名其妙:“你委屈什么?” “你之前在家不就经常偷拿我的东西吗?我的衣服,玉佩,灵石,你不是都拿过吗?连这拜师的灵石也来历不明吧?” 宁孤临眼睛彻底红了,大声喊:“我没有!” “我从来没有偷窃过!” “没有偷过你的任何东西!拜师的灵石更不是偷的!” 汪凌云今天心情好,不与他计较,“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们现在要下山聚餐了。” 若是往常,宁孤临定然是“清者自清”,不与他理论,但今天,他一个恋爱脑,失恋了,满腹委屈,又遭遇污蔑,所有的一切都压到了一个临界点。 ——或许不止因为这一件事,而是自从父亲再娶以后所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压到了临界点,彻底爆发。 他一把拦住汪凌云,梗着脖子,堪称声嘶力竭,“我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偷过东西,你的任何东西我都没有碰过,都是你,你才是小偷,那些衣服,灵石,玉佩都是我的!是你!是你偷了我拜师灵石!我不是小偷!” 汪凌云见他气的脖子都红了,青筋崩起,到最后声音都含着哭腔,愣住了。 “喂喂喂,你别哭啊。” 他连忙后退几步,汪凌云可害怕男人哭了,头都大了,“行行行。是我偷的,行了吧,你可别哭了。” 宁孤临像个狼崽一样嗷了声,怒吼道,“本来就是你偷的,你娘抢了我的玉佩,抢了我的拜师灵石,你们都不是好人!” 汪凌云脸色沉下来,“你再污蔑我娘一句试试?” 宁孤临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 “三年前的春天,我救了一个贵人,他赠我玉佩做信物,说我日后所有困难可以去找他帮忙,结果到家就被你娘给抢走了。” “两年前的冬天,我没有御寒的衣物,去铁匠家帮忙,那个铁匠见我可怜便送了我一套他儿子不要的旧衣,又被你娘给夺走了!” “至于我拜师的灵石,那也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他语气逐渐沉稳,气息也渐渐稳定下来,冷静指责,“你娘才是那个小偷,你就是躲在你娘身后享受的吸血鬼,懦夫……” 汪凌云忍无可忍,给了他一拳。 哭可以。 骂他也可以。 骂他娘不可以! * 奉鹤山。 郁岁觉得最近奉鹤山真的好忙,总是在接客,她的二人世界一去不复返。 她坐在小石凳上,品着茶,偷偷瞄着对面的鹤寻云—— 三师兄都已经来这里好久了。 就只喝茶,不说话。 郁岁忍不住开口:“三师兄的事情一定要等师父回来与师父讲吗?” 鹤寻云眼眸水汪汪的,点点头。 “抱歉小师妹,并不是不告诉你,只是……只是有几分不合适。” 郁岁:“?” 她略微思索,“好吧,我懂。” 毕竟是男弟子。 青春期的烦恼找师父说也挺正常的。 鹤寻云则是:“??” 你懂什么啦? 难道我精神体是仙鹤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吗? 好在他没疑惑多久,裴湮就回来了。 ——如今正是饭点,他去取晚饭了。 没有他自己的。 更没有鹤寻云的。 就只是单纯给郁岁带的晚饭。 郁岁欢快地接过晚饭,“那我就不打扰师父和三师兄啦!” 裴湮颇有几分可惜。 今天特意带了山药糕,还想和郁岁一起吃呢。 等郁岁离开。 鹤寻云有几分羞赧,毕竟偷听师父房里的那些事,属实有些过火,也不太体面,“师父,我的病已经许久没有再犯,想来可以将仙鹤带回去了。” 裴湮:“好。” 鹤寻云微怔。 就这么容易? 他还准备了一肚子理由呢。 不过这样也好,鹤寻云拜别裴湮去领仙鹤的时候,发现仙鹤死活都不愿与他一同离开。 他冷下脸训斥,“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偷听他们……你这只涩鸟!” 鹤寻云抬手要用强硬态度抓走,结果仙鹤猛然朝郁岁房间跑过去。 “……” 这仙鹤想造反么? 他连忙追上去,脚步猛然一顿,以他修为,话语实在太过清晰。 ——“师父也想吃山药糕吗?” ——“唔我不是山药糕呀!” 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 应是裴湮察觉到他,所以设下了结界,挡住了。 鹤寻云脸色通红。 连仙鹤撞到结界,跑回来求安慰都没顾及,只是呆呆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粘腻娇柔的嗓音,就像一块甜乎乎的山药糕。 直到他从水镜里听到掌门师兄求见的声音。 鹤寻云猛然回神,搂住仙鹤,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掌门是带着知易来奉鹤山的。 见到鹤寻云还有些惊讶,属实没想到往日最爱宅着的小师弟会来这里,但还是打了个招呼。 裴湮与郁岁一同从房间出来,郁岁左手握着右手,眼神飘忽的很,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 鹤寻云盯着郁岁的手看。 似乎能透过衣服看到皮肤上的牙印。 目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专注。 ……专注的有几分变态了。 被仙鹤戳了下才回神。 耐心听掌门的话语。 “宁孤临与汪凌云打起来了。” “双方各执一词,宁孤临说汪凌云污蔑他偷窃,汪凌云自然是否认,动手是因为宁孤临骂娘。” 外门弟子的事怎么也不至于麻烦裴湮,只不过汪凌云拜入了丧葬阁,理应问一下郁岁。 郁岁思绪还飘着呢。 她压根没想到应该管汪凌云的事,“那宁孤临黑化了吗?” 掌门:“??” “何为黑化?” 裴湮淡淡补充,“走火入魔。” 掌门惊了:“……打架而已,何至于此?” 郁岁微微叹息,颇觉失望。 她还想看看主角黑化是什么样呢。 “师兄看着处理吧。” 掌门应了好,略有几分不解,“小师妹为什么同意汪凌云拜入丧葬阁?” 汪凌云自视清高,且心眼极小,不然也不会屡次三番针对宁孤临,又偷偷摸摸告状,这般心性,在修炼一路上走不远。 郁岁摆摆手:“他有一种热情的奉献精神。” 这是社畜初期的症状。 等成了老油条就不好压榨了。 掌门:“……?” 郁岁连忙收了手,重新捂好。 烙了牙印的地方好像烫了起来。 她强装镇定:“而且,他与丧葬阁的文化非常贴合。” 掌门虚心请教:“丧葬阁是什么文化?” 郁岁面色不改:“至纯至善。” 掌门:“……” 至纯至善,这说的是汪凌云吗? 还有,收尸的阁,口号是至纯至善,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也算解决了。 要离开的时候。 知易恭恭敬敬问:“小师叔下次收尸可以带上弟子吗?” 郁岁沉默一瞬,“我能问为什么吗?” 怎么一十三洲的修士,都很喜欢做社畜吗?还是免费服务的! 知易真诚回应:“弟子想开开眼,也想体验一下至纯至善的文化。” 郁岁:“好啊。” 掌门又想起一事:“师父,两个多月前,魔主忽然降临,魔尊退位出家。” “弟子收到消息,前任魔尊已经到了灵禅寺,静音礼佛。” “至于现任魔尊,弟子还尚未打听到,也不知他下一步举动是什么。” 郁岁微怔。 她都快忘记这个事了。 大家当时不都是在演戏吗?怎么还坐实了呢? ……虽然她现在也没懂,当时为什么要演这个戏。 鹤寻云倒没多惊讶,“前任魔尊行事怪异,荒唐事一大堆,出家也不怎么奇怪。” 郁岁:“……?” 她看向裴湮。 裴湮面不改色,只给了四个字。“你来安排。” 掌门非常感动裴湮对他如此信任。 带着大徒弟走了。 鹤寻云独自在这里,颇显尴尬,他已经不自觉盯着小师妹的手看好多次,裴湮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极冷。 他看了眼仙鹤,仙鹤正卧在郁岁身边,乖乖巧巧。 “……” 他怎么会有这么没皮没脸的精神体!? 鹤寻云抿抿唇,“弟子告退。” 郁岁一边与裴湮回房,一边交流:“三师兄好像不太开心。” 裴湮,“不必管他,他道德感太高。” 郁岁:“?” 她没懂这句话,索性跳过,“那魔尊真的出家了吗?” 裴湮似是嗤笑了声,“也许呢。” 郁岁:“师父觉得宁不为真的是魔尊吗?” 裴湮:“岁岁觉得魔尊应是什么样的?” 郁岁仔细想想传言。 残暴不仁,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杀戮成性…… “大概就是师父的反面吧。”她说。 裴湮掀了掀眼皮,“为师是怎样的?” 郁岁眼神亮起:“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克己复礼,光风霁月……” 她小声嘟囔起来,“就是偶尔斯文禽兽。” 裴湮轻轻啧了声,“你觉得为师公平吗?” 郁岁:“?” 话题跳转的好快。 她沉默了会儿,“也不太公平吧。” 裴湮心想,是呢。 确实不公平。 所以,在他拆礼物的同时,也得让郁岁拆个礼物呢。 怎么能只看华美的礼盒呢? 就是不知道郁岁拆了礼物会是什么表情,不管是什么表情,一定都很有趣。 但是…… “为师哪里不公平?” 他温和问,好似只要郁岁提出不公平之处,他就会改正。 郁岁狠狠叹息:“师父有四个徒弟,但只和其中一个结为道侣,对其他三个实在太不公平了。” “……” 第26章 外门弟子的恩怨并未引起太大风波。 如果郁岁没和仙鹤一同在外乱逛, 她都不知道汪凌云与宁孤临的惩罚是挑一个月的水。 不许用法术的那种挑水。 汪凌云看到郁岁,眼神一亮,那模样, 就和任何猖狂炮灰找到靠山一样小人得志。 郁岁默念了几遍丧葬阁口号。 至纯至善。 至纯至善。 她平静下来,鼓励这位小炮灰, “要加油呀!” 汪凌云顿时手不抖了,腿不颤了, 腰板也挺直了—— 他性格自傲,向来最要面子。 如今又是在阁主面前, 自然要卯足劲展现自己的好。 强撑也要撑出来, “我已经挑了七趟了,再来三趟今天就挑完了。” 挑着水,上下山十次。 想想就很累。 这可比她默一遍静心经累多了。 郁岁肃然起敬, “你真厉害,体力真好。” 汪凌云哪里听过这种直白的夸奖,当下有几分飘飘然,正要故作谦虚时。 宁孤临目不斜视的路过, 提着两桶水, 脚步稳健——他不像汪凌云是被宠着长大的, 从小就干许多农活, 体力早就练出来了。 下盘比汪凌云稳太多了。 人家就出了点薄汗。 汪凌云的衣衫汗湿的都能滴水。 他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为了维持体面, 只好编造个丢人的谎言:“我刚刚掉河里了。” 宁孤临到底是少年心性,哪能真的一夜之间变沉稳, 终究没忍住讥讽了句, “底盘稳还会掉河里?” 汪凌云恼羞成怒:“脚滑, 不行吗?” 他与宁孤临之所以会一同被罚是因为打架斗殴。 至于“谁是小偷”这件事, 掌门已经派人去镇安城查了,极为讲究证据。 但双方都在心中认定对方就是小偷,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汪凌云冷哼了声,“宁孤临,你真有意思,挑水就挑水,总盯着别人看做什么?还关注我怎么掉河里的吗?” 停顿了下,他又嘟嘟囔囔:“怕不是盯出习惯了吧。” 这句话是在暗指他爱盯着别人,预备偷东西。 宁孤临恶狠狠地瞪向他。 郁岁搂着仙鹤,兴致勃勃。 扯头花!扯头花!扯头花! 仙鹤茫然又疑惑的看了她眼。 不明白她在激动什么。 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又毫不矜持地窝回了郁岁怀中。 然后。 宁孤临扭头看向了郁岁,“弟子来问天宗拜师的灵石是小师叔赠予的。” 这句话他之前就讲过,但没人信。 谁会相信一个籍籍无名外门弟子与风头正盛的剑尊小徒弟有交集呢? 再者,掌门收到的消息是“汪凌云与宁孤临争执谁是偷窃者,最终因宁孤临骂娘而大打出手”,随后才派人去镇安城调查,在获得确切证据之前只表明正在调查。 此时当事人也在。 宁孤临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烦请小师叔帮弟子澄清一下,弟子拜师的灵石并非偷窃!” 郁岁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头上,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拿出了一颗从未用过的留影石,“确实是我赠宁孤临的拜师灵石。” 留影石将这一幕记录记录下来。 伸手递给了他。 柔荑纤细雪白,指尖泛粉,捏着圆润而漆黑的小珠子,更衬得如玉般无瑕,亦如昂贵美玉般脆弱易碎。 宁孤临抿抿唇,刚抬手,又缩回去,将手心的汗和污渍在衣服上擦干净,这才抬手去拿留影石—— 汪凌云却已拿出手帕,虽然有点湿,还有点味,但并不影响使用。 他都没顾及去震惊“拜师灵石竟然是郁岁赠予”这件事,笑吟吟地说:“小师叔把留影石放在帕子上,弟子递给宁孤临就行。” “他也不知道挑了多少趟水,一股子的汗臭味,谁知道他这双手又摸过什么,哪能让他碰到您呢!” 郁岁一言难尽地将留影石放在汪凌云的帕子上。 宁孤临脸色涨红,一把夺过留影石,又强行平静下来,“我就剩最后一趟了。” 说完拎着桶就走了。 汪凌云:“……” 这狗东西真不讨喜。 他扭头强颜欢笑,“小师叔,弟子虽然还有三趟,但弟子也是怕走的快,水撒了。” 郁岁哎了声,温吞说:“你可是拜入了丧葬阁,怎么能比他慢?” 她正要趁机将话题引到“不久之后宗门的弟子就要进试炼场试炼”,准备给汪凌云开个小灶,试探一下气运之子的光环—— 之前系统介绍龙傲天身世时,曾经提过一次继兄被打脸的事。 剧情就在试炼场的比试。 如今宁孤临只是杂灵根,系统化的训练也不过几个月,虽然在试炼场会觉醒天灵根,但也是刚刚觉醒,根基又不稳,说不定有可乘之机。 郁岁最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随着剧情的展开越来越浓烈。很担心会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事。 试探气运之子的光环。 一方面是想看看宁孤临的真正天赋如何,另一方面则是想知道剧情能不能更改。 后则更为重要。 说白了,还是担心裴湮后期会成为工具人。 ——至于系统所说的,裴湮是反派这件事,郁岁一概不信。 她也是见过,有些世界为了替气运之子铲除障碍,或者让气运之子独领风骚,而灭掉原本许多惊才绝艳,乃至能够扭转乾坤的人物。 而关于系统的目的,其背后的人。 郁岁更倾向于,这个世界的天道执笔写下了气运之子波澜壮阔的一生,而系统的使命就是按此完成任务。 之所以这样推测,是因为系统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话。 “……绑定后……体验一次天下无敌……” 每个世界都有运转的规则。 倘若是位面低的世界天下无敌也可以,但这个世界,有一十三洲,有魔域魔界,甚至有九重天,更有天道。 系统凭什么能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让她天下无敌? “小师叔说的对!” 汪凌云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他眼珠转了转,看起来就像是在打好主意,“弟子虽然无法在速度上取胜,但可以在量上想想办法。” 可以每天多挑一趟。 既能彰显自己认错态度诚恳,又能在郁岁面前展现自己的毅力。 他觉得这个办法好极了。 郁岁咽回原本要说的话,用赞赏的眼神看向他,“勇气可嘉,不愧是你。” 不愧是反派炮灰,脑子里全是坏主意。 把需要挑水的水缸做做手脚,就能少跑几趟了——以量取胜。 这种坏主意不适宜说太明白,双方意会以后,郁岁礼貌性的说一句:“小心行事,丧葬阁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虽然它本身也四面透风。 但万一事情败露,好歹也不至于无宗可依。 汪凌云重重点头,“弟子明白!” 多跑的这一趟,他一定会让所有外门弟子,乃至掌门都注意到他优秀的品质!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以。 毕竟拜师灵石这件事确实是他误会了宁孤临,也算是自省方式。 可谓是一箭三雕。 汪凌云深深弯下腰,行了个礼,“多谢小师叔提点!” 郁岁茫然。 我好像还没来得及提点呢。 不过多亏汪凌云及时打断,她忽然想到了裴湮曾经说过的话。 ——既然梦境那般糟糕,何必要扶持一个魔尊,将命运交托在别人手中? 这是她将预知梦告诉裴湮后,又稀里糊涂被认为魔主时,裴湮所说的花。 与其给汪凌云开小灶。 不如我直接去叭! 郁岁做好决定,拉着仙鹤美滋滋地回了奉鹤山。 上山的路上遇到了裴湮。 四目相对,裴湮忽然弯腰抱起了郁岁。 仙鹤猛地叫了声,像是害羞一般飞快跑开,又迅速回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郁岁:“……” 她一时不知道是仙鹤更怪,还是裴湮更怪。 郁岁搂住裴湮的脖子,轻轻眨眼,“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裴湮语气温和:“接你回家。” 郁岁:“……” 那,那也不必抱着吧? 好像她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系统幽幽说:哪里是接你回家,分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臂力,为了让你也夸他体力好。】 【系统说的更加直白:他一直都在监视你哦。】 郁岁把脸埋在裴湮脖子里。 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仁慈了,系统居然几次三番,迂回试探她底线。 【系统似有所觉:别生气,我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说完我就滚了。】 郁岁:“……” 也不在乎她的冷淡。 系统对她热情始终如一。 【系统:在龙傲天进入试炼场觉醒天灵根之前,有一个关于反派裴湮的剧情点。】 郁岁面无表情。 来了,来了。 天道的走狗,它带着自己的使命来了! 【系统:裴湮此时道心不稳,已经隐隐有了入魔的趋向,察觉到自己有可能入魔,反派没有选择稳固道心,而是非常兴奋的去了魔界,杀人取乐,加快黑化过程。】 【系统故作深沉的总结:这,就是反派的变态之处。】 它见郁岁埋在裴湮脖颈处,凑近听了听,好平稳的呼吸声,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去,就是睡着了! 系统骂骂咧咧,一阵哔哔哔的刺耳声响,最终渐渐安静下来,决定等她醒来再说一遍。 * 郁岁醒过来的时候,还被裴湮抱着,正在奉鹤山赏景,睡眼惺忪的望着裴湮清隽的五官,眉眼弯了弯,又乖又软。 “师父。” 她整个人,都像一块小奶糕。 裴湮已经帮她去了头上的发饰,乌黑发丝柔顺垂下,正巧隔着衣料落在他身,好似云雾轻飘般,却又也留下了湿润的气息。 按住想要起身的郁岁,他淡淡说,“陪为师看一看落日。” 郁岁略有几分惊讶,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吗? 都从白天睡到了傍晚。 她嗯了声,重新坐在裴湮怀中,也有几分疑惑:“师父不累吗?” 裴湮认真回:“为师不累。” 郁岁忽然想到了系统说的话。 ——……为了彰显自己的臂力…… ——他一直都在监视你哦! 郁岁,“师父怎么突然想要赏景了?” 裴湮:“今天是满月。” 郁岁:“?” 她脑海里一瞬间想过许多妖怪月圆之夜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还想到了狼人。 沉默两秒,她惊疑不定的问:“师父,你确实是人吗?” 裴湮:“……” 他无语地看了郁岁一眼,许是今天夕阳西下,落日正好,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他眉眼并不想往常那般清冷。反而懒洋洋地,透着几分慵懒。 “岁岁觉得为师是什么?” 郁岁心想,这又不是我觉得是什么就能是什么的。 但还是认真回了。 “只要不是触手我都可以接受。” 裴湮似是松了口气:“还好我不是。” 郁岁狐疑盯他。 怎么觉得今天人设怪怪的? 竟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吗? 裴湮兴趣十足的鼓励她:“岁岁再猜一猜。” 郁岁:“是龙吗?” 裴湮:“不是。” “蛇?” “不是。” “狼人?” “不是。” 他依旧用一种鼓励的目光看着她。 “狐狸?鬣狗?乌鸦?蜥蜴?” 裴湮更无语:“岁岁的口味,挺奇特。” 郁岁:“……” 我没有我不是! 我只是按照反派的冷血设定推测的! 她搂着裴湮的脖子,撒娇问:“是什么?师父告诉我嘛。” 裴湮慢悠悠回:“是人。” 郁岁:“……”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骂人。 裴湮好笑地盯着她,“很失望?” 郁岁生气:“没有。” 裴湮轻啧了声,“为师略知一些变化之术,岁岁想先从哪个物种开始?” 郁岁气顿时散了,另一股气又起来了,脑子里爆炸一般挤入无数废料,红着脸指责裴湮,“你是当老师的,怎么能这样不正经?” 裴湮轻轻眨眼,复而又呀了声,恍然般说:“是为师的错,为师应当先教岁岁变化之术。” ——履行老师的指责。 郁岁眸色潋滟:“……” 裴湮凑近她:“岁岁想要先变什么?” 郁岁强行冷静下来,“触手。” 裴湮:“……” 系统听了一脑袋的黄色废料,数据都不干净了,但在裴湮沉默的时候,还是立刻挺身而出,抓住任何机会。 【系统:我可以接受触手!】 它变化成裴湮的嗓音。 【系统:你可以随便玩弄我哒!】 郁岁:“……” 她对系统的容忍度,确实越来越高了。 但婚外情这件事。 还是要杜绝的。 郁岁忽略掉系统的提议,她对变化之术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决定先从熟悉动物入手,“师父可以变成仙鹤,让我看看吗?” 裴湮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只有为师变化吗?” 郁岁试探性问:“……那我也变成仙鹤?” * 拂明峰。 鹤寻云照例对法阵进行检查,如今顾西辞回来,也与他一同。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直到他在某一时刻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躁动,丹田处一阵又一阵的暖流。 鹤寻云略微有几分诧异,但还是对顾西辞讲:“二师兄,我好像要突破了。” 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 尤其是到他这种修为,差的就是一步便可以登天的机会。 顾西辞狐狸眼有几分疑惑,但还是恭喜道,“师兄为你护法。” 鹤寻云摇摇头,“不必了,检查法阵重要。” 法阵的安稳关系到一十三洲的结界。 是整个一十三洲的命脉所在。 而他飞升,与之相比,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况且又是在拂明峰,很安全。” 他与顾西辞讲完,闪身回到洞府,专心打坐,感悟丹田处那股暖流。 可细品之下,越发觉得有几分暴躁。 直到他身体某处发生变化。 鹤寻云:“???” 鹤寻云:“!!!” 他澄澈而纯粹的眼眸尽是羞恼,不用想也知道是精神体做出的好事。 鹤寻云分裂精神体之前便了解过。 他们是整体,又是独立的个体。 而身为动物,虽然会偏向人性化,但动物的所有习性它都会有。 鹤寻云深吸一口气,顾不上自己的尴尬,去感知仙鹤做了什么。 ——自从上次仙鹤偷听墙角,他就屏蔽了与仙鹤的共感,免得听到了不该听的。 这一次。 刚刚闭上眼,就看到了一只仙鹤。 “??” 一只,仙鹤? 小小的一团,白色的,毛绒绒的,眼珠如墨,透着几分骄矜可爱,却也较平常仙鹤多了几分仙气…… 鹤寻云先是疑惑,然后了悟,随后更不可置信。 仙鹤就算是发青也不能对着这么小一只吧。 这体型差有两倍吧! 禽兽!涩鸟! 要知道,仙鹤虽然与他分离,但性情习性,除了动物本能以外。其余都与他没有差别。 难道他是如此不正经的东西吗? 鹤寻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白皙的脸皮宛若熟透的番茄,又极为纠结要不要强行召唤回仙鹤。 毕竟它也是正常的动物。 正常的仙鹤。 这种生理反应正常的极了。 ……如果没有与他共感的话,那确实极为正常。 正在他犹豫之时。 忽然见又冒出了一只仙鹤,也是通体雪白,只不过体型要大一些,举手投足浸着优雅,却好似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华。 鹤寻云从来没见过如此气质斐然的仙鹤,震惊到简直失声。 主要是在疑惑。 他的精神体,看上了哪个!! 直到。 体型大的仙鹤慢悠悠的说,“岁岁学的真快。” 而它的精神体先是妄图蹭郁岁,随后又跑向裴湮。 鹤寻云:“???” 鹤寻云:“!!!” 作者有话说: 鹤寻云瞳孔地震:我的精神体太狂野了!!!它怎么能痴心妄想到两个都要呢!? 可恶,万字更新写不完了! 还差五千字,我立志明天再日个万,补上这个五千字! 明天的更新时间恢复晚上九点,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7章 鹤寻云气血上涌。 顷刻将精神体拉了回来, 仙鹤陡然变幻阵地,茫然四顾,与鹤寻云四目相对,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强行带走,眼神流露出几分谴责。 它还没开始正式求偶呢! 鹤寻云:“……” 拳头硬了。 * 奉鹤山。 郁岁正琢磨着要怎么变回来, 忽然见仙鹤消失,顿时一惊, “它怎么了?” 裴湮变幻成人,抚摸着柔软蓬松的绒毛, 微微讶异—— 手感还挺好。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个要教郁岁变化成什么了, 随口回郁岁的问题,“有人叫它。” 郁岁侧了下脑袋,让裴湮精准揉捏, 真的超级舒服,怪不得仙鹤总喜欢求抚摸:“谁?” 裴湮幽幽回:“鹤寻云。” 他倒是没意识到仙鹤发情这件事,要知道仙鹤属于“一妻多夫制”,以鹤寻云的性格, 怎么可能做妾? 只当是鹤寻云最近受到的冲击太大, 一时接受不了, 所以强行召唤仙鹤回去。 郁岁哦了声, 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仙鹤曾出于“不知名原因”带她去找鹤寻云。 况且它虽然养在奉鹤山,但对裴湮也是有几分条件反射的防备, 可面对鹤寻云则是完全的放松。 她仰头问裴湮,“师父摸着舒服吗?” 这般直白, 倒是叫裴湮怔了两秒, 又极快恢复, 似是含着笑意嗯了声。 郁岁:“那师父可以说一说月圆之夜有什么特别的吗?” 裴湮像是才想到还有这个问题, 啊了声,慢悠悠说,“月圆之夜,月亮特别圆。” 郁岁:“……” 猛地啄了裴湮的手,气呼呼地转身跑开。 ……晚一步,就得挨收拾。 * 临近深夜,万籁俱寂。 系统此时还跟在郁岁身边,它对自己竟然没有遭到郁岁驱逐而有几分受宠若惊。 暗自唾弃自己。 它怎能如此卑微!? 竟会因为这么一点理所应当的小事而感到荣宠备至! 系统反复调整自己的心态。 正在此时。 忽然见郁岁起身偷偷摸摸朝裴湮寝居跑过去。 它以为郁岁要去搞黄色。 连忙自荐枕席。 【系统:我可以!你可以见到不一样的裴湮!】 郁岁为难咬唇,“你不行的。” 系统反而被激起了好胜心。 【系统:我哪里不行?】 郁岁:“太油腻。” 【系统:……】 它沉默两秒,破口大骂。 【系统:我再油腻也没裴湮恶心!你知道我对着裴湮的脸吐了多少次吗?!】 当替身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它越想越委屈,任务到现在还未起步,它的数据却已然染上了别人的味道,变得越来来越不像自己。 【系统大声吼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牺牲了什么!】 它都不纯洁了! 郁岁耳膜发鼓,对它的委屈无动于衷,为裴湮正名,“你对师父有敌意,看他自然哪里都不好,但你如果摒弃偏见,就会发现他好到完美!” 【系统:……】 我去你个粑粑的! 等它见郁岁只是扒开裴湮门缝朝里面看了眼,见裴湮正在画画就又关上了房门。 系统渐渐品出味道。 心情舒畅,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郁岁还是相信它的! 她最初没有完全沉睡,是听到了它说的话的,所以才来这里观察“裴湮到底有没有去魔域”! 【系统哼唧两声:裴湮已经道心不稳了,也就这几天就会去魔界!】 郁岁唔了声算作回应。 来看裴湮与系统说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主要是好奇月圆之夜裴湮会发生什么变化 不过目前来看,一切如常。 她坐在门边,仰头望着天空。 乌云遮月,尽显凄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岁伴着清风昏昏欲睡,羞涩又圆润的月亮终于探出了脑袋。 【系统用气音轻轻说:月亮出来了。】 郁岁睡意顿时消散。 不是因为月亮出来了,而是因为这小系统说话的声音又小又轻,还带着几分颤音,堪比恐怖片音效。 系统见她面色不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声音太大了,且回忆这种时刻裴湮会怎么做—— 裴湮会等她自然睡醒。 它挫败的垂头。 还是不太甘心放弃替身路线,众所周知,一般替身到最后都会有个火葬场。 它目光放的格外长远。 先做替身吹吹枕边风,让郁岁绑定她。 然后等郁岁离不开它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火葬场了,火葬场开始后,都不用它再发布任务,郁岁就会求着它完成任务。 系统反复告诉自己。 卧薪尝胆!苦尽甘来! 它平复下心情,回过神猛然看到眼前的画面,一句【哔哔哔——】脱口而出。 眼前的场景无法形容。 像是被魑魅魍魉包裹着,在夹缝中生存,鬼影重重,似是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直直的凝视着他们。 【系统:这是哪里?】 郁岁颇有几分诧异:“你不知道?” 她还以为做天道的走狗,最起码得足够博学吧。 远处似是有一道鬼影伸出长臂“咻”攻向他们。 系统被吓得叽哇乱叫。 郁岁:“……” 这种本能的害怕,不像是装的。 很快。 魑魅魍魉消散,整个境地只有红与黑两个色调。 【系统紧张:这到底是哪里?】 它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噫呜呜噫! 郁岁微微蹙眉,“混沌之境。” 系统正要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一股力,彻底将它挤压了出去。 郁岁察觉到系统离开,更惊讶了。 真的害怕到这种地步? … 混沌之处,天地相接。 雾气颜色糜丽而浓艳,红与黑浓稠到极致,如火般烈烈燃烧。 她被困在这里修炼心法。 每突破一层方能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可她印象中自己明明走火入魔死了,现在怎么又能回到这里? 正在这时。 忽而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声音。 “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郁岁。” 郁岁:“?” 她沉默两秒,诚实回答:“抱歉。” 虽然听不出什么歉意。 隔了几秒后,那声音才又响起来。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能救活你,你就……”那声音忽然一顿。 郁岁久久没听到声音,疑惑问:“我答应你什么了?” 不远处。 裴湮长身玉立,红与黑的火焰在他身前跳窜,似是跳跃进他眼眸,忽明忽暗,宛如两簇鬼火,妖艳而骇人。 郁岁耐心等待。 那声音终于重新响起来了。 “我救了你,你要遵守承诺,去一十三洲,找到裴湮,与他结为道侣。” 郁岁从来没见过如此无私的人,颇有些不敢相信,“你救了我,就是为了送给我一个完美的道侣吗?” 这谁敢相信? 这次沉默的更久了。 “傻孩子。”它语气充满着沉重叹息,像个历经风霜的老者,又沧桑又温和,“情劫哪里有完美的呢?” 郁岁最烦这种话语半遮半掩,好像多有哲理似的煞笔,她说:“你在骗我。” “……” 那声音不再说话了。 郁岁微微蹙眉,静心打坐。 试图回想起走火入魔时的记忆,可惜死的过于仓促,实在找不到有效记忆。 却又难掩身体疲惫,睡了过去。 裴湮从暗处走出来,守在她身边,怡然自得地玩弄着腕间的铃铛。 混沌之境吗? 他心想。 可若是再走几步,就能看到熟悉的花,是他在郁岁灵府中种下花。 这里分明是郁岁的灵府。 裴湮坐在她身边,手腕的铃铛叮铃叮铃作响。 他微微侧头,颇有几分好奇地盯着郁岁的面容。 月圆之夜是个幌子。 为了悄无声息地吸引郁岁入阵。 不过月圆之夜对阵法也颇有帮助。 上次交手以后,他就能察觉到“缠在郁岁身上的脏东西”,这个阵法也是为了驱逐所谓的脏东西。 倒是没想到。 居然还看到了这些。 ——郁岁三魂七魄都不太稳定,在这种强大的阵法之中,保不准就要丢几魄。 但也因此看到了她神魂深处掩藏的记忆。 只不过没想到郁岁即便陷入自己的记忆,她也心志稳定,能够保持清醒,主导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裴湮又拨弄了下铃铛。 在郁岁的灵府里,铃铛不停作响,清脆悦耳,却也吵闹。 他微微蹙眉,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终啧了声,抱起了郁岁。 他因为问心梯的幻境与她结为道侣。 那她因为“又一个脏东西的救命之恩”与他结为道侣…… 裴湮指尖勾住她的头发,扯了两下,见她皱眉哼唧,像是很疼的样子,松了手。 行吧。 就算扯平了。 郁岁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 从第三方的角度看自己,满眼茫然,虽然已经穿梭过很多世界,但每每变幻一个世界都要花费很久去适应,这个过程很烦躁。 语言通顺还好。 语言不通简直是折磨。 郁岁站在热热闹闹的集市,却仿佛独自在衰败苍凉街道,看着人来人往,忽然听到温润嗓音。 “见姑娘在这里许久,可是遇到了难处?” 她回过头。 那人美如冠玉,郎艳独绝。 郁岁轻轻眨眼,“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男子笑了,翩翩公子,风华绝代。 “在下裴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郁岁诚实回:“郁岁。” 随后又认真问,“裴湮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她游荡过这么多世界。 好人坏人都遇见过,自然戒备心也多一些。 她见裴湮似乎是想要找借口,幽幽提醒,“做人要坦诚。” 裴湮轻笑,浮光掠过他微微弯起的眼眸,携温柔之色袭来,“不知姑娘是指?” 郁岁心想,看在他这么好看,那我就为他做个表率吧。 于是她坦诚道,“首先,我没钱。”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28章 裴湮愣了下。 他毕竟是个逻辑在线的人, 却也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笑得温润,“郁姑娘真有趣。” 郁岁美滋滋说:“多谢夸奖。” 她盘算了下身上为数不多值钱的东西。 有些黄金。 有几块玉。 ——这在大多数世界都能够流通。 郁岁四处看了看, 思来想去,决定先当了身上的东西, 然后找个工作。 于是与这位格外好看的郎君告别,“我还有事, 有缘再见。” 裴湮倒也没强求,礼貌目送她离开。 但没想到。 黄金和美玉都不怎么值钱。 一十三洲是修仙世界, 虽然有几座城池是凡人的城池, 但大多数城池都是修士们居住,最是洒脱不羁,大多觉得黄金显俗气, 需求量并不多。 久而久之,黄金也就不值钱了。 至于玉石。 一十三洲的玉石,看的不是质地与品种,而是里面蕴含的灵气, 灵气越浓郁, 玉石的价值越大。 郁岁这还是第一次来灵气这么充裕的修仙界, 导致以前收集的东西都不怎么有用。 她微微叹息, 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穷光蛋。 当务之急。 是要找个工作,能尽快解决温饱。 郁岁用为数不多的钱, 先买了三颗辟谷丹,能够管她将近一个月的饱饭, 然后开始打听, 那个地方有灵异事件。 她可以免费上门解决。 声势越大越好, 势必要把她的名气传播出来。 但打听了许久。 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她正好是在修士的城市, 有灵异事件都报官了,且这座城池是块风水宝地,城主的修为都得在化神以上。 这种修为之下,很少有邪祟敢来作恶。 郁岁忧愁叹息。 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十分发愁。 坦白来讲,她之前出混沌之境游玩,所在的世界灵气都不算充裕,也没有这么多修为深厚的修士。 她在其他世界,单是看面相都能大致推测出对方的生死,成败,子嗣。 可惜这个修真界。 面相仍然是那个面相,但看起来就非常模糊,完全没法参透,算命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无奈之下。 郁岁只好退而求其次做了保镖。 她找到了个镖局,礼貌询问:“请问你们这里招工吗?” 管事打量了她几眼,颇为看不上她这种小身板,还是个炼气期的小辣鸡,但不知为何,他点头了。 “招工。” “下一趟要护的镖非常重要,钱也很多,送往魔界王都的,但没人敢接,你要是有能力,你就来。” 郁岁没有草率同意,“管饭吗?有住的地方吗?钱多吗?” 最后一个是重点。 一般来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没人敢接,要么是钱太少;要么是钱太多,但真的很危险。 管事斜眼夹她,一副你真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提前付你定金这个数。” 他举起手掌。 郁岁惊呼,“五百万?” 原件她,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前几个世界,那里霸总横行,动辄就是五百万起价。 所以她脱口而出后就想到这里还分上品,中品,与下品。 其实就算下品也很多了。 转化成中品灵石,也足够她过一年小资生活。 但管事误会了。 他眼角抽搐,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咬牙温和说:“可以,只要你敢接,定金就按你说的这个数。” 郁岁心想,接了。 等她拿到储物袋,打开一看。 好家伙。 五百万!上品灵石! 这个单子一定很危险。 直到她看到护送的镖是棺材,以及管事阴恻恻的嘱托:“千万不能开馆。” 郁岁:“……” 这个单,不仅危险,而且惊悚。 “是会有鬼吗?”她问。 “比鬼更可怕。”管事淡淡说,“里面的东西跑了,你就拿不到尾金了。” 尾金比定金多一倍。 郁岁拿到了,足够衣食无忧,乃至纸醉金迷好长一段时间。 她说,“听起来很危险。” 管事冷酷:“你已经签订契约了。违约金是十倍。” 郁岁:“我可以明天送吗?” 管事想了想,非常好说话,“可以。” 他准备去检查其他单子了,见郁岁还不走,“还有事?” 停顿了下,他又补充。“不能再加灵石。” 郁岁摆摆手,“不是这个。” 她左右望了下,小声问管事,“城里最好玩的地方是哪里?” 管事似是有些惊恐:“你要做什么?” 郁岁淡定说:“我想在上路之前,醉生梦死一回。” 管事:“……” 他无语地指了方向,却又委婉暗示,“姑娘说不定有大造化呢,何必去那种脏地方?” 郁岁没听明白,“什么造化?” 管事没再多说,忙去了。 郁岁也不在意。 等踏入管事指的地方,她才知道这是个花楼。 “……” 实不相瞒。她本意只是想找个五星级酒店美美的吃一顿睡一觉,没想到居然被迫合法嫖-娼。 正在犹豫是否离开的时候。 忽然见了裴湮。 他也看到了她,行走之时,自有一股风流之态,眉如墨画,眸若朗星,“郁姑娘怎么来这里了?” “人之本性。” 郁岁淡定回。 裴湮品了几分,微微笑了:“姑娘坦荡。” “既然来玩,不如由在下陪姑娘?” 郁岁脚底生根,在禽兽与禽兽不如之间摇摆。 她一边想着,这男子连头发丝都符合我的审美,我怎么能忍住呢? 我都死过一次了。 难道还要抱憾而终吗!? 郁岁终于败给了自己的良知,决定问最后一个问题,只要裴湮给出否定答案,今晚就作罢。 ——“裴公子,可经过人事?” 裴湮沉默了。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唐突,但她对这种事有些洁癖,况且她自己也还没体验过呢,凭什么找个久经沙场的,也太不干净了。 但他沉默了。 郁岁悟了:“我懂了。” 一般沉默就意味着给不出否定答案。 她转身就要离开,裴湮忽然说:“姑娘可否明示?” 郁岁怀疑他文化水平太低,于是问的直白了些,“你是雏儿吗?” 裴湮:“……” 他还是在微笑,像是挂了个微笑面具,“在下是想问,姑娘是要嫖在下吗?” 郁岁被他问懵了,在花楼,不然呢? 转念一想,裴湮主动搭讪,也许愿意放弃金钱,她试探性问,:“……是可以不付钱吗?” 许是才刚开始带微笑面具,裴湮没绷住伪装,也没后来那么温和,哈了声,眼眸里藏着几分锋利与骇人,却又微微弯了眼眸,幽深至极。 他眉眼含着几分妖,懒洋洋的回,“郁姑娘,苞夜很贵,在下貌美,五百万上品灵石,一夜。” 郁岁:“……” 她有一种,自己还没脱离霸总世界的感觉,动辄就是五百万。 但比霸总好的一点是,她会讲价,“便宜点,三百万行吗?” 裴湮拖着腔调啊了声,似是要同意,在音调落下时又猛地拐个弯,“不行。” 郁岁克制住放纵的心,后退一步,转而看起了其他小哥哥。 都非常貌美如花呢。 裴湮唇瓣渐渐抿成一条线,静静地盯着她,有几分阴冷。 郁岁后背发凉,只好回头看向裴湮,“裴公子,棺材里是什么?” 裴湮倒没露出半分讶异,反而欣赏看她,答案颇有几分俏皮:“你猜?” 他这句话透露的很多。 其一,裴湮认识镖局管事。 其二,裴湮对她的举动一清二楚。 郁岁反而有种尘埃落定,果然如此的感觉。 天降横财,往往伴随着巨大危机。 虽然不知道裴湮与管事做了个什么局,但她就是那个主动入局的小傻子,美滋滋等着被宰呢。 不仅如此。 她还差点为了美色搭进去三百万。 果然,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的。 理清思路后,郁岁没再胡闹下去,祭出万能理由:“抱歉,家中失火,我得赶紧回去了。” 裴湮冷着脸轻呵,眼睑微垂,罡风袭过,直接切断了郁岁前进的路,又将这里割裂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 这般深厚修为…… 郁岁沉默着。 掂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差距,果断转身,微微弯了眼眸,“裴公子的修为好厉害哦,居然能控制的如此精准,我能拜你为师吗?” 裴湮微微挑眉,“郁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是无名之辈。” 郁岁:“我可以助师父名扬天下!” 裴湮:“不必了,虚名而已。” 两人对视片刻。 郁岁忍痛拿出储物袋,字正腔圆,“这是,嫖资。” “比您原本的价格还多了三百块下品灵石。”她语气肯定,“您值得的。” 裴湮欣赏着郁岁沉痛的表情,接过了储物袋,举手投足肆意而洒脱,腔调不怎么正经,却也不疾不徐,“徒儿准备怎么嫖为师?” 郁岁:“……” 她眼神飘忽,实在没经验,再加上裴湮戏谑成分居多,微微感叹,“裴公子和第一次见面真不一样。” 裴湮:“哪儿不一样?” 郁岁给出合适的形容:“也就是和尚到花魁的转变吧。” 裴湮若有所思。 上路之前的放纵属实不太愉快。 不仅没享乐,还搭进去了五百万。 但棺材不得不压。 真不是郁岁明知是局还要往里面跳,而是裴湮全程陪护,不跳不行。 他甚至一路将她送到了魔域边缘。 裴湮面皮极白,白的宛如一捧雪,随时都能在烈日下融化般:“在□□虚,恐怕不能陪郁姑娘进去了。” 这一路的相处。 裴湮又变成了最初的君子模样。 郁岁对他始终抱着有分戒备,如今听到他说离开,面无表情的说,“好的,我自己去。” 心想。 来了来了! 终于到收网的时候了! 肯定在魔域有什么等着她呢! 郁岁没有耽误,推着棺材便进了魔域。 遇见第一个邪魔时,内心是毫无波澜的。 因为这个东西…… 完全没有裴湮强大。 想到裴湮,就又开始思考裴湮这么做的目的。 他这一路并不图色。 对美色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需求。 郁岁想到了许多修仙文,又是挖金丹又是挖灵根—— 思及此。 她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她都没有。 但修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稀奇古怪的设定,不到收网时刻,她完全猜不到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路,走的都颇为煎熬。 临近魔界,忽然遇到了一大群邪魔。 整整,一大群! 郁岁:“……” 她只好一边护着棺材。一边击杀着邪魔。 同时还夸奖自己。 她真的好有契约精神。 都这样了,还没有扔掉棺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杀光了邪魔,但也彻底在魔域迷失方向,原本近在咫尺的魔界小门也消失不见。 郁岁一开始并不觉得慌张,但随着辟谷丹吃完,她渐渐感受到了饥饿,却又始终找不到魔界的门。 ——只要出了混沌之境。她就得和正常凡人一样需要进食。 而魔域。 永远黑雾翻涌。永远一片漆黑。 还有数不清的邪魔。 这种单调的颜色,与不停运转心法,让她有种又重新回到了混沌之境的错觉。 很难熬。 她每次在混沌之境,没有人说话聊天,孤寂又凄凉,所以哪怕心法再难熬,哪怕会走火入魔,她也想要出去,就算是死也想要死在繁华尘世。 郁岁真的太害怕独自一人的孤寂了。 所以她没忍住约定。 打开了棺材。 然后。 ——露出了裴湮那张惊天动地的绝世容貌,正睁着眼,静静看向她。 郁岁:“……” 实不相瞒,她那点孤苦忽然就没了。 这是恐怖故事。 她克制住合上棺材的冲动:“裴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湮坐起身,环顾四周,“为了去魔界。” 郁岁问:“为什么要躲在棺材里?” 裴湮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棺材里原本是位美人,为了献给魔尊做人皮灯笼的。” 郁岁半信半疑:“所以你在查尸体买卖?” 裴湮慢悠悠的说:“不是。” 郁岁忽然摸不透他的人设,“那是为了什么?” 裴湮:“为了趁机杀掉魔尊。” 郁岁初来乍到,对这些恩恩怨怨不太理解,只是礼貌性的海豹拍手:“你好厉害哦。” 裴湮目光怜爱。 就跟注视小傻子一样。 她哪里知道裴湮就是魔尊。 更不知道,从她踏入一十三洲就被裴湮注意到了。 神魂不稳,既像是异世灵魂,却又被一十三洲接纳着。 ——混沌时代,天地未分割时,孕育出的神仙便是如此。 但郁岁的来历更为复杂。 她身上并没有浑然天成的仙气。 联想到如今魔气昌盛,邪魔肆意,天地孕育时变异了也说不定。 于是裴湮就引她来魔域试探。 ——一开始是想邀请她结伴游历,但没料到郁岁性情古怪,便连蒙带拐,将人拉到了魔域。 还为自己编造出了借口。 然而即便是魔域这般浓郁的魔气,也没激发她身上任何属于魔的潜质,反而一如既往的纯净。 郁岁不知道裴湮满肚子的弯弯绕绕,手指扣着棺材的花纹,只关注眼下,“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在棺材里吗?” 她现在迫切需要陪伴。 裴湮微微挑眉,盯她两秒,侧身给她腾了个位置。 不过棺材不大,两人难免有肢体接触的时候。 郁岁说:“你身上太凉了,影响体验。” 裴湮没回话。 郁岁又接着说,“其实凉点也好,夏天就不热了。” 她冻的都要自己抱住自己了还朝裴湮那边凑。 “你还可以自己抱着西瓜,一边冰镇一边吃,很舒服的。” 正在裴湮不耐,想要将这个小家伙丢出去的时候—— “今天是我生辰。”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索性就把生辰的日子定在了第一次出混沌之境那天。 郁岁:“你能给我说一句生辰快乐吗?” 裴湮淡淡说:“不能。” 郁岁嘟囔:“我付了五百万上品灵石加三百块下品灵石呢。” 裴湮嗯了声,“所以我现在让你坐进棺材里。” 郁岁叹了口气,开始胡言乱语:“我以后要买个棺材备着,也不至于风餐露宿,也算是个家了。” 裴湮无语地看了她眼。 拎着她,抬手收了棺材,眨眼间就来到了镇安城。 郁岁问:“你不去魔界刺杀魔尊了吗?” 裴湮:“你杀的邪魔太多,魔尊恐怕已经知道了。” 郁岁哦了声,深感歉疚,“我是不是影响你青史留名了?” 本就是假的,裴湮并不在意,诚实说:“不影响。” 郁岁:“你真是个好人。” 裴湮坦然接受夸奖。 “但为什么选我护送棺材?” 郁岁步入街道,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情绪渐渐稳定。 裴湮:“姑娘修为深厚,又深藏不露。” 他夸的很用心。 郁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忽而又被小摊铺的谈话吸引。 小孩对着正在收摊的小二说,“爹爹,快点,你说好要为我做长寿面的!” 小二笑着说:“好好好。爹爹马上就好了,等会就给你做长寿面吃。” 长寿面。 郁岁感叹,真巧,居然正好碰到同一天过生辰的。 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客栈。 裴湮开了两间上房。 郁岁回房洗完澡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 是裴湮拎着食盒。 她侧身让裴湮进来,点评说。“这客栈的服务不行。” 裴湮:“?” 郁岁:“居然让客人自己送餐。” 裴湮:“……” 郁岁怀疑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因为裴湮的心情明显不太好,但却还用温和的嗓音说,“过来。” 好似两个割裂的人。 不太真实。 郁岁戒备的走过去,看到了一碗长寿面。 “……” 她一时心情复杂。 坐在餐桌前,殷勤地接过小碗,然后拔出了面盛满,递给裴湮。 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一起吃。” “生辰会有好运的,我把好运分给你。” 裴湮懒得拆穿她这谎话,接了小碗,吃了一口。 郁岁等他吃完,见没有毒,才垂头开吃。 一口惊艳。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我要在这里定居。” 裴湮习惯了她思维跳跃,淡定问:“为何?” “厨子的厨艺好好哦!” 裴湮沉默了会儿,“这是问天宗的厨修所做。” 郁岁愣了下。 她虽然刚来这个世界,但也听说过问天宗。 实在太有名了。 她吃了面,试探性问:“你与问天宗,是什么关系?” 裴湮:“在下只是不起眼的小辈。” 郁岁:“但可以每天都吃厨修做的饭?” 裴湮:“……” 郁岁捧着碗,苦思冥想,斟酌语言,“这是我第一次吃长寿面。” “你对我真好。” 裴湮微微挑眉,等着她再次语出惊人。 果然。 一点也没让他失望。 郁岁:“就像刚刚路上那个小二对他孩子一样好。” 裴湮静候下文。 郁岁终于扯到重点,“你可以做我的爹吗?我要求不高,问天宗三餐管饱,不用露宿就行。” 裴湮:“……” 他语气浅淡,颇有几分清润,宛如杨柳扶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倒也可以。” 识趣的,这会儿就可以端茶拜师。 郁岁完全没学过这种礼仪。 压根也没听懂内在含义。 于是脆生生的叫了声—— “干爹!” * 这个梦属实太长。 郁岁是被自己那句“干爹”惊醒的,她睁开眼,“干爹”就在她面前坐着玩铃铛,她呆滞住。 铃铛声清脆悦耳,如裴湮的嗓音般,“想什么呢,岁岁?” 郁岁从梦境里回神,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总不能说想起我叫你爹这件事了。 简直是黑历史。 尤其是当她知道剑尊裴湮意味着什么后,她才知晓对裴湮的揣测错的有多离谱。 如此大爱无私的人。 怎么可能算计她呢? 放下偏见后,怀揣着对裴湮的愧疚,去看这位完全符合她审美的男子,对其好感一日千里,滤镜越发深厚。 裴湮以为她因神魂不稳而反应迟钝,替她点了凝神的香:“好好休息。” 郁岁这才意识到自己现状,想到自己莫名踏入混沌之境,她问,“我这样是因为月圆之夜吗?” 裴湮诚实说:“与此无关。” 郁岁哦了声,没有再问别的,忽而拉住了裴湮的衣袖,“师父可以抱抱我吗?” 她有时候很喜欢提要求。 用一种完全不容拒绝的语气提出来。 又礼貌又霸道。 裴湮不愿意逗她太狠,生气了还要哄,麻烦。 他大多数都顺着郁岁,抬手抱住了她,轻拍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抚。 郁岁说:“我差一点就见不到师父了。” 若是再被困在混沌之境,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来。 即便再出来了,也可能不是这个世界。 裴湮温和之中又藏着锋利,“不会。” 郁岁抱紧他,沉默两秒,“师父好自信。” 裴湮无奈垂头,她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就这么一连过了几天。 郁岁卧床养病,虽说神魂不稳,但她自我感觉,要比之前稳定太多了。 这天。 正是午饭的时候,裴湮去取餐。 郁岁忽然察觉不对,隐隐好像感受到了魔气,循着微弱的魔气找过去,最终停在了林木之间。 周围郁郁葱葱的绿色。 场景隐约有几分熟悉。 空中又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无端多了几分凄凉与冷清。 郁岁撑开伞,在湿润的泥土气息中寻找着魔气。 忽然见到了裴湮。 他站在前方,正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一片猩红,已然是入魔的征兆。 电光火石间。郁岁终于想到哪里熟悉了。 这。 这不就是梦中的场景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隔着雨幕与裴湮四目相对。 郁岁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她上次看到系统所扮演的恶毒裴湮,脑子里涌出些许系统说过的话语,如今真正看到预知梦里的场景,她反而冷静下来,没有想乱七八糟的。 可以说是真的一片空白。 却又觉得自己极为理智。 仿佛割裂了一般。 裴湮依旧温和,“过来。” 他站在雨中,却为沾染半滴雨水,遗世独立般。 郁岁没有动, “师父为何会入魔?” 裴湮勾了下唇,“岁岁猜猜看?” 郁岁又问:“师父为什么没有提餐盒?” 裴湮:“……” 他淡定说,“走火入魔,没来得及。” 郁岁狐疑盯他。 很快。 一道剑光,以及一声惊雷齐齐劈来。 “裴湮”倒在地上。 ——又是系统假扮,目的是为了让郁岁相信剧情发展,发现裴湮真实面目。 郁岁无语之中对系统的执着又颇为敬佩。 不远处。 真正的裴湮眸色如墨,幽冷而漠然,提着食盒,撑着一把竹伞。 真品与赝品对比之下,方才觉得那股清冷贵气与风度翩翩过于虚假,藏在骨子里的风流矜贵才是贵公子独有的气质。 郁岁撑着伞笑着走过去,“师父!” 她收了伞,自然而然地躲进裴湮伞下。 裴湮将伞微微倾斜。 “为师很开心。” 郁岁:“?” 裴湮:“你没有将他错认成为师。” 郁岁仰头,满目信任与依赖,脆生生说,“因为我始终相信,师父是不会入魔的!” 裴湮意味不明:“若是为师会呢?” 郁岁毫不犹豫:“那一定是有让师父特别特别特别特别伤神的事情发生了。” 她说:“这就不是你的错了。” 裴湮笑了起来。 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委实让人稀罕。 午饭过得平淡又刺激。 两人都没有再提真假裴湮的事情。 到了晚上。 郁岁睡醒没有发现裴湮,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下床去找裴湮。 ——以前为了掩藏关系,加上关系进展不宜过快而分房睡,如今她神魂不稳,卧床养病,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便睡在了一起。 刚走出房门,便冻的一个哆嗦。 而院子里。 裴湮正坐在石凳上,手边传音符亮起,里面传来墨青的嗓音。 “尊上放心!” “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完成的妥妥贴贴,绝对没有一丁点差错,您就放心吧!” 郁岁都无奈了。 “这种低级挑拨有意思吗?” 倘若是真的裴湮,她出房门,不,她起床,裴湮就察觉到了,哪里会让她听到这种话? 如此凑巧,都是试探。 郁岁冷眼瞧它。 要不留着它还有用…… “岁岁在说什么?” 裴湮似是有些慌张的掐断了传音符,茫然问。 郁岁冷眼看着他。 裴湮泄了气,又有几分可怜的哀求,“那岁岁想好了吗,我可以做他的替身吗?” 他的演技越发精湛,越来越像裴湮,而这故作脆弱的易碎谪仙美人,愈发惹人怜爱。 郁岁抿抿唇。 又听到他说:“我愿意被岁岁玩弄的!” 郁岁还没回答。 连续受伤两次,正是虚弱养伤的系统猛然从沉睡中惊醒。 咬牙怒视“要做自己替身的”裴湮。 略一思索便明白,他在利用已经掌握的信息磨练郁岁。 讲话做事最怕虚实结合。 很难辨出其中的真实性。 一旦真假裴湮出现的次数过多,哪怕日后裴湮真的入魔,郁岁也会以为是它假扮! 简直就是另类版狼来了。 裴湮,真【哔——】是个心机狗! 他如今这样搞,就算系统去和郁岁讲,这次不是它假扮的。郁岁也不会相信! 系统忍无可忍,暴躁至极。 一阵脏话输出。 好你个光风霁月的剑尊 竟然明目张胆的演我! 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系统:他说的,这都是我的词啊! 魔尊密谋小剧场: “……” 裴湮:“将人引入魔域。” 岑疏狂:”尊上放心!属下一定办得妥妥的!” 一顿操作猛如虎。 岑疏狂的计划如下: 已知,郁姑娘缺钱。 解:属下已派人在城中发传单暗示镖局有活,重金之下,必然同意。 已知:魔尊欲掩藏身份一同前往。 解:护的镖是棺材,魔尊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棺材里一同前行。 岑疏狂美滋滋:我真他【哔——】是个人才! 万字更新(√) 晚安啦。 第29章 系统本身不正经, 连带着揣测人带着那么几分的不正经。 它哪里知道,裴湮是认真的在自-爆。 起因是因为郁岁对他表现出极大的信任。 好似完全相信了这副温文尔雅的假象。 即便他有时崩人设,郁岁也会为她找到合理理由, 看他的目光也永远都是亮晶晶的,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这样不好。 哪能这么不公平呢? 裴湮心想, 他拆着郁岁的礼物,自然也要让郁岁拆了他的礼物。 道侣之间, 坦诚也是极为重要的。 然而没想到。 郁岁压根不信。 裴湮沉思片刻,将计就计, 索性演起了冒牌货。 ——自-爆身份不急一时, 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 况且,裴湮对这个几次三番出现的冒牌货也颇感兴趣。 是被派来助郁岁渡情劫的吗? 在他看来。 情劫是最好容易渡的, 于修士来讲,上万年的时光,情情爱爱只不过是漫长岁月之中的调味品而已,即便再惊天动地, 最后也不过是一地鸡毛, 平淡收场。 时间磨平情意, 情劫自然而然也就渡了。 当然。 除此之外, 还有一种颇为极端的渡情劫。 情至最深处,抽刀断情。 要的就是惊天动地的过情关, 彻底心死如灰,从此断情绝爱, 再也不沾染半分。 联想到冒牌货几次三番的挑拨离间。 不难推测, 它追求的就是这种轰轰烈烈的情劫。 裴湮兴致恹恹。 他对情爱向来不感兴趣。 若不是问心梯的幻境, 也不会与郁岁结为道侣。 再者说, 比起轰轰烈烈的渡情劫,他更喜欢探究郁岁的身份。 裴湮敛了周身的攻击性,愈发显得温润如玉,毫无棱角,将冒牌货的妖娆讨好学了个十乘十,“岁岁就答应我叭。” 郁岁严肃拒绝,“我们不可能的。” 她杜绝一切形式的婚外情。 “就算你愿意被我用触手玩弄,也不可能。” 触手,玩弄? 裴湮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任谁都不会喜欢有人用着自己的脸与身体毫无尊严的婉转承欢,做出百般媚态。 郁岁不在意他的情绪变化,淡淡说:“见我师父了吗?” 裴湮:“……” 见了,就在你眼前呢。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郁岁转身就朝那边寻去,忽然听到了一声惊雷,再回头,那个冒牌货已经消失了。 “……” 雷劫,来的好快。 系统骂骂咧咧。 将毕生所学的脏话都输出了一遍。 不仅演它,居然还抄袭了它的退场方式! 能不能一点点的原创性! 呸!狗东西! * 空气中还夹杂着些许雨后湿意,清新宜人。 郁岁在寒潭找到了裴湮。 他合衣浸入寒潭,墨发在水中漂浮,宛如层层叠叠的水草,稍一碰触便被缠住,溺毙在寒潭之中,危险又迷人。 她坐在旁边,托腮看了会儿。 这般清冷矜贵的裴湮才叫人心动嘛。 裴湮睁开眼,侧头看向她,意味不明,“想看多久?” 郁岁弯了弯眉眼,“看很久很久。” 这种美貌。 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她走到寒潭边,坐下。 感受到了一点寒意,正要向后退,肩膀忽然落了个大氅,是裴湮施法搭在她身上的。 郁岁便乖乖坐在原地,“师父为什么要深夜泡寒潭?” 裴湮淡淡说:“修身养性。” 郁岁离开的过于潇洒。 一点也没有分辨出他是真是假,裴湮并没有多少对自己演技优秀的喜悦,反而生出几分郁气。 ——他明明可以一眼认出郁岁的。 郁岁懵懂眨眼,与他完全不再同一个频道,“怎么就修身养性了?” 明明最近好像也没劳累太久啊。 只是神交而已。 郁岁看裴湮的目光渐渐古怪,“那师父要注意身体,毕竟年纪也到了。” “……” * 临近宗门弟子比试。 郁岁找到了掌门,腼腆询问,“我可以参加吗?” 掌门微微惊讶。 有裴湮的教导,再加上她本身如此之高的修为,没必要参加这些。 但想到最近宗门上下都未曾见过她的实力,提起她,也总是在她前面带上剑尊裴湮的名号,好像是裴湮的附属品一般。 思及此,掌门爽快同意。 “小师妹,一定要一鸣惊人。” 郁岁:“?” 她羞涩说,“还是算了,我低调行事就好,此次也是为了锻炼一下实战能力。” 掌门闻言颇为欣慰。 他见过太多恃才自傲,最终泯于众人的天才,这般心性,定然会有大作为。 郁岁被他这种目光看的头皮发麻。 说实话,裴湮都没用这种目光看过她,好像她是什么惊世奇才一般。 她轻咳了声,“那我先走啦?” 掌门正要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宁孤临与汪凌云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汪凌云的母亲将错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她在问心石面前说‘汪凌云毫不知情’,可以证明确实如此。” “但汪凌云得知这个结果后,最近一段时间都萎靡不振。” 掌门言语之中对汪凌云似乎有所改观,“他心性虽然不甚开阔,但却有毅力,吃苦耐劳,怪不得小师妹会收他入丧葬阁。” 郁岁:“?” 这是在形容炮灰的吗? 她哪里知道汪凌云每天坚持多挑两桶水,听闻此等噩耗后,化悲愤为力量,再次基础上又多挑了两桶,虽然不是每次都让掌门看到,但在宗门也不是什么秘密。 从掌门那里离开后。 郁岁刚巧遇到了汪凌云,他提着水看起来非常的累,脚步也很沉,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苦痛煎熬都浸着一股的窒息感。 见到郁岁又规矩又颓废的行了个礼。 他唇瓣都在颤抖,“弟子辜负了阁主的期望。” 郁岁:“没有的事。” 汪凌云没料到她会这般宽慰他,声音有几分哽咽,面色极为为难。 郁岁珍惜每一个炮灰:“有困难可以说出来。” 汪凌云闭了闭眼,随后说:“弟子算了算从宁孤临手中抢了多少灵石,想问问阁主,能否提前预支工钱?” 郁岁:“多少灵石?” 汪凌云比了个手掌。 郁岁微微惊讶:“五百万?” 汪凌云连忙摇头,“只是五百中品灵石。” 算起来。 他要为丧葬阁免费服务二十多年。 这对于汪凌云来讲是笔巨款。 几乎让他眼前一黑,导致他现在每每看到宁孤临,都无法直起脊椎,觉得如芒在背。 虽然还了钱。也不意味着一笔勾销。 但他的心中会好受一些。 弥补,也得要一点一点的来。 “弟子愿意为丧葬阁免费服务一百年。” 郁岁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我丧葬阁能不能办一百年还另说呢! 她将五百中品灵石递给汪凌云。 汪凌云没料到如此容易,看郁岁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看再生父母,他深深拜了一下,“多谢阁主,弟子日后为阁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郁岁摆摆手:“记得还钱就行。” 汪凌云嗯嗯嗯点头,捧着灵石望郁岁的目光都含着泪。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阁主的狗腿子! 最忠心的那种! * 宗门试炼的日子来的很快。 碍于上次的伪装失败,避免再次大庭广众之下被戳穿伪装,郁岁问裴湮,“师父,有没有一种,就无论谁都看不出来的伪装?” 裴湮最近是真的修身养性。 煮茶练字读书。 此时,他放下手中的书,眉眼如画,嗓音清润,“想做什么?” 郁岁:“想去参加宗门比试。” 停顿了下。补充说,“但要低调。” 她上次说要低调,结果神秘女剑修的名号传遍了一十三洲,就连魔界也有所耳闻。 这次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 裴湮若有所思,“为师也要去。” 郁岁:“???” “您去做什么?” 裴湮冷静说:“寻求刺激。” 郁岁:“……?” 这句话的意思。 郁岁在试炼那天深刻体会了。。 她站在掌门身边,没有做任何伪装。 掌门殷切嘱托,“试炼的场地会根据修为高低划分,小师妹不必紧张。” 顾西辞听闻郁岁要参加试炼,也跟了过来。他大概是想要趁机报被拍卖之仇,笑得狡黠,“师兄不必担心,我与小师妹一起。” 鹤寻云也点点头,却没有看郁岁,“我也与小师妹一起的。” 他精神状态不太好。 自从强行召唤回仙鹤后,他就没再睡过觉,很担心一闭眼就看到荒唐画面,听到粘腻声音。 如今选择试炼。 一则是想要放松一下,找点事情做,摈弃掉乱七八糟的画面;二则是是因为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犯病,正巧借着试炼场测试一番。 任吟听闻他们的言语,插话说,“既然如此,我也想去试炼一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她心想。 这可不是在故意针对郁岁。 只因她卡在这个境界已经很久了,如今若是能与二师兄三师兄一同试炼,说不定会有所突破。 任吟看向郁岁,“小师姐不介意吧?” 而郁岁:“……” 她含糊嗯了声。 按在自己的手腕,防止缠在手腕上的小蛇会胡乱游动。 ——别乱动了,可以吗,师父!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认真学习的正经内容,最后都能变成一堆废料? 裴湮变化成蛇。 隐去身形,爬到了她的脚腕,缠住她的小腿,冰凉的触感在贴紧皮肤,又好似变得火热。 尾巴拨弄着她脚踝上的铃铛。 郁岁仿佛又听到了叮铃的声音。 恍惚间想起了预知梦。 顾西辞微微诧异,“小师妹脸红什么?” 郁岁冷静回:“心潮澎湃。” 言下之意,激动了。 顾西辞只当她准备在这次试炼中一鸣惊人,洗脱掉花瓶称号,便也没起疑心。 郁岁抬脚走了两步。 任吟见状:“很着急吗,小师姐?” 郁岁:“略有几分。” 她脚踝一疼。 铃铛声仿佛戛然而止。 小蛇含住了铃铛,长长的尖牙咬在她肌肤,尾尖却在肌肤上胡乱画着,像是将她的皮肤当了纸,磨人的很。 郁岁沉默着,细细感受后。 她出奇地愤怒了。 裴湮是什么品种的狗东西,居然在她腿上默写静心经! 说好的修身养性呢!? 居然是一边修身,一边养性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试炼场开的很快。 任吟见郁岁还在原地打转, 对她这种磨磨蹭蹭的态度有几分看不上,“小师姐别害怕,试炼场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高级幻境, 当不得真的,最多受点伤罢了。” 郁岁摆摆手。 “你先去, 我酝酿一下。” 她得跟在宁孤临身后,力图让两个人分配在同一区域, 免得等会儿进了试炼场还要去找龙傲天在哪里。 然而。 她不动,顾西辞与鹤寻云也不动。 任吟也只好干巴巴的等着。 几次三番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都忍了下来。 郁岁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心情。 她现在, 一分的注意力在宁孤临身上,剩下的九十九分都在小腿。 顾西辞狐狸眼微弯,笑意深邃:“小师妹在想什么?” 郁岁:“想吃蛇羹了。” 小腿传来微微刺痛。 她还没吃上蛇羹。 裴湮就已经“吃”到她了! 真不公平。 郁岁的神色似是有几分赌气。 顾西辞觉得新奇, 略一思索,“小师妹莫不是在等师父?” 郁岁:“?” 想到正在默静心经的裴湮,郁岁阴阳怪气,“他在修身养性, 不会来这里的。” 特意咬重了修身养性四个字。 落到别人眼中就是她因为师父没来送她而不开心了, 那种又骄矜又任性的小表情全然是一副被宠坏的样子。 任吟提醒她:“师尊喜静, 不爱凑这热闹, 小师姐不要拖延时间了。” 郁岁终于看向了任吟,恍然, “怪我挡着你的路了,你先请。” 她谦让的后退一步。 任吟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要的是尽快进试炼场吗?! 她要的是和两个大乘期一同进入试炼场! 正在这时。 宁孤临终于做好准备进了试炼场。 郁岁礼貌问:“任师妹走吗?” 任吟从牙缝挤出声音:“我不急。” 郁岁应了声:“那我先走啦。” 任吟:“??” 故意的吧? 故意针对她的吧?? 她深吸一口气, 立马跟上顾西辞与鹤寻云。 … 郁岁第一时间先环顾四周, 发现没人和她传送到同一个地方后。 立刻弯腰将缠在腿上的蛇揪了下来, 拎着软嗒嗒的蛇, 她绷着小脸警告,“再乱动,我就把你煮了吃了。” 小腿似乎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温度。 冰凉的,又带着一丝霸道的束缚感。 裴湮顺势缠在了她手腕,无辜看她。 郁岁居然还品出了点任君采撷的意思。 她撇开视线:“下不为例。” 裴湮懒洋洋地蛇头放在郁岁手心蹭了蹭作为回应。 郁岁新奇道:“师父在撒娇吗?” 裴湮没回话。 缠在她的手腕,尾巴小幅度的晃了两下。 郁岁:行吧,就当你在撒娇了。 … 大概十到十五个修士会分在同一个试炼场地,而试炼的场景与任务是根据修士们的心境或诉求糅合到一起匹配的。 而进入同一个试炼场地的修士,修为过高的话会受到压制以保证公平性。 而眼下的场景过于眼熟。 黑雾翻涌,煞气弥漫。 时不时镇魔经过。 这不就是魔域吗? 仔细一想也觉得没错。 对于剑修来讲,魔域的邪魔堪称打怪刷级的捷径。 更何况。 试炼场还会保证修士们的安全,即将遭受重伤时会被强制弹离。 不远处飘浮着卷轴。 裴湮好似有些愉悦:“拿过来看看你的任务。” 郁岁哦了声,乖乖拿过卷轴。 【身份:邪魔之主 任务:亡命七十二小时。 背景:你是魔域邪魔的主宰,是邪恶化神,嗜血反派,众位正义感十足的修士们正在追杀你的路上,成功存活七十二小时,便可通过试炼。】 郁岁:“……” 她手握系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中二。 裴湮啧了声,嘱托她,“记得低调。” 不用他提,郁岁也会保持低调。 于是她低调地找到了邪魔。 画出宁孤临,吩咐说,“找到他。” 邪魔盯着画像看了会儿,又对上郁岁鼓励而温柔的目光,嗷了声,似是悟了,吃掉画转身就跑。 郁岁略显忧愁。 总感觉这东西的智商不是很高啊。 * 宁孤临没想到试炼场会是魔域。 熟悉的场景让往日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到眼前,他每踏出一步,就能想到曾经与郁岁一同的冒险。 温暖的回忆支撑着他寻找邪魔之主。 直到遇见汪凌云。 他眼神一暗。 记忆宛如被打碎的镜子,布满蜘蛛网般的碎痕,再也拼不出曾经的美好。 试炼场不限制组队。 但宁孤临一点也不想与汪凌云一同,他转身便要朝另一条路走去。 汪凌云没放过他,挥舞着手,追着他大声喊,“宁孤临!宁孤临!” 宁孤临充耳不闻,加速离开。 他一加速。 汪凌云也跟着加速。 于是。 邪魔找到宁孤临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他跑,他追,他插翅难飞”的场景。 宁孤临:“你别追我,我不想和你一起!” 汪凌云:“对不起,以前都是我做错了!” “我不会原谅你的!离我远点!” “我知道,我不求你原谅……” “别追了!” “你不跑,我就不追了!” 两人跑的气喘吁吁。 汪凌云终于找到时机,问出了自己要问的话,“你有见到小师叔吗?” 宁孤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追我这么久,是为了她?” 汪凌云无辜且茫然:“不然呢?” 宁孤临:“……” 不久之前,汪凌云将这些年从他手里抢走的灵石都还了回来。 ——汪凌云自然不可能短期内拿到这么多的灵石,联想到他加入了丧葬阁,不难得知这笔灵石的来历。 但灵石能够归还,这么多年的心理创伤却不能弥补,宁孤临对汪凌云的要求是,“不需要任何补偿,但也不要再来打扰他。” 此时。 汪凌云说:“我答应过你不会打扰你的。” 他又补充,“除非是因为小师叔。” 宁孤临实在不想关注郁岁,但又忍不住,“小师叔为什么会进来?” 汪凌云诚实摇头:“不知道。” “但我见她是跟在你身后一同进来的。” 宁孤临心中咯噔一下。 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跟在他身后,是因为他吗…… 打住。 不要再想了。 不管郁岁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当郁岁明知道他在家中受到的苦难,却仍然选择同意汪凌云拜入丧葬阁时,他就单方面宣布与郁岁破裂了。 于他来讲,情情爱爱。 死在了他成年的那天,从此再不耽于情爱,一心向道。 汪凌云还在絮絮叨叨,“小师叔的修为只有炼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我得快点找到她。” 宁孤临诧异地看了他眼。 汪凌云此人向来假清高,举手投足皆是藏不住的傲气,哪里这么真情实感为别人考虑过? ……跟个忠心狗腿子似的。 但一想到那人是郁岁,宁孤临也不觉得奇怪了,他无意与汪凌云牵扯太多,“我走了,你别再跟着我了。” 汪凌云正要点头,忽然一顿。 轻轻扯住了宁孤临的衣服。 宁孤临恼怒。 还有完没完了? 他正要发火,却见汪凌云冲他示意,循着视线看过去—— 只见如小山高一般的邪魔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双目无神又阴凉,不知道在那里看多久了。 满身煞气。 汪凌云生活在镇安城,也知道魔域,但这是他第一次与邪魔正面对视,方才知道自己那一点点的修为对上邪魔堪称以卵击石。 被这般盯着,连跑的勇气都没有。 邪魔见他们争执结束。 豁然起身,裹杂着黑雾猛地朝这里袭来。 汪凌云都快哭了,“没想到最后一程居然是你与我一同,孤临啊,哥哥对不起你!”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吗?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分担这份遗憾。” 宁孤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大声说,“我是剑客,绝不等死!” 言罢,提剑迎了上去。 汪凌云只看到他潇洒的背影,没使两个招式就被邪魔一巴掌…… 呼进了怀中??? 他差点以为是世界魔幻了。 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看。 确实如此! 确实是邪魔搂住宁孤临,一个公主抱,带着宁孤临走了?? 汪凌云傻傻呆在原地。 因为场面过于魔幻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想到要去救宁孤临。 ——有什么危险是以一个公主抱为结局的吗!? 没有! 公主抱,那是浪漫的开始! 汪凌云呆滞之后,逐渐惊恐。 对了。这是幻境。 不是正儿八经的魔域。 这里面的邪魔也不会像真正的魔域里那样那么正儿八经! 那邪魔抱宁孤临的模样,就好像是春天到来,万物复苏一样。 汪凌云觉得自己悟了。 比起实力,问天宗在前期更注重磨练心志。 这一切。 都是问天宗为了磨练他们而出的。 他想到步入试炼场之前知易宽慰他们的话语,“不必担心,试炼场虽然危机重重,但你们最多只会受一点伤,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不可逆的影响。” 受伤啊 这要怎么受伤? 你告诉我,被邪魔看上了,掳回家,要怎么受伤?? 汪凌云都要崩溃了。 身体确实不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痛,但心灵会啊!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冬衣。 穿好,捂的严严实实,同时也把脸遮了起来。 多少有点安全感。 余光见到远处有人朝这里赶来,连忙挥手,他现在太需要陪伴了。 等那抹玄色身影来到他身边。 汪凌云松了一口气,泪止不住落下,“二师叔呜呜呜……我好怕……” 顾西辞:“……” 他眼皮微微跳了下,狐狸眼似是含着几分笑意,话语并不严厉,却也不怒自威。 “你手中有剑,有什么好怕的?” 汪凌云:“二师叔,你不懂!” 他涕泪泗流,哪里还有半分往日注重形象的模样,“我怕的不是死亡,我怕的是被邪魔抓走去洞房啊!” “宁孤临已经被抓走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过今夜,他那么瘦小,也不知能不能满足那邪魔……” 顾西辞沉默了。 他万万想不到是这个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汪凌云能进丧葬阁也不是没原因的。 这脑回路,唯有郁岁能与之一战。 等等。 “宁孤临被邪魔带走了?” 汪凌云心有余悸地点头。 回想起那一幕的公主抱久久无法释怀。 顾西辞则是微微眯眼。 他们的任务都是杀掉邪魔之主。 这样来看,是所谓的邪魔之主主动出击了。 * 宁孤临被抱着也格外懵逼。 满腔反抗的心思都散了,一直懵逼到这个邪魔为他梳妆打扮,辨了个小辫子,最终放在了郁岁面前。 邪魔双手比了个心,放在胸口,嗷嗷叫了两声,比了个大拇指,转身走了。 郁岁:“……” 沉默了会儿,她决定跳过这尴尬又诡异的话题,对着宁孤临,直奔主题,“拔剑。” 宁孤临:“??” 他联想到自己的任务,“你就是那个邪魔之主?” 郁岁用沉默回答这中二的问题。 宁孤临继续推测,“你让他抓我来,就是为了杀掉我对吗?” 他露出几分苦笑。 自己之前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郁岁是为了自己进试炼场”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又自作多情。 她之前不就是想过杀掉自己吗? 宁孤临深吸一口气,正要拔剑,胸口忽然被捅了一刀。 没有切中要害。 只觉得疼。 难以言说的疼。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郁岁,像是头一次认识她一般。 怎么能如此无耻?? 郁岁嘶了声,抽回匕首,冷静回应:“天下武功,出奇制胜。” 其实是没了试验男主光环。 怎么看起来不像是有男主光环的? 但最终一直装死的系统终于诈尸了。 【系统:啊啊啊啊啊!你他【哔——】在做什么!?】 【系统气急败坏:我都愿意为爱做替身了,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过不去,为什么!!!】 【系统:他还是个孩子啊!足足比你小了两岁,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系统声嘶力竭:你有什么冲我来啊!】 郁岁唔了声。 系统怎么这么浮夸? 她没想太多,准备直接让龙傲天脱离试炼场,试探一下能不能更改剧情。 正在此时。 宁孤临周身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所有灵气全然朝他涌入,如潮水般源源不断。 ——试炼场本质支撑还是灵气,幻境中魔域的煞气也是假象,毕竟是给修士修炼的场地。 郁岁收了匕首。 抱住手中的小蛇,从头到尾一寸一寸地捏着他,有几分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龙傲天觉醒难道不应该是被逼入绝境? 是什么激发了他的潜力? 【系统直呼牛比:不愧是龙傲天!绝处逢生!】 郁岁:“……” 她微微蹙眉,难道剧情真的无法逆转吗? 手指微微用力。 嗯嗯? 这是哪里? 捏着软弹软弹的。 她垂下头,试图重新再捏一下,然而裴湮完全没给她机会,一道残影,蛇就爬上了她肩膀,直起身子,清冷竖瞳盯着龙傲天。 “天灵根啊。”他平淡的语气中像是含着几分趣味。 郁岁夸赞:“师父好博学。” 裴湮笑了声,蛇信子舔过她的耳垂,引起她一阵颤栗。 “……” 老不正经。 宁孤临觉醒完毕,没有任何废话,提剑就砍了过来,一边砍一边吸取着灵气滋补自身,境界节节攀升,眨眼间便突破筑基,即将来到金丹。 郁岁:“……” 龙傲天男主,恐怖如斯。 裴湮啧了声:“幻境要崩塌了。” 他见郁岁动作停顿了下,差点被砍到,“别分心。” 郁岁嘟囔:“分心是因为谁?” 她衣袖一挥。 便将宁孤临击出数米之远,抬手控制住不断向龙傲天涌入的灵气,心情属实不好。 如果剧情无法更改,难道之后裴湮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因为这个气运之子,被天道逼入绝境,最终走向死亡结局吗? 幻境终于破碎。 试炼场无数个被分裂出的幻境完全融为一体。 正在完成任务的弟子们眼前的幻境如摧枯拉朽般消散,转瞬又被新的幻境覆盖。 卷轴的任务随之变动。 【……击杀邪魔之主。】 众位弟子满目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怎么会进入新的幻境?” “是不是出错了?!我立马就要完成任务了啊!”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小师叔?” 众人望过去。 远处灵气的流动已经形成了漩涡,簇拥着郁岁。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低调的鸦色衣衫,如今漂浮在空中。 衣袍猎猎,墨发飞扬。 其肤如凝脂,唇如胭脂,宛若海棠醉日,娉婷绝世,而其肩头立着一条阴冷毒蛇,竖瞳之中恍惚闪过红光,添了几分残忍之美。 作者有话说: 岁岁:我要低调。 第31章 弟子们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卧槽。 “那真的是小师叔吗?” “许是幻境所为, 都是虚假的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修。” “定然是幻境所为。” “卷轴的任务发生变化,难道小师叔就是邪魔之主?” “这么美的女修,我怎么舍得下手杀死她呢?” “定然是幻境。” “小师叔的修为竟如此之高吗?” “曾听闻小师叔十招之内完败掌门, 原竟不是谣言吗?” “定然是幻境。” 一旁的弟子扭头看向嘟嘟囔囔,只会重复一句“定然是幻境”的弟子, 抬手就是一巴掌,随即亲切地捧着他的脸, “乖,是幻境吗?” 那人呆呆摇头, 发出两句评价。 “应当不是。” “你好恶心。” 顾西辞在旁边听的一阵无语。 忽见不远处鹤寻云眉心隐约浮现出一点红, 是要犯病的前奏。 他闪身过去,却见鹤寻云眉心红痣渐渐消退,“感觉如何?我带你出去?” 鹤寻云微微摇头, “我没事,叫师兄为我担心了。” 本来是要犯病的。 可郁岁这般声势浩大的出场,灵气又骤然稀薄,阴差阳错的竟然阻止了发病。 他抬头望向浮在空中的少女。 ——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直视她, 心跳忽而乱了节奏。 随即立刻注意到了少女肩膀的蛇。 竖瞳蕴含阴毒, 微微警告地看向他……不, 看着每一个弟子, 就像是少女的守护灵一般。 鹤寻云看不出蛇的真身,但直觉那就是裴湮。 他微微垂下眼。 忽然有几分羡慕师父。 灵气之中。 郁岁原本只是在忧愁龙傲天怎么办, 如今一低头,乌泱泱全是一片呆滞恍惚又不可置信的面孔。 “……” “我现在伪装还来得及吗?” 裴湮贴在她耳边, 蛇信子划过肌肤, 留下一片冰凉的湿润, “已经如此了, 欲盖弥彰不如坦然面对。” 郁岁深以为然。 微微抬手凝聚出双剑,剑柄缀着泣血红玉,众人只觉残影闪过,霜剑似花,层层堆开,吐出的却不是娇嫩花蕊,而是磅礴剑气。 一剑破幻境。 霞光满天,宛若劈开混沌。 等他们回过神时,已然在试炼场以外。 郁岁也踏出了试炼场。 她乖乖站在原地,收了剑,又是一个炼气期的脆弱花瓶。 可那一剑的风华却在众位弟子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那是,可以与裴湮比肩的一剑啊! 谁能想到一个炼气期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真的是炼气期吗? 忽有弟子回过神,似是发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小声与周围同伴分享,“二师叔和三师叔也被赶出来了吗?” “许是二师叔与三师叔的修为被压制了?” “哦哦哦也对。” 郁岁为了避免他们尴尬,忙解释说,“是试炼场崩塌了,所以一起出来了。” 那两位弟子本来在小声讨论,没料到被听见,此时又遭受了一次暴击。 好像。 将试炼场弄崩塌更让人震撼吧? 任吟也处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之中——她从踏入试炼场到出来,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的事情,好像都没能经历什么,原本对剑术的磨练也草草了事。 种种一切,都颠覆了她之前的认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说,机械性地看向郁岁,“小师姐是隐藏修为了吗?” 郁岁沉默两秒,腼腆回答:“可能我的炼气期与你们的不太一样。” 任吟更恍惚了。 毫无灵根的炼气期。 修为却如此之高。 这炼气期确实与他们的炼气期不太一样。 掌门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议论,“此次试炼,于你们的心境,是一场极大的磨练。” 可不就是一场磨练。 磨练的可太大了,都快精神恍惚了! 尤其是在听到郁岁说自己仍然是炼气期时,更恍惚了。 同样是炼气期。 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掌门见他们像是丢了魂一样,又多安抚了他们几句,随后又说,“试炼场在下月会再开启一次,希望大家继续努力……” 吧啦吧啦吧啦。 郁岁没听进去,她正在看宁孤临。 脱离了试炼场,他的伤好了大半,修为则是肉眼可见的增加,已经稳定在了筑基。 正巧。 宁孤临也在看她,目光冰凉,像是万念俱灰,又燃烧着熊熊烈火。 【系统啧啧啧几声,指责说:你瞅瞅你瞅瞅,好好一龙傲天,让你给祸祸成什么样了?】 郁岁:“……” 她愧疚道歉。 “怪只怪,我是反派。” 【系统冷笑:呸!你就是想为裴湮扫清障碍!】 郁岁心想,这还真不是。 她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剧情能否改变,并不执着于杀掉龙傲天,毕竟与龙傲天无冤无仇,莫名杀了他,也太过残忍。 退一万步讲。 即便剧情无法改变,裴湮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也不会妥协于命运,成为气运之子的垫脚石。 说白了。 所谓的剧情,有很大的可能是天道在背后操纵—— 有一个俗套的词。 人定胜天。 郁岁对裴湮还是很有信心的。 顾西辞微微眯起狐狸眼,目光在宁孤临与郁岁之间打转。 幻境中,邪魔将宁孤临带走。 偏偏又只有宁孤临受了伤。 怎么觉得郁岁在针对宁孤临呢? 为什么? 宁孤临有抓住了她什么把柄吗? 顾西辞略微思索。 只想到了收徒大典那天,问心梯的幻境,虽然宁孤临否认了…… 他将疑惑压在心中,并不着急求证。 若是真有什么,迟早会露出马脚。 郁岁察觉到顾西辞的目光,回头冲顾西辞微微一笑。 顾西辞也笑,“小师妹的蛇呢?” 鹤寻云微微抬眼看她。 郁岁微微叹息:“蛇性本-淫,我把他留幻境了。” 顾西辞:“?” 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鹤寻云脸色微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郁岁忽略掉胳膊的触感,眼中仿佛闪烁着一丝圣洁的光辉,“我还将静心经留给了他,希望这条蛇可以每天默一遍,修身养性。” 顾西辞:“……” 鹤寻云磕磕巴巴说了句,“确实如此,应该修身养性的。” 郁岁笑,“是的呢。” 顾西辞若有所思,小师弟好像知道点什么。 掌门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们。 颇有一丝丝寂寥。 怎么总觉得,插不上话呢? 他们的谈话都好像在打什么哑迷一样。 他莫名想到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掌门好尴尬啊,独独落下了他!” 掌门将这句话驱逐出脑海。 是他多想了吧。 待弟子们都散去,掌门叫住了宁孤临,关切问他,眼中溢满了温柔,好像宁孤临是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一般,温声说,“伤的严重吗?” 宁孤临摇摇头,“没事。” “已经处理过了,不严重。” 掌门颔首,盯着宁孤临,越看越觉得喜欢,以往是喜欢他的心志却可惜他是杂灵根,现在,“你觉醒了天灵根,又一跃跨入了筑基,前途不可估量……” 他客套了几句,抛出了真正的目的,“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宁孤临眼神一亮。 终于明白何为否极泰来。 他心中忽然有一股预感: 这段黑暗日子将彻底过去,从里面以后等待他的则是全新的开始! 宁孤临克制着激动,“弟子愿意!” … 临近傍晚的时候。 天空忽然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乌云,粗壮凶猛地电流在云朵里面游荡,轰隆隆作响,却迟迟未曾劈下。 郁岁正玩过家家。 准备来说,是在给小蛇蛇造一个温暖的家。 充分发挥了心灵手巧,为这墨色小蛇做了个嫩黄色的小衣服,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温暖的向日葵,中和了许多的阴凉。 郁岁嘟囔说:“师父可以变成可爱点的动物吗?” 裴湮充耳不闻。 郁岁唔了声,“你饿吗?” 裴湮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郁岁也没想要他回应自己,他乖乖任由她打扮这件事就很让她惊讶了。 拿了樱桃喂裴湮吃。 见他没张嘴,哄着他说:“吃一口嘛,师父,不吃会饿的。” 她还没见过蛇吃东西呢。 裴湮懒洋洋地睁开眼,竖瞳冰凉,见郁岁眼中全是好奇与期待,张嘴吃了。 郁岁眼眸晶亮。 将整盘樱桃都拿了过来,一颗一颗喂裴湮吃。 最初只是简单的萌宠吃播。 但慢慢,慢慢。 裴湮的吃相就不怎么好了,总是把汁水弄到她手指上,随后又耐心而缓慢地的舔舐吮吸她指腹的甜汁。 郁岁:“……” 为什么,一条蛇,吃东西要这么涩情! 她喂完这个樱桃,正要收手时,食指忽地被他含住,他口腔的温度很低,指尖能触碰到锋利的毒牙,也能感受到湿润的蛇信子。 “……” 郁岁板着脸教育裴湮,“师父,你这个年纪不可以这么重-欲,要修身养性,知道吗?” 裴湮吐出手指,慢悠悠的问,“这便重-欲了?” 他这个语气就像在说“这才哪到哪啊”,像是还有什么大招没使出来。 郁岁忽然觉得。 做师父的,太博学了也不好。 而裴湮又恍然般唔了声,幽幽说,“蛇性本-淫,徒儿多担待。” 郁岁:“……” 她干巴巴的转移话题,“有一个人。” 裴湮慢吞吞的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郁岁斟酌语言:“有人为他安排了一场戏,还派了个东西帮助他走这个剧情,只要他按部就班的走剧情,未来便是康庄大道,飞升成仙。” 她在说宁孤临。 但裴湮以为她在说自己。 ——渡情劫,所谓的冒牌货也是在帮她看清他的真面目,只要渡了情劫,便可飞升成仙,位列仙班。 裴湮恹恹垂头,蛇尾拨弄着郁岁的指尖,似是有几分危险,“然后呢?” 是要渡了情劫。 彻底离开他? 拿他当了垫脚石,再毫不犹豫地抛弃——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 裴湮很难说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会做出什么。 郁岁像是很纠结接下来怎么说。 裴湮语气温和,似是诱哄一般,宛若呢喃,“岁岁是想过安排好的人生吗?” 郁岁:“嗯?” 她摇摇头,“不是我。” “是有一个人。”她强调说,“师父觉得,能改变被设定好的人生吗?” 改变设定好的人生? 不愿意渡情劫吗? 裴湮尾巴拨弄她指尖的动作顿了下,眸色晦暗,似是涌上了几分难懂的情绪,但又很快消散。 他忽而笑了声,“想怎么改变?” 郁岁:“自然是圆满结局。” 裴湮倒真像个师父般温和说:“天命一向难违,跟随本心,做到无悔便好。” 郁岁若有所思。 也就是在这时。 空中忽而聚攒起了乌云。 郁岁:“??” 这是来劈她的吗? 她好像也没泄露什么吧? 裴湮仍然垂头玩着她手指,沿着她的指尖滑过手腕,钻进了衣袖,趴在柔软的肌肤上感受温暖。 见郁岁盯着雷劫,他说:“是宁孤临在渡劫。” 郁岁哦了声。 宁孤临的金丹雷劫。 渡完以后就是龙傲天就要开始他辉煌灿烂的人生了。 她摸了摸蛇头,郑重承诺,“即便没有圆满结局,我也会陪着师父的。” 只要裴湮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她还是很愿意陪着他的。 裴湮垂眼。 本就是他的,自然要陪着他。 * 宁孤临一日金丹的事传遍了整个问天宗。 再者说。 雷劫越凶猛,其渡劫后修为越深厚。 昨晚雷劫的厉害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纷纷感叹,宁孤临深藏不露,前途无量。 汪凌云得知这件事以后,一整夜没有睡好,次日一早便来了奉鹤山,想要见郁岁。 他来的时候。 郁岁正在经历一场窒息的梦境。 总觉得浑身都被缠住,禁锢住无法动弹,仿佛遭遇鬼压床一般。 她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 原本袖珍可爱的小蛇,如今变得比她还要长,歪歪扭扭地缠绕在她身上,蛇头抵在她脖颈,闭着眼好像是在睡觉。 “……” 郁岁试图挪动身体,没成功,她委婉暗示:“师父,女孩子都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裴湮哦了声,无动于衷。 它缠在郁岁身上,蛇尾勾勾搭搭挠着她脚心,郁岁受不了痒,微微蜷缩起来,躲避着蛇尾,余光见蛇的竖瞳正在凝视她,充满了攻击性。 郁岁抬手捂住蛇头。 “师父,变成人吧。”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师父,做个人吧”。 手心渐渐濡湿。 被裴湮舔舐着,感觉格外起来。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这比师徒恋刺激?” 裴湮:“什么?” 郁岁望着天花板,耳根泛红,小声嘟囔:“人-兽……” 裴湮幽幽叹道,“蛇性本-淫。” 郁岁:“……” 你怎么能这么记仇? 等汪凌云见到郁岁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他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抬头忽然见郁岁脖子上有些红印,在雪白的皮肤上颇有几分触目惊心,也着实暧昧。 他问,“小师叔的脖子怎么了?” 郁岁轻叹:“被蛇咬了。” 汪凌云想到昨日在试炼场,她肩膀上的那条蛇,真心实意地说,“小师叔还是要教教它规矩,免得下次它再咬到您。” 郁岁心想,我哪能教他规矩啊。 我自己都没规矩呢。 跳过这个话题,她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汪凌云:“弟子想问问,丧葬阁有什么需要弟子做的事吗?” 他是被宁孤临刺激到了。 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哪里都不如他,没想到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原本不起眼的石头居然是块璞玉。 汪凌云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资质,别说一日金丹了,他能在一月突破筑基都是奇迹。 这般落差之下。 他迫切的想做点事证明自己。 于是便来找郁岁,真城说,“弟子拜入丧葬阁这么久,不想再这么无所事事了。” 汪凌云简直是在用生命嘶吼: 快来压榨我吧! 郁岁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渴望加班的社畜,但目前宁孤临的剧情线尚未展开,系统也没有给她剧透,一时半会儿没什么要做的。 但也不好打击员工积极性。 于是郁岁说:“那你为丧葬阁选一处地址,先把丧葬阁建起来。” 汪凌云重重点头,“好的。” 有事做就好。 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事分散注意力。 至于在一十三洲建立丧葬阁。 他以为丧葬阁的总店在魔界,压根没想过丧葬阁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郁岁给他灵石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什么,嘱托说:“毕竟是办丧事的,要低调。” 汪凌云拍拍胸脯保证,“放心吧,阁主,保证让您满意!” 郁岁不大放心,“你知道什么是低调吗?” 汪凌云:“我懂的!” “就是不被人注意到,但又得让人注意到这里有家店,您放心吧,保证办的妥妥的。” 郁岁听着就觉得不靠谱,“也不必要人注意到,只管低调就好,对了,也要贴合一下丧葬阁的口号。” 汪凌云点头。 表示拿捏了。 郁岁:“……” 总觉得不是很放心啊。 * 汪凌云为了证明自己办事效率极快。 丧葬阁的选址在一十三洲最繁华的地方。 郁岁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颇有几分不安,她看向汪凌云。 汪凌云神色飞扬,一扫往日的颓废:“大隐隐于市。” 郁岁深有同感:“所言有理。” 忽然之间。 郁岁好像看到的裴湮。 她微微蹙眉。 不对呀,裴湮不是在奉鹤山吗?怎么会在这里? 看错了吧。 【系统用一种格外扬眉吐气的腔调嚷嚷:没错!就是裴湮!】 【系统:他进了酒楼,就在顶楼,能够看到整个城镇哦!他不仅在监视你,还顺便与墨青勾结密谋!】 郁岁狠狠皱眉。 心想这个系统又搞什么脏活?! ——她先入为主的认为又是系统扮演的裴湮。 汪凌云在前面引着郁岁朝丧葬阁走去,发觉郁岁没跟上来,正要疑惑问她怎么了。 忽然见她面无表情地朝不远处的酒楼走去,一副要去抓奸的样子,连忙跟上,“咋地啦?阁主要做什么?可以告诉弟子,弟子时刻为您效劳!” 然后。 然后汪凌云为郁岁开了一间顶楼的房间。 顶楼只有两间房。 都是视野绝佳,又极为奢华的房间。 费用自然极贵。 虽然花的不是他的灵石,但他还是有几分心疼。 到了顶层。 汪凌云见郁岁朝隔壁走过去,忙去拦,“错了错了,阁主,是这一间!” 心里还想着,阁主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像小孩一样,怪可爱的。 紧接着。 他就看到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孩,一把推开了隔壁的门,一道剑气直冲剑尊下三路。 裴湮晃动了下茶杯,剑气乖顺地淌入杯中,又优雅地将茶盅轻轻扣在桌面,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透着杀伐果断的运筹帷幄之感,又美丽又危险。 汪凌云与墨青目瞪口呆。 总觉得动作慢一点。 这位剑尊/魔尊就要修身养性一辈子了! 郁岁眉眼冷冽,目光掠过房间里的墨青,露出些许厌恶,对系统这种扮演裴湮抹黑他的行为忍耐到了极限。 她冷冷说,“再敢演他,我阉了你。” 系统狂喜。 好啊! 我来递刀!快阉!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汪凌云最近为了丧葬阁跑前忙后, 与各路人士打交道,在生意场滚了一圈,多少学了点察言观色的本领。 一点犹豫都没有。 果断撤退, 顺带还把门带上了。 关门之前。 还听到了一句脆生生的“娘亲!” 汪凌云:“???” 汪凌云:“!!!” 生活为何总是对我重拳出击,叫我看不清真实人间? 汪凌云总觉得自从自己认识郁岁后, 每天都过得很魔幻。 他又站的远了些,试图回到正常世界。 … 房间内。 墨青反应极快, 猛地一拍桌子,“好啊你, 我说你为什么突然与我合作, 原来竟是假冒的!” 裴湮淡淡抬眼。 墨青满目茫然:“?” 这是什么眼神? 怎么总觉得这位魔尊不需要他搭台唱戏,为他掩盖身份呢? 但箭已上弦,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娘亲!” 他又无辜又悲伤, 还含着几分被欺骗的愤怒与痛苦,“我真不知道他是假冒的!我以为他是您派来的!” 郁岁懒得听这些。 直截了当问,“他找你做什么?” 墨青乖乖说:“让我为丧葬阁做宣传。” 当然。 还有魔界的一些事。 ——魔主出现过,传言魔尊退位出家, 魔界里有些蠢货真的信了, 居然开始造反。 墨青最近就是和裴湮商讨这件事。 说是商讨, 不如说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裴湮完全不在意。 他总感觉魔尊的意思是: 好好打。 越乱越好。 就,他好像还挺兴奋的。 当然这些事显然是不能与郁岁讲的。 墨青在心中感叹, 果然,爱情面前, 就算是魔尊, 面对心爱之人也会因魔修的身份而自卑。 他在摘花楼看多了情情爱爱, 这种以隐瞒为开头的爱情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尤其是现在还正邪不两立。 他思绪百转千回,依旧笑魇如花,脆生生叫着娘亲,且暗戳戳拍了魔尊马屁,“娘亲,我也不晓得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好像除了让丧葬阁名气大一些,也没有别的作用呀?” 言下之意。 裴湮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 【系统也拱火:对啊!这不是我啊!这可是真正的裴湮!】 狼来了的哲理在郁岁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冷笑了声。 系统哪里敢打着裴湮的名号真正做伤天害理的事,还不都是些小打小闹? 无伤大雅的小事反而合情合理。 郁岁冷眼看向裴湮,“你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裴湮微微抬眼。 他不喜欢郁岁看他的眼神。 充满厌恶与冷意。 “岁岁。”他沉声说。 郁岁完全没听他废话。 提剑就挥了过去。 系统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憋不住笑。 扯头花!扯头花! 跳过证道,直接杀夫! 几个瞬息之下,墨青都懵了。 高手过招,招招误伤路人啊! 罡风都快要把他刮死了。 在外面等的无聊的汪凌云见墨青狼狈夺门而出,惊讶极了,“怎么回事?” 墨青摆摆手,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打起来了。” 汪凌云看墨青的眼神都含着几分敬佩,“你竟然能全身而退?” 墨青不开心了:“你这叫什么话?” 他打不过还逃不了吗? 汪凌云真诚提醒,“你知道的太多了。” 墨青脸色煞白。 他知道的可太多了。 万一哪天,魔尊幡然醒悟,猛然发现自己为了个女人竟然玩了这么久“反派装正道君子”的游戏,深感丢人,遂杀人灭口。 他就是要被灭口的那个啊! 汪凌云同情地看着他,“别担心,他们不会滥杀无辜的。” 毕竟是名门正派。 墨青猛地瞪大双眼。 你在说什么屁话? 谁不会乱杀无辜? 抬手灭了两座城的魔尊吗? 墨青料想他也不知道魔尊的身份,不然说不出如此智障的话语。 汪凌云又好奇问:“你是小师叔的儿子吗?” 墨青:“干儿子。” 他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字眼,“小师叔?” 汪凌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我介绍,于是非常骄傲的说,“在下问天宗弟子,汪凌云,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墨青:“……” 天了噜了。 魔尊看上的居然是正道魁首,剑道至尊的小徒弟?! 不愧是魔尊。 眼光真高,一下子就挑到了地狱难度的。 他一瞬间脑补许多旷世奇缘,狗血虐恋,深感魔尊道路艰难。 墨青咽了口口水,“你们对魔尊怎么看?” 汪凌云不知话题怎么转变如此之快,但还正气凛然的回:“暴虐成性,当诛。” “怎么问这个问题?” 墨青沉默两秒,干巴巴说,“我叫墨青,就……非常憎恶魔尊,只愿与共同厌恶魔尊的人做朋友。” “一十三洲谁不憎恶魔尊?”汪凌云堪称无语,“你这话问的,好像有人喜欢魔尊似的。” 墨青忍辱负重:“……” 我警告你,你这样侮辱我的信仰,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正在这时。 “轰”的一声。 像是雷声。 墨青与汪凌云齐齐回头。 郁岁从废墟中走出来,神色冷峻,面若冰霜—— 有那么一句话。 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墨青猛地冲过去,上窜下跳的找裴湮的身影,试探性说,“娘亲,您真厉害,居然等把他杀掉了!” 郁岁:“不是我。” “是雷。” 激战正酣,惊雷落下。 冒牌货就消失了。 掌柜终于敢跑上来了,他礼貌微笑,“三万四千八十块上品灵石。” 汪凌云感叹好贵。 贵的肉疼,正要掏钱。 墨青抢先说:“我来我来。” 汪凌云一愣:“??” 怎么还有人抢着付钱呢? 墨青:“娘亲,你今天还要做什么吗?儿子今天好不容易来这么繁华的地方,一定要带您好好玩玩。” 汪凌云猛地抬眼:“!” 好你个心机儿子,怎么连狗腿子的活都抢?? 郁岁倒也没隐瞒他:“丧葬阁建好了,我准备去看看。” 墨青立刻说:“对对对!儿子也是丧葬阁的一员呢,我也得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汪凌云眉头紧皱。 盯着墨青的目光隐隐有几分敌视。 墨青视而不见,殷勤地挤到郁岁身边,一个人堪称一支队伍,将其维的严丝合缝,简直没有汪凌云的容身之处。 “娘亲,他是谁呀,我怎么以前从未见过他啊?” 墨青像是根本不需要她回话,微微垂眼,颇有几分落寞,“他怎么总是瞪我呀?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汪凌云哪里见过这种玩意儿,脸都憋红了,都没想到该怎么回话。 郁岁垂头看了墨青一眼。 这绿茶的小模样该不会也是系统假扮的吧? 墨青下半身一凉,试图用虚假伦理提醒她,“娘亲?” 郁岁试探性说:“你骂一句脏话?” ——虽然系统会被和谐,但总去试探一团马赛克似乎有点不太合适,脏话输出刚刚好。 墨青则是彻底震惊了。 这是什么要求? 他磕磕巴巴,“骂,骂什么?” 郁岁宽容说:“只要是脏话就好。” 墨青更结巴了:“我,我他爹的真是个煞笔。” 郁岁放心了。 “真乖。” 墨青:“……” 没有其他想法,真感觉自己就是煞笔。 为什么要为了信仰自告奋勇来追随魔尊? 乖乖仰望不好吗!? 他内心的咆哮无人能懂。 回头看向汪凌云,试图将人也拉下水。 汪凌云终于反应比他快了一步,抢先说:“小师叔,丧葬阁就在不远处,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郁岁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还在思考刚刚的雷劫。 总觉得,好像不太对。 和往常的不太一样。 系统也懵逼着呢。 怎么回事啊? 明明应该道侣反目成仇的戏码,为什么天道会突然出手? 还赤-裸-裸的保护了郁岁? 几个人各怀鬼胎地走到了丧葬阁。 入目的堪称一栋危楼,摇摇欲坠,几个看起来脆弱不堪的黑色木架子竟然生生地搭了六层楼,周围还挂着金色的流苏,衬得颇有诡异。 郁岁一言难尽。 墨青欲言又止。 汪凌云满脸兴奋,“阁主!这就是咱们的丧葬阁!” 墨青苦思冥想,终于夸了出来,“娘亲眼光独到,审美更是独具一格,从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汪凌云像只骄傲的公鸡:“那是。” “这可是完全根据小师叔的要求建造的,而且完全体现出了丧葬阁至纯至善的口号。” 墨青喉头一哽,艰难问,“哪里,体现了?” 汪凌云故作神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丧葬阁的建筑风格参考了灵禅寺,这金色流苏每一条可都是在灵禅寺开过光的,再也没有比灵禅寺更至纯至善的地方了!” 郁岁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僵硬看他:“你管这叫低调?”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条繁华街道,不过建筑多华丽堵不会高调到哪里,可偏偏…… 还有什么比标新立异更高调的? 她深吸一口气,“你最好在里面给我的有惊喜。” 汪凌云心里咯噔一下,忙说:“有的有的,有惊喜的。” 内里别有洞天。 完全不似外表的没落。 毕竟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自然怎么华丽怎么来,汪凌云心想,小师叔在问天宗可是被娇养的,门面可以低调,但内里必须华丽。 郁岁沉默着盯着大堂的男人。 “他是谁?” 汪凌云忙说:“这是我们丧葬阁的建筑师,陈邵九。” 墨青惊呼一声,立马噤声。 藏在了郁岁身后。 陈邵九! 一十三洲最有名的毒修,神不知鬼不觉毒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怎么竟然在这里!? 系统也一惊,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陈邵九! 是龙傲天不久之后出宗历练,遇到的第一个小boss。 按照泄露出的天机。 这个小反派用盅虫控制了一整座城的人,操纵其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 后来即便龙傲天杀掉了陈邵九,又解了百姓们中的盅虫也没能真正救活他们。 无法接受自己被盅虫操纵时所做的丧心病狂之事,自尽的人数不胜数。 【系统反其道而行之:他是龙傲天的小弟。】 郁岁心说,这系统演技真的好差。 陈邵九一直垂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与神色,只知道他头发很长,颇有几分阴郁,穿着黑色长袍,看起来就又神秘又危险。 郁岁看向汪凌云:“你是不是没给人家结工钱?” 汪凌云指天发誓,“绝无此事,是他一分钱也不要的!” 陈邵九终于说话了。 “没错,确实是我一分钱都不要的。” 他的嗓音很嘶哑,好像喉咙里卡着什么,连续做着吞咽动作,阴鸷的目光忽地锁定了躲在郁岁背后的墨青,瞬息之后,他收回视线,淡声说,“阁主雇人还是要雇能挑能扛事儿的好,这般畏畏缩缩的小玩意儿,养着有什么用?” 郁岁心想,不惹事就好了。 她至今还不知道墨青的打算呢,很担心他随时会背后桶她一刀。 她问:“陈先生需要什么报酬吗?” 陈邵九客气说,“陈某想请阁主亲自为我收尸。” 郁岁轻轻眨眼,“陈先生尚且年轻,又修为深厚,怎么考虑自己的身后事了?” 陈邵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又很快消散,微微笑着说,“得罪了一座城的人,活不了多久了,只期望死后能有人为我扶灵。” 他拿出储物袋,“这是定金。” 郁岁没动。 汪凌云要去接,被郁岁拦住了,她回头看向墨青。 墨青:“……” 日你大爷哦! 他也知道他这个干儿子出现的蹊跷,而且他对陈邵九的惧怕太过明显。 郁岁这样试探他也无可厚非,可问题是…… 他真的很怕死啊! 而且这也不是为魔尊而死。 墨青拉着郁岁的袖子,“娘亲,他是陈邵九,他会用毒,我害怕。” 郁岁温柔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连为母亲试毒的勇气都没有吗?” 墨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称呼提醒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干娘,我去了。” 郁岁慨叹,“孩子大了,就是多磨练磨练。” 墨青:不,我并不想磨练! 储物袋上还爬着几只盅虫,在那小小的身躯上,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墨青试探性地伸手,又很快缩回来,眼睛堵红了。 然而郁岁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陈邵九似是笑了声,将盅虫装进了瓶子里,放进了储物袋,“这虫会叫人永远听你的话,陈某临死之前,会告诉阁主如何用。” 郁岁沉默两秒,“我已经想好要怎么用了。” 陈邵九:“?” 郁岁:“我应当不会用。” 【系统好奇:如果你用,你准备做什么?】 郁岁淡定说:“玩弄裴湮。” 但是有点太邪恶了,她强行压下了这个念头。 【系统:……】 她又问陈邵九,“陈先生简直是我丧葬阁的代言人,一举一动都体现了丧葬阁的文化内核,有没有兴趣加入丧葬阁呢?” 系统深吸一口气,等着陈邵九的拒绝,可千万不能加入,他还要成为龙傲天的磨脚石呢! 陈邵九像是听到了它的心声,礼貌婉拒,“陈某活不了多久了。” 郁岁怀揣着微妙的遗憾,“随时欢迎陈先生来玩儿。” 陈邵九淡笑,“再会。” 他离开丧葬阁后,含笑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足尖一点,眨眼便进了一处楼阁。 房间内。 那人穿着层白色中衣,墨发散落,雷劫留下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脖颈,伤口泛着血,殷红色调透着糜丽的妖,他眉眼含笑,却阴森极了。 陈邵九不请自入,哼笑着讥讽,“呦,剑尊怎么如此狼狈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裴湮站起身, 牵动了伤口,胸前晕染开的血迹仿佛化成了花,从胸腔开出, 他脚步缓慢而优雅,腔调也舒缓, “你是谁?” 陈邵九瞳孔骤缩,随即面色浮现出滔天怒火, 五官几乎扭曲,“你在跟我装什么?!” 此处并未设立结界, 察觉到陈邵九轻车熟路直奔这里, 裴湮颇为新奇,便没有阻止—— 这栋楼是他的私人财产。 今天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却见其他人轻车熟路的进去这里, 与他似乎还颇为熟稔。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陈邵九皱眉头,这世间还有人能伤到裴湮吗? 裴湮似是有几分遗憾,又像是有几分愉悦,“差点伤到个宝贝, 被教训了呢。” 哪怕稍微小小的教训一点点, 就会被出手教训。 向来送郁岁来渡情劫的, 应该是天道。 天道宠儿。 裴湮依旧笑着, 眸色晦暗不明,幽深而阴冷,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邵九听闻他的话语,眉头紧皱, 许是实在想不出他受伤的狼狈过程, 总不可能把脑袋也伤了吧? 他自报家门, “陈邵九。” 裴湮依旧是茫然神色。 陈邵九收了视线, 环视四周。 这里装饰与以往大不相同,布局也全然改变,像是将曾经全然抹去,重新开始了新生活。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最终粗声粗气的说,“是陈某认错人了。” 转身要走却碰到了结界。 裴湮啧了声,语气温和:“陈先生难得来一次,不如坐下聊聊?” 陈邵九漠然:“没什么好聊的。” 既然忘记了,又何必想起来? 他冷冷说,“你不配,裴湮。” 裴湮歪歪脑袋,墨色眼眸似是有几分疑惑,好奇问,“不配什么?” “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陈邵九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你不配与我做朋友。” 我们说好了,为她报仇。 你却忘的一干二净。 你不配。 因为结界禁锢,陈邵九立在原地,挺直脊背看向他,一字一顿,“你、不、配。” 裴湮从未见过陈邵九,他很确定。 转念一想。 难道是那个冒牌货所为? 他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猜不透。 不过想来也是天道又在导的一场戏。 裴湮雪色指尖溜出一只青色虫子,翅膀很薄,飞起来一闪一闪的,好像擦了亮粉,最终亲吻了陈邵九眉心,几乎是瞬息之间,虫子便没入了肌肤。 “听闻陈先生最擅盅虫。”裴湮礼貌谦虚,“献丑了。” 陈邵九碍于实力差距,只能冷冷看他。 ——众人皆知他用毒天下一绝,却鲜少有人知道,正道魁首对此等歪门邪道也是得心应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刚那一只青色小飞虫落入他身体。 从此以后,他就彻底活在了裴湮的监视之下。 陈邵九巴不得让裴湮好好看看。 好好看看他是怎么为她报仇。 待日后他回想起来,多得是痛不欲生。 陈邵九淡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裴湮忽而说,“陈先生有亲人吗?” 陈邵九:“在家孤家寡人一个。” “啊。”裴湮轻轻应了声,语气似乎有几分同情与可怜,很快便有愉悦回答,“在下要回家陪道侣,就不留陈先生了。” 像是在故意炫耀。 陈邵九猛地瞪大双眼,“谁?” “你和谁结为道侣了?是她吗?是你那个小徒弟吗?” 裴湮还无意让郁岁陷入尴尬境地,啧了声,“师徒□□吗?陈先生看得起在下。” 只不过话音落下。 陈邵九看他的眼神才明明白白写着“我看不起你”,好像他没师徒□□是件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那种眼神中,也充满了愤怒。 凶巴巴的。 裴湮喜欢他这种眼神。 多可爱。 明明那么恼怒,却也只是敢恼怒而已。 他心情极好地抬手拿下衣架的外衫,雪色腕间的缠绕着红丝,缀着镂空的金丝铃铛,叮叮咚咚,勾人极了。 而衣衫合上。 遮住了满身血污,盖住了叮铃铃铛,便又是一副禁欲而温和的谦谦君子。 酒楼的那道儿雷是天道在教训他的时候劈下的,比渡劫时要狠的多,不仅受了皮外伤,内伤也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足以看得出郁岁到底有多受宠。 裴湮微微撇嘴。 不就是剑招古怪刁钻了些么? 又不会真的伤到她。 待泡了寒潭,擦了药。 还是觉得不爽。 细数在郁岁身上的心思。 从天地灵宝,灵石法器,洗经伐髓,梳理心法,到日常投喂,陪吃□□—— 嘶,破财失身。 虽然目前贞洁还在。 但也是迟早的事。 裴湮心想,太亏了。 哪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他总要拿回来点什么。 不远处。 传来甜腻又依赖的呼喊,“师父!” 裴湮微微侧头。 她见他的时候,总是含着笑意,眼睛弯成月牙,漂亮的眼睛倒映出的永远都是他的身影,全身心的信赖。 可惜。 连他是真是假都认不出来。 郁岁正要分享今天的趣事,面色忽然一怔,“师父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裴湮没料到她嗅觉这么敏锐,他还用香掩盖了下,“打架打输了呗。” 郁岁笑了起来,“师父又开玩笑。” “一定师父与别人切磋,身上染了他们的血腥味。” 裴湮支着下巴看她,“岁岁这么相信为师么?” 郁岁点点头,眼眸晶亮,“当然啦!” 这可是剑尊呢! 一剑名动十三州的剑尊! 裴湮忽然起了几分恶趣味。 不知道这道光彻底熄灭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很有趣。 郁岁不知道裴湮在想什么,热情邀请,“师父,丧葬阁建好了,你能不能帮我算个开业的好日子?” “就是那种,能叫我们低调开业的日子。” 开业这件事,一定要低调。 放个鞭炮就好了,最多俩俩礼花,不能再多了。 郁岁心想,做人不能太高调。 不然会被当成靶子的。 她期待地望着裴湮。 剑尊裴湮的卜卦亦是一绝,甚至与剑术不相上下——哦,不对,应当说裴湮所学甚广,凡是学过的都钻研到了极致,可谓是全面优秀的人才。 一十三洲出重金求裴湮卜卦的大有人在,拿出稀世珍宝求卦的也不在少数。 关于裴湮卜卦还有一条趣闻。 早些年。 一十三洲还未建起结界时,各方修士拼死抵抗邪魔,然而邪魔生来便拥有着堪比金丹以上修士的修为,且数量庞大,又可无穷无尽的繁衍下去, 却始终看不到希望。 如此黑暗的日子。 为了鼓舞气势,有人提出卜算一卦,此等窥探天机之事,自然只有裴湮能够做到。 起卦之前,有宗主找到裴湮,言,“不论是凶是吉,都请裴剑尊说成是吉兆。” 据说裴湮格外正气,“本尊从不说谎。” 那位宗主脸色惨白,一是忧心一十三洲未来的命运,二是对这毫无希望的战争感到悲痛。 却又听裴湮说,“是吉兆。” 卦象结果传出。 全军振奋,势如破竹,果然是大吉之兆。 事后众人才得知裴湮未曾卜卦。 这么侧面说明了裴湮卜卦的高超与精准,只不过是一个结果便能重振士气,扭转乾坤。 如今卜卦却只是为了让徒儿开心而算些无聊的东西。 裴湮随手扔了个铜币,懒洋洋的说,“正面就抓阄。” 郁岁轻轻眨眼,“那反面呢?” 等等。 这就是卜卦吗? 居然如此随意? 铜币在石桌上旋转,像个小陀螺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落了下来。 郁岁凑过去看,“这是反面吗?” 她将铜币翻过来,茫然看向裴湮。“这两面一样啊。” 裴湮似是极为惊讶,“怎么会一样呢?” 郁岁忽然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果然。 眼前忽然覆盖了条白色丝带,裴湮的手指穿过她发丝,将丝带在她后脑勺系好,耳边传来他温和而醉人的嗓音,“那就劳烦岁岁抓阄了。” 郁岁眼前一片漆黑,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有些无措地抓住了裴湮要收回的手指,“怎么抓?” 裴湮将铜币塞进她手心,“感受一下,哪边是正面。” 郁岁肉眼都分辨不出,如今单凭感觉更毫无头绪,总觉得一模一样啊。 她试探性地说,“这一面是正面?” 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 裴湮拖着腔调嗯了声,“不是。” 郁岁看不到他的表情,单凭声音只觉得他好欠揍。 她将铜币翻了个面,“这是正面。” 铜币年代久远,颇为破旧,色泽也颇为黯淡,偏向黑色,雕刻着复杂花纹,似是散发出不详气息,落入细白的柔荑□□把玩,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靡色。 裴湮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她的手指,眸色晦暗,在郁岁等的不耐时,慢吞吞的说,“不是。” 郁岁:“??” 不是? 总共就两面,两面都不是正面? 裴湮啊了声:“为师才想起来,这枚铜币不分正反。” 郁岁:“??” 被耍的颇有几分恼怒,似是娇嗔地将铜币砸到他胸口,“你怎么这样!” 正巧落在了伤口处。 郁岁摘下丝带就看到裴湮胸口的血迹,宛如一朵正在灿烂绽放,又娇艳欲滴的花朵。 她愣住。 “师父?” 裴湮不喜血迹,总觉得血这种东西太脏,他微微蹙眉,重新将丝带替郁岁缠住,“为师换个衣服。” 郁岁沉默两秒,又腼腆又礼貌的征求意见,“那……那我可以看看吗?” “……” 裴湮失笑,“这般好色?” 郁岁摸了摸脸。 哪里就好色他? 她嘟囔着,“若我总是看别人的才叫好色呢,我如今只看师父的,这叫专一。” 裴湮用指尖点了下她额头。 歪理真多。 但没同意。 郁岁思来想去,实在对裴湮的伤好奇,这世间还有谁能够伤到裴湮呢? 跑到了裴湮的寝居,稍微将丝带向下扒拉了下,露出一点点缝隙,看到了那雪色肌肤的猩红伤口,触目惊心,却又格外迷人。 郁岁呆若木鸡,维持着扒拉丝带的姿势,“这伤,是天雷所伤吗?” 作者有话说: 岁岁:这世间还有谁能够伤到裴湮呢? 厌厌:你啊。 理论上还有一更。 会很晚,大家可以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第34章 裴湮穿好衣服, 打趣道,“还没看够?” 郁岁扯下丝带,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是天雷伤到的吗?” “是啊。” 郁岁走到他身边,扒拉开他的衣衫, 看他胸口的伤。 裴湮任由她动作。 像一朵妖艳的话任君采颉。 “扒开了,可要承担后果呢, 岁岁。” 郁岁动作一僵,紧接着就很愤怒, “你都受伤了, 干嘛还开玩笑?” “这是怎么伤到的?” “疼不疼?药也没好好涂,伤口都崩开了。” 裴湮敛了淡淡笑意,垂眸。 能看到漂亮的黛眉紧紧蹙着, 唇瓣开开合合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的嘟囔着,前者是因为他受伤,后者是在骂伤到他的人。 这般真心实意。 裴湮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别人不提, 单单是他那三个徒弟见他受伤亦会关切与为他报仇, 只不过…… 心中的感觉是不同的。 好似天光乍泄, 碎影掉落, 暖了寒冬。 难受。 他心想。 冰化成水,是一个又漫长又难熬的过程, 暖阳灼烧的痛苦,融化的哗哗水声, 简直聒噪的惹人心烦。 裴湮抬手抵挡了她要重新帮忙上药的动作, 卸下伪装, 态度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冷漠, “不必了,我上过药了。” 郁岁动作顿住,“可是……” 裴湮穿好衣服,又挂上了温润的伪装,“岁岁可知道天道宠儿这种说法?” 郁岁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他是不喜欢叫别人看到自己狼狈模样才如此——毕竟他是剑尊,无所不能的剑尊,怎么能受伤呢? 思及此,她收了药,坐在了裴湮身边,颇有几分乖觉,“天道宠儿,是气运之子吗?” 裴湮颔首:“嗯。” 郁岁眉头蹙的更紧了:“所以这个伤,是因为天道宠儿而受的吗?” 裴湮坦诚说:“是呢。” 他还算公道的点评了自己,“也是自作自受。” 忽然见郁岁霍然起身,满面愠色,“欺人太甚!就因为他是气运之子吗?” 他? 他是谁? 还有其他的气运之子吗? 不应该呀。 天道怎么可能同时宠爱两个人呢? 稍微偏心一点,气运便会少一点,另一个也不会再是气运之子了,更称不上天道宠儿。 裴湮不怎么走心的哄着:“别气。” “与气运之子没关系。” “怎么受的伤?”她问。 就像一只凶巴巴的小奶猫。 裴湮:“天雷劈的。” “许是我要渡劫飞升了吧。” 郁岁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 一点也不信他说的话。 怎么可能飞升? 裴湮修为深厚,早就可以飞升了,如今没有飞升,显然是因为天道要让他做宁孤临的垫脚石。 ——在系统给出的大概剧情之中,宁孤临是打不过裴湮的,而裴湮性格厌世,觉得这种生活无趣,于是破了一十三洲的结界,放出邪魔,整个共沉沦。 这种剧情。 更像是宁孤临无论如何都无法击垮裴湮,天道给宁孤临开了后门,出手灭掉了裴湮,还称裴湮给他安了个厌世疯批的反派人设。 ——天道给宁孤临开的后门,就是让系统绑定她,让她修无情道,杀夫证道,杀了反派。 再者说,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准刚完成任务就被赶回了混沌之境。 至于后面的剧情。 郁岁都能替天道写完。 无非就是宁孤临击退了邪魔,重建结界,再秀一些,还可以让其彻底消灭邪魔,让一十三洲从此再也不需要结界,再也不用时时担心会有邪魔入侵。 按照这种剧情发展。 宁孤临才是一十三洲的救世主,而且成长经历的离奇与精妙,几乎无人能与之比肩。 唯一一个能与之相比的裴湮,早就名声坏透,哪怕是提起他都会叫人觉得憎恶。 如果让系统知道郁岁的想法,一定大呼冤枉。 它虽然满口胡言,但也不是句句谎话啊! 再者说。 郁岁这滤镜得是有多厚,居然还能将裴湮包装成受害者? 虽然系统不知道郁岁心中所想。 但它还是忍不住出声。 【系统:你不觉得,这个反派,他和酒楼的那个反派长的一模一样吗?不仅一模一样,连天雷的伤都一模一样呢!】 郁岁压根没有将他的伤与酒楼的事情联系起来,但现下她还没找到办法反抗天道,苦思冥想,掷地有声,“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要带着师父。” 裴湮面色不显。 但那种感觉又来了。 很难受。 冰化成水,又含了糖,黏黏腻腻,他好了果然的血液都泛着浓稠的甜味。 太腻了。 太难闻了。 他按了下郁岁的脑袋,但也压不下那种古怪的感觉,指腹按在她的唇瓣,“别说话,让为师安静一会儿。” 郁岁见他眉眼透出几分疲惫,乖乖哦了声,呆在他身边。 乖的像一只小奶猫。 裴湮忽然说:“岁岁可愿意变成猫?” 郁岁沉默两秒,碍于裴湮此刻是病号,对他宽容了几分:“哪种猫?” 裴湮心说,猫不都一样吗? 他温声说:“都可以。” 于是郁岁变成了无毛猫。 裴湮:“……” 乍一看有些古怪。 细品之下竟然有几分呆萌。 裴湮抬手摸了摸,手感很好。 像婴儿的皮肤,滑腻柔嫩。 手指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冰凉与暖意交融,酥酥麻麻,落在尾巴骨的那一刻,郁岁没忍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挠了他一爪子。 上次挠裴湮,还是在上次。 如今没过多久,居然梅开二度。 郁岁有些愧疚。 尤其是他今天还受了伤,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但她是人形的时候也没和裴湮多亲密,顶多就是牵个小手,抱一抱,亲一亲的,突然全身抚摸很奇怪的。 郁岁沉默了会儿。 试图长出点毛。 变成无毛猫也不是有意的,属实是她对变化之术还没掌握的太过牢固,也没时时复习—— 没毛变得确实要容易一点。 但被人摸着的时候感觉就很奇怪了,郁岁给自己加了层毛以后才颇有几分安全感,迈着小短腿贴了贴裴湮手上的伤口。 仰头猫儿眼无辜望着他。 裴湮都要气笑了,稍微用力搜了她脑袋,又放缓动作轻轻抚摸。 郁岁趴在他腿上,“师父,气运之子会得到了很多好处,还有可能牺牲掉一些无辜的人……你觉得他有错吗?” 她垂着毛绒绒的脑袋,裴湮抚摸一下,猫耳朵就会顺势变成飞机耳,又慢慢恢复原状,循环往复。 “如果这样,杀掉气运之子,我会觉得很有负罪感。” 裴湮听懂了。 他们俩说的气运之子不是同一个人。 但被牺牲掉的无辜之人。 都是他。 “那便不杀。”他将这只毫无戒备心的小猫抱进怀中,轻挠她额头,见她舒服的微微眯眼,声音渐渐低沉,蛊惑的说,“气运之子在被迫接受书写好的人生,而无辜者不应该成为牺牲品,他们都没错,对吗?” 郁岁耳朵发麻,晕晕乎乎的点头。 “所言极是。” 裴湮凑近她软软的耳朵,热气喷洒,嗓音温和而又含着丝丝磁哑,“岁岁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办的,对吗?” 变成猫后,身体每个地方都敏感了许多,尤其是耳朵,很难受,但又觉得很舒服,郁岁心想,他是病号,忍一忍忍一忍。 随后开始思索解决办法。 其实也不是没有—— “天道可以更换吗?” “换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裴湮笑了,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未曾听说。”他温柔说,“不过,总得有人试试,说不定呢?” “至于后果。” “万物皆有定数,倘若更换了,新的天道也是众望所归,不会有后果的。” 只不过在新的天道形成之前。 可能会经历一段动乱不堪,水深火热的黑暗日子,也许会重回混沌也说不定。 裴湮一扫刚才的坏心情,对未来表示出了极大的期待。 郁岁不知道想了什么,对其话语表示出极大的肯定,“师父说的对,应该灭天道。” 裴湮笑容未变,似是奖励一般的抚摸着她。 “别担心,岁岁。”他说,“我会陪着你的。” 郁岁,“师父真好!” 她深感裴湮拿的是美强惨剧本,明明是如此惊才绝艳,淑人君子,又什么也没有做,却偏偏被天道盯上,成为了气运之子的垫脚石。 【系统小声哔哔:同情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 丧葬阁的开业日子最终还是裴湮卜了一卦定下的。 据说这天。 宜开业。 郁岁再三确定,“这一天,真的会低调吗?” 裴湮耐心的回:“卦象是大吉。” 郁岁点点头。 准备离开。 裴湮手上的伤还没好,他支着下巴,心机地将被挠伤的地方露出来,“岁岁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 郁岁茫然:“什么?” 她仔细想了想,灵光一现,“对了,还要包红包呢,多谢师父提醒。” 裴湮嗯了声。 在郁岁再次离开的时候,用受伤的那只手拿起手帕捂着嘴轻咳。 郁岁脚步一顿,忙折回去,忧愁说,“师父怎么越养伤越严重?”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装的?】 怎么可能那么严重? 就那一爪子的挠伤,裴湮的修为,一柱香的时间就痊愈了,哪里需要这么久?! 郁岁没理会系统。 胸口的伤触目惊心,一看就是伤到了内脏,说不定还会因此留下什么隐疾。 “我去给师父熬点药?” 裴湮虚弱说:“不必。” “为师最近在奉鹤山有几分烦闷,许是此处风水不好。” 郁岁:“……” 你都生活一万多年了,风水不好? 她沉默了两秒。 其实听懂了裴湮的暗示,知道他想要和她一起去,但是…… 郁岁扣着手指,“师父要乖乖养伤啊,不可以乱跑的。” 裴湮是剑尊哎。 万一有人认出她了,那她还怎么保持低调呢? 裴湮露出手背的伤,那几道红痕愈发的显眼,红的像是在滴血般:“出去走走有利于伤病。” 郁岁纠结极了。 一边是愧疚,一边是妄图保持低调。 【系统再次小声哔哔:同情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郁岁头一次接受它的“挑拨”。 为了避免突如其来的高调,她还是决定将裴湮留下。 裴湮温柔说:“为师可以变成蛇。” 他受着伤,还这么温柔。 还这么的脆弱。 完全一副体贴的病美人模样。 郁岁动摇了一瞬,“可是,我和二师兄说,蛇蛇被我留在了试炼场哎。” 裴湮:“……” 作者有话说: 岁岁: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要带着师父。 第35章 天道不可能在短期内劈两次裴湮。 郁岁抉择了下, 还是选择低调,她捧着裴湮的手吻住他的伤口,柔声细语, “师父乖乖的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手背伤口被吻的温软触感还没传到心口, 另一种被抛弃的暴戾感就席卷而来。 裴湮都不给理由的,又温和又霸道, “为师要去。” 他这个样子真的好像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可她又不能大逆不道的去打师父—— 打道侣算不算家暴? 郁岁认真思考。 温柔路线好像不太有用啊。 裴湮忽而又说, “为师也会变别的。” 他向来清冷的眸色含着期待, 如星光般,浓密的眼睫又落寞垂下,那一抹阴影映到了手背鲜红的伤口, 无端又添了几分脆弱。 他如此可怜。 又如此的孤独寂寥。 “……” 最终的结果是裴湮变成了只小狐狸。 毛发并不是他独有的那种白色,而且偏向暖色调的橘红,狐狸眼比顾西辞的好看太多,是真心实意充斥着温柔与深情的。 郁岁抱起毛绒绒的小狐狸。 行吧,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 * 丧葬阁的开业时间定在了深夜两点半。 夜深人静。 正好可以低调开业。 ——汪凌云选择的这条街说是一十三洲最繁华的街道也不为过, 妥妥的不夜城, 凌晨两点正是纸醉金迷的时候, 但行人却又比白日少许多。 不会过分招摇。也不会过分冷清。 此时距离凌晨两点尚早。 郁岁带着狐狸闲逛,她喜欢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更喜欢囤东西,看入迷了难免顾不上小狐狸。 不, 应该说, 直接遗忘了狐狸。 裴湮脚步停下来, 狐狸眼泛冷, 盯着郁岁欢快的背影。 然而郁岁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娘亲也真是的。” “怎么连自己带的小狐狸都给忘了?” 今天丧葬阁开业。 墨青自然也要来捧场,他看郁岁好久了,都没找到一个好时机去打招呼,万一再被误会成跟踪狂就不好了。 谁曾想。 郁岁居然连自己的灵宠都不要了。 看样子还是开了灵智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化成人呢。 墨青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走吧,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待拐入孤冷小巷。 墨青拿出传音符准备联系魔尊。 ——宠物有时候也能成为谈情说爱的桥梁呢。 然后。 这只狐狸当着他的面变成了魔尊。 墨青传音符差点没拿稳,“尊上”这俩字正要脱口而出,忽而感应到有人路过,机智应变,“爹!” 裴湮目光看向不远处。 那里青色衣衫一晃而过,像是从未出现。 他收回视线。 墨青在用眼神询问,需不需要处理掉? 裴湮没心情和他眼神交流,他还等着去让郁岁愧疚呢,直接问:“何事?” 他这个样子。 墨青就懂了。 也是,魔尊怕什么呢? 魔尊只怕在郁岁面前暴露好不好? 墨青语气甜甜的回:“爹爹,我刚刚是想给娘亲传音,怕她找不到我们。” 拐角处。 躲在墙壁后面,手忙脚乱用法器掩盖气息的任吟瞳孔骤缩。 爹爹? 娘亲? 师祖竟然已经成亲了吗? 竟然还有了孩子?! 任吟竭力稳住气息,以免自己被发现。 她此次下山是和云觅一起的。 不久之前,云觅刚突破化神,一直闭关巩固修为,如今好容易出关,便约了小姐妹一起来参观丧葬阁的开业典礼。 只不过没料到丧葬阁的开业时间是在凌晨两点,两人只好先逛街打发时间。 中途云觅说有件事要去做。 让她在原地等一等。 任吟在原地等着,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以为是云觅回来了,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裴湮与另一个男子。 更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她咬紧牙关,甚至屏住了呼吸。 听觉反而敏锐起来。 她听到那个陌生男子说,要联系娘亲。 也听到了裴湮冷冰冰的声音。 ——“不必管她。” 冷的叫人心寒。 好像对“她”没有一点点情意。 就像是在对待一个物品一样。 而他儿子回:“好的。” “都听爹爹的。” 他对“娘亲”的态度如同他爹一样冷漠。 任吟紧紧贴在墙面。 一方面是因为听到巨大秘密而产生的震惊,另一方面则是没想到向来光风霁月的师祖竟然已经成亲。 ……他为什么隐瞒?因为不喜欢吗? 可修士在子嗣一事上向来要艰难一些。 修为越高越难以孕育后代。 裴湮却是如何对待为他孕育孩子的道侣的? 态度冷漠,还没有给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任吟生出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 这种感觉在裴湮离开没多久。 郁岁到来事达到了顶峰。 因为墨青叫郁岁,“娘亲!” 任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捂紧嘴巴,生怕自己泄露出一点点声音。 竟然是郁岁吗? 郁岁与裴湮的孩子? 郁岁的嗓音总是透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狐狸?” 墨青指了个方向:“许是朝那边走去了。” 郁岁点头去找狐狸。 可恶,这只狐狸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路过拐角的时候,察觉到有几分不对。 仔细盯着墙角的地方。 任吟贴紧墙壁,屏住呼吸。 完全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她只能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这个法器能帮她掩藏气息,大乘期都看不到她的。 墨青跟了过来,他虽然眉眼弯弯,笑容甜甜,可眼神却冷,直直地盯着她,好似已经看透了伪装,“娘亲,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郁岁认真观察,“墙好像有点摇摇欲坠。” 墨青:“……” 您这么高的修为是用智商换的吗? 郁岁没有纠结太多,“走啦,去帮我找狐狸。” 墨青乖巧:“好的,娘亲。” 他们相处起来就像是真正温馨的母子。 如果任吟之前没有听到他与裴湮的对话,没有听到他们冷漠的话语,她真的会信。 他们的身影快要消失时。 墨青猛地回头,眼神极冷,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极了索命恶鬼。 任吟一惊,差点没撑住伪装。 直到墨青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猛地喘了一口气,贴在冰凉的墙壁软软滑落,跌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忽然飘过阴影。 “找到你啦。” 任吟一惊,猛地戒备抬头,见是云觅,大松一口气,“我们快走。”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想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修为在裴湮面前不堪一击,虽然用上了法器但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倘若裴湮准备灭口…… 云觅跟着她跑到繁华街道,美目疑惑,“你怎么了?” 任吟心里乱糟糟的。 不知道该怎么理顺这恶心的魔幻现实,况且也无法与云觅分享。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她强撑起了笑容,“没事。” “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云觅有些不好意思,霜白的面容浮现出些许红晕,“我之前在玲珑阁定制了个簪子,刚去取的时候,路上碰见了只狐狸耽误了。” 她想到那只毛绒绒的可爱狐狸,和好友分享,“那只狐狸居然在买糖果,而且真的很可爱!” 任吟被她的情绪渲染,将糟心事放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吗,有机会我也去看看。” 云觅拉着她进了一家酒楼,开了雅间,视野正好能看到丧葬阁。 那里已经围了一群凑热闹的人。 也有些像她们这样定了酒楼,呆在雅间看下面的景况, “这个丧葬阁出现的好奇怪。” 任吟灌了杯水压压惊,“一十三洲年年都会有怪事。” 况且,与裴湮连孩子都有了这件事相比,丧葬阁也不古怪了。 云觅心说,也对。 “哦对啦,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是玲珑阁的盒子。 华美又精致,触手便能感受到浓郁的灵气,任吟接过来,笑着问:“是什么?簪子吗?” 云觅点点头:“对啊。” “你每天就知道练剑,整日又一身青衫,都没点首饰打扮的。” 盒子里除了簪子,还有青玉戒指。 原本以为浓郁灵气是盒子上散发出来的,如今打开才只是这枚戒指。 云觅拉着她的手,帮她带上戒指,“你可不能把戒指给别人哦,这是我特意寻来的。” 任吟笑着说好,“里面有什么玄机?让你这么宝贝?” 这个酒楼的私密性很好。 但云觅还是压低了嗓音说,“是囚山秘境的钥匙。” 囚山秘境是上古秘境。 前不久忽然开启,但却并没有完全开启——听说裴湮也曾进去一探究竟。 只是没过多久,秘境又关上了。 玲珑阁给出的消息是“不久之后,囚山秘境会再次打开一次。” 虽然不知道玲珑阁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有关囚山秘境传说许多。 每个传说都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囚山里面藏着巨大的机缘。 任吟连忙要摘下戒指,“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云觅按住她的手,不容置喙,“拿着,我知道你让别人提起你的时候,不再是以丹修长老的名号,而是一个剑术超群的剑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任吟在剑术上差了几分资质。 尤其是在人才济济的问天宗,剑术始终是比不上那几位师兄们。 所以才迫切地想要提高剑术。 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跟着进试炼场。 当然,进了试炼场以后,又是一个打击。 原本以为只有炼气期的郁岁,竟然也如此的有天赋,而且有那么年轻,她练了上千年的剑,在郁岁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的把戏—— 等等。 炼气期? 任吟自怨自艾的思绪一顿。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郁岁处在炼气期,是因为生了孩子,境界大跌? 裴湮却又收了郁岁为徒。 还掩盖了郁岁的真实年龄。 万一日后这段恋情暴露,千夫所指的一定是郁岁。 任吟越想越觉得心寒。 她只觉得曾经将裴湮奉为神明简直是个笑话。 哪里就是光风霁月的剑尊了? 分明是个道貌岸然,禽兽不如的伪君子! 云觅见任吟态度低落,以为她是在因为修为之事烦恼,又笑着安慰她:“囚山里面的机缘很多的,我们家吟吟去一趟回来,说不定能比裴剑尊还要厉害呢!” 任吟回过神,不去想裴湮这个事,专注当下,“你刚刚突破化神,正是需要巩固修为的,你才最应该去的。” 云觅无奈的笑着,“别推辞啦,我爹爹给我算过了,我的机缘不在囚山,你就拿着吧。” 任吟狐疑,“真的?” 云觅点头,“真的!” “拿着吧,我还等着你飞升了,我好躺平呢。”云觅抬手比划着,“我就是那个鸡犬升天的鸡犬。” 任吟嗔了她眼,“怎么形容自己呢?”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 街道虽然繁华,但也很少会有狐狸出现。 然而郁岁却死活找不到裴湮。 裴湮会丢吗? 不会的。 他是剑尊,谁能让出事? ——天道能。 郁岁心生不安。 也许天道战术猥琐,就是要在短期内不断伤害裴湮呢? 郁岁越想越恐慌。 传音符也一直没有回应。 她真的担心裴湮是不是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受苦。 正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郁岁抬眼看过去。 橘红色的狐狸叼着纸袋,在人群中穿梭。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动物,裴湮都能做到万众瞩目。 郁岁只觉得一阵窝火。 好在还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熊孩子,于是揪住他的后颈皮就找个没人的角落。 但还是勉强克制住怒火。 发出了三连询问。 “师父干什么去了?不知道说一声吗?传音符是摆设吗?” 狐狸口中的纸袋拉扯之中掉在了地方,糖果哗啦啦撒了一地,亮晶晶的,五颜六色的糖纸泛着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他垂头盯着地上散落的糖果。 “你从未回头看我。” 郁岁愣了下。 她只是逛街入迷了,况且裴湮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要时时刻刻回头看嘛。 她一边心虚,一边又为自己找借口。 完全没感觉自己现在这种样子像极了个渣女。 狐狸爪子拿起了纸袋,里面还有几颗没掉在地上的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为师为你买了的糖。” 郁岁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愧疚和感动融合在了一次,猛地抱住了狐狸:“我再也不要让你离开我了,我刚刚好担心你被人偷走,关在笼子里被虐待。” 裴湮:“……” 想象力,还挺丰富。 但这个拥抱还挺不错的。 ……如果他现在是人就更好了。 他侧着脑袋,舌尖舔了下郁岁的耳垂,郁岁身体骤然一僵,沉默了会儿,还是没推开他,抱起了他。 “不准乱跑了。” 裴湮乖乖说:“好。” 这么一折腾。 郁岁也没有心情乱逛了,准备带着裴湮去丧葬阁休息会儿,没想到到了地方竟然乌泱泱一大片人。 她还眼尖的看到了掌门和顾西辞。 鹤寻云是没有来的,许是有事。 “……” 说好的,低调呢? 丧葬阁建成以后,钥匙在她手中,结界是陈邵九设立的,只有她能打开。 汪凌云可以随意进入。 但也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但现在掌门和顾西辞都在门外,他也不好进去,只好在外面陪着他们。 见郁岁来了以后,忙跑过去,“小师叔。” 郁岁深吸一口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汪凌云皱着脸:“弟子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居然都跑过来了。” “掌门师兄呢?” “知易师兄是弟子的代课老师,弟子出宗都要向知易师兄汇报的。” 所以掌门就知道了。 这种喜事,他们身为同门师兄,自然要来恭贺。 郁岁抱着狐狸向掌门走过去,“掌门师兄,二师兄。” 掌门笑着说,“丧葬阁开业,小师妹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他说着递出了个礼盒,“恭喜。” 郁岁单手抱着狐狸,接过掌门的礼物,“多谢掌门师兄,其实我是想要低调的。” 顾西辞也送了礼,意味深长的说,“凌晨两点,确实是个低调的时间。” 郁岁接过礼物,放在狐狸的肚皮上,骄傲炫耀:“是吧,师父算得时间呢。” 顾西辞一噎。 无话反驳。 他目光落在了乖巧的狐狸身上,“小师妹从哪里找的狐狸?” 郁岁:“师父送我的。” 顾西辞:“……” 你说话一定要带“师父”儿子吗? 你是师宝女吗? 顾西辞:“叫什么名字?” 郁岁:“厌归。” 跟在掌门身后,与知易一同前来的宁孤临掀起眼皮,看向狐狸。 复而又垂下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掌门见他两个弟子都废寝忘食的练着剑,卷的实在太过厉害,于是就将他们带着一同散散心。 系统看到宁孤临,只觉得万分同情。 很快它又振奋起来。 因为它看到了云觅。 一十三洲美人榜榜首,还是底蕴深厚的修真世家,堪称修仙界的白富美。 云觅! 龙傲天的正宫! 系统怀揣着磕cp的快乐心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宁孤临与云觅,看着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郁岁不知道系统的想法。 但她也注意到了云觅。 不愧是一十三洲美人榜首。 不单单是美,身上的气质也格外出尘脱俗,仿若清晨的山间雾气,缥缥缈缈,而又沁人心脾。 她抱着狐狸就找了云觅。 “我见姑娘在这里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事?” 裴湮忽而抬眼。 这句话与他和郁岁说的第一句话好像。 他当年说的是。 ——“见姑娘在这里许久,可是有什么难处?” 裴湮恹恹垂眼。 趴在郁岁的肩膀上,颇有几分不耐。 云觅没料到郁岁会和她搭讪,连忙回,“没事的,我就是与朋友一起来参观下。” 郁岁热情邀请,“要不要进来坐坐?” 云觅:“啊?可以吗?” 郁岁沉迷美色,“可以的。” 她上次这么沉迷美色,还是初次见到裴湮的时候。 “美人在我这里,一向是有特权的。” 裴湮沉默了。 ——这句话,郁岁也曾和他说过。 云觅哪里听过如此直白的话语,就算拥有不少追求者,但也都含蓄怕唐突佳人,是以,她此时脸色微红,颇为紧张的拉着任吟,“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郁岁弯弯眉眼。 “仪式还得一会儿呢,你和任师妹进来玩会儿吧。” 云觅看了看任吟,又看了看郁岁,忽然想到了郁岁的身份,“你是裴剑尊新收的那个小徒弟呀。” “我是云觅。” 郁岁:“我听过你哎,美人榜首。” 她夸赞的很真诚。 看云觅时眼中的光也不是假的。 郁岁带着云觅一行人进了丧葬阁。 全然没想到自己裴剑尊小徒弟的身份给门外众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惊。 谁能想到丧葬阁竟然与问天宗有点关系呢? 原本只是向来看热闹的,顿时与宗门联系,务必要把礼数做到最好。 掌门与顾西辞也一同进来。 汪凌云带着他们参观的。 两人时不时讨论一下设计的绝妙。 另一边的郁岁眼中只有云觅了,还贴心地分给她糖果,“尝尝看,这家糖果很好吃的。” 云觅接过,分给了任吟一颗,“谢谢。” “我来的时候见过这只狐狸,它正排队买糖果呢。” 郁岁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只狐狸这件事,垂头看狐狸,小狐狸蔫而吧唧的,看起没什么精神似的。 她摸了摸狐狸脑袋。 云觅对毛绒绒的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满眼期待:“这狐狸好听话啊。我可以摸一下吗?” 拒绝美人的要求实在太残忍了,郁岁礼貌征求裴湮的意见,“可以吗?” “……” 橘红色的身影一晃而过,闪身便跑走了。 郁岁:“?” 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云觅虽然失望,但也没强求,还反过来安慰郁岁,“没事的,灵宠大多是有灵性,不喜欢被人抚摸也是正常的。” 郁岁点点头。 忧心地看了眼裴湮,想要要不要哄他,可很快又被云觅吸引,聊起女孩子的话题。 系统:??? 【系统忍无可忍:你在做什么?】 郁岁语气陶醉:“和漂亮小姐姐贴贴。” 系统深吸一口气。 忽然有种,若是郁岁早先遇到的是云觅,那恐怕就没有裴湮什么事了。 毕竟她的口味始终统一。 爱的都是这种仙气飘飘的美人。 反正她爱的都是假象。 都爱收藏东西,这种美甚至都无关性别—— 系统忽然觉得自己悟了什么。 这是爱吗? 这只能说是迷恋吧? 等到某天,美丽的滤镜破碎,还愁修不了无情道吗? 系统想通以后,选择躺平。 纸是包不住火的。 裴湮迟早会暴露。 系统:可以开始一段咸鱼日子了。 这时。 墨青跟着陈邵九进来了。 任吟瞳孔骤缩,没料到墨青居然这么大胆,他都没考虑过郁岁的处境吗? 她无意识的捏紧了云觅的衣袖。 云觅察觉以后回头见她脸色苍白,担心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任吟摇摇头。 她说:“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们离开吧。” 她衣服还没有换。 最好不要出现在墨青面前,免得真的暴露了。 ——墨青盯着她看的那会儿,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云觅见她情绪实在不对,起身与郁岁告别。 郁岁恋恋不舍,“我们留个传音符吧,我以后可以找你玩儿吗?” 云觅欣然应许:“当然可以啊!” “我们家厨修做的点心也非常好吃呢,下次请你尝尝。” 郁岁点头,又软又甜,“好的呀。” 云觅笑了起来。 实在是很喜欢郁岁这种赤诚的小姑娘。 她带着任吟离开。 路过墨青的时候,任吟垂下头,避免被发现。 墨青完全没注意到任吟,他先是看了眼狐狸,随后又颠颠地跑到郁岁身边,脆生生说:“娘亲!这是儿子送您的礼物!祝您开业大吉!” 郁岁没想到他会给礼物,有几分惊讶,“谢谢。” 墨青甜甜说:“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两人一唱一和。 完全没有想到这称呼给别人造成多么大的打击。 掌门与顾西辞几乎是异口同声,头一次没顾及形象,“娘亲?!” 郁岁一惊,“别闹,我怎么可能有你们俩这么大的儿子?” 墨青连忙解释,“干儿子干儿子。” “干娘长的像我已经去世的娘亲,所以我便认了她做干娘。” 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顾西辞微微眯起眼睛,“小师妹可真叫二师兄惊讶啊。” 郁岁冲他灿烂一笑,“不客气。” 顾西辞:“……” 他又看向陈邵九,“这位是?” 郁岁帮他介绍,“陈邵九,我的顾客。” 陈邵九毒圣的名号在一十三洲可谓是如雷贯耳,况且他性格古怪,救人与杀人全在一念之间,且杀人毫无理由,也就比魔尊好那么一点点。 属实是个危险人物。 掌门与顾西辞又是齐齐一愣。 不着痕迹地向前一步,微微挡住了郁岁,掌门笑着说,“早就听闻陈先生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郁岁:“?” 他做什么了,怎么就名不虚传? 陈邵九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他来,只是为了郁岁,递了礼以后,又说,“阁主,灵禅寺的和尚在外面等着拜访。” 郁岁:“?” “我不认识啊。”她看向掌门。 掌门推测,“许是听了问天宗的名号?” 灵禅寺来的是佛子,了之。 身边跟着两个和尚。 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宁不为。 郁岁一言难尽。 她真的没想到,宁不为居然会真的去出家。 了之与掌门打了招呼以后,恭喜了郁岁,礼节做的很足,“听说丧葬阁的建筑灵感是来自灵禅寺,贫僧特来瞧瞧。” 掌门再次震惊。 顾西辞也再次震惊。 丧葬阁灵建筑灵感来自灵禅寺? 这诡异又阴间的建筑风格来自灵禅寺? 是准备死了以后直接度化吗? ……服务还挺周到。 郁岁谦虚解释:“只不过是为了贴合我们至纯至善的口号。” 了之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他抬头看向梁上挂着了金色流苏,“这一条,是贫僧开的光。” 郁岁眨眨眼,“一定很灵。” 狐狸不知道又从哪里窜了出来,跟在郁岁身边,毛绒绒的大尾巴一扫一扫的蹭着她的小腿。 郁岁抱起狐狸,“大师,你看我的狐狸,它是不是也很符合我们丧葬阁的口号?” 裴湮:“?” 了之盯着狐狸看了两秒,“极为符合。” 郁岁星眸尽是期待,“那大师能帮我给狐狸开个光吗?” ——裴湮最近可倒霉了,正是需要开个光,转转运呢。 了之:“……” “贫僧尚未给狐狸开过光。”但郁岁眼中的期待实在太过耀眼,一时不忍拒绝,“贫僧可以一试。” 陈邵九没忍住笑。 该! 让你装狐狸,活该被秃驴开光! 墨青是真的着急了。 怎么能让魔尊被开光呢? 佛子怎么配给魔尊开光呢? 他连忙上前一步阻拦,“娘亲,从未听过给狐狸开光啊,万一开了以后,更倒霉了怎么办?” 同时他看向宁不为。 试图让宁不为说几句话。 宁不为用眼神交流,表示无能为力。 了之:“这位施主说的有理。” 墨青点点头。 郁岁抱着狐狸忧愁叹息,心疼的摸着狐狸,“要不我出家学学这门手艺。” 狐狸抬抬眼,神色不明。 了之正要对郁岁说什么,忽然一顿,回头对小和尚说,“了悟,不要与你不为师弟讲话,他正在修闭口禅,莫要打断他的修行。” 墨青:“……” 好家伙。 假魔尊人设永不崩塌。 被称作了悟的小和尚挠挠脑袋,“我还没说呢,师兄。” 他又实在忍不住,“我曾经见过这位施主。” 墨青一愣,“我?” 了悟点点头,“我在镇安城的摘花楼见过你的。” 墨青:“……” 他几乎都要崩溃。 你一个和尚,去花楼做什么? 还把人家的花魁打听的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镇安城的摘花楼? 一十三洲没多少人知道这是魔界设立在此的情报处。 但不巧。 在场的除了了悟这个小和尚, 都知道摘花楼的作用。 墨青显然不觉得“摘花楼情报处”能够瞒过问天宗与灵禅寺,毕竟他们的行动并不怎么低调。 ——要怪只能怪他没料到郁岁的交友圈子如此优秀。 墨青反复告诫自己,还没有成定局, 他余光看了眼正在撒痴卖萌的狐狸,只觉孤立无援, 艰难笑着,“了悟大师认错人了。” 了悟茫然看了看宁不为, 又看了看墨青,无辜说, “我记性很好的, 你当时还在台上跳舞呢。” 墨青:“……” 他咬牙微笑,“我并不会跳舞。” 郁岁忽然认真讲:“你要坦诚的。” 墨青:“?” 他试图用虚假伦理关系唤起郁岁的一点点关爱,“娘亲你说什么呢?” 郁岁真挚说:“你要勇于承认自己的身份, 做过花魁不丢人的。” 墨青强忍着骂人的冲动。 我*×%&#*…… 又见狐狸依旧围在郁岁身边,大尾巴圈着人家的脚踝,格外沉浸地求偶,他深吸一口气。 行。 那他就随意发挥了。 墨青索性卸下伪装, 嚣张说, “没错, 我就是摘花楼的头牌。” 郁岁正在给狐狸喂糖吃, 闻言古怪地看向墨青,“我们都知道了, 你不要这么高调,这里还有小和尚呢, 别诱惑人家。” 了悟反应了下, 才意识到是在说自己, 面容尚显青涩, 却镇定说,“阁主不必担心,贫僧见多识广,轻易不会被诱惑到。” 郁岁哇了声,“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 了悟羞赧:“贫僧书读的比较多。” 郁岁悟了,“就像我师父一样。” 狐狸猛然抬眼看她。 抬起爪子恶劣的踩在她鞋面磨了磨,却被郁岁抱了起来。 他在郁岁怀中调整了个姿势。 趴在她温温软软的胸口,打了个哈欠,恹恹欲睡一般。 郁岁都快被他萌化了。 满心满眼都是狐狸,但也没忘记处境尴尬的墨青,安稳他,“来者是客,不拘身份,丧葬阁欢迎你。” 她的眼神实在太过真诚。 话语也真诚。 墨青只觉得可恶。 他自爆身份反而成了个笑话,好像郁岁故意扭曲他的意思,彻底将他刻在了 “职业不分贵贱。” 他咬牙说。 “我要尊重。” 顾西辞狐狸眼微微弯起,含着三分情,笑容真挚,“我们非常尊重你的职业。” 墨青冷笑。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隐瞒了。” “魔主降临,天下必将大乱,我如今来一十三洲就是为了魔主。” 他这样说,进可攻退可守。 还能够等日后魔尊身份泄露,逼一把郁岁——毕竟魔主是郁岁,到时候可暗中操作一波,让郁岁成为正道所怀疑的对象,不得不投身魔界。 当然。 计策采不采用都看魔尊。 他现在感到心情舒畅的,还是郁岁此刻震惊的神色。 郁岁是真的震惊,“你好大胆啊。” 墨青是什么修为? 掌门和顾西辞又是什么修为? 灵禅寺的佛子呢? 这几人加起来还抓不住墨青吗? 墨青毕竟是做花魁的,容貌清丽,笑起来梨涡浅浅,更显出几分明艳,他如今笑着,却又多了些阴狠,“娘亲,儿子也是没有办法的呀,事到如今,儿子还能怎么办呢?” 郁岁为他出谋划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墨青:“……” 他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人什么毛病!?” 怎么这么爱把魔界的人送到灵禅寺? 你到底是问天宗的弟子,还是灵禅寺的编外和尚? 后背忽然一凉。 那只狐狸冷冷看了他眼。 墨青:“……” 他沉默了两秒,忍辱负重,“大师,我欲出家。” 了之都懵了。 “贫僧皈依佛门二十六载,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但还是用了专业术语。 “墨青施主,你心不诚。” 墨青心想,我没遇到郁岁之前,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他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大师若是想多经历经历,可以跟在我娘亲身边哦。” 话音未落。 他后背又是一凉。 墨青这才想到,这里不是自己能够随便撒野的地方——魔尊还在呢。 他连忙找补:“况且大师乃是出家人……” 了之忽然说:“贫僧尚未成亲。” 这和尚停顿了下,又补充说,“贫僧渴望成亲。” 墨青:“???” 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是个和尚!和尚懂不懂!? 了之:“贫僧认为施主所言极是。” 他双手合十,浑身闪耀着金色圣光,慈眉善目,低眉垂眼时自带几分怜悯,却也因为玉面俊雅,含了些别样禁欲的诱惑。 “阁主,贫僧可否留在丧葬阁,为死者超度。” 郁岁摸着狐狸耳朵,纠结问,“免费吗?” 了之微笑:“自然。” “出家人,度有缘人。” “贫僧与阁主有缘。” 墨青都要疯了,“?” 这和尚是在谈情吗? 他不会亲手为魔尊制造出了个情敌吧? 关键是。 郁岁抱着魔尊,欣然同意。 魔尊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抬眼看向他,冷冷的,不含一点点感情。 墨青:“……” 这只狐狸,刚刚是不是笑了? 他确实是笑了吧? 墨青猛地扭头看向了之,一个滑跪,“大师,我欲出家。” 了之讶异地看向他,“贫僧可以问问你如何在短期内做到心灵上的转变吗?” 现在可比刚刚心诚多了。 墨青冷静回,“人生无常。” 了之“?” 不过灵禅寺向来对任何一个真心出家的人抱以极大的宽容。 正在这时。 宁不为忽然说:“师兄,我想为他剃度。” 了悟惊呆了,“不为师弟,你怎么为了个花魁破了闭口禅?我们坦诚相见,相拥而眠,你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呢。” 宁不为额头青筋直蹦,但正事要紧,“请师兄成全。” 了之看向墨青。 郁岁说:“墨青肯定愿意啦,父亲为儿子剃度,也算一种缘分嘛。” ——怪就怪墨青曾经为自己编撰的身份,拥有一个残暴不仁的魔尊爹爹。 今天的反转太多,又太过惊人。 众人一时竟说不出话,场面寂静的令人头皮发麻。 宁不为深吸一口气,再次破了闭口禅,“干儿子。” 了之:“……”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墨青。 墨青,“我愿意的。” “毕竟是我爹。” 郁岁搂紧狐狸,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墨青为宁不为剃度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不过数月,就成了宁不为为墨青剃度。 因果循环,恐怖如斯。 * 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 但丧葬阁的开业典礼还是如常进行,流程简单至极,放了个礼花,在门口挂出了牌子。 【开业酬宾。 有缘人,打九九折。】 九九折。 还不如不打折呢。 了之问:“何为有缘人?” 郁岁毫不犹豫,“符合丧葬阁口号的。” 她停顿了下,又补充说,“还有长得漂亮的。” 了之点点头。 “阁主觉得贫僧如何?” 狐狸的下巴抵在她脖颈,呼吸时喷洒的热气都在她的脖颈,甚至正大光明舔着她的耳垂。 ——当着一个和尚的面! 郁岁把狐狸搂的更紧了,她勉强维持住思绪:“抱歉,大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了之:“?” 他深感悲伤,“阁主只与贫僧相处了两个时辰。” 郁岁捏着裴湮的耳朵,期期艾艾的拒绝他:“可我不喜欢太过主动的。” “就,我喜欢哪种,特别高冷的,看起来就很禁欲的,而且还得刺激。” 她自我肯定的点头。 “我不喜欢平淡,刺激最重要了……” 顾西辞轻咳了声。 郁岁闭上嘴巴。 顾西辞走过来,手指自然而又非常放肆地将狐狸的脑袋推开,不让它再去舔郁岁—— 当然,他没能碰到,狐狸就躲开了。 随后又微微笑着,“大师,我们家小师妹还小,不懂情爱。” 了之哎了声,“正因为年轻,顾施主作为师兄,才不要过多干预,免得适得其反。” 他微微一笑,圣光乍现。 “阁主随时都可以找贫僧。” 郁岁眼睛都被闪到了,垂下眼看狐狸安慰一下自己的眼睛,“他修了金刚罩吗?” 顾西辞:“嗯?” “何为金刚罩?” 郁岁:“我瞎编的。” 许是今天经历的事太多,顾西辞此时颇为平静,“了之虽然是佛子转世,但并不像历届佛子那般专心佛法。” 郁岁眼巴巴看着他。 “他还有个别称。”顾西辞嗤笑,“叫,风流子。” 郁岁思索片刻,“我觉得我和他是一类人。” ——都在追求禁忌。 顾西辞:“……” 陈邵九走了过来,“传言他曾经被人抛弃,一直渡不了自己的心魔,于是便将小爱转变为大爱,助痴情人渡情关。” 郁岁:“……” 好一个小爱变大爱。 陈邵九:“这和尚不是什么好东西,打着渡情关的旗号干着男娼女盗的事。” 郁岁哎了声,“背后不讲人坏话的。” 顾西辞戒备。 生怕陈邵九因为郁岁出言不逊而用毒。 谁知陈邵九格外好脾气:“是陈某的不对。” 他侧头看向郁岁,眸色幽深,“一月后的今天,要劳烦阁主为陈某收尸了。” “陈某只有一个要求,丧礼不能有和尚。” 不是什么无理要求。 郁岁说好,“陈公子为什么确定自己下月的今天会死呢?” 陈邵九笑而不语。 郁岁又好奇地问另一个问题,“那,等死是什么感觉?” 陈邵九闭了闭眼,又重新笑了下:“陈某也很好奇。” “祝阁主生意红红火火,财源滚滚,也祝阁主事事如意。”他说,“再见。” 陈邵九心想。 这次分别,再见就是生死相离了。 他走出了丧葬阁。 抬头望着初升的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身上,一万多年过去,头一次感受到了暖意。 … 待众人都离开后。 狐狸忽然变大了数倍,直接将她压倒在地——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倒也不疼。 郁岁有点懵,紧接着捂紧胸口,小心与裴湮商量,“我们可以循序渐进的来,可以先从人人,然后再到人兽。” 少女漂亮的眼睛望着他。 虽然知道她是在故意说胡话逗他开心,但裴湮心中的郁气还是消了大半,他变回人。 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叫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你很喜欢云觅吗?” 郁岁想到漂亮姐姐眼神都亮了:“喜欢的,她好漂亮啊,不愧是一十三洲美人榜首。” 裴湮凑近她,如画的面容放大在眼前,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与为师比呢?” 郁岁被美□□惑,“师父,师父最好看啦。” 但是看久了难免有审美疲劳。 云觅正是新鲜期呢。 她又忍不住为云觅发声,“但是师父你知道吗,云觅身上有一种特别吸引我的感觉,我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是那种特别美好的修士。” “就像师父一样!” 裴湮古怪地笑了声,意味不明的说,“像为师一样?” 郁岁小鸡啄米般点头。 “师父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 裴湮心中莫名涌出了些慌乱。 很轻微的慌乱,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抹慌乱就又被强制压了下去。 * 丧葬阁虽然开业。 但郁岁也并不总是呆在这里,毕竟她接单,只接穷凶极恶之徒,需要收尸的也不多。 目前只有陈邵九一人。 但丧葬阁大抵是个新鲜地方,又无人来打扰,不知不觉都把裴湮的禽兽潜力激发出来了。 她的灵府,都堆满了裴湮的痕迹。 太荒唐了。 太糜乱了。 所以郁岁决定修身养性,回问天宗缓缓。 竟然在宗门碰到了云觅。 她眼神一亮,连忙迎了上去,“你来这里怎么不告诉我呢?” 云觅见到她,美目也是一亮,笑着说,“我是随着爹爹来拜访掌门的。” 郁岁:“我与你一起?” “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掌门了。” 云觅笑着摇头,“不用啦,已经拜访过了。” “对了,你听说雁城的事情吗?” 郁岁摇摇头。 她这几天只顾着与裴湮厮混了,哪里会关注一十三洲的大事呢? 云觅说:“雁城跑出了形似人类,但却面色铁青,双目猩红的怪物,行为举止格外怪异,神色痛苦,还伴随着时不时的吼叫。” 她似是脑补出了那个画面,一时有几分嘁嘁然,“不过他还有几分意识,说自己是中毒,被人控制了,整个雁城的人都被控制了。” 郁岁想到了陈邵九。 云觅也提到了陈邵九,“爹爹怀疑是毒圣陈邵九。” 郁岁唔了声,“他竟然是毒圣。” 云觅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关注的就是这个吗?” 郁岁眨眨眼。 她也有关注别的,但一想到陈邵九下月就死了,她就没心情关注了。 ——按照系统那莫名其妙的态度,一定是宁孤临最终解决了此事。 云觅点了下她额头,“你这般天真倒也是极好的。” 郁岁:“哪里好?” 云觅:“惹人爱。” 她眉眼弯弯,“我能看出来的,掌门与顾师兄都很喜欢你的。” 郁岁:“……” 掌门她承认,顾西辞哪里喜欢她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要去雁城吗?” 云觅,“当然啦。” “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一点要去救救他们的。” 郁岁:“我可以与你一起吗?” 云觅:“可以啊。” 她听过郁岁的传闻,据说只是炼气期,一十三洲提起她向来都称为“废物美人”,也听过丧葬阁的传说。 其评价的修为堪称是两个极端。 不过云觅并不在意这些言论,有一颗帮助他人的心总归是好的。 云觅:“哦对了,掌门座下的小弟子也会去。” 郁岁:“……宁孤临?” 云觅点点头。 郁岁沉默两秒,终于想到宁孤临还有个龙傲天光环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云觅仔细想了想:“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郁岁大惊。 这该不会是龙傲天的后宫之一吧? “命中注定向来难分吉凶,你要用心分辨。” 云觅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应了下来,“好的。” 宁孤临沉声问:“小师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修为精进许多。 据说已经结婴了,堪称进步神速。 到底是背后暗戳戳暗示宁孤临不太行,郁岁颇有几分尴尬,“闺房密话。” 宁孤临嗤笑,他褪去青涩之后,眉宇间尽是沉稳,侵略感与攻击性扑面而来,“小师叔的闺房密话就是在谈论弟子?” 郁岁:“……” 她真诚认错,“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宁孤临向前一步,将云觅排除在外,传音入耳,“既然如此,希望小师叔下次别再背后议论弟子,闺房密话,最好也不要提弟子的名字,免得师祖听到了,再醋意大发。” 郁岁:“……” 该死的,等会儿我就回去学传音入耳,一定得回怼龙傲天。 她都已经道歉了。 再说了……吵架这种,不需要占理。 她憋屈极了。 宁孤临满意地抚平衣袖不存在的褶皱,微微笑着,又说了传音入耳了一句,“小师叔还是顾及好自己吧,脖子上的吻痕都露出来了,到底是师徒乱-伦,多少还是要注意些。” 郁岁:“……” 裴湮根本没亲过她脖子! 正在这时。 云觅忽然喊了声,“爹,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掌门与顾西辞,鹤寻云等人也都在,脸色都不是很好。 郁岁如常的打了招呼。 心想,他们是不是议事议的不愉快? 宁孤临脸色发白。 他没有郁岁那么没修仙常识。 他修为只有元婴,传音入耳能够屏蔽掉云觅已经是极限了,对上掌门他们这些大乘期修为的修士,传音入耳与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呼喊没什么区别。 若是只有问天宗的弟子们也就算了。 偏偏云觅的爹也在…… 宁孤临心中忐忑。 此事,恐怕不会善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云觅的爹名为云浇愁, 他乍一听闻师徒□□,属实吓到了。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清冷矜贵的谪仙,是名动十三州的惊艳一剑, 更是那白衣飘飘,不然纤尘, 郎艳独绝的剑尊裴湮。 他看着脸色煞白的宁孤临。 又看向眼神似是有几分懵懂的少女。 灿如春华,皎若秋月。 想来便是裴湮极为宠爱的小徒弟。 云浇愁虽然不在问天宗, 但也听说过郁岁,除了最近关于“剑尊小徒弟乃丧葬阁阁主”的传闻以外, 听的最多的便是剑尊有多宠爱这个小徒弟。 一十三洲稀奇古怪的灵宝法器功法, 裴湮不知道为她寻了多少,还有助她洗经伐髓—— 不久之前的囚山秘境。 别人只是推测,云浇愁是真的知道, 裴湮就是为了郁岁去的。 他目光落在郁岁发间的簪子。 就是用囚山秘境的万年凤凰木所做。 他心思百转千回,最终没掺和问天宗这段荒唐事——至少事情没有摆到明面上,他也可以先装装糊涂。 另外。 他与问天宗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好到能够不遗余力的为其掩盖丑闻。 不过此事不暴露, 就能作为把柄, 拿捏着问天宗。 云浇愁很快便做好决断, 爽朗一笑, “奚兄的小徒弟真是不同凡响,一鸣惊人啊。” 说的话确实一鸣惊人。 掌门姓奚, 哪里听不出云浇愁的意思,面上还是稳住, 也跟着笑了, “孤临不过月余便从炼气一跃结婴, 确实不同凡响。” 云浇愁笑着, 意味深长的说,“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奚兄处理家务事了,改日若是弟弟遇到困难,还望哥哥鼎力相助啊。” 这便是在变相索要封口费了。 修仙界很少有客套的说法,答应的事多少含着点因果,正所谓天道好轮回—— 顾西辞语气玩味,“小师妹来宗门这么久,也该历练一番了,不如替师兄分担一下。” 掌门猛地抬眼看向顾西辞。 顾西辞狐狸眼虽然笑着,但里面尽是冷意,“小师妹觉得呢?” 郁岁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好啊。” 云浇愁也没一下子把人逼太急,拿捏人也讲究松弛有度,更何况这种拿捏也不能结仇,他笑了起来,眼角有几分细纹,每一道沟壑都铺满了算计,“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处理家务事了。” 家务事? 郁岁捕捉到这个词语。 联想到云浇愁的话语,与师兄们复杂而又难看的神色,以及宁孤临煞白的脸,不难猜出刚刚宁孤临的话语被听到了。 果然。 掌门沉声对她说,“你随我来。” 连半年时间都还没到。 郁岁又体验到了问天宗三巨头审讯的情形—— 上一次这种场景还是因为她擅闯拂明峰。 【系统:我好激动。】 郁岁没有理会它。 【系统不甘寂寞的发出声音:你在想什么?】 郁岁颇为深思,“因果循环也不全对。” 【系统:??】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郁岁:“不然现在应该是我审讯他们才对。” 【系统崩溃:因果循环不是这样用的!】 上首坐着的掌门一如上次那样,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是三位师兄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向那方面想过人。 哪怕听到过流言蜚语。 他也觉得毫无可能。 在掌门看来。 师徒不伦之恋是为世人所不耻的。 裴湮不会没有礼义廉耻。 他收的徒弟更不该没有礼义廉耻。 但偏偏这种罔顾人伦之事,他们竟然真的做了出来! 他此时受到的打击是巨大的。 是师父完美的君子形象在他心中崩塌,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他沉默了。 顾西辞淡淡开口,没了往常那般吊儿郎当的劲儿,“小师妹知道师父在哪里吗?” 郁岁没在这种事上撒谎:“在丧葬阁。” 丧葬阁。 他们都以为是在奉鹤山呢。 掌门面色更难看了。 听别人说是一回事,听到当事人肯定又是一回事,他撇过头不去看郁岁这个糟心的。 鹤寻云则是有些担心的看向郁岁,偷偷让仙鹤去和裴湮通风报信。 顾西辞则是毫不客气的嗤笑了声,“那小师妹要不要把师父叫回来?” 郁岁思索片刻,“你说的对,何必为难我一个女人呢?” 说着就要拿出传音符。 顾西辞脸色骤然沉郁。 大乘期的威压扑面而来,浓郁的挤在大殿每一个角落,如同潮水般吞噬挤压着他们,令人窒息,好似七窍要流血般,喉头也溢出了腥甜味道。 顾西辞眉眼含着冷笑。 冷冷看郁岁脸色苍白,苦苦硬撑。 若郁岁真的只是郁岁,真的只是单纯的师徒恋,顾西辞也不会如此气恼,情爱一事本就难以控制,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从小带到大的师徒,骤然成就的师徒关系,更像是在没有血缘的陌生人之上加了层伦理约束。 但偏偏郁岁来历不明。 从擅闯拂明峰,试图毁坏法阵结界,再到不久之前在丧葬阁,与魔界人士勾结(墨青虽然出家,但更像是用闹剧去掩盖他们的关系)。 桩桩件件,都代表着郁岁疑点重重。 而刚刚她的态度。 完全没有一点点承担起这件事的责任——推裴湮出来,让裴湮顶住全部压力。 坦白来讲。 顾西辞并没有在郁岁眼中看到多少对裴湮的爱意。 哦,对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 魔主。 问天宗在魔界设立的也有情报处。 郁岁是魔主这件事在魔界根本不是秘密,稍微一查便能查到。 最先撑不住的是宁孤临。 他唇角溢出了些血,面色惨白,红与白相映,显出了几分凄惨之美。 他扑通一声跪下,他说:“刚刚全是弟子在胡言乱语,是弟子爱而不得心生怨恨,所以才如此诋毁小师叔。” 系统见状一声卧槽。 【系统:你给龙傲天灌什么迷魂药了?】 郁岁心情复杂。 “他怎么是个恋爱脑呢?” 【系统:……】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郁岁幽幽叹息,拍了下宁孤临,“不关你事,你先出去。” 宁孤临抬头看她。 眸色说不出的复杂,愧疚之下藏着几分担忧。 郁岁心想,这是个傻的。 如果她是宁孤临,绝对做不到如此真情实感的愧疚,说不定还想着看好戏呢。 ——毕竟换位思考,若是宁孤临骗她,利用她,想杀她,最终与从小就针对她抹黑她的人组队……简直不可原谅。 她在宁孤临说话之前,反手就将人给推了出去。 门轰然开启。 又猛然合上,“嘭”的一声,大殿的光线都仿佛弱了几分,无端压抑。 郁岁面向他们三人,没有任何隐瞒,坦然而又平和,“我与师父确实是道侣。” * 宁孤临被丢出去以后,犹疑一下,立刻去找裴湮。 他的修为在三个大乘后期面前不堪一击,根本护不住郁岁——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护着。 宁孤临自嘲地笑了笑。 笑自己被她戏耍那么多次,竟然还担忧着她,明明此事就是她与裴湮做错了…… 没走两步。 就碰到了裴湮。 他今天穿了件粉青色长衫,公子如玉,也多了几分温柔,眼皮微微掀起,便从九天银河的璀璨中落入红尘凡世,漫若浮光。 宁孤临愣住。 呆呆看着他走进大殿,连房门都好像是为他让道,主动开启,他步伐不紧不慢,却格外稳重,行走之间长衫随之摆动,携了抹冷冽幽香,浸人心脾。 宁孤临望着裴湮的背影。 他最近听多了溢美之词,颇有几分飘飘然,可此刻见了裴湮,却又自惭形秽,只觉得两人是云泥之别。 房门重新合上。 紧紧关闭。 阻隔了大殿内所有的声音。 … 自从郁岁承认那句话以后。 顾西辞就开始穷追不舍的询问。 “何时在一起的?” “今年四月六日。” ——郁岁刚拜入问天宗不过四天。 “为何与师父在一起?” “因为喜欢。” 她这般直白,顾西辞反而冷冷一笑,“为何擅闯拂明峰?” 郁岁沉默。 她是不是穿越了?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一样。 掌门与鹤寻云扭头看向顾西辞,却听顾西辞继续问,“墨青为何认你为干娘?” 母亲这个角色极为伟大。 真的会有人单单因为长相相似便认做娘亲吗? 郁岁听懂了。 “二师兄怀疑我与魔界勾结吗?” 顾西辞狐狸眼含着笑意,慢悠悠的说,“小师妹,不是二师兄怀疑你,只是你身为魔主的身份,又该让二师兄怎么信你呢?” 掌门瞳孔骤缩。 看向顾西辞,眼神询问,顾西辞微微颔首,两人无声的交流了一番, 牵扯到魔界。 又来接近裴湮,与裴湮结为道侣…… 怎么想都居心叵测。 顾西辞抬手,问心石浮现在掌心,暗色石头缓慢的飘向郁岁面前,他微微笑了,“小师妹敢发誓,自己与魔界毫无牵扯吗?” 【系统语气坚决:别发誓!】 郁岁没料到它会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为什么?” 【系统:裴湮现在已经沾染了魔气,隐隐有入魔迹象,你若是立誓,绝对会被反噬。】 郁岁:“……” 顾西辞咄咄逼人,“也是自证清白的方式,小师妹何必犹豫呢?” 有那么一瞬间郁岁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脑海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都是与裴湮一起的。 从相遇相识相爱——也许相爱尚且难以验证。 在很多时候。 郁岁只觉得,裴湮看她的眼神很新奇,就像个小孩得到了个古怪又新奇的玩具一样。 但他对她的好也并非是假的。 混乱的场面不断闪过。 郁岁缓缓抬眼,只想跟着本心走,“我敢立誓,我并不在乎魔界如何,我甚至都不在乎一十三洲如何,我来这个世界,唯一在乎的只有裴湮。” 她记忆中的人生。 都是在修炼心法与逃离混沌之境中度过,她从来没有和之前游历过的世界有任何牵扯,就像是个过客,来去匆匆。 但这里不一样。 从她踏入这个世界,遇到裴湮开始,她的人生就充满了裴湮的痕迹。 不管她未来会不会重回混沌之境。 唯一可以肯定是,她牵挂的绝不会是这个世界,而是裴湮。 郁岁自我感叹,“我确实是个恋爱脑。” 【系统平静感叹:你他【哔——】脑子进的都是粉红泡泡。】 全在想恋爱。 不过没关系,就是因为如此,等日后感情破裂,无情道也越是坚固。 系统佛系极了。 它甚至想学着那些反派们勾起邪魅笑容,看着这场为爱抵抗全世界的闹剧。 ——闹得越大越好。 郁岁没理会系统,她看着问心石,又重新说了一遍,“我与魔界毫无毫无关系,更不会伤害一十三洲,我只在乎裴湮。” 问心石的散发出莹莹光芒。 证明她说的是真话。 而就在这时。 周身萦绕的大乘期威压顷刻消散,粉青色的身影站在了她身边,携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郁岁呼吸着,思绪渐渐平稳,原本因威压而颇觉不适,如今也轻松了不少。 裴湮语气浅淡,“结为道侣一事,责任在我,若是审讯,不如审讯我。” 他既没有自称本尊,也没有自称为师,没有用任何身份去压迫,此时此刻。只是单纯用裴湮这个身份,与郁岁站在一起。 郁岁朝裴湮身边挪了挪。 裴湮垂头看她,眼中的柔情与温和毫不掩饰,就是他们私下相处时的模样,他握住了她的手,眨眼之间,便回到了奉鹤山。 “在这里等我。” 郁岁揪住他衣袖,摇头。 “我讨厌霸道的人。” 裴湮若有所思,就在郁岁等的不耐时,他终于开口了,“岁岁愿意公开吗?”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郁岁有记忆以来就是在混沌之境生活, 对文明社会所形成的礼义伦理等并没有过于深刻的体会。 此时听到裴湮的询问。 只是有些懵懂的看向他,思考着条条框框,“可是公开, 对你有影响啊。” 裴湮抬手抚过她脸颊,极为柔软, 回想着刚刚在大殿听到的话语,内心某处也变得极为柔软, 可惜此时却未曾注意,只是挂着温柔面具:“会有什么影响?” 郁岁仔细想想:“别人会鄙视你, 诋毁你, 骂你。” 裴湮嗯了声,耐心问:“还有吗?” 郁岁又想了想,“也许会让你退位, 不让你做问天宗的师祖,也不让你做剑尊。” 裴湮点点头,表示肯定。 语气温和的又重新问了一遍,“还有吗?” 郁岁想不出来了。 她摇摇头, 深感这场婚姻太过轰轰烈烈, 成了个亲, 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身份地位岌岌可危,而那些憧憬与崇拜的目光也全然不在, 说不定还会多几分嫌恶。 “有点不值得。”她嘟囔。 裴湮坐在软榻,将她抱在怀中, 垂头, 清隽如画的面容映入她的星眸, 与往日的淑人君子不同, 蕴含几分轻狂,“岁岁知道为师为何做剑尊,又为何创办问天宗吗?” 郁岁:“为何?” “忘了。”裴湮语气还有几分无辜。 郁岁:“……”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骂一句脏话。 裴湮轻拍她的背,仿若在搓一个糯米团子,柔柔软软,泛着甜香,他继续说,“想来也不怎么重要。” 郁岁打了个哈欠,有点昏昏沉沉,“问天宗与一十三洲不重要吗?” 裴湮遵循本心:“不重要。” 郁岁嗓音含着浓浓的困意:“那什么重要?” 裴湮面色不改,淡淡笑着,只是笑意没达眼底。 上万年的孤寂,他早就忘了初衷,记忆历久弥新,他却犹如局外人般观看,厌世感与日俱增,说想要毁天灭地也不为过。 至于对他来讲,什么重要。 裴湮目光落在已经睡熟的郁岁脸上,抬手拨开散落在她脸颊的青丝,目光全然没有刚刚的温柔,称不上冷冽,只能说是漠然。 什么都不重要的,漠然。 … 距离裴湮离开这里前后也不过五分钟。 他重新踏入大殿。 师兄三人自然不能大逆不道的审讯师父,纷纷起身。 也就是眨眼之间。 更强大的威压挤满了大殿,较顾西辞的更为霸道与残暴,浓烈至极,伴随着窒息感一同袭来的则是濒临死亡的恐惧。 顾西辞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脊背刻意挺的笔直,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拦住要为他求情的掌门与鹤寻云,他仰起头,带着些无畏直视裴湮,“我应该称小师妹为小师妹,还是小师娘呢?” 裴湮敛眸看他。 “不重要。” 是。 不重要。 顾西辞恼怒的也根本不是师徒恋。 他自嘲的笑了声,“师父有想过郁岁身上的谜团吗?” “她是炼气期,却有着堪比,甚至比大乘期还要厉害的修为,之前擅闯拂明峰妄图毁坏结界,又与魔界牵扯甚广。” 即便郁岁发了誓,但誓言反噬也并非立马奏效,况且若是有更大的图谋,相比之下,未必不愿意承担誓言反噬的后果。 比起郁岁的一句誓言,顾西辞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亲手查到的东西。 “如今横空出世的魔主就是她。” “她之前的过往宛如一片空白,根本无迹可寻,接近您虽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一定是有阴谋的。” “师父有没有想过,她留在您身边,随时都会伤到您!” 忍不住跟过来吃瓜的系统啧啧两声,不由得感叹: 顾西辞好像那些害怕孤寡又有钱老人被骗婚的操心儿女。 不止顾西辞这么想。 掌门亦是如此想的。 碍于魔主身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师徒恋了。 裴湮只一句,“我知道。” 顾西辞猛地睁大双眼。 看裴湮眼神又气又痛—— 郁岁是给裴湮灌什么迷魂汤了吗,都知道竟然还如此死心塌地!? 系统咔咔咬着瓜,幸灾乐祸。 完了完了,这更像是看痴傻老父亲被骗身骗钱的眼神了。 裴湮无意解释太多,“我会离开问天宗,与问天宗不会再有半点瓜葛。” 掌门与鹤寻云齐齐惊呼:“师父?!” 系统手中的瓜啪嗒掉地。 它震惊地望着裴湮,有那么一瞬间的乱码。 干什么干什么? 脱离问天宗? 暂且不说之后的剧情问题,单单是这个举动,都足够让那个恋爱脑感动死—— 滤镜太厚。 有时候是不可能轻易打碎的。 系统陷入沉思。 佛系路线到底对不对? 顾西辞则是更加气恼,狐狸眼仿若含着水光,“师父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与我们断绝师徒关系吗?” 裴湮抬手,一股气流而去将他扶了起来:“从今以后,你们不必拜我。” 掌门:“事情未必没有转圜之地,若是小……”他停顿了下,属实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郁岁,“身份果真特殊,那将其留在问天宗也并非不可,但凡有什么不利于一十三洲的动作或举动,我们也可以提前得知。” 顾西辞与鹤寻云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眼神是同样的期待。 上千年的师徒情意。 怎么能如此轻飘飘的断绝? 可惜裴湮态度坚决。 其实他们几人也能够想明白。 问天宗崇拜与憧憬裴湮的不胜其数,裴湮跌下神坛,染上污名,他们是最接受不了的,迁怒也是必然的。 裴湮离开问天宗,是为了郁岁。 另一方面。 也许是为了维护问天宗的清誉。 但他们很难说,这份维护到底有多少。 * 奉鹤山。 郁岁是被吵醒的。 系统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喊着。 【系统:醒了啊。】 【系统:我这儿有两个消息,你要听哪个?】 郁岁蹙眉,揉着脑袋下床。 可恶。 裴湮竟然让她睡着了。 ……这一招真不错,她回头也要学一学。 眼下重要的不是学习,是去看看裴湮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系统不甘寂寞: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郁岁懒得理会它。 【系统自顾自说了起来:第一个消息呢,就是裴湮已经入了魔,他在魔界已经发展出了不小的势力。】 郁岁笑了起来,像是没有听清一般,“再说一遍?” 系统又不傻。 它把怀疑的种子埋下以后,就开始说正事。 【系统:裴湮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去魔界,拿你做借口,与问天宗断绝关系了。】 郁岁只关注了后半句,“他和问天宗断绝关系了?” 系统心平气和的嗯了声。 它现在对恋爱脑抱有老父亲般的宽容,反正等到以后滤镜破碎,这些埋下的种子都会长成参天大树。 【系统:虽然我挺想让你修无情道,但我还是希望看到你与裴湮情比金坚,砥砺前行。】 然后再断情绝爱。 这样的无情道,才更是个完美的艺术品。 郁岁不知道系统脑子里的想法,一出门,就看到了裴湮,他正在收拾东西。 准备来说,是他们的衣服与一些日常用品。 大多数都是郁岁的东西。 裴湮的东西都放在储物袋。 他比我更像个过客。 郁岁忽然这样想到。 他与这个世界的牵扯很深,但又很淡,淡的犹如雪落无声,雁过无痕。 郁岁走过去抱住他。 搂住他精瘦的腰肢,脸蹭着他的后背,闷声问:“可以不离开问天宗吗?” 裴湮将储物袋收好,转过身,垂头看她,眸色如墨,浸着星星点点的温柔,却也充满了蛊惑,诱人跌入万丈深渊,“岁岁不想离开?” 郁岁:“我只是觉得……” 裴湮笑了声,“那便离开。” 因为睡觉,郁岁的发型有些散乱,他让郁岁坐在凳子上,抬手拆了她的簪子,青丝散落,拿起木梳一梳而下,柔软而丝滑,宛若绸缎一般。 郁岁从铜镜望裴湮,“师父知道我刚刚想说什么吗?” “嗯。” 无非是为他考虑的话语。 没必要。 裴湮垂着眼皮,握着她柔软的发丝,梳了个非常复杂,郁岁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发型。 还挺漂亮。 郁岁对着镜子臭美。 裴湮将木梳装进储物袋,见她顾影自怜颇觉好笑,点了下她额头,“准备欣赏多久?” 郁岁唔了声,自我陶醉,“这么好看,当然欣赏好久好久了。” 裴湮失笑。 他握住郁岁的手,“走了。” 郁岁轻轻眨眼,“要去丧葬阁吗?” 裴湮点头。 郁岁再次眨眼。望着裴湮,意味深长说,“师父这算不算吃软饭?” 她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 “带着亿万家产来做丧葬阁的上门女婿。” 裴湮微微勾了下唇。 心情极好的样子。 * 出了奉鹤山。 裴湮便将结界给撤了。 宛若仙境的景色如画卷般露出了真面目。 郁岁时刻看着裴湮。 就很担心他会不会有后悔的情绪。 别人那是百年基业,他这可谓是万年基业了,多少也得是有点情怀的。 裴湮神色一直淡淡。 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舍与难过。 掌门三人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裴湮。 郁岁扯了扯裴湮的衣袖。 示意他去看他们。 裴湮微微蹙眉,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掌门向来情绪内敛,如今确实情绪最为外露的,眼眶微红:“师父一定要走吗?” 系统啧啧两声。 【系统:你猜裴湮在想什么?】 郁岁:“你去问问?” 【系统反向劝说:他所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哦,日后你可要好好与他一起过日子,不要像以前那样任性。】 郁岁:“……” 这话听着,好欠揍啊。 句句都是为她好,句句都在打压她。 郁岁不再理会系统。 向裴湮走过去。 听到了掌门所说的话。 ——“师父若是喜欢,为何要收为徒弟?若是收为徒弟,又为何再结为道侣?” 前后相差不过四天。 哪里便至于沦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狼狈境地? 裴湮没回答这个问题,察觉到郁岁过来了,便走过去,当着他们师兄弟三人的面牵起了郁岁的手,微微颔首,连告别嘱托也没有,便离开了此处。 至于为何相差不过四天。 便从徒弟变为了道侣。 裴湮想到了问心梯。 他走过两次问心梯。 一次看到了繁华盛世,心中涌现出无限厌恶,毁了幻境便出来了。 另一次则是看到了未来。 ——问心梯是可以看到未来的,只不过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 裴湮想知道郁岁的来历,所以在她走问心梯时,看了未来。 万古长夜。 他如幽灵一般跟在郁岁身后,卑微地渴求她回头看他一眼。 会因为一个微笑而欣喜。 更会因为一个眼神而激动脸红。 即便是幻境。 他依旧能感受到那隐藏在黑夜之中,炽烈的情意,宛若燎原之火,轰轰烈烈。 爱的卑微。 也变态。 他就是一双粘在郁岁身上的眼睛,依托黑夜而行,窥探她的每一点生活,去轻嗅她路过的空气,去舔舐她抚摸过的花朵…… 问心梯对幻境也会有所限制。 不会出现过火的画面。 但那种场景比直白的荒唐还要令人面红耳赤。 裴湮心想。 太变态了。 他会如此变态吗? 他不知道。 但忽然就想尝一尝情-爱的味道。 裴湮不抵触郁岁。 他讨厌与人碰触,但与郁岁,从相遇再到种种的旅程之中,从未生出一种厌恶,反而很舒服。 他心想,既然是未来,那就推波助澜一下,看看这荒谬未来,是否会成真。 * 丧葬阁的内部布局变化很大。 他们两人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自然按照自己的习惯喜好来布置。 郁岁托腮:“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裴湮整理着储物袋里的衣服,慢条斯理的说:“吃饭,睡觉,睡觉,睡觉,” 他停顿了下,又说了一遍。 “睡觉。” 郁岁:“……” 他是泰迪转世吗?怎么脑子里就没点清心寡欲的东西? “除了这些呢?”她问。 裴湮思来想去,“若是岁岁想出去玩,不久之后,囚山秘境开启,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可以去玩玩。” 众人抢破脑袋想要去上古秘境,在他嘴里也不过就是一个玩乐的地方。 郁岁唔了声,说好啊。 但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她想问的是裴湮要怎么处理师徒恋这件事。 不是说要公开吗? 公开之后呢? 这个问题。 没几天后,郁岁在出门逛街的时候,知道了答案。 刚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了任吟。 任吟像是就住在附近,见她出来了,立马过来假装偶遇。 郁岁深感自己被碰瓷。 她沉默了会儿,“任小姐。” 任吟乍一听这个称呼还有些别扭,她抿抿唇,“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郁岁茫然:“挺好的啊。” 任吟微微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替郁岁把愁苦都吐出一样,“我都知道了。” 郁岁哦了声,弯了弯眼眸:“谢谢祝福。” 任吟:“……” 我并没有祝福你! 她的嘴巴真的好气人,任吟平复呼吸,“我知道墨青是你们的儿子。” 郁岁纠正她,“干儿子。” 任吟:“你说干儿子就干儿子吧。” 郁岁:“?” 你为什么对墨青和我的母子关系这么深信不疑? 任吟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郁岁眨眨眼:“帮什么?” 任吟一边觉得自己可真是闲的,明明修为还不如郁岁,竟然还要来帮忙。 做人不能太心软。 这是最后一次。 她狠狠告诫自己。 一定得做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然后说,“帮你什么都可以,” 郁岁哇了声,新奇地打量任吟。 “我从未见过如此善良的小姐姐。” 任吟:“……” 她额头直崩青筋,“别阴阳怪气,好好说话。” 郁岁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我有一双只看美人的眼睛。” 任吟:“……我知道。” 见到云觅都走不动路了,还好不是个男的,不然早就被骂臭流氓了。 郁岁说:“你在我眼中哦。”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型并非特别圆润,有些像桃花瓣,但又没那么多情,认真望着人的时候,却会有种坠入无边璀璨星河,被万丈光芒所包裹着的感觉。 任吟愣住。 其实很少有人说她美,她对弟子要求严苛,对自己要求也严苛,往日里只着单调青衫,相貌也只能说是秀丽,而问天宗又盛产美人,不说裴湮,单单是他座下几个徒弟,都叫人惊艳的移不开眼睛。 她在问天宗。 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修士,相貌普通,修为普通,性格也普通。 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好像是,窥探到她一点点的美,但却由小见大,肯定了她所有的价值。 郁岁长而密的眼睫落下,遮住了光芒,抬起时,又是满天霞光,她说:“我刚好有事要你帮忙哎。” 任吟微怔:“你说。” 只要她力所能及,都会帮忙的。 她坚定的想着。 直到—— 郁岁带着来了茶楼。 原本她是想进戏楼的,但见任吟穿着素净,于是便来了茶楼,反正这两个地方都可以打探消息。 任吟:“在这里做什么?” 郁岁忧愁叹息,“我出门着急,忘记带灵石了。” 确切来说。 是因为她每次逛街都会忽略掉裴湮,所以出门在外,灵石都在裴湮身上。 ——这种举动虽说带着点小吃醋,但郁岁觉得,他本质还是在限制自己出行,或者说控制自己在外游玩。 像是害怕自己知道什么。 如今这种情况,除了师徒恋公开一事,裴湮也没别的需要瞒着她的。 所以,郁岁偷偷溜了出来。 做人,要直面评价。 如果觉得不爽,可以动手嘛。 总是逃避也没用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偷溜的时候,没能把灵石也偷出来。 任吟咬牙,“所以我就是你的钱袋子?” 郁岁讨好的笑了笑,“怎么会?” “你是我的亲亲钱袋子。” 任吟冷笑:“有区别吗?” 但是她郁岁讨好的神色,想到她如今的处境,又不自觉的心软下来,“想吃什么?” 郁岁唔了声,“白水就行。” 任吟:“我有钱。” 郁岁:“雾山白茶。” ——一种超贵的茶。 任吟扭头对店小二说,“白水一壶。” 郁岁微微叹息。 “和小姐姐在一起,喝白水也觉得是在品茶呢。” 任吟:“……” “少油嘴滑舌。”她冷哼,“这里的白水也很好喝,你凑合凑合。” 说是凑合。 其实也不全是,白水是这座茶楼特供的灵泉水,灵气浓郁,提神醒脑,耳清目明,一十三洲仅此一家。 郁岁给任吟倒了一杯后,才给自己倒水。 任吟问:“你当时为什么拜入问天宗?也是裴湮威胁你的吗?” 郁岁:“?” “威胁?没有啊。”她莫名,“拜入问天宗,是因为问天宗的厨修做饭好吃。” 任吟:“……” 这种胸无大志的回答,当她没问。 郁岁疑惑:“为什么要说威胁?” 任吟刚要说话。 忽然听楼下的说书先生一拍醒木。 “上回说到,这张三初见李四,便惊为天人,看直了眼,可李四誓死不从,二十岁的小姑娘,正是花样年华,哪里会想要跟着个老男人?” “张三恼羞成怒,心想,你如此无情,那就别怪我手段狠毒了。” “当晚,便伪装成魔界人士,废了李四的修为,李四境界大跌,只能维持炼气。” “张三呢,又假仁假义出现,说要收李四为徒,却说这张三,大乘后期修为,天下无敌,能拜他为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李四不知张三的险恶用心,欣然同意。” “这李四拜了师,以为自己能一飞冲天,没想到恰恰是噩梦的开始。” 【系统嗑瓜子:怎么感觉像是在听法治在线?】 郁岁:“别说话。” 正到狗血的时候呢。 说书先生又一拍醒木:“待李四进了宗门,张三便露出了险恶面目,将其关在宗门,美其名曰闭关修炼,实则行着苟且之事。” “为了防止事情败露,还喂了小徒弟蛊虫,这李四吃了蛊虫,便死心塌地跟着张三,生不出任何反抗心思。” “可谓是,想要得到一个人,便将其从身到心完全摧毁。” 【系统自觉举手回答问题:故意伤害罪,非法囚禁,强-奸罪,数罪并罚,我建议直接枪毙。】 郁岁认真思考:“是不是还有迷-奸罪?” 【系统迟疑:我也不太清楚哎。】 郁岁叹了口气。 “我以为系统是万能的呢?” 系统沉默下来。 感到深深的自卑。 她听的入神。 任吟一直看着她,见她神色莫测,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郁岁眨眼:“?” 楼下忽有人猛地一拍桌子,恼怒至极,“真没想到剑尊是这种人!” 郁岁:“??” 剑尊?关裴湮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裴湮:没错是我,法外狂徒张三 第39章 郁岁终于明白张三李四隐喻的是什么了。 这种离奇的故事。 联想到最近裴湮对她出行路线格外限制的诡异举动。 郁岁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这是裴湮在自污。 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绝世大坏蛋, 承担了所有人的辱骂,最大限度地将她摘的干干净净,以至于别人见到她还会生出几分同情。 于是别人提起这场师徒恋。 想到的就是剑尊如何寡廉鲜耻, 人面兽心,行如禽兽。 怪不得任吟今天看她的眼神如此奇怪。 系统明白过来之后堪称懵逼。 怎么裴湮这骚操作都不带喘息的? 它都跟不上节奏了! 【系统小心询问:你现在什么感受?】 郁岁艰难回:“难以形容。” 原本应该是恼怒与感动的, 如今却因为事实过于魔幻,多少有点啼笑皆非。 任吟还为她认真出谋划策:“那个, 我听说,陈邵九是你的顾客, 虽说生意往来都是金钱关系, 但多少也有些人情在,不如你叫他为你瞧一瞧?” 郁岁:“假的,我没有中蛊虫。” 任吟用一副“完蛋了你, 果然中毒如此之深”的悲痛眼神看着她。 郁岁:“……” 裴湮这一招好阴狠啊,就算她为爱解释,别人也只当她中毒颇深,满心满眼只有裴湮。 【系统忍不住吐槽:你这也差不多了, 恋爱脑与中蛊虫, 没区别。】 楼下忽有人冷哼。 “你这说书先生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剑尊玉貌仙姿, 品行绝佳,怎么可能会做这般龌龊之事, 定是你看他落魄了,故意编造谎言博人眼球!” 任吟呸了一声, 杨声便说:“消息是从问天宗传出, 难道还有假?” 郁岁茫然一瞬。 消息竟然是从问天宗传出来的? 想想也是, 空穴来风, 人云亦云,虽然也能使谣言传遍一十三洲,但终究只是谣言。 但裴湮办事,向来有条有理,既然做了,便要落实,叫人信以为真。 郁岁直觉,裴湮应该还有后手。 楼下那人公然叫板,“问天宗?” 她冷哼一声,“问天宗传出来的便是真的吗?剑尊何等惊艳人物,心怀天下,泽被众生,怎么在你们嘴中就成了狗彘不如之辈?” 任吟还没回嘴。 底下就有人反驳,“一码归一码,也没规定说一十三洲女修都要喜欢剑尊,他就算再厉害,也左右不了情爱一事。” 很快就有人来附和。 “说不准就是被捧的太高,受不了拒绝,以为人人都得敬他爱他,甫一受挫折,就恼羞成怒,剑走偏锋,可不就狗彘不如了,呵呵。” “是极是极,那小徒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懂什么情情爱爱,还不知那剑尊是如何诱哄呢?” 郁岁沉默。 这是托儿吗? 安排的还挺面面俱到的。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心中一惊,正要求助,耳边传来裴湮温柔的嗓音—— 自从脱离问天宗以后。 裴湮就怪怪的,具体表现就是比之前对她更温柔了。 “只是污名而已,为师并不在意,岁岁不必激动。” 郁岁小声说:“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污? 明明也有别的方法。 没必要一个人扛下来的。 任吟古怪的看她眼,“什么为什么?” 裴湮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似乎毛茸茸的,扫着她的耳朵,痒痒的,重复一遍,“什么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 天道想要郁岁渡情劫,那他便百倍千倍的对她好—— 哪能让天道得偿所愿? 郁岁沉默两秒,询问系统。 “裴湮变成什么爬过来的?” 【系统震惊:……他来了?】 郁岁心想,那估计是她猜错了,可能是传音入耳。 楼下议论声越说越过火。 “……剑尊真不愧是剑尊,下了蛊,这白天是乖乖巧巧的小徒弟,晚上还指不定如何浪荡……” 那人话音未落。 口腔忽然冒出鲜血,满眼惊恐,咿咿呀呀,竟说不出话。 这性质便不一样了。 “谁!偷偷摸摸算什么?有本事光明正大的站起来打一场?!” 陈邵九站起身。 黑色长袍,刘海半遮住沉郁的眼眸,浑然天成的阴郁气息,“是我。” “你是谁?” “陈邵九。” 自报家门后,一片寂静。 但又仿佛满座哗然。 陈邵九……怎么会管这件事? 听说他是丧葬阁的客人,难道是为了丧葬阁阁主出头? 是了。 郁岁不仅是剑尊的小徒弟,还是丧葬阁的阁主。 很快,陈邵九亲自给出了答案。 “陈某与剑尊青梅竹马,情比金坚,他喜欢的人,陈某便也爱屋及乌,若是叫陈某再听到这般污言秽语,就不仅仅是割了舌头这么简单了!” 郁岁:“……” 他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这般荒谬的用词与言语—— 有人不要命地提出质疑,语气很是艰难,“既然你与剑尊……情比金坚,为何不维护剑尊?” 陈邵九大笑,“剑尊与我皆是坦荡之人,做了便是做了,何需遮遮掩掩?” 郁岁沉思。 裴湮是怎么说服陈邵九当托儿的? 任吟看郁岁的目光更是同情,陈邵九这样一说,基本是坐实了蛊虫一事。 她一时心情复杂,最终微微叹息,说了句与此事无关的话语,“早就听说毒圣文化水平不好,我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郁岁为陈邵九正名,“还好吧,乱用词语,总比气急了只会脏话输出的好。” 【系统:……】 有被内涵到,谢谢。 任吟大惊:“你怎么回事?中了蛊,这般胡话都说的出来?” 郁岁:“……” “我真没中蛊。” 任吟目光怜爱,“过段时间囚山秘境会开,你吹吹枕边风,让裴湮带你进秘境,里面有个叫‘落星花’的植物,用作药,可解百毒。” 郁岁沉默两秒,“……好吧。” 任吟眼神一顿,“你身上怎么有个黑色的虫?” 郁岁:“……” 她冷酷说,“帮我拍死,我讨厌虫。” 任吟哦了声,抬手要去拍,动作又停了下来,“他滚到你衣领里面了。” 郁岁:“……” 【系统夸赞:剑尊好会玩呢。】 郁岁勉强淡定:“我还有事,先回阁了。” 她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朝丧葬阁快步走去。 任吟惊奇嘟囔,“怎么这么着急?是怕我让她付钱吗?” 她微微摇头。 又觉得裴湮真是个狗东西,成了亲,还把握着财政大权,看看把道侣都逼成什么样。 任吟正要离开,猛地抬手,指尖夹着一个小卡片,还伴随着一道柔媚嗓音:“我见姐姐便觉得面善,想来一定颇为投缘,姐姐若是觉得有兴趣,可以来找我们玩呢!” 任吟蹙眉去寻找,却不见身影。 想来修为应该与她不相上下。 她垂头看手中卡片。 【月华宫邀请函】 月华宫? 闻所未闻啊。 * 丧葬阁。 郁岁刚进屋便开始脱衣服,嗓音是难得的娇蛮:“我不要虫子。” 裴湮懒洋洋的嗓音响起,“为师也不爱变虫子。” 郁岁脱的就只剩一件中衣,再脱下去就要露出里面的小衣了,虽然两人神交那么多次,但实际上还没彻底坦诚相见过。 她抱着衣服,眼睛像是因为受惊而睁大了许多,紧紧盯着镜子,“那你出来让我看看?” 裴湮啧了声,慢吞吞的滚了出来。 郁岁盯着看了许久。 实在辨认不出品种,“这是什么?” 裴湮:“毛线球。” “……” 郁岁深吸一口气,“剑尊真是好想象力。” 裴湮毫不客气,“多谢徒儿夸奖。” 郁岁盯着这已经变大了些,但实际上还是小小一团的毛线球,“怎么想变成这个了?” 裴湮啊了声,慢悠悠的语气似是有几分媚惑,“方便徒儿变成猫儿时,好玩弄为师。” 郁岁脸色微红,不再去看毛线球。 ……怎么一个毛线球,都能让他搞得这么涩情。 她嘟囔着开始穿衣服,“师父何必自污,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倒不如两个人一起被骂,唔——” 手腕忽然缠绕了根细细的黑线,扯开了她的手,好像在做单手扩胸运动,手中的衣服顺势掉落,“师父做什么?” “岁岁觉得为师要做什么?” 郁岁向后撤了一步,脚腕缠绕的铃铛晃荡着,摩挲到肌肤,原本已经被她的体温暖热,如今乍然触碰到冷空气,又骤然冷却,贴在皮肤引起一片颤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一个毛线球,都要玩出这么多花样。 第二根细细的,又毛绒绒的丝线缠绕到了脚腕,痒痒的,又带着些束缚感。 她急忙说,“不许绑我。” 裴湮笑了声,懒懒散散的腔调,还有几分恶劣:“岁岁一挣便能扯断,怎么这般柔弱可欺?” 郁岁闭上嘴巴。 他恍然的拖着腔调哦了声,“岁岁这是欲拒还迎吗?” 郁岁:“……” 她微微扭头,随后又认真提出建议,“那这样吧,我扮演被你强取豪夺的小白花,你扮演那个强取豪夺的霸道剑尊。” 裴湮揶揄的笑了声,见她耳根泛红,才慢悠悠的说:“为师从不强迫。” 郁岁说那好吧。 她耳根的热意更甚,含糊说:“那可不可以叫我来绑你?” 停顿了下,她继续说。 “我喜欢强迫。” “……” 良久。 在郁岁脸皮红的犹如熟透的番茄一般时,裴湮才开口说:“要有来有往。” 碍于裴湮的颜值,郁岁爽快同意,“成交。” 就是过程不怎么美好。 裴湮格外配合。 然而郁岁是第一次上手,她给裴湮留了件中衣,遮住了雪色胸膛,黑色丝线缠绕在身上,更显出了几分诱惑。 配上那张绝艳的脸颊。 如此美人在她手中脆弱喘息,却也将禁欲与妖媚糅合起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郁岁都没来得及怎么欣赏,绑了上一步,就得去伸头看下一步该怎么绑,她蹙眉嘟囔,“怎么这么难……” 兴趣都减了大半。 裴湮好笑看她。 明明是如此荒糜之事,她如此认真学习,倒像是在认真练习什么法术一般,多了几分纯洁与天真的诱惑。 叫人稀罕极了。 只是。 “岁岁从哪里寻的这种书?” 郁岁翻了一页,正认真看下一步该怎么绑,闻言头也没抬,“了之大师送的礼。” 裴湮没有惊讶,淡声说,“倒也符合他的性情。” 郁岁嗯了声,拿着丝线比划该怎么打结,“师父抬一下手。” 裴湮乖顺抬手。 快要大功告成时。 裴湮忽然说,“为师在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郁岁仰头看他,手指还拽着一截的丝线,她听明白了。 她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辱骂。 但他在意。 所以才如此自污。 郁岁揪着手中的丝线,咬咬唇,望着他的潋滟眼眸倒映出他的面容,“可是,我也在意师父啊。” 裴湮白皙的面容微微泛红,仿若酒后微醺,嗓音也轻柔许多,几乎是用气音,还有些许沙哑,撩的人耳根发麻,“岁岁要杀了为师吗?” 缠绕在脖颈的丝线因为她不自觉用力拉扯而收紧,导致裴湮差点窒息。 郁岁连忙松手,扒开丝线就见他雪白的脖颈多了条红色勒痕,脆弱又涩情,她讨好的贴了贴裴湮脖颈,温软的触觉一碰即散,只留下些许湿润,故作可怜的说,“师父。” 裴湮从她手中勾过丝线,浅浅笑着,“是不是轮到为师了?” 郁岁咽了口口水。 她很担心裴湮会玩出超脱书本的花样。 这时。 丧葬阁忽然来人。 郁岁如蒙大赦,“改日改日。” 她连忙穿好衣服跑了出去,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裴湮注视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伸手抚住胸口,眸色难得有几分疑惑轻叹,“竟不是窒息导致的心跳加速吗?” * 来丧葬阁的是陈邵九。 面色不是多么友好。 郁岁试探:“……你是要找你的青梅,还是竹马?” 陈邵九冷笑,“狗东西,他也配?” 郁岁不开心了,“你再骂他一句,我要揍你了。” 停顿了下又说,“也不做你生意了。” 陈邵九脸色更臭,向前一步,郁岁忍不住后退—— 他正要说自己是来帮忙检查她有没有中蛊,忽然察觉些许不对。 垂头便见郁岁没有整理好的裙摆。 脚腕的铃铛露了出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铃铛的作用。 但他是知道的,这与变相囚禁有何区别?! 陈邵九沉声问,“这铃铛是谁给你带的?” 郁岁心想,这人态度真不好。 她淡淡说:“你猜。” 陈邵九压着心中怒火:“这铃铛是子母铃,你带着子铃,不管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人找到。” 他竭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我观你这铃铛已是镀了层灵气,去不掉了,你想要余生都被人掌控着吗?” 作者有话说: 我决定了,五月份我要日更9000(握拳) 第40章 你想要余生都被掌控吗? 系统刚从小黑屋出来得多久就听到这句话, 可谓是欣喜若狂。 虽然与它设计的时间节点有出入,但也不影响大局。 总之。 感情已经渲染到位。 郁岁对裴湮忠贞不移,也算是情比金坚了。 但可能太坚了…… 郁岁说:“你骂一句脏话。” 陈邵九狠狠皱眉:“你这是什么狗屁要求, 莫不是失心疯了?” 【系统:不是我假扮的,我现在正处于为你们的绝美爱情落泪的阶段。】 郁岁听出来了。 这位文化水平不高的毒圣对脏话显然毫无限制, 脱口而出,都不觉得自己骂了脏话—— 陈邵九见郁岁表情执着, 面容浮现出几分纠结,最终狠狠叹息, “抱歉, 陈某不会骂脏话。” 余光见裴湮一袭白衣走出来。 当即破口大骂,“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他【哔——】就是个【哔哔哔——】……” 【系统贴心说:不用感谢我, 我帮你屏蔽了。】 其实屏蔽也没什么用。 因为郁岁还是听到了。 脏话内容超出她毕生所学。 陈邵九骂完以后。 裴湮面色不改,浅笑,“哦。” “陈公子还有事吗?” 这种“我压根没把你放在眼中”的态度真的能将人气死。 郁岁托腮看戏。 冷不丁战火就转移到了她身上。 陈邵九沉声:“她脚脖子上的铃铛是怎么回事?” 裴湮懒懒散散的回答:“爱的象征。” 郁岁捧脸看他,眼眸晶亮。 陈邵九:“……” 他冷静下来, “让我看看她。” 郁岁看向裴湮。 裴湮微微颔首。 两人的互动看的陈邵九一阵火大, 但还是耐着性子, 走到了郁岁面前。 郁岁只感觉自己额心一凉。 眼前浮现出了混沌之境, 但却没有多少惊慌,反而颇觉平静, 她甚至看到了一朵花—— 哦这不是混沌之境。 是她的灵府。 这两个地方长的实在太过相似,总是让她搞混。 不过因为裴湮种的那朵花。 也区分了许多。 郁岁盯着那朵花看了会儿。 通体白色的花骨朵, 形似蔷薇, 又有些像玫瑰, 正是含苞待放, 颇有几分羞怯,仿若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愿盛开见人。 郁岁觉得它比一开始,长大了些。 清凉感转瞬即逝。 她重新睁开眼。 陈邵九脸色很臭,“没有蛊虫。” 郁岁眨眨眼,“是啊,没有啊。” 一副“你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蠢话”的天真模样。 ——她以为陈邵九在茶楼的维护,是他们商量好的。 哪里知道陈邵九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维护的。 蛊虫的事就此止住。 话题又转了回来,“这铃铛虽然能抵挡大乘后期的一击,但也能时刻察觉到你的行踪。” 郁岁莫名其妙,“如果察觉不到我在哪里,那又怎么能来救我?” 陈邵九语塞。 他近乎抓狂的说,“但你的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里!你去哪里,做什么,甚至与谁讲话都能通过铃铛知道一清二楚,你不觉得可怕吗?” 系统幽幽叹息。 一看他就是没接触过恋爱脑的,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忒不淡定咯。 郁岁自然没有他说什么就相信,望向裴湮求证,见他没有出声反驳,大概明白陈邵九说的都是真的—— 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并没有到恼怒那种地步。 毕竟裴湮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她。 郁岁思索片刻,“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陈邵九以为她醒悟了,眼神一亮,阴郁气息都少了不少:“当然可以。” 回头对裴湮阴阳怪气道,“裴剑尊应该不会打扰我们的闺房密话吧?” 郁岁:“……” 好一个闺房密话。 裴湮懂他的意思。 他懒洋洋的说,“自然,本尊不屑偷听。” 不屑用铃铛偷听。 ——当初将铃铛给郁岁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偷听,只是因为她来历成迷,防止她哪天骤然消失,无迹可寻。 但离开后。 裴湮漫步在庭园,耳边是流水声响,如鸣珮环,无端多了几分烦躁。 手指拨弄着铃铛。 竟然有了几分想要偷窥的变态冲动。 他沉默了会儿。 转身向屋内走去。 … 房间内只有郁岁与陈邵九两人。 陈邵九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虽然我修为不如裴湮,未必去的掉这铃铛,但将其短暂的变为哑铃还是可以的。” 他半跪下身,自然而然的就要去托她的脚—— 郁岁向后一缩。 “陈公子,我成亲了。” 陈邵九跪着,仰头看她。 凌乱的发丝柔顺的向后散去,露出凌厉而冷酷的双眼,里面似是克制的藏着许多情感,“所以呢?” 郁岁直白说:“我只喜欢裴湮。” 陈邵九沉默。 郁岁斟酌语言,谈起正事,“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陈邵九豁然起身,他似是觉得好笑,果真也笑了两声,“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你不要污蔑我,我们才见三次面,谈不上日久生情……”他语调干巴巴起来,又逐渐失落,“我有喜欢的人了。” 郁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既然这样,陈公子不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了,也免得让你喜欢的姑娘误会。”她苦口婆心,“这样不容易追到女孩子的。” 陈邵九心想。 人都没了,他想追也追不到了。 他沉默了会儿,又忽然认真请教,“那怎么样才能让追到她?” 郁岁不假思索:“像裴湮那样啊!” 陈邵九:“……” 他闭了闭眼,压住翻涌的火气,不再扯乱七八糟的事情,“这铃铛你要怎么解决?” 郁岁:“挺好看的,带着呗。” 陈邵九的表情堪称精彩,他气急败坏,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一甩衣袖,“还请阁主不要忘了,下月替我收尸。” 系统在这一刻都怜爱陈邵九。 也怜爱自己。 虽然知道恋爱脑很难掰扯醒,但从未想过,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都没法叫醒恋爱脑。 它想,是不是得调整一下思路了? * 郁岁出了房间没有找到裴湮,也没在庭园找到裴湮—— 丧葬阁有六层。 每一层还特别的大。 就找两层。 两层如果还找不到裴湮,她就放弃了。 好在第一层就找到了。 在后院的一处寒潭。 郁岁不得不感叹丧葬阁设计的巧妙,从外面看就是个岌岌可危的阁楼,内里却别有洞天,一步一景,属实令人惊叹。 就是…… “这寒潭什么时候建的?” 裴湮穿着茶白色寝衣泡在寒潭,雪肤上印的红痕还未消散,宛若红梅落雪,添了层糜色,令人浮想联翩:“两天前。” 郁岁摸了下水,“嘶。” 好凉。 凉的就像是奉鹤山的寒潭一样。 她脱了鞋子,挽起裤腿,试探性地伸进寒潭。 如今已经步入深秋。 正是萧索凄凉的季节,属实不太适合泡寒潭。 ……不过适应了温度以后,还挺舒服。 好像有种清朗之感从脚底渗入血液,流淌到头脑里,叫人舒服喟叹。 郁岁晃了下脚,“师父怎么突然来泡寒潭了?” “修身养性。”他说。 余光则落在她雪色玉足,纤细脆弱的小腿,脆弱的仿佛稍稍用力,便能够折断。 郁岁唔了声,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打着什么坏主意,恶趣味般询问,“师父是不是吃醋了?” “因为我和陈邵九待在一起。” 裴湮淡声评价:“无聊。” 郁岁笑了起来,她伸手摸到他的喉结,那里的勒痕还没有消散,“师父真不坦诚。” 裴湮抬抬眼。 眸色深沉,转瞬又恢复如常,似是有几分惫懒,“嗯,岁岁哪里看出为师吃醋了?” 郁岁:“师父把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 她话语一顿,大惊失色,“难道师父是在吃我的醋?因为我打断了你们的青梅竹马的谈话?” 裴湮无语的看她眼。 郁岁呀了声,“师父笑了。” 裴湮微怔。 这是一个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 郁岁见他笑了便乖乖坐好,轻轻晃动了下腿,荡起一片涟漪,和裴湮解释说,“我自作多情的拒绝他了。” 话音未落。 脚腕忽然被裴湮握住,她惊呼一声,“不许把我拽下水。” 裴湮:“为师没有那么幼稚。” 郁岁放心了。 但是这种感觉更奇怪,明明裴湮的手是凉的,可脚腕那处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温度灼热。 裴湮的手指拨弄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忽然说的极为认真,“为师没吃醋。” 郁岁:“……” 你真的好幼稚。 她像是哄熊孩子一样哄着说,“嗯,没有吃醋,是我误会了。” 铃铛在他手中叮当作响,裴湮好似迫切想证明自己一般又要再说一遍—— 这般反复强调,确实显得自己格外在意。 他咽下原本要说的话语,换了话题:“这铃铛的作用与陈邵九所说的差不多。” 郁岁嗯了声。 【系统煽风点火:想想预知梦,想想后来你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抓到奉鹤山的密室……】 它话语一顿。 还奉鹤山的密室呢! 裴湮都已经脱离奉鹤山了!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丧葬阁也有密室?】 郁岁已经养成了忽略它的良好习惯。 而寒潭中的裴湮解下了手腕的铃铛,将郁岁脚腕间的铃铛换下,“子铃只有在母铃受惊时发出声响,我带着子铃,便够了。” 这样互换。 就相当于郁岁带了个安全定位。 但裴湮则带了个全方位监视。 郁岁点头说好。 心里那点的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注意力全在裴湮托起他脚踝,为她耐心系铃铛的模样。 他解释,“镀灵气是为了防止铃铛掉落。” 郁岁乖巧点头。 【系统掐着嗓子为她配音:我懂我懂,师父这样做都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 郁岁:“……” “你是准备在我这里安家了吗?” 系统登时闭嘴。 它已经决定好,不能再佛系下去,要调整计划了。 铃铛系好后。 郁岁要收回脚,但却被裴湮攥紧,灼热感源源不断袭来,她呐呐问:“师父?” 裴湮食指摩挲着她脚踝滑腻的肌肤。 她的腿很细,但却骨肉匀称,生的极好,直而白,脆弱的让人生出些许摧毁欲,又颇有几分怜爱。 复杂而又矛盾。 他抬起眼睫,眸色似是被湿润水雾浸染,蕴含朦胧雾气,宛若云遮雾绕,猜不透真容颜,却正是这半掩琵琶,又搅人心弦。 “还记得答应为师什么吗?” 郁岁茫然眨眼。 毛线球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就像是被迫洗澡的猫儿,炸了毛,条件反射的要跑,结果一滑,就掉进了寒潭,好巧不巧踩到了裴湮的大腿。 冰凉的潭水包裹着她,但很快又有一股温暖热流自裴湮掌心传入她身体,暖洋洋的。 他还举起了手自证清白,眸色无辜,“不是为师拽的。” 郁岁:“……” 她扶着裴湮的肩膀,正要站起身,脚底一滑,好像又踩到了什么。 郁岁大惊失色,忙问,“踩坏了吗?” 裴湮似是在回味,温吞说,“还能用。” 郁岁沉默两秒,“我说的是腿。” 裴湮:“为师说的也是。” “……”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郁岁偶尔会想起在奉鹤山的生活,也在观察裴湮会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怀念或者不舍—— 但没有发现。 她心中反而愈发沉重。 要么是裴湮将情绪完全掩盖起来,要么是裴湮完全不在乎问天宗。 他可以不在乎问天宗。 毕竟宗门家大业大,更多是一种权势地位的象征,但他多少是要在意三位师兄的。 “在想什么?”裴湮正在细心打磨镯子。 自从上次丝线play后,他就开始热衷于做各种镯子,手链,脚链—— 认真的有几分变态。 郁岁托腮盯着他手中的青绿色玉镯,晶莹剔透,他的手指修长莹白,竟不知道哪个更像是艺术品。 她问:“师父想三位师兄吗?” 裴湮吹去浮尘,“不想。” 他语气清润,却也含着几分冷淡,似是处在师父的角色教育她,“大道无情,不要与红尘牵扯过多。” 系统点头无声附和。 说的对呀! 郁岁蹙眉:“师父又不修无情道,为何不能牵扯过多?” 裴湮:“嗯?” “无情道?”他语气浅淡,仿若还有几分不屑,“这算什么道?” 郁岁能感受到系统的气急败坏,颇为幸灾乐祸:“一种断情绝爱的道。” 裴湮:“是也不是。” 他抬起郁岁的手,将打磨好的镯子套在她的皓腕,仔细观赏了会儿,又觉得这个颜色不够衬她,索性重新换了个玉种。 “无情道向来苛刻,道心容不得半点动摇,稍错一步,便心魔缠身……”裴湮比对了几个玉种,衬得上她的灵气不太够,灵气够的颜色与质地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他微微叹息,准备等囚山秘境开启的时候,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 “正儿八经的魔是可以飞升的,但修士堕魔,便偏离大道,飞升无望。” 郁岁脑袋里全是【哔哔哔——】的清脆骂声。 系统气急败坏,骂人都不带喘气的。 【系统:别听他的,都是胡说八道,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郁岁颇觉好笑,又问裴湮,“那师父觉得,怎么样的人适合修无情道?” 裴湮:“什么人都适合修。” “只看道心如何。” 郁岁哦了声。 水镜忽然开始闪烁。 是陈邵九的魂灯要灭了。 算算时间,也确实到陈邵九所说的,自己的死亡时间。 “师父要和我一起去吗?” 裴湮将矮桌的东西收拾安静,将刚编好的手链给郁岁带上:“为师在吃软饭。” 郁岁:“……所以?” 裴湮盯着她的手腕瞧了会儿,满意点头,“自然要为阁主打打下手,免得被阁主扫地出门。” 郁岁倨傲扬起小下巴:“准了。” * 每座城池都有自己的文化底蕴。与说不清道不明的语言,而雁城,则是如同死水一般,激不起任何浪花,踏入这里,只觉得一片死寂,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脖颈,压抑至极。 郁岁踏入这里,便感受到那股窒息,一股无言的悲伤蔓延开。笼罩在这片黑暗土地。 她蹙眉。 情不自禁拉住裴湮的衣袖。 裴湮垂头看了会儿,柔荑陷入月白色衣衫,指尖一点粉,透着可爱,他抬手握住了她,“别怕。” 郁岁眉头紧蹙:“我没怕,只有点,不舒服。”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好似浸泡在寒潭,但却没有抓住裴湮递给她的暖流,只觉得彻骨寒冷,濒临窒息。 了之作为丧葬阁的编外人员,此时也跟着,他双手合十,低眉垂眼,慈悲而怜悯,“阿弥陀佛,阁主若是害怕,可以来贫僧的怀抱,贫僧是佛子转世,金光加身,可驱一切邪魔。” 郁岁:“……多谢大师好意。” 裴湮淡淡瞥了眼了之。 了之无辜回望。 “裴剑尊,贫僧与您有缘。” 裴湮慢悠悠反问:“哦?” 了之:“皆是苦命之人。” 他举例说明,“贫僧也愿助人渡情劫。” 裴湮撩起眼皮,终于有了几分波动,但也掩藏的极好:“不劳烦大师了。” 了之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郁岁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哑迷。 情劫一事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在天道的操纵下,已然淡忘。 她问:“什么情劫?” 了之浑身散发着爱的光芒:“天下所有苦情人的情劫。” 郁岁发自肺腑的感叹:“大师博爱。” 了之双手合十,微笑说:“阿弥陀佛。” 裴湮握紧了郁岁的手。 将其朝身边带了带。 郁岁:“……?” 他怎么连和尚都开始提防了? 以前传出她对顾西辞“一见钟情”时,他都没这么大的醋劲。 了之见状微微叹息,谴责说,“裴剑尊真不懂得分享。” 郁岁很担心裴湮会一剑结果了这位佛子,连忙说,“正事要紧,不要打架。” 双方无硝烟的战争短暂停止。 【系统终于插上话:这是一段剧情。】 郁岁:“……你怎么不早说?” 她停顿了下,又轻叹。 “你这样,很容易消磨掉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情意的。” 【系统:……】 我们之间有情意? 它懒得戳穿这种谎话。 【系统:陈邵九制了蛊虫,毒害了雁城所有百姓。】 【系统:说是毒害也不全是,这种蛊虫能叫人尸体死而不僵,恶毒之处便在于,能够控制其行动,但却能保留了死者的疼痛感,以及其几分清醒神智,让死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去做自己所厌恶,所恐惧之事,体会无尽的疼痛与苦难。】 【系统压低声音:陈邵九是个变态,他就喜欢操纵别人,看别人痛苦,看别人受尽折磨。】 嘶。 这么可怕吗? 郁岁:“有解药吗?” 【系统:没呢。】 郁岁狐疑:“怎么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高兴?” 【系统:我没有。】 【系统踩一捧一:我又不是裴湮那种恶毒反派,怎么可能热衷于看人死亡?】 郁岁冷漠脸。 系统已经学会察言观色。 连忙说起后来的剧情。 【系统:宁孤临一剑斩杀陈邵九,后来在囚山秘境寻到了落星花,解了雁城百姓的毒。】 郁岁觉得不太对,“斩杀陈邵九?” 【系统热血沸腾:是的!越级打怪,觉醒了剑灵!】 郁岁:“可是陈邵九,他在一个月以前,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系统圆剧情:那应该是陈邵九自知死亡,所以在宁孤临杀他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抗。】 郁岁:“……” “我若是现在抱紧龙傲天大腿还来得及吗?” 【系统像是被踩了尾巴般叫喊道:没用!早就晚了!没有一点用!】 郁岁沉思。 系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马脚露的太明显。 它又沉住气,淡定说。 【系统:有用的,你去吧,可以一飞冲天哦。】 郁岁于心不忍:“别说话了,你总是容易暴露智商。” 【系统:……】 几人一同向前走着。 郁岁拿着魂灯指引方向,一缕青烟如同丝线般向前伸展,伸的很远很远,望不到尽头。 了之可能是个话唠。 “这魂灯真是稀奇,贫僧也想要做一个。” 郁岁:“掏钱可以。” 了之讨价还价:“贫僧可以肉偿吗?” 郁岁沉思片刻:“那你想要比师父的魂灯贵吗?” 了之不假思索:“自然。” 裴湮侧头乜了她眼。 郁岁报了个价。 了之:“……” 他沉默了会儿,“有点贵。” 郁岁:“大师,你心不诚。” 了之试图加码:“贫僧还是个雏儿。” 郁岁一噎,抬头望向裴湮。 了之也一同看向裴湮。 裴湮:“……” 了之:“算了。” “贫僧只活了二十多年,自然比不过裴剑尊上万年的元阳。” 裴湮捂住郁岁的耳朵。 冷冷看向了之,“舌头不想要了?” 了之闭上嘴巴。 等裴湮松开郁岁的耳朵,又真诚道歉,“抱歉,贫僧不应该说这般污言秽语脏了阁主的耳朵。” 郁岁沉默了会儿,决定装清纯,假装什么都没有听懂。 跟着魂灯行走。 他们最先遇到了一个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面色铁青的雁城百姓。 他嘴巴长出了獠牙,胳膊上血淋淋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了一般—— 郁岁很快就知道是什么撕咬的。 这位中毒的百姓当着他们的面,不受控制地啃咬着自己的胳膊,嘴里嘟囔着好吃好吃。 郁岁只看了一眼。 便被裴湮捂住了双眼。 她扒拉着裴湮的手,“师父最近好温柔。” 会吃醋了。 还会在小细节上注意。 不叫她听污言秽语,也不叫她看骇人场面。 以前他也温柔。 但没有这么温柔。 郁岁说:“你在补偿我吗?” 了之:“这便是温柔了?” “阁主何不来贫僧怀抱……” 他的话没说完。 一道剑气直冲他口腔,差点割了他舌头。 说是差点。 实际上也不过是剑尊手下留情,给他一个警告。 了之感叹,“裴剑尊与我佛门有缘,不如出家吧。” 郁岁:“……” 这人怎么回事? 【系统说的更加直白:怎么总在反派底线蹦迪。】 短暂的交锋后又维持了和平表象。 了之给这位百姓渡了缕佛光。 待他停下撕咬自己后。 郁岁才彻底把裴湮的手扒拉下来—— 了之正在问话,他不说浪荡言语的时候,实在太有欺骗色彩,“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长时间没说话。 他的嗓音都有些艰涩与结巴,“呜呜……” 了之恍然,“原来是吴公子。” “吴公子可记得些什么?” 郁岁怀疑这位吴公子是不是真的叫吴公子。 吴公子说:“呜呜呜呜呜……” 了之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阿弥陀佛。” 郁岁看向了之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回头问裴湮,“师父,你能听懂吗?” 裴湮:“勉勉强强。” 郁岁感叹:“大家都好厉害。” 了之闻言回头看裴湮,劝说道,“裴剑尊,为人要诚实。” 【系统:我好爱了之。】 能够叫反派无言以对,它最近的憋屈感,一扫而空,反而有种诡异的兴奋。 【系统:等你修了无情道,你可以收了了之,你俩在一起,一个虐裴湮的心,另一个还可以在旁边打辅助,杀夫证道指日可待啊。】 郁岁今天无语的次数特别多。 她微微蹙眉,心想系统最近真是太欠教育了。 正在这时。 原本正呜呜咽咽的百姓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事件,双眼猛地瞪大,扑通跪在地上。 “呜呜呜……我……错……呜呜…错………” 吴公子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 死亡的前一秒还呜咽着什么。 了之双手合十,要念往生咒时,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唇瓣一开一合,送了这位吴公子最后一程。 郁岁只能听懂“我”和“错”这两个字。 她看向裴湮。 裴湮目光淡淡,既没有因此而悲切,也没有因此而愤怒,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行为。 只有裴湮自己知道。 他内心生出了些许的畅快之感,且愈演愈烈。 从踏进雁城开始,就格外浓烈。 仿佛激起了身体某处的开关,为这副残忍盛况,感到由衷的振奋与开心。 郁岁问了之,“他说了什么呀?” 了之摇摇头:“贫僧不知道。” 郁岁:“……?” 了之说,“别人渴求表达时,听不懂也可以附和,这样会激起对方的表达欲,也算是一种度化。” 郁岁夸赞:“大师高见。” 了之:“善哉善哉。” 他忽然又说,“阁主要为他收尸吗?” 郁岁祭出万能句式:“来都来了。” 了之说:“贫僧劝阁主,不要为他收尸。” 郁岁:“为何?” 裴湮捏着她的手:“会折运。” 了之点头:“雁城是凡人的城池,一十三洲凡人的城池很少,只有三座,城中的百姓也并不多,加起来不过五百多人。” 凡人的城池,顾名思义,就是不能修仙之徒,没有灵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修炼。 甚至有传言说。 这五百多位凡人是天道的弃子。 了之对这个传言持肯定态度,“他们没有来世。” 他垂头,一道金光从手中溜走,缠绕在死者身上,很快,这位吴公子便消失在人世间。 郁岁:“人死了会有来世吗?” 了之:“修士会有。” “不过大多数前世缘前世了,前世今生没什么关系,谁又在乎谁是谁的转世?” 郁岁颇有几分好奇,“那有前世缘前世没有了的吗?” 了之灿烂一笑,“贫僧啊。” 前世今生。 郁岁唔了声:“大师好像话本里的男主角。” 了之矜持摆手,“阿弥陀佛。” 裴湮垂头看郁岁。 郁岁后背一凉,福至心灵,“师父就是我的男主角。” 【系统:yue——】 了之:“呕!” “不好意思,贫僧胃不好。” 裴湮:“本尊略懂医术。” 了之:“贫僧胃好了。” 这段插曲没有影响几人赶路。 郁岁交代了之:“我为陈邵九收尸的时候,希望大师能够回避一下。” 她还记得陈邵九的要求。 葬礼不能够有和尚。 但今天来的时候,属实是撞上了。 或者说,了之就像是刻意等着她开业。 了之应了好,又微微感叹:“没有人不喜欢贫僧呢。” 郁岁怀疑了之在骂陈邵九不是人。 她将话题岔开,推测分析,“吴公子应当是他得罪了陈邵九,所以才在恢复意识时,大喊‘错’,是在求陈邵九饶了他?” 郁岁又仔细回想吴公子死时的模样,“他好像是看到了令他恐惧的,条件反射跪下求饶。” 【系统:应激反应?】 裴湮摸了摸郁岁的脑袋:“岁岁真聪明。” 了之微微叹息,“贫僧这个孤寡和尚,真的好难受。” 不过他还是正儿八经的分析起来。 “裴剑尊不是给毒圣下了个蛊虫吗,裴剑尊知道头绪吗?” 他淡定微笑。 “剑尊不必惊……哦,剑尊没有惊讶贫僧为何得知啊。” 了之是佛子转世。 准确来说,是佛子转世的第十一世。 累积了十一世的修为。 又有一双能够看透世间所有因果的眼。 知道下了蛊虫并不奇怪。 裴湮向郁岁解释,“他性情古怪,留个蛊虫只是为了以防外一。” 郁岁点点头。 裴湮:“头绪倒也没有,陈邵九的生活很无趣,每日只是在研究蛊虫。” “雁城百姓中毒并非在最近,方才那位吴公子身穿的衣服样式,应当是一万多年以前。” 一万多年以前的。 郁岁惊讶,“难不成这里的人中了一万多年的毒?” 了之微微叹息,“贫僧要度化陈施主。” 郁岁:“……” 道理她懂,度化穷凶极恶之徒嘛,但是为什么感觉如此诡异? 跟随魂灯前行。 他们最先遇到的不是陈邵九,而是龙傲天与云觅等人。 龙傲天身边跟着的自然是问天宗的弟子。 其中有掌门的大弟子知易。 也有裴湮的三弟子,鹤寻云。 几人猛一见到裴湮神色都精彩万分。 最近的谣言一个接一个,他们分辨不出真假,可传的又太真,也信了几分。 ——裴湮自污散发出的谣言最起码有十个版本,但中心思想都是在讲他如何胁迫自己的小徒弟,如何卑劣不堪。 三人成虎。 积毁销骨。 裴湮很懂得谣言的威力。 鹤寻云眼眶泛着红色,但很快便消失了,往常面对郁岁时的腼腆与羞涩,杂糅在眼中竟变成了几分敌视。 当然。 看向裴湮的目光也不怎么好,但还是说,“见过裴剑尊。” 他这般带头行礼。 问天宗的弟子们也有样学样,“见过裴剑尊。” 裴湮微微颔首。 完全看不出谣言之中的猥琐之态,仍然是仙风道骨,光风霁月的谪仙。 只需一眼。 便叫他们觉得谣言都是假的。 他们的师祖,怎么可能是那般人物? 了之打破了这份尴尬,“怎么只见到剑尊,没见到贫僧吗?” 鹤寻云连忙说:“了之大师。”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出家人是怎样的身份,纷纷行礼。 众人将彼此查到的事情交流一番。 鹤寻云讲:“‘错’?我们前几日遇见稍微有一些意识的百姓也说过类似的话。” “类似于,‘我不敢了’,‘我知错了’,‘饶了我吧’。” 了之点头。 旁边又路过了几个中毒的百姓。 了之到底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抬手便想要救助—— 鹤寻云拦住他,“大师,不可。” 了之疑惑:“为何?” 因为一双能看透因果的眼睛,他很少有疑惑的时候。 鹤寻云解释说:“我们之前也救助过这些百姓,但后来发现,只要他们恢复意识,便会死亡。” “我们观察过,那些自主恢复意识的百姓,最长的也不过活了一个时辰。” 他停顿了下,补充说,“活的很痛苦,往往伴随着自残。” 最初他们还将人绑起来,试图救助。 后来发现根本没有用。 丹药连吊命的作用都起不到。 鹤寻云叹了口气,“听闻大师一双慧眼能看透因果,不知道有何见解?” 了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这般作态。 鹤寻云便知道是没有见解了。 但这双眼可以说是上天恩赐。 鹤寻云不死心的问:“可是不能说?” 了之说:“早先听闻,凡人与魔修一皆是天道弃子,无望修仙,无望飞升。”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 但暗示意味也极其充足。 雁城百姓中毒之事的因果。 可能不仅仅是陈邵九下蛊这么简单。 天道向来讲究公正。 绝不会无缘无故将其视为弃子。 可这一城的百姓,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中毒却不能救治。 他扭头想要问裴湮—— 就像曾经无助又懵懂的时候那样。 问一问师父该怎么办。 可扭过头,看到师父,也看到师父虽然神色浅淡,眼睛却一直在凝视着郁岁,带着点也许他自己也不自知的温柔。 而郁岁……郁岁在看云觅。 鹤寻云愤然回头。 了之见状,“鹤施主。” 鹤寻云:“大师请讲。” 了之:“裴剑尊发觉,此处百姓的衣着样式,是上万年之前的。” 鹤寻云惊呼:“上万年?” “也就说,他们活了上万年吗?” 了之点头,“也中毒中了上万年。” 上万年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还被迫保持神智清醒,承受着自虐的疼痛—— 这般生不如死的生活。 知易性情刚烈,忍不住破口大骂,“陈邵九简直该死!” “即便是再深仇大恨,也不该折磨上万年!” 其他弟子也都点头附和。 郁岁则是在想。 这件事最终的受益人好像是龙傲天哎。 难道是天道划分出了一部分弃子,专门做龙傲天的磨脚石吗? 如果是这样。 这种天道…… 【系统警铃大作:你在想什么?】 郁岁冷静下来:“一个推测。” 【系统:你那么聪明,还记得我是什么系统吗?】 是无情道修炼系统。 不是龙傲天成长系统。 ——它的服务对象,自始至终,只有郁岁。 她如何想的。 鹤寻云一行人不知道。 他们在信息交流之后,短暂的沉默之中,偷偷摸摸的注意着裴湮。 见他这般矜贵清冷的模样。 又是如此的惊才绝艳。 加上之前的憧憬与滤镜,一点一点的推翻着心中的谣言。 将问天宗师祖光风霁月的形象重新拼凑起来。 正在这时。 裴湮忽然抬手搂住郁岁。 郁岁:“?” 她颇有几分腼腆,“师父?” 大庭广众之下。 不好吧。 裴湮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唇瓣似是蹭到了她的耳垂,“大庭广众,刺激吗?” 作者有话说: 岁岁:你真的好…… 问天宗弟子们(心痛):快要拼好的滤镜,碎了。 第41章 问天宗弟子们一双双清澈单纯的双眼浮现出错愕与痛苦。 这是什么狗屁剑尊。 竟然, 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了之友善提醒:“各位施主,非礼勿视。” 他又说,“贫僧是出家人, 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贫僧可以替你们观看。” 问天宗的弟子们再次遭受暴击。 这是什么狗屁佛子。 一十三洲到底怎么了!? 宁孤临完全没有注意了之的话,满心满眼都是郁岁—— 他听到了谣言。 并且是真的信了谣言。 宁孤临与裴湮接触过, 从一开始他遇见裴湮就感受到了裴湮的危险。 温润如玉外表之下,蛰伏着眼冒绿光的嗜血野兽, 呲着獠牙, 恐怖的正如这雁城异变的怪物一般,随时要扑上去撕咬掉一块血肉。 此刻见裴湮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轻薄郁岁,恼怒至极, 拔剑便指向剑尊,破口大骂,“裴湮,你寡廉鲜耻, 卑劣不堪, 不配为剑尊!” “我今天就来好好教训你!” 系统也跟着破口大骂。 【哔哔哔——】 【系统:爹!他们打起来了, 你一定要拦住啊!】 郁岁:“你不是无情道系统吗?” 不是说不为龙傲天服务吗? 打脸也没必要来的这么快吧。 【系统:龙傲天是主角, 您见哪个话本,主角中途而亡?】 郁岁:“很多。” 【系统:……】 郁岁认真建议, “反正天道很厉害嘛,让他再复活不就好啦。” 【系统:……】 好像, 有点道理。 系统差点被郁岁说服, 但是龙傲天的剧本里没有复活! 天道凭什么复活龙傲天? 【系统:爸爸!我跪下求您了!】 郁岁说:“别担心, 大庭广众, 不会出事的。” 确实不会出事。 因为裴湮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宁孤临一眼,撑起的结界不费吹灰之力的阻挡住了宁孤临的攻击。 天堑一样的差距。 在宁孤临第二次劈下来时,鹤寻云抬手,食指与中指稳稳夹住破烂的剑身,他往日腼腆而温和的眉眼浮现出几分冷意,“闹够了吗?” 言罢。 将剑轻轻向后一推,松开了手。 宁孤临连退数步才看看稳住身形,如今狼狈,方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弱小,他愤而无力的瞪着裴湮,也看向仍坚定不移站在裴湮身旁的鹤寻云。 只觉得都是一丘之貉。 郁岁忍不住为裴湮辩解,“宁公子,感情讲究你情我愿,虽然于理不合,但我喜欢师父这件事,于蛊虫无关。” 裴湮微微垂眼看她。 正在这时。 “无关?”来人声音冷冽而充满攻击性,他讥笑几声,“阁主怕是中蛊颇深,神智不清了。” 郁岁看向陈邵九,情不自禁的感叹,“真不愧是青梅竹马。” 竟然如此帮助裴湮圆谎。 “为师不认识他。” 裴湮手掌搭在郁岁肩膀,宽大的衣袖柔顺垂下,将瘦削的少女包裹起来,显得越发柔弱可欺,衬得他像极了强取豪夺的霸道恶霸。 郁岁哦了声,捧着手中已经灭了的魂灯,又看了看张扬出场的陈邵九,颇有几分疑惑,“哪里出错了么?” 怎么人没死,灯就灭了? 裴湮:“已经死了。” 她抬头望裴湮,潋滟眼眸漂亮极了。 裴湮忽然生出一种亲吻她的冲动,但刚刚的举动已经坐实谣言,若是再过火,可没会惹恼她—— 生气了还要哄。 麻烦。 裴湮只得歇了这个心思,温润解释:“陈邵九已经死了,此时是靠蛊虫吊命,能活到你为他收尸。” 他吊着这口气。 恐怕也是为了等郁岁来帮他收尸。 郁岁望着熄灭的魂灯,唔了声,“蛊虫好厉害,我也想学。” 裴湮对郁岁向来有求必应:“等回去了为师教你。” 郁岁:“好耶。” 问天宗的弟子们心思复杂。 一方面是羡慕郁岁能够得到师祖的提点,还是手把手,尽心竭力的提点。 另一方面则是,这提点的内容是旁门左道,谈不上什么正派。 ——在他们看来,满身浩然正气的裴湮不该教导弟子学习这种阴毒之术。 他可是光风霁月的裴剑尊啊。 怎么能用这种邪术? 可转念一想。 郁岁的境界即便是在炼气期,也修为深厚,堪比大乘后期,于修为一事上,教导已经不再重要,反而更加侧重机缘。 ——飞升一事,讲究运气。 陈邵九忽然笑了两声,“跟这个狗东西学什么蛊虫,不如跟陈某学学,也好早日解了身体的毒。” 郁岁不开心了:“你怎么见面就骂人?不可以好好说话嘛?” 陈邵九茫然:“我骂人了吗?” 郁岁:“……” 她静静望着陈邵九,两秒之后,开始拔刀,“左右都得收尸,不如我杀了他,然后收尸。” 知易忍不住说:“这便是你丧葬阁的行事准则吗?杀了他,一死百了,那雁城百姓呢?” 了之安抚知易,“别激动,知易施主。” “阁主中了裴剑尊的毒,满心满眼尽是裴剑尊,自然是要维护的。” 他感叹说:“若是贫僧心上人被骂,贫僧也会如此愤怒。” 随后话锋又一转。 “况且,阁主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拔剑也只是发泄一下心中怒气,未必会置人于死地。” 了之语速缓慢,但却没有给人插话的机会。 知易原本那些话迁怒颇多。 原因自然是因为向来崇拜的师祖形象破碎。 此时被了之这么一说,颇有几分下不来台,一时羞赧不已。 了之又说:“知易施主也是担心雁城百姓,可谓是至纯至善,与丧葬阁文化相符,不如加入丧葬阁吧?” 郁岁望向了之,幽幽感叹,“如果了之大师不是话唠多好呀。” 裴湮微微扬眉。 抬手捂住了郁岁的眼睛。 佛子转世的皮囊自然是极为完美。 比之云觅也丝毫不差。 联想到郁岁初见了之时所说的“喜欢禁欲”类型…… 裴湮冷笑。 他难道不好看? 郁岁不知道裴湮所想,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点—— 符合丧葬阁至纯至善文化。 她问系统:“知易是反派吗?” 【系统大惊:你怎么知道?!】 知易与宁孤临都是掌门弟子,因为后期掌门偏爱宁孤临,再加上宁孤临天资卓越,光芒过盛,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别人就看不到知易的存在,久而久之就黑化了。 ——这个剧情的作用,是为了让宁孤临体会被朋友背叛的痛苦,从而更好的成长。 郁岁听闻这个剧情简直无语。 “天道还能控制人黑化吗?” 【系统:当然不能,只是根据众人的心性合理推测。】 郁岁:“……” 这次是真的发自肺腑的感叹:“了之大师,真的好厉害。” 这双眼,看透的太多了。 简直是行走的探测机。 关于加入丧葬阁一事。 知易自然是拒绝的,他现下正是对裴湮感情复杂的时候,巴不得不去看这个曾经追逐,如今破碎的梦。 郁岁对知易不感兴趣,她扒开裴湮的手,殷切看向了之:“大师,你愿意加入丧葬阁吗?” 了之大喜:“贫僧自然愿意!” 陈邵九站在了裴湮身边,发出点评,“你看他们琴瑟和鸣的样子,有没有一种欣慰之感?” 裴湮侧头。 针尖似的剑气咻地一下刺入了他眉心,陈邵九的身体顿时化为木头落在地上。 鹤寻云:“是傀儡?” 裴湮微微颔首。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便将鹤寻云拉回了曾经师徒之间温馨的相处,就好像他们还没有断绝师徒关系,好像裴湮还未曾离开问天宗,直到—— “岁岁。”裴湮神色与嗓音如常,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听得出,他的温柔,宠溺。 郁岁与了之签订合同之后,欢快地回到了裴湮身边,“师父。” 她左右看了眼,“陈公子呢?” 裴湮懒洋洋的说:“是个傀儡。” 郁岁哦了声,重新拿出魂灯,依旧冒着青烟如丝线一般飘向远方,她问裴湮,“我们是先去找陈公子,还是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 自然是指与问天宗众人一同。 了之插话说:“阁主既然已经纳了贫僧,不若听贫僧一言?” 郁岁:“……” 这都是什么文化水平啊。 她说:“大师请讲。” 了之:“旅途便是修行,阁主不如一步一步来。” 郁岁:“比如?” 了之微微一笑,“贫僧听阁主的。” 郁岁沉默两秒,“大师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了之好奇:“谁呀?” 郁岁:“忘了。” 反正也是个说话半遮半掩的。 属实惹人讨厌。 她拉住裴湮,实在不喜欢雁城压抑的氛围,“我们去收尸吧。” 了之微微摇头以示提醒。 郁岁完全没有去看了之,在裴湮说了句好后,扬起灿烂微笑。 了之:“旅途便是修行。” 郁岁忽略掉了之,愉快的与裴湮说:“师父,这一单结束,我就又挣到钱了,到时候我给师父买一个礼物。” 裴湮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上一次她说送礼物,是不是到现在还没送? “岁岁不要忘记了。” 他意味不明的说。 郁岁点头,“当然,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你忘记的一干二净。 系统默默说。 它都还记得呢。 上次说要送的礼物也没送,不仅没送还忘的一干二净,现在又和人画起了大饼。 ……这是怎么做到,又渣又深情的? 师徒两人相互依偎着离开。 了之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说一句:“旅途便是修行,旅途便是修行,旅途便是修行。” 但被郁岁忽视的彻底。 她眼中除了看看魂灯指引的方向,就是抬头看裴湮,在裴湮回望时,甜甜一笑。 了之心力交瘁。 “旅途便是修行,阁主放慢脚步呀……” 鹤寻云见他们离开,当机立断,“我们留在这里作用也不大,不如跟着一起去找陈邵九,抓了陈邵九,问如何解毒。” 问天宗的弟子们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本就是一边研究解药,一边寻找陈邵九。 ——单单凭借他们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研究出解药。 于是收尸队伍变得浩浩汤汤。 云觅因为命中注定的机缘一事,对宁孤临格外关注,如今见宁孤临失魂落魄的走在队尾,她也磨磨蹭蹭的到了队尾,轻声搭话:“宁公子。” 宁孤临与云觅关系谈不上亲近。 与云觅相处时颇有几分轻松,仿佛有一种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吸引力。 但他却对这种吸引力颇有厌恶。 所以对云觅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宁孤临礼貌而疏离,“云觅姑娘,有事吗?” 云觅斟酌语言:“听闻宁公子境界已经直逼元婴后期了,想来很快便能够突破了。” 宁孤临淡淡说:“嗯。” 云觅绞尽脑汁找话题,“我有几个修炼上的问题,不知能否请教一下宁公子?” 宁孤临礼貌婉拒:“在下修为不如云觅姑娘,恐怕无法为云觅姑娘解惑。” 云觅:“嗯,好。” 她干巴巴的说,“那就不打扰宁公子了。” 她这是第一次主动与男子搭话。 又紧张又忐忑,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言行举止略微笨拙。 ——宁孤临身为主角,长相非凡,未成年之时,略显稚嫩,如今成年了,长开了,也是个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 如今她听到宁孤临拒绝,失落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自己与宁孤临并不是一路人。 所谓命中注定的机缘…… 且再看看吧。 云觅快步走了几步,跟上大部队,抬头就看到为首的裴剑尊,当真是一眼惊艳,满目风华,叫人移不开眼。 与郁岁站在一起,更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她又走了几步。 忽然意识到: 宁孤临刚刚的言行举止,与裴剑尊好像啊。 时刻注意着男女主的系统,抓心挠肝,忧愁至极。 这男女主之间,怎么不来电呢? … 雁城的街道颓败且破落,暮气沉沉,仿若承受不住任何喧哗热闹的人气。 时不时出现的异变人类宛如隐藏其中的怪物。 郁岁越走越觉得难受。 她把魂灯给了裴湮,让他提着,双手扒着裴湮的胳膊,“师父,我觉得好难受。” 不止她出现了这种情况。 身后跟着的弟子们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了之:“贫僧来为诸位诵经。” 上万年沉淀下来的怨气与悲哀充斥在这座城镇,宛若装在一个瓶子之中,而这个瓶子已经被撑出了裂缝,随时都会爆-炸。 这种情况。 越往深处走越容易受到影响。 经文也只能起到平心静气的辅助作用。 想要彻底消除怨气。 还是得从源头解决这些问题。 裴湮握住了郁岁的手,低声问:“还记得静心经吗?” 静心经…… 郁岁迷迷糊糊地问:“在师父身上默写的那一版吗?” 裴湮好笑:“还有别的版本吗?” 郁岁嘟囔,“还有师父钻到我身体默……唔。” 话没说完就被裴湮捂住了嘴巴。 了之的经文差点念错。 他微微叹息,实在无法平复心情,告诫自己要多点见识,“贫僧日后也要多玩一些花样。” 裴湮回头瞥了眼。 除了了之与鹤寻云,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没有听到刚刚的话语。 他淡声说:“背静心经。” 郁岁哦了声,背了几句以后,又说,“我刚刚说的话好像有点歧义,我的意思是,你变成蛇钻进我身体的那次……” 裴湮已经将此处割裂成一片小天地。 外人是听不到这段话语的。 他意味深长,“为师下次试试。” 郁岁心想,试什么? 不是早就试过了吗? 她又背了几句静心经。 终于耳清目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变成蛇,钻进她,的,身体里。 郁岁脸色爆红,四顾环视,见他们都在认真听了之诵经,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骄矜说,“不许试。” 裴湮侧头疑惑,“试什么?” 郁岁脸色更红了。 混蛋,就知道欺负她。 下一秒。 忽然被裴湮揽入了怀中,她眨巴着眼睛,耳边是裴湮咚咚咚的心跳。 ——节奏很沉稳。 郁岁趴在他胸膛,感受着生命力的跳动,眨眼之间,耳边的生命力骤然不在,裴湮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周围场景也发生变幻。 雁城好像活了过来。 颓败的建筑镀了层光泽,重新散发出生机,而空中则笼罩着乌云,滚滚黑云,宛若重兵压境。 郁岁茫然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了之,“你见裴湮了吗?” 了之:“贫僧也很茫然。” “不过想来,这座城别的地方需要裴剑尊吧。” 郁岁:“这座城?” 了之微微叹息,解释说,“这里的景色,是这座城的记忆。” “这座城,悲伤了上万年。” 郁岁:“城池也会有记忆吗?” 了之:“没有。” “这些都是人赋予的。” 黑云之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如同烟花一般炸开。 郁岁脑袋有些疼,乱七八糟的记忆挤进脑海中,脸色苍白,下一秒便要晕倒一般。 但她又清晰地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自己灵府之中的那朵花,开了一瓣。 疼痛感渐渐消失。 眩晕感占据了顶峰,她闭上眼睛之前,只看到了了之慈悲怜悯的神色,也感受到了他伸手接住她,避免她摔在地上。 以及不怎么正经的话语—— “阁主放心,既然阁主已经纳了贫僧,贫僧自然会尽心服侍阁主。” 郁岁:“……” 了之抱起郁岁,看向远处。 邪魔不断地冲向雁城的结界。 可结界坚不可摧,没有任何邪魔能够突破。 而在黑云隐藏之中,一颗通体雪白的玉熠熠生辉,泛着流光溢彩。 ——这颗玉便是结界的阵眼,是支撑结界的灵力来源。 了之站在苍穹之下。 即便此刻他只是处在一段记忆之中,也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块玉蕴含的强大灵力。 令人心生畏惧。 又心生敬仰。 很快。 邪魔的攻击结束了。 那块玉化作流光落在地上,一袭白衣,身段窈窕,侧头回眸—— 了之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佛。 但那玉化作的是位女子,是郁岁。 原来万年前,郁岁的真身是一块玉么? 了之心想,天道也真好会玩儿,居然让一块玉来渡情劫,玉哪里有心呢? 他微微垂眼,看着怀中仍然沉睡的郁岁,将储物袋中的袈裟拿出,铺在地上,又将郁岁放在袈裟上,随后才盘腿坐下诵经。 据说在万年前。 一十三洲结界未曾建立起来的时候。 这些邪魔并不像现在这般,只要金丹后期,便能够强撑着与之一战,或者逃跑。 那时的邪魔足够强大。 强大到威胁到了整个一十三洲,乃至魔界的安稳,甚至是文明的延续。 以至于,九重天上的神仙不得已,下界来帮一十三洲与魔界度过难关。 经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战争。 那些厉害到无人能敌的邪魔终于被彻底消灭,而残留的下来的邪魔,一十三洲的修士与魔界的魔,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勉强抵抗。 九重天的神仙们也就归位了。 再之后。 便是裴湮带领诸位修士建立一十三洲的结界。 了之口中不知念着什么经文,神色虔诚,周身萦绕着金光,温柔至极。 他睁开眼。 桃花眼仿佛拖曳出金色光芒。 了之看着这万年前的幻境,看向万年前的郁岁。 她从他身边路过。 白色衣衫的裙摆扫过他膝盖。 了之随着她的身影回头看去。 一个小女孩跑到郁岁身边,捧着好多果子,期待的望着她,“郁姐姐,你尝尝,这是我自己种出来的,特别甜。” 郁岁笑着接了过来,咬了口,“嗯,很甜。” 她弯腰抱起了小女孩,哄着她,“你多大呀?” 小女孩乖乖说:“七岁了。” 郁岁哇了声,“七岁啊。” “七岁就会种果子啦,我七岁的时候就只爱看话本。” 小女孩害羞地趴在她怀里笑了起来。 “可是郁姐姐现在都能保护我们了!也很厉害了!” 郁岁美滋滋的说,“是呢。” 正在这时。 空中忽然掉落下一块邪魔躯体的残骸。 正对着他们砸了下来。 即便知道是幻境。 了之还是一惊,克制不住站起身。 而郁岁也已经撑起了结界。 保护了她与小女孩。 小女孩问:“为什么天上会掉东西?” 郁岁:“破了个洞呗。” 小女孩:“天也会破吗?” 郁岁:“那不会。” 小女孩:“可姐姐刚刚说破了洞啊。” 郁岁咬了口果子:“我逗你呢。” 小女孩:“……” 她大概是没见过如此无赖又恶劣的神仙,盯着郁岁可恶的笑脸,瘪瘪嘴,就要哭。 郁岁有点慌,提前交代:“我不会哄人的。” 小女孩瘪着嘴,眼睛含着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郁岁颇有几分头疼。 到底是吃了人家的东西,她假模假样的伸进储物袋,掏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了颗小小的白色玉—— 了之认出来了。 这是从她自己身上扣下来的玉。 他微微讶异。 郁岁说:“认识这块石头吗?” 小女孩忘记了哭,点点头,“认得的,这是天空结界里的石头,姐姐怎么把她拿下来的?” 郁岁眉眼弯弯,把石头系在她脖颈,“姐姐的真身呢,就是这块玉。” “我现在送给你一点点,她可以保护你不被砸到。” 小女孩宝贝的捧着玉,新奇地看了好久,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问,“可是这东西从姐姐身上扣下来,会疼吗?” 郁岁抬手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疼,所以你要好好带着这块玉哦。” 小女孩重重点头。 她握住郁岁的手指,呼气,“我给姐姐吹吹,姐姐就不疼了。” 郁岁好笑地拍了拍她脑袋。 把她放下去,“乖,去玩吧,姐姐还有事。” 小女孩说了好,“那我明天还可以给姐姐送果子吗?” 郁岁:“等姐姐想吃了,姐姐去找你。” 小女孩点点头,笑着说:“那我给姐姐留着。” 等小女孩走远后。 郁岁唇角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化作流光飞到空中,盯着正在与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的邪魔厮杀的陈邵九,啃着果子观战。 时不时摇摇头,似是非常失望。 “你好弱啊。” “怎么会有这么弱的星君呢?” 此时的陈邵九还没后来那般阴郁,头发束起,干净利索的扎了个马尾,活脱脱一个洒脱不羁的小将军。 他被郁岁的态度搞得恼怒不已。 竟真的激发出了潜力,打的邪魔节节败退,心中琢磨着这么厉害,总得有几分夸奖了吧,余光一扫,却见她正在专注地吃果子,还舔了下指尖的汁水—— 小将军一愣神。 露了个破绽,这可不是万年后那些无脑邪魔。 现在的邪魔可精明了。 一个破绽,便能够反杀。 千钧一发之际,郁岁一剑割断了差点呼到他身上的手臂,两人配合的极好,很快便将邪魔斩杀。 陈邵九冷哼了声,傲气说:“别指望我会感激涕零。。” 郁岁哦了声。 “下次注意点,打架归打架,撑好结界,别再掉东西下去了。” 陈邵九实战经验并不是太丰富。 他刚上战场才一天,犯了点错,没推卸责任,却又蔫巴,“我知道了。” 郁岁扒了下储物袋,又拿出一个果子。 陈邵九情不自禁地盯着。 忽然想到刚刚她吃果子,舔指尖的画面,耳根泛红,但又强装淡定,“小爷叫陈邵九,你可以叫我九爷,你叫什么名字?” 郁岁瞥了他眼,“我没当别人爷爷的习惯。” 她莞尔一笑,“你可以叫我爹。” 陈邵九气了个倒仰。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星君。 到底是谁? 她就像是真的来交代他一句,撑好结界,之后便就没有再理会他,做着自己的事情。 陈邵九却开始关注她。 打听到她叫郁岁后,恍然。 原来她就是郁岁啊。 九重天可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据说是原本能成为仙尊的,后来因为给人算命耽误了,没做成仙尊,混沌劈开后,只在九重天捞了个司命星君一职。 听起来就很可惜。 尤其是,现在的仙尊还是个混不吝的。 陈邵九是觉得挺可惜的。 他偷偷关注了郁岁好几次。 后来在战斗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朝郁岁那里看一眼,看到那颗闪闪发光的白玉,仿若就能看到郁岁与邪魔厮杀的身形。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心想,她打架的模样,都像是在跳舞。 这一个跑神。 他受伤了,但好在邪魔也死了。 陈邵九坐在帐篷里上药的时候,嘶嘶叹息。 这邪魔下手可真狠,疼死小爷了。 帐篷忽然一掀。 郁岁走了进来,几日不见,她变得更漂亮了,皮肤白的比那颗白玉都要白。 陈邵九挑眉,“进小爷的帐篷干嘛……” 他话没说完。 郁岁就走到他身边,猛地揪住了他衣领,凑到他眼前,长长的,浓密的眼睫几乎要扫到他的皮肤。 陈邵九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干,干嘛?” 郁岁莞尔一笑,眼眸像极了九重天的璀璨银河,“天天偷窥我,想要做什么?” 陈邵九脸色泛红,结结巴巴说,“我,我没。” 他就是时不时看一眼。 哪里便称得上是偷窥了? 郁岁的指尖点在他胸口,隔着厚重的盔甲,他却仍然感受到了柔软的指腹。 “是吗?心跳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陈邵九脸更红了。 他条件反射的大声反驳,“我们才见过两面,哪里便日久生情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郁岁静静盯着他。 陈邵九心跳更快了,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小爷有喜欢的人了,比你漂亮一百倍!才不会喜欢你呢!” 郁岁哦了声,“那你偷窥我,是想在战争之中,偷个腥?” 陈邵九恼怒:“小爷才不是这种人呢!” 郁岁唔了声,直起身子。 压迫感骤然消失,“不管你怎么想的,别再偷窥我了,不然你就完了。” 陈邵九:“……” 他怅然地盯着郁岁的背影,告诉自己,不要去关注她,眼睛却好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拼命地去寻找她。 他们俩明明是一个区的战斗伙伴。 却偏偏没有一点的同袍同泽。 这场战争打的很持久。 很少会有神仙的战争打这么久的。 了之观看着幻境的一切。 他并不止看到了郁岁与陈邵九,以及偷窥者。 他也看到了那个获得了玉的小女孩。 她在雁城收获了很多艳羡的目光。 天空中偶尔会有东西掉落。 偶尔也会有邪魔破了结界,伤害到了百姓,但小女孩因为有那块玉,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不是没人不眼红这块玉。 只不过它呆在小女孩身上,便没有人能够抢走。 抢不走小女孩的玉。 城中的一些人便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他们聚在一起商量。 说,九重天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天天打,也没赢过邪魔。 又说,他们就是做做样子,好让我们的崇拜,让我们感恩戴德呢,一个个虚伪的很。 还有人推测说,这些邪魔原本的目标是九重天,如今九重天抵抗不了了,就把这些邪魔给扔了下来,不然那些个神仙怎么会这么好心的来帮我们? “既然这群九重天的神仙们拿我们祭天,他们不仁我们也不义了。” “没错,我们也是为了保命。” “他们把邪魔引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犯了大错,现在该叫他们好好弥补了!” ——这些无稽之谈,在他们推测中竟然已经是板上钉钉事。 众人你说我说,说了一大堆。 最终终于撕破那层伪装,表露出了真实目的。 “不能单单是我们雁城。” 他拿出了传音符,“我打听到,这块玉一分为三,除了咱们雁城,还有奉城,柳城,我们三方合作,同分此玉。” 有些人还有点犹豫不决。 但又听闻。 “有了玉,我们就有了自己的结界,就所向无敌,再也不用困在这一座城池,再也不用担心邪魔什么时候会撕破结界冲进来吃掉我们。” “诸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他们九重天的神仙先不仁的,我们只是取一块玉而已,有错吗?” “没有!” “我们也是为了活着!” 一番话语,激昂澎湃。 没多久,其他两城也回了消息。 表示愿意一同取玉。 恰逢郁岁回九重天述职,将其本体一分为三,守着这三座城池,确认安全无误后,才离开。 也就是这天。 三座城池,商量好的修士们,共计五五百余人,趁机毁坏结界,敞开大门,迎接邪魔。 而结界越脆弱。 越容易取到玉。 事情出乎预料的容易。 他们一边取玉,一边骂骂咧咧。 “这结界这么脆弱,怪不得那些邪魔这么容易侵入。” “九重天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惯会装模作样。” 他们全然忘记,这群邪魔入侵时,是谁挡在他们身前,又是谁在守护他们。 陈邵九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块块分割好的玉,他们带着身上,还计较着谁切割的太大,不公平云云。 他受了伤,满脸血迹。 盔甲也被血液染红,见了此景,竟然有一瞬的愣神,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否则怎么会这么匪夷所思。 一群修士。 居然分割了星君的本体。 可他转念一想郁岁将本体一分为三,神魂又分出一半镇压在魔界,又回了九重天,也就不奇怪了。 陈邵九回过神。 面前站着个笑容谄媚的修士。 那修士肮脏的手捧着玉,“陈大人,这块玉可是宝贝,她不小心被邪魔弄碎了……见者有份,您也笑纳?” 陈邵九喃喃说:“她用命保护你们,这是她的命……” 她挡着凛冽杀意,守护一方平安。 将软肋露出,却没料到守护的是一群卑劣小人。 这一天。 陈邵九杀红了眼,却伤不到修士半分。 他们带着玉。 拥有最坚固的结界。 神色也从一开始的惊惶变得嬉笑,猖狂。 “九重天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嘛。” 陈邵九拿着抢到的为数不多的几块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九重天。 连尸体都没见到。 只听到了郁岁魂飞魄散的消息。 与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九重天向来以白色为主,每一处都萦绕着仙气,也蕴含着浓郁灵气,是修士们最向往的地方。 可此刻的白。 却触目惊心。 陈邵九捏着玉,呆呆的问:“为什么?” 她可是郁岁啊。 是天生仙体,是混沌之初便诞生的神仙,怎么玉碎了就会死了呢? 有人说。 “她分了神魂留在魔界。” “况且,九重天也非世外桃源。” 不必说的太清楚。 本体都破碎了,神魂自然不稳。 不管是修士,还是魔,总归都有些卑鄙奸诈的,雁城的残忍,也同样会在魔界上演。 九重天与下界飞升路关闭的那天。 陈邵九选择留在一十三洲,选择回到雁城。 “总得有人记得。” “总要有人提醒他们记得。” 城市的记忆还在继续。 了之不再去看幻境,垂下眼,重新盘腿坐在郁岁身前,双手合十,他唇形天然含笑,不说话时,倒是有了些佛家作派。 掌心流淌出金色光芒,缓慢地包裹住了他们。 他看到了郁岁灵府的盛开了一点点的花,金色光芒注入她眉心,渗入她的灵府,为她固本。 了之一边做,一边想。 一定不能让裴剑尊知道了,虽说是在帮忙稳定神魂,但这花偏偏种在了灵府—— 这和偷人媳妇有什么区别! 他忧愁叹息,一边装作正人君子,一边又色心大作。 ……也不是不可以。 … 郁岁仿佛又回到了混沌之境。 但仔细一瞧,其实是自己的灵府。 开了一小片的花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枯萎凋零。 ……裴湮种的花,看起来就挺不容易活下来的。 郁岁坐在旁边盯着这朵花。 又无聊的看向四周,如果没有裴湮留下的装饰,没有这朵花,这里就与混沌之境毫无差异。 她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还没等抓住时,就感受到周身浮现出金色光芒,好像是了之的金光。 她抬手触摸到。 温暖极了,叫她神清目明,勾起了遥远的回忆。 似乎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问。 “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说,“玉碎。” “我是由玉孕育而出,灵气溢满,玉破碎了,我就出来了。” “多贴合。” 她此刻满目都是对世界的懵懂好奇。 哪里知道。 后来当真一语成谶,玉碎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玉碎。 那人温柔反驳。 ——其实也不是人, 是天道。 “寓意不好。” 郁岁觉得好麻烦,随口说,“那就取谐音吧。” “郁岁。” “岁岁年年, 年年有余。” “余生的余?” “不是,耳朵旁的那个。”郁岁臭美的讲, “显得我有几分忧郁气质,容易招人疼。” 那人失笑。 “招人疼?” 郁岁被他笑得有几分羞赧。 她骄矜的哼了声, 没有再理会他,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似是混沌之初, 天地相接。 处处充满神秘与危险。 郁岁想了想, 又重新变成了玉。 浮在空中,白玉无瑕,晶莹剔透。 没过一分钟。 就有位身穿朱樱色长衫的男子走过来, 他步伐轻快,墨色眼眸充满愉悦,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 盯着瞧了会儿, “哎, 你一块玉, 怎么还会变颜色呢?” 郁岁嘟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他啧了声,懒洋洋的点评:“像块胭脂。” 郁岁心想, 胭脂多好。 胭脂还能叫人变美呢。 她哼哼唧唧的两声,对着这位每天都来找她玩儿的小伙伴说:“我有名字了。” “叫郁岁, 郁岁的郁, 郁岁的岁。” 那人皱眉, 颇为嫌弃, “玉碎?这叫什么名字?” 他语气嫌弃的,像是要直接替她改了名字。 郁岁不开心:“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一种“我倒要听听你的名字有多好听”的语气倨傲询问。 搞得他格外无语,“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郁岁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着,“哦,你叫裴湮啊,哪个湮啊?” “是妖艳贱货的那个艳吗?” 话音未落,就挨了一下。 裴湮手指捏着这块玉把玩,“欠收拾的小东西。” 郁岁:“……” 裴湮停下动作,狐疑看着这块玉,“你今天怎么这么烫?” 郁岁晕晕乎乎的:“……你不懂。” 这是一种享受。 与绝世美人在一起的享受。 她自我陶醉:“等我变成人形了,你就懂这种感受了。” 裴湮嗯了声,慢悠悠的说:“我等着。” 听起来就毫不在意。 郁岁放肆起来,“先说明一下,我是个女孩子。” 裴湮:“在下不聋,听得出来。” 郁岁又说:“你听过真爱之吻吗?” “亲我一下,我就能变成人。” 裴湮动作都停顿了,他松了手,任由这玉飘在半空中,新奇地打量,“小小年纪,这般好色?” 郁岁唔了声。 目光忍不住被不远处路过的漂亮女孩吸引—— 讲真的。 每天都看同一张脸,多少缺了点新鲜感。 她完全没理会裴湮,因为已经化了形,所以能离开原地,能够追随漂亮姐姐。 裴湮抓住她:“去哪?” 郁岁和他分享,“漂亮姐姐。” 裴湮:“……” 郁岁试图挣开他,“哎呀,你别拉我,姐姐要走了。” 裴湮脸色沉了下来。 但也没有过于强硬,带着她,跟了上去。 郁岁兴奋打招呼。 “姐姐,你看我美吗?” 姐姐说真是块美玉,叫人稀罕。 郁岁毛遂自荐,“我非常适合挂在姐姐的腰间哦。” ——这与她初次见到裴湮,与裴湮说的话一模一样。 【公子你看我美吗? 非常适合挂在公子腰间哦。】 姐姐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看向裴湮,“你的小童养媳真可爱。” 郁岁:“??” “什么童养媳?” 姐姐吃惊:“你还不知道吗?” 她在裴湮臭臭的脸色中,笑着调侃,“咱们裴大公子可是放出话了,谁也不能动北面的那块玉,这可是……” 可是他养着,未来要娶进门的小媳妇。 后半句大抵是因为裴湮脸色太臭,她没再说下去。 逗人嘛。 逗的太狠就不美了。 “有空来找姐姐玩。” 姐姐拖着长长的蛇尾走了。 郁岁盯着她漂亮的蛇尾,“我也想要尾巴。” 裴湮哼笑了声。 “小色胚。” 一直到姐姐的身影彻底消失。 郁岁才回过神,然后和裴湮计较:“你居然想要娶一块玉,你好变态啊。” 裴湮一把握住玉,“承蒙夸奖。” 郁岁呜咽两声,实在挣不开,就任由他握着了。 但她还友善提醒了裴湮。 “我是一块玉,这辈子都与情爱无缘,不要因为我先向你搭讪,你就自作多情哦。” 如果系统在这里。 一定直呼渣女,然后再夸赞一番。 这简直天生适合修炼无情道啊! 郁岁见裴湮沉默,以为伤到了他的心,但着实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说,“那这样吧,我可以屈服美色,娶了你,不过你不能约束我看美人。” 裴湮能够看到玉灵。 也能够看到郁岁忍痛让步的神色,一时竟然气笑了。 “郁岁。”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怎么沉稳正经的语气,也不怎么温柔,但别有一番韵味,撩人至极。 郁岁闻言只觉后背一凉。 感觉自己好像要挨揍。 她唔了声,慢吞吞的说:“你也可以看别的女孩子……男孩子也行的。” 裴湮的笑容越来越冷。 郁岁恼怒:“你还要我怎样!” “我就是块玉啊,要不分成一片一片的好了!” ——每一片都完整的爱上一位美人。 话音未落。 裴湮的脸色就变得格外沉郁,仿若阴云笼罩,风雨欲来,骇人极了。 有点点吓人。 郁岁正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忽然见裴湮面色如常,好似刚刚阴冷恐怖的神色不他做出来的一般,温声细语:“在下颇为霸道,要娶,就要完完整整娶回来。” 郁岁乖乖哦了声没有反驳。 刚刚那也是一时气话,她就这么小小的一块玉,哪里能分割开呢? 可疼了。 她可怕疼了。 余光又被一位美人吸引。 这片混沌之地,美人实在太多。 都是钟灵毓秀,得天独厚,受尽了天道宠爱的,皮囊也最是完美。 郁岁心不在焉的说:“我要在那座高山建个塔楼,每天都站在塔顶看美人。” 话音未落。 就感觉身上一片湿意,她惊呼:“你做什么?” 裴湮:“在下见你有点脏,特意帮你洗洗。” 郁岁:“……” “我可以自己洗的。” 裴湮没理会她,耐心帮她清洗着。 把玩着美玉,时不时还好奇询问:“这里是腿吗?” “这儿是头吗?” “这里呢?” 郁岁默了两秒:“你问完接着摸,还有问的必要吗?” 裴湮带着求知精神:“在下认识一下玉的构造。” 郁岁:“……” 看美人的事情没能持续多久。 腻的格外快。 郁岁蔫哒哒的飘在空中。 闭目养神。 连裴湮走过来,也没有抬眼看他。 他叫了她两声岁岁。 郁岁没有动静。 心想,别叫了别叫了,我正在酝酿睡意呢。 直到—— 感受到温软的湿意。 郁岁:“……” 郁岁:“!!!” 郁岁简直炸毛,“你亲一块玉做什么?” ……还是偷亲。 裴湮拿她曾经说过的话堵她:“真爱之吻。” 郁岁:“……” 裴湮认真:“变身吧。” 郁岁:“……” 怎么能有人这么幼稚! 裴湮忽然转了话题,“在下要去一趟东面。” 郁岁:“去哪里做什么?” 裴湮:“打架。” 此处仍是混沌。 尚且没有发展出什么娱乐活动,各种精力旺盛的生物聚集在一起,就很容易打架。 郁岁想了想:“我也要去。” 裴湮微微讶异,“哦?” 郁岁:“我喜欢看打架。” 简直是在明明白白的说“我喜欢看热闹”。 裴湮啧了声,似是为难:“可我不想带你。” 郁岁凄凄惨惨的说:“从此你在东边,我在北边,我们不再相见……” 裴湮好整以暇看着她演。 郁岁话语一顿:“所以你刚刚亲我那一下,是告别吻吗?” 裴湮微微颔首。 随即看着郁岁苦思冥想的神色—— 他喜欢郁岁因为他而流露出表情的变化。 然后。 就忽然见郁岁变成了人,肌肤雪白,粉面桃腮,声音也如玉石般清脆悦耳:“那你都要走了,一去不知能不能回来……” 裴湮气笑了。 临走还要咒他。 紧接着。 郁岁:“不如走之前,我们把该做的做了吧。” 裴湮这次是真的疑惑了:“该做的?” 郁岁轻轻眨眼:“我在邀请你。” 她见裴湮沉默,于是又说的直白了点,“我可以享用美人吗?” 停顿了下,她补充说。 “毕竟你是我的童养媳。” “……” 两人静静看了彼此两秒后。 裴湮腔调缓慢,意味不明,“好。” 后半截的场景就变得古怪离奇了些。 或者说,荒唐糜乱至极。 仿佛与曾经系统叫她看的预知梦融合在了一起,宛若干净的画卷,彼此在上面涂涂抹抹,但整体色调更为大胆糜丽。 郁岁猛然从梦中惊醒。 “阁主醒了?”了之浑身散发着金光,温柔笑着,“贫僧真害怕阁主久睡不起,从此日日守寡。” 郁岁:“……” “大师的语文是和陈公子学的吗?” 用词水平也是异曲同工了。 了之哎了声,“贫僧有传承记忆,不需要学。” 郁岁想到自己学了大概七八个世界的语言,颇有几分羡慕。 了之又问:“阁主可是做梦了?” 郁岁努力回想,“好像吧。” “我记不清楚了。” ——醒来方觉大梦一场,但根本记不住梦中之人,更记不得梦中之事。 了之:“梦境向来都是如此。” “阁主顺其自然就好。” 郁岁没有顺其自然,她拼命的回想,努力想到了一些,“好像梦到了个变态人渣。” 她蹙眉,“总是喜欢舔我,还是爱给我洗澡。” “上战场之前,还夺走了我的贞洁。” 郁岁越说越气愤,“这梦太可气了!” 了之:“阁主遇人不淑,远离裴剑尊便好了。” 郁岁:“……?” “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她站起身,发觉他们还未曾离开这处幻境。 郁岁:“我们要待很久吗?” 了之:“贫僧也不知道。” “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知裴剑尊会不会误会。” 郁岁:“形势所迫,他不会误会的。” 了之大松一口气:“那就好。” 他见郁岁盯着不远处的陈邵九。 ——因为结界存在,他杀不死这些修士,转而炼毒,日复一日,常年待在洞府内,早已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模样。 如今这副样子。 正是郁岁熟悉的阴郁模样。 她看到了陈邵九给雁城的百姓下毒。 在雁城百姓中毒后,他从他们身上摘走了一块玉,大小形状迥异。 郁岁和了之说:“所以,陈公子就是为了一块玉,给雁城的百姓下毒吗?” 了之沉默两秒,轻轻说:“是。” 郁岁盯了好久,就在了之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感言时,忽然听她说:“这玉真好看。” 了之:“……” 郁岁又说:“比裴湮都好看。” 了之:“……” 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之后又说,“陈施主逝世后,财产应当全留给了阁主,阁主若是喜欢,将这玉拿走也未尝不可。” 郁岁严肃说:“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怎么可能拿逝者的东西。 这岂不是砸丧葬阁的招牌吗? 了之:“那这玉,阁主要怎么处理?” 幻境里。 陈邵九依然忙忙碌碌,为这一块块玉建了华丽宫殿,放在宝座—— 郁岁都怀疑他是不是还要给这玉盖一层被子,唱唱摇篮曲。 她说:“他这般宝贝,想来这玉对陈公子很重要,就与他葬在一起吧。” 了之沉默了会儿。 “贫僧会为阁主看好裴剑尊的。” 他怎么三句话离不开裴剑尊? 郁岁颇有几分无语:“你看他做什么?” 了之:“防止他盗墓。” 郁岁:“……” “他为什么会盗墓?” 了之:“情之所至。” 郁岁:“大师用词真高深。” 大约是幻境到了尾声,结束的很快。 出了幻境。 郁岁看向四周。 发现他们竟然还在原地。 裴湮也在。 鹤寻云与一众弟子见到她颇有几分惊诧。 郁岁颠颠跑到裴湮身边:“师父去哪里了?我都没有找到师父。” “为师就在原地。”裴湮嗓音清润,没有半点惊讶,像是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今只是例行关心,“岁岁呢?” 郁岁:“我好像睡了一觉,然后到了幻境,之后就出来了。” 裴湮淡淡看向了之。 了之适时说:“裴剑尊不要误会,贫僧只是在阁主睡着后趁虚而入罢了,不过贫僧忍住了色心。” 郁岁:“……?” 你在说什么屁话? 裴湮静静看着了之,神色有几分阴冷。 了之与裴剑尊对视两秒,扭头看郁岁:“倘若贫僧被打了,阁主会坐岸观火吗?” 郁岁斩钉截铁:“会的。” 了之能屈能伸,“贫僧刚刚所言,皆是胡说八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 在他身上毫无体现。 鹤寻云打断他们不着调的话语:“大师,正事要紧,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满城的怨气。” 了之:“善哉善哉。” 鹤寻云:“您在幻境看到了什么?” 了之简明扼要:“雁城百姓与奉城,柳城百姓联手,杀人分尸,陈施主怒而报复。” 鹤寻云:“杀了多少人?” 了之淡淡说:“一个。” 知易:“无稽之谈!” “这三城的百姓加起来少说也有五百来人,五百多人就去杀一人分尸吗?” 了之:“出家人不打诳语。” 知易忍了又忍,才没有反驳。 这句话对了之来讲就是屁话! 鹤寻云也觉得匪夷所思。 五百多人怎么可能都仇恨一个人呢? 况且。 雁城,奉城,柳城,这三座城池相隔甚远,其余两座的百姓们还要千里迢迢赶过来,单单就为了杀一人吗? 鹤寻云理不出头绪,准备询问裴湮时—— 却见裴湮已经消失在原地,连带着郁岁也消失不见。 有弟子惊呼:“师祖呢?” 旁边的弟子怼了怼他,他立刻改口,“裴剑尊呢?是又进幻境了吗?” 鹤寻云脸色微沉。 他到底是大乘后期修为,虽然与裴湮相差甚远,但还是能够感受到裴湮就在原地,只不过在此处割裂出了一片天地,叫他们看不到而已。 鹤寻云又痛又气。 师父为何这般? 为了个女人,连这一城的百姓们都不顾了吗? 了之忽然说:“这一城的百姓杀了人。” 鹤寻云:“他们已经赎了万年的罪。” 了之说:“所以陈施主死了。” 鹤寻云反唇相讥:“死了便能赎罪吗?” 了之难得有几分迷茫,“贫僧也不知。” “端看天道如何惩罚吧。” 他说。 另一边。 郁岁也有几分茫然,“师父?” 裴湮温声说:“放轻松。” 郁岁不明所以。 脑海里忽然闪过旖旎的梦境……打住,不能再想了。 杜绝废料! 眉心忽然一凉。 一股灵气注入,驱散了了之留在她身上的金光,又为她凝固神魂。 裴湮看清她灵府,轻叹:“开花了呢。” 郁岁:“对呀对呀,开花了。” “这是什么花呀,师父?” 裴湮:“凝魄花。” 顾名思义。 凝魂聚魄。 裴湮说:“你神魂不稳,这朵花能够帮你。” 郁岁大为感动。 没想到裴湮种花的时候,还考虑了这些,她还以为当时那种情况,大家都只记得爽呢。 “师父对我真好。”她与裴湮吐槽,“不像我在梦中遇到的变态人渣,只想要吃干抹净不负责任。” 裴湮:“什么梦?” 郁岁:“细节记不清了,只是个梦而已。” 她这样说了。 裴湮再穷追不舍的询问反而容易惹她厌烦。 于是讲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不要让别人进你的灵府。” 虽然了之没有进,只是用金光帮郁岁稳定了神魂,但凝魄花会主动吸收这抹金光,灵府多多少少染上了点了之的气息—— 这让裴湮很不爽。 即便他在郁岁面前永远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但骨子里是十足的霸道与狠戾。 但此刻,他只是温声腔调:“灵府对修士来讲极为重要,不要让人随便进入。” 郁岁眨眨眼,“师父呢?” 裴湮:“为师与你是道侣。” 郁岁不赞同说:“师父怎么能骂自己不是人呢?” 裴湮默了两秒,笑了,“欠收拾。” 郁岁觉得这句话好像不久之前刚刚听过这句话,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到底是时机不对。 两人没腻歪多久。 郁岁提着魂灯,继续去寻找陈邵九,一路上气氛颇有几分沉默。 了之这个话唠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安静了下来。 最后是鹤寻云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跟在裴湮身边讲了了之所说的幻境之事:“裴剑尊觉得,陈邵九能得到原谅吗?” 裴湮慢吞吞说:“不知道。” “倘若原谅,应该是谁原谅他?” “倘若不原谅,那些被下毒迫害的百姓过得如此艰苦,也确实不会原谅。” 鹤寻云沉默了。 他们确实没办法替别人原谅。 可。 “如果这样,雁城百姓的怨怒要怎么消?” 了之忽然开口:“阁主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郁岁深感自己好像是课堂跑神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她思忖片刻:“等他们有意识了,问问他们呗。” 消了怨怒,其实与原谅是一样的。 倘若他们原谅了陈邵九所做的一切,怨怒自然就消了。 然而被困在躯壳里痛苦了上万年,说不定,陈邵九死了,他们都没办法消了怨怒。 郁岁提着魂灯,心情颇有几分沉重。 “可是。”她忽然又说,“陈公子也没有原谅呢。” 了之凑到郁岁身边。 “阁主所言有理。” 裴湮将郁岁拉倒了右手边,远离这不正经的和尚。 了之微微叹息,“裴剑尊真不懂的分享。” 郁岁:“……” 鹤寻云猛地呵斥:“够了!” 除了裴湮。 众人皆有几分惊讶,要知道鹤寻云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性格软,平日里向来不怎么管事,说话永远都是柔柔和和的腼腆语调。 这种爆发的脾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鹤寻云眸色似乎有几分戾气,眉心露出一点红,像是忍到了极点,他缓缓吐了口浊气:“请阁主与大师分一分轻重缓急,不要再扯开话题,如今正事要紧,这一城的百姓都等着我们去救呢!” 气氛沉默下来。 裴湮慢条斯理的出声询问:“五百多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鹤寻云微怔:“师父……?” 额间的艳红渐渐消散。 裴湮:“杀人分尸,死者是谁?” 了之闭了闭眼,缓声说,“乃陈施主心上人,念了万年,等了万年,寻了万年,守了万年。” 将一块块玉收集起来。 思念着,回味着,守护着。 他甚至不是陈邵九。 只是一个依托记忆,注满仇恨与悲痛的傀儡。 了之说:“鹤施主,也许这万年的怨怒,并非是这雁城百姓的。” 陈邵九的怨与怒,一点也不比这满城的百姓少。 鹤寻云蔫了下来,“是我考虑不周。” 知易不是很认同这个观点:“可一个人的命与五百人的命相比,自然有轻有重。” 反驳他的是宁孤临:“谁的命不是命?” 他冷笑了声,难得有几分刻薄,“倘若生命能够衡量……” “那你在裴剑尊与你爹娘之间选择一个吧,只有一个人能活的情况下,想必你很会取舍吧。” 知易脸色涨红。 宁孤临又淡淡补充:“对了,裴剑尊为一十三洲立了结界,保护了整个一十三洲,他代表的可是整个一十三洲所有百姓的命。” “上万条的命,与你父母,你选择吧。” 知易说不出话。 他怎么选?他如何能选? 了之打圆场:“选择一事最好随心,知易施主无悔便好。” 知易闷闷嗯了声。 了之话是这般说,却也没有说选择错误以后的结果。 仔细想想,选错的结果,也并非他现在能够承担起来的。 这一次路上并没有再出什么差错。 颇有几分畅通无阻地找到了陈邵九。 郁岁感叹:“不愧是建筑奇才,宫殿愈发豪华了。” 与万年前相比。 愈发豪华了。 裴湮若有所思。 郁岁停下脚步,看向了之,“大师,陈公子说过,收尸的时候不想要和尚在场。” 了之礼貌地停在门口,没有跟上去,微微叹息:“贫僧好难过。” 郁岁于心不忍:“下次再带着大师。” 了之说好。 暗自祈祷,希望下一个施主,不想要裴剑尊在场。 一行人跟着进去。 陈邵九正在进行最后一次,耐心的擦拭美玉,一片片,不似俗物,漂亮极了。 裴湮最近正在做镯子,寻找美玉。 可此时见了这玉,竟然生不出半分用此物雕琢的想法。 单是想想雕琢这块玉。 便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 袖口忽然被扯了下,郁岁担忧看他,“师父?” 裴湮淡笑安抚她:“为师没事。” 陈邵九冷哼:“他能有什么事呢?他好着呢,美人在怀,剑尊何忧?” 郁岁:“……” “你好会说话。” 陈邵九嗯哼了声,继续细细用丝绸擦拭着美玉。 郁岁将魂灯放在桌子上,坐下,托腮看着这些玉。 鹤寻云蹙眉:“你有什么计划吗?” 郁岁:“等他去世后,帮他收尸。” 鹤寻云深感自己根本不应该询问她,说的都是废话。 他看向陈邵九,“我们知道,这些人杀死了你心上人……” 陈邵九猛地回头,向来阴鸷的眼眸都多了几分灵动,“胡说八道什么,陈某哪里有心上人?!” 郁岁想到他的玉,补充说:“心爱之物。” 陈邵九看向郁岁,唇瓣翕动,最终说:“不必胡乱猜测。” “陈某早就断情绝爱。” 他这一反常态的模样。 反而像是在说,心中有鬼。 鹤寻云劝说:“你已经折磨了他们上万年,难道心中还有怨气吗?” 陈邵九擦好了白玉,一片一片的将其装进匣子。 鹤寻云再接再厉,“不若你先将解药拿出,我们升堂审案,查清事情缘由,再惩罚罪魁祸首。” 五百多人杀一人。 总不可能人人都砍了一刀吧? 总得有一个真正的杀人凶手。 也许还有几个帮凶。 但杀一个人。 绝不可能会有五百多个杀人犯。 鹤寻云哪里知道,偏偏就是有五百多个杀人犯,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陈邵九将匣子扣好,平静说:“陈某下毒之时,便没炼制过解药。” 他将匣子放在了郁岁面前。 “这些是陈某的家当。” 郁岁上道说:“我会安排妥当,都放在棺材里的。” 陈邵九嗓音沙哑:“这些是留给阁主的,如果阁主不需要,便交给那秃驴吧,等日后阁主想要的时候,再取回来。” 郁岁:“好。” 听其言论,他似乎与了之关系还挺不错,她多问了一句,“葬礼真的不要和尚吗?” 陈邵九:“陈某不需要超度,自然也不用和尚了。” 他最后又摸了下匣子。 回头看向裴湮,走到他面前,古怪的笑了声,“忘了也好。” 就是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他们一同从九重天下来。 断了飞升的路,为了一场遭众人唾弃的复仇,为了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 绝望,也无望。 而裴湮更加疯魔。 妄图去复活一个天生仙体。 由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仙体,怎么可能是他们能够复活得了的呢? 但是。 他成功了。 其中的凶险与心血,陈邵九无从得知。 他唯一知道的是。 那个疯魔的裴湮死在了希望前夜。 死在了郁岁回来的前一天。 重新带上温文尔雅的面具。 掩盖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腐烂血肉。 陈邵九心想,忘了也好。 还能重新开始。 他大发慈悲的说:“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裴湮撩起眼皮,淡淡说,“没有。” 陈邵九点点头。 像是把遗言都交代完了,然后对郁岁讲:“之前请阁主做的棺材,阁主准备好了吗?” 郁岁想到棺材,颇有几分羞赧:“准备好了,按照你给的图样,在上面雕刻了颗玉,不过我是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完美。” 她将棺材拿了出来。 棺材盖上,左边中间再上方点的位置,按照陈邵九的要求雕刻了一块玉。 陈邵九抚摸着这块玉,轻轻说,“已经跟完美了。” 郁岁放下心,“你满意就好。” 陈邵九打开棺材,躺进去试了试。 作为死后的安息之处,这里已经很舒服了。 他闭上眼。 似乎是在享受。 鹤寻云猛地反应过来,阔步冲到棺材前,探向陈邵九的鼻息—— 已经没了生息。 他这才发现,陈邵九今天穿的格外正式,与往常的阴郁不同,他洗了头发,为自己梳了个干净整洁的发型,穿的也是新衣。 郁岁合上了棺材。 “死者为重。” 棺材上雕刻的那颗玉。 正好落在了陈邵九心脏的上方。 郁岁忽然有几分难过。 可能是因为前一秒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便死在了自己面前。 之前给梨娘收尸没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那次收的只是少女心。 而乱葬岗的尸体,她又素不相识,无法共情。 郁岁开导了自己许多。 还是有几分难受。 她走到裴湮身边,“师父。” 鹤寻云也在裴湮身边,正在询问:“这雁城的百姓,裴剑尊可能解了蛊虫?” 裴湮自然而然地拉过郁岁,“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雁城的满目疮痍。 正叫他愉悦呢,他可不会委屈自己。 鹤寻云微微蹙眉,“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囚山秘境开启,去取里面的落星花,来解这蛊虫了。” 郁岁眨眨眼。 主动呼唤系统。 “龙傲天没有觉醒剑灵哎。” 【系统:这件事,我很难过。】 郁岁倒是没有多开心。 之前她在试炼场也试图阻止过剧情,但并没有什么用,晚上就觉醒了。 缺失的剧情总会以别的方式补回来。 郁岁看向裴湮。 谪仙般的剑尊,是不能入魔的。 也不可能像剧情那般,成为魔尊。 ——陈邵九自然死亡,叫她看到了些希望,龙傲天的崛起之路会以其他的方式弥补回来,但垫脚石自身的剧情倒是可以避免。 … 雁城,奉城,柳城。 依旧被封着,等寻找到了落星花,彻底医治了他们以后才会解封。 而陈邵九最终葬在了魔界。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郁岁不知道原因,但还是遵从死者的意志——毕竟付了钱的。 待陈邵九入土为安,他们离开后。 了之拎了壶酒,晃晃悠悠地走到这里,“贫僧来看看你。” “不过贫僧是出家人。” “不宜饮酒,你来替贫僧喝了吧。” 他停顿了下。 “你喝,也算是贫僧喝了。” “毕竟你和贫僧,本就是一人。” 他最初的那一世。 是被陈邵九分离出来的。 据说是遇到了一个老和尚。 说陈邵九身上有佛缘。 陈邵九说:“我满身都是杀孽,哪里有佛缘?” 老和尚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又说,“你为了谁造的杀孽,那人承了你的恩惠,便也要承担这罪孽。” “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她想了想。” 陈邵九愣住了。 “可是我,放不下屠刀。” 和尚叹息,看向陈邵九的目光满是苦痛。 ——像是替他承受了这份苦痛一般。 过了一夜后。 陈邵九剖了自己的心。 那颗心成了婴儿,陈邵九说:“我的躯体以蛊虫为生,等到要等的那个人,我便以死赎罪。” 老和尚问:“若是等不到呢?” 陈邵九不假思索:“那便一直等。” 老和尚摇头叹息。 他的眼睛像是镜子,倒映出了陈邵九眼中的漆黑的悲哀与无望。 陈邵九将婴儿递给老和尚,“这个婴儿,亦是我留在尘世赎罪的方式。” “我造了多少杀孽,便赎多少的罪。” 老和尚说:“你何罪之有?” “只是杀孽太重而已。” 这两句话,好似十分矛盾。 又好似全然无关。 陈邵九目送和尚抱着婴儿离开。 后来听到了佛子转世的消息,错愕不已。 他?佛子? 当真好笑。 和尚给佛子起名叫,了之。 了的什么。 了之不知道,也不懂。 他有传承记忆,有着一世又一世的记忆,却仍然参悟不透。 了的是俗世情缘吗? 可他一世又一世,助那些痴情人渡情关,到底也没参悟透自己的。 了之将酒全部浇在他坟前,“你临死也不愿意见贫僧……” “贫僧其实明白。” “你厌恶的不是贫僧,是你自己。” 了之与陈邵九。 就像对立面。 一个积善行德,一个杀孽滔天。 但偏偏他们俩是同一个人。 这个阴郁狠辣,世人唾弃的毒圣,害怕在了之身上看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光明磊落的小将军。 他如今,早已不是恣意潇洒的少年了。 所以当等了万年的人归来时。 他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他又能以什么模样与她相认呢? 于是。 陈邵九在远远的见了她几面后,赠了她一座楼,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后,遵守与老和尚的约定,坦然赴死。 了之拎着酒壶,轻轻闻了下。 仿佛有几分微醺。 酒这种东西,他有一世也是尝过的。 借酒消愁,其实也没用。 了之替他拂去墓碑不存在的尘土,念了几句经文,“贫僧会替你守着她的。” 他站起身。 “有句话,你说的对。” “总得有人记得。” “总要有人提醒他们记得。”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丧葬阁总共有六层。 郁岁在三楼开辟了个小房间, 给陈邵九点了盏长明灯。 了之作为丧葬阁的正式员工,就住在二楼,郁岁点长明灯, 颇有几分好奇,“丧葬阁果然业务广泛。” 郁岁小心将长明灯置放在高台, 昏黄的烛火映照出她认真的眉眼,添了几分迤逦, “等到囚山秘境开启,寻到落星花, 救了三城的百姓……” 她停顿了下。 救了这三城的百姓。 那这五百余人又会如此诉说陈邵九? 陈邵九又要背着怎样的名声? 郁岁问系统。 “宁孤临找到落星花救了三城百姓以后, 还有人提起陈邵九吗?” 【系统:有的。】 【系统忽然夸张的惊呼一声:你居然还会关心裴湮以外的人哎!】 郁岁恬不知耻:“这就是爱。” 【系统装腔作势的点评:是的,为爱斩杀龙傲天,不仅冷漠, 而且残忍。】 郁岁忽然好怀念之前那个只会脏话输出的傻乎乎系统。 了之盯着长明灯看了许久,“阁主为何要为陈施主点长明灯?” 郁岁回过神,也盯着长明灯,“我只是觉得, 他值得一个长明灯。” 真正的死亡是世上再无人牵挂你。 而那抹牵挂。 是死者灵魂留在世间最后的回响。 了之微微怔神。 郁岁站起身, 为长明灯加了层结界, “大师不离开吗?” 了之:“贫僧对长明灯颇感好奇, 想多留一会儿。” 郁岁委婉提醒,“陈公子不需要超度。” 了之伤感叹息:“怪只怪贫僧没入了陈施主的眼。” 郁岁笑着关上门。 没有戳穿他, 一个转世不知多少次的佛子,怎么可能连长明灯都没见过? 想来了之与陈邵九关系匪浅, 应当是朋友之类的, 了之留下, 也许是想与陈邵九讲讲话。 郁岁给了之留下私人空间, 随即去了六楼找裴湮。 他正在涂涂画画。 郁岁以为他又在画镯子样式,凑近看了,才发现是建筑图纸。 “……” 剑尊,真是多才多艺。 但是。 “师父画这些做什么?” 裴湮:“好看吗?” 郁岁点点头。 虽然复杂的像迷宫。 裴湮温声说:“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郁岁没听出他这是在暗戳戳比较,反而接受到了另一种暗示—— 礼物。 她之前说了要给裴湮送礼物的。 结果现在忘的干干净净。 郁岁以为裴湮这图纸就是暗示,她拿过图纸,装模作样的看了会儿,不知道得到了什么灵感,她说,“师父所言有理。” 裴湮:“?” 郁岁继续看图纸,“我悟了。” 裴湮:“??” 郁岁放下复杂图纸。 试探性的礼貌表示欣喜,“不知道最终建成是什么样的,想来一定非常好看。” 她满眼期待。 裴湮微微翘起唇角,似乎因为她这份期待而感到满足。 “为师让你瞧瞧最后的样子。” 郁岁甜甜说好。 ……如果她知道,这是裴湮建在她灵府里的,一定不会这么爽快同意。 * 一十三洲这条最繁华的街道。 先是横空出世了一个丧葬阁,随即又横空出世了一座不知名的高楼,耸入云霄,奢靡华贵。 最初众人还在讨论这是做什么的。 直到有风言风语传出。 讲,这是剑尊送给小徒弟的礼物。 据说是因为城中传闻太多,因为蛊虫一事,惹了小徒弟起疑,特意送了一栋高楼安抚小徒弟。 郁岁听闻后,只得感叹。 裴湮,法外狂徒人设始终不倒。 但不得不说。 这栋楼是真的香。 了之感叹:“贫僧若是能与阁主住在这栋楼里,至死方休也是了了贫僧一桩心愿。” 郁岁灵光一现。 “多谢大师。” 了之眼神一亮:“阁主这是愿意圆贫僧的梦了?” 门口忽然立了个牌子。 【佛子转世不得入内。】 还算是拉了层遮羞布。 没有直接点名道姓的说了之。 了之遗憾极了,“裴剑尊若是懂得分享就好了。”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说。 “贫僧也是极美的。” 郁岁一时竟无言反驳。 了之确实好看。 就是太话唠了。 不过了之的话倒是给了她一点灵感,关于礼物,有了那一点点头绪。 ——原本她是想送一点小玩意儿给裴湮的,但裴湮突然给了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叫她也不好送个随随便便的小玩意儿了。 显得忒不真诚。 只不过礼物尚未准备好。 囚山秘境就开启了。 郁岁最近听了太多囚山的传闻,颇有几分好奇,再者说,她也很想去看看落星花长什么样子。 于是便问裴湮,“师父想去秘境玩吗?” 裴湮又开始干起了雕琢镯子的老行当,慢悠悠的说,“为师没有兴趣呢。” 郁岁趴在他身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你的小徒弟想去。” 裴湮失笑,托起她的手,将玉镯戴在她手腕,“那便去。” 镯子的颜色不是常见的青。 比梅子的颜色要浅淡许多,有点温柔,也有点冷艳,衬得她皓腕更加雪白。 郁岁美滋滋地盯着这个镯子,“真好看。” “师父可真叫我惊喜。”她故作严肃的说,“不知道师父还有没有什么能叫我惊喜的事。” 裴湮微怔,但也就只有一瞬间。 很快便恢复如常,腔调缓慢,“徒儿以后便知道了。” 以后会知道吗? 裴湮忽然冒出了这个疑问。 他清楚的知道郁岁喜欢的是他的假象。 是这温润如玉的君子。 但他不是。 以前他总是想要看看,郁岁知道他魔尊身份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种幻想出的美好被摧毁时,一定很有趣。 可是此刻。 他却有了几分烦躁。 郁岁盯着镯子臭美了会儿以后,想到正事还没解决完呢,立马又说,“您的小徒弟想要师父跟着一起去呢。” 裴湮故意逗她:“为师要是不去呢?” 忽然之间。 他微微侧头,眼尾含着几分冷意。 了之扒拉着门框,笑得又虚假又慈悲。 “阁主准备去哪里?” “贫僧可以陪阁主一起。” 话音未落。 就感受到一阵凛冽罡风,好在他躲得够快,不然就得要转世了。 了之松了一口气,善意提醒:“裴剑尊,气性这么大,容易变老,也容易伤身的。” “不过裴剑尊驻颜有术,万年的老男人……” 他话音未落。 又是一阵罡风,直接将他送出了丧葬阁。 路过的人见怪不怪。 有些初来乍到不熟悉的,惊诧说:“这是怎么回事?” 路人解释:“剑尊跟佛子打架呢。” “为何啊?” “为一女人。” “……佛子为一女人?” “佛子要渡了剑尊那小徒弟,剑尊费尽心思才抱得美人归,哪里愿意。” “行了,别看了。” “这隔几天就会摔出来。” “那,那剑尊怎么不直接杀了佛子?” 问题一出,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杀了佛子? 尚且不说他背后是灵禅寺。 单就佛子能够带着记忆修为转世重生这一点—— 谁没事去杀佛子啊。 转世之后不还是一个样。 了之爬起来,淡定的拍拍身上的尘埃,冲路人微微笑着,非常有职业操守的说:“有缘人来丧葬阁下单,可以打折哦。” “……” 围观的几个人也渐渐散去。 心想,这丧葬阁阁主到底是哪路神仙,入了裴湮的眼不说,还能让佛子如此看中,心甘情愿的来这里做个伙计。 ——以前佛子帮忙渡情关,也没这么尽心尽力啊。 这份疑惑。 在囚山秘境开启时达到了顶点。 佛子与剑尊守在郁岁身边。 一个面带微笑,满目慈悲。 一个眼含笑意,温文尔雅。 中间的女孩笑靥如花,美艳绝伦。 怎么看都是如画一般的场景,但也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们打量完了这三人行。 又去看问天宗。 上古秘境的钥匙,虽说是各凭本事拿到,但各宗门世家根系庞大,出众者不知凡几,几乎垄断了秘境钥匙。 只不过这个秘境颇为特殊。 上古流传下来的,想要进入秘境,除了获得钥匙,也要有一定的修为。 最起码,得是化神期。 问天宗来的弟子不少。 到底是剑宗之首,化神期的弟子不少,况且今年又收了几个好苗子。 比如,宁孤临。 他最近名声大噪,短短几月便突破到了化神,据说还拥有了一把上古神剑,这般奇遇,属实叫人羡慕。 不过他们也没关注太久。 吃瓜的心情占据了上风,频频看向问天宗的三位师兄弟,又时不时看一看裴湮,就差直接呼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了之忍不住开口,“贫僧好受人喜欢。” 郁岁:“……” 了之继续说:“这些人都在看贫僧。” “想来是贫僧最近又变好看了些。” 郁岁:“……” 了之忽然面向郁岁,粲然一笑,“阁主也愈发漂亮了。” 郁岁礼貌夸赞:“大师也好看。” 话语未落。 忽然感受到后背一凉,她连忙抬头,拉着裴湮的衣袖,“师父是最好看的。” 了之叹息,“贫僧与剑尊谁更好看?” 郁岁:“?” 她颇为无语,“大师为何要问这种令彼此尴尬的问题?” 了之:“贫僧懂了。” 他双手合十,“想来是贫僧更好看,阁主不必怕裴剑尊尴尬,裴剑尊心胸宽广……” 郁岁被裴湮拉着,站在了他右手边。 他站在了之身边,压迫感随之而来。 了之微微阖眼,能屈能伸,“裴剑尊天下第一好看呢。” 郁岁探头:“大师,你夸人夸的太生硬了。” 了之:“贫僧这是与阁主学的。” 郁岁:“……” 三人未曾压低音调。 众人听的啧啧称奇,虽然知道佛子有一别称,名为风流子,但这也太不着调了! 好在秘境很快就开启。 秘境分配的地点是随机的。 郁岁与裴湮他们分散。 孤家寡人的在秘境里一边游荡,一边找人。 ——她不需要历练,她只是来旅游的,特别需要一个导游。 如此关键的时候。 她想到了她的老朋友。 “剧情里有囚山秘境吗?” 最近系统安静至极。 完全没有之前的猖狂,甚至都不发表裴湮迟早会入魔的言论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郁岁有一种“它在谋划大阴谋”的预感。 此时。 听到郁岁的召唤,系统悄悄探出头。 【系统语调夸张:我亲爱的,未来的宿主,上古秘境,天道一般不会干预的哦,全靠自己寻求机缘。】 郁岁一想,觉得也是。 龙傲天身为气运之子,一看便是天道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虽然不知道是接什么班——但总不能事事都靠天道开后门,自己也多少要有一点能力的。 不过。 “给我当个导游呗。” “我想看看落星花长什么样子。” 【系统:外表平平无奇,但摘了,会有一颗星星落下。】 郁岁哇了声,“好厉害。” 停顿了下,她又夸赞系统。 “你知道的好多啊,好博学。” 【系统骄傲:那是。】 【系统:这个秘境也不过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其中一个,在上古时期,都入不了神仙们的眼。】 郁岁唔了声。 这系统也挺年代久远的。 ……都知道上古时期的事情了。 【系统还不知道郁岁在套着它的话,例行劝说:你若是与我绑定,别说是一个囚山秘境了,飞升成仙都行。】 【系统:你不想去九重天看看吗?那里可美了。】 郁岁斩钉截铁:“不想。” “我要在一个,有裴湮的地方。” 系统沉默了。 罕见的没有骂恋爱脑。 郁岁一时有些不适应,“你脾气变好了呀。” 【系统沧桑:习惯了。】 反正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任你多机智,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嘻嘻。 它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计划,堪称天衣无缝,完美至极。 【系统:我的宝儿,只要你愿意绑定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郁岁:“……” 怎么感觉像在求婚? 还是渣男在求婚。 ——亲爱的,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它这般作态。 郁岁越发感觉它有阴谋。 “郁岁!” 不远处,一道颇为清冷的声音传来。 郁岁回头。 是任吟。 郁岁微微弯了眼眸,在任吟跑到她面前停下后,向前了一步,“任小姐,见到我这么高兴呀?” 任吟被她突然向前的一步惊了下,强撑着没有后退,此时听到她这般调戏,又羞又气—— 她哪里见过郁岁这种无赖的色胚。 况且。 碍于她问天宗长老的身份,以及自身修为深厚,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郁岁新奇地说:“你脸红了哎。” 任吟:“……” 她气急败坏,“你给我好好说话!” 郁岁乖乖站好:“好吧。” 她停顿了下,“生气会变老,会伤身的。” 任吟颇为崩溃,我为什么要来打招呼?我为什么要主动来找罪受? 郁岁:“但是任小姐如此漂亮,即便是生气,也叫人移不开眼,生生搅乱了我一片芳心。” 任吟脸更红了。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不然我就……” 她颇有几分结巴。 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威胁什么。 郁岁弯弯眼眸,眸若星光。 任吟将自己钉在条条框框里,钉的太死了,这样颇有几分灵动,比故意绷着脸,试图清冷的模样要好太多。 ——其实问天宗有好多发展清冷路线的,都是在模仿裴湮。 剑修大多都将裴湮视为榜样。 也都爱追求一袭白衣,更渴望一剑惊华。 郁岁不评价这种行为。 她就是单纯的喜欢逗冰山美人。 “好了,我不说了。” “你要找什么吗?我陪你一起吧?” 任吟愣了下,“你不是找裴剑尊吗?” 郁岁:“一边陪你,一边找。” 【系统:你真适合无情道。】 渣的浑然天成。 郁岁一反常态的理会系统:“那我修了无情道,除了飞升成仙,还有其他的好处吗?” 系统没料到她会回应与任务有关的话语,一时颇为受宠若惊。 【系统:你能够无敌的,无敌还不够爽吗?】 郁岁又问:“入了九重天以后呢?” 修士追求大道,大多是为了飞升成仙,都想要去九重天的。 可不知道为何,已经有上万年,没有修士飞升,年轻一辈的修士甚至都在讲,没有九重天,也根本没有飞升之说。 关于九重天是什么模样,也没有修士能说的清楚。 系统罕见的沉默了。 它组织了一下语言。 【系统:是一个充满爱与奉献的地方。】 郁岁:“?” 【系统又说:每个人都热情有爱,都无私奉献。】 郁岁:“听起来,还挺美好的。” 【系统嗯嗯两声:九重天,是一个极好的地方,你不去看看会后悔的。】 郁岁:“……” 这系统连推销都不会,就这么空泛的两句话,哪里能够吸引人。 她哪里知道。 系统再说下去,都害怕郁岁参透了九重天的本质。 爱与奉献——没错的,神仙是要充满爱,也是要为人间做奉献的。 说白了。 修士们飞升成仙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成为九重天的公务员,热情工作,无私奉献。 系统为此非常骄傲。 它也是有编制的统子。 任吟不知道郁岁身边还跟着个系统,她绞尽脑汁打破沉默氛围,“你知道月华宫吗?” 郁岁:“没听过啊。” 她问万能的系统:“你知道吗?” 【系统:剧情没有。】 郁岁自我肯定,“确实没听过。” 任吟微微蹙眉,“我前段时间收到了月华宫的邀请函。” 郁岁:“你去了吗?” 任吟:“还没有。” “我在一十三洲打听过这个月华宫,听说宫主是位魔修,外人对月华宫的评价也褒贬不一,说是善于玩弄人心,导致阴阳失调,反正乱七八糟的……” 大概是想到那些不好的评价,任吟眉头皱了起来,“邀请函是在我们上次去茶楼的时候给我的,时间点很古怪,我担心有诈,就没去。” 郁岁:“谨慎点是好的。” 毕竟是修仙世界。 人外有人,万一遇到个比自己修为高的,又有所图谋的,痛痛快快死了还好,若是个心狠手辣的,说不定还要受一顿折磨。 任吟又说,“但是我,有点好奇。” 郁岁:“?” 任吟有几分好意思,“听过她们整个宫都是女子,极为擅长制造幻境,每每进入幻境之人,都能够脱胎换骨的出来。” 这般神奇。 说不定对修为也有所裨益。 郁岁:“那便去看看呗。”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任吟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没找到居然请了个外援,颇有几分欣喜,“多谢小师姐!” 郁岁:“叫我岁岁吧。” 小师姐这个称呼,着实不怎么合适。 称呼昵称,往往是彼此关系更进一步的开始。 任吟虽然克制了,但眉梢眼角还是露出了几分笑容,“好的。” 郁岁:“你叫一声呗。” 任吟:“……?” 郁岁:“叫我一声岁岁。” 任吟沉默。 郁岁期待地望着她。 她越是这般,任吟越是叫不出口。 她余光忽然扫到什么,连忙说,“快看,那是不是落星花?” 郁岁看过去。 真的如系统所说的那般,平平无奇。 只是几片浅紫色花瓣组成,散发着一种“我很不起眼,不用在意我”的气息。 郁岁:“你好厉害,连落星花都能认出来哎。” 任吟坦诚的讲:“是三位师兄找到了落星花的记载,让我们进秘境的弟子们都要记得寻花。” ——是为了救中了蛊虫的三城百姓。 郁岁哦了声。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寻找到落星花的不止她们两个。 顾西辞与鹤寻云也找了过来。 ——他们来囚山秘境,主要目的是为了寻落星花,至于机缘一事,两人都没有所求。 前者是觉得,裴湮都没有飞升,他距离飞升,应该还有很长一段修行之路要走。 后者是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要飞升,他的病一日不痊愈,心性便算是一日没磨练成功,也无缘飞升。 跟着顾西辞两人的还有几位其他门派的弟子,大概是想要捡漏,顾西辞不计较这些,也就随他们去了。 鹤寻云目不斜视,去取落星花。 顾西辞则是冷笑了声,“听闻郁姑娘中了蛊虫,不如也摘一朵落星花,好驱除了这蛊虫,免得受裴剑尊的控制。” 郁岁:“……” 顾西辞,真是好师控的一个男人。 但她也没反驳。 “好哦。” 【系统:你疯了?你又没中蛊虫,摘了花,岂不是露馅了?】 它的态度格外明确。 ——反正挨骂的得是裴湮。 【系统:求求你别恋爱脑了。】 郁岁心想,今天的系统真奇怪。 完全在崩人设的边缘徘徊着。 难道落星花有什么古怪? 落星花的采摘非常麻烦,一旦摘下,就会化作星星,药效也就没了。 这花要连同根茎,包括土壤一同移植,众人一边吃瓜,一边学着鹤寻云的模样采摘落星花。 顾西辞见郁岁停下不动,狐狸眼微微弯起,“郁姑娘不必害怕,我与小师弟都在此处,若是有什么意外,一定会护你周全。” 他话语停顿了下,意味深长的说。 “毕竟,您也是我们的小师娘呢。” 鹤寻云的动作微顿。 抬眼看了下郁岁,很快又低头继续移植落星花。 保险起见,要移植六百珠。 顾西辞的话语说到这种地步。 郁岁后退一步,说:“抱歉,我没有必要证明。” 系统还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 况且,越是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越是叫人起疑。 顾西辞果然上套:“郁姑娘怕什么?难道是在怕自己身体里没有蛊虫?” 郁岁发挥出自己演技的巅峰,又心虚又焦急,立刻大声反驳:“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身体里本来就没有蛊虫!” 顾西辞穷住不舍,“有没有,摘一朵落星花就知道的,若是没有,也没有损失。” “若是有了。”他停顿一下,“也算是救了郁姑娘。” “听说连佛子都要度化郁姑娘呢。” 郁岁后退一步,眼眶泛红。 “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师父!” 顾西辞最烦她这模样。 好像裴湮就是个被美色迷惑六亲不认的昏庸之辈——虽然也差不多了。 他实在没想到,师父竟然会用自污的方式,来为郁岁遮风挡雨。 最重要的是。 他是真的没看出郁岁有多喜欢裴湮。 就在顾西辞准备用一下暴力手段,拆穿她的真面目时—— 鹤寻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捏住了郁岁的手,让她拔下他手中摘好的落星花。 郁岁根本没有防备鹤寻云。 ——这显然不合理。 她就算再迟钝,也不至于连鹤寻云冲到身边都没反应过来。 鹤寻云解释说,“落星花其实是有味道的,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警惕性越低,最终会无知无觉的被落星花吞噬掉。” “而且,这里的秘境会压制修为。” 上古秘境,处处是机缘。 也处处是危险。 郁岁没料到这种发展,憋了句:“……男女授受不亲。” 鹤寻云连忙松手。 后退两步,垂头继续采摘落星花,掩藏住泛红的耳朵。 落星花则像是粘在了郁岁手中。 郁岁主要在提防系统。 至于暴露出她没有中蛊虫一事,这并不重要。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可以只让裴湮挨骂呢? 然而。 这朵平平无奇的小花化为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如流光一般没入了她的身体。 不出瞬息。 一只黑色的小虫子从她皮肤钻了出来,沿着落星花的根茎攀爬。 郁岁愣住了。 顾西辞与鹤寻云也愣住了。 奔赴在一线吃瓜的群众们互相交流着眼神,只有几分兴奋。 当然也有几位裴湮的崇拜者,此刻则是面如土色,心死如灰。 郁岁喃喃:“这不可能。” 顾西辞看向震惊的郁岁。 他也同样震惊。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真的有蛊虫呢? 唯独任吟是真的高兴,但在两位师兄面前她稍微克制了下,“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对裴剑尊怎么看?” 郁岁:“喜欢的。” 喜欢极了。 一十三洲,魔界,谁还能够裴湮那副惊艳皮囊,又有谁会如裴湮那般将温润如玉的君子作派刻在骨子里。 这样的谪仙,只有一个。 郁岁反应极快,红着眼眶,轻声呓语般,“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早就爱上了他。” 顾西辞的表情比吃了粑粑都要精彩。 郁岁自顾自将戏演下去,“多谢顾公子与鹤公子,叫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我此生,非裴湮不可。” 鹤寻云手一抖,落星花取坏了一朵。 吃瓜群众们彼此交流着眼神。 ——“这小徒弟是受虐成性?这都能爱上?” 【系统幽幽感叹:双向奔赴,绝美爱情!】 郁岁正要找它算账,“是不是你?” 【系统:不关我事。】 郁岁信它才有鬼。 她转身就要去找宁孤临,“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我不会杀了宁孤临,但一定会叫他这辈子都修不了仙。” 【系统:别!爸爸!我错了!】 郁岁真是烦死它这搞事的动作。 沉默两秒。 她边向前走,边说:“我已经想好要送裴湮什么礼物了。” 这话题转的过于生硬。 但系统此时做错了事,非常捧场的接了话。 【系统:什么礼物?】 郁岁:“我自己。” “我决定与裴湮结契,与他同生共死,死生不离。” 系统大惊失色。 【系统:不可以!】 她最后是要杀夫证道的,怎么可以与裴湮同生共死! 【系统急得话都不会说了:裴湮是什么玩意儿,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们俩怎么能结契?】 郁岁:“……” 这系统上岗前都没进行语言培训吗? 正在这时。 忽然吹来一阵微风。 郁岁停下脚步。 察觉到了危险。 身后正在摘花的鹤寻云,顾西辞也都站起身,看向远处。 他们俩对视了眼,纷纷拔剑。 有弟子见情况不对,连忙跑了。 他们是来找机缘,不是来送死的。 这缕风吹的轻柔。 但也猖狂。 白天顷刻被黑暗覆盖。 没有一丁点的光亮,明明是空旷平原,却仿佛被塞进了狭窄逼仄的空间,压抑至极。 任吟闪身来到郁岁身边,忽然说,“前面那是裴剑尊吗?” 郁岁愣了下,向前看过去。 果然是裴湮。 他今天穿的是白衣,如今全然被血染红,却依然难掩风华,仿若一粒朱砂痣,落在心头,叫人惊艳却也叫人心碎。 而随着他一同而来的。 还有几只庞然大物,长相诡异,萦绕着黑雾,充满了不详征兆,且速度极快,只能瞧见他们厮杀时的刀光剑影,阵阵寒光,看得到其中的凶险,叫人胆战心惊。 众人没有分毫犹豫,立刻迎上去去帮助裴湮。 裴湮身受重伤,却仍然一副游刃有余之态,击退其中一只怪物,挽了个漂亮剑花,淡声说,“我送你出去。” 郁岁微怔。 他这语气,像是要在赴死之前将她送到安全之处一般。 裴湮放轻了些语气,解释说:“上古秘境也被叫做牢笼。” “上万年前的邪魔与如今的不同。” “那些邪魔每一只都极难对付,以至于九重天的神仙下界来帮忙,但杀是杀不完,便将其中厉害的关进了秘境。” 闻言,顾西辞吃惊:“一些?这几头邪魔,只是这个幻境的一小部分吗?” 裴湮默了两秒,语气如常,甚至颇为风轻云淡,“不到十分之一。” 可众人还是感受到了沉重。 尤其是在这场厮杀之中,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吃力。 那些没有逃跑的弟子们最先支撑不住,可现在想要跑也根本跑不掉,只有等死一条路。 裴湮过去救人的时候,肩膀又被抓伤一道,原本就被血染红的白衣,更是添了抹糜丽颜色,罡风一挥,便将这几位弟子送走数百米,“走。” 这几位弟子深知留下来也是累赘,一边跑一边拿出传音符,呼唤门中长老过来救人,同时也提醒他们秘境有邪魔。 待送走那几位弟子以后,裴湮又转身过来,首先便要将郁岁送走。 “我要留下。” 余光见任吟快支撑不住,郁岁抽身过去帮她一把。 任吟的修为已经有几分吃力。 甚至扛不住。 若不是郁岁在旁边帮忙,她恐怕非死即残了,甚至多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恐慌。 ——她曾去一十三洲的结界外厮杀过邪魔,当时并未觉得有多强大,还生出了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甚至在想。 万年前,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哪里便到了要灭亡的程度? 如今与这些邪魔一战。 才知道其中的差距,远远不是她这种修为能够应对的,她甚至连一个邪魔都杀不完。 到底是有几位大乘期的修士。 虽然过程艰难,但终究是结果了几只邪魔。 郁岁陪在裴湮身边,“师父疼不疼?把丹药吃了,我给你呼呼。” 这种幼稚又牙酸的话语。 顾西辞简直听不下去,正要冷嘲热讽几句,忽然听到巨大的声响,地面都在颤抖,黄沙浮起。 他面色微变。 不远处。 邪魔成群结队袭来,速度极快。 如此迅速,他们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就连裴湮的面色都有几分沉重,罡风袭来,如法炮制,将他们送离数百米,沉声说,“出秘境。” 剑气如虹。 在空中画了个优美弧线。 此处便泾渭分明的画出了一道结界,阻碍了他们。 结界内。 是剑尊独面千军万马。 郁岁闪身冲过去,却只能被阻隔在结界外。 那抹红色已经湮没在邪魔之中,好似一团烈火,微弱却又散发着燎原之势,郁岁从来不知,裴湮竟如此适合红色。 她满目的红。 脑海中又想到了曾经在问心梯看到过的场景。 ——裴湮惨死。 这般精致的谪仙也是如此脆弱,一碰便碎的。 郁岁深吸一口气。 堪称复制粘贴地在这里顾西辞等人与她之间画了个结界。 随即暴力突破。 追到了裴湮身边。 在结界外看这种画面,与深处其中的感觉完全不同,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绝望。 完全杀不完。 也好像杀不死一般。 郁岁喘息粗气,她毕竟只有炼气期,没有大乘后期的身体素质那么好,已经感觉到双腿灌铅,喉头泛甜,好像冲刺跑了八百米一样。 ……一定得,好好锻炼。 她现在全靠一股毅力硬撑。 给裴湮打着辅助。 回头又见裴湮唇角溢出了血,显然也快撑到了极限。 此情此景,系统忽然开口。 【系统:那个,我也不想,趁虚而入。】 【系统: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系统:无情道升级系统,绑定可以体验一次,天下无敌哦。】 作者有话说: 系统:我有一个大阴谋 第44章 上古秘境会压制修为。 修为越高, 越容易被压制。 究其原因则是担忧关押在这里的邪魔无人压制修为,极有可能冲破秘境,乃至毁掉秘境。 而此时。 在被邪魔围攻, 听到系统的话。 绑定无情道升级系统。 天下无敌。 郁岁终于知道阴谋是什么了。 “这些邪魔,是你引过来的, 对不对?” 她语气堪称平静,神色也没有不对, 身,黑白分明的眼眸通透到甚至有几分不谙世事, 天真无邪的很。 系统却没由来的后背发凉。 它安慰自己, 它是九重天的正经员工,可是有编制的,背后有人, 可厉害了,不用怕。 反复了暗示了好几次也没能压下心中的惧怕。 但箭在弦上。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也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郁岁戒备心太强。 根本不可能绑定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而且她完全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说法,哪怕日后滤镜破碎, 也不可能绑定它, 更别提杀夫证道了。 系统这个那个支支吾吾了好几声。 最终矫揉造作的羞涩说。 【系统:哎呀, 人家不是也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吗?】 话音未落, 就见郁岁杀招愈发凌厉,刀刀致命。 它怀疑郁岁是将这群邪魔当成它在砍。 系统:瑟瑟发抖。 它有心说几句调节气氛, 见有邪魔从背后偷袭,连忙大喊。 【系统:小心!】 郁岁反手一剑刺穿了邪魔的眼睛。 系统的代码都颤抖几分。 怎么生气起来, 战斗力都提高了吗。 按道理来讲。 意识是起不到决定性作用的。 郁岁这种爆发并非是因为情绪问题而修为大增——一般出现这种情况, 那很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她只是感受到了, 境界的松动。 心法第十层。 一直以来卡在第十层没能突破。 不知道为何会偏偏在这个时间突破。 但对她来讲也是个机缘。 又一只邪魔倒下。 郁岁与裴湮对视, 她看到了满身血迹的谪仙,仍然清冷不染纤尘,只不过面如纸色,唇瓣也毫无血色,惨白的像白纸一样,脆弱的稍微揉捏便会成为纸屑。 对视的那瞬间。 郁岁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是在这一刻,特别想要保护好裴湮。 ……这般脆弱的谪仙,特别让能激起她的保护欲,如果要搞哭他,那也应该是她来,而不是这群邪魔。 乍然之间。 她身上爆发出惊人的修为,震的邪魔都后退一步。 系统满口卧槽卧槽卧槽。 一阵脏话输出。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它最后的机会了,若是这次还不成功,恐怕么得机会了。 它给自己鼓气。 爱与奉献,一切为了美好未来! … 结界外。 鹤寻云正在与掌门师兄联系后,见状,沉默了会儿,忽然轻轻说,“二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误会了。” “也许,她是真的喜欢师父呢。” 顾西辞轻嗤:“魔主的身份也是真的,正邪不两立。” 他握紧手中的剑,准备借机冲进去—— 这种险境,比起活下来,他更愿意战死。 鹤寻云:“二师兄。” 顾西辞没有劝鹤寻云离开,他知晓鹤寻云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的:“怎么了?” 鹤寻云眼眸澄澈,倒映出结界内的厮杀的凶险景象,轻轻说:“师父,好像有点不对。” 顾西辞微怔。 目光落在了裴湮身上。 … 郁岁只感觉丹田涌入源源不断的热流,先前撑到极点的疲惫一扫而空,虽然没有立刻扭转战局,但也稳住了局势,最起码没有那么狼狈。 耳边传来清润嗓音。 “专心突破。” 郁岁抬抬眼。 见裴湮护着她,正在为她护法,为她在这混乱残忍的战斗中圈出一个安静的突破之处。 在某一瞬间。 她好像参悟透了这个心法。 也看到了第十层之后,更为广阔无垠的天地。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套用一点俗套的说法,好像是骤然明白了爱。 ——虽然她总是说这套心法不正经,可实际上却也隐约明白,这并非什么合欢心法,也并非用于双修那般狭隘,而是要参透那些大爱,或者小爱。 总之,与系统的无情道正是背道而驰。 可惜郁岁最初所参悟的。 只是小情小爱,还是奔着饮食男女那方面去的,走岔了路。 她也实在不懂这些情情爱爱。 如今窥见了一丁点天地。 终于明白之前自己竭力修炼的心法,参透的内容究竟有多狭隘。 【系统猛地一声惊呼:天啊!裴湮,裴湮快要支撑不住了!】 那根与广袤天地链接的线,“啪”的一声,断了。 郁岁回过神。 思绪全乱了,但见裴湮白衣滴血,似是摇摇欲坠,顾不上回味,提剑便又加入战斗。 【系统:人家只是做了个引导嘛,再说了,这幻境本身就有邪魔,迟早会碰到的……我知道我做错了,可现在这种情况,你不如绑定我,然后再与我计较?】 系统见郁岁不为所动。 暗自焦急。 【系统:左边!小心左边!】 郁岁都不需要回头,都能感受到左边袭来的磅礴杀意,速度极快,根本来不躲避,更别提面前还有一只与她正在厮杀,分身乏术。 她不合时宜的感叹。 这邪魔比魔域的聪明多了,还会打配合呢。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将伤亡减小到最低时,余光瞥到了一道红色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郁岁看到裴湮吐了口血。 她的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直到。 那邪魔要伤到裴湮的脸。 郁岁猝然回神。 耳边嘈杂一片,只想着千万不能伤到那张脸,千万不能伤到! 这和伤到她的命根子有什么区别! 如果系统知道她所想的。 一定会为她补充完整。 是为了裴湮(的脸)。 系统早就参悟到了郁岁的本质,邪魔专门攻击着裴湮的脸,每一招,都含着让裴湮毁容的决心去的。 裴湮又偏偏不是个在意自己脸的人。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在以色侍人。 系统这阴谋用的实在太过诛心。 郁岁头一次发出悲切的声音,“不!不要!” 含着哭腔。 肝胆欲裂一般。 【系统小心翼翼:我可以趁虚而入吗?】 “唰”的一爪子。 裴湮虽然剁下了邪魔的爪子,但那只爪子也在裴湮脸上留了一道血印,没有毁掉那张脸,反而多了几分凌-虐之美。 一道血印,是凌-虐之美。 再多几道拿了就是毁容了。 郁岁当真肝胆欲裂。 “入入入,朕准你趁虚而入。” 【系统高兴极了:小的遵命!】 它心想。 早知道这么容易,它就扮演裴湮中了蛊虫,一刀一刀划自己的脸得了,哄骗郁岁说只要绑定系统就能够救裴湮,哪里还需要这般迂回。 很快。 郁岁耳边响起一道声响。 【叮,恭喜您绑定无情道修炼系统。】 【赠送您体验一次天下无敌的快乐呦~】 郁岁只觉得有一股与自身修为截然不同的清冷之意袭来。 ……有点点像她曾经背静心经时的感觉。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裴湮(的脸)正是生死存亡之际。 郁岁闪身挡在他身前。 一剑可当百万邪魔。 剑气所过之地皆化为尘埃,寸草不生。 她语气浅淡,却仿若震耳欲聋:“谁敢伤他?” 系统默默补充。 谁敢伤他的脸。 这可真是【哔哔——】的爱情。 只不过邪魔是杀不完的。 这处秘境不知道关押了多少邪魔,如今全部聚在了此处,杀一个来两个,杀两个来十个,源源不断,好似没有尽头。 郁岁眼神发昏。 接连承受两套功法,实在是撑到了极限,更何况又厮杀了这么久。 ——第二套功法还强行拔高,体验了一次天下无敌的快乐,远远超出身体负荷。 说实话,快乐也是真的没有体会到,只觉得疲惫。 唯一开心的一点是。 救了裴湮(的脸)。 与此同时。 空中的气息陡然变化,变得凌厉了些,浮尘仿佛充满了生命,成了根小小的细针,咻地一下,刺入了邪魔的眉心。 顷刻之间。 所有的邪魔灰飞烟灭。 而对面。 裴湮白衣胜雪,郎艳独绝。 郁岁瞳孔骤缩。 回头看向她护着的满身血迹,脆弱如纸的裴湮,“妈的。” 真不是她想要骂脏话。 但系统这一次。 是真的耍到她气急攻心。 满身血迹的“裴湮”似是又讨好又脆弱的嘟嘟嘴巴,“宿主,么么~” 话音未落。 一道剑气袭来,它眉心就剩下一点红色,死的仓促而又戏剧。 裴湮闪身来到她身边,语气不明,只觉得他情绪似乎不是太好,“怎么每次都认不出为师?” 郁岁恍惚极了。 只觉得眼前光怪陆离,连裴湮雪色的身影都发昏扭曲。 最后的意识。 是落入了一个泛着浅淡檀香的清冷怀抱。 “……” 操了。 系统嘶了声,情不自禁的感叹: 不愧是和它绑定的宿主,看看这脏话学的多快! * 醒来,已经是在丧葬阁。 裴湮正坐在她床边守着,仍然在仔细编镯子——若是有懂行的在这里,就能看出他手法错了好几个。 若是了之在,大约会说一句,剑尊心不静。 裴湮也确实无法静心。 他其实早到了。 看到了邪魔,看到了结界内的景象,也看到了郁岁挡在“他”身上保护“他”,又因为担心“他”而接连突破境界…… 破绽那么多。 却无法分辨出真假。 如今见郁岁醒了,将镯子随意一丢,墨色眼眸有几分复杂,但掩盖的很好,“感觉如何?” 郁岁眨眨眼,还有几分恍惚,好似没能从幻境中回神,呓语般说:“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有两个师父,一个快被人打死了,我去救他,在我快要成功救到他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师父。” 她嗓音有点沙哑。 裴湮倒了杯水喂她喝,墨色眼眸浮现出几分虚伪的温柔,掩盖原本的晦涩,“不是梦。” 郁岁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是梦。 所以她真的绑定了无情道系统? 【系统:是的呢,我亲爱的宿主。】 【系统:您现在可以签收一下您的无情道功法和本命法器嘛?】 它虽然在竭力克制,但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了几分欢快与愉悦。 着实欠扁。 郁岁躺在床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她忽然握住了裴湮的手。 裴湮:“?” “怎么了?” 郁岁撑着身子,坐起来。 “师父……” 裴湮扶着她,在她腰后垫了靠枕。 郁岁忽地捧住他的脸。 依旧是那么的完美,依旧是那么的貌美。 连眨眼疑惑的神色,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让她心动。 郁岁心说,看来强行绑定也没用。 她天生不适合无情道。 裴湮本身,就是巨大的诱惑。 她回想起裴湮出场的惊艳画面。 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这才是一剑名动十三州的剑尊啊。 他甚至都没有拔剑。 赝品与真品放在一起对比。 方才知道赝品有多假冒伪劣,简直是云泥之别。 郁岁忽地贴了下裴湮的唇瓣,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开心说,“师父没事就好!” 多么完美而又不可替代的脸呀! 裴湮愣住了。 维持着这个姿势,连郁岁的手松开他的脸都没有注意到,反复回味着刚刚那抹触感。 他们亲吻过。 但次数并不多,裴湮不是很喜欢这种唾液交换的行为,过于恶心。 对于与郁岁的亲吻。 裴湮说不上自己是否喜欢。 但并不抵触。 偶尔放纵自己沉迷一次也无所谓。 只不过。 郁岁主动亲吻,确实完完全全不同的感受。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好像是在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地,头一次体会到了那般醉生梦死的感觉。 沉醉,难以自拔。 想要抽身,但却又被牢牢吸引。 “师父?” 郁岁微微疑惑。 裴湮回过神,坐好,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刻板,语气温润,“无事。” 敲门声响起。 了之探头询问:“阁主可是醒了?” 郁岁回:“醒啦。” 了之彻底推开门,步伐颇有几分急切地走到她床前,坐下,见裴湮没有驱赶他,颇有几分惊讶。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 扬起笑容对着郁岁,“阁主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郁岁摇头,“没有的。” “我觉得非常好。” 【系统见缝插针:是呢,好的不得了,好的马上就可以飞升成仙了呢。】 郁岁充耳不闻:“我睡了多久?” 了之:“三天。” “阁主在秘境可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郁岁想到秘境,就觉得疲惫:“太多了。” 了之:“贫僧是指,除了遇见邪魔一事。” 郁岁:“真假师父,算不算?” 了之没能看到那一场战斗。 他虽然在不停地寻找郁岁,但秘境实在太大,一路上像是被安排好了,没有遇到一个人,也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 他颇有几分遗憾,“只能通过留影石观看阁主的英姿,实在是一大憾事。” 郁岁:“嗯?” “留影石?” 了之:“有人将这场战争用留影石记录下来,阁主要看看吗?” 郁岁沉默了会儿,“暂时不了。” 她怕看到自己为了系统要死要活的煞笔模样,血压会升高。 了之点点头,又问:“除此之外呢?” 郁岁:“?” 了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吗?” 他能从郁岁身上看到两种气息。 好像在不停地厮杀,和留影石中她与邪魔厮杀的艰险完全相同。 这两种气息。 没有相生,只有相克,完全无法共存,长久才在体内,难免会出什么差错,伤到郁岁。 了之问的清楚了些:“阁主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郁岁微微叹息:“那我遇到的可太多了。” 系统不满。 骂谁呢?谁是脏东西? 不过它这次实在太过嚣张,此刻还是怂怂的保命就好。 郁岁见了之皱眉,一副格外忧愁的模样,安抚他,“大师别担心,成不了什么气候。” 了之有点担心。 他看向看似认真聆听,实际上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一直抿唇的剑尊,“裴剑尊有什么想法吗?” 裴湮:“顺其自然便好。” 了之:“……” 通常这句话是他说的。 他沉默了会儿,实在好奇,“裴剑尊的嘴巴不舒服吗?怎么一直抿唇?” 郁岁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刚刚主动亲了裴湮,脸色骤然红了。 她迅速缩进被窝里。 红的像只煮熟的虾。 裴湮见状,失笑。 “这会儿倒是知道害羞了。” 了之:“……” 他不满的开口,“贫僧虽然是和尚,但贫僧也一心渴望女子香,不知裴剑尊可否愿意分享,贫僧愿意为爱做妾。” 于是这一天。 佛子又被扔出了丧葬阁。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叹息,“真不懂得分享。” 随即又对着过往的行人礼貌微笑,“有缘人来丧葬阁下单,可以打折哦。” 不过这种熟悉的情况。 也在向路人们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丧葬阁阁主醒了。 … 郁岁只清静了一天。 翌日。 实在不是郁岁想这样比喻,但是系统真的好像一只摇着尾巴等开饭狗子。 ……它也确实够狗。 【系统:宿主,我们已经绑定了哦,请宿主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 它试图从理论角度证明。 【系统:我是无情道系统哦。】 它又一字一顿的强调了一遍。 【无、情、道。】 【系统:如果宿主绑定我以后,觉得没什么变化,那很可能,宿主是真的不喜欢裴湮哦。】 谈爱都是高估了这段感情。 也许第十层心法突破的那一刻,郁岁真的悟到了一点点的爱,但是在绑定无情道系统的那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大道无情。 要什么情情爱爱的,影响拔刀速度嘛。 然而它说破了嘴皮,郁岁也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一点点要翻看功法与查看本命法器的冲动。 她居然连好奇都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系统气急了,决定晾她几天,下次再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不想修炼也只得修炼这功法了。 它沉默了。 顾西辞与鹤寻云来了。 他们俩在一十三洲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况且又吃瓜群众总喜欢时不时看一眼丧葬阁。 所以。 不出片刻。 剑尊二徒弟与三徒儿私下偷偷寻找师父一事便传遍了。 还附加了一条猜测。 剑尊大徒弟,如今问天宗掌门,似是依旧不愿与剑尊冰释前嫌,重度蜜月。 过了没多久。 掌门就听到了这条消息,心情颇为复杂,还有一点点的委屈。 他可万万没有那么想啊! 掌门可是每天每夜都忧愁这件事,都想着如何挽救彼此的关系。 很久之前听到的话,重新浮现在耳边。 ——“那掌门岂不是很尴尬,独独落下了他。” 其实此事也不能怪顾西辞与鹤寻云。 他们俩确实没有商量。 在丧葬阁纯属偶遇,碰到了,于是便一起进去。 两人都心事重重。 也没有做过多交流。 直到两人随着了之见到了郁岁。 ——她正在享受生活,准备来讲,是裴湮正事无巨细地照顾她,连饭都是做好了,一勺一勺的喂到她嘴里的。 而郁岁完全沉醉在美色之中。 “师父,你好好好看。” 失而复得。 总是格外珍惜。 虽然是假的,但这张脸受伤的时候,她可真是太心疼了。 裴湮失笑,“小色胚。” 郁岁恍若未闻。 张嘴示意要再吃一口美人喂的粥。 顾西辞轻咳了声。 试图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然而却听到了之的话语,“贫僧也愿意喂阁主喝粥。” “灵禅寺的素粥,天下一绝。” 郁岁勉强从美色中回神,疑惑问,“出家人,不是不在意口腹之欲吗?” 了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随即才大逆不道的评价,“不是所有人都像贫僧这般,佛心稳固,七情六欲,总有一处破戒的。” 郁岁唔了声,客套夸赞,“大师,不愧是佛子。” 了之微笑,“那贫僧可以喂阁主喝粥吗?” “长久的看裴剑尊,可能会看腻,不若看一看贫僧这种小粥小菜?” 郁岁现在对裴湮兴趣正浓呢,她礼貌微笑,拒绝:“不必了。” 了之微微叹息。 “贫僧这无处安放的美貌,竟无人欣赏。” 顾西辞头一次与佛子接触,属实有几分震碎三观,“佛子?” 这是佛子? 这居然是佛子? 这竟然是佛子? 竟然还是佛心稳固的佛子吗? 鹤寻云早先与了之接触过,再荒唐的场面他都见过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了。 他主动开口寻找话题:“中了蛊虫的三城的百姓已然得救,蛊虫也全部取出,只不过他们还有一些神志不清,话语也说不清楚。” 鹤寻云是在雁城听到郁岁醒了的消息,要不是责任在身,必须盯着中蛊的百姓解了蛊虫,早就赶了过来。 他心想。 并不是因为焦急,想要见到郁岁。 而是因为,曾经在问天宗他们也多少是有过一段和谐温馨的师兄妹关系。 况且在秘境。 她用结界抵挡住邪魔,也是救了他们。 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望一下她。 郁岁闻言看向鹤寻云。 他眼眸一如既往的澄澈,水汪汪的,好似一潭清泉,若不是知道他修为深厚,只会觉得此人奶乎乎的实在太过惹人怜爱。 “鹤公子辛苦了。” 她语气不咸不淡,还有几分疏离。 鹤寻云抿抿唇,没再说话。 了之微微垂眼,似是掩盖了什么情绪,只不过手指逐渐爬向了放在桌边的碗—— 试图争夺给阁主喂饭的美差。 然而没等他碰到。 就被裴湮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了之又一次叹息,感慨:“裴剑尊真不懂得分享,我们完全可以三人行呢。” 他目光忽然亲切的望向郁岁,含着期待,“阁主喜欢三人行吗?” “倘若贫僧可以变得与裴剑尊一般好看。” 裴湮罕见地没有将了之扔下去。 抬抬眼,墨色眼眸看向郁岁,颇有几分深沉,幽冷。 郁岁不太喜欢做假设,坦诚回答,“这恐怕要真正遇到了,我才会知道。” 了之眼神更亮了。 完全不在意裴湮阴沉的心情。 郁岁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师父在我心中是独一份的,没有人能够替代。” 她也实在想象不到,有人会比裴湮更完美,更贴合她的喜好。 了之忧愁叹息,“贫僧追妻之路,好艰难啊。” 郁岁:“……” “大师,正经点,可以吗?” 了之正经点,“贫僧此生姻缘坎坷啊!” 他说完又觉得不严谨,重新补充说。 “贫僧,生生世世,姻缘坎坷啊!” 他这般作腔拿调的语气,叫郁岁颇觉有几分好笑,但也劝慰说,“大师不必担忧,但凡有一世参透,就立地成佛了呢。” 了之愣了一瞬。 这种话,不论说与谁听,都会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玩笑也开的不着调。 他也乐意用这般不着调的语气,说一些真话——或者说,他说的,几乎都是真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除非他想说谎。 却没想到郁岁会这般劝慰他。 几乎是一下子说到了他心坎儿里。 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过他这般胡言乱语,又真心劝慰,总之,他的心情仿若春风吹拂过的潭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了之心想。 他与陈邵九是同一人,他拥有陈邵九的记忆,也知道陈邵九的爱恋与痛苦,但唯独在这一刻,仿佛共情了一般,感受到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 他笑着说,“借阁主吉言。” 郁岁:“客气客气。” “大师非常适合飞升的。” 了之:“?” “为何这样讲?” 郁岁:“您身上充满着爱与奉献的光辉。” 【系统忍不住开口:……不是这种评判标准啊!】 郁岁没理会它。 她决定晾晾这小系统,让它知道到底谁是爹。 了之也商业互捧,“阁主更适合飞升。” “您是至纯至善!” 郁岁笑了起来。 若是叫了之知道这至纯至善,实际上是准备收集反派角色的,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如此评判。 到底是有人来看望郁岁。 了之也没有喧宾夺主太久,决定将地方让出来,于是扭头对裴湮讲:“裴剑尊,你的两位前任来看望你,你不出去接客吗?” 顾西辞毫不掩饰的讥讽,“灵禅寺是没有启蒙课吗?” “不过问天宗倒是可以收纳大师,好好教一教大师。” 【系统耐不住寂寞,发出感叹:顾西辞好像裴湮的毒唯啊。】 郁岁觉得,这个形容,真的好贴切。 了之没有理会顾西辞,望着郁岁,“贫僧便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郁岁:“怎么会?” “大师可招人疼了。” 了之满足的笑了起来。 “那贫僧就不打扰阁主与不惹人喜爱的顾西辞谈话了。” 他说的不打扰。 就是朝旁边一站,假装透明人。 顾西辞狐狸眼微微眯起,将佛子忽略掉,然后开始今天探望的正事,但因为被打扰了太多次,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郁岁说:“多谢顾公子来看望我。” 顾西辞微微弯了眼眸,“不必感谢。” “毕竟小师娘之前还对徒儿一见钟情呢。” 郁岁:“……” 翻老黄历做什么,叫人怪尴尬的。 她抬眼看向裴湮。 “我没有的师父,都是他污蔑我。” 这般告状的情景,让顾西辞想到最初在雪峰山,郁岁被关禁闭时,他去看望的那次。 唯一不同的便是。 裴湮这次是正光明正大的把玩着郁岁的手指,神色专注而又放肆。 ……连块遮羞布也不要了。 顾西辞听到裴湮讲:“若是来冷嘲热讽讲大道理的,便可以走了。” 讲那些,师徒不应在一起。 讲,郁岁是魔主,正邪不两立。 这般大道理的,便可以走了。 鹤寻云抿抿唇,轻轻说:“二师兄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担心小师妹,所以才来看望的。” 裴湮揉捏着郁岁的手指,慢条斯理的说:“是吗?我差点以为,问天宗也没有启蒙课。” 这话说的可太不客气了。 裴湮很少疾声厉色训斥过徒弟,往往他一个眼神看过去,他们便知道自己做错了,惊惶不已。 这般,也就不需要训斥。 所以这句话。 已经算得上是重话了。 顾西辞脸色都有几分泛白,他沉默了会儿,“弟子知错。” 裴湮淡声说:“我已与问天宗断绝关系,不必再自称弟子。” 顾西辞脸色更白了:“是。” 郁岁眨巴着眼睛。 其实也没必要如此。 她之前与裴湮告状,裴湮也没说这么重的话语,怎么这一次便如此直白了? 郁岁哪里知道。 之前裴湮只是因为趣味与问心梯的幻境才与其结为道侣,遇到这种事,刨除掉占有欲以外,更多的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如今正是心情复杂。 情丝冒了个头,如同菟丝花般缠绕在他曾经漠然狠戾之上,汲取养分,杂乱无章的蔓延生长。 哪里还会无动于衷的看戏呢? 之后的谈话艰难进行。 顾西辞与鹤寻云没能待多久,便匆匆回去,可见那两句话的威力有多大。 鹤寻云回到了拂明峰。 没有找到仙鹤。 又去了奉鹤山。 这里没了结界,但却也没有人敢随便闯入。 除了这只仙鹤。 仙鹤见到鹤寻云便扑倒他身上,像是在闻什么气息。 鹤寻云抿着唇,心烦意乱。 他坐在仙鹤身旁,摸了摸它的脑袋,含糊嘟囔:“你是狗吗?怎么还会闻味儿?” 仙鹤不开心地用脑袋顶他。 鹤寻云:“你不开心吗?” “我也不太开心。” 他觉得裴湮不应该说那么重的话语。 可仔细想想,也不是很重。 只是一点点警告,但裴湮之前又从未对他们说过重话,这次却因为了一个女人…… 仙鹤还在他身上嗅着。 鹤寻云脸色沉下来,绷着精致的脸蛋,冷冰冰说:“闻闻闻!这么喜欢她,你去找她啊!” 仙鹤被他吓到,缩了缩脑袋。 眉心的一点红越发显的楚楚动人。 鹤寻云又泄了气。 他近乎天真的说:“其实我觉得魔主也没什么,她又没有害人,还那么努力的救师父。” “若是能像以前那样,师父生活在奉鹤山,她和师父生活在一起,低调一些,也没什么的。” “只要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 仙鹤黑珍珠般的眼睛看着他。 摇了摇头,似乎是有几分不赞同。 鹤寻云没看它。 喂了池塘里的锦鲤,临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奉鹤山。 仍然美如画。 他忽然想到了曾经。 不是他与裴湮师徒温馨的画面,而是郁岁黏糊糊叫着裴湮师父,以及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摸摸牵手的画面。 他蹙眉。 情爱之事,当真如此叫人昏头吗? 竟能叫人放下身段,改了清冷矜贵的性格,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鹤寻云想的太入迷,下了山才发现自己的鹤丢了。 “……” 鹤寻云捏紧拳头。 它最好不是跑到了丧葬阁。 * 丧葬阁。 郁岁听到了一声清脆悦耳的鹤鸣,披了件斗篷下床,推开窗户,便见到了这只熟悉而又漂亮的仙鹤。 她眼神一亮,“进来玩呀。” 不枉她经常投喂,居然会主动来找她。 仙鹤扑腾着翅膀,进来了。 黑珍珠般的眼睛环顾四周,像是在打量这里适不适合它这般的身份居住,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 郁岁失笑。 她拉着仙鹤,“要不要看看丧葬阁?可漂亮了。” 仙鹤欣然点头。 脑袋时不时蹭着郁岁,试图让她抚摸几下。 不远处。 裴湮站在竹林里,长身玉立,仙姿玉貌,属实养眼。 他手中的传音符正在微微亮起。 是岑疏狂正要向他汇报魔界的事。 ——之前魔界叛乱,如今按照裴湮的想法,已经让这群反叛军打到家门口了,是不是该反击了? 然而裴湮只是漠然的回了句。 ——随便他怎么玩。 岑疏狂能怎么玩。 他肯定是要把他们玩完的。 正在他们要结束通话时。 裴湮目光微顿,在此处扩开了一小片天地,叫郁岁看不到他的身形,也听不到他的话语。 他与岑疏狂认真交代。 “不要与我联系。” 岑疏狂一惊,“那若是魔界亡了呢?” 裴湮不甚在意:“便亡了。” 岑疏狂这个马屁精什么都能吹:“尊上英明,若是亡了,也是魔界该亡了!” 裴湮目光正追随着郁岁。 看着她带领仙鹤参观这片竹林。 他想到了在秘境,在结界。 郁岁挡在“他”身前不断厮杀的场景。 那画面与问心梯的幻境,他惨死时,郁岁抱着他痛哭,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于他来讲。 感受全然不同。 裴湮没有深究这种感受。 鬼使神差的补充了句。 “不要让郁岁知道我魔尊的身份。” “道侣之间,还是要彼此坦诚的好。” 了之闭着眼,走进了这片竹林,他向牵着仙鹤的郁岁笑道,“贫僧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句话。” 郁岁:“?” “是我吵到大师了吗?” 了之摇头,粲然一笑,“是听到裴剑尊说,他还有一层魔尊的身份呢。” 他看向后方,“裴剑尊就在这里呢,一处小天地,贫僧能感受到。” “阁主要不要也感受一下?” 作者有话说: 你这糟和尚,坏的很。 第45章 魔尊的身份? 郁岁都没带恍惚的, 摆摆手,“假的,大师不要相信。” 了之:“??” “阁主, 不求证一下吗?” 都被耍几次了? 有什么好求证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系统在耍人玩, 很明显是想要趁热打铁,巩固一下无情道。 郁岁不知道它还有什么后招, 总之,她绝不再上当。 她对着了之粲然一笑, 嗓音属实温软, 暖到人心坎儿里去了,“大师,我知道师父是怎样的人。” “明明最是光风霁月, 不染纤尘的谪仙,又兼济天下,至善至美,怎么会是魔尊那种暴虐不仁的玩意儿?” 了之微微睁大眼。 “阁主, 出家人不打诳语。” 郁岁:“……?” 了之又接着说, “阁主要不要出家?” 郁岁眸色不善:“我没说谎啊。” 不过她也理解, 系统的存在毕竟是个秘密, 于是告诉了之,“里面那个裴湮是脏东西假冒的, 不必理会。” 她把话放在这里。 “多分他一个眼神就算我输。” 【系统几乎崩溃:我输了我输了我认输行吧!】 这次真的不是它。 是真正的裴湮,是真正的裴湮在与魔界人士联系。 它还以为这一次有了之的助攻, 能够看透裴湮的真面目呢。 是它想多了。 系统悲痛万分。 狼来了的故事果然很有哲理, 寓言故事, 诚不欺我。 了之也是惊诧不已。 这得是瞎到什么程度了? “听闻阁主体内真的跑出一只蛊虫, 不若让贫僧为阁主看看?” 郁岁:“没事啦。” “都是那脏东西搞的鬼,大师不用担心。” 她牵着仙鹤欢快地离开。 继续和仙鹤介绍丧葬阁的景观,“我最喜欢丧葬阁的后花园了,尤其是这个花厅,可漂亮了,对了,这里还有个池塘,你可以在这里玩儿……” 仙鹤以前在奉鹤山就喜欢围着池塘玩。 话语声渐渐远去。 了之翕动嘴唇,最终化为一声恍惚叹息,“情爱一事,太难参透了。” 这般睁眼说瞎话。 欲盖弥彰,暗度陈仓。 他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 回头又看向掩藏在结界中的小天地。 了之友好提醒,“裴剑尊,建立在欺骗与谎言基础上的情感,往往不会长久。” 裴湮走出来,单看这张脸,确实是个不染俗世尘埃的谪仙,可内里的腐烂,了之还是知晓的。 “裴剑尊当真是会玩弄人心。” 怕是他当着郁岁的面,来讲自己是魔尊,都能推说到所谓的脏东西身上。 不过。 了之微微一笑,声音轻的散落在微风中,“别最后玩火自焚呀,剑尊。” 裴湮笑了声,唇角微勾,在这寂静幽黑的深夜,平白多了几分冷艳的妖,“不劳烦大师费心了呢。” * 翌日。 郁岁正带着仙鹤游玩,忽然见掌门来了,“掌门,早上好。” 掌门手中提着礼盒,闻言笑了笑,“阁主好。” “听闻阁主醒了特来看望,一点点薄礼,希望阁主不要嫌弃。” 郁岁还是第一次见掌门在外应酬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如此正式,当下也不好意思陪仙鹤玩了,礼貌地接过礼盒,“不嫌弃的,掌门请坐。” 她向二楼传音。 “大师,砌壶茶。” 毕竟丧葬阁的正式员工。 了之哎了声,语气荡漾,“来啦。” 短短两个字,腔调却像是拐了七八个弯儿,婉转至极,掌门恍惚之中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什么不正经场所。 了之端着茶下楼,见到掌门。 “问天宗呀。” 掌门站起身,笑道,“还未曾正式见过了之大师,今天真是幸会了。” 了之:“幸会幸会。” 掌门心想,佛子也挺正常的啊。 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正经。 直到—— 了之将茶放在他面前,噔噔噔跑到楼梯口,也没有传音,纯粹靠肺活量大喊,“裴剑尊!你前任来了!出来接客了!” 掌门:“……” 他脸色沉下来,“大师,画不能乱说。” 说的裴湮好像那种男女不忌,猥亵了一个又一个徒弟的猥琐小人。 了之也察觉到言语的不对,真诚道歉,“是贫僧的错。” 他又重新喊道。 “裴剑尊!来客人啦!出来接客!” 掌门沉下嗓音,暗含警告:“大师。” 了之乖乖站回郁岁身旁,情不自禁的感叹:“裴剑尊真是好受人爱戴啊。” 郁岁正要说话,忽然见到一抹海棠红的身影,她扭头仔细看过去。 裴湮今天穿的格外亮眼。 一改往日的清矜风格。 就好像是万花丛中的一点红,如蔷薇似玫瑰,妖艳而不媚俗,好似叫人掉进了争芳斗艳的花丛之中,连空气都染上了荼靡气息。 了之眼神晶亮:“没想到裴剑尊如此配合贫僧啊。” “裴剑尊,果然是个好人呐!” 郁岁完全没有关注了之的感叹,满心满眼都是裴湮,完全被他今日更换风格的模样给惊艳到了。 她走到裴湮身边,好像裴湮怀了她的孩子一般,细心而贴心的照顾着,“师父坐这里,哎,微微侧一下头……” 她喃喃细语:“师父可真好看,把我的魂都勾跑了。” 仙鹤抬抬眼,黑珍珠般的眼眸审视地打量着裴湮,毫不客气地叫了声——虽然没人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随即,走到郁岁身边。 脑袋蹭了蹭郁岁的腰肢,见她无动于衷,又大摇大摆的走到她面前,尽情展示着自己身为仙鹤的魅力。 郁岁眼中只有裴湮。 殷勤地盯着他。 裴湮微微挑眉。 正准备优雅喝茶的时候,了之忽然端走放在郁岁面前,他微微笑了,“这是阁主的,贫僧少沏了杯茶,裴剑尊宽宏大量,想必不计较这些吧。” 裴湮目光幽幽落在郁岁身上。 郁岁毫无反应。 专心致志看他的脸。 裴湮微微挑眉。 这就叫勾走了魂? 系统在旁边为裴湮配音。 【系统掐着嗓子,矫揉造作:你根本不在意我渴不渴,饿不饿,你只在意我这张脸美不美,哼~】 可惜裴湮听不到它说的话。 他眸色只是含着几分疑惑。 ——大概是因为郁岁这种过分热情,却与好似无情的态度。 虽然知道郁岁是个颜控,但裴湮哪里知道她颜控到如此严重的程度。 系统啧啧两声。 【系统:裴湮若是知道你只是看脸,他会不会气到和你离婚?】 郁岁勉强回神。 “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哪里只看脸了?” 系统反应过来。 哦对对对,还有他温文尔雅,淑人君子的面具。 它哼唧了声。 等着郁岁对裴湮的滤镜破碎。 这种诡异的气氛中。 掌门这个正常人属实有几分格格不入,他轻咳了声,“师父……” 这一声可谓是情真意切。 将他这段时间种种心灵的煎熬与痛苦都诉说了出来,隐隐还有几分委屈。 郁岁惊的回了神。 见掌门眼眶泛红,泪光闪烁,她连忙取了个新手帕,还没等递过去,了之便拿着自己的帕子捂到了掌门脸上,“阿弥陀佛,几千岁的人了,悲伤的时候,也要哭出来呢。” 裴湮似是笑了,“大师所言有理。” 了之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掌门原本准备拍开了之的手,顺势捂着帕子,无声的哭泣几秒,掩盖这一瞬间的失态。 他取下帕子,又是问天宗那个沉稳的掌门。 “师父,弟子们都很想您,奉鹤山也保留着曾经的样子,花草树木都未曾动过,弟子每天都会去打扰一番……” 他话语之中的暗示足够明显了。 裴湮微微颔首:“这样也好,以后用到的时候,也不至于再费工夫。” 言下之意,他不回去了,闲置的奉鹤山迟早也会被重新投入使用。 明明是清润嗓音。 却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语。 掌门眼圈又红了,“除了师父,没人会住在奉鹤山。” 郁岁心生不忍。 这师徒情谊太令人感动了。 然后就听到了系统的话语。 【系统幽幽说:后来他送给了他最宠爱小徒弟。】 郁岁:“……” 最宠爱的小徒弟,那不就是宁孤临吗? 不愧是龙傲天。 主角光环真是厉害极了。 掌门带着失望走了。 了之悠悠感叹,“这世间,又多了一个悲伤的灵魂。” 郁岁:“……” 她走到裴湮身边,“师父一会儿想要做什么?” 裴湮想了想,“睡觉。” 郁岁:“睡觉太浪费。” 这么好看,怎么能单纯的睡觉呢? 裴湮语气玩味:“徒儿想做什么?” ——似乎是有意打破往常虚假的形象,让郁岁逐渐接受真实的自己。 郁岁注意力在问题本身。 她想玩什么呢? 能玩什么呢? 裴湮轻轻啊了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灵府里的花,岁岁想看看盛开的模样吗?” 了之呛了口口水。 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幽幽开口。 “这世上,悲伤的人又多了贫僧一个。” 郁岁反应过来后立刻捂住裴湮的嘴巴,脸色爆红,“你不要当着大师的面说这种话呀!” 裴湮无辜眨眼。 郁岁看着他这副完美皮囊,原谅了他。 “下不为例。” 裴湮说:“好。” 但是开花这种事,郁岁表示拒绝,“我今天与任吟约好了一起去月华宫。” 裴湮微微挑眉,“任吟?” 郁岁点头,在仙鹤凑到身边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帮仙鹤梳起了毛。 裴湮问的认真,“那为师呢?” 郁岁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圈又一圈,对着这张过分漂亮的脸,完全说不出口,“师父稍等。” 她颠颠跑远了些。 裴湮支着下巴,宽袖滑落。 雪腕缠着的铃铛显得有几分招摇,红线缠在腕间,又显出了几分脆弱。 他身上带着子铃。 即便认不出他,也可以用母铃追踪。 可她进了秘境。 没有用母铃追踪他的行踪,也没有辨别出他—— 裴湮对郁岁不能分辨出真假裴湮这件事耿耿于怀。 先前因看到郁岁拼命保护“他”而错乱的心跳,慢慢形成了滔天醋意。 她怎么能保护别的野男人。 遇见别的野男人后都认不出他了。 裴湮不满的哼了声。 耳边清晰听到郁岁用传音符与任吟交流的话语。 ——“我可以多带一个人吗?” ——“可以的。我不介意。” ——“亲爱的你真好。” ——“……废话真多!” 郁岁笑了笑,掐了传音符,邀请裴湮说:“师父可以和我们一起吗?” 裴湮脸色很臭,一字一顿,像是在细细咀嚼这个称呼,“亲、爱、的?” 郁岁:“……” 最近系统开口不是我的宝儿,就是亲爱的,她听多了,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影响,随口就说了出来。 而裴湮满脸都写着“解释一下”的意思。 郁岁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我提前练习。” 裴湮:“哦?” 郁岁编瞎话:“我想要叫你叫的亲热一些,但又说不出口,所以就先练习练习。” 裴湮恍然的哦了声,“那徒儿以后就对着为师练习好了。” 郁岁腼腆:“我就是说不出口,才找别人……” 裴湮:“无事。” “可以等为师睡着以后,偷偷练习。” 郁岁:“好吧。” 【系统:你不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吗?】 郁岁:“没有啊。” 【系统崩溃:他今天很无理取闹哎!】 郁岁:“如果他对别的男子叫亲爱的,我也会有一点点生气的。” 逻辑毫无毛病。 * 阳光明媚,清风徐来。 任吟在茶楼等了郁岁一会儿,一杯茶还没喝完,就见到郁岁的身影,还有旁边那抹海棠色的裴剑尊。 当真是海棠醉日。 任吟恍惚一瞬。 紧接着又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郁岁怎么带裴剑尊来了? 这和同学聚会突然带老师来参加有什么区别? 完全放不开啊。 任吟拘谨起来。 她就知道,郁岁哪里有朋友,她唯一的朋友就是裴湮。 譬如了之,汪凌云这些丧葬阁的员工,她着实没有看到他们除了冰冷雇佣关系以外,有什么深厚友谊。 她站起身,行了个礼:“裴剑尊。” 郁岁也意识到了自己因为美色做出了什么无脑决定。 如今两边都是美人。 一时竟然难以抉择,最终还是遵守约定。 她选择任吟。 给裴湮点了壶茶,又点了几盘点心,拉着裴湮坐在椅子上,“师父,您在这里等一等我们,月华宫就在对面,我们去去就回来啦。” 【系统:多么像在安抚熊孩子啊。】 裴湮墨色眼眸望向郁岁。 郁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祈求望他,眸光潋滟,撩人极了。 裴湮忽然笑了,气的。 “好。” 郁岁,“师父真好!” 她带着任吟走到门口,又迅速折回,在裴湮脸颊吻了下,“我很快就回来的。” 裴湮微怔。 一直目送她离开,欢快的背影像是烙在他胸口,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良久。 他啧了声,“怎么这么没出息?” 被亲了一口。 心跳就这么快,没出息。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小二上了茶和点心—— 都是不是他爱吃的口味。 裴湮虽然不在意口腹之欲,更何况又已经辟谷,很少在郁岁面前吃喝。 但他在吃这方面也是格外挑剔,堪称龟毛,绝不可能吃一丁点自己不爱的东西。 此时看着这些茶水点心。 又抬眼,透过窗户看到郁岁窈窕身影,隐约窥探到几分如花笑靥,轻呵了声,与岑疏狂联系。 岑疏狂正安排手下打反叛魔。 他自己也要亲自上阵—— 不是谁都能像魔尊那般,一剑当百万魔。 他们想要收拾这反叛魔,还是得认真排兵布阵,打打配合。 虽然把握着局势。 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结束战局。 岑疏狂骑马杀魔的路上,刚跑出百米,就发现传音符亮起来了。 见是魔尊。 抬起比了个暂停手势,接了起来。 语气兴奋,“尊上!” 对面的头头气急了。 这他娘是把他当什么了? 打仗呢! 能不能给点尊重!? 他可不管什么暂停不暂停,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视死如归的气势冲了过来,“岑疏狂!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来年的今天,你爹我会为你上一柱香!” 岑疏狂皱眉,大声说,“你叭叭什么,小点声!” 都听不到魔尊说话了。 他将传音符放在耳边,“尊上您说。” “……啊,您要来啊!” “太好了!” “就等您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缺一呢。 头头都要冲到岑疏狂身边了,听到他说的话,忽然之间勒住了缰绳,掉头就跑,“撤!撤!快他娘的给老子撤!” 他扯着嗓子吼道。 “离家出走的魔尊要回来了!” 岑疏狂皱眉。 一箭射穿他的胸口,不满的嘟囔,“嚷嚷什么,回头再吓到魔尊了。” 听到话语的魔四处逃窜。 结果却撞上了一层结界。 还能有谁,能够撑起一道结界,挡着群魔?! 裴湮能。 他一袭红衣,宛若修罗地狱爬出的恶鬼。 众魔见之便闻风丧胆。 那红衣就像是被血染红的一般,两座城池的魔,被当作棋子玩弄虐杀,那琉璃塔挂满的人皮灯笼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们有的人,不怕死。 但怕生不如死。 魔尊的手段太过残忍。 当即丢盔弃甲的不在少数。 他们只是听说魔尊出家,魔主上位,而魔主又不知所踪。 这些城池的城主又听说魔主才二十来岁,这么年轻,怎么能当魔尊?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们一合计,一商量。 先是一点一点的试探,见魔尊始终没有露面,便将魔尊出家的谣言信以为真,逐渐大胆,一直造反到王都脚下。 胜利在望,造反即将成功,称王称霸的梦立刻就要实现了,没想到居然功亏一篑。 ……像是故意在溜他们。 给了希望。 在即将看到曙光时,残忍摁回黑暗。 绝望。 无边无际的绝望笼罩在此处。 裴湮浮在空中,漫不经心地望着底下的魔,悠悠开口,“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呢。” 他嗓音很好听。 玉石之声。 却偏偏叫听的人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岑疏狂恭敬地来到裴湮身边,“王都又开了家戏楼,尊上要不要来看?” 裴湮毫无兴趣。 但想到郁岁喜欢新奇的东西,也喜欢热闹,便应了声。 他扫了眼底下的魔。 随手指了几个,拖着腔调,“这几个——”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等待中。 裴湮恶趣味的话音终于落下。 “留下。” 岑疏狂立马说好。 “那其余的呢?” 裴湮:“放了吧。” “改日心情好了,再抓来玩玩。” 原本死里逃生该是多么喜悦的事情,可又因为裴湮这一句话,怕是活着的日子都不会安生,一辈子都要忐忐忑忑的活着,活在等待死亡,担心脖颈铡刀何时会落下恐惧中。 不论是刻意将魔尊形象丑化的一十三洲,又或者是在大本营的魔界,关于魔尊形象都有一个共同的点。 ——以杀戮为乐。 然而事实上。 裴湮并未感受到任何杀戮的乐趣,只有一种麻木,似是悲痛到了极致的麻木。 他落在残留下的几只魔面前。 他们也非正经的魔,而且堕魔的魔修——这是在天道那里明码标价过的,被天道放弃的修士。 真正的魔还能够依靠修炼突破,飞升成仙。 但这种由修士堕魔之后的魔修,不论如何修炼都没机会飞升。 魔修是真真正正的天道弃子。 然而自从邪魔降临。 魔气暴涨后,有些修士以为是魔气才是顺应天道,加之想要走捷径,所以即便只能入魔之后的痛苦也依旧要入魔。 裴湮盯着这几个魔修,目光沉郁,原本墨色的眼眸隐隐约约似闪过几缕红光。 埋藏在身体最深处,刻入骨髓,乃至形成本能的滔天怒意与暴戾在这一刻翻涌而出。 他眼睛全然变成了红色。 幽冷而妖孽。 骇人至极。 岑疏狂守在旁边一动不动。 对裴湮这副面孔早就司空见惯了,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就说嘛。 就算是谈情说爱,魔尊依旧是魔尊,怎么可能轻易改了本性呢? 他殷勤问,“需要属下做灯笼架吗?” 裴湮微微颔首,“去吧。” 停顿了下。 他又说,“本尊亲自来。” 留下的魔有五个,不敢直视裴湮,也瑟瑟发抖,可到底是要死了,生死关头,他们还能考虑多少? 荀咎忍无可忍,因为惧怕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裴湮!你敢不敢给老子一个痛快!” 裴湮慢吞吞的说:“不敢。” 荀咎一噎。 紧接着,嗓音变得愈发尖锐,充满了恐惧与不甘,崩溃说,“我没有动手!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神魂不稳!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她是神仙,神魂散落都是大补,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这大补汤药消散在魔界吗!?” “我们当时都快死了!” “你知不知道!快死了!” “我们能怎么办啊!!” 他说了一堆。 在裴湮耳朵里全是呕哑的惨烈尖叫,叫的惹人心烦,“拔了吧。” 他淡淡的说。 岑疏狂立刻行动。 那人再也说不出话了。 捂着嘴巴,血流不止,眼神惊恐的望着裴湮。 他这般模样。 其余人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有人受不住,抬手便要自尽,只不过还没等一掌拍到自己眉心,就浑身动弹不得。 裴湮哼着小曲,控制者他们乖乖跟上,进了宫殿。 看起来心情极为愉悦。 战争结束的快。 但后续要处理的事很多。 岑疏狂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见手下还不行动,眼神微眯,呵斥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那手下连忙说是是是。 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尊上真的做□□吗?” 他们都是道听途说的。 哪里知道真假? 况且那几个魔长的也不怎么好看,皮肤也不好啊,做□□,也不好看呢! 岑疏狂冷眼瞪他,“尊上的事你能打听的吗?” 手下连忙求饶道歉。 岑疏狂冷冷说:“你若是真想知道,就从琉璃塔旁边过一趟吧。” 手下虽然茫然,但还是应了下来。 听了岑疏狂的话,从琉璃塔旁边走过。 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无数灵魂的哀嚎。 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只觉得阴风阵阵,寒意连连,这般令人悚然的鬼哭狼嚎,哪怕不是□□,也是更为恐怖的惩罚手段。 他双腿发软,连滚带爬的跑了。 另一边。 岑疏狂安排好之后,又去找裴湮。 他已经做好了灯笼。 五盏灯笼乖乖地漂浮在裴湮身前。 岑疏狂轻车熟路的进去处理尸体,忽然听到裴湮清浅的询问: “我为什么做灯笼?” 岑疏狂冷汗刷的一下流下来。 “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裴湮哦了声,“琉璃塔是何时所建?” 岑疏狂:“万年前就有。” 他只敢乖乖回答。 连一句“尊上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都不敢问出口。 ——这个时候,往往是裴湮心情最差的时候。 可今天好像有几分不同。 虽然心情一如既往的不友好,一如既往的喜怒无常,但岑疏狂还是觉得不太一样。 像是忘却前尘。 但在凭本能生活一般。 没有灵魂。 没有情感支撑的灵魂那种不一样。 他心想,自己真是在胡思乱想。 况且,杀这些杂碎又不需要什么高修为,尊上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杀死他们能需要什么情感支撑? 又不是有仇。 他们这种修为,都不配与尊上有仇恨。 岑疏狂这般想着。 将殿内那几具完整的尸体处理好。 … 琉璃塔。 那五盏灯笼留在了第二层。 裴湮穿过层层叠叠的灯笼海洋,来到了顶层,看到了正中间那盏灯笼架,幽幽火光跳落到他眼中,将阴冷的猩红眼眸染了暖色。 仿佛又听到少女许愿的娇柔嗓音。 ——“那我便许愿,永远与师父在一起。” ——“也祝师父事事如意。” 裴湮轻轻笑了声。 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永远。 这是一个很长久的词。 许下承诺的时候轻而易举,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裴湮擦拭干净这个灯笼架,重新挂好,之后才闪身回到了茶楼。 来来回回大概半个时辰。 而郁岁还没回来。 他又嫌弃地看了眼桌子上的点心与茶水——都是茶楼里的招牌。 试探性的尝尝。 果然很难吃。 不想等了。 * 郁岁对这个剧情里没有的月华宫颇有几分好奇,或者说,她对剧情里没有的东西都很好奇。 这意味着,剧情并不是完全依赖天道要求而进行的。 剧情之外的,都是变故。 郁岁正要开开心心的与任吟一同进入了月华宫。 被人拦住了。 守在宫门口的是名女弟子,眉清目秀,颇有几分温婉,她歉意说:“一张请柬只能让一个人进去。” 郁岁:“我可以变成动物。” 弟子大概是没见如此无赖的人,愣了下才继续说:“抱歉,动物也不可以。” 郁岁认真思考,“首饰呢?” 弟子礼貌微笑:“也不可以。” 郁岁微微叹息。 “你们宫主这么不热情好客吗?” 弟子横眉冷对:“大胆!竟然敢这样说我们宫主!” 郁岁:“?” 天啊。 怎么比顾西辞还要师控? 她又问:“如果想要获得请柬,需要什么资格吗?” 弟子想了想说。 “有一个最简单,需要你诚实回答几个问题。” 郁岁说好的。 弟子严格要求:“你要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郁岁心想,怎么大家都喜欢用发誓测验呢? 她无奈的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弟子满意点头。 她从储物袋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第一页,认真问:“你有道侣吗?” 弟子抖了抖书籍。 郁岁明明白白的看到这本书的书名。 ——《道侣是否变态测试》 郁岁说:“如果我没有道侣呢?” 弟子:“哦,那就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郁岁冷静说:“哦,那我有。” 弟子狐疑地盯着她。 任吟在旁边帮忙说:“她真的有,她刚刚都发誓了,没必要第一个问题就骗你们。” 弟子想想觉得也是。 于是她开始正式询问,神色格外认真,就好像是刚刚启蒙的孩子在认真读书一样。 “请问,你的道侣是否有试图掌控过你的行踪?具体表现是?” 郁岁沉默两秒,坦诚说,“有。” 接下来的话语颇有几分羞涩。 “他让我戴了子母铃,可以追踪到我的行踪。” 顿了顿,郁岁又补充说。 “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弟子古怪的看了她眼,在本子上写了个“5”的数字,接着问:“他是否试图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郁岁微微蹙眉,“应该不算吧?” “我们就是在密室度过了一段极为快乐的时光,称不上限制人生自由吧?” 弟子用一种“这人怕是病入膏肓”的神色看着郁岁,在本子上写下“5”的数字,又翻了一页。 “你是否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交心朋友?” 郁岁思索片刻。 交心…… 确实没有。 她点点头。 女弟子似是叹了一口气,“你可曾有反抗过他的要求?或者轻微的反驳?” 郁岁:“没有。” 她莫名其妙,“我见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的要求我当然都会同意,哪里会反驳他?” ——她愿意为那张脸奋斗! 弟子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眉头越皱越近。 “最后一个问题。” “他是否曾进入过你的灵府?” 郁岁会回答这个问题,“是的。” “我的灵府里都是他的痕迹呢。” 任吟满脸震惊的看向她。 她的表情与月华宫弟子的表情完全重合。 用一种“我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的目光看着她。 郁岁:“?” “怎么了嘛?” 她也不需要他们回答,“我可以进去了吗?” 弟子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郁岁怀疑她在耍她:“刚刚那不最后一个吗?” 弟子:“一般最后一个问题,大家回答的都是否,只有你是‘是’,所以便多了一个。” 郁岁哦了声,“你问吧。” 弟子:“你可曾有进入过他的灵府?” 郁岁:“没有啊。” 任吟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毕竟是剑尊,修为那么高,看样子也不可能是为情所困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人进去他的灵府呢? 这种充满危险性的事情,剑尊怎么可能会做呢? 正在这时。 “怎么不进来呢?” “宫主!”弟子眼神晶亮,充满了活力,开心起来,她欢快地跑到宫主身边,“这里来了个一百二十分的女孩。” “我看她年纪也不大。”她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个变态人渣,太惨了。” 郁岁:“?” 变态人渣? 是在说她吗? 宫主点了下弟子的额头,“好了,不要随便同情别人。” 弟子点点头,哦了声。 “我就是觉得,太不公平了。” “你不知道,那女子竟然连灵府都让人渣进来了,还在里面留下好多痕迹。” 郁岁无语:“我能听到。” 弟子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话。 宫主从里面出来。 眼神忽然一亮,“呦,妹妹,怎么是你呢?” 郁岁也开心起来。 “姐姐,好久不见!你都成一宫之主了!” 此人正是梨娘。 她捂住笑着说,“多亏了妹妹当初的提点。” 郁岁:“?” 梨娘:“你告诉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姐姐才恍然大悟呢。” 郁岁不知道她悟了什么,不过也开心的恭喜。 梨娘笑着,笑着,忽然笑容就停顿了。 等等。 郁岁的心上人,不是魔尊吗? 好像还有个叫宁孤临的小男孩? 郁岁好奇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她特别想看看。 这个在后期与龙傲天相爱相杀,甚至被龙傲天感化,成为后宫一员的反派,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这种脱离剧情越多。 她越觉得心安。 梨娘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这位是妹妹的朋友吧,一起进来。” 任吟懵逼点头说好。 这就是没有朋友的人的世界吗? … 却说裴湮。 又在茶楼等了好一会儿,实在无聊,索性便到了月华宫门口。 他琢磨不透的笑了声。 居然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真没出息。 守宫的弟子见到他,礼貌说,“抱歉,女子场所,男子禁制入内。” 裴湮啊了声,眼眸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说:“好吧。” 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虽然不该以貌取人,但裴湮这般相貌,弟子难免生出几分不忍。 不过她还是按照规定说。 “这里有男士专区,专门等人的地方,你可以坐在这里等等。” 裴湮道了谢。 坐下,言行举止俨然像一副画般。 他微微抬手。 瞥了眼皓腕上的铃铛,又垂下手。 金丝铃铛似乎发出了声暧昧声响。 仿佛能够传到郁岁那边一般。 守在宫门口的弟子看到了,瞳孔骤缩。 她和不远处守着的弟子对视。 然后传音入耳。 “铃铛!子母铃!” “超级变态大人渣啊!” “他竟然还来盯梢,控制欲这么强,好可怕。” 以裴湮的修为来讲。 这般传音入耳,与在他耳边直接喊话没什么关系。 变态? 人渣? 他抬抬眼,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月华宫的建筑从外面看更像是一平平无奇座庭院, 进入后方才知道内有乾坤。 郁岁喔了声,“真好看。” 梨娘笑了起来,“妹妹这般好看, 平平无奇的赞美之言,都像是抹了蜜一般, 叫人甜到了心里。” 郁岁轻轻眨眼,忽然想杠精一把:“那我要不好看呢?” 梨娘掩嘴笑了, 嗓音柔媚:“那就夸妹妹这张嘴可真甜。” 郁岁也笑,眸光潋滟, 顾盼生辉:“姐姐嘴巴也好甜, 可惜我尝不到。” 说完,还遗憾叹了口气。 梨娘竟然有几分愣住,好在没把话掉在地上, 剥了块糖填进郁岁口中,“姐姐见你前刚吃过糖,你尝尝甜。” 任吟见状急促的哎了声。 又立刻噤声。 ——应当是朋友吧?吃块糖应当没事吧? 不过看郁岁这傻白甜的模样…… 算了。 她储物袋还有落星花,就算有问题也不要紧。 郁岁和梨娘介绍, “这是我朋友, 任吟。” 梨娘笑着看任吟, 恍惚想到了她是谁, “怪我眼拙,竟没认出来。” “这位妹妹也是个妙人。” 至于怎么妙, 又妙在哪里。 梨娘实际上是说不出来的。 她当时给任吟邀请函,说的是见她面善。 确实面善。 但面善是因为她在任吟身上看到了与她同样, 类似的劫。 梨娘在占卜一事上颇为精通。 虽然比不上裴湮, 但她独有一种判断的方法: 看会不会遭到反噬。 窥探天机原本就是逆天而为, 反噬越眼中, 说明说准备。 梨娘曾经给自己算过一卦。 卦象过于坎坷。 主要是在情爱一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遇见过人渣,九死一生又入了魔,手刃人渣后,埋了自己的少女心,这情劫便算是过去了。 谁曾想,再次卜卦。 依旧是场浩劫。 梨娘颇有几分自嘲。 她都这般了。 帮助心爱之人飞黄腾达,又被其抛弃杀害,九死一生,堕了魔于飞升无望,彻底沦为了天道弃子。 还能有比这场情爱更难熬的劫数吗? 梨娘想不透。 但见到任吟时,她一下子便有种直觉,有种她也与自己一般,有场情爱上难以跨越的劫难的直觉。 所以便给了邀请函。 梨娘笑着说,“刚刚忽略了妹妹,妹妹可别生气。” 任吟还是第一次被人叫作妹妹,心情格外复杂,但还是严谨问道,“宫主多少岁?” 梨娘:“……” 这人真不会讲话。 她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月华宫。” 梨娘边走边说。 “我之前遇见一负心人,后来想着杀便天下负心汉……”她笑着微微摇头,“其实也并非恨男人,只是不想有姐妹像我这般,掏尽真心最终却反被杀害。” 郁岁正在专心吃糖。 任吟见状接过话,“宫主当真人美心善。” ——这种夸人的话还是跟着郁岁学的。 郁岁附和点头。 任吟又笑着问,“听闻月华宫有一幻境,入了之后,便是脱胎换骨,不知今日能不能一饱眼福。” 梨娘说:“不是什么稀罕物,说白了都是些虚虚假假的东西。” 话语虽然如此,但眉眼却又几分骄傲。 “我带你们看看。” 旁边跟着的女弟子嘟囔说,“应该让这位姑娘进去看看。” 正在吃糖的郁岁抬头:“?” 她含糊问:“我吗?” 女弟子:“可不就是你。” 她走到郁岁身边讲。 “道侣都那样掌控你了,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生气?” 郁岁茫然,“为什么要生气?” 女弟子更茫然:“?” “不应该生气吗?” “他掌控你的行踪,还欺骗你,玩弄你,现在就连你的性命都在他手中掌控着,他随时都能叫你生不如死!” 郁岁轻轻眨眼,“可是就算他不进入我灵府,我的性命也在他手中,他也能叫我随时生不如死啊。” 她与剑尊,实力还是很有差距的。 女弟子心痛不已。 以为她还有其他把柄掌握在道侣手中,然而郁岁还乐在其中。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一个很不正常,很畸形的道侣关系!? 郁岁不知道她在脑补什么,口中的糖已经全部融化,蔓延在舌尖,口腔充斥着甜味,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我还可以再吃一颗吗?” 梨娘失笑,从储物袋拿出一把糖,“我自己做的,喜欢就多吃点。” 郁岁去拿灵石。 梨娘制止她:“行了,咱们俩的关系,客气什么。” 郁岁礼尚往来,“你来丧葬阁下单,我给你打九折。” 女弟子不开心了,“你怎么咒人呢?” 都是没人收尸了,才去丧葬阁的。 等等…… 丧葬阁…… “你是郁岁?宫主怎么叫你李姑娘?” 郁岁淡定回答:“因为我有一段时间,担心自己活不过三岁,所以便叫了李四岁。” 女弟子:“??” 这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过现在重点也不是这个,“你是剑尊的徒弟?你的道侣是剑尊?” “对啊。” 郁岁把糖果每个口味都挑出来两个,放在另一个袋子里,给裴湮留着。 女弟子一时心情复杂。 联想起最近听到的谣言,发出了第不知多少遍的感叹:“剑尊,怎么会是这种人……” 郁岁不开心,“哪种人?” “他可好了,你不要这样说。” 女弟子:“……” 她沉默地看向梨娘,“还有救吗?” 恋爱脑还有救吗? 梨娘笑得艰难,“你先去外面吧。” 她逐渐反应过来了。 丧葬阁的阁主,师徒恋,剑尊的小徒弟,听说宁孤临不久前拜入了问天宗,可谓是天降奇才…… 那魔尊呢? 魔尊在这段关系中扮演什么角色? 等那位女弟子离开后。 梨娘眸色中的好奇都藏不住了。 郁岁收了她的糖,大方说,“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任吟不是外人的。” 任吟心生不好预感:“……要不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郁岁:“不用。” “问完我们就要去看幻境了,师父还在外面等着,不耽误时间了。” 任吟:“……” 她就没见哪对道侣能如此腻歪。 她这么说了,梨娘便试探性问:“那个,之前那位,厌归公子,你们还有联系吗?” 郁岁又吃了颗糖,轻描淡写:“他就是裴剑尊啊。” 梨娘眼前一黑:“……” 我为什么要问!? 我为什么这么嘴欠! 我为什么这么好奇! 我知道了魔尊与剑尊是同一人这个消息会不会被灭口!? 郁岁疑惑看她:“你怎么了?” 梨娘勉强笑着,“没事。” 不过。 既然瓜已经吃到嘴边,那就一次性吃干净吧。 她又问:“之前你曾说,宁孤临也是你的,那你们现在是……三人行?” 说完又联想到最近的传闻。 “不,不对,还有佛子,所以实际上是四人行?” 郁岁糖差点都掉了。 两秒以后,她冷静回应,“只有裴湮。” 但她想到梨娘在剧情后期有可能还会是龙傲天后宫,便又补充说,“不过宁孤临他,也很变态。” “你不要理会他。” 梨娘好奇:“有多变态?” “比裴剑尊还变态吗?” 郁岁想也不想的回答:“师父自然比他厉害。” 梨娘深信不疑。 魔尊,确实很变态。 任吟都惊了。 扯着郁岁的衣袖,示意她别什么都说。 郁岁以为她也想吃糖,便给了她一颗,“很好吃的。” 任吟:“……” 算了,你开心就好。 她回想起收徒大典那天因为无法接受裴湮是个罔顾伦理之人,拼命想要证明师徒恋一事与裴湮无关。 ……如果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不那么咄咄逼人。 恋爱脑碰到人渣。 修为又那么高,根本无法反抗。 郁岁也一定是反抗过的。 不然身体内不会有蛊虫。 短暂的交流之后,终于开始介绍幻境。 梨娘:“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 “只是有引导警醒或者是惩罚作用,最直接的作用就是把你与你道侣的关系调换位置。” “或者叫你去体验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在幻境里面,你想让男子怀孕都可以。” 引导警醒自然是针对像郁岁这种遇到人渣却依旧是恋爱脑的修士。 惩罚自然是惩罚负心人了。 郁岁听到在幻境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点评说,“富婆快乐屋。” 梨娘笑出声,声音好听的叫人骨头都酥了,“妹妹真会形容。” “不过也不全是。” “有些道侣,也并非为了拆散。” “其实月华宫主营业务其实是红娘哦?” 她神秘说,“幻境还可以照出彼此的内心哦。” “你要不要试试看?” 郁岁摇头,“不要。” “显得我好像很不信任师父一样。” 梨娘很想说。 魔尊那喜怒无常的性子,确实不怎么值得信任。 又听郁岁问任吟。 “你要来试一试吗?” 任吟摇头,“我只追求大道,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郁岁哦了声,和系统讲。 “她好适合无情道啊,你可以换绑吗?” 系统的回答斩钉截铁。 【系统:她不可能。】 郁岁还没见这小系统如此语气说话,当下有几分质疑,“她是反派?” 大概是已经绑定。 系统也没有支支吾吾的隐瞒。 【系统:她是女主的闺蜜嘛,就是为了衬托女主的,女主原本修为不如她,后来事事都超过了她,再加上任吟又喜欢上了龙傲天。】 之后就是老旧的套路。 闺蜜反目成仇,甚至还因此做了助攻,推动了龙傲天与女主的感情线。 郁岁一阵无语。 而另一边梨娘听到任吟要追求大道便说,“那也可以进去体验一下,大道三千,可以去找一找真正适合的道路。” 任吟愣住,“这不是男女之间的事吗?” 梨娘:“是为了让修士找回自我,情爱只是其次。” 任吟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但对三千大道感兴趣,当下便进了幻境。 郁岁咬着糖。 梨娘问她:“妹妹有什么追求吗?” 苍天保佑。 就算是与魔尊有关。 也千万不要是为魔尊生个漂亮宝宝这种心愿。 郁岁:“没想好。” 梨娘:“?” “我还以为你要说与剑尊有关的追求。” 郁岁莫名,“我已经得到他了,还要什么追求?” 她沉默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又问,“这个幻境,能让美人变得更漂亮吗?” 梨娘:“??” 郁岁:“就是,可以美颜吗?” 裴湮原相机确实很美。 但转换滤镜,也会发现不同的美嘛。 梨娘:“???” 正在这时。 一位女弟子忽然跑了过来,“宫主,那个变态人渣来了!” 她说完也意识到不对。 郁岁还在这里呢,最起码还是要有点尊重的,她小声说,“是李姑娘的道侣。” 说完立刻跑走。 梨娘:“……” 实不相瞒,这个人,她也不是很想去见见。 不过。 她想了想,看向郁岁,“妹妹,姐姐送你一个礼物吧。” 郁岁腼腆:“不合适吧?” 毕竟她都免费拿了糖了。 再收礼物,有点不合适啊。 梨娘:“没事,佛曰,我渡有缘人。” 郁岁:“你信佛吗。” 梨娘:“不信。” “……” 裴湮被客客气气地请进来了。 他一袭红衣,宛若郁岁雪白皮肤上的一抹胭脂,漂亮极了。 见了梨娘,似乎已经完全不认识她了,彼此礼貌打了招呼以后。 梨娘又重新介绍了一遍幻境。 她笑了起来,“剑尊来的正好呢,妹妹正要进幻境呢……” 停顿了下。 她忽然说,“不若剑尊要与她一同?” “很多对恋人都会在结成道侣之前来我们月华宫看一看秘境,认清彼此的心。” 郁岁:“?” 我没有要进啊。 她张嘴就要反驳,裴湮应的很快,“好。” 没有迟疑一秒。 梨娘微微诧异,难道郁岁已经认清魔尊真面目了吗? “你若不想进我们就不进,不用迁就我。”郁岁把手中的糖分给裴湮一颗,“很好吃的。” 裴湮接过糖。 淡淡的荔枝香味飘来,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但看到郁岁期待的目光,微微垂眼,剥了糖纸,将糖填进了口中。 许是嘴巴里多了颗糖,裴湮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沉,“怎么会是迁就呢?” 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甜言蜜语。 自然喜欢听了。 … 系统跟着郁岁一同进幻境。 久久压不住心中激昂澎湃的情感。 说不定。 这一次就能滤镜破碎呢! 它忍不住开口询问。 【系统:如果你在幻境发现裴湮不喜欢你,要怎么办?】 郁岁咬碎口中的糖果,“这不是很正常吗?” 系统大惊失色。 【系统:你在说什么屁话?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就不在意裴湮喜不喜欢你吗?】 郁岁无所谓说:“不介意。” 虽然他们看起来好像是挺恩爱的。 但对于裴湮是否喜欢她这件事尚且存疑。 她之前倾向于,兴趣多一点。 现在依旧是这么认为的。 但不介意是真的。 她从来都不会去探究裴湮为什么提出与她结为道侣,也不会因为裴湮为她与问天宗断绝关系而胡思乱想。 郁岁和系统讲,“我喜欢裴湮是单方面的,不需要回应。” 虽然知道郁岁喜欢的是裴湮的脸,但系统忽然有几分不舒服。 【系统:凭什么不需要回应,感情就是需要回应的。】 郁岁新奇说:“你修无情道的,还懂这些情情爱爱?” 【系统:……】 眼前忽然闪过白光。 她微微眯起眼睛。 等白光散去。 郁岁与系统一同看向这幻境的景色。 是魔界。 【系统化身尖叫鸡:啊啊啊!!!是魔界!是魔界!】 这简直太叫统兴奋了。 快点看清楚真面目! 郁岁完全不明白它的激动,她试探性地向前走着,没两步就看到了裴湮。 裴湮往常的笑容都是收敛着的,透出几分清冷与矜贵,但此时在她面前的笑容,完全没有任何收敛,反而更像是……孩童一般,纯粹而恣意。 他还穿着红衣。 叫郁岁想起来了一句话。 “鲜衣怒马少年时。” ——幻境内能够照出彼此最真实的模样,郁岁现在所接触的裴湮,就是幻境映照出来的裴湮最真实的模样,没有一点点伪装与面具的样子。 举个例子来说。 就是这个幻境,是将裴湮,分成了裴湮与其精神体。 他们知道有彼此的存在。 但裴湮也无法控制这个精神体,只能任由郁岁窥探他最真实的一面。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上。 裴湮是能够控制一点点的内心想法,比如,掩盖魔尊的身份。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其余的则任由精神体自由发挥。 “岁岁,过来。” 郁岁走过去。 眨巴着眼睛看裴湮,目光怜爱,“没想到师父的内心居然是这样的。” 裴湮挑眉。 郁岁叹了口气,“平常得是多压抑啊。” 她捧着裴湮的手,真挚说,“师父,你就在这幻境里放肆放肆,回到现实就不能这样了。” 这句话能解读出两种含义。 一种是裴湮在现实当中只能够维持清冷矜贵的剑尊形象,没有机会如此放肆。 另一种则是,郁岁更喜欢他在现实中的人设,并不愿意长久接受真实人设。 裴湮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哪一种。 或者两种都有。 他将郁岁拉上马,策马疾驰。 魔界的风蕴含着淡淡黑雾,从脸颊吹过,并不觉得刺骨,反而有几分温柔。 郁岁问裴湮,“师父喜欢魔界吗?” 裴湮啊了声,“不喜欢呢。” 连腔调都拿腔作调的。 好像是在演什么戏一样。 “不过呢,比起一十三洲,为师更愿意呆在魔界。” 郁岁哦了声,“那我们有空可以来魔界玩。” 裴湮:“好啊。” 骑马跑了一会儿后。 郁岁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骑马?” 裴湮:“这只马会飞哦。” 郁岁沉默下来。 告诉自己,谁的内心还不是一个宝宝呢,裴湮只不过是压抑太久,压抑了上万年,他需要释放。 我要给裴湮一点点的关爱。 毕竟他现在看起来智商不怎么高的样子。 郁岁配合的哇了声,“好神奇,竟然会飞哎。” 裴湮扯了下缰绳。 马瞬间飞了起来,飞得很高很高,能够俯瞰整个魔界。 琉璃塔的层数虽然不多,但高度是足够的,堪称魔界最高建筑。 她看着琉璃塔。 仿佛能够透过坚硬冰冷的外壳看到内里的万家灯火。 “师父,我们进琉璃塔看看吧?” 裴湮没有问太多。 扯着缰绳就朝琉璃塔飞了过去,没有下马,直接骑马进了琉璃塔。 郁岁张了张嘴巴。 后来想到这是幻境,也就没有制止。 反正是为了放纵。 就不要再过束缚。 眨眼之间便来到了顶层。 裴湮盯着骨架灯笼,啧了声,“真丑。” 郁岁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是在真心实意感叹,忍不住点头附和,“确实有点丑。” 没有灯笼皮。 只有一堆骨架,确实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周围的灯笼还都那么的精致漂亮,衬托之下,更丑了。 过了好久。 忽然察觉到这一会儿太过沉默,气氛安静的让人心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界的缘故,总觉得有几分阴冷。 她扭头看向裴湮。 恰巧,裴湮正在看她,眼眸如墨,漆黑幽冷。 郁岁:“……?” “怎么了,师父?” 裴湮淡淡问:“丑吗?” 郁岁心想,这男人变脸的hkuai好快,她说:“不丑。” 裴湮嗯了声,开心起来,“我亲手做的。” 郁岁捧场说,“真好看。” 裴湮笑容更加灿烂,“多谢徒儿夸奖。” 系统忍不住开口说:“神经病啊!” 郁岁:“……”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神经病。 【系统催促:你问问裴湮,他是不是入魔了。】 郁岁:“为什么要问这种无聊问题?” 【系统撒泼:你问嘛!问嘛!问问嘛……】 郁岁虽然不想理会。 但它实在太烦人了。 “师父。” 裴湮食指落在她唇角,“嘘。” 郁岁噤声,眨巴着眼睛看他。 裴湮:“你听到了吗?” 郁岁摇摇头。 她什么都没听到。 裴湮露出享受的神色,“很美妙的声音。” 郁岁:“……” 她安安静静的待着。 静静聆听,除了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响。 哪里美妙了? 但她也不好打断裴湮这般享受,“嗯,很美妙。” 裴湮眼神亮起,“岁岁也听到了吗?是什么样的?” 郁岁绞尽脑汁编谎话:“是一种,非常磅礴大气的,叫人心情愉悦的声音。” 裴湮笑了起来,眼泪都要笑出来的那种,这种疯狂大笑又仿佛浸着几分悲哀。 倘若郁岁此时不是与裴湮共乘一匹马,她一定是要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幻境。 【系统问她:有没有一种心疼的感觉?或者想不想去探究?】 郁岁:“探究什么?” 【系统:他为什么又开心又难过。】 郁岁:“不想。” 系统放心了。 她完全不愿意去了解裴湮,哪里称得上爱,充其量就是将裴湮当作一个漂亮的收藏品了。 就像童话里的巨龙爱收集亮闪闪的钻石珠宝一样。 只不过裴湮是所有钻石中,最闪亮的那一颗。 但裴湮这颗钻石,是由完美皮囊,完美性格组成的。 不可以有一点点的瑕疵。 但凡有一点,郁岁就会弃之敝履。 终于。 裴湮的笑声停了下来。 他眼角都笑出了几滴泪,晶莹剔透,宛若珍珠一般,衬得他多了几分脆弱,却又有些许妖,“是呢。” “是叫人心情愉悦。” “这些声音。” 来自灵魂的痛苦。 日复一日,饱受折磨的灵魂,被制作成灯笼的烛芯,每日都受着炼狱般的煎熬,发出悲切又愤怒的鬼哭狼嚎,实在叫人愉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许是他真的以杀戮为乐吧。 裴湮又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真开心岁岁也喜欢。” 郁岁:“……嗯。” 也不是很喜欢。 【系统见缝插针:问嘛问嘛问嘛……】 它真像个碎嘴子。 郁岁只好扭头看向裴湮,问,“师父是入魔了吗?” 连个缓冲都没有。 裴湮脸色瞬间阴郁下来。 一秒变脸都没那么快。 郁岁骤然紧张。 只觉得这温润如玉的谪仙确实当的不容易,谁知道他真正的内心居然是个神经病呢。 “要不我们……”出去吧。 话没说完。 裴湮又笑了起来,他握住了郁岁精致小巧的下巴,让她看向他,因为是骑马上,郁岁头扭的十分艰难,姿势也格外的无法形容。 就好像在做瑜伽的拉伸。 拉伸到了极致。 裴湮说:“徒儿怎么问这种问题呢?” “是希望为师入魔吗?” 郁岁想摇头,但没成功。 她乖乖说:“不想。” 裴湮抬起另一只手,拨弄着她长而浓的眼睫,小扇子一般扫在指尖,痒痒的,格外舒服。 “不想呢。”他慢悠悠的说着,“不想,怎么问为师这个问题呢?” 郁岁艰难说:“我们换个姿势,可以吗?” 裴湮盯着她两秒。 幽黑眼眸仿若闪过一丝猩红。 但等郁岁仔细看时。 却又什么也没有,依旧是墨色眼眸。 好在裴湮松了手,让她被迫拉伸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下一秒。 裴湮猛地握住了她的腰肢,然后将她整个人都调转了下,让她面向他坐在马上。 郁岁:“……” 有点点古怪。 “这个姿势可以吗?”他问。 郁岁连忙说:“可以的可以的。” 裴湮认真讲:“为师没有入魔。” 郁岁点点头,“我知道的。” 【系统:这不可能!】 郁岁训斥它:“你说让问,我已经问了,不要太过分。” 裴湮忽然有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郁岁:“师父请讲。” 裴湮压低嗓音说:“为师早就是魔了。” 郁岁瞳孔放大。 系统愣神一瞬,紧接着欢呼雀跃。 郁岁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望向裴湮。 裴湮一直都觉得她这个表情很可爱。 好像受了惊的动物幼崽,眼睛大大的,如果眼眶泛红,要哭不哭,可怜巴巴的,就更可爱了。 不过这个念头实在太过变态。 但他很想亲郁岁。 他问:“为师可以吻你吗?” 郁岁:“??” 你刚刚说了那么劲爆的消息,现在就只想着要求我吗? 她扶着脑袋,“我们冷静一下。” 裴湮冷静说:“为师很冷静。” 郁岁:“不要闹。” 她艰难的问道。 “你早就是魔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场景过于魔幻,又是在幻境,而裴湮也并不像平常的裴湮,更像是套着裴湮皮囊的陌生人,所以郁岁除了震惊以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裴湮绷紧脸,认真又冷静的回答这个问题,“是呢。” “为师天生就魔。” 郁岁唔了声。 天生就是魔。 那她没问题了,不是半途入魔就行。 裴湮面色不改:“为师还需要冷静吗?” 郁岁:“……” “不需要了。” 裴湮松了绷紧的脸,眉眼微弯,灯笼的烛火仿佛跳跃进了他眼中,像一道鬼影在翩翩起舞,“那为师可以吻你了吗,徒儿?” 不要这样腔调伦理关系。 也不要问出来啊。 郁岁答应和拒绝的话都非常难以说出口,最终闭上眼睛。 裴湮好奇,“闭眼做什么?徒儿不看着为师吗?” 郁岁憋了红了脸,“我害羞。” 裴湮恍然的哦了声。 他的语调较往常要充满情绪许多,好像骤然完成了从“十八线”到“影帝”的变化。 他又格外新奇的说。 “徒儿不是很喜欢为师这张脸吗?这会儿不想看看吗?” 郁岁捂脸。 闷声说:“魔界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玩吗?” 她都快崩溃了,“我们去其他地方玩玩吧。” 裴湮抬手揉捏着她的耳垂,大发慈悲般放过了她,“行。” 这一边。 是郁岁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玩乐。 另一边。 裴湮进入的是郁岁的内心世界。 倒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这里,是在郁岁的灵府。 没有由他装扮过的灵府。 红与黑的浓郁色调交融着,完全火焰一般熊熊燃烧,含着几分悲壮而又磅礴的美。 而郁岁正在整理她所有的收藏品。 见到了裴湮,笑着开口说。 “师父,你来啦!” 裴湮微微垂眼。 看着脚下明艳刺眼的红,随即才缓缓抬眼,慢条斯理的向她身边走过去。 郁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迟疑。 她这里面放了许多裴湮看起来都是垃圾的东西。 ……恨不得亲自上手去帮她整理收拾。 不过他忍住了。 裴湮温声问:“这些是什么?” 郁岁:“我的收藏品啊。” 她炫耀一般举起一个小泥人,“这是我去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碰到有几个小孩子在捏泥巴玩,我觉得有意思,也捏了一个。”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我觉得特别有纪念意义,就带回来了。” 她宝贝地将泥人收了起来,问裴湮,“好看吧?” 裴湮面色不改,嗓音清润,蕴含着几分温柔:“好看。” 郁岁笑了起来。 有几分骄傲,如果她背后有尾巴的话,一定是翘起来的。 裴湮无意识地勾勾唇角,眉眼都染了些笑意。 她的灵府还有一个储物架。 很大很大。 专门放她收集的各种宝贝。 裴湮浏览着这些东西。 金银珠宝和书占据了绝大部分,剩下的就是些长相奇特的东西了。 装饰品比较多。 很符合她的品味。 裴湮没有过多询问,反而在想第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岁岁去过很多世界吗?” 郁岁乖乖点头,回答说:“也没有很多,就十个而已。” 十个。 已经很多了。 裴湮知道有三千世界的说法,但很少有人能够真的在三千世界游历。 郁岁真不愧是天道宠儿。 ——在不同世界游历,也是一种历练。 他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些,而是,“岁岁有想过留在哪个世界吗?” 郁岁不假思索,“留在与师父一起的世界。” 她眼眸亮晶晶的,全是对他的依赖与喜爱。 裴湮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潋滟水眸中,他情不自禁上扬的唇角。 他抬手摸摸下自己的嘴巴。 果然在笑。 也许是在幻境。 这份开心便没有过多的掩饰。 郁岁将储物架打扫了一遍,然后邀请裴湮与她一同看书,“我忘记这是哪个世界的了,不过我珍藏了好久,师父要不要看看?” 裴湮说好。 他对郁岁向来有求必应。 自然不会拒绝这点小小的要求。 郁岁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 他们席地而坐。 郁岁依靠在裴湮身上,翻开了第一页。 是本杂志。 美男杂志。 裴湮眼皮微跳。 郁岁看的聚精会神,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个人。 裴湮轻咳了一声。 将杂志合上,又认真又温和的询问,“岁岁喜欢书上的这些男子吗?” 看不出一丁点的危险。 也看不出一丁点的醋意。 郁岁眨巴着眼睛。 “不喜欢啊。”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看他们的脸。” 沉默两秒,她恍然说。 “我懂了,师父要不要与我一起看女孩子?” “比男孩子漂亮多了。” 裴湮沉默下来。 墨色眼眸有几分冷意。 郁岁瞬间把手中的杂志一丢,小心翼翼的看向他,“师父?” 裴湮冷声说:“以后不远看这些。” 毕竟是师父。 郁岁乖巧点头,“好的。” 这是在幻境。 都是她内心的真实的想法,不会有阳奉阴违。 裴湮的醋意稍微淡了些。 郁岁嘟囔说:“可是我每天都在这里,会很无聊的。” 裴湮略微疑惑,“每天?” “怎么不出去玩呢?” 郁岁蹙眉,她嗓音软软的,抱怨的语气都像是在撒娇,“要修炼啊。” “我要一直修炼心法。” “突破一层,就能出去玩一段时间。” “每次出去玩都只能玩几个月,最短暂的一次,我就在外面玩了一星期,好过分。” “我特别想离开混沌之境。” 裴湮:“混沌之境?” 郁岁点头,“对啊,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就是混沌吗?” 混沌? 神魂与灵府相连。 这是在指她的神魂重回混沌? 裴湮暗自思索着。 除了混沌以外。 还有她出这里的条件,听起来很苛刻,但也可能是天道给她的一种考验。 联想到之前在这里听到的,渡情劫。 很可能。 郁岁在他的世界历练,渡情劫,之后又会重新回到这里,然后再去别的世界历练。 不爽。 很不爽。 裴湮没有这么菩萨心肠。 郁岁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生气了吗?” 裴湮:“没有。” 他岔开话题,“每突破一层,去一个世界?” 郁岁点头。 很快就明白裴湮在问什么。 她只突破了九层,却去了十个世界。 于是轻描淡写的说。 “我突破第十层的时候,走火入魔,应该是死掉了,然后去到师父的世界。” 裴湮微愣。 他没想到会是如此。 还以为是天道给她开了后门,让她来渡情劫。 很快铺天盖地的陌生情绪喷涌而来。 是,心疼。 心疼她独自一人在混沌之境修炼。 也心疼她无人引导走火入魔。 郁岁见裴湮沉默,眨眨眼,忽然拉着裴湮朝里面走去,“对啦,我让师父看个东西。” 裴湮沉默的跟着她。 目光落在她牵着他的柔荑,柔若无骨,温软的感觉沿着肌肤渗入进皮肤,血液慢慢变得滚烫。 不多时。 一座宫殿浮现在他眼前。 是他在郁岁灵府所建造的。 裴湮,“岁岁想让为师看什么?” 郁岁羞涩,“我想金屋藏娇。” 她眼神飘忽。 好像非常不好意思去看他。 要藏的娇是谁,不言而喻。 刚刚忽起忽落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裴湮失笑,“小小年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郁岁也笑了起来。 “在想师父啊。” 她见裴湮开心起来,便也开心的分享起来,“我想要师父住在这里面,这样我每天他能够见到师父了。” “如果我在混沌之境,能够时时刻刻都见到师父,我都不想出去了呢。” 甜言蜜语。 果然容易哄人开心。 郁岁看向裴湮,眸色认真极了,也郑重极了,“师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性格最好的人。” “遇见师父之前,我从来没有一种冲动,想要把人关进宫殿里。” 她微微笑了。 就像是在上演恐怖电影。 笑得病娇极了,仿佛在说“好想把师父做成人偶标本收藏起来呀。” 裴湮沸腾的血液猝然冷却。 好似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说: 来玩啊,坦白局~ 第47章 把他关进宫殿。 郁岁对待他的态度与对那些储物架上摆放出的“收藏品”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认识让裴湮很不爽。 大抵是因为在幻境。 裴湮倒也没掩藏情绪, 墨色眼眸阴冷而沉郁,嗓音不疾不徐,听不出情绪, “为师在你心里,只是个物品?” 郁岁轻轻蹙眉, 不赞同地说,“师父不要这般自轻自贱。” 裴湮气笑了。 自轻自贱?他? 郁岁带着他进入华丽宫殿:“师父明明是我的心灵支柱。” 裴湮琢磨着这个词:“心灵支柱?” 郁岁小鸡啄米般点头。 “是啊。” “和外面的那些都不一样, 我从来都不会对师父感到厌倦呢。” 说白了,还是将他与那些“收藏品”放在一同比较。 这座华丽的宫殿。 宛若金丝雀的牢笼。 而他就是那只金丝雀。 讽刺的是。 这宫殿, 还是他亲手造出来的。 裴湮笑得玩味, “既然是心灵支柱,不若岁岁留下来陪着为师?” 郁岁毫不犹豫,“好呀。” 在没有对这个收藏品丧失兴趣之前, 她对裴湮也是有求必应呢。 但如果厌倦了—— 之前裴湮变成狐狸时,郁岁被云觅美色迷惑,松口让其抚摸狐狸,不难想象厌倦之后, 便如同垃圾一样会被丢掉。 这般行径。 倒是与天道的风格极像。 天道拿他当工具人, 郁岁拿他当收藏品, 都是没了价值以后可以随便丢弃的东西。 裴湮轻抚衣袖。 衣衫摩擦到腕间的铃铛, 泛起一阵灼热之感。 他笑容越发阴冷。 招惹了他,还想要抽身。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郁岁眨巴着眼睛:“师父每次这样笑, 都好可怕。” 裴湮微微垂眼,“岁岁害怕吗?” 郁岁:“不怕啊。” “但就是和师父的形象不匹配。”她蹙紧漂亮眉毛, 和裴湮提要求, “师父不要这样笑, 好不好?” “就, 笑得温柔一点。” “嗯对对对,就是这个笑容,好好看。” 裴湮敛了笑意,冷冷的,“为师不是一个玩偶。” 不可能连笑容的弧度都按她的要求。 他脸色变得这般快。 郁岁乖巧认错:“是我无理取闹了。” 过了片刻,她又没忍住遗憾,小声嘟囔,“太可惜了。” 裴湮:“呵。” 这幻境真无趣。 想离开了。 … 郁岁在考虑要不要离开幻境。 温文尔雅的谪仙骤然变成神经病,她每分每秒,都很煎熬。 此时他们已经从琉璃塔离开。 来到了荒寂平原。 郁岁无语。 是真的荒凉。 男女生一起约会,如果选这种地方,她都怀疑是不是准备杀人分尸。 系统也有这种感觉。 【系统:还记得裴湮有一个法外狂徒人设吗?】 法外狂徒张三。 郁岁直截了当的反驳,“虚假人设,不要多虑。” 【系统:啊好好好,虚假人设。】 我就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哼唧! 【系统:他说他本就是魔,你问问他想不想当魔尊。】 郁岁拒绝:“我讨厌别人命令我。” 系统又开始叫爸爸,哭天喊地,又撒娇又撒泼的希望郁岁问一问这个问题。 【系统:最后一个,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郁岁决定晾晾这个小系统。 虽然吵闹的实在烦人,但如果每次吵闹都让它得偿所愿,难免以后会次次如此。 裴湮搂住她的腰肢,盈盈细腰,不堪一折。 她身上每处都好似极为脆弱,握在手心,轻轻一碾便化为碎屑,属实能够激起几分摧毁欲。 许是在幻境。 裴湮内心的变态放大了十乘十——也可能是他本身就如此变态。 “为师喜欢待在这里。” 郁岁望着着冷冷清清,荒寂凄凉的土地,真的只是土地,它甚至没有结出任何植物,连根野草都没有。 黑漆漆的。 宛若望不到边际的泥沼, 她干巴巴的夸奖:“师父品味惊人。” 停顿了下。 郁岁又补充说,“而且意境幽远,令人深思。” 这是她在某个世界。 混进去上了几节课学到的万能语句。 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可以夸意境,反正意境这东西玄之又玄,很难参透。 裴湮下巴抵在她肩窝,“都不问问为师为什么喜欢呆在这里吗?” 郁岁从善如流:“为什么?” 裴湮似是有几分苦恼,“为师也忘了呢。” 郁岁:“……” 我拳头硬了,真的。 这约会。 她是真的接受不了。 况且,她的喜好始终如一,只喜欢漂亮东西,但这里,真的与漂亮好看毫无关系。 “师父……” 裴湮捂住她的嘴巴,轻轻嘘了声,“闭上眼,感受一下,会很舒服的。” 郁岁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 ——幻境之外,她可是非常听裴湮的话,从来不会有怀疑情绪,一点点也不会有。 闭着眼,去感受裴湮所说的舒服。 良久。 一缕清风吹拂而来。 别的什么也没有。 郁岁依旧闭着眼睛,过了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了,“我可以睁开眼吗?” 又是好久。 才听到裴湮的声音,“可以。” 郁岁睁开眼睛。 因为是坐在马上,后背贴在裴湮的胸膛,所以完全看不到裴湮的表情,但好像听到了他加速了心跳。 “师父,你心跳很快哎。” 裴湮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郁岁难得有几分好奇,“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郁岁扭头去看裴湮,只看到了他似是有几分茫然的神色,“也许是因为这阵风。” 郁岁:“……” 她终于忍不住了,“我要出幻境。” 最讨厌故作文艺的青年了! 【系统:不!不不不!】 【系统:快问他!是不是想要做魔尊!】 郁岁原本真的不想理会。 她想不到裴湮做魔尊的理由,可如今又见裴湮内心世界是魔界,起了几分疑惑。 临走之前。 “师父为什么喜欢魔界?” 裴湮回的很快:“为师不喜欢。” 郁岁狐疑问,“那这里怎么会是魔界呢?” 既然不喜欢。 那内心世界又为什么是魔界。 裴湮笑着,眸色不是往常的清冷含蓄,仿若一团烈烈火焰,灼热的要将人烤化一般。 他慢慢凑近她面前,最终贴在了她耳边,拖着音调轻轻说,“因为——” 郁岁竟然多了些忐忑。 终于她听到了原因。 “刺激。” 因为刺激。 “哪里刺激?”郁岁茫然。 裴湮意味深长,“岁岁可以留下来。” 郁岁:“……” 往日裴湮还有几分克制,在幻境,他已经彻底放飞自我。 这个刺激。 郁岁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幻境。 她出幻境的时候, 裴湮还没有出来,任吟也没出来。 梨娘正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吃糖果,见郁岁出来了,招了招手,“妹妹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郁岁坦诚回答:“魔界。” 梨娘观察她的面容,不像是得知心上人竟是魔尊的劲爆消息的模样,试探性说:“感觉如何?” 郁岁咬紧牙关,“太狂野了。” 梨娘:“……” 魔尊是挺狂野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郁岁冷静下来,忽然见裴湮也出来了,一袭红衣,糜丽至极,却又是一副清冷模样,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起,更显得神秘而危险。 她喃喃说,“凑合过吧。” 这才是她的师父啊。 才是她谪仙般的师父。 不能下凡。 更不能变成神经病。 郁岁颠颠地跑到他身边,笑着打招呼,“师父!” 裴湮一副受了惊的神色,猛地后退一步。 郁岁:“??” “师父怎么了?” 她还没有受惊后退呢! 裴湮敛了惊惧神色,揶揄,“为师只是没想到,岁岁竟然想要把为师关进笼子里呢。” 宫殿约等于笼子。 逻辑正常。 郁岁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顶多是个宫殿。” 话音落下。 她见裴湮眼中的戏谑越来越重,这才知道裴湮是在开玩笑。 她抿抿唇,腼腆解释,“人家只是太喜欢师父了。” 就是这种温软娇柔的声音。 软的让人心窝塌陷,可吐出的话语也寒冷至极。 裴湮笑意不达眼底,“岁岁要记得自己说过话呢。” 郁岁:“师父指哪句?” 裴湮微微挑眉。 郁岁连忙保证:“对师父的每句承诺,我都记得的。” 裴湮意味不明,“是吗?” 他这态度。 就好像她已经失言了般。 郁岁问系统,“我最近有忘记过什么吗?” 是礼物啊! 系统在心中声嘶力竭吼道,还忘了两次。 不过它才不告诉她呢。 它巴不得两人关系早点决裂。 等决裂了。 就能顺理成章修炼无情道了。 “岁岁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裴湮问。 郁岁的表情一瞬间很精彩。 她怀疑裴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能够那么狂野。 在裴湮静静等待答案的目光中,郁岁简单总结,“刺激约会。” 裴湮:“?” … 两人的回答堪称货不对板,最终都选择闭口不言,绝不提在幻境看到了什么,选择安安静静坐在亭子里吃糖。 梨娘:“……” 你们要不回丧葬阁吃? 面对裴湮她属实有几分压力。 梨娘站起身,“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郁岁说好的,“去忙吧。” “我在等任吟。” 梨娘笑着说好。 心想,任吟出来看到裴湮估计也要吓个半死。 但转念一想,裴湮最近在一十三洲风评虽然不好,但到底是剑尊,又曾经是问天宗的师祖,可不是在魔界那种疯批模样,哪里会吓到人呢? 她一离开。 郁岁就觉得有点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最终将这种感觉归结为“幻境后遗症”。 裴湮忽然问:“岁岁有什么要问为师的吗?” 郁岁专心吃糖:“没有。” 梨娘给她的糖很多,各种口味都有,把最喜欢吃的奶香味挑出来,然后再细致的分类。 还给裴湮分了一半。 她抬抬眼,见裴湮正在剥糖纸,“师父剥糖纸的动作好像年迈的老爷爷啊。” 裴湮忽地抬眼看她。 郁岁:“……” 哦对,裴湮的年龄做她祖爷爷都够了。 她连忙低头剥了个糖,送到裴湮唇边,“师父吃。” 师父不是很想吃。 裴湮垂眼看着这颗奶香味的糖,隐隐有几分嫌弃。 ……他不喜甜。 但还是垂头吃了糖。 郁岁一愣。 感觉自己指尖都被他含在了口中,一股凉意沿着指尖唰的一下传到四肢百骸,叫人有几分颤栗。 她收回手指,指尖还有几分奇怪的感觉,奇怪的很,连糖都忘记吃了。 郁岁认真教育裴湮。 “师父要爱干净一点,万一我的手摸过脏东西呢?” 裴湮好奇,“岁岁会摸什么脏东西?” 郁岁:“……” 这个问题真叫人难以回答。 她偷偷摸摸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可指尖残却仿佛仍然留着裴湮的温度与味道,是种淡淡的浅香,历久弥新…… 往日只知道女子香勾人。 倒没想到男子香也如此叫人抓心挠肺。 这时。 任吟出来了,先看到了郁岁,紧接着就看到了裴湮,她一惊,但也没有多少讶异。 郁岁主动解释,“他想我了,便来找我。” 任吟:“……啊好。” 没想到清冷剑尊也会耐不住寂寞啊。 哦不对。 裴湮早就不是清冷剑尊了。 他就是个伪君子,还是变态人渣。 任吟将郁岁挡在身后,“岁岁,我有事想和剑尊讲。” 郁岁眨眨眼。 在他们之间看了一圈,乖乖起身离开,“好哦。” 梨娘见她一个人出来,颇有几分讶异,“裴剑尊呢?” 郁岁:“和我家小任吟谈话呢。” 梨娘:“??” 这组合,我怎么看不懂了? “你不好奇他们谈什么吗?” 郁岁:“不好奇。” 梨娘沉默:“我听说吃糖太多会变傻。” 郁岁护住自己的糖果,反驳说:“都是假的,不要信。” … 今天眼光很充足。 充足的颇有几分刺眼,洒在人身上,仿佛有几分灼热感。 很不符合深秋这个季节。 任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她不太舒服,但又强撑着直视裴湮说:“裴剑尊应当知道灵府对修士来讲有多重要。” 裴湮恍然。 怪不得说他是人渣呢。 他淡淡反问,“所以呢?” 任吟将话说的明白些,“你在岁岁灵府中留下的任何一点点小痕迹,日后都会影响她突破……” 话语到一半。 忽然意识到郁岁是没有灵根的,根本也不可能有什么突破。 但是。 “任何一个小痕迹,也都能让她生不如死。” 灵府是与神魂相连的。 如果灵府受到伤害,神魂也避免不了。 任吟只觉得郁岁够傻。 妥妥的恋爱脑。 怎么能把灵府随便开放给别人? 然而裴湮只是漠然反问。 “那又怎样?” 话语之中,全然不顾郁岁的死活。 任吟强撑的气,宛若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散了。 那又怎样? 他是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裴湮站起身。 任吟忍不住后退一步,如果打起来,她哪里是剑尊的对手。 她想到在囚山秘境。 成千上万的邪魔奔涌而来,何等绝望与无助,可裴湮连剑都没拔,长身玉立,一个眼神便将黄沙化成了细针,刺入邪魔眉心。 万物皆为剑。 万物皆有剑意。 他杀人早就不用真正出剑。 一个眼神便能叫她死掉。 裴湮的脚步不疾不徐。 路过她的时候,任吟忍不住屏住呼吸,一直到他离开,才长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拔了剑—— 像是刻入本能的恐惧。 只有剑在手中才能够安心。 … 郁岁与梨娘还没说两句话,就见裴湮出来,惊奇道:“这么快吗?” 梨娘都震惊了:“你还想要多久?”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就算不是那方面的事,但那也是拥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不管男女,拥有共同小秘密,往往是关系更近一步的开始——因为这意味着有话题可聊。 梨娘实在太过震惊,竟然不假思索问出:“你不介意他与别人有共同小秘密吗?” 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实在是职业病犯了。 毕竟她是干红娘与分手大师这两个工作的。 轻咳一声,正准备找个借口送客的时候—— 郁岁茫然回:“不介意啊。” 她坦诚的近乎痴傻:“我也有很多小秘密啊。” 梨娘:“……” 妹妹,要不你看一样魔尊吧。 他脸色真的好臭。 郁岁见任吟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怎么样?在幻境有没有参透什么?” 任吟回过神,目光始终不敢去看裴湮——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像个剑客。 剑客,应该生死无畏。 但她畏惧的太多。 就像之前在丧葬阁,她畏惧墨青。 如今在月华宫,她也畏惧裴湮。 任吟强颜欢笑说,“嗯,参悟到了一点。” 其实是没有。 所有的幻境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建议: 既然在丹道有天赋,不如专心修丹道。 类似的话,她不知道的听了多少。 梦想与现实的冲突。 周围的声音都好像是在为她好,可言语之间都在劝她认命。 郁岁见她脸色苍白,默了两秒,“我这儿有一套剑法,修成可以飞升。” 她冷不丁问,“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任吟:“????” 任吟:“!!!!” 谁收徒也不敢说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啊! 君不见。 裴湮还没飞升呢! 郁岁自顾自说着,“但此功法有些邪门。” 系统生出不好的预感。 任吟忙劝说:“邪门歪道是要不得的,岁岁。” 郁岁哎了声:“不是歪门邪道。” “只不过需要自宫而已。” 任吟:“??” 郁岁深沉说:“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任吟一言难尽。 郁岁拍拍她肩膀,“我现在与问天宗也没什么关系,不存在乱辈分的关系,再者丧葬阁亦需要后继有人,倘若你愿意,就来丧葬阁找我吧。” “我收徒的唯一标准。” “就是断情绝爱,引刀自宫。” 任吟恍惚:“好,好的。” 许是和郁岁呆久了,重点竟有几分错误。 她心想。 就算拜师了,辈分也没乱,毕竟裴湮之前是她的师尊。 系统骂骂咧咧。 【系统撒泼:不可以!不可以!】 【系统:你怎么能收徒呢?你不可以收的!】 郁岁道德绑架,“你好残忍。” “你为什么不能去圆人家小姑娘一个梦?” 系统愣住。 【系统期期艾艾:残,残忍吗?】 郁岁极为肯定的嗯了声。 系统没再说话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 * 是夜。 夜深人静,月色朦胧。 郁岁正在池塘边帮仙鹤梳理毛发。 仙鹤睡眼惺忪的望向郁岁,不晓得她为什么要在大半夜折腾自己。 了之走了过来,许是月色温柔,银霜洒落,将其眉眼衬托的格外勾人,“阁主还不睡吗?” 郁岁恹恹抬眼。 “大师,我心中有惑。” 了之这业务熟练啊:“贫僧愿为阁主解惑。” 他是佛子。 德高望重(?),多少人渴望他能为之解惑呢。 郁岁默了两秒,迷茫说。 “我今天劝人自宫。” 了之下半身一凉,艰涩说,“这,贫僧是未曾想过的。” 虽然他从不用这个玩意儿,但想想都好痛。 了之依靠顽强的职业道德,耐心而温柔的询问,“阁主是因为愧疚?” 郁岁搂住仙鹤,“有一点点。” 就一点点。 毕竟任吟尚未同意,也不至于提前预支太多愧疚。 “但我往常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 了之的瞳孔颜色很浅,月光仿若跃进其中,倾泄而出,在眼尾拖曳出一束流光,“阁主这是入世了。” 郁岁眨眨眼,没在意了之说了什么,自顾自说着,“大师真好看。” 要不怎么说,人认真起来是最好看的呢。 仙鹤猝然睁眼,仔细打量了之,随意摇摇头,嫌弃之态溢于言表,黑珍珠般的眼珠透出一个明显的意思:“你怎么瞎的?” 了之耳根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喉结滚动,片刻,重新微笑起来,“贫僧渴望成亲,阁主可愿意与裴剑尊和离?” 他一不正经起来。 郁岁就恹恹收回视线,态度转变极快。 了之:“……” 佛曰,色即是空,但是为什么! 郁岁问:“入世,是什么意思?” 了之微笑:“阁主既然已经入世,以后会懂得的。” 郁岁眨眨眼。 “我会与这个世界,羁绊越来越深?” 了之:“阁主聪慧。” 郁岁搂着仙鹤,无意识地为仙鹤梳着毛。 了之发自肺腑的感叹:“贫僧好想做阁主怀中的那只鹤。” 郁岁抬抬眼。 了之说,“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郁岁依旧静静看他。 了之垂下眼,解释是何种修行,“坐怀不能淫。” 郁岁默然片刻:“大师博学。” 这词造的让她无话可说。 但其实入不入世她并不在意。 只是羁绊加深而已,无甚大碍。 她纠结的是,无情道。 从出幻境开始。 就有一种奇怪的冲动,特别想要去修炼无情道,好像这套功法就是为她而生的一般。 郁岁叹了口气。 了之劝慰:“阁主顺其自然便好。” 郁岁:“大师,你这样容易失业的。” 了之双手合十,满面微笑:“所以贫僧如今成了丧葬阁的员工。” 郁岁无话可说。 了之:“阁主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然裴剑尊会着急的。” 郁岁心想,无性婚姻,有什么好着急的。 再者说,她今天渴望修无情道这件事情,让她对裴湮,终于有了点迟到的愧疚。 郁岁:虽然我爱的不够深沉,但也不能这么渣吧。 她思来想去,下定决心。 这系统不能再留了。 不然迟早会酿成大祸! 因为被说残忍,一天都心情低落的系统猛地抬头,茫然看向四周:“???” 怎么回事? 怎么猝然后背一凉? 了之见少女眉心紧蹙,忧愁而惹人怜爱,心生不忍,他向前一步,“既然阁主不愿意去找裴剑尊,那贫僧就舍命陪美人啦!” 最终,了之是被仙鹤追着戳了三层楼才放弃这个荒唐想法。 他望着站在不远处警惕的仙鹤,叹息:“鹤施主真是不友好。” “怎么只许师兄放火,不许和尚点灯呢?” 仙鹤惊的转身就跑。 这和尚好吓人! 竟然一眼就看透它了! 待它离开,了之逐渐敛了笑意。 对于郁岁所说的功法,他其实是了解的。 准确来讲,是陈邵九了解。 ——他是陈邵九转世,拥有陈邵九的记忆。 郁岁身为司命星君。 职责是掌管凡尘的婚配,子嗣,寿命,吉碌,灾祥等等。 本命法器乃司命笔。 用其书写人生沉浮。 譬如有些人,道心坚固,修为深厚,又心思纯善,却偏偏差几分运气,司命便可用司命笔为其书写几段机缘。 再譬如有些人作恶多端,而因果循环,余生所经历的苦痛早就由司命笔书写好了。 在了之看来。 这更像是在代替天道行奖赏或惩罚之事。 而陈邵九之郁岁所练功法。 则是因为郁岁自创过两套功法,其中一套需断情绝爱,视情爱于无物。 至于另一套是何种功法。 无人窥探到其中本质。 不久后,司命笔滋生出神智,一分为二,一半崇尚一套功法,无法相融,且瞧不起彼此,常常打架,经常闹得九重天不宁。 而郁岁本体是玉,天生无情,便选择专攻一套功法,称其为无情道。 至于另一套功法。 在被主人舍弃后,便不知所踪,听说是因得不到主人喜爱,愤而黑化,蛰伏起来,伺机反以证明自己。 了之想到如今郁岁身上正在争斗的两股气,微微摇头。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正要回房休息时。 在四楼感受到裴湮的气息,便慢吞吞地朝四楼走去。 心想。 贫僧今天真是朵漂亮的交际花呢。 … 丧葬阁四楼是书房,大多书籍都是陈邵九填充进去的,有一面墙全部是话本,非常贴合郁岁的口味。 裴湮转了两圈,准备挑几本书,学习点经验。 他向来目的性很强。 幻境之中,被郁岁看作收藏品。 天道选定他作为郁岁的垫脚石。 这些都让他很不爽。 裴湮心想。 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点好了。 他要,谋划郁岁的心。 路过一本书时,裴湮目光微顿。 《成亲后,我才发现我是替身》 ——她只爱我的脸,说我笑起来就不像他了,我活成了她爱的模样后,正主回来了,后来我离开了,她慌了。 裴湮思索再三,拿了这本书。 虽说他不是替身。 但可以借鉴一下如何从看脸到情根深种。 《杀夫证道后》 ——我后悔了,可再也无法复活他,余生我依旧沉浮在花花世界,心中却为他留下一片净土。 裴湮定睛许久。 总觉得这本书字里行间都透着对他的讽刺。 最终还是拿了这本书。 他心想,要规避结局。 《追妻套路千百条》 ——万年单身狗必备攻略。 裴湮笑声嘲弄。 追妻? 他不需要。 了之进来的时候,就见裴剑尊正聚精会神的看书,求知若渴的模样令他动容。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要不要去打扰裴剑尊。 最终还是裴湮不着痕迹的掩藏住书名,收了书,抬眼问:“何事?” 了之笑了起来,“裴剑尊很宠爱三徒弟呢。” 今天倒是个新奇的日子。 一个两个,都要教他如何恋爱。 ——后者还是个和尚。 裴湮好整以暇地看着了之。 了之笑:“倘若裴剑尊愿意接受三人行,不若大方一点,四人行也可以。” 裴湮脑海中蹦出了刚刚看的内容。 【…… 我虽贵为仙尊,但日子却单调乏味。 偏偏我爱的人是个浪子。 * 为了配得上身为浪子的她。 我努力学习。 书是人类最好的伙伴,于是我去书肆淘书。 我神神秘秘的行踪,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老板问神神秘秘对我招手,塞给了我几本书,悄声说,“珍藏版。” 我将信将疑的付了钱。 打开书。 荒唐! 竟然如此荒唐! 难不成我要以色待人!? * 学习是有用的。 我与她渐入佳境。 可她是浪子,很快便对我厌倦了。 后来。 她每遇到一个男子,我都会男扮女装,偷偷勾引那男子。 事情出奇顺利。 那些男子都是肤浅之辈,很快便被我迷的颠三倒四。 ……】 裴湮抬眼。 了之还在微笑,“裴剑尊要懂得分享嘛。” 男扮女装,勾引倾慕之人…… 裴湮压下荒谬念头,淡然起身,“时间不早了,大师早些休息。” 了之:“?” 今天居然没有把他扔出去吗? 他竟生出几分不适。 待裴湮走后,他认真在书架寻找起来。“?” 咦? 贫僧昨日还看的《追妻套路千百条》呢? * 丧葬阁,六楼。 郁岁与裴湮在奉鹤山时,长期分居,偶尔同房,师徒恋情曝光后,就没再分房。 郁岁越来越习惯旁边有个人在的感觉,很有安全感。 ……除了裴湮身上有点凉以外。 她刚洗漱完,头发还有点湿,坐在床上,见裴湮回来,随口问,“师父去做什么了?” 裴湮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拿过棉巾帮她擦拭头发,嗓音温润:“看书。” 郁岁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什么书?” 裴湮扶着快要倒在他怀中的女孩,意味深长,“一些功法。” 郁岁不明所以,夸赞说,“师父好勤奋。” 这般厉害,又如此勤奋。 太卷了。 而她只想做一条咸鱼。 郁岁又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直接窝在裴湮怀中,咕哝着,“睡觉啦,师父。” 软玉温香浸满怀中。 裴湮垂眼望向她轻阖的双眼,鸦睫浓密,宛若蝴蝶羽翼,即将展翅欲飞,正如郁岁这个人一般,仿佛随时都会飞走,直至消失。 怀抱收紧了些。 郁岁难受的哼唧两声,又朝他怀里缩了缩。 这种不自觉的亲近。 让裴湮心情愉悦起来。 吹灭灯。 房间彻底暗下来。 只余下衣料窸窸窣窣的声响。 躺在床上。 郁岁喜欢朝里面缩,被裴湮霸道地按在怀中。 他微微蹙眉。 心情瞬间布满乌云。 ——又寻到一处郁岁不爱他的证据。 思来想去,裴湮拿出书继续看。 《追妻套路千百条》 第一条,要有一个女性身份,这样可以和她分享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与她做女生才能一起做的事情,比如一起上厕所。 “……” 克制住将书扔掉的冲动,继续看。 接下来几条全是在讲如何对道侣好的。 大体可以总结为,嘘寒问暖,有求必应,送礼送钱,无条件陪在对方身边。 裴湮心想,也不过如此。 他都做到了。 翻开下一页。 【如果您都做到。 恭喜你,你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舔狗。】 “……” 他闭了闭眼,生出一种暴虐冲动。 再翻一页。 第二十九条。 ——要塑造悲惨形象,让她产生些许同情(请把握好尺寸,不要编造太过的谎言,容易适得其反)。 同情。 裴湮嗤笑,他不需要同情。 合上书,睡觉。 同样失眠的还有系统。 系统因郁岁的一句残忍难过好久。 敏感的都不像它了。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太久没搞事业。 它心想。 这样不行。 得推波助澜一把,加快滤镜破碎。 * 翌日清晨。 郁岁醒来的时候,裴湮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洗漱完毕,下楼。 发现仙鹤也不在了。 郁岁茫然,“大师可见仙鹤了?” 了之正在想要不要吃第二个馒头,馒头吃多了容易发胖,闻言回:“未曾。” “许是回问天宗了吧。” 郁岁哦了声,到底还有几分不放心。 “大师可否帮我去问天宗看一看?” 丧葬阁没有活的时候。 汪凌云都在问天宗修炼。 ——他最近在掌门面前颇为得宠,想来是因为能够与丧葬阁联系,而丧葬阁里又有裴湮在,方便掌门得知裴湮的情况。 至于她与裴湮。 身份都不适合回问天宗。 重任只好落在了了之身上。 了之微微笑了,“当然可以。” “贫僧很愿意为阁主服务。” 郁岁道了谢。 问天宗的清晨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弟子们在训练场练着剑,整齐划一,虽然有些弟子们动作还不到位,但招式凌厉—— 这是剑客的气势。 最初练习时必须要勇于展露锋芒,练到一定程度,有所顿悟,便形成自己的风格,但即便招式柔和,也得要绵里藏针。 了之看了会儿,对掌门说,“问天宗真是人才济济啊。” 掌门谦虚,“不值一提。” “都还不成器呢。” 了之:“掌门不必谦虚。” 客套寒暄以后,了之说出今天的目的,“鹤施主在吗?” 掌门:“在的。” “他在拂明峰,我带大师过去。” 路上,又忍不住询问,“不知大师找小师弟有何事?” 了之笑了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前几日,丧葬阁来了只问天宗的鹤。” “今天这只鹤又不见了,阁主担心走丢,便请我来这里瞧瞧。” 掌门点点头,“原来如此。” 心中疑惑,仙鹤最近不都是小师弟在养着吗?怎么会跑到丧葬阁呢? 拂明峰因为是一十三洲的法阵所在,除了鹤寻云与顾西辞并没有其他弟子,所以格外的寂静。 了之感叹,“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鹤寻云从洞府出来,身边跟着仙鹤,“大师早上好。” 掌门因为还有事情,便离开了。 留他们两人独处。 了之温柔说,“鹤施主,这只仙鹤虽然能压制病情,但到底不能根治。” 鹤寻云知晓了之有一双看透因果的双眼,所以也不觉得诧异,礼貌回,“多谢大师提点。” 了之笑了笑。 “贫僧是为阁主来看一看仙鹤有没有安全到家,如今看到了,贫僧便离开了。” 鹤寻云听到郁岁的名字,难免有几分愣神,他耳根微微泛红,“那我就不送大师了。” 了之说好。 临走之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鹤寻云,正如昨晚,在楼梯之间,他平静望着那只鹤般语出惊人,“鹤施主。” “精神体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鹤寻面色如常,“我知道。” 了之摇摇头,“贫僧想说,这只仙鹤,生了情丝。” “若是不想痛苦半生也走不出桎梏,鹤施主还是尽早想办法斩断青丝。” 鹤寻云脸色骤然难看。 了之给他指了条路,“阁主最近正在收徒,有一功法,练成,必要自宫,从此与情爱无缘。” “鹤施主若是愿意,不放对自己狠一点。” 鹤寻云:“……” 多亏他自己的良好教养,才没有骂出声,只是淡淡说,“不劳大师费心了。” 了之:“阿弥陀佛。” 他念这声佛号,好似在说,还有另一条路,比如出家。 鹤寻云难免有几分恼怒,“听闻大师帮众生渡情关,耽于情情爱爱,又为何要出家?” 了之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多了几分怅然,轻轻说,“贫僧,也想渡自己啊。” 只不过一世又一世。 始终不得悟。 离开问天宗之后,他回到丧葬阁,微微蹙眉。 ——路过的行人都或多或少盯着丧葬阁,其中还有几个蹲点的。 虽然丧葬阁一向备受瞩目,但最近热度已经逐渐消散,怎么又起来了? 他隐去身形,藏在人群中。 偷听他们讨论的内容。 “裴剑尊真的是魔?” “那还能有假?消息是从魔界传过来的,岑疏狂你知道吧,魔尊手下第一猛将,他亲口说的!” “听闻魔主出世,岑疏狂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到这个时候讲,该不会是阴谋吧?” “管他是不是阴谋,等裴剑尊出来后问清楚就好了!” “他与小徒弟苟且一事便罢了,但他若是魔,必然不能再继续做剑尊了!” 正道魁首,怎么可以是魔!? 了之疑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传言? 这种传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此时。 在茶楼传播了“裴湮是魔”谣言的系统慢悠悠回来,心想,这般推波助澜,一定可以! 冷不丁见丧葬阁门口聚集不少人小声议论着。 它静心听了会儿,简直不可置信。 这才不到两分钟。 怎么一十三洲都知道了? 它是开了个直播吗!? 作者有话说: 裴湮:我传的。 今年的热搜我承包了。 …… 系统:传播裴湮是魔的谣言,推波助澜。 裴湮:传播我是魔的谣言,遭受辱骂,获得同情。 第48章 系统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传“裴湮是魔”这个谣言的。 ——虽然这是个事实。 不过正因为是事实, 谣言才能久攻不破,才更能坐实。 说不定还能诈出些劲爆消息。 系统梳理着思路。 郁岁误会那几次。 裴湮与墨青接触过。 在竹林那一次。 了之更是直截了当的讲,裴湮有另一层魔尊身份。 种种迹象都说明裴湮已经与魔界接触颇深。 它又心想。 出家人不打诳语。 魔尊身份应当也是真的。 于是。 系统亲自上阵, 冒充说书先生,在茶楼传播“裴湮是魔”的谣言。 推波助澜之下, 必然能够露出马脚。 它心情极好的回了丧葬阁。 然后就在家门口。 听到了关于“裴湮是魔”的谣言。 系统沉思。 这不可能啊,谣言速度能传播这么快吗? 竟然还有人来蹲点? 苦于毫无头绪, 它只好回了郁岁身边。 而此时此刻的郁岁。 仿佛身在世外桃源,正悠哉悠哉地吃着糖, 看着话本。 系统:我要保持沉默, 免得露出马脚。 它紧紧闭着嘴巴。 过了会儿,又开始担心,郁岁若是一直都不出门, 怎么能得知谣言? 系统轻咳一声。 【系统:外面好像聚集了很多人哎。】 郁岁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 完全没有搭理小系统。 系统不死心地又咳嗽两声。 完全没能引起对方注意,只好闭上嘴巴。 郁岁看完这本书的时候。 了之进来了,他神色严肃,“阁主, 裴剑尊要出事了。” 郁岁放下书, 轻轻眨眼。 “他……准备自宫了吗?” 了之沉默。 郁岁不好意思地咳了声, “抱歉, 我最近一直在想无情道。” “大师请说,是怎么了?” 了之生出几分好奇, “阁主猜猜看?” 郁岁思来想去,想起了幻境中的真实裴湮, 一言难尽说, “他是疯了吗?” 郁岁的脑回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了之给出中肯回答:“差不多。” “也就是出现了‘裴剑尊是魔’这个谣言。” 郁岁:“谣言?” 了之惊讶:“难道还是真的?” 郁岁担忧的看向了之, “大师最近要照顾好自己的眼睛啊。” 了之从善如流, 语气荡漾,“阁主关心我了呢。” 这双眼是上天的恩赐。 只要他没犯重大错误,这双眼就不会出问题。 但他也是真的没有看出裴湮是魔这件事。 ——毕竟是裴湮是九重天的神仙,不可能看的太透。 可裴湮怎么会是魔呢? 他与陈邵九一同从九重天下来,是九重天的神仙,职位又是仙尊,怎么可能是魔呢? 一只魔,居然能当仙尊吗? “大师知道师父在哪里吗?” 郁岁问。 了之微微摇头。 “许是心情低落,找地方偷偷哭鼻子了。” 这是一句玩笑话。 裴剑尊怎么可能偷偷哭鼻子呢。 直到。 郁岁在寒潭之中找到裴湮。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师父今天有出门吗?” 裴湮穿了件粉白色的寝衣,浸泡在寒潭,冰冷寒气如烟似雾,缭绕在他周身,只叫人觉得他今日好似极为柔弱,透着一股子惹人怜爱的气息。 ……她只在系统扮演的裴湮身上看到过几分柔弱。 “师父。” 裴湮抬抬眼。 水滴沿着浓密鸦睫滑落,仿若一滴璀璨珍珠,墨色眼眸,欲语还休。 郁岁微微吸了一口气,“师父可以说一句脏话吗?” “……”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是系统打破了平静。 【系统:真不是我,你要相信,裴湮,也是个人呐。】 是人。 总是会伤心难过的。 郁岁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主要真正的裴湮也是不可能骂脏话的,太崩人设了。 她走到裴湮身边。 “师父是听到外面的传言了吗?” 裴湮声如玉石,“不必忧心。” 明明与往常一样的运筹帷幄。 一样的安全可靠。 然而郁岁却偏偏感受到了几分脆弱。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眼尾微微落下,浸在寒潭,湿漉漉的,宛若猛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郁岁生出一种,好想温暖他的冲动。 【系统观察许久,镇定点评:一般这种行为,我们有一个专业名词。】 郁岁终于理会它了。 “什么?” 【系统:钓系美人。】 郁岁:“……” 我谢谢你。 心中的冲动都没了。 她干巴巴安慰裴湮,“没关系的,我们在丧葬阁,他们也不会冲进来。” 裴湮淡声说,“为师会去澄清。” 郁岁:“师父准备怎么澄清?” 裴湮:“实话实说。” “……” 怎么突然如此实诚了? ……哦对,裴湮向来也不屑撒谎。 郁岁盘腿坐在池边干净的地方,认真思索:“如果坦诚回应,恐怕师父会饱受非议,我们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裴湮漠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果有。 那也得没有。 他就是要饱受非议。 不然安排岑疏狂散播这种谣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要被全天下人唾弃。 然后得到郁岁的同情。 ——《追妻套路千百条》曰:同情一个男人,是爱情萌芽的开始。 裴湮如今要的是郁岁的心。 一定是要浇灌出爱情萌芽的。 他温声安慰郁岁:“岁岁不必担忧,为师会处理好的。” 郁岁不是很放心。 她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 “不如师父收了魔界,做魔尊吧。” 裴湮默然。 郁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魔界归顺一十三洲,即便师父是魔,这些修士也无话可说。” 她好像浑身都充满了了之的佛光。 “我们要用爱感化魔界。” “一十三洲的修士也要充满爱。” 裴湮:“……” 郁岁搂住裴湮的脖子,感受到一阵凉气,正要缩回时被裴湮握住了手掌他,她只好用这个姿势问,“师父觉得怎么样?” 裴湮觉得,不太行。 他微微抿唇,轻轻说,“我不喜欢魔。” 郁岁唔了声。 其实也能猜的出来。 裴湮身为魔,却成为了一十三洲的剑尊,还为一十三洲建立起结界—— 他的内心。 充满了对光明的向往。 郁岁越想越心疼。 也不知道他小时候是如何挣脱身份束缚,一步步成长到如今无坚不摧的模样。 裴湮内心的某个角落,一定是破碎的,布满血淋淋的伤口。 她搂紧裴湮。 “师父,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裴湮勾了下唇角。 看起来这本书,也并非全然无用。 系统满脸惊诧。 【系统震声:你不要同情男人!同情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系统:而且裴湮,他一点也不难过!他就是个疯批啊!疯批怎么会因为自己是魔而难过,他只会兴奋好不好!】 郁岁充耳不闻。 系统骂骂咧咧。 朕乏了。 不远处。 传来了之的声音,“哎呀,奚掌门,顾施主……鹤施主?裴剑尊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在做啊,你们最好不要去。” 掌门态度格外强硬,“出现这等言论,天大的事也得放一放。” 言罢。 大步向前走着。 然后,与郁岁和裴湮对视。 沉默两秒。 迅速转身离开,“白日……” 到底是自己师父,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了之替他补充完整,“白日宣-淫,成合体统。” 他双手合十,温声说:“奚掌门别害羞嘛,人家只是一起泡了寒潭而已。” “顾施主与鹤施主就格外淡定。” 顾西辞是落后了一步。 因为上次被训斥过,如今还不知如何面对裴湮,走的慢了一些,再掌门折返时便停下脚步。 鹤寻云纯粹是因为。 他见过更刺激的,这种合衣泡寒潭简直是雕虫小技。 了之见他们沉默,微微笑了,“不如我们去会客厅等?” 他的目光掠过这三人。 最终落在了鹤寻云身上,颇为意味深长。 鹤寻云一惊,心慌不已,手脚竟有几分发软,错开与了之对视的视线,率先去了会客厅。 了之笑容落下了几分。 似是轻轻叹息。 情爱一事,实在太过磨人。 … 会客厅。 鹤寻云一直低头喝茶,郁岁跟着裴湮进来时,刻意地没有去看他们,仍然低头喝茶。 他在两位师兄当中,存在感向来很低,议事的时候也不爱说话,更多的是在聆听,因此这种举动也没引起旁人注意。 等裴湮落座。 掌门就迫切询问:“师父可曾听到外面的谣言?” 裴湮微微颔首。 “听到了。” 郁岁正在剥糖,她递给了裴湮一颗,“甜的。” 别担心。 都会解决好的。 掌门看的一阵火大,都什么时候,还满脑子情情爱爱,他勉强克制住情绪,“也不知晓是哪里传来的谣言,师父要出面澄清吗?” 前半句意有所指般。 ——郁岁是魔主,谣言是从魔界岑疏狂口中传出来的,这两者会不会有关系? 顾西辞也是这般想的。 这一桩桩谣言,势头猛烈,要将裴湮彻底拉进泥潭般…… 他看向郁岁。 郁岁正关切地看向裴湮。 了之温声问:“顾施主怎么总是看阁主呢?” “难不成也是倾慕阁主之人?” 顾西辞面露几分嫌恶,“大师不要乱说话。” 了之叹息,“出家人,话不会乱说的。” “况且,恋幕阁主并非难以启齿之事,顾西辞,要坦诚。” 顾西辞冷笑连连,“我可以立誓,自证清白。” 了之:“不必如此。” “贫僧信顾施主。” 鹤寻云喉结滚动,咽下一口茶水。 这段对话像是刻意说给他听一般,要坦诚,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其中也不必如此在意。 只不过是一点点的情丝,哪里便要如临大敌了。 他将注意力重新扯回来。 一如往常般轻声细语,颇有几分腼腆,“师兄,我们来是商讨谣言之事。” 顾西辞冷哼了声。 “谣言内容本身是件小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为什么会传出这种谣言,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裴湮语气玩味,“目的?” 目的自然是郁岁。 之前有段时间他很喜欢看别人费尽心神的推理,如今却觉得索然无味。 “我本就是魔。” 他轻描淡写的抛下重磅话语。 几人耳边仿佛凭空炸起了惊雷。 震聋发聩,有那么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掌门不可置信的睁大眼,随即又强颜欢笑,“师父是在说笑吧?” “没有。” 裴湮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衫,觉得他们这表情倒也十分有趣,不枉他来这里见他们一面。 说来也是古怪。 他只是收了他们为徒,免他们饿死,又分了些耐心教导他们成才,从未要求他们回报什么。 可他们却要求众多。 最好一辈子都待在他们设想的条条框框之中,但凡有一点点没能满足他们的期待,便如丧考妣。 裴湮揉捏着腕间的铃铛。 欣赏着他们滑稽的表情。 可转念一想。 也许郁岁知道他真实身份时,亦会是如此,或者更甚的反应,那点有趣便烟消云散了。 恹恹垂了眼。 “若是没有别的事,便离开吧。” 三人回神。 竟不知说什么的好。 顾西辞最无法接受,他接二连三遭受打击,透出几分可怜之态,问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师父,当真是魔吗?” 裴湮颇感无趣:“是。” 顾西辞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极了。 明明他们已经相识千年。 他却好像头一次认识他一般。 “送客吧,了之。” 郁岁小声与和尚说。 了之自然说好,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请他们离开丧葬阁。 郁岁又将这层结界加固了几分。 不再放任何人进来。 她问系统,“剧情里,有这段吗?” 系统心下一惊。 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系统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没有的。】 不然万一再问起后续剧情。 也实在不好填补。 郁岁哦了声。 虽然面对裴湮时格外恋爱脑,但冷静下来,细想之下有几分不对。 是顾西辞提醒了她。 目的。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郁岁想了又想,决定去魔界走一趟。 既然谣言是从岑疏狂那里传来的。 目的也能从他口中问出来。 系统心想。 去魔界好啊。 快点去吧,说不定能有不得了的收获呢。 【系统兴奋:亲亲,这里有闪送技能哦,您需要吗?】 郁岁:“……” 【系统解释:绑定后会有许多许多技能呢!毕竟您是要成为地表最强的!】 郁岁纠结两秒,坚定拒绝了。 与系统过多接触是不好的。 绑定越深,越没有办法送走它。 临走之前。 见了裴湮,她看着裴湮如今憔悴苍白的脸庞,眼中浮现出几分心疼,“师父,别伤心,我要去给你准备个礼物,马上就回来。” 倘若系统知道它脑海里的想法。 一定痛骂恋爱脑。 哪里就憔悴苍白了? 明明和往常一样好不好! 裴湮静静望着郁岁,幽幽说:“第三个了。” 郁岁:“?” “什么第三个?” 裴湮举起手,比了个数字三的手势,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般认真,“三个礼物了。” 郁岁早就忘了自己做的承诺了。 但想到裴湮今天的经历,心灵的打击,她眼神充满几分怜爱,决定实现裴湮的愿望,“好的,我会给师父带三个礼物回来的。” “师父乖乖在家待着,好吗?” 裴湮乖乖点头。 《追妻套路千百条》诚不欺我。 ……但还是瞧瞧跟了上去。 * 郁岁对御剑飞行虽然不太在行。 但她可以氪金。 乘坐飞舟。 眨眼之间就到了镇安城。 时隔几个月。 重新回到这个地方,郁岁颇有几分难言的感触。 【系统幽幽提醒她:半月前,埋陈邵九的时候,你才来过。】 郁岁:“……” 心情全被打碎了。 她说:“多谢提醒,我等会儿去祭拜一下陈公子的。” 【系统惊讶:为什么?】 不是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郁岁:“我是女人。” 【系统:?所以?】 郁岁冷静回答:“这是我的直觉。” 系统无话可说。 于是一人一系统,还有后面跟着的“幽灵”裴湮,以及再后面因为好奇跟着的“幽灵”了之一同进了魔域。 队伍在不知不觉中庞大了起来。 裴湮猜测她会去找岑疏狂。 了之也是这样想的。 但谁都没料到,她最先找的居然是陈邵九。 站在陈邵九的坟前上了香。 摆了一束花。 仪式结束之后,郁岁站起身,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但有一种直觉。 既然来了,便祭拜一下。 再之后就是正事。 因为不久之前的造反,岑疏狂要处理的事务很多,还要完成裴湮时不时的骚操作,过得可谓十分煎熬。 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问手下,“让你散播的谣言,做的怎么样了?” 手下笑着回:“您放心吧,小的任务完成的妥妥的。” 岑疏狂有几分不太放心。 他实在不明白裴湮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可毕竟是魔尊的吩咐,便也没有想太多,执行就是了。 直到—— 手下连滚带爬,“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打进来了……” 岑疏狂:“???” 他甚至都没有惊讶,只是懵逼。 懵逼谁能够打进来。 然后他看到了李四岁。 瞬间扬起笑脸,激动说。 “魔主,您回来了!” 郁岁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层身份。 岑疏狂狗腿地请她坐下,殷勤沏茶,“殿下,您是准备回来继承皇位的吗?” 他真的太想要一个能够干实事,又不发神经的代理尊上了。 郁岁没有这个打算,直接步入正题,“一十三洲刮起了一波谣言。” 岑疏狂适时装傻。 郁岁将留影石拿出来。 话语清晰极了。 ——“剑尊竟然是魔?假的吧?” ——“这还能有假,这可是魔尊麾下第一猛将岑疏狂亲口所说!” 郁岁看向岑疏狂。 岑疏狂沉默两秒,忽然笑了,“原来我竟是第一猛将,嘿嘿……” 郁岁:“……” 他是怎么做到,不开口时笑容狂拽酷炫,一开口就是村头二傻子的? 在郁岁看智障的目光中。 岑疏狂立刻敛了笑意,认真说,“是我做的。” 郁岁:“给个理由。” 岑疏狂清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听闻魔主是裴剑尊的小徒弟,又与裴剑尊谈了场绝美师徒恋。” “可惜,一十三洲修士实在太过死板,问天宗居然将您逐出了师门。” 郁岁纠正他,“是我们主动走的。” 岑疏狂点点头,“嗯嗯嗯,当然是咱们主动离开的!问天宗不配!” 郁岁:“……” 他真的好真情实感啊。 岑疏狂情感充沛,“属下在魔界听闻了这件事,便想着为您报仇。” 郁岁慢条斯理的接话:“为我报仇?” 言行举止,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 岑疏狂:“是的呢。” “听闻裴剑尊为了得到您,竟然不惜用下作手段,给您下蛊虫,属下听闻此事,实在气不过,便想着为您报仇。”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污蔑裴剑尊是魔。” 郁岁沉思片刻,盯着岑疏狂的眼神愈发深沉:“没有下次。” 岑疏狂连忙说是。 谎话,真真假假的一起来。 这,应当是糊弄过去了吧。 然而下一秒。 郁岁便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说实话。” 岑疏狂:“……” 李姑娘,你真的好会演戏啊。 他绞尽脑汁,最终在剑贴近脖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郁岁:“?” 魔界的魔,都如此脆弱吗? 岑疏狂跪在她身边,就差抱着她大腿,哭哭咧咧的说:“殿下,求求您别为难我了!” “不久之前,剑尊才来找过我啊!” “您看看我的脖子,就您剑指着的地方,我的伤才刚刚好哇!” “呜呜呜呜……” 郁岁被他的哭声吓到,艰难找回声音,“他找你做什么?” 岑疏狂声泪俱下:“您身为魔主的消息传到一十三洲,他担心您身份暴露惹来非议,便主动自爆身份。”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特地威胁我去传这消息。” 这般话。 【系统生出不好预感:你信了?】 郁岁沉思:“信了。” “逻辑很通顺。” 【系统:日!】 紧接着,它就收到了违规提醒。 系统又是一阵乱码。 郁岁在细节上求证,“剑尊是怎么威胁你的?” 岑疏狂:“下蛊虫。” 毕竟这种威胁方式,剑尊是有前科的。 郁岁唔了声:“真是万能手段。” 岑疏狂心中没底。 虽然这套说辞逻辑通顺,但到底是谎话,经不起推敲。 郁岁收了剑。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丧葬阁吧。” 岑疏狂:“……不合适吧。” 郁岁:“哪里不合适?” 岑疏狂擦擦泪,羞涩说:“我怕剑尊见到我会喜极而泣。” 回头裴湮一进家门。 好家伙,麾下第一猛将居然就在家里。 这得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啊! 郁岁冷静戳破他的幻想:“不可能的。” 岑疏狂最终以“魔主帮忙处理魔界政务”为条件,和郁岁去了一十三洲。 * 丧葬阁。 裴湮依旧呆在六楼看书,假装自己从未出去过。 了之呆在二楼。 望着陈邵九的长明灯,叹了口气。 抬手帮他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又温柔又恶心,“小九呀,今天阁主去了魔界,她特意看了你一眼,还送了你几朵菊花。” 长明灯的烛火跳动。 似是在回应他。 了之抿抿唇。 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了,站起身,“贫僧下次再来看你。” 甫一出门,就见到了郁岁。 了之:“阿弥陀佛。” “阁主吓到贫僧了。” 郁岁:“抱歉。” 了之:“没关系。” “……” 郁岁重新拾起思绪,她说:“大师,我现在有两个策略。” “一个是说实话。” “一个是度化别人。” “您觉得应该选择哪个?” 她最近养成了一个遇事先问问了之的习惯,可能是因为了之身为佛子,天然有一层光环——求神拜佛向来让人心安。 了之沉默了。 他也是跟着郁岁去了魔界的,但为什么这两个计划,他都猜不到具体内容呢? 思索再三,祭出万能语句。 “阁主随心便好。” 郁岁说好。 “我选第二个,度化他人。” 她自我肯定道。 “做人,就是要有一种舍己为人的精神。” 了之崇拜看向郁岁:“阁主英明。” 郁岁:“大师愿意帮我吗?” 了之:“自然。” “贫僧的使命就是度化众生。” … 茶楼今天沸沸扬扬,全是在议论裴湮是否是魔这件事,因为本尊尚未回应,所以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但多数人还是不肯相信的。 有人为裴湮说话。 “是魔又怎样?他没有保护一十三洲吗?没有保护我们吗?” “倘若没有裴剑尊,一十三洲早就完了!” 附和的不在少数。 其中也有反对的声音,吵吵闹闹,仿若菜市场一般。 但也没有吵闹太过。 他们只是想要一个说法,并不像与裴湮结仇。 如今邪魔未除,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而裴湮在囚山秘境又大放异彩,实在惊艳。 说白了,他们需要裴湮。 正在此时。 “众位可有认得我的?!” 楼上楼下的,都望了过去。 “这人谁啊?”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哎!”有人一拍桌子,“岑疏狂啊!” “他是岑疏狂!我见过的!” “魔尊麾下第一猛将!” “什么!?他就是岑疏狂!?” 霎时间。 茶楼乱成了一锅粥,大多数都拔了剑。 修士厉声呵斥,“岑疏狂!你来做什么!” 岑疏狂闭了闭眼。 劝慰自己,丢人就丢人吧。 一切都是为了美好明天。 他睁开眼,扬声说:“没错,就是我,爷爷我就是岑疏狂!” “日哦!也太嚣张了!” “能不能揍他?” “揍脸可以吗?” 岑疏狂闻言立刻说,“揍脸不行。” 郁岁二楼雅间望着他。 岑疏狂心想,拖延是没有用的,还是要尽快步入正题,早死早超生。 “不久之前,魔主降世。” “不久之前,我做了件错事。” 听众:“???”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岑疏狂继续说:“我散播谣言,称剑尊是魔……” 话音未落,满座哗然。 大多数都在痛骂岑疏狂的。 岑疏狂无所谓。 甚至觉得这些人心理承受能力真不行。 单单是知道裴湮是魔就这种反应。 那要是知道裴湮是魔尊呢? 岂不是要吓死? 岑疏狂抬手压了压,“这件事,我已经知道错了。” “魔主告诉我,若是想要真心忏悔,便要真心赎罪。” 他闭上眼,最终还是逃不掉社死命运。 “我此生谎话连篇,屡教不改。” “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所以——” “我准备出家!” 最后几个字说的震耳欲聋。 细品之下,还有几分咬牙切齿。 不过也没人细品。 岑疏狂语速很快,“为了让魔主看到我的诚意,我特意请来佛子为我剃度,在诸位的见证下,出家!” 这剧情发展。 实在太过荒诞。 众人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然后,佛子真的走到了台上,浑身散发着亮闪闪的金光,这可是一十三洲独有的金光,谁也无法冒充…… 荒唐感达到了巅峰。 有人抽了自己一耳光。 “我是在做梦吗?” 友人连忙问,“疼吗?” 那人茫然,“我不知道。” 他从未见过如此离奇古怪的事情,竟连疼痛都感知不到。 友人说:“我来!” 她拉着那人的衣领,啪啪啪扇了两嘴巴子。 随后松手,喃喃说。 “一定是在做梦。” “往常这样,他早就拔剑了,如何会乖乖让我打脸?” 虽然声音极低。 但他们都是修士,这点声还是听得到的。 那人忽然皱巴着脸蛋,双手捂脸,呜呜咽咽,“疼……” 友人连忙哄道:“没事啦没事啦。” “我们还能看一场免费的剃度。” 她一抬头。 见佛子还没开始剃度,“你们真的要剃吗?” 了之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礼貌说,“岑施主,请吧。” 岑疏狂闭上眼,认命了。 他想到之前,宁不为剃度。 又想到后来,墨青剃度出家。 如今又自己也要不如后尘。 长发掉落在地的那一刻。 岑疏狂发出悲痛感叹:“佛子。” “我是魔尊麾下第一猛将啊。” 千军难当的猛将。 宁不为是魔界新秀,天纵奇才。 墨青卧底一十三洲,事业出众。 直到他们都遇到了郁岁…… 了之嗓音充满包容性:“往后会更辉煌的。” 岑疏狂落下一滴清泪。 “无所谓了。” 已经无所谓了。 头发一剃,六根清净。 岑疏狂说,“我无欲无求。” 了之趁机为郁岁拉徒弟,与岑疏狂传音入耳,“阁主最近自创了一套功法,修成即可飞升。” “岑施主非常适合拜阁主为师。” 岑疏狂眼泪汪汪,“真的吗?” 他能以这种方式留在丧葬阁吗? 了之点头说,“是的呢。” “练此神功,必先自宫。” “岑施主六根清净,自然适合。” 岑疏狂顿时支棱起来,“不满大师,我又充满了对世俗的欲望。” 楼下进行着剃度。 郁岁坐在二楼,笑意盈盈,“师父不必再担忧谣言了。” 裴湮支着下巴。 看了几眼剃度现场,又将视线放在了郁岁身上,对上她的笑容,心跳忽而乱了节奏。 ——他传播谣言,试图遭人唾弃,让郁岁同情,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计划没有问题。 只是他没有考虑郁岁的反应。 原来,她也会为他奔波。 裴湮似是无意的问:“若是岑疏狂不同意,岁岁要怎么办?” 郁岁眸色潋滟,她拿出了留影石,传出了一阵对话。 岑疏狂的话。 ——“听闻裴剑尊为了得到您……干脆污蔑裴剑尊是魔。” 紧接着是郁岁的声音。 ——“没有下次。” 这是刚刚在魔界的对话。 一旦公布。 裴湮是魔的谣言便不攻自破。 怪不得她在魔界与岑疏狂讲话时,刻意维持了上位者的形象。 原来如此。 裴湮喉结滚动,垂下眼,目光落在手腕的铃铛,似是吐出了火舌,要吞噬了他。 他将衣袖拉好。 平日里总是爱玩弄铃铛,如今却连看也不敢看。 “你若如此做,便会身陷囹圄。” 她没有剑尊名号加持。 身为魔主的谣言一旦传出,便是万劫不复。 郁岁嗓音软甜:“没关系啊。” “只要师父好好的就行。” 好久。 她都没听到裴湮说话。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看她。 郁岁被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脸,“师父,我要去找一下岑疏狂。” 裴湮轻轻啊了声,“去吧。” 找岑疏狂。 无非是为了他再敲打岑疏狂,免得事情败露。 不知过了多久。 茶楼的人都快要走完了。 裴湮端起茶水喝了口。 涩涩的,不是很好喝。 可他却喝完了。 “裴剑尊的心,跳的好快。” 裴湮微微侧头。 了之笑了,“春心萌动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你们还是道侣。” 裴湮没有回话。 春心萌动。 他眼神含着几分冷意。 郁岁是来渡情劫的。 而他,也绝不可能动心。 了之又说,“裴剑尊要去看看医修吗?” “您心跳维持一百二以上,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春意萌动往往是在一瞬间。”他认真分析,得出结论,“裴剑尊,这是有病啊。” 裴湮淡然起身。 了之捂住脸,“不可以打脸。” “贫僧还要成亲。” 裴湮漠然路过他,声音浅淡,“本尊对情爱一事,毫无兴趣。” 了之:“……” 就是有病。 … 岑疏狂剃度之后,是要去灵禅寺的。 他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李姑娘亲自送他。 哦不对。 不应该是李姑娘,是郁姑娘。 岑疏狂客套:“送到这里就行了。” 然后又立马保证,“您放心,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不会说。” 郁岁满意点头。 灵禅寺的住持在旁边微笑,慈祥极了,“这是郁施主的补偿吗?” 郁岁:“?” 住持讲的明白了点,“了之最近可好?” 郁岁懂了。 这是在说她用“三个和尚”换了一个佛子。 她假装没听懂。 “佛子,最近挺好的。” 住持说:“好?” 他冷笑,“也不说回来看看贫僧。” 郁岁沉默两秒,为了之正名,“大师昨天才回过的。” 住持冷哼,“今天呢?” 郁岁眼神飘忽。 住持也没为难她,客套问,“郁施主要来参观一下灵禅寺吗?” 郁岁望着寺庙。 “好。” 最近多灾多难的,上柱香,求求平安。 佛前虔诚许愿。 “佛祖在上,希望裴湮余生顺遂。” 然后捐了五万上品灵石。 住持微笑:“阁主,心诚则灵。” “虽然不知道您许了什么愿望,但一定会实现的。” 郁岁:“借您吉言。” 与住持告别后,死活找不到回去的路。 系统忽然开口。 【系统:宿主小心!别出声!前方高能!】 郁岁虽然境界不高。 但法器很多,掩藏身形不在话下。 比任吟那个要厉害许多。 虽然系统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她掩藏住身形,向前走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说话啊!” 郁岁了然。 这是情侣吵架啊。 ……等等,不对啊。 这是灵禅寺,哪里来的情侣? 郁岁循着声音找过去。 然后。 她看到了宁不为。 对面是岑疏狂。 岑疏狂捂住宁不为的嘴巴,紧张说,“小点声,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宁不为挥开他的手,冷冷说,“不该说的?” “有什么不该说的?” “是不该说魔尊为了一个女人耍的我们团团转吗?” “我看他早就不想做魔尊了,他巴不得为那女人只做个光风霁月的剑尊……” 郁岁愣住。 魔尊?剑尊?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宁不为没说完。 就被岑疏狂捂住了嘴巴, 他四处张望,目光掠过郁岁所站的地方,没有发现端倪。 又扩开神识。 随即才压低声音与宁不为讲:“魔尊想要做什么, 那是他的事。” “我们要做的,就是听他命令行事, 懂吗?” 宁不为眼神愤愤。 显然是不懂的。 他瞪向岑疏狂。 岑疏狂无奈地看了眼这孩子。 他知晓宁不为对裴湮的崇拜—— 年纪轻轻,尤其是处在叛逆期的, 都对裴湮有股癫狂的崇拜。 好像阴鸷与残忍是多么棒的代名词一样。 岑疏狂没法教育他。 他也是疯狂崇拜魔尊的一员,不然也不会不问缘由就执行魔尊的命令。 岑疏狂设了结界, 松开宁不为, 含着几分警告。 “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 宁不为绷着脸瞪他。 然后转身就跑。 郁岁若有所思。 跟在了宁不为身后。 宁不为与了悟住在一起。 后来墨青出家,他们仨便在一起。 ——四人寝,恐怕以后还要加个岑疏狂。 如今了悟不在房间。 只有墨青。 见宁不为气汹汹的回来了, 颇为惊讶。 他不知道宁不为之前在魔界是什么样的,但现在宁不为在灵禅寺,妥妥的就是个面瘫。 竟然还有这种灵动的生气? 墨青好奇问:“怎么了?这是谁惹到你了?” 他到底是在花楼浸淫久了。 又是头牌。 半倚在床上,姿态妖娆, 语调也不怎么正经, 腔调婉转极了, 自带着一股的勾人。 郁岁嘶了声。 卿本佳人啊。 ……奈何出家了。 墨青若是知道她的感叹, 一定得气的吐血。 他出家是因为谁! 因为谁! 不过此时还是岁月静好。 两人都没发现房间多了个人,自顾自说着话。 宁不为倒也没莽到见谁都说魔尊的不好, 但还是年轻气盛,没忍住, 问, “一十三洲正传言裴剑尊是魔。” 墨青没他那么迂回, 慢悠悠的说, “裴剑尊,那不就是魔尊吗?” “这儿又没别人,说这么委婉干嘛。”见宁不为瞪他,他岔开话题,“怎么了?” 宁不为闷闷:“没事。” 墨青啧了两声:“前几日魔界反叛军杀到王都,岑疏狂本来是领兵杀敌,后来不知道魔尊为什么回去了。” 宁不为竖起耳朵。 久久没有听到下文,难免有几分焦急,“然后呢?” 墨青心想,这小孩真单纯。 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叫声哥哥,哥哥告诉你。”墨青逗他。 宁不为冷哼,没有理会。 反正岑疏狂也在,到时候直接问岑疏狂就好了。 墨青跳下床,压低声音说了句,“自然是按照老规矩,挑了几个魔修,剥皮制成人皮灯笼挂在琉璃塔呗。” 宁不为眼神亮了起来。 墨青嗤了声。 这小变态。 这时。 了悟走了进来,隐约听见了几个字,“你们在讨论魔尊吗?” 宁不为修闭口禅。 又不说话了。 墨青自然而然的说,“是啊。” “在说魔尊残忍,剥人皮,制人皮灯笼呢。” 了悟点点头,“可不是嘛。” “魔尊可残忍了。” 他又说,“你不要和不为师弟说这些他,他年纪小,不经吓。” 墨青:“……” “行行行,不为师兄。” 谁都有人宠着。 就他没有。 … 系统在她脑海里炸开了。 一句卧槽行天下。 乱码了一阵后。 【系统心有余悸:没想到裴湮居然制人皮灯笼!】 郁岁:“别胡说。” “也许是假的。” 系统才不信她这句话呢。 倘若她认为是假的,恐怕就要走出去,然后说一句“你骂句脏话”。 这才是正常反应。 【系统:宿主,坦诚交流可以使我们更加信任彼此。】 郁岁一点也不信任系统。 她只相信自己。 于是又去了一趟魔界。 这一次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跟着。 郁岁直接去了王都。 找到了岑疏狂那个手下。 她拿出留影石。 留影石的画面显露出来,是裴湮正温柔笑着说:“岁岁。” ——这块留影石,记录的全是裴湮。 郁岁担心自己会在某天又重新回到混沌之境,所以便用留影石记录下与裴湮相处的一点一点。 手下茫然看着留影石,结结巴巴问,“殿,殿下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他真的怂。 但是,岑疏狂都被带走了! 他不得不怕啊! 郁岁:“认识这人吗?” 手下点头,乖乖回,“认识。” “魔尊嘛。” 郁岁眼前猛地发黑,但还抱有一丝侥幸,“骂句脏话。” 手下迟疑,但不敢不从。 特意骂的脏了些。 “【哔哔哔——】” 郁岁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琉璃塔是做什么的?” 手下理直气壮回:“当然是放人皮灯笼的。” “若是谁入了魔尊的眼,魔尊便会将其制成人皮灯笼,挂在琉璃塔,时时欣赏。” 郁岁:“……” 【系统:好【哔哔——】变态。】 谁说不是呢。 郁岁心情复杂。 收了留影石去王都其他地方转悠。 造反一事才刚刚结束。 八卦的魔很多。 “……打仗那天你真在城门口见魔尊了?” “那还有假,你是知道的,我从不说谎。” “魔尊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 “穿了件红衣服,比城门口流的血颜色还要红,特别好看。” 红衣。 郁岁想到裴湮穿红衣的那天。 他也想到了幻境中裴湮的内心。 地点在魔界。 还去了琉璃塔。 郁岁不死心的又问:“琉璃塔是做什么的?” 那两个魔被打断了对话原本有点不开心,见郁岁面容娇嫩,容貌绝佳,对美人多了几分宽容。 “当然是放人皮灯笼的。” “魔界谁人不知啊。”他说,“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修士?” 郁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贫僧失礼了。” “……” 魔惊呆了,“你是和尚?” 郁岁:“贫僧男扮女装。” 魔:“你叫什么?” 郁岁:“了无。” “了无生趣的了无。” 她现在真的很想出家。 魔:“……” “阿弥陀佛。”他礼貌说,“失敬失敬。” 另一只魔问:“你什么时候信佛他?” 魔说:“当我需要佛的时候。” “平常尊敬点总归没错的。” “……” 说的还挺有道理。 他也恭敬说,“阿弥陀佛。” 郁岁:“……” 魔界的魔,智商好像都很崎岖。 … 一十三洲,镇安城。 郁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一次次求证后。 尘封的记忆逐渐展开。 在奉鹤山,深夜。 裴湮与墨青用传音符密谋。 在一十三洲酒楼顶层。 裴湮与墨青会面,她打破了他们的会面,后来裴湮被雷劈了。 回到奉鹤山后。 她发现裴湮受伤,因为是他招惹了气运之子所以才被雷劈。 ……等等等等。 还有很多次,她都以为是系统假扮的。 对了。 丧葬阁那次。 了之说裴湮是魔尊。 郁岁也以为系统假扮。 可仔细想想,了之有一双看透因果的眼睛,修为又高,他说话也不会无的放矢…… 啊啊啊。 还是无法接受。 郁岁恹恹趴在桌子上。 怎么可能嘛。 裴湮怎么可能是杀人如麻的残虐魔尊? 这不是真的。 一定是系统。 一定是它搞的鬼。 【系统快冤死了:真的和我没关系,要不你睡一觉吧。】 【系统语调温柔:睡一觉,醒来。说不定万事大吉呢。】 【系统越发温柔:说不定现在这一切都是梦哦。】 郁岁沉默两秒,“你别这样,我害怕。” 这语气。 太毛骨悚然了。 【系统:你怕了?我在模仿裴湮哦。】 郁岁:“……” 她没再理会系统,乘坐飞舟,回到了丧葬阁附近。 慢吞吞的表丧葬阁走着。 堪称蜗牛爬行,时不时还退了几步。 然后转身去了月华宫。 今天月华宫围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都有。 郁岁迟疑:“不是说,男士止步吗?” 守门弟子认识她,放她进去,回了句:“今天是相亲日。” 郁岁:“?” 修士的相亲? ……有一丢丢奇怪。 她沿着抄手长廊走着,忽有一名男子走过来,脸色微红,将手中的小折子递给了她。 郁岁疑惑,指了指自己。 男子点点头,将折子又送了送。 郁岁迟疑地接过来。 【系统大为无语:你们俩是在表演哑剧吗?】 郁岁没理会系统。 她现在对什么都了无生趣。 翻开折子。 【姓名:祁无命 性别:男 职责:医修 简介:性情温驯,热爱花草动物,无不良嗜好,有飞舟有洞府,天地灵宝众多(超过百件,皆是上品),财产丰厚……】 郁岁懂了。 这是相亲简历。 【系统看的津津有味:这人是富一代啊,把握住,上!】 郁岁无语:“胡说什么呢?” 【系统:裴湮已经废了,可以考虑别的男子了。】 【系统颇为大方:无情道不限制你与男子谈情说爱。】 反正绑定以后。 心中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如果有。 一定是错觉。 不是真的情爱,只是追求某种刺激而已。 或者像现在这样。 追求的是一个完美收藏品。 【系统:我们可以把杀夫证道这件事,提上日程吗?】 郁岁:“不能。” 她面无表情的合上折子,礼貌拒绝,“抱歉,我是来找人的,已成亲。” 祁无命失落垂眼。 接回折子,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小折子,他失落的好像落水狗,浑身湿漉漉的,可怜巴巴淌着水。 【系统于心不忍:你好残忍,你为什么不能给这个男子一个家?】 郁岁用同样的话反击:“你也好残忍,你为什么不能变成我的样子,给这个男子一个家?” “反正他爱的只是我的脸。” 【系统:你爱的也是裴湮的脸。】 郁岁心说,才不是呢。 她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人? 她爱的不止是脸。 还有,裴湮的光风霁月,裴湮的兼济天下…… “妹妹,一个人想什么呢?” 梨娘递给她了几颗糖,“见你上次爱吃糖,特意给你备着的。” 郁岁接过来,要剥开糖纸,却又没了食欲,她叹了口气。 原本是想要问问梨娘,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可不断的求证。 反而会有几分心累。 郁岁咽下要问的话语,换了话题:“如果……” 梨娘点点头,等她的下文。 不远处一对男女正在吵闹,大概原本就是一对有情人,吵架了之后便赌气来这个相亲大会。 女子说:“别想要我原谅你!我没还没结为道侣呢,你便有那么大的事瞒着我,若是结为道侣呢?” 男子保证:“不会了。” “绝不不会了!卿卿原谅我吧!” “我以后再也不会去赌了。” 女子:“我不信。” “我娘说了,赌博的男子不能要。” 男子:“我真的不会了……” 后面又是吧啦吧啦一大堆解释。 郁岁沉默两秒,点评,“她娘说的没错。” 梨娘:“行了妹妹。” 她拉着郁岁到亭子里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是因为裴剑尊?” 郁岁说:“如果道侣之间,有重大的事瞒着对方,应该怎么办?” 梨娘:“……” “你是指,裴剑尊是魔,这件事?” 郁岁冷漠脸:“难道还有别的?” 梨娘干笑:“当、当然没有。” 【系统:她在说谎!】 郁岁也看出来了。 梨娘这般阅历,又做到了一宫之主。 怎么可能连谎话都不会说? 是故意叫她知晓。 郁岁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师父他是魔,这要怎么办?” 梨娘:“你怎么想的?” 她心想,平常挺聪明的,怎么今天这么笨? 可她若是直接说,裴湮是魔尊,估计郁岁也不会信。 ——别说是郁岁了,一十三洲的修士们,谁听了都不会信。 郁岁:“我不知道。” 她之前得知裴湮是魔时。 只觉得裴湮好可怜。 人是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的,而魔又格外遭人唾弃,好像魔象征了所有肮脏的一面。 郁岁不在乎魔与人的区别。 她甚至会心疼,敬佩。 敬佩裴湮身为魔,却能够做到剑尊,又保护了一十三洲修士们。 但她在乎魔与魔尊。 仅仅一字之差。 她叹了口气。 这般忧愁美人,实在太过惹人怜爱。 梨娘摸摸她的小脑瓜,“傻妹妹,这才哪到哪呢。” 几乎是在明示。 裴湮身上还有更劲爆的。 郁岁快难过死了。 她咬牙说。 “裴湮是骗婚。” 梨娘:“……” 这个角度,也没错。 郁岁朝嘴里塞了颗糖,只觉得好苦,“我想和离。” 梨娘:“妹妹可要考虑好啊。” 她委婉说。 “裴剑尊,脾气好像不是很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 “咱们俩联手都打不过他的。” 郁岁:“……” 实力差距,真令人难过。 梨娘又给她致命一击,“你的灵府,还有他留下的痕迹,他动动手指都能叫你生不如死。” 郁岁都快哭了:“……” 她愤然起身,坚定说,“我要和离!” 裴湮是魔尊。 杀人如⑨时光独家禁转麻的变态魔尊。 她不在乎魔尊是谁。 但她在乎她的道侣是不是魔尊。 梨娘:“冷静点。” “妹妹,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郁岁等不了了。 她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就是裴湮。 如今裴湮的完美形象破裂。 她简直丧失了对世界的兴趣。 郁岁说:“你放心,我不会说我曾经来过这里的。” 梨娘:“……好的。” 这时。 守门弟子又进来了,“宫主,裴剑尊来了,要接道侣回家。” 梨娘感叹:“好强掌控欲。” 【系统:他关注你的行踪,一定是为担心你受到伤害,这都是他爱你的表现呢。】 郁岁:“……少阴阳怪气。” 她沉默的走出去。 裴湮换了身茶白色衣服,立在不远处,如松如竹,风采绝绝。 周围人来人往,全被他衬托成了胭脂俗粉,谪仙风范尽显无余,仿若 系统非常心安。 他已经控制住岑疏狂的那个手下了,完全没可能给岑疏狂通风报信。 一分钟后。 郁岁望向裴湮,眸波流转,欲语还休。 系统盯着瞧了会儿。 立刻大喊。 【系统:喂!!!】 郁岁呆呆说:“我不叫喂。” 【系统都绝望了:他是魔尊!】 郁岁:“许是传言。” “魔尊也有好有坏,他们是亲眼见了如何剥皮,如何做人皮灯笼吗?” 【系统:……】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它深吸了好几口气。 最终实在没有忍住,将毕生所学的所有脏话全都骂了一遍。 郁岁走到裴湮身边,眉眼含笑,“师父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裴湮微微垂眼,似是蕴藏宠溺,“为师见你许久没回来,便出门寻你。” “正巧见你进了月华宫。” 郁岁:“师父怎么不叫住我?” 裴湮:“为师以为你有事呢。” 郁岁:“那师父怎么又来找我了?” 裴湮抬手拂去她飘落的碎发,别在耳后,声音极轻,“为师想你了。” 轻的仿若夏季的热风。 刮进了人的身体,燥热不堪。 郁岁眨巴着眼睛,“师父今天吃糖了。” 嘴巴真的好甜哦。 裴湮失笑。 大大方方的牵着郁岁的手离开。 快要出门时,微微侧头。 眼神冰冷凌厉,准确地锁定住祁无命。 祁无命一惊。 抱紧了自己的小折子,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惶惶然不知所措。 梨娘见状无语:“你别一直盯着人家妻子看呀。” 总盯着人家妻子看。 不挨揍才怪呢。 更何况,这还是魔尊。 祁无命点点头,冲着梨娘颔首,转身离开了月华宫。 走到无人的巷子。 仙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它飞到他身边,蹭着他的衣衫,黑珍珠般的眼睛在询问结果。 祁无命…… 不,应该说是鹤寻云。 他变回自己的脸,喃喃说,“我遇见她了。” 来月华宫也不是为了相亲。 只是因为月华宫出现的时机太过古怪,而骂声又居多,所以问天宗便派人来瞧瞧。 掌门与二师兄因为“裴湮是魔”这个消息备受打击。 鹤寻云便领了这个任务。 说实话,裴湮是不是魔,他不在乎。 他自己都病魔缠身。 哪里有资格要求别人纯洁无瑕。 况且,裴湮只是魔。 又不是魔尊。 鹤寻云只是想要接了这个任务,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不想要满脑子都想着情情爱爱。 可进了月华宫,没多久就见到了郁岁。 鬼使神差的拿着折子递给了郁岁。 鹤寻云摸了摸仙鹤脑袋,呓语般问:“你就如此喜欢她吗?” “当然!” 回话的声音嘶哑嘲哳。 鹤寻云猛地垂头看仙鹤。 仙鹤正享受抚摸,察觉到他的东西,懵懂歪头,望着鹤寻云,仿佛在问“你怎么了。” “是我。” 那声音猖狂又空灵,“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 像是毫无经验与天赋者拉二胡一般。 实在太过难听。 鹤寻云面色微变。 “我是你的病魔啊。” 他桀然一笑,“你不喜欢我吗,嘻嘻。” 鹤寻云按在仙鹤的脑袋,脸色苍白。 怎么会这样? 明明精神体分离了出去。 他怎么会更强大了?! 病魔:“害怕了吗?” “不用害怕。”他宛若一只看不见的幽灵,趴在鹤寻云耳边蛊惑说,“我可以帮你的。” 鹤寻云抿紧唇瓣。 病魔:“我知晓你喜欢她。” “我可以帮你得到她的。” 鹤寻云充耳不闻,闪身回到拂明峰,回到洞府,闭关打坐。 病魔的声音一直不断。 “你不想得到她吗?” “我知晓,你梦里全是她,打坐睡觉也全在想她。” “你去丧葬阁的时候,一直低头喝茶。” “你看到她鞋面的珍珠了对吗?” “你心想,这若是东海蚌精打磨出的珍珠就更衬她了。” 鹤寻云咬牙,“少胡说八道。” 病魔听他的才怪。 自顾自说着,“你还看见她裙摆绣的芍药,你心想芍药很衬她,但她更应该是牡丹,国色天香,玫瑰也好,娇艳欲滴……你想的太多了。” 鹤寻云脸色更白了。 摇摇欲坠般,仿若风雨中的小白花。 “鹤寻云,你是个变态,你知道吗?” “别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低头喝茶,看女孩的脚。” “看她脚上的铃铛……” “你是不是,偷偷硬了?” “嘭”。 一声巨响。 石桌应声而碎。 鹤寻云大口喘着气,手中聚攒起的灵气还未消散,眉心隐隐透着一点红,渐渐愈发明显,宛若泣血一般。 他咬牙冷声说:“闭嘴。” 病魔才不怕他。 鹤寻云越是欲念缠身,他越是强大。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我帮你得到她。” 鹤寻云闭上眼。 不再去和他进行争论,一遍又一遍念着静心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的意识仿若沉浸在了一个玄妙空间,四周笼罩着一层雾气,白茫茫,而他飘飘然,游荡在雾气之中,自由自在。 忽地。 一道强光袭来。 鹤寻云猛地睁开眼睛。 此时。 他哪里还在洞府修炼,分明已经到了奉鹤山。 到了郁岁曾经住过的房间。 ……曾经睡过的床铺。 一切都保持着她曾经居住时的样子。 病魔故意发出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少女的馨香,多么令人痴迷啊。” 鹤寻云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 站在床边,望向着凌乱的床铺。 他忽然说。 “我应该去出家的。” 病魔嗤笑:“出家了,便能克制住欲念了吗?” 鹤寻云又说:“我应该去拜郁岁为师。” 病魔啧啧两声:“师徒恋更刺激哦。” 鹤寻云说,“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病魔无所畏惧,“残破的身体,往往意味着更变态。” 他压低嗓音,“你知道无根之人,如何在床笫之欢得到满足的吗?” 鹤寻云平静下来:“你要逼我自尽吗?” 病魔耸耸肩,“好吧。” 鹤寻云的心灵可是脆弱极了,若是逼的紧了,指不定要做傻事呢。 * 丧葬阁,寒潭。 郁岁穿了件寝衣正在泡寒潭。 她迫切需要静神。 不行。 不能一看到美色就被迷惑。 绝对不可以! 郁岁心想,我要冷静。 【系统为她加油:扛过去!】 【系统:扛过美色,你将无坚不摧。】 它还特地调出了云觅的脸。 【系统:看看一十三洲的美人榜首,看看这个美人榜,这么多的美人,何必单恋一枝花。】 郁岁将脑袋埋进水中,无助说:“因为这朵花,堪比一整片花海。” 【系统:……】 它是真的不想管这个恋爱脑了。 乏了乏了。 但想了想,它是社畜。 没有资格消极怠工。 只好疲惫的振奋起来。 【系统:睡一觉吧,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郁岁唔了声。 许是心情太过糟糕,她竟然没有意识到,这是系统第二次说“睡觉”这句话。 ——多次重复的话语,不一定是安慰,也可能是个阳谋。 于是。 郁岁久违的做起了梦。 … 深冬,大雪纷飞。 整个世界蒙了层惨白色调,透着几分衰败颓废。 她穿了件寝衣,披着白色斗篷。 光着脚,小巧玉足陷入雪地,冻的惨白,唯有脚腕的铃铛是一抹颜色,红丝线的绳子宛若火舌般围在脚间,缠住了她。 娇小,苍白,脆弱。 裴湮则与她相反。 穿着霜叶红的长衫,红的刺眼,与这雪色形成鲜明对比,炽烈张扬。 他容貌极艳,雪色的肤,血色的唇,像是海棠花开到荼靡。 “徒儿要去哪里?” 她冷漠说,“去没有你的地方。” 郁岁垂下眼。 盯着自己的脚,其实不冷。 裴湮给她施的有保温法术。 一滴热泪砸在雪中。 抬起头。 阳光刺眼,却也冰冷。 她说,“别消磨掉我对你的情意。” 裴湮笑了声。 与往常的作风截然不同,倒是与幻境之中的相似几分。 墨色眼眸染了红色。 泣血般红,仿佛哀叹一般。 “岁岁对我还有情意呢。” 郁岁抿唇不回话。 眨眼之间。 裴湮左边便多了道丑陋长疤,从眉骨那里,一路眼神到脖颈,将左半边谪仙般的容貌全部毁掉。 “这样,你对我还有情意吗?” 郁岁:“……” 她后退一步。 裴湮的脸骤然苍老起来。 他活了上万年,即便没有死,老了也很不好看。 添了皱纹。 好像一个干瘪皮囊套在骷髅架上。 左脸又有疤。 郁岁后退两步。 闭上眼睛,“别这样。” 裴湮嗓音也逐渐苍老,逼进她:“你的情意,多么浅薄。” 郁岁跌坐在地。 她沉默两秒,“我接受强取豪夺,但人不能丑。” “毕竟,我是个花季少女。” 没有人回应。 郁岁差距到他走到了自己面前,又说:“你把障眼法撤掉了吗?” 她试探性地睁开眼。 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苍老的容貌浮现在她眼前,疤痕愈发丑陋,宛若一条蜈蚣爬在脸颊…… 郁岁登时惊醒。 这次睁开眼又是哇的一声。 裴湮俊美无俦的容貌就浮现在她面前,墨色眼眸还有几分茫然,歪歪脑袋,“怎么了?” 郁岁:“……” 她深呼吸几次,“做噩梦了。” 裴湮朝她走过来。 郁岁忍不住后退。 裴湮微微蹙眉,鸦睫落寞垂下,“岁岁可是在嫌弃为师是魔?” 郁岁艰涩回:“没有。” 与梦境相比。 魔算什么? 不对。 裴湮不只是魔。 是魔尊。 她是要与裴湮和离的。 郁岁沉入寒潭,冰凉的潭水打湿肌肤,凉意自肌肤渗入骨髓。 清醒了。 她清醒了。 冒出潭水。 “我有事要与师父说。” 裴湮浸泡在寒潭,池水打湿了他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蓬勃曲线,肌肉感很强,多看一眼都叫人脸红心跳。 偏偏他面色清冷,还有几分迷茫的注视着她,静静的,乖乖的。 郁岁再次沉入寒潭。 半分钟后。 再次冒出。 裴湮疑惑:“什么事?” 他眸色有几分担忧,“你怎么了?” 郁岁完全说不出口。 裴湮这个模样。 好像她说出和离,是天大的伤害一般。 再次沉入寒潭。 反复几次后。 她放弃了。 对上裴湮疑惑的视线后,她镇定找理由,“我在练习憋气。” 裴湮轻轻眨眼,眼睫沾染的水滴随之落下,好似垂泪一般,“可是,你一次比一次憋气的时间短。” 郁岁憋屈死了,“我不得要领。” 裴湮弯了弯眼眸:“为师教你。” 郁岁:“……” 她说:“不用了,我大概是没有天赋。” 裴湮充耳不闻。 来到了她面前,抬手替她擦掉脸颊的潭水,温声说,“深吸一口气,闭眼,沉入水中。” 郁岁被美色迷惑。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依言照做。 沉入水中。 在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唇瓣忽然贴到了软软的东西,递过来了一口气。 郁岁在水下睁开眼。 裴湮放大的容貌就在眼前,近在咫尺,甚至能在他墨色的眼中看到她的身影。 ——她好像在裴湮眼中看到了星星。 这么漂亮纯粹的眼睛。 不是红色的。 也没有入魔。 ……可却已经是魔尊了。 郁岁心想,要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所见到的,都是裴湮的善良。 裴湮做了剑尊万年。 又创建了问天宗。 ——万宗之首,每个弟子都具备着良好品质。 他唯一做出格的事,就是谈了场师徒恋。 这样的人。 即便是魔尊,哪又如何? 说不定有什么计谋呢? 例如,卧底? 郁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搂住了裴湮的脖颈,加深这个吻,放任自己沉沦。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浮出水面。 郁岁手臂搭在裴湮肩膀,在水中沉沉浮浮,她唇瓣艳红,愈发显得娇艳欲滴:“师父身上好凉。” 裴湮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为师体温低。” 郁岁:“为什么?” “因为体温低。”他说。 简直是废话。 郁岁思绪完全不在线,她脑海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吐出的话语全是不想干的—— “我听说体虚的人,体温低。” 裴湮:“……” 他意味深长。 “为师身体很好。” 郁岁微微叹息,“明明很虚,哪里便身体好了?” 裴湮勾着她的腰,将她朝怀中带了带。 郁岁微微怔住。 好像贴在了一个滚烫的地方,烫的她有几分涩然。 “师父……” 裴湮:“为师身体很好。” “我不是说这些。”郁岁试图躲开这个东西,“好奇怪。” 太奇怪了。 而且还在慢慢变化。 也太可怕了。 她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真的有事要与师父讲。” 裴湮:“为师也有事要与你讲。” 郁岁:……? “师父是什么事?” 裴湮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垂头直视她漂亮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染了水的缘故。 湿漉漉的,又黑白分明。 裴湮心跳更快了。 他压下莫名其妙的情绪,说,“为师想与岁岁办婚礼。” ——《追妻套路千百条》曰:要懂得宣示主权,劝退一切潜在威胁。 郁岁愣住。 婚礼? 这是,求婚? 她其实对婚礼并没有太多期待,不然也不会那么自然的隐婚。 脑海中的某个小人好像占据了上风。 求婚哎。 美人对自己求婚哎。 裴湮:“岁岁?” 郁岁懵:“师父的求婚太简陋了。” 这便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裴湮笑,“婚礼不会简陋的。” 他又问,“岁岁是想要告诉为师什么事?” 郁岁还懵着呢,“想和师父说,和离的事。” 作者有话说: 裴湮:我要给你一场盛大婚礼。 郁岁:我想和离。 第50章 系统兴奋的像过年放炮一般。 为了表达喜庆, 它还特意模拟出烟花爆竹的声音。 噼里啪啦。 郁岁清醒了。 手臂搭在裴湮肩膀的,他肌肤的寒意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冰的她打了个冷颤…… 而且。 裴湮现在的表情也有点点的吓人。 郁岁抬手, 慢吞吞缩回,小心翼翼地与裴湮拉开距离, 正要成功时,忽地被攥住手腕。 交缠的腕间, 镂空金丝铃铛发出刺耳声响。 好似水鬼猝然从水中冒出。 拽住了行路人的脚腕,冰凉凉的, 粘腻腻的, 又透着凶狠,势必要将行路人拉进水中。 裴湮语气不明:“为什么?” 郁岁闭闭眼。 心想,事已至此。 美色当头也没用了, 不如和离。 睁开眼,目光坚定。 谁知。 裴湮鸦睫微垂,眸色落寞。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这般模样。 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黑眼睛湿漉漉的, 呜呜咽咽, 又绝望又痛苦。 系统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系统:不要给他加滤镜!】 【系统声嘶力竭: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都是装的!】 郁岁眼神坚定了一瞬。 【系统为她加油打气:顶住!顶住!顶住!】 裴湮更脆弱了。 他的眼睛像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 布满裂痕, 只要她说一句重话,便会化成碎屑。 【系统:你看到他眼底的红了嘛!他要冲破封印了!】 【系统试图施法:巴啦啦小魔仙, 变变变!】 郁岁已经被美色迷惑,“我也不想的。” 少女咬咬唇, 为难说:“可是师父是魔尊哎。” 系统眼前一黑。 狗比你在说什么? 你信不信这张王炸能炸死你? 气氛沉默下来。 系统屏气凝神。 等剧情发展。 良久。 裴湮轻叹, “就因为这个吗?” 清澈潭水倒映出少女为难又伤心的神色。 她真的很悲伤。 “魔尊的风声很不好。” 但凡风评好一点她都不会如此。 越是完美的收藏品, 越是接受不了一点点的瑕疵。 裴湮将她拉进怀中。 意识到她并没有抵触, 心情好了不少,呢喃轻语,“有多不好?” 郁岁:“都是骂你的。” 她认真的有几分心痛:“风评是男人最好的聘礼,你没了。” 裴湮默然一瞬,随即又问:“岁岁可以具体讲讲吗?” 郁岁掰着手指说。 “说你喜怒无常,杀戮成性。” 裴湮温柔的嗯了声,“可以举例说明吗?” 郁岁:“你拿两座城的魔当作棋子,下生死棋,最后又杀了两城的魔。” 溜魔玩就算了。 结果还没点活路。 天怒人怨! 裴湮想了会儿,才记忆深处扒到这件事。 ——好像,确实是因为,好玩。 他面色不显。 一如往常的温润,“可若是不杀,为师会死的。” 会郁闷死的。 多无聊。 郁岁轻轻眨眼。 是啊,她了解的裴湮,绝不会是无缘无故杀人的魔头。 在裴湮无比包容的视线中。 郁岁微微垂头,“还有说,琉璃塔的灯笼都是用人皮做的。” 裴湮温声说:“不是。” “为师可以起誓。” 确实不是啊。 用神魂做的而已。 每一盏灯,都是用他们的神魂燃烧,日日夜夜,痛苦煎熬,永不熄灭。 郁岁哪里知道其中弯弯绕绕。 见裴湮如此认真,再者,他光风霁月的谪仙滤镜过深,郁岁看他的眼神渐渐恢复到往常。 “那,师父为什么会成为魔尊?” 裴湮仿若圣父,“为了爱与和平。” 郁岁眨眨眼。 又听裴湮轻声说:“若是邪魔侵犯,不至于腹背受敌。” 郁岁用崇拜的目光望着裴湮。 剑尊。 这就是心系天下的剑尊呀! 好人呐! 但是。 郁岁还是有点不开心,“师父为什么要隐瞒我?” 裴湮温声说:“为师怕吓到你。” 郁岁嘟囔着反驳:“我才不会呢……” 裴湮垂下眼睫,轻轻说:“可岁岁刚刚要与我和离。” ——《追妻套路千百条》曰:适当的脆弱与可怜,能够激起对方的保护欲。 郁岁果然又心疼又愧疚。 “师父,我知道错了。”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应该相信你的。” 裴湮抬手摸到她的脸,宽大手掌几乎将她半张脸都包裹着,冰凉的像条毒蛇游走在她肌肤。 “无事。”他嗓音清润,“只希望岁岁多分为师一点信任就好。” 郁岁连忙保证:“我会的。” 她顺势蹭了蹭裴湮的掌心,又乖又软。 【系统提醒她: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让岑疏狂散播“他是魔”的谣言?】 郁岁勉强从恋爱脑中剥离。 正要问裴湮时—— 裴湮温声说:“还有一件事。” 郁岁咽下原本的话语:“什么?” 裴湮:“关于我是魔的谣言,最先是在茶楼散播出的,我为了得知造谣者的目的,便让岑疏狂将计就计,推波助澜。” 【系统:???】 什么叫倒打一耙!? 这就是! 它咬紧牙关,保持缄默。 郁岁耐心排除。 其实也没排除多久。 这种推动她与裴湮关系破裂的幕后黑手,最大嫌疑人就是系统。 系统思来想去,主动认错。 【系统:对不起!我就是想让你认清楚裴湮的真面目。】 【系统:他,他是魔尊啊!】 郁岁为它补充完整:“为了爱与和平的魔尊。” 【系统:……】 爱与和平,我谢谢你。 郁岁重新沉浸在裴湮的美色当中,“我是魔主,是师父安排的吗?” 裴湮:“既然岁岁对魔尊感兴趣,又何必推举别人呢。” 他的腔调充满了包容与宠溺。 与往常的淡然全然不同。 郁岁再次沉浸在美色当中。 失而复得的欣喜感,与误会裴湮的愧疚交织在一起,使她对裴湮的感情达到一个峰值。 望着裴湮的眼神含着绵绵情意。 了之的声音穿透结界传来。 “阁主,吃晚饭了——” 拖着腔调,悠悠扬扬。 好像在唱曲一般。 郁岁趴在裴湮怀中,“吃饭了,师父。” 裴湮抱着她从寒潭出去。 掐了个诀烘干衣服。 “师父可以把饭端到房间,喂我吃吗?” 裴湮温声说:“好。” 郁岁美滋滋,“我真幸福。” ——裴湮对她总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郁岁和系统感叹:“身为道侣,裴湮几乎是满分。” 【系统心累不已,但还要维持彼此岌岌可危的感情,回:为什么是几乎?】 郁岁:“美中不足,他太优秀了。” 【系统:……】 一脚踹翻这盆狗粮! 【系统:亲爱的宿主,我随时待命。】 郁岁:“?” “待什么命?” 【系统:做裴湮的替身。】 郁岁:“……” * 一十三洲最近大事不断。 问天宗师祖与小徒弟师徒恋。 裴湮与问天宗断绝关系。 剑尊裴湮是魔。 一桩桩一件件。 都非常的劲爆。 都与裴湮有关。 堪称活在话题风暴中心的男人。 而此时又多了一个劲爆消息。 ——成亲。 各宗门世家都议论纷纷。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做出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情,不夹紧尾巴做人,居然还闹的人尽皆知! 还要举办典礼!? 是要把自己钉死在耻辱柱上吗? 他们不敢直接反对裴湮这个决定,收到请柬的时候,笑容灿烂,嘴里说着恭喜恭喜。 实际上私底下早就做好了“不参加婚礼”的决定。 用无声的尴尬来让他们明白自己做错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婚礼如火如荼准备的过程中。 ——邪魔来犯。 这一次的邪魔来势汹汹,还有几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修为堪比大乘后期。 没错。 就是那种顾西辞与鹤寻云等人联手,拼死才能杀死掉的邪魔。 这已经不是金丹以上修士能够解决的。 结界隐隐有几分松动。 好像快要顶不住一般。 倘若邪魔突破结界,一十三洲又将沦为万年前那般黑暗境地。 没有人想要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众人思来想去。 还是得请裴湮解决。 不只是为了消除邪魔,也得请裴湮在加固一下结界。 这件事。 只有裴湮能够做。 但请人办事,也得迂回。 他们先是找到了问天宗掌门。 希望掌门能够请裴湮出面,解决邪魔,加固结界。 掌门态度很是明朗。 “裴剑尊已经与问天宗断绝关系,我们再去请裴剑尊出面,并不合适。” 几大门派世家的领头人说破嘴皮都没有用,掌门就一句“裴剑尊与问天宗已断绝关系”。 出了问天宗。 几大门派的掌门人相互交流。 “这奚老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一十三洲就只是我们的一十三洲,与他问天宗无关了吗?” “我看未必。” “他就是想让我们去求裴剑尊。” “这老东西把裴湮奉为神明,精明着呢。” 让他们去求裴湮。 无外乎是表现出一种态度,让一十三洲的修士们看看。 告诉他们。 一十三洲,没了剑尊是不行的。 众人憋屈的很。 本来还打算趁着婚礼让剑尊无声的出个丑,此时,别说出丑了,恐怕还得备上一份厚礼,怎么隆重怎么来。 “……” 这邪魔,来的忒不是时间了! … 丧葬阁。 了之最近缠在郁岁,希望能够当他们婚礼的傧相。 就是站在台上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 郁岁坚定的拒绝了。 “你这样做,佛祖得怎么看你?” 了之微笑,“佛祖有一颗包容的心。” 郁岁摇摇头,“不可以的。” “我总觉得,你是要来剃度的。” 了之忽然谈起了自己的梦想:“贫僧渴望成亲。” 郁岁:“……所以?” 了之:“贫僧上百次转世,却没有yi一世愿望,只能眼睁睁看着有情人结为道侣。” 郁岁静静等他下文。 了之另类圆梦:“我想要站在台上。” 郁岁:“……” 他说的实在太惨。 上百次的人生,没有一次人生成功圆梦。 可婚礼上,和尚做傧相。 太奇怪了。 遇事不决,让裴湮来。 郁岁温柔说:“大师可以去问问师父,如果他同意了,那我没意见。” 她只是觉得奇怪。 倒也没有别的忌讳。 了之长叹一声,“好吧。” “希望阁主能够为贫僧吹吹耳边风。” 郁岁:“……好。” 他们两人一起去找了裴湮。 郁岁最近是不怎么想见裴湮的。 总觉得很奇怪。 ——为了筹备婚礼,裴湮正在穿针引线,亲手做嫁衣。 她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画面。 但不妨碍她询问系统。 “你会做嫁衣吗?” 系统感到深深自卑。 做替身它是不合格的。 所以导致。 现在裴湮在做针线,系统在旁边学习。 堪称系统界的凿壁偷光。 属实太过诡异。 为了维护裴湮的形象,郁岁进门之前特意敲敲门。 了之惊讶:“阁主回自己房间还要敲门吗?” 郁岁诚实回答:“我担心你看到不该看的。” 了之倒抽一口凉气。 充满期待的望向门内。 郁岁推开门。 正在照镜子的裴湮,扭头看向他们。 六目相对。 久久沉默不语。 “……” 只见裴湮拿着女式嫁衣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顾影自怜。 郁岁艰难开口:“师父……” 裴湮没有特殊癖好,只是看看嫁衣的上身效果:“为师想给你一个惊喜。” 郁岁更艰涩了:“太惊喜了。” 裴湮:“喜欢吗?” 郁岁:“……还可以吧,但不要经常来。” 裴湮微微蹙眉,“婚礼自然只能一次。” “岁岁过来试试嫁衣。” 郁岁:“……” “所以,师父是问我喜不喜欢嫁衣?” 裴湮:“不然呢?” 他瞬间了然,重新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笑了,“确实挺好看的呢。” 郁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了之举着留影石,狠狠威胁:“剑尊,我已经录下了刚刚的画面,如果你不想要这珍贵形象在婚礼当天曝光,就请我做婚礼傧相。” 裴湮欣赏镜中自己。 “随你。” 了之准备的满肚子的话语都没用上,竟然有了几分憋屈感。 ……裴湮同意的这么快,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他说:“裴剑尊,应下的事,可不能反悔。” 裴湮轻轻啊了声算作回应。 了之:“……” 不对,不对,太不对了。 郁岁也觉得不对。 思来想去,又觉得明了了,她小声告诉了之,“裴湮没朋友的。” 了之恍然。 “裴剑尊好可怜。” “竟然没有朋友。” 郁岁莫名:“有什么可怜的?” “我也没朋友的。” 了之伤心极了,“贫僧不是阁主的朋友吗?” 郁岁蹙眉。 “可你来丧葬阁,不是有目的的吗?” 了之:“……” 他确实有目的。 只是想要悟了这份情缘,断了念想,彻底成佛。 可…… 他也拥有陈邵九的记忆。 他无法定义郁岁与他的关系。 但郁岁,是他很重要的人。 生生世世都没有忘掉的人。 但他没想到郁岁会如此敏感。 每天嘻嘻哈哈,却并非没心没肺,反而看的通透…… 美中不足。 就是个恋爱脑。 遇到裴湮,自动眼瞎。 了之微微叹息,双手合十,“是贫僧的不对,贫僧从今日起,要坦诚一些。” 郁岁也双手合十,“大师加油。” 了之圆了梦,心情十分舒畅。 此时感受到结界外有人过来,“贫僧出门接客了。” 郁岁:“……好的。” 大师,您这句话真的好奇怪。 来的正是一十三洲各大门派世界的领军人物。 围在丧葬阁。 乌泱泱的一大堆人,还带着自家小辈,撑着人数的场子与排面。 原本就显眼的丧葬阁。 如今更是扎眼。 要知道,师徒恋情传出后,往日里口口声声说与裴湮交好的朋友没有一个来探望的。 如今这是。 破冰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一十三洲重新接纳裴湮的信号。 了之热情的将众人请进来。 郁岁与了之对视一眼。 这是大单子呀! 郁岁热情说,“各位施主是来集体下单的吗?” 年轻气盛的当场就要骂出来。 ——他们是来商讨一十三洲的安危,是来商讨如何解决邪魔,加固结界……这上战场之前,让他们准备好后事,咒他们呢? 年长的沉稳些。 拦住了。 ——请人办事,态度还是要有的。 再说了。 开门做生意,尊重各行各业。 “自然自然。”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轻男子说,“可否请阁主介绍一下?” 郁岁:“倒也不用介绍。” “我们只做有缘人的生意。” “你!” 少白头拦住了正要发怒的男子,告诉自己,心平气和,他是来求人办事的。 “我们可以加钱。” 郁岁:“毒圣当时也是这样说的。” 她打开陈邵九付给她的储物袋。 然后静静看向他们。 “……” 沉默。 就很尴尬。 他们付得起。 但这也太贵了。 少白头轻咳了声,“不知裴剑尊可在?” 了之走到楼梯口,大声喊,“裴剑尊,有人找。” 然后又回到了郁岁身边站好。 对众人微微笑着。 佛子很少理会修仙界各宗门的事,他一世又一世,入了尘世,为的是修心,向来是不理会这些俗务。 所以。 他们这些人,也是第一次见佛子。 也是第一次见有和尚来专门做丧葬行业的。 少白头忍不住好奇,“大师会给死者超度吗?” 了之微笑服务:“得加钱。” 俗气的简直不像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少白头闭上了嘴巴。 还好他是有门有派的,死后有人收尸,也有弟子料理后事。 不然。 这死亡的负担太过沉重。 很快裴湮下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萎靡不振,依旧风华绝代,依旧是那个令人惊艳与憧憬的剑尊。 直到他温柔望向郁岁。 ……这剑尊已经跌下神坛了。 不再是一尘不染的谪仙。 是个不顾礼义廉耻的伪君子。 竟然对自己的小徒弟下手! 少白头轻咳了声,他带着众人向剑尊问好,寒暄几句后,步入正题。 “裴剑尊可曾听说邪魔正在攻击一十三洲的结界?” 不止是镇安城。 其他几座边界城池的结界也遭受了攻击。 裴湮礼貌说:“在下正在备婚,未曾出门。” 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些事。 少白头简直无语。 他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如今邪魔来势汹汹,不似往常那般痴傻,虽说我们每个门派各自守一座城池,但若是有一处的结界破碎,都会导致一十三洲生灵涂炭。” 裴湮微微点头,嗯了声。 表示自己在听。 郁岁也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 她问系统,“剧情里面有这个吗?” 【系统:有啊。】 【系统:衣锦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系统:这是为了让龙傲天打脸曾经看不起他的人。】 郁岁懂了。 邪魔的出现也是在为剧情服务。 “那裴湮呢?” 系统也纳闷呢。 【系统:剧情里,裴湮现在再次入魔了啊,在奉鹤山。】 这段剧情。 可以说和裴湮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郁岁唔了声。 继续听他们的谈话。 少白头已经说了不少铺垫,将裴湮架在了高位,不知道说了多少好听的话,才终于步入正题:“如今正是一十三洲存亡之际,我等特来请剑尊出手,助我等一臂之力!” 众人起身。 齐刷刷的深深一拜,又齐声说:“请裴剑尊助我等一臂之力。” 裴湮没有拒绝,只是说。 “在下最近还要绣嫁衣,等绣好了,便去帮助诸位。” 郁岁脸色微红。 你不要说出来啊!你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吗?! 少白头满眼茫然:“??” 他听到了什么? 这是拒绝吗? 不是吧!?? 但裴剑尊绣嫁衣…… 其中有人讲,“剑尊不必担忧,在下认识一位鲛人族绣娘,擅长织绡,wei可以帮剑尊做嫁衣。” 裴剑尊谢绝了他的好意,表示嫁衣还是自己做的好。 “诸位不必担心,在下很快便能绣完。” “……” 少白头怀疑是不是一十三洲的绣娘不做裴湮的生意,才导致裴湮只能自己绣嫁衣。 虽然有条件。 但答应了总比没答应的好。 他留了位弟子住在丧葬阁附近,每天照例询问一下有没有做好嫁衣。 裴湮不急不慢,只有一个答案,“没有。” 郁岁坐在裴湮身边,帮他整理着丝线,“师父不担心吗?” 裴湮正在绣腰带上的花纹,眸色认真且专注:“不必担心。” “翻不起什么风浪。” 郁岁哦了声。 【系统忽然:滴滴滴滴滴滴。】 郁岁:“?” “你怎么了?” 【系统也很无奈:龙傲天有危险。】 郁岁:“衣锦还乡失败了?” 【系统忧愁:可能快死了。】 郁岁沉默下来。 【系统果然还有后文:爸爸!求求您去救救他吧!】 【系统:您都要成亲了,龙傲天此时死了,世界就崩溃了!】 郁岁冷漠脸,“你说实话,世界真的会崩溃吗?” 她见过气运之子没命后,可能这个时代不会那么辉煌,但也绝不会崩溃,他甚至还能正常运转。 【系统小心翼翼问:说实话,你会去救吗?】 郁岁:“看你表现。” 【系统哼哼唧唧:不会崩溃。】 郁岁趁机套消息:“还有吗?” 【系统:爸爸您还想知道什么?】 郁岁:“这本书的所有反派。” 【系统:成交。】 反正也不多了。 知道了也没用。 重点永远不是阻止龙傲天崛起,而是杀夫证道。 它可是提醒过郁岁的。 吼吼吼。 郁岁接受到反派名单与资料后,非常有契约精神。 但还是和裴湮讲了声。 “我要去魔域救宁孤临。” 裴湮抬抬眼,眸色寒凉。 “宁孤临?” 郁岁提醒他:“和脏东西做了个交易。” 裴湮捏着细针,若有所思。 红色的腰带搭在他的手中,柔顺垂下,衬得他的肤色更为雪白。 与“脏东西”做交易。 “脏东西”是为了帮助郁岁渡情劫的。 如今做了交易去救宁孤临。 为什么“脏东西”要救宁孤临? 还有。 郁岁能与“脏东西”做什么交易? ——不愿意渡这个情劫吗? 一旦朝这方面揣测,就会寻找蛛丝马迹证实这个猜测。 裴湮眸色温柔起来。 “为师与你一起去。” 郁岁:“好啊。” 嫁衣都已经做了十来套了。 况且,也不急于一时。 又不是明天就要结婚。 * 镇安城。 此处的结界依旧划分出明与暗两个天地。 只不过,对面的黑色格外浓郁。 黑的近乎压抑。 结界处。 正有几头邪魔正在撞击,“砰砰砰”发出了巨响,结界仿佛摇摇欲坠一般。 郁岁蹙眉。 没等她开口,裴湮便已经过去稳固结界。 也是。 裴湮可比她要在乎一十三洲的安危。 她与裴湮传音入耳,“我去找宁孤临,马上就回来的。” 裴湮微微蹙眉。 周围是问天宗的弟子们,此刻放弃修补结界,反而会叫郁岁觉得虚伪。 ……虽然他本就虚伪。 无趣。 不如让邪魔进来。 说不定还会好玩一些。 … 郁岁哪里知道裴湮丧心病狂的想法,她正跟随系统的指引在找宁孤临。 【系统提出一个小小要求: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脏东西?】 郁岁:“不要。” 系统委屈。 一人一统在魔域艰难前行。 宁孤临此时的状态不是很好。 这种濒死的感觉,他之前也体验过一次。 也是在魔域。 他还没有觉醒灵根,还是个杂灵根。 因为听说魔域里有一位女剑修,惊才绝艳,堪比剑尊,便凭借着满腔热血冲进了魔域。 然后便遇到了他目前为止,也可能是此生都无法跨越的情缘。 宁孤临唇角溢出鲜血。 却依旧硬撑着,剑指对面的邪魔。 这样也好。 毕竟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便也在这里结束吧。 有始有终。 宁孤临再次被邪魔击倒在地。 他哇的一下吐了一口血。 其实他也已经很幸运了。 刚刚危难之际,境界又成功突破一个阶梯。 可远远不够。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一层一层的突破,不仅没能逆风翻盘,还消耗了原本的灵。 他微微合上眼。 ——已经努力过了,足够了。 而且。 听说她要举办婚礼了。 他也不用再伤心了…… 正在这时。 一道光芒袭来。 正如曾经那天。 曾经那次,他倒在魔域,等待死亡之后。 宁孤临挣扎着睁开双眼。 是她吗? 光芒散去。 宁孤临眼睛的光也逐渐熄灭。 不过好歹得救了。 “鹤师叔。” 鹤寻云拎起他,向后一甩,“快走。” “这里的邪魔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宁孤临没有迟疑。 他现在这种状态,留下来只会是拖后腿的。 “鹤师叔坚持住!” “我去找师父来帮忙!” 鹤寻云没有理会。 专心致志与邪魔厮杀,若是宁孤临多关注鹤寻云几分,便会看到他眉心的一颗红痣,红的泣血。 这颗红痣,将鹤寻云衬托的宛如观音菩,美而圣洁。 可以。 确实疯魔的表现。 鹤寻云的打法简直不要命。 堪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然而宁孤临并没有发现。 在魔域,传音符是用不了的。 而黑雾。 也是最佳的掩藏身形的东西。 只要黑雾找的好。 几乎都看不到邪魔的存在。 而如今突然出现的邪魔。 不似往常那般痴傻愚笨,各个都极为擅长隐藏身形。 宁孤临拖着伤残身体回去的时候。 再次遇到了蹲在黑雾偷袭的邪魔。 他真的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只能拼命的奔跑。 郁岁找到宁孤临的时候,他正在不停的跑。 【系统:用无情道,宝贝!】 郁岁没有理会。 她的心法已经突破了第十层,虽然还不甚成熟,但杀这么一只邪魔是没有压力的。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丹药。 “怎么样?” 宁孤临:“……” 他眨眨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郁岁。 “岁岁!” “真的是你吗?” 郁岁:“是我。” 她在内心谴责系统。 ……这种情情爱爱真的好难。 “我后天结婚。” 宁孤临:“……” 你是魔鬼吗? 他干巴巴说,“恭喜。” 郁岁:“同意。” 宁孤临吃了丹药,恢复了一点体力,连忙说,“鹤师叔还在里面,郁姑娘快去帮他!” 郁岁:“行吧。” 来都来了。 她按照宁孤临指的路线,去找鹤寻云。 身形掩藏在黑雾之中。 ——邪魔会利用黑雾偷袭,她也可以利用黑雾躲避。 等找到鹤寻云之后。 郁岁呆呆的看了会儿,“我觉得,他不需要帮忙。” 这打法好狠戾啊。 而且敌我不分。 她很担心自己去帮忙了,很可能会被鹤寻云砍一刀。 郁岁又盯着看了会儿,“他的剑法与裴湮好像。” 【系统也愣住了:是啊,毕竟是徒弟。】 【系统呆若木鸡:鹤寻云,竟然如此厉害吗?】 郁岁:“剧情里,他是什么作用?” 【系统:透明人。专业奶妈。】 被一分为二的邪魔“轰隆”一声落在了她面前,黑雾都震颤了几分。 郁岁:“……” 你管这叫奶妈? 看起来并不需要帮忙。 她正要离开的时候。 忽然听到鹤寻云开口。 声音有几分嘶哑。 仿佛拼命用胸腔挤出的话语。 “你在发泄吗?” “因为郁岁要结婚了?” 郁岁愣住。 【系统吃瓜:哦豁。】 “哈哈哈哈哈,多可悲,师徒爱上同一个女人!” 鹤寻云自己的声音。 “闭嘴。” “你做了,还不许别人说吗?” “昨晚不是还梦到郁岁了吗?” “梦里你们就在奉鹤山。” “在那间密室,你再也不用守在门口偷听,你在梦中可是把人家小姑娘欺负惨了呢。” 郁岁:“……” 【系统哇哇哇哇乱叫。】 鹤寻云打的更激烈了。 邪魔都吓的有几分不敢上前。 “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她。” “你将身体交给我,我没有礼义廉耻,我帮你抢师娘,如何?” 鹤寻云:“我不会答应你的。” “你也只能耍耍嘴皮而已。” “是啊。” “我只能耍耍嘴皮。” “你可是每天都欲念缠身呢。” “你有趁我不在,偷偷疏解过吗。” 【系统咬着瓜:咔咔咔。】 又是嘭的一声。 一头邪魔再次落下。 郁岁转身偷偷离开。 郁岁:只要我假装没来过,我就可以装作没听到这件事。 她冷漠脸往回走。 身形依旧掩藏在黑雾之中。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高智商的邪魔,所以还算平平安安。 直到—— 她遇见了几个魔修。 “我们真的能走吗?” “为什么不能?” “魔尊他不是说过吗?只要我们把邪魔放出来,他就放我们走!” “没想到魔尊居然还偷偷饲养邪魔。” “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 “不过他为什么这样做啊?” “剑尊不是要举办婚礼了吗?没准这是魔尊送给剑尊的礼物。” “把一十三洲搅的一团糟,确实是个好礼物。”那魔修大笑起来。 “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我能不能离开。” “我不被魔尊抓回去,做成人皮灯笼……”他都快哭了。 郁岁第一反应就是问系统。 “又是你做的?” 【系统:冤死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啧。 郁岁一惊。 回头见是裴湮,立刻说,“他们诬陷你,师父!” 裴湮最近谎话说的很多。 一时有些犹豫。 这不是他的风格。 他向来不爱说谎。 嘶。 头疼。 哄人真难。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诬陷。 裴湮琢磨着这个词, 慢吞吞反问:“他们说什么了?” 他只听到了后面几句。 郁岁乖乖告状,“他们说,师父圈养邪魔。” 他没有。 这锅他不背。 不用撒谎了, 裴湮心情瞬间明媚起来,嗓音温润, “不是为师。” 郁岁点点头,“我知道的。” 裴湮抬手一挥, 宽袖一甩,不知从哪里飞出的绳子就将这群魔修串成串, 捆了起来。 动作行云流水, 极其赏心悦目。 【系统忍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说谎?】 郁岁轻轻眨眼:“可是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系统:他是疯批啊!不需要理由!】 郁岁无语:“你每次都这样说, 可是,哪里疯批了?” 系统也沉默。 苦于没有证据,只好闭嘴。 另一边。 魔修们正商量着如何逃离,冷不丁被串成串, 懵逼一瞬, 骂骂咧咧的看到了裴湮的脸。 “……” 到底是积威甚重, 骂都不敢骂了。 其中一位穿烟灰色长衫的瘦削男子小心翼翼地望向裴湮, 堆起讨好又卑微的笑容,“尊上。” “我们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出邪魔, 您看?” 裴湮:“什么时候?” 灰衣男茫然,“您是指?” 郁岁从裴湮身后探出头, “尊上是问, 他什么时候让你们放出邪魔的。” 灰衣男瞳孔骤缩。 喉咙似是要发出什么声音, 但又感受到裴湮冷冰冰的目光, 强行压了回去。 与他一同串成串的,或多或少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压抑在喉咙间。 拼命开口,却无法吐出半点声调,用力到眼睛瞪的宛如铜铃一般大。 灰衣男最先平复下心情,垂头如实回答:“半月前。” 变故只在一瞬间。 郁岁以为他们是见到魔尊太过激动才如此,也就没放在心生。 她反驳:“撒谎。” “尊上一直与我在一起。” 灰衣男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位大人或许知道,有一种通讯工具,叫做传音符。” 郁岁:“……” 【系统:噗!】 郁岁偷偷瞄向裴湮。 “他是不是在偷笑?” 【系统:是的。】 【系统见她郁闷,安慰说:我懂你的,你就是单纯遇到裴湮就没了脑子。】 郁岁唔了声。 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裴湮轻揉了把她的脑袋,自然而然地将人搂进怀中:“你们在哪里将邪魔放出来的?” 灰衣男:“魔域。” “具体在哪个方位,我们已经找不到了。” 他看了眼郁岁,又解释的清楚了些,“魔域也是能够开辟出一方净土,用来圈养邪魔。” 郁岁:“……” “这个道理我知道。” 不用把她当傻子对待。 但是,“尊上把这群邪魔驯化了吗?” 灰衣男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他们到了指定地点。 只是按照指示,见邪魔出现,就连忙离开。 准备来讲。 ……好像什么也没做呀? 就看了眼,邪魔破空而出? 他自诩是有脑子的 可细想之下,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帮什么忙,只是去了那片区域走了一圈。 而魔尊却答应放过他们。 这不对。 这根本不是等价交换。 他们怎么可能从魔尊这般阴险的小人手中,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好处? 一定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付出了代价! 灰衣男仔细回想。 连裴湮问话都没注意到。 ——他知道自己是有罪之人,所以这万年修为无法精进,但却一直不死,每日饱受煎熬。 而他们的命运也是既定的。 每个人。 每个蚕食神魂,从神魂身上得到好处的魔修,都会被魔尊残虐杀死。 无一例外。 既然如此。 既然魔尊恨了他们万年,不惜花费万年时光折磨他们,又怎么会如此情意的放过他们…… 电光火石间。 他忽然想到了去 那里。 似乎是个阵法。 他们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灰衣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望着裴湮的目光充满震惊与仇恨,“狗杂种!老子都快死了,你竟还如此耍老子!” 可这位魔尊。 就是那般喜欢送人希望,又赠人绝望的恶劣玩意儿啊! 灰衣男骤然狂笑起来。 “你这万年犯下的罪孽,待天道降罚之日,且看你如何狼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他瘫软在地,长着嘴巴,依旧保持着狂笑的神色,但却再也无法发出声响,很快便化为烟雾消散,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 紧接着。 串成串的剩下几个魔修。 虽然明白自己迟早会死在魔尊手中,这期间确实连自杀都不行,他们甚至都绝望了。 可如今,魔尊给了他们希望。 给了他们活的希望。 ……又亲手摧毁。 打击不可谓不大。 其中一位魔修死不瞑目,双眼暴凸,流下血泪,又艰难又虚弱,夹杂着几分恳求,“尊上,我们说好的……” “您说过……” “饶我一命的……” 话音落在,气息全无。 尸体很快在他们面前,消散成烟雾。 裴湮神色漠然。 这堆脏东西。 不该死在郁岁面前。 郁岁迟疑问:“为什么,他们突然死了?” 裴湮温声说:“岁岁可以去问问脏东西。” 郁岁:“?” 【系统又懵逼又气愤:不关我事!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忽然之间。 它后背发凉,明明它寄居在郁岁身体里,可如今它对上了裴湮阴冷的眼神,仿若透过郁岁,看到了它。 那种表情。 系统害怕的缩起来。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呜呜呜。 它心说,被误会就误会吧。 保命要紧。 遂准备逃出去躲避一段时间。 等到他们举办婚礼的时候再回来。 大喜的日子。 裴湮到时候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吧? 系统小算盘打的很好。 但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没办法脱离! 【系统:郁岁!爸爸!你要救我!我要被反派抓走邪魔了!】 郁岁心情乱着呢:“胡说什么?” 她跟在裴湮身边,慢吞吞的走着。 还在思考这件事。 ——几个魔修死的不明不白,系统又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而且。 即便系统与幕后黑手有关。 那几个魔修死的时候,望向裴湮的神色,简直堪称死不瞑目。 什么事,都恨到如此地步? 【系统又惊恐尖叫:我不是在开玩笑!】 【系统:我真的被裴湮困在这里了!】 郁岁:“给我一个证据。” 【系统被吓得丢掉脑子:我没法脱离你的身体。】 郁岁微微挑眉,“你逃跑做什么?” 【系统:……】 【系统实话实说:我害怕裴湮会折磨我。】 郁岁哦了声。 狐疑问,“该不会是做错事,担心事情败露吧?” 系统憋屈。 它就知道会被误会。 【系统:我不能死。】 【系统直截了当:我在九重天有人,如果你杀掉我,我主人会为我报仇的!】 郁岁没回话。 【系统:你不信?】 【系统:我告诉你,我主人可好了,可护短了,她见不得我受一点委屈的!】 郁岁:“我信。” 提起主人,整个统都活波起来了,那种真的有人罩着,能够横行霸道的底气不是能够假装出来的。 【系统哼了声:你知道就好,反正我不能死,我要是被裴湮折磨了,我主人绝不会轻易饶了裴湮。】 郁岁唔了声,“你主人是做什么的?” 【系统:她未来可是仙尊,怕了吧?】 话音未落。 魔域就响起一声惊雷。 轰隆隆。 直冲郁岁这个地方。 裴湮捞了她把,躲开了这道雷。 微微蹙眉,望着阴沉空中。 天雷。 裴湮,“它泄露天机了。” 语气极为肯定。 郁岁张嘴便要说话。 被裴湮捂住了嘴巴,“别说。” 这道雷没劈到郁岁是因为泄露天机的不是她,所以才能躲过一劫。 郁岁点点头。 垂眼见旁边被劈出的大坑,生出了几分后怕。 若是劈到身上。 恐怕已经没命了。 郁岁从裴湮怀中出来。 思索着他说的话。 泄露天机。 所以,系统所说的,它的主人未来会成为仙尊,是天道已经定下的命数,而且天道还告诉了这小系统。 郁岁若有所思,得出一个结论。 系统的主人,该不会是龙傲天吧? 毕竟龙傲天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 仙尊这种至高无上的职位,自然应当留给亲儿子的。 她拉着裴湮的衣袖,小声说,“脏东西有靠山。” 【系统:……】 不是压低了声音我就听不到的。 郁岁说完悄悄话,立刻乖乖站好。 裴湮嗯了声,“我知道。” 是天道。 他侧头望着这位天道宠儿,微微笑了,“我们明天要举办婚礼了。” 郁岁:“嗯。” 婚礼呀。 裴湮忽然觉几分乏味。 他向来不喜这种繁琐而形式化的流程。 … 因为裴湮加入战局。 那些智商超群,攻击力又十足的邪魔被消灭的很快。 眨眼之间便没了踪迹。 一十三洲又恢复到了往常模样。 可这番变故却也掀起了巨大波澜。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强大的邪魔? 少白头问裴湮这个问题。 裴湮正在为自己的小徒弟整理步摇上缠在一起的流苏,“变异了呗。” 少白头:“……” 我谢谢你。 这我也能看出来。 他实在没眼看着恩爱模样。 尽管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可这也没法磨灭他们的师徒关系啊! 少白头见裴湮耐心整理好流苏,又孩子气般的拨弄着玩乐,轻咳一声,“魔域降下天雷一事,裴剑尊可知晓?” 裴湮意味不明:“许是谁没管住嘴巴,说了不该说的吧。” 已经归队。 假装正常的鹤寻云闻言一怔。 身体瞬间绷紧。 拳头握紧,手背崩起了青筋。 ——裴湮这话,太过意有所指了。 师父是知道什么了吗? 忽然又听。 “今日除了邪魔,明日又是剑尊大婚,真是喜事连连啊!” 裴湮微微颔首,“明日请诸位喝喜酒。” 众人连忙笑着贺喜。 裴湮愈发觉得无趣。 听了几句贺喜的话语,客套一番,便带着郁岁回了丧葬阁。 了之正在挑衣服。 满身金灿灿的佛光,都快要亮瞎郁岁的眼睛。 郁岁情不自禁感叹,“大师,你好亮!” 了之:“贫僧明日收敛些。” “一定不会抢了阁主的风头。” 郁岁道了谢,“我们要排练一遍流程吗?” 了之惊讶:“还可以排练吗?” 婚礼这种事,还可以排练吗? 郁岁茫然,“不可以吗?” 裴湮温声安抚:“岁岁别紧张。” “明日不会出差错的。” 郁岁:“……” 其实并没有紧张。 了之收起袈裟:“魔域的邪魔很厉害吗?和囚山秘境的邪魔一样厉害吗?” 郁岁想了想,“比秘境里的要弱一点。” 了之微微叹息,“阿弥陀佛。” “又是多事之秋。” 郁岁:“大师何出此言?” 了之:“应景而出。” “……” 郁岁不喜欢猜哑迷。 选择回房再试一试嫁衣,看看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上楼的那一刻。 骤然感受到了一阵拉扯力道。 仿佛将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拉扯走了,郁岁停下脚步,回头望裴湮。 裴湮敛了几分笑意,见她回头,又重新挂上了笑意,像挂着一张温柔先生面具,“怎么了?岁岁?” 郁岁:“没事。” 她呼唤系统,但却无人回应。 可裴湮刚刚的神色,也不像是抓走系统的模样啊。 ……就算他抓到了,需要隐瞒吗? * 了之好奇:“裴剑尊刚刚逮住了什么东西?” 裴湮慢悠悠的说:“许是天道走狗吧。” 了之更加好奇。 “贫僧也想见见。” 裴湮没有拒绝:“改日。” 正要离开的时候。 了之幽幽开口:“裴剑尊便真的准备隐瞒一辈子吗?” 裴湮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之。 “是有点麻烦呢。” 了之:“假的永远都是假的。” 裴湮笑:“那在下应该如何坦诚?” 了之认真讲:“让阁主知道真实的你?” 裴湮呵了声,离开了 真实? 何为真实? 郁岁对他,又是真实的吗? … 夜风习习,凉意连连。 系统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被困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笼子当中,睁开眼便是裴湮正在对月独酌。 仙姿玉貌,优雅而骄矜。 属实养眼。 ……如果它没被关起来,它一定很乐意欣赏。 系统瑟瑟发抖:“你要做什么?” 过了几秒。 裴湮像是在反应过来,微微侧头,“醒了呀。” 系统:“……” 你不要这样说话,我害怕。 裴湮指尖点了点透明的罩子,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天道宠儿。” 系统的真身是个光球。 此时被吓得忽明忽暗,“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的事真不是我做的……” 裴湮指尖轻点。 哒哒哒。 轻轻的声音,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了它的命脉,吓得它吱哇乱叫。 裴湮冷下脸:“叫什么?” 系统瞬间噤声。 “您抓我,想要做什么?” 裴湮指尖冒出幽幽光芒,慢慢渗透进透明罩子里。 系统又开始吱哇乱叫。 它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能有如此痛苦的一天,好像它被赋予了“需要呼吸”这一生存条件,此时又被残忍剥夺。 它望着裴湮漠然的眉眼。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代价? 裴湮的眉眼愈发冷漠。 天道这一步棋,下的真烂。 夜空中,乌云散去。 月光如霜,洒在了裴湮身上,宛如月下仙人。 正在此时。 流光乍然而出。 牢笼里,系统已然不见。 裴湮淡然收手。 就知道天道会救它。 不过此时除了系统,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眨眼之间。 裴湮来到了魔界。 万年前参与了蚕食神魂一事的魔修,如今只剩下十来个。 有一个算一个。 都在等死。 他们早就丧失了活着的欲望,每天祈求的更不是要多活一天,而是当死亡来临时,他们能够死的痛快一点。 如今见裴湮出现在他们面前,反而生出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 终于到他们了。 终于该他们死掉了。 可临近这一天,他们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反而涌出无尽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对死亡到来前,痛苦的恐惧。 裴湮每次见到这些魔修心情都很不好。 他记不清楚为什么要杀他们。 总归不会是多么愉快的事。 这种忘记仇恨,却记得报仇的本能,裴湮并不厌恶。 可他明天大婚。 婚后自然是不能半夜来杀魔修。 一切仇恨都止步在婚前。 裴湮慢悠悠的讲,“本尊心善,已经为你们寻了一处好墓地。” 等待被杀死的魔修们面容麻木。 麻木之下,是深深的恐惧。 裴湮轻轻抚了下衣袖,揉捏着腕间的铃铛,叮铃铃作响,仿佛催命符一般,“琉璃塔是你们的归宿。” 这个答案。 他们意外。 最惨不过是人皮灯笼而已,还能有多惨? 不过是一点点皮肉之苦。 裴湮像是猜出他们在想什么,笑容恶劣,“用神魂制成的长明灯,格外的亮呢。” 魔修们脸上的麻木不再。 露出深深的恐惧,还有压抑的愤恨。 “为什么?!” “你已经折磨了我们万年!难道我们死了都不能放过我们吗!?” 他歇斯底里的吼着。 冲上来x试图与裴湮拼命,可还没有靠近到裴湮身边,便被抽出了神魂。 当着剩余的魔修制成了蜡烛。 燃烧着,确实格外的亮。 可灵魂发出惨叫的声音也太可怕。 太令魔恐惧。 他们可以死。 但不能死掉以后还饱受折磨。 有魔修在求裴湮。 求他给他个痛快。 活着都已经如此痛苦了,为什么死了还不能解脱。 … 黑云翻滚的天空。 郁岁被云雾裹挟着浮在空中。 望着下方的画面。 系统在天道的帮助下死里逃生。 如今又在天道的帮助下,带着郁岁来看裴湮的真面目。 【系统不知为何,格外委屈:他把我抓走了!你看看!我现在身上的伤都没有好!】 郁岁喃喃:“这是他吗?” 和她平常认识的裴湮,完全不像。 【系统没理会郁岁的询问,诉苦说:你有没有看到我让你看的画面,就是他虐待我的画面,呜呜呜呜,人家都不亮了,主人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郁岁轻轻蹙眉。 其实,不管是魔,又或者是魔尊。 裴湮是什么都没关系。 但他不能如此残暴。 ——这些魔修做错了,已经折磨了万年,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个痛快。 郁岁看向裴湮。 他眉眼生的极为贵气,抽魔神魂这般丧心病狂的残忍之事,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手指翻飞,很快便编造出灯笼。 将神魂制成的长明灯放在蜡烛之中。 琉璃塔。 那里面的一盏一盏灯笼仿若万家灯火,温馨而漂亮,可确实用如此残忍的方法制成的。 郁岁一想到自己曾经在哀嚎的神魂之中许愿,便一阵恶寒。 裴湮将这里的魔修制成灯笼以后,还在继续编织灯笼。 随即,从储物袋里又抽出了几缕神魂。 【系统尖叫:这是今天在魔域的魔修!】 【系统:裴湮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把那群魔修的神魂抽走了,这场戏就是他自导自演的。】 【系统:他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了这群魔修!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群魔修的话都是真的,他们甚至还知道更多的事,裴湮,是杀人灭口!】 【系统声嘶力竭:这也是,他污蔑我的证据!】 【系统激动的呛了声: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剧情吗?厌世疯批!裴湮就是会拉着一十三洲共沉沦!】 郁岁:“……” “你今晚,格外吵闹。” 系统又恼怒又委屈。 火气直冲天灵盖。 她为什么不能给它一点点的安慰? 它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受不了一丁点的委屈,必须得亲亲抱抱举高高。 可惜它现在得不到安慰。 【系统赌气:我不理你了!】 郁岁耳边清净了。 裴湮从她下方路过,灯笼乖乖巧巧地跟在他身旁,最终挂在了琉璃塔。 风吹过。 卷着琉璃塔神魂的痛苦哀嚎传了过来,凄厉而尖锐。 郁岁眼中最后一丝亮光熄灭。 看裴湮,就像是在看可怕的怪物。 她心想。 怪不得别人听到裴湮谈师徒恋无法接受呢。 她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裴湮。 她要的裴湮。 是最最完美的存在。 不仅仅是脸,还有性格,还有人品,还有那些细枝末节的 种种的一切组成了谪仙般的剑尊。 郁岁失魂落魄的回到丧葬阁。 满心都是失望。 这不是收藏品裂开一个缝隙还可以弥补。 这是收藏品外层的华美包装完全掉落,露出内里丑陋的样子。 路过庭园的时候,被了之叫住。 他正在欣赏袈裟。 “贫僧明天准备穿这一件。” “不会喧宾夺主,也不会无人问津。” 郁岁静静望着了之。 “很好看。” 皎洁而清冷的月光似是蕴藏几分温柔。 了之停止了自我欣赏,轻轻问:“贫僧明天还能做傧相吗?” 作者有话说: 熬不住了,今天就这么多啦,晚安! 第52章 “贫僧明天还能做傧相吗?” 郁岁抿抿唇, 重新露出了个笑容,指了下他手中的袈裟,“很好看, 明天加油。” 了之目露担忧。 “贫僧嘴巴很严。” 什么都不会外说,可以倾诉。 郁岁想了想回答问:“大师明天要化妆吗?需要我帮忙吗?” 了之哎呀一声, 羞涩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身体却很诚实的跟在了郁岁身后。 系统哼了一声彰显存在感。 可惜没有得到郁岁的回应。 愈发觉得委屈。 * 丧葬阁六层,灯光通明。 一扫往日沉闷阴郁的气质。 金色流苏也染成了喜庆的红, 从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建筑,更像鬼域。 委实透着几分瘆人。 裴湮从魔域回来, 立在丧葬阁门口, 打量几眼,随即亲自挂了九盏灯笼。 ——是真正的长明灯。 寓意长长久久。 按照往常,郁岁此时应该已经洗漱完毕。 闪身回房, 却未见郁岁。 默了两秒。 随即慢吞吞的下楼。 尚未走到了之房间,便听到郁岁轻快的嗓音:“大师这样子真好看。” 了之:“是阁主手艺好。” 他语气充满了感叹。 “贫僧这辈子都不要洗脸了。” “大师别闹了。” 郁岁说话时的腔调总是含有几分笑意,情感又格外丰富—— 心肠却也冷。 裴湮站在门口听了会儿。 成亲前夜,新娘应该呆在闺房待嫁的。 他轻叹。 礼貌敲门。 了之:“裴剑尊别进来, 贫僧要在明天给你个惊喜。” “至于裴剑尊的道侣。”他语气温柔, “贫僧想霸占一晚。” 裴湮没有进房间。 但漫天威压自缝隙之中溜进来, 丝丝缕缕的渗入。 了之识时务极了, “阁主,贫僧今晚还是独守空房的好。” 郁岁:“……”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裴湮呢。 沉默两秒。 慢吞吞地挪到门口, 开门探头,眼神灵动, “师父。” “我听说, 成亲前一晚, 是不让小夫妻见面的。” 裴湮微微挑眉。 寒凉目光望向妆容明艳的妖僧。 了之一把将郁岁推出房间。 “嘭”的一声。 房门紧闭。 郁岁竟然从这紧闭的房门上品出几分冷漠。 “……” 真是好脆弱的关系。 裴湮温和问:“怎么了?” 郁岁扣着手腕的青玉镯子——是裴湮亲手雕刻打磨的。 她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裴湮绣嫁衣之余, 帮她多做了几件。 不止衣服。 荷包,玉佩,首饰。 除了贴身衣物,她身上充满了裴湮的痕迹。 裴湮嗓音更加温柔,“嗯?” 郁岁咬咬唇,“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他疑惑问。 郁岁硬着头皮说:“感觉,不太一样。” 裴湮似是沉思,“岁岁害怕成亲?” 郁岁点头。 成亲不成亲已经无所谓了。 她想和离。 她对裴湮的要求很高。 可以是魔。 但一定得是心向光明的。 可以是魔尊。 但一定是有苦衷,一定要心怀天下。 她要裴湮满身贵气惊才绝艳,也要他清冷不染尘埃,更要他如谪仙般心怀天下,为人坦荡。 绝非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残忍疯子。 而且还阴险。 还心眼多。 总之,她对裴湮要求高到变态的底部,一丁点的瑕疵都无法接受。 她不想要高岭之花坠入泥沼。 她只想要出淤泥而不染。 郁岁抿唇,小心试探。 “明天可以取消婚礼吗?” 裴湮微微笑了,语调柔和,“不可以。” 与往常同样的宠溺。 却叫她感到有几分毛骨悚然。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微微握紧,并没有用力,可却充满了束缚感,好像她用尽全力都无法挣脱。 ……也确实没法挣脱。 郁岁默默跟在他身边。 【系统忍不住:你怎么想的?】 郁岁惊讶:“你不生气了?” 她一提。 系统就觉得又难过又委屈。 郁岁幽幽的开口:“你看裴湮,他牵手的是不是用的右手?” 系统不明所以。 但还是看了眼,给出了肯定答案。 郁岁轻叹,“他一定不爱我。” 【系统:???】 话题未免跳跃太快。 郁岁语气幽怨,直接与裴湮讲:“师父。” 裴湮侧头望她。 眼神太假了。 那抹温柔实在太假了。 好像漂浮在宁静海面的木头,伸手碰触时,才明白,那他妈实际是条鳄鱼! 郁岁垂下眼,又委屈又落寞,“左手是距离心脏最近的手,师父却偏偏用右手牵着我,想来是没将我放在心上。” 裴湮:“……” 他自然而然地换了左手牵郁岁,温声说:“是为师考虑不周。” 郁岁垂眼看向相握的双手。 ……好假。 他的温柔,真的好假。 郁岁继续提要求:“师父为什么不十指相扣?” 于是变成的十指相扣。 正巧路过床边。 朦胧月光沿着窗户爬入,跳跃到裴湮眸中,自眼中拖曳出温柔月光,溢满了星河,“这样可以吗,岁岁?” 郁岁挪开视线,干巴巴说,“可以的。” 【系统:……】 它又牙酸又无语。 【系统:你在做什么?】 郁岁轻叹:“我也不想,可我克制不住。” 【系统茫然:??】 这是什么道理? 它没想通。 短暂的委屈之后,还得继续做社畜。 【系统:亲亲现在是想要杀夫证道,还是要先和离呢?】 不管怎么说。 先选择一个,然后就能循序渐进踏入无情道。 系统深感未来光明。 然后听到郁岁讲:“先把明天的婚礼办了。” 系统:……日你仙人板板! * 婚礼的场面格外盛大。 丧葬阁只开放了一层。 后花园并没有开放,里面有寒潭,郁岁会和裴湮经常泡,开放了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宾客也是筛选过后才放进来的。 首先是丧葬阁的内部员工。 了之,汪凌云。 然后是灵禅寺的。 住持领着最近新收的弟子们(岑疏狂,墨青,宁不为,了悟)。 再之后便是问天宗了。 来的是掌门与任吟,还有宁孤临。 顾西辞与鹤寻云没来,郁岁猜测前者是和她一样,滤镜破碎,不知如何面对裴湮,后者则是因为心魔。 哦对。 心魔。 这件事还得告诉裴湮。 怪就怪昨天事情太多,郁岁给忘记了。 算了,等流程走完后再讲吧。 至于其他的门派,是确定好人数后,抓阄决定给谁发请柬的。 婚礼刚刚开场。 住持脸色就僵硬起来。 宾客们议论纷纷。 “台上的是佛子吗?”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他们抬头看了眼了之。 他竟然还画了眼线,衬得这双多情眼多了几分媚惑,也许还涂了口脂,唇瓣宛如玫瑰般红艳。 有宾客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妖僧啊!这是妖僧!” 住持面带微笑。 在了之高声唱到:“一拜天地——” 住持生生捏碎了佛珠。 这佛子。 不要也罢。 不过很快。 他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对新人身上。 新娘带着红盖头,看不见面容,但窈窕身段却被嫁衣完美地勾勒出来,单单看气质也能想象出容貌是如何耀眼。 至于裴湮。 即便他们最近将其认定成如何卑劣无耻,罔顾礼义廉耻的伪君子,如今一看,仍然会被其惊艳到。 堪称天造地设。 可惜了。 可惜他们是师徒。 众人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望向这个婚礼。 待到送入洞房后。 众人自然不敢闹裴湮的婚礼,毕竟还是恭敬居多,此时就安安静静吃席,内心的崩溃百年也未必能够感受到一次—— 在丧葬阁办喜事。 佛子做傧相。 还有有什么更离谱的事吗? 正在这时。 传来一阵恸哭。 众人被声音吸引。 岑疏狂闷闷哼哼的抹着泪:“太感人了!” “贫僧今天又在为绝美爱情流泪。” 墨青冷漠脸:“……” 为什么! 他现在只想好好咸鱼,为什么会有这个马屁精在这里卷起来!? 无奈之下。 墨青只好也感动的热泪盈眶,泣不成声,“挣脱世俗的爱情,超脱了一切,可歌可泣,贫僧太感动了!” 岑疏狂自顾自抹着泪。 他是真情实感在感动了。 裴湮与郁岁第一次碰面,第一次接触,采用的就是他的计划。 他可以说,是真的见证了裴湮与郁岁从相识到相爱(虽然他也不知道感情是怎么产生的)全过程。 另一方面。 也是真情实感为裴湮开心。 之前来请裴湮帮忙的少白头干笑两声,打破这悲痛又诡异画面,“住持新收的弟子,挺有灵性的。” ——人问天宗掌门都没这么真情实感。 住持面带微笑,又捏碎了一颗佛珠,“他们尚且还需要些许修行。” 看着他们的眼神充满杀气。 掌门意味不明:“倒是挺多愁善感。” 住持:“……” 岑疏狂哭着说:“剑尊收你为徒,亲手将你养大,教你修为,如今剑尊大婚,你都不为他高兴吗?” 这话说的。 好像掌门是狼心狗肺之徒。 再者说,这师徒恋情本就应该遮遮掩掩,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8他们如此光明正大,昭告天下,没遭人唾弃也就罢了,递上祝福。 搞笑呢? 宁不为连忙去捂住岑疏狂的嘴巴。 “他生性敏感,不太会说话。” 了悟更紧张,连忙捂住了宁不为的嘴巴,“不为师弟,你的闭口禅破了。” 住持面带微笑,慈祥之中透着几分咬牙切齿:“好了,都别闹了。” “小孩子不懂事。” “来,吃菜,喝茶。” 墨青说是。 非常给面子的夹了块肉。 住持眼前一黑,“不要破戒。” 墨青无奈地将肉夹给住持,然后一边吃素一边流泪,“剑尊苦尽甘来,绝美爱情呜呜呜……” “……” 众人只有一个想法。 灵禅寺,万年基业,要完蛋了。 之后是敬酒的环节。 裴湮心满意足地听到许多祝福。 某一桌。 与少白头一同前来的男子,姓孔,这位孔道友几杯酒下肚,已经出现了几分醉态,吃了颗醒酒丹,却依旧有几分上头。 他向来极为看中这些礼义。 条条框框规的极为死板。 属于那种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的。 见裴湮走过来。 正想拿乔几分,给他添堵。 谁知裴湮未曾看他一眼便掠过了他,与少白头敬酒。 孔道友心生不满。 正要举杯站起身时,忽然被按住。 浑身僵硬完全不敢动弹。 修为在他之上。 甚至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是谁? 一十三洲能有几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孔道友那一点点上头的醉态彻底没了,僵硬扭头。 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貌。 那人微微笑了,透着几分腼腆,“今日是剑尊大喜之日,不要破了气氛。” 如果不是按在自己肩膀的手蕴含浓郁灵力,任谁也会觉得这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甚至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孔道友压下想要问候他祖宗的暴躁言语。 正巧裴湮走过来。 那人举杯起身,腼腆笑着,“在下祁无命,恭喜剑尊,祝剑尊与尊夫人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裴湮像是什么都没看出,礼貌回:“多谢。” 祁无命手心冒汗。 坐下时,才发觉自己腿在发软。 病魔在他脑海讥笑:“这般胆子,还敢来贺喜。” 祁无命垂头喝酒。 病魔蛊惑说:“新郎敬酒,新娘子独守空房,正是去偷香的好时机呢。” 祁无命没有理会。 “你为什么伤心?” 旁边忽然有人问。 祁无命扭头,见是宁孤临。 宁孤临也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脸红的很,“你也喜欢岁岁吗?” 他又灌了一杯,又喜又悲,俨然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只要她幸福,就好。” “……” 掌门冷着脸给他施了禁言,面无表情的说,“小辈,过于感性。” 众人笑了起来。 给面子的附和。 心想,还好这对师徒脱离了问天宗。 不然还指不定怎么乱呢。 孔道友在众人的笑声中回神,忽然发现祁无命不见了。 * 丧葬阁,六楼。 郁岁坐在婚床上等裴湮回来掀盖头 目之所及,全是红色。 红的叫人眼睛疼。 红的就好像是昨天死去之人留出的血泪。 郁岁忧愁轻叹。 “叹什么气?” “不想成亲吗?”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郁岁揪下红盖头。 房间空无一人。 “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我。” 郁岁选择重新带上红盖头。 病魔:“……” 这发展,还怎么进行? 他不死心的讲:“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郁岁:“不想的。” 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挑动起他的情绪了。 直到。 病魔说:“我是裴湮的心魔。” 郁岁:“……” 不行。 还是有更魔幻的现实。 郁岁再次揪下红盖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到了鹤寻云的脸。 “……” “裴湮的心魔,是鹤寻云?” 病魔:“怎么会呢?” “我趁机占了鹤寻云的身体。” “还欺骗他,我是他的病魔。” 郁岁:“……” 怎么?你还挺骄傲? 病魔说:“裴湮为你绣嫁衣,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要把你的嫁衣撕碎。” 郁岁神色痛苦:“别说了。” 她现在正处于“不爱一个人,他连呼吸都是错误”的阶段。 如今听病魔这样说。 只觉得有几分难言的痛苦。 【系统喃喃:这发展,是我没想到的。】 病魔还在继续。 因为房间设有结界,他一踏入便会被裴湮发现,所以只能在窗外徘徊。 还特意给自己加了一股又一股的黑气,衬托病魔的身份。 继续说到。 “你以为裴湮是个正人君子吗?不,他不是的。” “他满脑子都是邪恶想法。” “奉鹤山的那间密室,他想要永永远远地将你关在那里,日日夜夜折辱你。” 【系统惊喜:和剧情对上了。】 病魔还要再说什么。 郁岁冷漠地关上了窗户。 回到床边做好,带上红盖头。 【系统:你还有心思成亲?】 郁岁祭出万能语录:“来都来了。” 【系统:……】 无了个大语。 郁岁沉思,“他真的是裴湮的心魔吗?” 联想到在魔域听到的话。 好像不太对啊。 可如果他是裴湮的心魔。 现在在做什么? 让她认清裴湮真面目,挑拨离间? 【系统:不是裴湮的,就是鹤寻云的,总归不会是他们俩的孩子。】 【系统如今已经不想关注这些了,它再次询问:请问,我亲爱的宿主,今天想不想修无情道?】 郁岁不太想修。 她只想放个咸鱼。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回混沌之境了。 … 窗外。 了之推开五楼的窗户,笑眯眯的望向病魔,“贫僧可以渡你。” 病魔飞到五楼,冷笑,“我刚刚是骗她了。” “我其实是你的心魔。” “你这和尚,不老实的很,偷看人家小姑娘,满脑子肮脏龌龊的想法。” 了之微笑:“人之本性罢了。” 病魔:“……” 他这时,才明白鹤寻云的好。 心性是真的有瑕疵。 不然也不会叫他侵入的如此容易。 如今这几人。 心眼多的叫人害怕,最重要的是,脸皮还格外的厚。 病魔再次试图蛊惑,“你日日夜夜……” 了之微笑:“贫僧确实日日夜夜,对阁主极为渴望。” 病魔:“……” 了之继续微笑:“但贫僧并不想撕碎阁主的衣服。” 病魔:“……” 他冷笑一声,以为自己抓住了了之的把柄,“不想?” “今日你眼神都未曾离开郁岁……你不想?你可敢发誓?” 了之笑着看他,微微摇头。 “你不懂情爱。” “贫僧也不懂。” “但情爱之事并非只是欲望回归野性的释放。” 他望着满天星河,也看到了丧葬阁一角的红灯笼,耳边是喜庆的音乐,还有烟花与鞭炮齐鸣。 病魔随着了之的视线望过去。 完全不懂这秃驴在感叹什么。 直到—— “今日。” “贫僧若有所悟。” 尝到情爱的卑微。 是陈邵九于此事的卑微。 卑微到,可以舍弃身份形象,站在台上,看着他们夫妻对拜,假装新郎是自己。 了之:“贫僧今日也成亲了。” 病魔震惊:“你在说什么?” 了之失望看他:“你不懂。” “你只是一个病魔罢了。” 病魔:“……” 他忍无可忍骂了声,“神经病!” 了之:“鹤施主对阁主有情,才叫你趁虚而入。” “贫僧今日就收了你。” 病魔:“……” 他转身就跑。 结果一道金光笼罩,不知这和尚用了什么秘法,竟叫他无法动弹,甚至逐渐虚弱。 迫不得已。 只能弃了鹤寻云这具身体。 六楼的郁岁推开了窗,看到这一幕,“大师,怎么了?” 了之:“无事,抓了只魔。” 郁岁没有关窗。 转身就下了楼,就看到了之满脸温柔地将鹤寻云放在床榻,还为其整理了衣服褶皱。 “这是怎么了?” 了之温声安抚:“无碍。” “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魔缠上了。” 郁岁轻轻眨眼,“他没入魔?” 了之信誓旦旦:“没有。” 被抓的魔还在不死心的撞击牢笼,他暴力击打了下笼子,笑着说,“贫僧去处理一下。” 准备来讲,是找裴湮处理一下。 这种事情,仙尊倒是比他要了解的多一点。 ……虽然没了记忆,但打架还是会的。 了之推门离开时,又多说了一句,“阁主不必担心鹤施主,脱离了魔,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阁主回房等着掀盖头吧。” 郁岁哦了声。 不太想回房间。 也不想面对裴湮。 什么洞房花烛夜,都不重要。 她微微叹息。 “叹什么气?” “不想嫁给师父吗?” 郁岁:“……” 何其熟悉的场景啊。 她扭头去看鹤寻云,“你醒……” 话音戛然而止。 鹤寻云眉心一颗痣红的妖艳,双眼猩红,却不似在魔域时那般混浊,又问了一遍,“小师妹不愿嫁给师父吗?” 郁岁:“……” 她此时竟然在想,鹤寻云入魔,没有裴湮好看。 但是。 说好的没有入魔的? 了之是怎么做到信誓旦旦,啪啪打脸的? “鹤公子既然醒了,就从窗户离开吧。” 楼下宾客还没走。 走窗户虽然不雅观,但能规避不少麻烦。 她站起身要走。 鹤寻云猛地抓住她手腕,他手背青筋崩起,“你若是不愿,我带你离开。” 郁岁:“……” 她思索片刻,认真劝说,“你带我离开,可能被师父杀掉。” 鹤寻云:“无事。” “若是为你死,能叫你记得我,我也是愿意的。” 郁岁:“……” “这和我想想的入魔,不太一样。” 鹤寻云:“你以为是怎样的?” “毁天灭地吗?还是杀师夺妻?” 他冷冷一笑说,“我可做不到。” 郁岁:“……” 【系统:都入魔,怎么还不嚣张起来?】 这简直说出了郁岁的心里话。 她好奇问:“那你入魔了想要做什么?” 鹤寻云眼睛红的像颗红宝石,晶莹剔透,与入魔前一般清澈,他思索了会儿,乖乖说,“想得到你。” 郁岁:“还有吗?” 鹤寻云又沉思了会儿,摇摇头。 “没有了。” 他神色认真,“你现在是我师娘,又已经成亲了,我们在一起,也会很刺激了。” 郁岁:“……” 【系统:上!收了他!】 【系统:这乖乖软软的小可爱,你怎么能忍住呢?】 郁岁沉默了会儿,推开鹤寻云的手,“我得回去了。” 鹤寻云的红眼睛像只小兔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最终还是松开了。 眼巴巴注视着郁岁的背影。 【系统情不自禁感叹:真是个小可爱,适合杀夫证道。】 郁岁:“……” 他们哪里知道,鹤寻云如今还能维持一个乖乖软软小可爱的形象,完全是因为他将精神体分裂出去,压制住了。 … 送走宾客后。 裴湮被了之拦住。 了之轻轻嗅了下,“裴剑尊酒喝的太多了。” 虽然味道很淡。 但确实也喝的很多。 ……跟借酒消愁似的。 裴湮淡淡问:“有事?” 了之撇撇嘴。 心想,真冷漠。 他将抓获的魔拿出来,“他说他是你的心魔。” 裴湮盯着他瞧了会儿。 忽然笑了声。 “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养着玩吧。” 了之:“?” “他都快把你的小徒弟玩坏了。” 裴湮不怎么感兴趣,发出没意义的音节:“哦?” 了之:“……” 剑尊你要不要抬头看看,你那小徒弟就在楼上,眼红的像兔子,都快哭了。 裴湮微微颔首,“本尊今日大婚,改日再与大师讨论。” 路过鹤寻云时,目不斜视。 好似视其为空气。 … 郁岁在房间等了大概五分钟。 房门开了。 她听到裴湮沉稳的脚步。 一声一声。 仿佛都有了节奏,充满着攻击性。 郁岁心想。 他进门是先迈的左脚,还是先迈的右脚? 她不喜欢先迈右脚的男子。 裴湮挑开红盖头时,她还在想这件事。 没有想象中的四目相对。 也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女孩潋滟水眸。 裴湮用喜秤挑起了郁岁下巴。 下巴处凉的很。 就和裴湮身上一样凉。 她明明最讨厌没有温度的。 一点又不温暖。 怎么就看上了裴湮呢? 唉。 裴湮盯着她瞧了几秒,慢条斯理地开口,“岁岁,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 郁岁抿抿唇,“然而我的姨妈来了。” 裴湮将喜秤放在桌上。 坐在她身边,自然地握住着她的小手,“为师卜过卦,今天诸事皆宜。” 郁岁震惊一瞬:“这也能卜出来?” 裴湮:“那不是。” “为师记得小日子。” 即便郁岁如今对裴湮滤镜破碎,听到这些话,难免还有几分脸红。 “你记这些做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 为什么要记这些! 又是一个减分项! 郁岁闷闷不乐。 她之前怎么会觉得裴湮是完美男人呢? 明明处处是瑕疵! 她正在沉思的时候。 裴湮把玩她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墨色眼眸聚攒起风暴,看起来阴恻恻的,“谁做的?” 郁岁先是茫然,随即看到了手腕处的握痕——刚刚鹤寻云太过用力留下的。 裴湮自已然收起了阴森目光。 抬抬眼,温和而包容的看向郁岁,“可以告诉为师,这是怎么回事吗?” 郁岁诚实说:“鹤公子入魔了,抓了我一把。” 裴湮并不惊讶鹤寻云入魔这件事,不疾不徐的询问:“哪只手?” 郁岁:“……师父是要砍掉他这只手吗?” 裴湮讶异,“怎么会?” “为师怎么会如此残忍呢?” 郁岁:“……” 别装了,你就是这么残忍的。 【系统幽幽说:这样彼此欺骗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呢?】 话音未落。 就看到了裴湮阴凉的目光,好像他透过了郁岁看到了它。 不。 不是好像。 是真的! 他真的能透过郁岁看到它! 系统想到自己上一次濒临死亡的绝望经历,选择闭嘴。 郁岁问裴湮,“师父今天喝酒了吗?” 裴湮:“一点点。” 有一种浅浅的酒香。 并不浓烈熏人,却又带着些微醺的感觉。 郁岁蹙眉,“我不喜欢饮酒的男人。” 裴湮笑着的唇角慢慢下滑。 抿成了一条直线。 静静看着郁岁。 在如此瘆人的目光中,郁岁强行狡辩:“我们之前神交,就挺好的。” “我觉得。” “身体上的释放,有点可怕。” 她想到了预知梦。 非常狂野。 狂野的好像是彻底脱下了文明的伪装。 裴湮又恢复到了温柔面容,“为什么会害怕?” 郁岁心想,变脸的男人也不能要。 太阴险。 “就是害怕。”她说。 裴湮异常好说话:“为师等你。” “岁岁若是有什么阴影,为师都可以倾听。” 郁岁:“……” 其实没有太大的阴影。 就是滤镜破了。 没办法和你在卿卿我我。 卸了妆以后,躺在床上。 感受到身边的塌陷,身体一僵,慢吞吞朝里面缩了缩,紧接着就被裴湮捞进怀中。 裴湮:“岁岁有事瞒着为师吗?” 他这般敏锐。 怎么感受不到郁岁态度的转变? 郁岁沉默了会儿。 认真说:“我可能,还是,没办法,接受,你魔尊的身份。” 断句断的很有灵性。 裴湮轻轻啧了声:“所以呢?” 郁岁硬着头皮继续说:“所以,能不能……” 紧接着就被裴湮捂住了嘴巴。 她背靠着裴湮,完全没有看到裴湮眼中泛着的浓郁的红色。 “不能。”他语气含有几分孩子气的霸道。 裴湮将郁岁搂的更紧。 下巴抵在她肩窝,呼出的气也是凉的,仿若阴冷毒蛇缠在了脖颈。 “我知道你看到了。” “昨晚,在魔界。” 郁岁一惊。 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裴湮就已经坦然的承认。 “岁岁现在有两个选择呢。” “留在一十三洲,一切照旧。” “或者,我们回到魔界……”他腔调慢悠悠的,像是一道催命符般,“为师也不知道在魔界会发生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在魔界会发生什么。 留在一十三洲又会发生什么。 郁岁没有回话的时候。 系统提心吊胆等着结果。 武力值差距过大, 任务难免会半路夭折。 冷不丁。 它好像再次对上了裴湮的目光,甚至懂了裴湮的意思。 ——若不是天道捣乱,哪里需要这般麻烦。 是的。 麻烦。 裴湮轻叹一声。 不过这样也好, 不用再时时说谎。 夫妻之间,坦诚相见。 “岁岁想好了吗?” 郁岁沉默, 呼叫系统:“让我睡觉。” 上次泡寒潭莫名睡着做裴湮老去的噩梦就是系统的手笔。 【系统鄙夷:逃避可耻。】 但还是帮助郁岁瞬间入睡。 临睡前。 仿佛感受到裴湮咬住她的耳垂…… 翌日。 醒过来的时候,裴湮已经不在房间。 郁岁洗漱完照镜子, 发现耳朵上多了牙印。 他是狗吗? 拿她的耳朵当磨牙棒? 系统见她闷闷不乐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怂恿她。 【系统:和离吧, 咱不能和有狂犬病的人生活在一起。】 郁岁没有回话。 【系统:之前说的条件依旧有效。】 郁岁:“无情道吗?” 她恹恹垂眼, “我最近无心修炼。” 【系统哎了声,否定:是我做裴湮替身的事。】 郁岁:“……” 【系统毛遂自荐:我已经将裴湮的温润面目学到精髓,百分百完美恋人, 量身为您定制。】 郁岁无语片刻。 起身去了二楼,找了之。 “大师,最近有没有需要收尸的?” 了之假模假样的翻看了下名单:“抱歉呢,阁主, 生意惨淡。” 他忧愁叹息。 “不知阁主是否还能给贫僧发得起工钱。” 郁岁心累:“问裴剑尊要吧。” “他入赘丧葬阁, 也该做点贡献了。” 【系统:你这样好像在离婚榨干对方的财产的混蛋。】 裴湮财产雄厚。 根本榨不干净。 郁岁心烦意乱, 但还是要先吃了早饭。 不出意外。 见到了裴湮, 男人与往常一样,见到她, 原本清冷面容露出温柔浅笑,餐桌上的粥正冒着氤氲热气, 将他的眉眼染了几分湿意。 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郁岁坐下。 只垂头喝自己面前的粥。 裴湮将虾饺夹到她的小碟, 略带冷意的腔调打破她的幻想, “岁岁, 逃避是没有用的。” 郁岁:“……” 她埋头苦吃,“我需要点时间。” 裴湮说好,“把虾饺吃了。” 郁岁从善如流。 食物是没有错的,尤其是这么好吃的食物。 裴湮支着下巴。 时不时给她夹点爽口小菜,见她乖乖吃下,竟生出几分变态的满足感。 郁岁勉强吃完碟中的菜,“师父有在这里面下毒吗?” 裴湮好笑说:“为师不需要。” 郁岁哦了声。 冷不丁又听到裴湮温吞而优雅的腔调,“为师若是想,灵府比蛊虫更有效。” 郁岁咬着勺子。 她灵府里面,还丢满了裴湮留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这个认知可以说让她眼前一黑。 【系统为她鼓气:振作起来!宿主!】 郁岁双眼无神:“我脏了。” 【系统:……】 关注点应该是这个吗? 不该是自己被裴湮掌控这件事吗? 短暂崩溃之后。 郁岁思考起和离这件事。 裴湮此人。 睚眦必报,手段毒辣。 修为深厚,堪称天下第一。 但是。 她也能感受到,裴湮对她没多少情人间的喜爱,充其量就是觉得有趣罢了。 像是在养一个能逗他开心的宠物。 不过这件事郁岁也没必要计较。 毕竟她也没多喜欢裴湮。 喜欢的还都是假象。 郁岁百思不解,“师父为什么要与我结为道侣?” 她抬起头。 茫然且懵懂哦望向裴湮。 恰巧撞进了对方墨色的眼眸,宛若幽深潭水般叫人窒息。 直白点讲。 总觉得透着几分变态气息。 郁岁自我唾弃。 我真是太善变了。 爱人家的时候觉得人家的眼睛清冷干净,不爱人家了就是变态的眼神。 久久没等到回话。 郁岁并不意外,重新垂头喝粥。 都已经戳破伪装。 也没必要绞尽脑汁说虚伪情话,至于真实目的,谁会想把底牌量出来? 她喝完粥。 裴湮侧身立在她身旁收拾碗筷,眉眼似是含笑,“为什么结为道侣?” 他幽幽说:“自然是因为岁岁好看了。” “又漂亮又完美。” 裴湮语调缓慢而柔和,浸着悚然之感。 “为师第一眼见到岁岁,就忍不住想要将岁岁做成人偶娃娃收藏起来呢。” 郁岁大惊失色,“你怎么如此变态?” 裴湮微微挑眉,意味不明,“为师也是跟徒儿学的。” “……” 跟我学的?我有那么变态? 郁岁略一思索。 行吧。 我知道你在月华宫的幻境看到什么了。 裴湮脚步忽然一顿,微微侧头,狭长的眼尾勾着笑意,哪里还有往日的清冷,分明像个妖精。 “但为师是认真的。” 郁岁和系统讲:“你分析一下。” 【系统:反派是疯子。】 郁岁狠狠叹息。 怪就怪她当时被美色迷惑。 … 日子好似一天又一天读档重来的重复着,每一天都过得规律极了。 完美诠释了之前脱离问天宗时,裴湮对未来生活的设想—— 吃饭,睡觉,吃饭,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大概裴湮妄图用枯燥乏味,但是简单温馨的生活麻痹郁岁,让她选择一十三洲。 但问题是郁岁没有一样是享受的。 尤其每天固定时间,凝魄花脆弱的摇曳着,铃铛不知羞耻的叮铃作响,一遍一遍提醒着她,自己有个巨大的把柄在对方手中握着。 好烦。 转机出现在第六天。 丧葬阁终于来客人了。 “……我朋友是一位散修,准确来讲是一位医修,最喜欢四处游历,无偿行医,往常我们都是通过传音符联系,可最近这两个月,在下试过各种方法,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她。” 客人姓刘。 这位刘道友态度诚恳,“听闻丧葬阁有独特的寻人方法,不知可否帮忙?” 裴湮在外人面前,依旧保持清冷形象,淡声说:“丧葬阁寻的是死人。” 郁岁瞪大双眼,望向他。 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是你的丧葬阁吗? 刘道友不卑不亢,“在下想着,都是寻人,死人与活人应当差不了多少。” 了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随后礼貌拒绝。 “丧葬阁没有寻人的业务。” 郁岁又猛地望向了之。 我和你有仇吗?大师? “丧葬阁虽然没有这项业务,但了之大师身为佛子,慈悲为怀,定然会帮忙寻人。” 了之微微笑着:“自然。” 郁岁满身正气:“我身为” 正要劝郁岁留下,带裴湮去寻人的了之把话语咽下去,“要不也带上裴剑尊?” 郁岁冷漠说:“剑尊日无暇晷,没时间与我们一同。” 了之咬文嚼字:“日、无暇晷。” 他轻轻叹息,果然情爱一事使人弱智。 不过面色不显,仍然微笑说。 “既然剑尊日无暇晷,那就贫僧与阁主一起吧。” 【系统这个傻子都有点脑子了:了之往日不会抢你的话。】 其实裴湮也不会。 碍于如今情况特殊,也不好说是不是霸道属性初显,掌控欲爆棚。 郁岁淡定说:“我知道。” “但我想离开裴湮一段时间。” 【系统:……】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全程下来,没人询问裴湮的意见。 刘道友略显惊诧。 他还以为这个丧葬阁是裴湮做主呢。 寻人的时间定在明天。 郁岁坐在梳妆台梳着头发,顾影自怜,“我这么好看,怎么就吸引了变态。”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裴湮的面容浮现在铜镜里,自然而然地取走了郁岁手中的木梳,凉意仿若沿着梳子贴在了头皮,一阵发麻。 剑尊动作温柔,语气也温柔。 “岁岁回来的时候,能考虑清楚吗?” 郁岁抿唇。 脑海中的花好似又开始摇曳,铃铛缠在了花-径,一整个花枝乱颤,叮铃作响。 她垂下眼。 “我尽量。” 裴湮慢悠悠的嗯了声,尾音上扬。 梳子贴在头皮,一梳而下。 凉气直逼尾巴骨。 郁岁差点炸毛。 “我会考虑清楚的。” 裴湮温声说:“乖。” 郁岁:“……” 她憋了好久,憋出了句。 “别这样说话,显老。” 系统叹为观止。 都这样了,还敢在反派头上蹦迪,厉害极了。 * 翌日清晨。 郁岁与了之一同赶路。 这位刘道友有好友的贴身衣物,点燃了魂灯,能够指引着前进。 【系统:这魂灯有狗的潜质。】 郁岁:“你别说话了。” 系统知晓她最近很烦,但耐不住本身是话唠,总想要说点什么,忍不住吐槽。 如今见郁岁眉眼透着几分疲惫,宛如备受摧残的小白花,便乖乖闭了嘴巴。 了之:“阁主最近要注意休息呀。” 刘道友调侃:“阁主不久前大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难免没什么节制。” 这话由一个陌生人所说,属实过了些。 了之脸色微沉:“刘施主慎言。” 刘道友摸摸脑袋,茫然说:“在下说错了吗?我见阁主脚步虚浮,料想应该肾虚吗?” 郁岁:“……” 她微笑,“刘道友。” 刘道友依旧笑着,“阁主也不必忧心,在下有独门秘方,能够治肾亏的。” 郁岁面不改色,依旧微笑,“刘道友,可以闭嘴吗?” 刘道友还想说话。 就被了之施了个禁言术。 他毫无歉意的道歉,“抱歉,贫僧容不得脑疾之人在阁主面前放肆。” 刘道友试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声音,只好闭嘴,看向了之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郁岁只觉清净。 她拿着衣物放在魂灯上燃烧时,忽然见底部有两个小字—— 曾沁。 郁岁心想,这名字好熟悉。 她微微蹙眉。 这不就之前系统给了反派名单吗? 曾沁,其中的一个小反派。 郁岁问系统:“介绍一下?” 【系统:说来话长。】 它在郁岁冷下脸之前快速讲。 【系统:这人是个妖族,满身的邪骨头,阴气很重,选择医修这个行业是为了积善行德,压住阴气,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以阴克阴”的说法,你知道女子比男子阴气要重一些吧……】 郁岁沉默片刻,艰涩问:“女装大佬?” 【系统:是的呢。】 郁岁:“我好奇了。” 【系统:剧情是因为他身处险境,后被出门历练的宁孤临所救,成了宁孤临忠诚的小弟。】 它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系统:这个妖族长相绝美。】 【系统:而且心地纯善。】 郁岁:“所以?” 【系统:可以作为裴湮的替代品。】 郁岁对这个不感兴趣。 她现在正处在对爱情失望的阶段,虽然她也没经历过。 不过。 “剧情发展到哪里了?” 她以前不相信剧情。 如今勉强信一点,毕竟天道书写的剧情,虽然是有几分引导作用,但人心难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会如何发展。 【系统:宁孤临宗门内的打脸差不多快完成哦,正外出历练,集齐曾沁这个小弟后,就要和裴湮打擂台了。】 虽然剧情的过程充满变数。 裴湮也早早就是了魔尊,但冥冥之中,还是不断被操纵着,朝既定的结果发展。 郁岁步伐颇有几分沉重。 提着魂灯前行都觉得有几分吃力。 她将魂灯递给了之。 “大师提一会儿。” 了之说好。 他温柔说:“阁主若是累了,可以靠在贫僧肩膀上。” 郁岁目光悠悠:“我已经参透了情爱。” 了之:“?” 他震惊问,“大彻大悟?” 郁岁:“心死如灰。” 了之提着魂灯,青烟幽幽如丝线,指向不远处的地方,“阁主并未参透。” 郁岁静静看他。 了之:“阁主甚至未曾尝过情爱滋味。” 郁岁从他手中夺走魂灯。 “你这和尚,话真多。” 了之:“阁主恼羞成怒了。” 郁岁瞪他。 了之双手合十,“阁主不要与和尚计较嘛,和尚也没尝过情爱。” 言语之中,居然还有几分委屈。 郁岁视而不见。 刘道友提心吊胆。 可惜发不出一点点声音,只好望着那魂灯,恨不得扑上去,护住这灯,免得被熄灭了。 他可就这么一件曾沁的贴身衣物! … 三人此时呆在的地方名为雾城,顾名思义,雾气格外浓郁,笼罩在这座城池的外围。 魂灯的青烟缥缥缈缈,融入这雾气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刘道友被解了禁言,终于可以说话:“在下最后一次与曾姑娘联系,曾姑娘便已经在了雾城。” 了之盯着这雾气看了许久。 “阁主,贫僧害怕。” 郁岁随口敷衍,“别怕,我在呢。” “阁主倒是博爱。” 顾西辞带领问天宗的弟子赶过来。 为什么每次丧葬阁有业务,都能碰到问天宗。 郁岁沉默下来。 了之适时说:“阁主别怕,贫僧在呢。” 郁岁:“多谢大师。” 了之:“不必言谢。” 他们俩如此旁若无人。 顾西辞狐狸眼微微眯起,冷漠地打量着他们,没有见裴湮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了之解释:“顾施主,剑尊日无暇晷。” 顾西辞冷漠:“剑尊一事,与我何关?” 了之:“哦。” “贫僧还以为顾施主在找剑尊呢。” 顾西辞脸色很臭。 了之适时转移了话题,“不知道顾施主来这里做什么?” 顾西辞臭着脸说:“雾城百姓染了恶疾,感染性很强。” 了之:“顾施主擅医?” 这和尚。 真的很像是在故意找茬。 顾西辞倒是没有计较:“说是感染了传染性疾病,实际上是有妖族作恶。” 了之哦了声,“原来如此。” “除妖降魔,顾施主还很在行的。” 顾西辞没有动手的欲-望。 郁岁看顾西辞都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都是被裴湮伤透了心的人啊。 … 进入雾气时。 了之拉住了郁岁衣袖的一角,“贫僧害怕。” 郁岁微微蹙眉,眼神询问了之。 雾气之中是不是有危险? 了之给出了肯定答案。 顾西辞冷眼看着他们手牵手,额头青筋直跳,“够了!把手给我松开!” 两人茫然回头。 顾西辞阔步向前,“阁主是成了亲的人,还是与旁人保持距离的好。” 了之略一思索,拉住顾西辞的手,握住了郁岁的衣袖,微微一笑,浑身散发着金色佛光,“顾施主,加入我们吧。” 顾西辞竟然没挣开。 三人行,进入了雾气。 刘道友情不自禁感叹:“真是令人感动的师兄妹情意啊!” 问天宗来弟子的是宁孤临与知易。 知易冷冷乜他:“眼瞎了吗?” 正要进入雾气,被宁孤临拽住了衣袖,“我们一起。” 知易:“?” “你发什么疯?” 他最近正是看不惯宁孤临的时候。 ——剑尊主动脱离问天宗保全了问天宗名声,宁孤临倒好,居然在剑尊婚宴上主动向郁岁表白,瞬间就将问天宗的名声给抹黑了。 宁孤临不知道知易所想,强硬地拉住知易衣袖,与他传音入耳,“大师不会多余的事。” 知易微怔。 没再挣扎,扭头喊他这位刘道友一起。 宁孤临微微皱眉。 了之身为佛子,慈悲为怀,怎么可能会独独落下刘道友。 不过想想了之不着调的模样,倒也没拒绝。 雾气之中并没有太多玄机。 满眼都是浓郁的白色。 宁孤临并没有走多久就出来了。 知易拉着刘道友,四处寻找,“顾师叔呢?” 宁孤临微微皱眉。 得,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了之不拉他们了。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 刘道友忽然惊呼一声,喜悦极了,朝前方奔跑着,边跑边喊,“曾姑娘!曾姑娘!曾姑娘!” 曾沁茫然:“你是?” 刘道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刘道玉啊!之前你救过我的!” 大概救过的人实在太多。 曾沁依旧很茫然,“ 抱歉。” 刘道友:“没事没事,我记得你就好了。” “我听说你来了雾城,又听说雾城出现了妖魔,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唯恐你出什么事,我便来找你了!” 曾沁弯弯眼眸。 他面色苍白,白的有几分病态,唇瓣又如血一般,此时一笑,妖艳极了。 “多谢刘中挂念,在下一切都好。” 他目光又落在了旁边两位。 “这两位是?” 刘道友:“路上遇到的,是问天宗的弟子。” 自报家门之后。 宁孤临问:“这雾气可有什么古怪?我师叔等人还未曾出来。” 曾沁:“没什么古怪。” “诸位不用担心,许是他们迷路了吧。” 宁孤临微微皱眉。 盯着曾沁看了会儿,对他产生了一种油然而生的讨厌。 很奇怪。 上次他有这种不讲道理的厌恶感,还是面对裴湮。 但曾沁如此说了。 他们便只好一边等郁岁等人,一般打听雾城的情况。 据曾沁所讲。 雾城一片祥和,只是雾城的百姓容易生病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诡异之处。 至于他们所说的妖族作恶。 可以说是从未见过。 雾城百姓也从来没有见过妖族。 与他们得到的水深火热一般的情景完全不同。 宁孤临眉头越皱越深。 因为初始印象不好,他已经在恶意揣测对方在撒谎。 … 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郁岁被了之拉住衣袖,走的并不艰难,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佛子的金光与魂灯的青光,丝毫没有被雾气吞噬。 她与了之说:“这雾气有什么危险吗?” 了之:“没有啊。” 郁岁:“……” “那你刚刚,给我什么眼神?” 了之叹息,“我以为阁主在问贫僧,是不是害怕,贫僧自然回肯定眼神。” 郁岁简直无语。 顾西辞更无语,“牵我干什么?” 了之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三角关系,往往是最牢固的。” “如果裴剑尊不在,只能让顾施主代替了。” 顾西辞猛地挥开了之的手。 冷着脸大步向前走去。 了之感叹:“顾施主脾气真不好。” 郁岁:“大师,你真的害怕吗?” 了之点头:“是啊。” “贫僧曾经穿过一道屏障,隔着层层雾气,跨越九重,每一重都痛彻心扉。” 郁岁懂了。 这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她从储物袋拿出丝线,缠在了了之手腕,另一头缠在了自己的手腕,灵力源源不断沿着丝线传入对方体内,温暖了四肢百骸。 “大师感觉好些了吗?” 了之微微怔神。 “阁主这样,会让贫僧改变物种的。” 郁岁:“?” “什么物种?” 了之盯着丝线:“听闻有一物种,名为舔狗。” 郁岁:“……” 这和尚,三句话内必然开始不正经起来。 正在此时。 雾气之中仿若暗流涌动。 了之拽住郁岁拔腿就跑。 然而后面的物种来的极为迅猛,根本没有任何缓冲。 了之蹙眉。 是谁? 是那个刘道友? 可是刘道友已经出了雾气了…… 他转身撑起了金色光罩,正要对郁岁说快跑的时候,忽而感到一股拉力,将他甩了出去,手腕的丝线“啪”的一下断裂。 明明是格外轻微的声音。 却仿若惊雷。 郁岁说:“快走,大师。” 回过神,了之已经站在雾气之中。 目之所及。 是顾西辞,是宁孤临,是知易。 还有刘道友与他要做的人。 他闭了闭眼。 原以为自己跟来是要保护郁岁的。 ……他跟在郁岁身边,目的就是为了守着她的。 如今却反过来被她保护。 宁孤临小声询问:“大师,你脸色好白,没事吧?阁主呢?” 了之猛地睁开眼。 几乎没有停顿,以手作爪,掐住了刘道友的脖子,声音冷然,“她人呢?” 刘道友茫然,因为被掐住,满脸涨红,艰难吐字:“大师,你在,说什么?” 了之甩开他。 刘道友因为惯性而被甩出去数米,撞到坚硬墙面,吐了口血,奄奄一息,“大师,我一直与问天宗的弟子在一起,你是不是误会了?” 顾西辞已经折返回到雾气中去寻郁岁。 知易拦住了之,“了之大师,我可以作证,刘道友一直跟在我们身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了之衣袖一甩,便将知易挥开,他将手中的佛珠收起,“贫僧世世积善行德。” 他站在了刘道友的面前。 “今生便破例一次。” 知易震惊不已,不明白这为何:“了之大师,你世世修行,何至于此?” 了之指尖冒出了蛊虫。 展翅飞入了刘道友身体内。 他积善行德,是为了一人。 今生破例,也是为了一人。 她在前。 哪里能本末倒置。 很快。 刘道友就痛苦呻-吟起来,渐渐的,满地打滚,痛哭流涕,他忍不住磕头求饶,口中说着冤枉,真的冤枉。 不多久,脑袋就血流不止。 此情此景,着实让人心生不忍。 然而对面站着的和尚面容慈悲,眸色寒凉,“这只蛊虫,会一口一口吞噬掉你的血肉。” 他的指尖又飞出一只。 “这一只的作用,很快你就懂了。” 刘道友面无血色,可面皮之上又全是血污,眼泪鼻涕一大把,目露恐惧的望着这蛊虫。 一只的作用就如此可怕了。 那两只呢? 他还能不能扛得住? 可如果扛不住,以那魔的残忍手段,等待他的一定是生不如死的邪魔。 刘道友咬牙强撑。 忽地,背部衣衫破裂。 他的背部冒出了一道道恐怖的黑色刀刃般的形状。 围观的百姓正骂着和尚,此时被这副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尖叫起来。 知易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曾沁:“是魔。” 他面色仍然苍白,多说一句话都仿佛要倒下一般,“是魔域的那种魔。” 知易震惊:“魔域的魔?” “他们还能变成人吗?” 曾沁:“如今魔气可要比灵气浓郁,邪魔活了上万年,会进化岂不是很正常?” 他是在给知易解释。 也是在给围观的百姓们解释。 知易愣神片刻,连忙掏出传音符与顾西辞联络,可以雾气之中,根本无法联络得到。 他又与掌门联络。 将邪魔进化的消息告诉了掌门。 回头去找宁孤临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曾沁语气清浅:“他进雾气之中去寻你们的朋友了。” 知易:“……” 狗比恋爱脑! * 郁岁的心法没能撑多久。 迫不得已又用了无情道。 可惜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哪里抵得过对方的互相配合的攻击。 郁岁:“这感觉,有点像邪魔。” 【系统:我不知道哇。】 这是剧情之外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系统给她提建议:既然无情道功法都接了,不如把本命法器也领了吧,说不定可以叠buff呢!】 与系统加深绑定。 和当前会死亡的结果来看。 郁岁选择前者,然后收获了一支笔。 还是毛笔。 “……” 她强行冷静。 “我需要一个解释。” 【系统:以笔为刀,冲呀!】 郁岁忍无可忍骂了一声。 实在没有用毛笔做武器的经历,更没有想过无情道的本命法器会是个笔。 哪怕是个锤子呢? 郁岁握着笔,撑起了结界。 试图逃跑。 ……没成功。 谁! 居然搞偷袭!无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是在山洞之中,阴森森的,颇有几分寒冷。 和雪峰山的禁闭室有的一比。 可惜这里不会有人来给她铺床,送暖玉了。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郁岁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真的是她吗?” “怎么变得这么弱?真的是下一任仙尊?” “蠢货闭嘴!” “预言的事以后不能和任何人说,况且她弱点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守在这里,等王发出指令,我们就把她带回去。” “还带回去做什么?不如直接杀掉。” “你能杀死你就去。” 那人嗤笑一声走了。 守在这里的人四处看了看,之后走到门口,用巨石堵住了门口,守在这里,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 郁岁微微睁开眼,见这里果真没人,才放心睁开。 洞穴的布局可以说是简陋。 地面也说不上干净。 她裙子等脏了。 掐了个净尘诀,拿出传音符准备联系的时候—— “姑娘。” 是一道虚弱的气音。 郁岁一惊,四处张望。 “姑娘,我在你头顶。” 郁岁抬头。 与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相对,但那人五官清隽,眸色清澈,气质温和,一看便充满了爱。 而被扔在角落里破碎的魂灯,正冒着缕缕青烟指向那人,将其包裹起来。 郁岁眼眸晶亮。 系统已经快半个月没在郁岁眼中看到这种亮光了,属实震惊。 【系统:你这是什么眼神?】 郁岁:“我错了。” “美哪里会是独一无二的呢。” 【系统:???】 【系统:你不是心死如灰,对爱情再也没有任何渴望了吗?】 郁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是我太过浅薄了,以为裴湮便是天下无双。” 【系统:他是女装大佬。】 因为被吊绑着的缘故,一时半会倒是没注意到这中性化的衣服。 郁岁连忙去把他放下来,“你是曾沁吗?” 曾沁点点头,眼中浮现出几分诧异:“姑娘认识我?” 郁岁嗯了声,替他接着身上的绳子,“是刘道友请我来找你的” “刘道友?”曾沁微微蹙眉。 美人蹙眉,多了几分哀愁。 属实让人怜惜。 郁岁心疼说:“曾公子不记得也没关系,别因为让人坏了自己心情。” 曾沁摇摇头,“姑娘误会了。” “我被抓到这群妖抓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他们让妖在雾城假扮我施药,其实发给百姓的都是毒药。” 郁岁:“毒?” 曾沁点头,“其实也并非是毒,只是喝了后会神志不清,将自己自愿献祭给他们妖王。” “我听说他们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复活他们的王。” 郁岁唔了声。 “剧情是这样吗?” 【系统:已经脱离剧情了。】 郁岁感叹:“要你何用?” 系统深深的自卑。 它好像,确实没有帮到什么忙。 每次危难之际。 它都没有帮到宿主。 【系统:呜呜呜我好没用。】 郁岁:“……等会哭,我现在要安慰美人。” 系统记住了这句话,把哭声憋了回去,同时在心里唾弃恋爱脑。 曾沁还在继续说:“至于你说的刘道友,我并不认识。” 郁岁:“也许是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全名。” 曾沁微微摇头,“在下不和姓刘的做朋友。” 郁岁松了口气,“还好我不姓刘。” 曾沁失笑:“姑娘真有意思。” “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 郁岁:“我叫郁岁,你可以叫我岁岁。” 曾沁微笑说好。 郁岁心想,美人笑起来都这么漂亮。 曾沁:“姑娘可否让我看一下你的手?” 郁岁不明所以,但还是递了出去。 大概是打斗时间受的伤。 手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不严重,只是微微渗血。 她微微蹙眉。 怎么回事?竟然没感受到疼痛? 曾沁自然而然地撕下了衣袖,做了简单的包扎,“我是个医修,郁姑娘不要介意。” 郁岁说:“没事的,我不在意。” 【系统:小色胚。】 郁岁瞬间冷漠:“别说裴湮说话。” 她垂头看着正在为她细心包扎的曾沁,男人的手指很漂亮,这是她见过的除裴湮以外最漂亮的手,修长而白皙。 他雪白的腕间因为捆绑而落下了些红痕,又脆弱又暧昧,添了几分凌-虐美。 ……然后她就想到了与裴湮玩过的捆绑play。 郁岁瞬间没了兴趣。 曾沁给她打了个蝴蝶结,温声说,“不严重,也不会留疤的。” 与裴湮的伪装不同。 也许是因为医修的原因,他由内而外散发着温和。 郁岁失望垂眼。 曾沁:“姑娘怎么了?” 郁岁:“无事。” 只是想到自己已经成亲,还不能和离。 她幽幽叹息:“我遇见公子,太晚了。” 曾沁失笑:“我还未成亲,不晚。” 郁岁睁大双眼。 曾沁苍白到病态的面容浮现出桃花粉,像一颗水蜜桃,诱人极了。 “我,我对姑娘一见钟情,不知姑娘……” 他结结巴巴了好几次。 话语都说不完整,脸色却越来越红了。 郁岁眨巴着眼睛。 觉得格外难过,含泪拒绝,“我已经成亲了。” 曾沁眼眸浮现出失望。 但还强撑着笑容,“是我遇见姑娘,太晚了。” 郁岁心想。 这世间,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都怪裴湮。 【系统趁机说:杀夫证道!杀了裴湮,证了道,就可以把这个也收了!】 郁岁:“……” 这一条道,她从未想过。 武力值差距过大,就算修炼无情道,也得脚踏实地修炼好久……也不一定能与裴湮一战。 她至今都未摸清裴湮哦真实实力。 郁岁关注当下:“我们得逃出去。” 话题转变太快。 曾沁似是还沉浸在告白失败的难过中无法自拔,勉勉强强回应:“姑娘有何计策?” 郁岁思来想去。 “得先摸清楚他们有几个人。” 不然解决了一个。 万一一走出去,遇到了乌泱泱一大片。 那岂不是完蛋了。 郁岁沉思了会儿,“逃跑可能不太现实,不如我们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 美人为难说:“他们要把我们献祭给妖王。” 郁岁:“为何?” 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曾沁:“我们一个阴气重,一个神魂不稳,对妖王来讲,我们是大补。” 郁岁:“……” 从未听过这种补法。 “那曾公子有什么办法吗?” 曾沁微微摇头:“我已经被抓一个月了,守卫森严,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你别看这门口只有一个傻子在守着,实际上除了这个傻子外面还有很多守卫,一层又一层,依靠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突破。” 郁岁深感人生艰难。 曾沁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们都是美人,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郁岁沉默。 就怕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送。 气氛逐渐沉默。 曾沁忍不住开口说:“姑娘脚上的铃铛真好看。” 郁岁:“……谢谢。” 谢谢提醒,这是一个她想揪都揪不掉的铃铛。 她忽然一顿。 医修,医修对灵府有研究吗? 郁岁问:“曾公子可研究过灵府?” 曾沁:“正巧是我擅长的。” 郁岁一喜,“若是灵府被人侵占,可有办法驱除?” 曾沁茫然:“侵占?为什么会被侵占?” 郁岁微微叹息,“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虽然目前影响也不大。 但有一个把柄在裴湮手中总觉得比较难受。 曾沁:“我可以看看吗?” 郁岁摇头,“不可以。” “除非你让我也看看你的灵府。” 曾沁微笑:“好。” “你别害怕,我是医修,一生积善行德,自然不会趁机做什么……” 郁岁越听越觉得喜欢。 “我若是先遇到的是你就好了。” 正在这时。 石门轰然破开。 了之与顾西辞等人风尘仆仆的赶来。 郁岁眼神一亮,“大师,还好有你!” 了之原本是要带着她离开,此时脚步停顿,看向曾沁,微微一笑,“早知剑尊在这里,贫僧便不必如此忧心了。” 郁岁震惊扭头:“?” 曾沁褪去伪装,变成了裴湮。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54章 郁岁大惊失色。 只恨自己没有像了之一样, 拥有一双慧眼。 众目睽睽之下。 郁岁很明显的后退了一步,躲在了之身旁。 顾西辞狐狸眼微眯。 目光在他们之间一扫而过,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明显没有之前那般……粘糊。 了之谴责地望向裴湮, “裴剑尊,你吓到阁主了。” 裴湮毫无脾气, 温和说:“是我错了。” 郁岁撇撇嘴。 他以前的面具可丰富了,还有着清冷感, 还有些清冷之下的温柔宠溺。 戳破伪装后,就只有浮于表面的温和。 伪装的都不用心了。 【系统:不如选我吧, 我觉得我做裴湮比裴湮更像裴湮。】 郁岁:“……” 她实在无法评价这魔幻现实, 更不想探究裴湮这样做的目的,艰涩说:“我们,逃吧。” 了之微笑:“有裴剑尊在, 哪里还需要逃呢?” 郁岁冷漠脸。 心情明显很不开心。 完全没有和“曾沁”在一起时的快乐。 阴阳怪气以后。 还是要离开洞穴。 了之与裴湮交流信息。 传音入耳。 两人的修为都在顾西辞之上,即便顾西辞能感受到他们在交流私密信息,也听不到具体内容。 他微微皱眉。 合体以下的修士尚且存在越级挑战的可能性,可合体以上, 每一层境界的压制都仿若天堑难以跨越。 顾西辞心想, 他太弱了。 “郁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西辞扭头看过去。 宁孤临正追着关心郁岁。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哪里就至于被迷的神魂颠倒? 可笑。 郁岁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闻言摇摇头:“我没事。” 只是失恋了罢了。 从恋爱到失恋, 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她微微叹息,避免陷入失恋期越想越痛苦的怪圈, 转移注意力,“你们怎么找到的?” 宁孤临目光依旧有几分担忧, 更看出她与裴湮关系出现了裂缝,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 显然不适合将情情爱爱。 “刘道友是变异邪魔, 了之大师问出了他的计划。” 宁孤临回想起血腥画面,不寒而栗。 他实在想象不到,看似不着调乃至毫无脾气的佛子竟然会如此残忍。 郁岁没有深究过程:“计划?” 了之与裴湮的私密交流进行完毕,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刘道友其实是在为妖族效力,引阁主过来,是因为阁主神魂不稳,适合献祭,复活妖王。” 而实际上。 开了灵智的妖族都已飞升成仙。 万年前,邪魔出世的浩劫导致人间魔气浓郁,开了灵智的妖族少之又少。 浩劫初期还有几只能够飞升,待九重天的飞升路关闭后,妖族进化至今,最多也只是通点人性。 这群妖,称不上妖族。 只能说是妖魔。 邪魔附身在妖族身上,强行开了灵智。 至于要复活的妖王,也并非是真的妖王。 ——据说是,曾经被镇压在人间,邪魔的王。 了之看向郁岁。 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贫僧应当劝住阁主的。” 劝郁岁不要来来这里。 怪只怪他太过自大。 以为不过是个小小邪魔,成不了什么大事。 郁岁不以为意:“当时那种情况,你劝不住的。” 了之:“多谢阁主安慰,贫僧觉得好多了。” 郁岁嗯了声。 联想到刚刚听到的妖魔对话。 变得这么弱。 下一任仙尊。 她沉默会儿,目光缓缓移动到裴湮身上。 难道说。 曾沁是下一任仙尊? 之前系统也说过,它的主人是下一任仙尊…… 郁岁问系统:“你见到曾沁,有没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系统:恶心感吗?】 【系统:那我有。】 它如今见到和裴湮沾边的,都非常恶心。 哼。 本质还是怪它的恋爱脑宿主。 郁岁给它一阵暴击,“刚刚在洞穴的话,你也听到了。” “下一任仙尊。” “洞穴只有我和‘曾沁’,你选一个做你的主人吧。” 久违的。 系统又开始了脏话输出,平静之后。 【系统哼哼唧唧:我要回去看看,洞穴肯定还有第三人。】 郁岁大方放行:“去吧。” 【系统:你那么残忍,我才不要你做我主人。】 郁岁为它分析:“戏剧性的话,你的主人应该是我。” “现实一点,你的主人是曾沁。” 她从来只在混沌之境。 更是在各个小世界游荡,完全不具备成为仙尊的资质。 况且,这里还有个气运之子宁孤临呢。 系统更不想认曾沁做主人。 它不想忍姓曾的做主人。 郁岁见它真的在琢磨谁是它的主人,新奇问:“你不知道你主人长什么样吗?” 【系统:我是神仙下凡,来帮你飞升的,要封闭一部分记忆,免得泄露天机。】 郁岁哦了声。 “你的主人是天机吗?” 【系统阴阳怪气:你阅读理解真优秀。】 它不再和郁岁耍嘴皮子,闪身回了洞穴去看看有没有第三人。 如果没有…… 那就是这群妖魔找错人了。 郁岁任由这小系统去折腾。 “岁岁在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裴湮走到她身旁,极为温柔的注视着她,那抹温柔像极了皑皑白雪之前洒落的阳光。 郁岁只觉一阵恶寒:“没什么。” 裴湮轻轻眨了下眼,“为师并非有意隐瞒……” 郁岁静静看他。 就看看他能给出一个什么优秀理由。 可恶。 他这样做,和离婚前,为了占据道德高地雇人勾引老婆出轨,有什么区别!? 裴湮委实不喜欢郁岁看他的这种冰冷眼神。 面色不显,含着三分笑意解释,“妖族目标确实是曾公子,为师扮做曾公子,一来是为了保护曾公子,二来则是为了打探消息。” “会碰到岁岁,为师也很意外。” 合情合理。 除非裴湮预判了敌人的一举一动。 包括敌人将她绑回洞穴。 深究也没有意义,反正她目前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她闷声说:“好吧。” 裴湮自然地牵住她的小手。 郁岁:“……” 哥哥,放手吧,我不爱了。 再一次,对爱情,心死如灰。 顾西辞见状心情颇为复杂。 没想到曾经孤冷清贵的剑尊竟然如此附小做低的哄人。 不过自从裴湮谈了师徒恋,又承认自己是魔后,顾西辞深感,无论裴湮再做什么事,他都能坦然接受。 … 雾城外围虽然包裹着浓郁白雾,与世隔绝,城内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景色宜人,民风淳朴。 郁岁见到了正在为百姓治病的曾沁。 眼睛瞬间充满了亮光。 相由心生这句话是没有错的,曾沁自幼阴气缠身,面容苍白到病态,又是颇为妖孽的长相,但却被那医者的满面柔和影响,仿若让人如沐春风,温暖极了。 顾西辞咳了声,提醒她。 都成了亲了,乱看什么? 回头见裴湮丝毫没有任何介意,依旧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郁岁,心中多了几分疑惑。 这正常吗? 夫妻之间,这样正常吗? 顾西辞想的很多。 比如说这段师徒恋,是不是另有隐情。 曾沁正在给受到惊吓百姓开安神丸。 ——刘道友变成邪魔以后,了之就将此处割裂成了小天地,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但活人变成丑陋邪魔,还是有意识的邪魔,这件事让不少百姓受到惊吓。 安抚了最后一位百姓。 曾沁站起身,见到郁岁,笑意温柔:“这位便是丧葬阁的阁主吧。” 郁岁欢快点头:“是的,你可以叫我岁岁。” 【系统:不是对爱情失望了吗?】 郁岁:“还有人吗?” 【系统:没有。】 【系统斩钉截铁:那群魔认错了。】 郁岁心想,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涉及到天机,怎么可能谁都知道。 她很快就将系统抛在脑后,偷偷摸摸将自己手上包扎的布条给摘了,与曾沁讲:“我之前手受伤了,只有过简单包扎。” 曾沁倒吸一口凉气:“姑娘这伤……” 郁岁紧张:“怎么了?是中毒了吗?” 曾沁:“不是。” 他目光含有些许揶揄,“是快要痊愈了。” 郁岁脸色微红,收回手,嘀嘀咕咕:“好吧,” 曾沁见她这般模样,颇觉几分好笑,“姑娘家总要娇贵些,如果阁主不介意,我来帮你包扎一下?” 郁岁自然不介意。 盯着凉飕飕的压力,把手伸了出去,“多谢。” 目光落在曾沁身上。 医修眉眼低垂,认真而耐心地为她上药,包扎,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与浮于表面的伪装完全不同。 【系统啧啧两声:裴湮在看你呢。】 郁岁继续看曾沁。 了之瞥了眼裴湮。 裴湮面无表情。 了之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裴剑尊今日春意盎然,看来是要有喜事发生呢。” 他又幽幽叹息:“可惜没有贫僧的姓名。” 裴湮目光寒凉,阴沉的骇人。 好在包扎没持续多久。 曾沁察觉到裴湮的目光,认真道谢:“多谢裴剑尊相救。” 郁岁目光在他们俩间转了一圈。 得出了个令人伤心的结论。 ……还是裴湮要好看一点。 曾沁讲:“在下在雾城买了一座小院,若是诸位不嫌弃,不若住在我这里吧。” 了之抢先一步:“甚好。” “曾施主与阁主如今都被妖魔盯上,住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上。 曾沁为众人介绍着雾城的特色。 “这个是雾城独有的美食,形状若云雾,入口即化,口感甘甜,回味无穷。” 【系统:这不就是棉花糖吗?】 郁岁举手:“我想要个绿色的。” 裴湮幽幽说:“绿色是苦瓜味的。” 郁岁生出了点猎奇心里:“我想尝尝。” 曾沁:“难得来一次,那便尝尝。” 他转身去小摊买棉花糖。 发现裴湮竟然已经在买了。 郁岁盯着他们两人的背影。 “大师。” “你觉得不觉得……” 了之侧头倾听:“嗯?” 郁岁摇摇头,“没事。” 想法太过荒唐。 ……就是,这个曾沁,单看背影,竟与裴湮有九成相似,可以说是以假乱真。 她没了问题。 了之问了另一个问题,“在雾气之中,阁主为何推开贫僧?” 郁岁:“?” 了之面色严肃:“贫僧修为在阁主之上,这种情况,应当是贫僧就在断后,况且贫僧并不会真正死亡,今日死,今日生……” 转世重生。 是天道给他的馈赠,也是一种折磨。 世世不得悟。 郁岁耐心听完,然后霸道说:“我是阁主,有义务保护员工。” 了之微微垂眼。 身上的佛光仿若明亮了些。 “贫僧懂了。” 郁岁:“?” 懂什么了? 裴湮与曾沁一同回来。 曾沁将买的五颜六色的棉花糖分给众人。 郁岁眼巴巴的等着。 曾沁温柔笑着说:“阁主的那份,在裴剑尊手中。” 郁岁不想吃裴剑尊手中的棉花糖。 但也没有胆大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裴剑尊。 接过裴湮手中的七彩棉花糖。 吃了一口,果然很好吃,心情都明媚起来。 裴湮摸了摸她脑袋,“每个口味都有,可以都尝尝。” 郁岁抬眼望着裴湮。 “谢谢师父。” 如果你真的表里如一该多好啊。 郁岁尝了口绿色,果然是苦瓜味的,虽然隐隐有几分甘甜,但更多的还是苦。 苦的她都要哭了。 裴湮:“好吃吗?” 郁岁眼含泪水:“好吃的。” 她把其他颜色的吃完,独独剩下绿色,递给裴湮,“浪费不好,师父帮我吃掉吧。” 裴湮:“……” 他接过这抹绿色,神色自然地吃下。 了之捧着同样的绿色棉花糖:“裴剑尊,苦瓜味好吃吗?” 裴湮乜他眼,“这是岁岁给我的。” 了之深感被戳了一刀。 算了。 他是和尚,合该单身一辈子的。 曾沁买的小院一点也不小。 住他们几人绰绰有余。 郁岁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忽而被裴湮揪住了后领,迫不得已停下脚步。 不满地瞪向裴湮。 裴湮讲她勾到身边,慢条斯理地为她整理凌乱衣领,温声说:“我们住隔壁。” 郁岁:“……” 她试图挣扎出这个噩梦。 “不是要,守护曾公子吗?” 裴湮淡声反问:“两个大乘期还不能守护吗?” 郁岁乖乖跟裴湮去了隔壁。 她有种,自己再蹦哒,裴湮的忍耐力就到极限了。 关于裴湮与曾沁的院子。 如果要形容的话,后者是独家小院,前者是独栋别墅。 【系统啧啧两声:男人这该死的攀比心。】 郁岁不做评价。 只是随着门关上,院子里凄凄凉凉,仿若充满了压抑气息。 郁岁忍不住戒备。 裴湮呵了声,哪里还有外人面前的温柔模样,“在怕我?” 郁岁硬着头皮解释:“毕竟我,生死掌握在你手中。” 她停顿了下,又说。 “我也不想,死后还业火焚身,” 想想就很疼。 尤其是那一盏盏灯笼都痛苦的鬼哭狼嚎。 裴湮轻轻蹙眉。 哪有为了渡情劫让人看血腥场面的? 天道怎么就挑了个如此蠢笨的东西。 系统若是知道裴湮如何骂他。 一定得狠狠反驳回去。 ——血腥怎么了?都没达到十八禁标准,还不让播? “琉璃塔顶层的灯笼,并不是用神魂制成。” 裴湮牵着郁岁的手,一步一步向屋内走去。 院子里挂着的漂亮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缓慢而有秩序的亮起,仿若满天繁星入了海洋,荧光点点,驱散了凄凉寒意。 “岁岁为何不愿听为师解释呢?” 【系统提前警醒:他要开始狡辩了!不要相信男人求原谅时说的话!一点都!不要!信!】 郁岁心想,她当然不会信。 但她也想惹怒神经病,顺着他的话问:“你有苦衷吗?” 裴湮苦恼叹息:“没有呢。” “为师编谎话编了好久了。” 郁岁好整以暇:“请开始你的狡辩。” 狡辩。 好像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裴湮眸色微沉。 “陈邵九身为毒圣,你为他点了长明灯。” “我呢?” “我与陈邵九比呢?” 郁岁皱眉,嘀嘀咕咕:“这有什么好比的,我又没和陈邵九成亲。” 话音落下。 见裴湮眉眼的冷意消散了些。 郁岁心想,有什么好高兴的。 就因为一句话这么满足吗? “师父什么时候买的院子?” 裴湮:“很早了。” 郁岁:“师父与曾公子是兄弟吗?” 裴湮嗓音淡了些:“不是。” 房间的装饰与丧葬阁完全一样。 让郁岁有一种从未出远门的错觉。 不过推开窗眺望到远处弥漫的雾气,那种错觉就烟消云散了。 她想左边张望。 看到了了之,他正和曾沁站在一起,对着她挥手。 郁岁举起手挥挥。 和对面打招呼。 裴湮铺好床,走到她身边,压迫感随之袭来。 郁岁还盯着曾沁。 他身上的气质真的与裴湮很像。 “我从来没有见过与师父如此相似的人。”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望向裴湮,“师父是在模仿他吗?” 裴湮慢吞吞地关上窗户。 向来清冷温和的眼眸如今勾着笑意,又冷又妖,“他也配?” 郁岁感叹。 没了伪装的裴湮,话语都浸着几分刻薄。 ……不过也怪她故意拱火。 郁岁见他开始脱外衣,一时有几分慌乱,虽然裴湮没有强迫她,但同床共枕这件事还是让她有几分难受。 和不喜欢的人睡在同一张床,真的很煎熬。 好怀念,曾经分房睡的日子。 “师父。” 裴湮停下动作,转身望向她,意味不明的笑着:“岁岁要与为师一起洗?” 郁岁:“……不了。” 感谢这段无性婚姻。 让她少了个夫妻应尽的义务。 裴湮反而朝她走过来。 郁岁立刻说,“不用,师父,我可以!我可以自己洗!” 裴湮脚步停顿了下。 目光落在她慌乱的神色,烛火映照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眸中的抵触,完全没有往日的绵绵情意。 她整个人都戒备着。 像个炸毛的幼兽。 从深情到无情。 竟转变的如此之快。 他面无表情地路过郁岁,从衣柜取出寝衣,面无表情的又看了郁岁一眼。 郁岁:“?” 她问系统:“他刚刚是什么眼神?” 【系统:嫌弃的眼神。】 郁岁:“……” 【系统煽风点火:这男人还能过下去吗?这还不和离?】 郁岁温柔微笑:“我也想呢。” “请问你有办法,让我摆脱灵府的控制吗?” 系统不吭声了。 它觉得,郁岁这个模样,有亿点点像裴湮。 真吓人。 关于洗漱这件事。 等裴湮洗完以后,郁岁都把自己泡皱了,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这么久。 裴湮竟然还没睡。 他正靠在床上看书,气质温润,宛若手无缚鸡之力的俊俏书生。 见她出来,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为师不嫌弃你脏。” 郁岁:“!” 因果是不是错了?! 她洗这么久,不是担心他嫌弃她脏,是她!是她嫌弃他! 碍于武力值差距。 郁岁忍气吞声,爬上了床,不出瞬息,就被裴湮搂在怀中。 他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凉。 从前在他怀中还能感受到几分安全感,如今只觉危险。 郁岁:“师父的体温太低了。” 裴湮又翻了一页,随口回,“嗯。” “岁岁给为师暖暖。” 郁岁趴在他怀里,耳边听到他的心跳,很有节奏,像是鼓点一般,她伸手覆在他胸口,感受心脏在手心的跳动。 忽而急促起来。 连带着手心都仿佛感受到几分震颤。 ……还挺舒服。 掌心的肌肤好似渐渐灼热起来,烫的她微微屈起手,指尖蹭过一粒凸起。 郁岁愣了下。 以为是错觉,又舒展指尖,状似无意地路过那颗红豆,隔着衣料轻轻颤着,引人采撷。 掌心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忽而感受到仿佛被锁住的目光。 她沉默了会儿,刻意不去看裴湮,慢吞吞的转身,假装睡觉。 裴湮按住她,嗓音沉哑,“岁岁。” “我不是故意的。” 郁岁都不敢去看他。 她这种一边说着和离,一边又“玩弄”对方身体的行为,真的好渣啊。 裴湮托起她下巴,许是因为害羞,她肌肤红了起来,像是一颗诱人的樱桃,鲜嫩多汁。 他认真的有几分孩子气:“礼尚往来,为师也要玩。” 郁岁立刻红着脸反驳:“不可以。” 裴湮半垂着眼睑,盯着她瞧了几秒,见她脸色越来越红,似是有几分赌气说:“真小气。” 郁岁:“……” “这不怪我的。”她据理力争,“是你按着我让我趴在你怀里,而且你要是裹胸了,就不会有如此尴尬的事!” 裴湮慢悠悠的哦了声,随即继续看书,语气风轻云淡,“为师又没怪你。” 郁岁:“……” 啊啊啊好气。 她翻了个身睡好。 背影都透着几分恼羞成怒。 裴湮失笑,放下书。 熄灯,睡觉。 从背后抱住郁岁,一整个软玉温香,“岁岁喜欢曾沁吗?” 郁岁身体骤然一僵。 刚刚相处的随意,与短暂的气氛升温顷刻不在。 “皮囊而已。” 裴湮满意的嗯了声:“为师比他好看。” 在她心中,确实如此。 但她实在不想让裴湮太飘。 他们迟早是要和离的,得让裴湮认识到,强扭的瓜不甜。 于是她说,:“美充满特色,是不需要比较的。” 裴湮有理有据。 “可是今天,一路上,岁岁看了曾沁三十五次,看了为师上百次。” 郁岁:“这不可能。” 裴湮:“为师有留影石记录。” “……” 这天晚上,郁岁和裴湮都没有睡觉,一起盯着留影石查了五遍,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在郁岁眼中,裴湮比曾沁更好看”这个幼稚结论。 而短短的一段路。 她竟然不知不觉盯着裴湮看了一百八十九次。 这不合理。 【系统幽幽说:裴湮只看你两次。】 郁岁:“……” 【系统:他的视线中途离开你,是为了给你买棉花糖。】 郁岁:“……” * 清晨。 今天是个阴天,愁云惨淡。 郁岁短短一分钟,打了三个哈欠,眼角浸出泪水,雾蒙蒙的。 剑尊自然地用手指勾走那滴泪,含在口中。 与他们刚刚汇合的顾西辞差点经历了一次平地摔。 ……不行。 他还是接受不了。 那个清冷剑尊居然在吃女孩的泪。 了之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变态的世界,多了位裴剑尊。” 郁岁:“……” 她小声对裴湮讲:“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 裴湮不知道思索了什么,“好。” 了之提醒:“阁主不要给裴剑尊暗示。” 郁岁:“?” 哪里就暗示了? 曾沁笑容温和,“大师还是不要掺和夫妻家事了。” 了之但笑不语。 盯着曾沁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他微笑着转了话题,“既然来了,诸位一同商量下接下来的安排。” 曾沁说:“如今妖在暗,我们在明,况且这些妖魔又极善伪装,混入城中的想必也有,主动出击,恐怕不行。” 了之:“施主所言有理。” 顾西辞:“可以引蛇出洞。” 了之:“施主所言有理。” 郁岁打了个哈欠。 与头脑风暴的画风格格不入,她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 顾西辞微微瞥了她眼:“既然妖魔目标是阁主,需要得到阁主来复活,不若我们设个诱饵,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话语意有所指。 自然是要郁岁做诱饵。 了之:“不可。” 郁岁又打了个哈欠:“可以的。” 了之微微蹙眉。 他看向裴湮。 裴湮还没有表达意见,便听到郁岁说:“可以让师父扮成我的模样,作为诱饵,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师父的修为是我们之中最高的,而且又是最最聪明的。” 裴湮慢吞吞的补充,“还是最好看的。” 了之:“要点脸吧,裴剑尊。” … 计划制定的迅速而简单。 ——由裴剑尊假扮郁岁,假意与众人分离,选择回丧葬阁,再次穿过雾气,引妖魔抓捕。 郁岁:“可行吗?” 了之安抚她:“不可行也没关系,献祭也就是这两天的时候,不外乎多等几天。” 郁岁哦了声。 忽然听到裴湮传音入耳,叫她进去。 郁岁:“……” 叫了之不行吗?偏偏要喊她。 不情不愿地走进去。 没听到外面的对话。 宁孤临悄声问了之,“他们是吵架了吗?” 了之微笑:“没有。” “裴剑尊只是在逐渐回归本性。” 宁孤临:“??” 裴湮的本性是什么他不懂。 但大师你没必要咬中最后一个字吧。 房间内。 郁岁进来。 “有事吗?” 裴湮拎着小衣,无辜说:“为师不会穿这个。” 郁岁脸色爆红,从他手中抢过来,塞进储物袋,“你是男孩子,不用穿的!” 裴湮安静两秒,忽然问,“是因为穿了以后,不方便你轻薄了吗?” 郁岁:“……” 只觉得浪荡子的称号要永远按在自己脑袋,洗都洗不到,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的事,师父。” “我从来没想过轻薄你。” 她只想要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你快点变身吧!” 裴湮说好吧。 当着郁岁的面,变成了郁岁。 郁岁感觉自己仿佛在照镜子。 毫无违和感。 四目相对片刻。 裴湮:“为师现在是女孩子了。” 郁岁:“……” 她红着脸咬牙说。 “自己想办法,不许穿我的。” 裴湮失望叹息。 换装的过程略显曲折,但结果还是非常棒的,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堪称复制粘贴。 郁岁与顾西辞等人呆在房间。 了之送裴湮穿越白雾。 顾西辞:“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师父。” 郁岁:“我担心。” “我为邪魔感到担心。” 她看向顾西辞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情绪,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师父的可怕。” 又可怕又残忍。 曾沁抬抬眼,看向郁岁,“既然如此,郁姑娘怎么还会与裴剑尊结为道侣呢?” 郁岁叹息:“只怪当时年少。” 【系统插话:我这两天进小黑屋的次数好多。】 昨晚一次。 今天一次。 【系统提醒她:不要沉迷肉-体,如果你想沉迷,我也可以做到。】 郁岁沉默两秒。 忽然哎了声。 【系统惊讶:怎么了你?被我的热情大胆吓到了?】 郁岁可惜:“早知道让你去演我了。” 系统堪称完美工具人。 逃跑技能无人能敌。 而且还会隐身。 简直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 【系统:……】 【系统为她朗诵无情道功法:反正闲着也没事,不如用功修炼,早日突破,也好早日摆脱裴湮。】 郁岁:“……” 何必互相伤害呢。 在系统声情并茂的朗读之下,郁岁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狂风大作。 顾西辞与宁孤临反应极快,瞬间出剑,将郁岁围在中间。 曾沁脸色微变:“难道计划败露了?” 郁岁推测:“也许是你的价值更大。” 她想了想又说,“也可能是兵分两路,两头都想要。” “一般沾染了魔的,都贪心的很。” 系统怀疑她是趁裴湮不在,暗戳戳diss裴湮。 不过此时也不是闲聊的时候。 郁岁站起身说,“来都来了,不如将计就计。” 顾西辞已经开始消极应战了。 宁孤临皱眉反驳,“阁主不要开玩笑了,若是我们寻不到你了,又该怎么办?” 郁岁看向龙傲天,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现在好像还没有后宫。” 系统沉默不语。 郁岁:“你的剧情是怎么回事?” 【系统深沉: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郁岁对结果也持怀疑态度。 剧情最后是裴湮破坏结界放出邪魔。 可现在却出现了剧情中完全没有的变异邪魔,上次还差点导致龙傲天死亡…… 系统的脑回路与郁岁高度重合了一瞬,并且做出了推测。 【系统:有没有可能,这里的邪魔也是裴湮圈养的。】 郁岁:“……” 她真的很想忘记这件事。 忘记裴湮在她眼底,杀了人,取了神魂。 【系统继续推测:厌世疯批不是一天就能够养成的,必然有一个过程的。】 郁岁和顾西辞坚定的说:“我要做诱饵。” 虽然滤镜破碎,但她还是有点在意裴湮的。 她真的想知道。 这里的邪魔与裴湮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 一刻也不能忍,和离,必须和离! 顾西辞送了她一把。 露了个破绽,让妖魔把郁岁给抓走了。 然后。 妖魔顺手把曾沁也抓走了。 顾西辞微微蹙眉。 怎么感觉,曾沁是故意朝妖魔手中送的? … 大概是有经验了,这一次被抓,直接被带去了妖魔的大本营。 郁岁被丢进地牢,她握住栏杆,和守卫套近乎,“哥哥,你长的真威猛高大。” 守卫瞥了她眼。 然后站起身,迈着小短腿,拖着笨重的身躯,走到她面前,咬牙说,“你在嘲笑我吗?” 【系统:这妖怪多少有点柯基基因。】 郁岁:“……” “我怎么会嘲笑哥哥呢,哥哥那么好看。” 守卫冷冷盯着她。 逐渐兽化,露出尖锐獠牙。 郁岁慢吞吞地向后退了两步,“哥哥,我没两天日子可活了,你可以让我死个明白吗?” 守卫冷哼:“为妖王而死,是你的荣耀。” 郁岁并不想要这个荣耀。 她拿出留影石,里面浮现出裴湮的身影。 “你们的妖王,是长这个模样吗?” 守卫瞥了她眼,“这小白脸丑死了,连个毛都没有,我们妖王才没这么难看。” 郁岁沉下脸:“我尊重你的审美,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审美。” 守卫讥讽:“我说错了吗?除了头发,他还有哪里长毛了?” 郁岁:“……” 我并不想知道裴湮哪里长毛! 她冷静下来,“反正我不相信你们妖王比他好看,除非你让我看看你们妖王长什么样。” 守卫不甘示弱:“等着。” “绝对惊呆你的狗眼!” 碍于物种多样性,她就当这句“狗眼”在叙述事实,不是骂人。 等守卫离开后。 曾沁等了会儿,见郁岁还没有动作,“阁主怎么还不动?” 郁岁茫然:“动什么?” “我在等妖王的画像。” 曾沁恍然:“我以为姑娘是故意支走守卫,准备越狱呢。” 郁岁:“让你失望了。” 我并没有这种计划。 像是为了避免尴尬。 曾沁的问题不断:“阁主为何怀疑裴剑尊是妖王?” 郁岁也不好与别人说裴湮的坏话——况且剑尊泽被天下的形象深入人心,她说出来,别人也未必会信。 “这与我的癖好有些许关系。” 曾沁:“?” 郁岁冷静解释:“我是福瑞控。” 曾沁:“??” 这是什么? 闻所未闻。 不过还是表示理解,“之前裴剑尊让我做伪装之时,我也曾问过为什么,他说是情之所至。” “你二人不愧是夫妻。” 他用“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语气感叹。 郁岁微微蹙眉:“伪装?” 曾沁当着她的面,卸了妆容,露出一张,不难看,甚至也可以说是位潇洒大叔形象的脸。 但和郁岁喜欢的审美差远了。 他见郁岁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爽朗一笑,“我让阁主失望了?” 郁岁心情复杂。 曾沁笑着说,“裴剑尊说,他这样做,是在讨好你。” 郁岁心情更复杂了。 她抱着栏杆,扭头看向外面,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 讨好? 怎么讨好? 总不可能是给她送小白脸的讨好吧? 郁岁回头盯着曾沁观看。 越看越觉得相似,压在心中快两天的猜测逐渐浮出,试探性的叫道。 “师父?” 曾沁抬头,调侃说,“想师父了?” 郁岁心想,一定是她感觉出了错。 怎么可能因为身形气质相似,就怀疑这个曾沁也是伪装的呢。 她挪动了下脚步。 怀揣着莫名的推测,在铃铛中注入灵气。 铃声在牢房里响起。 郁岁静静地看向曾沁。 “好玩吗,师父?” “岁岁这次认出为师了呢。” 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是用铃铛做辅助。 “为师要记住这一天。” 郁岁冷漠脸。 裴湮卸下伪装,露出原本的面目,解释说,“曾沁是妖王的心腹,献祭一事自半年前就有所谋划,但他行事小心,总是带一面目,无人知晓他的真面容,为师只好假冒他,激他出来。” 郁岁艰涩问:“女装大佬?” 裴湮:“听闻曾沁此妖,有几分大男子主义。” 女装大佬,很容易让他暴躁。 事情进行的也格外顺利。 真正的曾沁因此来刺杀他。 裴湮轻声解释:“于是为师便将计就计,杀了曾沁,于半月前,冒充曾沁,打入妖族内部。” 郁岁:“……” 她扭过头,不想去看裴湮这张脸。 但实在忍不住。 “你为什么要扮成两个曾沁?” 裴湮吐出两个字:“刺激。” 雾气之中。 郁岁被抓走的突然,情急之下,只好分-身追了过去。 开始是担心安危。 后来是追求刺激。 郁岁选择沉默。 裴湮似是笑了声,背着手,走到她身边,“刚刚说的话,为师是真心的。” 郁岁:“?” 他凑在郁岁耳边,温柔说,“我在讨好岁岁。” 郁岁惊的后退一步。 耳廓酥酥麻麻,实在诡异。 裴湮见状,敛了笑意。 像是为了强行挽尊,意味不明的说,“不管我是何种皮囊,岁岁总会一见钟情呢。” 第55章 郁岁都懵了。 他是把脸给丢了吗? 怎么如此无耻? 【系统:这个时候不要解释, 就啊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气死他, 略略略。】 她如果敢这样,剑尊就敢恼羞成怒, 杀人取魂做灯。 郁岁撇过头。 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正巧。 赶回来的守卫捧着画像回来了,唰的一下, 把画卷打开,“你看看,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这就是我们妖王!” 郁岁给面子的睁大双眼。 恕她直言,她根本没看出来这是什么。 两只脚站在地上,修出了人身, 但没修成人脸,只能看出毛发很长,很黑,面相很凶, 呲牙咧嘴的, 颇有一种敌我不分的凶残。 系统为了凸现自己的博学。 【系统:这是藏獒。】 郁岁沉默:“画的还挺像人的。” 守卫:“好看吧?” 郁岁实在无法跨越自己的审美, 去拍马屁, 勉强给出一个答案,“还行吧。” 守卫狗眼一瞪, “还行?这只是还行?你眼睛瞎了吗?” 郁岁:“……” 她拉过旁边的裴湮,“洗洗眼睛吧, 这条狗都比你手中的藏獒好看。” 裴湮:“?” 这条狗? 守卫鼻尖耸动, 似是闻了一会儿, 猛地跪下:“属下参见大护法。” 郁岁:“……” 这辨认的方法, 是她没想到的。 “你不担心会闻错吗?” 守卫骄傲,“我鼻子可灵了,绝不可能闻错。” 郁岁轻嗅。 她就在裴湮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檀香,这种熏香虽然珍贵,但富家子弟还是用的起的,算不得特别特殊。 只不过在裴湮身上,便显得特殊起来,蕴含着幽冷气息。 守卫哼了声,格外自豪,“你闻不到的,护法灵魂的腐朽衰败,只有我能闻到。” 郁岁都想为他鼓掌了。 你真的好会形容啊。 她都不敢去看裴湮的表情了。 偏偏这位守卫毫无所觉,压根没有进修过人类语言技巧,激动的问:“护法在牢里做什么?是因为牢里的稻草毛毛糙糙,卧着很舒服吗?” “属下也喜欢在美人的时候,偷偷趴在稻草上,可舒服了。” 郁岁震惊看着这位守卫,和系统吐槽,“只要不是人,裴湮身边的物种,脑子都充满特色。” 比如,魔界岑疏狂。 比如,妖族这守卫。 【系统呃了好久,最终选择守护郁岁心灵的净土:嗯你说的对。】 ——一十三洲,脑子充满特色的人,不就是你郁岁吗?! 守卫小嘴叭叭完以后,终于用脑子思考了,“可是您为什么要与妖王的食物在一起?啊!刚刚一同被抓进来的小白脸呢?” 妖王的食物? 是在说她? 郁岁想想,觉得也对。 她扭头看向小白脸,看看他要怎么解释。 “那是本座的伪装。”裴湮面容冷若冰霜,寒声训斥,“蠢货。” 郁岁:“……” 你这剑尊,怎么还有三张面孔呢? 但还是有几分新奇。 她还是第一次见裴湮训斥的模样。 守卫连忙认错,顺便拍了马屁,“护法一定是在为妖王看管食物,我听说您为了妖王,主动用美人计引她上钩,她就跟无毛猴子似的,真是委屈您了。” 郁岁:“……” 谁是无毛猴子? 裴湮倒是受用的哼了声,“知道还不把门给本座打开!” 守卫手忙脚乱的牢门,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身后的尾巴冒了出来,还一摇一摇的。 裴湮就和那些脑子不好使的炮灰一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出去。 郁岁懂了。 哪里是三张面孔,分明是裴湮在假扮曾沁。 他扮演的曾沁一号,是为了救她。 他扮演的曾沁二号,是在玩双面间谍。 ……但是无毛猴子,这个形容不可原谅! 冷不丁听到裴湮的传音入耳。 “岁岁是想与为师玩狱中游戏,还是想跟着为师一同出去?” 郁岁警铃大作。 立刻说,“我也要出去!” 裴湮玩得花的很。 谁知道会不会衍生什么奇奇怪怪的监狱羞耻play。 守卫呵斥:“你就一食物,还出去,等妖王什么时候要吃你,你再出去吧!” 郁岁望向裴湮。 裴湮就好像没听到一般,气定神闲。 好。 你够狠。 她伸手要去扒裴湮—— 守卫见状持剑便要用剑柄敲下她的手,然而不知道怎么了,手臂重的宛若千斤顶,根本抬不起来。 他满眼惊恐。 这是咋了? 他才一万岁就偏瘫了吗? 郁岁扒拉住了裴湮的腰带,“护法大人,我在牢里会臭的,到时候再影响口感,妖王不喜欢怎么办?” “要不您带我一起出去吧?” “您亲自看着我,我也不可能逃走的,对吧?” 裴湮耷拉着眼皮。 郁岁心想,这就是你讨好不成的报复吗? 忍耐。 忍耐。 反复了好几次。 她终于找到了演被抛弃之人的痛苦感觉,“就算是美人计,我们当时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你说要永远与我在一起,你都忘了吗?!” 裴湮不为所动,玩味地看着她。 郁岁握紧他的腰带,悲悲切切,“你忘了誓言没关系,但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留我一人呆在这里,我害怕。” 守卫咋舌:“乖乖,就这么几天,就怀了?” 裴湮乜了他眼。 守卫立刻闭嘴,并且表示自己绝不会说出去。 郁岁可怜巴巴的望着裴湮。 接触到裴湮幽冷的目光,忽然顿悟了,她憋红了脸,哼哼唧唧的说:“哥哥……” 狗东西。 吃醋了直说不好吗? 想听她叫哥哥不能直说吗? 搞什么暗示。 裴湮啧了声,“本座又没说不带你。” 郁岁强撑一口气,可怜巴巴望着他。 裴湮慢悠悠的说:“别拽了。” 他尾音有几分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还带着几分欠揍的劲劲儿。 “再心急,也不至于现在就扒了本座的裤子。” 郁岁瞬间松开手。 裴湮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褶皱,那模样像是在禅走不存在的灰尘,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郁岁:“……” 【系统趁机拱火:想不想杀夫证道?】 杀夫证道也不至于。 裴湮有讲过,曾沁是大男子主义,他扮演曾沁,自然不能崩人设。 可以说这一举一动非常符合人设了。 符合的有些许欠揍。 “还愣在哪里做什么?” 裴湮似是面色不虞的训斥。 “跟上。” 郁岁跟了上了去,单从身影看,宛若一朵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花,摇摇欲坠,柔弱可欺。 守卫终于能活动肩膀了。 他颇有几分忧愁地抓耳挠腮。 食物怀了大护法的孩子。 那还能献给妖王做食物吗? * 妖族聚集的地方是在山中。 隐藏在青翠林间,最原始的生态环境,最复杂的地形位置。 居住的地方是在树屋。 巧妙的与树木融为一体。 唯一显眼的就是建立起来的,宏伟与神圣的祭坛。 郁岁看了眼,感叹。 “我被献祭那天,要站那么高啊。” 裴湮瞥了她眼。 大概是有些无语。 他出地牢以后就带上了银质面具,简单干净,只有边沿处有些花纹,应该是“曾沁”为了凸现特殊性自制的花纹,只不过如今戴在了裴湮面上,添了几分神秘之美。 路上遇见的小妖魔们很是恭敬地给裴湮行礼,时不时打量着郁岁,充满了好奇。 “……就是她哎,怀了大护法的孩子。” “大护法对王上好真心,为了给王上取食物,连清白都不顾了。” “大护法是黑熊精,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郁岁震惊望向裴湮。 怎么这么快,就全都知道了? 这群妖,这么大嘴巴吗? 越来越多的妖魔听到消息,来这里围观郁岁。 郁岁感觉自己进了动物园。 她就是那只被参观的动物,独一无二。 “都没事干吗?” 裴湮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他冷冷的呵斥。 众妖魔一哄而散。 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 ……更像动物园了。 就跟在动物园玩耍,意犹未尽,却只能离开时,小孩子们恋恋不舍回头望的表情一模一样。 郁岁生无可恋,双手合十,“如果有人问起,请说我叫了无。” 了无生趣的了无。 裴湮:“别学和尚。” 郁岁:“……” 裴湮带着她进了大护法的树屋。 郁岁以为树屋里会逼仄些,没想到还挺宽阔,还是个复式建筑。 “师父在这里住过吗?” 裴湮点了蜡烛,烛火映进墨色眼眸,幽幽望她:“叫我什么?” 郁岁斟酌语言:“爷爷?” 她说完又觉得不太严谨,于是重新开口,暗戳戳攻击裴湮年龄,“祖爷爷。” 裴湮啊了声,好不要脸,“原来岁岁想这样玩。” 郁岁:“……” “对不起,我错了。” 裴湮没听到想听的,遗憾收回视线,继续点蜡烛。 郁岁坐在小凳子上,望着正在点灯的裴湮,忍不住开口,“蜡烛是不是有点多,容易失火的。” 而且。 现在是白天啊,这里又不是地牢,采光也很好。 裴湮:“不会。” 他这么肯定。 郁岁也就不说什么了。 【系统刻意阴恻恻的说:你猜这里的蜡烛,是什么制作的?是不是用神魂?】 郁岁:“……” 我谢谢你。 真的。 我一点也不想回忆。 但被系统这么一说,她还是忍不住回想起残忍画面,“这些蜡烛……” 裴湮像是知道她要为什么:“不是。” 他点亮了所有蜡烛,净手。 眉眼颇有几分冷冽。 好像是在生气。 气什么呢? 气她冤枉了他? 可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郁岁猜不透,干巴巴转了话题,“师父有什么计划吗?” 裴湮慢吞吞的重复:“有啊。” 郁岁期待看他。 裴湮歪歪脑袋,透出几分无辜:“为什么要告诉你?” 郁岁:“……” 【系统:请开始你的脏话输出。】 被系统这么一打岔。 郁岁最后连脏话都没输出成功。 她冷静下来,“如果师父没有计划,我就要有了。” 裴湮乖乖坐好,认真聆听,“你说。” “不告诉你。”她站起身,像只蝴蝶一般,欢快地去了二楼。 裴湮啧了声,“真小气。” “……” * 献祭如期举行。 右护法劝裴湮,“大人,我们子嗣向来艰难,不如等孩子生下以后再献祭。” 裴湮冷酷无情,“不必。” “孩子迟早会有,王上等不了了。” 【系统啧啧两声: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道侣,亲手送你去献祭!】 郁岁委婉说:“那个右护法应该是在试探裴湮。” 【系统:……我知道!哼!】 为了防止她挣扎或者逃跑,右护法给她贴了个定身符,亲自护送她到了献祭台。 右护法露出小人得志的猖狂笑容,“不枉我们在凡间留这么久,终于等到她了!” 裴湮望着在献祭台上的郁岁。 忽而想到在洞穴听到的消息。 下一任仙尊。 天道不会无缘无故干预历劫一事。 如今却插手郁岁的情劫,不难想象,渡劫结束,迎接郁岁的是怎样的荣宠。 即便是这般机缘,担心她无法安稳度过,还特意挑了个蠢东西来帮忙…… 裴湮冷笑了声。 算盘倒是打的好。 他闭了闭眼,与藏在妖魔之中的了之对视,像是进行了什么无言的交流。 郁岁被抓走的那天。 了之是跟着一同过来的,后扮作妖魔混入其中。 妖魔虽然放出消息是为了复活妖王。 但实际上妖王并没有死。 万年前的浩劫。 不止是在一十三洲,九重天亦是,所遇到的邪魔比一十三洲要凶残数百倍,且性格奸诈,阴险毒辣。 其中有一位名为赤蚬的邪魔,被郁岁重伤之后,堕入凡间,附身在一只未开智的小妖身上。 九重天被重伤到奄奄一息的邪魔见状纷纷效仿,堕入凡间,强行占据妖族的身躯,形成了如此不妖不魔的模样。 久而久之。 也形成一个新种族,妖魔族。 蛰伏至今。 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卷土重来,踏破九重天。 不过他们当初下界时受了重伤,强行夺舍,损耗了根本,又畏惧裴湮的存在,这万年来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苟且偷生。 本来日子也可以忍忍。 但是。 他们的两个仇敌,原本的仙尊裴湮,如今又复活的郁岁。 这两个狗东西不仅过得逍遥自在,还结为道侣,琴瑟和鸣。 这叫他们怎么能忍!! 碍于裴湮的厉害,即便再恨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九重天上被镇压的邪魔告诉他们两个消息: 一则是郁岁死而复生后修为大减。 二是必须要趁此机会杀掉郁岁。 否则待她渡劫归来之日,他们全都得死。 于是妖魔族一咬牙一跺脚。 拼了! 原本还想着如何支开裴湮,没想到裴湮压根都没有来。 而让曾沁打入敌人内部做卧底这件事,也顺利的不可思议。 天都在帮他们。 看来郁岁气数已尽! 妖王拖着庞大的身躯,爬了出来,呲着獠牙,凶神恶煞,声如洪钟,“郁岁!” 郁岁一惊,“?” 怎么这狗吃饭前还要叫食物一声名字吗? 【系统清清嗓子:已知裴湮是魔,已知妖魔族是魔,再已知裴湮是大坏蛋,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系统:这个局是裴湮设下来的,他把你献祭给妖王,复活妖王,从而毁掉一十三洲。】 首先。 复活这个词就是错误的。 郁岁盯着向他冲过来的藏獒:“他是活的。” 【系统:……也许是灵魂状态?】 郁岁:“我知道神魂不稳是什么样的。” 她手中聚攒灵力,更关注另一个问题,“剧情里面,宁孤临救了曾沁,收曾沁为小弟,可现在曾沁已经死了,这个曾沁又是裴湮假扮的……” “所以说剧情里,宁孤临收的小弟,是裴湮?” 系统直接宕机。 怎么可能? 【系统:绝对是哪里出错了!】 郁岁无语:“不要说废话。” 正在冲着她扑过来的藏獒忽然感受到杀意,瞥到了他的大护法,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妖魔。 依托直觉多次死里逃生的狗,急忙刹了车,呲牙转了话题,“我已经万年没有刷牙了。” 郁岁:“……” “你好恶心。” 藏獒吼了声:“恶心就对了!” “你知道我当年有多英俊吗?如今只能成为一条狗苟且偷生!” 连带着整个族群的审美都畸形了! 裴湮微微挑眉。 收手,听故事。 郁岁因为被施了定身符只能干巴巴站着,但她实在不想葬身于一条万年没刷牙的狗口中,“既然活着,为什么还要吃我?” 藏獒喘着粗气:“仇恨是最好的补药。” 郁岁又无辜又冤枉:“我和你有什么仇?” 藏獒快气死了。 她竟然还有脸问? 郁岁为裴湮拖延时间:“让我死个明白吧。” 余光忽然见裴湮站在台下一动不动。 ??? 干嘛? 难道真被系统那个傻子猜对了? 郁岁暗中思索。 要不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反杀。 藏獒说:“好!!我让你死个明白!” “万年前。” “我们刚突破幽歧秘境,便被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一顿!”他呲着牙,“你看看!你看看嘴角这条疤,就是你当初留下的!” 实不相瞒。 她是真的没看出来。 “就因为!我当初!调戏了你!” 郁岁完全不记得有这个事。 她才二十岁,即便有,那也只可能是她的前世。 前世的她,和现在的她。 有什么关系? 她一边问一边聚集灵力,“你怎么调戏的?” 藏獒瞎几把吹。 反正郁岁没记忆,他怕什么。 “我直接把你扛回幽歧秘境成亲。” 郁岁静静看他。 藏獒垂下狗头,哼唧说,“没成功。” 说着又觉得委屈。 “但你怎么能直接出手打我!” “还专门打脸!” “哪怕先骂我几句听听我解释呢?”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 虽然不是他的亲身经历,但他真的好难过,难过这万年苟且偷生的日子。 藏獒露出凶态。 “我今天一定要吃掉你!” 熟悉的杀意又扑面而来,他立刻识时务的调转话语,“除非你愿意嫁给我!” 了之已经走到了裴湮身边。 他预计,这一场架是打不起来了。 微笑着对裴湮说:“裴剑尊又是绿光万丈,绿意盎然的一天呢。” 碍于藏獒长相奇特。 裴湮还有几分心情与了之呛声,“本尊是正宫呢。” 了之:“……” 越发不要脸了。 祭坛上。 关于成亲这件事。 郁岁略微思考,“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刷牙,注意卫生……” 藏獒垂着飞机耳,“我刚刚是吓唬你的,我有注意卫生。” 郁岁轻轻眨眼:“那你对灵府有研究吗?” 藏獒睁着湿漉漉的狗眼:“略通皮毛。” 郁岁:“哪种皮毛?能将别人留在灵府的东西取出来吗?” 藏獒舌尖不自觉的舔了下鼻子,尾巴也开始摇了起来:“可以。” 郁岁:“那我可以做替身。” 藏獒咧开嘴笑了,尾巴越摇越欢。 “你不是替身。” 【系统:这狗子又二又傻。】 郁岁:“我喜欢傻的。” “就是那种又傻又乖又好看的。” 不知道和离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发展第二春。 藏獒走到她身边,摇着尾巴,要舔她。 突然被一道屏障隔开。 裴湮站到了他面前,“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藏獒有点怕这个大护法,小心翼翼说:“我不介意。” 裴湮淡淡说:“我介意。” 藏獒犯难。 他踌躇不定,咕哝着说,“她同意了。” 抬眼看了看天。 与和那位大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又碍于对裴湮的畏惧,强撑着威严,“日后再议。” 【系统:我怀疑你第二春会永远夭折。】 郁岁:“……” 多么令人伤心。 这场献祭最终以荒唐的求婚告终。 藏獒回到寝殿,烦躁地喘着粗气,“右护法,对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右护法沉吟,“属下怀疑,大护法要叛变!” 藏獒更烦了。 右护法问:“今天祭坛上,殿下为何不直接杀了郁岁?” 他压低嗓音,“那位大人,可在上面看着呢。” 藏獒垂下狗头。 “我感受到了杀意。” 右护法眉头一皱,又严厉下来:“殿下,若是你不杀,那位大人就会杀了你。” 藏獒难过极了。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会死吗?” 他耷拉着狗眼,开始摆烂。 “我不想干了。” “本来一万年前就不想干了,你们偏要架着我去,现在的日子也很舒服,有吃有喝,大家过得都很开心。” 越说越觉得可以。 “我不干了……”他声音猛地提高,又怕被九重天的那位听到,便又压低嗓音说,怂恿右护法,“你也别干了,我看大护法也有反叛的心思,不如我们一起摆烂吧?” 法不责众嘛。 那位大人总不可能灭了他们吧。 右护法不为所动。 从九重天到这里已经万年了,他也老了,眼尾布满细纹,每一道纹路都藏着深深的算计,“殿下当真是如此想的吗?” 藏獒点头。 “真的。” “这样的日子没盼头。” 右护法静静的盯着他。 藏獒有几分畏惧,快要撑不住垂下狗头时,听到右护法说了声:“好。” … 大护法的树屋里。 郁岁感叹不已,“这条狗,真奇特。” 然后问了之:“我们是逃走,还是杀了这条狗?” 困了万年。 苟且偷生万年。 不可能一点怨气都没有。 莫名其妙放了他们。 一定是有其他的计划。 了之念了句佛号:“贫僧此世历劫,不可杀生。” 郁岁扭头看向裴湮。 裴湮:“为孩子积善行德,不宜杀生。” 郁岁:“……” 狗东西。 孩子。 这是裴湮今天第二次提及了。 明明是命中无子,情路坎坷的命格。 了之笑着对郁岁讲:“奔波这么久,不如贫僧为阁主把一下脉吧。” 郁岁:“好。” 了之在她手腕搭了层纱布,之后才开始诊脉,面色逐渐凝重,“阁主……” 郁岁紧张:“怎么了?” 了之收回手,“无事。” 郁岁微微蹙眉,忽然又被裴湮摁住把脉。 “……” 怎么今天是要组团来行医吗? 片刻后。 裴湮松开她,侧头看向了之。 了之笑得温和:“贫僧只是表情比较丰富。” 郁岁静静看他们。 最终得出了个结论,“你们俩,是不是……” 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联想到两人最近越发亲密,彼此之间还有了小秘密。 她嘶了一声,颇有几分惊讶,“大师,你的情劫,该不会是裴剑尊吧?” 裴湮抬抬眼。 现在连师父都不愿叫了? 了之立刻否定:“阁主不要胡乱猜测,贫僧与裴剑尊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至于妖魔族一事。”他微微蹙眉,感觉有几分棘手,“不告诉阁主是不知要如何诉说。” 了之问:“阁主有没有觉得,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 郁岁:“没有。” 了之:“……” 谢谢你把话堵死了。 裴湮不纠结这些:“幽歧秘境的邪魔一向是墙头草,关于调戏之事,只不过是为挑起战争寻的借口。” 郁岁哦了声,“然后呢?” 了之:“九重天的飞升路近来有几分松动。” 郁岁眨眨眼。 看向裴湮,充满着几分期待。 裴湮笑了,温柔说,“为师自然是会压制修为,永远与岁岁在一起。” 他慢悠悠的说,“海誓山盟,为师自然不会违背诺言。” 郁岁:“……” 不必如此,真的。 了之:“诸位,请照顾一下和尚的心情。” 郁岁鼓励他:“大师要加油呢,早日飞升。” 了之:“多谢阁主。” 他继续将话题扯回来,“飞升路万年前断裂,如今打开是邪魔作祟。” “幽歧秘境的邪魔虽然是墙头草,但邪魔一族,修为高深的几位具有血脉压制,且有特殊的联系之法。” “他们如今有此举动,应当是因为飞升路松动,九重天被镇压的邪魔与其联系到了。” 郁岁唔了声。 “居然真的有九重天。” 她还以为飞升是传说的。 毕竟龙傲天身为气运之子都没飞升呢。 等等。 飞了吗? 她问系统:“剧情有这一段吗?” 系统嗯嗯啊啊。 不肯直接回答。 郁岁:“龙傲天最后飞升了吗?” 【系统:最后是邪魔横行,龙傲天飞没飞,剧情没写到。】 郁岁批评它:“怎么能拿烂尾的小说出来做任务?” 系统委屈的垂下头。 【系统:人家也是听命行事。】 天机不可泄露。 它也不能知道太多嘛。 了之说:“这件事,并非有意隐瞒阁主。” 只是牵扯到万年前的事。 郁岁又神魂不稳,万一唤醒尘封记忆,再导致神魂飞散,反倒得不偿失。 不过如今见郁岁只当听故事的模样,料想应该没什么事。 了之又觉得有几分难受,“阁主不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吗?” 裴湮微微侧头看他。 又慢吞吞的看向郁岁。 郁岁茫然:“忘记什么?” “我向来只爱记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忘记了,要么是太重要,要么是太不重要。” 人一生能有多少太重要的。 说不定还是伤心事呢。 倒不如忘了。 了之微微叹息,“阁主搅弄了贫僧的一潭春水。” 即便他知道郁岁会忘记是因为神魂不稳,但也总会忍不住将陈邵九这一段回忆归结到“太过重要”的范畴。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忽然听到郁岁说。 “我决定与那条狗成亲。” 了之:“……阁主不如看看贫僧吧,贫僧比狗眉清目秀。” 郁岁坚定说:“我要成为妖魔族的王。” 裴湮好奇:“是因为你是福瑞控吗?”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颇有几分违和。 但不得不说。 裴湮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厉害。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能连蒙带猜揣测出这个词的意思。 了之疑惑:“何为福瑞控?” 郁岁:“不重要的。” 她将话题拉回来,“我也不是想要与狗成亲,我就是单纯的热爱训狗。” 了之沉默两秒,慢慢看向裴湮。 总觉得,阁主意有所指呢。 成亲这个提议被两票否决。 郁岁觉得非常难过。 她送了之离开木屋的时候,盛情邀请,“大师不如留下来吧?” 她现在真的很不愿意与裴湮单独相处。 了之双手合十,欣喜说,“好啊,三个人才刺激呢。” 裴湮轻笑了声。 郁岁好像听明白了这个笑。 ——就像是在表达,他一个人,也可以达到三个人的刺激。 她面色微红,“大师,正经点。” 了之顺从的摆出正经面孔。 郁岁回头看了眼正在点蜡烛的裴湮,小声问了之,“大师觉得裴湮此人,是正是邪?” 她还记得了之有一双能够看透因果的眼睛。 了之微怔。 实话实说,“贫僧看不透裴剑尊。” “不过一因一果皆有定数,阁主不必思虑过多。” 郁岁沉默下来。 礼貌送了之离开。 “岁岁觉得为师,是正是邪?” 裴湮握住她的手轻轻合上门。 房间内,无数蜡烛正在燃烧。 亮如白昼。 郁岁咽了口口水,“如果你是正道君子,会帮我把灵府清理干净吗?” 裴湮思索片刻,认真说,“会的。” 随即他又遗憾叹息,“可惜为师不是正道君子呢。” 郁岁:“……” 系统感叹。 裴湮这个样子下去,迟早能让郁岁突破无情道。 裴湮又说,“夜深了。” “要努力了。” 郁岁:“……努力什么?” 裴湮慢吞吞说:“生孩子。” “再呆下去,就要显怀了。” 郁岁抿唇:“我不想生孩子。” 裴湮盯着她看了两秒。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倒没想到她会如此认真。 片刻后。 心情不爽的啧了声,“为师需要一个理由。” 郁岁绞尽脑汁编谎话:“我曾经算过一卦。” “讲我命中无子,若是有子,必然是去父留子。” 她眼巴巴的望着裴湮,情意不知有几分真,“我舍不得师父的。” 裴湮静静望着她。 心跳的极快。 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的胡乱跳动。 他抬手忽而捂住了郁岁的眼睛。 俯身凑到她耳边:“再撒谎,为师把你眼睛挖出来。” 虽然很血腥。 但郁岁还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不是割舌头?” 裴湮淡淡说:“影响体验。” 郁岁愣了下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影响,接吻,体验。 你这辈子就离不开涩涩了,是吗? 冰凉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抬起她的下巴,被迫望向裴湮。 凭心而论。 即便是滤镜破碎,这依旧是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完美无瑕,属实惊艳。 裴湮的语调不疾不徐,举手投足浸着别样的优雅,“岁岁还记得曾经在琉璃塔许下的誓言吗?” “记得。” 郁岁心想,她要说撒谎说不记得了,真的会挖掉她眼睛吗? “再与为师说一遍。” 裴湮温柔说。 “……” 何必逼我撒谎呢? 作者有话说: 他就是想自欺欺人 第56章 摆在郁岁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重复誓言撒谎后被裴湮挖掉眼睛, 另一条是拒绝回答问题。 郁岁扒拉住裴湮的手。 雾蒙蒙的眼眸望向他,说不出的脆弱,连鸦睫垂落的弧度都透着楚楚可怜—— 她选择第三条路。 腿一弯, 眼一闭,假装昏倒。 裴湮侧开身子让她尽情发挥。 胸腔中的暴虐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漠然地看着她即将摔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 是真的不想管她。 但最终还是一股气托住郁岁。 他蹲下身,勾住她的发丝, 微微用力, 又慢慢松开。 支撑在她身上的那股气流没了。 好在距离地面也就那么几毫米,并不疼痛,戏还能继续演下去。 郁岁趴在地上。 能够感受到裴湮站起身, 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衣摆扬起的风,带来的香都含着几分冷冽。 “……” * 翌日。 郁岁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冰冷的地板, 她爬起来, 颇觉几分神奇。 这种姿势, 睡在地板上。 身体竟然也不觉得酸疼。 真奇怪。 系统沉默不言。 它才不要告诉郁岁, 她睡着以后,裴湮把她抱到床上, 直到快到她平常起床的时刻,又重新把她放回地板。 系统心想。 它这是在维护裴湮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当然。 这一点都不妨碍它挑拨离间。 【系统:裴湮昨晚一个人睡得床哦!他竟然忍心让你睡地板!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郁岁无所谓的回答:“没关系。” 她又不和裴湮过一辈子。 系统哪知道她的心里话。 它见他们俩人最近两天隐隐有感情升温的趋向, 不免生出几分忐忑。 【系统:要不咱看看狗吧?和狗成亲也不错?】 郁岁:“……” 正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郁岁回头看了眼, 不见裴湮的身影, 敲门声愈演愈烈, 隐隐有要踹门的趋势,她只好亲自过去开门。 右护法皮笑肉不笑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像是在掐着嗓音说话:“大护法可真有能耐,竟叫女人骑到了头上。” 【系统恼怒:他在阴阳怪气谁?】 郁岁:“裴湮吧。” 系统不生气了。 骂裴湮啊,那随意。 右护法走进房屋,见到一排排正燃烧着的蜡烛,眼睛微眯:“呦,大护法点这么多蜡烛啊,怪不得眼神不好使呢。” 言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郁岁。 郁岁无语:“你是来这里锻炼口才的吗?” 右护法像是没听到一般,过了会儿,才皮肉不笑地看向她,“可不就是眼神不好使嘛,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翻身做主人了。” 郁岁:“我有一个问题。” 也不需要右护法给什么回应。 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是不是做过绝育?” 怎么说话一股太监味儿。 右护法脸色骤然沉下来。 直勾勾地盯着她。 郁岁毫不畏惧。 右护法的威压喷涌而至。 郁岁:“……” “他好像有点弱。” 毕竟她没有灵根,只靠心法支撑,但凡有威压都会感受到,虽然不至于受伤,但确实有一丢丢压迫。 【系统哼哼:你以为无情道毫无用处吗?】 郁岁悟了,提醒右护法这个悲惨的事实:“这位护法,你打不过我。” 她轻轻眨眼,盯着右护法,明显在打坏主意。 右护法心中一紧。 他今天敢孤身来找曾沁,就是因为邪魔之间具有特殊的血脉压制。 他的血脉之中,刚好有那么点高贵血统,可以压制住大护法。 可眼前的人毕竟是郁岁。 即便死而复生,神魂不稳…… 右护法霍然起身,“我要走了。” “要去哪里?” 裴湮从楼上下来,面具半遮,唇线平直,辨不出喜怒,叫人觉得高深莫测。 右护法想到自己的计划。 咬咬牙,留了下来,“大护法可曾见过殿下?” 裴湮淡淡说,“不曾。” 右护法猛地拔高嗓音:“不曾?!” “殿下昨晚说来找你,如今却不见了,这件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郁岁:“不见了?” 右护法:“这里没你插话的份!” 郁岁摸着肚子,看裴湮,“人家母凭子贵嘛。” 右护法:“……” 他快恶心吐了,对曾沁他是不用客气的,“夺了畜牲的身体,就真的是畜牲了?脑子里就知道发青?” “这么快就怀孕了?怀的是你的吗?我可听说了,这郁岁姑娘,可是和不少男人勾勾搭搭,指不定私底下……” 郁岁忽然被裴湮拉进怀中。 鼻子撞进他胸膛,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 “……” 裴湮在干嘛? 【系统替她播报:他割了右护法的舌头,不是身体的……】 是神魂的舌头。 后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像被恶鬼锁定了一般,浑身发冷。 它偷偷瞄向裴湮,迅速收回。 【……】 裴湮在针对它! 【系统哭着说:我以后一刻都不会离开你了,如果我离开,一定是被裴湮抓走的!】 郁岁:“丧葬阁永远为你免单。” 【系统:……】 渣女!呸! 只是直接割了对方舌头。 这种残忍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往日里光风霁月的剑尊会做出来的。 哦,不对。 他是心狠手辣的魔尊。 郁岁趴在他怀中。 裴湮摸着她耳朵,突然松开她,将她抱在了腿上,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他似笑非笑,“讲讲殿下是怎么不见的?” “说一句谎话,就挖你一只眼睛。”他语气轻柔,宛若一股气缠绕在郁岁耳边,凉丝丝的,直往身体里钻。 “眼睛不够了,就拿耳朵,耳朵不够了,就拿神魂来抵。” 郁岁不可置信地仰头望裴湮。 她能接受反派说这些话。 但真的无法接受谪仙说这种话。 她这才重新扭头看向右护法。 ……哦,是吓唬他的。 也没有真的拔舌头嘛,只是好像受了内伤,说不出话,一直在吐血。 在右护法再次撒谎后。 系统想告诉郁岁。 裴湮挖了他神魂的眼睛。 但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郁岁根本看不到他受伤的过程,只能看到他满脸痛苦,一只眼睛变得无神,以及吐了好几口血。 【系统:……天,太可怕了!】 言语藏不住的恐惧。 【系统惊呆了:他为什么突然不掩饰了?是自暴自弃了吗?】 郁岁不知道系统的暗指,她已经被裴湮捂住的眼睛。 右护法放弃抵抗。 手指沾了血,在桌子上写字。 ——我杀了殿下,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你嚣张不了多久,他在看着我们,他很快就能突破封印出来了 言语有几分混乱。 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裴湮若有所思。 “哪位大人?” 右护法猛地抬头,震惊看裴湮,咿咿呀呀的想要说什么—— 你不是曾沁! 曾沁怎么会不知道那位大人呢! 他可是大人最狂热的追随者! 裴湮指尖轻点桌面,用血书写的字迹瞬间变成黑色,兴致恹恹,“还有别的吗?” 语气就好像是在讲“如果没有有用信息,我就要杀掉你了哦”。 生日之际。 右护法立刻在桌子上又写道:“那位大人会与我联系,我可以做奸细。” … 了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房间里站着的伤残人士,双手合十,慈悲又怜悯,“阿弥陀佛,怎么能在阁主面前如此残忍呢?” 他不赞同的看向裴湮,“太不懂事了,都不懂得体贴人的。” 裴湮充耳不闻,抱着郁岁,像是在玩人偶娃娃。 【系统:我发现大师多少有点茶。】 郁岁正生无可恋呢。 满脑子都在想裴湮的大腿不觉得麻吗? 了之看了眼桌上的字迹,见状说起正事,“裴剑尊想怎么办?” 右护法独眼猛地瞪大。 裴剑尊?裴湮! 他竟然是裴湮! “我有一个计划。” 郁岁忽然开口,她试图挣开裴湮,没成功。 只好继续坐在裴湮大腿,闷声讲自己的计划,“既然那条狗不见了,我作为他的遗孀,可以继承王位的。” 了之:“阁主英明。” 裴湮无情拒绝:“不行。” 郁岁没理会他:“据说,九重天那位的目标是要杀我,如果我成了妖魔族的王,他会怎么想?” 右护法眼睛再次震惊瞪大。 会怎么想? 会想他们叛变了啊!! 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联系本就不方便,再猛一下看到换了新王,新的王居然还是仇敌,妥妥的叛变。 了之支持郁岁,“此法甚好,拔了他在一十三洲的爪牙。” 右护法不甘寂寞,冲过去,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继续写:“殿下不在,理应大护法继位。” 郁岁:“大护法与右护法自相残杀,死了。” 右护法:“……” 了之:“阁主英明啊!” 裴湮呵了声。 郁岁循声扭头去看裴湮,唇瓣正好擦过他的下巴。 她愣住。 裴湮微微挑眉,慢条斯理的询问,“美人计?” 郁岁艰难回:“不……” 裴湮:“可以。” 郁岁咽下解释的话语。 行吧。 美人计就美人计。 … 右护法受了重伤,踉踉跄跄的回到了自己的树屋,回想起今天的事,怒急攻心,又吐了一口血。 愤怒,仇恨,屈辱。 都凝聚到了完好无损的那只眼中。 一定得让裴湮付出代价! 绝对! 正在这时。 忽然有种特殊的心电感应。 这是高贵血脉之间独有的联系。 右护法一喜。 连忙等待召唤。 眼前浮现出虚影。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声音也飘渺不清,“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右护法连忙说:“已经把殿下处理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那魔不怒自威。 联想到他平日里毒辣的手段,右护法不敢多说,“没什么,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可有些话还是要硬着头皮讲。 “郁岁的修为比想象的高,还有裴湮,也许会捣乱……” “不必担心。” 眼前凝结出了一朵花。 与一个小瓶子。 “此为凝魄花,万年只有两朵,并蒂双开,一朵受伤,另一朵也会收到影响。” “郁岁神魂不稳,如今能平安这么久,裴湮一定是将凝魄花给了她。” “这个小瓶子里是凝魄花的天敌,将其倒在这朵花上,一朵花凋零,另一朵也会痛不欲生。” 右护法懂了。 他这是拿捏到郁岁的命脉了。 更是能拿郁岁去威胁裴湮,简直一箭双雕。 当下喜笑颜开。 “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作者有话说: 晚安了,明天多写点 第57章 雾城的清晨总会笼着些许雾气, 并不浓郁,朦朦胧胧,添了几分神秘之气, 恍若仙境。 这般景象。 让宁孤临想到了镇安城。 想到郁岁在魔域之中,霜剑仿若劈开混沌的惊鸿, 以一己之力,让镇安城被灵气反哺数月。 那时镇安城就如同雾城一般, 缭绕着浓郁白雾。 但宁孤临也没怀念太久。 他眉心紧蹙,背着剑在城内寻找郁岁。 自从她与曾沁被妖魔抓走, 将近五天时间, 他们也在雾城内找了五天,没有得到丝毫线索。 也没有见到裴湮与了之。 宁孤临心中涌出愤怒。 这是诱饵吗? 这分明是去送死的! 正在此时。 目光微顿,好像在草丛中看到了什么。 宁孤临快步走过去。 是条受了重伤的狗。 叫他看一眼, 就想狠狠揍一顿的狗。 宁孤临很想转身不去管他。 但碍于良心,又不能放任这条狗等死,于是将这条狗背回去,医治了一番。 知易:“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狗。” 宁孤临点头符合, “确实。” 顾西辞在外奔波回来, 见他们围在一起, 脚步微顿, 走了过去,“怎么了?” 知易忙行礼回复:“回二师叔, 小师弟救了一条狗回来。” 顾西辞已经注意到这条狗了,狐狸眼微挑, 天然一股风流之态, “像是开了灵智的。” 宁孤临讶异:“妖族?” 顾西辞万年前的事不那么清楚, 也不好下定义, 只隐约听说过妖族已万年没有开过灵智一事,“先看看吧。” 临近傍晚的时候。 狗醒了。 他以为他要死了。 没想到居然能活过来。 更没想到,右护法居然叛变,试图杀了他。 还好他机智,装死逃过了一劫。 想当年,他就是靠这个技巧侥幸从郁岁手下逃走。 藏獒颤颤悠悠地站起身。 四处打量这个小房间,暗自嫌弃,这也太简陋了吧。 不符合他一族之主的身份。 但他现在也没资格嫌弃。 心想,等会儿看看救他的是谁,酌情处理。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 藏獒抬头狗头,瞬间睁大了狗眼,撒开狗腿往后撤,“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宁孤临:“??” 情况太过复杂,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惊叹狗会说话,还是该疑惑这诡异场景。 藏獒抱头缩在角落。 预料之中的毒打没有到来,他偷偷睁开眼,从爪子的缝隙之中偷看—— 小郎君正高深莫测地盯着他。 他倒抽一口凉气。 该不会是思考如何折磨他吧? 说实话。 九重天他最害怕的神仙排个名。 裴湮一骑绝尘,必须是第一。 其次就是宁孤临。 然后是等等等等…… 最后才是郁岁。 这排名不是按照修为。 纯粹是心狠手辣的程度。 藏獒回想起当初为了挑起战争,假意调戏郁岁,扬言要夺了郁岁,纳入后宫,让她做最低贱的宫娥,日日伺候他…… 谁他妈知道郁岁在九重天是团宠。 见了面势必要先明嘲暗讽几句,从头到脚将他贬到一文不值。 邪魔向来最擅战,也好战。 然而藏獒被骂的都不敢上战场呜呜呜呜。 一场仗打下来身心俱疲。 他原以为心灵上的疼痛是最难熬的。 直到他遇见了裴湮和宁孤临。 裴湮的可怕他一点也不愿意回想。 放他一条活路,就只是为了下次更好的教训他。 至于宁孤临。 简直像是个幽灵。 藏獒更愿意称宁孤临为,幽灵舔狗。 之所以是幽灵舔狗。 是因为九重天查无此仙,但只要与郁岁有关事,都有宁孤临的身影。 藏獒第一次见宁孤临,就觉得这仙像匹孤狼,连名字都有种刻意而为之的孤独,像是故意起这种名字让谁心疼的。 这让向来孤独的他生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叹。 直到他被宁孤临揍了一顿。 宁孤临有一套心法,古怪至极。 折磨他绝望到怀疑狗生……哦,不对,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狗。 总之。 宁孤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揍他。 心情好了揍他一顿。 心情不好也揍他一顿。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当时他口出狂言。 导致他见到宁孤临就格外难受,护脸求饶等待挨打,一套流程熟悉极了。 ——护脸是因为,宁孤临不讲武德,每次都打脸! 和九重天打仗的那段时间。 他的脸,没有一天是完好的。 藏獒可怜巴巴的偷看宁孤临。 小声提议:“不打脸,行吗?” 宁孤临莫名其妙,虽然这条狗看起来就很欠揍,但也不至于见面就打。 他尽量维持礼貌,“你叫什么名字?是妖族的吗?” 藏獒身子一僵。 抱着狗头的爪子慢慢松了下来,狐疑地盯着宁孤临。 ……没听说他也得下凡历劫啊? 难道是为了陪郁岁? 不愧是幽灵舔狗。 藏獒思绪转的很快。 想到宁孤临现在不认识自己,有可能是因为下界,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是条狗。 于是选择掩藏身份。 “恩公!是你救了我吗,恩公!” “大恩大德,小生甘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宁孤临一阵恶寒。 “我不需要。” “等等,你身上怎么有魔气?” 他面色冷冽。 藏獒顿时紧绷。 比皮肉之苦更可怕的,是裴湮的毒辣手段,还有宁孤临的古怪心法。 他真是怕极了。 “别打我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就是郁岁星君的狗……” “你说什么?” 宁孤临捕捉到熟悉的名字,立刻呵斥。 藏獒认错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是是是我不配!我不配做星君的狗!我哪敢污了星君的眼……” 宁孤临皱眉。 觉得这狗不仅精神有毛病,嘴巴也不利索。 有几个字说的含含糊糊的。 完全听不清楚。 宁孤临哪里知道,涉及到前世的,涉及到天机的,都会被自动屏蔽掉。 连裴湮都被迫忘的一干二净。 他又怎么可能听到。 知易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见这条狗可怜吧啦的求饶,皱眉:“你做什么?他怎么这样了?” 宁孤临冷声说:“什么也没做。” 知易自是不信。 什么都没做,都能吓成这个模样? 他是爱狗的,走到狗身边,轻声安抚,“别怕了,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的,你很安全。” 宁孤临想吐。 有点恶心。 他冷眼盯着知易跟这条狗卿卿我我。 藏獒后背发凉。 不顾伤残身体,挣开了知易,趴在宁孤临脚边,“恩公!您是我的恩公!多亏您救了我!要不然我就惨死野外了!” 宁孤临盯着他瞧。 藏獒连忙摇起尾巴。 他已经有了做狗觉悟。 这一步棋。 就叫做,弃暗投明,珠胎明结! 他期待地望着宁孤临,“恩公!您收了我做灵宠吧,我什么都会干,吃的也少……我们可以结契!” 结契以后。 以后那群神仙,多少也得看宁孤临的面子,不会轻易揍他了。 挨一个人的揍。 比挨一群人的揍要舒服点。 藏獒期待地望着他。 宁孤临嫌恶极了,“我凭什么信你?” 他不讨厌狗。 但这条,实在无法喜欢。 哪怕开了灵智。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 他说的很平静。 但藏獒实在是太过害怕,他都弃暗投明了,自然要拿出真心。 “我叫曾沁。” 用真名担心唤起宁孤临的记忆,用假名最合适,右护法又已经叛变,情急之下,藏獒果断选择自幼信赖的大护法。 相信大护法一定会保佑他的! 藏獒没发现两人神色的不对,声泪俱下:“我是妖魔族的,虽然我们曾经和郁岁有仇,但是郁岁,她可是人间瑰宝啊,我怎么忍心伤害如此宝贝……” 挨了那么多的打。 他早就知道讨好宁孤临,还不如夸郁岁几句,只不过此时宁孤临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藏獒连忙转了话题,“我不愿伤害郁岁,但自幼跟随我的右护法却要杀死郁岁,我与他据理力争,大打出手,最终实在不敌右护法……” 顾西辞不知何时来了这里,“你说你是曾沁?” 宁孤临与知易站直身体,“二师叔。” 藏獒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恭敬说:“是,我是曾沁。” 停顿了下,又补充说。 “未来是恩公的狗。” 宁孤临没压住火气,给了他一拳,“好好说话。” 知易顿时怒了,护住藏獒,“他只是想报恩而已,你打他做什么?” 藏獒连忙说:“恩公这是喜欢我呢,他若是不喜欢我,才不会理会我!” 知易:“?!” “恩情归恩情,你不必如此!” 藏獒:“不止是恩情,我见恩公第一眼就被恩公的英姿折服。” 知易一言难尽:“你是女子吗?” 藏獒:“男的。” 知易的神色更一言难尽了。 宁孤临将话题扯回来,“你知道郁岁在哪里吗?” 藏獒连忙点头。 “知道的!” 宁孤临:“带我去找她。” “路上和我说说情况,若是敢骗我……” 藏獒身体一抖,“不敢!我绝不会骗恩公!” 顾西辞若有所思。 这狗的惧怕,更像是一朝一夕,日积月累之中累积下来的。 不像是短暂性形成的。 * 妖魔族最近出了几件大事。 妖王被右护法杀掉了。 右护法和大护法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一时间,妖魔族群龙无首。 颇有几分惶恐。 这万年的生活早就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其实万年前也没多有棱角。 跟随着这么一个王,他们真的很丢人,丢人到打仗都是畏畏缩缩的。 从将军到士兵。 每一个都很消极应战。 别的邪魔去打仗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冲锋陷阵,枪林弹雨。 他们呢? 霜打的柿子。 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气势。 不然也不会这么坦然地逃跑到下界,苟且偷生,还颇有几分悠闲之态。 一偷生,还偷了近万年。 如今能管事的三个人都死了。 他们,这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们惶惶不安的时候。 不知道哪里刮起了一阵谣言,说,“郁岁怀了大护法的孩子,又是王上的未过门的遗孀,自然能够代理妖王。” 这阵谣言掀起还没有一上午。 大护法的房门就被堵死了。 郁岁趴在窗户看外面乌泱泱的动物们,惊呼,“那是龙吗?我还没见过龙呢!” 了之凑过去看,“阁主,那只是一条蛇,只不过为了威猛一点,扮成了龙。” 郁岁失望叹气。 了之:“阁主讨厌蛇吗?” 郁岁:“平平无奇。” 正在点蜡烛的裴湮动作微顿。 抬眼看着他们俩并排而站的身影,冷笑了声,言语之中说不出的危险。“郁岁。” 郁岁后背一僵。 慢吞吞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我该去继承王位了。” 了之连忙跟上,“阁主,现在还未清楚他们是为何而来,不要冲动。” 郁岁乖乖停下。 她之前被邪魔抓走过,知道他们之中也是有厉害的,不能够硬碰硬。 回头看向裴湮。 故意叫的又软又甜,“师父。” 裴湮漠然:“好好说话。” 郁岁从善如流,“裴剑尊有什么指示吗?” 裴湮垂下手,衣袖顺势滑落,掀起微风,蜡烛瞬时全部熄灭。 光影自窗户处打进。 而他却恰好站在了阴影,眉眼含了三分幽冷,“本尊倒是没什么指示。” “好吧。”郁岁乖乖坐到他身旁的椅子,拿了个橘子,扒着吃。 一边扒一边小声嘟囔。 “师父最近好爱生气。” 扒好橘子,耐心地将白丝去掉,正要塞进嘴里,裴湮自然而然地拿走吃掉,“多谢。” 郁岁:“……” 她怀疑裴湮刚刚就一直盯着,默不作声,就为了等这一刻! 【系统:这男人要不得了。】 郁岁垂头扒橙子。 “我们要一直等着吗?” 裴湮拿过她手中的橙子替她扒,淡淡说,“不必,岁岁现在就可以去开门。” 郁岁擦掉手上的汁。 “那我会死吗?” 橙子的汁水不小心溅出汁水,裴湮拿手帕擦掉,慢吞吞说:“不会。” 郁岁放心了。 欢快地去开了门。 那群妖魔见了郁岁,叽叽喳喳的叫着喊着,“郁岁出来了!郁岁出来了!” 嗯,我出来了。 你们有没有别的话要讲。 正在此时。 肩膀忽然一沉,她侧头。 一条墨色小蛇正幽幽望着她,淡声说,“为师只不过是一条平平无奇的蛇罢了。” 郁岁:“……” “对不起。”她诚恳认错,“你不平平无奇的。” 裴湮:“为师知道。” 郁岁:“……” 知道,你还,阴阳怪气! 再一次因为武力差距。 郁岁选择沉默。 无比怀念曾经那个带着伪装的裴湮,虽然虚假,但从不会如此气人,更不会如此阴阳怪气。 郁岁与裴蛇的交流很短暂。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面前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恭请王上!” 郁岁:“?” 就这么容易呀?她准备的计划都没用上呢,不会有诈吧? 裴湮站在她肩膀,轻车熟路的凑在她耳边讲,“他们是诚心的。” 郁岁狐疑。 但还是选择相信裴湮。 只当是裴湮私底下做了什么,让他们妥协的如此之快。 一时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如果…… 如果裴湮手段没有那么毒辣该多好 。 哎。 果然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郁岁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在藏獒面前毫无存在感的左护法上前,殷勤说:“王上,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妥当,衣服也已经裁剪完毕,是上好的蚕丝,今天现吐现做的,您看看,您要不要试试?” “哪里不对,咱还可以修改。” 郁岁:“……你们的王,死了,你们不悲伤吗?” 左护法:“那条狗。” 他一言难尽,毕竟这条狗属实让他们丢尽了脸,若说不难过,颇有几分冷血,若是说难过…… “确实挺难过的。” 他昧着良心说。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属下答应过老王上,要将幽歧这一支,延续下去。” 如今妖魔族能在这里苟且偷生,并且怡然自乐,左护法功不可没。 他为的只是幽歧。 如今拥护郁岁为王,也算是弃暗投明,过了明路,日后希望郁岁历劫回去,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 … 登基大典推迟到了明天。 原因是因为裴湮觉得登基的衣服太丑,需要改进一下。 郁岁举起衣服,放在身前比划了下,“很好看啊。” 看着就很显身材。 就是露肩露了锁骨而已。 裴湮正在裁剪布料,闻言抬头,“是吗?” “不如岁岁穿上让为师瞧瞧?” 郁岁果断放下,“不了,还是听师父的吧。” 裴湮遗憾的啧了声。 【系统:男人啊。】 郁岁:“……” 临睡之前,郁岁拿到了改好的衣服,趁裴湮不再偷偷试了下衣服。 一袭红衣,风华绝代。 【系统夸赞:真好看!】 就是…… 【系统:裴湮改了哪里?】 郁岁在水镜面前转了个身,找不同。“腰身收了下,没有那么臃肿了,身上的配饰也减了点,没那么繁琐和沉重。” 【系统惊叹:好令我惊讶。】 郁岁不解:“惊讶什么?” 【系统冷静思索:我以为他会改的保守点,或者换个沉闷的颜色。】 郁岁:“为什么?” 【系统缝插针:他不爱你,修炼无情道吧,他爱你,就会吃醋,是不愿意让你如此穿着。】 郁岁简直无语。 懒得理会它这种冲业务的胡说八道。 系统也绷不住了。 这言论根本没法成立。 【系统:你觉得裴湮对你有几分真情?】 郁岁:“你管的好宽。” 【系统自顾自的说:你灵府里还有裴湮留下的好多东西呢,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郁岁微微垂眼盯着裙摆上的绣的繁复花纹,“你今天好奇怪。” 一直都在胡言乱语。 【系统:你都绑定无情道了。】 郁岁:“所以?” 【系统:要尽快做出决断。】 言语之中甚至有几分残酷。 郁岁眨眨眼。 “那个……” 【系统:?】 郁岁:“你是不是任务完成的时间要到了?” 一般来讲。 老板安排下属去执行任务,一定是有时间要求的。 系统这种打工崽。 肯定也有要求,甚至可能有惩罚。 【系统蔫巴着:没有,我就是突然有了紧迫感。】 郁岁哦了声。 “懂了。” 就是快要任务要完成的期限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绑定我,都没有发布过任务哎。” 系统懵了。 好像是啊。 明明按照流程,是要发布任务的。 它记忆深处忽然浮现出一道毫无情绪的声音。 ——……下界协助她渡情劫,不必太过强硬,她性情娇纵,鲜少受委屈,你多哄着点…… 多哄着点…… 多哄着点!? 系统登时卧槽一声。 凭什么?! 明明是为了帮人历劫,怎么还得哄着?是小孩子吗? 郁岁冷不丁听到一阵乱码,“?” “你怎么了?” 【系统闷闷不乐,超大声说:没事!】 郁岁说好。 然后继续盯着镜子臭美。 余光见她换下的衣服上趴在一条小黑蛇正百无聊赖地盯着她臭美。 “……” “师父干嘛变成蛇?” 小黑蛇似是无趣地收回视线,“为师在学着做一条平平无奇的蛇。” 郁岁闭了闭眼。 心想,迟早是要和离的,不用哄的。 小黑蛇慢吞吞的爬到她裤腿。 郁岁僵住身子。 想到了他曾经在他腿上默写静心经一事。 “师父,平平无奇的蛇爬女孩子的身体的……” 裴湮淡定回:“蛇性本-淫。” “为师平平无奇,无法克服天性。” 他爬到了郁岁手臂,冰凉的皮肤贴在了她肩膀,滑腻极了,从她后颈绕过,上半身贴在了她左肩,尾巴正好搭在她右边的锁骨处。 郁岁:“……” 这个姿势,她怀疑裴湮是要趁机勒死她。 微微抿唇。 “师父哪里会平平无奇呢?” “师父是我心中的天神呢!” 裴湮拿腔作调的哦了声。 “为师怎么没感受到?” 郁岁:“不可能吧?” 滤镜没破碎之前,她确实挺捧裴湮的。 都有点捧杀了。 小黑蛇尖尖的牙齿咬到了她耳朵,刻意在磨牙一般,“很快就要回丧葬阁了,岁岁想清楚了吗?” 他嗓音放轻,凉丝丝的寒气直往她胸口钻,“是想留在一十三洲,还是魔界?” 郁岁哪个都不想选。 但她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只祭出拖延大法,“等回去了,我告诉师父。” 冰凉的舌尖挑起她下巴,灵活地贴在她脸颊抚摸。 蛇头距离她耳朵有几分空隙,却连带着空气都冷凝住。 郁岁看到水镜中僵硬的自己,也与小黑蛇黑漆漆的竖瞳对视,冷血动物的眼睛都透着阴凉,他问:“到时候,岁岁会像从前那样对为师吗?” 郁岁心说,对不起了。 我又要做一个说谎话的坏孩子了。 千万别挖她眼睛。 “会的。”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蛇尾溜到了她眼尾,“岁岁要记得自己说的话呢。” 郁岁乖乖说:“好,师父。” ……有过第一次撒谎之后,第二次明显轻松了很多。 翌日。 风和日丽。 郁岁呼吸着清晨林间新鲜的空气。 在妖魔的指引下去登基。 走了两步。 看到了不远处树枝上挂着的小黑蛇。 郁岁纠结片刻,冷漠着脸将这条蛇拿了下来,“这条,与众不同的小蛇,很适合与我一同。” 特意咬重了与众不同这四个字。 希望裴湮日后能不要再阴阳怪气。 左护法未来还要仰仗郁岁,自然不会说什么,现在就是狗来了,登基也得进行下去。 ……然后,他就真的看到了狗。 狗眼全是不可置信。 左护法视而不见,暗自让妖魔去拦住藏獒,继续笑着迎接新王。 他的声音施了法术,可以传的很远很远,“殿下,属下昨日想了想,你能登基为王,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与那条狗,与大护法,没有一点点关系。” 郁岁都不好意思了。 是这样吗?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左护法继续说:“您继承王位是名正言顺,妖魔族推崇您,纯粹是折服于您的个人魅力。” 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但说白了,也是看中了未来的好处。 邪魔式微。 迟早会被重新赶回洪荒。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彻底消灭他们。 如今抱了大腿。 以后的路,说不定能轻松几分。 藏獒不可置信的瞪大狗眼。 泪洒当场。 他才离开两天啊! 两天! 只有两天!就已经确定好新王了吗!? 他连个葬礼都不配有吗? 宁孤临望着高台上的郁岁。 她身着红衣,明眸善睐,万种风情,娇艳似火,好似万古黑夜的那一道亮光,划破最幽黑的绝境,注入了光。 知易忽然说:“那条蛇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西辞猝然回神。 脸色有点臭,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种画面吸引到,他盯着台上的郁岁,又看向她肩膀上的小蛇。 确实很眼熟。 是在试炼场的那条蛇。 顾西辞微微蹙眉。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将这点小事,哪怕一条蛇都记得如此清楚。 他甚至还能回想起在试炼场那天郁岁穿的衣服,甚至记得她的腰间挂着的香囊,头上戴的步摇。 顾西辞最终将这种现象,归结为他记忆好。 然而。 他连那天自己穿了什么衣服都记不清楚。 眼眸微暗,在犹豫下一步要怎么办的时候。 藏獒说:“别抓我,我不会打扰登基大典的。” 宁孤临漠然地看着藏獒与赶过来的守卫。 ——他的姿态与裴湮越来越像,或者说,与裴湮的伪装越来越像。 藏獒见他没有任何要管闲事的打算,只好自救,“我真的,我愿意发誓,我真的很愿意让郁岁当我们的王呜呜呜呜真的……” 来看管后的妖魔表情简直像见了鬼。 他知道他们的王脆弱。 但想到能脆弱到如此没骨气。 当下有几分嫌弃。 而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右护法躲在妖魔之中,独眼恶狠狠地瞪着台上的郁岁。 因为蛊虫的缘故。 他自然没有亲自毁掉凝魄花。 ——这样很容易引起裴湮的注意。 他叫来了自己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 他们之间拥有血脉压制。 且不说这位属下忠心耿耿,就算是不忠心耿耿,也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右护法都没有用写的。 直接眼神示意。 只要不笨,都能看懂他的意思: 花是要种的,瓶子里是要施的肥。 也算是谨慎到了极点。 他就不相信,这样,裴湮还能发现! 算算时间。 那朵花已经凋零了,花的天敌会沿着根茎直接侵入到另一枝花。 并蒂双开。 就是这么残忍。 右护法迫不及待看郁岁痛苦的表情了。 台上。 郁岁坐在王座,看着歌舞节目。 裴湮已经缠到她手腕。 郁岁闲着无聊,喂他吃着草莓。 这几天。 有很多个瞬间。 她真的忘记了在魔域时,裴湮的残忍手段,以为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郁岁心想,果然慢吞吞的生活最能够磨灭人,叫人妥协了。 裴湮偶尔的温润尔雅都会让她生出还是在往日幻想中美好生活的错觉。 小黑蛇吃完一颗草莓,蛇信子掠过她指尖,勾走汁水,“岁岁在想什么?” 郁岁心不在焉,“没什么。” 她拿帕子擦干净手指,心想,迟早都要和离,这样拖下去,也不太行。 委婉说,“我要留在这里。” 既不回一十三洲,也不选择魔界。 裴湮冷呵了声,“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郁岁冷静重复,“我要留在这里。” 小黑蛇黑漆漆的竖瞳盯着她,眼眸仿佛拉出了一条金色丝线,冷血而无情。 郁岁抿抿唇。 裴湮这样有亿点点恐怖。 要不再拖两天? 正在此时。 脑袋猝然一疼,又很快消散,这种感觉仿佛格外熟悉,好像是神魂动荡,灵府破碎的痛苦。 奇怪。 她灵府破碎过吗? 郁岁微微蹙眉,选择先解决眼前之事。 她看到小黑蛇幽冷的眼神,也听到了他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当真要留在这里吗?” 过于可怕。 郁岁沉默两秒。 正要开口说,还是先回去吧。 忽然之间。 剧烈疼痛袭来,魂魄仿佛都在被拉扯,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记忆,充满着魑魅魍魉,光怪陆离起来。 歌舞声渐渐遥远。 她对裴湮最后一丢丢的滤镜都没了。 狗东西。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用这种残忍手段威胁! 离!必须和离! 作者有话说: 不会误会太久。 最多就明天一章。 第58章 歌舞正是精彩之时。 除了太过没心没肺的, 真正欣赏歌舞的不多,大多都关注着他们的新王,衷心地希望他们的王能够高兴。 左护法察觉到郁岁对歌舞毫无兴趣。 正吩咐手下换个激烈点的节目—— 这其实挺难为他们的。 邪魔擅战, 就算他们是弱鸡,骨子里也是有邪魔习性的, 对这种需要柔韧度的舞蹈属实没有太多经验。 就现在这场舞。 都是东拼西凑才找到几个勉强能看的。 左护法说:“来两个舞剑吧,打的激烈点, 但千万别伤到王。” 吩咐完,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余光一瞥, 忽然见郁岁面色惨白。 她一袭红衣,本是最热烈的颜色,如今掺杂了脆弱的白, 更能激起怜惜,与某种变态的摧毁欲。 还未等左护法反应过来。 就见缠绕在郁岁身上的小蛇化成人形,抱着郁岁闪身离开。 左护法瞳孔骤缩。 是裴湮! 那条蛇是裴湮! 他惶惶不安,强撑将典礼结束。 只希望郁岁此次出事与妖魔族无关。 台下的宁孤临见状不对, 立刻要上前, 见到裴湮, 又顿住脚步, 冷笑了声。 怪不得找不到呢。 竟然在一起。 藏獒的狗眼担忧的望着宁孤临。 当然。 是在担忧自己。 在九重天的时候,宁孤临就经常挑衅裴湮, 每次都铩羽而归。 一般这种时候。 他都绕道走,生怕被迁怒了,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要和宁孤临绑定, 跑也跑不了。 为了避免沦为出气筒, 只好绞尽脑汁安抚宁孤临:“恩公不必畏惧裴湮,他也就是个舔狗,变态痴汉,都不敢和郁岁讲话的,恩公比他强多了。” 顾西辞眼神一眯,威压袭来。 “裴剑尊也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藏獒虽然战斗力低,但那也是在神仙之中,对于顾西辞这种大乘后期,距离飞升尚且有几分距离的——况且飞升之后才是起点呢——并没有太害怕,他也不是见谁都畏畏缩缩的。 当下仰着狗头,嚣张说:“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 裴湮是舔狗这件事。 九重天都知道。 至于变态痴汉。 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等等,变态痴汉不能说,会被打死。 藏獒欲盖弥彰的认错:“我说错了,他不是变态,只不过是舔狗而已。” 顾西辞上手就要教训他。 宁孤临微微拦住,“二师叔,和一条狗计较什么?” 他踹了脚藏獒,“给裴剑尊道歉。” 藏獒忍气吞声,“裴剑尊性情高洁,光风霁月,我刚刚全是在胡说八道。” 就在此时。 忽然天光大亮,刺目至极,远在九重天被封印的邪魔骤然体会到业火焚身的痛苦。 他被封印在这里很久了。 每天都会感受到业火焚身的煎熬与痛苦,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痛不欲生。 不用多想,一定是那个蠢货又搞砸了。 不仅搞砸了,还让郁岁因祸得福。 修为更加精进了! 想到郁岁。 滔天怒火席卷而来,比身体弱所受的业火更加痛苦。 等着吧! 他迟早要会亲手杀了郁岁,叫她也尝尝这痛不欲生的滋味! * 树屋之中。 裴湮温柔哄道:“岁岁,放轻松,让我进去。” 郁岁揪住他的衣衫,雪靥痛苦,潋滟水眸全然没有往日的灵动,贝齿把唇瓣咬的发白。 裴湮压下焦急,耐心哄着她,“岁岁,让为师进你的灵府,好吗?” 郁岁头抵在他肩膀,虚弱但却坚定:“不好。” 她都快疼死了。 才不要让别人进。 “你说过,不能让别人进。” 裴湮为她输送些灵力,让其轻松一下,但并不治本,疼痛又很快袭来。 灵府是可以强行进入的,但过程往往伴随着痛苦,甚至会留下不可磨灭印记,永久的伤害。 裴湮蹙眉,“为师可以进。” “你不可以。” 郁岁小声咕哝着:“你太残忍了。” “我讨厌你。” “我才不要让你进来。”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威胁。 她才不要。 裴湮眼眸微暗。 复而嗤笑了声,再也没有刚才的温柔,凉凉说,“让为师进去,或者换一种方式。” 郁岁微微睁开雾气朦胧的眼眸,茫然不解,紧接着感受到胸前一凉,衣衫褪了大半。 最先的反应不是慌乱。 而是懵。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委屈,心法与无情道的功法-轮流向裴湮袭去,“我都不要!” 已经进小黑屋的系统猛地睁眼。 虽然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无情道! 郁岁用无情道了! 这融会贯通的能力好强! 系统怀揣着激动,在小黑屋里默默为郁岁加油。 然而事实并不如愿。 她的修为对上裴湮等同于杯水车薪,瞬间就被压制住,还被裴湮拆了腰带绑住了手。 郁岁连疼都顾不得,一边挣扎一边凶巴巴地瞪着裴湮,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裴湮。 裴湮的指尖搁在她锁骨下滑,语气很欠:“这就委屈了?” 郁岁扭头不去看他。 强忍住泪水。 能不委屈吗?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欺辱! 裴湮把她放在床上,拆礼物般慢条斯理地剥着,宛若一朵娇艳的花被推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埋在最深处嗅馥郁芬芳:“那只好为师来帮岁岁做选择了。” 他语气还挺不情不愿的。 郁岁又羞又气,红着脸气呼呼喊:“灵府!我选灵府!” 绝不能让裴湮得到她的所有! 绝对!不能! 裴湮进入她灵府的那一刻。 郁岁对他的厌恶达到顶峰。 之前你情我愿时只有飘飘然的舒服,胁迫之下无奈做出的选择,被迫承受,不仅蕴含着屈辱,而且还有点恶心。 狗男人! 裴湮不知道郁岁心中所想,但多少也能猜测到,然而此时尚且无瑕关注这些,专注医治她灵府。 仍然是红与黑糅合的世界,色彩似乎比上次更加浓郁,生硬而冷冽。 在灵府正中央绽放着一朵鲜花。 黑色的虫子趴在凝魄花根茎,贪婪地吸食养分,原本饱满多汁的花朵如此也呈现出颓败之态。 花不能要了。 裴湮微微垂眼,半跪下来,轻柔地取走花,将虫子收紧瓷瓶。 至于神魂,仍然未滋养完好。 凝魄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花没了,只能慢慢修养,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裴湮面色沉郁。 出了郁岁的灵府。 床上的少女已然沉睡,面容也没有刚才那般痛苦,裴湮替她穿好衣服,又解开绑着她手的腰带,见她手腕勒出了一圈红痕,为她上了药,设下结界闪身离开。 郁岁只觉得自己不断下坠。 重新回到了混沌之境。 她看着空荡荡的场地,望着无边无际的红与黑,许是一直都有自己随时会回混沌之境的准备,倒也没多少惊讶与茫然。 满心全是刚才的画面。 郁气与愤怒席卷而来,愈演愈烈,甚至还想到曾经裴湮的温润守礼,都是假象! 虚伪! 龌龊! 肮脏! 她哪儿知道这并非混沌之境。 而是自己的灵府。 过度沉浸在自身意识之中,又一遍一遍回想极易挑动情绪的事,自然会过分放大这些负面情绪。 绝对愤怒之下,是没有绝对的理智。 况且她的灵府只有裴湮进入过,也只有裴湮留下痕迹。 郁岁简单地将裴湮归结为“得不到便强迫”的混蛋人渣。 奈何她所会的骂人的话实在太少。 没骂多久就偃旗息鼓。 除了愤怒以后,委屈又渐渐袭来,被欺骗,被强迫,被欺辱…… 郁岁忽然愣住。 她品味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这种情绪,本质是伤心,却不知道是因为看中了人渣而伤心,还是真的动了心的伤心。 但感受是新奇的。 她走过九个世界,这是第十个。 从未有哪个世界像这个世界一样,融入进去,体会到这种情意。 更没有谁挑动过她的情绪。 她总是像个过客,看繁华红尘,从未参与过,如今好似坠入红尘,瞥见了这繁华的一角。 郁岁隐约察觉到心法突破。 闭上眼沉浸下去。 之前突破第十层,是想要去保护裴湮,那短短的一瞬察觉到奥妙,因为种种原因,宛如昙花一现。 如今许是懂了点情,有了新的感悟,见微知著,再次窥探到了那片广袤天地。 玉石无心。 可生了灵智,也并非无情。 郁岁从未在此心法之中感受过如此舒服—— 这个心法也不止十层。 真正的厉害之处,在十层之后。 不是强行突破便能达到的。 小周天运转完毕。 浑然不知她周身萦绕着万丈光芒,直冲云霄,耀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正在此时。 忽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系统:恭喜宿主!】 【系统言语之中藏不住的喜悦: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宿主,这么就在无情道上达到突破,这样下去,飞升指日可待,你就是!我的神!】 郁岁愣住。 她很确定,突破的是自身的心法,而非无情道。 【系统还在叭叭:刚刚是不是裴湮做了什么?有没有要杀夫证道的冲动?】 郁岁:“我还能回去?” 回这个世界? 她难道不是脱离了这个世界,来到混沌之境吗? 【系统:为什么不能?】 【系统大惊:裴湮把你关进自己的灵府了吗?】 郁岁眨眨眼。 灵府? 这里不是混沌之境吗? 她仔细看了看,却没有找到裴湮留在她灵府的那朵花,也没有找到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那栋高楼也没了。 郁岁试探性出去。 果然是自己的灵府。 她微微蹙眉。 难道所谓的混沌之境就是自己的灵府,而自己一直是在灵府修炼心法吗? 如果是这样。 那每突破一层心法才能够出去玩儿的规定…… 是她自己制定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湮自右护法处回来,看到的就是郁岁呆呆的模样。 他在路上看到了那冲天的白光。 知晓她是突破了。 可眼下这模样却没有任何突破的开心,联想到刚刚的事,担忧她留下阴影,裴湮微微蹙眉,走上前。 郁岁惊的后退一步,戒备拔剑。 【系统怂恿:杀!杀夫证道!冲鸭!】 裴湮停在原地,礼貌而歉疚,诚恳说,“抱歉。” 当真是公子如玉,风度翩翩。 郁岁绷着小脸。 她需要是道歉吗?她需要是裴湮自尽谢罪。 见裴湮还要上前。 当下提剑便杀了过去,心想,打不过,解解气也好。 裴湮没有躲,亦没有挡,剑偏了一毫,刺入胸膛,胸前晕染出艳红花朵,他微微垂眼,如滤镜未曾破碎之前那般清冷又:“若岁岁这样能解气,便将我千刀万剐也行。” 郁岁微怔。 【系统连忙说:家暴男打完老婆还都跪下求原谅呢,这点小伤对剑尊来讲不痛不痒,我的宝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啊!】 裴湮温声解释,“凝魄花价值非凡,万年才结一朵,用于凝神固魄。” “右护法不知从何处,催生了一朵凝魄花,又在凝魄花上动了手脚,为师只能进灵府取花,当时情况紧急,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郁岁狐疑:“我为什么要信你?” 裴湮眼睑微垂。 以前,她可从来不会怀疑。 向来是满心满眼的信赖。 他拿出留影石。 与右护法对峙的画面浮现出来。 说是对峙也不对。 因为右护法已经口不能言了。 右护法猖狂地瞪着裴湮。 拿出事先准备写好的纸: “没错!就是我做的!” “郁岁被凝魄花伤到了吧!她活该!” “哈哈哈哈!” 其实后面还有很多。 裴湮挑了几句具有代表性的,将重点表达出来。 【系统逼逼赖赖:也许右护法是替罪羊。】 郁岁倒没这样想。 回想刚刚的事情,若是单纯的威胁与强迫,不至于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又什么也没做,只是把花取走。 ……还顺带将灵府其他东西都清理干净。 而且。 花还是为了给她凝神固魄。 郁岁抿抿唇,压下心田钻出芽的愧疚,含糊说,“我灵府里面的东西,都没了。” 裴湮眼眸缀着莹莹点点的星光,温柔至极,揶揄问,“岁岁是舍不得吗?” 郁岁立刻反驳:“才不是!” 这种抵触态度实在易伤人心。 裴湮面色不显,依旧温声宠溺:“为师等岁岁愿意。” 郁岁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又套上那层淑人君子的皮囊。 明明滤镜破碎以后,就再也没遮掩过。 系统看明白了。 不过是担心刚情急之下的强迫会给郁岁留下心理阴影,便用这种方式,让其舒心一些。 心机男!哼! “砰砰砰。” 房门被猛烈的敲着。 他们听到那条狗说:“恩公别着急,我有钥匙。” 那狗一边开门一边说。 “我与左护法情比金坚,往常总是同榻而眠,有钥匙不足为奇。” 郁岁一惊。 房间内的场景有几分混乱,她手中的剑不知道要不要松开,“……” 拔出去好像更刺激。 大约是嫌弃狗开门慢,了之击碎了窗户,“阁主可有事?” 房间内已然恢复了正常。 裴湮去了二楼换衣服。 郁岁:“害大师担心了,我没事。” 狗也打开了门。 看到从二楼下来的裴湮,连忙躲在了宁孤临身后。 他的左护法呢? 难道已经被裴湮杀死了? 顾西辞微微蹙眉,顾不上之前不愉快,关切问,“师父受伤了吗?怎么这么浓的血腥味?” 到底是刺入了胸腔。 裴湮为了让郁岁解气,还特意迎了一下,不严重,但也绝不轻松。 他说:“许是在别处沾染了。” 他这般冷漠的态度让顾西辞回归现实,恢复到了往日疏离。 了之倒是多看了裴湮一眼,随即问郁岁,“先前见阁主脸色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郁岁看向裴湮。 她其实也没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 裴湮淡声解释:“无事。” 了之:“……” 还不如不说呢。 就守着你们的小秘密吧。 这件事告了一段落。 登基典礼虽然没有完成到最后,但到底为成了新王。 郁岁跟着左护法熟悉妖魔族。 左护法将毕生的口才都用在了给郁岁介绍之上,竭力渲染妖魔族的悲惨与不易,希望能博取一点同情。 “……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郁岁沉思片刻,“妖魔族的审美不太好。” 左护法:“??”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如此荒唐的问题。 郁岁对他们妖魔族悲惨就毫无波澜吗? 但这个问题。 左护法还是得回复:“妖魔族万年前就来了一十三洲,渐渐也接受自己不妖不魔的形态,审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点偏颇。” 郁岁:“审美偏向了妖族?” 左护法沉默两秒,艰难说:“但也不是,妖魔族只是单纯喜欢长的油光水滑,且样貌凶残的。” 郁岁:“……” 终于理解为什么守卫会讲那条狗是最好看的了。 左护法:“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他见郁岁对“美”一事颇有兴趣,便提议说:“要不举办一场选美大赛?” 郁岁摆摆手表示不用,又好奇询问,“左护法是什么动物?” 左护法再度沉默。 艰难回答,“仓鼠。” 郁岁眨巴着眼睛。 左护法见她感兴趣,非常之能屈能伸,当下变回原形,又软萌又可爱。 郁岁蹲下身,好奇地戳了下仓鼠软软的小身体,“好可爱。” 左护法:“……” 也并不是很想要这种评价。 他迅速变回人形,无视郁岁的失望,面无表情的看向远方,转移话题,“再往前走一点,跨越这道结界,便是我们的幽歧秘境。” 郁岁不明所以。 左护法:“???” 她之前都只顾着恋爱吗,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 “那条狗掌握着幽歧秘境的钥匙,里面的机缘对我们来讲作用并不大,如今也已经不再是适合妖魔族居住。” “先前为了……引您过来,特意放出消息即将开启秘境。” 让那个刘道友去引诱郁岁来这里,只是计划的其中之一,并没有想过会成功。 幽歧秘境开启才是计划的重中之重。 毕竟对于修士,尤其是在经历渡劫的郁岁,上古秘境里的机缘更为重要。 但没想到阴差阳错…… 左护法微微叹息,“殿下如今神魂不稳,不如去秘境寻一寻机缘,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毕竟是一片好心。 郁岁点头说好。 左护法又拿出了一块小巧令牌。 “这是老殿下,就是那条狗的父亲留给我的,属下将它转赠给您,如此,您在幽歧秘境便能畅通无阻。” 郁岁没有客气,接了过来。 触手温暖,仿佛有股暖流注入,颇有几分舒适,她惊奇地看向左护法。 左护法笑着解释说,“这块令牌是用幽歧特有的玉石所制,蕴含着得天独厚的灵气,长期佩戴有安神作用。” 郁岁哦了声,把玩着小令牌,忽然问,“你们附身在妖怪身上,是夺舍吗?” 左护法一惊。 对上郁岁清澈的眼眸,后背陡然发凉,他举起手发誓,“绝无此事。” “天道无情,且又是我们率先挑起战火,多少遭到了天道厌弃,若是再强行夺舍,会立刻遭到天谴,绝不可能偷生万年。” 郁岁盯着他。 对天道无情这句话没多相信,宁孤临天道宠儿的事都板上钉钉了,这般荣宠,怎么可能无情? 左护法发下毒誓:“若我撒谎,便叫妖魔族从此灭族。” 他将妖魔族看的比自身还要重要。 郁岁虚伪叹息:“何必发这种毒誓呢,我又没说不信你。” 左护法讨好的笑笑。 心想,不愧是下任仙尊,恩威并施的,敲打的十分熟练。 剩下的时间。 左护法着重和她讲了讲幽歧秘境的情况,可能会有的危险,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张地形图。—— 至于机缘。 邪魔与神仙不同,对机缘的定义也有所不同,这一点倒帮不上忙。 郁岁:“多谢护法。” 左护法:“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郁岁将地形图收下,看了看天色,实在不想回去见裴湮。 她最近对裴湮处在既愧疚又恼怒之间。 愧疚是因为误会了裴湮,还突破了无情道……到底是道侣,她单方面在无情道上突破,就意味着裴湮日后要守活寡了。 不过碍于对裴湮滤镜破碎,愧疚也不是太多。 更多的是恼怒,恼羞成怒。 如今见到裴湮就会想到自己被裴湮唐突,剥掉衣服的画面。 太过分了。 虽然她也知道当时是情急之下的所作所为,但……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何至于此! 左护法见她沉思,便安静地守在一旁。 他最擅长当透明人了。 当初就是靠着这个技能,在那条狗,大护法,右护法谋划之间,默默无闻地坐稳了左护法的职位。 忽然又听郁岁说。 “听你所言,幽歧也是个很美的地方,是什么促使你们背井离乡,发动战争?” 左护法:“……” 为什么她每次问的问题都叫他后背发凉。 他斟酌语言,“是因为您当时给我们……” 一线生机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一声惊雷,宛若晴天霹雳。 左护法面无表情,对天机不可泄露一事非常懂得,“邪魔汲取三千世界的恶气而生,贪心不足,不甘偏安一隅,妄图抢占九重天,成为主宰。” 郁岁唔了声,“就是夺权呗。” 她语气有几分轻松。 左护法担心她失去记忆后轻敌,当即正色说:“妖魔族没有万年前那般戾气,但并非所有邪魔都是如此,还有更凶残更可怕更奸诈的。” 停顿了下,又补充说。 “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他们的阴险狡诈与狠毒,都比不上裴剑尊。” 郁岁:“……” 【系统:?!】 惊喜来的太突然,它竟然有了助攻。 郁岁艰难询问:“为何这样说?” 左护法不能泄露太多,只能简明扼要,深沉总结,“裴剑尊,为人处世,阴险狠毒,举世公认。” 郁岁:“哪里公认?” 明明一十三洲一片赞扬之声。 ……都是滤镜没有完全破碎的修士们。 左护法认真回想:“九重天,包括天道,包括所有邪魔都是如此认为的。” 郁岁沉吟:“这就是他无法飞升的原因吗?” 左护法:“……” 巧了,这个问题也涉及到天机。 他只好说,“属下不知,应该吧?” 郁岁自我肯定的点头。 “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也不会惹了天道厌弃。 成了宁孤临的垫脚石。 左护法:“……” 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 郁岁:“还早。” 她实在不想回去见裴湮。 “妖魔族没公务让我处理一下吗?” 左护法欣喜:“有的。” 虽然不知道郁岁为何如此,但他很乐意让郁岁来处理公务。 羁绊越深。 日后回想起来,对他们妖魔族越有利。 … 树屋之内。 裴湮久等不到郁岁回来。 了之淡然品茶,微微一笑,“裴剑尊可有孤苦之感?” 受了伤,不仅没安慰。 妻子还因为公务夜不归宿。 裴湮乜了眼他。 了之劝慰:“阁主刚成为妖魔族的王,自然要勤勉一些。” 裴湮没理会他。 微微侧头,望向窗外。 至于了之所说的孤独,虽极力掩饰,却也在细枝末节透露些许。 裴剑尊想。 她往常都不爱做这种琐事的。 * 郁岁勤勤勉勉了将近小半个月。 招猫逗狗好不快活,字面意义地招猫逗狗,还是有很多可爱小动物的,毛绒绒的,非常治愈。 就是遇见狐狸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想到裴湮身为狐狸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 将裴湮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吃着新鲜的樱桃,看着全是溢美之词的公文。 抬手去摸下一颗樱桃时。 没摸到。 她放下折子,看到了裴湮似笑非笑的脸,沉默两秒,重新拿折子挡住脸。 错觉。 都是错觉。 裴湮吃了颗樱桃,慢吞吞的说,“岁岁最近很忙呢。” 郁岁遮住自己的脸,强撑着不去看他:“嗯,很忙的。” 裴湮也拿了份折子,看了两眼便无趣地合上,抬手用折子压下郁岁挡在面前的折子,不疾不徐的问:“王上准备何时来宠幸为师呢?” 不需要宠幸。 他们是要和离的。 郁岁祭出拖延大法:“改日。” 裴湮支着下巴望她,眸色温柔,仿若全是对她的包容与宠溺,“也好,正巧为师胸口的伤还未痊愈。” 郁岁:“……” 她生出了一丢丢愧疚,“上药了吗?” 裴湮轻叹:“没呢。” 郁岁蹙眉:“为什么不上药?” 裴湮嗓音清润,“这是岁岁在为师身上留下的痕迹,为师要细细品味。” 郁岁满脸惊恐:“……” 怎能如此变态? 裴湮见她这副表情,歉疚说:“抱歉,一时忘了克制。” 郁岁:“……” 她垂头假装忙碌,“师父还有事吗,我这里很忙的。” 裴湮捻着颗樱桃,缓缓说:“为师不会打扰你的。” 哪里就不会打扰了。 看她的眼神就很古怪。 总叫她想起那天的事。 过于羞耻。 郁岁抿抿唇,“那师父可以帮我去洗点水果吗?” 一点也没有使唤伤残患者的愧疚。 裴湮自然说好。 等端着郁岁爱吃的水果回来时,大殿空荡荡的,连个字条也没有。 无声的诉说着拒绝。 了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裴剑尊,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抬手要去拿樱桃。 裴湮侧身,正巧躲开了。 清冷嗓音蕴含着霸道,“她是我妻,谈不上强求。” 了之轻叹。 陈邵九若是有裴湮三分毅力,也不至于只在郁岁面前简单留了个名字。 ……也不对。 裴剑尊当年如此有毅力,也只是留了个名字呢。 万年前九重天的仙尊与司命星君,可没有太多交集呢。 * 藏獒最近过得很是惬意。 宁孤临没了记忆,不会莫名针对他,他现在过得格外舒心,又恢复到了曾经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直到。 郁岁找到了他。 藏獒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我当初说的都是屁话。” 郁岁:“?” “哪句?” 藏獒狗脑袋依旧不怎么聪明,重复了一遍:“要娶你的那句。” 郁岁:“……” 她都快忘了。 不过今天找他也不是为了这件事,也没计较,直截了当地问,“你能打开幽歧秘境吗?” 藏獒连忙说,“可以的。” “您现在要进去吗?我带您去!” 狗腿极了。 郁岁感叹:“你变化真大。” 和那天的嚣张猖狂完全不同。 藏獒腼腆一笑:“毕竟我是狗嘛。” 郁岁竟无法反驳。 幽歧秘境打开的悄无声息。 临走之前,郁岁告诫狗:“不要告诉别人。” 狗连忙保证。 但又想到这是一条过于识时务的狗,索性说:“你和我一起。” 藏獒:“……” 并不是很想和你一起。 他还没有好色到,敢为了美人招惹宁孤临与裴湮两个变态。 “我……”藏獒撞上郁岁的眼神,没有威胁,只是认认真真的阐述,但就是很让他害怕,垂下狗头,蔫蔫说:“好吧。” 跟着郁岁跳进了秘境后,又提要求。 “那如果有人来了,你能不能告诉他们,是你胁迫我的?” 郁岁对胁迫一词深恶痛绝。 “我从不胁迫别人。” 藏獒从善如流:“我知道,但我是狗嘛。” “……” 她在幽歧秘境躲了几天。 又有一条狗做导游,过得格外惬意。 她很满意。 狗也很舒服,甚至在想要,要不要认郁岁为主。 反正还没结契。 一切皆有可能。 再者。 成了郁岁的灵宠,不会被打。 裴湮和宁孤临打他都得看看他主人是谁。 但做宁孤临的灵宠就不一样了。 可能会被宁孤临揍。 藏獒认真思考,权衡利弊。 忽然听到外面围了一群人。 猛地站起身。 郁岁:“?” 藏獒解释:“今天是幽歧秘境开启的日子。” 虽说当初是为了引郁岁上钩。 但消息也是真的放出去了,所以一十三洲的修士都来了,或许还有魔修。 不过此时郁岁的意见更为重要。 郁岁不介意:“那就开呗。” 藏獒说好。 两人向隐蔽的角落转移。 势必要避免大部队,做到低调行事。 来到了曾经幽歧族的皇宫。 郁岁四处打量,这可比森林中妖魔族居住的地方奢华多了:“你们好会享受。” 藏獒腼腆回:“没有天敌,又能自给自足,当然要享受了。” 郁岁唔了声:“这么好,还要去战争。” 实在不理解。 藏獒垂下狗头。 他现在也不太理解。 忽然察觉剥一股强大威压,连忙拔腿就跑。 郁岁:“?”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了裴湮。 郁岁:“……” 裴湮笑容又温柔又虚假:“岁岁最近总躲着为师呢。” 郁岁眼神飘忽:“有吗?” 裴湮敛了笑意:“为什么?” 郁岁居然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沉默两秒,绞尽脑汁,给出一个合理理由,“我不久之前,突破无情道了。” “师父不该守活寡的。” 言下之意。 还是得和离。 作者有话说: 裴湮:她是我妻,谈不上强求 …… 裴湮:让一下,我要强求了。 明天520哎,让我想想安排个什么样的甜蜜情节(狗头) 第59章 裴湮盯她看了好久。 目光凉凉, 并没有太多情感,更像是一层伪装好的面具,掩盖着真实情绪。 郁岁挪开视线。 生起了几分心虚, 不自觉地扣着衣服上的花纹,温吞说, “就,无情道, 师父那么博学,一定懂的。” 过了很久。 她才听到裴湮回, “为师不太懂。” 郁岁抬眼看他。 竟真的辨出几分茫然, 好似还有几分脆弱,她轻轻眨眼,心想, 裴湮会不懂吗? 当初他提起无情道,点评的也头头是道呢。 “我修了无情道,便于情爱一事无缘……” 虽然目前尚未感受到与情爱无缘在哪里,但显然是个和离的好借口。 “这对师父来讲不太公平, 师父不该守活寡的, 不如分开之后, 趁早发展第二春。” 她真挚提议:“月华宫的相亲宴会, 师父可以去看看。” 裴湮依旧目光寒凉。 郁岁撇开头,若无其事。 她其实不太明白裴湮为何不和离。 悄声与系统说:“我以为多提几次和离便能成呢。” 毕竟是剑尊, 位高权重,又被人捧了上万年, 且还有魔尊这一层身份, 心高气傲, 怎么能容忍她三番两次的放肆。 为了面子, 也不至于做强取豪夺的事……吧? 就算不和离。 也早该恼羞成怒的。 系统给出了解释。 【系统:有些反派就是如此,我看上的东西,只能是我的,就算我不喜欢,也得是我的,哪怕毁掉也得是我的。】 郁岁嘶了一声。 好变态的思维。 裴湮显然就是如此变态的思维,眸色彻底阴冷下来,没有半分情意,轻叹了声,手掌抚摸在她脑袋,“为师是魔呢。” 郁岁:“?” 她感受到头顶凉凉的温度,但也没想着要反抗,毕竟自己的修为与裴湮相比,相差太远,反抗只是无畏的挣扎。 裴湮手掌下滑,落在她纤细又脆弱的脖颈,掌心是凉,她的脖颈是温热的。 死气沉沉的衰败与朝气蓬勃的生机,是一道极为鲜明,泾渭分明的对比。 ……像是在无声的诉说,他们站在黑白两个世界。 他凑到了小姑娘面前,笑容凉薄,“岁岁,修了无情道又如何?” 裴湮呓语般蛊惑。 “不若破了道心,堕了魔,与为师一同,在魔域逍遥快活。” 郁岁艰难咽了口口水,婉拒道,“多谢师父的邀请,我会考虑考虑的。” 裴湮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指腹按在她娇嫩唇瓣,“不着急,岁岁好好修炼,不要再想和离一事了,好吗?” 郁岁黑白分明的眼眸望向他。 一头跌进了那双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的墨色眸中,只不过…… 那里面多了几分糜丽的红。 像是要入魔了。 她知晓裴湮是魔。 在梦中见过无数次裴湮入魔的场景。 可现实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 因为和离的事刺激到了他吗? 郁岁鬼使神差的问:“师父喜欢我吗?” 裴湮松开她的下巴,笑容是虚伪的温柔,“自然喜欢。” 郁岁:“……” 好假。 她彻底信了系统的话。 裴湮就是那种,招惹了,就甩不掉的变态。 郁岁愤愤的与系统讲:“裴湮太可恶了,他要一辈子把我打上属于他的标签吗?” 就跟一个私有物一样? 【系统自然附和:没错!他就是这样的!太可恶了!】 【系统趁机说:我们继续修无情道,杀夫证道!】 郁岁沉默两秒,“无情道要怎么突破?” 【系统猖狂的语气一顿,声音小了些:我不是给你功法了吗?】 郁岁沉默更久了。 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无情道一共有几层?” 【系统声音更低:人家也不是很清楚。】 郁岁眼前一黑。 对系统的不靠谱再次有了认识。 她就知道! 这种上班都能迟到一年的系统,肯定到处都是坑。 这套无情道。 开局一套功法,后期全靠自我摸索。 郁岁深吸一口气,“要你何用?” 【系统自卑:……嘤。】 * 幽歧秘境的日子还算安逸。 郁岁手中握着地图,又有左护法给的令牌,在整个秘境都畅通无阻,自在极了。 ……如果没有裴湮这个跟屁虫就更好了。 而且他最近越发过分。 总喜欢动手动脚。 郁岁怀疑,裴湮把她当成洋娃娃了,但那个度又拿捏的格外精准,精准到每次都在她快要恼怒之时,迅速撤离。 像极了妖魔族的那只猫妖。 小小的一只,毛绒绒的,每次都故意去逗地牢里的守卫—— 那个守卫就是狗。 还真被系统说中了,是个短腿柯基。 在狗发怒前,又立刻装乖巧。 软萌软萌的望着那条狗。 哦,那条狗还可双标了。 一边说着喜欢油光水滑,相貌凶残的妖魔,一边面对奶乎乎的小猫又毫无抵抗力,凶都凶不起来。 不能想了。 再想下去,有将自己对标那条狗的嫌疑。 虽然很想和离。 但有时候,真的对裴湮那张漂亮脸蛋毫无抵抗力。 哎。 如果她与裴湮身份调换一下就好了。 多想让裴湮成为她的洋娃娃。 “想去哪里?” 郁岁一惊。 回头见裴湮不知何时来到这里。 他调侃说,“胆子真小。” 郁岁:“……” 因为我想的东西,不能让你知道。 裴湮抽走她手中的地图,仔细看了看,指了个地方,“去这里。” 郁岁叛逆说:“我不。” 抬手指了个与裴湮所指的地方完全相反,距离很远很远的方位。 堪称是在地图两端。 “我要去这里。” 裴湮:“好呀。” 听语气怎么还挺欢快? 藏獒原本是趴在他们旁边闭目养神,听到他们议论声时,耳朵一动,撩起眼皮看了看郁岁手中的地图。 有没有一种可能。 幽歧秘境,它是圆的? 你们俩指的是同一个地方? 他没那么好心提醒郁岁。 就是单纯想嘲笑一下郁岁不会看地图。 忽然被裴湮瞥了眼。 蔫蔫垂下头。 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 他怎么能嘲笑别人呢? 郁岁不知道狗心中所想。 其实指完就发现了端倪,但碍于面子,又不好重新再指。 若无其事的收起地图。 带上狗,踏上征程。 藏獒是一个合格的导游。 以活命为前提的基础上,他尽力追求着完美。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绿山,那里永远翠绿,永远绿意盎然,你到了那里,会感觉自己像是一头羊。” 郁岁夸奖:“好会起名字。” 藏獒不好意思地垂头。 “先祖到底是有几分兽性,族群喜欢在不绿山群聊。” 他越说越不好意思。 要不是毛发旺盛,绝对能看出他红透的面皮。 郁岁:“?” “你害羞什么?” 群聊而已。 有什么好害羞的? 碍于裴湮在这里,藏獒不敢说的太过直白,怕自己被割了舌头,摇着尾巴,继续介绍不绿山的历史。 “也因为群聊的缘故,遗留下来的了很多的宝贝。” 郁岁:“??” 她怎么没有听懂这个因果关系。 习惯性地去看裴湮。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迅速回头。 藏獒斟酌语言解释:“邪魔会选择最适合他们繁衍的地方求偶。” 惯会享受。 每次找的地方都格外优秀。 比如,妖魔族如今所住的原始森林。 再比如,邪魔想要占领的九重天。 裴湮:“幽歧秘境是自天地混沌之时保留下来的,不曾区分仙气与魔气,这两者都是最为纯粹的存在。” 而邪魔选择求偶的地方。 气最为纯粹,也最为浓郁。 得天独厚之处,会滋生出很多奇珍异宝,机缘也会更多。 不过如今凡尘分裂成了一十三洲与魔界,又细分了修士与魔修,幽歧这股纯粹的存在,对他们来讲就是充满杂质的混沌之气。 于修炼无溢。 但对郁岁这种天生仙体来讲。 这种纯粹的混沌之气,就是为了滋养她而生出的。 郁岁听完,再次发出感叹。 “这么美好,怎么就去打仗了呢。” 狗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尾巴摇的欢快,“可能是没见过世面。” 郁岁:“……?” 藏獒感叹,“九重天的美,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我若是修士,我也想要飞升去九重天。” 不过现在也有另一条道路。 他热情地看向郁岁,尾巴摇的更加欢快。 希望这场旅途,能让他入了郁岁的眼,以后可以叫他做那个鸡犬升天的狗。 【系统骄傲说:这条狗真有眼光,九重天就是很美。】 郁岁重新正视系统。 碍于它满嘴胡话,系统提起九重天的时候,她并没有太过相信,以为是故意那样讲,引她修无情道。 如今听起来。 “真的是个充满爱与奉献的地方。” 【系统再次骄傲:那是!】 它再次肯定。 郁岁一定不会是它主人。 到不绿山的时候。 裴湮忽然弯腰抱起了她,就像是那种般小孩子一样的一时,她搂住裴湮的脖子,震惊不已:“师父要做什么?” 裴湮:“前方有危险。” 郁岁:“所以?” 裴湮:“为师害怕。” 风轻云淡的语气。 完全听不出他的害怕。 裴湮安慰她,“不必害羞。” 郁岁:“我没有害羞。” 裴湮与她对视两秒,淡淡说,“有人来了。” 郁岁瞬间捂脸。 该死! 绝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被人抱在怀里的羞耻画面! 紧接着。 她听到裴湮好心情的笑了声,“逗你呢。” 郁岁恼怒瞪他。 裴湮抱着她进了不绿山,脚步沉稳,手臂有力,在她搭了件斗篷,温柔说:“岁岁若是害羞,可以复习一下变化之术。” 郁岁:“……” “不必了,我没有害羞。” 她暗戳戳提醒裴湮。 “我修了无情道,心中无情,更不会作含羞带怯之态。” 裴湮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墨色眼眸被糜丽的红色晕染开,又迅速恢复原状,漆黑的瞳孔阴沉沉的,仿若万里冰封。 郁岁乖乖闭上嘴巴。 她戴上斗篷的小帽子,好奇地盯着不绿山,很快就丧失兴趣了。 确实除了绿就是绿。 郁岁恹恹:“这里好无聊。” 裴湮轻轻啊了声:“那为师就要尽一点责任了。” 郁岁身体一僵,“什么责任?” 在妖魔族的求偶圣地。 裴湮要尽什么责任? 郁岁眼巴巴的望着他,却连他抬起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下。 裴湮正经极了,淡声说:“为师教导你功法。” 尽师父的责任啊。 那没事了。 他又好奇地盯着郁岁看了眼,“岁岁脸红什么?” 郁岁:“……” “热。” 裴湮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郁岁:“……” 我看到你眼中的戏谑了! 她四周环顾了圈,转移话题,“狗呢?” 裴湮:“抓蝴蝶去了吧。” 随即正色说,“为师念一句,岁岁念一句。” 他将斗篷铺在草地。 让郁岁坐在上面。 郁岁说好。 “是什么功法?” 裴湮:“凝神固魄的。” 郁岁心情好复杂。 每次她滤镜破碎时,裴湮总会出其不意地对她好,用一种随心所欲的姿态,好似将对她好这件事都融入了所有细枝末节的举动之中。 可她已经不喜欢裴湮了。 因为跑神,郁岁念错了一句。 裴湮手中的戒尺轻轻抵在她脸颊,压在了她的唇角,笑容又温柔又残忍,“上次岁岁在为师身上默静心经呢。” “这次轮到为师了,对吗?” 轮到裴湮在她身上默写。 碍于戒尺的缘故,郁岁只能含糊说:“我能背下来的。” 裴湮微微一笑。 “加油呢。” 口中说着加油,语气却更像是“千万不要背出来呢”的期待。 郁岁:“……” 狗男人。 * 裴剑尊小课堂开课时。 藏獒正在悲悲切切地找路。 他因为年龄小,并没有来过不绿山,原本是跟在裴湮身后,但因为多看了眼身边路过的蝴蝶,就找不到裴湮了! 可恶! 等出了幽歧秘境,一定要做郁岁的灵宠。 ……做裴湮的也行。 总之,要结契。 然后,藏獒就看到了大部队。 主要是问天宗的。 在这危险与机缘并存的秘境,共同行动也是个照应。 更何况掌门师兄弟三人几千年的手足情意,早就亲如兄弟,结伴而行也在情理之中。 藏獒没注意到这风华绝代的问天宗三巨头,他最先注意到了宁孤临。 只不过。 他已经在心里完成了三姓家奴的蜕变,如今见到宁孤临颇有几分尴尬。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藏獒表现出比往常更大的热情。 “恩公!” 宁孤临瞥了他眼。 藏獒知道他想听什么,非常有眼色的讲,“我是跟着裴剑尊的来这里的,裴剑尊和殿下在一起。” 宁孤临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口中的殿下是在说郁岁。 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能屈能伸的狗,眼神复杂看了他眼,“在哪里?” 藏獒垂下狗头:“我跟丢了。” 宁孤临:“……” 狗跟在了宁孤临身边。 能感受到问天宗几人采摘到了不少灵植—— 都是从上古便流传下来的。 年份最低的植物也有万年。 可谓是收获颇丰。 藏獒心中有几分不爽。 虽然这些对他们没用,可到底是自家种的,养的,如今被一群外人进来霍霍,到底有几分难受。 狗头垂的更低了。 但转念一想。 当初他们突然出秘境,不宣而战,杀上九重天,九重天诸位神仙的心情大概比他还难受吧? 藏獒郁郁寡欢。 对九重天的共情只有一瞬,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家园绿植被毁坏的难受。 直到。 他看到一些修士蹲在不绿山拔草,还念念有词,“这可是上万年的生骨草,活死人肉白的生骨草!” ——邪魔是没有肉,也没有骨头的,他们就是一团恶气凝聚成的实体。 所以,此时。 藏獒震惊地望着他们疯魔的模样。 就…… 一堆杂草而已。 何至于此? 当初那群九重天的神仙,是不是也用这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他们? 藏獒心情忽上忽下。 忽然听到宁孤临喃喃自语。 他竖起耳朵听。 “师徒恋,呵。” 藏獒无趣地垂下耳朵。 这种类似的语气也听过太多了。 譬如。 “仙尊,呵。” “偷窥狂,呵。” “变态,呵。”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论阴阳怪气,宁孤临就没输过。 藏獒深感无趣。 掌门却是立刻正色教育宁孤临:“裴剑尊已经与问天宗断绝关系,他做什么,都与问天宗无关,不必再议论他。” 师父的话宁孤临还是听的,恭敬的应了声,“是。” 心中如何想的。 除了他自己,恐怕就只有藏獒知道了。 藏獒轻车熟路的劝慰他,“没事,裴剑尊已经老了,恩公还正年轻呢,等一等,总会有希望的。” 修士们虽然没有过分扎堆。 但聚集在此处的不少。 还没来得及感叹“竟然真的有开了灵智的妖怪”,就听到如此放肆的话语。 是条狠狗。 一时间看这条狗的眼光都充满敬佩。 掌门头一次见这条狗,对其印象并不好,想训斥,但转念一想,何必与一条狗计较。 他对宁孤临讲:“这是你的灵宠吗?” 宁孤临:“不是,没有结契。” 藏獒垂下狗头。 避免与宁孤临对视,他已经放弃这个主人。 掌门想让宁孤临管好这条狗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不是主人。 无主的狗。 罢了。 掌门再次安慰自己,何必与一条狗计较。 他目光又不自觉放在了宁孤临身上。 这孩子成长的太快。 原本的稚嫩赤诚好似一夕之间全部消失,越发显得深不可测,宛若一套幽深潭水,叫人窥不到底。 “宁施主不与狗结契吗?” 了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宁孤临冷冷说:“没兴趣。” 了之浑身散发着佛光,温柔极了。 藏獒感受到了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了之说:“你愿意与我结契吗?” 藏獒满脸佛光,虔诚极了,“愿意。” 了之微笑,“贫僧有一个要求。” 藏獒已经被佛光深深吸引,眷恋着这这一抹温柔,上次感受到这种温柔还是万年前:“主人请讲。” 了之笑容充满了感染力,“与贫僧结契,再解除契约。” 藏獒不解,“为何?” 了之:“你与贫僧无缘,但与阁主有缘。” 藏獒懂了。 “大师想让我成为你与郁岁共同抚养的爱宠。” 了之没有计较他恬不知耻的“爱宠”两字,笑容藏着刀,“你意下如何?” 他权衡了下利弊。 又是一条打不过的舔狗。 藏獒:“我愿意,我自幼向往佛光。” 了之摸了摸他狗头。 准备结契时。 宁孤临忽然咳了声。 藏獒抬起狗头看他。 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事与愿违。 宁孤临,“大师,这条狗,我当初救过,他之前也有说过要与我结契。” 了之:“宁施主不是拒绝了吗?” 宁孤临理不直气也壮,他无赖的模样藏獒实在太熟悉了,“我反悔了。” “现在,我和这条狗是双向奔赴。” 了之:“宁施主,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一因一果皆有定数。” 宁孤临:“人定胜天。” “大师要自信,要相信自己能够扭转乾坤。” 了之:“宁施主,切忌盲目自信。” 宁孤临:“我向来有自知之明。” “你们不要吵了。” 藏獒猛地抬起狗头。 想要看看是谁抢了自己的台词。 哦,不认识。 他又重新垂下狗头。 鹤寻云制止他们吵架。 他看向这条狗,“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藏獒:“……” 我看你是要我死。 鹤寻云似是不经意为他解围,“不若跳出这个圈子,做第三方选择。” 藏獒:“……” 我虽然是狗,但我真的能看出来你竭力克制的外表下,拼命在说。 ——“选我!选我!选我!” 狗眼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 都妄图要与他结契。 藏獒咽了口口水。 苍天啊!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受欢迎过。 他试图转移话题,“这位公子,你也是殿下的舔狗吗?” 鹤寻云尚且不知妖魔族的事。 “殿下?” 藏獒:“郁岁。” 鹤寻云眼眸清澈:“何为舔狗?” 藏獒摇着尾巴:“爱的卑微而且深沉,甚至不需要回应,从她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哪怕是辱骂的话语之中,也能抽丝剥茧自我安慰地找到她爱你的证据。” 鹤寻云脸色涨红,“胡说八道!” 掌门与顾西辞同款皱眉看向鹤寻云。 藏獒心想,哪里胡说八道了。 分明都舔的入魔了。 他正要再次探讨。 忽而被宁孤临踹了脚,不耐说,“别跑题。” 藏獒转移话题失败。 做出决定,选择最厉害的一条舔狗,“我选裴剑尊。” 了之遗憾叹息,怜爱地摸摸狗头。 “怎么偏偏选了个最残暴的。” 万年了。 上万年没有人如此温柔待他了。 藏獒呜呜咽咽地朝了之凑,“大师!” 了之温柔说:“随时都可以来找贫僧。” 藏獒热泪盈眶,“没想到我也有了个舔狗备胎。” 了之抚摸狗头的手一顿,不自觉揪掉了几根狗毛。 这条狗。 很欠揍啊。 宁孤临则是眼神一暗。 却不是针对狗的,而且针对裴湮。 不知为何。 随着时间推移,他对裴湮的厌恶越来越浓,好似没有顶峰一般,永远都能攀升新高。 如果藏獒知道宁孤临的想法。 一定能告诉他原因。 ——都是舔狗,凭什么裴湮如今应有尽有? 正在此时。 不绿山忽然响起了女子们娇俏的调笑身。 了之看向藏獒。 藏獒乖乖回答:“是残留的幻境中的一种魅魔,只要心思坚定,就没事。” 真不是他狗眼看人低。 在场的舔狗,没几个心思坚定的。 魅魔对邪魔毫无作用。 况且本就是虚幻存在,当年在不绿山也就是为了增添几分情趣。 藏獒闭上眼睛。 数到三,睁开眼。 果然。 没几个心思坚定的。 那和尚忽然开了口:“趁此时,你可以选择与贫僧结契,然后再解除契约。” 藏獒惊呆了,“你怎么没中魅魔的计?” 这和尚都动凡心了。 怎么可能没被魅魔迷惑? 了之拨弄着佛珠。 这一串新佛珠的丝线,是那天在雾气之中,郁岁缠绕在他手上的丝线。 和尚语气很轻,“她从不会那般对贫僧。” 那般是哪般。 除了魅魔与和尚,估计无人能知。 藏獒舔了舔嘴巴,凑过去安慰他,“别难过,反正你是和尚,也不亏。” 了之:“……” 这条狗能活这么久,也是个奇迹。 罢了。 毕竟是他强求。 正要去找郁岁的时候,脚步微顿。 扭头看向宁孤临。 眼中难得浮现出震惊。 怎么会? 宁孤临怎么会郁岁的心法? 藏獒连忙后撤。 就是这套心法,每次都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处在幻境中的宁孤临。 看到是郁岁。 “郁岁”弯弯眼眸,像温柔的月牙,腔调也柔软,“你长大了。” 宁孤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渴求是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郁岁”走过来,抬手捧起了他的脸,满目崇拜,“孤临,你真的好厉害。” 宁孤临喃喃自语:“哪里厉害?” 打不过裴湮。 甚至连魔域的邪魔都打不过。 “郁岁”轻笑,香气扑面,“自然是你的剑术厉害,虽然现在还无法击败裴湮,但日后,你一定可以的。” 宁孤临呆呆的望着她,“是吗?” “郁岁”温柔肯定:“是的。” “我相信你,你比他们都厉害。” 宁孤临猛地抱住她。 魅魔正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身体骤然一轻,烟消云散。 她本就是假象,消失也是变成云烟。 魅魔面部表情的神色似是透出几分惊讶。 明明魅惑成功了,怎么会被反杀? 宁孤临也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 美好的太虚假了。 他垂头望着手中的匕首。 对着如假似真的场景好似生出了几分感悟。 他想要的,竟然是郁岁的肯定。 是郁岁对他剑术的肯定吗? 匕首化为长剑。 宁孤临在幻境中舞剑,一招一式都锋芒毕露,可却总觉得差点什么。 他回想起郁岁曾经用过的剑招。 在脑海中模仿。 又融会贯通。 好似有一套心法浮现而出,慢慢与剑招融合。 像是早就练了无数次一般。 没有任何停滞。 一遍又一遍。 宁孤临收了剑。 睁开眼,已然出了幻境。 了之在旁边看着他,那条狗躲在了之身后。 了之说:“阿弥陀佛。” “宁施主看起来有所悟。” 宁孤临流露出几分茫然,“并未悟到什么。” 他并没有悟到什么。 却感受到了那套心法。 太离奇了。 了之闭了闭眼,“宁施主……” 后面的话宁孤临没听清。 了之已然带着狗离开了。 曾经九重天的传闻。 司命笔一分为二,各自崇尚一套功法,一半无情,一半多情。 后来因郁岁选择无情,而多情的那一半不知所踪。 万年过去了。 没想到化成了人。 宁孤临。 单看字面含义,便蕴含着倔强孤苦之意。 宁愿孤独降临。 了之轻叹。 捻着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 藏獒:“你在想什么?” 了之:“无事。” 藏獒:“宁孤临那套心法可诡异了,他打我的时候,你能不能拦一下?” 了之垂眼看他,温声说,“贫僧尽力。” 藏獒:“你真是个好和尚。” 了之失笑。 摸了摸狗头,“贫僧是个花和尚。” 藏獒:“花和尚也好。” … 不远处。 郁岁将凝神固魄的功法背了下来。 一遍过。 裴湮遗憾极了。 “怎么没有错一处呢?” 郁岁:“怪我太聪明了。” 并不想做纸,让裴湮涂涂画画。 裴湮弯腰抱起郁岁,将斗篷收了起来,又换了条新的为她搭上,温声说:“此次幽歧秘境出去后,岁岁想要做什么?” 郁岁:“……” 又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了吗? 裴湮似乎并不需要她回话,自顾自讲者,“随为师回魔界。” 郁岁大惊失色。 “怎么连选择都没有了?” 裴湮似笑非笑的看她眼。 “出了些变故。” 郁岁猜测是魔界出了什么变故。 她皱巴着脸,在想要怎么委婉拒绝。 忽然看到了两个光头。 岑疏狂和墨青。 这两人来幽歧是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裴湮。 总是待在灵禅寺也很煎熬。 他们早就过了能够被感化的年纪了。 每天听佛法都是在浪费时间。 可裴湮又没用传音符联系他们。 他们也不敢擅自联系。 此时见到了,更不敢喊人。 只能用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期望能有些回应。 裴湮凉凉说:“眼睛不想要了?” 岑疏狂立马恢复正常,笑嘻嘻的说,“裴剑尊,真巧。” 郁岁趴在裴湮怀中,撇撇嘴,小声嘟囔,“好会演戏。” 裴湮认真为自己辩解:“为师对岁岁可从未演过。” 郁岁懒得理会。 岑疏狂见状立刻懂了,他毫无压力的询问,“尊上,咱们是要回魔界了吗?” 裴湮抱小孩似的抱着郁岁,搁在斗篷下的手轻拍她的臀,“你说呢,岁岁?” 郁岁身体猛地一僵。 不可置信的瞪向裴湮。 还有人呢! 这里还有两个人呢! 裴湮啧了声,慢悠悠的说,“有人听到了呢。” 岑疏狂反应极快。 闪身便将偷听到的两个修士抓了过来。 心想,胆子真小。 看看都吓成什么样了。 他一松手,俩人就跪在了地上,恐惧而惊惶,“我什么都没听到!” “是啊,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求求剑尊放了我们吧。” 岑疏狂笑得阴险:“只有死人会遵守秘密,尊上您看?” 裴湮微微侧头,泛红的眼睛认真望着郁岁,“岁岁怎么看呢?” 郁岁揪紧他胸前的衣服。 可恶。 他那么高深的修为,议论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让人闯进来呢? 故意的。 就是故意逼她做选择! 裴湮神色无辜极了,“他们的命,掌握在岁岁手中呢。” “为师若是要留在一十三洲,自然不能叫人知晓魔尊身份呢。” 作者有话说: 系统:真是走强取豪夺的一把好手。 第60章 跪着的两名修士, 正战战兢兢的求饶。 岑疏狂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反而有几分开心。 自然不是开心有人受到折磨。 他还没魔尊那么变态。 他就是单纯的开心。 为裴湮终于放弃一十三洲选择魔界而开心。 天知道自从裴湮成亲以后,岑疏狂都做好了裴湮永远留在一十三洲,永远立贤夫人设的准备。 虽然不道德。 但岑疏狂还是衷心地感谢他们关系破裂! 余光见裴湮有几分不耐。 岑疏狂揣测应是太过拖沓, 当下狗腿至极的说:“尊上,其实不杀也可以。” 话音未落。 就见裴湮瞥了他眼, 岑疏狂闭了嘴。 疑惑极了。 怎么不让他说了? 然而他不说。 墨青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在魔尊面前嘲笑的机会,而然地接过话, “生不如死的手段多的很。” 他见魔尊看他,更加振奋, “不如送到摘花楼, 让属下好好调……” 岑疏狂眼疾手快地捂住墨青嘴巴,“说这么详细做什么,平白污了夫人的嘴。” 墨青反应迅速, 讨巧极了:“是属下的错,属下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魔尊表明身份后。 他连娘都不敢认了。 他们这般一唱一和。 郁岁重新看向裴湮,面色冷漠,“魔尊的下属可真贴心。” 演的真好。 裴湮无意过多解释, 顺势问, “那岁岁的选择呢?” 郁岁抓住裴湮衣领。 “你……你混蛋……” 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 晕了过去。 在心里告诉系统。 “快, 让我睡过去。” 系统拒绝这个请求。 【系统:宿主不要每次都逃避嘛。】 郁岁哼唧了声:“你和裴湮一样讨人厌。” 【系统:……】 【系统超大声说:我伤心了!】 郁岁没理会它。 她听到裴湮笑了声,阴恻恻的, 完全没有一十三洲剑尊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 就是个反派小人。 “岁岁。” 郁岁眼睛偷摸露出一条缝隙,正巧撞进裴湮猩红的眼眸中, 像是在渗血一般, 可怕的很。 她眼中的害怕都凝成实质了。 “师父……” 裴湮敛了神色。 示意岑疏狂放了这俩人。 抱着郁岁离开了。 墨青满脸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岑疏狂撇撇嘴:“心疼了呗。” 他踹了修士一脚, “愣着干嘛?还不走,等着送你离开吗?” 修士姓黄,这位黄道友屁都没放,垂头掩盖着屈辱神色,跟着身边的道友一同溜了。 等跑远了,感受不到岑疏狂的存在,连停下身子大喘气,“我,我要把这消息告诉师父!” 跟着他们一同撞见魔尊场面的是名散修,在一十三洲小有名气,因为过于墙头草而出名。 孙散修说:“告诉什么?” “我刚刚可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只是路过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黄道友拽住他的手腕,“这是你明哲保身的时候吗?裴湮是魔尊一事,你可知会在一十三洲出现多大的乱子?” 孙散修茫然极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挣开黄道友的手。 马不停蹄的跑了。 笑话。 散修无门无派,可不像他,背后有师父,有师兄弟,还有宗门撑腰,自然是明哲保身为上。 况且。 要他讲,哪怕那位黄道友的师父知道裴湮是魔尊,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把这个消息给爆出来。 一分钟之后。 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又他妈很巧的撞上了裴湮。 郁岁都惊了,“你也厌世了?” 孙散修猛地摇头,脑袋都晃出残影了,“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非常热爱这个尘世!” “剑尊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割了我舌头。” 郁岁:“?!” 怎么能对自己如此狠? 裴湮则像是没看到这散修般,抱着郁岁慢悠悠的离开了。 郁岁搂住他脖颈,逐渐习惯这个姿势,“我们准备去哪里?” 裴湮:“出幽歧。” 郁岁哦了声。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那条狗?” 裴湮思索了会儿,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笑得温柔:“也行。” 郁岁:“……要不,还是不要去找狗了?” 裴湮从善如流:“好。” 郁岁:“……” 剑尊的心思,真的好难猜啊。 * 幽歧秘境的天色逐渐黯淡。 泛着一层灰,仿佛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少白头从魅魔的幻境中出来—— 魅魔的幻境并不局限于情爱。 更多的是映射出心中所想,若是不能从中挣脱开,便会被幻境彻底吸收,沦落成幻境的养料。 可此刻出了幻境。 却像是仍然还困在幻境之中,浑浑噩噩。 忆起幻境中的画面。 裴湮入了魔,成了危害一十三洲的魔头,搅的整个一十三洲都鸡犬不宁,暗无天日。 哪怕是白天。 也如同现在的幽歧一般,灰蒙蒙的,再也寻不见一丝丝的澄澈光明。 少白头微微叹息。 虽然当初岑疏狂在茶楼说自己是在撒谎,为了自证,当场出家。 可他心中却总情不自禁地怀疑。 ——裴湮就是魔。 君不见。 自始至终,问天宗都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若是真的不是魔。 问天宗早就出面澄清了。 他看向旁边也出了幻境的掌门,对视了眼,客套说,“奚掌门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掌门微微一笑,同样客套了几句。 眸光关注着师弟们。 见鹤寻云眉心隐隐有红色显现,眉心一跳,赶忙去给鹤寻云输送了些灵力安抚,见顾西辞也有几分气息不稳,索性在两位师弟中间背起了静心经。 声音覆盖到了整个区域。 虽说听不到,但对这些沉浸在幻境里的修士们来讲,也可谓是灵台登时清明,悟性高的,自然能抓住机会脱离幻境。 少白头借机听课。 这静心经是裴剑尊所创,属于问天宗的独门秘笈,往日里可是听不到的。 但一时颇有几分好奇这三人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只不过随着静心经越来越深奥。 少白头只觉得自己心无杂念,无欲无求。 甚至都刚刚的幻境都产生了几分荒谬感。 能够创造出如此毫无所求的静心经。 裴剑尊理应是无欲无求,淡泊名利的,怎么会成为魔尊呢? 少白头扬起微笑。 放下了多日来压在心中的大石。 直到—— “师父!师父!师父——” 他那向来默默无闻的徒弟,声嘶力竭地奔跑过来,就跟个暗器似的。 看着杀伤力就很强。 少白头毫不在意。 只觉得无欲无求,抬手压了压,“莫慌,何事?” 黄道友一个滑跪,上半身趴到师父怀中,痛哭流涕,“师父,我差点就要见不到您了!” 少白头面带微笑,宽容极了,“我最少还能活了千八百年。” 黄道友:“……” 他哭声一顿,紧接着又狼嚎起来,“是我!师父!是我差点死了!” 少白头,“幽歧秘境诡谲无常,遇到危险也很正常,这些种种都是对你的历练。” 黄道友都懵逼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师父就不问问他遇到谁了?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说:“是遇到了裴湮!” “他是魔尊!灵禅寺里的,岑疏狂与墨青,他们都是魔尊的手下!他们亲口叫裴湮尊上的!还说要杀了弟子!” 少白头冷着脸,“怎么能对裴剑尊不敬呢?不过是魔尊而已……” 等等。 是什么? 他猛地一惊,再也没有刚刚无所求的模样,原是盘腿打坐,如今猝然起身,将黄道友都掀翻在地。 “你说什么?!”少白头声音都尖锐了,“魔尊!?” 黄道友重重点头,“是啊!他是魔尊!太可怕了!”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你所言属实?” 这句话是掌门讲的。 黄道友倒在地上,抬头一望。 好家伙。 问天宗的奚掌门,顾西辞,鹤寻云,竟然都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 加上少白头。 四位大乘期的威压,还有一些渡劫啊,合体啊,金丹啊,等等修士们,都围在了这里。 乍一看。 就好像他在发表重要讲话。 黄道友咽了口口水,“我敢立誓,绝无半句谎话。” 顾西辞对于誓言,并不太相信,他狐狸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其他证据呢?” 黄道友:“抓了岑疏狂与墨青询问,一定能问出来的。” 他又胡乱比划着说:“当时与我一同被威胁的还有一位散修,但是他胆小怕事,不敢揭发裴剑尊真面目!” 少白头冷静下来:“我且问你,你说受到威胁,是怎么回事?” “又是如何从剑尊手下逃脱的?”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这徒弟。 只不过说真的,裴湮若是要他死了,恐怕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知晓如此大的秘密。 若真是那残虐不仁的魔尊,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黄道友组织语言:“威胁弟子,是因为……” 他提起来自己也觉得荒谬。 “是因为逼破丧葬阁阁主做选择。” “用弟子与那位散修的性命,威胁阁主是选择留在一十三洲,还是随他去魔界。” 少白头一时无言。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裴湮是失了智吗? 竟然如此没品的去胁迫女子? 然后他回头去看掌门师兄三人。 除了掌门以外,其他两位居然毫不惊讶这种威胁,甚至还浮现出几分了然。 你们在了然什么? 他那徒弟继续讲:“后来阁主装晕,再之后,裴剑尊戳破阁主的伪装,后来不知道他们交流了什么,裴剑尊抱着阁主离开了。” 这件事。 听起来过于荒唐。 魔尊出现,难道不应该伴随着尸横遍野的残忍吗?怎么搞起小情小爱? 少白头心累,“不知奚掌门怎么看?” 奚掌门并不想看。 他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震惊裴湮是魔尊这个消息。 他们单知道裴湮是魔,哪里知道他还是魔尊! 少白头又问了另外两位师弟,“顾道友与鹤道友怎么看?” 鹤寻云最先回神,“口说无凭,不若拿出点实质证据。” 其实心中已经信了。 当初仙鹤在竹林听到过了之的话语——“裴剑尊还有另一层魔尊的身份呢”。 虽然郁岁说是有他们冒充裴湮。 但了之一双能看透因果的眼睛,怎么可能看错? 鹤寻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乍然听闻,却还是无法接受。 这是他们相处上千年的师父,一十三洲的剑尊啊,谪仙般,不染纤尘,又不问世俗的剑尊。 从来都是心怀天下。 怎么会是魔尊那般残暴的人物? 鹤寻云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他既然做了! 为什么不能掩藏好?! 难道会有姑娘喜欢凶残的魔尊? 黄道友闷声:“我没有证据。” “不如去灵禅寺问问。” 少白头还是护着自己弟子的,“若是剑尊真是魔尊,迟早会露出马脚,诸位不必着急,待我们在观察观察。” 并非不相信自家弟子。 只是。 哪怕整个一十三洲对裴湮宣战,都不可能赢了他们。 即便是要对付裴湮,也得从长计议。 他安抚了自家弟子几句。 “难得来幽歧,不若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机缘?” 采几颗灵植,灵果也是好的。 黄道友选择寸步不离地跟着少白头。 他怕被寻仇。 众人还没散开。 便都齐齐顿住。 不远处裴湮正抱着郁岁慢悠悠地走着,怡然自得,就好像是来游玩踏青一般。 不知是谁斥了句。 “伤风败俗!” “不知廉耻!” 明明是师徒恋,大摇大摆也就算了,怎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 正经道侣谁干得出这种事啊! 掌门都找不到话去反驳。 大庭广众…… 好歹克制一下下啊。 郁岁都把脑袋埋到裴湮怀中,还拿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脸,努努力,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刺猬。 裴湮被扎了下。 面色不改将小刺猬翻了个面,摸到了柔软的肚子。 郁岁都炸毛了:“?!” 我怎么就没扎残你? 裴湮见了众人,墨色眼眸清冷,对着他们微微颔首,浑然天成的贵气,任谁也不会将其与作恶多端的魔尊联系起来。 黄道友害怕地捏紧师父的衣服。 躲在少白头身后。 众人一言不发,甚至都没出声寒暄,默默地挪开视线,自觉地向两边散开,为其腾出一条道路。 场面诡异的很。 【系统啧啧称奇:他们好胆小,连质疑都不敢有。】 郁岁懂这种感觉。 因为武力值差距过大。 愿意装傻的时候,还是装傻的好。 忽然之间。 “裴湮,你可是魔尊?” 系统哇靠了声。 收到违规提醒狗,又哇塞了声。 【系统:宁孤临是真的勇,不愧是男主。】 郁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冷漠提醒:“如果是宁孤临,我是不想救的。” 她为宁孤临,已经牺牲太多了。 【系统大惊:不行!要救的!他是龙傲天主角!】 郁岁充耳不闻。 拽着斗篷捂住耳朵。 【系统:你捂住耳朵也没用,你要救的,他是主角,不然这个世界崩溃了怎么办?】 郁岁不信它的胡言乱语。 宁孤临已然拔剑。 “裴湮,你可敢承认?” 裴湮轻笑了声,依旧是贵气十足,只不过眼尾上扬,勾起些许笑意,添了几分妖,“本尊不喜欢撒谎呢。” 宁孤临握剑的手逐渐收紧。 蓄势待发。 周围的修士们大多没有退却的意思,他们也想要一个答案。 既恐惧害怕,又期待是否定答案。 在众人的等待之中。 郁岁沿着裴湮的手臂,爬到了肩膀,占据最佳吃瓜地点。 然后便听到裴湮的温柔话语。 “岁岁替为师回答,如何?” 郁岁:“……” 不如何。 她蜷缩成一团,假装自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刺猬。 宁孤临冷笑,“何必为难她,剑尊莫不是敢做不敢当?” 裴湮:“我若说了是,又待如何?” 宁孤临眼神冷冽:“便杀了你,还一十三洲一个清明。” 裴湮笑了声。 没有任何情感,但听到宁孤临耳中,却异常的讥讽? 他将肩膀上的小刺猬拿下,放在手中逗弄—— 掌心有些许血迹。 是被刺猬扎伤的。 裴湮浑不在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不慌不忙的给了个肯定答案,“那便杀了我。” 他站在原地。 语气不显,然而话语却尽是嚣张与轻狂,“本尊不拔剑,不用手,不移位置。” 郁岁抬头定定望着他。 系统见状颇觉不对。 【系统忙问:你在想什么?】 郁岁:“为其颜值而折服。” 停顿了下,又讲。 “为其狂妄而震惊。” 反观一十三洲的修士们。 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下,除了宁孤临,竟然没有一人再次站出。 ——上次邪魔攻击一十三洲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们联手,数天都没能让消灭邪魔,而裴湮前后只用了几分钟而已。 宁孤临并不在意这些,他冷声说,“将她放下,这是我们两人的决斗。” 郁岁:“……” 【系统:他对你好深情哦。】 裴湮静静看着他。 墨色眼眸浮现出几分无趣,恹恹垂眼,“若是不动手,本尊便走了。” 他还得去找狗呢。 正在此时。 “嘭——”的一声巨响。 并非宁孤临,而是顾西辞。 他的剑招完全没有往日的章法,像是情绪压制到了极点,正在拼命发泄。 郁岁都惊了。 她以为最先崩溃的会是鹤寻云。 没想到竟然顾西辞。 大乘后期的威压这片区域炸开,罡风席卷而过,非大乘期的修士们连罡风都无法抵挡住,再低一些的,甚至吐了血。 而裴湮尚未出手。 只是安静站在原地,逗弄着手中的小刺猬。 那层结界。 仿若世上最坚固的屏障,无人能够击碎。 顾西辞精疲力尽的很快。 剑压在屏障上,灵力碰撞,无力感涌上心口,隔着薄薄的一层屏障,他看到了裴湮眼底的无趣。 好似与他对战是一件极为无聊的事。 又好像是在讲,这无聊的打闹何时才会结束。 总之。 他是一个让裴湮提不起兴趣的对手。 也是一个,不能牵扯到裴湮心绪的徒弟。 顾西辞泄了力,大口喘息,他推开慢来扶他的鹤寻云,挺直脊背,掷地有声“师父,这是弟子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你。” “日后再见,你为魔界魔尊,我乃一十三洲修士,与魔界不共戴天,绝不手软。” 裴湮抬抬眼,“还有吗?” 顾西辞心口堵了郁气。 咽下喉头腥甜——气的。 他冷声说:“还请魔尊也不必手下留情。” 裴湮心道,真无聊。 颇有几分嫌弃。 “想寻死何必借本尊的手?” 郁岁仰头看他。 正巧被他得了缝隙,指腹轻挠她下巴,肉乎乎的,实在舒服极了。 但心中止不住发寒。 几千年的师徒情意便是冷漠。 他对问天宗,对问天宗的诸位弟子,都没有一丝丝情意吗? 一直到离开。 郁岁趴在裴湮肩膀看向后方的修士们。 他们面色难看。 嘴巴一开一合,她听不到,大概也知道是在骂剑尊道貌岸然。 郁岁舔舔唇瓣:“为何这样做?” 明明撒个谎就能避开这种结果的。 裴湮的语气辨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岁岁不觉得,他们的表情很有趣吗?” 郁岁吃惊:“就因为如此?” 裴湮点下她眉心,迫使她变化成人,他掐住她的下巴,掌心被刺猬扎出的血迹染到了她白皙皮肤。 魔尊神色疑惑:“不好玩吗?” 郁岁垂眼,“不好玩。” 耍人哪里就好玩了。 裴湮嘶了声,“那怎么办呢?” “竟没逗笑岁岁。” 他这模样。 与曾经在月华宫幻境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郁岁能屈能伸:“好玩的。” 裴湮满意地亲吻她额头。 “裴剑尊,注意影响。” 了之自前方走过来,面带微笑,永远充满温柔的金光。 狗跟在了之身旁。 见了郁岁连忙说:“主人,要与我结契吗?” 他可是很抢手的。 但这种抢手,他并不想经历第二次。 郁岁正要回话。 忽然见远处天光大亮,宛若白昼。 了之呀了声,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宁施主突破了呢。” 待他出秘境。 便要经历六道雷劫,扛过去,便正式跨入合体期了。 还不到一年。 便从一个炼气期的杂灵根蜕变成了合体期,当真是气运之子,天道宠儿。 【系统:等会儿出了秘境,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郁岁无语:“你为何不帮帮我呢?” 除了开局一套功法,这小系统还帮过她什么? 她叹了口气。 重新趴在裴湮肩窝,“累了。” * 出了幽歧秘境。 郁岁被裴湮抱着入睡,原本以为自己会没有睡意,没想到一觉睡到深夜。 还是被一阵雷鸣声吵醒的。 电闪雷鸣。 是宁孤临在渡劫。 郁岁看向旁边,并没有裴湮的身影,她下楼,狗正趴在门口的位置睡觉,他不知从来那里找的窝,放在门口,与屋子里的装修格外相配。 藏獒听到动静,耳朵动了动,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然后摇着尾巴朝她跑过来,“主人,结契吗?” 郁岁:“……” 这场景,和系统要与她绑定无情道多想。 “我踩过一个坑了。” “不会跳第二个。” 藏獒失落地垂下狗头。 “我能为您叼鞋。” 郁岁:“……你一族之王的威严呢?” 藏獒:“前任王上,不值一提。” 郁岁为他的脑回路而折服。 她说,“那你敢为我杀裴湮吗?” 藏獒沉默了。 摇晃的尾巴显然慢了下来,也慢慢垂下狗头,“我好像,还没睡醒。” 他嘟囔着,朝窝走过去。 “狗还会梦游呢。” 郁岁:“……” 这条狗能活这么久,也不是没道理了。 “裴湮在哪里?” 狗闭着眼,说梦话般,“和尚把他喊走了,说有事相商。” 郁岁:“?” 了之与裴湮? 他们最近的小秘密好多哦。 正在此时。 窗户传来一阵声响。 像是雨水混杂着石头砸过来的声音。 郁岁直觉不对,向窗边走过去。 一开窗。 雨水扑面而来。 ……宁孤临这场劫,渡的真浩大。 很快她头顶就支起了一道透明屏障。 遮住了所有的雨水。 眼前递过青色的帕子。 郁岁抬抬眼,看到了鹤寻云。 他此刻并没有入魔。 眼眸一如以往的清澈,见她没有收下手帕,抿抿唇,无措地收回。 轻轻说,“阁主。” 郁岁眨眼,“有事吗,鹤公子?” 鹤寻云的嗓音很轻。 雨声又很大,颇有几分飘渺,但郁岁还是听清楚了。 他说:“我带你离开。” “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郁岁迟疑了下。 看向那条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藏獒正在听墙角,见状狗头立刻缩回爪子里,假装睡觉。 鹤寻云也看到了那条狗。 他以为这条狗是裴湮留下来监视郁岁的,便讲:“我会甩开这条狗的。” 狗假装说梦话:“不用甩,我不跟。” 为了凸出梦话的真实性。 “鸡腿,鸡腿,不要跑……” 郁岁怀疑他在内涵。 之后还是义正辞严的拒绝了鹤寻云,“多谢鹤公子好意,不必了。” 鹤寻云失落垂眼。 复而又抬起眼,漆黑的眼眸与仙鹤有几分相似,格外澄澈,也格外赤忱。 “阁主不必担心,我不会趁人之危,我只是不忍见你被胁迫,这并非是多么大的恩情,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还说。 哪怕是素不相识的女子,他也会救的。 郁岁都听感动了。 然后冷漠拒绝,“鹤公子,多谢你一番好意。” 鹤寻云垂下眼,失魂落魄。 他站在雨中,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动物,可怜吧啦的。 要离开时,忽然问,“若是了之大师这般说,你会同意吗?” 郁岁:“不会的。” “鹤公子别想太多。” 她安慰鹤寻云,“裴剑尊长的挺好看,全当白嫖了。” 鹤寻云脸色爆红。 清澈的水眸浮现出几分不赞同,“阁主,不必做这种牺牲的。” “皮囊再好,也配不上你的。” 郁岁眨眨眼,“鹤公子,多谢。” 注视着鹤寻云离开的萧索背影。 她和系统讲:“鹤寻云也好好看。”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美呢?” 【系统:怎么?想要玩小妈文学吗?】 郁岁:“……” 当她什么也没说。 关上窗。 郁岁回房给自己煮了杯茶,虽然没有裴湮的手艺好,但味道也不差。 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天。 最适合品茶了。 【系统情不自禁地感叹:一房一人一狗一杯茶,多么惬意的生活啊。】 郁岁:“……” 【系统:再多一点无情道就好了。】 郁岁:“……” 【系统又讲:宁孤临渡劫结束了,你都不知道他多厉害……】 在系统长篇大论之前。 郁岁制止了他,“我对他不感兴趣。” 【系统:好吧。】 【系统:但是他晕倒前一直叫你名字这件事,你还是知道一下吧。】 郁岁:“……” 也并不想知道,谢谢。 “砰砰砰。” 又是击打窗户的声音,比鹤寻云来时要激烈的多。 郁岁沉默两秒,站起身,再次打开窗户。 居然是左护法。 令她惊讶极了。 “你……” 左护法穿着蓑衣,有些雨水随风吹打到他脸颊,呼了整脸的雨水。 他抹了把脸,“殿下。” “属下听说了一些关于裴剑尊是魔尊的谣言。” 郁岁:“……并不是谣言。” 左护法接的非常迅速,“他有苦衷。” 郁岁:“……” 我对他爱的深沉之时,都说不出如此降智之话。 “何以见得?” 左护法总不能讲万年前的事。 天道既然要保密,甚至还不惜抹去裴湮的记忆,足以说明问题。 他不至于与天道对着干。 但也不想郁岁因为误会再与裴湮起了干戈。 不值得。 况且九重天的邪魔还在蠢蠢欲动。 这时候若是同室操戈,实在不太妥当。 左护法私心还是为了妖魔族。 若是邪魔胜利,必然会来清算曾经背叛过的妖魔族。 他委婉劝说:“裴剑尊在一十三洲是何风评,我们都有所耳闻,即便是成了魔尊,也应当是担负着使命。” 郁岁艰难问:“比如?” 左护法:“维护世界和平。” 郁岁冷漠着脸,准备关窗:“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 左护法连忙拦住。 “殿下,一十三洲与魔界,都曾负过……”您。 “您”这个字还未出口。 便又降下了一道雷劫。 郁岁一惊:“!” 不是已经渡劫结束了吗? 左护法心想,这是天道在警告他。 不过话已经说到此,便继续说了下去,“裴剑尊所做之事,皆有缘由。” “他与您一样,都是心怀天下的。” 郁岁连忙否定:“我并不在意一十三洲如何,至于魔界,亦是如此。” 左护法苦笑,“应当的。” “狼心狗肺之徒,又何至于保护他们?” 可最后。 您还是会为了天下苍生,去与邪魔对抗。 又是一道惊雷。 左护法面色不改,按着要关上的窗户,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雁城,柳城,奉城,三城百姓曾经中了蛊虫,落星花救治他们以后,他们短暂的活了三分钟。” 短暂的活了三分钟。 不难想象,这短短的三分钟他们经历怎样死而复生的喜悦,以及再次面临死亡时的绝望。 郁岁沉默下来。 左护法不解,“殿下不高兴吗?” 郁岁也同样不解:“为什么要高兴?” 左护法以为她是觉得手段太过残忍,这般反复的折磨太不人道。 便安慰说,“他们做的事不值得原谅。” 郁岁:“他们做过什么?” 左护法:“杀人分尸。” “杀人分食。” 取走玉,也等同于分食了。 他们这群邪魔。 当初听到这件事都觉得震惊不已,邪魔生性凶残,口中虽然骂着要将郁岁千刀万剐,可他们若真的抓到了郁岁,也只是一刀结果了她,永绝后患,绝不会如此残忍。 又是一声惊雷。 左护法知晓不能再说了,“殿下不必忧虑,还有,裴剑尊是个好人呐!” “……” 目送左护法高大威猛的身影离开。 郁岁重新回到房间,继续喝茶。 狗突然抬头对她讲:“你知道史上最著名的舔狗都有谁吗?” 郁岁:“……” 并不想知道。 狗自顾自的回答:“了之,宁孤临,裴湮。” “刚刚那个鹤寻云都排不上号。” 郁岁:“他们哪里舔了?” 藏獒耳朵动了动,“又有人来了。” 他颇有几分羡慕。 “你人缘好好。” 郁岁失笑,“我没有朋友。” 藏獒自告奋勇,“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停顿了下,他又补充说。 “你与裴湮吵吵闹闹,都是夫妻情趣,我不掺和的。” 郁岁:“……” 她没理会狗,再次打开窗户。 是任吟。 任吟拉住郁岁的手腕,“走,我打听到裴湮重新进了幽歧,趁着现在,我带你离开!” “我知晓一个地方,绝不会让你找到你。” 郁岁按住她,示意她不要激动。 “别紧张。” “我没事的。” 任吟打量她几眼,见她气色不错,慢慢松开了手,“我今日守在这里陪你。” 郁岁:“不必,你快回去吧。” 她捏了捏手中任吟递来的东西,像是一个小刀。 疑惑看向任吟。 任吟讲的含糊,大概是怕被偷听道,“这个东西,可以割断一切。” 郁岁:“?” 狗震惊起身,“是为了给裴剑尊做绝育吗?” 任吟一惊。 她没想到房间居然还有一条狗,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这条狗的存在。 “这是我在幽歧寻到的,我在书上见过这把小刀,可以斩断一切。” 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会自己的。” 郁岁懂了。 任吟是她身上戴着铃铛的。 “谢谢,你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任吟:“不要委曲求全。” “也不要因为孩子而委屈自己。” 郁岁:“?” 哪里来的孩子? 这个传言不是已经辟谣了吗? 任吟简单说了几句,在郁岁的劝说下假意离开,随即跳到树上打坐,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帮忙。 郁岁关上窗户。 没有离开,她怀疑还会有人来。 垂头看着手中小刀。 狗凑过来,“这把刀,是用来给邪魔绝育的。” 郁岁:“……” 藏獒解释:“有一门神功,练之前需要绝育。” 郁岁咋舌:“这不就是无情道吗?” 藏獒:“也不是吧。” “无情道只要不动心便好,我们那神功,是不能做涩涩的事情的,为了避免有的魔克制不住本性,就阉割掉了。” 郁岁:“有人练吗?” 藏獒仔细回想,“我父亲练这个神功。” 郁岁沉默两秒,决定不去深究这个话题,她将小刀装进一个袋子中,密封好,再次塞进储物袋。 “那你有神功的功法吗?” 藏獒:“有的。” 他垂头扒着自己的百宝袋,又疑惑说,“你准备做什么?” “这可是我们的神功,我可以给你,但你要和我结契。” 郁岁说:“好的。” 就当养了条生活能够自理的狗。 结契,拿神功。 郁岁翻看几眼,“我决定让裴湮学会后教我。” 藏獒:“……” “主人好计策。” 他沉默两秒又说,“毕竟关系到余生幸福,您不再考虑考虑吗?” 郁岁:“不必了。” “神交完全可以满足。” 藏獒:“……” 他还提醒说。 “无根之人,玩的很变态。” 郁岁无言以对。 尴尬的气氛在这里漫延。 敲窗户声再次响起。 “妹妹,我知道你在呢。” 郁岁打开窗户,“你怎么来了?” 梨娘一如往常风情万种,“幽歧秘境那么大的机缘,姐姐肯定要在呢。” 郁岁心想,也是。 “所以,你来?” 梨娘:“姐姐是魔界中人,知晓的多。” 郁岁点点头。 梨娘笑着讲,“关于魔尊的传闻,姐姐可以很负责任的讲,都是真的。” 郁岁:“……” 还好我早没了幻想。 梨娘塞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姐姐因调的香,很有用的,若是感兴趣,便用用。” 郁岁点点头说好,收进了储物袋之中。 “谢谢。” 今天的她,是说谢谢的复读机。 梨娘凑到她耳边,好问的香气传来:“这个香,是自由的味道。” 郁岁眨眨眼。 明白她的意思了。 对于任吟与梨娘,说不感动是假的。 藏獒幽幽开口,“这就是没朋友的人吗?” 郁岁没理会他。 送走梨娘,正要关窗的时候。 忽然见雨幕之中,裴湮撑着竹伞,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他合上伞。 姿态悠闲地朝她走过来,面上挂着玩味笑容,“白嫖?” 郁岁:“……” 裴湮弯下腰,俯身凑到郁岁面前。 雨中沾染地清凉之意丝丝缕缕地传入。 “岁岁想怎么嫖为师?” 郁岁抿唇。 关上窗。 哼了声,转身上楼。 谁想嫖你? 等上了楼才发现裴湮已经进了房间。 正慢吞吞地脱衣服。 他说:“要一起吗?” 郁岁猛地摇头。 裴湮眼神微暗,沉郁的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复而又笑了起来,“不是要用香吗?” “为师也想尝尝自由的味道呢。” 郁岁见他这副霸道又可怕的模样。 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联想到他最近的所作所为,恼怒极了,她伸手在储物袋里找香。 想尝尝自由的味道是吧? 今天就让你为自己的自大买单! 郁岁从储物袋拿出香。 裴湮修长的手指拿过她手中的香,又勾着她的领子,暧昧说,“为师帮你涂?” 郁岁硬着头皮:“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能发怒。” 裴湮慢悠悠的说:“自然。” 他们谁也没发现。 拿错了香。 郁岁情急之下,拿到了梨娘初次见面时,送给她的香。 据说是。 香味有多诱人,滋味便有多销魂。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趁裴湮沐浴的时候。 郁岁偷偷闻香。 隔着小盖子便散发着醉人香味, 打开来看,是一层浅粉色的偏透明膏体,味香而不腻, 偏向花香,好似在热烈的花海中畅游。 “需要为师为你沐浴吗?” 裴湮穿着寝衣出来, 洗去了大雨磅礴中的寒意,周身萦绕着氤氲水汽。 美人出浴, 宛若出水芙蓉。 郁岁挪开视线。 暗自告诫自己,不能被美色所迷惑。 绝对不能。 哪怕是涂香这种事。 也觉不对被迷惑。 要记住, 这是自由的味道! 她淡定去沐浴。 “不劳烦师父了。” 裴湮墨发散落, 眉眼清隽,乍一看就与温润书生一般,谁也猜不透他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 静静望着郁岁, 眸光温柔,忽而揶揄说,“顺拐了,岁岁。” 郁岁脸色爆红。 扭头瞪了他眼, 美目多情, 顾盼生辉。 一直到郁岁进了隔间。 裴湮还在回味这个眼神。 真好看。 … 郁岁往常沐浴半个时辰就够了。 今天硬生生拖了一个时辰。 反复告诉自己。 只是抹香而已, 不用太紧张。 说不定还能趁机尝到自由的味道…… 可恶。 抹香啊! 脱了衣服抹香! 这和我就蹭蹭不进来, 有什么区别? 郁岁深深吸了一口气。 纠结许久。 一个时辰后。 勇敢跨出第一步。 偷偷探头见裴湮似是已经睡熟,这才放心大胆的走出去。 然后。 裴湮就慢悠悠的睁开眼, 眸色清澈,不仅没有朦胧睡意, 隐隐还有几分嫌弃, “好慢。” 郁岁:“……” 裴湮招招手, 眸色喜悦, 催促说,“快来。” 他这样子。 与在月华宫幻境的更像了。 与传闻中的魔尊也更像了。 就是个任性的熊孩子。 郁岁闭闭眼,走过去。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乖乖站到裴湮面前,任性说:“我要先给师父涂。” 向来有求必应的裴湮礼貌拒绝了她,给出的理由格外有理有据,“岁岁已经玩弄过为师了,这次该为师了。” 玩、弄。 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衬得作恶多端的裴湮像个小可怜一样。 裴湮微微一笑,“岁岁是在害怕吗?” 郁岁梗着脖子:“不是。” “我才不会害怕呢。” 就,抹香而已。 没什么好怕的……吧? 裴湮拿腔作调的哦了声,“那是想要赖账?” 郁岁:“……” 她咬牙趴在床上,衣衫半褪,露出雪白香肩,绯色小衣的丝带交叉绑在脖颈与纤细腰肢处,为莹白的肌肤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第一次。” “先试验一下。” 她头埋在枕头,闷声说,“就只涂背。” 裴湮喉结滚动,盯着瞧了半晌。 抚额失笑。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郁岁感受到旁边微微一沉,裴湮坐在身边,微凉的手指掠过后背,丝带散落,明显感受到小衣松垮起来…… 略微没有安全感。 郁岁把脑袋从枕头中□□,侧头去望裴湮,他正要捻香膏,神色又专注又认真,仿佛是在钻研剑法一般。 也可能是。 在研究如何折磨人,杀人。 郁岁:“师父为什么要做魔尊?” 裴湮弯弯眼眸,笑得格外真诚:“好玩呀。” 郁岁:“折磨人呢?” 裴湮学着她往常的样子唔了声,含糊问:“为师邪魔谁了?” 郁岁提醒他:“琉璃塔神魂灯……嘶。” 裴湮的掌心按在她后背,微凉的寒意袭来,套用那位守卫曾经的话语,真的像是骨头穿透血肉传来了腐败的冰凉。 宛若死人。 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黏糊糊的。 郁岁不满:“你手太凉了。” 裴湮:“凉吗?” 郁岁扭头。 见他是在真情实感的疑惑,肯定说,“凉。” “非常凉。” 裴湮轻叹,“这已经是为师最热的温度了。” 郁岁:“……” 裴湮落寞说:“为师体虚,还望岁岁不要嫌弃。” 郁岁:“完全不嫌弃。” 希望能继续保持下去,维护这段无性婚姻。 裴湮忽而呀了声,像是第一次发现,新奇极了,“这个地方比较热,岁岁要不要摸摸看?” 郁岁脸色爆红,“并不想!” 裴湮遗憾叹息,“真的好热。” 郁岁:“……” 是不是还能变得好大? 她驱逐掉自己满脑子的废料,安安静静爬好。 “……” “师父,你的手指,升温了。” 裴湮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已然泛着粉色的雪背,他俯身轻嗅郁岁后背,恍然,“这个香,是调-情用的。” 郁岁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直接闻香?” 为什么要趴在我后背? 原本就泛着滚烫热意的皮肤如今更加烫了起来,像是掉进了火山之中,岩浆咕嘟咕嘟冒着泡。 裴湮还沉浸在香味中,思绪好像都迟钝的,感叹说,“原来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郁岁:“……” 裴湮诚实说,“我喜欢。” 郁岁:“……” 裴湮:“该岁岁给我涂了。” 郁岁拿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显然已经明白自己拿错了香,调-情用的香,这一会儿用,怎么想都是会出问题的。 “要不算了?” 她已经感受到有股燥热,目光都迷离朦胧了,但鉴于拥有突破十层心法的经验,并不觉得太过难熬。 郁岁将香收起,淡定说:“改日。” 但她实在是低估了梨娘调制的香。 后劲很强。 也并不局限于涂抹在身上。 郁岁身体都软了。 可有些感官又格外明显。 裴湮新奇地呀了声,还在感叹,“岁岁,我这里更热了,好烫。” 再次邀请。 “你要摸摸吗?” 郁岁:“不要!我不想摸!” “你有什么毛病吗?” 她都要崩溃了。 那么脏的地方,有什么好摸的。 裴湮又无辜又茫然,还有几分委屈,“摸耳朵,不可以吗?” 郁岁:“……” 她扭头看过去,裴湮的脸很红,耳朵更红,红的几乎要滴血,比她见过的任何一种红都要红,都要妖。 裴湮笑了起来,眼中全是戏谑,“岁岁想什么了?” 郁岁:“……” “你好烦。” 她正要起身,却被裴湮按住,将小衣的丝带系好。 半点没有趁人之危。 但她现在热的,根本不想穿。 “我要回去泡寒潭。” 裴湮:“有雾,要一晚上才能回去。” 等回去了。 估计也就不需要泡了。 香味愈发浓郁。 郁岁坐起身,试图扯衣服,“师父把窗户开开好吗?” 裴湮略微思索:“外面有人。” 他将手放在了郁岁额头,依旧很冰凉。 原本备受嫌弃温度,如今要宛若解药一般,郁岁抱住他的手掌朝身体上贴。 裴湮抽回手,在她眉心注入灵气,“为师不能占便宜。” 郁岁逻辑在线:“这会儿该我在强取豪夺你。” 她去扒裴湮的衣服。 好像一团被蒸到松软滚烫的蛋羹,钻进了雪堆里,瞬间舒服了。 郁岁感觉自己要被烧化。 “师父为何无事?” 裴湮喉结滚动:“为师忍得很辛苦。” 郁岁烧到迷迷糊糊的脑袋开始运转,只觉裴湮这样并不像任性又暴虐的魔尊。 ……多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竟然在忍。 她嘟囔着已经在说胡话了,“师父耳朵为什么在红?” “因为害羞。” 这个答案叫郁岁愣了几分,随即呆呆的问,“师父喜欢我,是吗?” 裴湮垂头,见她眼眸雾气朦胧,却又颇具媚眼如丝的风情,不自知的勾人,他指尖拨弄了下她长长的眼睫,又顺势捂住她双眼。 “喜欢。” 他认真说。 感情是件很霸道的事。 不知不觉,已全然是她的身影,无法抹除。 裴湮感到手心被蹭了蹭,她如今宛如幼崽般,努力却又不自觉的汲取着,偶尔发出几声呜咽。 “……这样真的很舒服。” 她咕哝道。 裴湮失笑。 衣衫半褪的小姑娘扒了他衣服,紧紧贴在他胸口…… 他还煎熬着呢。 忽然之间。 又听到一阵低声哭泣,掌心一片湿润,湿漉漉的,是泪水。 他抬手。 放在唇边舔舐了下。 咸涩之中却好似有几分甘甜。 “不要动。” 郁岁霸道搂住正要起身的裴湮。 裴湮温柔哄道,“为师去调制药汁,擦拭一下会舒服。” 郁岁依旧不松手:“不要。” 她含着几分哭腔,哼哼唧唧的,委屈极了,“我之前,之前被困在灵府,明天都要修炼。” 裴湮单手托住她,将她抱起身,调整了个让她舒服点的姿势。 另一只手从储物袋拿草药调制。 时不时符合她一句。 郁岁窝在他怀中,嘟囔着,“有一套心法,我每次突破都会这样难受。” “没有人会抱着我,安慰我。” “就只能自己扛过来。” 裴湮微怔。 他轻拍她的后背,言语之中藏不住的心疼与温柔,“不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裴湮将药汁涂在她后背。 “为师在呢。” 清凉之感瞬间袭来,驱散了那股莫名的躁动。 他以为郁岁是难受的很,如今这样会轻松些,但却没想到她哭的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质问他。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掉他们?”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 郁岁不知道自己的那股委屈从何而来,但总归心情不太平静,哭的愈发放肆。 裴湮愣住。 涂抹药汁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良久。 他才轻轻叹了声,“是啊,为什么?” … 翌日。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宁孤临已然历了劫。 正是跨入合体期。 而且还是九道雷劫。 他们不知道其中三道全是因为左护法的几句话而降下来的。 宁孤临完全成了受害者。 不过九道雷劫的象征意义非同凡响。 他走过的这一路本就极具传奇色彩,如今加上九道雷劫,更像是被官方盖章成天选之子。 刚巧如今各个宗门世界的都聚集在雾城,来贺喜的修士不断,可谓是门庭若市。 至于宁孤临半昏半醒间,口中喃喃“郁岁”的名字,也被他们默契的忽略掉。 年龄小。 情窦初开。 很正常嘛,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忘了。 修道之人怎么可能拘泥于情情爱爱呢? 但也有人给宁孤临出谋划策。 “听说妖魔族有一神功,修炼之后断情绝爱,功法十分了得。” 宁孤临微微抬眼。 他倒了杯茶,推给了来贺喜的道友,“多谢,我并不需要。” 他对心法了解不多。 但也隐约明白,断情绝爱与此套功法相克。 宁孤临甚至很厌恶断情绝爱这种说法。 来人笑容真挚,“我也就是随口一提,宁道友能度过九道雷劫,心性绝佳,也不需要这种心法。” 宁孤临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那人状似不经意提起,“昨天秘境里的事可真是惊到我了。” 宁孤临不知打在想些什么,侧头疑惑,“何时?” 那人更疑惑。 “裴剑尊是魔尊一事啊!” 他心有余悸般说道。 “真没想到裴剑尊竟然是魔尊呢,他蛰伏在一十三洲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就是可怜了丧葬阁阁主,如今与这魔尊结为道侣,魔尊那么霸道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又压低声音,悄咪咪说。 “我听说魔尊有那方面的癖好。” “喜欢虐待。” “这一点,魔界诸魔可是公认的。” 宁孤临脸色难看起来。 “你就要与说这些吗?” 那人,“是我的不好。” “不说了,不说了。” 他又随便闲聊了些,见宁孤临被他挑拨的已经心神不宁,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站起身告退。 出了客栈。 察觉到无人注意之后,一路直奔右护法的树屋。 他撤了障眼法,换下□□。 恭敬地行礼,“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因为上次暗算郁岁。 这会儿右护法只剩一口气吊着,完全看不出往日的神采飞扬。 ——吊这一口气,还是因为裴湮要留着他,抓住他背后的邪魔。 若是没了利用价值。 早就杀掉了。 右护法微微抬眼。 那人问:“为什么要搅乱一个合体期修士的心境?他连飞升都不能够,连做我们对手的能力都没有。” 右护法哼了声。 却由于发不出声音而显得有几分古怪。 只能传音入耳。 “蠢货!” “宁孤临当初杀了多少邪魔……” 他话语顿了顿。 “罢了,你不知道。” “总之,现在郁岁已经杀不了了,倘若能让宁孤临生了心魔,又或者挑拨成功,让他与裴湮自相残杀,对我们的大业都是极有帮助的!” 那人点头说是。 “没想到宁孤临竟然也如此厉害。” 他又迷惑极了。 “九重天的神仙都很闲吗?怎么组团下来历劫了?” 右护法冷笑。 闲? 那可未必! 说是下来历劫,依照他看,就郁岁神魂不稳的模样,更像是来养伤的。 趁着郁岁虚弱杀掉她确实是个好时机…… 右护法逐渐陷入沉思。 也许。 也许会有其他机会。 … 郁岁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昨晚发生的事记不太清。 只记得自己最后哭的很没形象,裴湮倒是毫不嫌弃地在舔她的泪。 ……过于变态。 郁岁不知道泪有什么好吃的。 洗漱完毕。 重新换了衣服,照镜子时看到了唇瓣的红肿,还有脖颈后面的咬痕。 浅浅的一圈牙印。 她抬手摸了摸,仿佛还能感受到灼热余温,以及裴湮滚烫的气息。 还有那些意乱神迷的话语。 “为师也很难受。” “岁岁帮帮为师,好不好?” 谁能抵抗住绝色美人脆弱微醺的哀求。 可说是帮忙。 实际上还是裴湮帮她。 牙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郁岁捂住脸。 混蛋。 明明都调好药汁了,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磨磨蹭蹭了好久。 下楼的时候还可以探头看了眼楼下,松了口气。 还好。 没人。 藏獒好奇地凑上来,摇着尾巴,问:“你们昨天做什么了?” 郁岁:“……” “怎么问这个问题?” 藏獒:“好奇嘛。” 他腼腆一笑,“一般昨天那种情况,都会发生点激烈的事。” 简单来讲。 他想吃瓜了。 毕竟生活如此平淡。 而且他又和郁岁结契,简直余生无忧,自然是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郁岁冷笑。 “什么都没发生。” 藏獒用一种“你不要欲盖弥彰”的眼睛盯着她,非常嚣张。 郁岁:“想知道,可以去问裴湮。” 藏獒垂下狗头。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欺软怕硬。 郁岁拍拍他的狗头,“我听说,狗需要遛,你可以自己解决吗?” 藏獒立马说:“我可以!” 他都上万岁了,完全可以自理,不然那得多丢人。 郁岁点点头。 没再理会藏獒,出了房门。 照例去看了看满是溢美之词的折子,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真会夸人。 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任吟和梨娘这两人是一同来的。 梨娘:“妹妹今天气色不错呢。” 郁岁把水果分给她们,心想哪里气色不错了。 梨娘盯着她看了几秒。 为她拉了下衣领,“吻痕都露出来了。” 郁岁脸色顿时爆红。 任吟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都知道是魔尊的,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没什么感情破裂的迹象? “昨晚给你的小刀,用了吗?” 她在外面收了一夜。 一直到次日凌晨。 裴湮从房间出来,眸色一如往常般清冷,嗓音也格外疏离。 ——让她离开。 任吟唯恐自己惹了裴湮恼怒,再牵扯到郁岁,只好离去。 所以也并不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 况且,裴湮还设立了结界。 郁岁捂住脖颈,含糊说,“没太用上。” 任吟表示理解,“毕竟是剑尊,只能趁其不备,强攻恐怕不行。” 梨娘疑惑:“昨晚的情况,应该很适合强攻呀。” 郁岁脸色更红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梨娘叹了声,“妹妹,其实也不吃亏。” “魔尊长的也挺不错的呢。” 郁岁心说,相当不错了。 梨娘又笑着讲:“好多人都想睡一次魔尊呢。” 郁岁小声嘟囔:“从某种意义上,我也是赚到了。” 梨娘哎了声:“是这个理。” 她还怕魔尊强取豪夺的威胁,郁岁会想不通—— 虽然男子女子都一样。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有些女子会比男子更看中贞洁。 如今见郁岁毫无顾虑。 也放了心。 郁岁支着下巴,“何必帮我呢?” 她颇有几分迷惑,“魔尊那么厉害,杀你们好容易的。” 梨娘:“……” 任吟:“……” 任吟冷哼,“就应该叫你自生自灭。” 郁岁轻轻眨眼。 “上次和你讲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是指拜师一事。 她原本没在无情道上有所突破,自然不能误人子弟,此刻接触,惊觉,居然还挺厉害。 任吟闻言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当然知道郁岁的厉害,修为在掌门之上,在幻境中又一剑独挡千军万马。 可…… “我放弃修剑了。” 郁岁:“?” “为什么?” 任吟抿抿唇,“我曾经想要在剑术上证明自己,但我分明不擅长剑,但不如选择擅长的丹药,这样对修为也有所帮助。” 她见郁岁目露担忧,笑着讲:“我最近发现境界有所松动,恐怕很快便能突破。” 郁岁点头。“加油。” “我相信你的选择。” 梨娘剥了个葡萄,塞进郁岁口中,笑意盈盈,“妹妹怎么看这件事?” 郁岁咬着葡萄含糊说,“问心无愧便好。” 梨娘笑着点头。 又喂郁岁吃了颗葡萄,“那妹妹对当下的处境有什么想法吗?” 郁岁:“……” 怎么又绕到她身上了? 沉默了会儿。 她难得有几分茫然,“我不知道。” 原本是想要和离。 可昨晚。 那种感觉实在太好。 郁岁从来没想过自己那么容易满足,就像是在沙漠中的求生者,渴了很久,不停的寻找水源…… 她知道水源宝贵。 但没想到水会是如此的甘甜。 如此……上瘾。 她接触过这一点的温柔。 就不想再次沉浸在灵府中修炼心法时,独自一人扛过去。 真的很难。 漫无边际的灵府,看起来空旷而广袤,实则全是红与黑的色调,每一处都一样,这种单调,让她觉得,这只不过是个狭窄的空间,利用镜子原理将其扩大。 而在这逼仄的,压抑的,单调的环境中,她熬过了九重心法,每一次都像是被扼住喉咙,吃力的呼吸。 ……在第十层走火入魔。 而昨晚的裴湮告诉她。 原来,哪怕死亡时,有人陪伴,也是一件很温暖的事。 而裴湮的存在。 也像是在说,只要有他在,不管多危险,她都不会死。 郁岁难过叹息,“我在和良知作斗争。” 梨娘支着下巴,认真问:“你喜欢裴湮吗?” 最初见面时。 她问过郁岁类似的问题。 ——你喜欢他什么? ——长得好。 天真又幼稚的回答。 也只有不懂情爱才能给出这种答案。 可现在。 梨娘反而觉得,她懂了几分情爱。 郁岁的迷茫就是最好的回应。 梨娘抬手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蛋,笑着说,“妹妹,情爱二字最伤人心,捏断萌芽总比砍了大树来的容易。” 郁岁点点头。 她懂,长痛不如短痛。 她疑惑问系统,“我不是修了无情道吗?” 【系统:……亲亲,售后问题我们已经收到,会很快做出处理的。】 郁岁:“……” 打什么太极,要你何用? 她忧愁叹息。 “我也想去埋了少女心。” 梨娘失笑,发出三连问:“你的道侣欺骗过你吗?拿着你的钱哄别的女人开心了吗?一剑刺穿过你的心脏吗?” 郁岁:“……” 她呆呆摇头,“没有。” 梨娘:“那你距离埋葬少女心还有一段距离。” 郁岁眨眼:“哦。” “那你想不想把少女心挖回来?” 梨娘莫名其妙,“挖那个做什么?” 郁岁:“我有两个答案。” “你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梨娘毫不犹豫:“假的。” 郁岁:“少女心不应该和男子挂钩,她包含的很多,我们可以重新找回来的。” 梨娘笑着摇头,“找过来也不是曾经的了。” 郁岁:“那就再造一个。” “你创建月华宫,帮了那么多女子,那么困难你都做到了,如今找少女心而已,一定也可以。” 剧情之中。 梨娘杀遍天下负心汉,可以说是未曾放下,而在后来,她又被宁孤临给治愈,沦为了另一种悲剧。 如今建立月华宫。 也是因为满腔执念。 梨娘愣了会儿,点点她额头。 “小丫头自己还没搞懂呢,就管起姐姐了。” 郁岁捂住额头。 被这个“管”字惊到了。 她怎么开始管这些事了呢? 系统也发愁呢。 怎么绑定了无情道后,套用了之的话语——愈发的入世了。 这可不像无情道了。 梨娘又问:“那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郁岁:“丧葬阁可以接新业务挣钱了。” 梨娘:“……” 她惊呼,“魔尊和剑尊,他们分别是魔界和一十三洲最富有的。” 郁岁蹙眉,“我家,不是我管钱。” 梨娘微微摇头,“妹妹你家情况特殊,但总得知道具体资产吧?” 郁岁正要扒橙子,闻言停顿了下,“不知道哎。” 突然又坚定了和离念头。 和离与不和离的想法在脑海中打架。 一直持续到了之来这里。 “阁主。” “今晚妖魔族有宴会。” 郁岁眨眨眼,“什么宴会?” 她难得生出几分好奇,“大师最近与裴剑尊走的很近呢。” 了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阁主今晚就知道了。” 郁岁:“?” “请详细说明。” 了之神秘微笑,“秘密。” “是秘密,也是惊喜。” 郁岁:“……” 说实话,并没有太多的期待感。 … 安排在晚上的宴会。 郁岁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裴湮,她拉着狗出门,刚推开门,空中就炸开了烟花。 藏獒仰头:“妖魔族已经万年没有放过烟花了。” 郁岁:“因为要低调行事。” 藏獒叹息,“因为在森林,会引起火灾。” 郁岁:“……” 这是她没想到的。 但也从侧面说明,妖魔族的烟花制造技术,并不怎么厉害。 这会儿在天空炸开的。 是由灵力制成的。 绿色无污染。 非常环保。 烟花将夜幕映照的明亮,仿若在黑色空中炸开的繁星点点,属实璀璨而耀眼。 狗迅速跑开。 郁岁连忙跟着跑。 这条狗的直觉实在太过厉害,跟着走总没错。 藏獒惊恐呼喊,“别跟我,跟着我做什么!你要走你的花路!” “我不配和殿下走在一起!” 他撒开腿跑的很快。 不出瞬息,就躲藏在了树林之中,让人寻不到踪迹。 郁岁:“……” 她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希望这张灯结彩,铺满花瓣,伴随着落英缤纷的花雨,以及空中热烈的烟花—— 这直男惊喜。 希望不要让她过于社死。 虽然没有暴雷。 但心中还是有几分抓狂。 这就是裴湮和了之商量出来的惊喜吗? 而且还有几分忐忑。 这不年不节的…… 裴湮是要求婚吗? 郁岁沿着花路一直走,一直想。 等会儿要拒绝吗? 大庭广众拒绝,好像不太好哎。 她自我说服。 算了,婚都结了。 应该也不会搞求婚这种事。 她真是傻了。 可又转念一想。 ……裴湮会不会补回来? 郁岁忍不住与系统讨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不确定说:求婚?】 郁岁:“会不会太俗?” 【系统:大俗即大雅。】 它还劝郁岁。 【系统:一十三洲这样搞的修士几乎没有,结为道侣大多都是为了彼此修为能更加精进,也就比搭伙过日子亲密一点,裴湮这样做……我很感动。】 它说到最后,居然有几分老父亲般的欣慰。 郁岁简直无语,“你感动什么?” 【系统:咱要不要是一会儿,他给不给是另一回事。】 【系统又开始搞事怂恿:咱们等会直截了当地拒绝裴湮。】 郁岁:“……我考虑考虑吧。” 【系统提醒:你可是要杀夫证道的人,别心软!】 郁岁:“请你解释一下,我情感愈发充沛这件事?” 系统装死。 它当然知道无情道不局限在男欢女爱,可对于情感充沛一时,它也是真的想不通啊! 按理说。 绑定了,就不该再有任何情感。 难道是功法出错了? 系统思来想去,忽而倒吸一口凉气。 【系统尖叫:不行!】 郁岁:“?” “你吓到我了。” 【系统:你动心了!无情道不可以动心的!你不能有心!我不允许你入魔!!】 郁岁:“哪有那么夸张?” 【系统尖叫不止:我不管!魔都是些肮脏的东西!你不能入魔!】 【系统:修士入魔是会被天道厌弃的!一辈子飞升无望!你不可以!你一点魔气都不能沾染!!】 郁岁听的有点不舒服。 “物种不同而已,不要激动。” 【系统:总之就是不行!】 他们俩就魔修一事争论着。 全然不知裴湮就跟在身后。 步伐却逐渐停了下来。 烟花声中响起了一道惊雷,是对他的警告。 裴湮古怪的笑了声。 他跟在郁岁身后,用了点方法将他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无情道,杀夫证道。 动心,入魔。 魔修为天道厌弃。 这一点不管是修士还是魔,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一旦入魔,便于飞升无望。 放在郁岁身上。 别说成为下任仙尊,怕是连情劫都渡不了。 裴湮玩味笑了声。 背着手欢快地向前走去。 魔多好。 做魔多快乐。 怎么就是肮脏东西了? … 郁岁走到往常这个高台。 祭祀,登基,如今的宴会,都是在这里举办。 在雾城的修士们很多。 来参加妖魔族宴会的也不少,主要是为了看看魔尊……看看魔尊到底要搞什么鬼。 妖魔族对于这些来参加宴会的,来者不拒,甚至表示礼到人不到也行。 左护法殷勤地引着她上来,“这都是裴剑尊一手操办的,都是为您准备的。” 郁岁矜持点头。 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 【系统冷哼:有什么好开心的?】 郁岁轻轻说:“从来没有人为我准备过这些。” 系统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 脑海中忽然炸起了烟花。 就是在她脑袋里噼里啪啦的响。 差点送走她。 郁岁:“?” 【系统:我为你放。我天天为你放。】 郁岁礼貌拒绝,“多谢,不必了。” 她走到台上。 走到王座,看到了矮桌的小礼盒。 左护法说,“这是裴剑尊送给您的,裴剑尊刚刚还在呢。” 他左右张望找人。 忽然见裴剑尊拎着食盒过来,左护法说,“裴剑尊来了。” 郁岁:“……你克制一下。” 不要叫的好像是新郎来了一样。 左护法:“?” 克制什么? 郁岁坐在王座等裴湮过来。 克制住不如拆礼盒。 心想,就这么几步路,怎么走的这么慢? 她好奇地盯着裴湮亲体重拎的食盒,“里面是什么?” 郁岁发誓。 她真的很想要矜持一下,但她实在太好奇了。 裴湮喜欢她这种灵动的小表情。 顺从的打开食盒。 郁岁已经做好准备。 不管是多么直男的惊喜,她都保证自己是专业的,一定能够说出溢美之词。 然后。 裴湮端出了一碗长寿面。 郁岁:“……?” 她抬头望向裴湮。 裴湮温柔微笑,“生辰快乐,岁岁。” 郁岁茫然两秒,眨眨眼。 今天是她的生辰吗? 不对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呢。 是吗? 郁岁迷茫极了。 她之前将出混沌之境的日子定做自己生辰日,可时间久远,竟然把这个日子也给忘了。 郁岁接过长寿面,“多谢。” 她埋头吃了口。 裴湮在旁边温声提醒,“不要咬断。” 郁岁继续吃。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咽下这口面后。 她想到了他们最初见面,想到了拜师的那天,在镇安城,裴湮也是给了她一碗长寿面。 味道与这一碗完全一样。 郁岁说:“很好吃。” “师父今天回问天宗了吗?” 说完就愣住了。 裴湮已经脱离问天宗了,会因为一碗长寿面而回去吗? 果然。 裴湮说:“为师亲手做的。” 那之前的那碗面。 也是他做的。 郁岁舔了舔唇,舌尖尝到了些鲜嫩汁水,“我好像从来没过过生辰。” 裴湮摸了摸她脑袋,“以后还会有的。” “以后每年都有。” 郁岁呆呆点头。 就是这种温柔。 让她有一点点沉迷。 ……她都不知道裴湮的生辰。 安排的节目上来表演了。 依旧是歌舞类的。 还穿插着几个说书的。 比上次的登基典礼好太多。 最起码,颜值都格外在线。 郁岁把面吃完,目光时不时看向桌子上的礼盒。 裴湮打开。 “是送给岁岁的生辰礼物。” 郁岁凑过去看。 只是一个漂亮又精致的储物袋。 “里面是什么?” 裴湮:“你猜。” 郁岁没料到是这般不正经的答案,接过去,伸进去摸了摸,拿出了一个手镯。 一看便知道是他亲手雕刻的。 他对玉种的选择,和颜色总是不太满意。 这个镯子。 确实漂亮。 ……就是没新意。 郁岁都收到好多镯子了,不过她还是说,“多谢师父。” “师父的生辰是哪天?” 正巧是歌舞停止的缝隙。 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人:“!” 成亲如此之久,竟然还不知道这个? 他们颇有几分提心吊胆,担心喜怒无常的魔尊会因此发怒。 谁知。 裴湮也格外疑惑,“为师也不知呢。” 郁岁:“那就与我同一天吧。” 她在储物袋找了找,拿出一条好像是之前给裴湮买的腰带,“送给师父。” 裴湮:“……” 这腰带,他去年好像戴过? 没有纠结太多。 接过腰带礼貌道谢。 两人客套之后,继续欣赏歌舞。 裴湮余光见郁岁将镯子收尽储物袋,并没有带上—— 大概是子母铃留下的阴影。 如今总是留了几分心眼。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看着无趣的歌舞,忽然注意到了一只要捣乱的老鼠。 裴湮看了看时间。 不行呢。 生辰不宜见血,还是等等。 奉右护法之命来杀郁岁的老鼠忽然被一股灵力压制住,不得动弹。 ——其实他们并不觉得刺杀能够成功,一切都是为了最后,将这些罪名陷害给宁孤临。 叫裴湮与宁孤临内斗。 但此刻。 他别说动弹了,就是连话语都说不口,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一直到郁岁的生辰宴结束。 新的一天到来。 烟花与漫天花雨戛然而止。 裴湮忽而笑了声。 郁岁不解,“?” “怎么了,师父?” 她好似渐渐恢复到原来那个满心满眼信任他的模样。 裴湮温柔解释:“只是觉得,有些事没做。” 在郁岁尚未反应过来时。 便径直将那只老鼠的神魂抽了出来。 痛苦而狰狞的面孔。 生命骤然结束。 手法称不上温柔。 甚至还缓慢的延长了他的死亡时间,暴露出整个极为痛苦而煎熬的过程。 满堂鸦雀无声。 郁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生辰宴的喜悦荡然无存。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魔多好。 做魔多快乐。 …… 但你不能堕魔沦为魔修。 第62章 为什么? 裴湮看到她眸中璀璨的光渐渐熄灭, 漫不经心的理了下衣袖,“本尊杀人需要理由吗?” 他今天穿的很张扬。 刺目的红,好似这热烈红尘, 令人迷醉,却也红的如同鹤顶红, 剧毒无比。 郁岁认真的有几分倔强,“我需要一个理由。” 裴湮莞尔一笑, “杀人助兴,不可以吗?” 郁岁:“?” 她几乎脱口而出, “你有病吧?” “谁需要杀人助兴?” 裴湮还没见过她这般生气。 往日逗的再狠, 也是带着点恼怒,更多的是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娇嗔。 气呼呼的模样就像在撒娇。 哦,不对。 也是有的, 上次取花,扒她衣服时,她也是生气的。 只不过那时还有些委屈。 ……这次怒的反而比上次更甚。 他颇有几分新奇地瞧着,语气都难掩新鲜感, “岁岁生气了呢。” 郁岁:“……” 她一口气卡在胸腔。 系统像是没眼色。 或者也可能是故意。 【系统:武力值不够, 连发火的样子都惹人疼爱。】 郁岁更气了, 勉强稳住情绪, “还有别的理由吗?” 裴湮似是无辜:“没有呢。” 他调整了个姿势,与她一同坐在王座, 气质斐然,“有什么好生气?岁岁不早就知道为师是魔尊了吗?” 魔尊杀人需要理由吗? 裴湮见她好似都快哭了, 大发慈悲的说, “他原身是只老鼠, 为师讨厌老鼠。” 言罢。 漫不经心地转身看了眼死者的真身, 嫌弃至极,慢吞吞收回视线。 郁岁没在意他后面乱七八糟的理由。 满脑子都在想他说的话。 ——“有什么好生气的?” ——“岁岁不早就知道为师是魔尊了?” 是啊。 早就知道了。 更残忍的杀人手段她都见过了。 比如,杀人取魂做灯,不得好死,死后也要烈焰焚身。 所以,为什么生气? 因为生辰宴杀人不吉利吗? 郁岁压下繁杂的情绪。 转身就走,背影看起来格外潇洒。 系统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好害怕她突然顿悟。 明白自己这是动心了,喜欢裴湮了,所以动怒。 虽然只有萌芽,但裴湮又是准备生辰宴,又是亲手雕琢礼物,亲手做长寿面的,而且这男人还会说情话!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美色! 爱情的萌芽是最为霸道的。 动了心,稍做浇灌就会长成参天大树,盘根错节的根茎深入地底,连根拔起也得伤筋动骨。 系统心说,注定是要修无情道的,这会儿断了刚刚好。 尝了情爱滋味。 才能断情绝爱。 ……如果能杀夫证道就更好了。 * 乌云遮月,夜风凄凉。 停留在雾城的修士们来参加生辰宴时本就心情沉重,离开生辰宴时,心情更沉重。 原本只是得知裴湮是魔尊,心情飘忽不定,毕竟没能亲眼见到他动手杀人。 他们在一十三洲,见到裴湮可都是在救人。 而这场生辰宴。 竟然只因那人是一只老鼠便残忍杀掉。 灭了神魂。 可谓是直接掐断了转生路。 太残忍了。 何仇何怨啊! 众位修士眼神交流着,快步离开,生怕晚了又惹怒了这喜怒无常的魔尊,无辜惨死。 而正在为死者收尸的妖魔族一看,忽然品出了端倪。 这妖…… 不是右护法的属下吗? 难道是右护法搞什么幺蛾子了? 他们都是经历过那场浩劫,从九重天下来的,知晓裴湮是仙尊,背负这般身份,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 之前看管地牢的守卫正欲说些什么。 左护法拍了拍他肩膀,“殿下是丧葬阁阁主,不知道愿不愿接单。” 此话一出。 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众妖魔商量着要不要众筹去下单,能让九重天的星君下葬,想来会添几分福气。 虽然那个邪魔做错了。 但被那邪魔占据身体的小仓鼠是没有错的。 君不见。 裴仙尊杀邪魔,不管是对右护法,还是今晚的邪魔,都是直接攻击神魂的,最大程度的保护了身体。 众妖魔感叹。 裴仙尊,是个好人呐! 左护法眼皮微跳,“这些话不许再说。” 他抬头看向台上正收拾碗筷的裴湮,即便是这些俗务,他做起来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忽而之间。 裴湮抬眼看向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左护法一惊,后背发凉。 深感自己刚刚的做法没错,裴湮是故意在郁岁面前杀人。 他们不必多嘴。 余光见裴湮那三位徒弟站在原地,对着裴湮磕了几个头,磕的还很重。 左护法唏嘘片刻。 安置好小仓鼠的身体,离开了。 另一边。 即将离开妖魔族的时候。 鹤寻云停住脚步,顾西辞狐狸眼微微眯起,拽住他衣袖,瞥了眼稀稀疏疏路过的修士,将此处隔离成小天地。 掌门正恍惚呢。 忽然如此,大为不解:“怎么了?” 顾西辞率直问,“你告诉二师兄,昨晚是去找郁岁了吗?” 鹤寻云受了惊一般,清澈的眼神慌乱起来,面色也染了层薄红,含糊回,“嗯。” 掌门大惊:“?” 何时的事? 他怎么不知? 顾西辞:“这会儿是要去找郁岁吗?” 鹤寻云微微泛红的脸颊慢慢恢复平静,郑重说,“是。” “二师兄要阻拦我吗?” 掌门再次大惊:“?” 明明三师兄弟是在一起,为何他像个局外人一般? 顾西辞:“二师兄不拦你,但郁岁是魔主一事,也是真的,你如何看?” 鹤寻云:“许是有误会呢?” 他认真推测。 “也许是师……魔尊得知阁主是魔主,想要借机除掉她呢?” 他今晚在裴湮眼中。 看不到对郁岁的爱意。 顾西辞:“若是想要除掉她,多的是机会,完全不必拖到现在。” 他把鹤寻云的衣袖攥的更紧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入魔,与郁岁有关吗?” 鹤寻云惊慌片刻,又垂下头。 只是说,“我心悦她。” 这便是没有否认入魔的事。 掌门又又又一次大惊失色:“?” “何时的事?” 顾西辞松开了他衣袖,一副“你坦诚交代”的模样。 鹤寻云抿抿唇,眼眸澄澈的完全不像入魔:“很早了。” 发病与入魔完全是两码事。 鹤寻云的病很奇怪。 隔三差五便会发作,发作时六亲不认,修为暴涨,这是打娘胎里打出来的毛病,没人知道是为何。 之后分裂出精神体,便再也没有发病过了。 但发病,绝不是入魔。 掌门又怒又气,“一个女人而已,何至于此!” 鹤寻云认真反驳,“大师兄,不一样的。” 掌门更怒了:“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些小情小爱,你既然踏上大道,何必追求这些?” 鹤寻云很少会反驳别人。 往日说话总是带着几分乖巧,如今却一反常态的强硬,“大道容不下情爱吗?” “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魔尊是威胁她,她不得已留在魔尊身边的,这种情况,不管她是不是郁岁,我们怒不可能坐视不理。” 顾西辞讥诮:“但绝不会如此无脑。” 这会儿去找郁岁,哪怕能带走她,然后呢? 然后他们能平安出了雾城吗? 又能躲在哪里? 哪里又是真的万无一失?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世外桃源。 他们难道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吗? 鹤寻云抿唇。 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杀掉魔尊。 顾西辞说:“你若是想去,便去吧,只是郁姑娘可未必会和你走。” 他的话语刻薄起来。 “郁姑娘有没有被威胁我不知道,但她对魔尊的情意可是真真切切的。” 鹤寻云:“不劳二师兄烦心。” 他后退一步,对着他们略一欠身,闪身消失在原地。 掌门气的直甩袖。 这叫什么事? 顾西辞按了按眉心,疲惫极了,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宁孤临呢?” 这也是个为情所困的。 掌门脸色微变。 管不住小师弟,总得把小徒弟管住吧。 结果四处一找。 宁孤临也不见了! 跟在他们身边的知易说,从宴会开始,宁孤临就不在。 掌门面色这才舒缓了些。 * 藏獒是跟着了之找到郁岁的。 她正坐在老树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眼神可能是在发呆。 藏獒看了看了之。 众所周知,虽然他会飞,但狗是不会爬树的。 了之没戳穿他。 足尖微点,身形便落在了郁岁身边。 “阁主。” 他嗓音轻柔,是一世又一世岁月沉淀下来的柔和。 郁岁礼貌回应:“大师。” 随后又沉默下来。 她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忽然说。 “我都忘记自己生辰了。” 了之微笑,“贫僧记得呢。” 郁岁侧头看他,“大师又说笑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辰。 了之怎么可能知道? 况且如今日子也是胡乱定下的。 当不得真。 郁岁微微叹息。 这场生辰宴太过惊心动魄。 竟然让她这么久都没缓过神。 忽然听到了之问:“阁主想飞升吗?” 郁岁轻轻眨眼,“不是很想。” 了之诧异,“为何?” 郁岁反问:“为何要飞升?” 了之思来想去,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郁岁飞升是命中注定。 无法更改。 至于裴湮。 等待他的结局应当也已经写好。 了之虽然能看透因果,但对于他们这般天生仙体,天生魔种的因果,看的很是朦胧。 他问:“阁主抵触飞升吗?” 郁岁回的很快:“顺其自然吧。” 她对这些并不强求。 不然早就与系统绑定,苦练无情道。 了之嗯了声。 忽然从怀中拿出礼盒。 郁岁:“?” “生辰礼?” 了之笑着点头,“微不足道的礼物。” 郁岁接过,心情颇有几分复杂,“是正经礼物吗?” 当初丧葬阁开业。 这位大师送的礼物可是几分非常充满韵味的书籍。 了之微笑,“当然。” “绝对贴合阁主的心意。” 郁岁将信将疑地打开。 非常给面子,“哇……” “一盘点心?”她抬头望向了之。 了之:“贫僧亲手做的。” 郁岁郑重收起:“多谢大师。” 了之:“是给裴剑尊做的。” 郁岁:“……还是谢谢大师。” 了之微笑,“不必客气。” “不宜吃太多,往常吃一块便可清心寡欲,吃多了会伤身体。” 郁岁眨眨眼,再次道谢,“多谢大师。” 她应当是用不到的。 那晚那种情况,裴湮都没有趁虚而入…… 况且。 裴湮也不是不行。 隔着衣料,她都能感受到有些骇人。 了之:“希望阁主不会用到。” 他不了解裴湮。 陈邵九也不了解。 但陈邵九远远见过裴湮,仙姿玉貌,不可亵渎,那般如冰般的谪仙人物,在他面前打个喷嚏都会惭愧自己不讲究。 可谁知道寒冰之下到底是怎样的面孔? 了之不知裴湮今日的目的是如何。 但这并不是追求者的姿态。 倒像是…… 要决裂。 了之念了句阿弥陀佛。 “阁主,贫僧不愿趁虚而入,但贫僧怕忍不住。” 郁岁:“?” 她没把这趁虚而入与自己联系起来,只是顺着他的话安慰,“人之常情,大师不要过度要求自己。” 了之微怔。 良久轻轻叹了声。 “阁主早些休息。” 郁岁:“嗯。” “大师也早些休息。” 了之说好,跳下树。 要离开时又缓缓抬头望着她。 眸色说不出的温柔。 复而垂头掏出自己的小本本。 贪、嗔、痴。 他将这三戒对应到情爱之中。 划掉了三项。 又涂涂抹抹。 还是参不透。 沉浸式破情关,明明已经比千刀万剐还要痛,却仍然不得悟。 郁岁等了之离开,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来,就是为了送礼物吗?” 藏獒:“是的。” 郁岁一惊:“狗会上树?” 藏獒腼腆,“狗不会,但我会飞。” “你还伤心吗?” 郁岁强调:“我没有伤心。” 藏獒说:“你要不要摸摸我?” 郁岁:“!?” 这狗是疯了吗? 藏獒解释:“毛绒绒会很治愈的。” 停顿了下,他又补充。 “我每天都有刷牙洗澡的。” 郁岁沉默两秒,试探性的摸到藏獒的狗头,毛发很蓬松,也很松软,一路摸到了藏獒的脊背。 藏獒说:“我如果是狗,我会让你摸我肚子的。” 这应该是狗在表达信赖? 郁岁迟疑说:“谢谢。” 藏獒:“其实现在也可以让你摸,但我害怕裴湮会阉了我。” 郁岁:“……” 为了藏獒的完整,她收了手,带着狗离开这里,路上碰到了正在徘徊的宁孤临。 宁孤临:“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跟着大部队一起送,礼物都不起眼了,单独送反而会有些记忆。 郁岁暗自记下:“谢谢。” 日后都是要回礼的。 她安静等待宁孤临的礼物。 夜空之下。 宁孤临对着她耍了一手好剑。 动作干脆利索,收了剑。 “这是我送阁主的礼物。” 郁岁沉默两秒,抬手鼓掌,“好!” 为她日后回礼省钱了。 多么朴素的礼物。 宁孤临眼神微亮:“你真的觉得好吗?” 郁岁点头,“非常棒。” 每一个认真准备的礼物都非常棒。 宁孤临露出了个笑容。 他最近很少笑了,气质都高冷起来,愈发的高不可攀,如今一笑,仿若又回到了曾经那个热血少年? “岁岁,我重新加入丧葬阁吗?” 郁岁:“?” 她委婉拒绝,“你现在在问天宗,我与问天宗的关系并不好。” 宁孤临抱着剑。 “可裴湮是魔尊,我可以说我是去做奸细的。” 奸细这个词,不太好听。 郁岁:“不必如此。” “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牵着狗快速离开。 藏獒听力灵敏,狗耳动了动,听到了宁孤临的呢喃。 ——“她让我早些睡,一定是在关心我。” 藏獒:“……” 舔狗改不了吃本性!哼! 郁岁疑惑打量狗:“你在高兴什么?” 藏獒欢快摇尾巴,“我都跑到重点了,有些狗还原地踏步呢。” “……” 藏獒忽然拉响警报:“前方鹤寻云。” 郁岁想绕道了。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此刻绕道已经来不及,鹤寻云修长的身影浮现在眼前,眼眸亮若星辰。 让郁岁有种。 她好像是与鹤寻云来幽会的小情人,而鹤寻云就是在这里耐心等候小娘子的郎君。 ……得想个办法,拒绝了。 郁岁抢在鹤寻云之前开口,“我前几日突破了。” 鹤寻云一愣。 虽然与顾西辞有所争吵,但他也并不傻,今日并非是为了带郁岁离开,而是要送她生辰礼物。 此时忽然来了这么几句,颇有几分怔神,但还是很快说,“恭喜阁主。” 郁岁:“是在无情道上获得的突破。” 鹤寻云眼神骤然黯淡。 “是吗?”他轻轻回,复而抿了抿唇,捏紧了手中的小盒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送出去。 “还是恭喜阁主。” 郁岁:“多谢。” 鹤寻云失魂落魄的垂着眼。 藏獒明白他这种感受。 一般来讲,如今与魔尊成亲还有和离之后的机会,还可以等。 但修了无情道就不一样,彻底断绝了以后的所有可能。 鹤寻云脑子乱乱的,不知道如何理清楚思绪,他最终讲:“如果阁主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找我。” “恐怕不行呢。” 裴湮慢悠悠的语气微微上扬,似是有几分调皮,脚步沉稳,不疾不徐的朝他们走来。 自然而然地搂住郁岁肩膀,弯了弯眉眼,这一笑像是震撼了乌云,惊扰的星月都钻出头观看,“不劳烦鹤公子了呢。” 这般生疏。 鹤寻云更加失落,他也没想到如何面对骤然成为魔尊的师父,手中的盒子将掌心压的泛白,落下几道红痕。 “魔尊要限制阁主的交友吗?” 裴湮侧头看向郁岁,意味不明,“友?” 郁岁只觉得浑身发凉。 原本因为一路不断遇到人,而被打断的情绪卷土重来。 就很气氛。 这次是真的,真的特别想要和离。 原本或许会因为武力值差距而选择循序渐进,但这一次,非常迫切。 一刻都不能忍。 她看向鹤寻云,“鹤公子还有事吗?” 鹤寻云咬着唇,小鹿般清澈的目光有些许无措。 郁岁心想,这也太单纯了吧。 “鹤公子若是无事,我们就先走了。” 鹤寻云侧身给他们让出道路。 “我们是朋友吗?” 裴湮:“抱歉呢,你们不是。” 鹤寻云:“我在问阁主。” 裴湮拿腔作调的哦了声,“阁主,你们是吗?” 郁岁忍无可忍,“关你什么事?” 她和鹤寻云是不是朋友,与裴湮有何关系? 裴湮遗憾叹息,“不是朋友啊。” “那这般打扰本尊与岁岁……不如杀了吧。” 郁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疯了?他是你徒弟!” 裴湮不甚在意:“养着解闷的小玩意儿罢了。” 鹤寻云脸色苍白。 完全没料到几千年的师徒情谊,不过就是裴湮口中“解闷的小玩意儿”。 郁岁深吸一口气,拉着裴湮闪身回了树屋。 静谧的环境中。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郁岁率先打破宁静,“师父是故意的吗?” 裴湮挑眉:“什么?” 郁岁冷静下来,回想今天的疑点:“今天的一切,是故意安排的吗?” 过于巧合。 说的话语也过于刻薄。 故意而为之的略显明显。 郁岁蹙眉,“为什么?” “有什么原因必须要你这么做吗?” 裴湮失笑,“岁岁忘记为师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郁岁:“?” 裴湮:“故意而为之。也没错呢。” 那群正道修士们知道他是魔尊的样子,有趣极了。 不过。 他轻轻抚摸郁岁的脑袋。 “魔界出了变故,为师要回去了。” 郁岁最烦这种说话莫名其妙的,她腔调说:“我要和离。” 裴湮又包容又温柔,“说什么胡话呢。” 他将郁岁抱进怀中。指尖细细描绘她的眉眼,“他们亲眼见到了本尊的残忍。” 郁岁再次重复:“我要和离。” 裴湮按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墨色眼眸逐渐转红,轻声说,“明日会有岁岁是魔主的言论,天降魔主。” “不要想着和离的事了。” “他们不敢针对为师,却是敢针对你的。” 郁岁遍体生寒。 他是突出了魔尊的残忍。 又将她是魔主的这层虚假身份暴露出去。 众人普遍对魔的印象都不好。 更别提是魔主,还是与魔尊关系密切的魔主。 一十三洲怎么可能容下她。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在一十三洲。 魔是残忍的代名词, 与之而来的风评,可谓是跌落到谷底。 正邪不两立。 广义上指的就是正道修士,与魔界的魔。 至于魔域的邪魔, 没有开化,毫无灵智, 只知晓打打杀杀,行事全靠本能, 根本与“邪”排不上号,充其量就是个害虫, 属于畜牲那一类。 而如今。 郁岁被钉上了魔主的身份。 背后还有裴湮刻意引导。 风评骤然差了起来。 譬如说。 郁岁竟然是魔主?怪不得是道侣呢! 当初道侣关系暴露, 说不定是借此做掩盖呢? 也有人为郁岁说话的。 但立刻就被反驳回去。 ——裴剑尊以前多好,藏了上万年我们都没发现,还感恩戴德, 但你想想昨晚的事?你还敢说他心怀天下吗? ——魔,天生坏种! ——郁岁没有灵根便有如此高的修为,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魔族禁法,不知道要活祭多少人命呢! 活祭。 这个词并不是瞎说。 魔界是有活祭的历史的。 一般都是魔尊住持, 具体流程他们不知道。 但那天骇人的盛况。 连一十三洲都受到了影响。 别说距离魔界近的镇安城。 就是距离魔界最远的雾城, 也是乌云压境, 雷声轰鸣, 盛夏骤然降温,蒙了层灰白尘土, 景色骇人,宛如天罚。 关于魔主之事众说纷纭。 大抵都是□□。 客栈之中。 鹤寻云破门而入。 顾西辞正在点香, 因为早就听到鹤寻云的脚步声, 倒也没被吓到, 反而慢悠悠的问:“怎么了?” 鹤寻云:“是你散播出去的吗?” “郁岁是魔主的谣言。” 谣言出现的突然。 而且指向性又太强, 不难猜出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顾西辞眼中闪过厌恶。 是对郁岁的。 “小师弟莫不是失了智?”他讥笑了声,点燃手中的线香,浅淡青烟携清冷香味充盈在屋中,“若是还有几分脑子,不如推算一下,最终获利者是谁。” 偏冷调的香味压下了上头的热血。 鹤寻云略微思索,澄澈的眼眸都不自觉睁大了些,“……师父吗?” “他为什么这么做?” 顾西辞放下香,指尖也染了些冷香,他站起身,狐狸眼含着浓浓的嘲讽,“咱们这么师父,小师弟可曾真的懂过?” 面冷心也冷。 一手创办的问天宗在他口中 至于这几千年的师徒情谊。 更是没有。 他眼中有什么呢? 许是只有他自己吧。 又冷血又霸道。 顾西辞讲:“虽然我不喜郁岁,但这件事,裴湮将其推到风口浪尖,一旦失了他庇佑,一十三洲恐怕没她容身之处了。” 郁岁修为确实很高。 但再高,也没可能像裴湮那般能一人当万千修士。 委实小人了些。 鹤寻云脑袋乱乱的,讷讷说,“你怎能直呼师父名字。” 顾西辞:“不然呢?” “向往常那般供起来吗?” 鹤寻云:“他毕竟是我们师父,教导养育过我们的。” 师父师父。 既为师又为父。 也许裴湮有做的不合格的地方,但也曾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资本。 顾西辞:“小师弟既然这么尊重他,又做什么去抢小师娘,嗯?” 鹤寻云憋红了脸,“我没有。” 他自小就嘴笨。 和人吵架都没赢过,也没有 到底是几千年的师兄弟。 鹤寻云又几乎是顾西辞一手拉扯大的,感情非比寻常。 他轻叹一声,狐狸眼含着审视,好似还有几分疑惑,“小师弟,你为什么会动情?” 鹤寻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因为精神体日复一日的偷窥? 还是那个心魔的激发? 又或者是别的? “啪——” 一声巨响,是从掌门房间传出来的。 顾西辞他们三师兄弟出门在外谈话有设立结界的习惯,防止偷听。 如今掌门这个模样像是气急了。 顾西辞与鹤寻云对视了眼,忙赶过去。 “……大道无情,拘泥小情小爱做什么?!” 宁孤临没有少年对峙时的紧张,忐忑,如今眉宇间尽是稳重,语气冷冽:“弟子追求的并非是情爱。” 掌门怒极:“你加入丧葬阁便是与问天宗断绝关系!” 宁孤临瞳孔骤缩。 “师父?” 掌门见他露出几分情绪波动,语气勉强好了些:“断然没有同时加入两个门派的道理。” 之前是情况特殊。 况且汪凌云只是外门弟子。 宁孤临不一样。 掌门极为看好他。 修为高,性情沉稳,遇事果断,他的两个师弟无心俗务,可以说,宁孤临是他选定的下任掌门。 他强硬说:“丧葬阁可以说是魔界设立在一十三洲的,目的为何,尚且未知,你如今刚刚突破,不要理会这些,应当转心修炼。” 宁孤临冷静提议:“弟子可以在丧葬阁做奸细。” 掌门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滚回去收拾东西,今天我们就回问天宗。” 宁孤临张了下嘴巴。 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欠身离开时。 掌门见他如此失魂落魄,到底是于心不忍,“丧葬阁还有……魔尊在,他怎能不知你的心思,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宁孤临:“弟子知道。” 见他没有还嘴,掌门放缓了些语气,“修为越高,寿命越长,情爱只是大道上的调剂品。” 宁孤临抿抿唇,“弟子知道。” 掌门见状挥挥手:“去吧,我们下午启程。” 宁孤临应了声。 离开的时候朝不远处的拐角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他离开之后。 顾西辞与鹤寻云才走了出去,去了掌门房间。 顾西辞点评:“确实是天纵奇才。” 才合体期就能隐约感受到他与鹤寻云的气息。 掌门叹息。 奇才又怎么样,脑子太轴了? 他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顾西辞说:“听到动静,就来看看。” 他停顿了下,说。 “大师兄与小师弟先行回去,我留在这里再看看情况。” 鹤寻云立马说:“我也可以留下。” 顾西辞冷笑:“留下谈情说爱吗?” 他最近说话越发刻薄。 许是心中藏着怨气与怒气,以这种方式发泄。 掌门微微蹙眉,似是呵斥,“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雾城离魔界很远,即便魔尊有什么动静,也不可能立马出手,我们先观望一番。” 话说到这种地步,两位师弟自然应了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 和长门有同样想法的门派不在少数,大多都是今天启程,路上交流着听到的传言。 走走停停。 将魔主降临的事讲述的格外可怕,好似魔主的降临直接能掐断一十三洲的文明延续,即将面临灭族之灾一般。 焦虑与恐慌席卷了一十三洲。 郁岁带着两只狗与和尚一同回到丧葬阁时,有几分呆愣。 门口堆积了不少垃圾。 臭气熏天。 至于裴湮为郁岁建的那栋高楼,干净如初,巍峨又壮观。 郁岁十分不满。 “怎么能差别对待?” 了之自然的拿起扫帚清理,“贫僧这就将垃圾堆到另一栋楼。” 郁岁:“这不就内部消化了吗?” 裴湮唇角微微翘起。 因为内部消化而开心。 藏獒趴在旁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他准备等和尚扫完,进去看看自己的新窝。 忽而被郁岁拍了拍狗头。 “去闻闻这都是谁的垃圾。” 狗:“……” 碍于自己确实是狗这件事,实在没办法推脱,在了之扫好的一堆垃圾中,闻一下,吐一次。 “太臭了。” “主人,我做不到!” 郁岁叹息:“要你何用。” 就跟系统一样没用。 【系统:?】 藏獒自卑的垂下头。 系统好似从藏獒身上看到了自己。 它心说,不行。 绝对不能沦落到狗这种境地! “我知道是谁。” 一道弱弱的声音隔着结界传来。 郁岁等人看过去。 汪凌云探着头向外看过来。 从谣言发酵开始。 他就跑到了这里。 一来是他直觉郁岁不是传言中可怕的魔主,二来是他加入过丧葬阁,难免会受到针对,躲在丧葬阁刚刚好。 汪凌云拿出留影石,“我都记得呢。” 郁岁眼神一亮:“你怎能如此优秀呢!” 她抬手。 在丧葬阁门口所有的角落都放上留影石,并且用结界封住,做监控用。 随后带着两条狗和和尚进了丧葬阁。 汪凌云手中的留影石记录的格外清楚 ——岑疏狂蒙着脸,偷偷摸摸的 别人或许郁岁认不错来。 但岑疏狂的气质太过特殊,实在一眼就能辨认出。 了之双手合十,微微叹道,“阿弥陀佛。” 他温声说。 “剑尊好计策。” 郁岁偷偷瞄裴湮,见他脸色不太好,大概也没想到岑疏□□作骚到这种地步。 但依旧不可原谅! 瞪了裴湮一眼,气呼呼地上楼。 然后停在了二楼。 了之惊喜说:“阁主今晚是要宠幸贫僧吗?” 藏獒是没料到和尚和裴湮住一栋楼,心想,可真野。 这三个人。 之前宁孤临也想来丧葬阁。 郁岁都能在丧葬阁开后宫了。 藏獒砸吧砸吧嘴。 忽然见到一只大鹅,犹豫片刻,四处张望,见裴湮不在,立马追了上去。 往常他哪有机会追着裴湮打啊。 千载难逢! 得好好出一口恶气! 了之奇怪的看向藏獒,“你和鹤施主有仇吗?” 总不可能是返璞归真…… 等等,狗会追仙鹤吗? 关鹤寻云什么事? 藏獒又茫然又腼腆:“我是狗。” “本性难移。” 了之:“……” 恕他直言。 关于狗的本性他只想到了狗改不了吃粑粑。 藏獒又欢快地追起了仙鹤。 仙鹤被追出了几分血性。 停下脚步,黑珍珠般的眼睛冷冷盯着藏獒,一招仙鹤展翅抽在了藏獒脸上。 藏獒:“……” 他呜呜咽咽夹着尾巴回去找大师安慰了。 了之怜爱的摸着他狗头:“何必去招惹他呢。” 藏獒呜咽:“我好不容易能翻身做主人……” “那可是裴湮啊!” 了之动作微顿。 瞳孔都比往常要扩大几分,怔怔望着正在梳理自己毛发,且又高傲的仙鹤。 ……这难道不是鹤寻云的精神体吗? 怎么会是裴湮? 不过这条狗。 “你认错了。” 藏獒不开心了:“我没有。” “我也是有点能力的。” 了之已然信了七七八八。 眼睛能看透因果,但也会蒙蔽,过于依赖反而会备受迷惑。 他念了句佛号。 心中思索裴湮这样做是干什么? 鹤寻云独立的人。 并非裴湮分离出去的。 怎么精神体会是裴湮呢? … 二楼。 郁岁是不打算与裴湮住在同一个房间了,她在二楼收拾出一个房间,若是有事,还可以向了之求救。 裴湮毫无客气,坐在了她刚刚铺好的床上,幽幽说:“岁岁真贤惠。” 郁岁气的眼睛都红了。 “我们今天开始分房睡。” 裴湮抬手一扯,便将她拉入怀中,贴在柔软的床铺滚了半圈。 怀中是软玉温香,窗外阳光如金,爬进屋内,洒落在他们身上。 充满了温馨味道。 他指尖拨弄着郁岁的耳垂:“岁岁印象中,魔尊是什么样的魔?” 郁岁微微抿唇。 没回话。 能是什么样的? 残暴嗜血,喜怒无常,狠戾毒辣。 哪条都不是形容正经魔的。 她扭着头想躲开裴湮的魔爪,“你不要自取其辱。” 裴湮忽然扣住她后颈,堵住了她嘴巴。 郁岁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这个吻又冰凉又柔软,短促的只是轻轻贴了下。 裴湮:“岁岁说些为师爱听的?” 郁岁怔怔望他,“你……” 话音未落。 又被他贴了下。 如此反复了几次。 她的话语都没完整吐出。 思路也全都断了。 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好烦,抬手瞬间捂住嘴巴,下一个冰凉的吻便落在她手背。 郁岁想到曾经裴湮咬着她手指吃的模样,好似在品尝什么美味。 登时连手背都发烫了。 “不要亲了。”她捂嘴恼怒说,声音有点闷,“你在亲我就要揍你了!” 系统有句话没有说错。 小姑娘连生气的时候,都惹人怜爱。 像是在撒娇。 分明是娇斥,却叫他品出了几分软糯甜腻。 裴湮又亲了下她手指。 “岁岁应当知道强迫是什么意思。” 郁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哪怕知道他是魔尊。 可他所作所为都框在一个范围之中,会道歉,会讲礼节,更不会趁虚而入。 从来没有说过强迫一词。 男人,果然都这般善变吗? 郁岁将脑袋埋进他臂弯,躲起来,不给他亲。 裴湮勾着她一抹发尾,轻轻扫着她的耳朵,慢慢滑落到后颈柔嫩的肌肤,“和离一事便不要再想了。” “岁岁应当不想知道这丧葬阁有多少密室,对吗?” 郁岁猛地抬头看他。 【系统逼逼赖赖:我就知道!我就说过!你当初不信我吧!他就是这样!就是会像剧情一样!】 裴湮仍挑了她一抹发尾,眸色全然成了红,猩红如血色汪洋,“昔日岁岁曾说,自己梦到自己成了魔尊的禁-脔。” “想来这种预知梦也应当成真的。” 郁岁愣愣看向他。 裴湮忽而笑了,看起来有几分疯,“口说无凭。” 他弯腰抱起了郁岁。 闪身到了六楼。 他们一直住的房间。 郁岁从来都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一间密室。 他们一起住了那么久。 裴湮竟然在这里建了间密室! “为什么?”她嗓音有些干涩,“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湮:“为了如今的情况。” 郁岁颇受打击,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爱情萌芽被掐断了,死的透透的,再也起不了一点波澜,甚至都开始觉得裴湮面目可憎。 他们在这个房间所有的经历都是快乐的,没有争吵,也没有生气,空气中都是小情人交流的甜蜜。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裴湮建了个密室。 他是喜欢她吗? 喜欢她,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囚禁她吗? 裴湮将她放在了密室的床上,“还是岁岁给我的启发呢。” 他眸色红的妖艳,“当初在幻境,岁岁的内心说,想要把为师关起来。” 郁岁大声反驳,“我才没你那么变态。” 密室的门轰然合上。 她惊觉这里与奉鹤山的密室完全一样,便是与梦境彻底重合。 一瞬间。 那些被她早就丢在角落的旖旎记忆呼啸而至,荒唐且不堪入目。 原本觉得修为差距过大,而没做无谓挣扎—— 那样太不体面了。 可此时。 也许是密闭空间,也许是太过惊慌,但郁岁都没能开始挣扎,便被套上了脚链,配着她脚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暧昧的叫人面红耳赤。 郁岁又羞又气。 修为完全无法用出来,只得狠狠地锤裴湮几拳,嘴巴越发不饶人,“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你长的又老又丑,心还脏,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 郁岁眼中完全不掩厌恶。 浓郁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裴湮眸色微暗。 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密室。 郁岁讨厌密闭空间。 有那么一瞬间想让他别走,但忍住了。 要裴湮有什么用! 她有系统呢! … 裴湮出了房门便见到了之。 他淡淡询问。 “有事?” 了之不在乎他如今入魔的模样,毕竟本来就是魔,没什么好惊奇的,只是问:“阁主呢?” 裴湮古怪的笑了声,“在魔界呢。” 了之在丧葬阁感受不到郁岁的气息。 但裴湮确实有能力,在如此短的时间,自一十三洲到魔界一来一回。 他没有去评价这个行为。 只是轻叹,“裴剑尊这个样子,可是追求不到阁主的。” 裴湮礼貌回应:“本尊知道如何追求心上人。” 在他要离开时。 了之轻声问:“既然知道,又何必用这种方式推开?” “为了助她渡情劫吗?” 如今的心动刚刚好。 不会过于深刻,也不是浅薄的好感。 如此。 掐灭时也不会痛彻心扉。 了之闭闭眼,“剑尊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 可恶,我明天要双更 第64章 本尊没那么无私。 直到裴湮离开。 了之仍站在原地。 清隽面容浮现出茫然。 难道是他猜错了? 万年的等待难免会形成执念, 正如陈邵九的执念一般。 但陈邵九早就死亡。 早在万年前就准备好面临死亡,所以连相认的环节都省掉了。 但裴湮不同。 得到后再失去,与从未得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对于本来就是疯子人来讲。 只会疯的更厉害。 这样的人。 真的还能舍己为人吗? 了之轻叹, 往回走时见藏獒正在此徘徊,“怎么了?” 藏獒垂着狗头, “我刚刚听到了。” 了之更疑惑了:“所以?” 藏獒忐忑:“我不会被灭口吧?” 了之眉心抽动:“……不会。” 这狗是个傻的。 藏獒放心了,又针对刚刚的事发表评论, “我爹对我都没有裴湮对主人那么无私。” 了之微微一笑,“父爱无声, 阿弥陀佛。” … 鹤寻云回到洞府就被勒令闭关。 入魔一事可大可小。 漫漫修仙路, 修士多少都有点心魔。 破了,等待着的便是通天之路。 破不了,那就努力破破吧。 总不能真的因此放任心魔缠身, 断了修仙路,沦为天道弃子。 微弱的不满感以及淡淡的思念虽然叫鹤寻云有些不爽,但也没有不爽到反抗师兄们的好意。 闭关的第一天。 尚且有几分煎熬。 闭关的第二天。 鹤寻云心情已经开始平静,虽然还是会偶尔想到郁岁。 不过因为精神体剥离。 闭关效果大打折扣。 正在鹤寻云犹豫是否召回精神体时, 仙鹤主动回来了。 鹤寻云:“?” 有点难受是怎么回事? 轻车熟路的喂仙鹤吃了点东西, “怎么突然回来了?” 仙鹤似是食欲不振。 恹恹垂下脑袋, 卧在他身旁。 鹤寻云安抚地摸了摸他。 “你不开心吗?”他澄澈眼眸积攒起愁绪, “我也不是很开心。” 鹤寻云忧愁叹息。 重新打坐,忽而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顾西辞告诉他的。 大概一千年前。 鹤寻云刚刚出生。 正巧是魔尊活祭的日子。 天空乌云密布, 黑雾翻滚。 蜡烛点上便会被熄灭,满目漆黑, 不过一十三洲也有经验, 要么用夜明珠, 要么用长明灯, 贫困一些的还可以买个特制的灯罩—— 这个灯罩还是剑尊研制的。 那时众人尚且不知魔尊就是裴湮,都在狠狠唾骂。 不是没有修士去杀魔尊,但每次连魔界都进不去,更别提刺杀一事 在如此艰苦的一天。 鹤寻云出生了。 生出来的是个死胎。 接生婆当场就是尖叫起来,口中胡言乱语不止,“一定是受到诅咒了!不祥!偏偏是这一天!孽种!不祥!” 鹤寻云的父亲当场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他媳妇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是不祥? 正在鹤老爷沉浸在悲痛中时。 忽然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嘹亮而且充满生机。 鹤老爷第一反应不是欣喜。 而是惊恐。 他摸过婴儿的脉搏,确实是个死胎,况且距离出生已然过去一刻钟,身体都凉透了,怎么可能又活过来? 鹤老爷第一反应是被脏东西缠住了。 可他不过就是个筑基期。 若是真有脏东西夺舍,他是查不出来,也无法对付。 一筹莫展之际。 笼罩在空中的乌云散去,月落银辉,仙人乘风而来,美如画卷。 与这位仙人一同的。 还有一位小童,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倘若他儿子没死。 应当也是这般模样。 小童语气骄傲:“这是我师父,剑尊裴湮。” 鹤老爷大惊。 他是听过这一十三洲的剑尊,但那距离他实在太遥远了。 剑尊哎。 这不亚于皇帝突然微服私访,到了平头老百姓的家里。 他勉强稳住情绪。 “不知剑尊为何来此?” 裴湮:“你这儿子与我有缘,等他长大一些,若是愿意拜我为师,便拿此玉来问天宗寻我。” 他停顿了下。 将玉亲手带到了鹤寻云身上。 正在啼哭的婴儿忽然就止住哭泣。 却仍然闭着眼睛。 裴湮说:“这块玉不可离身。” 鹤老爷闻言立刻称是。 心中也明白,应当是自家儿子出生时的异象引起了剑尊的注意。 这是给了自家儿子一条活路。 后来。 鹤寻云平安长大。 鹤老爷与鹤夫人都是普通人,偏偏鹤寻云非同凡响,一看便叫人觉得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而剑尊留玉收徒一事也在城中引起了不小轰动。 有心术不正的,听说是以玉作为信物拜师,便动了歪心思。 鹤寻云十二岁那年。 拜别父母,与好友一同去问天宗拜师。 路上。 好友欲夺了玉,杀人灭口。 拉扯之中,系玉的绳子被扯断了。 鹤寻云当场发了疯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回过神时。 已经是在问天宗。 准备来讲,是在奉鹤山。 裴湮在点蜡烛。 烛火幽幽,映照在他脸庞。 看着有几分瘆人。 见他醒了微微颔首,“你那朋友我将他安置在山脚的客栈。” 停顿了下,似是觉得无趣,恹恹垂眼,继续点蜡烛。 鹤寻云生性敏感,对危险也有几分直觉,但却从来没有那一刻,像如今这般,如此惧怕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你是谁?” 他淡声说:“裴湮。” 裴湮自我介绍时向来不爱加前缀。 譬如说,问天宗的师祖。 又或者是,一十三洲的剑尊。 这些如雷贯耳的前缀,他从来都没用过,好似都不值一提。 鹤寻云是知道裴湮的。 不止是因为他名声大,更是因为他出生时的奇遇。 心中的害怕消散了些。 他抿抿唇,“我这是怎么了?” 裴湮说,“病了呗。” 鹤寻云紧张,“能治吗?” 裴湮放下火折子。 分明是白天,他却点亮了所有蜡烛。 而且这个房间,蜡烛多的惊人。 完全不是正常数量。 鹤寻云等不到他回答,又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蜡烛?” 裴湮微微垂眼:“怕黑而已。” 堂堂剑尊居然怕黑。 真是不可思议。 鹤寻云惊呆的微微长大嘴巴。 裴湮似是不欲多谈这个话题,提起他的病,“你出生的时候,是死胎,死而复生,是机遇,也是危机。” 鹤寻云紧张。 提心吊胆的等他判刑。 裴湮:“虽然发病时,六亲不认,修为大增,不过于你来讲,利大于弊。” 鹤寻云一会儿觉得他说的好没道理。 都六亲不认,滥杀无辜了,哪里还这么轻松的语气? 但又觉得他说的挺对。 他是因为这个病而捡回一条命的,不过除此之外,“利”在哪里,他尚且没有看到。 “那要怎么办?” 他澄澈的眼眸全是紧张,“六亲不认,很恐怖的。” 裴湮笑了。 鹤寻云看的有点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六亲不认,是件好事。” 裴湮语气极为冷漠。 鹤寻云若不是知道他是一十三洲的剑尊,定然是要将他归结为面若观音,心如蛇蝎的那类。 不过后来知道他是魔尊。 这样想也没错。 但当时鹤寻云并不知道。 且按照裴湮给出的办法,分裂出了精神体,克制住了病魔。 就算犯病也能勉强有意识,能够及时调整过来。 而当时。 裴湮给出的医嘱是,千年之内便能痊愈。 鹤寻云算了算时间。 到如今,已经千年了。 他不仅没有痊愈,还入了魔。 他实在无法静心打坐,睁开眼,却见裴湮在他的洞府。 “师父……” 他立刻改口,“魔尊怎么在这里?” 一如初见。 裴湮正在点蜡烛。 他当真怕黑吗? 鹤寻云疑惑。 裴湮点燃最后一根蜡烛后,慢吞吞地整理衣袖,缓缓说,“千年了,也该到时间了。” 鹤寻云:“?” “你……是来给我治病的?” 裴湮漠然垂眼,“魔尊每隔千年便活祭一次。” “当年出了点意外。” “跑了个小玩意儿。” 他没有说太明白。 鹤寻云已经懂了,他这么多年会发病,全是因为当年魔尊裴湮活祭。 ……可他好像又没有资格骂什么。 他就是因为这个小玩意儿,活过来的。 鹤寻云喃喃,“我到底是什么?” 还是人吗? 裴湮稀奇打量他。 开始思索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收个蠢徒弟。 对了。 好像是因为他的魂魄溜出去了些,为了活命,寄生在了死胎之中。 他用玉压制住这魔。 那天正好在招魂。 波及范围很广。 鹤寻云捡了机缘,借着这股东风死而复生。 ——一十三洲趁机捡了机缘的不少。 如此逆天改命。 裴湮身上背负的天罚也不少。 迟早是会还回来的。 不过裴湮并不在意。 他只是在想。 果然是天生魔种,连溜出去的魂魄都如此不知廉耻的苟且。 没有过多解释。 抬手便取走了这抹魂魄。 当初鹤寻云的魂魄并不稳定,随时都可能死掉,不能随意抽取,如今过了千年,倒是没有太多顾虑。 许是动静闹得太大。 顾西辞赶了过来,破门而出。 见到的便是如此丧心病狂的画面。 ——裴湮抬手落在鹤寻云头顶,入了魔,白发红眸,抽取着鹤寻云的神魂。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我忏悔,我今天太颓废了。 明天一定补上! 今天发个红包庆祝一下吧 第65章 顾西辞目呲欲裂。 当下便攻了过去。 裴湮侧身, 躲开了这道攻击,索性神魂已经抽取完成,旁边的仙鹤也已然消散, 便没再理会,当即闪身离去。 顾西辞扑了个空。 剑气劈在洞府的石壁, 没理智般冲着虚空吼:“他是你徒弟!一手带大的徒弟啊!” 怎能如此狠心!! 静谧的密室。 只有烛火摇曳作为回应。 顾西辞小心地扶起鹤寻云,把了脉, 皱紧的眉头,松了片刻, 又皱的更紧。 除了境界下跌外, 竟然没有任何伤? 神魂也没有收到伤害。 顾西辞将其归结为: 他来的及时,裴湮并没有来得及下死手。 这里的动静闹得很大。 拂明峰又是一十三洲护法法阵的阵眼之一,自然备受瞩目。 不止掌门。 便是各峰长老都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当下皆来到此处。 见到的便是鹤寻云昏迷不醒的模样。 医修瞧了瞧, 蹙眉,“好端端的,怎么境界会下跌?” 掌门心中咯噔一下。 他尚且不知内情,以为鹤寻云再次入魔, 导致境界下跌。 正要出声。 便听顾西辞冷笑一声, 意味不明说, “便要问问魔尊了。” “既与问天宗断绝关系, 又何必来此偷袭。” 偷袭? 众人面面相觑。 议论起来。 这时。 鹤寻云轻哼了声,幽幽转醒。 顾西辞忙过去扶他, “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鹤寻云摇头, “没有。” “你们怎么都在?” 掌门面色凝重, “小师弟, 你可知魔尊为何回来偷袭?” 鹤寻云微微抿唇, 如实说,“他曾经留了东西在我这里,如今只是取了回去。” 具体是什么东西。 他尚且不知。 鹤寻云:“不是什么大事,诸位不必担忧。” 顾西辞:“不是什么大事?” 他冷冷说。 “取得什么东西,能叫你连跌两个境界?” 虽然还在大乘期。 只不过大乘初期与大乘后期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鹤寻云倒是没有因此趁机抹黑裴湮,诚实说,“救命的东西。” 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 但当初他是死胎,因此死而复生。 可以说,能活这千年,都是因为裴湮。 再者说。 他因此获得好处更多——不过千年便达到大乘后期,虽然有天资卓越的原因,但那件东西的加成也不少。 每次突破。 每次渡劫的雷劫。 都由其的加成。 鹤寻云,“劳烦大家担心了。” 他这般说。 众人再有什么意见也没法说了。 毕竟是救命的东西。 众人心情复杂。 尤其是顾西辞与掌门。 他们身为裴湮的徒弟,从中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 虽说最初会因郁岁得到天地灵宝而有些许酸意,但他们得到的并不少。 况且裴湮手中向来没有凡品,拿出手的东西,放在一十三洲,都能叫众人哄抢。 掌门叹了声。 “我最近搬来拂明峰住。” * 丧葬阁,密室。 郁岁和脚上的链子作对好久,除了叮铃铃的铃铛声外,一点作用也没有。 床上堆了一大堆匕首,小刀,长剑等等利器。 这些都是裴湮当初送的。 说是多厉害多厉害,都快吹嘘成天底下最锋利的刀剑了,结果连个脚链都割不开。 骗子! 郁岁气呼呼的躺在床上。 天花板镶嵌着夜明珠,亮晶晶的,散发出莹莹光芒。 可却依旧掩盖不了这是个狭窄逼仄空间的事实。 好似重新回到了灵府。 还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后一种感觉郁岁从来没有体验过。 ……大抵是因为之前也没得到过全世界。 郁岁觉得好奇怪。 明明现在也没得到过全世界,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装是在一个正常的房间居住。 “你在吗?” 系统愣住。 【系统小心翼翼:叫我呢吗?】 郁岁惊恐:“这里还有第三者?” 【系统:人家就是,受宠若惊。】 郁岁:“……” 被这么一打岔,轻松多了。 这是郁岁第一次用如此需要它的语气呼唤它,系统生出几分开心,但又不知道要聊什么—— 虽然可以说无情道。 但如今看郁岁的情况,也不太适合。 系统心想,我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统子啊! 它绞尽脑汁,瞥见郁岁的姿势,灵光一现。 【系统:之前在奉鹤山密室,我进小黑屋之前,就有一个你被蒙着眼睛的画面。】 郁岁放下遮挡自己眼睛的手。 她沉默两秒,冷静点评。 “那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系统害羞。 【系统:哪里哪里。】 【系统:我主人才是见多识广呢,她还能自己写……】 后面是哔哔哔的屏蔽音。 郁岁毫不惊讶。 这小系统刚见她时都叫她做了快一个月的荒唐梦,主人想必也不正经。 忆起荒唐梦。 与如今的处境重合。 翻动一下身子,铃铛便会清脆叫着。 郁岁心生烦躁。 猛地坐起身。 霎时之间。 场景骤然转换。 就好似猜到了她的心情一般,从狭窄逼仄的密室,变幻成了截然相反的空间,仙气缭绕,漫天霞光,恍若仙境。 【系统惊呼:这不是【哔哔哔——】吗?】 它沉默了会儿。 审核竟然如此严格吗? 九重天竟然成了违禁词? 郁岁以为它又在骂脏话便没再理会。 下了床。 脚腕的链条像条缕红烟,没有束缚感,只是指引,告诉她,这里是回家的路,叫她不要迷失方向般。 郁岁蹲下身摸了摸。 倘若只是一缕烟雾,那割断也情有可原。 她四处看了看。 虽然总是仙气缭绕,满目白色,但却并不单调,花草树木很多,甚至劈出一片天地,特意设了园林,一步一景,倒是个怡然自乐的好地方。 郁岁站在小桥上。 听着汩汩流水的悦耳声响,仿若玉石之声。 “这地方真好。” 【系统骄傲:那是。】 只不过在心中疑惑。 为何丧葬阁的密室会出现九重天的景色? 郁岁四处看了看,“是处幻境。” 已然不是在密室之中。 却不知为何会踏入这幻境。 她站在桃花树下,落英缤纷,像极了生辰宴的花瓣雨。 正伤怀之时。 忽然落入一个弥漫着浅淡檀香的清冷怀抱。 裴湮从背后抱住她,温声问:“喜欢这里吗,岁岁?” 郁岁:“……” 很好,为数不多的伤怀全没了。 “我比较喜欢不呆在密室,自由自在一些。” 裴湮惊呼了声。 郁岁捏紧拳头。 你这意想不到的声音是什么意思? 裴湮无辜轻叹,“没想到岁岁喜欢在野外呢。” 郁岁:“?” 郁岁:“??” 她挣开裴湮的怀抱,捏紧拳头,转身预备给裴湮一拳,却见他白发红眸,入魔的彻彻底底。 郁岁:“???” 她蹙眉,“你这是怎么了?” 裴湮无所谓回:“入魔了呗。” 郁岁抿抿唇,还是忍不住问:“刚干嘛去了?” 裴湮捏起她手指把玩,“抽了鹤寻云身体里的一点神魂。” 郁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在开玩笑?” 裴湮不开心,“为师很少说谎。” 郁岁闭上了嘴巴。 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光看向裴湮。 “那……” 她艰涩问。 “鹤寻云会有什么问题吗?” 裴湮思索片刻,又认真又敷衍,“谁知道呢?” “下跌两个境界,神魂不稳一段时间?” 他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回。 言语之中透露出的全是冷酷无情的残忍。 郁岁漂亮的眼睛又瞪大了些。 “他是你徒弟……” 裴湮用茫然眼神反问。 是徒弟又如何? 郁岁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湮轻描淡写:“碍眼。” 郁岁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样。 碍眼? 碍眼就可以去抽别人神魂吗? “你太残忍了。” 裴湮笑:“多谢夸奖。” 郁岁如今修为全无。 狠狠锤了裴湮一拳,转身就跑。 脚步蓦地一顿。 感受到了束缚感,脚腕上的烟雾形成实质,化为丝线,另一端被裴湮牵在手中。 “岁岁。” 他沉下脸,白发在空中飞扬,为他清隽如画的面容添了些破碎感,可猩红的眼眸更多的却是狠戾。 藏着浓郁的骇人气息。 郁岁被惊了下。 挣下片刻,识时务地回到了裴湮身边。 裴湮重新露出笑容,“为师带岁岁参观一下这里。” 郁岁:“……” 她觉得还挺煎熬的。 “这里没人吗?” 裴湮:“没有呢,就我们两个。”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再次露出惊愕神色,“岁岁还想要被人观看吗?” 郁岁咬牙,一字一顿,“我、不、想。” 裴湮似是庆幸:“为师也不愿意呢。” 郁岁:“……” 不要再和这种满脑子都是废料的男人讲话。 可怕。 接下来的路程。 裴湮都在介绍这处的景观,他指着那边的温泉池,“潭水可凉可热,疗伤安神都颇有功效。” 郁岁恹恹看了眼。 裴湮面无表情看她,忽而扯了下手中丝线。 郁岁踉跄两步。 在心中恶狠狠地骂着裴湮,不情不愿的回了个,“我听到了。” 裴湮重新露出微笑。 又介绍了别的,“这是寒玉床,质地很软,非常助眠。” “岁岁想去试试吗?” 试什么? 在极度柔软的床,与裴湮试一试吗? 郁岁不住摇头,“不用了。” 抵触之意实在太过明显。 裴湮眼眸暗了暗。 轻啧了声,“也是,对腰不好。” 郁岁:“……” 之后他又介绍了秋千,竹林,花丛…… 郁岁恼羞成怒。 非常愤怒地瞪着裴湮。 【系统小心翼翼的插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满脑子废料?】 郁岁大惊失色:“你胡说什么?” 【系统:我怎么觉得,裴湮是在认认真真介绍呢?】 跟临终介绍遗产似的。 郁岁沉痛说:“你叛变了。” 系统连忙骂了裴湮两句,以示衷心。 郁岁心满意足。 只要你骂裴湮,我们就是好朋友。 那张寒玉床。 最终郁岁还是被裴湮抱着躺在了上面。 ……床确实挺软。 有点点像水床,但有灵气滋润,舒服极了。 裴湮:“喜欢吗,岁岁?” 郁岁沉默。 裴湮下巴抵在她肩窝,“这里的阵法看懂了吗?” 郁岁大惊。 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她都做好被强取豪夺的准备了。 竟然开班教学,讲起了阵法!? 裴湮好意提醒:“为师刚刚给了岁岁线索。” 郁岁:“……” 实不相瞒,她真的满脑子废料,一点也没听进去。 系统忍不住嘲笑。 【哈。】 郁岁闭上眼,“师父再给点线索?” 裴湮露出严师面孔,“刚刚在想什么?” 他们这师徒身份,都不需要角色扮演。 郁岁眼神飘忽:“我不健康了。” 裴湮:“?” 郁岁狠狠唾弃自己:“我堕落了。” 裴湮:“??” 这两句话,形容他好像更合适点? 郁岁狠狠叹息。 “师父再为徒儿讲解一次?”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澄澈极了,仿若摒弃了一切杂念,晶亮而剔透。 裴湮:“……” 他喉结滚动,确实没法教训小姑娘,便敛了神色,和她仔细讲解。 郁岁认真听讲。 如果他们没睡在一张床上。 老师与学生的关系确实挺正经的。 … 郁岁再次醒来。 睁开眼看到了便是天花板的夜明珠。 又回到了密室之中。 预知梦里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脚上也没了脚链。 甚至还不如第一次进密室的时候刺激。 当初还有神交呢。 现在什么也没有。 【系统: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郁岁:“那倒没有。” “就是……有点诡异。” 这个未来。 好像来的有点太奇怪了,像是刻意安排来,演员正式就位了。 虽然裴湮铺垫的很好。 但他某些礼节,尤其是在细节方面,守礼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点也没唐突。 连喜怒无常都像在克制。 假的像极了表演。 与之前在月华宫幻境见识到的真正裴湮不太相同。 郁岁叹息:“这和我想象的强取豪夺不一样。” 【系统:哈!你就是满脑子废料吧!】 郁岁:“……” “裴湮呢?” 【系统:在门口呢。】 【系统:我帮你盯着呢,正在准备毁天灭地。】 郁岁:“?” 【系统:好像是因为活祭要开始了。】 郁岁:“??” “什么活祭?” 【系统解释:千年一次,活祭盛典。】 【系统:我听的比较模糊,大致就是在讲裴湮用活人献祭,修炼秘法。】 郁岁适时表达惊叹:“哇……” 【系统:你不信?】 郁岁:“我心如古井无波。” 系统琢磨了下。 也是。 打击一重接一重,都被囚禁了,确实已经没什么能震撼到她了。 系统忽然一阵脏话输出。 郁岁:“……?” 【系统:和尚跟裴湮打起来了。】 郁岁:“?” 【系统:因为找不到你。】 … 这件事说起来不算复杂。 裴湮说过将郁岁带回了魔界。 但他的气息却会在某一瞬出现在丧葬阁。 了之深知裴湮的脾性。 倘若郁岁在魔界,他怎么可能还出现在丧葬阁? 怀念也不是这样怀念的。 “阁主真的在魔界吗?” 裴湮将了之无视的彻底。 了之拦住他,微微笑着,“裴剑尊是将阁主关了起来吗?” 裴湮缓缓说,“是又如何?” 了之彻底掐断自己昨日所想。 哪里是渡情劫。 来结仇的吧? 他收了佛珠,“关在哪里?” 裴湮:“无可奉告。” 这场打斗持续了一盏茶。 短暂极了。 藏獒听到动静,跑过来看热闹,都没看出前因后果,这场仗就结束了。 不过看到熟悉的仙尊模样。 非常顺眼。 要他说,装什么正道魁首啊,当魔多好,自由自在的。 裴湮的白发微微垂下,仿若一捧冰雪,圣洁又高贵,“大师,不要自作聪明。” 了之:“贫僧不懂。” “何为自作聪明?裴剑尊焉知自己是否是在自作聪明?” 裴湮:“与你无关。” 藏獒心说,这话说的好客气。 都没骂脏话的。 神仙打架就是这样,放狠话都没劲头。 哦,不对。 九重天的神仙们,放狠话的劲头都给了他。 藏獒垂下狗头。 片刻,又开心起来。 这说明他独一份啊! 做狗嘛,最重要的是要有特色,不能泯于众狗。 裴湮路过他的时候。 藏獒夹紧尾巴,“那个……” “门口围了好多修士,不知道要做什么。” 裴湮微微挑眉。 散出神识一扫,大概懂了。 ——招魂被一十三洲传成活祭,想象力倒也是丰富。 一十三洲正义之士颇多,之前因为隔着魔域,而没办法杀到魔界,去毁掉这祭祀。 如今人在一十三洲,自然不可能放任其进行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 裴湮在人群中看到了右护法。 思索片刻,走了出去。 右护法背后的大鱼还没钓出来呢。 甫一走出丧葬阁。 便引起骚动。 聚集在此处的修士很多。 可以说间接带动了附近酒楼,客栈,茶楼的生意。 掌门与顾西辞等人也在。 事实上,问天宗能打的都在。 掌门试图谈判,“不知魔尊最近有何打算?” 裴湮的视线轻扫过右护法,漠然地落在掌门身上,呵了声,“你觉得呢?” 右护法试图煽风点火,藏在人群之中,踹了脚旁边跟着妖魔。 妖魔上道极了:“早就听闻魔尊千年一度,活祭盛典,势必要用千千万万的活人献祭,如此残忍,魔尊就不怕遭天谴吗?” 裴湮古怪的笑了,“本尊这万年活的很快活。” 有多快活呢? 疯起来的时候,可不就是很快活吗? 不过这话一出。 不少修士都变了脸色。 不到万不得已,掌门不想动手。 最主要的原因是,打不过。 掌门:“不知魔尊为何要活祭?若是有什么需求,不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裴湮不喜欢这种磨嘴皮的事情。 他看向右护法,见他没动作,便折身准备进去。 脚步蓦地一顿。 闪身消失在众人眼中。 魔界,琉璃塔。 一道又一道雷劫击打着塔身。 并非是正经雷劫。 而是从云层之中降下来的,缠绕着黑气的,手腕粗细的雷劫。 裴湮从一十三洲来到魔界也需要时间。 他到魔界的时候。 正是最后一道雷劫。 琉璃塔轰然倒塌。 裴湮加快步伐。 眼中只有一盏灯笼。 他与郁岁曾经一起挂在琉璃塔的骨架灯笼随着高楼倒塌而受到挤压,烛火摇曳,正要熄灭。 趁着封印松动而作乱的邪魔冷笑。 痛快! 这副将要失去心爱之物的表情真让他痛快! 虽然雷劫是仿制。 伤不到裴湮的身,但如今到比伤到裴湮的身更痛快。 万年来,终于出了一口气。 但是还不够。 远远还不够。 他在业火焚身中大笑。 这只手开胃小菜。 迟早让裴湮血债血偿! 千钧一发。 裴湮将灯笼捞进了怀中。 白发在空中荡起优美弧线,眼睫微垂,视线落在顽强燃烧着的烛火,耳边仿佛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那你为我点一盏灯,好不好?” ——“我怕黑。” 万丈高楼彻底崩塌。 裴湮护着骨架灯笼,护着烛火,防止其熄灭。 轰隆声之中。 裴湮依旧沉浸在回忆。 “……没有灯笼皮,会不会愿望就飞了?” “那我许愿,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幽幽烛火隔着灯笼架跳跃进他眼中。 仿若也染了血色。 诡异极了。 裴湮忽而拿出匕首,划开了血肉,为灯笼罩了层白玉无瑕般的皮。 “便与岁岁的愿望一样。” “长长久久,死生不弃。” 废墟之中。 各种灯笼散落一地。 以神魂为燃烧的灯笼永不熄灭,依然在 而仙尊因约定而点亮的灯笼,熄灭了许多。 白发美人怀中护着灯笼。 周边聚集了一滩血液,糜丽极了,却又好似透着些许悲哀。 他认真而又温柔地为灯笼做了灯笼皮,轻声呓语,“这样,愿望便不会飞了。” 永不熄灭,永远相伴。 与此同时。 一十三洲,丧葬阁。 郁岁正在密室听系统的现场转播。 系统的用词非常微妙。 充满了“大概是”“应当”“好像”“也许”…… 等等。 不确定的词语。 郁岁无语:“现场直播,不至于吧?” 【系统委屈:人家不敢离裴湮太近。】 上次离裴湮太近。 就被抓了起来,还差点死掉了。 系统忽然骂了声。 【系统:我好像瞎了。】 郁岁:“……你是我的眼。” 【系统:你的眼睛看到裴湮临阵脱逃。】 郁岁:“?” 【系统:快跑!雷劫要劈到丧葬阁了!】 郁岁:“??” 所以。 这句话特意思是。 裴湮预料到雷劫降临,跑了? 守在丧葬阁外的修士们也正疑惑呢。 妖魔:“快看!是雷劫!” 他故意大声说,“怪不得剑尊要跑呢,原来是料到雷劫降临!逃命呢!” 第一道雷下来时。 右护法忽然感受到体内的蛊虫在动,他早就领教过蛊虫的厉害,却没想到竟然能直接从身体剥离,挡在了雷劫之上。 在生命最后一刻。 他几乎是拼尽全力,用传音入耳,对这里所有的修士,喊了声无关紧要的话语,“安葬好兔子!” 兔子? 什么兔子? 众人不明所以。 只有原来起哄的妖魔低下身,抱起了失去右护法魂魄,只剩躯壳的兔子,转身消失在原地。 雷劫一道接一道降临在丧葬阁。 了之撑起了结界。 漆黑眼眸流淌着金光,望向天空,看到了作妖的邪魔。 转瞬化作流光飞向空中。 金色佛印,耀眼而夺目,直冲九霄。 掌门睁大双眼,“疯了。” “他疯了吗?” 与掌门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这是要与天斗吗? 这是要逆天啊! 这和尚为了个丧葬阁疯到这种地步吗? 丧葬阁没撑多久便如琉璃塔一般崩塌。 修士们望着。 心想,真是应了那句话。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因为楼塌了。 郁岁也顺势出了密室,飞快下楼时,见汪凌云正四处躲避,拉了他一把,用掌风气流将人送到了安全区域。 路过二楼。 脚步忽然一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将陈邵九的长明灯取出。 横梁断裂砸下的那一刻。 郁岁撑起结界。 同时也落入一个冰凉怀抱。 郁岁抬头。 手中的长明灯映照在他们面容,添了几分暖色,倒影在彼此的眼眸,仿佛延伸成了鹊桥,直达心田。 郁岁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一瞬。 眨眼之间。 压在结界的残骸全部化为灰尘,灰飞烟灭。 裴湮眸光冷冽。 周身气场十足,罡风所到之处,皆为尘埃。 他站起身。 顺势将郁岁拎起来。 还在掉落的残骸顷刻静止。 齐齐调转方向,迎着落下的雷劫,势如破竹,要踏碎凌霄般。 云层之中。 仿若响起凄厉惨叫。 雷劫停下。 了之回到丧葬阁,眸中金光尚未消散,看到郁岁手中的长明灯时,忽然愣住,“阁主,怎么想到拿这盏灯?” 郁岁:“既然点了,便要负责。” “况且,这是陈公子留在世上的证据。” 她难得有几分迷茫,只觉得最近的情感过于丰富,也过于陌生,让她无从下手。 “我总觉得。” “要有人记得他。” 不是因为毒圣。 但,总要有人记得。 虽然并不知道要记什么。 了之拨弄着佛珠,压下心中悸动,“阿弥陀佛。” 陈邵九,应到会开心吧。 有人记得他。 而旁边,裴湮长身玉立,肤色苍白,猩红双眸又妖又冷,煞气十足,骇人至极。 他们知裴湮是剑尊。 是魔尊。 历劫结束,会知他是仙尊。 却无一人记得。 他曾在下界如何疯魔。 而这种种,皆为一人。 作者有话说: 七千更新达成。 第66章 笼罩着的乌云逐渐消散。 狗呸呸两声, 吐出嘴里的灰尘,“辣鸡,天梯都开了, 还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郁岁:“你好会说话。” 藏獒摇尾巴,嚣张极了:“有主之狗, 怕什么。” 远在九重天的邪魔,“……” 气的嗷嗷叫。 却又业火焚身。 堪称无能狂怒。 了之抬头望了眼天。 又看向裴湮, 轻轻说:“封印要碎了。” 邪魔也要再度出世了。 了之说,“这与九重天飞升路重新开启有关。” 也就是藏獒口中的天梯。 了之的声音不小。 在场敢来杀裴湮的, 除了个别不要命的愣头青, 都是各门派世家的佼佼者,自然能够听到了之的话语。 当下一片骚动。 寥寥数语,透出的消息却不少。 尤其是“飞升路。” 有人壮着胆子问, “飞升路封印是什么意思?” 了之自然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隐瞒,“万年前,邪魔并非只在一十三洲横行,九重天亦是如此, 为了防止邪魔危害下界, 便关闭了飞升路。” 他们想到了秘境中厉害的邪魔, 也想到了之前莫名出现在一十三洲, 他们完全无法对抗的邪魔。 与魔域之中的无脑邪魔完全不同。 飞升路的关闭对他们也是一种保护。 但也有人不满的咕哝,“飞升路关闭, 那岂不是耽误飞升了?若是没关闭,说不定我早就飞升了。” 藏獒心想, 这人好大言不惭啊。 他抬起狗头, 轻嗤:“连合体期都不到, 还想飞升?” 那人脸色涨的通红, 为了挽回面子,硬气反驳,“我是不到合体期,但到大乘期的修士也不少,到底还是耽误了。” 藏獒哼笑。 “大乘期很厉害?” 连他都打不过,还飞升? 飞升到九重天沦为邪魔的刀下亡魂吗? 藏獒想到这里,又伤感的垂下头。 ……他是邪魔中弱鸡的那一批。 只不过他这话落在修士们耳朵中,不亚于在讲,“在场的诸位都是垃圾。” 在这条狗被针对之前。 了之开口解释说:“关闭飞升路时,九重天的邪魔尚未清除干净,倘若修士飞升,只怕活不过一天。” 关闭飞升路,是保护。 “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大声问。 就算是有一双能看透因果的双眼,也不至于连九重天的事都知道吧? 好像他在九重天生活过一样。 了之轻叹:“贫僧确实知道的多了点。” 玛德。 这是在炫耀吗? 掌门见了之已不愿多说,便终结这个话题,扯到正轨:“多谢大师告知。” “刚刚的雷劫,大师可知道缘由?” 怎么看都像对裴湮的天罚。 掌门如此一提。 他们才想起最初的目的。 ——得阻止魔尊活祭一事。 不过雷劫一出,这不就是对裴湮的警告吧,裴湮应该不会再活祭了……吧? 少白头觑着裴湮。 心情沉重。 他主动提起此事,“裴剑尊心怀苍生,成为魔尊定然有缘由……” 话没说完就被岑疏狂打断。 “想象力还挺丰富。” 语气不乏讥讽。 他恭恭敬敬地走到裴湮身边,“尊上。” 之后便再无言语。 郁岁看了岑疏狂一眼。 怎么感觉岑疏狂那么像骑士? 又看了眼裴湮。 他脸色要比平常苍白,像是失血过多一般,看起来脆弱极了。 郁岁心中被击中了下。 莫名的,奇怪的思绪充斥在其中,很诡异,有点难受。 【系统:裴湮怎么跟吸血鬼似的。】 郁岁:“……” 【系统继续说:脸色白的像雪,嘴巴红的像血……不是吸血鬼,就是白雪公主。】 郁岁:“那还是公主吧。” 【系统:?】 春心萌动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屁话都能说出来? 郁岁感叹,“他马上就要成为在逃公主了。” 系统反应了下。 悟了。 马上就要离开一十三洲了。 另一边。 少白头还不死心的讲:“裴剑尊掌管魔界这么多年,魔界与一十三洲相处和谐……” 岑疏狂又打断他,“要不要让你看看我们魔尊杀人时痛快啊?” 少白头好脾气的说:“不必了,我见过裴剑尊杀魔时的痛快。” 岑疏狂也不恼,“我也见过。” 他还挺骄傲。 “尊上抬手间灭两座城,这盛况,你们一十三洲没有吧?” 少白头温和的面容都维持不住。 他们一十三洲要这盛况做什么? 屠城是件很光荣的事吗? 一十三洲与魔界到底隔着一层魔域,对魔界内部发生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少白头尽力找补:“裴剑尊不会无缘无故灭两座城,想来一定是有缘由的。” 系统都惊呆了。 【系统:你都没这么信任裴湮。】 郁岁沉默两秒:“他在道德绑架。” 试图用裴剑尊来约束裴魔尊。 【系统叽哇乱叫,试图挽救自己的智商: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推动一下感情线!】 郁岁没放过它:“什么感情线?” 【系统灵光乍现:你不信任裴湮的感情线。】 郁岁:“……” 说的真好。 为他们本就破碎的关系又加了条裂缝。 她扭头看向裴湮。 恰巧,裴湮也在看她,目光说不出的清冷,仿若万里冰封,阴凉极了。 郁岁:“?” 这是什么眼神? 了之侧身,遮挡住裴湮的视线,微笑劝他回头是岸,“裴剑尊若是有苦衷,不妨讲出来,我们可以一同商讨,免得适得其反。”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裴湮。 不要做错误决定。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然而裴湮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右手背在身后,乍一看,仍然是仙气飘飘,光风霁月的剑尊。 话语却叫人如坠冰窟。 “没什么好解释。” 他慢条斯理的向郁岁走去,压迫感十足,让人几乎喘不过气,腔调充斥着几分恶趣味,“不过是本尊无聊,下了盘生死棋罢了。” 掌门喉头滚动。 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裴湮一般。 不久之前。 还清风朗月般的师父,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他嗓音沙哑,在少白头的渲染下竟然也开始寻找裴湮身不由己的证据,“若是生死棋,怎么灭了两城?” 总归一胜一负。 总要有一城能够活下来的。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岑疏狂,“平局了,就全杀了呗。” 四下顿时一静。 裴湮已然走到郁岁面前。 他指尖动了动,长明灯便飞到了之身旁。 托着长明灯的灵气陡然消散。 了之连忙去接。 甩开了碍眼的东西。 裴湮心情都好了不少,拎着郁岁的衣领,将人勾到身边,心情更好了。 他还对众人露出了个笑容,“既然大家这么好奇,不若挑出几名来下棋,嗯?” 众人心底发寒。 还未等反应过来,脚下朝延伸出散发着幽幽光芒的不祥黑线。 几乎是瞬间。 他们便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成为棋子的修士们脸色煞白。 还没来得及交流。 便有一位散修炸成血雾。 顾西辞幸运的没落在棋盘,此情此景,几欲逼疯他。 ——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从小憧憬到大的师父其实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痛心疾首的? 他强行镇定下来,冷冷说,“尚未开局,魔尊何故杀人?” 裴湮好心情的解释:“他长得丑。” 言罢还看了眼郁岁。 “我家小孩看不得丑人。” 郁岁:“??” 说就说,何必扯上我? 她心情更难过了。 密室中的猜测全然被推翻。 若是真的假装,若是真的有一点在意,又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有些修士会因杀不了裴湮而将怒火迁怒于她。 会升出一种,若不是魔尊要讨小情人开心,他/她怎么会死? 就因为丑吗? 【系统替她辱骂:狗东西!呸!】 【系统:杀夫证道吧,杀夫证道直接飞升!】九是光独家 郁岁没理会他。 【系统慷慨激昂:杀了裴湮你就能成神仙了!九重天的美好正在冲你招手!】 郁岁当它在说胡话。 从未听过杀掉某个固定的人能飞升成仙。 况且她目前修炼的无情道。 好像也没杀夫证道这方面的趋向? 头皮忽然一疼。 她抬抬眼,望向正在摸她脑袋的裴湮,与对方剔透的眼眸对视,面无表情讲,“你扯疼我了。” 裴湮轻轻眨眼,手指一勾。 扯下了两根头发。 随后无辜望着她,眼神清澈的完全不像杀人如麻的魔尊。 郁岁:“……” 【系统:看看这狗男人!竟然两根头发。】 郁岁更难过了。 耳边全是系统杀夫证道的话语。 裴湮面色如常,将手中的两根头发收入荷包,迎着顾西辞又悲痛又愤怒的目光温吞开口:“既然顾公子如此愤慨,不若入了棋盘?” 顾西辞冷笑:“求之不得。” 掌门开口求情的话语压下去,担忧的看向与自己一同站在棋盘的顾西辞。 余光见鹤寻云也要踏入,用眼神制止。 ——为避免全军覆没,还是要留一个人在外的。 掌门思绪一顿,苦笑起来。 居然不知不觉中,已经生出了赴死的念头。 竟在潜意识里认为,相处千年的师父会杀掉他。 岑疏狂自告奋勇,“属下……” 了之打断他的对话,“贫僧还未曾与魔尊下过棋,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 裴湮撩起眼皮,微微颔首。 了之看向棋盘。 迅速标出了棋盘上邪魔的位置,以及等会如何让他们送死。 ——降下雷劫,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自然不可能只安排一个右护法,留得还有后手。 不过那邪魔大概也是没想到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居然奏效。 了之目光看向郁岁。 调裴湮离开,目的是郁岁。 他微微叹息。 中规中矩的下了第一步棋。 修士们很少有这种命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的感觉,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提心吊胆,甚至忍不住开口指导了之下一步该如何走。 了之,“贫僧不需要指导。” 这盘棋。 是为了杀掉混入其中的邪魔。 是为了给剑尊立个杀人如麻的人设。 是为了……让郁岁心死吗? 最后一个目的,了之尚且存疑。 中途有邪魔忍不住离开棋盘——他并非傻子,相反还很聪明,见目前为止,死掉的都是邪魔,哪里不知道他们这是暴露了? 下场自然惨烈。 炸开的血雾,仿若化成血雨洒落在了临近的人身上。 有些妄图离开棋盘的修士停下了脚步。 离开会立刻死。 留在棋盘,可能会活。 但邪魔死去,空缺的那一个位置,了之补了上去,立在棋盘中,继续下棋。 眨眼之间,又死掉了两个魔。 郁岁并不知道这是魔。 她只觉得有股不同寻常的情绪。 若是从前,她可能会因为责任,因为大众的良知去约束自己,会觉得这些人不该死掉。 可如今,她是发自内心感受到了一股愤慨。 就和顾西辞的心情一模一样。 除了因为裴湮剑尊人设彻底崩塌以外,还因为这些无辜生命的消失。 她仰头望向裴湮,迟疑两秒,掰开裴湮揪着她头发玩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今天的裴湮,体温比往常更低。 但郁岁的思绪也就跑偏了一瞬,紧接着就拔剑刺向裴湮,恼怒极了,“竟然拔我头发!狗东西!” 【系统:……】 【系统:你放狠话为何如此没气势?】 重点都抓错了。 郁岁没功夫理会它。 她与裴湮交过手,但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不管怎么做,都伤不到裴湮分毫。 几乎是瞬间就被裴湮钳制住,扣在怀中。 而棋盘上已经死了九个魔。 再死就要死修士了。 了之轻轻叹息,“阿弥陀佛。” “裴剑尊不若为尚未出世的孩子积善行德?” 裴湮嗤笑,“谁?” 了之看向郁岁。 郁岁:“……” 实不相瞒,他们的肉-体纯洁的很。 但她还配合的捂住肚子,“你的。” 裴湮冷笑,“怎么怀的?” 郁岁冷静回应:“有感而孕。” 裴湮:“……” 他古怪的笑了声,“好。” 郁岁还没听懂这个好是什么意思,就被裴湮拎着回了魔界。 岑疏狂紧随其后。 至于墨青与宁不为两人,早就回到了魔界,免得被正道人士追杀。 … 魔尊的宫殿与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 一如既往的华丽与空旷。 静的有几分恐怖。 郁岁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她望向裴湮,小声嘟囔,“头发是很宝贵的。” 裴湮挑眉:“这就是你动手的原因?” 郁岁:“你不该随意杀人的。” 裴湮又冷酷又无情,“杀了又如何?” 郁岁张张嘴巴。 裴湮盯着她这副沉痛的模样,到底没再说什么,转了话题,“为师送岁岁的礼物。” 郁岁接过他手中的灯笼。 暖光色的,灯笼皮很光滑,也很白皙,偏冷色调与温暖中和了下。 她疑惑,“有什么寓意吗?” 好端端的,送什么礼物? 裴湮温柔摸着她的小脑袋,“人皮灯笼,没什么寓意。” 第67章 郁岁呆呆地提着人皮灯笼。 有点懵。 裴湮不是讲, 他从来没有做过人皮灯笼吗? 是在骗她? 【系统戳破她的幻想:确实是人皮灯笼。】 它盯着瞧了会儿,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系统:不愧是裴湮,对人皮灯笼的要求还挺好, 看看这灯笼皮,肤如凝脂……】 郁岁听不下去了:“闭嘴。” 纯粹是被恶心到了。 她气呼呼地将灯笼塞回裴湮手中, 转身跑了。 灯笼摇曳。 烛火骤然昏暗,仿佛要熄灭一般, 最终却又顽强的燃烧起来。 裴湮提着灯笼。 仿若在幽□□路尽头苦苦等待,倔强而执着的等一个不归人。 厌归。 这种感觉确实很讨厌。 … 琉璃塔又重新建立起来。 比之前更加宏伟壮观, 高耸入云, 叫人心生惊叹。 只不过这次没有一层层的挂着灯笼。 没有如万家灯火的虚假温馨。 只挂了一盏灯笼。 郁岁被裴湮带着进入看了眼。 是那盏人皮灯笼。 她不知道裴湮为何会对这盏灯笼如此感兴趣,但一想到自己曾经摸过那盏灯笼,就有点反胃。 所以郁岁。 没忍住, 在琉璃塔吐了。 裴湮的神色格外阴沉。 掐了个净尘诀,将这里清洗干净,还贴心地递了水让她漱口,只是目光始终凉凉的盯着她。 也许眼神中还有其他情绪。 但郁岁是真的没看出来。 她只觉头皮发麻, 强大的求生欲促使她讲, “我今天吃的虾饺, 可能染了魔气。” 毕竟是在魔界。 她见到的魔界的河翻涌之中都透着浓郁魔气, 里面养的虾自然也不会多纯净……吧。 裴湮似笑非笑,“看来是为师没做好呢, 委屈岁岁了。” 郁岁:“……师父做的虾饺吗?” 裴湮就静静看她。 郁岁捏着水壶,指尖泛着可爱的粉色, 眼眸全是纠结与不安, 细究之下, 也许藏着厌恶。 这很正常。 她会因生死棋与他大打出手, 自然也会因为人皮灯笼而厌恶他。 裴湮漠然收回视线。 望向在空中漂浮着的灯笼,心想,白灯笼是不是不太好,不喜庆。 郁岁心情属实一言难尽。 她看向灯笼。 隐隐有个猜测:这或许就是他们当初一起许下愿望那盏。 只不过如今裹了层血腥皮囊。 因此。 郁岁讨厌这盏灯笼。 可是见裴湮这副漠然之下,好似极为脆弱的模样,她捏着水壶,微微抿唇,“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就,一起去游山玩水?” 她说的是初遇。 没有回到问天宗,不用在意魔界,也不用在意一十三洲,只看自己喜欢,还可以四处游历,行侠仗义。 那个时候,真的很开心。 郁岁捏着水壶的手又握紧了些,忐忑的等裴湮答案。 裴湮眼中飞快掠过惊讶。 没想到这种情况,她居然还抱着这么一丝劝他回头是岸的奢望。 迎着她期待的表情,裴湮温柔一笑,“傻姑娘,那些都是假的。” 郁岁:“?” 假的? 那些相处都是假的吗? 可真的有人能伪装将近两年吗? 郁岁满腹疑惑,终于在和岑疏狂聊天的时候明白了。 岑疏狂见到她格外亲切。 眼中都充斥着几分感觉,“谢谢你,要不是夫人,尊上还不知道要在一十三洲呆多久呢!” 郁岁:“……” 也并不怎么想要这个感谢。 岑疏狂将搜寻来的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这些都是为夫人准备的,都是有利于夫人养胎的。” 郁岁咬牙:“我没有怀孕。” 岑疏狂啊了声,茫然说:“不是有感而孕吗?” 郁岁:“你见过?” 岑疏狂:“没有啊。” “但放在尊上身上,好像一点都不违和。” 郁岁:“……” 她现在非常好奇裴湮为什么会留岑疏狂做亲信。 岑疏狂还在感叹,“想当初,尊上对你一见钟情,还是我在出谋划策,现在你们历经千帆,终于修成正果。” 郁岁:“?” “一见钟情?” 岑疏狂轻咳一声,“夫人可千万别和尊上讲,他脸皮薄,回头肯定要狠狠惩罚我的。” 关于最初的见面。 以往因为对裴湮的滤镜并没有细究,也不太在意。 而回想起来,也都会因为与裴湮一同而觉得甜蜜。 最重要的是,并没有在裴湮身上感受到恶意。 可此时细究之下。 这种一开始就被裴湮掌控着,这种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活在了裴湮的眼皮底下,翻出的浪花都圈在了他掌心…… 以前并不觉得怎么。 如今却泛着些许恶心。 岑疏狂没看到郁岁的神色,眉飞色舞的说着,“尊上可喜欢夫人了,那个琉璃塔,一天一夜竣工,不管是在魔界,还是一十三洲,这建筑都是奇观呢!” 他有几分好奇。 “夫人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吗?” 郁岁又想到人皮灯笼。 没忍住,捂嘴呕了下。 岑疏狂惊讶片刻,连忙从桌子上扒拉了个果子,“快,吃点酸压一压。” “这都孕吐了,还说没怀孕呢。” 他幽幽叹息,“夫人您是不是接受不了尊上是魔尊的身份啊?” 郁岁:“我觉得不太对。” 岑疏狂:“尊上人很好的,别人都传他杀人如麻,其实他从来都不会滥杀无辜的。” 他在尽力说着裴湮的好,还试图拿自己举例子,“属下当时命悬一线,若不是尊上……” “在聊什么?” 裴湮嗓音透着几分松快,全然没有曾经在一十三洲的矜贵清冷。 岑疏狂笑着回,“在讲尊上当年救了属下那件事。” 裴湮微微颔首。 见郁岁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蹙眉,“怎么了?” 岑疏狂懂眼色的离开。 郁岁摸着肚子,依旧恍惚,“我吐了两次。” 裴湮拿了个果子,递到她嘴边,揶揄,“吃酸吗?” 郁岁认真思索,“神交会怀孕吗?” “我的灵府不会孕育出小怪物吧?” 裴湮被她的奇思妙想逗笑了,很快又敛笑意,垂眸将灵果切成小块,“说不定呢?” “不知道我与岁岁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 郁岁嫌弃看他,“神交是不会有孩子。” 除非变异。 裴湮将切成小块的灵果放在了她手边,拿帕子擦干净沾染到手指的汁水,“不若坐实怀孕这件事?” 郁岁正在看他的手,回答的风马牛不相及,“你的左手怎么了?” 看起来比平常僵硬很多。 裴湮伸出手指让郁岁仔细看看,“劳烦郁小姐为在下看病。” 郁岁心想,确实病得不轻。 裴湮又将话题拐了回来,“但孩子还是要生的。” 郁岁按住他手腕,惊呼,“好凉。” 冰的彻骨。 就像是,直接摸到了骨头而非活生生的血肉。 裴湮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宝贝的护住,不赞同的看她,“岁岁怎能突然轻薄为师?” 这个时候又开始强调师徒关系了。 郁岁心累,“我刚刚把脉,你不育,我们不要做无用功了。” 裴湮:“还是要试一试的。” 郁岁表示拒绝。 脚腕缠绕的铃铛,红色丝线忽而无限延长,自小腿攀附而上,郁岁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彻底束缚住。 裴湮幽幽说,“为师扮演强取豪夺的魔尊,岁岁扮演被被为师强取豪夺的小白花,如何?” 这话好耳熟。 这不是她曾经说过的话吗? ——“……我扮演被你强取豪夺的小白花,你扮演那个强取豪夺的霸道剑尊。” 郁岁升起些许恐慌,“你说过你不喜欢强迫的。” 裴湮:“当时年少,不懂其中滋味。” 郁岁:“?!” 你是怎么好意思觍着脸说自己年少的? 她试图和裴湮讲道理。 “我不想和你生孩子。” 裴湮失望的啧了声,“本尊在强取豪夺。” 郁岁睁大双眼。 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裴湮笑着弯腰抱起她。 “闭上眼,睡一觉,很快的。” 郁岁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质疑,但她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交代出去。 而且一想到预知梦中的场景。 哪里就很快了? 明明又慢花样又多,玩的又野。 ……还很吓人。 郁岁挣扎起来,“我不要,放开我……” 都没挣扎超过两秒。 只剩下眼睛能动了。 武力值差距过大就是这么霸道又不讲理。 郁岁美目瞪着他,仿若喷火,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裴湮。 可恶! 有朝一日她翻身,绝对要让裴湮尝尝这种屈辱! 很快。 一股幽冷的清香传来。 郁岁昏昏欲睡,眼皮都在打架,眼前的场景都模糊起来。 只记得裴湮似乎在笑。 笑得又虚伪又恐怖。 “别怕。” 郁岁彻底睡了过去。 系统在她脑海里怎么呼唤都叫不醒她。 见裴湮和她一起到了床榻。 正愤愤不平的辱骂,对裴湮的辱骂已经从狗男人进化成狗东西,这一会儿已经成了变态人渣。 忽而浑身发寒。 系统对上的裴湮冷冰冰的视线,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当初濒临死亡的体验。 系统心想:该不会是在看我吧? 它试探的发出声音。 【系统:狗东西。】 裴湮慢悠悠的收回视线:“再骂杀掉。” 系统顿时噤声。 它若是有实体,大概也是瞪圆了眼睛,浑身炸毛的望着他。 倒是跟它主人一个模样。 裴湮不再理会系统,左手落在她额间,没了障眼法,血肉寸寸消散,只留下雪白而冰冷的骨骼。 系统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完全没想到裴湮左手竟然毫无血肉,只剩骨头。 它是个话唠属性。 背后又有天道撑腰,一时半会儿也死不掉,况且也没从裴湮身上感受到杀意,便鼓起勇气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系统等了好久,没等到裴湮的回复。 只见裴湮毫无血肉的食指点在郁岁额间,丝丝缕缕的灵气浸入。 系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灵光乍现,“那个人皮灯笼是你自己的皮囊?” 乖乖。 这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划掉皮还刮了层血肉。 但下一秒它就进了小黑屋。 系统:??? 怎么回事? 难道突然开车了? 郁岁还在睡呢! 裴湮这个禽兽! 然而事实并非系统想象的那么涩情。 郁岁神魂不稳。 即便是修养了这么多年也依旧神魂不稳。 之前用凝魄花稳固神魂。 如今花没了,呕吐只是神魂不稳带来负面影响最初的征兆,随之而来的,或许是头疼,严重些四肢抽搐,甚至窒息死亡。 过程无疑格外痛苦。 灵力沿着她眉心渗透。 将如毛线般杂乱的角落梳理通顺,又试图将残缺的地方补全。 ……没成功。 裴湮蹙眉。 收了灵力,没再做无用功。 冷冰冰的手掌覆在她脸庞。 哪怕没有血肉,只有骨头,几乎将她脸遮盖住。 裴湮啧了声,“真小。” 娇小的,完全不该承受这么多。 … 郁岁醒来的时候有几分茫然。 她看向绣了繁复花纹的床幔。 “我睡了多久?” 【系统忙回:一个时辰。】 【系统见她发呆又问:有什么感觉吗?】 它对刚刚进小黑屋的事情耿耿于怀。 郁岁:“不对。” 【系统:哪里不对?】 郁岁依旧恍惚望着床幔:“怎么如此短暂?” 刚踏入宫殿的裴湮脚步一顿。 郁岁仍然在说:“这和梦里的不一样。” 裴湮微微扬眉。 郁岁狠狠叹息,“果然梦中是美化了他。” “现实的他又短又小又快。” “怪不得不让我看呢!” “……”裴湮几乎气笑了。 【系统惊讶:你就没别的感觉吗?】 郁岁沉浸式感受了下,品味说,“还挺舒服。” 比任何一次清醒过来都要神清气爽。 怪不得小说里那些霸总每次强取豪夺后都容光焕发。 原来是有现实依据的。 【系统简直震惊:除此之外呢?你对他的讨厌,憎恶,痛恨呢?!他在强迫你哎!】 郁岁:“这些都是无用的情绪。” 裴湮暗中思忖。 看来修复神魂还是有些作用的。 神魂越是残缺,越是容易被情感左右。 【系统大惊失色:这是你该贤者状态的时候吗!!!】 郁岁:“所以我准备强迫回去。” “我要说出龙傲天的经典语录。” 【系统:???】 郁岁眼眸晶亮,握拳,“三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迟早要让裴湮尝尝被强迫的滋味。” 裴湮琢磨了下。 被强迫的滋味,那也挺爽的。 那边系统震惊到失声以后。 不禁发出感叹。 【系统:宁孤临怎么就没向你学学呢。】 … 宁孤临确实贯彻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思想。 但裴湮的强大以及事态的发展,已经容不得他拥有三十年的时间缓慢成长。 至于掌门等人联手去阻止裴湮活祭一事。 宁孤临没有参与。 在他看来,要不要活祭全凭裴湮心情,全然不会因为他人劝说的几句话就不去做这件事。 除非,他这一次压根没有想要活祭。 所以。 在武力值的绝对碾压下,掌门等人的行为,在宁孤临看来,只是动动嘴皮的自取其辱。 还不如抓紧时间修炼。 宁孤临正在运转在幽歧参透的心法,隐隐有几分参悟。 与其说是参悟。 不如说早就融会贯通,如今只是在复习而已,像是将丢下的功法重新又捡了回来。 功法淬炼着经脉。 宁孤临深感灵力充沛,仿若挣脱了俗世束缚,挣脱了一阶一阶按部就班的修炼,直接步入浩瀚天地。 他蓦地睁开眼。 矫若游龙,剑舞惊鸿。 宁孤临大喜。 突破了! 他突破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修为远超大乘期。 这时。 从丧葬阁回来的掌门面色凝重地冲破他的门,颇有几分焦急,“出了什么事?!” 掌门最近也是接连遭受打击。 从师妹到师父到徒弟,没一个省心的。 “为什么修为会倒退如此之快!?” 宁孤临:“?” 顾西辞与鹤寻云紧随其后。 三人都是刚从丧葬阁回来。 顾西辞闻言,阔步走向宁孤临身边,灵气一探,眉头紧皱,“怎么连炼气期都不如?” “我突破了。” 宁孤临也蹙眉。 心想,这套功法,实际上是在走“扮猪吃老虎”的路线吗? “突破?” 掌门惊讶,也去探宁孤临的修为,“哪里突破了?” 分明就是个炼气期啊! 鹤寻云弱弱插话,“我觉得……” 登时吸引了三人的视线。 鹤寻云眼眸澄澈,通透如清潭,“小师侄这个样子,有几分像郁姑娘。” 顾西辞眉头皱的更深了,直截了当的与宁孤临讲,“拔剑。” 宁孤临也想试试自己的深浅,没有推辞:“得罪了。” 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 剑光泛着寒意,耍出了残影。 鹤寻云讲:“与郁姑娘的一样。” 掌门与郁岁交过手,确实一样,正在他疑惑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鹤寻云,“小师弟如何知道的?” 鹤寻云:“……” 他目光审视,“小师弟向来只呆在拂明峰,那次我与郁岁交手,小师弟似乎并不在。” 鹤寻云:“……” 他白皙的耳朵渐渐红了,眼神飘忽,“我心悦她,自然会多关注几分。” 掌门拧紧眉头。 实在不明白这情爱好在哪里,竟然让人神魂颠倒到这种程度。 果然可怕。 他这辈子都不要沾染情爱。 鹤寻云松了口气。 精神体就算与裴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当时也确确实实是与他共享五感的。 偷窥一事。 属实不怎么光明磊落。 他们短短交流了几句。 打斗的身影便已经结束。 顾西辞败了。 在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掌门与鹤寻云既然隐约有几分预感,但仍然还是不自觉浮现出惊讶。 宁孤临才多大。 十八岁的年纪。 竟然能有如此深的修为。 顾西辞并不因为败给少年天才而恼怒,只是有几分疑惑,“这套功法,与郁岁的有几分相似。” 但回想起今日郁岁对裴湮出手时的场面,仔细品味,其中好像又有一丝不同。 就好像是。 郁岁在这套功法的基础上,又融合了其他的功法,更厉害了。 宁孤临知晓顾西辞潜意思。 便主动讲,“是弟子顿悟。” “阁主并未曾教过我这些。” 顾西辞:“顿悟?” 这话说出去谁信? 倘若功法能够看几眼便顿悟……哪里有这种天才? 也不是没有。 裴湮就可以。 顾西辞沉默下来。 宁孤临索性解释的清楚了些,“你们相信前世今生吗?” “……” 一片寂静。 还是掌门不忍宁孤临尴尬,才缓缓开口,“转世是有的,前世今生是不可能有的。” 记起前尘这种事是绝不可能的。 大家都只能活一世。 天道是要保持绝对公平的。 也就是所谓的,前世事前世了。 宁孤临提起和尚,试图反驳:“了之……” 掌门:“他应当有某种使命。” 宁孤临自信起来,“那我也有使命,我应当是天选之子。” “……” 掌门闭闭眼,自我安慰,“自信是好事,自信是好事。” 宁孤临强调:“我不是盲目自信。” 他这个模样倒有几分刚拜入问天宗时的活泼。 掌门:“不盲目自信,也是好事。” 宁孤临:“……” 他是真的有感觉到前世今生,运转功时,朦朦胧胧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鹤寻云问:“你的前世是什么样的?” 宁孤临回想起零星片段。 “和这辈子差不多。” 鹤寻云思索:“都是天赋异禀的奇才?” 宁孤临摇头,冷笑了声,“都是舔狗。” “……” 沉默,又是沉默。 掌门都找不到理由去为宁孤临挽尊。 宁孤临说:“我准备去杀裴湮了。”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掌门一噎,忙说,“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宁孤临:“没事,我死不掉。” 顾西辞忍不住说:“不要盲目自信。” 宁孤临眸若星辰,“岁岁不会叫我死的。” 掌门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自己是舔狗,舔狗最容易产生错觉了。” 顾西辞说的更直白,“郁岁连自己都顾不住,救不了你的。” 宁孤临嗤笑:“怕什么?” “裴湮和我舔的不相上下。” 听这语气,还挺骄傲。 鹤寻云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喜欢算什么? 都没法跻身舔狗行列。 顾西辞正处于对裴湮又爱又恨的阶段,听不得宁孤临如此贬低裴湮。 但他贬低时,连自己都骂了进去,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回头对掌门说,“教教他文化课。” 掌门:“是得提上日程了。” 宁孤临:“……” 之后几天。 宁孤临试图偷偷去,但都没成功。 掌门看她看的实在太紧。 宁孤临只好迂回前进,找到了任吟。 任吟正在潜心炼丹。 说实话。 放弃对剑道之上的执着以后,除了最开始的轻松以外,弥漫在心中的全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但她也知道若是有了目标,一定要坚定,三心二意,路反而会走不长远。 宁孤临来找她的时候,刚开了一炉上品丹药,倒也没有吝啬,分给了宁孤临一大半。 宁孤临推辞不过,便接了。 客套两句后提起正事:“我想请任吟师叔带我出宗。” 任吟:“嗯?” 她疑惑,“你被限制出宗了?为什么?” 宁孤临:“因为我想出宗杀裴湮。” 任吟:“???” 任吟:“!!!” “没想法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宁孤临认真:“我杀裴湮的心,始终如一,从前世便如此。” 任吟看他的目光更加一言难尽,“快回去吧,我还有事的。” 宁孤临只好起身,临走之前,讲:“师叔于剑道虽然天赋不高,但练剑时,眼中是有光的。” 任吟神色微动。 不必说太明白,宁孤临欠身离开。 他离开后。 任吟再次回到丹炉前潜心炼丹。 但无论如何都没法平静。 思索再三。 霍然起身,去了宗门。 任吟去的地方是月华宫。 梨娘见到她颇有几分惊讶,掩嘴笑了声,“这次来怎么还带个小郎君呢?” 任吟:“?” 她的修为比梨娘要高一点,之前因为想事而没有发觉,如今才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宁孤临:“多谢师叔。” 任吟冷笑,“别,我可不敢违背掌师兄的命令。” 她按住了宁孤临。 “今天你跟着我,怎么出来的就怎么回去。” 出乎意料。 宁孤临格外好说话,也没有任何反抗。 “听闻月华宫有一处幻境,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 梨娘回忆起第一次见宁孤临的模样。 在对比现在的冷冽。 啧啧,变化可真大。 她笑着说,“自然可以。” 宁孤临礼貌回,“多谢。” 他跟着梨娘与任吟进了月华宫。 其实出了问天宗便能够悄然离去。 但见任吟一路直奔月华宫,想到月华宫的秘境,据说能够窥探内心。 问心梯自然也可以。 但那会被掌门知晓,隐私性不强。 宁孤临望着这满宫莺莺燕燕。 梨娘笑着问:“想什么呢,小弟弟?” 宁孤临,“没什么。” 只不过心中有种淡淡的惊恐感。 真奇怪。 压下莫名的情绪转身进了幻境。 … 宁孤临也是试探自己。 既然能够想起前世的片段。 而那些零碎片段又如此深刻,想来能够通过幻境试探到自己。 就是。 这幻境,隐隐约约好似有些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宁孤临没想多久。 便在幻境中看到了自己。 场景是在打仗。 面前是乌泱泱一片的邪魔。 如此紧迫的情况下。 幻境中的宁孤临还在围着郁岁打转,甚至帮她把宝座给搬了过来,怕她不舒服,还在下面垫了软垫。 宁孤临眼眸含着光,“岁岁在这里看着,我去杀了这群邪魔,好不好?” 郁岁轻轻眨眼,“我和你一起。” 宁孤临震声说:“不可以!绝不可以!岁岁就在这里看着!” 许是他双眼泛红的表情太过可怜,郁岁说了好。 宁孤临只身深入战场,剑扫万军。 面容陡然冷冽,全然没有陪在郁岁面前的嬉笑活泼。 幻境外的宁孤临只觉得自己像个花蝴蝶一样,在尽情展示。 他又看向郁岁。 郁岁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宁孤临。 她手边有个毛球。 正跳脚说:“我们也去!我也要去!让我杀了他们!” 郁岁抬手轻轻摸了摸那个小毛球。 小毛球瞬间变粉安静了下来。 即便没有五官,也能看到它的享受。 这场仗结束的很快。 宁孤临受了伤,没有顾及自己的伤,闪身回到郁岁身边,“岁岁!你看到了吗?我也可以的!” 小毛球哼笑了声,“哪里可以?” “如果是我,哪里会耽误这么久?” 宁孤临瞪向小毛球。 小毛球瞬间缩回郁岁手中。 郁岁弹开小毛球,在它再次凑过来的时候,任由它贴在手心,也笑着对宁孤临讲,“很厉害,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我会与仙尊讲,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职位,不会辱没你的。” 宁孤临脸色垮了下来。 “我不要职位!” “我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郁岁思索,“好呀。” “不久之后我要下界一段时间,你与我一同?” 宁孤临:“不是与你一同!” 他恼怒道:“岁岁不可以用我吗?我哪里比这个毛球差?” 他说到最后委屈极了。 “我明明也很厉害!” “我也是你创造出来的,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 这句话随着幻境消散传到宁孤临耳中。 宁孤临眸色晦暗。 因为这是幻境。 他分不清楚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内心所形成的执念。 但最后那句轻到不能再轻的话语,却宛若千斤重压在他心口,压的他喘不过气,像是椎心泣血般。 就在此时。 场景又开始变化。 是宁孤临正在奋笔疾书。 口中念念有词。 “都走吧,都留我一个人吧!” 一边写一边抹泪。 幻境外的宁孤临竟然有几分感同身受,莫名想要落泪。 正在埋头苦写的宁孤临一顿。 他纠结片刻。 忽然化作流光回到了笔中。 “什么公务,我不管了,我要睡了,除非岁岁回来,否则我都不要醒了。” 风吹过。 桌面上摆放的纸张不断翻动,哗啦啦作响,拨弄着他的心弦。 幻境外的宁孤临走到桌边,拿起纸张。 桌子上还摆着个牌子。 天庭话本定制处。 纸张上面写的是按照要求定制出的龙傲天文。 【我出生在边陲小城。 这里与魔域接轨,经常有各大门派的修士来清理邪魔。 我对修士的世界心生憧憬,立志要拜入剑宗之首的问天宗,父母很支持我。 直到母亲去世,父亲再娶。 我多了个哥哥,我很开心,但哥哥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我。 后来父亲也不喜欢我了,更谈不上支持我的理想。 ……】 宁孤临眯起眼。 这经历,怎么有点眼熟。 他心口忽然一跳,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抬起头。 果然看到墙壁上刻着的条例。 …… 三、不许用司命笔写话本(如果写了,一定要有所标注)。 …… 六、用司命笔时,尽量避免用第一人称书写(如若用第一人称,一定要有明确表明身份的语句)。 …… 从幻境出来的宁孤临神色恍惚。 梨娘惊讶,“你生了心魔吗?” 宁孤临:“?” 梨娘:“没有心魔,怎么如此表情?” 宁孤临:“……” 他心情悲愤。 但好像也怨不得别人。 算了,还是去杀裴湮吧。 与梨娘道别后便化作流光离去。 很快。 任吟也出来了。 梨娘说:“怎么也这副表情?” 任吟勉强笑了笑。 她得到的答案与第一次进入得到的没什么区别。 不外乎是遵循本心。 可她选了自己喜欢的丹道,好像也没有多快乐。 反而对剑道念念不忘。 压下心中的疑惑,四处看了看,“宁孤临还没出来吗?” 梨娘:“已经走了。” 任吟骂了句。 “这小子肯定去魔界了。” 她用传音符与掌门讲了声,便要追过去。 梨娘说:“要去魔界?” 任吟点头。 梨娘思索片刻,“我与你一同。” 任吟:“??” 梨娘:“说不定还能帮到你呢。” 到了魔界。 任吟才明白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仅熟门熟路,而且还认识好多魔。 任吟:“他们叫你大人哎。” 梨娘:“不值一提的小官。” 任吟:“我应该懂的。” 梨娘:“?” “懂什么?” 任吟悲愤说:“应该懂得,郁岁交友的魔幻性。” 梨娘夸赞她:“那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任吟:“不,我只是个普通人。” 她忽然一愣,小声问。 “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试图戳破师徒恋情,并且针对郁岁,算过人之处吗?” 梨娘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她,简直像是在看稀世珍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上一个惹魔尊不开心的,人皮灯笼都挂到琉璃塔了。” 任吟打了个哆嗦。 “真的有人皮灯笼吗?” 梨娘想到那永远散发着鬼哭狼嚎的琉璃塔:“自然。” 不是人皮灯笼。 也是比人皮灯笼更恐怖的东西。 她们俩是与掌门几人一同到的。 宁孤临正在叫喊,“裴狗贼!出来受死!” 掌门直接冲他后背拍了一巴掌,没用灵力,但劲也不小。 疼得宁孤临面色差点没绷住。 “师父。” 掌门:“丢人现眼!跟我回去!” 宁孤临,“我听说他下生死棋,杀了好多人,难道不报仇,不行侠仗义吗?” 掌门:“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宁孤临气性上来,“师父从长计议吧,我才不要如此畏手畏脚,死在裴狗手中,我也不亏!” 掌门正欲说些什么。 若有所觉。 抬头果然见到了裴湮。 依旧是白发红眸,不说话的时候,仿若冰雕一般,微弱的暖阳映在他身,脆弱的都叫人担心他会融化掉。 可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他猩红眼眸的沉郁阴森,骇人至极,哪里还有曾经光风霁月剑尊的模样。 掌门还没想好如何缓和气氛。 就听宁孤临诡异的笑了声。 掌门:“?” 还没开始打就疯了? 宁孤临:“岁岁才不会让我死呢。” 掌门:“??” 你哪里来的自信? 宁孤临:“师父,弟子先走一步!” 他提剑便杀了过去。 掌门面无表情:“……” 二师弟说的对啊。 宁孤临的文化课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去帮忙。 顾西辞与鹤寻云也忙去帮忙。 这个时候也不必想什么以多胜少不光彩了,毕竟对方是裴湮。 梨娘按住任吟,“你做什么?” 任吟:“我是问天宗的。” 梨娘:“我是魔界的。” 任吟:“……” 真是好有逻辑。 梨娘:“行了,别掺和了。” “他们师徒几人打架,多少会留情,你过去,那可全是做炮灰的。” 任吟:“……” 真是谢谢你提醒。 … 在宫殿待着的郁岁脑海中想起来了熟悉的滴滴滴声音。 【系统焦急:快!龙傲天快死了!快去救他!】 郁岁:“……” 她颓废躺在床上,“我不想牺牲我的肉-体,去救另一个男人。” 【系统:那,撒撒娇也行?】 郁岁从善如流:“我不想为另一个男人去和我讨厌的男人撒娇。” 【系统:你要救的!】 郁岁:“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我要听实话。” “说实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这小系统为了让她救宁孤临,不知道编过多少瞎话。 连世界崩溃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系统一顿:我也不知道哎。】 郁岁:“……” 【系统又说:但我不想让他死。】 郁岁:“……” 很好,很诚实。 【系统:你也不想让他死的,对吧?】 郁岁冷漠说:“我不在意。” 【系统:嘤嘤嘤你最近变得好冷漠,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郁岁懒得理会它。 但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的向宫殿外走去。 【系统:你最近好像很虚。】 郁岁:“经常被睡,当然虚。” 也不知道裴湮什么毛病。 每次都要让她昏迷,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有好几次她醒过来,感觉身体酸疼的都要散架,终于明白什么叫被碾过一般,累到指头都抬不起来。 【系统感叹:也是。我最近进小黑屋的次数好多。】 【系统: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还有一次。】 郁岁:“……” 好在她还可以御剑。 【系统怂恿她:快!你现在可以说出经典台词了!】 郁岁:“……?” 【系统:不要为我打架!要打去……】 郁岁微笑:“安静会儿好吗?” 系统说好哒。 郁岁查了查人数。 嘶了声,这是群殴啊。 她飞到他们不远处,见宁孤临要被一刀了结,立刻说,“刀下留人……” 【系统:这句话也很经典。】 【系统:通常后面跟着,圣旨到——】 郁岁:“……” 她彻底屏蔽掉系统,见裴湮他们没有丝毫停手,思索再三,选择加入。 裴湮顿时陷入一对五的局面。 曾经收的四个徒弟,如今全都对他刀剑相向。 梨娘默默松开按住任吟的手,“快去吧,任姑娘。” 任吟:“我再观望一下。” 她望着乱斗的场面,喃喃说,“只要有郁岁,我觉得一切的发展都会向着我想象不到的地方去。” 话音未落。 裴湮与郁岁从原地消失。 任吟:“接下来的画面,我们看不到了。” 梨娘:“我有点好奇。” … 郁岁还没注意到队友全都不再,还在与裴湮激战正酣,趁他不备,掏出捆仙绳把他捆的结结实实。 裴湮冷笑,“用为师送的东西来对付为师,好样的。” 郁岁:“这话好熟悉。” 【系统:我说过。】 【系统忽而一笑:我就知道!我扮演的裴湮入木三分!】 裴湮的脸色又冷又臭。 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期待。 郁岁是没看到他的期待,义愤填膺,“我今天势必要让他尝尝被强迫的滋味。” 系统盯着裴湮,难得聪明了一次。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正在暗爽。】 郁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劝系统。 “不要想太多。” 【系统:……】 乍然之间,它就进了小黑屋。 郁岁调整捆仙绳,将人绑好,期间还特意翻书看了眼。 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裴湮,“师父,有什么要说的吗?” 裴湮想了想,配合她,阴恻恻的说:“等本尊挣开这捆仙绳,定让你好看。” 郁岁撇撇嘴。 好没新意的狠话。 “说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她拿起黑色丝绸缠在了裴湮的眼睛上,然后开始脱裴湮的衣服。 一开始还很有耐心。 后来碍于绳子的存在,郁岁直接用上了小刀,谪仙般的美人添了几分蹂-躏过后的凌虐美。 犹豫两秒要不要扒裤子。 但仔细一想,不扒裤子算什么强迫,裴湮不知道做的多过分呢! 裴湮似是感受到凉意,恼怒:“郁岁。” 郁岁心想。 老师叫我全名了哎,但我不怕。 她还给裴湮留了层底裤,垂头扫了眼,有点懵,喃喃道,“好可怕。” 好像比梦里的还要可怕。 可恶。 怪不得她每天醒来都那么酸疼。 郁岁凑到裴湮耳边,就像之前他曾经做的那样,似有若无的撩着他,温热气息喷洒在肌肤。 她见裴湮面若微醺,“师父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个东西,好吗?” 哪里能白白便宜裴湮呢。 就吊着他。 作者有话说: 裴湮,还没吃到肉呢 第68章 郁岁将裴湮吊绑成经典动作后, 果断离开。 神清气爽。 系统从小黑屋出来,茫然四顾。 【系统惊呆了:怎么这么快?】 郁岁:“唯手熟尔。” 想当初,第一次绑裴湮的时候, 可是花费了好多时间,时不时还得看一眼书。 系统呆若木鸡。 越熟练, 不应该是越慢吗? 但它恢复的很快。 【系统:他这隐隐有肾虚征兆啊,你未来的幸【哔——】福堪忧, 还是得杀夫证道。】 郁岁懵:“什么福?” 【系统:幸【哔——】福。】 ……你妈的,什么狗屁屏蔽。 见系统不再提杀夫证道后, 郁岁便不再理会。 走到宫殿的时候, 已经气喘吁吁,还有点犯困。 岑疏狂见到她这副保守摧残的模样都震惊了,“夫人, 您这是怎么了?” 他又向后探头寻找,“尊上呢?” 郁岁:“他正在进行一项私密运动。” 岑疏狂:“?” 岑疏狂秉承着良好的下属素养,没有去打探进行了什么活动,“宁孤临又骂了几句, 然后被问天宗的掌门领走了!” 提起此事, 颇有几分气愤。 “真是欺魔太甚!竟然杀到我们魔界了!绝不能轻易饶过他们!” 郁岁:“这件事让魔尊定夺吧, 说不定还有点师徒情谊。” 岑疏狂心想, 也是。 毕竟也算是魔尊私事了。 他见郁岁要御剑向外跑,“夫人要去哪里?” 郁岁:“……” 当然是要离开了。 她这模样, 得赶紧去找个医修,不然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 也太虚了吧。 岑疏狂又说, “宫殿设的有结界, 没有尊上的允许, 您不能离开的。” 郁岁:“……” 狗比裴湮。 她四处环顾, 小声问,“你们魔界,有没有,那种补汤?” 岑疏狂先是震惊,随即面色一言难尽,又露出痛惜的表情,他说:“有的夫人,您放心,我会给您准备好的。” 他停顿了下,为了自己的安危。 “请千万不要告诉尊上是我准备的!” 郁岁:“?” 他脑补了什么?和裴湮有什么关系? “我喝的。” 她说的直白了点。 “我体虚,得补补,最好请个医修。” 往常不该这样的。 即便和系统开着玩笑,她也明白,不可能因为那点事就虚到没法走路。 郁岁深思熟虑后,怀疑裴湮对她下什么毒了。 阴狠的男人。 呵。 岑疏狂完全误会了。 以为郁岁在欲盖弥彰,为裴湮做掩护,应答的好好的,随即露出了个我们彼此心知肚明,秘而不宣的神色。 颠颠地去准备补汤了。 宁不为在小厨房找到岑疏狂。 原本是没有小厨房的,这是魔尊因郁岁建的。 往常是魔尊为郁岁洗手羹汤,如今轮到岑疏狂了吗? 宁不为依旧是光头。 他走到岑疏狂身边坐下,“这是给她的?” 岑疏狂为了魔尊的尊严,点点头,“嗯,给夫人的。” 宁不为沉默下来。 他从灵禅寺回来就很不对劲。 浑身散发着一种佛系的光辉。 话说的都不多了。 ……也可能是修了闭口禅的后遗症。 岑疏狂扇着小扇子,问他,“以后什么打算?” 宁不为一惊,面色有一瞬慌乱,“像以往一样留在魔域。” 岑疏狂嗤笑,“撒谎都不会了。” “佛子都比你会胡言乱语。” 宁不为抿唇。 岑疏狂坐直身子,敛了笑意,“好了,不逗你了,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宁不为还在为难:“我……” 岑疏狂扭头看他,忽然一顿,惊奇说,“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猛地一拍宁不为,高兴说。 “小崽子,没白疼你啊!” 宁不为脸色涨红,“才没有!” 岑疏狂大笑,在宁不为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轻咳了声,“你担心我会受伤?” 他安慰宁不为。 “我在魔界,除了魔尊和夫人谁还能伤到我?我很安全的。” 宁不为更不放心了,嘴巴张了又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岑疏狂沉思片刻,懂了。 “你担心魔尊会伤到我?” 他爽朗一笑,“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放心吧,魔尊心地善良,不会无缘无故伤人的。” 而他也绝不会做魔尊不喜之事。 宁不为都震惊了。 魔尊心地善良? 这屁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岑疏狂拍拍他肩膀,“我和你讲过吧,我快死的时候,是魔尊救了我,收留我,给了我安身之地,还不遗余力的教导我。” 宁不为更不放心了。 裴湮那三个徒弟,哪个不是裴湮一手教出来的?师父对徒弟,肯定比尊上对属下上心多了。 然而该对徒弟出手时依旧毫不犹豫。 岑疏狂看他眼神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尊上的修为,若是真的要杀那几个徒弟,哪里还用得着拖到现在?” “就问天宗那几人不死也得残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还能蹦哒着过来挑衅? 宁不为大概是听进去了。 他站起身向岑疏狂磕了三个头—— 岑疏狂救了他,又抚养他成人。 虽然他们的相处方式更像兄弟,但宁不为还是将其视为父亲。 岑疏狂受不了这肉麻的场景,“行了,跟磕头上香似的,我还没死呢。” 宁不为抿唇,提前解释,“我不是要背叛魔界,更没有想要加入灵禅寺的意思。” “只是我离开了,了悟哭的很伤心,我想回去看看。” 岑疏狂摆摆手,“去吧。” “加入灵禅寺也没关系。” 宁不为:“……” 就他妈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纠结像个煞笔。 等走远了。 又想到自己零花钱都被岑疏狂管着,便又折回去,忽然听到岑疏狂在呜咽着哭,“呜呜呜孩子长大了,要出远门了。还孝敬的把零花钱都留给我,真是个好崽子呜呜……” 宁不为:“……” 清修。 他已经习惯清修了。 宁不为反复告诫自己。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出了宫殿便遇见了正在附近徘徊的修士。 修士与魔的差别太过明显。 最起码,魔绝不敢在魔尊的宫殿外徘徊。 都害怕魔尊会脑抽。 突然下达一个残酷命令,“把宫殿外游荡的魔都杀掉。” 可见裴湮喜怒无常的暴虐人设多深入魔心。 宁不为迟疑片刻,大概是和了悟待久了,对这种面露迷茫的施主,总会涌出几分莫名情绪,“施主好。” 任吟一惊。 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有事吗,大师?” 宁不为:“看施主在此徘徊,是有什么烦心事?” 任吟沉默了会儿。 许是自己最近真的很烦,也可能是宁不为佛性的温柔又包容光环太过浓烈。 她斟酌语言,“我有一个朋友。” 宁不为微微颔首。 等着他讲下一句。 任吟思来想去,还是说不出口,只得迂回前进:“之前丧葬阁阁主要收她为师,不知道如今还可以吗?” 宁不为:“我帮你问问。” 他拿出传音符。 岑疏狂:“怎么离家两分钟就想爹了?” 宁不为捏紧传音符。 压住心中的火气,试图冷静,“宫殿外有位姑娘说,夫人曾经欲收她为徒,不知道现在还作数吗。” 岑疏狂:“叫什么?” 任吟已经有几分退缩了,但在宁不为询问的目光中,还是说了名字。 那边的魔说了好。 不一会儿,便有魔带她进宫殿。 宁不为总觉得她像个傻白甜似的,提醒她:“记得把自己当空气,不要在尊上面前晃悠,上一个在宫殿嬉笑的魔死的很惨。” 任吟捏紧衣服,紧张问,“是被做成人皮灯笼吗?” 宁不为:“好像吧。” 他不以为意,人皮灯笼有什么好怕的。 “惩罚人的手段又不止这一种。” 任吟更害怕了。 宁不为:“你自己小心些吧,我得走了。” 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 “再不回去,了悟的眼泪都要把灵禅寺给淹了。” … 郁岁正在看碗中的补汤。 乌漆麻黑的。 好像一碗毒汤。 岑疏狂神秘一笑,“都是大补之物!” 郁岁迟疑:“喝了不会有问题吧?” 岑疏狂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夫人,绝不会有事。” 郁岁不太放心。 她更倾向于找个医修,诊断一下。 “要不我们找个医修?” 停顿了下,“偷偷摸摸的。” 她目前这种状况,与裴湮绝对脱不了关系,自然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医修。 岑疏狂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的夫人,这里发生的一切,尊上都是知道的,偷偷摸摸不行。” 郁岁目光飘向这碗补汤。 岑疏狂有理有据:“这也是为了尊上的身体。” 郁岁纠正他,“是我的身体。” 岑疏狂从善如流,“您的身体。” 他说完以后,忽然意识到这里少了点什么,“尊上的私密运动还没有做完吗?” “……” 郁岁想到正被绑着,放置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裴湮,难得有几分心虚,“我去看看他。” 岑疏狂点头说好。 见她空手去,忙把补汤塞到了郁岁手中,“夫人,带着汤去!” 郁岁:“……” 她沉默了会儿,还是接了过来。 毕竟是人家一片心意。 在岑疏狂殷切的目光下,拎着十全大补汤去找裴湮了。 他还维持着被绑的姿势。 连衣服的碎片都没有改变。 郁岁:“……” 她有点不敢相信,“你说他这样是真的吗?” 原本用捆仙绳能绑住裴湮就已经很令她惊讶了,他乖乖被绑,又被绑这么久,还没有找到挣脱之法,就更令她惊讶了。 郁岁又和系统讲:“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这也太能忍了吧。 一片寂静。 哦对,系统这会儿应该进小黑屋了。 郁岁盯着裴湮瞧了会儿。 白发如雪,黑布蒙眼,美人微醺的醉态,透着无助与被蹂-躏后的凌-虐-美,属实诱人。 她轻咳了声。 裴湮没有理会。 依旧沉浸在自己被强取豪夺,宁死不屈的坚韧小白花人设中。 郁岁看了看手中的汤。 “师父,你闻闻,这里面都有什么?” 裴湮:“……” 郁岁沉默了会儿,塞到裴湮嘴里一勺,黑色药汁沿着他莹白的肌肤滑落,没入脖颈,她替裴湮擦了擦药汁,好奇问,“尝出来了吗?” 裴湮舌尖泛着苦涩。 忽然一顿,轻笑了声,“给为师准备的?” 郁岁诚实回:“不全是。” 裴湮的脸色已经红了起来,语调依旧是慢悠悠的,“与香的作用差不多。” 郁岁:“……” 岑疏狂,果然从未让她失望。 她深吸一口气。 将补汤放在桌子上,她搬了个凳子坐在裴湮面前,“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美人红唇微张,“什么问题?” 郁岁眉头一皱。 怎么觉得他的语气很期待? 于是恶狠狠的说。 “我会拿鞭子抽你的。” “用你送我的那根鞭子。” ……裴湮真的送过她好多东西啊。 郁岁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 裴湮品味了下,“为师很期待。” 郁岁:“……” 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 她把鞭子换成戒尺。 抵在裴湮腰部。 “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虚弱?” 裴湮心想,确实有点变态了。 郁岁用戒尺拍了拍他腰。 提醒他,快点回答。 裴湮喉结滚动:“为师下了药。” 果然! 果然和他有关系! 怎么会有这阴险的男人! 郁岁:“为什么?” 裴湮笑了声,“自然是为了留住岁岁。” “岁岁刚刚不是还想要逃跑吗?” 郁岁丢了戒尺,转身就走。 还没走两步,忽然就被裴湮拉入怀中。 郁岁:“!!!”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是故意的! 可恶! 早知道刚刚就狠狠揍他一顿了! 裴湮将黑布蒙在她眼前。 视线顿时陷入昏暗。 “换为师来问岁岁了。” 郁岁试图挣扎:“我困了。” 裴湮从善如流:“那等岁岁睡醒。” 郁岁没有那么大的定力,能丧失视觉还睡得着:“师父问吧。” 戒尺抵在她腰间。 慢慢下滑,“补药是怎么回事?” 郁岁身体紧绷,“给我自己熬的。” “可不可以不要戒尺?” 停顿了下,试图撒娇,“师父~” 裴湮似是嫌弃:“好好说话。” 郁岁:“……” 很好,我记住了。 但戒尺还是收了。 郁岁心想,口是心非的男人。 直到嘴边被抵住汤勺。 裴湮温柔说,“既然是为自己熬的,可千万不要浪费。” 郁岁:“我会不会……唔。” 话没说完就被塞了一口。 郁岁升起一点点后怕,很担心自己会像上次那样浑身软绵绵,以及某些羞耻反应。 然而裴湮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贴心帮她擦了擦唇边的药汁,还喂她吃了个颗糖,“感觉如何?” 郁岁:“……” 她扭过头不想理会裴湮。 裴湮轻叹,“怎么这么冷漠呢?” 郁岁闭上嘴巴。 决定实施冷暴力。 唇瓣忽然覆上柔软,口腔的糖果还未曾融化,缠绵着,好似是在争夺甜滋滋的糖,追逐着这抹柔软与香甜,直到彻底融化也未曾离开。 郁岁喘息着,面若桃花。 裴湮从背后抱住她,胸膛贴在她瘦削的后背,手臂环在她身前,没有血肉的手骨握住了郁岁下巴,拇指骨节按在她唇瓣,“我可以吻岁岁吗?” 郁岁:“……” 都吻过了,还问什么? 但为了预防他下一波操作,坚定拒绝:“不可以!” 裴湮失望,“好吧。” “岁岁睡一会儿。” 郁岁已经有了睡意,如今正在和睡意对抗,试图反抗,“我要睁眼看着。” 她教育裴湮,“不要自卑。” 她真的很不想丧失意识和裴湮怎么样,于是又劝说,“我睡着了,你是不是也很没乐趣?” 裴湮诧异。 “岁岁在想什么?” 郁岁沉默。 裴湮恍然,“原来岁岁是在馋为师的身子。” 他轻啧了声,“小色胚。” 郁岁快气死了:“明明是你!” 系统都不知道进多少次小黑屋了。 裴湮失笑,哄着她:“好,是我。” 郁岁:“……” 啊啊啊好气! 憋屈极了。 关于裴湮为什么最近经常让她睡觉,这件事郁岁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并且越发虚弱。 她现在就像是病弱美人。 弱柳扶风的小白花。 看起来就柔弱可欺。 【系统都惊了:乖乖,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以后要以床为生?】 郁岁咬牙:“狗比裴湮。” 系统很高兴能听到郁岁骂裴湮。 但是。 它是真的在担心。 【系统出谋划策:要不咱们去给裴湮撒撒娇?好歹咱先能下床走路?】 郁岁回想自己上次撒娇失败的经历。 傲娇的拒绝道:“我才不要对狗男人撒娇。” 系统忧愁的缩成一团。 郁岁该不会死了吧? 不行。 一想到这个结果,它就非常伤心,要活不下去的伤心。 思来想去。 系统把这归结为,她是它的宿主,它有义务负责她的生命安全。 但现在怎么才能从裴湮手中逃生? 系统忽然灵光一现。 【系统:要不假意与裴湮玩欢乐游戏,然后一刀捅死他,杀夫飞升。】 郁岁琢磨了下欢乐游戏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感叹,系统为了逃避审核真是煞费苦心。 但这个建议不行。 “裴湮不配得到我。” 她冷哼,“我要做裴湮得不到的女人。” 系统给她鼓掌。 【系统:但是他如果想得到你也很容易吧,你现在走两步就喘,多走几步都要吐血,连挣扎都不用。】 郁岁:“……” “谢谢你提醒我当前的处境。” 【系统:就这么一个捷径方法了,听我的,杀了他!】 郁岁微微叹息。 不远处。 任吟提着补汤来找她。 自从她喝了补汤以后,裴湮每天都给她安排一碗,最近他大概是腻了亲自喂她喝汤这个游戏,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了任吟。 郁岁试图逃开补汤,“里面说不定有毒,我们偷偷倒掉吧。” 任吟:“别胡说。” “我亲手熬的,也检查过的,没有毒,都是好东西。” 郁岁:“……” 叛变了。这个小姐妹她叛变了。 任吟:“里面的药材都是五千年起步的,有市无价,都是好东西。” 她情不自禁的感叹,“尊上对你真好。” 郁岁:“……” 朋友,你还记得你是正道修士吗? 任吟监督郁岁喝了药。 陪郁岁讲了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离开。 郁岁:“你之前说,想要拜我为师?” 任吟原本也是把这个当借口。 哪里想到宁不为真能让她进宫殿。 见了郁岁发现她病的都快不行了,又哪里还想过拜师的事情。 “好好养病,等你康复了再说。” 郁岁摆摆手:“我康复不了。” 有裴湮在,一边补一边虚,能量守恒的很。 “怎么突然想拜我为师了?” 任吟在郁岁面前倒是能够轻松的吐露心声,“我原本想要修剑,但在丹道上比较有天赋……” 郁岁在她组织语言停顿的空隙,立刻讲,“我选我想要的。” 任吟:“……” 真是斩钉截铁的答案。 “那如果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选呢?” 郁岁:“什么原因?像我这样一辈子躺在床上了。” 她说的直白了点,“我现在这么虚,就是裴湮做的。” 任吟不可置信,“可他还熬补汤……” “他图什么?”她震惊。 郁岁:“我不知道你的感觉。” “但我可以告诉你这种被迫接受不喜欢东西的感觉。” 系统欣慰。 滤镜破碎的好彻底。 裴湮都已经沦为东西了。 郁岁:“很烦躁,很厌恶,甚至有点想吐。” 【系统:还非常憎恨。】 郁岁,“那没有。” 她一般不会有这么浓烈的感情。 就现在这种厌恶的情绪,浓烈的都让她有些许诧异。 任吟后背僵硬。 郁岁毫无所觉,但她是感受到的。 裴湮就在不远处啊! 她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郁岁不会被做成人皮灯笼吧?! 任吟咽了口口水,拼命给郁岁使眼色,“尊上也是有可取的地方吧?” 郁岁眨眨眼。 “你眼睛怎么了?” 任吟:“……” 算了,裴湮已经离开了。 无所谓了。 “没事。” 就是,怎么觉得裴湮是落荒而逃呢? 像是不愿意听到自己在郁岁心中,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一样? 郁岁没深究这个问题,“想修剑道就修剑道呗,谁不让你修了吗?” 任吟摇头。 郁岁:“那你为什么不修?” 任吟:“我没天赋。” 郁岁:“谁告诉你你没天赋的?” 任吟:“我自己感觉到。” 郁岁哦了声,“那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 “这样,你跟着我练。” 她摇摇晃晃的坐起身。 任吟一惊,忙去扶她,“不必如此着急。” 郁岁:“还没那么虚弱。” 停顿了下,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任吟:“没有。” 郁岁:“这是无情道哦,要断情绝爱的。” 任吟保证,“我对情情爱爱毫无憧憬,也绝不会沾染。” 郁岁:“也不必如此。” 反正她修了无情道后,对情爱也没什么影响。 她念着功法,让任吟体悟。 系统缩成一团,看着郁岁。 忽然想到之前郁岁迷茫自己竟然会收任吟为徒的想法。 了之给出的答案是,“入世了。” 系统心想。 这是入世吗? 总觉得现在的郁岁比最初的模样要有情太多。 之前她是真的毫不在意。 就算再喜欢谁,也不会提出收徒这种要求。 ——师徒这种亲密关系,是要负责任的,更不能半路撂挑子。 系统疑惑。 怎么修了无情道,反而多情起来了。 郁岁练了任吟第一重。 进展非常顺利。 “你只是没遇到好老师。”她感叹说,“多么聪慧的徒弟啊。” 任吟:“……” “之前教导我的是掌门师兄。” “裴剑尊也曾指点过。” 她拜入问天宗。 与同批的弟子们一同上着大课,裴湮那时收了亲传弟子,或许是秉承着负责的态度,偶尔也会为他们这群弟子们上大课。 所以他们称裴湮为“师尊。” 是师,也是尊上。 但却没有师父那般亲近,透着股距离感。 郁岁唔了声,“那我比他们都厉害。” 任吟失笑,“你也不害臊。” 郁岁心想,有什么好害臊的。 面前忽然捧了杯茶。 郁岁:“我不渴。” 任吟:“……” 她笑容微顿,小声问,“你不收我为徒了吗?” 郁岁:“你不是不想拜吗?” “就这样教你就行。” 任吟讶异。 郁岁说:“反正都能学到东西。” 任吟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 竟然能够如此无私。 与敬佩一同升起的还有些许愧疚。 她当初怎么就妄图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破师徒恋呢? “再者说。”郁岁打断她的思绪,腼腆说,“我才二十一岁的年纪,收你当徒弟,都把我衬老了。” 任吟:“……” 什么感慨都没了。 她真的好欠啊。 这时。 岑疏狂跑了过来,说出影视剧中的又一经典台词,“夫人,不好了!” 郁岁配合他:“确实不太好。” 岑疏狂:“不是您!是尊上!” “一十三洲的修士们联手围剿尊上呢!” 郁岁一惊,“成功了吗?” 岑疏狂:“还没有。” 郁岁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岑疏狂:“……?” 这夫妻关系未免太脆弱了吧? 他还想着尊上受伤,他们的关系能因此更进一步呢! 任吟倒是想的多了些。 “一十三洲的修士怎么会突然来杀尊上?” 要知道一十三洲像宁孤临那样热血上头的实在太少,目前还都处于观望状态。 无他。 裴湮的修为实在太高,单枪匹马谁也不敢去闯。 况且还有上次下生死棋的经历。 这般情况,怎么可能突然来围剿裴湮?活的不耐烦了吗? 岑疏狂不好意思的挠头,“尊上放出了邪魔。” “不是那种魔域盛产的无脑邪魔。” “是智勇双全的邪魔。” 郁岁:“……” 好一个智勇双全的邪魔。 她重新躺回床上,“我等着他们杀掉裴湮救我出去。” 【系统怂恿:谁杀不是杀,不如便宜我们。】 它始终没有丢下“杀夫证道”的初心。 郁岁没说话。 系统狐疑。 盯着她看了会儿以后,骤然明悟。 【系统:你是不是舍不得?】 按照裴湮现在做的事。 死一百次都不亏。 结果捆仙绳绑起来那么好的条件,竟然只是不痛不痒的问了几句,让他吹了点冷风—— 据它事后观察。 裴湮这点冷风吹风还很爽。 郁岁正在嘴硬,“我没有。” “我就是单纯不喜欢打打杀杀。” 【系统冷哼:他软禁你,折磨你,还给你下毒,让你虚弱,下一步就要折断你的傲骨,让你尊严扫地……】 郁岁:“你话本看多了吧。” 【系统:别转移话题。】 【系统:你自己查查裴湮对你做过多少错事,简直罄竹难书!你就只是厌恶吗?你这厌恶也不纯粹,都没想过要伤害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系统说完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给她提这个醒做什么? 郁岁果然陷入沉默。 然后就是超大声的反驳,“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有什么好喜欢的?” 【系统:……】 完蛋玩意儿,果然喜欢了。 如今肯定是又爱又恨的阶段。 感谢裴湮过于混账。 让这份爱变得不再纯粹。 【系统: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去魔域,他都放出邪魔了,今天势必要你死我亡,做个了断!】 停顿了下。 【系统:你该不会舍不得吧?】 郁岁:“有什么舍不得?” 她起身下床。 岑疏狂:“?您做什么?” 郁岁沉默两秒:“去帮裴湮。” 真难过。 她再一次撒谎了。 岑疏狂眼神一亮,“好啊,我这就带您去,您过去了,尊上一定会很开心的!” 郁岁是不太明白裴湮有哪里好开心。 毕竟是在战场。 瞬息万变的。 在战场谈情说爱,脑子一般都有病。 * 魔域。 虽然提前听岑疏狂讲了,但此时亲眼见到,才明白到底是如何可怕又悲壮的场面。 岑疏狂也惊了,“怎么会如此?” 尸横遍野,哀嚎不断。 这些都是修为比较低的修士们,在邪魔手中活不过一个回合。 其实他们的修为也不低。 敢孤身深入魔域,修为也是在合体期以上,但这次的邪魔属实过于厉害,连大乘期都有些棘手,更别提他们了。 除此之外,一十三洲的结界也隐隐有崩溃的现象。 【系统叫了声:剧情!剧情!】 【系统捂嘴流泪:我终于等到大结局了!】 郁岁在寻找裴湮的身影。 他正被邪魔围着,那群邪魔像是在攻击他,又好像是臣服。 她闭上眼睛,不愿看这副惨烈画面。 “真的是裴湮放出来的邪魔吗?” 岑疏狂不敢说话。 他是听魔尊的吩咐去和郁岁通报的,以为魔尊会有什么惊喜去修复与郁岁的关系。 可这场景算是怎么回事? 准备展现自己有多变态,从而震慑住郁岁吗? 这不是把人越推越远? 不出片刻。 围绕在裴湮身边的邪魔便被杀掉。 岑疏狂讲:“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尊上对邪魔也是很厌恶的。” 郁岁:“误会?” “玩脱了吧。” 岑疏狂冷汗淋漓。 又听到裴湮传音入耳的话语。 ——“带你的兵去守魔界的结界。” 岑疏狂一喜。 第一反应是,看,果然是有误会的! 正要解释就听到了第二句话。 ——“别废话。” 岑疏狂不明所以。 为什么不解释?误会很有意思吗? 但他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裴湮走到郁岁面前。 忽然见郁岁吐了口血,停下脚步。 她病的越来越重。 不管怎么补,都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 不能再拖了。 他心想。 这段时光已经是奢望了。 郁岁接过任吟的手帕,擦擦血,“我想要一个解释。” 裴湮神色漠然:“没有解释。” 冷漠的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认识过。 “阁主小心!” 没等郁岁反应过来,身后袭来的邪魔便被了之解决。 了之微微蹙眉,“裴剑尊,你不该让阁主来这里的。” 神魂不稳,修为又未恢复。 而这些因飞升路大开而下界的邪魔怎么可能放过郁岁? 裴湮冷笑,“与你何干?” 了之:“贫僧慈悲为怀,见不得她再出事。” 郁岁觉得这两句话好像没什么联系。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宁孤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提剑就刺向裴湮,“狗贼,拿命来!” 不出一秒。 就被裴湮呼倒在地,吐了口血。 郁岁看宁孤临吐血,然后捂住了嘴巴。 了之关切:“阁主怎么了?” 郁岁:“有点想吐。” 了之指责裴湮,“裴剑尊收一收,你恶心到阁主了。” 宁孤临呸了声,吐干净口中的血,重新爬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和尚,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一个裴湮在舔也就算了。 怎么又多了个和尚? 了之念了句阿弥陀佛:“贫僧自灵禅寺而来。” 宁孤临:“……” 了之对宁孤临会心一击,“宁施主不刻意模仿裴剑尊以后,顺眼多了。” 宁孤临冷笑,“大师套了层和尚皮囊,倒也人模狗样的。” 了之:“彼此彼此。” 宁孤临看郁岁。 自我假装郁岁在为他发言。 “你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了之噎住,震惊宁孤临的不要脸。 他正祭出万能语句,念一下阿弥陀佛。 忽然见郁岁对裴湮大打出手。 【系统惊了:怎么突然动手了?】 郁岁:“脑子昏沉。” 【系统:说人话。】 郁岁:“我也在疑惑。” “好像是,突然热血上头。” 【系统:你以为你是宁孤临吗?】 宁孤临热血上头,“岁岁我帮你!” 郁岁心想,别来帮我。 我这会儿也懵着呢。 不是没有想好要不要杀裴湮。 单就他放出邪魔,试图毁掉一十三洲的结界这件事,都罪该万死。 或者说,他不顾修士性命下生死棋这件事,就得以死谢罪。 但她不喜欢做无用功。 她如今这么虚弱。 时不时还要吐一口血的,根本不可能在纯粹拼修为的时候杀掉裴湮。 这简直是在送死。 况且。 郁岁很难形容心中的情绪,明明这么罪该万死,但好像有个声音在讲,也许有苦衷呢,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真是疯了。 但剑以出鞘。 已然拔剑相向,郁岁便只好全力以赴。 剑指裴湮时。 “我有一个问题。” 裴湮挑开她的剑,淡定讲出经典台词,“爱过。” 郁岁:“……” 您真厉害,我思路都没了。 不远处。 掌门等人也赶了过来,忽而惊叹,“师父竟然拔剑了。” 许是太过震撼。 他都忘记要称呼裴湮为魔尊。 宁孤临持续热血,“诸位,魔尊作恶多端,今日正是你我联手剿灭的——” 话没说完 就被了之给捂住了嘴巴,“贫僧见宁施主悟性极高,于佛有缘,不若出家吧?” 宁孤临:“……” 了之见他安静下来,便又去问掌门,“情况如何?” 掌门:“结界暂时稳固住了。” “但邪魔最近几次攻击都极有计划。” “坐以待毙没用,先下手为强。” 了之点点头。 看向不远处的裴湮,微微叹息。 “不必管他们。” 掌门:“大师是否知道点什么?” 了之:“今天是个好日子。” 顾西辞冷笑,“死了这么多人,还是好日子?” 了之:“战争,总会有伤有亡。” “当年九重天死伤的守卫者不比一十三洲少。” 他们下界保护一十三洲。 最先受到伤害的便是他们。 顾西辞:“和九重天有什么关系?” 了之:“阿弥陀佛。” 顾西辞:“……” 真的很烦和尚这种“万物皆可阿弥陀佛”的讲话。 了之没再理会顾西辞,抬头望向天空。 飞升路大开。 邪魔出世。 这场情劫也该结束了。 不远处。 霞光满天,亮如白昼。 … 郁岁与裴湮打斗之间,身旁逐渐无人,只余下一片寂静。 “我真的有一个问题。” 裴湮语气很轻:“我也有一个问题。” 剑招过的很快。 郁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挑落裴湮的剑,她眸色诧异。 接下来的事也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 快的迅速。 让她几乎都没有反应。 虽然挑落了裴湮的剑,但剑招也未曾慢下来,忽地被裴湮握住手,仿佛替她执剑一般,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郁岁:“??” 郁岁:“!!” 【系统:???】 【系统:!!!】 它想到了剧情结尾。 裴湮是个厌世疯批。 因为厌世,所以觉得无趣,所以自杀。 因为疯批,所以死也要与一十三洲共沉沦。 这个剧情居然阴差阳错都对上了。 【系统惊叹:杀夫证道吗?】 郁岁回过神,震惊看向裴湮。 “你竟真的厌世?” 裴湮简直哭笑不得。 胸腔的剑并不疼。 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疼痛,这点疼痛并不算什么。 况且也不是真正的死亡。 只是这场死亡的代价,是未来的形同陌路。 他轻声问,“那岁岁有没有爱过?” 郁岁抿唇。 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爱吗? 她不知道。 郁岁讲,“我无法给出‘不爱’这个答案。” 可也给不出“爱”这个答案。 裴湮眸色出乎意料的温柔。 这就够了。 他彻底没了生息的时候。 郁岁还在茫然。 真的死了吗? 可是上一次剑刺入胸膛也没有死啊。 她呆呆坐在裴湮的身体旁。 骤然之间。 一股暖流注入身体,好似魂魄归位,再也没有往日的疲惫与虚弱。 郁岁仿佛看到了零星场面。 看到了魔界的活祭。 千年一次。 裴湮以魂魄为引,血肉为祭,试图为她招魂。 血肉与魂魄早已残缺,日日受苦痛折磨。 不属于人,也不属于魔。 只是一副套着皮囊行走在人间的骷髅架。 作者有话说: 别担心,HE 第69章 柔软萦绕在郁岁身旁。 神魂趋于完整, 记忆也逐渐恢复。 万年前的浩劫。 主战场是在九重天的。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再者九重天鲜少有战争,除了天生仙体之外, 飞升者不知多久才有一个,况且还得经过培训才能上岗, 人手严重不足。 很多神仙都是身兼数职,天上地下两边跑, 在时间差之中维持平衡。 郁岁在一十三洲留下本体玉石稳定结界,又在魔界留下神魂镇压。 并非全部神魂。 只是为了让魔界的结界稳固些, 不让邪魔侵入魔界。 随即回九重天述职。 顶头上司是仙尊裴湮。 总是着白衣, 白发红眸,如雪似霜,就如同养育在寒山之巅的雪莲, 圣洁而高贵,不可亵玩。 简单讲述了下界的情况后。 郁岁准备回司命宫一趟。 临走之时。 裴湮忽然淡声问,“听闻你与陈小将军闹了些不愉快?” 郁岁乐了,“他告状了?” 裴湮撩起眼皮, 漠然看她。 郁岁敛了些笑意, 诚挚保证, “我不和小孩计较。” 裴湮的视线好像更冷。 郁岁:“……” 她有时候会觉得, 自己是不是得罪过裴湮,但一想到仙尊一视同仁, 对谁都是如此冷冽,毫无笑意, 就平衡了。 不要和面瘫计较嘛。 她保持着下属对上司的恭敬, “尊上是要罚我吗?” 裴湮眼睫微垂, 处理着手中公务, “这些小事你们自行解决。”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本尊没那么闲,少拿这点小事来烦本尊”。 郁岁:“……是。” 她能不能申请自降职位,换个顶头上司? 过了会儿。 裴湮:“怎么还不走?” 郁岁:“……” 上次汇报完离开,就被裴湮叫住,训斥说“本尊让你走了吗”。 套了层圣洁皮囊,简直把喜怒无常刻在了骨子里,隐隐还有点刻薄。 她假笑,“我可以走了吗?” 裴湮大发慈悲般,“走吧。” 郁岁深吸一口气。 小仙女不要和这种狗东西计较。 但还是没忍住,“尊上是不喜欢我吗?” 裴湮抬眼,目光浅淡。 剔透的眼眸仿佛在疑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仙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针对你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司命星君? 业务都不重合。 郁岁低头嘟囔,“总不可能是喜欢我才故意针对我吧?” 那岂不是试图通过扯人头发辫引起回应的小学生吗? 隐约好像听到咔嚓一声。 郁岁茫然四顾,什么断了? “尊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裴湮搁下手中断裂的笔,谴责说,“你吓到我了。” 郁岁:“……” 那我还挺厉害。 裴湮支着下巴,好奇问:“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郁岁腼腆:“是我的自信。” 裴湮像是严厉的长辈般教育她:“不要盲目自信。” 郁岁从善如流:“好的。” 裴湮微微颔首,又提了句,“莫弓又重新联合其他秘境的邪魔,虽然称不上危在旦夕,但也有些吃紧,你最近先留在九重天,我会派其他人去守雁城。” 莫弓是邪魔之首。 打法颇为流氓,非常热爱偷袭与骚扰。 这个命令。 郁岁自然说是。 养在殿中的傀儡仆人机械般开口,“该用午膳了,尊上。” 郁岁吃惊看他。 神仙早就辟谷。 很少有仙追求口腹之欲。 更别提是裴湮这种,看起来用点露水都能活下来的高岭之花了。 裴湮说:“好奇?” 郁岁确实好奇,主要是好奇仙尊的食谱,她虽然不重口腹之欲,但也颇为喜欢食物,吃起来会让人会愉快。 只是。 再好奇也不必自虐般选择与喜怒无常的仙尊一起。 正欲告退。 裴湮:“既然赶巧了,那便留下来吧。” 随即又吩咐傀儡,“多加一副碗筷。” 他说的还挺不情愿。 搞得郁岁就像是特意卡着饭点来蹭吃蹭喝的。 他是老大。 他是老大。 他是老大。 郁岁反复告诫自己,遂忍气吞声,“是。” 出乎意料。 午饭格外合她的胃口。 雁城人嗜辣,她最近在雁城,也逐渐喜欢这种又辣又麻的爽感。 郁岁夸赞,“尊上的厨子好厉害。” 裴湮正在给自己倒水,淡声说,“本尊做的。” 郁岁哇了声,“尊上好厉害。” 她忽然一顿。 等等等等。 如果这是裴湮做的,那就她来的时候,裴湮正巧就要吃午饭,但因为她一直不走,所以没办法吃。 所以他是,一直忍受着美食的诱惑。 迫不得已才让傀儡仆人开口提醒该用午膳。 郁岁咬着筷子:“是我耽误尊上用膳了吗?” 裴湮正在给自己倒水,“知道就好。” 郁岁愧疚,“我下次来早点。” 裴湮:“好蹭一顿早饭?” 郁岁:“……” 哎呀,他嘴巴怎么这么欠。 郁岁忙拿公筷给他夹了块辣子鸡,试图堵住他的嘴巴,“下次您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半夜都成。” 裴湮顿时警惕,“你想的美。” 郁岁:“?” 郁岁:“!” 不要做出一副我要轻薄你的表情! 看在午饭格外好吃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郁岁再次找话题,“没想到尊上也爱辣。” 裴湮已经在喝第四杯水了,“不爱。” 郁岁:“……” 很好,话题终结者。 但她居然颇有几分不死心的聊了下去,“那为什么要做这些?” 裴湮面色不改:“为了追求刺激。” “辣其实是痛感。” 郁岁点头肯定,“确实很刺激。” 确实有很多人,不能吃辣却又格外渴望吃辣,就这样一边痛苦一边刺激。 这下轮到裴湮说不出话了。 郁岁看向裴湮露出了同为吃辣人的友好目光,“多谢尊上留我用膳,改日我给尊上带风干牛肉吃,当地特色,又辣又好吃。” 大概是真的爱吃辣。 裴湮竟然说了句好。 这顿饭吃的总体来讲,还算愉快。 只不过。 谁也没料到,这是郁岁吃的最后一顿饭。 … 郁岁回到司命宫。 见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小毛球,它骂骂咧咧,“怎么会有人要这种定制,我他大爷一整个无语住,是觉得自己太单调了吗?” 郁岁:“再说脏话挨打。” 小毛球顿时噤声。 很快又哼哼唧唧的凑到郁岁身边,“不怪我要说脏话嘛,你看看,那人竟然想要又男又女,说要体验一把极限快乐,人家的小脑袋瓜都被玷污了。” 郁岁揉揉它,“下次这种定制就不要接了。” 小毛球腼腆,“人家猎奇。” 郁岁沉默两秒,把它弹开。 “宁孤临回来过吗?” 小毛球:“没有。” “他最近和幽歧的邪魔走的可近了,他会不会怒而黑化,叛变了?” 郁岁动作微顿。 又若无其事的垂头翻着话本,“他不会。” 小毛球,“我也知道他不会,但是他又蠢又笨,万一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黑漆漆的小毛球居然能透出期待的表情,“我们要不去看他一眼?” 郁岁:“然后你再趁机奚落他?” 小毛球不满,“我哪里有那么绿茶?” 郁岁笑了声,没有再理会它。 握着司命笔出神。 小毛球一边赶定制稿,一边偷瞄郁岁,“你是不是在想宁孤临?我都在你身边,兢兢业业为你打工,你不许想别人!” 郁岁:“……” “我在想仙尊。” 小毛球打了个哆嗦:“仙尊怎么了?” 郁岁蹙眉思索:“感觉今天好像被人牵着走一样。” 小毛球懵懂。 郁岁:“算了,我出去一趟。” 小毛球:“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郁岁无语,“不赚钱了?” 小毛球蔫了下来。 见郁岁要离开,连忙提了件别的事。 “前几天有个仙子,想要定制你和仙尊的话本。” 郁岁大惊,“这么邪门的cp为什么也有人磕?” “又不犯法,为什么不可以。”小毛球傲娇的弹了下,“我还觉得裴湮配不上你呢。” 郁岁看穿它的心思,“别以为拍马屁就能跟我一起。” 小毛球:“……嘤。” 郁岁这趟是去找宁孤临的。 期间有战争的时候,他总是跟在她身旁。 但越来越沉默。 完全没有最初的活泼,绷着一张脸,面目表情的杀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简直像个幽灵。 郁岁有心缓解彼此关系,也试图解释。 “功法的选择是形势所迫。” “若非如此,我自然是两个都要修的。” 她说的含蓄。 宁孤临敏感的抓住他想要抓的重点,冷冷说,“何必找理由,不过就是觉得那毛球更厉害,所以才在打仗时选择它。” 他又讥诮的笑了声。 “两套功法相克,你都要,也不怕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郁岁极力将这些讲透彻,免得他钻牛角尖,“在我心中,你们俩没有高低之分,谈不上谁更厉害,只是我用无情道颇为顺手,战场瞬息万变,不能有差错。” 停顿了下,她又说。 “我既然创造两套,便是有道理的。” 宁孤临话语愈发刻薄:“没有高低之分?用那毛球得心应手?你倒不如直接坦诚讲,我就是残次品,是一套没用的功法。” 他又冷笑了声,“至于你的道理,不就是放弃其中一个吗?” “别在这里假惺惺了。” “说这么多不就是怕我叛变吗?既然这么担心,现在杀掉我啊。” 郁岁只想要采取对叛逆期孩子最直接的措施。 狠狠揍他一顿。 但碍于宁孤临已经修得人形,不是毛球那种想揍就揍的,得顾及他身为人的面子,所以郁岁忍了。 宁孤临还在冷笑,“怎么?被我猜中了心思,说不出话了?” 郁岁克制住怒火,“随你。” 就这样吧。 她还不想无痛当妈。 宁孤临微怔,又嗤笑说,“既然如此,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就为了告诉我,随便我?” 郁岁深深看了眼宁孤临。 选择离开。 可恶。 刚刚真的好想动手教育熊孩子。 裴湮为什么要在这里?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莫弓带领邪魔来势汹汹,郁岁以身饲魔,将邪魔封印在落霜潭。 其实本来不必死。 可一十三洲与魔界的事态发展太过震撼,谁也没能想到,死的就很是潦草与残忍。 郁岁如今躺在裴湮的尸骨旁。 阴森森的,冷的刺骨。 她还记得自己将仙尊推离落霜潭时,他惊怒又震痛的表情,颤抖着试图救她出去,却又被邪魔腐蚀。 郁岁已经无法说话了。 她与裴湮传音入耳,“我在司命宫给尊上留了份牛肉干。” “还请尊上帮我照顾一下宁孤临。” 裴湮难得恶劣的语气,恶狠狠的,“一点牛肉干就想要我替你照顾崽子?” “你若是死了,本尊连夜把你司命宫给拆了,改成百兽园。” 郁岁笑,“那也挺好。” “毕竟仙尊有很多灵宠,时常去百兽园看看,说不定会在某个瞬间想起我。” 邪魔吞噬着她。 郁岁其实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有麻木,后知后觉升起了一股恐惧,又想到曾经天地尚且混沌之时,与裴湮幼稚的话语—— 我们拉勾,以后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裴湮是怎么回复的? 哦,给了她一个“滚”字。 后来有了九重天,他们的接触就更少了,但此刻,郁岁鬼使神差的抬手,做了个拉勾的手势。 “能不能多记得我一段时间?” 被遗忘真的好可怕。 从此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你的存在,只有路过牌位时,才会记起,哦,原来曾经有个司命星君啊。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姓郁?还是余? 封印将他们渐渐阻隔。 裴湮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我刚说的都是胡话,我不会拆司命宫,会照顾好宁孤临。” “会记得你。” 他比出了个拉勾的手势。 郁岁已经看不到裴湮了,她意识昏沉,呢喃般说。 “那你为我点一盏灯好不好?” “我怕黑。” 其实也不是很怕黑。 只是这种被邪魔环绕吞噬,永远不能逃离的黑暗,实在令人惧怕。 也许是临近死亡。 所以她,非常想要一束光。 裴湮的回答她没有再听到。 可她死而复生。 在魔界看到了琉璃塔,看到了如万家灯火般的灯笼,仿若一片星海。 而裴湮的房间永远都亮如白昼。 即便是在白天,也燃着灯火。 像是在等她回家一般。 郁岁垂下眼,握住裴湮已经化为白骨的手,冰凉至极,喉咙滚烫,“只是让你点一盏而已。” “你哭什么?” 一道流光划过,落在她耳边。 只不过。 这里漫天霞光,这道流光也就不起眼了。 郁岁:“我没哭。” 那人嗓音温和,“我感受到了。” 郁岁恼怒,“给我留点面子。” 天道温声说:“好。” 过了会儿。 郁岁又讲,“这情劫真的好难。” “我还是没懂。” 天道:“只是让你懂得情而已。” “并非一定要参透。” 郁岁又问:“他一直都喜欢我吗?” 天道:“我可不知道。” 郁岁心想,真该让你也渡情劫。 她今天的问题很多,“为何让我与他渡情劫?” 她当初死而复生,能在混沌之境修炼,是天道的功劳。 至于裴湮的招魂。 是帮她在复活的基础上,凝聚神魂。 当初神魂破碎,那群魔修虽然试图吞噬,但神仙的神魂,况且又是天生仙体,哪里那么容易被吞噬,后来便散落在了三千世界。 而裴湮的招魂。 便是让她离开混沌之境,在不同世界游荡,凝聚散落神魂。 郁岁想到一十三洲关于这场招魂的形容。 千年一度,活祭盛典。 自裴湮招魂起,已过万年。 十次招魂。 她在十个世界游荡,与散落在各处的破碎神魂凝聚。 郁岁心想。 原本之前能够出混沌之境并非是自我奖励,功法突破,而是裴湮招魂的作用。 她心情更复杂了。 如今神魂归位,恢复记忆。 曾经与裴湮相处的点点滴滴,哪怕是在九重天,都好像能自恋的窥探到他喜欢她的踪迹。 “为什么要我与他渡情劫?” “是他要求的吗?” 天道:“确实与他商讨过。” “你也知道,他早就该死了……” 郁岁皱眉,“你怎么能这样讲他?” 天道好脾气极了,“好,不这样讲。” 他更改语言,“他早就不该存活于世。” 邪魔出世,本就该是裴湮死掉。 “也不必愧疚,你救了他一命,他还你一命,扯平了。” 郁岁愤怒,“这是一命抵一命的事吗?你怎么对他这么大的偏见?你是天道,你要一视同仁!” 天道心想。 裴湮都要逆天改命,反了天道,他还得对这个要杀自己的玩意儿好言好语吗? 这话是没有讲的。 他重新回到情劫上,“你要参透有情道,他需要渡情劫,都是利益互换,不必担忧。” 郁岁愣住:“他需要渡情劫?” 天道:“为了磨练心性。” “他这次回归九重天,仙尊之位更稳了。” 郁岁还有点懵:“所以这场情劫,是他为了磨练心性?我们双方共赢?” 天道:“是的。” 郁岁默不作声。 天道劝慰她,“凡尘事凡尘了,此刻之后,他是仙尊,你为星君,互不干扰。” 郁岁依旧沉默。 她就忽然觉得很难过。 天道担心她情感来的过于汹涌,便讲,“渡情劫前我也将他的记忆抹去,他在下界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自愿的。” 所以下界种种也是真的。 不过按照裴湮的性子。 在九重天,便因为郁岁修无情道,不愿乱她道心始终压抑情意。 如今在下界亦是。 为了让她在无情道上通畅,不惜自愿“杀夫证道”。 至于心性,早就不用磨练了。 天道止住思绪,未来如何,应当他们自己选择。 郁岁沉默好久,闷声说:“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 将裴湮的尸骨装进棺材。 天道:“你做什么?” 郁岁:“埋葬我的少女心。” 天道暗中思索。 这话好熟悉。 是丧葬阁的第一单? 梦开始的地方? “把泪擦干再出去。” 郁岁哦了声,乖巧擦干眼泪。 只觉得身体和灵魂是分裂的,灵魂飘在空中,冷冷的看着身体流泪,只觉得这场情劫一切都荒谬无比。 都没体验到美好。 甚至都没玩一场欢乐游戏呢! 郁岁出了这片区域。 霞光慢慢消散,显露出残酷的战场。 就与她之前没死之前一样。 邪魔横行。 郁岁忽然想到系统。 “你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咬手手:我有点害怕。】 历劫结束。 它显然是回想起自己毛球的身份。 【系统:不要打脸,好不好?】 郁岁冷漠脸:“杀夫证道是怎么回事?” 她又气又累。 两个小崽子。 没一个省心的! 无情道是杀夫证道吗? 这套功法什么时候走偏的? 毛球还在阿巴阿巴阿巴。 郁岁:“给你三秒,不然挨打。” 【系统立刻讲:我们做事都要找个口号嘛,杀夫证道这个口号多好,而且也不是没有成功案例。】 它变成毛球过去蹭郁岁。 “裴湮历劫成功了,你也历劫成功,我们回了九重天,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郁岁面无表情捏住毛球。 系统任由她捏了会儿,甚至还有点享受——它真的好想郁岁的! 眨眼就要见到宁孤临,它立刻说:“人家想要点面子。” 郁岁拿出司命笔。 毛球瞬间钻了进去,发出一声喟叹。 好舒服。 一个人的大豪宅! 然后便听到郁岁轻轻说,“宁孤临。” 毛球竖起耳朵,扒拉着悄悄望过去。 那便的宁孤临正在与掌门等人一起杀邪魔,闻言停下动作,扭头看向郁岁。 遥遥相望。 顾西辞砍掉邪魔的一根手臂,似有几分讥诮,“这会儿是你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但他忽然顿住。 望着郁岁旁边的棺材,愣愣讲:“师父……?” 背后的邪魔要偷袭来的时候。 郁岁抬笔轻点,似是泼了点墨,墨又化作细针,刺穿了邪魔眉心,登时消散。 邪魔与郁岁对视一眼。 默默思索要不要打。 毛球爬出来嚣张放狠话,“想要这会儿死,还是等会儿死?!” 邪魔撒腿就跑。 不是说好修为大跌吗? 都拿到司命笔了,这是修为大跌? 掌门等人已经双腿发软的走到棺材前,唇瓣颤抖,一副想认又不敢认的模样。 郁岁没给他们开棺的机会。 她带着棺材走到宁孤临面前,“封印后,我自有意识便呆在灵府修炼。” 突破的很艰难。 后面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忘却所有往事,只记得修炼。 她是玉石,无心无情,要不然也不会强行突破,走火入魔。 郁岁再次和宁孤临解释。 “当时战争来的突然,我只能选得心应手的,并非丢掉你……” 这些话早就和他说话。 并不知道有没有用。 可此刻话音未落。 便猛地被宁孤临紧紧抱住,“丢掉也没事,你活着就好。” 封印之后的每天。 他呆在司命宫,每一天都会回想起他们最后的见面,最后的争吵。 死亡来临前。 他满身是刺,对准的是他亲近之人,说尽刻薄话语,他的本意明明不是如此。 倘若没有死而复生。 他们最后的结尾便是以吵架结束,再没有和好,也没有此刻的道歉。 “对不起。”他脑袋埋在她脖颈。闷声说,“对不起。” 郁岁迟疑片刻。 抬手拍拍他后背,提醒说:“不许把鼻涕蹭到我身上。” 宁孤临鼻音浓重:“好。” 藏獒好吃惊的,“这是舔成正果了吗?” 了之去捂狗的嘴巴。 小声说,“安静些。” 藏獒:“……” 好家伙,这个更舔。 还要为情敌创造安静环境诉情。 顾西辞没了之这种高尚,也没必要看眼色行事,“阁主应当记得自己是有道侣的。” 他这是试探。 若是棺材里的是裴湮,郁岁应当直接回“什么道侣,早死了”。 结果郁岁更狠。 “不必在意道侣。”她松开宁孤临,自我陶醉,“我体会到了人间情意的美妙,从此应当广开后宫。” 顾西辞吞了苍蝇般恶心。 一时竟然忘了悲痛棺材里是否是裴湮。 宁孤临最先表示支持,逼逼赖赖讲着,“裴湮太变态了,最起码得是个正常人。” 郁岁意味深长的看他眼。 抬起笔,“要不要回来?我突破了。” 宁孤临干脆利落的丢下剑。 化为流光钻入了笔中。 毛球:“我的大别墅。” 宁孤临揍了它一顿。 顿时神清气爽。 忍好久了! 痛快! 笔在郁岁手中转了一圈,化为霜剑,便如最初来到魔域那般,一剑惊华,仿若破开混沌,剑气如虹,罡风不止,所到之处魔气荡然无存,邪魔灰飞烟灭—— 这一剑之后。 再无魔域。 众人只有满心震撼。 竟然久久不知如何言语。 她竟如此厉害吗? 她竟如此厉害! 与裴湮相比呢? 据说当时裴湮也曾一剑荡平魔域,只不过邪魔能够再生,裴湮才未曾管过。 藏獒早就知晓郁岁的厉害。 不然那群邪魔也不会见到郁岁转身就跑。 他欢快摇着尾巴,委婉询问郁岁渡劫情况:“我的主人,我现在是鸡犬升天的犬了吗?” 郁岁摸摸狗头,温柔说:“想上天见莫弓吗?” 藏獒瞬间夹紧尾巴。 血脉压制还在,他当然不想见。 猛地摇着狗头,“不要不要我不要!” 毛球爬出来,“这狗的毛好长,都飞到我身上了,我就不一样了,我的毛毛刚刚好,还不会掉毛。” 藏獒:“?” 怎么觉得这话很奇怪? 它是在踩一捧一吗? 郁岁心想,这毛球快犯绿茶病了,当即把它按下去。 宁孤临化作流光出来。 瞥了狗一眼,“我站狗。” 藏獒喜极而泣。 好家伙,他竟然能得到宁孤临的偏爱! 毛球怒道:“你到底和谁是一队的?” 宁孤临冷冷瞥它。 毛球缩了缩身子。 才,才不是怕他。 郁岁带着棺材,“走了。” 掌门拦住她,轻声问,“阁主,这棺材里……” 郁岁:“是裴湮。” 掌门猛地倒退两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红了眼,腔调颤抖,“不可能,这不可能……” 郁岁沉默两秒,安慰她:“往好处想,你现在勤加修炼,飞升以后就能见到他了。” 掌门满腔伤怀顿时噎住,“?” 郁岁:“他是天上仙尊,下凡历劫的。” 大概是心中有几分怨气。 不知是谁说道,“历劫便能让一十三洲生灵涂炭?便能放出邪魔?便能做魔尊便能下生死棋便能活祭?” 他语气逐渐哽咽。 “我小师弟死在了魔域,尸骨未寒,这一切都是因为裴湮要历劫吗?神仙历劫就能不顾人命吗?” “这九重天,不飞升也罢!” 了之温声说,“这些事贫僧都可以解答。” “致使一十三洲生灵涂炭的,是邪魔,飞升路开启,封印松散,邪魔之首莫弓私下作乱,放出的邪魔,万年前便是如此。” “这些邪魔的厉害不及九重天的千分之一,当年九重天所经历的比一十三洲与魔界更惨烈。” “至于做魔尊一事。” “魔与修士,天道都一视同仁,裴剑尊做了魔尊的目的与做剑尊的目的一样,都是维护下界安稳,生死棋是为了杀掉混进来的邪魔,活祭是无稽之谈……” 郁岁带着棺材逐渐走远。 了之的嗓音也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她心想。 还真是一切为了世界和平。 可。 为什么要让世人误会? 这也是历劫的一种吗? 体会众叛亲离? 郁岁摸着棺材。 裴湮的温度真的是始终如一。 始终如一的冰凉。 * 丧葬阁虽然毁了。 但裴湮曾经送郁岁的第一楼还在。 一十三洲最高的,最奢华的一栋楼,直入云霄。 门口竖着【佛子转世不得入内】的牌子。 了之视若无物。 走进了进入,立马便感受到了云雾缭绕的清浅香味。 他细细闻了闻。 是凝神固本的。 应当是在稳固神魂。 直到了之见到了郁岁,沉默两秒,关门,再次开门,他闭闭眼,竟然难以维持平静,“阁主好雅兴。” 郁岁正躺在软塌,眉眼似是含纯带媚,曲线玲珑而妖娆,正恹恹地抽着水烟。 不止是她。 狗也卧在一旁,爪子扒拉着烟,抽的尽兴。 小毛球捧着个袖珍烟管在抽,没有五官,但就是透出了极致的享受。 好在宁孤临需要回问天宗。 不然这会儿抽烟的还要加个宁孤临。 不远处的,像是王座。 做着一副骷髅架,穿着华丽披风,好似是在支着下巴,望着他们。 了之实在没眼看这个画面。 他心想,裴湮若是看到,怕是要气活过来。 他委婉劝说,“这香点燃便可凝神固本,不必用抽的。” 郁岁吐了口烟雾,眉眼更显朦胧,让人忍不住拔开云雾一探究竟,“大师,一起呀。” 了之喉结滚动。 他深感自己好似进入妖精洞穴的和尚。 哦不对。 “贫僧就是和尚。” 郁岁微微挑眉,“所以呢?” 了之:“贫僧来了。” 他欢快走过去,坐在软塌,拿了个干净烟嘴,加队伍,吞云吐雾。 了之:“开后宫一事……” 郁岁:“随口一提,大师不必在意。” 了之又抽了口。 仿佛任由自己沉沦,但却也清醒的很,“贫僧可否问问,仙尊是如何死的吗?” 郁岁轻描淡写,“自尽。” 了之一顿。 自尽? 居然是自尽吗? “可否详细一些?” 郁岁狐疑盯他。 了之微笑:“贫僧只是有些好奇。” 毛球抢先回答,“握着主人执剑的手,让主人杀掉了他。” 郁岁点头,“就是如此。” 了之微微讶异。 但却有种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自尽了。 为了让郁岁渡了这情劫,主动选择自尽。 了之忽然顿悟了。 他终于知道,这清关他为何每一世无法渡过,每一世都不得悟。 贪,嗔,痴。 他都懂得。 将情爱牢牢抓在手中,沉浸其中,体验其中酸甜苦辣。 唯独不懂放手。 这段执念。 随着陈邵九的死亡便应当放下的。 了之,了之。 是已然了了,该放下了。 忽然一声惊雷。 郁岁看向了之。 了之:“?” 郁岁好奇:“你怎么突然飞升了?” 了之抽了口烟压压惊。 眼中有几分茫然。 “我参悟了,但没完全参悟。” 他还没真正放下呢。 怎么就飞升了? 郁岁倒是有几分头绪,“九重天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抓你当壮丁呢。” “况且你的修为早就够飞升了。” 了之继续抽烟。 感觉自己有几分飘飘然。 郁岁踹了他一脚,娇斥道,“出去受雷劫,别害我被劈了。” 了之轻叹:“阁主这一脚,好似踹到了贫僧心中。” 郁岁:“……” 她连忙抽了口烟,荡清灵台。 “大师,你不要这么油腻。” 了之放下烟枪,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他从窗户飞出去时,又忽然停下,“阁主不回九重天吗?” 郁岁:“等等再说。” 了之目光看向旁边的骷髅。 竟然莫名从中辨出了几分温柔。 他说:“阁主,逃避没用的。” 郁岁摆摆手。 外面的雷劫催的很急。 歇了万年,好不容易上岗,人怎么还不出来?! 了之无奈,只好出去。 他离开窗户,郁岁才看到外面雷劫的可怕。 到底是飞升的雷劫。 自然非比寻常,雷都比往常粗上两倍。 郁岁想到他说还未完全参悟,颇有几分不放心,便跟出去看了看,为他护法。 来围观雷劫的不在少数。 一十三洲很少有飞升的修士。 之前飞升路开启,大家都在猜第一个飞升的是谁,大多在猜测问天宗三师兄弟谁先飞升。 至于了之。 他一世又一世,明显是有心魔在,不可能轻易飞升。 但偏偏没想到。 居然是最先飞升的。 郁岁将护身法器套在了之身上,为他削弱几分雷劫的苦痛。 了之轻叹,“阁主不若去九重天等贫僧。” 这样便也少了些春水的搅动。 还多了些许动力。 郁岁迟疑,但想到他在飞升,便同意了。 正在围观的藏獒:“?” 还记得鸡犬升天的犬吗? 他回头看毛球,“主人走了。” 毛球抽的晕晕癫癫,“她一挥笔我就能会到她身边。” 藏獒悲愤。 那我呢! 狗就没有狗权吗?! … 九重天。 郁岁就站在天门口。 说她逃避也好,说她胆怯也行,总之,现在还不太想见到裴湮。 然而事与愿违。 裴湮来找她了。 恢复仙尊的模样,冷若冰霜,这场情劫似是磨掉了他所有的情感。 “好巧。” 郁岁打了招呼,便假装盯着下界的雷劫。 “不巧。” 裴湮淡声说,“本尊在等你。” 郁岁身体僵住,她慢吞吞的回头,对上裴湮猩红的眼眸,好似缱绻温柔,又仿若冷酷无情。 她微微垂眼,礼貌说,“多谢尊上在下界对我的照顾,也多谢尊上帮我稳固神魂,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湮讥笑,“本尊需要你帮忙?” 郁岁:“……” 很好,嘴还是这么欠。 她冷静说,“还是需要一下吧。不然我良心不安。” 裴湮:“那便请星君早日归来,虽然下界一年,天上一天,但九重天事务堆积如山,亟需人手。” 他就差直说“别再玩忽职守,占着职位不工作”。 郁岁只觉得自己这几天思索如何面对他的自己堪称煞笔。 人家调整的比他好太多了。 缓冲都不需要便直接进入了上下级。 她收拾好心情,“好,我知道了。” 裴湮微微颔首,缓缓问,“本尊今天能看到星君入职吗?” 郁岁试图咸鱼:“明天吧。” 她也不是很想上班。 裴湮轻嗤:“让你在下界玩一年吗?” 郁岁:“那您说?” 裴湮:“一个时辰。” 郁岁:“……” 好会压榨人的仙尊啊。 等等。 她是不是能在下界玩一个月? 郁岁盘算一番。 觉得还挺不错,“好的,一个时辰后我会回来的。” 巡逻的士兵看到他们,看到他们连忙掉头。 有一个没认出来,“怎么不去那边了?” 队长说:“仙尊和星君在,人家夫妻谈话,咱就不凑热闹了。” 郁岁:“……” 她颇有几分尴尬的看向裴湮,见裴湮面色不改,堪称断情绝爱,绝对比她适合无情道。 郁岁硬着头皮说清楚,免得日后尴尬,“我们在下界结为道侣一事,不作数的。” 就是有些难过。 她如今已经懂得情爱。 也知晓这两套功法其实是相辅相成,大道无情,却也有情。 见裴湮微微侧目,看过来。 郁岁解释:“毕竟是在凡尘历劫,情感也不必带到九重天。” 裴湮颔首,“自然。” “劫数尽,尘事了。” 郁岁点头,“那我们是朋友,对吧?” 她回想起封印之前的拉勾。 于是举起手拉勾勾,“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裴湮冷冷看她,“本尊不需要朋友。” 郁岁尴尬收手。 心想,他今天真的好冷漠。 从语气到神色,连背影都透着冷漠。 ……冷漠的她都怀疑,裴湮是不是为了借此洗脱自己在下界的玩涩涩的闷骚形象,以此重振仙尊威严。 作者有话说: 裴湮:谁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70章 了之来的很快。 见到裴湮略有几分讶异, 微微笑了,“没想到来接贫僧的竟是仙尊,贫僧倍感荣幸。” 话音未落。 旁边就弱弱探出头一个脑子。 “那个……” 他略有几分尴尬, “不是尊上,今日值班的是我。” 了之不显尴尬, “好久不见,接引星官。” 接引星官茫然:“你认识我?” 了之:“略有耳闻。” 并没有提自己是陈邵九转世。 接引星官哦哦两声, 偷瞄旁边的两位,轻咳道:“不好意思, 我刚刚身体不适, 没能及时赶到,让你久等了。” ——言下之意,你们刚刚在天门口说的话, 我可没有听到,我很懂得避嫌的! 了之:“无碍,也未曾耽搁。” 接引星官:“那我带大师去参观一下九重天?” 熟悉大概以后。 还要送到学宫进行岗前培训,然后由飞升来的修士们根据九重天发布的职位表, 自主选择想要哪个宫, 哪个殿。 自然也不是报名都能进的。 还得经过面试, 严厉些的, 还会增加笔试。 接引星官尽量把九重天描绘的格外美好,让了之多几分家的归属感。 另一边。 天门口的郁岁见人都走了, 她斟酌语言,“那我也离开了?” 裴湮微微颔首。 郁岁如蒙大赦, 顿时化作流光从九重天离开。 裴湮目光幽幽。 离开的身影都没有半点犹豫的。 … 一十三洲。 修士们围着第一楼正在议论了之飞升一事——这绝对是万年难遇的场面。 “听闻丧葬阁阁主亦是天上星君, 为何还留在下界?” “许是还有事?” “说不定是为了防止邪魔作乱?” 众说纷纭, 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郁岁自九重天重新回到丧葬阁。 藏獒围着她摇尾巴, “你不能丢下我,我是你的灵宠,上天也要带着我的!” 郁岁对“丢下”这个词简直快生出心理阴影了,“我们过段时间才回九重天。” 藏獒心满意足。 重新回去爬着抽烟,好爽。 接下来半个月都未曾有事发生,期间任吟来了几次,许是知道郁岁是星君,颇有几分拘谨。 但见郁岁依旧与从前一样相处,便又逐渐放下心,愉快的交流起来。 “你教我的功法,我已经练到第二重了,我会勤加修炼,绝不辜负你的!” 郁岁:“倒也不必用辜负这个词,好像我们有一腿似的。” 任吟:“……” 很好。 嘴巴一如既往的欠。 “你为什么不回九重天?” 郁岁咸鱼瘫:“回去就得干活。” 见了裴湮以后,抵触情绪少了大半,如今是真情实感的在为堆积如山的工作烦心。 虽说下界一年,天上一天。 但到底也有万年了,落在天上,也是堆积了二十多年的公务,想想就头疼。 她看向如今勤学苦练的任吟。 “你快点飞升吧,也好为我分担一下公务。” 任吟:“……” 这是我想快点飞升就能飞升的吗? 她沉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九重天是什么样的?” 郁岁思索片刻,“是九重天的样子。” 任吟:“……” 她是星君,不能揍她。 还有教育之恩,也不能揍。 最重要的是打不过,要忍。 郁岁笑,“总之,你喜欢的样子它都有,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但任吟更好奇了。 一时竟然反向激励了她想要飞升的决心。 甚至梦的很大胆。 “飞升之后,可以直接上手公务吗?” 郁岁微笑:“还要培训,还得面试,司命宫还有笔试。” “不过已经有段时间没人飞升了,各宫各殿都抢着要人,应当会轻松一些。” 毕竟能飞升上来的都是心性坚韧,修为深厚的,在下界也是天之骄子的存在,自然不会受到冷落。 人才嘛。 哪里都是刚需。 郁岁见任吟沉思,邀请她一同放松,“要不要抽?” 任吟表示拒绝。 即便知道她抽的东西是为了凝神固本,但总觉得姿态过于颓废…… 还有几分不自知的妖娆妩媚。 这个烟就和郁岁这个人一样,都是叫人堕落的! 任吟拒绝放纵的邀请,准备离开时,脚步顿住:“我能在这里住下吗?” 她最近问天宗与第一楼来回跑。 行程属实有几分放肆。 尤其是,现在问天宗对郁岁的态度相当尴尬。 毕竟曾经有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矛盾。 郁岁的烟枪调了下骷髅,动作轻佻,“想和他睡吗?” 任吟立马摇头。 “好端端,在这里放个骷髅架做什么?怪吓人的。” 郁岁惊奇,“我没告诉你吗?” 任吟:“?” 郁岁:“这是裴湮” 任吟:“!!!!” “你疯了?这才几天,你居然把他个剥皮抽筋剃肉,回到九重天,他不磋磨死你吗?” 郁岁放下烟枪,骷髅摇摇晃晃,竟然也坐好了,黑洞洞的眼眶,竟然莫名有几分温柔宠溺。 她说:“怕什么?除非战时状态,否则我们的业务是不重合的。” 任吟对九重天更好奇了。 再次期待询问,“我能留在这里吗?修炼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老师了。” 郁岁干脆利索:“不行。” “司命宫也不许人留宿的。” 任吟失落。 这时。 毛球飞了进来,“主人,宁孤临带着掌门他们来了!” 藏獒夹着尾巴就要跑。 毛球咦了声:“你这只狗好胆小,居然怕宁孤临。” 藏獒冷哼:“你敢当着宁孤临的面说,‘岁岁只是你一个人的’吗?” 毛球退缩:“……” 它不敢,它还没狗抗揍呢。 郁岁忽然点了下毛球,“你去跟着任吟,指点一下她功法。” 任吟:“?” 她露出几分质疑:“这个毛球?” 毛球:“我不去,她都不信任我的。” 它哼哼唧唧的要朝郁岁怀中钻。 冷不丁被宁孤临掐住命运的咽喉,“要做什么?” 毛球:“……” “要去给任吟指导功法。”它用一种格外骄傲的语气,“这可是岁岁派给我的任务呢!你没有吧!嘻嘻。” 宁孤临掌心用力。 毛球凄厉尖叫,“岁岁!!” 郁岁:“别闹了。” “让掌门他们进来吧。” 宁孤临松开手。 毛球得了喘息机会立刻要去钻郁岁怀中,被宁孤临冷冷看了眼,才委屈的安静下来。 郁岁叹了口气,“既然无法喜欢彼此,那将彼此视为空气也是可以的。” 毛球微怔。 抬头看向宁孤临,见他始终冷淡模样,当即一溜烟跑到任吟身边,“走吧,我们会问天宗。” 任吟:“……” 拿我做什么挡箭牌? 郁岁冲她颔首,表示把毛球带走也无所谓。 任吟:行吧。 她带着毛球走了。 顺便将掌门三师兄弟叫进去。 宁孤临作为司命笔自然能够随意进出第一楼,但掌门等人还是要守着礼节。 之前他们见到第一楼只觉裴湮为爱痴狂,如今骤然得知只是下界历了场情劫,心情颇为复杂。 等进到云雾缭绕的房间。 又看到宁孤临已经轻车熟路的抽烟。 当即心情更加复杂。 若是纯粹的徒弟。 掌门自然是要呵斥,可如今添了层身份,反而束手束脚。 宁孤临倒是没想太多,依次叫了人,“师父,二师叔,小师叔。” 掌门:“……” 忍住,最起码不要当着人家家长的面教育崽子。 郁岁热情邀请他们,“要不要一起来?” 掌门义正辞严的拒绝:“不必了。” 郁岁遗憾。 狗非常贴心的给他们端了茶。 掌门只觉得处处诡异。 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个骷髅架。 他强壮淡定客套寒暄了几句后,步入正题,“之前听了之大师讲了九重天,以及邪魔一事,是否意味着,邪魔还会卷土重来?” 郁岁点头,“不必担心这些,封印压制,仙尊归位,如今的情况比万年前好多了,掀不起太大风浪。” 万年来封印对莫弓的消磨丝毫不少。 他妄图回到巅峰状态可谓是痴人说梦。 不过邪魔到底是个威胁。 还不知道最终要如何解决。 她讲完见掌门还不离开,便举起手中的烟枪,“是反悔了想要尝试一下吗?” 掌门顿时回神。 他一言难尽的望着郁岁。 真相大白后,他经常回想起郁岁身为小师妹在问天宗的娇憨模样,可此时再与郁岁提起往事,颇有几分套近乎的嫌疑。 这种尴尬局面。 掌门微微叹息,到底是没办法回到从前,只是真诚说,“除此之外,来见阁主,一是为了恭贺阁主渡劫飞升,二是为了道歉。” 郁岁:“恭喜可以,道歉就算了。” 怪尴尬的。 再者她也不在意这些。 不过礼物可以留下。 客套的流程走完以后,郁岁见顾西辞望着水烟,想了想,再次邀请他,“抽吗?” 顾西辞:“……” 他沉默片刻,“好。” 半只脚都踏出门外的鹤寻云:“???” 到底是不是师兄? 但到底是不能折回去。 只好眼睁睁望着顾西辞的背影。 掌门宽慰,“许是有话要说吧。” 鹤寻云落寞的嗯了声。 掌门不忍看他这副模样,见又劝慰道:“往好处想,二师弟之前经常针对阁主,说不定是关起门揍二师弟一顿发泄。” 鹤寻云:“……” 多谢,我现在舒服多了。 屋内听的清清楚楚的顾西辞:“……” 真是好浓郁的师兄弟情意啊。 他走到郁岁身边,目光不自觉掠过骷髅架,微微蹙眉,但到底是人家家里面的装饰,插手未免太没有礼貌。 郁岁给了他干净烟枪,“凝神固本,试试看。” 顾西辞接过,抽了一口。 只觉得神清气爽,灵台清净。 他品味,“有种无欲无求的感觉。” 郁岁思索:“确实有几分。” 她最近果然太过堕落。 顾西辞说,“之前的事,很抱歉。” 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不太郑重,便又讲,“对不起。” 郁岁:“又不知情,有什么好道歉的?” 除了师徒恋最初有过威压压制以外,并没其他手段,见面也不过冷嘲热讽几句,倒也没必要道歉。 况且后期顾西辞的注意力也全部都被裴湮是魔一事给占据。 可谓是三师兄弟当中对裴湮情绪最为外露的。 大概是恨之切爱之初? 郁岁略显疑惑,“难不成去了九重天,还要给仙尊道个歉?” 顾西辞:“应当的。” “我身为他的徒弟,对他却没有半分信任,甚至都没曾想过他有何苦衷。” 郁岁吸了口烟,随口回:“裴湮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西辞诧异看她眼。 倒是没想到历劫结束,裴湮回归仙位,成为仙尊,郁岁竟会直呼其名,丝毫不用避讳。 但他如此剖心置腹一番,倒是比来时轻松。 一眨眼。 便到了需要回九重天的时间。 宁孤临和狗为郁岁整理着东西。 他面色不虞地望着骷髅架,“这个要怎么办?” 郁岁看了他眼:“留在第一楼呗。” 好像他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 “难不成还能带到九重天?” 宁孤临心想,要带的话当然可以带,不过显然郁岁是不想要带的。 非常贯彻“尘世情,尘世了”这一原则。 宁孤临才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劫数呢,开开心心地将棺材一扣,彻底丢下这糟心的存在。 毛球不在。 裴湮更不可能出现在司命宫。 整个司命宫就是他的天下了! 藏獒摇着尾巴凑到郁岁面前,“到时候莫弓要杀我的话,主人会救我的,对吧?” 宁孤临提着他的狗头,意味深长说,“放心,我会看好你的。” 藏獒:“……” 他最近养在郁岁身边,胆子逐渐大了起来,都敢和宁孤临提要求了。 “虽然我是条狗,但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可以温柔一点吗?” 宁孤临从善如流,抱着狗头抚摸。 藏獒打了个哆嗦:“……” 好诡异。 宁孤临忽然又想到什么,“月华宫的幻境,是我们的。” ——能看透内心的幻境,是他们司命宫的,当初郁岁神魂破碎,有些幻境便留在了魔界,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被梨娘得到。 郁岁摆摆手:“留给她用吧。” “对她来讲也是个机缘。” 宁孤临颇有几分不开心。 他的领地属性不是一般的强烈,凡是归结到他领地内的,他都有一股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虽然那个幻境的作用在司命宫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 司命宫。 除了花草树木长的茂盛了些,其他的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变动。 郁岁终于有了种回家的舒适。 躺在美人塌休息,宁孤临在垂头整理堆积的公务。 她打了个哈欠,“之前堆积下来的话本定制联系一下单主,如果对方愿意等便留下,不愿意等就把定金退了。” 宁孤临身体一僵,“好。” 郁岁又打了个哈欠。 就在宁孤临放松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她恹恹询问。 “龙傲天的故事是怎么回事?” 宁孤临冷汗耍的下下来了。 他跪在郁岁身边,“我就是,忘记了,用司命笔……” 郁岁对大多数事情都不上心,但对上需要负责的公务是容不得一点差错。 宁孤临试图学那个毛球撒娇,“当时你走了,司命宫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伤心还来不及,又得强忍悲痛处理公务,一时大意疏忽……” 郁岁嘶了声。 摸摸宁孤临的狗头,“玩去吧。” 宁孤临眼神一亮,“你不怪我了?” 郁岁:“我的意思,珍惜最后的玩乐时光。” 宁孤临如遭雷劈。 磨磨唧唧又和郁岁撒了娇,见真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只好蔫巴着离开。 一转身。 笑容都要咧到耳后根。 他真的太喜欢被郁岁管着的感觉了。 好爽。 郁岁尚且不知有人在偷偷变-态。 处理公务之前。 收到了不少星官星君的贺礼,恭喜她死而复生,历劫归来。 甚至还要试图举办一场宴会。 郁岁:“仙尊办了吗?” 星官说:“没呢。” “不必管他,他向来是个老古板,哪里懂我们年轻人的快乐?” 骚起来让人措手不及的老古板吗? 郁岁微微叹息,见星官期待的目光,到底没有拒绝:“那我们低调点办一个。” 也是需要放松放松。 毕竟浩劫之后,九重天可是一直低沉。 最重要的是。 她也好想见见九重天的漂亮又好看的仙子们。 星官连忙点头,又迟疑问:“那要请仙尊吗?” 郁岁:“不了吧。” “他来了,大家不就放不开了?” 星官长舒一口气。 竟然叹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腔调。 郁岁好笑,“有这么可怕吗?” 星官狠狠点头,“当然!” “他可以仙尊哎!可怕的很!” 言罢又好奇询问,“你们在下界历劫,是道侣……” 郁岁摆摆手,浑不在意:“过去了都过去了。” 星官:“说的对!” “何必为了一片树叶放弃整个森林呢?” “我去筹办宴会,定在明天晚上,怎么样?” 郁岁自然没有异议。 等送走了一众好友后,开始处理公务。 将话本这项额外业务放在一旁。 然后看一看下界修士们的命薄—— 每个修士都会有个空白命薄。 其出生所有经历的事,便像实时转播一般,浮现在上面。 倘若坏事做多了。 便要司命星君加上几笔惩罚。 做了好事。 也会在命薄添几笔奖赏。 有些还要结合前世的行为来评判。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代替天道发布惩罚与奖赏。 她甚至被赋予有能够惩罚神仙的权力。 只不过。 还尚且未曾用过。 因为堆积的公务,郁岁和宁孤临熬了一宿,还没能看完。 深夜的时候。 郁岁简直要崩溃,“为什么会有时差这个东西。” 这一万年的堆积。 虽然没有人活到一万年,但全民修仙的年代,修士的寿命都极长,命薄也格外厚。 宁孤临出馊主意:“我们拿到下界看。” 郁岁冷漠,“这是违规的。” “想挨骂,还是想挨打?” 宁孤临乖巧认错。 他哪里不知道有规定不可以拿到下界,只是想要找点话题。 虽然话题有点弱智。 但这种亲昵的相处真的好舒服。 藏獒在旁边摇着尾巴奋笔疾书。 “主人,我写了个定制的话本,你要不要看看?” 郁岁摸摸他狗头,克制住自己想要划水的念头,忍痛说:“改天吧。” 藏獒:“好嘞。” 她又重新埋头苦干一会儿。 忽而站起身,“我去请个外援。” 宁孤临抿抿唇。 格外忐忑,心想,该不会真对裴湮有几分情意,请了裴湮过来吧? 直到来了个和尚。 了之矜持中透着几分荡漾,“星君,这不太好吧,深更半夜,贫僧与您孤男寡女……” 宁孤临冷冷打断:“还有一个人一条狗,谈不上孤男寡女。” 了之遗憾轻叹,“宁施主,你也在啊。” 宁孤临:“不瞎都能看到。” 了之:“贫僧这双眼能看到的太多了。” 宁孤临:“怎么?唯独把我露了?” 藏獒打圆场,“没事,他眼中还没我呢,跟个和尚计较什么,无根之人。” 了之微笑咬牙,“贫僧好像没听清楚。” 藏獒垂头继续写话本,小声咕哝:“有也不能用的,跟无根也差不多嘛。” 郁岁敲了敲它狗头。 “大师,我有一把刀,专门阉割用的,你需要吗?” 了之:“……” 他有几分凌乱,“阁主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郁岁冷静回:“朋友所赠。” 在场三位男性都有几分疼痛,乖巧了不少,默默垂头翻着命薄。 多了一个人。 工作效率显然高了不少。 翌日清晨,了之还要回学宫继续进行培训。 郁岁讲:“大师没事的话可以每个宫殿都走走,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职业,毕竟以后跳槽不容易。” 了之双手合十,“贫僧会的。” 他看了眼桌子上成堆的命薄。 郁岁又真情建议,“司命宫与你专业非常对口,你还有一双慧眼,简直是为司命宫而生的。” 了之失笑,“贫僧会考虑的。” 凭心而论。 仙尊的醉玉殿与郁岁的司命宫,两者独立,职位很高,可以说是九重天发展前景最好的宫殿。 但升职空间几乎等于没有,做不了一殿之主。 有利有弊,看如何取舍了。 晚上。 郁岁带着和尚与狗与宁孤临去参加聚会。 一些星官围在一起小声交流。 “听说昨夜新飞升的宿在了司命宫哎。” “那仙尊呢?” “醉玉殿灯火通明,整个殿的星官都在通宵处理政务。” “司命宫也在处理政务吧?” “哎。你忘了,司命宫的政务从不假借他手,保密极了。” “我的天啊。” “我的老天爷啊。” 一群仙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道在打什么暗语。 郁岁正在一旁看漂亮小哥哥小姐姐,钟灵毓秀出生的天生仙体,样貌堪称完美。 狗坐在她旁边吃桃子。 “这蟠桃,我早就想吃了,不过之前总是打仗,我就只能挨打。” 他殷勤地将桃子剥皮切块装盘,递到郁岁手中,“主人吃。” 郁岁:“好的。” 真是一条体贴又通人性的狗。 藏獒小声说,“他们在讨论你和和尚,还有仙尊。” 郁岁吃了块桃子,视线已经被小姐姐吸引走了——对面的小姐姐还凑过来给她个香香甜甜的亲吻。 “你终于回来了!” “我好想你的!” 郁岁晕晕乎乎:“我也好想你,纸鸢。” 仙子娇俏地拍了下她肩膀,“人家是纸禾了。” 郁岁诚恳道歉,“我总是分不清双胞胎。” 纸禾不在意这些,她笑吟吟地问,“你和尊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尊上太过木头了?” 郁岁:“……不是。” 又有小姐妹循声围了过来。 “不要为尊上打掩护了,谁不知道尊上是个老古板,都不解风情的。” “就是就是,条条框框约束的可多了。” “说起来这个,我现在不是在尊上殿中当值吗?我好怕自己犯错误,尊上又严格又不近人情又可怕!” 郁岁:“……也还好吧。” 认为裴湮是个不解风情的老古板,绝对是最大的误解。 他骚起来,我都扛不住。 “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吐槽了?” 纸禾问。 郁岁沧桑说:“好歹做过夫妻,维护一下彼此尊严。” 纸画哎呀一声,又小声问,“那你们有没有那什么?” 郁岁:“?” 小姐妹附和,“羞羞的事。” 郁岁:“……” 纸禾震惊,“不会吧,夫妻都没有……尊上该不会是不行吧。” 郁岁连忙捂住她嘴巴。 “别乱说,朋友要不要活命了?” 纸禾连忙四处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她们这边,松了口气。 随即严肃讲:“男人都是一个德性,仙尊要么是不行,要么就是不爱。” 她越说越生气,“玛德,渣男!” 郁岁:“小仙女不要说脏话。” 纸禾:“我克制一下。” “我们后半场去清风楼吧?” 郁岁:“……” 清风楼是茶楼,也可以是戏楼,也可以是别的娱乐活动,但有一个固定别称红娘楼。 在里面凑成的夫妻不胜其数。 纸画:“对呀对呀,今天还有特别节目呢!” 郁岁矜持犹豫三秒。 选择去玩。 她心想,在下界一个月还偶尔会想起裴湮,不如去放松一下,说不定能开展一段新恋情呢。 路上有小姐妹惊叹,“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呢,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呢。” 郁岁笑着说:“群妖出动吗?” 话音刚落,便想起了曾经在奉鹤山,裴湮提起月圆之夜的场面。 ……有点烦躁。 怎么哪里都有他。 纸画说:“今天的特殊节目确实是妖族的。” 郁岁眼中浮起兴趣。 妖族的表演每次都格外大胆。 而且热情奔放,而且颜值在线。 郁岁特意挑了个雅间。 ……然后就在半路遇到了裴湮。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面。 也是在花楼……哦,不对,清风楼不是花楼。 但都是娱乐场所。 众人恭敬打了招呼。 准备离开时。 裴湮淡声说,“司命星君。” 郁岁:“……?” 裴湮:“本尊有事要和谈。” 郁岁:“……” 这是什么怨种仙尊! 居然在休闲放纵的时候,抓人回去工作?! 她与小姐妹们对视一眼。 后者送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郁岁捏紧拳头:“好的。” 你最好真的有事。 两人一同进了雅间。 郁岁四处打量,不得不说,裴湮一点也不会选房间,这里视野极差,完全没有一点点乐趣。 她试图提意见,“我们换个房间?” 裴湮冷冷看她。 郁岁理直气壮:“尊上来清风楼应当也是为了特别节目吧,这里视野不好,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门票。” 裴湮静静与她对视。 郁岁沉默两秒:“不若仙尊先谈正事?” 说不定她还能赶上压轴节目。 裴湮淡声说,“没有正事。” 郁岁:“……” 她闭闭眼,告诉自己,他是仙尊,是九重天的老大,忍一忍。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裴湮忽然问:“为何不把铃铛去掉?” 郁岁顿住脚步。 垂头看了眼脚上的子母铃,弯腰取了下来,“抱歉,我忘记了。” 这是真的忘记了。 她将铃铛还给裴湮,思索再三,把储物袋拿了出来,从里面掏东西——全是裴湮曾经送给过她的。 不一会儿,东西装了三个中型储物袋。桌子上还堆成了小山。 郁岁没带大号储物袋,桌面一时有几分凌乱:“尊上点点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若是少了,回头我再找找,还给你。” 裴湮脸色极为难看。 “本尊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郁岁提建议:“那……捐了?” “我留着也不合适呀。” 她咬咬唇,为难说,“回头其他小郎君再吃醋了,怎么办?” 其、他、小、郎、君。 这句话像是彻底点燃了裴湮压抑的情绪,一把按住她,扫开了桌子上的奇珍异宝。 噼里啪啦,响声清脆。 掉落了满地。 郁岁被裴湮压在桌子上,轻轻眨眨眼,“尊上要做什么?” 她语气似是疑惑极了。 “不是说,劫数尽,尘事了吗?” 裴湮用铃铛绑住郁岁双手,猩红眼眸凝视着她,缓缓问,“我说过?” 语调颇有几分上扬。 就透着无赖。 郁岁:“昨天还说呢。” 按九重天的时间,确实是昨天才说过呢。 裴湮彻底耍起无赖:“那我反悔了。” 他垂头埋在郁岁脖颈,轻声呢喃,“岁岁可是找到其他小郎君了?” 郁岁诚实回答:“正在找。” 裴湮抬起头,白毛扫在她脸颊,痒痒的,郁岁微微侧头,却又被他掰了回去,只见往日高不可攀的仙尊,如今脆弱至极,眼神却透着几分疯狂的哀求。 “不许。” 郁岁:“尘事了……” 话没说完,就被裴湮含住唇瓣,温柔厮磨,似是咬住了娇艳欲滴的花,□□着艳丽而娇嫩的花瓣,吮吸着甘甜汁水,要拆吞入腹般。 郁岁心想,真霸道。 她有点点喜欢。 等裴湮离开她的唇,她故意撇过头,踩在裴湮的底线试探,“我们已经不是道侣了,这样不合适。” 裴湮认真反驳:“尚未解除道侣关系。” 郁岁试探:“那……今天解除?” 裴湮眼睛更红了,原本便是泣血般的红,如今更是红的骇人。 郁岁:“不能这么霸道。” 她抗议说,“我们早点解除,早点发展第二春嘛。” 裴湮忽然笑了声。 “我若是不解除呢?” 郁岁思索片刻,小声问:“出轨是不是不太好?” 她自己咂磨了下。 “有点刺激。” 裴湮眸色几经变幻,居然透出了愉悦:“我倒是可以满足岁岁。” 郁岁:“??” 后背抵住的桌子猝然消失。 她落入了一个冰冷又坚硬的怀抱。 扭头一看。 吓得心跳乍然停止。 赫然是裴湮死去的骷髅架。 裴湮眸色认真,一字一顿,“三、人、行。” 骷髅从背后抱住她。 没有血肉的手臂环住她腰肢…… 她觉得自己像是夹心饼干。 郁岁暗自期待。 裴湮却忽然倒在她身上。 郁岁:“?” “仙尊?” 无人回应。 “师父?裴湮?剑尊?” 她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的呼唤裴湮。 “厌归?” 耳边传来裴湮均匀了呼吸。 应当是睡着了。 郁岁:“……” 忍住骂人的心思,轻而易举的挣开了了绑住手腕的铃铛。 怎么会睡着? 裴湮怎么能睡着!? 郁岁简直无语。 亏她今天这么配合他,还特意给了他个生气恼怒的理由,都把氛围炒起来了…… 她连等会要如何挣扎的动作都想好了! ——最近偶尔会想起裴湮,郁岁向来随心,既然会想起,那就跟着心走好了。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发展。 直到裴湮居然睡着。 郁岁凑过去盯着裴湮看,心想,真的睡着了? 仙尊会这么容易睡着? 他该不会是真的不行,所以才每次到关键地步都戛然而止吧? 郁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长叹一声,“毕竟夫妻一场,勉强维护一下你男人的尊严吧。” 裴湮眼睫似是颤了下。 翌日清晨。 裴湮似是幽幽转醒。 盯着趴在桌上见缝插针赶定制话本的郁岁。 ……她昨晚是什么意思? 郁岁听到动静,“醒啦?” 裴湮微微颔首。 他站起身,被郁岁刻在搭在他身上的骷髅架散落一地,哗啦啦的,好似在象征着他衰败的身体。 然而这般动静。 裴湮只是淡淡扫了眼,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而非自己的尸体。 他淡声说,“昨晚是月圆之夜。” 郁岁好整以暇看他。 “所以?” “你要说你变身了,是吧?” 裴湮语气冷淡:“本尊虽然丧失意识,但料想应当不会变身。” 言下之意。 昨晚发生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郁岁:“嘶。” “好玛丽苏的病呀。” 裴湮猩红的眼眸仿若掀起波浪,望向她,浪花几乎都要将人压到窒息。 “星君的意思是,本尊在撒谎?” 郁岁眼神真挚:“没有。” 心里却在想,他演得真的好卖力。 就是有点把她当傻子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朋友们 第71章 仔细想想。 关于月圆之夜的事情, 裴湮还做过铺垫。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奉鹤山。 随口一提的月圆之夜。 郁岁真的很想相信。 但这么玛丽苏的病,她话本里都没这么写过。 为了避免延续这个尴尬局面。 郁岁主动撤退:“我还有公务尚未处理完……尊上还有事吗?” 裴湮言简意赅,“无。” 郁岁还是礼貌询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裴湮:“嗯。” 郁岁:“……” 就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哒吧。 “等等。”裴湮嗓音不疾不徐, 毫无情感波澜,“你东西忘记带了。” 郁岁回头。 骷髅架被灵气操纵着组装好, 飘到了她面前,裴湮又冷静又认真, “你在下界的亡夫。” 郁岁:“……” 这谁看了不赞叹一声牛○呢? 她抹了把脸,把骷髅架塞进个全新的储物袋里, 收起来, “多谢尊上提醒。” 回头就让他入土为安。 裴湮状似无意问,“星君准备如何处置?” 郁岁思索片刻:“埋了吧。” “交给掌门,葬在一十三洲, 也算是个名人景区了。” 裴湮:“……” 郁岁冲裴湮微微一笑。 毫无留情地离开。 没有两步就见到了小姐妹们。 “你看了吗?” “昨晚的妖族表演,我的天,怎么会有又萌又野的小狼存在的!” 郁岁点点头。 “对的对的,超级好看!” 纸禾惊讶:“你昨晚不是和尊上议事吗?” 郁岁小声叭叭:“我趁他睡着以后, 偷偷跑出去看的。” 纸禾:“……” 这个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正巧。 裴湮从她们身后路过, 冷若冰霜, 真是好一朵高岭之花。 郁岁心虚撇头。 本来昨晚是准备留在裴湮身边, 观察他是否装睡,但外面的呼声一阵比一阵大, 就没忍住,出去看了亿眼。 ……怪就怪小狼真的又奶又野。 不对。 要怪只能怪裴湮魅力不足? 郁岁压根没想到要自我检讨。 一路无言。 回到司命宫继续整理命薄。 宁孤临冷哼一声。 郁岁埋头看命薄。 藏獒埋头写话本。 宁孤临再次冷哼。 郁岁:“……?” “你呼吸道不通畅吗?” 藏獒:“噗。” 察觉到宁孤临的冷眼, 瞬间憋住笑容, 奋笔疾书。 宁孤临颇有几分委屈, “你昨天去看妖族表演了吗?” 郁岁:“嗯, 怎么了?” 宁孤临更委屈了:“你把我落在宴会了。” 郁岁没理解:“所以呢?” 宁孤临:“……” 他咬咬牙,垂头继续翻命薄,“没事。” “你下次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不然我以为你又丢了。” 这要求挺简单的。 郁岁痛快答应,“好的。” 中午的时候。 郁岁睡了个午觉。 藏獒坐到宁孤临身边,摇着尾巴,看着翻看命薄,“你不休息会儿吗?” 宁孤临:“没必要。” 他本就是司命笔的化身,睡觉这种事并不重要。 藏獒忽然讲,“我从前有个爹。” 宁孤临:“……” 多新鲜啊,难不成邪魔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藏獒见他在听,便继续讲,“我爹之前总是不管我,我也叛逆,想要证明自己,后来听了莫弓的话,开了幽歧……” 这是段伤心的回忆。 离开幽歧,差点没能活下去,最后竟是连种族也更改了。 他跳过中间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历史,“其实我爹为我付出了许多,我并非不知道,只是我想要的更多,想要得到他所有的称赞与夸奖,反而把我们的关系弄得更糟糕。” 宁孤临琢磨出来了,想踹藏獒一脚,但又忍住了,“我不需要你开导,滚回去。” 藏獒哎了声,听话的滚了。 宁孤临翻看命薄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他也想要更多。 想要更多,甚至是郁岁全部的关爱。 宁孤临叹了口气。 逼迫自己重新投入公务。 九重天的生活谈不上枯燥乏味,况且还有邪魔虎视眈眈,多少都有几分紧迫感,仿佛战时状态始终没有卸下。 这天。 郁岁受邀去了醉玉殿。 她其实没有好好逛过醉玉殿。 哦不对。 应当是好好参观过一次的。 在丧葬阁的密室中,踏入的幻境,便是这九重天的醉玉殿,美轮美奂。 郁岁回味了下。 心想,她也要搞个寒玉床,好舒服的。 例会开的没有任何新意。 但确实一直维持着随时都要战斗的状态,防止邪魔卷土重来。 以及抽查诸位星君最近政务。 郁岁不太喜欢开例会。 总觉得又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 正在此时。 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 郁岁抬眼望去,便见妖族的小殿下笑着望她,狼耳还特意动了下…… 会心一击。 裴湮玉石般动听的嗓音全然成了背景音,她的注意力都被这只耳朵吸引到了。 “……落霜潭是由妖族把手?” 小殿下忙回:“是。” 九重天的诸位面对仙尊总是含着几分拘谨,无关地位,纯粹是因为裴湮此人是真的阴狠。 裴湮缓缓说:“几日前,莫弓假装在下界降下雷劫……” 小殿下心中发慌。 他回来好几天都没有提这件事,原以为此事就过去了,没想到是没腾出手计较。 “属下没料到封印会松动,一时不察,才叫莫弓得了空子。” 裴湮沉吟,话锋突转:“听闻小殿下经常去清风楼玩耍?” 小殿下:“……” 行了,他懂了,不就是吃醋了吗? 何至于此? 但落霜潭一事确实是妖族守卫出了纰漏, 小殿下说:“请尊上责罚。” “责罚倒也不必,小殿下做事时专心点便好。”裴湮说,“下不为例。” 小殿下忙说,“是!” 说什么下不为例。 还不是在敲打他没事别去清风楼卖弄风骚……呸,搔首弄姿…… 算了。 总之,就是让他没事别去清风楼表演节目,再勾引了司命星君。 啧。吃醋了还迂回前进。 还殃及池鱼。 小殿下朝郁岁投了个哀怨眼神。 郁岁差点热血上头。 好在克制住了。 散会之后。 小殿下幽幽怨怨的嘟囔着,“最近都去不了清风楼了。” 正巧钻进郁岁耳朵里。 郁岁诚挚邀请他,“不若来司命宫玩?” 之前清闲的时候。 司命宫可谓是夜夜笙歌,最厉害的一段时间,连续开了一个月的宴会,最后还是清风楼委婉表示,不要来与我们抢生意。 郁岁才停下这免费看漂亮仙子郎君的行为。 小殿下之前只是听过其中醉生梦死的美妙,但从未去过。 一来是自己之前年纪较小,族中要求严格,二来是……郁岁没有邀请过他。 此刻终于收到邀请。 凌厉的狼眼都瞪圆了,亮晶晶的,“好的呀好的呀,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 “你可以叫我袅袅。” 郁岁:“你名字真好听。” 袅袅颇为不好意思:“你不觉得太女性化了吗?” 郁岁:“没有啊。” “多好听。” 漂亮的人,什么名字都好听。 袅袅:“我其实还有个小名。” “是我自己起的,我娘说不好听,不让我用。” 郁岁好奇,“什么名字?” 袅袅:“那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郁岁点头。 诚恳发誓:“我发誓,绝不告诉任何人,狗都不告诉。” 袅袅惊讶,“为什么是狗?” 郁岁:“我养了一条狗。” 袅袅更惊讶了,“我在九重天很少见灵宠了,我能见见吗?” 郁岁:“好啊。” 但是九重天灵宠不是很多吗? 就裴湮养的灵宠都有上百只了,以前还经常走丢的。 正在他们要交换小秘密的时候,傀儡仆人突然出现,“星君,尊上请您过去一趟。” 郁岁:“……好的。” 袅袅无语。 就是不让他们拥有小秘密呗。 两人对视了眼。 显然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袅袅:“改日带着你的狗来我们妖族玩哦。” 郁岁:“好的呀。” 两人愉快告别后。 郁岁重新返回醉玉殿,“尊上有什么事?” 裴湮垂头批改政务。 严肃的就像班主任在批改学生的作业,还是学渣的作业。 他搁下笔,“听闻星君功法有所突破?” 郁岁懵:“是。” 他是继续扮演师父的角色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裴湮问的详细了些,“关于无情道吗?” 许是郁岁表情太过疑惑。 他淡声解释,“最近邪魔蠢蠢欲动,本尊需要考量每位星君的战斗能力。” “你刚刚突破,又是无情道,难免会有些意外。” 郁岁拿腔作调的哦了声。 “尊上放心,绝对没有任何差错的。” 裴湮微微蹙眉。 郁岁说的更加明白,“我道心稳固,功法亦是登峰造极,没人能动摇我的道心。” 准确来讲。 最近突破以后,明白了无情与有情,两者结合,堪称呼吸都在涨修为。 话音落下。 大殿格外清冷。 裴湮眸底仿若万里冰封。 他这两个字说的极为沉重。 “极好。” 郁岁莫名品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轻轻眨眼,“我可以走了吗?” 裴湮:“可以。” 郁岁离开大殿。 背影似乎还有几分欢快。 不知道是要去找哪位郎君。 裴湮握住笔,几次三番,也无法沉下心去看公文,连规规矩矩的方块字都叫人眼花缭乱。 他猛地丢下笔。 道心稳固。 好一个道心稳固。 好像凡尘种种,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无疑。 对于她道心稳固一事,裴湮是为她高兴的,可她就没有一点点的在乎吗? 那个毛球崇尚无情功法。 生灵智时更是因为郁岁的意志而诞生。 杀夫证道。 是无情功法的体现吗? 或者说,是郁岁所想吗? 裴湮豁然起身。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尊上。” 裴湮克制住,缓慢回头,装模作样的走到书架拿起一本书,没有回头看,“还有何事?” 郁岁扒着门框,探出脑袋。 “无情道并非杀夫证道,也并非无情。” “两套功法虽然相克,但也相生,缺一不可。” 裴湮漠然回:“本尊会将你放在重要位置。” 郁岁眨眼,“什么重要位置?” 裴湮放下书,回头看她,“自然是打仗时的重要战略位置。” “星君以为呢?” 郁岁呀了声,失落说,“好吧。” 鸦睫微垂。 透着几分落寞。 裴湮微微抿唇。 视而不见。 郁岁见这个招数对他无用,便转了话题,“尊上殿中不是养着许多灵宠吗?为何不见他们?” 裴湮似是讥讽:“醉玉殿那么大,你都逛过来了?” 郁岁:“我可以逛吗?” 裴湮差点都忍不住了。 但还是绷住了,委婉拒绝。 “回头本尊借一只给星君。” 郁岁微微叹息。 “好吧。” 离开的时候,还在想,不太对呀。 她暗示的都这么明显了。 裴湮这么无动于衷,是真的不行吗? 还是说。 其实做仙尊不能动情? 没听过这种设定啊。 郁岁满怀疑惑的回到司命宫,再次垂头处理政务。 傍晚的时候。 殿里爬进来了一只熊猫崽崽。 藏獒抬头,瞬间夹紧尾巴。 卧槽卧槽卧槽。 这不是裴湮吗?竟然萌的老子一脸血! 他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撸熊猫的爪子。 眼巴巴望向郁岁。 郁岁已经把熊猫崽崽抱进怀中。 说出了藏獒的心声。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崽崽。” 藏獒小心翼翼询问,“我可以摸摸他吗?” 熊猫崽翻了个身,趴在郁岁怀中,圆滚滚的屁股对着藏獒,无声表示拒绝。 郁岁摊手,“可能不太行哎。” 宁孤临又好奇又担心,“这是从哪里跑过来的?” 一个毛球就够了。 可别再多只熊猫留在司命宫。 郁岁:“是醉玉殿的。” 醉玉殿,那不就是裴湮的吗? 宁孤临对这玩意儿生不出喜爱之情了:“仙尊的灵宠怎么会跑到这里?” 郁岁:“习惯吧。” “之前总是往这里跑,我还特意在角落放了点吃食呢。” 藏獒大惊,“那不是给我的吗?” 郁岁:“??” “你还用吃吗?” 她最近忙的都没吃! 藏獒委屈。 郁岁连忙摸他狗头,“好了,我明天让傀儡仆人给你准备,我以为你已经辟谷了。” 藏獒被她摸的面红耳赤:“……我确实已经辟谷。” 他说:“但我喜欢吃。” 郁岁说:“那明天咱们开火做饭。” 停顿了下,又对宁孤临讲。 “你明天想吃什么?” 宁孤临非常好养活:“都可以的。” 藏獒爪子推了推他屁股。 小声说。 “你要适当提提要求,不要太懂事。” 这条狗真是越看越顺眼。 他果断提要求,“想吃铜火锅。” 郁岁点头说好。 她捏了把熊猫的毛绒绒小屁屁,惊叹,“好弹。” 裴湮:“……” 藏獒:“……” 宁孤临冷哼,“好像谁没有似的。” 郁岁充耳不闻,爱不释手。 藏獒心想。 裴湮是在享受,还是深感折磨? 没多久。 裴湮就来敲门了,“本尊的灵宠跑丢了。” 郁岁还没玩够。 她恋恋不舍的将小家伙还给裴湮。 裴湮没走。 郁岁迟疑,“尊上要不要进来坐坐?” 裴湮:“可。” 郁岁心情是真的复杂。 深更半夜,您是真的可以。 该接暗示的时候不接…… 她特意提醒。 “今天不是月圆之夜哦。” 裴湮:“本尊知道。” 郁岁放心了,引着他进来。 裴湮单手抱着熊猫崽:“上次你要将亡夫入土为安,埋了吗?” 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安排自己的。 郁岁腼腆:“还没来得及。” 裴湮:“择日不如撞日。” 郁岁:“?” 裴湮解释,“今日正巧是下葬的好日子。” 郁岁:“……”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说,“行。” 真不愧是做仙尊的。 很棒棒哦。 藏獒和宁孤临在旁边偷听都惊呆了。 深更半夜。 孤男寡女。 男方竟然主动要求安葬自己? 这他妈能有什么旖旎心思? 郁岁在司命宫选了地方,把尸骨装进棺材—— 裴湮:“星君亲手做的棺材?” 郁岁:“库存。” 裴湮十分不满。 “陈邵九当日下葬所用棺材是星君亲手所做。” 郁岁冷漠脸:“他付钱了,你付钱了吗?” 裴湮要去掏钱袋。 郁岁制止,“我不会要的。” “尘世的情意,尘世了了,你不要为尘世的自己买单。” 裴湮:“……” 他闷不做声,冷冷看着前世的自己。 埋了骷髅架后。 郁岁开始刻碑。 裴湮旁敲侧击,“到底是一世情意。” 郁岁:“……” “那我刻‘亡夫之墓’?” 裴湮:“本尊是指师徒情谊。” 他语速缓慢,但话语衔接的很紧密。 “星君既然已经确定,便按星君的来。” 郁岁:“……” 郁岁:呵呵。 安葬了“裴湮”以后,裴湮满意离开。 ……都没上柱香,送个花。 郁岁茫然望着墓碑。 所以裴湮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她给“裴湮”立个碑?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大约过了小半月,郁岁忽然感觉,落霜潭的封印没了。 她心中一惊。 闪身来到落霜潭。 此处潭水清澈。 再也没有萦绕在其中的魔气,反而散发着清净灵气,沁人心脾。 邪魔消失了。 郁岁:“?” 今日守在这里的是九重天的将军。 “不知道为何,突然便这样了,这应当是好事吧?” 郁岁:“今日有谁来过吗?” 将军:“仙尊来过一次。” 他沉吟,“想来是仙尊找到了解决方法?” 原本应当是个好消息。 但不知道为何郁岁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恐慌。 尤其是联想到最近裴湮隐忍而克制,故意与她拉开距离的举动。 眨眼间便来到了醉玉殿。 空荡荡的。 门口垂着一条红色的布。 这是曾经打仗时的习惯。 因为死亡来的突然,而战火不断,他们甚至都没有办法安心去举办一场葬礼。好好哀悼。 所以。 谁死了,便在宫殿,或者家门口缠上红色的布。 ——白布会有种举白旗投降的意思,丧事便用了红布,象征着他们的热血与热烈祝福。 郁岁竟然几分站不稳。 她过了好久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嗓音,“是有喜事吗?” 守卫说,“有的。” “尊上彻底消灭了邪魔。” 郁岁:“怎么……做到的?” 守卫垂下眼,遮住哀痛神色,沉重道,“同归于尽。” “尊上是万年难遇的天生魔种,历劫归来,自然是要行驶使命。” 有那么一瞬间。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像是爆发了耳鸣声,连脑袋都在刺痛。 “星君?” “司命星君?” 声音渐渐远去。 郁岁听不真切,机械般说,“我先回去了。” 司命宫的门一合上。 又寂静又空荡。 宁孤临与狗已经听到了消息,不敢在这个关口去打扰郁岁,只能默默陪着。 郁岁将自己关在房间。 之前裴湮飞升,她留在下界,对于那些复杂的情感,用水烟麻痹着自己,如今却不知道能在用什么来分散情绪。 她心想。 这就是喜欢吗? 是这种在失去后的疼痛? 还是裴湮那种,喜欢而又克制,知晓自己会死亡,便礼貌的不来打扰? 郁岁微微咬唇。 坐在裴湮的墓前发呆。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所以与她一同埋在了自己。 亡夫之墓。 郁岁心想,埋葬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猜不到。 她拿了铲子。 慢吞吞地挖土,将棺材起开。 骷髅架一如既往。 很漂亮,骨架极为完美,能窥探出主人的几分美貌。 胸骨有一道剑痕。 是当初杀夫证道留下了痕迹。 她躺进了棺材中。 过了会儿,轻叹。 “太小了。” “委屈你了。” 堂堂仙尊,死后也仅仅只有这么点狭窄地方,都喘不上气的。 郁岁开始给裴湮做棺材。 忽然就体会到了裴湮当时为她做镯子的心情。 不管选什么样式,什么材质,都好像差一点,配不上这副骨架。 郁岁忽然怔住。 镯子? 她在储物袋里找生辰那天裴湮送给她的镯子。 又想起那天盛大的场面。 歌舞,花瓣,烟花。 以及那碗长寿面。 但是没有镯子。 那天在清风楼,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裴湮。 没有一样留念的。 她的灵府里曾经有裴湮留下的凝魄花,有铃铛,有第一楼,还有好多好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如今都没有了。 郁岁望着满地凌乱的木板发呆。 竟然生出几分恍惚。 她真的曾与裴湮下界历劫吗? 是做的一场梦吗。 一场荒唐的梦境。 其实从来都没有邪魔,没有死亡,也没有下界历劫……甚至都没有裴湮这个人吧。 郁岁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 准备出去走走。 宁孤临担忧问,“岁岁?” 郁岁回头,如常般笑了,“怎么了?” 宁孤临:“你还好吗?” 郁岁无奈:“这叫什么话?” “我哪里不好了?” 宁孤临心说。 哪里都不好。 眼睛都没有神采了。 毛球从下界回来,趴在宁孤临肩膀,小小的身形全是担忧。 ——它现在都能和宁孤临和平相处了。 藏獒凑到郁岁身边,“你要不要摸摸我?” 郁岁顺从的摸摸他狗头。 藏獒,“那你要不要遛狗?” 郁岁:“想出去玩?” 藏獒强调,“是你陪我玩。” 郁岁说,“好。” 藏獒跟着郁岁出门了。 不知道宠物能不能把人从悲伤中拉出来,应当会有些效果吧? 醉玉殿每天都有人去哀悼。 袅袅见到她,打了招呼,“这是你的灵宠?” 藏獒乖巧仰头。 郁岁美滋滋炫耀:“威风吧?” 袅袅点头,“真威风。” “妖族关于藏獒飞升的好少,可能是因为智商不够。” 藏獒不开心了:“我很聪明。” 袅袅哇了声:“你还会说话哎。” “我可以带他回妖族吗?” 郁岁将狗给递给他,“好啊。” 藏獒:“??” “我?” 郁岁:“去玩吧。” 藏獒:“我要你陪。” 郁岁没理会他,和袅袅挥了挥手。 袅袅:“你不来妖族玩吗?” 郁岁:“不了。” “我还有事。” 袅袅说,“也是。” “你现在是仙尊了,当然要忙一些。” 郁岁:“??” “仙尊?我?” 袅袅惊讶,“你不知道吗?” “天道降下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的。” “万年前就是你的。” “可惜你没做。” 郁岁抿抿唇,忽然有些想笑。 替裴湮觉得可笑。 好像他这仙尊的位置是捡来的一样。 他历劫,是为了以身饲魔。 与群魔同归于尽。 也是为了让她体悟有情道。 稳固道心,最终甚至不惜自杀为她证道。 下界的万年。 因为招魂,他每时每刻都经受苦痛。 可回到九重天。 他也要直面死亡,甚至明知自己即将死亡自依然还要前行。 九重天,不应该是温柔的吗? 怎么偏偏对他如此残忍? 好像他生来便是要遭遇苦痛的。 郁岁不知不觉走到醉玉殿。 傀儡仆人请她进去。 拿出那一堆东西。 “这些都是仙尊留给你的。” 他还特意分门别类。 可以说是很细致了。 都是曾经送她的礼物,里面又按着她的喜好添了些新奇的玩意儿。 郁岁从这些东西中找到了生辰宴,裴湮送的镯子。 触碰到的那一刻。 仿佛还能够看到裴湮在烛火下,认真打磨的神色。 郁岁望着这镯子。 忽然一顿。 她举起来。 镯子里似乎有些东西,郁岁之前以为是这个镯子质地便是如此,此时仔细一看,方知内有乾坤。 她蹙眉。 但又找不到镯子的机关,看向傀儡仆人。 ——这是裴湮制作的,裴湮的傀儡,行事风格应当与裴湮一模一样。 郁岁讲:“你来找这个镯子的机关。” 傀儡的嗓音不含一丝情绪,“尊上说,到时候便会打开了。” 到时候? 什么时候? 郁岁忽然想到生辰宴的话语。 ——“以后每年都有的。” 每年都有。 郁岁抚摸着镯子,忽然一顿,里面弹出了个小天地,将她包裹其中。 郁岁微微眯眼。 闻到了一片花香。 娇艳的海棠树下。 矮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旁边还有个礼盒。 郁岁喉咙发烫。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从得知裴湮死亡到现在。 她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原以为是太过伤心而没有泪水。 如今才明白是一直在压抑。 长寿面与今年的,去年的都一样。 味道也没有变化。 可却味同嚼蜡,连汤汁都变得粘腻恶心。 郁岁心想。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为了让她忘不掉他吗? 她闭上眼。 真的很难忘记。 也真的很难再遇到如同裴湮这般的人物。 郁岁拿了礼物放进储物袋。 预备等明年的生辰在打开。 临走时。 她问:“醉玉殿的灵宠都怎么安排?” 傀儡一板一眼的回答,“醉玉殿从未有过任何灵宠。” 郁岁愣住。 从未有过。 那那些灵宠…… 回想起总是走丢,又正好走丢到司命宫的灵宠。 郁岁捂住眼睛。 怎么爱一个人,也要如此小心翼翼。 傀儡又说,“尊上有一句话叫我带给您。” 郁岁微微颔首,“你讲。” 傀儡语调冷漠:“尊上说,希望你举办宴会——” “在他坟头蹦迪时可以小点声。” “……” “…………” 郁岁:谢谢你,气氛大王。 * 失去裴湮的日子好像并没不同。 毕竟在九重天,两人交集本来就很少,像是被他刻意控制着一般。 减少交流。 是为了离别时不那么痛苦。 是为了让她不那么痛苦。 郁岁心想,裴湮算计的真好。 但就是没能算计成功。 她坐在落霜潭。 望着潭水中的倒影。 手伸进去拨弄,揉碎了倒影,喃喃问,“为什么不能给他留一线生机呢?” 倒影又重新聚集。 “我没有留生机吗?” 郁岁很久没见天道了。 每次都是在她想要见的时候,对方销声匿迹。 她颇为愤愤的讲,“你留了吗?” “他从出生到现在,有快乐过吗?” 天道冷漠:“你以为混沌之初的情况是怎么来的?” “是我给了他生机。” “他天地毁灭后,留下的混沌。” 郁岁愣住。 天道:“这便是天生魔种。” “毁天灭地的疯批不是个虚假人设。”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当年世界空荡,尚未生出灵智。” “只不过一草一木皆有灵,天地归于混沌,因果循环,他一生苦痛,也是活该。” 郁岁抿抿唇。 “如果赎罪,他也做了那么多善事,够了的。” 天道:“若是想带回他,便跳进潭水中。” 郁岁再次愣住。 她沉默了会儿,“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我听说,如果太过悲伤会人格分裂的。” 她停顿了下,将话语调整到仙侠语录,“会生出心魔的。” 天道冷哼。 郁岁:“你能证明一下你自己吗?” 天道直接将她拉到潭水中。 “证明什么?” “好像神仙能被水淹死一样。” 郁岁:“……” * 落霜潭的潭水颇有几分寒凉。 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郁岁想起了曾经泡寒潭的感觉。 哎。 物是人非。 终于。 她着陆了,睁开眼。 似是重回到了混沌。 郁岁看到不远处脚步轻快的裴湮,思来想去,变成了一块玉,飘在空中闪闪发光。 见裴湮要路过她。 脆生生的讲,“ 公子你看我美吗?非常适合挂在公子腰间哦” 作者有话说: 岁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记忆,其实是未来。 原本想写到男主与邪魔同归于尽的。 后来想想是六一儿童节,就多写了些。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72章 裴湮似是怔了一瞬。 随即好奇打量, 惊叹不已,“好好一块玉,怎么就是个小色胚呢?” 郁岁:“……” 这样子。 是记得, 还是不记得? 是演的吗? “所以,可以吗?” 裴湮忽然伸手捏住了玉, 指腹搓捻着,像是在非常认真观察这块玉质地如何。 颇有几分惊奇, “还会变颜色呢。” 郁岁:“……” 她被搓的浑身发烫,炸毛似的挣开裴湮, 冷酷说, “你走吧,我们无缘。” 裴湮背着手,俯身审视她。 “心真不诚。” 郁岁傲娇撇头。 白送一块玉, 还心不诚吗? 这一扭头。 她忽然就看到了别处的小郎君。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与裴湮完全是两个类型的。 不由得喃喃自语。 “好好看。” 裴湮沉下脸,将玉握在掌心,彻底阻隔掉她的视线, “招惹了我, 还想去看别人?” 郁岁一片漆黑。 况且这被人握在掌心的感觉颇有古怪, 好在裴湮身上阵阵冷香, 没有乱七八糟的臭味,倒也不至于难以忍受。 她闷声说, “放我出去!” “我刻意看谁就看谁!你管不着!” 裴湮将玉塞进怀中,妥帖装好, 浮夸的哇了声, “我好像能管的着哎。” 郁岁:“……” “你变得好烫。” 裴湮惊叹了声。 郁岁红着脸捏紧拳头。 再叭叭一句, 她就要裴湮尝尝拳头的滋味。 裴湮抚着胸口, 隔着薄薄的衣料按着玉,喟叹,“好舒服。” 郁岁:“……” 倒也不必如此变态。 此后的日子倒是没有太大波澜。 这里说是混沌。 但其实是另劈出来的小天地。 准确来说,应当是平行世界。 郁岁猜测。 这也许是给邪魔留下的一线生机。 就是不太明白。 天道这样做是怎么个意思。 郁岁决定,先等等看。 最近。 裴湮迷恋上了手工,喜欢织各种外套打扮玉,郁岁有时候看他织外套的模样,都能品出几分慈母光辉。 她沉默了会儿,“以后缺钱了,还可以去接绣活。” 裴湮遗憾极了,“可惜,我很富有。” 郁岁:“……” 裴湮收了针脚,将外套套在玉身上,满意打量,“真好看。” 郁岁抗议:“遮住我眼睛了。” 裴湮:“刚刚好啊。” 郁岁:“……” 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不让她看美人呗。 她轻叹了声。 裴湮捏着她,一直将她搓到变色,“叹什么气?” 郁岁晕晕乎乎:“你不要总是非礼我。” 裴湮笑:“一块玉,哪里来的非礼?” 郁岁:“……” 很好。 如果让我以后知道,你是演的,你就完了。 裴湮从来不懂见好就收。 “你是不很舒服吗?” 郁岁嘴硬:“没有。” 裴湮教育她:“要坦诚。” 郁岁:“……” 她彻底闭嘴不去理会裴湮。 怎会有如此嘴欠的狗东西。 … 裴湮也不总是呆在这里,他好像有很多事要忙,每天只是在固定的时间点,来找她玩儿。 郁岁好奇,“你每天都在忙什么?” 裴湮诚实回答:“打架。” 郁岁:“和谁呀?” 裴湮笑得促狭:“你猜?” 郁岁:“……” 裴湮慢悠悠的讲:“等你能化成人形了,我带你去瞧瞧。” 郁岁心想,我当场就能化成人形。 但她忍住了。 就是看不惯裴湮这运筹帷幄的态度。 余光瞥见一条美人蛇。 立刻飘过去。 “姐姐好好看。” 就是拒绝了让她挂在她腰间的建议。 裴湮脸色臭臭的,跟在郁岁身边。 听到美人蛇提“童养媳”时,才勉强分给她个眼神。 等漂亮姐姐离开。 郁岁唔了声,“童养媳哦。” 裴湮无辜:“不然呢?” 郁岁认真思索:“那我也可以勉强做你爹?” 裴湮脸色完成了一秒变幻。 阴沉极了。 郁岁能屈能伸:“我亲爱的宝贝。” 裴湮怔住。 竟然难得有几分慌乱,耳朵红的似是滴血,“你怎么如此……” 郁岁忙说:“那好吧。” “我还是叫你裴公子好了。” 裴湮又不开心了。 这个不开心具体体现在总是给她做丑丑的衣服。 郁岁贴在他脸颊,“这个衣服好丑的。” 裴湮舌尖顶着腮帮子,似是能这个肌肤感受到玉的温度,又慢吞吞的讲:“那要怎么办呢?” “你也不会动手做呀。” 郁岁:“……” “我可以不穿的。” 裴湮咦了声,嫌弃说:“你竟然不穿衣服。” 郁岁哈了声:“你在嫌弃?” “那我以后可一直穿衣服了哦。” 裴湮沉默了。 复而又憋了什么坏点子,“也不是不可以。” 郁岁冲着他胸口抽了一巴掌。 “臭流氓!”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她疑惑问,“你是不是,不行呀?” 裴湮:“……” 他几乎气笑了,捏着玉,沉声说。“你还要说几遍?” 郁岁心想,她就说过这一遍啊。 哦不对。 在清风楼说过一次男人尊严,在魔界也怀疑过裴湮不行。 她狐疑盯着裴湮。 猛地又给了他一拳。 “狗东西,竟然演我。” 裴湮捂住胸口,轻声呢喃,“岁岁。” 郁岁迟疑。 该不会真的打出毛病了吧? 毕竟他还死活一次的。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裴湮身边,“很痛吗?” 裴湮轻叹:“胸骨裂了。” 郁岁心情愧疚。 “那怎么办呢?” 她试图提建议。 “能重新粘上吗?” 裴湮:“……” 郁岁贴了贴他胸膛,“还疼吗?” 裴湮品味了下,认真讲,“还有点。” 郁岁又贴贴他,心说。 行吧,虽然你又在演,但想到你曾经那么痛,还是贴贴吧。 裴湮笑了起来,清冷眉眼蕴含几分温柔,指尖抚到温软的玉,“岁岁。” 郁岁:“干嘛?” 裴湮:“童养媳一事,我是认真的。” 郁岁大惊,“你好变态。” “居然要娶一块玉。” 裴湮失笑,倒也不恼,“嗯,是有点变态。” “但玉还是要娶的。” 郁岁心想,还好自己是块玉。 不然就要被裴湮看到满脸羞涩的模样,多没面子。 她哪里知道。 裴湮早就一眼看穿她的真身。 况且。 就算没有看透,单单是看玉的颜色,也能推测出小姑娘到底有多害羞。 裴湮不由自主翘起唇角。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种感觉。 即便不刻意追求刺激,也叫人心慌意乱,沉醉不已。 …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裴湮要去东边打架。 而且还不带她。 而且今天,还亲了玉一下。 郁岁觉得这场景有几分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后面是怎么发展的? 她暗中思索。 裴湮见她发愣,弹了下玉,“想什么呢?” 郁岁诚实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场面。” 裴湮:“?” 郁岁倒吸一口凉气。 “可怕。” 裴湮:“?” 他颇为不解,“哪里可怕?” 郁岁:“不告诉你。” 她慢吞吞地飘向别去,嘟囔着说:“你都要离开这里,一去不知多久才要回来,知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关系呢?” 裴湮握住这块玉,认真讲,“有关系。” 郁岁忽而化成人形。 垂头看裴湮扯着她的腰带。 裴湮慢吞吞的松手,然后握住她柔软的手掌,柔若无骨,就好像是煮好的汤圆,软软的,糯糯的,泛着香甜。 “岁岁能化成人形了呢。” 郁岁嗯哼了声,“好看吗?” 裴湮毫不吝啬的夸赞道:“自然好看。” 郁岁美滋滋。 她说,“那你过来,我告诉你哪里可怕。” 裴湮失笑,凑到她面前。 仍然是温润公子,眸色漆黑,缀着星光,犹如涨潮的海水,缓慢而温和的吞没她。 郁岁忽然踮脚亲吻了他眼睛。 “早点回来哦。” “不然我就离开了。” 裴湮愣住。 后知后觉的摸着了眼睛,好似还能感受到温软,太快了,快的他都没能好好品味。 至于要离开的话语。 “又在说胡话。”裴湮微微笑了,眸色认真,“我可以吻岁岁吗?” 郁岁严厉拒绝:“不可以。” 裴湮落寞垂眼,指责她,“不公平。” 郁岁:“除非你让我跟着一起。” 裴湮应得非常痛快。 郁岁颇为疑惑。 他是一开始就打算带着她,还是脑子就朝下走了? 这个吻很轻。 礼尚往来,只是落在了她上眼睑。 完全没有一丝唐突与冒犯,透着珍重。 郁岁暗示,“你可以做的过分一点。” 裴湮无辜:“?” 郁岁心想,装什么清纯。 什么骚操作没玩过? 她沉默了会儿,“那我可以对你做的过分一些吗?” 裴湮似是惊恐,“不可以。” 他谴责的望了眼郁岁,“你好变态。” 郁岁:“……” “不去了,你自己去打架吧。” 裴湮食指讨好地轻勾她的尾指,像是格外忍辱负重,“那你温柔点,我很脆弱的。” 郁岁接的更快,“我是变态,没有温柔。” 她决绝地转身。 “你走吧。” 过了好久。 都没听到裴湮的动静。 ……不会真走了吧? 郁岁心想,如果他走了,那她也走。 哼。 结果一转身。 就见到裴湮从储物袋里掏东西。 绳子,镣铐,皮鞭,缅铃…… 乱七八糟的。 越来越限制级。 郁岁大惊,“你做什么?” 裴湮乖巧,“为你的粗鲁提供武器。” 郁岁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 裴湮:“从一只邪魔手中。” “今天略显仓促,不如我们重新做些新奇的?” 郁岁眨眼。 新奇? 什么新奇的? 论花样,确实比不过裴湮。 郁岁甘拜下风,“我乱说的,你快去打架吧,早去早回。” 裴湮:“我当真了。” “那我想过分些。” 郁岁:“……” “今天过于仓促,改天吧。” “美好的事物,就留到成亲那晚,好吗?” 裴湮认真思索,妥协了,“好的。” 郁岁:“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裴湮:“明天。” “出去成亲。” 郁岁:“……” 早知如此,她早就提成亲了。 最终打架这件事还是一同去的。 郁岁到了地方才知道敌人是莫弓。 “你怎么不早点说。” 早说早就来打了。 裴湮轻叹,“我也是才发现他藏在这里。” 莫弓简直崩溃。 这俩,他一个也打不过。 当初能够苟那么长时间,纯粹是因为以量取胜,再加上邪魔各个骁勇善战,甚至能以一敌十。 可如今封印了这么久。 他的修为早就倒退,远远不如以前,也没有其他邪魔联手反击,可以说是只能等死。 “我不要九重天了好不好,给我留一条命吧!” 郁岁好嫌弃的,“怎么这么怂,不会是冒牌货吧?” 裴湮温声说:“邪魔向来识时务,打不过就跑,不足为奇。” 当初攻打九重天时就是如此。 时不时来几次骚扰,一见到自己要吃亏,就立刻撤退。 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又狗又嚣张。 郁岁微叹,“宰了吧。” 莫弓咬牙,放最后的狠话:“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的徒子徒孙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裴湮打破他的幻想:“他们已经死了。” 莫弓这一支可谓是攻打九重天的主力,清算的时候,自然首先清算这些。 剩下的邪魔。 倒是可以安稳的生活在此处。 至于这处混沌能够发展成何种模样,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莫弓消灭的那一刻。 场景骤然变幻,彻底出了落霜潭。 郁岁连忙去找裴湮,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一场幻影。 就是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裴湮思索:“大概是想要看看,你对我的情意?” ——若非如此,他便要永远待在这小千世界,直至消散,这便是天道为他定下的结局。 郁岁会主动来找他,已经令他很惊讶了…… 然后,郁岁说:“可我是被天道拽进水中的。” 裴湮:“……” 郁岁见他面色伤痛,忙安慰说,“我就是害怕自己因为过于悲痛生了心魔。” 她话语忽然一顿。 抬手摸了摸裴湮的脸,“你是真的吗?” 裴湮微怔,随即笑了,“我是。” 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郁岁:“可你现在眼睛的颜色都不对。” 头发颜色也不对。 裴湮失笑。 他原本想着,郁岁大抵是更喜欢书生模样,而非天生魔种的特异相貌。 “现在这样呢?” 青丝陡然转换白发,眼眸流淌着温柔而滚烫的红色,像是要将人融化。 郁岁:“好怪。” 怎么会如此听话。 她微微蹙眉,提出建议,“你的头发能变成五颜六色的吗?” 裴湮:“……” 他冷酷拒绝,“不行。” 郁岁皱眉。 “你果然是虚假的,都不会满足我的。” 裴湮:“……” 他握住郁岁的手。 闪身回到了司命宫,拉着她,“进入我的灵府。” 郁岁:“你好狂野。” 停顿了下,她又严谨了些,“我的梦好狂野。” 裴湮嗓音温润:“倘若我是虚假的,便不会有灵府,你进来,可以留下记号。” 郁岁虚伪推辞,“这不好吧。” 裴湮:“来吗?” 郁岁:“来。” 这还能不上吗? 岂不是不行。 裴湮的灵府与她的很像。 都很空旷,也透着些压抑。 她的灵府是红与黑的色调。 而裴湮全部都是阴沉的黑色,空荡荡的,像是人间的鬼城,可却又不完全压抑,他的灵府一点也不尖锐,满身都是柔和的,与其中的压抑色调大相径庭。 郁岁在其中一小块地方。 找到了其他与众不同的颜色,像是温柔的粉色,好似象征着他唯一的一处柔软。 郁岁想了想。 像裴湮当初那样。 在他的灵府,种了一朵花。 扎根于此的那一刻,整个灵府都漫延成了粉色。 似是有微风吹过。 裴湮面若微醺,“什么花?” 郁岁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我也不知道。” “是前几天,你坟头开出的话。” 裴湮:“……” 郁岁继续说,“红色的,我觉得挺漂亮,就挖了下来。” ——如果不是要把棺材给挖出来,那朵花还在坟头长着。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郁岁站起身,假装整理衣服。 “进来吧。” 宁孤临探出脑袋,看到裴湮,沉默两秒,难得没有出声讥讽,只是好奇,“他怎么复活了?” 裴湮微笑,“是爱。” 宁孤临一阵恶寒。 玛德,裴湮怎么这么恶心。 还不如端着呢。 正在此时。 耳边响起了天道熟悉的声音。 是对裴湮讲的。 “功过是非已然相抵,便重新开始吧。” 裴湮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郁岁心想,看来他们俩的关系也不是很愉快,彼此都格外冷漠。 紧接着。 天道便又唤了宁孤临的名字。 “用司命笔书写命运,其为罪一,私自下凡,其为罪二,阻碍历劫,其为罪三。” 数罪并罚。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有多轻松。 郁岁为其求情,“他天生残缺。” 天道冷漠:“这不是他犯错的理由。” 郁岁:“我是他主人。” “我来代他受罚。” 宁孤临瞳孔骤缩。 一时竟有几分呆愣,呆呆地望着郁岁。 藏獒汪了声。 宁孤临顿时回神,连忙跪下:“此事与她无关,我早已不认她为主了。” 郁岁捂住胸口,假模假样,“好痛。” 宁孤临视而不见。 郁岁也不是做给他看的,她可怜巴巴望着天道,“真的好痛。” “哀莫大于心死。” 她幽幽叹息。 天道都气笑了。 “数罪并罚,便罚你去守九重天百年。” 像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郁岁觉得这惩罚还挺不错。 到时候宁孤临还可以一边守门,一边赶定制话本。 ……她可真像一个冷血的资本家。 宁孤临低头说:“是。” 天道离开后。 藏獒看向郁岁,“他忘记我们俩了吗?” 郁岁摸着他狗头,“忘记才好。” “他记得你,就意味着要惩罚你了。” 奖励是会以各种形式发放。 能不能得到全看自己的本事。 但一般都是能够得到的。 只有极少数因为阴差阳错而错过这些奖励,但之后也会经历一段气运爆棚的时期作为抵消。 惩罚不一样。 惩罚就是实实在在,必然要落在实处的。 郁岁原本想着,宁孤临在下界前十八年,过得也极惨。 算得上是惩罚了。 毕竟也没有过几天好日子。 倒没想到…… 她轻叹,“早知道我便先罚你守司命宫的大门了。” 宁孤临看向郁岁,眸光复杂,“没事的。” “百年时光也很快。” “再说了,换班的时候还是要回来住的。” 郁岁:“……” 这倒也是。 宁孤临又说:“刚刚我撒谎了。” 郁岁哇了声:“当着天道面撒谎,你胆子好大。” 毛球立刻点头,“就是就是。” 宁孤临瞥了它眼。 毛球瞬间噤声,要躲在郁岁怀中,半路却裴湮捏住,一动不动。 它对裴湮的害怕,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宁孤临看裴湮顺眼多了,随即对郁岁讲,“你永远都是我的主人。” 郁岁愣了下,笑了:“压榨你一辈子。” 黑心资本家人设不倒。 宁孤临也笑,“好啊。” … 九重天,大门口。 宁孤临第一天上任。 郁岁特意来送自家崽子,他看着身穿铠甲的宁孤临,感慨万千,竟然有种自家崽子第一天上学的复杂感。 “要和同事好好相处,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宁孤临重重点头,眼眸亮晶晶的:“放心吧岁岁,我一定会守好的!” 郁岁拍拍他肩膀,“加油!” 她走以后。 藏獒还没有走。 宁孤临:“?” 他恢复到了冷酷男孩的模样。 “有事?” 藏獒蹲在他身边,仰着狗头,露出湿漉漉的狗眼,“我来陪你。” 宁孤临利索拒绝:“不必。” 藏獒:“人家都有搭档,就你没有的,我来做你搭档,有事还可以帮你去通风报信,我跑的可快了。” 宁孤临:“或许你知道,有种通讯工具叫传音符。” 藏獒蹲在他身边,不满道:“你废话好多,我是狗,就想体验一下看门的感觉。” 宁孤临心想。 明明是件温馨的事情,为什么这么想揍狗呢? 藏獒又说,“我朋友告诉我,毛绒绒很治愈。” “你要不要养我?” 他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因为如今养着他的是郁岁,于是问,“你要不要留下我?” 治愈。 宁孤临品味了下这个词。 他想要的其实不多。 只是想要郁岁给予他与那个毛球同样的肯定。 只是当初战争来的突然。 郁岁选择更得心应手的。 可宁孤临没想到的是。 郁岁在神魂不稳时,会选择留在灵府专攻心法,还设立的极为严苛的条件,突破以后才去寻找破碎神魂,甚至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都不敢在密闭空间长久呆着。 宁孤临说,“我没有什么要治愈的” 藏獒望着他。 宁孤临微微抿唇。 这种被人全心全意依托与追随的感觉,他很少体验过。 ……不对,是被狗。 他捂住脸,指缝中透出些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藏獒摇着尾巴说,“赤蚬。” 他就说吧。 他和宁孤临有种同病相怜的气质。 * 大抵是邪魔解决掉了。 一切颇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感觉。 裴湮与宁孤临的惩罚瞬间便席卷了九重天。 与之一同席卷到九重天的。 是帝君与仙尊成亲一事。 ——郁岁对仙尊毫无兴趣,但职位变更向来由天道决定,索性折中了一下,便由裴湮继续担任仙尊,继续处理原来政务,郁岁则成了帝君。 郁岁心想。 天道这一手搞得,好像是要将司命宫真实面目摆到明面,彻底洗脱定制话本的娱乐形象。 代替天道施加奖励与惩罚。 不仅是在下界。 对九重天的诸仙同样有效。 郁岁捧着命薄,轻叹,“有没有一种感觉?” 裴湮:“为师是你贤内助的感觉?” 这伦理关系,乱的呀。 郁岁倒也不是想说这个。 但听起来感觉还挺不错。 她琢磨了下,“那这样来讲,整个九重天都是我的贤内助。” 裴湮敛了笑意。 将郁岁抱在怀里,让其坐在腿上,温柔问,“岁岁说什么?” 郁岁:“……” 有点怀念裴湮装模作样的态度。 她轻咳一声,“我想去睡寒玉床了。” 裴湮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郁岁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歪心思,“寒玉床,很舒服的。” 裴湮:“为师懂了。” 郁岁纠正他:“你不要总是自称为师。” 裴湮思索片刻,“为夫懂了。” 郁岁脸色瞬间爆红。 裴湮呀了声,“你害羞了。” 郁岁羞愤不已,立刻捂住他嘴巴,“你不要说出来!” 话音未落。 掌心落了一吻。 裴湮忽而抱起她,闪身来到了寒玉床,“岁岁想怎么睡?” 郁岁:“……” 她颇有几分不解,“要怎么睡?” 裴湮静静看她。 郁岁福至心灵,“邀请师父一起睡。” 裴湮假意推辞:“既然岁岁盛情邀请,那为师却之不恭。” 郁岁:“……” 可把你能坏。 寒玉床这名字虽然听起来很冷,但实际上是温暖的,还如同水床一般柔软。 裴湮一躺下,便感觉到身旁塌陷几分,荡起了波纹贴在她的后背震过。 郁岁红着脸认真说,“成亲那晚,我要睡这张床。” 裴湮啧了声,“小色胚。” 郁岁:“那你要不要?” 裴湮毫不犹豫:“要。” 郁岁哼了声。 笑话谁呢,自己还不是拒绝不了。 她忽然想到在丧葬阁的密室。 裴湮造出了九重天的幻境,为她介绍了醉玉殿。 郁岁蹙眉,提起这件事,“你是那个时间就知道知道记忆了吗?” 裴湮:“不是。” “抓住毛球的时候,知道的。” 郁岁惊讶。 那个时候正是她对裴湮滤镜破碎的时候。 她抿抿唇,“可是你如果知道,为什么还……” 还去魔界。 去杀人。 明知她在观看,却依旧如此。 裴湮把玩着她发尾,不甚在意的讲:“为师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数,顺应天道历劫也没什么不好。” 最起码得偿所愿的一世。 而如今,美梦也延续下来。 郁岁心情却有些难过,“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命数?” 明知道自己会死。 这种命数,提前知道又有什么好的? 裴湮,“很久了。” “混沌之初就知道了。” 然后。 就遇到的一个又傻又笨家伙,跑到天生魔种的他面前,好似他就是这里唯一的光,天真的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一辈子的好朋友哦。” 只是裴湮那个时候脾气不好。 态度恶劣的很。 还好,没有把人给吓跑。 郁岁想到混沌之初,就想到自己交友失败这件事,后来还总是被裴湮捉弄。 回想起来,都有几分咬牙切齿。 愤愤瞪着裴湮。 “你下去睡。” 裴湮:“?” “岁岁?” 郁岁抬脚要踹他,恼怒说:“快下去,不许上-床。” 裴湮虽然不知为何,但还是从善如流,只不过眉眼都落寞了几分,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郁岁:“……” 她对裴湮的演技已经深有体会了。 绝对不上当。 裴湮见装可怜没用,便温声说:“那我便在这里边处理公务,边守着岁岁。” 郁岁哼唧。 过了会儿。 又突然伸出手,“那我们拉勾,要永远再一起。” 如果裴湮敢有一点点嫌弃幼稚。 这辈子都不让裴湮上-床了。 裴湮望着女孩的娇靥,眼眸纯粹而认真,他微微垂眼,勾住她雪白的小指,胸腔溢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好似感受到了灵府的粉色海洋。 还有她种在他灵府的那朵花。 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种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美妙。 “好。” 他笑着说。 “拉勾,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