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道长别来无恙 作者:绝歌 文案: 高举清水大旗,大概约摸依然是逗比风,或许小虐,很可能不虐,写惯逗比风,大概是写不了虐文了,总之就是相爱相掐,最后HE。 柳雨:带人去“搬”图腾柱,中招了,变山民祭礼供拜的花祭神。花祭神就花祭神吧,可二十一世纪了,地球都成村了,这帮从不与外界来往的山民连两块钱一包的盐都吃不起!还能怎么办,带领山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呗,姐是能拼爹的美少女,还能挖点山里的旧货出去卖。 柳雷:妹妹人格分裂了怎么办? 张汐颜:消灾解难万金油张道长,救谁都不救柳雨,叫你扒我马甲。呃,真香!算了,进山给柳雨找办法吧——文管局吗?大山里发现古迹,有山民们正开挖,需要我带路吗? 考古队:迅速到达现场…… 柳雨:那是老娘的祭坛!那是老娘的祭祀品!那是老娘的祭祀鼎,那是老娘吃饭的家当,张汐颜,你赔! 张汐颜和中毒(蛊)致幻导致人格分裂以为自己是花祭神的柳雨相爱相掐的故事。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传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汐颜,柳雨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三月的清晨,窗外飘着绵绵阴雨,水滴沿着长满青苔的瓦沿滴落在屋檐下的石缸里,发出嘀嗒声响,院子里的梨花开得正盛,一团团一簇簇地挂在枝头被春雨湿透,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珠,与满地的残花形成一片雨景。 窗外的屋檐下,一位老发胡子眉毛全白,身穿深蓝色短褂道袍的老者坐在蒲团上打坐。他的面前放着一个香炉,正燃着袅袅青烟。他的身后是一扇紧闭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有不时有水声响起,待听到有人在水里挣扎的声音时,老者便会说:“静心,凝神,静气。心静,则万物皆静。” 屋里是张汐颜,此刻无话可说,也说不出话。 她泡在无质检、无详细成份、无具体功效的三无产品纯中药浴水中,全身上下像被蚂蚁咬,从皮肤一直咬到骨头里,想要挣扎起身,肩膀上压着一只力气奇大的手压得她起不了身。 那只手惨白干枯,像脱水的鸡爪,皱巴巴的像是骨头上只裹了层皮。手的主人,头上挽着道髻,身上穿着白色的交领道袍,收拾得一丝不苟,乍然看起来仙风道骨,但不能看脸。那张脸约模就是头骨上覆了层苍老且苍白的人皮,宛若一具行走的干尸。 这一位是张汐颜的三姑奶奶,也就是她爷爷的三姐,是屋外盘腿打坐的那位老太爷的女儿,亲生的。 她一直怀疑三姑奶奶在本色出演鬼片,但是她没有证据。 老宅阴森,她总觉得有鬼,晚上睡觉害怕,太爷爷派了她三姑奶奶来给她壮胆。 三姑奶奶夜里睡觉听不到呼吸声,盖再厚的被子也是手脚冰凉,摸她鼻息和脉门,她就睁开眼,扭头,骷髅式的脸,冷幽幽的眼神,对你说:“睡吧,鸡鸣时分你又要起床泡药浴了。” 提到药浴,张汐颜只剩下满心无力的吐槽。 她真心认为,过时的东西,该束之高阁的就不该继续留用。 道士这职业,如今随着各种宣传,听起来非常高大上,但实际上,在以前就是属于“三教九流”中的“三教”之一,绝大部分的道士就是底层百姓,和平民百姓打交道,专攻各项疑难杂症,但凡医馆药店里的大夫搞不定的事,回头就有人找到道士和尚那。什么看病抓药以做法事的方式从心理角度攻克病人癔症问题都属于比较斯文的,经常会有那种暴力倾向的疯子,被家属当成中邪,找到道长、大师头上。怎么办?不管是中邪还是病,人家就要道长们治。道长们能怎么办?抡起拳头上呗,打不过的话,还得被骂“这个道士法术不行”!道士还有一项重要业务——丧葬。料理丧事,开棺迁坟,都得道士去。埋了好多年的尸体不知道滋生了多少细菌毒虫,古人还特别喜欢搞防腐,各种自制药剂往尸体身上糊,往棺材里添,越有钱的家庭越爱弄这些,迁坟的时候不愿意自己去拾取先辈的骸骨,都是让道士下坑。那时候没有手套防毒防菌服,都是徒手拾拣。 道士们遇到往尸体或棺材里填剧毒物的,死在坑里的,人家就得说:“呀,煞气好重,这个道长法力不行连煞气都挡不住,死里面了……” 哭都没地方哭! 久病成良医,她家祖上的那些道士琢磨出一套防治方法,其中之一,就是先增加自身抗体——药浴改善体质,还是走以毒攻毒的路子,再加上包治百病的心态,恨不得一副药把人泡成铜皮铁骨老百毒不侵。 现在都火葬了,上了年代那些棺和坟有考古队,死在野地里的有警察和法医,最不济,哪怕真的需要她上,药店里的医用防菌手套,一百块钱能买一大把回来。 张汐颜真心认为不用受这罪,可老太爷认为这是祖宗传下来的本事,怎么传到他手上就得怎么传下去,不能丢。 她反抗不了,又见自家祖上泡了那么多年,没死没残,只能满心无力地接受,顺便在心里问候柳雨第N遍。 如果不是柳雨擅自扒了她的马甲,又借她爸张长寿的名头给她在道士专业上出了回大名,她现在还在5A级写字楼上班,虽然是个金融民工,但未必没有大好的钱程。 她被扒了马甲出了大名,但没有真材实学,稍有不慎就要落个“招摇撞骗”。她家世世代代干这一行,家族生意,招牌名声最重要,她如果敢招摇撞骗砸自家招牌,家族祖训就会砸到她的头上。 她考虑了后果,收拾了行李,拖着行李箱,回了老家祖宅。 老家祖宅建在半山腰,依山傍水,风景极好,是道家喜欢修建道观的清静地,只不过修的不是道观,是家族式院落群。她家祖上不是什么显赫的达官显贵,建不起气派的庙宇园林,房屋建筑只比普通的山民家的稍好些,青砖白墙黑瓦,连个二楼都没有。 老式的房子采光都不太好,再加上山里潮湿,屋里常年幽暗阴冷。偶尔过来小住,还能享受下远离喧嚣的山野风光,住久了,就很受不了。距离老宅不远处的张家村已成空村,村民都搬去山下或城里。 祖宅常年只有一百零七岁高龄的太爷爷和八十二岁的三姑婆,以及大堂哥夫妇二人,如今加上她。 其他人或在城里安家,或在别处的道观修行,也有自己开门做生意的,每年能回来一两趟就不错了。 两位老人都上了年岁,大堂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成天关在屋子里不出门也不说话,大堂嫂照顾一家老少的生活。她的堂哥和堂姐们,要么是彻底脱离道士这一行,要么就是艺成下山,只有她是彻底脱离这一行以后又跳回了这坑,二十四岁才正式入行学习,因此很受两位老人家的特殊照顾,填鸭式的那种。 对此,张汐颜只能庆幸自己的记性不错,从小到大张长寿先生一直让她背家里的藏书典籍,不需要太恶补文化课。 她每天的日常就是:鸡鸣时分被鬼一样的三姑太太从被窝里吓起床,泡药浴,先享受一回在麻辣锅里与蛇虫蜈蚣及无数草药共浴的酸爽。破晓时分出浴,给她一刻钟时间洗漱换衣服。衣服要穿交领道袍,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白腰带,要收拾得净落干净整齐,然后到正屋给三清祖师爷和道祖上香,诵一段经文,或做一段请神供奉的法会。之后是吃早饭,再就是习武时间,腿上绑沙袋腰上缠着沉重的臂环,从最初的基本功开始学,扎马步,弹跳,练力气,一直到中午。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吃饭睡午觉,下午两点起床,到藏书楼里看两个小时的书接受太爷爷的文化教育辅导,到四点吃饭,休息一个小时,又继续练功,到傍晚日月交泰时分打坐吐纳,直到入夜,再泡半个小时的药浴,之后自由安排。 每天凌晨三点起床,没网络没电视没电脑,只有各种典籍古书,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能看看书早点洗漱睡觉。她三姑奶奶表示,可以带她出去娱乐一下,山里的晚上也有很多好玩的,她敬谢不敏——让一个怕鬼的道士去坟地夜游,呵呵!她是晕着被背回家,一个月没跟三姑奶奶讲过一句话。 她向来少言寡语,三姑奶奶就当她不爱说话性子沉闷了。 张汐颜想,给她一部手机,一根网线,她能吐槽三姑奶奶一本书! 雷打不动的作息持续三年,张汐颜从二十四岁长到了二十七岁,挥别了她鲜嫩的青葱岁月的同时,迎来了结业考试。 她的结业考试选在清明节,四散在外的长辈(考官)们都回乡祭祖时。主考是老太爷,考官则是她的伯父姑姑和堂哥堂姐们。家人在她的结业考试上半点不给放水,下手一个比一个狠,好在她为了早点结束这山里蹲的生活,也是下了苦功夫,顺利通过考试结业,此后,她可以下山后自谋出路。 对此,家人自有安排。 她爷爷今年八十有三,这趟回到老家祖宅就不打算再下山,留在老家养老,他有一座道观要传给他们父女。 张长寿对她说,“你已经年满十八,我们没有义务再照顾你,拒绝你住回家。” 她爷爷微微一笑,说:“那你先到我那里住着,什么时候想搬了,把门上挂把锁就行了。我留在道观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你看着处置。值钱的,从家里带出去的,我都带回来了,余下的都是给你留的小玩意儿,你要是看不上,让你二堂哥替你处理了,还能挣笔生活费。” 张汐颜没有储蓄没房没车没工作,只能去继承爷爷的小道观。 道观是真的小,还没有祖宅的一个院子大,前后两进,前院供着祖师爷,后院是生活区,三间房,其中一间被做成了厨房,洗手间和浴室是在院子角落修了个三四平房的小屋子,留了个砖头大的窗户眼,关上门不开灯,能黑到找不见手纸。好在她爹有个冤大头客户,她在金融公司工作时的老板柳仕则董事长捐款为她爷爷重新修葺了道观,很是花了不少钱,就连祖师爷的塑像都添了金身,家电用器也换成了现代化的,很是改善了生活条件。 清明过后,她跟着张长寿夫妇下山。 她一身月白色交领道袍外罩一件云纹鹤氅,长发束起来,一根玉制发簪固定头发,这样的着装在祖宅老房子还算应景,下山后,那回头率…… 有些不太客气的人拿起手机便对着她开拍,还有人上来问她的衣服是在哪家网店订做的。 张汐颜很想告诉她,我家那鬼一样的三姑奶奶手工制作改良版道袍。别看三姑奶奶现在长得像鬼,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大美人,她俩的相貌至少有七成像,大概三姑奶奶想在她身上找补失去的美貌,没少给她做道袍,改良版,仙气飘飘的那种,告诉她——日常穿,下山后也穿,还警告她,不听话的话,当心我去找你。 鬼一样的警告效果,至今想起来还后背发寒。 在穿仙气飘飘的道袍和睁开眼就见到三姑奶奶之间,她选择仙气飘飘的道袍。 在传统道服面前,她选仙气飘飘的改良版道袍。 她是火居道士,不是出家的修真道士,没那么多的清规道律。 她才二十七,又不是八十七,当然要美美的。 张汐颜口嫌体正直地穿上道袍,跟在一身日常休闲装的张长寿夫妇的身后回了家——也没回家,她出了机场,一辆的士被张长寿先生连人带行礼送到了道观。 第2章 道观位于老城区,与她家和她以前上班的地方都相隔挺远,修了地铁后和高架桥后,这点距离便不算什么了,但在交通靠腿的年代,道观的位置可以说是又偏又远,基本上可以用“乡下”两个字来概括。随着城市发现,道观所在的位置变成了城中村,周围都是居住自建房,她家的道观其实也属于自建性质,房产证上写的是住宅,土地性质是宅基地。 张汐颜想,如果拆迁,她是个妥妥的拆二代,只是这里的很多坐地户都不缺钱,自建楼太多,拆不动。 寸土寸金的地方,其实就是个老旧的城中村,正经的车道都没有,路边全是乱停乱放,车子得从缝隙里挤过去,经常塞得死死的。她家的道观,屋前是小河沟,她小时候环境还行,河水清澈,水草绿油油的,还有不少人洗菜淘米,现在嘛,一到夏天如果连续几天不下雨,不时会飘出些臭水沟味。 他们到道观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拿她爷爷给的钥匙开了门。院子里的玉堂春花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铺洒在石板上,映着枝头的新翠,春意盎然,衬着修葺一新的道观,倒是颇有几分清幽景致,不过前提是没有隔壁训斥孩子的责骂声和孩子的哭声,以及院外按车喇叭催促的士车赶紧让道的声音。 张长寿一手一只提着张汐颜的两口行李箱进入道观,直奔后院休息区。 张汐颜进屋便发现屋子里已经不一样了,那些老式的中式风家具全换成现代中式风。卧室里的床和柜子都换了,加了梳妆台和穿衣镜,她惯用的东西都从家里挪到了这里。她爸妈把要她住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贴贴的,但又把她的东西全从家里搬到了这里,一时间让张汐颜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伤心。 张长寿放下行李箱,对张汐颜说:“张观主,以后就是当家作主的人了。” 张汐颜:“……”她不想跟她爸说话。 很显然,张长寿两口子没打算跟她多寒暄,匆匆走人。 张汐颜严重怀疑他俩是怕她粘着他们要跟回家。她是二十七岁,又不是七岁。 山里住了三年,身边随时随地都跟着鬼一样的三姑奶奶,乍然回到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人的道观,特别不习惯。 她放好行李,看着时间还早,到营业厅办了宽带和换了手机套餐,便到附近的茶餐厅吃晚饭。 她在等饭菜上桌的时候,拿起刚恢复网络的手机,登陆聊天软件和邮箱,见到有一堆未读邮件,垃圾邮件和柳雨的邮件各占一半。 她那时候挺气柳雨扒她马甲,打乱了她的人生规划,把柳雨拉黑,之后去了山里,一直没网,和柳雨断了联系。她没想到柳雨竟然用小号给她发了这么多邮件。 柳雨的大部分邮件都是问她在哪,或者说是去哪些道观找过她,又或者是说她小气,驴,钝,是有钱不赚的傻子,还有威胁她,“张十三,别让我找到你!” “张驴,我告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最后一封邮件是两年半前,写的是“张十三,苗寨的风景很好,夕阳很美。”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山里,秋草枯黄的季节,夕阳西下时分,晚霞染红了天空。角度是在山腰对着山林和天空拍的,除了山顶的夕阳和云霞,还有草丛中用石头堆砌的古老祭坛。祭坛上立着根图腾柱,阴沉黝黑的图腾柱在夕阳下隐约泛着幽暗的红光,透出几分不祥。因距离远图腾柱上的浮雕拍得并不清楚,放大图片后便模糊了,缩小看,只觉神秘而诡异。不过信息太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大概是某个少数民族祭祀文化的东西。柳雨说是苗寨,应该是跟巫教文化有关的东西,有可能苗族祖先蚩尤,也就是现在云贵川地区常见的尤公祭祀活动,也有可能是一些山神或杂鬼之类的。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供奉的神灵,张汐颜对此并没太在意,见服务员上菜,便放下手机吃饭。 夜里,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入睡,忽然想起柳雨拍了那么一张照片给她就没再发过邮件,顿时惊醒。她随即又想,如果柳雨出事,柳仕则会找她爸求助,她多少都能听到些风声。况且,她跟柳雨的交情并不深,还被柳雨扒了马甲改变了人生轨迹,她都把柳雨拉黑了。 张汐颜这么想着,又把事情抛到脑后,安心入睡。 没有可怕的三姑奶奶同睡,没有鸡打鸣,没有谁在凌晨三四点叫她起床泡药浴,她一觉睡到天泛亮才起,洗漱完,穿上休闲装,出去跑步,绕去早餐铺吃完早饭,这才回道观换上仙气飘飘的道袍装世外高人,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写求职简历。 她爷爷的道观太小,走不了游客路线,几乎没有香客,偶尔有那么几个香客都是她爸的客户走曲线救国路线来套近乎的。她如果是想做香客生意,真能饿死老鼠。她想走消灾解难的路子,说实在的,大城市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滋生的土壤,即使有谁把那些东西带到城市里来,人们已经习惯了有事找警察,有病找医生,有事有病找道士的那叫封建迷信。现在还找道士的,多半都是做生意求财运的。 她决定继续找工作干金融,业余当道士。 她想回前公司倒是好进,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后门都能走,但是进去估计干的不是金融,而是镇宅的大师。因此只能换家公司,可换公司,说实在的,脱离社会三年,又没有什么拿起出手的业绩履历,工作前景堪忧,只能慢慢地从最基层重新干起,反正她之前工作连个小组长都没捞到过,也没什么落差。 她作为观主,人在道观里,不好关门谢客,两扇门大开。 供奉三清和祖师爷的前院正堂除了摆神像和供桌,还有一张铺着黄缎的书案,她爷爷给人算命卜卦或者是画符都在这里。张汐颜把它当电脑桌用,万一有邻居或客人过来,抬头就能看见。 西装革履的柳雷迈进道观,就见一位飘飘若仙的女道长坐在正殿左侧的桌案旁,对着台秀气十足的笔记本电脑滑动鼠标,忙得正入神。这么好看的女道长少见,这么时髦的女道长更少见,不过,柳雷知道张汐颜是半路没出家的道士,再想想他那喝碑酒打麻将样样不耽搁的师父,还有经常在道观门上挂把锁跑得不见影的师公,能够老实守在正堂上网的师妹简直不要太乖。 他去到正堂,先燃了三支香,拜过三清和祖师爷,又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封投进功德箱,这才走向合上笔记本电脑,抬头朝他看来的张汐颜,喊:“师妹。” 柳雷,柳雨的哥哥,从小霉字不离身,自从染了“黄毛疯”被她爸治好后,就长驻她爸的香火铺当免费苦力和杂工,跟着她爸学些浅显的本事,没正式拜师,但跟她父亲的相处比她这当女儿的多得多。 他迈进正堂,张汐颜就闻到他身上的异香,像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混合型中草药香,那味道非常淡,像是不小心沾上的,但她常年泡药浴,一鼻子就能闻出来。她看了眼柳雷,又看了眼功德箱,问:“这么阔绰?” 柳雷笑得特别诚恳,一本正经地说:“礼到心意到,希望祖师爷能多多保佑。” 张汐颜指指面前的椅子,请柳雷坐,说:“手腕给我。” 柳雷笑笑,坐下,撩起右手袖了,露出手腕,递给张汐颜,问:“学会摸脉看病了?”他这师妹,那是真学霸,深奥难懂的古书,看两三遍就能背下来,学道术一点就透。以前因为怕鬼怕苦怕累,死活不肯当道士,没少让他师父纠结得大把地扯掉头发,连哄带骗地让她背书,后来还是因差阳错,他妹妹坑了把他师妹,才让师父如愿。 张汐颜无奈地说:“不成万金油当不了道士。”她的手指搭在柳雷的脉搏上,平稳有力,没有异常,再看柳雷的气色也很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不过,她的医术仅限于背了几本中医书籍,属没有实践经验的无证行医。她起身,说:“你稍等。”又去到后院,在博古架下方的柜子里翻出她爷爷留下的香,点燃后递给柳雷。 柳雷看着他师妹递过来的大雪茄,直摆手,说:“师妹,谢了,我不抽雪茄。”他很好奇,问:“你从哪翻出来的雪茄?师父的?” 张汐颜:“……”你眼瘸呀,雪茄里装的是烟草,这个里面装的是中药材。她冷着脸,说:“吸一口。” 柳雷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认命地接过来用力地吸了口,然后呛得一口把引蛊香喷出去,眼泪鼻涕齐飞。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水井,提起一桶水,把脑袋扎进去埋在桶里拼命洗耳朵眼睛和鼻子,呼噜噜地罐水。 张汐颜很是无语地说:“这是香,不是香烟,我是让你吸烟雾,不是让你抽香烟。” 柳雷埋在水桶里淹了足足过了十几秒钟才把淋透的脑袋从水桶里抬起来。他抹着脸上的水和泪,很怀疑纯良的小师妹跟小雨共事半年变坏了。 张汐颜捏着香绕着柳雷的头顶和脑袋转了一大圈,仍旧没见到有异样,困惑不解地灭了香,问:“你最近有没有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或者是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柳雷很想问“你算不算?”满满的求生欲让把这句话牢牢地憋在肚子里。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三个女人,第一是他的母上,第二是柳雨,第三就是这位。而且,他这师妹向来一板一眼的,不会无的放矢。他不解地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张汐颜说:“你身上有味道,我怀疑沾了什么东西。” 一个念头飞快地柳雷的脑海中划过,他的汗毛全竖了起来,问:“什么东西?” 张汐颜说:“不确定,只是有味儿,但熏不出来,建议你去医院做体检,血液和寄生虫感染都检查下,还有就是查查有没有中毒。” 柳雷:“……”他很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他知道确实是认真的。他这师妹,没有什么幽默细胞,不爱开玩笑。可他去医院怎么说,医生,我的道长师妹说我身上沾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我来做体检?小雨被确诊是人格分裂,至今没找到治疗方法,他再来这么一出,他父母得哭死。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立即告辞,出了道观直奔师父家,找他师父张长寿大师去了。 第3章 张长寿家是老城区自建楼,楼距近到从窗户伸出手去,能与对面楼的邻居来个亲切握手。一楼门面是香火铺,后面是供奉祖师爷的供堂,以及厨卫,楼上是师父一家的住房。 柳雷到门口,见到卷帘门拉下来离地约有半米高,露出贴在门上的A4纸打印的电话号码和联系人“张大师”,转身便沿着过道的小巷子往里,走了大概十几米,穿过一栋楼的距离,就见到邻居的麻将馆,他师父正在那盖着牌等自摸。 他搬张塑料凳,坐他师父身后。 张长寿继续摸牌,没看牌面,用手指摸到不是想要的牌就打出去。他一直到自摸糊牌后,才头也不回地头了句,“一事不烦二主。” 柳雷一本正经地说:“她看不出来,让我来找您。” 张长寿麻利地摆弄着手里的麻将,玩牌熟练到都快能玩出花来,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她是让你去医院做检查,要去赶紧去。”他养的女儿是什么德性,他清楚。他心说:“啧,还真是便宜师兄,都不替你打电话问一句,还想拿她来诓我。” 柳雷见他师父雷打不动地打着麻将,心里稳了几分,说:“师父,那我走了啊。”跑去医院做体检。 张汐颜投出去的简历如泥牛入海,连点水花都没有,她接手的道观,除柳雷外,再没一个香客。 直白点说就是一周没找到工作,没有一分收入,办宽线、换手机、交话费、订外卖、买水果和日常生活用品和化妆品倒是把她卡里那少得可怜的一点余额花了个精光,最后打开功德箱,从中取出柳雷捐的两万块香火钱当生活费。 日子过得……有点惨。 张汐颜也知道自己工作难找,她毕业到现在已有五年,工作两年没有任何晋升和拿得出手的业绩,三年在山里……换成她是HR,招她真不如招应届生,至少应届生便宜还比她上进……她说她上进,人家看到她三年没工作都不会信她。 走关系?对于不爱社交的她来说,这是一个硬伤,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张汐颜郁郁的,心想:难道我真的这么废? 柳雷拿着体检报告找上门来了。他踏进道观,就见自家师妹穿着道袍,盘腿坐在蒲团前对着祖师爷雕像冥想,全然不知自家师妹此刻正在对着祖师爷自我怀疑人生。他看到那坐得笔直的背影和仙风道骨的身姿,见她并没有像师父发愁的那样穿上工装跑去求职面试,只觉师妹真有一颗向道的心,心里又稳了两分。虽然师妹的阅历浅了点,实践经验少了些,架不住这是饱览群书的真学霸。他妹妹那情况靠师父的拳头是没用的,还得从古书里找法子解。 他先给祖师爷上香,添了香火钱,这才把体检报告递给从蒲团上起身的张汐颜,说:“师妹,我去做了体检,查不出来。” 张汐颜看过体检报告,发现一切正常。她感到困惑,体检没事,说明柳雷没中蛊,可味道哪来的。这都一周了,他身上的味道还在。也就是说,那味道不是偶然沾上的,而是在日常能接触到的地方。她问:“家里或办公室那些日常能接触到的地方,是不是放置了一些比较少见的东西?” 柳雷说:“师妹,这样吧,你帮忙看看,要是没事,我好放心,要是有事,请你帮我处理了。” 张汐颜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歹喊柳雷一声师兄,又收了人家二万块的香油钱捐赠,总不能真什么都不管,于是说:“你稍等我一下。”柳雷能过来就说明是有时间,都不需要他有没有空,张汐颜去后院收拾了点备用的家当装进背包中,提着她爷爷留下的七星剑出来了,说:“走吧。” 柳雷的视线在她师妹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上瞄了眼,视线又落在道袍、手里的剑和身后的背包上,一身古装道袍搭着现代化的女款背包,上面还挂着个红绒小玩具,活脱脱地写着“反差萌”三个字。他心说:“得亏你是我师妹,知根知底的。”换成别人,看她师妹这年轻轻娇滴滴的模样都不敢请,怕没真本事。 他想着家里蹲着的那两位还是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的好,这会儿柳雨应该还在开会,于是开车载张汐颜去公司。 对此,柳雷只是再次感慨,他家小雨儿都精神病了,还改不了爱钱的喜好和积极向上的事业心。他看着她妹妹才真切地领悟到那句精神有问题不等于智商不正常。 阔别三年,张汐颜再次踏足工作两年的地方,门卫还是那两个门卫,前台还是那个前台,只是她上次来公司还是员工,这次已经变成了张道长。她从踏进公司大门,一路上收获不少异样的眼神和低声议论。 张汐颜目不斜视地跟在柳雷身边往总经理办公室去,旁边的会议室大门突然开了,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鼻而来,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势迫人的女人出现在门口,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哒哒响,一阵风式的刮进了挂着“副总经理柳雨”门牌的办公室。 张汐颜的视线钉在柳雨的身上,一直到柳雨关上办公室的门才撤回来,扭头对柳雷说:“你没事,她有事。” 会议室出来的人见到柳雷,纷纷打招呼,对于堵在门口的总经理和那位手上拿着剑单肩挎着背包的“女侠”投以敬仰和猜测的目光:公司莫非要投资影视行业了?这颜值确实能打! 再一看,有点眼熟,又一想,哎哟喂,这位不正是三年前柳副总的铁杆心腹么!张汐颜,张长寿张大师的女儿,听说她回去继承家业了。 柳雷对他师妹的本事又添了两分信任,能够一眼看出她妹有事的人,真不多。他对张汐颜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她领向柳雨的办公室。 柳雷敲响门,听到一声冷冰冰的“进来”过后,这才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探头进去,说:“小雨儿,张汐颜回来了,路过,来看看你。” 柳雨头也不抬地说:“哥,我很忙,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她说完,忽觉张汐颜这个名字很熟悉,有丝异样感从心里划过。她觉得张汐颜是她认识的、特别熟悉的人,想宰了她的那种熟。这情绪来自柳雨,不是她的。她心想:张汐颜跟柳雨有仇? 她正在思量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女人出现在门口。那女人的气质清泠泠的,禁欲系,让人忍不住想削她。张汐颜,张十三,张驴……一串飘签从柳雨的脑海中划过,都带着愤然的那种。 柳雨顿时了然。她放下笔,学着往日柳雨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汐颜,说:“张道长,别来无恙。” 张汐颜的视线落在柳雨颈间挂的那串银制项链上,满脑海的黑人脸问号:“???”她以前当过柳雨的助理,对柳雨的喜好非常清楚,这姐们儿买东西挑首饰向来是只买贵的,对银饰向来不会多看一眼。即使要戴,也不会戴氧化发黑还不洗旧银饰。银制的项圈还挂着一排黑色阴沉木雕刻成的铃铛,五颗拇指大小的铃铛有暗红色的微光划过,似有东西。木铃铛,不是空的,不管怎么动都不响,再加上空气中那浓郁的异香,让张汐颜的猜测更加证实几分。 她并不愿和柳雨打交道,这姐们儿,太坑。她对柳雷说:“我看完了,建议把你妹妹脖子上的铃铛扔进火里烧掉。” 柳雨微笑着说:“你试试?”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但威胁意味十足。 又不是她去烧,张汐颜全然不受柳雨的威胁,对柳雷说了句:“师兄,我回去了。”转身就走。 柳雷赶紧快走两步追上张汐颜,说:“不能烧。” 张汐颜飞快地往外走,半点没停下来的趋势,“随便。”反正祸害的又不是她。 柳雷跟着张汐颜出了公司,说:“我送你回去。” 他上车后,系上安全带,想了想,说:“师父说小雨儿脖子上挂的那东西叫惑音蛊,是她从苗寨里带出来的东西。”他难掩心情沉重,说:“我家现在住着两个从苗寨里出来的老头子,至少有七八十岁,讲一口只有小雨才能听懂的苗族语言,说是生苗,跟别的苗寨都不往来的那种。他俩见到小雨就下跪磕头,脸和整条胳膊都贴到地上,虔诚得不行。小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接受他们的膜拜,女王式的。” “小雨说,那是她拿了苗寨世代相传的宝贝,他们在跪宝贝,不是跪她。”柳雷忍不住吡牙:“我信了她的邪!” 张汐颜很是轻淡地说了句:“师兄,开车。” 柳雷看向张汐颜,见到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认命地启动车子,往道观去。他开着车,不死心地问:“师妹,你就不好奇小雨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张汐颜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半点都不好奇,只述说一个事实:“她扒我马甲。”害她现在找不到工作!救她,做梦! 柳雷:“……”柳雷整个震惊了。这心眼到底是有多小!有没有针尖大! 第4章 傍晚,张汐颜盘腿坐在正堂的蒲团上拿着手机点外卖,准备在等外卖来的时候顺便把傍晚的打坐功课做了。她听到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传来,抬起头就见穿着一身高定西服的柳雨、女强人气场十足地迈着凌厉步伐朝她走来。 柳雨进入正堂,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张汐颜,先给祖师爷上香,往功德箱里投了二十元钱,戏谑地喊:“张道长,起身吧。” 张汐颜闭着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声音淡淡的,“功课时间不接待香客,您烧完香就请回吧。” 柳雨轻哧一声,说:“功课时间?哈!你先把手机上的外卖APP关了再跟着我扯这个。” 张汐颜:“……”不是说精神分裂了么?她问:“你们公司……还招精神病?” 柳雨拖长声音意有所指地说:“你来……就招。” 张汐颜:“……”言辞依然犀利。佩服,告辞!她装备继续打坐,想着外卖还没下单付款,于是继续撸手机。 柳雨哼笑一声,转身在旁边供案边的椅子上坐下,大长腿放在桌子上,还贱兮兮地故意把签筒踢倒在桌子上,似笑非笑斜眼睨着张汐颜,“你知道我有人格分裂症是谁害的么?” 张汐颜头都没抬,“惑音蛊都戴到脖子上了,有人格分裂症算什么,不说自己是哪位神灵降世,我当你柳大小姐心志坚定。”她想起柳雷说的两个苗族老头在他们家住着,说:“八成你真当自己是神灵降世了。” 柳雨:“……”强行把张汐颜掳走拿去威胁张长寿的成功概率有多大?她现在废成渣渣,又是在警力十足的大城市,成功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张长寿那女儿奴打死她的概率倒是无限接近百分百。她把腿放下来,坐起身,往张汐颜那边稍微凑了凑,说:“我这……病……能治吗?” 张汐颜依然没抬头,“通讯黑名单里的人的活,不接。”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柳雨气势汹汹地拉开挎包拉链的声音,下意识地认为柳雨要对她掏防狼喷雾之类的东西,警惕且防备地抬起头,就见柳雨取出两叠崭新的现金投进功德箱。 拿钱砸人,呵呵! 张汐颜心说:“果然是亲兄妹。”往功德箱里投的钱数都一样。 柳雨起身,拉过一个蒲团,在张汐颜的身边坐下,拿起手机,点开计算器,输入数字,将显示着“200,000”的计算器界面给张汐颜看,说:“首款,你要是点头,钱立即到你账上。治好我,再加……”她又点上一个“+”号和输入“800,000”,按下“=”号后跳出来的数字“1,000,000”,比直接报一百万要扎眼无数倍。她笑眯眯地看着张汐颜,语气暧昧,“我认真的,你考虑下?” 张汐颜太知道柳雨有多坑,半点都不考虑。 柳雨从背包里取出预先拟定好的文件,认真地说:“不忽悠你,白纸黑字,我要是赖你账,你只管拿这个去找我爸。治好了,你一百万到手,治不好,二十万不用你退。” 张汐颜理都没理柳雨,闭眸,打坐——静心,那钱,有坑! 按照柳雨的性格应该是“治不好,你退我二十万”,她能拿二十万出来打水漂,那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张汐颜很是严肃地想:“我作为一个坐地户,略有薄产,怎么可能为了二十万掉坑。” 柳雨知道张驴难啃,继续说:“烧了惑音蛊,我也会死。”她说:“惑音蛊是伴生蛊,我身体里的是寄生蛊。”她说着,朝张汐颜伸出右手,露出手腕,让张汐颜自己把脉诊断。 张汐颜迟疑两秒,将手搁在柳雨的脉门上。 两分钟后,她认命地放弃无证行医这条路,对柳雨说:“建议你去医院做体检。” 柳雨很怀疑张汐颜上山学艺三年,连摸脉搏都没学会。 她扒开衣领和里面的打底衫,胸出露口,心脏位置处是一团耀眼的火红色,似一朵燃烧的花朵。那花朵张牙舞爪,乍然看去与传说开满黄泉路口的彼岸花相似,但它没有植物的纤维纹路,反而很像墨汁浸水后晕开的颜色,它随着柳雨的呼吸起伏,仿若活物。“我发作的时候,全身的血管和眼睛都是红的。”她的语气难得诚恳,“很难治,这二十万是辛苦费,治不好不让你退。” 张汐颜:“……”她知道柳雨向来能作死,但没想到柳雨这么能作死。她起身走到门口的桌子旁拉开抽屉,拿起钥匙把功德箱打开,将柳雨刚放进去的香火钱取出来还给她,“道不同,不相为谋。” 柳雨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收回钱,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汐颜望着柳雨离开的背影,耳畔响着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只能感慨时间过得飞快,变化也快。她认识柳雨的时候,柳雨刚读完研进他们公司上班,那时候看起来就是一个长得很漂亮工作能力很强脾气有点大的女生,带着点新入职场的生嫩。如今的柳雨妆容浓烈,眉毛修得长长的,嘴唇涂成暗红色,衬上显得极其强势的高定西装,再加上她自带的气势,整个人就像是气场开全,已经完全成为女强人模样。 她感慨了一番柳雨的变化,但是对于插手柳雨的事是敬谢不敏,这里面是真的有坑。 外卖到后,张汐颜收下外卖正要关上大门,就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领着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妻匆匆赶来。 那人姓程,叫程昆明,据说是因为在昆明出生,是大学教授,研究少数民族民史民俗的。很多少数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在解放前与汉族的往来交流也不多,记载非常有限,这位教授便经常深入少数民族的居住地和他们留下的遗迹搞研究。她爸年轻的时候也总爱往那些深山老林子里钻,与程教授互相救过对方的命,是实打实地过命之交,几乎每年都会来她家几趟,有时候是借书,有时候是找她爸辨认些图腾符号。他下午过来,借书谈工作花上一两个小时,和她爸撸串能从傍晚撸到凌晨三四点,碑酒都能喝一箱。 张汐颜下意识地想关门,可程教授已经看见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全出来的了,脸都笑成了菊花,喊:“小汐汐,叔叔来了。”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加一句“怪黍黍”。别的教授都是一副知识份子模样,儒雅内敛低头忙于研究文献,就算是经常上山入海的考古队,那也是埋头忙于刨土和文物,唯这位,比她爸还浪,见到小孩子一副“虽然我的年龄比你们大,但我的心态跟你们一样年轻”的模样,但他的心态真不年轻,装得不像,就变成了像拐骗小孩的人贩子模样。 她的童年阴影就是这位。她不是担心这人贩子把她拐走,就是担心这人贩子把她爸拐走了,出门好几个月不回来的那种。 张汐颜没胆子把程教授关在外面。 他能过来找她,显然已经见过她爸妈。他们没撸串喝啤酒,而是带着人来,显然有极其要紧的事,并且找过她爸,但被她妈给推到她这来了。毕竟,那是亲两口子,她这个亲生女儿嘛,位置还得往后挪一位,且她都继承道观了,自然是父亲有事,女儿服其劳。 她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程叔好”又看向身后那两位商人气质非常明显的夫妻,喊:“叔叔好,阿姨好。里面请。”把人请往道观。 她怕黑怕鬼,又是一个人住,道观到了夜里一定灯火通亮,灯比大街上的路灯开得早关得晚。 张汐颜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那对夫妻则在打量她的穿着和手上提着的外卖,交汇的眼神中都带着疑虑。实在是她太年轻,衣服穿得极有仙风道骨的意境,又长得一副娇滴滴没吃过苦的模样,拉她去演电视剧拍古装戏绝对没问题,但是到深山老林子里救人……真会担心她进了山会不会走路。 前院就是一个供桌和靠门一张长案,没有待客的地方,张汐颜把他们请到后院正堂,她放下外卖,请他们坐下,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 程教授说:“听说你把柳雨拉黑了,还有联系吗?” 张汐颜的心里“咯噔”一声,瞬觉不妙,扫了眼那对夫妻,发现他俩正盯着自己的反应,她的心里立即有了决断,说:“回吧,这事帮不了忙。” 程教授很是笃定地说:“见过了。” 张汐颜语气坚决,“抱歉。” 程教授说:“我的学生失踪了,不是一个,是全部。”他抬起手,比划一个“七”字。一个导师带的七个研究生,组团进山探寻神秘的古老山寨,齐齐失踪在了大山里。他可以浪到飞起,自己一个人都能进山,那是因为他身手好,野外生存能力强,遇到野猪都不怕,不是因为他的学历高。他进苗寨做民俗调查回来,学生们全进山了,还全都失联失踪。有比他更可怜的导师吗?有吗?他来找张长寿帮忙,还被学生家长堵住,非得跟着一起来。 张汐颜的态度依然冷淡,“程叔,二位,人口失踪请找警察。” 程教授神情凝重地看着张汐颜,不说话。 深山老林子丢了人,周围几百里除了开发出来的那条旅行路线,几乎看不到人烟,离开旅游路线入山后,再多的人扎进去,水花都翻不出一个。当地民居都不去的地方,得组织熟悉情况得应付得了各种险情的专业搜救队去,警察的特长是治安管理。 张汐颜看看程教授那表情,再看看焦心不已的夫妻二人,第N次气愤柳雨扒她的马甲。好好地干金融行业不好么?当什么道士!当道士不是供几个泥塑让人拜拜给香火钱就行了的,她家干的营生就是□□解难,既是挣口饭吃,也是修行。 她不在乎修行,可总得吃饭,而且,修道,多少都讲究点缘分。这事,柳雨刚找过她,一回头就又来了一波,显然……有些不太好避。 她去取来卦,替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扑朔迷离,吉凶难料。她再卜,仍是一样的结果。 张汐颜:“……”她不相信自己卜卦的能力跟自己把脉的水平在同一条线上。 学生的母亲紧张地问:“小道长卜出什么了?” 张汐颜面无表情:“天机不可泄露。”小·张道长,以前可烦这句话了,现在……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章 张汐颜收了卦,回到椅子上坐下,说:“第一,我不做慈善;第二,我只负责找到人,不管其它,医疗和怎么把人带出去,你们自己考虑;第三,还需要请一个人,不然我们这支进山寻人的队伍能逃回一个都是赚。” 那位学生的母亲听到张汐颜这不能那不能,还要求特多,没好气地问:“不知道小张道长能做什么?” 张汐颜看向程教授,微笑,“我一个学金融专业出身的,鬼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她说完,起身,去拆自己的外卖包装袋,吃晚饭。 程教授扭头对那学生的母亲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他们,拖得越久,他们越危险。” 那位学生的母亲的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程教授,我们能不能再求求张大师?” 程教授起身,对张汐颜说:“小汐汐,你慢慢吃,我现在就去联系柳雨,可能今天晚上或明天就要动身。” 张汐颜变身小浣熊低头洗涮一次性餐筷,头都没抬,“别让柳雨知道是我让你们去找她的,但要让她知道我会去。”她抬起头看了眼程教授,“不然,你们想请动她,没小千万,下不来。”柳雨真得能拿着计算器刷刷地给他们算请她一天耽误她赚多少钱,危险程度需要折现成多少钱,找到一个人救回一个人值多少钱,能把价格开到普通人卖房都请不起的地步。她不是替事主省钱,只是不想让柳雨赚到钱。此处应有微笑脸! 程教授带着那夫妇二人出了道观。 学生的父亲问:“程教授,她没说要请的是谁,您怎么知道是请柳雨?柳雨又是什么人?” 程教授快步往外走,说:“柳雨是唯一懂花祭寨语言的外人,也是花祭寨唯一能讲外面语言的人。她在花祭寨的身份地位极高,通过她,我们可以把花祭寨的人散出去找人,不然那么大的深山老林想找到他们和大海捞针没区别。” 学生的母亲很不放心,问:“小张道长这么年轻,靠谱吗?” 程教授说:“王语嫣,明白吗?” 学生的母亲大失所望,“花瓶呀!”更不乐意,“那怎么能请她呢,架子还那么大。” 程教授:“……”顿时不乐意了。他年轻时代的女神,怎么就花瓶了? 学生的父亲看了眼自己的花瓶老婆,先向程教授一通道歉,这才对自家花瓶老婆解释,“王语嫣熟读各派武学秘籍,什么招式怎么破,她看一眼就知道。” 花瓶老婆这才恍然大悟,“哦哦哦。” 程教授:“……”心累! 程教授先联系柳雷,通过柳雷要到柳雨的电话号码联系上柳雨,请柳雨帮忙。 柳雨冷笑,“想请我帮忙?张大师那么能奈,找他去呀。”干脆果断地挂了电话。 程教授又打电话过去,“我们请到的是张汐颜。” 柳雨轻哼一声,连声冷笑,“她?”她轻哧一声,很是勉强地说:“行吧,发短信告诉我会合的时间、地点。”她说完挂了电话,如果不是正在陪客户吃饭,真想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三声,大喊:“张长寿,你等着跪在地上对着我喊爸爸吧!” 她恶狠狠地想,回到花祭寨,在她的地盘上,她想怎么揉捏张汐颜就能怎么揉捏,张长寿敢作妖就抽打他的女儿! 她想象了下那美好的画面,开心地把身旁那油腻的中年CEO伸向自己腰部的猪蹄扣在桌子上,让服务员把二钱量的白酒杯换成二两量的玻璃杯过来,强拉着他一起连干三杯。 CEO大叔刚上桌连菜都没上两口,空腹干掉半斤多白酒,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人都出现重影。 柳雨双眼放着狼光,豪气干云地大喊:“还有谁?”嗨了! 张汐颜吃完晚饭就收到银行转账,五万块。 卖命呢! 够不够买口实木棺材的?够买骨灰盒。 够办后事吗?呵呵,买块墓地都不够。 她二话不说,把钱转回去。 他们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看不起她,还要打发叫花子。 气成河豚。 程教授搞定柳雨,正要给张汐颜打电话,就听到学生母亲说:“程教授,小张道长把钱转回来了。”他纳闷:不应该呀,这都说好的。 他琢磨两秒,问:“你转了多少?” 那学生母亲说:“我转了五万。” 程教授默默地扫了眼她挎的包,心说:“敢情你儿子的命还不值你一个包的钱。”这是怎样的奇葩! 那学生父亲说:“这事本来该是学校管的,这钱本来该是学校出的。” 程教授只差虎目含泪:那你们别跟来呀,来了别随便掺和呀。学校出钱,学校管善后,你们出钱,你们管善后吗?不管善后,这点钱能干嘛,都不够她买登山装备的。 程教授赶紧说:“学校有拨救援经费,不需要你们出钱。”他强调道:“人命关天,请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也不要置疑我们请的救援专家。你们如果要闹事,干扰救援,我请你们回去。你们可以不在意你们儿子的死活,但我和学校在意我那七个学生的安危。”他说完,不管那家长是什么反应,脸色怎么样,赶紧给张汐颜打电话,告诉她学校针对这次的事故拨了专项救援经费,已经联系上专业的救援团队和当地的森林公安,随时可以出发。她的费用属于顾问费,在出发前一定到她账上,参与救援的人员都会买大额的意外保险,所有事情学校会负责到底。 他与张汐颜通完电话,对学生家长说:“你们知道之前柳雨失踪,柳仕则为了救她,花了多少钱吗?不算其他费用,仅请村民搜山,几百个村民,每人每天一千块,外加所有人的意外保险。这种高风险的保险金是多少,你们自己去问。”他顿了下,说:“我也不妨告诉你们,那地方危险,搜山的村民有失踪到现在都没找到的,最后柳仕则是按照死亡赔的钱。当初柳雨进山,一支十几人的驴友队伍,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回来,其余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的那些学生都知道这事,但是他们仍旧不考虑危险程度,不经上报,自作主张,私自行动。学校承担了这次的责任,但不代表他们没犯错误不用承担责任,只是现在找到人把人救回来是第一位,其他的通通靠后。” 几个学生以为拿着份地图就能进山找到那寨子?山里路况复杂危险,云雾和树木遮天,连方向都辨认不出,想观星分辨方位都办不到。没有特别丰富的丛林生存经验,进去了就别想出来。找不到那寨子,迷路在山里,还是最好的状况。那与世隔绝的寨子遵守的是自己古老的制度——图腾神灵膜拜,人殉祭祀! 柳雨是被拉去人殉祭祀了的,只不过她命大活了下来,还“变”成了他们信奉的神灵。 他们进山找那寨子,和跑去找非洲食人村搞研究有什么区别? 程昆明真想骂娘! 张汐颜为什么非要让柳雨去?柳雨如果不去,他们只能硬刚。 那些山民只是原始,不是傻。张长寿硬刚过一次,他们已经有了防范,又人多势众熟悉环境,阴都能把他们阴死在那深山老林子里。 为什么请张汐颜?小丫头刚出茅庐,价钱便宜,张长寿有心锻炼女儿,乐意放她出去! 嫌张汐颜年轻担心不牢靠?有牢靠的,找张汐颜的那些堂哥堂叔们,这种卖命的活计,人家出动专业的团队去,但是他们是当项目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项目。学校有那钱,拿去赔偿给学生家长绰绰有余,还省事。学生家长自费救援?有几个人能有柳仕则那力量?柳仕则花大价值请山民搜山,说请就请,眼睛都不眨一下,半退隐的张长寿说请出山就请出山,有几个人能办到?他出发前,还有学生家长打电话给他,问能不能把救人的钱直接赔给他们,人家急着拿钱给儿子买房结婚。 程昆明压住满肚子牢骚和吐槽,马不停蹄地联系安排,以求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山搜救。 张汐颜与程昆明通完电话,心说:“早说嘛。”她还以为是学生家长要去救人,结果是出来瞎掺和的。 她先给她爸张长寿打了通电话,问清楚进山要准备些什么,列好清单,张罗起行李。 张长寿给她提了个醒,“当心柳雨。” 张汐颜自然知道要提防柳雨那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不过柳雷他们到现在还安然无恙,说明柳雨还没丧心病狂。他们进山如果不带柳雨,危险层度至少是七分以上,带了柳雨能降到三分,唯二的不安定因素就是险恶的环境和柳雨可能会作妖。 她收拾好行李,已经是凌晨。他们要赶早班机,没有时间睡觉,又跑出翻出颈枕,准备在飞机上补觉。 门铃声响起,有人来访。 张汐颜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她去到院门前,隔着结实的红木门,问:“谁?” 柳雨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我。”半夜三更的,幽幽冷冷鬼叫门般的声音,莫名瘆人。 一个人格分裂精神病患者出现在她家门口,那惊吓效果和半身翻身醒来看到三姑奶奶是一样的。张汐颜心想,“不能怂。”她淡声说:“稍等。”回房,从行李包旁边拿起要带的七星诛邪剑,想着毕竟是开锋的剑,犹豫两秒,放下,改而拿起拂尘当武器,出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章 张汐颜打开门才发现外面不止柳雨一个,在距离柳雨大概有两三米的地方还站着两堆人。一堆是两个穿着比她还要奇装异服的老人家,八十多岁的年龄,皮肤上纹满刺青,脖子、手腕和脚踝都挂着骨饰,衣服的颜色鲜艳多色,乍然看起来像跳大神的,但实际上就是跳大神的。这两人的衣服款式和身上的骨饰都略有不同,不是同一个职位,但从那“华丽隆重”的着装可以确认他们在部族的身份地位应该很高。旁边那一堆则是五个人,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柳雨的专用司机,另外四个则是保镖穿戴。 她扫了眼手上的拂尘,毫不怀疑自己打不过,于是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摆出一副仙风道骨之姿,问:“半夜三更,有事?” 柳雨的视线落在拂尘上足足好几秒才移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她微笑着说:“真!香!哈!” 张汐颜握紧手里的拂尘,回以假笑!如果柳雨带来的人少一半,她手里的拂尘都能呼到柳雨的脸上。 柳雨得意地微挑起下巴,往道观里去,问:“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她从张汐颜身边路过时,伸手去勾向张汐颜的下巴,被张汐颜挥起拂尘格开。她笑意盈盈意味不明地说:“小美人,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往搭回在张汐颜胳膊上的拂尘一瞥,总算弄明白哪里不对了。呵呵,张汐颜给她开门还带武器。不是她瞧不起人,她就是想问问张汐颜细胳膊细腿的打得过谁? 张汐颜没拦住柳雨,但眼疾手快地把其他人全部关在外面。她担心柳雨给他们开门,还用钥匙把门锁上了。 柳雨:“……”她揪住自己的衣领,故作惊惶地问:“你……你关门要做什么?” “戏精!”张汐颜扔下两个字给柳雨,进屋。 柳雨想戏精总比精神病好听,就不跟张汐颜计较了。 花祭神·柳,眼看就要衣锦还乡,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并且很厚颜无耻地跟在张汐颜的身后进入张汐颜的卧室,在收到张汐颜警告的眼神后,又揪住自己的衣领,满脸羞涩地说:“其实,你要对我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张汐颜:“……”想吐了,好么!她懒得搭理柳雨,再次清点自己的行李以确保无遗漏,她是进山救人,不是去旅游,除了日用必须品就是生存必须品。 她在清点法器的时候,忽然发现指针微颤,正指着柳雨。她拿起罗盘,转身换了个方向,那指针也跟着动,并且仍旧指向柳雨,准准的,半点不带歪的。 张汐颜吓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在心里连续对自己说了三遍,“不是鬼,不是鬼,不是鬼。”万分镇重地强调,这是磁场有问题! 确切地说是柳雨的磁场有问题,如果是在古代肯定会把柳雨当成鬼或妖附身,但现在用科学的解释就是柳雨的身上有某种能够影响到周围磁场的东西。当然,肯定不会是大磁铁。 是惑音蛊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确定。 柳雨见张汐颜盯着罗盘脸上的神情很不好看,似乎被吓到了。她放轻脚步,悄悄地靠近过去,抬眼一瞅,发现那指针正随着她的动作指向她。柳雨问:“你的罗盘坏了?” 张汐颜收起罗盘,冷声说:“罗盘没坏,人坏了。”她抬眼看向柳雨,又补充句,“需要修。”开锋的七星剑先背到身后——防身! 柳雨的心念微动,问:“怎么修?”她很想知道张汐颜有没有法子整治她。 张汐颜没接柳雨的话,把防虫驱蛊的香囊挂在腰带上,所有露在外的皮肤都抹上药膏。 三姑奶奶出品的药膏,虽然出产方长得磕碜了点,但东西是真的好用,不仅防虫还带熏香护肤效果。 柳雨微微皱眉,闻不习惯张汐颜身上那药膏的味,站到门口用手扇风驱散味道,嫌弃地问:“你身上擦屎了吗?” 张汐颜:“……”她默默地又多涂了些在再上,并且把药柜里剩下的都带上了。 柳雨想打人!她恶狠狠地想,“你行!来日方长!”她去扯了张抽纸搓成小团堵住鼻孔。 虽然柳雨有人有车,小张道长仍旧很有骨气地选择乘坐网约车去机场。 柳雨上车后,让司机跟紧张汐颜的车。 到了机场,柳雨见到张汐颜在自动值机柜台前打印登机牌,又让保镖过去看张汐颜坐哪,把他的位置选到张汐颜的边上,等上飞机后,她把自己的票和保镖的票对换,坐到了张汐颜的边上,“张臭,真巧啊。” 张汐颜扭头仔仔细细地把柳雨从头打量到脚,她横看竖看无论从哪里看柳雨都不像是能坐经济舱的人。 柳雨一本正经地指向旁边的保镖,“我的保镖在这里,有安全感。” 张汐颜紧了紧脖子上的颈枕,暗恨。柳雨有安全感,她没有了。她俩的座位是紧挨着的,经济舱又挤又窄,歪个头都能把脑袋搭邻座身上,抬胳膊或转身都能人碰人。她怕睡着后柳雨给她下蛊。 张汐颜见到空姐从旁边走过,赶紧叫住她,问:“旅客可以随便换座的吗?” 空姐微笑着问,“您的意思是指……” 张汐颜指向柳雨,“她的座位不在这里。” 柳雨微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票,“我和我的同伴对换了座位,他的身体不舒服,需要坐宽敞的商务舱。” 空姐客气地告诉张汐颜,旅客自行协商好,是可以换座的。 柳雨笑得极其和颜悦色,说:“放心,我就坐你旁边,什么都不干。” 张汐颜心说:“我信了你的邪!”她扭头看向身后的程教授,想换座。 程教授收到张汐颜的眼神,飞快地把眼罩戴上,秒睡! 张汐颜暗暗咬牙,化身林二狗:我恨! 她等到空乘发饮料的时候,要了两杯咖啡提神。 柳雨收到张汐颜那愤恨的目光,乐不可吱,笑得肩膀直抽,还满脸关切地说:“一夜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别喝咖啡了,赶紧抓紧时间补觉。”她很是关怀地说:“这才哪到哪,后面还有好多没有路的山要爬,得在山里钻不少天呢。” 张汐颜忍无可忍,问柳雨,“我有驱虫药,你要不要吃?” 柳雨微微一笑,见好就收,等着下一回合,她心说:“小样儿的,看我折磨不死你。”哼哼,张长寿强闯寨子逼她出山,还威胁她敢回寨子就把她送精神病院关起来!啧啧,她现在衣锦还乡,他倒是来关呀。柳雨想到张长寿没拿住她,倒是他的宝贝女儿落在了她跟前就美得不行,没忍住伸手挑了下张汐颜的下巴,就只差没把“哟哟哟,心肝小宝贝”喊出来。 张汐颜恶寒!柳雨现在这模样去演坏女巫都不需要画妆,直接本色出演。她的行李都托运了,不然,她能干出免费下血本给柳雨驱蛊的事。她一口气把两杯咖啡喝个底朝天,闭上眼睛,睡觉!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浑身涂满驱蛊药的我无所畏惧。” 柳雨摸出带的糖,问张汐颜,“我有糖,你吃不吃?” 张汐颜瞬间睡意全无。万一她睡着了,柳雨往她的嘴里塞蛊怎么办? 柳雨把大白兔软糖递给张汐颜,说:“放心,没毒。” 张汐颜淡淡地瞥了眼柳雨,“怕长蛀牙。” 柳雨把大白兔软糖塞进嘴里,幽幽说了句,“我在郊区开了个蝎子蜈蚣养殖场。” 张汐颜打个激灵,警惕地看着柳雨,那眼神活脱脱地写着:你要干什么? 柳雨慢吞吞地说:“亏了个血本无归。”她发泄似地恶狠狠咬着糖,说:“蝎子哎,蜈蚣哎,野地里随便长,搬开石头就能抓到的东西,养在大城市里,给它吃给它喝,它还能病死!” 一死死一片,不到半个月死个精光。 张汐颜问:“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柳雨说:“确认了,我的痛苦即你的快乐,你的痛苦即我的快乐。” 张汐颜想到柳雨人格分裂,忽然,莫名的,觉得柳雨有些可怜。下一秒,她立即把这可怕的想法驱出脑海。 她同情柳雨,对柳雨心软,回头被坑死都还得再帮柳雨再数一回钱。回首往事,全是血泪。柳雨把她卖了,她还给柳雨数钱做业绩报表! 张汐颜拒绝再和柳雨说话,她叫来空姐,问有口罩吗? 空姐想了下,请她稍等,还真去给她找了个口罩过来。 张汐颜从腰上的香囊中抠出些驱虫膏抹在口罩外面,把口罩戴上,将口鼻都遮起来,睡觉。 柳雨:“……”张汐颜又糊屎了,还是糊到脸上,可怕! 飞机上,密闭空间,新抹上的味儿,浓烈无比,柳雨败逃,换回到她的商务舱。 张汐颜暗松口气,终于能好好地睡一会儿了。 他们在昆明机场落地。 学校派来的商务车早早等候在机场,接到他们便直接驶向怒江州。 经过飞机上的荼毒,柳雨没再自找罪受跑去和张汐颜坐一辆车,张汐颜抓紧时间赶紧补觉。 作者有话要说:******************** 柳雨:来呀,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呀。 ******************** 第7章 柳雨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三四月份正是繁花盛开处处美景的时候,高山、峡谷、飞瀑、河流,沿岸姹紫嫣红的花,建在半山腰的梯田和村落,织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两年前,她曾与一群人自驾游,行驶在这条公路上。 那时候是农历七八月份,车外的风景又是一番景象。 领队是云南人,告诉他们,怒江州山多人烟稀少,大部分地区都是原始森林,森林覆盖率达百分之七十,很多地方不通车,只能步行,保留着极好的原生态环境。怒江大峡谷是世界上最长、最神秘、最美丽险奇和最原始古朴的大峡谷。 她只当是旅游业宣传吹出来的噱头,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最长、最神秘和最美丽险奇的,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最原始古朴的,原始到有原始部落的那种。 柳雨的头有些疼,过往的景象如穿花般浮现在她的脑海,零碎的片断,很可怕的一段记忆。 张长寿让她父母带她去做精神鉴定,精神科医生确诊她有人格分裂。她知道自己没病,但她的脑子里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多了一个身份——花祭神。 两种不同的记忆混在一起,很多时候她会弄混自己是谁,于是被当成了人格分裂患者。可实际上,她既是柳雨,也是花祭神,只不过柳雨是祭品,花祭神是被那群山民顶礼膜拜的神,用他们的说话就叫做花祭神上了她的身。她知道自己没得治,就像被铁线虫寄生的螳螂,铁线虫钻出来,螳螂也就死了。 当花祭神没什么不好,她就是花祭部落所有人的信仰,拥有无上的权威,能够主宰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可那地方是真的穷,文明还停留在石器时代,连铜器都没几件,仅有的几件铜器被当成用来供奉它们的神灵的神器。 花祭部落被外界发现,在原始文明和现代文明的碰撞中,她的身份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到它的将来。一个不到千人的部落在现代化拥有十几亿人口的汉文明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的一些传统触犯到的现代社会的律法,说不定哪天就……全部落一起狗带了。 柳雨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梦里,她又变成了花祭神。她的身体轻灵得可以随心所欲地在空中飞翔,可以随意地变换形态,可以聚成虫,也可以散成漫天状若蒲公英种子的花。大部分时候,她都在沉睡,在听到祭鼓和咏唱中醒来。当熟悉的祭鼓和咏唱响起时,便意味着她又有祭品。没有祭品,她会死,享用祭品后,她便能完成新一轮的新陈代谢,获得又一次新生。 车子停了下来。 她从睡梦中醒来,入眼见到的是修建在路旁的农家乐。 车子停在路边,旁边就是贩卖红薯花生麻辣烫的小摊贩,旅游大巴和私家车混在一起,人声嘈杂。 柳雨看着车外的景象,过了好几秒才将眼前的景象和脑海中的景象剥离开。 司机打开车门。 张汐颜下了车,那女人一身雪白的改良版道袍,收腰束身,显得腰肢纤细身姿挺拔,盈盈一握的纤细中又透着青松般的坚毅,再配上身后背着的剑和手里的拂尘,宛若剑修入世。她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说有多显眼就有多显眼,还很赏心悦目。 大概是张汐颜觉察到她的视线,回头望来。 柳雨鬼使神差的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并且竖起中指,然后收到张汐颜一记冷眼,和扭头后留给她的后脑勺及后背。长发乌黑柔顺一直垂到腰部,衬着一身白衣和纤细的腰肢,那背影简直不要太好看。 柳雨对于即将拥有这么好看的人质表示非常满意。 张汐颜打量一圈四周,径直走向旁边的一块难以搬动的大岩石。她拔剑出鞘,手腕挥动如同挽花,锋利的剑尖在岩石底部飞快划过,碎石粉沫簌簌往下掉,划出一个带有章纹式样的太极图案,又从随身带的香囊中抠出一点粉沫,抹在图案上。 柳雨走过去,贱兮兮的,“到此一游?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不文明的人。” 张汐颜冷冷地瞥了眼柳雨,收剑回鞘时剑刃“不小心”贴着柳雨的头发削过。那头齐耳短发瞬间被削下来一缕,落在柳雨的肩膀上。她利落地将剑插回鞘中,转身走向农家乐,吃午饭。 柳雨拈起自己的碎发,装回衣服口袋里,去查看岩石上的记号,她很怀疑这是张汐颜在给张长寿留标记。她心想,张汐颜成为人质后,张长寿知道张汐颜的下落也没用了。 他们一行分两桌吃过午饭,继续上路。 八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从昆仑到了丙中洛,与先抵达的队伍会合。 丙中洛是个镇子,也是近来较为热门的一个旅游区,往怒江旅游的多是先到这里落脚,之后再到各个景点。 柳雨之前进的那支户外探险队,领队在圈子里非常有名,带队去过很多荒无人烟的地方,开辟出不少户外旅游路线。他们出事的那次就是为了开辟一条怒江大峡谷户外探险路线,出发地就在丙中洛,之后没走游客路线,而是开荒路线,结果非常悲惨。那支进山的学生队伍,野外生存能力比探险队差远了,狗带的可能性大到她很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 救援队为了节约经费,没住酒店,找了家便宜的民宿作为落脚点。 时间紧,柳雨也不耽搁,跟程教授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花祭部落的祭司和长老以及她的保镖司机跑到镇上大采购。她先给随行人员每人买了一个大背篓,用来装物资。各种蔬菜水果种子、食盐、白糖和菜刀、柴刀、镰刀、锄头等铁制农用品像不要钱似的往背篓里装,事实上这些东西也确实花不了几个钱,却是山民们很需要的东西。 祭司和长老跟着柳雨出来已经有两年,虽然普通话还不太标准,但日常交流没有问题,对外界的见识也早已今非夕比,通过当年与柳雨一起进山的民警补办了身份证,坐过飞机汽车轮船,吃过西餐喝过洋酒见过各国人,用过各种家用电器设备,甚至跟在柳雨身后去过柳氏集团大楼。 花祭部落的处境,柳雨跟他们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打心底认为这是花祭神在拯救部落,在带领部落获得褪变式的新生,对于柳雨那是充满了虔诚和感激。 如果不是柳雨严令他们不得在其他人面前对她行大礼,他们真能当场跪下伏首叩拜。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回到民宿,进门,放下那沉甸甸的装满锄头镰刀的大背篓,到柳雨的身前结结实实地行伏首叩拜大礼,口中念念有词,再加上一些夸张的祭拜动作,让一旁的张汐颜看得忘了挪眼。 见识了!领教了! 两位老人家的年龄加起来超过柳雨全家的总和,她也敢受他们的跪,都不怕折寿的。 一旁正在分派物资整理背包行囊的人纷纷侧目,很快又都收回视线。 柳雨摸摸两位老人家的头赐个福,让他们起来,便将视线落在与程教授正在交谈的那队人身上。 民宿中,有一支救援队,他们带着专业的登山和救援设备,还有两个穿着制服配有枪的森林公安,再就是程教授和死活要跟着一起来的那两个学生家长,以及一队从气质和着装都能看出是知识份子的人。标准的京城口音,还带有不少设备,请有挑夫。 柳雨心想,“啧啧,还真是救援和科考一起做了。”问过她这主人家了么?她答应了么? 她清点了下人数,她、张汐颜、程教授、大祭司、大长老、司机和四个保镖,再加上两个学生家长,就是十二人,科考队六人,两个救援队两组,每组十五人,一共有四十八人进山。 这队伍相当庞大了! 柳雨扭头对张汐颜说,“你爸把我从花祭部落里逼出来……咳,救出来时,他,柳雷,姓程的,两个民警,拢共只有五个人。”她用手指比划一下在场的人,喊:“程教授,这么多人进去,死了怎么办?我可负不起责。” 花祭神·柳,不乐意! 程教授说:“回来就给你们申请扶贫。” 柳雨:“……”呃,貌似有点吸引力。她思考两秒,说:“我不缺钱,给政策优惠吗?” 程教授很怀疑柳雨到底有没有人格分裂。他说,“给。” 柳雨说:“口空白牙的,呵呵!”她往旁边坐下,悠悠然地看着他们:不给她落到实处,她今天就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花祭神·柳:我是相当接地气的神! 第8章 对此,程教授只有一种要发生的事情“来了”的感觉。柳雨如果不作妖,老老实实地带他们进山,他才该担心。柳雨要扶贫政策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惊喜。 云南有不少像花祭部落那样与世隔绝的村寨,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和传统,不与外界往来,其中最为显著的就是被称为“生苗”的那些寨子。“生苗”是相对与汉文化相融合或者是完全汉化的苗族——“熟苗”的一种称呼,这些年“让生苗下山”一直是个重点工作,不仅扶贫,教育、工作都有安排。好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山下的日子比起山上要好过很多,越来越多的生苗下山融入社会。 柳雨提出要扶贫政策,正中大家下怀,她要是想窝在深山老林里继续与世隔绝大家才该想哭。当然,那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柳雨是在文明社会长大,哪怕精神分裂把自己当成了花祭神,富豪家的千金小姐也受不了山里的那苦和罪,这点从她这两年拼命挣钱又是给两个苗族老头开养殖场,又是让他们搞药材种植就能看出,只不过技术不太行,水土不服,干什么赔什么,上千万投进去水漂都没翻两个就没了。 科研组的马教授说:“不仅给你们扶贫政策,还给你们技术支持。你们愿意走出大山融合进社会,这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大好事,政府愿意全力支持和帮助,即使是让扶贫小组进驻也是可以的,不过该走的流程该打的报告还是要做的,这也是我们这次进山的工作之一。”他说完,给柳雨看了工作证,保证一定帮柳雨把扶贫政策申请下来。 柳雨微笑,说:“那就是说还得等啰,也就是说有变数了。那万一你们考查完变卦怎么办?我还能追到你们单位去找你要说法?就你在的部门,我敢闯,你们的警卫就敢抓!切!” 程教授说:“科研只是顺便,救人要紧。” 两个家长也在催促柳雨,进山救人要紧,他们的儿子还在山里。 柳雨油盐不进,“又不是我的儿子在山里。”她要求救援队减半,最好减到十个,科研队只留两个,那两个家长带着全是累赘,留下。“什么时候扶贫政策下来,我再全力配合你们,现在嘛,最多带你们进去看两眼,多的没有。” 程教授和马教授与柳雨讨价还价,救援队员是一定不能减的,万一学生出事,找到人,还得负责把他们抬回来,科研队也不能减。程教授没扯别的,只告诉柳雨,此次进山一半的经费是他们出的,出钱的就是爸爸! 双方好说歹说,一致同意让那两个家长留下。 两个家长千辛万苦跟到这里,又忧心儿子安危害怕他们只是做做样子不好好救人,再看柳雨这个向导一副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模样,哪肯留下,当场闹了起来。 柳雨冷冷地来了句,“你俩进山,那就管杀不管埋。”她毫不掩饰恶意。 不过,几乎没几个人把柳雨的话当真,毕竟旁边还有两个配枪的公安在,森林公安的战斗力绝对强过派出所民警,当着他们的面行凶,怕不是想被当场击毙。 女家长正在火气上头,听到柳雨这话更气,上前两步叫嚣,“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我们。” 男家长说:“柳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样说,我很怀疑你的动机。” 张汐颜:“……”她默然无语地看着这两个家长,真是……活久见。他们还得求着柳雨进山救人呢,就这么跟柳雨这个精神病兼小心眼怼上了。柳雨的大脑受蛊虫影响,现在还能把自己当成个人而不是虫子,只能说她的意志强大。别说柳雨杀人,哪天扑去啃活人,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这两口子真是城市里待久横惯了,以为人人都能纵容他们胡搅蛮缠吗?腰上别刀的那种,真就是惹急了抽刀子就能砍人的,柳雨身边正好站了俩。她放狠话也不挑人的。 程教授起身,把那两个家长叫到外面去,问:“只有一个儿子吧?” 男家长强压住火气,说:“对,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别想敷衍我们。我们已经成立家长寻子群,全程向大家播报这事,大家已经准备做好随时找媒体的准备。程教授,我们也不想,但是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我们希望能够亲自跟去,尽尽自己的力。” 程教授说:“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瞒你说,我们这些进山救援的都买了意外死亡保险和写好遗嘱了。” 女家长闻言想到危险性,更加担心儿子的安危,叫道:“我儿子还是学生,你们派他去干什么了?” 程教授气乐了,这时候了还在胡缠,他问:“他们是我们派进去的吗?他们是瞒着学校,瞒着我们,擅自行动。你们的安全自己负责,装备、保险自己买,出了事我们不管救。”他说话转身就往屋里走。 女家长打开手机就要录拍,说:“程教授,你有本事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程教授气得七窍升烟。 柳雨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还从柜台抓了把瓜子嗑。她想了想,给大祭司和大长老各分了一把,告诉他们:“看戏得嗑瓜子。” 大祭司和大长老见花祭神赏赐,赶紧跪下,行大礼,双手举过头顶,以十二万分的虔诚和恭敬接过赐礼。 柳雨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她为什么要照顾老人家分他们瓜子?被当成猴围观了。她目不斜视地忽略掉了周围震惊的眼神,给两位老人一人一把瓜子,下令命,“起来,像我这样,嗑瓜子,看戏。”心累! 两位老人家宝贝无比地嗑瓜子,那态度让人很怀疑他们嗑的不是瓜子而是金子。 女家长感觉受到嘲讽和侮辱,恼羞成怒,上前就要去扇柳雨的耳光。 她还没靠近就被两位老人家同时飞起一脚踹到门外。 两位老人家踹完人,小心翼翼地呵护好捧着的瓜子,战战兢兢地看向柳雨,解释:怕把神赐的瓜子洒了。 他们万分小心地把瓜子用手帕包好,再贴身放好,将腰间别着的骨刀握在手中,嘴里念叨着祭词,杀气腾腾地往倒在地上疼得大喊的女人走去。 男家长直到自家老婆被踹出去才回过神来,大喊:“你们怎么能打人呢?”赶紧跑到门口去看自家老婆有没有受伤。 程教授和科研院的众人见到这番突起的变故,吓得赶紧出来阻止。 这两个老人家信的可不是那些什么讲求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怀济天下的佛道儒,他们信奉的是远古时期的巫神文化,那时候祭神是用活人祭祀的,亵渎他们的神灵是比杀害亲生父母更大的罪过和仇恨。 人家这是要拿他俩祭神谢罪呢! 救援队和公安都是当地人,知道那些生苗有多蛮,而这些人绝对比生苗更蛮。他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过去阻止,他们怕被这两个正在维护信仰神灵的老头迁怒,没敢去挡他俩,而是拉着两个家长拼命往后拽。 男家长还在挣扎,“放开我,你们没看见他们打人吗?把他们抓起来。你们抓他,拉我做什么!” 救援组长把他推到地上,见到那两个山民已经退回到柳雨身边,无比恭敬乖巧地立在那,过去对柳雨说:“那就是两个二百五。” 柳雨微笑,“又不是我带来的二百五。”笑呵呵地瞥了眼程教授。 程教授铁青着脸,进山是不可能带他俩的,但是他俩跟到这了,直接扔在这,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他只好求助那两个森林公安,拜托他们找两个同事,把这两人打包塞回去。 打发走这两个搅事拖后腿的,他们不再耽搁,当即出发。 临出发的时候,救援队们想到两个地头蛇山民对柳雨的态度,还很入乡随俗地到柳雨那上贡拜了拜。 他们看柳雨买的物资就知道山里缺东西,多少也都备了些,捎进去。他们中有不少当地人,向柳雨表示她将来要是来旅游,或者是山民们想要出来买点东西,他们能够行便利,有什么困难能帮的一定帮。 柳雨表示接受他们的好意,保证不拿他们祭神。 神说不拿他们祭神,进山的救援队心里多少踏实了两分,至少柳雨亲口说了这话,那两个山民不敢违背神的旨意悄悄朝他们下绊子。 上次他们从山里出来时,绘了一份地图,沿途也留下了地标,学生们就是拿着那份地图进的山,当地的派出所民警也从村民那里证实他们的进山路线。 云南山多,当地广为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说孙子问爷爷,山的那边是什么?爷爷的回答是山的那边还是山,翻过了山仍旧是山。 那些山一座接一座仿佛绵延无尽头,进到山里,人根本分不清方向和东西南北,看哪边都是一样的,以至于旧时候不少人都认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全是山,外面的世界也还是山。如今虽然有卫星和导航,但在山里和山谷下经常会出现没有信号的情况,卫星从高空拍到的图,即使再清晰,也很难拍清楚密林里面和沟底的情形。 他们出了村子,朝着柳雨他们当初走过的方向朝着花祭部落去。 深山老林没有路,全靠人工拿开[山]刀从灌木和藤蔓丛中开出一条路往里去,好在几天前有学生进过山,他们开出来的路还在,顺着他们开出来的路往里去,省事也方便找人。 山路难走,特别是这种没有人走过的路就更难走了,那些京里来的专家教授途中得不断有人伸手拉着走。他们的背包行李里和重的物资都落到了救援队身上,那老胳膊老腿的又没干过重体力活,不要说负重爬山,稍微陡峭点的地方,自己能过去就已经不错了。 大祭司和大长老一人拿一把开[山]刀,身后背着沉甸甸的装满锄头镰刀的大背篓,走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开[山]刀舞得格外卖力,不时像得到什么稀世宝刀般满意地欣赏刀刃和他们开出来的路。 他们在山里用的全是石器和骨器,在城里也没有需要他们用刀的地方,而且还管制。这种锋利的钢制开[山]刀还是第一回用,腕口粗的树枝,一刀就能砍断,断口还能削得齐齐整整的,那种手握神器身有神助的激荡之情让他们恨不得仰天长嚎几声,但是怕惊扰到神,不敢,于是改成不时回头朝柳雨下跪叩头膜拜。 花祭神·柳,生无可恋! 路太难走了! 她还不好意思让人背。早知道就把神格装高点,让他们做个滑竿抬她进山。可她又没残没废,身边还有个救援队,救援队有带便携式担架可以借给她用,但是……她还没那脸皮去装伤员,轻装简行,背包里只装了点饮用水和压缩饼干、肉干之类的食物就已经很过分了。 对此,她对不紧不慢地跟在身旁的张汐颜不断侧目。 同为城市女青年,凭什么张汐颜要表现得跟大伙儿不一样? 那把剑不轻吧,瞧在肩膀上勒出来的印子,没个三五斤,她改姓张!还有登山包,张汐颜自己带的那些什么法器药材再加上救援队分给她的,那登山包比男队员的包还重,这不是她目测的,是有好事的男队员拿去称量过的。 张十三,面不红气不喘,连道袍都没换! 不过,她再装十三,也架不住山里到处都是土和青苔杂草藤蔓,这里刮擦一下,那里有带着泥的树枝划一下,月白色的道袍变成了全队最脏的衣服——摔跤的那几个不算。 最过分的就是山里的虫子多,什么山蚂蟥、毒蛾子、蝎子蜈蚣蜘蛛那五毒更是随处可见,可张汐颜走过的地方,蛇虫回避,连山蚂蟥都蜷缩起来不敢往人身上跳。 花祭神·柳,心理不平衡! 这待遇之前只有她才有,后来跑出个张长寿,这会儿又跑出来一个张汐颜。她基本上可以确定,张家人在整治巫教蛊术方面那是真有特长。 心头大患呀! 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张汐颜按在山里,不然,这对父女就是悬在她头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咔嚓下来了。 花祭部落多难找呀,部落里的人自己都找不到路进出,张长寿找进去了。如今张汐颜也是一副不愁找不到路的态度,人家淡定得就像是出来旅游的。 柳雨表示,她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章 学生们用的是程教授上次跟着张长寿进山时绘制的地图,救援队按照地图再根据学生留下的脚印搜过去,在钻习惯深山老林的救援队和森林公安的带领下,一行人的速度比学生们要快得多。他们进山后,走了小半天时间便到了学生们第一天扎营的地方。 学生们挑的扎营地是一片江滩,离水不远,地上留下他们用鹅卵石堆成的火堆、矿泉水瓶、辣条、威化饼干和蛋挞等包装袋,还找到啃剩下的烤鸡骨架。他们把帐篷宿营地搭在河滩的最高水线内,带的食物即不是野外专用食品也不是高能高热扛饿的东西,背的还是喝一瓶少一瓶的矿泉水。 救援队完全可以确定这群学生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更要命的是他们不知道是攻略做得不足还是缺资金买装备,完全是按照在城市或旅游区露营的标准去做的准备,这让大伙儿对他们现在的处境非常不看好。 程教授用卫星电话向学校通报过情况,大家继续搜寻。 这边的山是真的陡,峡谷的平均深度有二千米,很多地方几近垂直,特别是靠近江边,大部分区域的斜坡都在四五十度以上,七八十度角以上的坡也不稀见,很多岩石如同刀削斧劈般笔直,而下方就是湍急的江水,经常得借助登山绳才能过得去。 张汐颜搜寻她爸当年进山时留下的标记,内心对柳雨当年往这些地方来作死探险的行为已经无力吐槽。 她闻到若有若无的尸臭味,顺着斜坡滑下去,发现一具高度腐烂几乎成为白骨的尸体卡在石头缝里,身体呈不正常的扭曲状,明显是从山下滑下来摔死的。 程教授跟下来,见见尸体的腐烂程度和穿的是夏装,暗松口气。 照这腐烂程度和着装,很可能是当年进山搜寻柳雨的失踪村民。 救援队考虑到还要继续救援,查看尸体过后,在地图和发现尸体处都做了显眼标记,决定等回来的时候把他带回去,然后继续往前搜寻。 沿途,他们不时发现学生留下的生活垃圾和大小便,这些为他们追踪提供了不少有力的线索。 夜路难走,危险系数太大,他们在天渐黑的时候挑了块相对平缓的地方扎营。 找了一天,大家都又累又饿,简单地弄了些净化水烧至滚沸,为大家补充了饮用水,就着压缩饼干吃下去,安排好守夜的人员便早早地睡下了。 一条羽绒睡袋加一张防潮垫就是他们的睡觉装备,救援队在营地周围洒了驱虫药,张汐颜也在旁边点了驱虫香。 柳雨带着两位山民睡在营地最边缘,且是上风口,远离张汐颜的驱虫香。他们三人说着叽哩咕噜的旁人听不懂的话,还不时看向背来的那些农具物资,大伙儿只当他们是在商量怎么提高原始部落的生产力,没放在心上。 守夜的人只暗中防备他们下绊子捣乱闹出点什么意外情况,对于他们,不管是聊天还是拜神都尽量不去打扰。 一夜无事,救援队继续出发。这时候的路线已经偏离了当初柳雨他们最初规划的探险路线,确切地说就是离开了峡谷,朝着山里去了。 程教授和科研队都很好奇当初的那支户外队为什么会改变路线,问柳雨,柳雨只说是领队的决定,她不知道。 对此,张汐颜是一个字都不信。 柳雨那性格就不是会盲目跟随和同意别人意见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临时改变了路线。 张汐颜盯着程教授打印给她的手绘地图看了半天,扭头望向柳雨,问:“你发给我的那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柳雨茫然问道:“什么照片?” 张汐颜拿出用防潮袋装好的手机,确定没有信号,再点开邮箱调出柳雨发给她的最后一封邮件,把手机递过去,说:“这封邮件。” 柳雨仔细打量两眼邮件,说:“不记得了。” 张汐颜把手机递给好奇地朝她看来的程教授和科研队的人,说:“这张照片是柳雨和户外队出事之前拍的,邮件发来的时间在户外队出事之前,那时候他们应该还在山里。照片上有个图腾柱,应该是花祭部落的祭坛,也就是说他们当时应该是靠近了花祭部落。可他们在花祭部落附近,哪来的信号发邮件?”她的收件箱和柳雨的发件地址都显示她俩用的是某款要有网络才能收发件的普通大众使用的电子邮件,并不是卫星专线邮件。 柳雨的回答是:“不记得,不知道。” 科研队的人通过光影时间测算出经纬度,算出照片拍摄到的祭坛位置跟花祭部落的位置不在一个地方。 马教授猜测,“很可能照片上的图腾柱并不在花祭部落,只是他们建在别处的一座祭坛。”他在程教授提供给他的地图上,添上了这处祭坛的位置,决定等回头找到学生,过去看看这座祭坛。 柳雨什么表示都没有,只再次暗中决定一定要把张汐颜按在山里。 他们又搜了一天,在傍时的时候,找到学生们的一个营地,并且,还找到一顶帐篷。 帐篷是那种最便宜的户外帐篷,拉链半开着,有不少蝇虫。 程教授快步过去,掀开帐篷就见到里面有具女尸。她蜷缩成团,头发覆盖在脸上,脚上没穿鞋袜,从小腿到脚踝变成黑紫色肿得大了好几圈,皮肤呈中毒坏死状,脚踝处有两个针眼大小的并排小孔,很小,但很深。 救援队过来,见到这一幕,沉默了几秒,才有人问:“其他人呢?” 他们分散寻找,然后听到了微弱的求救声。 救援队牵着绳子下去,找到一个摔断腿,已经非常虚弱的女学生。他们把她救上去,进行了简单的急救处理,又喂了些水和泡软的流食,问:“其他人呢?” 女学生问:“章萌萌怎么样了?” 一名救援队指向旁边正在被裹起来的尸体,说:“在那。” 那女学生没忍住,当即哽咽哭出声,叫道:“你们怎么才来呀!”之后嚎啕大哭。 张汐颜:“……” 大伙儿很无奈,等她哭完了,才再次问其他人的下落。然后得知,章萌萌半夜起来扭到了脚,大家把这位叫吕苗的女学生留下来照顾她,说是等回程的时候来接她们,其他人继续进山。 程教授咝了声,牙疼,脸色发绿。他问吕苗,“那么清晰的蛇牙印,你们看不出来吗?” 吕苗眼泪汪汪地说,“老师,这个季节哪来的蛇。”她的身上还穿着薄款羽绒服,她笃定地说,“章萌萌说她是扭到了脚,我们看过她的腿也像是扭到的。” 张汐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二月惊蛰,古称启蛰,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现在三月清明节都过了。” 吕苗有点懵。她对二十四节气倒背如流,但想到各节,首先想到的是冬至吃饺子,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至于更靠前的惊蛰,清明谷雨都没过,霜雪没化,蛇还在冬眠呢。她愣了几秒钟后,内心突然有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差点再次哭出声来:这是云南,这是云南,这是云南,这不是北方…… 救援队确认还有五个学生进山,分出六个队员把腿骨骨折的吕苗和章萌萌的尸体带出去,其他人继续出发。 程教授的手都在抖:之前带柳雨进山的那支户外队,已经算是有着丰富野外生存经验,都出了事,他那几个学生在这方面完全属于小白,还没有危机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一死一伤,后面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事! 随着他们继续往前,山里的瘴气和雾气越来越多,几乎常年不散,树木也越来越密。山里阴沉湿冷,各式各样的毒虫和野生动物随处可见。路也愈发难走,他们只能抓着树根藤蔓腰上缠着在长满青苔和滴着水的岩石上爬石。岩石长了青苔变得极滑,根本站不住脚,可山路陡峭,全是这样的路。 他们在路上找到的生活垃圾越来越少,指南针和罗盘都失灵,卫星电话的信号受到严重干扰,无线电里全是杂音。 大家的脑子里都冒出一个困惑:这么一个地方,柳雨是怎么把邮件发出去的? 他们没找到那几个学生,但是找到了柳雨当初拍照的地方。 没有夕阳,天空飘着小雨,山还是那山,图腾柱和祭坛却不见了。地上留下的压缩饼干和罐头盒子表示柳雨他们当初确实在这里停留过,他们并没有找错地方。 学生们留下的脚印显示正在往对面的祭坛方向去,几位科研人员拍完照,做好记录,大家便继续上路。 脚印是新鲜的,五个鞋印,四男一女,根据鞋印大概能看出他们的状况还算好,并没有出现脚印深浅不一或者是需要掺扶紧挨着行走的情况。 他们沿着斜坡下山,穿过底部的峡谷小溪,往上爬了一段,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人。 张汐颜扭头就见到一个穿着冲锋衣拿着登山杖的男人站在旁边的岩石上看着他们。 深山老林里,毫无预兆地出现这么一个人,把张汐颜吓了一大跳。这人得有三十出头,绝对不可能是程教授的学生。他们一路走来,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她盯着那人,那人也盯着她,然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捂在张汐颜的眼睛上,柳雨的声音传来,“别看,那是我们之前进山的领队。” 张汐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马教授闻言顿时激动了,叫道:“快,快把他带过来。” 有救援队朝那人发出大喊:“喂——”用力挥手。 那人转身跳下岩石,消失在岩石后。 马教授喊:“过去看看。” 他们与领队相隔不到五十米远,一群人手脚并用的爬到那处岩石旁,就见那领队刚跳下的地方有一具脱水的干尸,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刚才那领队身上的那身,连手杖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有人,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云南这地方,深山老林子里的露天野地,还能出现干尸!这干尸……刚才还以正常活人的模样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章 科研队的人从事研究多年,从来不相信世上有鬼神,更多的是好奇的激动是怎么产生这种现象和原理的。 有科研队员当即拿起相机对着干尸拍了起来,从各个角度不停地拍。 马教授大喊:“注意保护现场,不要破坏掉,留心周围。” 整支科研队立即行动起来。 柳雨莫名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大祭司和大长老跪地叩拜,求花神祭保护和驱鬼。 救援队里有人第一时间跪拜在地,有人发出声惨叫“鬼呀”拔腿跑出去十几米远,躲得远远的,还有人嗷地大喊:“小张道长,这里有鬼。” 柳雨:“……”要完! 张汐颜吓得手脚冰凉,但仍旧掰开了柳雨的手,遇到鬼捂住眼睛害怕有什么用,打呀! 她怕的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缥缈想象中的鬼,现实中的那些……往往都不是鬼。她在心里连续默念三遍“这不是鬼,不是鬼,不是鬼”做心理建设的同时,左手已经伸进背包里摸出两道黄色的符纸,右手拔剑出鞘,握在手上,朝着干尸所在的方向赶过去。毕竟这会儿那边人多,也能壮壮胆。 有救援队员喊:“快让开,快让开,张道长来了。”进山救援还带道士,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坡难爬,没有路,张汐颜连跃带跳拿出酷跑的架式赶到。她刚过去,就闻到呛人的尸臭混着虫子的味道,恶心她差点吐了,同时听到拍照的科研员喊:“马教授,你看照片。”她大声喊:“退开,有毒,往上风口站。” 马教授看向同事递来的相机,只见相机上显示的根本不是干尸,而是一具高度腐烂爬满虫子且弥漫着一层绿色烟雾状的东西。他看看相机里的照片,又看向干尸,难以置信地揉眼睛:“太神奇了!”话音刚落,就见张汐颜手里的黄色符纸突然燃了起来,蓝色绿的磷火伴随着雄黄、松香、章脑、薄荷等混合中药材的味道飘散开来,熏得人精神为之一振,紧跟着空气中突然出现能把人隔夜饭熏出来的恶臭。 那干尸仿佛受到什么刺激起了变化,它睁开眼,神情狰狞扭曲,身体迅速肿胀,爬起来,扑向离它最近的人——张汐颜。 马教授大喊声:“小张快躲开——”话音未落,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汐颜已经把手里燃烧的黄符朝着尸体扔去。黄符穿过透明的影子般穿过干尸,落在它最初躺的位置上,像火星溅到了油里,“呼”地一下子燃烧起来。 火焰瞬间席卷了尸体,扑向张汐颜的幻影消失,地上的尸体则燃起了蓝绿色的火焰,露出被虫子啃成骨架的尸骸。尸骸表面覆盖的根本就不是人的皮肤,而是虫子吐出来的丝,虫丝混着粘液,遇到特制的符火,变得极为易燃。一起燃烧的,还有那些以骨骸为巢的虫子,它们被烧得嗞嗞啵啵的声音,在火里扭动挣扎。更多的虫子如潮水般从尸体下往外涌出来,朝着周围的人爬去。 大伙儿吓得脸上毫无血色,纷纷后退,不少人因为过于惊慌没踩稳,差点摔下山去。 张汐颜飞快地取出法铃,夹在手里,举起来摇动。 清脆的铃声划过山林,叮铃铃的声音宛若清泉淌过人的脑海,让人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那些从尸体下涌出来的虫子消失了,尸骸在蓝绿色的火焰中燃烧,空气中充斥满刺鼻呛人的恶臭,熏得许多人不停呕吐,更有人脸色发白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张汐颜提高音量,喊道:“跟我走。”她收剑回鞘,左手提着铃铛边走边摇,右手攀附周围的藤蔓岩石,沿着斜坡往上爬。 大伙儿相互掺扶着,赶紧跟上张汐颜,就怕再出什么诡异状况。他们一个个后怕不已,遇到虫子窝比遇到鬼还可怕。 柳雨的脸色发白,额头全是冷汗,她咬咬牙,手脚并用地攀爬,赶上张汐颜,喊:“张十三,你不觉得很吵么?” 张汐颜冷笑,“有你的惑音蛊吵?” 柳雨的脸色更白了,死鸭子嘴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张汐颜把手里的法铃递到柳雨的耳边,摇得更响。 惑音蛊这东西发出的声音低于人耳能够听到的分贝,但一个“惑”字足以说明一切,她不清楚具体原理,但是知道它是怎么攻击人的,知道怎么解,也够用了。原理很简单,比它更吵就对了。这如同乐器比赛中钢琴遇到了唢呐,完败。 柳雨双手捂住脑袋,发出声痛苦的喊声,“你住手。”她脖子上挂的铃铛也颤动不已,像有什么东西在铃铛里撞击。四五十度角的斜坡,她的双手松开,身子便往后仰。 好在大祭司和大长老就在她的身后,及时扶住她,没让他们的花祭神摔下山去。 张汐颜冷眼扫向柳雨脖子上的铃铛,“你的惑音蛊果然醒了。” 柳雨气愤地叫道:“被你吵醒的好不好……”话没说完,那铃铛摇得更响,她的头都快痛炸了,大喊:“我错了,姐姐,我错了,别摇了……”特么的她要疯了,她想宰了姓张的这头牲口!喵勒个咪的! 张汐颜见离那具尸骸有段距离,这才收了神通,把法铃塞回背包里,警告柳雨:“下不为例。”她瞥见两位老山民的小动作,又去摸铃铛。 柳雨赶紧制止,对大祭司和大长老说:“离她远点。” 张汐颜见队伍里的人脸色都不好,应该是多少都吸入了些虫烟的关系。她走到相对平坦的地方,让大家先休息,取出背包里带的清心解毒丸,问:“一千块一颗,谁买?” 柳雨:“……”奸商啊! 大家伙儿都愣住了,见到她拿出药丸,都以为她会说“一人一颗”分给他们,结果……要钱的!一千块一颗! 马教授问程教授:“请小张的费用包含了药品耗材的吧?” 张汐颜见没人要买,听到马教授的话,迅速把药丸装回去,将背包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程教授低声说:“这丫头有点抠。” 马教授明白过来。他算了下账,在这种情况下多花几万块钱也是能接受的。不过现在网络时代,付款转账都是用手机或电脑,已经很少有人带大笔现金在身上,这山里又没有信号,没办法转钱。 张汐颜很体贴地从背包里摸出记事本和笔,说:“接受打欠条。” 柳雨:“……”厉害了,张汐颜! 张汐颜说:“每人三颗,先吃一颗,四个小时后再吃一颗,十二个小时后吃第三颗。” 马教授:“……”他接过张汐颜递给他的记事本和笔,欠条有点打不下去。四万和十二万的差别……有点大!他的笔尖顿住,问:“小张,后面还有些什么费用?你先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说:“可以零消费,不强制购买。” 马教授心疼经费,他说:“先买四十颗。如果有需要,我们再买。” 张汐颜收下欠条,从密封瓶中数出四十颗清心解毒丸交给马教授。 众人看着她那足够装下一斤白酒的大药瓶里塞着满满当当的药丸子,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不知道张汐颜是手里捧着的是巨款呢,还是马教授当了冤大头。 柳雨在心里愤然吐槽:黑心导游·张! 马教授把药丸递给身边的人,自己留下一颗。那药丸闻起来是一股浓厚的中药味,药味蔓延开后就变成恶心感,他捏着鼻子把药丸吃进去,顿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实在没忍住,侧身对着树下吐了。 这一吐便刹不住,直吐得昏天暗地。 紧跟着,腥臭味弥漫开来,呕吐声此起彼伏,惊吓的叫喊声纷纷响起。 刚接过药丸的人,还没来得及吃下去就见到吃过药的一个个吐得直不起腰,吐出来的东西呈黑褐色,里面还有细小的虫子状的东西在蠕动。 张汐颜戴好口罩,再次躲得远远的,爬到山顶上等他们。 柳雨看向张汐颜的目光像恨不得把她活剐了:姓张的,你等着! 一群人吐完,头不晕了,眼不花了,但是都有点弱脱,还有点抖——吓的。 马教授漱完口,气喘吁吁地追上张汐颜,问:“你那瓶药我全买了,你给打个折。” 张汐颜把背包抱得紧紧的,说:“只此一瓶,限量出售。”她见到马教授怀疑的眼神,说:“药材非常稀缺,很难凑齐,我不会炼制这药丸,这都是我爷爷留下的,用一颗少一颗。”除非回老宅找她爷爷或三姑奶奶要,要不然就只能花大价钱找二堂哥买。 马教授又写了张欠条给张汐颜,给在场除柳雨三人和张汐颜以外的其他人每人又分了两颗。 大伙儿吃完药,吐完虫子,换了个地方又歇息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前行。 他们非常默契地跟紧张汐颜,与柳雨保持距离:张汐颜要钱,柳雨要命!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他们还没找到学生,正准备扎营休息,忽然听到林子里发出凄厉的惨叫,距离他们并不远。 程教授当即带着一组救援队员前去查看,然后见到一个浑身脏得不成样子的学生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他因过于惊惶,脚下踩滑,滚到斜坡下去,一直摔下去足有十几米远,才抓住树枝稳住。他的脸被擦破了,衣服也刮烂了,却浑然不觉,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那模样,仓皇至极。 程教授大喊他的名字追上去,“崔向东,你站住,崔向东……”他追上那学生,把他按住。 那学生拼命挣扎,大喊:“有鬼,有鬼啊——” 程教授大声喊:“崔向东,是我,程昆明,你老师——”好一会儿过后,崔向东没力气挣扎,才安静下来,见到程教授有点难以置信。手电光照过来,他看到还有其他人,他们的衣服上印着救援队的LOGO和名字,长松口气,心有余悸地喊:“有鬼,那边有鬼……” 程教授问:“其他人呢?” 崔向东说:“被鬼抓走了。”害怕得直哆嗦,说:“老师,我们赶紧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程教授让张汐颜带着一组救援队过去查看情况。 张汐颜朝着刚才那学生发出惨叫的地方找过去,没走多远就见到一棵高大的槐树,那槐树上垂满了白色的人形状东西。此时天色已暗,那白森森的东西密密麻麻地挂在树上随风飘荡,仿佛挂满了吊死鬼,看起来格外恐怖。 救援队都吓了跳,有人问:“张……张道长……不……不会又是……又是虫子吧?”他们将手电筒照过去,在头部的位置,照见的是人头骨。白森森的头骨,空洞的眼神,晃晃悠悠的身子,在树上随着山风飘荡。 有队员问:“幻……幻觉吗?” 张汐颜闻到有血腥味,扭头看去就见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跪坐在另一个人身上,手里拿着户外刀,机械地扎向地上那人。 有手电筒的光照在那年轻人的身上,他缓缓地扭过头,露出一张溅满鲜血的脸,然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慢慢地起身,朝着他们走过来。 有救援队员喊:“张道长,快摇铃铛。”然后就听到“咣”地一声拔剑的声音,紧跟着就见到张汐颜举着剑,一剑朝那学生刺了过去。 那学生也将手里的户外刀朝张汐颜挥去,但是短了一大截,没有刺中张汐颜,反而被张汐颜的剑贴着头皮刺过去。 墨绿色的汁液从他的头顶流下来,顺着脸往下淌,学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张汐颜的剑尖往上一挑,剑上露出一只八腿蜘蛛状的东西。 那蜘蛛足有人的巴掌大,蛛脸酷似人脸,被张汐颜一剑刺了个对穿,蜘蛛的腿上还挂着学生的头发和头皮。 她挥剑把蜘蛛甩飞出去,拖着学生的腿,把他拉到救援队身边,蹲下身查看他的头顶。学生的头皮没了一块,但头骨并没有受损,没被东西钻进脑袋里去,还有得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章 救援队的小组长上前查看过学生的情况,立即安排四个救援队员把他抬回营地进行紧急救治。 树下还躺着一个学生,看情况已经是凶多吉少。他们害怕树上的东西,不敢靠近,只好请张汐颜去。 周围到处都是人脸蛛,它们似乎畏惧张汐颜身上的味道,遇到她便纷纷四散逃蹿。 张汐颜提着剑走到树下,头上的户外灯照向树上的那些白影,才发现那是一个个被蜘蛛丝裹成蛹状的猴子、鸟类、兔子、猫科动物的空壳或骨头,其中以猴子的骸骨居多。 照常理说,猴子的体型远胜人脸蛛许多,理应不在人脸蛛的菜谱上才是。 张汐颜带着好奇心爬上树去一探究竟。 她凑近后见到那里变成空壳的动物体内布满蛛已经变成空壳的蜘蛛卵,顿时认出,这些都是“蛊蛛”。毒虫放在器皿里使其想互吞食,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就叫做蛊。这些人脸蛛把捕获的猎物裹成茧悬挂在树上,将卵产在猎物体内,这裹着猎物的蛛茧便成了培育蛛蛊的器皿,猎物为出生的幼蛛提供食物,等到食物吃光了,剩下的幼蛛便会相互撕杀,只有极少数的人脸蛛能够活下来,顺着悬挂蛛茧的蛛丝离开。 她回到树下,拖住地上那具尸体的双腿,把他带回到救援队身边。 死去的这名学生,胸口被扎得千疮百孔,脸上和头顶都趴着一只被扎烂的人脸蛛,他的脸上布满伤口,血混着人脸蛛的虫浆,显得恐怖且凄惨。 张汐颜用剑去挑他头顶上的人脸蛛,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它挑开。 死去的人脸蛛随着他的头皮和头发一起脱落在地上,露出布满蛛丝的头骨。她用符火烧掉蛛丝,露出一颗千疮百孔宛若蜂窝状的头骨。张汐颜对救援队员说:“他是被人脸蛛杀死的。” 活下来的那学生要是再背上一条人命,这辈子真是连点希望都没了。 死掉的这名学生,胸前是致命伤,头部同样也是。她用剑割开他后颈的皮肉,露出脊椎,在贴着脊椎的地方,同样发现了蛛丝。 张汐颜说道:“以人脸蛛的体型拖不动大型猎物,它们的捕猎方式是侵占猎物的神经控制猎物爬到树上,再用蛛网将其裹成茧,挂在树上成为它们的育儿巢。即使这名学生的身体还活着,能够行动,但实际上他已经脑死亡了。” 救援队看着这死状极惨的学生,一个个头皮发麻,都不太敢去搬尸体。 张汐颜一把驱蛊粉洒下去,尸体的皮肤下顿时有东西在钻动,吓得救援队和两个森林公安纷纷后退。她又取出杀蛊粉洒在尸体身上,直到尸体皮肤下再没有虫子钻动,这才说:“可以了。” 如果允许,他们真想把尸体就地火化,可还得带出去。一群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为防万一结果派上用场的裹尸袋把那学生装进去封严实,这才把他抬回去。 七名学生进山,找到五个,两死三伤,还有两个失踪。 营地的气氛极其沉重。 程教授连晚饭都咽不下去,看过学生的尸体后,找到张汐颜,“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俩。”两个学生在这地方受到惊吓乱跑,随时会有生命生命危险。 张汐颜收了钱,自然得尽力把人救回来,但在这深山老林子里,夜深雾重,户外灯的光都照不出几米,能见度极差,连前面是路还是悬崖都看不清楚,她真没那本事连夜把人找回来。 她略作思索,决定去找柳雨试试。 柳雨正在火堆旁烤红薯,对几名学生的惨状仿佛没有看见。 大长老和大祭司分立柳雨左右两侧,宛若两尊护法神,他俩见张汐颜过来,眼神都充满警惕和忌惮。 张汐颜低头对柳雨说:“到你的地盘,该你发挥作用了。” 柳雨装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汐颜没兴趣和柳雨掰扯,转身就走。她能保证的就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至于能力范围外的,不勉强。柳雨愿意去救人,固然是好,不愿意,亦不勉强。那些学生无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得自己受着,旁人能不能救愿不愿救又是另一回事。 程教授见柳雨不肯帮忙,想让张汐颜和他一起带着救援队出去搜寻。 张汐颜拒绝的态度很坚决,说:“在这地方,晚上出去搜寻他们,我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她说完打开背包,取出充气睡垫开始打气,完全不为所动。 柳雨见状,笑眯眯地来到张汐颜的身边,说:“我还以为张道长法力无边。”居然认怂了。 张汐颜埋头整理着睡袋,说:“你我都知道那两个学生的下落,哪怕找不到活人,找到尸体,我也算完成任务。”她回头看一眼柳雨,说:“只是找到尸体,你的一些秘密就藏不住了吧,花祭神。”她微微一笑,显得意味悠长莫测高深。 柳雨轻哧一声,迅速撇清,“关我什么事。” 张汐颜在铺好的睡垫上坐下,对柳雨说:“你跟我来。” 她把柳雨领到角落,轻声说:“在汉朝时,巴蜀地区有信奉原始巫教的巴人作乱,祖师爷将其平定兼定创立了我们这一支道派。当年传下来的典籍有关于花祭神的记载,花祭神是护法神……”后面的话,她不说柳雨能明白。 柳雨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目光骤然变得锋利,气质强势凌厉,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你威胁我。” 张汐颜很是平静地说:“我的任务是来找学生,找到后就该回了。” 柳雨盯着张汐颜看了好一会儿,才警告说,“你最好说话算话。”她说完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轻轻啃着烤红薯,回到帐篷前的火堆处坐着。 夜里,营地里除了低声交谈声和呼吸声就只有虫鸣声和山林间的野生动物发出的声音,显得幽静诡异。 张汐颜在熟睡中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缓慢靠近,顿时惊醒。她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远处太黑,什么都看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一前一后两道人影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缓缓地朝着营地爬来。 那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衣服又脏又破,像猴子般四肢着地爬行,走得很慢。他们的眼睛发直,动作机械僵硬,,一直爬到营地中间,才栽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守夜的救援队员满脸惊怵地看着他俩进到营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怕这两人出事。 从小生活在大山里的人都听过不少传说,他们这种情况被称作“被迷了”或“梦游”,这种情况下不能惊扰或叫醒他们,不然很容易把人吓疯或吓死。 他们见到那两个学生睡下了,呼吸平稳,这才去把其他人,等到人都起来后,才把那两个学生叫醒。 两个学生醒来后变得呆呆傻傻的,问什么都没反应。 他们想请张汐颜救治学生,张汐颜表示她不是医生,帮不上忙。 救援队替两个学生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又让守夜的队员看好他俩,便各自回到帐篷里休息。 七个学生,总算都找到了,明天天亮就能往回走,大家多少松了口气。 科研队开了个小组会议,决定明天聘请张汐颜当他们的顾问,跟着柳雨继续往花祭部落去。他们想着柳雨想申请扶贫政策,应该会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小张道长虽然性子冷淡,但她拿了钱肯办事,也是能商量的。 张汐颜睡得正香,忽觉有异,惊醒过来。 周围静了下来,原本窃窃私语说话声不断的营地突然安静得连虫叫声都没有了。 忽然,柳雨说了句张汐颜听不懂的话,她下意识地认为柳雨说的是“都倒了吗?”又听到有脚步声朝她走来,似乎是想对她不利。她着躺在地上,不利于应对突发情况,一个翻身跃起,拔剑出鞘,摆出防御姿势。她盯着柳雨的同时,眼角余光也锁定了大长老和大祭司,又飞快地瞟了眼营地的情况——帐篷里安安静静的,睡袋里的人和守夜的人都是人事不醒的模样。 柳雨在距离张汐颜约有几米处停下,冷冷的声音响起:“这都没把你放倒。” 大长老和大祭司拿着开山的长刀,一左一右攻向张汐颜。他们把刀舞得虎虎生风,攻势又快又猛,完全看不出是七老八十岁的老人家,动作矫健得如同豹子 柳雨悠闲地环抱双臂,说:“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乖乖地跟我们走,少受点罪……”话没说完,张汐颜手里的剑贴着大祭司的脖子擦过,拉出一条细细的血痕,不深,但足够吓人的。 张汐颜的剑握得极稳,剑刃挡在落下的刀刃上,接得稳稳当当的,力气竟不比两位老人家弱半分。她那把剑的材质也易好,剑刃与刀刃对击,剑刃没事,刀刃都卷了。 比兵器,张汐颜胜!比人数,二打一,张汐颜不落下风。 她的动作轻盈如流水,如同穿花的蝴蝶在刀光剑影中悠然地穿梭,每次截、削、刺都能擦着大长老和大祭司的要害带出小小的伤口。 柳雨看出如果不是张汐颜不敢伤人性命,只怕这会儿大长老和大祭司都已经跪了。 张汐颜见这二人都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不再试探,决定先挑他们的手筋脚筋让他们失去攻击力。 忽然,柳雨喊出一句她听不懂的说,张汐颜顿时警惕,眼角余光瞟见柳雨竟然跑向了马教授的帐篷,显然是打算拿马教授当人质来威胁她。 那可是债主! 他要是出事,她的钱就全打水漂了。 张汐颜迅速从大祭司和大长老身边抽身,一招“蜻蜓点水”施展出来,几乎转瞬间赶到柳雨的身后,然后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上,痛得她的膝盖一软,如果不是及时用剑撑住身子,只怕已经摔倒在地。 柳雨见张汐颜踩中陷阱,冷笑,“你蹦呀,继续蹦呀。” 张汐颜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踩中的是一个直径约有十几厘米的小捕兽夹,在她的旁边,还有好几个铺开的同款捕兽夹,以及一个装农具的背篓:柳雨他们不是去买农具吗?怎么还买有捕兽夹?这不禁的吗? 大祭司和大长老又攻了过来,张汐颜赶紧挥剑抵挡,但她行动不便,应付起来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柳雨用登山绳做了个套绳,趁张汐颜不注意,从后背将张汐颜套住,再用力一拽,拉得张汐颜摔倒在地上。 张汐颜的右手胳膊正好被一个捕兽夹夹住,痛得发出声惨叫,手里的剑无力地掉落在地。 柳雨一脚踩在张汐颜的身上压得她爬不起来,冷笑:“你挣扎呀,你再挣扎呀。” 旁边大祭司和大长老上前,赶紧挪开剩下的夹子,用登山绳把张汐颜捆成棕子,确定她挣扎不开后,这才在柳雨的示意下替张汐颜拆下捕兽夹,又搜走了张汐颜所有随身物品。 柳雨把张汐颜捆在树上,捏住张汐颜的下巴,说:“等回到花祭部落再慢慢收拾你。”说话间,视线落在张汐颜右腕被捕兽夹夹出来的伤口上,“啧啧”有声,说:“我还特意给你挑的小号夹子,竟然还能伤到见骨。” 张汐颜痛得冷汗涔涔,连气都喘不匀,听到柳雨的话,冷汗更多,她说道:“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扶贫政策,是我。” 柳雨打了个响指,说:“聪明。”拍拍张汐颜的脸,说:“谁叫你有个神憎鬼厌的爸爸,委屈你了,小张道长。” 这边恶魔·花祭神·柳正在卖力欺负落难·小可怜·张,那边,大长老和大祭司像勤劳的小蚂蚁正在卖力地搜罗救援队背进山的物资。他们不仅搜光了救援队的物资,连柳雨的司机和保镖带的东西都没有放过,来来回回地搬了一趟又一趟,一直搬到天空隐约泛亮,大祭司这才过来扛起张汐颜,迈开大步朝着山林里走去。 张汐颜被捆得只剩下脖子能动,她抬起头看看连裹尸袋都被搜走只剩下人和尸体的营地,又无力地低下头,盯着从自己身上滴落在地的鲜血,深深的沉默。 她希望她爸没有玩什么“我不能跟太近以免被女儿发现”的戏码,不然多拖几天,她身上的伤可能就不是留疤,而是会落下残疾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朽灵咒前传 GL文章《朽灵第三曲,莫忘初心,方得始终》_(:з」∠)_ 作者:衡攸玥 沐子卿:这一切或许在你眼里不值得,但在我心里,这是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目的,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 梵殷: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你,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之渊。 安轻:我曾用自由换你一命,若再相遇,你可会记得我? 赤绯:永远被困在这样的躯壳之中,我该何去何从。 第12章 柳雨以前就知道张汐颜有些与周围的人不一样,那时候她觉得张汐颜就是高冷装十三,现在则怀疑张汐颜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少根弦或者是有什么情感障碍。 正常人落到这处境,哪怕心理再强大,多少都会慌乱恐惧,要么尝试沟通谈判求饶什么的,要么想办法求救逃脱,而张汐颜从昨天被擒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扶贫政策,是我。”述说事实,平静得仿佛被抓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柳雨寻思:张汐颜指望张长寿来救她? 她知道张长寿那女儿奴有跟来,只是没露面。张汐颜也知道,为了怕她爸跟丢或者是担心她搞鬼,还沿途留下标记。可如果张汐颜寄希望于张长寿来救她,那真是太天真。 一入丛林,行踪难觅。 在这地方想放狗追踪,先过了满山遍野的蛇虫鼠蚁关再说吧!大规模搜山?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两国交界了,一路翻山越岭过去能到邻居家,想搜山,得先顾及到邻里关系。 张长寿跟在后面又怎么样,他有追踪手段,她也有阻碍手段。在这里,她说了算。 走了一段,翻过一座山头,柳雨让大祭司和大长老停下,让大祭司先替张汐颜处理伤口。 她是想用张汐颜让张长寿别找她的麻烦,不是要跟张家人结下死仇。一个张长寿就够让她头疼的了,再来些什么张汐颜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她得疯。不过张长寿不让她好过,她就不让张汐颜好过。她能让大祭司给张汐颜缝伤口就很不错了,至于麻醉药什么的,呵呵,嘴里塞双臭袜子自己咬住忍着疼吧! 柳雨把自己穿着爬了三天山路的臭袜子脱下来塞进了张汐颜的嘴里,然后自己换上了双干净的新袜子。 她不知道张汐颜是被熏的还是被疼的,反正是晕过去了。没关系,旁边就是山泉,泼醒,泼不醒就往张汐颜的鼻子前抹点花花草草熏醒。长在腐植堆中能把人熏吐的名为“腐尸花”的花汁,跟六七月天在户外烂了一个月的尸体一个味道。 张汐颜的嘴被堵住吐不出来,惨白布满冷汗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绿,死去活来的。 当医生也是大祭司的主要职责之一,部落里谁有个头疼脑热中毒受伤都要找他医治,缝伤口接骨这种活计,他干得极为熟练,伤口缝合得整整齐齐的,不比医院里的专科大夫差。 救援队进山,有考虑到谁有个骨折受伤的情况,带有固定的支架,柳雨让大祭司给张汐颜用上,别让张汐颜落下残疾,就连伤口她也让大祭司尽量处理好,别让张汐颜落下太难看的伤疤,还叮嘱大祭司照看好张汐颜,以及张汐颜的那张脸。深山老林子里没有路,在丛林里钻来穿去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划伤,弄伤脸的仇比弄断腿的仇要大得多。 大祭司替张汐颜处理好伤口,包扎严实后,柳雨才把张汐颜嘴里的臭袜子取下来就闻到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之后张汐颜便侧身吐了,吐过之后,虚脱地靠在树上,半闭着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柳雨替张汐颜擦了脸上的呕吐物,又拍拍张汐颜的脸,喊道:“醒醒。”见到张汐颜睁眼,还很小心地防备张汐颜突然扑过来咬她,结果发现这货只淡淡地瞥她一记便又闭上眼。她说:“别指望张长寿来救你,这山里有蜃气能够产生海市蜃楼效果误导他。他看到的,跟实际的,不在一个地方。” 张汐颜没理柳雨。她沿途做的那些标记都是留给柳雨看的。她浸泡了三年药浴,连骨头里都能渗出药味,哪怕她烂成白骨埋在地下,她爸都能凭着味道找到她。不过,味道是能被遮掩的,如果柳雨知道,以花祭神的手段,想要混淆她爸也是很容易,所以她需要先混淆柳雨。她现在只需确定两点就够了,第一,柳雨不会要她的命,第二,她爸会找她。 她的手脚都伤了,即使柳雨放了她,她也没办法拄着拐杖单手翻山越岭,让她自己离开,八成会摔死在山里。 张汐颜失血过多,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连动弹都懒得动弹,靠在树上没两分钟便昏睡过去。 柳雨让大祭司背着张汐颜继续赶路。 这里离花祭部落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那些带进山的物资一时半会儿搬不过去,只能找地方先藏起来,过后再来取。 张汐颜昏昏沉沉的,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不时被喂水就是换药时被疼醒。 她并不耐疼,即使泡了三年药浴,也没能让自己的疼痛感减轻,只是疼了三年,忍习惯了,也就还受得住。 她再次醒来时发现他们正在涉水前行,耳旁是潺潺水流的声音和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周围很黑,只有火把和户外灯照出的一点光亮,但凭着这点光亮,足够让张汐颜认出他们是走在褪去水位的地下暗河。 程教授给了她一份进山的地图,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记有地下暗河。 柳雨,改了路线。 作为花祭神“附体”的柳雨,她不走程教授他们的路线很正常,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路,也正常,可一旦改走水路,那是什么味道都留不下。 柳雨见张汐颜醒了,问:“惊喜么?”张长寿想找她,无非三方面,一,沿着沿途留下的踪迹找,二,气味追踪。张汐颜的身上有一股非常特殊的药材味,那味道连张汐颜身上抹的屎臭味都挡不住,她走过的地方气味一天一夜都不会散。第三就是到花祭部落堵她们。 张汐颜很是淡定,“终归你是要找我爸谈判的,并且你舍不得家产。”她说完,也不去管柳雨是什么反应,接下来会对她做些什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受了伤,到现在只吃了半块压缩饼干和喝了一点水,贫血加低血糖,身体真的扛不住。 程教授被人叫醒,睁眼见到张长寿,很是诧异。“你怎么在这里?”他见到张长寿的脸色不太好,再发现自己不在帐篷里而是睡在地上,顿时意识到出事了,坐起身就见营地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帐篷、背包、背篓和锅碗瓢盆全都没有了,就连他学生的裹尸袋都不见了,布满尸斑的尸体很随意地扔在了旁边,只在脸上被盖了片树叶。张汐颜不见了,地上滴有血渍,有一棵树下更是积了一滩已经凝固的血。 他赶紧起身,把大家叫醒。 醒过来的众人见到营地的情况,得知柳雨、张汐颜和那两个老山民不见了,都满脸愕然。 跟着柳雨进来的保镖和司机更是错愕不已,他们的老板扔下他们跑了?柳小姐不见了,他们回去怎么跟柳董交待?几人赶紧求救的看向张长寿,自我安慰:好在这次跟柳小姐一起不见的还有张汐颜,有张大师出马,不怕! 张长寿在带血的树旁捡到一个沾血的记本事。笔记本上写有两张欠条,欠债人是科研院的马仲彦教授后面,后面还有一页纸写着“去过花祭部落的人都会死,不要去,找张长寿,救我们”,是柳雨的笔迹,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像是手在抖,又像是谁在与她抢笔。 乍然看起来像是柳雨的人格和花祭神的人格打起来了,然后柳雨留下了这么封求救信。 张长寿很清楚柳雨的人格是两个“人格”融合在了一个人身上,打起来是不可能的。 马教授向程教授了解过情况,得知张长寿的身份后,来到张长寿跟前,“张大师,久仰。” 张长寿淡淡地瞟了眼马教授,那冷淡的模样和张汐颜活脱脱的亲生父女。他没理会马教授,扭头对程教授说,“老程,你没告诉我会有科研队一起行动。”要是早知道有科研队一起,他不会跟那么远,更不会让张汐颜跟着柳雨进山。他们只是丢了物资,人没事,真是柳雨手下留情了。 程教授说:“这次的救援经费一半是学校拨款,一半是科研队赞助。我们进山前和柳雨达成了协议,对她也有堤防,没想到……还是出了事。长寿,这样,让他们先撤回去,我和你去追。”现在物资是个大问题,他们出去都困难,更别提继续寻找了。柳雨他们搬走物资,很可能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追去。救援队没办法继续追,但他和张长寿两个人可以。 张长寿看着远处的莽莽重山,神情凝重,沉默片刻,扭头对程教授说:“把你的学生带回去,别再进来了。” 程教授坚持,“我和你一起去把大侄女找回来。” 张长寿说了句,“你们回去。”他把张汐颜的记本事里柳雨留言的那张纸撕下来给了程教授,将本子装进背包里,把短刀握在手里,如离弦的箭倏地奔出去,沿着陡峭的斜坡飞快地往下滑行,只在刹不住的时候,才借助手里的短刀和旁边的石头植物稳住身形。他的速度很快,跑得呼呼生风,敏捷得如同丛林猎豹,转瞬间便消失在密林中。 马教授望着张长寿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对程教授说:“我们先出去,补充了物资再进来。” 程教授把张长寿撕给他的那张纸给了马教授,说:“这是警告。” 马教授说:“这是求救嘛!柳雨还想要扶贫政策的,是不是她的另一个人格……精神病犯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3章 张汐颜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喧哗声,许多人像在参加某种大型祭典正伏地跪拜,还有脸戴面具身着彩色衣服挂满配饰的人在跳大神,似乎是祭祀祈福。她的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沉,只看了一眼,便又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不舒服,浑身都疼,身边有人来来往往的,耳边回响着很多声音,脑海中纷繁的梦境不断。 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紧跟着又有一个人很温柔地抱起了她,将一碗中药喂到她的嘴边。 是她爸把她带回家了吗? 她低低地喊了声:“妈……” 耳边响起的是柳雨冷哼的声音,比睁眼见到三姑奶奶还要恐怖。 她顿时醒了,但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几秒,才看清面前是一个非常结实的原木笼子,自己正在笼子里,笼子外则是穿着做工粗糙简陋的粗麻衣服的人。麻木袋的布料都比他们的衣服料子强。他们的身上挂着骨头磨成的饰品,手上拿着木头削成了长矛,胳膊上的肌肉非常结实,皮肤晒得黝黑。 这么原始的穿衣打扮,除了旅游区就只有花祭部落。 低低的冷冷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不想死就把药喝了。”是柳雨的声音,真真切切的,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她被掳到了花祭部落,她爸还没赶到。 张汐颜差点想哭,还有点绝望。 粗陶碗递到嘴边,几乎半强迫式的往她的嘴里灌,药很苦,像加了黄连,苦得她想吐。她刚想挣扎,就被强行掰开嘴跟填鸭式的灌进满嘴的药,呛得她满眼是泪,却没力气反抗,只能痛苦地弯腰缩成一团,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她的头搁在豹纹图案的毛皮上,嘴里的苦味让她都快麻木了,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抬不起来。 她想问,她跟柳雨有仇么? 又觉没必要问了。 即使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张汐颜又睡了过去。 柳雨曲膝坐在笼子里看着蜷缩在身旁烧得满脸通红的张汐颜,莫名暴躁,有种想发火又不知道该冲谁发的冲动。记忆中的张汐颜穿着职业套装,干练,利落,冷冷的,气场特别强大,隔着三米远都能感受到那生人勿近的气息。她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经常加班到深夜,还成天精神奕奕的,即使偶尔悠闲下来,也是拿本书坐在沙发或书桌旁翻看,很认真很努力的模样,让她特别看不顺眼,活像张汐颜就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乖宝宝,她就是个混日子的二世祖。 别人家的孩子是这世上最让人讨厌的东西,这讨厌鬼还有一个名叫张长寿的爸爸。 可此刻,张讨厌鬼那么强悍的一个人,说倒就倒下了,被关在兽笼里,蜷缩虾米,烧得人都迷糊了,却连一颗退烧药都没有。 张汐颜可怜了,受苦受难受罪了,她该觉得解气才是,却莫名的感到难受,甚至隐约有些害怕,怕张汐颜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熬不过高烧,熬不过伤口感染。 张汐颜受伤和感染生病,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为了赶在张长寿的前头回来,只带了点从救援队那刮来的给张汐颜处理伤口的急救物资,轻装简行,从暗河抄近道回来。暗河里很多路段全是积水,他们只能游过去。张汐颜的伤口沾水感染发炎,半路就开始发烧,等他们抵达部落的时候,张汐颜已经烧到昏迷不醒,而部落里能够拿出来的只有大祭司的中草药。 那些中草药里有清热泻火解毒奇苦无比的黄连,她如果不强行灌下去,张汐颜能把药全吐了。 她明明是为张汐颜好,是为了让张汐颜活下去,可看张汐颜这么痛苦虚弱,她比当初张汐颜拉黑她不辞而别还难过。 她想送张汐颜回去,但回去要么走暗河水路再让张汐颜受一回罪,要么翻山越岭走两天两夜才能赶到他们存放物资的地方,而到丙中洛,即使是日夜兼程也得走五天。五天时间,都够她到撤离点,用另外的方法救治张汐颜了。如果回去的路上遇到张长寿,他看到张汐颜弄成这样子,真能让她成为永不再出现的失踪人口。 柳雨钻出笼子,差人去把安排撤离的大祭司叫来,让他派两个细心的女人守着张汐颜用冷毛巾物理降温。物理降温用酒精最好,但酒精只有一小瓶,不到二百毫升,给张汐颜换药清洗伤口时还要用,用它来降温已经成为奢侈。 全部落撤离的消息已经下达,所有人忙着收拾行李打包物资,大包小裹的,或用竹篓背在身后,或挑起来。 落后的原始部落,连个木轮都找不到,板车都没有一架,一切全靠人力。 柳雨曾试着让他们造板车,但缺工具,连把木头刨成圆形的轮子都是个艰苦的大工程。 他们住的房子是茅草屋,连木板都铺不起,最多就是夯实地基,再在睡觉的地方垫上干草再铺上兽皮或麻布。除了她和大祭司的屋子,随便找户人家,扒开睡觉的稻草,虱子跳骚蜈蚣蟑螂都够一窝一窝的,有时候睡到半夜还有毒蛇钻到床上把人咬了的。她的屋子连同屋子里的那些毒虫和药材一起被张长寿一把火烧没了,至于大祭司的屋子,柳雨真不乐意让张汐颜去住脏兮兮的槽老头子的房子。大祭司的屋子里东西还多,不仅药材多,骨头也多,为了彰显威仪增加威慑力,那位把人头骨当装饰挂在屋子里。让病人去住那样的屋子,怕不是想再加重病情,柳雨满满的嫌弃。 她让人把兽笼清理干净,铺上用艾蒿等最原始的杀毒药材熏烤杀菌的豹子皮,收拾出来给张汐颜住,至少清洁干爽,不会加重病情。 张汐颜病着,走不了,柳雨只得让人把她连笼子一起抬走。 装祭品的兽笼被八个大汉扛在肩膀上抬着走,里面蜷着一个张汐颜,怎么看怎么像抬她去祭神。 张汐颜睁开眼,先是见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再看自己被关在笼子里抬着走,顿时有种农村赶集时把猪关在笼子里抬去杀猪卖肉的错觉,而她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那头待宰的猪。 她想,如果她能活下来,她会亲手宰了柳雨吧。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 张汐颜正在失神间,忽然瞥见有火光出现,她扭头望去,便见那些山民们正在用火把点着茅草屋。 山里潮湿,但茅草属易燃物,特别是屋檐下的干燥茅草,以及堆积的柴草,一点就着。 这部落放在外面也是近千人口的大村子,茅草屋连成片,颇具规模,此刻部落里四处着火,火势很快就烧了起来。 张汐颜顿时明白他们是要迁离这里,且一把大火过后,什么痕迹都烧没了。 她爸想找她,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短章。 第14章 花祭部落由族长、祭司和长老共同掌管。族长负责管理族人,掌管族中的大小事务。祭司是神的使者,负责侍奉神灵,与神灵沟通,从神灵那里获得力量庇护部落子民,神是至高无上的,作为神的使者,祭司的话传达的就是神的旨意,同样也是至高无上的,连族长的废立都得经过祭司的同意。长老是由族中德高望重的人担任,论资排辈,威望最高的被尊为大长老。其他的统称部落子民,以家庭为单位。花祭部落可以看作是神权制部落或迷你型小国家,然而它的大部分活动区域都处在大公鸡的领土内,她如果敢闹什么幺蛾子,能被捶成渣渣,所以柳雨从开一始就打算把花祭部落归入五十六个民族之一的苗族。 花祭部族的源头能追溯到上古时期,南迁是在黄帝蚩尤的涿鹿之战后,花祭部族的前身是九黎联盟部落,属于战败方,一路南逃,来到了这里,和现在的苗族属同宗同源。苗族分支极多,即使是现在还有很多与世隔绝的生苗,花祭部落的情况除了比其它生苗更与世隔绝和保留下来的东西更多外,本质上是一样的。以“生苗”的身份融合进现代文明社会,简直顺理成章地完美,只要搞定张长寿,让他把知道的烂在肚子里,放她自由,一切就都完美了。 然而,科研队掺和进来了! 如果是村干部来下乡扶贫,她绝对热烈欢迎,积极配合政府工作,先给部落子民们把身份证办了,拿一个合法身份,然后该扫盲的扫盲,普通话学起来,生活条件改善起来。 可科研队进来就不一样了。他们会不会把她拿拉去做研究?会不会把整个花祭部落挖出来?会不会把那些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祭祀神器搬进博物馆?这么一个原始得原汁原味的部落,有太多可以发掘利用的价,一旦传出去,外界会像闻到腥的鲨鱼一样涌来,而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秘密一旦被发现,就是整个部族的灭顶之灾。 她不能让科研队进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引来更多的关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花祭部落消失,让谁都找不到,包括张长寿。 张汐颜认为她舍不得家业会和张长寿谈判,她在出发前,确实是这打算,可现在,不是了。 她和张长寿能够建立谈判的基础是他能够为花祭部落保守秘密和放她自由,花祭部落能够和普通生苗那样顺利融进文明社会中。可程昆明绘制了花祭部落地图,随意发放,进山的队伍人手一份,他的学生能够随随便便拿着地图进山闯到花祭部落的外围。程昆仑甚至亲自领路把科研队都带了来。普通的生苗寨引不来这样一支经费充足的科研队伍,也就是说,张长寿没为花祭部落保守秘密,告诉了程昆明,而程昆明把花祭部落卖了个彻彻底底,他们答应她的,没有办到。 花祭部落烧毁聚居地举族迁移,张汐颜也别想回了,她得留着张汐颜钳制张长寿,这是将来可以作为底牌的筹码。 烧掉这个极度贫穷落后的村落,柳雨半点都不心疼。 有人就有生产力,换个交通稍微便利点的地方,哪怕是搭工地用的简易房都比刮风天漏风,下雨天漏雨,睡到半夜有蛇钻被窝,吃个饭房顶上掉老鼠屎的破草屋强。花祭部落里除了被选作武士的精壮,其余的人都有些营养不良,瘦巴巴的个子小小的,男性平均身高大概一米六,女性有一米五就已经算高挑的了。这样贫瘠的地方,能迁,趁早迁。 可想要迁出去,其实相当艰难,即使有她能领路带他们走出花祭部落,可走出去,方圆几十公里荒无人烟,除了他们这个部落,没别人,交通完全没有。走出花祭部落地界,再翻两天山头,就到缅甸的瑙蒙了。瑙蒙是个县,人口是花祭部落的七倍,交通只能在旱季的时候涉水行走,到雨季的时候就交通隔绝,嗯,这是离花祭部落最近的邻居。 柳雨想想都觉得绝望。 如果要发展经济,往丙中洛方向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再往那边去就是自投罗网,至于其它地方,隔好几座山才能见到一座村子,人口比花祭部落还少,除了生产力先进点点,还没花祭部落富,好歹花祭部落还有个人口优势。她如果咬咬牙扛两口祭祀神器出去卖,那绝对够得上镇馆之宝的级别,论家底厚实甩那些村子八万条街。 她的策略就是先在花祭部落的边缘地带,找一座人口少的村子当邻居,假装花祭部落是在那里生活了很久的生苗。那些村民即使进山,也不会走太深,在山里突然发现一支与世隔绝的生苗,在云南这地方并不稀奇。 她装生苗保证能够骗过专家教授,因为本身就是生苗嘛,不过,前提是得避开张长寿。张家人都是狗鼻子,见到他们这些人能直接闻出来,包括笼子里的这个。 迁徙路上,即使张汐颜病得昏昏沉沉,绝大部分都在昏睡,柳雨仍旧捆住张汐颜的双手和蒙住双眼,吃喝拉撒,只解开绳子,不松开蒙眼睛的布。 村民们看不出来的东西,张汐颜一定能看出来,她不仅能看得出来,她还能举一反三地推算。 张长寿在指南针失灵、云遮雾绕到处都有机关陷阱和蜃景迷惑人的视线、混淆感官的地方,他靠算,找到了花祭部落——进出部落的路,连大祭司都不知道,他算出来了。他在这众多长得酷似的茅草屋中,精准地找到了她住的那栋。她在地下室,张长寿没进屋,都知道里面有什么,一把火烧了她的房子。她逃出来了,她屋子里的东西全毁了在了火里。 张汐颜是真学霸,她的记忆力极好,看完的书就能背出来,而据说,这位是把张长寿的藏书全看完了的,又回老家进修三年,出来后脱胎换骨,跟大祭司和大长老打斗,一打二,还能压着他俩打。张汐颜在进山之前只是一个遇到地痞流氓都打不过的城市青年。 她如果让张汐颜走一路看一路,等到了地方就只能灭口了。 迁徙的花祭部落,走在路上时,像逃荒队伍,等到了落脚点,像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耕种药材和一些野菜,有种果树,但几乎没有存粮,还得靠到山里狩猎,逮到什么吃什么,蛇、青蛙、田鼠等等都是他们的食物。 大祭司和大长老挥动他俩的开、山、刀,砍树劈竹子整齐,让山民们拿去搭窝棚。 镇上随便找间杂货铺、菜市场里都能买到的开、山、刀,在这里被山民们当成了神器,大祭司和大长老宝贝得舍不得借给别人,宁愿不顾八十多岁的高龄自己埋头去砍竹子。 柳雨看得心酸。 她吩咐大祭司照看好张汐颜,自己带着大长老和三十多名精壮,去搬他们藏起来的物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短章,困迷糊了,睡去了。 第15章 柳雨手里扣着张汐颜,虽然底气足了,但麻烦是必不可少的,稍微弄不好张长寿就能跟她玩命。她在出山搬物资前,还特意回了趟被烧毁的花祭部落,毫不意外地见到一双四十三码的男款户外登山靴的靴底印,只有一双鞋印,没旁人。 脚印还很新鲜,刚留下不久。她顺着鞋印跟过去,出了聚居地就到了他们离开时踩出来的路。她沿着那条路往下走,翻过小半座山头就见到张长寿在一面光秃秃的山崖处站着。他的脚下是花祭部落迁移的队伍留下的脚印,那些脚印到了崖壁处便全部消失了,乍然看起来像他们走进了山体里。 柳雨大声喊:“张大师。”像村里人从田野边路过,遇到邻居在种庄稼那般打招呼,“又在算路呢?”她笑呵呵地说:“别算了,路改了。” 张长寿缓缓转身,摸出支烟,点燃,抽了一口,头疼的挠挠眼角,说:“失传已久的上古伏曦大阵就已经让人大开眼界,没想到还能见到活山,不愧是巫神的手段。”活山不是山,是一种形状酷似水的极其罕见且特殊的东西,它分泌的粘液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岩石变成岩浆状,像流水般的流动把岩浆带到其它地方,然后迅速把岩浆凝固起来。也就是说,这里原本是有个山洞有条路的,等花祭部落的人进去后,活山充当了泥瓦匠的角色,把这条路封死了。这东西能够像水一样渗透岩石,只在岩层间移动,寻找起来极难,要抓它,几乎不可能。人和动物如果走在山上,它并不能构成威胁,但如果进到山腹中,它把路堵死,用不了多久,就能被它困死,吃掉。 柳雨格外诚恳地赞道:“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张大师。” 张长寿问:“汐颜的伤怎么样?要紧吗?” 柳雨说:“被小号捕兽夹夹伤了脚和胳膊,骨头没断,但有点伤到筋,嗯,还有点伤口感染发高烧,山里又缺药。”她说:“这不,我们赶紧出来替她找药。” 张长寿弹了弹烟灰,说:“成吧,找到药就赶紧给她送去。” 柳雨对张长寿的识趣感到非常意外,问:“你不带她回去?” 张长寿一副很随意的态度,说:“得让她吃吃亏长点教训。”他还是提醒了柳雨一句,“不过……”他手里的抽到一半的烟头狠狠地按到身后那光秃秃的岩石上,顿时听到岩石发出“吡”的一声响,岩石表面的水渍瞬间全干了。他说:“这玩意儿,我家也有一只,用在不懂行的人身上搞鬼挺好使。不太好使的就是它闻到血腥味就出来,既怕石灰又怕火还怕呛……挺脆弱的。” 柳雨:“……”威胁我,呵呵!看在你识趣的份上,原谅你,反正只是打算拿张汐颜当人质,没打算真把她怎么样。她笑眯眯地问:“我们一起出山?” 张长寿点点头,没拒绝,他的双手插在兜里,单肩跨着背包,悠哉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轻车熟路得仿佛逛自家后园。 他们又翻过几座山头,到了柳雨他们藏物资的地方,柳雨微笑眯眯地挥手送走张长寿,这才让人去搬物资。 花祭部落的勇士见到那些物资简直如同见到宝藏,当即对着柳雨一通膜拜叩谢。 大长老见这么轻松就打发走张长寿,担心他在耍什么计,又或者会杀回马枪。 柳雨说:“他是狗鼻子,张汐颜是死是活,他闻闻我们身上沾的味道就知道了。”张长寿用烟头烫活山,烫的哪里是活山,而是在警告她。活山的用途,她知道,张家人也知道,找到活山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懂。张汐颜活着,双方没必要鱼死网破,各退一步罢了。 张长寿退了一步,她就得保证张汐颜好好的。 他们搬上物资,又一路翻山越岭往回走。 柳雨脚底的水泡都磨破了,腿酸疼得恨不得迈步的时候用双手抱着腿挪,她还能坚持着走,那全是为了尊严。堂堂花祭神,怎么可能被走山路打败。 她莫名想哭,莫名想回到大城市继续当柳副总,可她是花祭神,她的根在这里,她得回来。 柳雨回到花祭部落感觉自己都快累废了,面对子民们的欢呼和感激叩拜都不想去回应,摆出一副高冷的神该有的模样,目不斜视地从大家伙儿的膜拜中过去,然后,钻进了张汐颜的窝棚。 花祭部落最好的两个窝棚都在这了,别看只是窝棚,从搭建的位置就能看出来,地位至高,非她莫属。她的地位最高,窝棚最好,至于张汐颜嘛,虽然是俘虏,可谁叫她来自大城市又娇滴滴的还病得奄奄一息的样子,大祭司是真怕这位熬不住山里恶劣的气候出点什么事,他以死谢罪不要紧,就怕闯下弥天大祸,把部落最好的物资都给了张汐颜。 张汐颜依旧被关在笼子里,只不过笼子铺垫的兽皮又添了两层,很软和,还多了条兽皮毯子供她盖。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二十四小时守在笼子外贴身侍奉。张汐颜吃饭,她们碗着食物进去,张汐颜上厕所,她们碗着瓦盆进去,完事之后又再端出去。这种待遇在张汐颜看来,只有耻辱。 柳雨进了窝棚,挥手把两个少女赶出去,死狗一样靠在笼子边,说:“张十三,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张汐颜闭目养神,连点反应都没给柳雨。 柳雨把手搭在张汐颜的额头上,只是低烧,已经没什么大事,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说:“我见到你爸了。”她见张汐颜没反应,又说:“你爸,张长寿。” 张汐颜睁眼,冷冷地看着柳雨问:“那你还活着?” 柳雨说:“因为你还活着呀。”她凑近张汐颜,说:“你爸托我好好照顾你,唔,他已经回去了,你不要指望他来救你了。” 张汐颜又合上了眼,不想跟柳雨多说一句话:她爸能回去?她爸不亲自过来看她一眼,回去也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柳雨看张汐颜不相信,说:“你爸想锻炼你。” “你爸觉得你该吃点苦。” “你爸觉得你太好骗,不知道社会险恶,想让我教你做人。” 张汐颜心说:“你就是个精神病。”如果她的剑在,她能一剑把这个精神病捅个对穿,前胸进去,后背出来,一剑穿心的那种。 精神病突然没声音了,还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张汐颜原本以为柳雨是在逗她,过了好一会儿,那呼吸还保持着同样的频率,悠长缓慢,不像是装的。她睁开眼,见柳雨的头抵在笼子上睡得极沉。 张汐颜的头上还有根簪子可以当武器,这么近的距离,足够让柳雨一招毙命。可她现在有伤在身,没办法逃,她如果真那样做了,只会比柳雨死得更惨。 她正在犹豫间,忽然瞥见柳雨脖子上挂的铃铛轻轻颤了颤,与此同时,沉睡中的柳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似在嘲笑她。 惑音蛊! 柳雨睡着了,她脖子上的惑音蛊以及脑袋里的蛊却不是死的。 张汐颜对柳雨脑海里的蛊有些好奇,书上记载过于玄幻,以至于她读到那本记载时,是当成神话传说看的。柳雨如今的情况真切地告诉她,神话传说不等于就是假的。 她的思绪微转,视线又落在柳雨身上。用簪子戳翻柳雨的代价太大,呵呵—— 张汐颜抬起那只没受伤的腿,用尽全部力量踹在了柳雨的身上。 笼子的缝隙不够她钻出去,但足够她的腿伸出去,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毫无防备的柳雨身上,但与此同时,尖锐得如同钢针扎向脑海的声音同时传来,痛得张汐颜发出一声惨叫,她的双手用力地按住头,也没能挡住那声音,有血顺着她的鼻子往外淌,紧跟着便晕了过去。 柳雨突然惊醒几乎下意识抓住笼子,才没让自己摔结实,但腰有点被闪到,屁股怼在地上撞得有点疼。 她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她睡着后,张汐颜盯着她时的表情变化,以及干的事。 柳雨那叫一个气!老娘没收拾你,你一个临时残废还敢闹妖! 守在门外的人听到声音匆匆进来。 紧跟着大祭司惊慌的喊声响起:“花祭神!”。大祭司拨开人群跑进来,见到柳雨没事,才长松口气,跪地叩首!突然之间,他蛊瓮里的所有毒虫都疯了,拼命撞击瓮罐要往外逃,外面的毒虫全部涌向花祭神方向,吓得他以比毒虫还快的速度赶来。好在花祭神无恙! 大祭司跪地叩头,其他人也跟着跪了。 柳雨气势汹汹地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是想找张汐颜算账,结果看到她没出息地晕过去,鼻子里还有血渗出来,比她惨得多,顿觉神清气爽,张十三竟然也有犯蠢的时候。 她脖子上的铃铛跳得像疯了似的,手按在铃铛上,一阵安抚,惑音铃才安静下来,把周围噪动的毒虫驱散。 大祭司惊魂甫定,他抬起头看向笼子里的张汐颜,整个眼神都不对了。 柳雨对大祭司说:“饿她一……”“天”字到嘴边,咽回去,改口成“饿她一顿不给饭吃。”不着痕迹地揉揉有点闪到的腰,拖着因爬太多山过度劳损重得不像自己的腿,回自己的窝棚睡。 她才发现自己和张十三的仇结得有点大,这货不声不响的,竟然在琢磨怎么样取她小命了。柳雨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她敢说,张十三刚才那眼神分明是在琢磨怎么干掉她。咝,有点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6章 柳雨回到自己的窝棚倒头就睡,直到饿醒。一觉起来,大腿的酸痛已经缓解很多,基本上已经不影响行走。柳雨以前最开始玩户外运用的时候,运动强度比这弱得多,回去后至少得缓上一周,才能全部恢复,如今的身体素质比起以前好了很多。 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蜘蛛视若无人地从窝棚门口的兽皮帘子下溜达着爬过,柳雨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想吃”的念头,馋得口水都出来了。她赶紧将视线从蜘蛛身上挪开,告诉自己,她现在是柳雨,是人,不是虫子形态的花祭神,多想想从外面带回来的米面干粮。 她掀开兽皮缝成的毯子,从地铺上起身,去洗漱。 部落用水多是山泉,多寄生虫,她曾提倡打水井,但操作难度系数太大。石器部落,为数不多的金属器具全是青铜器,供奉在神殿中。它们在这里是神器,拿出去也是能放进国家博物馆里的东西,上面有很多铭文的。据她所知,文物上的铭文是按字算价值的,字越多越值钱,那上面铭刻的是远古巫族施法的法诀,蝇头大小的字,刻得密密麻麻的。她开神殿的时候,都只是凑过去看看,没敢动。 不能打井,她退而求其次,水烧开使用总行的吧?可烧水是要费柴火的,虽然山里遍地都是柴火,但架不住家家户户一年四季都烧柴,二百多户人家九百多口人,用量很大。他们大部分人用的还是石斧,拿去砍树太费劲,因此烧的柴都是掉落的枯叶和晒干的杂草,柴火在山里也是很金贵的东西。她想让他们用木炭过滤,但水缸这东西不管是石头制的还是陶制的,那都是大件,要加一口过滤缸,也是很奢侈的。 大祭司表示,吃了生水长虫不怕,他能驱虫,他有药。 部落资源太过贫瘠,柳雨并不怕被山泉里的那些寄生虫感染,只好入乡随俗用生水。她用冷水洗了澡,三四月份的山里还是很冷的,冻得她瑟瑟发抖。这条件下,她是真不爱洗澡,但在山里钻了多天,头发腻成了面条,身上脏得随手一搓都是泥垢,衣服脏破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洗都臭了。她隔壁那位,比她还惨。 柳雨想到张汐颜身上有伤,如果用生水再来场感染发炎,估计得要了小命,让侍奉她的阿朵去烧些开水,待放到不烫人手,抬去给张汐颜洗漱。 她又去找到张汐颜的行李,收走武器和她看不懂的药丸,把换洗衣物和日用品装回张汐颜的背包里,提去给张汐颜。 她进入张汐颜的窝棚,见到那位被脱得光光的躺在笼子里,双眼紧闭人事不醒,她垫的兽皮毯叠整齐放在外面,侍奉她的枝和花正跪坐在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瓮里的温开水给她洗澡。 花祭部落的人名字都是单字,长辈称呼晚辈是单字,例如她称呼“谷溪花”就是一个“花”字。平辈之间要加一个尊称,读音介于“喋”和“阿”字之间,古老的发音与现在的普通话发音有很大不同,意思是一样的,翻译过来就是“阿宝”、“阿花”、“阿枝”“阿叶”。他们的全名则是祖母的名加上母亲的名加上自己的,例如,花的祖母名字是“溪”,母亲是“谷”,自己是“花”,就叫“溪谷花”。族长和祭司是世系,跟巫神一个姓,姓“黎”,地位很是超然。 柳雨给俯身叩首向她行礼的“溪谷花”和“谷美枝”免了礼,将背后放在笼子上方,让她俩给张汐颜洗干净后换上干净衣服。她看这两个洗澡费劲,搓得张汐颜的皮肤都红了,又去拿了香皂,教她俩使用。 张汐颜的身上有很多淤青,不知道是打斗时磕到的还是爬山时磕到的。那些淤青与白得透明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有些触目惊心。伤病昏迷中的张汐颜,透着不堪一折的脆弱感,让柳雨有些难受,她原本只是想整整张汐颜出口恶气,结果竟把人弄成这样,甚至结下了仇。 她去找到大祭司,让他去做竹床。 大祭司在外面生活了两年,为了改善族人的生活条件学了很多技能,他以前就会编背篓和竹框,去到外面见识过藤椅和竹床过后,对编制竹制家具也是用心琢磨过的。不考虑精美,结实耐用还是能做到的。 花祭部落迁徙到这里,舍弃了田地和果林,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食物来源,即使山里有野果野菜和野味,不至于饿死人,但饿肚皮是一定的。柳雨他们进山,人力有限,铁器又重,能够带进来的物资非常有限,特别是食物,非常少。 她离开张汐颜的窝棚,便召集族长和长老他们开了个会议。她了解过族里的储粮,便提到了下山的事。 山里实在太苦了,外面的世界都已经发展到可以登月去火星了,这里还在刀耕火种。 花祭部落连续经历外人闯入,更有被张长寿一个人单挑全族的惨痛经历教训,又有神(柳雨)的旨意,自然是毫不打折的遵从的,但是,要怎么去往外界,他们是茫然的。 族里每年都要进行祭祀,甚至在祭品稀缺族里缺粮食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得进行人祭。祭祀,有神的赐福,能够保证他们体内不生虫子,不得可怕的疾病,不参加祭祀的人活不过三年。 这问题柳雨早就考虑过,部分人下山,部分人留在族里,不管族人到哪里每年都回来参加祭祀。 她还规定以后用猪牛羊三牲祭礼代替活人祭祀。 从族长到长老们听到柳雨定下的规定时,先是诧异,怕触怒神灵,下意识地想反对,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神灵的赐免,让他们从此以后不必再牺牲族人的性命,一个个感激不已,对着柳雨又是一通叩首膜拜。 要下山,族人要每年往返,就得修路。山里这条件,通车是不可能的,也不现实的。柳雨打算修山路,把那些难以攀爬的地方凿出台阶,用铁链拉上防护栏,笔直陡峭的地方造铁索桥和栈道。山路弯弯曲曲,直线距离几十里的路,修起来估计得几百里,胜在山里不缺免费劳力,她只需要购置米粮、水泥和铁链等必须物资就够了,人力不够,还可以买云南马来驮货。 云南马又称滇马,茶马古道运输用的就是这种马,擅长爬山路,短小精悍又好养,适应力非常强,最重要的是便宜,几千块钱就能买一匹,比买车划算多了,在山里还不需要耗油。 柳雨给他们规划的生活是他们以前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但要实施的难度——超级大! 首先,这里靠近边界线,大规模运物资进山一定会引起边防的注意,她必须得在政府那里过明路拿到批文才可以,不然,很可能给部落召来灾祸。再有,程昆明和马仲彦的科研项目,甚至是张长寿对她的威胁,她都必须在明面上给他们掐灭掉。靠用张汐颜当人质做威胁,靠驱使毒虫伤人性命防备他们,是最蠢的。 她是看张汐颜不顺眼,但没到结仇的地步,如今却是让张汐颜恨上了她。 散会过后,柳雨又去了张汐颜的窝棚。 竹床的工艺并不复杂,竹子也是现成的,只是做张简单的竹床,上面还要铺干草和兽皮不需要太多细致的打磨,做起来很快。 她去到张汐颜的窝棚里时,张汐颜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睡上了竹床。 张汐颜没醒,昏迷着,似乎在做噩梦,眉头皱得紧紧的,额头有汗。 她的手覆盖在张汐颜的额头上,在发低烧。 张汐颜瘦了很多,情况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山里的这点医疗条件,再拖下去,她怕拖出事来。 至于人质……她都打算让花祭部落过明路,也不需要人质了。 如果张长寿真要紧逼不放,大不了她豁出去跟张长寿拼了就是,没必要拉着这头蠢驴遭难。 柳雨凑近张汐颜,在张汐颜的耳边低声说:“你蠢得让人欺负你都觉得丢人。”轻轻地在张汐颜的额头上弹了一记,压下心里的那一丝丝莫名其妙的惆怅感,跑出去找大祭司,说:“你安排下,带二十个青壮跟我下山。”她又叮嘱他们做祭祀时的盛装打扮,漂亮的雉鸡毛插起来,骨饰挂起来,骨刀和骨矛都拿起来。 她没耽搁,头天做准备,第二天,天没亮就起了,部落为他们举行了送行仪器,在天刚泛亮时,便背着依旧昏迷的张汐颜出发,往丙中洛方向去。 这一回没敢抄暗河近道,老老实实地翻山越岭,又走出满脚的水泡。 张长寿跟在他们身后,见花祭部落的人轮流背着张汐颜,柳雨一路上都把她带在身边亲自照顾,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想下山,猜测柳雨是想把张汐颜送医,便暂时不打算露面。 柳雨原本是想到丙中洛的,结果走歪了,到了独龙江乡,好在通车,乡里上也有网络,不怕带的现金不够。她先到乡上的医院找医生看看张汐颜,乡镇医院的医疗技术也没好到哪里去,对于张汐颜这种情况建议转到县医院。 她带出来的二十个部落小青年,头一回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看什么都好奇,看到车子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大,见到牛,认出那头上的角,跪地就拜——当成蚩尤显灵了! 好在有见过世面的大祭司在,省了柳雨不少事。 柳雨包了辆中巴车和私家轿车,带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伙了赶往县城,车子启程不到半个小时,小伙子们纷纷吐了。一个个壮得牛犊子一样的部落勇士,上车后,比张汐颜还脆弱,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晕车。 对此,大祭司表示很满意,他老人家当年受的罪,也该让这些小伙子们都受受。 柳雨早有先见之明,带着张汐颜坐的轿车。 私家车司机是跑野的的,对于这伙人很好奇,向柳雨攀谈打听。 柳雨说:“是山里的一群生苗,我户外探险,遇险,这帮生苗救了我,这不,有救命之恩嘛,就想着带他们下山,给谋个出路。”说到张汐颜,就是,“我姐妹儿,她头一回进山,不小心踩到捕兽夹,又感染发起了高烧,病了,得赶紧送医院。出来的路难走,还是这些热情的小伙子轮流背出来的。”花祭神·柳,真假掺半地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张汐颜醒了,听到柳雨这话,无比虚弱地问了句,“我的剑呢?”真想一剑戳死她。 柳雨说:“后备箱。”随即反应过来,笑得满脸灿烂,“醒了呀?脑子没坏吧?唉,你怎么想的,竟然想搞偷袭!我是这么好偷袭的么?你这是不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刚醒的张汐颜差点被柳雨气得又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7章 柳雨把张汐颜送到昆明。她选了当地服务和医疗技术都很好但价格昂贵的一家私立医院。 跟着柳雨出来的二十个部落小青年、大祭司和司机连同大巴车、小轿车都留在了停车场。两个司机和这些“生苗”语言不通,又怕犯到他们的忌讳惹上事,敬而远之,连续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又困又累,放低车座靠背,睡觉休息。 大祭司给他们订了盒饭,等他们吃饱喝足又带他们去上了洗手间,回来之后,他们在大巴旁边占了个停车位,围坐成一圈,由大祭司教导他们一些在外行走的常识。 没办法出来得太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教,只能来了后现教现学。 大祭司正说着话,忽觉身后有异,扭头就见隔着一条车道的停车位前停着一辆宾利轿车,车子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那女人的面容外貌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出头,但气质又显成熟,眼神更是有着经历岁月风霜才有的沉静。她站在阳光下,身上似罩了层微光,光影里有似有似无的红色花瓣披洒在她的身上,那花瓣的形状酷似虫子状态的花祭神。 他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那女人身上出自花祭部落的气息。 他感到困惑:花祭部落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在外面?他认识部落里的所有人,但不认识她,且这女人给他一种很强大很可怕的感觉。 那女人收回视线坐进车里,车子驶出停车位,到过道处时,大祭司隔着玻璃窗都能感觉到那投来的视线,毛骨怵然,直到她的车子开远,他才回过神来。 另一边,医生给张汐颜一通检查,开了住院通知单。 中度贫血,轻微脑震荡,右臂骨裂,伤口感染化脓,左脚还有轻微溃烂。 医生听到她们是去玩户外爬山弄成这样的,再看伤口就知道又拖了好久,说柳雨和张汐颜:“都伤成这样还拖着不来医院,用什么中草药土方子,再拖下去,不要说这腿和胳膊,还会有性命危险。” 柳雨乖乖地给张汐颜办了住院手续,预存够住院费,把张汐颜的东西一件不少地还给了她,包括手机。 她都把张汐颜送出来了,没办法再隔绝张汐颜与外界的联系,倒不如大方点,全还回去。 正确操作是该把张汐颜扣在山里,这时候带她出来会节外生枝引出很多麻烦,但山里的医疗和卫生条件不允许。她只是想给张汐颜找点麻烦,并不是想害了她。 她给张汐颜请了两个看护,往停车场去的路上给父母打了通电话报平安,之又给柳雷打电话把公司的事和手上的项目交给他。她得有一阵子不回去,酱油总经理总该发挥点作用。 柳雷“咝”了声,问:“你不回来?要去当花祭神?” 柳雨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不能这么认,说:“我倒是想回,但性命攸关,总躲着不是法子,得想办法解决。” 柳雷信她才有鬼!可他只有这一个妹妹,能有什么法子。他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柳雨:“缺钱。” 花祭部落的那个无底洞,柳总经理填不起!他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张汐颜不是那种出了事非要自己硬抗让局面变得更糟糕的人,该向家人亲戚求助的时候不会强撑。她拿回自己的东西,手机插电开机后就给她爸打电话。 她爸的电话关机,发消息没反应,联系不上。她爸要么在山里没信号,要么是想让她自己想办法,她又把电话打给二堂哥张希明。 张希明在昆明做生意,干的也是这一行,还有些其他产业,混得还算不错。 电话打过去,很快就接通。 张希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从山里出来了?在哪,我去接你,给你接风洗尘。” 张汐颜淡声说:“医院,栽了,半残,等救。” 不到半个小时,张希明出现在张汐颜的病房门口,敲门进去后,先给张汐颜把脉,只是虚了些,没伤到底子,好好养上两三个月就恢复了。他问:“这都躺在医院了,伤口也都处理好了,还等什么救?”病房里除了一股残留的蛊味,没有别的异常。至于蛊这类东西,小堂妹的家当就在床头柜上,左手又没伤,应付得了。 张汐颜说:“帮我办个转院。”她见到张希明不明所以的眼神,说,“伤我的人送我来的,在我的伤好以前,我不想看到她。” 张希明了然地点头,说:“柳雨。”和张汐颜进山的那些人里,能坑她,坑了后还能送到这里来治疗的,只有柳雨。她的伤,他就能治,她想出院,他便去给张汐颜办了出院手续,接到自己家,把柳雨预存的住院费存到张汐颜的账户里,让她自己看着办。 张汐颜不想收柳雨的钱,只想剐了她。 张希明把张汐颜接回家安顿下来,给她开了补血养气的药膳方子,让店里的伙计把治外伤和药膳方子一起送来,之后便出去赴马仲彦的约。马仲彦,马教授,之前跟着程昆明和张汐颜他们一起进山,回头又找到他这里。 另一边,柳雨出了医院,便带着花祭部落的人,为下山的事忙碌奔波起来。 第二天大清早,她去探望张汐颜,得知张汐颜被家人接走了。 柳雨以为是张长寿来接的人,也没多问,放下了心,又有些不是滋味,又说不出哪里不痛快,只好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忙着见领导,提交资料和跑手续等各种项事情。 她奔波了两个多月,独龙江乡下面多了一个花集村。因为原来的村子(部落)被火烧了,举村搬迁,新的村子建成了距离花祭部落外围约有二十里的地方。 村子过了明路,柳雨正大光明地往村子里运送物资。 没有路,所有物资都是由人往里背,一路上走得非常艰难,有些没路的地方,人没走稳,摔到悬崖下连尸体都捞不回来,但有物资往里送,山里的人至少不用因为迁村失去田地果林而饿肚子,有了柴刀等工具,生活有了极大改善。 柳雨买了一批云南马,由大长老领着一支运输马队带着包工头和工人开始修山路。 最基础的生活物资有了保障,柳雨带上大祭司和一队身手很好的部落勇士去祭坛。她之前恢复实力的蛊池被张长寿一把火烧了,如今只能用祭坛的蛊池。 张汐颜去到张希明家的当晚,她爸就来了。 她满腹委屈,气她爸不出来救她,又气自己这跟斗栽得丢人,那些遭遇更是埋在心里没法说出来,于是靠在床头默默的不说话。 张长寿在床边坐下,说:“多大点事,回家养好伤,再把场子找回来就是。” 张汐颜更气了。她受了那么多的罪,在她爸的眼里就是“多大点事”。 张长寿看她气鼓鼓的,哄道:“柳雨和你没血海深仇,最多就是让你吃点苦头,你对她知根知底的,她又跑不了,想什么时候找她算账都行,别气了。” 张汐颜冷冷地“哼”了声,这是亲爸吗? “他已经回去了,不要指望他来救你了,你爸想锻炼你,你爸觉得你该吃点苦,你爸觉得你太好骗,不知道社会险恶,想让我教你做人。” 张汐颜气得拉过被子蒙住头,不理张长寿。 张长寿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口鼻让她能保持呼吸通畅,轻轻地放了本书在她的床头,放轻脚步出去了。 张汐颜听到关上门的声音,掀开被子,朝床上看去。她以为是本古书,结果发现是她的记事本。马教授打的欠条还在,后面有一页撕过的纸,她用笔在下一页轻轻涂抹,之前写字留下的划痕清晰地显现出来,是柳雨那精神病兼戏精的留言,再后面就是一份手绘的草图,画的是山川地茂和一些标注,把山川和标注连起来就是一座完整的伏曦大阵。 伏曦大阵胎脱伏曦八卦图,是运用山川地形和气候借助自然力量的一种阵法布置。柳雨发给她的那张照片里的祭坛就是通过光的折射形成的海市蜃楼幻景。上古时代愚昧落后,但在某些方面,他们有自己独特的造诣。能掌握这门本事的不会是普通人,能在这崇山峻岭中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改造出这样一个覆盖众多山峰的大阵,其能力以及能够调动的人力、物力绝非寻常,很可能是部落首领或祭司。 草图靠近中心位置处,有一处显眼的标记,还有一个箭头留下标注:“这里有活山” 她家也有活山,是用来守护家族墓葬的。 用伏曦大阵守外围,用活山守通道口,花祭部落在曾经必然有过一段非常辉煌的过去。活人祭祀制度能保留到现在,还能用蛊术养出花祭神…… 张汐颜忽然觉得,她如果把花祭部落的秘密挖出来交给马教授他们或者通知考古队,柳雨会气疯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张汐颜:气成河豚! 张长寿:乖,爸爸给你一个升级副本,拿柳雨当BOSS刷,好好出出气。 黎未:?????? 第18章 张汐颜在她二堂哥家养了几天,体力和精神都恢复过来,便和她爸回了自己家。 她的伤并不重,之前在山里得不到有效治疗,吃不饱饿得没力气,又精神饱受摧毁导致成天昏睡,没多少清醒的时候,如今回到家,在她爸妈的精心照顾下,伤势恢复得很快。 她在山里被关在兽笼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盯着,毫无尊严,宛若牲畜。她一度恨极柳雨,恨不能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做梦都想报复。 她回家后反复回想那几日的事,包括报复或找柳雨算账,但她如果因为对柳雨做出什么就感到快乐,或因为柳雨过得好,她就痛苦,岂不是太可悲。人生那么美好,她为什么要把生命浪费在柳雨那垃圾身上。柳雨总在作死边缘蹦跶,总有机会作死成功,最不济,逮着机会,她顺手推一把也是可以的。 张汐颜想通之后,好吃好喝地好好养伤,把瘦得露出肋骨的身板又养出些肉,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柳雨不在公司,很多事情都交到了柳雷手上,他忙得脚不沾地,得知张汐颜受伤,百忙之中过来探望,弄了一堆补品。他不知道张汐颜的伤是柳雨造成的,只当那地方太凶险。 张汐颜和柳雨有过节,跟柳雷没有,不至于因为柳雨的事跟柳雷为难。 程昆明来了,过来看看她,顺便把马教授欠她的钱送来。 他和马教授从山里出来不久就病倒了,发烧,高热,暴瘦,找张希明花了一大笔钱,治了一周才算活回来。他们养好病,就去找柳雨,结果被柳雨闹得鸡飞狗跳。柳雨打着企业家的名头四处闹腾,搞修山路让生苗下山工程,给小学捐款,投资千万做让山民们富起来的项目,另一边让大祭司和大长老带着山民们去告他和马教授打着科研的名义挖他们供神的祭坛,亵渎侮辱他们的信仰。上头停了马教授的研究经费和项目,让他们尊重山民们的传统习俗不要挑起民族矛盾。程昆明的几个学生出事,家长闹得厉害,他也背了处分。救援队的人出来后,全都大病一场,出院的时候都瘦脱了形。 救援队集体生病,查不到原因,找不到柳雨头上,能够落实到她头上的那些事,全都是她自掏腰包拿真金白银实打实地造福一方的好事,让人只有夸的份,不能说她干得不对。就连他们拿走救援队物资的事,由大长老和大祭司出来背锅,再由柳雨出来当和事佬,给救援队买了一套全新装备,又给救援队员们付了住院费用,再赔礼道歉,请求他们不要追究大长老和大祭司的责任,以免惹出更多的事情。当人是她,当鬼还是她,偏偏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拿她没办法。好在马教授也是个有能耐的,自己拉到了赞助,请得张希明的团队,等把物资都准备齐,准备再次进山。 张汐颜对柳雨干的那些事毫不意外。 她认识柳雨不是一天两天,跟柳雨还是同组同事的时候就知道那货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抢业务能力一流,抢完业务还让谁都说不出她的不是,只能说一句这个新人厉害呀。前男友汪洋,交往没几天就在情人节劈腿财务高管的侄女,那么厚脸皮不要脸的一个渣,让这货挤兑得没拿到一分赔偿,自动离职走人,所有人还都夸柳雨干得漂亮就该这样。 张汐颜年轻,伤口在处理好以后恢复得很快,皮肉伤一个多星期就拆了线,骨裂伤已经不疼了,除了不能打斗和太过用力,不影响日常活动。她在张希明家养了五天,回自己家又养了半个月,就回了道观。 道观积灰不少,院子里都是落叶,春季雨水多,很多落叶都泡烂了。 她到家政公司找了个钟点工,把院子好好地收拾了遍。 这次回来,觉得一个人住道观也挺自在,早晚做做功课练练功,闲时看看书,还从网上下了菜谱学着下厨做菜,偶尔会有香客上门,大部分都是她爸的熟客,过来上个香,添点香火钱,联络下感情,也顺便想看看她的本事。零零碎碎的,她也接了些看家宅风水的小生意,卖些平安符或镇宅符。 悠悠哉哉的,三个月时间一晃就过了。 她觉得当个火居道士混日子找碗饭吃也挺轻松自在。 不过,偶尔也会有奇葩香客,就如现在。 来了个自称自己是演艺明星的,说是熟人介绍的,放了五万块钱在张汐颜的面前,让张汐颜帮她联系个高人让她运势大火红透天。 张汐颜把视线从自己的笔本记电脑屏幕上挪到那女人的脸上,就见那女人斜眼睨着她,还很不客气地瞥了瞥嘴,之后又笑得酸酸的,“哟,小道长还挺好看的哈!”白眼一翻,一副“一个破道士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的表情。 张汐颜继续盯着屏幕看剧,“不用求了,十八线到头。”千篇一律的网红脸,辩识度太低,跑来求运对着她一个道士都酸,对着同行就可想而知,不用张嘴就得罪人,前途有限,前景无光。“这道观就我一个人,观主就是我。上任观主退休回老家养老了。” 那演艺明星说:“你不行,你介绍一个厉害的,我给你介绍费。” 张汐颜说:“大门在你身后,慢走,不送。” 那演艺明星叫道:“有钱你都不赚?” 张汐颜忽然想起柳雨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她抬起头,清泠泠的目光凉凉地盯着那女人,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赚。” 演艺明星被她盯得莫名心慌,害怕地退后半步,低啐一声,“什么东西。”拿起自己的钱走了。 张长寿骑着小电驴来到道观,对张汐颜说,“你二哥带着你程叔他们进山到现在没有半点消息出来,柳雨也已经有半个月没有露面了。” 张汐颜算了下时间,张希明他们进山有两个多月,带进去的食物撑不了这么久,不管有没有进展和发现都该出来了。他们没出来,也没有消息递出来,说明出事了。 张长寿说:“你看着些家里,我进趟山。” 张汐颜问:“柳雨在山里?” 张长寿说:“应该是,我看她还没死心想继续修炼蛊术,听说已经在山里开养殖场,专程养蜈蚣蛇虫等中药材。” 张汐颜了然。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在云南折腾那么多,投进大笔资金和人力,不把投资赚回来就不是柳雨了。她说:“我去。”她爸是想让要她去锻炼,不然哪用特意过来找她,以前出门都不告诉她的。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柳雨要是修炼蛊术,她正好一把火烧了她的蛊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张长寿叮嘱一通,转身到道观门口去拿来替张汐颜准备好的登山包,说:“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把自己惯用的东西带上就可以走了。”机票短信也发给了张汐颜,晚上的航班,她收拾下行李就该去机场了。 张汐颜:“……”她是亲生的吗? 她不想跟她爸说话,默默地收拾了东西,背上登山包和剑,出门了。 她晚上到达昆明,包了辆车连夜赶往独龙江乡,准备在车上补觉,等到独龙江乡的时候,差不多天就亮了,可以直接上山。 司机跟她聊天,说她小姑娘胆子挺大,敢一个人夜里包车出远门,还是往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张汐颜轻轻说了句,“好好开车。”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司机扭头看了她两眼,心说:“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心大。” 车子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独龙江乡,早餐铺子已经开门,张汐颜买了瓶矿泉水简单洗漱完,吃完早餐便往花集村去。 花集村修了山路,好走。 她走到半路,遇到一队扛着仪器设备背着登山包的。 他们爬山爬得气喘咻咻,直抱怨,“不是说修了山路吗,怎么还是这么难走。” 这哪叫山路呀,陡峭的山壁上凿几个仅供放一双脚的坑,两侧拉两条铁链子,马都上不来,这叫山路!都够玩攀沿了。 这段路仅供单人行走,错身都困难,张汐颜单手抓着铁链,从路的外围绕过他们上去,待到了他们上面后,顺手拉了把,帮他们把沉重的摄像机提上去。 柳雨那货修路,本来就不是给外面的人走的,山民门背着东西走这样的路,够用了。马队运输有其它的路,只不过没让外人知道而已。张汐颜懒得去找,不给外人走的路,谁知道那精神病会在路上搞什么鬼,那真是坑死人不偿命的。 这队人来自一家自媒体小公司,带队的人是他们的老板,听说有这么一个原始部落,特意过来采访拍摄。他们看到张汐颜,眼睛都亮了,当即上前攀谈,问她是做什么的,介不介意给她拍一段,夸她的颜值好看能打,说不定放到网上能一炮而红。 张汐颜很是冷淡地回答句,“户外探险。” 老板笑道:“登山包像,但是穿着道袍背着剑玩户外的,头一次见。稀罕。”说着就要去开摄像机。 张汐颜警告地扫他一眼,“拍摄需慎重,摄像机容易掉山里。”一扭头,见到前面有一队皮肤晒得黝黑,个头矮小精壮的人穿着苗族的短褂短裤,背着大背篓从山里出来。她攀着倾斜的岩石,脚尖点在上面,借助惯性飞快地奔过斜坡,绕过了这队山民。 自媒体公司的人看得瞠目结舌,飞檐走壁,高人呀。 张高人连遇两泼人,放弃走捷径,老老实实地翻山越岭走没路的地方,偶尔在没有人的时候才往山路上去。她绕了不少路,因此她到花集村的时候,那伙自媒体公司的人也到了。 他们站在村口,只见眼前是一个坐落在崇山峻岭间的小村落,村子全部由竹子混着茅草搭建的矮小窝棚,屋前搭有晾晒东西的竹竿架子,上面晾着衣服、菜干和一些粗加工的蛇鼠蜈蚣,看起来像是要拿出去卖的药材。村民们用的也不是传说中的石器,都是山下杂货店里买来的农具,穿的也不是什么兽皮树皮衣,而是从民族服饰品批发市场批发过来的衣服,最便宜的那种。鸡鸭鹅遍地跑,他们还遭到了鹅霸村的驱赶。 来了一个老头,腰里别着长长的柴刀,穿得普普通通,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自媒体公司的人表明来意。 大长老抬起右手,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老板赶紧数了几百块钱过去。 大长老白眼一翻,“你们打发叫花子呢。”狮子大开口,“进村的人,每人一万,拍摄一天,十万。不二价,我们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原始部落……” 张汐颜趁着大长老被那队人绊住,悄悄地绕过村子,往伏曦大阵里的花祭部落里方向去了。虽然柳雨人垃圾,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是个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9章 窝棚的竹子都还带着绿色,脚下的台阶都是新凿的,这村子里里外外都透着新盖不久的气息,再加上面前这老头一副贪财的奸诈面目,让自媒体的公司瞬间想到这就是附近的山民弄了这么个地方来骗钱的。不管是真原始部落还是为了建来骗钱的原始部落,那都是噱头,拆穿骗子,还骗得这么不走心的,也是能引起人吐槽,能够带来流量的。 老板跟大长老讨价还价,大长老绝不松口。最后老板一咬牙,问按小时拍怎么算钱? 大长老说:“你就算是只拍一分钟,也按照一天算。”还告诉老板,他不交钱就不要想踏进村子。 老板火大,对员工说:“我们不进村,就在这里拍。” 大长老想到柳雨吩咐的,这地方靠近边界山高林密地广人稀,开发成旅游区的难度太大,基本属于白投钱没回报,让他们老老实实地搞野生养殖,卖些蜈蚣菌茸山货都能让他们不愁吃喝,再琢磨些稀有不易栽培的药材在野生环境里人工种植,弄好了就是一条致富的出路。如果有外面的人好奇想进村参观,他们越遮掩,别人越好奇,不如狮子大开口败光好感,那些人就不会再来了。她又叮嘱大长老,生意人以和为贵。村子里还得卖山货,不能吓得商人都不敢进来,不准打人,更不准伤人。 大长老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拍摄仪器,好像是专业器材,又换了一副态度,问:“你们是正经搞传媒的?” 老板乐了,不是原始人吗?怎么还知道这些。他面上不显,说:“是。” 大长老的眼睛都亮了,说:“来来来,跟着我进村。”一改之前的态度,热情地把他们请进去,大力推销他们的野蜈蚣干、蟾蜍皮以及一大堆自媒体公司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虫子。大长老推销产品推销激动了,还“不小心”说漏嘴,他以前在大城市开过养殖场,就是没搞起来,才回老家来搞野生养殖的。 老板旁边的小助理默默地在小本子上记下,“原始人嗬,还是在大城市开过养殖场的原始人嗬……” 老板问:“你们开养殖场的钱哪来的?” “有个富二代进山玩户外探险,从山上摔下来了,我们救了她。”大长老又开始吹柳雨,什么金融钜子,民族慈善家,良心企业家,吹得天花乱缀。 老板微笑不语,他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位年轻道士,进山后就只有这一个村子,那么有本事的小道长进来,还特意躲开遇到的山民,明显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双方闹起来就有得拍了,于是故意向大长老打听。 大长老不动声色,说,“没见过。”热情的拉着他们推销山货,想让他们买些回去。 老板不死心地问大长老,真不认识那位女道长吗?他又把张汐颜的外貌特征描绘了遍。 大长老摇头,“不认识。” 不大点的村子,很快就拍摄完,家家户户都一样,毫无特色。生苗野蛮,自媒体公司的人不敢故意挑起事端去制造噱头,拍完便收工往回走。 出去后,摄像师忍不住吐槽,“这都是些什么呀,搞得像卖山货的。” 旁边的助理接话,“不是像,就是卖山货的。”那些已经捆扎好的蜈蚣,明显是要拿出去卖的。三十块钱一根野生蜈蚣干,疯了吧!瞧他们村子这股劲儿,是不是野生的都难说。 村子里只有大祭司和大长老会说普通话,大祭司跟着柳雨去了祭坛禁地,留下大长老守村。柳雨吩咐他一定要守在村子里应付那些外来人员,大长老不敢离开,在送走这些外来人员后,赶紧去通知正在给放养在山里的虫子喂饲料的族长,让他带人去追张汐颜。 族长叫黎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族里最好的猎手,同时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见过张汐颜,那时候她受了伤被关在笼子里,病得他以为她快活不下来,没想到竟然又进山了。他当即点了十几个人往朝着部落方向追去,再三吩咐同伴千万不要伤到她。山外面来的人娇气脆弱,花祭神又很看重她,不仅让尊贵的大祭司照顾她,甚至还亲自照料,他怕伤到她被花祭神降罪。 他们都是狩猎的好手,哪些地方是有猎物走过,哪些地方是有人走过,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多时,他们就找到了张汐颜的脚印,一起找到的还有一排特别奇怪的脚印。那脚印的前半段是鞋掌,后半段是呈不规则四方形略比拇指粗些的鞋跟。 族长黎铖有些看不懂,随行一个小伙子却是见过。 小伙子告诉黎铖,这是山外的女人穿的一种名叫高跟鞋的鞋子,他用树枝在地上把高跟鞋画给族长看,又扭着腰学着她们穿着高跟鞋走路。 族长感到非常震惊:这样的鞋子是要踮着脚尖走,能走路吗? 果然,外面的世界,他看不懂。 紧跟着,他忽然意识到,从山外进来的女人不是一个,是两个。 族长想着张汐颜是花祭神的贵客,即使进去了自有花祭神接待,这个穿高跟鞋的陌生女人一定要抓到,于是沿着高跟鞋女人的脚印追下去。 他们一路追击,最后到了祭坛禁地外,看到那脚印一直往里去,却是不敢追了。 以前与祭坛禁地有关的事都是找大祭司,但现在大祭司跟着花祭神已经进到禁地里面,联系不上他。 族长只能派人回去禀报大长老,他亲自带人守在外面。 张汐颜从花集村外面绕过去,又翻山越岭,一直到傍晚才到花祭部落外围。 盛夏时节,山里的蚊虫极多,远远看去仿佛团团黑压压的巨大乌云在山林间不断地变幻着形状,张牙舞爪的。蝙蝠、蜻蜓、燕子、麻雀等动物成群结队地盘旋飞舞,各种鸟禽野兽的叫声回荡在昏暗的林间。火红色的夕阳铺洒下来,幽暗的山阴面和令人炫目的火烧云形成鲜明的对比,天空的云映照着山间的雾织染出光影形成一片瑰丽奇景。 张汐颜一个人在山里没人做伴,只觉孤单凄凉,没半点欣赏风景的心思,这时候一团篝火都比晚霞来得更吸引人。 夜路难走,她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扎营休息。 这地方的虫子极多,随便翻开一块石头,捡起一根树枝,下面都能爬出来几只虫子。如果不考虑中不中毒的问题,在这里靠吃虫子都能活下去。 她捡来柴,点燃火堆后,掰下一小块拇指大小的驱虫膏扔进去,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地下钻出大量的虫子四散逃开。她把睡觉的地方用混有驱虫药的烟熏了遍,这才铺上气垫袋,裹上户外保暖毯躺下休息。 在野外随时会有野兽或者其它危险出现,她又是独自一人,连个放哨的人都没有,不敢睡沉,得时刻留意外面的情况,剑不敢离手,抱在怀里,这样即使有事,能够立即拔剑御敌。 天空还有一抹残存的夕阳余辉,大概刚入夜七八点钟,山林里却已经黑尽,仿佛已是深夜时分。夜虫鸣叫声中混着远处阵阵不知名的野兽吼叫声,周围黑影幢幢的树和山仿佛潜藏着无数的毒蛇猛兽和鬼怪,风吹过时树叶沙沙作响,树枝在夜空中晃动宛若狰狞挥舞的爪牙,莫名瘆人。 她想起读书时,同学和室友们说的那些鬼故事,顿时有点更怕了。出身道士世家,她知道鬼是怎么回事,人死之后变成鬼的说法,她家人是没有见过的,现实生活中常见的遇鬼,有些是家里的磁场有问题使得人产生幻觉,又或者是精神分裂,也或许是有什么动物在家里发出声响,还有些地方夜里老鼠在树上打架被当成鬼打架等等,这些都不可怕。鬼故事里的鬼才叫阴魂不散,电视电影里那些,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电梯里铁青着脸血肉模糊阴恻恻的眼神,再加上脑补……越想越瘆得慌。她明知道是假的,但还得觉得瘆人害怕,人演的鬼比真正的鬼可怕太多。 张汐颜觉得有时候贴符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还是有用的。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打开背包,在周围的树上贴上了驱鬼符、镇宅符、镇尸符,驭妖符。 小张道长家底厚,几张符纸还是用得起的。 她贴上符以后,又用红绳法铃在周围结了个阵,把自己护在里面,这样不要说有鬼,来只狸猫或别的野兽,碰到线也能先示警。 小张道长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回到符阵中间,抱着剑,继续缩成团。她试探着喊了声,“爸,你有没有跟来?”回答她的只有夜枭的叫声,那鬼一般的叫声,让她无力吐槽。 张汐颜暗自悔恨:为什么要来报仇报怨,山里面过夜一点都不好玩。 好在她往自己身边糊的装备多,心理安慰至少是够了的,慢慢地有了些睡意。 她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吱吱的叫唤声惊醒,抬起头就见到黑暗中有绿油油的眼睛朝她看来,吓得她打个激灵,差点就拔剑出鞘了。她忽然就理解了那些因为树上有老鼠打架都要请道士的农村大婶们的心理。 张汐颜咬咬牙:算了,不理它们。 夜里的雾更重了,潮气很重,保暖毯外面都是湿的,叶子上都是露珠。 法铃急促的声音将她惊醒,发现是山里刮起了大风吹得树叶东摇西晃,空气里充满了湿气和泥土味。 张汐颜睁开眼,心说:“不是吧!”心念未了,一声滚雷从空中轰隆隆隆地滚过去。 她飞快地爬起来,打开登山包,刚把伞拿出来,雨衣还没从背包底翻出来,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她为了防止睡着了树上掉虫子落进嘴里,她特意挑了个能看到天空,头顶上没树遮的地方。这下可好,连个遮挡延缓的都没有,雨衣都来不及穿,就被淋了个正着,而折叠伞在这种大雨中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也只有保证她的头不被淋湿。 张汐颜犹豫过后,把折叠伞让给了登山包,自己冒雨披上了雨衣。她打开手电筒,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雨夜里,生无可恋。 汲取经验教训,下次过夜,找山洞。 第20章 曙光划破黎明的黑暗,雨终于停了。 树枝和叶子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珠,雨水沿着沟壑欢快地往下流淌。 张汐颜的背包里带了两套备用衣服,用防水袋封得严严实实的,然而,暴雨过后的山林里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即使她换上干爽的衣服,走不了多远,也会被蹭湿。 丛林里行走,根本撑不开伞,她只好把伞收起来,将登山包藏在雨衣下,继续赶路。 她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她道袍的下摆能为靴子挡住空中飘下来的雨水,挡不住没至脚踝的积水,夏季款的道袍,料子轻薄易干,但湿漉漉的粘在身上很不好受,最难受的是内衣和内裤也都湿了,湿湿的沾在不可言说的部位,那滋味也颇有点不可言说。她犹豫片刻,想着附近没人,还是把内衣的海绵扯出来,拧干了水,又再塞回去,穿上。 这环境,海绵拧不拧水,其实没太大差别。 上午,太阳的照耀下丛林里的温度升高,腐败的枯枝落叶里的积水被阳光蒸发,带着腐植味道的湿气弥漫在林间,形成山岚瘴气,潮湿闷热不说,还带着致病细菌。 张汐颜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古代朝廷大军讨伐蛮夷,总是说南疆多瘴气、多毒虫、气候多恶劣、士兵有多么水土不服、病死他乡折损惨重的。那真是未曾伤敌半寸,先自行病损八千。 她想念在5A级写字楼里吹着空调上班的日子,但随即又想起她上班的公司是柳雨家开的,她算是给柳雨打工,顿时又满满的全是恶感,她宁肯在原始丛林中跟瘴气蛇虫为伍。然而,她现在走的地方也算是柳雨的地盘。 张汐颜磨牙,心里满满的全是恶意。 面前一株荆棘挡住了去路。 之前有荆棘挡住,手拨开,或者是从树上绕过去,可这株让她的头皮都炸了起来,上面全是山蚂蟥,每片叶子上,每根树枝上,全都是。 她又朝四周看去,才发现不止是面前这株,周围的其它植物上也都是虫子。 还有虫子在往高处爬。 她抬起头朝天空望去,没见到有地震云,也没见到有鸟群惊飞或不安的景象,排除了地震的可能。她想到自己已经踏进伏曦大阵中,而昨夜又有一场大暴雨形成大量的积水和水流,水转化为动力,很可能引发了某种阵势。连虫子都上树了,显然待在地面很不妥,她手脚并用,飞快上树,用杀虫粉成功地从虫子中间抢占到一大块地方,蹲在树上。 地下源源不断的有虫子爬出来往树上爬,它们几乎挤满了树干,张汐颜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果断地在树下洒了一圈粉驱虫。 蓦地,地面起了一层白雾。那雾有点像舞台上的干冰,从地下渗出来,最初只是一丝丝覆盖地表,很快便越来越多,不多时,她视线内的山林都覆上了半米厚的雾,沾上白雾的虫子疯狂地嘶咬起周围的虫子,激烈的打斗起来,其它没沾到的虫子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般逃开。 突然,白雾中有一条脖子比她大腿粗的缅甸蟒仰起头,张嘴冲她发出咝咝声,然后游到树下,绕着树朝她来了。它的速度很快,来势凶猛,行为极其反常。 张汐颜毫不犹豫地给了它一把驱虫粉。 驱虫粉糊在蛇头上,沾得它满头白,它却恍若未觉地从虫子中碾过去,继续朝着她过来。 她拔剑出鞘,提剑聚气,盯着那条缅甸蟒看了两秒,想到那些没打赢蟒蛇的人的下场,终究缺了点勇气,顾不得踩到虫子,纵身一跃,跳到旁边的树上。下过雨的树,又湿又滑,差点摔下去,幸好她反应快,左手抱住树,再用剑在点在树干上,撑了一下,才使得自己站稳了。 那缅甸蟒像和她有仇,调头下树,朝她追来。忽然,蛇身在白雾中翻滚,似被什么咬住了。 张汐颜:“……”这算是丛林霸主了吧!她定睛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蜘蛛蜈蚣等毒虫咬上了缅甸蟒。她的体型大,缅甸蟒朝着她来了,然而,它的体型也大,那些沾了白雾的毒虫朝着它去了。她一阵后怕,幸好她的身上有驱虫粉和灭虫粉,再加上三年药浴效果,不然,这会儿被虫子咬的就不是缅甸蟒而是她了。 张汐颜想打道回府。 如果只是来找柳雨算账,她这会儿已经调头回去了,出气比起小命来完全不值得一提,但她二哥他们还陷在里面,需要她去救。说句实在话,她刚出师下山就让她来挑战这种难度,实在太高估她。 可话又说回来,她二哥出事,能来救他的,没其他人选。 她爷爷和三姑奶奶的岁数摆在那,怕刺激到他们,她二堂哥出事的消息都不敢让他们知道。她爸这一辈,堂兄弟四人中,大堂叔张长福和三堂叔张长生已经过世,二堂叔张长贵满身伤病走路得撑拐杖,只有她爸能来。到她这一辈,大堂哥张希堂躲在老宅连房门都不出,三堂姐张汐月没干这一行,学的东西早还给祖师爷,手生到在她出师考试的时候得翻书,差点没挨太爷爷的打,四堂哥张希正……呃,他出师考试是擦着低空掠过去的,她结业考试的时候把他撂翻在地,他差点被家里长辈按在老宅重新学习,至于下一辈,唯一成年的大侄子正在念大一,学的是土木工程建造,和二十四岁前的她走的是同样的路,其余的都还在小学和幼儿园里。 她家这一辈里,除了她二堂哥,竟然属她这个半路学道的最有出息,想想都觉凄凉。更凄凉的是,她的本事比她二堂哥差远了,如果说她二哥经历的风浪是汪洋大海,她最多就算是门前的小河沟,捞她二堂哥,她怕自己也摔进去。 张汐颜抱着剑,战战兢兢地蹲在树上,满心抗拒,不想下树。 地面的那层白雾是种名叫白骨霜的菌丝腐烂后形成的,把这种菌丝以及僵尸虫趁着人刚咽气细胞和神经还没死亡时一起密封的棺材中,等到开棺的时候,就能喜提尸变起来咬人的白毛僵尸一具。 白骨霜这种菌丝通常都是以动物尸体或动物腐烂后形成的腐泥为温床,能够形成这样的白雾且还能弥漫到地表,说明在这些枯枝落叶形成的腐植中堆积有大量的动物尸骨。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这些虫子里也有大量的食腐类,也进一步证实她的推测。 她脑补了下枯叶腐叶底下突然坐起一具白毛僵尸的情形,吓得打了个激灵,身上汗毛和头皮都竖了起来。 她提着剑,在树上站起身,大声喊,“爸,你出来。”她喊出口的声音都带着颤音,透着恐惧。 山林里只有大量虫子密集活动时发出的声响,连个脚步声都听不到。 徐徐山风把那些由腐烂的白骨霜菌丝形成的白雾吹到空中,形成淡淡的薄团弥漫在山林间。昨夜一场暴雨,今天又是烈日炎炎,越靠近中午,气温越高,潮湿加上高温,还会产生大量的雾瘴,到时候这一带的山林都会罩在里面。 张汐颜不敢逗留,也没脸真就这么打道回府,只好取出用药浸过的防瘴口罩戴在脸上,然后,攀着树枝和藤蔓,像猴子似的一路飞奔跳跃前行。 树上都是虫,一脚踩下去,经常踩爆一堆虫浆。她抓藤蔓和树枝的时候,也无可避免地抓到虫子,登山手套脏得不成样子,虫浆混着苔藓,恶心得她想吐。她戴着口罩,如果吐了,会吐在口罩里,这让她又想起曾经很不好的一段回忆。 她翻过这片小山坳,爬上斜坡,便见前面是瀑长的溪流,溪流对岸是一面陡峭的悬崖峭壁。这峭壁极长,下面还有条溪流,往上游去不知道要绕到什么地方,往下游去,估计能绕到怒江。她先到溪边,半泡在溪水里,把靴子、手套和道袍都脱下来狠狠地搓洗过后,又再湿着穿回去,才找到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方涉水穿过溪流,去到山崖下方,攀着岩石往上爬。 她爬上山崖时已到正午。回头朝身后的山坳望去,只见山坳里布满白雾,只余树梢部位隐隐绰绰的,乍然看去宛若仙境,她再想想雾里的东西,又不寒而栗。 张汐颜又饿又渴,却连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不下东西。 她沿着斜坡下山,越往下,林子越密,山石散落遍地,只能拿着开【山】刀,边走边开路。她走到傍晚时分,劈开面前的小树枝,忽然见到前面有一条人走过的路,树枝的折痕还是新的,地上的脚印也是刚踩上不久的。她蹲下查看脚印,三十七码的鞋,女款,鞋底的花纹还很熟悉,跟她的鞋子一模一样。 张汐颜:“……”辛辛苦苦在山里钻了一下午,天都要黑了,她绕回来了。 她对自己说:“不气,不气。” 但是真的好气呀!有迷魂阵都不给个提醒的!她就这么闷头走了一下午。 她趁着还有点夕阳的余光透进林间,能够分辩得出方向,赶紧算方位,算好方位后又去找那些乱石,用乱石跟阵位作对比,划上标记,避开那些用来干扰迷惑人的石头或树木,终于赶在天黑尽前下了山。 她的面前是一片位于群山环抱中的凹地,酷似平底锅,林子里有很多果树,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照在林子间映着雾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芒,乍然看起来有点像夜晚公园里挂了彩灯的绿化丛。 可这地方,是原始丛林,出现这东西,不是灯光效果,那是七色瘴。七色并不是指七种颜色,而是指多种颜色。雨多潮湿果树多毒虫多的地方,花瓣、果实落在地上腐烂后混着死后腐烂的毒虫散发出来的气体,以及毒虫本身释放出来的,形成剧毒带腐蚀性的彩色瘴气。这地方四面环山,并不通风,闷热潮湿,瘴气终年不散。 张汐颜真心觉得她需要一套全封闭式防化服。 她打开手电筒,又往迷魂阵里去,上山,决定在山上过夜明天再绕路。 她摸黑一直走到离那片七色瘴远到即使偶尔起大风,瘴气都吹不到她的地方,这才准备找块相对平坦点的地方扎营。 她想找山洞,但走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仍旧不想住树下,也不想住随时能爬出蜈蚣蛇虫的岩石旁,于是找了处开阔离小溪不太远的地方。 她到溪边打水的时候,忽然见到地上有鞋印,高跟鞋的鞋印。 根据鞋根和鞋掌间的距离来判断,鞋跟至少有七八厘米高,细根,鞋根底部只比她的大拇指略大一点。尺寸不是柳雨的,那货是大脚,穿三十九码的鞋,这鞋是三十六码,比她的还要小一号,而且柳雨玩户外,进山都是专业的户外皮鞋,不会穿高跟鞋。 她看看这高跟鞋的方向,略作思量,带上自己所有的东西,沿着高跟鞋来的路往回搜,然后发现这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是一条直线从迷魂阵里直接穿过来的,仿佛迷魂阵对她不起半点作用。高跟鞋的尽头在悬崖边,从鞋印显示,对方是穿着高跟鞋爬悬崖上来的。对方爬上来的悬崖正是她爬了一下午那座,不过不在同一个地段,相隔略有些远,地势比她爬的略微好爬一些,但穿着高跟鞋爬悬崖…… 想想都很诡异很恐怖! 张汐颜再一次的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囧,要三更,感觉又要肝到肝疼了,这文我码得可慢了,一章要码上七八个小时…… *************************** 求一波营养液霸王票,冲一冲各种榜,好在版面上露脸多几个广告位壮壮人气。^0^ 第21章 张汐颜在山顶上歇了一晚, 天刚亮就出发, 一路沿着高跟鞋的脚印前行。 那脚印几乎是一条直线前线, 下山穿过小溪涧,前行的直线道路正好避开了旁边的七色瘴, 七色瘴的旁边还是一片沼泽地, 那脚印一走进去靠近七色瘴的沼泽地里。 沼泽地里不时有气鼓起来,似在释放沼气, 又似水下还潜藏有什么。 张汐颜跟着那脚印走过去,就发现脚印消失了。她用剑当探路的拐杖探向水里,结果触到的并不是水,而是结实的类似于敲在石板上的触感。她再敲了敲, 连声音都一样。 她犹豫几秒,蹲下,伸手去摸, 果然摸到了石头彻成的路。在她的视线中,她看到的是水, 自己的手伸进了水里, 但是, 摸到的确实是石板。她摸到的“水”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而掀起水花, 那感觉像是挡在投影仪边上。 张汐颜:“……”竟然还有幻阵。这应该是利用水面反光及光影折射效果形成的。 她蹲下,试着摸了摸石板的大小宽度,发现只是可供一人行走的石墩。 她用剑朝四周探了探, 没摸到下一处石墩。 不过, 摸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要是随便拿根棍子都能探路过去,那才不能走,绝对有陷阱。幻阵蒙蔽人的视线,这条路要供人行走,就必须有一定的可摸索的规律。她走在伏曦大阵中,它的运行规律自然是以伏曦八卦为大准则方向的。找到这位置所处的八卦位,再根据季节以及立杆以太阳测算出时辰,就得出了最基准的运算数据,再配合伏曦先天八卦算吉位,测走向,张汐颜没费什么事就把路线算了出来,踩着石墩,宛若水上漂一般从沼泽中飞快地跑了过去。 这一关是过得最轻松的,张汐颜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句,“果然跟着大佬的脚印走是最轻松的。” 她跟着脚印步出沼泽地,再往前就又是两山之间的峡谷,峡谷底树木茂密,落石无数,又是一个**阵。她继续跟着大佬的脚步前行,很是轻松地穿了过去,来到一面光秃秃的山壁前,脚印在山壁前消失了。 活山。 她打开登山包,从里面取出封得严严实实的一袋半斤装的石灰和一把卷起来的保鲜袋,一个保鲜袋套在手上当手套,一个保鲜袋到山崖下方的水坑里装水混上一把石灰调成石灰水,然后糊到岩壁上。 活山搬来的山凝固后,跟岩石一样坚固,但里面全是它留下的粘液,沾上石灰水就融化,变得沾了水的泥墙一样松软,随手一扒都能扒开。一袋稀释的石灰水用完,她在岩壁上掏出一个深约二三十厘米,可供她俯身钻过去的洞。 她到水坑边洗干净手,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这才背上登山包,打开手电筒往山洞里去。 山洞里的岔洞特别多,道路四通八达,如同迷宫。大概是因为雨季的缘故,山洞里非常潮湿,岩壁上甚至有水流涓涓淌下,汇成小溪,朝着低势低洼的地方流去,形成积水。她用手电筒朝着一些积水潭照去,照不见底,扔一颗石子投下去,就见石子一直下沉,一直沉到手电筒光的能见度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水往下流是自然现象,然而在这里,经常能见到有大团的水渍往上流,有些甚至顺着岩壁游到洞顶上,又再全部渗进岩石里消失得一点不剩下,那一团团的水渍,数量多到她的头皮发麻。 她这是进到活山窝里了吧。 蝙蝠、蛇、蜘蛛等喜欢阴暗潮湿环境的洞穴生物随处可见,虫卵、蛛网和不知名虫子留下的粘液随处可见,浅水坑底的泥沙中还有不知名的虫子钻动。 穿高跟鞋的女人好像完全不担心有人跟着她进去,一路上都没想过要遮掩脚印,清晰的脚印径连点停顿和犹豫都没有,一直朝着山洞深夜去。 越往下,积水越多,再加上又是岩石地居多,留下的脚印越来越少,最后找不到了。 好在她这一路跟过来,也摸清楚了规律,也毫不停留地往前。 她走累了就停下来喝点水,吃点东西,歇会儿,或者是挑块地势高的地方,铺上睡垫睡一会儿,之后继续赶路。 外面好像又下雨了,山洞里的水流大了很多,很多地方只能淌着水过。 她从一个狭窄的山洞缝里挤过去,忽然又见到那高跟鞋脚印,然后见到面前是一个较宽敞的洞厅,洞厅里还有些陶罐、烧烬的柴火堆和一些石头和骨头打磨的器具,以及石砌的灶台,像是曾有很落后的人类在这里居住过。 洞厅里有光,头顶上方是一个天坑,光线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她穿过这个洞厅,脚下突然出现了台阶,直通前面的巨大洞厅。 洞厅正中间是一座四方形的约有六七米高的台子,中间是个方形池子,上面弥漫长淡淡的绿雾,看起来就像是有剧毒。池子四周立有雕刻有浮雕的柱子,似刻着某种图腾,上面放置有青铜铸成的火盆,年代太久都已经布满锈蚀的痕迹。此刻,里面正燃着熊熊烈火,空气中弥漫长着一股恶臭味,也不知道是烧的什么动物油,还混着骨头。 池子的边缘站着一个女人,正背对着她。那女人穿着高定西服套装,踩着高跟鞋,手腕上戴着价格昂贵的限量版名表,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后腰,脚踝挂着钻石脚链,一副大企业高管精英的穿戴。她如果是出现在某大企业的办公室里,半点都不违和,但在这里,则是相当古怪。 大祭司和一些花祭部落的年轻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突然,一个带着满满嘲讽难掩气恨的声音从那女人的方向传来,“张十三,你这是来千里送人头吗?”柳雨的声音,但那女人的身材体型和气质都不像柳雨。 张汐颜的手按在剑柄上,问:“你是谁?柳雨呢?” 那女人缓缓扭头,露出一张略有些病弱苍白的侧颜。她的睫毛很翘很长,望向她的眼神幽幽冷冷的让张汐颜觉得像被什么噬人的危险盯上,她几乎下意识地拔剑抵挡。 她的剑刚出鞘,剧烈的头痛伴随着眩晕袭来,耳边响起柳雨的大喊:“黎未住手……”,她的脑海中只极短暂的划过一个“被大佬秒了”的念头,倒在了地上。恍惚中,那穿高跟鞋的女人似乎到了她的身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又凉, “你知道,乌玄的尸身在这里,蛊神树也在这里。非我族人,来此必死。” 张汐颜心说:“我不知道。”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跟上次被惑音铃袭击是一样的疼,只是这次没有听到声音就直接倒了。她想起那高跟鞋女人的话,很好奇乌玄是谁,蛊神树又是什么?花祭部落的圣物吗? 有一条女人的胳膊伸过她的腋下将她扶起,紧跟着,又有味道特别奇怪难闻的药汁喂到她的嘴里,难受得张汐颜想吐,但又被填鸭式的强行灌了进去。 柳雨! 张汐颜想拔剑宰了她,再次的。 喝过药的她,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在颠簸和嘈杂声中醒来。 柳雨背着她气喘吁吁地在一片桃树林里快步行走。七月份的桃林,树上的桃子长得拳头大,但虫太多,叶子被咬得大多残缺不全,桃子上也多是虫眼。 远处隐隐约约的有笛声响起,声音急促,似在召唤着什么,阵阵似嘶吼又似喘不上气的声音在林中回荡,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柳雨走了几步,弯着腰,大喘着粗气,愤然骂道:“张十三,我特么上辈子欠你的。”有些脱力的她往后一仰,把张汐颜靠在桃树干上。 有虫子从树上掉下来,落在张汐颜的额头上。 张汐颜,“……”她有点怕虫子!这会儿柳雨正对着她,她如果扭断柳雨的脖子,柳雨反应不过来的吧?成功率很高的吧? “啊——啊——”凄厉的惨叫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起响起的还有类似于野兽进食的低吼声,乍然听起来很像丧尸片里被丧尸咬了的情形。 张汐颜莫名地有些紧张,更加担忧:不会是二哥他们吧? 她的心念刚动,就听到前面有传出嘶吼声,然后,距离她不远处的枯枝腐叶动了,紧跟着,一个人从地下爬了起来。他身上的腐植堆了至少有几十厘米厚,身上也破烂不堪,身上还挂有花祭部落的骨饰。他的皮肤覆盖着一层白色的菌丝,乍然看起来就像是罩了层蛛网在身上。他发出嘶哑的吼声,缓缓地扭头朝她们望来。他的眼睛一片浑浊,瞳孔的呈深绿色,张开的嘴里有类似于虫须状的东西,在飞快颤动着,似乎有点像蛇信在探查周围的东西。 张汐颜早在见到有白骨霜菌丝的时候就在想这里会不会出现蛊尸,没见到……见到了。 柳雨喘着大气扭头,额前的头发混着汗水贴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布满她的脸,脸热得通红,此刻回头看向张汐颜的目光充满愤怒,“醒了你不早说,喊一嗓子自己下地走会断腿吗?”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张汐颜扔到地上。 张汐颜头晕,头重脚轻,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她身旁的腐植层突然被拱了起来,紧跟着,又一具蛊尸爬了起来,扭头看向她。她与蛊尸脸贴脸,相距不到半米距离,蛊尸伸手就能挠到她。 那是一张覆盖满白骨霜菌丝的脸,大张着嘴,嘴里满是扭曲的虫须,下颔机械似的扭动,发出嘶哑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去摸剑,才发现自己的剑挂在柳雨的腰上,登山包不见了。她的法器,她的符,她的所有家当…… 张汐颜悄悄地往旁边爬,她爬了两步,就见到前面,又有蛊尸坐起来。 它似乎在地下躺太久,身上的关节都不太灵活,起身的时候,张汐颜还听到他们的骨骼声响。越来越多的蛊尸似脑瘫患者般摆着动头,扭动着还不太灵活的身子,从地下爬起来。 张汐颜:“……”这是进了蛊尸窝了吗? 第22章 柳雨喘均匀气, 挽住张汐颜的胳膊把她捞起来,气恼地骂道,“张十三, 你可真是千里送人头的典范。” 张汐颜一动便头便晕得厉害, 眼前阵阵发黑,恶心反胃得直想吐,可没等她吐出来, 柳雨已经强行拽着她从蛊尸堆中穿过去。 急促的笛声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响起, 与她们保持平行移动状态, 但速度比她们快得多,很快便到了她们的前面。随着笛声的响起,前面有越来越多的蛊尸爬起来。 张汐颜,“……”这不科学!僵尸蛊只在缺氧的环境下才会休眠。从休眠中醒来的僵尸蛊会处在极度饥饿的状态, 会疯狂地攻击周围的活物, 但此刻它们却对她和柳雨都视若无睹, 而是朝着她俩的身后赶去, 似乎是受到笛声操控。 花祭部落的花祭神在这里,那操控这些蛊尸的又是谁? 张汐颜想到之前那穿高跟鞋的女人。 随着剧烈的跑动,张汐颜的头越来越疼,越来越晕,总觉得有什么刺耳的杂音在往她的耳朵里钻,她几乎是被柳雨拖着走的。 柳雨拖着她跑了一段, 又把她背到身上。 张汐颜把头搁在柳雨的肩膀上, 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这一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她们出了桃林,上山,又入**阵。 张汐颜又看到了那穿高跟鞋的女人。 她的登山包背在那女人的身后,已经扁了很多,包上沾有喷溅上去的血,还有一道划痕,像是利刃割出来的。在破口处,隐约看见一段红色类似树枝状的东西,酷似红珊瑚,但与红珊瑚略微不同的是,它上面似有血管形状的经络。 那女人的手上拿着支骨笛,身上绕着一圈淡淡的形状酷似蒲公英种子但颜色却的血红的花瓣。血红色的花瓣混着血腥味,衬着苍白的脸,给人一种非常诡异不祥的感觉。她身上的蛊味和柳雨身上的极其相似,但要更浓烈些还隐约透着腥气,是血的味道,仿佛会噬血。相比之下,柳雨显得干净清爽得多,只有花神蛊的味道,没有其它。 那女人漠然地瞥她一眼,又扫了眼柳雨,便又将视线望向山下的桃林,再次将骨笛放在嘴边。 这一次吹出的笛声透着浓浓的肃杀意味,宛若敲响了远古时代的战鼓,桃林中的尸蛊像是集体鼓噪起来,它们发出的声音形成巨大的嗡鸣,震得张汐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更晕了,最后实在没忍住,吐了。 她吐出来的全是墨绿色的汁液,混着药味,还有没消化的虫子躯壳,张汐颜顿时吐得恨不得把胃清空,就连食道都想涮几遍。 那吹笛子的女人,默默地换了个位置,站在了上风口,避开了放毒的张汐颜。有细如汗毛的红色血丝从她的毛孔里渗出来,似蝴蝶破茧般张开了羽翼,化作细小的蒲公英种子状的东西飞向桃林。那些红色花瓣的数量极多,聚在一起宛若一片血色的红雾。 柳雨满眼惊怵地看向那笼罩在红雾中的女人,似乎没有想到她的身上能养出这么多的花神蛊。 张汐颜几近虚脱,她扶着身旁的树,觉得自己离死大概只差还剩下几口气。 忽然,爆炸的声音自桃林方向传来。 随着爆炸声响,有大量的黄烟从林子里升起,刺鼻的硫磺和雄黄味混着中药材的味道,被风吹来。她看到张家特制的蓝符燃烧的火光。 黄符的纸是用纯中药熬成纸浆制成的,作用不同,同药配方不同,有治病的,有驱蛊的,大部分药用都温和。一些治病的药符,把符纸放进清水里,遇水即融,可以直接喝。驱蛊的那些符,有口服的,还有烧了用烟驱蛊的。蓝符的制作工艺要复杂得多,不仅加了中药,还加上遇火后爆炸的化学材料,杀伤力很大,只有在遇到特别棘手的情况才用。 爆炸声接连响起,桃林中飘起大量的烟雾,尸蛊的嘶吼声也显得有些慌乱。 隐隐约约的,有人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张汐颜很担心,她担心被困在林子里的是她二堂哥。 可她二堂哥的身手她是知道的,比不过这个能够穿高跟鞋爬悬崖的女人。这女人要收拾她二堂哥,不至于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林子里突然有呼哨声响起,那是把手放在嘴里吹出来的声音,是她家人联络的方式,翻译过来就是,“装死!”传音的人则是,“张长寿。”她爸的名字用口哨传出,是连续三声,声音又长又重,全读四声。她的名字则是打着旋的两声。 张汐颜深吸口气,她刚把手放在嘴里,便觉脊椎发寒,一种被鬼盯上的恐惧感袭卷全身,她扭头望去,就见那高跟鞋女人正扭头看向她,那眼神非常可怕,仿佛她敢出声,她就掐死她,或者,是另一种死法。 有冷汗顺着张汐颜的额头淌下,吹口哨的动作变成了手指抵在唇边低声咳嗽的动作,然后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没骨气和可耻,可她很清楚,她如果敢有动作,那女人就会像之前弄晕她那样,直接把她撂翻,可困在里面的是她爸他们,她做不到为求自保就袖手旁观。她朝柳雨伸出手去,“剑还我。” 柳雨正皱紧眉头盯着桃林,闻言,抬起手就想把张汐颜打晕,可想到张汐颜连续遭到头部攻击,这会儿还在脑震荡式的晕晕呼呼中,她要是再给打晕,真怕把张汐颜的脑子给打坏了。 高跟鞋女人放下骨笛,问张汐颜,“张希明和淮阳老龙联手,想要什么?” 淮阳老龙?谁呀?张汐颜根本没有听过这名字。她二堂哥接的不是马教授的生意么?张汐颜说:“大概是帮马教授考古?伏曦大阵?” 高跟鞋女人深深地打量张汐颜两眼,发现她不像作假,忍不住嘲一句,“你是真萌。”碗底深的道行就敢独自闯山,还不知死活地跟着她的脚印走。来到这九死难有一生的地方,登山包里除了必备的药品和物资外,居然背了两套换洗衣服、还带有一包面膜和折叠伞,口罩和手套尤其多。她带的不是特殊打造能当武器用的钢伞,就是普普通通遮风挡雨的雨伞。丛林行走,很多地方人都挤不过去,根本别想撑开伞。 大片红雾飞回来,覆盖在那女人身上,似在渗入那女人的体内。 张汐颜注意那些红色花瓣似胖了一圈,落在那女人的肌肤上似一颗颗饱满的小血滴,顺着毛孔往里渗。她猜测那些很可能都是小蛊虫,也就是传说中的花神蛊。 随着“小血滴”被她吸收,那女人的脸色变成了健康的红润色泽,皮肤嫩得似吹弹可破,嘴唇红艳艳的泛着晶亮光泽,身上的幽冷消散,仿佛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张汐颜莫名地想到了花祭部落的活人祭祀制度,很可能……就是这样献祭给了花神蛊。活下来的人则成为寄主变成花祭神,没活下来的……成为了……被吸光血的干尸吧?她又想到那些尸蛊,又想,会不会被吸血后还会被制成尸蛊,不然一个不到千人的部落,哪来的这么多尸蛊?是世世代代献祭后炼制的吧? 那女人转身朝**阵深处去。 柳雨拉着张汐颜跟上。 张汐颜伸手去“偷”自己的剑。 柳雨觉察到,没好气地问,“这里的人你打得过谁?” 那女人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问,“真的打算留着过年?” 柳雨没好气地问:“宰她你不觉得丢人吗?” 那女人莞尔,说:“有点。”柳雨一边无比嫌弃张汐颜,一边拼命也要把人保下来,逃命都不忘背上张汐颜。她回头看了眼张汐颜,见到张汐颜果然在回头朝山下望去,暗自无语。柳雨光把张汐颜带走有什么用,张汐颜能恨死她。张长寿和张希明他们还都在桃林中,稍有差池,来年的尸蛊中就有他们。她能让柳雨把张汐颜带走,那是因为这是一个真·萌新,至于其他人,还是别把她这当菜市场的好。 她们穿过**阵,又走进一片能见度很低的迷雾。这次那女人没再走直线,而是绕了不少路,不时还要算一下位置,变换下方位,有时候还会通过上树或上岩石特意跳开某些地方。她穿着高跟鞋,在这么难走的原始丛林,却丝毫不受阻碍,攀爬跳跃,轻轻松松,几乎可以说是如覆平地。 柳雨的体能和弹跳能力像是突然变好了,爬上爬下的轻松自如不说,还能顺便把张汐颜一起带过去。 张汐颜头晕身体虚脱无力,还想故意拖延她俩的脚步,消积怠工,然后被柳雨和那女人提来拎去,整个儿沦为毫无尊严的沙袋。 她很怀疑她俩这么带着她是想拿她当人质。可……看这女人的身手和身家,似乎她并没有当人质的价值。她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女人头也没回,对张汐颜说:“这里是我的族人世世代代生息繁衍的地方,你们是外来闯入者,我们在做什么,还用问吗?” 第23章 张汐颜默然。她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话。她不知道乌玄是谁, 但作为逝者的埋骨之地,不该被打扰。她家和家族墓藏和藏书楼里也是机关密布,饲养毒虫守护。家里进贼了,主人放狗,再正常不过的事,只不过这是大户人家,养的东西有些过于凶残。 她的一条腿走不了路,又被柳雨背在身后。 张汐颜趴在柳雨的背上, 闭目养神,老老实实地当俘虏,顺便想事情。她忽然想起,在自己昏过去前,似乎还听到柳雨喊了句,“黎未住手……” 这女人的名字是叫黎未吗?登山包里那株酷似红珊瑚树的是蛊神树吗?那株树的味道和花神蛊的味道是一样的。她见到这女人的时候,她是空着双手的,现在特意背上, 显然是很重要的, 应该是蛊神树无疑。 张汐颜想着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 旁边燃着一团篝火。 柳雨坐在她的旁边, 背靠在洞壁上睡着了。 那女人坐在篝火旁, 身旁放着登山包。登山包里扁了下来, 似乎只装有那珠酷似红珊瑚树的东西。她的食物包、器、符纸、药材和香囊堆在背包旁边。她的香囊里有驱蛊药, 这两个蛊人居然没把它扔了,看起来似乎普通的驱蛊香对她俩似乎已经起不到作用。 她的肚子挺饿,起身把自己的食物包提过来,开了盒罐头和一盒自动加热的速食米饭。 黎未的视线落在张汐颜的食物上,真心觉得这就是来旅游的。 张汐颜见黎未盯着自己的食物,以为她是饿了,分出一盒罐头给她。不管怎么样,算是谢她不杀之恩吧。 柳雨慢慢扭头看向张汐颜,似在问:我的呢? 张汐颜把食物包放在柳雨的身边,由她自取,自己埋头吃东西。她的胃里有了热食,身上多了些力气,精神也恢复了些,才觉得活过来半条命。 张汐颜吃饱后,望向山洞外,有点担心她爸和二堂哥。她又想,她爸和她二哥的本事和生存经验都比她丰富,如果只是驭蛊和布置的阵法,他们脱困的希望还是蛮大的。 山洞里的三人都没说话,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以及黎未偶尔添柴的声音响起。 山洞外虫鸣声响成片,十分热闹。 张汐颜盯着篝火回想进山后的事,像一场噩梦。 她的脑海中总回荡着她爸的呼哨声,“装死。张长寿。”那么多的蛊尸,全朝着他们去了,还有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人发出来的惨叫声。 她坐不住,起身,去拿起自己的剑,将香囊挂在腰上,符纸和药,都塞进衣袖袋子里。穿道袍就有这点好,背包没了,袖袋也能装。 她收拾行李,柳雨看着她,黎未也看着她,都没说话。 一直到张汐颜走到洞口时,柳雨才叫住她,“张十三,你不要命了。” 张汐颜继续朝外走。 黎未说,“大阵已开。” 张汐颜明白她们的意思,她握紧剑,一头扎出山洞,打开手电筒,就见外面密密麻麻地立着尸蛊。山洞外并不是山林,而是山洞。山洞有人工修凿过的痕迹,因岁月过于久远,许多石头都被藤蔓和植物根系撑裂,潮湿的环境使得长有大量的青苔,为蛇虫提供了生存环境。 那些尸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就这么守在外面,不是沉眠状态被摆在这里,而是……全部都是活的,像在这里待命。 她拿起手电筒照过去,数量多到她的头皮发麻。她转身回到山洞,问黎未,“花祭部落的人死后都会被做成尸蛊吗?” 黎未眼神凉凉地看向张汐颜,忽然像是听到什么声音,她抬起头,看了眼山洞顶上,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柳雨也朝头顶上方看了眼,用唇语无声地说,“来了。” 黎未和柳雨两人眼神交汇,有默契地点了下头,似达成某种共识。 柳雨略作犹豫,冲张汐颜招招手,然后在地上轻轻写下,“不要出声。”几个字,又涂抹掉。 张汐颜被她们搞得有些紧张,觉得她们像是要伏击谁。她俩能带上她,且没有把她控制起来,说明要伏击的不是她爸他们。那么,就是那叫什么淮阳老龙的了? 她轻轻点点头,有点好奇起来。 黎未把篝火灭了。 山洞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夜虫和尸蛊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 张汐颜站在黑暗中,看到那些绿油油的眼睛和尸蛊口腔里的虫须口器,恐惧感控制不住地攀升。 黑暗实在太考验人的毅力,很显然,她并不是什么有大毅力的人,张汐颜最后很没骨气地靠在了柳雨身边,抓住了柳雨的胳膊,双手拼命抖。 柳雨在黑暗中是很视物的,她扭头,就见张汐颜吓得全身轻颤,闭着眼睛,像只鸵鸟。她好奇地凑近张汐颜看过去,轻声说,“张十三,你还怕黑呀?” 张汐颜没理柳雨。她才不怕黑。她怕鬼。这里这么多的尸体,万一有鬼呢?虽然不太可能,可这么古怪的地方,万一山洞顶上爬下来一个贞子式样的,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女鬼呢。她这么想着,眼睛下意识地上瞟,然后就见到自己一只女鬼从山洞顶上倒悬着爬出来,她吓得一把捂紧嘴,才没尖叫出声,拼命地抬手指向头顶上方。 黎未和柳雨同时扭头朝山洞顶上看去,两人又齐齐望向张汐颜。 黎未发现这姑娘是真的萌:怕尸蛊,怕鬼,认为她拿族人炼制尸蛊,制造尸蛊大军。 柳雨:好像发现张十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道士世家出来的张道长,竟然怕贞子姐姐!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那贞子的身上吊下一根麻绳,又顺着麻绳朝着张汐颜爬过来。 这位贞子还只有半截身子,像是被腰斩了。 张汐颜:“……”贞子是半截的吗?这世上不是没鬼的吗? 有脚步声从山洞上方传来,似乎在她们的头顶上方还有山洞,有一群人正在行走,那脚步声很慢,似乎在边走边打量什么。 张汐颜忍无可忍地给了贞子一道驱鬼符! 驱鬼符贴在贞子的脸上,贞子呼地一下子烧成灰烬,不见了。 张汐颜按住狂跳的心脏,在心里对自己说,“幻觉,幻觉,一定是黑暗和恐惧产生的幻觉。”真正的鬼哪能一下子就烧没了。 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又一个拼头散发的女鬼出现在她的身后,就在她的耳根边说话。 张汐颜吓得浑身绷紧,觉得要疯。 黎未:“……”她在考虑是把张汐颜扔进敌人堆里还是把她打晕。 柳雨:“……”哎哟喂,张十三,你的戏要不要这么足? 山洞上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人还挺多,突然一个男人的叫喊声响起,“什么东西?” 张汐颜回头,就见身后的女鬼刷地一下子飞像一道白光似的飞过山洞顶,朝着上层山洞的那些人去了。 紧跟着就有人大喊声,“有鬼!” 黎未和柳雨一起默默地看着张汐颜:很好,终于知道对着敌人发招了。 张汐颜竖起耳朵凝神听上面的声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听到上面一阵慌乱,似乎有很多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绕着他们打转,露出阴恻刷的笑容在恐吓他们。她还听到“你来呀~”的声音,似乎有女鬼在微笑着朝那些人招手。她一只手握紧手里的剑,一只手抓紧柳雨的胳膊,悄声说:“好多……鬼……”“鬼”字说得特别轻,就像怕把鬼招来。 柳雨努力地憋住笑,假装很认真的小声问,“有多少?”哎哟喂,手指头都吓得冰凉了。 张汐颜用握剑的手指指外面,悄声说,“比外面多。”又补充句,“比尸蛊多。” 黎未瞥了眼外面都把那巨大的山洞挤满的尸蛊,别过头去,忍不住笑。 有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传来:“都别乱,是幻觉!” 黎未努力地憋住笑,掌心突然聚笼一团花神蛊,让花神蛊的光照亮她,使张汐颜注意到她,然后,她念了一段似是而非的咒语,似在对那些尸蛊下达命令,又再朝山洞上方一指。 张汐颜顺着黎未手指的动作看向那些尸蛊,只见尸蛊顿时既不脑瘫也不行动不便了,嘶吼着就跟学生中午开饭时一样嗷嗷地奔向了山洞上方的人。 黎未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做出个抵唇的动作掩盖住笑容,飞快地撤走手掌中当灯用的那团花神蛊,让一切隐在黑暗中。 山洞上方,有人暴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尸蛊——” 然后,剧烈的打斗声响起! “跑——快跑,快撤——” “不要乱,是幻觉,都是假的。” “啊——”有人被嘶咬的惨叫声传来,拼命挣扎,叫得极惨。 黎未听着那惨叫声,心说:“确实是幻觉。”但在幻觉中,心理暗示作用下真的会当成自己被咬了,活活吓死或吓疯也是有的。 有人大喊,“看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镜子里爬出来一个贞子。 铜境飞出去撞在山洞壁上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见到贞子从铜镜里爬出来的,把铜镜连同贞子一起打飞了。 黎未悄悄地摊开手掌,几只非常不起眼的小虫子顺着张汐颜的头发爬到她的头顶上,那触须晃动,摇头摆脑的。 柳雨看向黎未:有点过分。 第24章 张汐颜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 醒悟过来。世上没有鬼, 如果看到鬼,那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她想起关于有一种蛊的记载,“惑人心, 使人致幻,杀人无形,其名,鬼蜮。” 她飞快地摸出一道驱蛊黄符夹在掌中备用,指头飞快地顺着神神庭穴、上星穴点过,最后落在百会穴上,拇指按在百会穴上时, 正好按死一只圆滚滚的似蜘蛛状的虫子, 她的脑海中响起一丝类似于“吱”的惨叫,头顶上还有好几只虫子顺着她的头发飞快逃走。 张汐颜将夹在掌心的符纸引燃,一股药材味道伴随着清香从燃烧的符烟中飘散出来,精神为之一振。她用剑尖挑在燃烧的符纸上, 挽起剑花,挥向四周,驱散周围的虫子。 虫子飞快逃散,一些逃跑不及的虫子被火引着, 烧出幽绿色的火焰,短短几秒钟时间便化成了灰。 她之前见到的站满尸蛊的山洞根本不是什么古建筑遗迹, 只是一个狭窄黑暗的通道, 除了虫子再没其它, 没有白骨霜菌丝,没有尸蛊,没有古老的建筑和树根藤蔓青苔。 黎未不由得多看了眼张汐颜,心说,“能这么快破除鬼蜮幻蛊,还算有两分本事。”她提起装有蛊神树的登山包,一个箭步蹿出山洞,消失在黑暗中。 那些尸蛊和鬼都是张汐颜幻想出来的,她破除幻觉,尸蛊和鬼都消失了,上面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渐止。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龙老,死了三个。” 有人恶狠狠地骂道:“黎未那贱人肯定就在附近。” 柳雨有些遗憾地想,“就该把你的家什扔了。”她想到张十三害怕时竟然会下意识地靠在她的身边抓紧她的胳膊,既觉好笑,又有种甜滋滋的小得意,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的嘲讽,“怕鬼怕尸蛊的道长哈!”说完,不等张汐颜翻脸,一溜烟钻出山洞,朝着上面来的那伙人去了。 上方的山洞又传来喊声,“张老弟,是不是你?”是个老头子的声音,听起来年纪挺大,但中气十足。 张汐颜没应声,她担被他们发现还特意关了手电筒。 黎未和柳雨要坑他们,她如果出去和他们走到一起,只会也变成她俩的活靶子。她出去了,又不跟他们一起走,很可能会被当成黎未和柳雨一伙的,被收拾了。这是花祭部落的地方,那些人不请自来,从他们的言行来看,不像是善茬。他们喊“张老弟”,说明没和她爸他们一起,不知道是走散了还是半路分道扬镳。 有人喊了句,“龙老,这里有台阶,不知道通往哪里。” 喊“张老弟”的人又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便说下去看看,又叮嘱他们多加小心。 张汐颜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朝着她过来,出了山洞,朝着旁边的岔洞钻进去。 这里的岔洞极多,四通八达,且洞壁坑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非常容易藏人。 她穿的道袍是月白色,虽然脏了,但底色在那,黑暗中是很显眼,因此连点袖角都没敢露,借着地形地势完全躲到他们的视线外,只偶尔稍微探出头看一眼。 领头的是一个穿太极服的老头,六七十岁的年纪,说话洪亮有力,走路步伐沉稳有力,精神矍铄像是保养得挺不错,功夫也很过硬的样子。他的身边跟着一支由三十多人组成的队伍。他们看起来像是特过训练的,穿着野外作战的劲装,配带的装备设施比起之前的救援队要好得多,带有军用款式的武器刀具,分成小队,很警惕地四下搜寻,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张汐颜她们之前停留的山洞,又在里面找到燃烬的符灰,烧死的虫子残骸、还带有火星的火堆,以及她们三人的脚印。 龙老仔细辨认过符灰和空气中残留的味道,说:“是驱蛊符,应该是刚才破掉尸蛊和千鬼幻境的人。咝,怎么都是女人的脚印。分头找,她们应该没走远。” 张汐颜听到他们的谈话,又悄悄地与他们拉远了距离。 山里洞到处都是土和水,不可能不留下脚印,好在岔洞多,跟迷宫似的,想找人也并不容易。 龙老又在喊,“不知是张道长家里的哪几位小友,多谢相助,还请出来相见。” 张汐颜想到她幻想出来的尸蛊和鬼,他们好像还死了三个人,心虚,与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黎未挂在山洞顶上,见到张汐颜在淮阳老龙喊出那句话后,非但没过去,反而扭头就跑,不禁莞尔。 有一支五人小队追着张汐颜的脚印过来,从黎未的下方跑过去。 黎未很不客气地把一些虫子弹到他们的背包上。 那些虫子顺着背包,爬到他们的身上钻进衣服和头发里。有一个人觉得脖子痒,伸手挠过去,还抓住一只,看了眼扔到地上踩死了,又继续追。 张汐颜跑在前面,突然停到脚步声停了下来,悄悄地探头望去,就见那些人突然停在过道中间,伸长脖子朝着鞋尖前方的路看去,那神态和动作,仿佛横在他们面前的不是路,而是一道悬崖。 领头的那人说:“没路了,脚印到这消失了。”又抬起头朝打量,说:“奇怪,脚印怎么到这里就消失了,不难不成还能长翅膀飞天不成?” 张汐颜看到他们的头顶上都爬了鬼蜮幻蛊,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遇到黎未了。 他们没找到人,只好往回走,走了没多远,又转一个圈,绕回来,五个人,在原地打转,之后一个人走了出去。 另外四个人一个跟着一个,走了好几分钟,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他们一边喊着自己队友的名字,一边拿着手电筒对着通道四周朝去,手电筒的灯光照得很高,很多的地方还反复看。 其中一人说,“不是说这是原始部落吗,怎么还造得起这么宏伟的神殿?” 张汐颜:“……”完,中蛊不轻。 刚才走出去的那人又走了回来,见到那四个人,像活见鬼似的一把将短刀握在手里,缓步后退。那四人见到回来的这人,吓得大叫声,“尸蛊”,纷纷抽出刀子,一人喊,“只有一只,弄死它。”然后四人一起冲上去。 张汐颜见到要出人命,赶紧去掏驱蛊符,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就见有手电筒光照向自己,她下意识地避开,用剑挡在身前,与对方保持距离,就见柳雨跟鬼一样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拿着手电筒照着她,低轻说,“跟我来。” 她回头朝那扭打在一起的四人看去,正要引燃夹在手里的驱蛊符救人,就听到柳雨说,“张十三,想好了,是跟他们一伙还是跟我一伙。救了她们,你可就救不了你爸了。” 这说话间,落单的那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胸膛和头部都被刀子扎中,特别是头部的那一刀,脑浆都出来了。 张汐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面前,她看看那几人,又扭头朝柳雨看去,就见他们用手指从眼窝里捅进去抠了半天,抠出眼珠子,一人惊喜地大叫,“找到僵尸蛊了。”同伴立即拿出一个蛊瓮式样的东西,把那颗眼珠子像装什么值钱的宝贝式的装进蛊瓮里,又再装进背包里。 那四人又开始找路,然后一个人喊了句,“谁,那有个女人……”朝着一个岔洞追去,另外三人也赶紧跟上,最后那个人跑着突然跑歪,进到旁边的岔洞。 张汐颜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阵阵恶寒。她看向能操控蛊虫的柳雨,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蛊术杀人无形。她先燃了一张驱蛊符,确定自己没中蛊术,这才走向柳雨,问:“我爸在哪?” 柳雨微微一笑,说:“桃林,围堵你爸他们的那些僵尸蛊还是你想象出来的。” 张汐颜:“……” 柳雨深深地瞥了眼张汐颜,一副很无语的模样,“僵尸蛊只能在阴暗的地方生存,太阳光的紫外线对它们有很强的杀伤力,而且桃里那地方既不适合养僵尸蛊,又不利于保存尸蛊。”她颇有意趣地问,“张十三,你是怎么觉得腐植下面会密密麻麻地全是尸蛊的,这多到迈个步都能踩着的吧?” 张汐颜目不斜视,坚决不理柳雨。 柳雨贱兮兮地抬指戳戳张汐颜,问:“这算不算是张长寿大师被他的宝贝亲生女儿坑了把大的。” 张汐颜被柳雨戳得直炸毛,怒视柳雨,声音冷冷的,咬牙切齿地说,“黎!未!吹!的!骨!笛!” 生气了!柳雨见过张汐颜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还真别说,生气的时候特别好气。她说张汐颜,“气成河豚也没用,又不是我坑的你爸,又不是我整出那么多尸蛊。”她绕过面前的洞,就见地上躺着一具死状极惨,两个眼珠子都被掏走的尸体,直接从尸体上迈过去。 张汐颜绕开尸体,有些不忍直视地避开视线。僵尸蛊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抓“僵尸蛊”带出去,显然也不是做什么好用途。 张汐颜跟在柳雨的身后,又绕到那伙人旁边。 陆续的,散出去找人的人回来了,还把带回来的僵尸蛊给龙老看。 打开蛊瓮,里面是一颗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他们再清点人数,少了足有七个人。 龙老恶狠狠地说道:“张希明,你跟我玩这套!” 第25章 张汐颜并不在意龙老的看法。 神仙打架,她一个刚下山的半路道士掺和不起。 黎未和龙老, 黎未是刀俎, 龙老是鱼肉,让她上赶着去给鱼肉当炮灰, 是有多想不开。她和她爸现在都是自身难保, 还得想办法活命。 张汐颜趁着黎未现在忙于对付龙老,决定先溜为敬。 她绕过龙老他们那伙人,开始找往上出去的路。 山洞里的岔洞多,坡度起伏, 七拐八绕,就是一座巨型迷宫,甚至可以说是一座迷阵。经过刚才那一轮追逃, 如今到处都是脚印,一些原本畅通的路被活山堵住, 一些脚印被它们搬运到不该出现的地方, 如果想要按照来时留下的脚印原路返回, 多半会踏进陷阱里。 张汐颜只能自己找路出去。 不管是迷宫还是迷阵,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欺骗人的视觉感知,让人迷失方向,分不清前后左右东西南北,这里比起普通的迷阵还多了一样,混淆上下。就如同她面前的岔路, 一条往上, 一条往下, 她要出去自然是要往上走,但往上去的那条山洞里的积水是往上淌的。水往低处流,也就是说,她看起来往上去的那条通道其实是在往下去的。往下去的那条通道,水流也是往下去的。 她在原地找了一圈,找到一面墙上有水渍,还有透明粘液的地方。她之前带的石灰已经没有了,张汐颜只好引燃一道黄符糊过去。燃烧的黄符落在洞壁上,那些水渍一下子就干了,岩粒还没完全凝固,脆得像沙子,张汐颜三两下就把洞刨开,但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通道,而是结结实实的岩石。 柳雨不满地问张汐颜,“你干嘛?这只活山惹你了?” 张汐颜朝四周望去,见到有很多鬼蜮幻蛊,她不知道这些鬼蜮幻蛊是原本就生长在这里,还是黎未放出来的,但她知道有这些东西在,再加上迷宫幻阵,困都能把人困死在山里。她指向那结结实实的岩石,又再指指龙老方向,无声地告诉柳雨:路就在这里,被鬼蜮堵了,她可以破除幻境,但会干扰到黎未收拾龙老。 柳雨微微一笑,对张汐颜做了个“你请”的动作。她是真想好好看看张汐颜的手段,好弄清楚张汐颜的实力水准。 张汐颜淡淡地瞥了眼柳雨,从袖子里取出法铃、红绳和黄符,以及一个装有枣木钉的小布袋。 她没有感染中蛊,它们并不是直接影响到她的脑神经使她生出病变从而导致出现幻觉。那么就是第二点,这些幻蛊通过生物电流或低频声音形成特殊磁场干扰人的思维感知从而产生幻觉。 破解的鬼蜮幻蛊的方法和解惑音蛊一样,反向干扰它们或者是扰乱它们就成了。 法铃,声音攻击,制造更大的噪音打断它们的低音频声音传输。黄符,药物攻击,直接对它们的身体造成伤害。枣木钉,雷暴天气在百年枣树上拉引雷线,取雷劈后剩下的树芯炮制而成,带有强大的电磁场,专克这种低频生物磁场。 她用红绳把法铃、枣木钉和连接起来,七枚拇指大小的法铃缠在手背上,固定上,串有枣木钉的那一端红绳则被她握左手,使用时可以当鞭子甩出去,不用时,收回来缠在手腕上,方便携带。右手,则是用来使剑的。 她把红绳缠好,抓起一把黄符,引燃,用力抛洒出去。黄符燃烧,药味弥漫,四周的虫子一阵躁动,她面前的岩壁也变得有些扭曲。 张汐颜脚踩罡步,右手剑,左手法鞭,剑与鞭影交错挥得舞得呼呼作响,搅得周围的空气形成一圈乱流,随着她的动作,左手手背上的法铃响起片。别看铃铛小,七铛铃铛的声音交混在一起,摇动时还要互相碰撞,那噪音效果让柳雨当场抱住了头。 惑音铃里的虫子全发出了惨叫,那声音直接扎在了柳雨的脑袋里,痛得柳雨也发出惨叫,血红的鲜血顺着她的血管渗透到皮肤表面,紧跟着便有花瓣似的虫子飞出,朝着张汐颜裹卷过去,但又被张汐颜挥动的绳鞭和剑逼退。 柳雨抱住头跪趴在地上,额头用力地撞在地上,有血顺着她的鼻子淌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张汐颜,但又疼得似要爆炸,起不了身。花神蛊疯狂地朝着张汐颜飞过去,但捆有枣木钉的红绳挥舞掀起的气流以及空气中那四处染烧的黄符释放出来的烟雾,让这些花神蛊晕头转向。 张汐颜挥动红绳朝着从柳雨身上飘出来的花神蛊抽去,还特意“不小心”打到柳雨。 蓦地,急促的骨笛声从山洞深处传来,紧跟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就好像突然间加了数百个喇叭分散在山洞各处,骨笛的声音瞬间压过铃铛的声音,且还在不断响起,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张汐颜见到被鬼蜮幻蛊破堵住的道路显现出来,转身就朝通道跑去。 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但是,她跑出去不远,前面就出现了一堵墙,红砖砌成的墙。 这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红砖墙。 张汐颜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她敢说前面一定是幻觉。她闭上眼,一头撞过去。肩膀重重地撞在墙上,痛得她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紧跟着就见到有红雾朝着她扑过来,她下意识地用缠着法铃和枣木的铃铛护住头的同时,又扔出向道黄符。 燃烧的黄符遇到红雾,“滋”地一声像遇到水一般被熄灭了,烧了一个角的符飘落在地上,那些红雾来势半点不减地到了她的面前,骨笛声从红雾中传出来扑向她。 张汐颜吓得下意识地闭上眼。 过了好一会儿,被蛊虫钻进身体里吃掉的痛苦感没有出现,骨笛声也消失了。她睁开眼,前面有一团大概只有巴掌大的花神蛊挡在一片占据满通道的花神蛊面前,仿佛一只刚出壳的小崽崽挡在一个成年巨兽前面。很小的一团,就这样寸步不让地呈保护姿势地挡在那里。 花神蛊聚成一个人形,幻化成黎未的模样,警告地瞥她一眼,冷冷地说了句,“下不为例”,散成一团填满通道的红雾,又转瞬间消失不见。 那团小小的花神蛊飞向扶着头揉着背咝咝地抽着气走过来的柳雨,像一层轻纱般轻覆在柳雨的皮肤上渗进皮肤下。 张汐颜满脸复杂地看着柳雨。 柳雨到了张汐颜的跟前,揉着火辣辣疼的后背,疼得她火气直往上冒,愤然地盯着张汐颜,琢磨怎么好好收拾她。张汐颜像刚遭受到巨大打击和摧残似的,脸上犹带余悸,震惊和茫然交错在脸上,看起来非常可怜,干的事又很可恨。道士作法就算了,居然还用法器抽她。 张汐颜回过神来,对柳雨说了句,“谢谢。”她回头就见身后的红砖墙没有了,是一个约有五六米长的通道,通道拐了个弯,往上去。红墙确实是幻觉,但她的肩膀也是真的疼。她拉开衣领,露出肩膀,刚才撞到砖墙上的地方一片淤紫,分明是实打实地撞在了墙上。 柳雨:“……”诱惑么?还真别说,有点小性感。她冷笑道,“张十三,你引诱谁呢?”一把挑起张汐颜的下巴,“啧啧”有声,说:“这么狼狈凄惨,谁看得上呀。”坚决不承认自己有点被诱惑,更不承认这头蠢驴压根儿没长那根弦,至于那什么“需要我帮你舔舔伤口吗”更不合适。 张汐颜扬头躲开柳雨的爪子,把衣领拉上,又将铃铛的铃舌卡好,避免再发出响声再惹来黎未。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收回剑鞘中,捂着撞疼的右肩,继续找出路。 柳雨靠在洞壁上慢悠悠地说,“即使你找到路出去,找到桃林,你也找不到张长寿。” 张汐颜回头看向柳雨。 柳雨冲张汐颜勾勾手指。 张汐颜不为所动。 柳雨说:“我现在就用传音蛊通知大祭司把张长寿活烤了。”她有人质在手,眉眼间尽是得意。 张汐颜这才想起,她之前遇到黎未时见到大祭司和花祭部落的青壮昏倒在地。黎未是花祭部落的人,连她这个闯进来的外人都能放过,就更不可能伤花祭部落的人了。 突然,一声爆 炸声传来,山洞传来剧烈的震感,不少岩石都被震落,一些地方甚至传来坍塌的声响。 晃动感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等到震感消失后,山洞里一片寂静,仿佛所有虫子都停止了活动。 张汐颜只觉毛骨怵然,她拿起手电筒朝着四周看去,又去摸周围的岩石,真实的触感传来,没有丝毫异样,直觉告诉她,是有什么把真实和虚假混在一起,将一些真的东西隐藏了起来,一些假的东西呈现了出来。她朝出口走去,发现之前的出口已经不见了,没有了,变成了岩壁,真真实实的岩壁。 她又仔细检查过四周,没有鬼蜮幻蛊和活山活动的痕迹。 她忽觉有异,再回头时,身后的柳雨已经不见了。 她再将手电筒朝刚才过来的方向照去,刚才走过的通道此刻竟然也变成岩壁,另外的一条岔洞也消失了,所有的路都没有了,她被困在一个十几平方的山洞中。山洞里黑漆漆的,只剩下她手里的手电筒这点光,除了她的脚步声,她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安静得如同坟墓。 张汐颜压住心头的恐惧,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 她沉住气,仔细摸索岩石,查找异样。那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一定还在,只是,她被蒙蔽了感知,出了偏差,找不到洞口而已。她记得柳雨站的位置,总觉得柳雨还在原地,但拿手电筒照过去,无论看到的还是摸到的,都是岩石。 柳雨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她离张汐颜只有七八米远,看着张汐颜困在原地,像只没头的苍蝇原地打转,对传来的惨叫声听而不闻。 又有惨厉的叫声响起,嚎得都变了音,像是极度痛苦,紧跟着,更多的痛苦嚎叫声传来,还有人在喊,“没路了——”“山,山吃人了——啊——啊啊——”“金山,金山,这里有金山,啊——”也不知道在见到金山的同时又见到了什么怪物。 张汐垂头丧气抱着剑,蹲在原地,等。 她蹲累了,站起来走走活动两下,再找找路,找累了又蹲下。 不时的,用手电筒照向柳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柳雨很怀疑张汐颜看不见她,但能感觉得到她在这里。 她捡了颗石子扔过去。 张汐颜头一偏,躲开了,惊喜地站起来,然后,又似突然想起什么,马上冷下脸,冷声喊,“出来!有意思么?” 柳雨心说:“很有意思呀。”你明明是很期待见到我,是不是?我就不出去! 张汐颜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喊,“柳雨?”她又拿手电筒照过去,照见的仍然是岩石,用手摸,还是岩石。可刚才岩石里真的飞出了一颗石子。她拔剑,用力地对着面前的岩石刺过去,剑尖扎在岩石上,只扎进去一点点,便再扎不进去。 柳雨见张汐颜拿出气势千钧的气势对着她刺过来,吓了一大跳,正准备躲,就见那剑原地一个九十度转弯,刺在岩石上,张汐颜还很不死心地继续用力刺,一副不应该刺不过去的模样。她心说:“小张道长,你要能用剑把岩石刺穿,穿我输。”她捡起一颗石子,朝张汐颜扔过去,想告诉她,方向歪了。 张汐颜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活见鬼。她的剑刺不过去,岩石后的石子能飞得过来,单向通道吗! 过了十几分钟,山洞里的惨叫声消失了,恢复了宁静。 黎未解决掉进山的淮阳老龙一行人,找到她俩时,柳雨正站在几米外朝张汐颜扔石子,张汐颜拿剑变着花样地刺岩石,同时还不忘躲石子,两个二十多岁的小朋友玩得停不下来,宛若两个成年智障。 她的幻阵在别人那里是金山、神殿、长生仙果、蛊山和炼狱,连上古异兽都出来了,结果在这两人这里是什么事都没有。柳雨有花神蛊护体,不中幻术很正常。张汐颜呢?百无聊赖地戳岩石玩,嘲讽她的幻阵没用吗。 张汐颜把周围的岩石全都戳了个遍,没找到路,她放弃了,喊,“柳雨,你出来。”她又拍了拍快没电的电筒,要完。她有一点点怕黑。 黎未:“……”这是中幻阵了!她的双手交叠站在原地,歪着头,盯着张汐颜,想看看这姑娘到底是陷在什么幻境里能这么无聊地戳石头玩。过了没两分钟,这姑娘把剑收起来,抬起左手,翻了翻袖袋,然后找出一块巧克力,边吃东西边玩手电筒,一副,“你坏了吗?你是不是快没电?”的模样?那表情活脱脱地写着“我好害怕我的手电筒没电。”她真想问一句,张汐颜,你好歹是在一座从上古时代传下来的大阵里,能不能尊重下它,想象一下有什么上古异兽出来咬你? 张汐颜的手电筒没电了!她只好摸出黄符,引燃,照明。黄符烧得很快,造价其实挺贵,张汐颜用得很心疼,不用,又很害怕。她用了一张,舍不得再用,于是盘膝坐下,闭目,打坐,低声背经,转移注意力。 蓦地,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就在耳边,张汐颜倏地睁开眼,就见黎未在她旁边停了下来,满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那表情,似有点一言难尽。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起身,很是冷淡地冲黎未点点头,没说什么。她作为抓邪除妖的道士,被一个玩蛊的困在原地,也没脸说什么。 柳雨把手里的石子扔下,有点遗憾没见到张汐颜被困到崩溃。瞧那坐立难安的小样儿,都开始背经了,估计撑不了多久。她对黎未说,“这么快呀。”其实可以再久一点嘛,那么着急回来做什么。 黎未:“……”你们还没玩够吗? ※※※※※※※※※※※※※※※※※※※※ &&&&&&&&&&&&&&&&&&&&&&&& 张汐颜眼中的自己:高冷! 柳雨眼中的自己:厉害! 黎未眼中的张汐颜和柳雨:我不想说什么,你们自行体会…… 第26章 张汐颜忽然觉察到不对, 紧跟着朝地上的手电筒看去, 赫然发现它还亮着,且光照十足。 她捡起手电筒朝周围照去,只见自己是一个约有三四米高, 窄的地方有一两米,宽的地方有三四米的山洞里。这山洞大概有二十多米深,她正站在靠近洞口处,最里面就是她们燃篝火的地方,柳雨靠在洞口站着。她离柳雨仅有五六米远,而在她的旁边,岩石上布满她用剑戳出来的印子。她用手电筒照向周围的岩石, 别的地方都没有剑痕。 张汐颜盯着那些剑痕, 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刚才挥着剑换着姿势和角度刺向这么一块箭靶式的岩壁,活像个傻子。 她拿着手电筒出了山洞,朝着四周照去,赫然发现, 她之前见到的狭窄曲折岔洞极多的山洞不见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开阔的地下溶洞,地上堆积着塌方落下的大量岩石,以及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尸体。 她之前遇到的那伙人全部死在了这溶洞中。他们有些死于自相残杀, 有些则是被活生生吓死的。就在她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卡在两块岩石之间的缝隙里, 那表情惊恐至极, 仿佛不是被卡在岩石中, 而是被什么凶猛巨兽咬住。在岩石上和在洞顶上有很多古老的图腾和符号,是刻进去的,没有上颜料,手电筒照在上面反出来的光晃得她眼花头晕,脑海中瞬间浮现起那些人在山洞里挣扎攀爬逃命哀嚎的情形。她再看去时,只见那些人都睁开了眼,缓缓地扭头朝她看来,之后,缓缓地起身,冲她露出恐怖的笑容朝她走来。 张汐颜吓得猛地退后一步,对自己说,“幻觉!是幻觉!”她又再朝周围照去,黎未和柳雨都不见了,自己又出现在幽深狭窄的山洞里。 突然,她的额被人打了一下,柳雨的声音响起,“张十三,别用手电筒乱晃。”幽深狭窄和山洞和爬起来的死人突然消失,而她的手电筒正照在柳雨的脸上,黎未就站在她的旁边,表情略古怪,有点像嘲讽,又有点像在笑话她。 张汐颜默然,背脊发寒,浑身发冷,有点被吓到。 她明白过来,其实她从睁开眼醒来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幻觉里。她以为她破了鬼蜮幻蛊的伎俩,但实际上那些都是假象,她仍旧在幻境中。就如同梦中梦,以为自己做梦醒了,其实她只是梦到自己醒了,还在做梦。 她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幻觉中还是清醒的。 这很可怕,一个人如果分不清楚现实和幻觉,就成精神病了。 她忽然想起精神分裂的柳雨。她在这山洞里才呆了半天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觉,而柳雨是从花祭部落的活人祭祀中活下来,又再在花祭部落以花祭神的身份生活了半年。花祭部落活人祭祀的地方,只怕比这里更加可怕和诡异。柳雨还记得自己是谁,哪怕只是假装自己是柳雨,以柳雨的身份工作生活,都已经极不容易。 黎未见张汐颜的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似乎是被吓得不轻,心说,“还行,这才是正常反应。”她说,“走吧,出去了。”转身朝山洞外走去。 张汐颜又看了眼柳雨,强自稳住心神,打着手电筒,默默地跟在黎未的身后。 山洞里到处都是落石,没有经过修整,没有路,很难走。她在攀爬时找到很多脚印,有她们几个的,也有死去的那些人的,石头缝隙间和岩石上都留下大量他们活动的痕迹,就仿佛他们一直在这片区域打着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梦爬奔跑。 她还找到一圈自己的脚印,像是她围着一块直径约有十几米的大石头转了四五圈,之后又爬上那块石头上,躲在它和另一块石头间的夹缝中躲了好久。因为地上全是她踩出来的脚印,且大部分都对着同一个方向,她曾躲在这里悄悄观察着什么。而她所对的方向,前方三四米处,躺有一具尸体。那人胸膛和头部都有致命伤,眼珠被挖走了,正是当初追着她的那队人中,被队友当成尸蛊杀死的人。她在幻境中,曾躲在通道里一个隐蔽的地方,亲眼见到追她的五个人集体产生幻觉,其中四人把另一个走散的队友当成尸蛊杀掉并把他的眼睛当成僵尸蛊挖出来。也就是说,其实,她当时已经中了幻觉。 她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又见到了刻在石头上的古老符号,这次没敢多看,赶紧移开了视线和手电筒光。 黎未穿着高跟鞋在这些岩石上轻松自如地跳来跃去,仿佛那些不是什么难爬的岩石,而是园林水系中间用石墩连起来的小桥,不过走在丛林间,再大的大佬,再敏捷的身手,裤腿、脚踝和鞋子上都无可避免地沾上泥,衣服上也蹭了不少污渍,后背不知道蹭在哪里,沾湿了一片。 张汐颜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停了下来,手电筒光在黎未的背上反复照了又照。黎未两手空空的,没有带登山包,没有带红珊瑚树。她又朝旁边的柳雨看去,见到柳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走。 张汐颜说:“你们……还是我的幻觉吧?” 柳雨抬手摸摸张汐颜的额头,“没发烧呀。”不仅没发烧,还有点凉,额头上都是冷汗。 黎未回头,“嗯?”了声,问:“怎么说?” 张汐颜说,“你的登山包和红珊瑚树没有了。” 黎未扫了张汐颜两眼,说:“回家后开两副安神药吃吃。”说完,转身继续朝外走。 张汐颜没动。那红珊瑚树应该就是蛊神树,跟柳雨和黎未身上的花神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随即又想起自己见到那蛊神树时,似乎已经是身处幻觉中……难道不是真的? 柳雨见张汐颜傻愣愣的,捞住张汐颜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 张汐颜挺反感柳雨拉着她,想甩开,但她很害怕,有人拉着她,真实的触感又带来几分安心。她犹豫两秒,最终还是妥协,任由柳雨拉着她走。毕竟在这地方,没她们领路,她出不去,走下去总比自己困在原地困死强。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前面出现亮光,地表长满绿色的野草。 张汐颜跟在她俩的身后,穿过草丛,出了山洞,有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 阳光有些刺眼,还很晒,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 她回头朝身后看去,那山洞并不大,洞口的植被茂密,半掩半露,因为是雨季,有水流顺着岩石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山洞很深,看不到尽头,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很阴暗,植物也少了很多。乍然看起来,和普通的山洞没有什么不同。可她知道有一伙人进了山洞,再也出不来了。 柳雨见到张汐颜呆呆的,伸手在张汐颜的面前晃了晃,问:“丢魂了?” 张汐颜默默地看了眼柳雨,不想说话,更不想理她。 黎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柳雨,迈步朝着下方的丛林里走去。 同在幻阵中,那些人都死了,唯有张汐颜活下来,她要是再像个没事人一样没半点症状才不正常。他们中的不止是幻术,还有致幻的迷烟,产生烟雾的正是那团篝火。张汐颜离篝火最近的吸入最多,照理说应该是中毒最深,如今只是在药效下出现点精神恍惚对现实世界暂时失去真实感,已经很出人意料。 张汐颜跟在黎未的身后在丛林中前行,爬下面前的斜坡,就见到一处小溪。 黎未正蹲在溪边喝水,她微侧着身子,半蹲半蹬的姿势,这样即利于她观察环境,又能随时起身躲避突发情况,她看起来就像是个丛林里生存经验丰富的老猎手。 她怕感染寄生虫,不敢喝生水,水壶里的水不多,好歹还能坚持一阵。 黎未喝完水起身,露出身侧放着的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 张汐颜,“……”她揉揉眼睛,再定睛看去,见到野兔和山鸡仍在那里,她又过去摸了摸,野兔和山鸡身上还是热的暖的,像是刚死的。她跟着黎未身后下山,相隔不到几十米,黎未什么时候打的山鸡和兔子? 黎未说,“你俩把山鸡和兔子处理了,我去找点佐料。”说完,便又顺着斜坡钻进了丛林中。 张汐颜:“……”她想掐自己一把,问自己是不是还没醒。 柳雨拨开草丛钻出来,对着身上一阵拍打,把沾的那些草叶和植物种子拍掉,然后一抬头看到山鸡和兔子,说:“哟,晚餐都准备好了呀。” 张汐颜说:“黎未让你把山鸡和兔子处理干净。”她虽然最近有学下厨,但是仅限于煲汤和炒点小菜,还都是超市切得好好的备好料,她买回家洗洗就能直接下锅的。她连鸡肉都没剁过,至于摸鸡毛,那是拿鸡毛掸子扫灰的时候。 柳雨“呵呵”一声冷笑,说:“你看我像是会下厨的吗?”她说完就沉默了。她不像下厨的,至于张汐颜嘛,张长寿连筷子都舍不得让她洗。她尝试着问了句,“鸡毛要怎么处理?” 张汐颜:“……”家里买来的鸡都是处理干净毛和内脏的,偶尔有活鸡,等她见到的时候都在餐桌上了。她在山里里时,大堂婶杀鸡,她忙着做功课,没去过厨房,最多就是偶尔见到大堂嫂端着装有热水和鸡毛水盆出来,把鸡毛带水一起倒进沟里,至于热水和鸡毛之间的关系……这会儿没条件烧热水,不用去琢磨了。 黎未提着捡来的干柴和用树叶包着的野果及鲜摘的佐料回来时,便见两人正盯着兔子和山鸡作沉思状,仿佛两个正在思考人思的智者。至于山鸡和兔子,还保持着被她扔在地上时的造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躺在原地,毛都没少一根。思考人生能够解决晚餐?她挑眉,问:“山鸡和兔子处理好了吗?” 柳雨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可以吃叫花鸡和叫花兔,不用去毛,裹上泥直接烤。”她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黎未:“……”内脏不用管了,调料不用放了,也不管烤出来的肉腥不腥。 张汐颜说:“我生火。”她说完去翻袖袋,找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对柳雨,“打火机借用一下。” 柳雨耸肩,摊手。花祭神进山,有的是苦力可用,不需要自己带东西。 张汐颜虚弱无力地看向大佬,然后发现大佬连个衣服口袋都没有。 黎·大佬·未,看都没看一眼这两个白痴,提起兔子和鸡,蹲在溪边,麻利地扯下鸡毛和徒手连撕带扯地剥了兔皮,又再掏出内脏扔进溪水里。她再把找到的山菇、野菜和带有清香的树叶等调料用洗水清洗过后,分别塞进鸡和兔子的肚子里,再用一根洗干净的树枝串起来,插在地上,又转身拆开捆在一起的枯枝,把带回来的那把干草弄得蓬松,钻木取火。她拿着小木棍搓了一两分钟,火星溅落在干柴上,燃起烟雾,她用干草盖住火星,轻轻吹了几下,便有火苗从干草下方蹿进来,她又小心地先加细枝,等火势烧旺后再添上粗枝,不多时便架起了篝火堆,烤上了山鸡和野兔。 第27章 张汐颜挺担心自己仍在幻觉中, 更担心像鬼片里那样把蛇虫死耗子当美食吃了,于是趁着黎未烤肉的时候,先在旁边盘膝打坐, 行气运行一个大周天, 等睁开眼时, 发现精神好了很多, 那种晕呼呼似醒非醒的感觉也减轻很多, 旁边的鸡和兔子烤得香喷喷的,令她闻到味道略有些馋。她默默地从袖袋里翻出清心解毒丸吃了一颗, 又给自己燃了两道安神符,确定没中幻觉, 这才回到篝火旁。 黎未把烤熟的兔子和鸡,各分了一条腿给这二人, 余下的自己一个人包圆了。 张汐颜道谢,慢悠悠地撕着鸡腿肉往嘴里送, 感觉到旁边的视线,扭头, 正好与大佬侧头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她是用手撕着鸡腿肉往里送, 大佬则是拿着半只鸡送到嘴边直接撕咬,动作豪迈不拘小节,就只差一壶酒用来真实演绎什么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 张汐颜被大佬的豪放和眼神弄得有点怀疑人生,心想, “我太矫情了?”她朝柳雨看去, 只见那货拿着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她默默地改成直接啃, 不过还是很注意不要把油沾到脸上,洗有洗面奶,带的香皂也不见了,油沾到脸不好洗。 她填饱肚子,到溪边把手上的油洗干净,见柳雨也吃饱了,到柳雨身边,请她带路,去找她爸。 柳雨诧异地看着张汐颜,问:“你爸也来了?” 张汐颜被柳雨这装模作样的样子气笑了,说,“我爸被困在桃林里,之后被大祭司抓了,你还威胁我,要把我爸烤了。你该不会是想说没这么回事,这都是我的幻觉吧?” 柳雨轻哧一声,说,“你怕是忘了,你爸一个人挑翻了我们一个部落。”她问,“你认为我和大祭司,谁打得过你爸,跑得过你爸?” 困住她爸的当然不是柳雨,而是黎未。张汐颜提醒柳雨,“骨笛。”她说完,忽然想起黎未两手空空根本没有骨笛。 柳雨不明所以地问:“什么骨笛?” 张汐颜语结,她有见到黎未用骨笛做武器,但……此刻,黎未没有骨笛,也没有背她的登山包,没有带走蛊神树。她心想,难道我在桃林中见到我爸也是幻觉?是了,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尸蛊。她迅速理了下进山的经过,问柳雨,“你是怎么遇到我的?” 柳雨指了指黎未,说:“我俩在山洞会面的时候。她来找我,在路上遇到你晕倒在瘴气中,顺手把你救了。”她又正式介绍,“这位是我们花祭部落的大巫。” 黎未瞥了眼柳雨,心说:“你可真敢编。”她看她俩的关系,柳雨显然不可能拿张汐颜的家人怎么样。是真是假,回头张汐颜见到张长寿就什么都清楚了。 张汐颜问:“大巫的名字叫黎未,对吗?”如果全部都是幻觉,她从来不认识黎未,不会知道黎未的名字。高明的幻术是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让人难辨真假,她产生的幻觉必然也是真假掺合。幻术!张汐颜忽地一醒!幻术,奇门异术之一!精通幻阵的人必然精通幻术。据说高深的幻术,就算是把东西藏在人的眼皮子都能让人视而不见,怎么都找不到。 柳雨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她没把黎未的名字告诉过张汐颜,而黎未,连花祭部落的大祭司都不知道她。黎未自己更不会主动去告诉别人,她的名字。 黎未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张汐颜见柳雨的脸色骤变,就知道自己大概触到什么要命的忌讳了,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最初听到黎未名字时,柳雨喊的那句,“黎未住手”,以及黎未说的那句“乌玄的尸身在这里,蛊神树也在这里。非我族人,来此必死。”她怀疑那时候很可能黎未是要杀她,是柳雨救了她。她顿时明白,乌玄和蛊神树是绝对不能碰的禁忌,知道了,或许就会死。她说:“淮阳老龙那伙人里,有人骂了句黎未那贱人肯定就在附近。”她得庆幸自己的记忆力好。 黎未:贱人?她冷笑一声,“你把吃我的兔子腿和鸡腿吐出来。” 张汐颜怂了,不敢再嚷着要找她爸。柳雨连她都救,应该不会拿她爸怎么样。她要是再纠缠下去,说不定戳到黎未哪根敏感神经,把她摁死在这里。她说:“我去捡柴。”拿起剑,往丛林里去。 黎未盯着张汐颜钻进丛林里,才又扭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柳雨,问:“真的喜欢她?” 柳雨轻哧一声,说:“鬼才喜欢她。” 黎未说,“那好。”她起身,正要抬腿迈步,就见到前面有一团小小的红雾挡住她的去路。她低头朝坐在篝火旁的柳雨看去,说,“让开。” 柳雨说:“杀那么一头蠢驴,你好意思下手么?” 黎未说:“她没你想的那么弱。能行气大周天,这在现代社会已经非常难得。她的气息中正平和,练的是正统道家内修功夫。中了幻术和蛊烟,半天时间不到就能自己解了,恢复如常。同样的幻阵,同样的蛊烟,同样的幻术,同样的鬼蜮幻蛊,淮阳老龙一行,可是死了个干干净净。” 柳雨同意黎未的说法,点头附和,“学霸嘛,别人家的孩子嘛,张长寿的宝贝千金,当然没那么弱。”微微一笑,说:“可她这人又正又直又驴又迂,我不认为她有多大威胁,况且蛊神树让你带走了,乌玄墓你封了,你还担心什么?我把蛊神树让给你,你放她一命,谈妥的买卖,你要反悔?” 黎未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族最后的地方。” 柳雨语带嘲讽,“大巫出走那么多年,就连老迈的大祭司都不知道您是谁了,这会儿想起来当守护神了。” 张汐颜捡好柴回来,敏锐地觉察到黎未和柳雨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她没敢凑过去,学着刚才黎未钻木取火的方法,自己在离她俩略远的下风处升了堆火,在里面洒上驱虫烟,先把周围的虫子都驱了驱,又再做了一个简易火把,洒上驱虫粉,再拿着火把仔细地把地面和空中也都仔细熏了遍。她又用符和红绳在周围结了个阵,以求心安。靠近溪边,地上石子多,又格外潮湿,没法睡人,好在山里的藤蔓多,她用剑砍了几根藤蔓回来,两端打结分别捆在两颗树上制成一个简易吊床睡在上面。旁边有篝火取暖,晚上睡在吊床上,也不怕受潮受寒。 她抱着剑,刚躺在藤蔓吊床上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婴儿哭声,吓得她打个激灵。她侧耳细听,又听到有婴儿的哭声,那哭声叫着突然变成了一声惨叫,之后就没声音了。 这地方,哪来的婴儿? 张汐颜带着疑虑和恐惧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再没听到有婴儿哭声。她又朝柳雨和黎未看去,见到那两人还坐在火边,神情都不太好,似乎吵架了。 她抱紧剑,又躺了一会儿,仍旧没听到声音,正准备入睡,忽然听到旁边的溪涧中传来水响声,她扭头就见溪水正顺着浅滩往上涨。她坐起身,朝上游方向望去,心想:上游下暴雨,发山洪了? 她正在犹豫间,溪水已经涨过她的篝火,把火灭了,长到了吊床下。 柳雨喊了声,“小心!” 张汐颜被柳雨的喊声吓了跳,突然,溪水中有一道黑影跳起来径直朝她扑来。情急之中,她拔剑出鞘,剑锋划过,反射着寒光,剑刃划在如金如铁的东西上,她听到了一声猴子叫,面前浮现一张猴脸,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一个念头:水里哪来的猴子—— 那猴子已经挥起爪子朝她抓来。 张汐颜侧头扭身,那爪子从她的肩膀上划过,衣服的撕裂声响起,还有血珠子飞溅。她的剑尖抵在那猴子的身上,借势往后一跃,落到丛林中,她的后背刮在树枝上,扎得后背一片生疼。 那猴子落回水中,溅起一朵水花。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又回到原来的水位线。 张汐颜横剑挡胸,心想:“这该不会是幻觉了吧?” 柳雨飞快赶来,她先看了眼溪水,又朝站在树丛旁的张汐颜看去,只见张汐颜右手横剑挡胸,左肩的衣服撕烂了,肩膀上露出深可见骨的几道伤口,皮翻肉绽,鲜血淋漓。 张汐颜对柳雨叫道,“当心水里有怪物。”她又飞快补充句,“是猴子。” 柳雨看到了溪滩上的水渍,冷冷地朝黎未的方向看了眼,却是拿黎未没办法。 张汐颜见柳雨的反应,便知道那猴子的出现跟黎未有关,问:“幻术?”她的左肩火辣辣地疼,扭头看去,只见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连骨头上都被挠出了裂痕。难怪,她觉得钻心透骨地疼。这……总不会是幻觉吧? 柳雨说:“水猴子。”拉着张汐颜往黎未旁边去,又深深地瞥了眼黎未,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碧池。” 黎未“咔嚓”一声折断了正准备扔往篝火的树枝。 张汐颜想起那是什么猴子了,她说:“无支祁,传说中的水怪,在水里力大无穷,能够兴风作浪,大禹治水时曾遇到过无支祁作怪,后来派应龙把它擒下了,镇压在淮阴龟山脚下。” 第28章 张汐颜对于这里出现无支祁并不感到意外。 云南处在断层带上, 特别是怒江大峡谷这一片地区,山高涧深,落差极大, 山体表面有大量的丛林植物覆盖, 山体内部和地下更是有着丰富的地下水资源, 且与世隔绝, 不受外界影响破坏, 连原始部落都能保留下来,就更别提什么水怪了。 张汐颜怀疑这里不止有无支祁。 她刚才听到的婴儿哭声绝对不会是婴儿, 这里靠近溪涧,水质好, 很可能生活有叫声像婴儿哭的大鲵,也就是娃娃鱼。还有些上古凶兽, 据记载也是声音像婴儿哭,至于到底是什么, 她懒得去想,以免闹出把老鼠打架当成闹鬼的笑话。 她坐在篝火旁, 借着火光看了下肩膀上的伤, 取出两道黄符贴在伤口上。 柳雨:“……”厉害了张道长,拿符糊伤口。 黄符很快被血渗透融化成黄色粉沫状糊在伤口上,张汐颜先把左肩的头发拨开,又取出一道黄符, 引燃, 以最快的速度把烧起来的符贴到伤口上, 只听到“嗞”地一声响,一股烫焦猪皮的糊香味传出来,张汐颜发出声闷哼,额头上的冷汗汇成水珠往下淌,她疼得全身直哆嗦,连呼吸都在颤。 伤口有了层焦皮,药混着血痂结在一起,已经止了血。 柳雨莫名胆寒:是个狼人!惹不起! 黎未见到这一幕,只淡淡地看了眼柳雨,又朝溪边扫去,便见有一团黑影顺着溪滩地面缓缓地游过来。那黑影乍然看起来酷似一个压扁的人形,靠过来后,试探地在她们三人身后游走一圈,飞快地选择好目标,游到了张汐颜的身后。她扫了眼张汐颜,全光没有看见。 张汐颜正在处理伤口,忽觉身后冷嗖嗖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似有什么靠近,她几乎下意识地拔剑对着身后一剑扎下去,然后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如同老鼠叫声的惨叫,与此同时看到一张扭曲的人脸出现在地上,那脸目扭曲狰狞还在冲她笑。 鬼皮! 张汐颜吓得心脏都漏了几拍,一跳而起,她连剑都不要了,一道蓝色的符摸出来,喊了声,“让开”,手里的蓝符引燃,对着那鬼皮扔了过去。 黎未一把抓住柳雨的肩膀,跳到旁边。 一声炸响,蓝色的符化成一道火焰又瞬间炸开,大量的烟雾伴随着刺鼻的味道弥漫开。 她们刚才坐的地方形成一个直径十几米的火圈。 鬼皮陷在火海中,摊开的皮像易燃的丝棉般瞬间烧成灰烬,最中间的那截如同黄鳝般的躯干则被张汐颜的剑钉在七寸处挣扎不开,头部和身子在火焰中痛苦扭动,虫体般的肌肉组织很快被烧没,只剩下一根半米长质地如同白玉的软骨在原地。 张汐颜吓得浑身哆嗦,控制不住地抖。 她上次见到鬼皮还是三姑奶奶半夜带她去坟地,这东西突然钻出来把她吓得晕过去,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鬼皮是一种软体动物,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昼伏夜出,以蛇虫为食,遇到大型的野兽和人时,会偷袭□□,钻进去吃内脏,产卵。它移动时无声无息,用来守墓吓人,比鬼脸蛛更可怕。 张汐颜不怕那些奇奇怪怪的野兽虫子,就算是来十只无支祁,她都不怕。神话传说有夸张的成份,并没有传说那么厉害,再加上有克制的办法,对付起来并不难。她怕虚无缥缈的鬼,连带长得像鬼的东西也怕,会补脑,这种天生的恐惧纯属生理和心理双重反应,很难克服。 柳雨也被吓到了。她以为凶残的张长寿养出个软包子女儿,没想到这软包子凶残起来跟张长寿一模一样。这蓝符火让她想起被一把火烧掉的蛊池,简直是心理阴影。柳雨顿时升起丝丝后悔,黎未要收拾张汐颜就让她收拾呗,这么凶残的张汐颜难不成还留着过年吗? “柳雨。”张汐颜的声音响起,抖成筛子的调调,有着说不出来可怜中又透出种莫名撩人的颤音,让柳雨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张汐颜目不转睛地盯着剑尖下面戳着的那截软骨。 柳雨咽了下口水,又飞快地挪开眼,见鬼,她竟然会觉得这东西好吃。 张汐颜说:“那截软骨是很名贵的中药材,很罕见,卖……卖给你了。” 那东西出自鬼样的鬼皮,她不敢捡,连剑都不敢拔。 柳雨听到“名贵中药材”下意识地想问多少钱,然后想起张汐颜是要卖给,顿时改口,“这鬼东西还要钱?” 张汐颜怕得厉害,手里没了剑,心里没底,又摸了道蓝符捏在手里,壮胆。 柳雨见到威力巨大的蓝符,秒怂,“开个价吧,虽然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感觉啃起来肯定很好吃,或许是熬汤的? 黎未上前,拔剑,把剑扔向张汐颜还给她,将那截鬼皮骨收了,又幽幽说了句,“你刚才用来治伤的黄符里就添了这种鬼皮骨。”她的话音落下,就见张汐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想起里面确实是掺了鬼骨皮磨成的粉沫,她的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柳雨:“……” 黎未:“……” 柳雨几步上前,赶紧去查看张汐颜的情况,发现只是晕过去,并没有大碍。她盯着紧闭双眸昏迷不醒的张汐颜,很是难以置信:“不是吧?吓晕了?”鬼皮都被她一道符火烧成了灰,到底谁更可怕!她正准备把张汐颜弄醒,就听到黎未说,“让她睡一觉吧。”她难以置信地朝黎未看去:姐姐,您老人家刚才还想料理了张汐颜来的,这会儿又开始照顾上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你吧。 黎未见夜里的山里有点吵,篝火以及她们三个活物很是招惹来不少东西,当即把花神蛊散出去,刹时间,周围安静得连点虫鸣声都没有了。 柳雨酸溜溜地瞥了眼黎未,在心里轻哧声“切”,腹诽句,“老妖怪。”没敢骂出声。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让张汐颜躺在上面休息。户外冲锋衣防水防风,能起到一定的防潮隔湿作用。 山里风大,柳雨脱了外套,被风吹得有些冷,便把篝火烧旺了些,靠烤火取暖。她见到黎未那似笑非笑朝她看来的目光,轻哧一声,一副随便你怎么想,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模样。 周围一片死寂,聊了篝火燃烧的声音就只剩下张汐颜的呼吸声。 柳雨懒洋洋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篝火里扔着枯叶,不时看一眼张汐颜。她发现颜值好确实能占不少便宜,至少能少挨她几脚踹,还能养眼。 黎未坐在篝火旁,看着夜幕下的山林和星空。 忽然,柳雨听见黎未轻轻地说了句,“花祭部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柳雨“哈?”了声,没懂黎未的意思。 黎未的声音很轻,“当年,发生过一场很大的地震,我回来的时候,花祭部落消失在天灾中,山塌了,山谷变成了深涧……”她顿了下,说:“直到三个月前,我在医院停车场见到了祭司和盛装打扮的部落勇士。”她说完便不再说话,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山。 柳雨关于黎未的记忆并不多,只有零星的片断,都是很古早前的,并不算好的记忆。她拒绝去想,也拒绝和黎未讨论,别人那些并不愉快甚至很痛苦的过去,讨论起来大家都不愉快。她嫌冷,又有点困,于是挤到张汐颜身旁贴着睡。张汐颜不往身上涂屎味一样的驱虫药时,身上还是香香的,即使出点汗,那也是带着独特的体香,助眠效果还挺不错。 黎未觉察到柳雨的动作,见到柳雨紧紧地贴在张汐颜的身后还特不要脸地搂着别人的腰,又满口否认,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然后变成心酸和凄然。 她在她俩身上隐约看到些当年她和乌玄的影子,柳雨对待张汐颜有些像乌玄当年对她。 后来,她拿乌玄献祭填了阵眼。 那一声啼鸣,那凄然绝决的背影……她宁愿永堕沦回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也不愿再回头看她一眼。 到最后,她想护的一切都没有护住,只剩自己孑然一身。 …… 张汐颜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下的石头咯得骨头疼,身后暖暖的,有人从她的身后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睡。 黎未坐在溪边,骨笛绕在指间玩得转出花。 张汐颜把柳雨的胳膊从腰上挪开,牵动到左肩的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柳雨醒了,坐起身,伸个懒腰活动下被石头咯得浑身疼的肌肉,一抬头看到黎未手里的骨笛,顿时僵住:刚睡醒你丫的就又要搞事! 她扫一眼按住左肩的张汐颜,分出一小朵花瓣飘到黎未的耳边,啐骂一句:幼稚! 小花瓣往回飘,飘了不到几十厘米,又愤然地飘回去,再低骂句:幼稚鬼! 黎未连点表情都没给柳雨,只把骨笛拿在唇边吹了起来,吹的恰恰就是那天引张长寿他们入桃林幻阵的曲子。 张汐颜顿时了然:她在桃林里看到的尸蛊是幻觉,但她爸的哨声和黎未的笛声都是真实的。 黎未又换了首曲子,气得柳雨都想跳起来打她了,张汐颜还无动于衷。她放下笛声扭头朝张汐颜看去,问:“你不受影响?”这曲子能让人暴躁易怒心绪不宁,张汐颜从骨笛确认柳雨骗了她,再加点笛声助兴,两人怎么也能吵起来吧? 张汐颜:??受什么影响?她点头,说:“知道我爸的下落,我就放心了。” 黎未:“……”奇葩! 第29章 黎未吩咐句,“洗漱完去捡一些柴。”便起身, 钻进了丛林中。 张汐颜摘了些薄荷叶, 蹲在溪边洗漱。 昨夜水里有无支祁出现, 让她再到溪边时,小心了很多。她面前的这条溪流并不浅,水深约有一米多,溪涧中间有几块大石头可供脚落, 可以不用涉水就能渡过小溪。 这条溪涧的上游, 两侧全是树枝灌木,显得非常隐蔽, 水呈墨绿色, 到了她面前的这段浅滩, 颜色才变淡, 下游则是一处位于群山合抱中的深水湖。山高林密,湖在半山间, 四周全是更高的山,崇山峻岭,说的大概就是眼前的景象。 有水泼到脸上。 张汐颜扭头朝越发显得幼稚的柳雨看去,见柳雨还在拨水朝她泼来, 冷冷地瞥了眼柳雨。 柳雨说:“张道长, 你要不要为自己做个法事招招魂, 我看你呆呆的, 该不会是被吓掉魂, 傻了吧?” 张汐颜没理柳雨, 她低头用溪水洗了脸,又再把摘来的薄荷叶清洗干净,含了片在嘴里嚼,当清洁口腔的牙齿用。 柳雨洗完脸,说:“我去捡柴。”她说完,起身,凑近张汐颜,微笑,“伤员就不要乱动了,免得说我不照顾病人欺负你。”说完,轻哼一声,头一甩,走了。 张汐颜懒得搭理柳雨。 她的衣服上沾有很多血,伤口周围也沾满干涸的血迹,整个人脏兮兮的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她把道袍袖袋里的东西都取出来放到石头上,又用剑削了截道袍下摆,之后,脱了衣服去到溪中,先泡在水里搓洗了道袍,在摊在旁边的大岩石上晾着,再把削下来的那截道袍也洗了,晾上,留了一截当浴巾洗澡。她怕生水沾到伤口感染,洗得极为小心。 柳雨捡完柴回来,就见张汐颜对背对着她站在溪水中,漆黑如瀑的及腰长发和在阳光下白得似渡了层光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周围那一圈圈扩散的粼粼波光以及山水景致简直成为最佳布景。她的视线一下子扎在张汐颜的腰臀之间,那曲线弧度让她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句,“曲线真好。” 她放下柴,坐到溪边,欣赏张美人洗澡,手痒,还扔了块小石头过去,喊,“走光啦,张妖精勾引人啦。” 张汐颜头都没回,连眼神都没给柳雨一个,瞥了眼被扔来的石子掀起的小水花,在心里回句,“无聊。” 她洗完澡,上岸,穿上半湿的打底衫和短裤,到火堆旁,另燃起小火堆,先把撕下来的带子拿在火上烘干,再用黄符化水浸透过后再烘干,裹缠伤口。 柳雨坐在旁边欣赏美色,差点被美色.诱惑到想弯。半湿的张道长又冷又性感,撩得人直流口水。柳雨很想过去调戏几下的,但不敢,万一让张汐颜发现她在想入非非,恼羞成怒给她一剑…… 柳雨直扼腕,只可近观而不可扑倒,太遗憾了。 黎未回来了,左手提着两只山鸡,右手提着一把草,草根长得像畸形的连体婴。 柳雨问:“这是……何首乌?”这么大的何首乌? 张汐颜看了眼,说:“野生的,能长到这么大,至少得要五六百年。” 黎未提着鸡和何首乌到溪边,她把鸡去毛去内脏,清洗干净,又把何首乌洗干净,之后,用张汐颜的剑削成块壮,一部分和其它摘来的佐料一起填进了山鸡的肚子里,其余的直接放在篝火旁烤。 黎未烤上山鸡和何首乌后,把柳雨叫到跟前,问,“你认为花祭神是蛊还是人?” 柳雨:??当然是蛊神了。 张汐颜闻言,捡起两根粗点的树枝把道袍架起来,做了个烘衣服的架子,准备回避。 黎未对张汐颜说,“无妨。” 张汐颜想了想,坐到黎未的身旁,曲膝跪坐,一副认真听讲的乖学生模样。 柳雨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把张汐颜从头打量到脚,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未淡淡地扫了眼柳雨,如果有得选,她挑张汐颜当徒弟。她翻烤着山鸡,说,“部落聚集地的蛊池毁于符火。”她问张汐颜,“你的家人干的?” 张汐颜点头,说:“我爸烧的。”她顿了下,说:“据古……”她想到家里那些藏书的来历,把“古籍记载”咽回去,改口,“据我了解,修炼蛊术的第一步是驯服本命灵蛊,如果没能压住蛊性就强行修炼,会导致精神错乱,轻则精神分裂,重则演变成蛊祸。” 柳雨睨着张汐颜,问:“据你了解?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黎未说,“她家祖上两千多年前带人抄了巫神教的道场,卷走了巫神教的所有典籍,融合两家所长,以道为主,以巫为辅,立下道统。” 张汐颜听黎未这话容易引起歧义,并且涉及自家祖上,很是严肃地强调,“汉顺帝时期,巴蜀地区有巴人信奉原始巫教,大规模用活人养蛊祭祀,残害百姓,聚众敛财,无恶不作,为祸一方。”至于她家祖师爷怎么化身正义平定一方,不能在黎未面前吹,她怕被大佬暴打。 黎未点头承认张汐颜说的是事实,说:“花祭部落至今仍然存在用活人炼蛊。”她的话音顿了下,继续说,“当年花祭神和大祭司都死在了巫神教的道场,培养出来的诸多蛊物和珍稀异兽都落到了……”她又看了眼张汐颜,说:“你家。” 这是事实,张汐颜不否认,强调,“缴获。” 黎未,真·财大气粗,“无防,这山里还有很多,就如你昨天遇到的那种鬼皮,一窝一窝的。” 张汐颜顿时头皮发炸,不由自主地绷紧全身。 柳雨:??她满脸无语地看着这两人,心说:“我不说话,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演。” 黎未不再逗张汐颜,对柳雨说,“那场动乱,始于花祭部落巫神出走,大祭司带着花神蛊外出寻找巫神,不慎让花神蛊逃了,之后出现了花祭神。大祭司找到花祭神,立下巫神教,力图振兴,但最终为祸一方。”她顿了下,略去了其间的很多事,说,“她家祖上只是恰逢其会,牵涉到的还有其他人和事,都是些积年旧事和恩怨。大祭司和花祭神死后,花祭部落的巫神,也就是大巫,一直没有回去,失去大巫、大祭司和花祭神的花祭部落留下的只是些粗浅的蛊术。” 柳雨:???粗浅?你怕是忽略了你面前还坐着一个花祭神吧? 黎未说到正题上,“无论多厉害的蛊都只是人培养出来的媒介和工具,花神蛊也一样。中了花神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蛊,一种是人。前者,被蛊干扰思维记忆,受蛊性控制,认为自己是只虫子,是蛊神,不把自己当成人,或者假装自己是人。” 柳雨:??她感觉膝盖中箭躺枪了。 黎未一字一句地说,“花祭神把自己当成蛊,用蛊修炼,其实就是在用活人炼蛊,自己把自己炼成蛊。这样的花祭神,修为越高深,蛊性越深,人性越少,到最后……就是一只有人的智商但没有人性的人形毒虫。” 柳雨被黎未的说话吓了一大跳,仔细地琢磨了下黎未的话,说,“你的意思是花祭部落的蛊术失传,张长寿怕我瞎练把自己炼成蛊,于是一把火烧了我的蛊池?” 黎未听到柳雨能理清其中“蛊术”这个关键,还算没蠢到无可救药,点点头,“修炼蛊术和炼蛊相似,但本质不同,一个是学会使用工具,一个是把自己炼成工具。”她说完,对张汐颜指了指切成小块的何首乌,说:“熟了。” 张汐颜道谢,把发烫的何首乌挪到一凉放凉,她悄悄地看了眼黎未,想到黎未对当年的事毫不遮掩地大方承认,也没有事后算账追究的意思,心说:“居然还挺磊落。” 吃过早饭,黎未把柳雨单独叫到一旁,避开张汐颜,传她蛊术。 张汐颜不知道黎未是怎么教学的,只教了柳雨半天就结束了教学,领着她们出山。 她翻过好几座山头,才到之前遇到她爸的桃林。桃林一片狼藉,很多桃树都被毁了,到处都是脚印,不少地方还有血迹,但没发现尸体。从脚印来看,他们应该是出山了。 张汐颜仔细检查过脚印,问柳雨,“我爸他们被大祭司捆走了?” 柳雨微笑,“需要交赎金才放人。”她把张汐颜从头打量到脚,说,“看你这么穷,交不起赎金,以身相抵也行。” 张汐颜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声,懒得搭理她,跟着出山的脚印往外走。 黎未很是无语地看着张汐颜:这喜欢跟着脚印走是什么毛病?她冷幽幽地说,“给你个忠告,在山里跟着别人的脚印或者是背影走,很可能是鬼引路。”鬼引路是她随口掰来吓唬怕鬼的小道长的,不过幻阵和一些喜欢模仿人的猴子山魈之类的动物不少,他们能把迷路在山里的人引到沟里去。山里的动物经常遭人猎杀,对人怀有恐惧和怨恨,会让它们对人做出不好的事。 张汐颜浑身一僵,又慢慢地走回到黎未身边,还是跟着大佬走吧。 黎未眼中藏笑地看一眼张汐颜,真乖,好想揉揉头。 柳雨不动声色地挤在张汐颜和黎未中间,“走啦,出山。” 第30章 张汐颜跟在黎未身后感觉没走多久就到了花集村外。 此刻天刚泛亮, 花集村里的人刚起,一个村民正打着哈欠钻出窝棚, 看到她和柳雨还愣了下, 待回过神来后, 激动万分地叽哩哇啦大叫着跑到柳雨跟前叩头跪拜行大礼,把村里的其他人都吵了出来。 张汐颜环顾四周,没见到黎未的踪迹, 她问柳雨, “黎未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记得她们是下午出发的, 怎么才一晃神就到第二天早上了, 还到了花集村外。她只记得上一刻,她们还在桃林外……大概就是十几分钟前? 柳雨莫名其妙地问, “黎未?” 张汐颜:??她说, “大巫黎未, 巫神黎未。” 柳雨:??她怎么听不懂张汐颜说什么。 张汐颜目不转睛地盯紧柳雨的表情,注意她的每一点反应, 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花祭部落的巫神黎未。” 柳雨困惑地看了眼张汐颜,对匆匆赶来的大祭司、族长和长老们抬抬手,满脸莫名地朝着村里去。她走了几步,发现张汐颜没跟来,回头就见张汐颜倔强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柳雨不知道张汐颜的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 只好解释句, “花祭部落的每一代巫神都叫黎未, 最后一任巫神是在……大概两千多年前失踪了,说起来我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当初你家祖师爷毁我道场的时候……”她竖起两根手指,说:“伤势惨重,伤养两千多年。” 张汐颜:“……”移花接木?黎未想让柳雨知道张家有花祭部落的传承,为了讲得通,所以把汉顺帝时期的那只被她家祖师爷灭掉的花祭神捏造成跟柳雨是同一只?处理手法真的是够简单粗暴的,而柳雨竟然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妥?她无力吐槽,改而问柳雨,“你是怎么遇到我的?” 柳雨说,“你晕倒在桃林的瘴气中。”她把玩了下手里的骨笛,说,“我救了你。救命之恩,要怎么报答?” 张汐颜把骨笛仔细地看了又看,她可以确定这支骨笛就是黎未的那支。她说,“桃林里,你吹响骨笛,困住了我爸他们?” 柳雨微笑,“放心,他们都还活着。”她忍不住调侃,“你怎么想象出那么多尸蛊来的?” 张汐颜无话可说。她默默地掀开衣领,露出左肩包裹严实的伤口,绑带还是她裁道袍制成的。她道袍袖袋里的东西没有了,紧跟着忽然惊觉右肩挎着一个登山包。登山包上的破口还在,她的物品都在包里,没吃完的烤何首乌也都还用树叶包得好好的,放在背包里。她清点自己的符,发现蓝符少了两张。 她努力地回想,想不起来黎未的脸长什么样,只记得她穿着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脚踝挂着钻石脚链,在溪边,在篝火旁烤鸡、烤何首乌,与她们说两千多年前的事,教柳雨蛊术。 张汐颜了然。黎未篡改了她和柳雨的记忆,但她家祖上从立派之初就一直在研究怎么克制巫蛊之道,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使得黎未的手段对她的效用不大,能够很快清醒过来。 张汐颜的心情有些复杂,这次进山是为了寻找二堂哥张希明并找柳雨算账,没想到最终被柳雨救了。如果没有柳雨护她,她很可能在跟着黎未的脚印走、遇到黎未的时候就已经凉了。之后,她破除幻境的时候,惹怒黎未,柳雨又救了她一次,在溪畔,无支祁出现攻击她,也是柳雨在护她。柳雨坑过她,不止一次,救她性命,也不止一次。 柳雨不满地看着张汐颜清点完东西重新拉上拉链,说,“还怕谁贪你的东西不成,你这点东西,谁看得上。” 张汐颜嘲讽地淡淡一笑,“鬼皮骨呢?” 鬼皮袭击柳雨的情形划过脑海:她和张汐颜在溪边休息,似乎在置气,她心里不痛快就召来无支祁想给张汐颜添点麻烦,结果无支祁把张汐颜的肩膀挠伤,她为了避免张汐颜再受伤,就带回到自己的篝火旁,之后鬼皮出现偷袭张汐颜,被张汐颜一剑钉在地上,又再以蓝符消灭掉。张汐颜怕鬼,没敢去摸鬼骨,她帮张汐颜拔下剑,把剑扔还给张汐颜,笑纳了鬼皮骨,然后呢,鬼皮骨扔哪了?掉路上了? 柳雨冷哼一声,说,“谁还贪你根破骨头,报个数,回头把钱转给你。”说完,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发现张汐颜还没跟上,没好气地“啧”一声,回头问:“腿断了不会走路了吗?要不要我背你?” 张汐颜忽然觉得柳雨有点可怜,中蛊分不清自己是人是蛊,中了幻术被篡改了记忆,明明不是花祭部落的人,却成为花祭神背上了守护花祭部落的责任。可这事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让黎未守护的秘密继续成为秘密,她们如果再去到山里只会步入淮阳老龙的后尘。黎未愿意让柳雨知道的,自然会让她知道,她不愿意的,她们作为小虾米,惹不起大佬。 张汐颜默默地把背包跨回右肩,提起剑,跟在柳雨的身后,进入花集村。 花集村里绝大部分房子都是干草搭建的窝棚,但花祭神、族长、祭司和长老们的地位高,住得自然好一些,其中条件最好的是柳雨的住所,是吊脚楼式样的单层竹屋。 大概是城市居民都喜欢有大平台,柳雨的吊脚楼也有一个大平台,占据整个屋子的三分之一面积,剩下的则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和一间带有小小洗手间的卧室。卧室里的摆设极为简单,不到一米五的竹床加一个竹制的行李架和晾衣干,稍微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点的大概就是用兽皮制成的地毯了。至于洗手间,比她道观里的洗手间还小,大概一个多平方,集上厕所和洗澡功能于一体,洗脸的毛巾和洗手台都在外面的大露台上,没有厨房,算是比民宿客栈还要简单的一个套房。房子很干净,在这多毒虫的地方,连只蚊子都看不到。 柳雨指指露台上的水桶,又指指旁边的井,对张汐颜说,“井在那边,自己打水洗漱。卧室行李架上的箱子中有没穿过的内衣裤,和没拆封的洗漱用品,你自己拿。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吃的来。那什么何首乌就别吃了,难吃死了,粗加工制品,当心吃多了中毒。”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汐颜很是冷淡地看着柳雨,说:“我没说要在你这里停留。” 柳雨一副“卧槽,你疯了吧”的表情看着张汐颜,说:“连续走了二十个小时,你不累我都快崩溃了。”她叫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中邪似的连夜翻山越岭地回来。”想想,指着张汐颜说,“肯定还是因为你怕鬼,不想在山里住。”她说完,自认找到合理解释,满意地走了。 张汐颜,“……”精神病患者疯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好在不是她的家人,不需要她操心。张汐颜这么一想,就放下了心。 张汐颜提来井水,便准备洗漱,想起自己一路翻山越岭的,身上衣服实在太脏,即使她能忍着脏穿回去,待会儿还要补觉,总不能穿着脏衣服睡柳雨的床。她打开柳雨的箱子,见里面的行李分门别类地放得整整齐齐塞得满满当当,整个屋子最能找到她熟悉的现代文明社会气息的大概就是这口箱子了。内衣裤连标牌都没拆,洗漱用品也齐全,乍然看起来就像是为度小长假做的准备。 她拿一套内衣裤和一件睡袍,一套洗漱用品,跑去洗完澡,又把自己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洗了晾好,回到屋子就见饭菜准备好了。白米饭和炒菜,还有汤,很平常的家常菜,但出现在这么落后的原始村落,又是……从那样危险的地方刚历经完危险出来,张汐颜想不承认,但还是有点点小感动。 她吃饱饭,到露台上朝村子里望去。柳雨的房子地势最高,视野最好,能够俯瞰全村,甚至能看到大祭司的竹屋。 大祭司的竹屋门窗都开着,客厅的情况几乎尽收眼底。大祭司、大长老、族长和族里的一些老人以及看起来颇有些身份地位的精壮,足有二三十人挤在厅里,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柳雨坐在客厅上首主位上说着什么,那神情气质与在公司会议室里开会时一般无二,严肃认真,透着股迫人的女强人气势,再不见山里时的傻比兮兮样。 柳雨忽然扭头,对她的视线对上时,眨了下眼,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去睡”,便又继续与大祭司扭头说事。 张汐颜转身,回房,躺在竹床上,脑子里回荡着柳雨的声音,说着“去睡”两个字,莫名地觉得怪异,她跟柳雨没这么熟吧?她睡不睡,关柳雨什么事,又不是她爸。她冷哼两声,没抵过困意,很快入睡。她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柳雨回房了,有点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的,不一会儿又传来洗漱的声音,然后,柳雨到她的身边,说:“张十三,进去点。”想挤上床的样子。 张汐颜果断地摊开手脚,把床占据满。 柳雨怒,“这是我的床!你信不信我让你睡地上!” 张汐颜心想“我打地铺也不和你睡。”奈何她在山里都没能好好休息过,又一路跋山涉水死去活来的,身上还有伤,这会儿到了安全地方,放松下来,就有点睡得起不来,只好给柳雨挪了个地方,感觉到柳雨上床躺下后,她便又睡沉了。 柳雨明明很困,但躺床上就精神了,睡不着,旁边躺着的张汐颜让她心里的老鹿乱撞,邪恶的念头蹭蹭地往上冒,总觉得不干点什么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对不起自己。她心想:在张十三的脸上画个乌龟? 她要是画乌龟她就真傻X了。 她想了想,悄悄地把手伸向背对着她睡的张汐颜,搂在了张汐颜的腰上。腰又细又软,落在臂弯中,那手感,绝了!她搂着张汐颜,贴在张汐颜的身上,头抵在张汐颜的颈后,正准备入睡,一个念头刷地一下子划过脑海:好像要弯。 这念头,电光火石般划过,犹豫一道霹雳闪电炸开,柳雨瞬间醒了,那表情变成:卧槽,这是个什么恐怖故事! 她整个搂住张汐颜睡的动作霎时变成僵硬的摆拍造型。 到底是要搂着张汐颜继续睡,还是把这个疑似可能大概也许会把她往弯里掰的凶犯踹下床,两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辟里啪啦地打起了架。 天人交战半天,没个结果,柳雨放弃:我还是咸鱼吧。 最后,咸鱼·柳,在挣扎半天过后,依然是搂着疑似要掰弯她的张某某睡着了。 .. 第31章 盛夏时节, 即使是在绿荫覆盖的山里仍是很热的,好在快到中午时一场大雨带走了夏季的暑热,带着花草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吹进室里, 满室清凉,即使是被睡姿极其不好的家伙挤着, 也没妨碍张汐颜补了个质量极好的觉。 一觉睡醒已是傍晚时分,有夕阳光从竹屋的缝隙里透进来, 洒下斑驳的金色。 张汐颜被柳雨挤到墙角边,还被柳雨抱着:所以这是她借睡了柳雨的床,柳雨借她当了回抱枕?可真是商人本色,半点不吃亏。 她自吐槽几句,从柳雨怀里起身翻过去。她刚翻到一半, 柳雨突然睁开眼,满脸古怪地看着她。 什么眼神?张汐颜愣了两秒才发现她的姿势不太好, 正压在柳雨的上面,那姿势和动作略暧昧, 就好像她在趁柳雨睡着要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最重要的是柳雨的表情告诉她就是这么想的。 张汐颜:“……”没什么的吧?是她想多了吧? 她正准备起身,柳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 “张十三, 趁我睡着了……嗯哼?” 张汐颜:“……”你还真误会了呀! 柳雨笑眯眯地问, “你这是想勾引, 还是想强上?” 张汐颜, “……”精神病戏多!她把自己的手腕从柳雨的手里挣开, 起身,下床。 她去露台收晾晒的道袍,原本想着夏天晒一天,怎么都干了,结果道袍还在滴水,不仅是道袍,屋檐也在滴水。她的道袍挂在屋檐边,下大暴雨的时候没有收。 得,这回连又脏又破的道袍都没得穿了。 张汐颜只好回去找柳雨。 柳雨微微一笑,“等着。”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张汐颜两眼,出了她的竹屋,去到旁边一栋建得挺大的草棚屋,拿了两套苗族夏装回来。 张汐颜的道袍又脏又破湿到没法穿,如今她有的衣服穿就很不错了,因此对于柳雨捧回来一套花祭部落村民们买的苗族服饰完全没有多想,接过衣服,道了声谢,便去到浴室换上了。 柳雨坐在床边没等两分钟,就见张汐颜穿着苗族服出来,不由得愣了下。 她知道张汐颜的颜值能打,撑得起衣服,但没想到连这种批发价二十多块钱一套的廉价衣服都能硬生生地让她穿出卖家秀的效果。她特意给张汐颜挑的那种短款,短袖、露肚脐的紧身上衣,配一条及膝短裙,衣服是宝蓝色底纹镶花边,因为价格便宜,料子光泽略显暗沉,穿在身上很容易显得人老,然而,张汐颜的皮肤白,颜值和气质都相当过关,硬生生地把衣服拔高了好几个档次,穿出了妖娆风情,又冷又妖的那种。 柳雨□□地妒忌了,酸成了柠檬精。这货的脑袋好使、自制力强、从小学霸、颜值能打、气质能打,就连身手都能打,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气人。 柠檬精·柳,酸溜溜地对张汐颜,说,“哟,张道长变张妖女了。来,给大爷跳支舞,笛子借你。”她拿起放在床头的骨笛递向张汐颜。 黎未的骨笛。 张汐颜接过骨笛仔细打量。这支骨笛的年代非常久远,颜色已经由白转黄,似乎常被人盘,润泽如玉,它不是取自人骨,骨头形状和骨质都与人骨不同。她猜测可能是取自某种上古异兽。她问柳雨,“这支骨笛,你从哪来的?” 柳雨微笑,“花祭部落世代供奉的圣物,怎么,想要?” 大佬的东西,要不起。她看这骨笛盘得这么光滑,就知道是黎未常用的,大概就是暂时借给柳雨背个锅。她估计她爸他们肯定没见到黎未,应该只听到了骨笛声,柳雨顶着花祭神的身份,又出现在桃林,再拿着这骨笛出现,她要是不出去替柳雨作证,柳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自己的亲爸,自己知道。柳雨要是坑了她爸,呵呵,花祭神,蛊神,指不定会被张长寿大师怎么收拾。说不定她爸给柳雨的爸吹吹风,柳雨就真能在精神病院度个小长假反省下人生什么的。 张汐颜把骨笛还回给柳雨,说:“建议你把这东西放回祭坛供起来,然后,死不承认当初在桃林里吹骨笛的是你。” 柳雨:???她问,“什么意思?” 张汐颜不敢把黎大佬供出来,只说,“供奉的器物和常年被人拿在手上把玩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前者骨头缝里积的是灰,后者骨头缝里浸的是油。”她说完把骨笛递回给柳雨。 柳雨接过骨笛,反复查看,问张汐颜,“你的意思是指包浆?” 张汐颜:“……”当我没说。 柳雨若有所思,问,“你让我不承认,是怕你爸找我算账?包庇我?” 张汐颜:?? 她懒得跟柳雨多解释,转身出了房间,去到露台上,趴在栏杆处看风景。 柳雨虽然不知道张汐颜的用意是什么,但她了解张汐颜,所以选择相信。她把骨笛交给大祭司,让他送回祭坛。 大祭司双手接过骨笛,当即带着人把圣物送回祭坛。 柳雨从大祭司那回来,正好遇到送饭菜过来,便让他们把小餐桌和饭菜都摆到露台上去。不通电的落后村子,傍晚时分,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点灯吃饭还不如吃夕阳晚餐。 东北炕桌差不多大的小竹桌便是她俩的餐桌,小竹凳矮得人坐着和蹲着的差别不太大。 柳雨发现张汐颜不挑食,特别好养,给什么吃什么。就连粗加工带有微毒的何首乌,张大小姐吃起来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外面摘的野菜煮的没油没肉的清汤,她照样盛进碗里,还给她盛了一碗。柳雨接过张汐颜递来的汤碗,正想调侃,一眼瞥见张汐颜的右臂,当初兽夹夹伤的地方留下一个很大的伤疤,即使伤口已经愈合,仍能看得出当初的伤口很深,因为化脓感染清除过腐肉,伤口处还凹陷下去一块,看起来像一块天然无暇的白壁被人为地刻上划痕。 张汐颜觉察到柳雨的视线,看了眼伤口,淡淡地扫了眼柳雨,低头喝汤。柳雨坑过她,也救过她,过去的过去了。 柳雨收回视线,低头喝汤,心里有点难受,后悔当初有点过分,买农具的时候看到有买兽夹,顺便买了,当时只是想了下有机会给张汐颜试试,有机会派上了用场,却……差点害了张汐颜。 张汐颜觉察气氛有异,抬头,诧异地问,“你在难受?” 柳雨恼羞成怒,张嘴想怼,又觉不妥,生生地把“呸”字咽回去,变成冷哼,又觉得不够有力度,冷笑两声,“为你?做梦!” 张汐颜:“……”喜怒无常,惹不起!她把碗里的米饭吃完,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起身走人。 柳雨喊了声,“张十三。” 张汐颜回头看向她。 柳雨看着张汐颜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兽夹的事,对不起。”说完飞快地扭回了头。 张汐颜略有些意外,柳大小姐不像是会道歉的人。不过,她接受柳雨的道歉。她无声地轻笑声,摇摇头,走下露台,在村子里闲逛。 夜里,张汐颜和柳雨挤在一张小床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为房间里洒上朦胧的亮光。 柳雨侧躺在张汐颜的身侧,看着熟睡的张汐颜的侧颜,听着沉稳的呼吸声,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萦绕在心头,有些想入非非,还有些烦躁,又不想打扰到张汐颜睡觉。她起身,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去到外面的露台上,看月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想,大概她真的有精神病?她是疯了才会喜欢上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第二天,张汐颜把自己的那点家当收进背包,破烂的道袍也塞回背包里,向柳雨辞行。 柳雨冲张汐颜挥手,连假客气挽留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张汐颜单肩挎着背包,拿着剑,走下吊脚楼后,又回头看了眼柳雨,说:“蛊术练好了,也是门本事,只是千万小心别把自己炼成了蛊人。” 柳雨微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张汐颜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走了两天才到乡上,包了辆车往昆明,去到她二堂哥张希明家。 家里没有人,她打电话,才知道他们在医院。她在病房见到了她二堂哥和她爸,以及与他们同去的那些人。她二堂哥瘦得不成人形,一条腿打着石膏,另一条腿从大腿截肢,人还昏迷着。她的那些伙计也是个个都有伤,全部暴瘦,都有不同层度的器官衰竭症状。程教授和马教授还在重症监护室,他俩的情况最危险,寄生虫感染导致肺脏受损严重。 她爸苍老了很多,原来看起来最多五十岁,现在像有七十,精神气全没了,整个人都萎靡不已,像风中残烛。虽然医生说她爸只是有点营养不良和贫血,没什么事,但她知道,这次是伤得狠了。 黎未给他们只留了条命,有一个算一个,全给废了。 张长寿对张汐颜说,“不是柳雨,她没这本事。” 张汐颜点头,说:“我见到那人了。”她对张长寿,说:“这次认栽,那地方不能再去了。” 第32章 张汐颜陪她爸聊了几句,就去找医生了解她爸的情况, 之后去看她二堂哥。 张希明的病房外挤满了人, 他的老婆和女儿被一伙自称是伙计家属的人堵住。 她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担心公司要垮, 出不了治疗费, 要让老板娘现在就把治疗费用打到他们的账上,还要给什么伤残赔偿金之类的。 她二堂嫂的日常就是插花、美容、下厨和照顾女儿, 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根本应付不了眼前的情况,被那些人逼到角落吓得瑟瑟发抖, 拼命地把女儿护在怀里。 张汐颜挺懵, 人才刚送到医院没几个小时,就开始闹赔偿金? 二堂嫂见到张汐颜如见救星, 和女儿躲在她的身后气得直哭, “这些人前几天就到家里来闹,说希明不知道把他们家人带到哪里去了,问我要人。他们还跑到昭珺的学校闹事,昭珺连学都没法上。希明刚到医院, 他们就又追来了。” 张汐颜:“……”一个公司除了老板,还有高管,这会儿管事的人没出现,来了帮闹事的人把不管事的老板娘给堵了。这就有意思了。更有意思的是她刚才从那些伙计住院的病房经过, 没见到他们有家属陪护, “家属”全都在这里闹事。 一个明显像是领头的人站出来, 问张汐颜,“你是谁?” 张汐颜的回答是毫无预兆地抬腿踢在那人膝盖旁的膝眼穴上。 那人惨叫一声,当场单膝跪地,膝盖磕在地砖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响。 她不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行逼他仰起头,从随身带的香囊中拿出一颗清心解毒丸塞进那人的嘴里,又往他的下巴处一扣一按,“咕噜”一声,药丸便咽了下去。她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凶悍得如同电视剧里给人强行灌药的恶毒妖女,再加上她那身苗族服饰和右臂上的伤疤,恐怖效果十足。 那人单膝跪在地上,拼命地抠喉咙,却吐不出来,惊恐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其他人被张汐颜吓了一跳,又见到张汐颜面无表情地朝他们看来,再想到张老板是干什么的,不敢再惹事,顿作鸟兽散,一下子全跑了。 张汐颜:??这就跑没了?是请的群演吗? 那人拼命抠喉咙,怎么都吐不出来药,简直快崩溃了,对张汐颜说,“我告诉你,给人下毒是犯法的。这里有监控,你跑不了的。” 张汐颜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天生一副令人退避三舍的高冷样,冷眼看人加上刚才下药的效果,经人一通脑补后,只让人觉得惊悚恐怖。周围病房的人都缩着不敢出来,就连医护人员都绕着他们走。闹事的人可怕,这把闹事的人给弄地上跪着的人更可怕。 没几分钟,那人就招架不住,倒豆子般全招了。 有人找到他,自称是张希明公司的人,说张希带人去了生苗寨子,已经失踪三个多月,显然回不来了。他手下的高层管理正在忙着瓜分公司,他可以混水摸鱼,找到几个出事伙计的家属,去找张希明的老婆闹,弄点钱花。 张汐颜:???无力吐槽。 她随口报了几味吃不死人的温补中药让那人加二钱黄连将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连续喝上一周,她又补充句,“不能加糖。”苦死你! 那人颤抖着双手用手机记下药方,连声赔不是,然后拖着酸麻的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跑了。 她二堂嫂问张汐颜,“现在怎么办?” 张汐颜说:“二哥没有生命危险,等他醒了,他会处理的。” 二堂嫂害怕,问张汐颜,“你能不能在这里等你二哥醒?” 张汐颜在医院照顾她爸,顺便照顾下她二堂哥陪陪堂嫂和侄女也没什么,点头应下。 傍晚的时候,陆续的,有人来探望她二堂哥,一个个摆出关切的模样打听她二堂哥的情况,打听她是什么人。 她堂嫂作为全职太太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没几下就让人把知道的都套了去。不过,她堂嫂知道的事不多,只让人知道她是张希明的堂妹。 有年轻的人表情管理还不太到位,脸上直接就显露出“堂妹呀,还好不是亲的”。 张汐颜:?她家没分家,堂的和亲的没太大区别。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有自己的私房,但药铺生意好像不是她二哥一个人的。她泡的药浴,家里制符和制药的药材和耗材都是二堂哥运回去的,好多制作出来的东西也都是放在二堂哥那里卖。她虽然不太了解里面的情况,可见过二堂哥回家向三姑奶奶报账,太爷爷在边上听着。 夜里八点多,张希明醒了,一群探病的把病床围了个严严实实,嘘寒问暖,一顿关切,她二堂嫂都没能挤进去。 直到张希明问他老婆呢,大伙儿才给让出路,然后帮她堂嫂说话,说得她堂嫂都插不上嘴。 张汐颜缩在门口,没往上凑。 如果可以,她很想装失踪,让张希明把张汐月和张希正叫过来处理这边的烂摊子。她两年职场经验就是个底层金融民工,在柳雨身边当助理的那段时间倒是见识了一点点公司高层管理间的明争暗斗,嗯,小职员玩不转。她二堂哥的摊子比起金融公司还要复杂得多,毕竟在金融公司干得不好最多就是损失点钱财或者是职辞走人,她二哥的生意嘛,这一趟就躺了二三十多个人,老板的两条腿都残废了。她此时此刻无比想念她的小道观,多清静的世外桃源啊。钱多好挣呀,她卖点随手画的给人心理安慰的镇宅符、平安符,帮人看看居家风水,就能赚够生活费,还没任何风险。即使平安符、镇宅符卖得便宜,全看善信的心意是给几块还是给几十块,但成本只有几毛钱,最少都是几十倍的暴利生意。如果再搭配上套餐价,那利润更是高到离谱。例如帮人看看风水挪几件家具位置,再贴两道符,那开价最便宜都是按千算。遇到公司企业找上门来,特别是遇到柳雨她爸那种土豪,尽管狮大开口,要是价格低了,别人会怀疑大师的水平,价格越高越有范越可信。 张希明对他老婆说,“你立即带着昭珺回老宅请三姑奶奶下山,汐颜失踪了。” 张汐颜听到三姑奶奶,浑身的汗毛刷地一下子竖了起来。鬼一样的三姑奶奶比花祭部落还要恐怖好不好,鬼皮都得后退三丈,毕竟她不用和鬼皮睡一张床,不用天天接受鬼皮的叫起床服务。 她立即喊了声,“二哥,我在。”她只觉自己的心里有个小人哗啦啦的淌着眼泪,内心泪流成河。 张希明见到张汐颜,难以置信地问,“你没事?你怎么出来的?”不等张汐颜回答,又说,“你没事就好。” 张汐颜说:“不用叫三姑奶奶下山了。” 张希明点头,说:“你在,我就放心了。现在的情况,你都看到了。”他看看自己的双腿,说:“你二哥得提前退休了。你三姐和四哥都有自己的生意要忙……” 张汐颜说,“我的道观……”她的话到一半,就见她二哥一副“你编,你接着编”的表情看着她。她说不下去,退而求其次,“其他的关了,只留药铺行不行?”她说完就见张希明满眼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张希明说,“行。” 张汐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回想了下家里制符要用的材料,其中有一味是鬼皮骨,还有不少也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貌似,药材也不太好收集,是不是还要去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她想说,要不把药铺也关了吧,但不敢,她怕三姑奶奶下山找她。黎大佬加上鬼皮、无支祁、鬼蜮幻蛊、幻阵和尸蛊都没有三姑奶奶可怕。 张希明对着病房里的众人宣布,“往后汐颜就是你们的新老板。” 张汐颜看向他堂哥的女儿,那是只有十一岁的小学生,接不了班。她二堂嫂,还得她护着,就更别指望了。她再数数她家的人口,看看哪个能接张希明班,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沉默。 一位穿着唐装手上拄着拐杖的老先生问,“张爷,这位是……?”那态度很明显,不认识!这谁呀! 张希明先把屋子里的人向张汐颜介绍了遍,这才对他们说,“以前不认识不打紧,以后就认识了。”说完露出疲惫的神情,让大家都出去了。 张汐颜和大伙儿一起出了病房,就听到有人问她,“张小姐,张爷没把账交给你吗?” 张汐颜,“……”她在老宅那三年,张希明回老宅报账的时候,她都旁听。送出来的药材,运回去的药材,不能让老迈的三姑奶奶和太爷爷干苦力活,都是她和大堂嫂清点的,她大致上心里有数。重头就这些,别的零零碎碎的,不打紧,而且,要紧的不是账,是药材渠道。况且,她二堂哥只是伤了腿不能再上山下海地打拼,又不是伤了脑袋,管管公司经营点生意买卖不成问题,说什么退休,那是给他们这些不安份的人挖坑。她不痛不痒地回了句,“我心里有数。”冲张昭珺招手,“回家啦。”叫上她二堂嫂一起走了。 不少人顿时乐了,装比好呀!张汐颜年纪轻轻的,又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意上的事,心里有什么数,还是装。 二堂嫂把女儿安顿在后座,坐到驾驶位上,才担忧地问张汐颜,“会不会有事?你二哥以前也经常出去,但通常十天半月就回来了。他这次出门,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就有人明里暗里地打听,我找公司的人问,他们总说没事,后来过了一个多月,外面都在传希明出事了,公司要倒了,我这才跟小叔打的电话。一下子这么多人出事……” 张汐颜知道自家嫂子没什么心眼,藏不住事,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二哥没有生命危险,等他出院就好了。”她见二堂嫂还是担忧,说,“这阵子我住你们家,我爸伤着,估计过几天我妈还得过来,又得麻烦你。” 二堂嫂忙说,“不麻烦,不麻烦。”得到准信有张汐颜他们住在家,不用她们两母女应付那些人,长松口气,心头的大石落地大半,这才发动汽车,驶出医院。 张汐颜琢磨上她家用的那些药材的来源。常用的中草药自然是有人种植,蛇虫蜈蚣以及那些偏门药材呢?她想起花集村晾晒的蜈蚣、蚂蟥之类的药材,忽然觉得柳雨在山里养的那些东西,还真不愁销路。至少她家的药铺都用得上。 张汐颜心想,“没想到柳雨还是个隐藏的药材大供应商。” 第33章 第二天大清早, 张汐颜就和她堂嫂去给医院的病号送早餐。 她经过伙计病房的时候, 见到一对七十来岁模样的老夫妻在一个伙计的旁边照顾, 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巴巴地守在旁边。她把早餐给她爸送过去,之后来到那病房外,敲响房门。 病房是三人病房,躺了三个伙计,再加三个探病的家属, 六个人六双眼睛全朝她看来,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看出, 一个都不认识她,脸上的表情都写着: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张汐颜自我介绍, “我叫张汐颜,张希明是我哥。” 一个伙计哼笑一声,说:“张爷一倒,什么阿猫阿狗都出来了。”他恶声恶气地叫道:“滚!” 张汐颜说, “我爸是张长寿。”她见那三个伙计都是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 想起自己在他们这里估计还是山里的失踪人口, 于是去把她二堂嫂叫过来, 证实她不是骗子。 三个伙计顿时大变活脸, 一口一个“小老板”地喊着,赶紧赔礼道歉, 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点怵冷脸小老板。张长寿都倒了, 他们老板也残废了, 小老板落单在山里,大家都以为她已经遭遇到不测,结果毫发无损地出来了,比他们谁都好。这就是本事,不服气都不行。 这些都是为她二哥卖命的人,张汐颜自然得好好对待。昨天那些闹事的人,也给张汐颜提了个醒,得防着有人煽动家属闹事。她挨间病房探望过伙计,把她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们,让他们有事打她电话,又让她二堂嫂到附近找一家稍微好一些的酒店安顿这些探病的家属,给他们安排好吃饭和住宿。 有护士找到二堂嫂,跟她说需要交费取药。 张汐颜才知道所有人的住院手续都是她二堂嫂办的,所有费用也是二堂嫂自己掏的私房钱。二十多个人躺着,其中还有程教授、马教授这种重症患者烧钱大户,再加上那些伙计都是重度营养不良和重度贫血患者,红细胞生成素、全营养液和白蛋白用上,预存的费用一天见底。 她找到张希明要钱,得知张希明因为欠供货商钱款被起诉,银行冻结了他的个人财产以及公司财产。她再查余额,事务所里有一百多万,药铺的余额是零。 供应商来了,找她二堂哥要债。 张汐颜翻了下他们的单据,发现在上个月和上上个月,进货量奇大,远超平时的很多倍。供货商听说张希明出事后,都急了,连夜赶过来蹲公司,蹲张希明家里,查张希明有哪些可以抵债的资产,起诉和申请冻结他的财产。 张希明躺在病房里,要死不活的样子,外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出来主事,供货商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么年轻,她能顶什么事。 张汐颜翻过他们交过来的单子,飞快地默算好数量,震惊地问:“两个月里拿了三年的货量,你们也出货?”她二堂哥报账的时候,月账、季账和年账都有报,这种都是细水长流的稳定生意,除非有突发情况,不然,每年的流水不会相差太多。 供货商闻言就知道这位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拉出来背锅的,多少还是个明白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一位供货商说,他跟张爷做了十几年的生意,偶尔也会有这种一下子要货特别多的情况,张爷的金字招牌在,没出过差错。他又列举了十几样平时比较罕见少用的药材,告诉她,之前突然连续三年的用量特别大,直到今年清明才停。他们只管供货,哪管张老板为什么突然加量要用那么多。 张汐颜翻过药物清单和价格,有点瑟瑟发抖。她泡药浴,泡的不是药,是钱。她把手上那厚厚的一大叠供货单依次还给他们,说,“你们把今年的所有供货单都复印一份给我。货款,之前怎么结,以后还是怎么结,之前欠你们的,后天,你们后天到公司,我给你们结清。从现在起,除了我和我二哥,其他任何人找你们拿货,我们都不认。” 一名供货商问,“张小姐能做得了主?” 张汐颜淡声说,“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小事?张爷的公司都被搬空了,还是小事?供应商们的表情各异,都有些一难言尽。 张汐颜:??烂船还有三斤铁呢。这事说不小确实不小,可要说多严重还真不至于。说到底只是销售和采购联合起来偷了原材料和成品货物,供货商、生产线和核心技术都在,只要招牌没砸,收拾收拾铺面就能重新开张。她二堂哥现在资金周转不灵拿不出钱,家里有呀。堂哥堂姐做生意每年都要交份子钱回家,药铺的生意也是一个大进项,钱都在三姑奶奶那管着呢。家里的生意买卖周转不灵了,她找三姑奶奶拿钱都不需要打借条。 她见完供货商,先拿自己的那点积蓄把医疗费交上,然后打电话回老家找三姑奶奶要钱。 老宅没有无线网络,但装有座机电话。她学艺的那三年,三姑奶奶怕她吃不了苦找她爸哭要回家,把电话锁柜子里。 下午三点,张汐颜在去仓库的路上,收到了三姑奶奶汇过来的钱。 药铺是连锁店,总部在昆明,其他地方开了些分店,由总部统一配送货。她先去看了仓库,大门虚掩,仓库里只剩下些遗弃的垃圾,东西都被搬空了,还有流浪汉在里面大小便。她到公司,发现大门都被砸了,门口被喷有漆,“垃圾公司还我血汗钱”,桌椅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废纸,办公设备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了,连墙上的挂钟都没了。大鱼缸还在,但很久没换水,里面的鱼全死了,水都变成了墨绿色,面上浮起了绿苔,直冒绿泡。 她找物业打听,谁把公司搬空了,物业告诉她,听说是老板死了,公司倒了,还拖欠了供货商的货款,欠了员工的薪水没发,好多人来闹过,不知道是谁把里面的东西搬走了。她想调监控,物业告诉她,监控录相只自动保存七天,这里都被搬走一个月了,没有监控记录了。张汐颜到总店和分店都看过,发现全都大门紧闭。 她联系总店店长,问他拿钥匙,店长告诉她,“公司倒了,这钥匙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总店店长姓于,叫于海,昨天晚上到她二堂哥那探病的人之一,干瘦的一个老头,身上有很重的中药味,显然是常年跟药材打交道的人。 钥匙是不可能弄丢的。她淡声说,“没关系,你会还回来的。”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登陆公司的宣传网页,发现网页还在,于是发布了一条通告:老板回来了,恢复正常营业,没领工资的,没结货款的,请来公司。 她联系上人力经理,约他到楼下的咖啡厅见面,向他了解公司情况和他个人的近况。 张希明刚走的前半个月还是正常的,到下旬的时候,就有点风言风雨出来。快一个月的时候,高层确定老板失踪,老板娘也没有他的消息,又再过一段时间,大家就认为老板凶多吉少了。老板没来,老板娘也不出现,没发工资,账上……没钱了,就开始乱了。有员工私下偷盗公司的东西出去卖,也没有人管了。 张汐颜没问为什么没有人管,不管是因为上行下效。她家的药铺,核心技术在自家人手里,公司只是经销商,有价值的就是货物和渠道。最重要的核心渠道都在自家人手里,那些高层能够接触到的供应渠道也就是骗几笔货物的事。至于人力经理,不管采购、不管销售、不管钱,上面还有副总,瓜分财产轮不到他。他现在人到中年,背有房贷,养有二孩,老婆全职太太,再加上公司倒闭老板欠薪,失业在家,新工作没有着落,日子不太好过。 她对人力经理说,“回来上班,没上班的这段时间也按照全勤算,明天发工资。” 人力经理难掩诧异,说,“公司账上已经没钱了。” 张汐颜说,“我家有钱。”她调出三姑奶奶转账短信,给人力经理看,问:“够重新开业吗?” 人力经理:“……”壕无人性! 张汐颜说,“通知公司员工,明天来领工资,恢复正常营业。”她又补充一句,“老员工招回来一个,你拿一千块提成。”招工要时间,找猎头要给一个月工资的报酬,不如把熟手都找回来。有两个月工资的诱惑在,人力经理想把人叫回来很容易,由他联系,最是便捷。至于侵吞财产的是哪些人,等公司的人回来后,查起来也容易。不回来的那些,要么是另谋高就找到更好的去处,要么就是这次拿公司发了横财。 她带着人力经理到旁边的家政公司,请他们把写字楼办公室连夜清理出来,又给她三姐张汐月打电话。之前的财务不能再用,临时请也很难找到信得过的,让她三姐借几个可靠的给她应急。 张汐月:“……”要疯!马不停蹄地派了财务总监带着会计和出纳赶最近的航班过去。 财务团队晚上到的,然后发现……嗯,这家公司真干净,财务部被搬得连张报表都找不到,往来财务记录和账册什么的全没了。 好在人力经理电脑里的资料还在,财务拿着他的资料熬夜算出了员工工资。 到快天亮的时候,他们眯了几个小时,就又被挖起来,接待到来的供应商和领工资的员工。 张希明的公司,写字楼是租的,门面是租的,公司被搬空了,欠一堆债,正常人的操作都是清账关店另起炉灶。 张汐颜拿钱把这窟窿填上,让很多人都看不懂她这操作。 生意做得久的那些人倒是琢磨过来——保招牌。她要是不把这窟窿填上,别想再从他们手上拿货,招牌口碑全砸了,往后生意可就难做了。 作为供货商,里面的猫腻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如今张汐颜结钱痛快,看起来家底是真的够厚,折腾得起,这生意显然能继续长期合作,愿意卖张汐颜一个好,隐隐约约地透了些消息给她。 张汐颜从供货商那拿到今年发过去的所有订货单原始单据的复印件。她从单上的签名和公司印章,以及印章的持有人,再加上供应商透露的信息、回来的员工提供的信息,以及再看看哪些人连工资都不回来领现钱都不敢要,基本上就确定了内鬼。人力经理那里有完整的人事资料,她把三方面信息数据汇总,按照公司人员名单把人圈了出来。 人力经理招新人,把这些空缺填上。财务那边,让她三姐留了个财务给她当总监,暂时先把架子重新搭起来。那些被搬空货物的店面,找施工队重新装修过后,让供货商补货,重新上架铺上。缺的办公设备,也都重新添置了一套。坐馆的老中医和大夫中也有很多没参与进去,都让张汐颜请了回来,生意买卖重新做了起来。 她忙了一个多月,一切步上正轨。 医院里的病号陆续出院,伙计们年轻力壮,经过张汐颜不惜血本地给他们治疗,基本已经完全康复。张长寿的头发全白了;张希明的一条腿截肢一条腿粉碎性骨折打着钢板没拆,暂时没法装假肢,还得坐轮椅;程教授和马教授的肺部功能不可逆地受损,走几步路都喘,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只能在家休养。 张希明坐轮椅不影响打理生意,张汐颜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公司还给他,查出来的名单也给了他。怎么处置那些人就是她二堂哥的事,她能不沾手,当然不沾手,她还是想继续轻轻松松地过她的小日子。 张汐颜把摊子甩回给张希明,浑身轻松地补了个好觉,睡到快到第二天中午才起,神清气爽地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她的世外桃源小道观,到客厅,就被她妈塞来一封信,“你二哥给你的。” 张希明留书,告诉她,他伤势过重需要回老家调养,老婆孩子和公司都暂时交给她了,请她代为照看。 张汐颜:???她像是做生意的料吗? 那帮内鬼搬空公司又几乎掏空供货商的存货,再加上还有同行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急缺各种原料药材。张希明,不是说好了吗,柳雨是隐藏的大供应商,可以找她救个急么,你特么就跑了!跑了!跑了!! 张汐颜气成河豚,气势汹汹地打张希明的电话,关机!没关系,她有老家的座机号码。 她拨过去,三姑奶奶接的电话,秒怂。 张汐颜可怜兮兮地告状。 三姑奶奶说,“你二哥看我年纪大了,想趁着养伤陪陪我。你要是不乐意做生意,你回来陪我也行。” 张汐颜:告辞! 她挂了电话,对着一个有嗷嗷待哺……不是,是有几十口青壮年需要养的张希明事务所,以及好几家严重缺货的连锁店……张汐颜只想说:张希明我问候你全家! 然而,那会把自己也问候上。 伙计们跟了张希明那么多年,都是有些本事的。张汐颜把内鬼名单给他们,让他们收债去。她又叮嘱,“只要不出人命,只管折腾,有事我担着。”然后,进山,找大供货商·柳雨! *****************又改了下虫************ 第34章 张汐颜出发不久, 收到一条陌生人发过来的短信, 短信上写的是一个专治经脉和气海受损的奇门偏方名,七个字,再加一个名字落款,“张娇妍”。 张汐颜:???她家有这号人? 她把短信截图发给张长寿先生,问,“张娇妍是什么人?哪房远亲?怎么找到我这来了?”她家这一支,从太爷爷开始就没分家, 如果是堂亲, 那都是太爷爷兄弟的后辈了。可这方子是根据当年巫神教的蛊术药方改良来的,她家只有留守老宅护陵的人能够接触的到,据她知道的,就是太爷爷, 三姑奶奶和她。张娇妍是哪路大神? 张长寿大师回:“你三姑奶奶, 方子是你二哥要用的。” 张汐颜差点吓掉手机。张娇妍是三姑奶奶?三姑奶奶?鬼一样的三姑奶奶? 她随即默然。这方子脱胎于蛊术,霸道凶险。二堂哥才四十多岁, 不想就这样废掉,愿意冒奇险把受损的经脉治好, 把功夫重新练起来, 也属正常。毕竟她家人丁单薄,能顶事的人不多, 现在顶大梁的就是他。她要凑齐这方子, 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找柳雨。 她在独龙江乡歇了一晚, 第二天清早出发时, 遇到花集村的运输马队。 她想着跟着马队可以有好走的近道可以抄,就悄悄地跟了过去,跟了两个多小时,马队到目的地了。 那地方正在架铁索桥,马队在运修路材料,后面往村里去的能让马行走的路,还没修。 她只好调头,绕回原来的小路,再次翻山越岭。 张汐颜觉得自己是真的傻,这是山区又不是高速路,人可以翻过去的陡峭山路马过不去,跟着马队走只会是绕远路。 从乡上到村里要走两天,有村民在半路修有临时落脚的客栈,客栈里除了村民,竟然还有一伙人。 那一伙有六人,两个像是跑业务的,一个像是企业高管,带着一个助理,另外两个则是一身蛊味。他俩身上的味道很杂,一个身上还混有普通毒虫的味道像是做蛇虫养殖的,另一个则是西装革履精英人士做派。她在那西装男闻到了很淡的花神蛊的味道,不是他自己身上的,是像柳雨的家人那样接触到花祭神沾上的。 张汐颜穿着白色的道袍,背着剑和背包,她出现在这里,落在那群人的眼里同样怪异,特别是身上带蛊味的两人,盯着她打量好几眼,又互相低语了几句,说的是她听不懂的生苗语言,跟花祭部落不是一个语系。 村民们原本正围在桌子前吃饭和叽哩哇啦地聊着天,见到张汐颜出现,从客人到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全都起身,向花祭神的贵客行大礼,把她迎进去。 张汐颜要了一个炒菜和一个汤,两碗米饭,吃饱后便上楼休息。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吃过早餐,打包了点午餐,便继续上路。 那伙进山的人跟张汐颜差不多时间起床。他们除了身上带有蛊味的两人,其他人都没睡醒,昨天爬了一天难走的山路,今天又要赶路,浑身酸痛,一个个直抱怨地方偏远。 有人嘀咕句,运输都是个问题。 另一人说,“已经在修路,有马队,柳雨还是有点商业头脑的。” 张汐颜怀疑他们是黎未派来的人,不知道黎大佬是不是也想学花祭神·柳扶贫,但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买药材的竞争对手。她在心里默默地问候黎大佬几句,加快行程,把那伙人远远地甩到后面。 她想:那一群人里,有四个不善长爬山路,再是想快,也不太快得起来。 没过多久,身上带蛊味的两人赶了上来,比张汐颜落后几十米,跟在后面。 张汐颜走了一段,见他俩还跟着便停下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喝点水,歇脚,顺便把剑放在手边,方便随时拔剑。 那两人从张汐颜身边路过时,扭头看了她两眼,便匆匆过去了。 张汐颜心想:“万一他俩跑到前面布陷阱下套怎么办?”她不放心,又加快速度赶路,超过了那两人。她不知道那两人是不是也怀有同样的心思,见她超过后,又赶了上来。 她经过三姑奶奶和太爷爷的三年特训,体力已经非常好,速度也不慢,但遇到这两人,还真没办法甩下,累得直喘。张汐颜气闷不已,真想问他们一句:你们不累吗? 那两人也有点喘,大热天这么赶路,汗流浃背的,没比张汐颜轻松多少。 西装革履的那人都装不下去,脱下外套,松开两颗衬衫扭扣,问张汐颜,“你赶这么急做什么?” 张汐颜回:“害怕。” 技术男:“……” 西装男:“……” 恕他们眼拙,没看出来。 三人像是谁都不肯给对方赶到前面挖坑布陷阱的机会,非常默契地歇了一会儿,然后,又一起上路,保持距离,互相提防,互防监视。 出于赛跑效果,原本要走一天的路,他们仨半天赶到,刚过午饭就到了花集村。 大长老在山外修路,大祭司出来见的他们。 大祭司打量那技术男和西装男,认出他们是养蛊的,很是诧异张汐颜怎么会跟养蛊的走在一起,问:“张道长,这二位是……” 张汐颜赶紧撇清,“路上遇到的,不认识。” 西装男递上名片,“我是九黎集团的总裁特助,这位是九黎制药厂的厂长,我们是来买药材的。” 九黎?张汐颜心说,“果然。” 所谓同行是冤家,同为养蛊人,又是陌生人,大祭司对他们充满防备。他客气地对张汐颜说,“花祭神还在睡午觉,您看是先到村里喝杯茶歇会儿还是直接去找她?” 技术男:“……” 西装男:“……”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们不知道姓张的这一家子是做什么的吗? 张汐颜向大祭司道谢,然后径直去柳雨的竹屋。 技术男和西装男目送张汐颜进村,都有点无语。死对头被当成贵客一样迎进村,他俩来买药材的大客户被当成敌人防备堵在村口。 大祭司担心这两人来者不善,连村子都没让他俩进,抽着新学会的旱烟,睨着他俩,说,“说吧,有什么事吗?” 张汐颜去到柳雨的竹屋外,连喊好几声都没听到回应,也没有听到有声响,又想到大长老说柳雨在家睡午觉不至于听到她叫门不回应,心下起疑。 她掀开门口的竹制门帘,绕进卧室,就见柳雨穿着T恤短裤摊开四肢一动不动地躺在竹床上,睁大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样子,乍然看起来,特像横死床上…… 她吓得打个激灵,后退半步,心想:“这是醒了?”正要说话,忽然发现柳雨的眼睛闭上了。 张汐颜:大白天活见鬼了吗? 柳雨又睁开眼了,还眨了几下,然后蹭地一下子坐起来,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似乎不满意自己的起床姿势,又倒回去重新睡。 张汐颜:“……”这是精神病患者的病情又加重了? 柳雨又坐起来,慢慢扭头看向张汐颜,发现她还站在那,喊了声,“张十三?” 张汐颜不敢应声,怕柳雨是鬼喊魂。 柳雨闭上眼,定定神,确定门口站着的是张汐颜,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没好气地抓起枕头就扔过去,“要来你不知道提前说呀,整惊喜给谁看呢,你不知道很容易变成惊吓的吗?”乍然听到张汐颜的声音,以为自己想太多,真的精神分裂出现幻觉了,好气。 张汐颜:“……”到底是谁受到惊吓?你这地方是通了电话还是通了网络,我怎么提前通知你?她没好气地说道:“没见过睡觉睡出死不瞑目横死床上造型的。” 柳雨怒视张汐颜,“张十三,我告诉你,亵渎花祭神,你完了!” 张汐颜真心想要建议她,别再住在山里了,赶紧出去找个医生好好治治。 柳雨白了眼张汐颜,起身,去洗手间。 她洗漱完,清醒了,就听到大祭司的声音从竹屋外响起,告诉她,有两个自称是从制药厂来的养蛊人,要买药材。 柳雨:“……”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养蛊人缺她这里的这点药材?开什么玩笑。 她说,“让他们等着。”慢悠悠地拿起衣叉从晾衣竿上取下衣服,正准备把T恤脱了,想到张汐颜在旁边,又顿住了。 她的心念一动,心说,“你想看就看吧,把持不住可不怪我。”斜眼睨着张汐颜,慢腾腾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那表情活脱脱地写着勾引二字。 张汐颜莫名地觉得哪里不太对,赶紧挪开眼,到外面客厅等柳雨。她心里有点打怵:总觉得柳雨的病情加重了。她担心生意不好谈。 柳雨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你该不会是说想我了,特别翻山越岭地来看我吧?” 张汐颜说:“我来买药材。” 柳雨:??? 她回想了下张长寿的香火铺和张汐颜的道观,卖香烛符纸是正常的,卖药材?张汐颜改行不当道士了?可她还穿着道袍,明显没改行呀。 张汐颜又提了句,“外面来的那两人,我在路上遇到了,其中一人身上有花神蛊的味道。” 柳雨:?? 她相信张汐颜的狗鼻子,但是,她在山里好几个月没出去,外面进来的人从哪里来的味儿?难道还有第二只? 柳雨换好衣服,出去见那两个养蛊人。她仔仔细细地把那两人从头打量到脚,发现这两人最多就是大祭司的实力,没见到有被花神蛊附身的痕迹。张十三那人,不会拿这种事来胡说,她说有,那就是一定有。这点柳雨还是敢确定的。她挥手让大祭司和花祭部落的所有人都退下去,决定先诈一诈他俩,冷笑道,“花祭神派人来找花祭神买药,稀奇哈!” 技术男:“……” 西装男:“……” 他俩面面相觑,都感到很莫名其妙,但柳雨的态度明显不对。正在惊疑不定间,忽见柳雨身上飘出粉色的花瓣,两人脸色大变,拔腿就跑,但没跑出两米远就被花瓣追上绕着头部转了几圈,他俩原地晃了两下,纷纷栽倒在地上。 西装男晕过去前低喃句:“姓张的……” ******************************************************************************* 第35章 柳雨把这两人弄晕后, 就让大祭司过来搜他俩的身,然后发现这两人都干净到有些异常。他俩都是养蛊人, 没有带蛊,也没有带与养蛊相关的任何东西,说是来买药材,没带钱。这里没网没电话没银行,转不了账, 要买药材只能现金支付,怎么都得带点定金来吧?没有!谈长期生意,说是什么九黎制药的,怎么也得有个企业介绍资料什么的吧,也没有。这两人除了一个钱包, 背包里装了点出门用的洗漱用品,连套换洗衣物都没带。 她查看过两人的证件, 看不出什么异常, 便让大祭司把先这两人看管起来, 等他们醒了再说。 她回到自己的竹屋,对张汐颜说, “我在他们身上连根蛊毛都没搜到一根。”用“你蒙我呢”的眼神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心里却在说,“就是蒙你。”从黎大佬的那身穿戴就知道身家极丰, 大佬来要抢生意, 无论是道行还是从身家都能碾压她。好在大佬是派手下过来的, 她说不定能抢在前面截个糊。她来找柳雨有个优势,柳仕则当年卖祖坟赚到第一桶金起家后,柳家上下就一直邪门,成为她爸的长期稳定大客户,两家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柳雨不用担心她骗走货物不给钱,基本上只需要把价格谈拢,别的都不问题。不过前提是下手要快,不然柳雨全部卖给黎未,她就毛都没剩下一根了。 柳雨盯着张汐颜看了半天,不禁莞尔。张汐颜跟买药材的同时上门,换成她是张汐颜,能让那伙人连花集村在哪都找不到,少了竞争对手才有主动权。她特别好奇,“张十三,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了?” 张汐颜递了张名片给柳雨。 柳雨最先注意到的是张汐颜的名字,然后是“总经理”头衔,她诧异地看向张汐颜,眼神满是怀疑:这货能当总经理,哪家公司这么不长眼。 连锁药业?开药店的?她诧异地看着张汐颜,指指名片,问:“能采访下你是怎么当上总经理的吗?”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说,“托你的福。上任总经理叫张希明,目前和我爸一起在家养伤。” 柳雨懂了,这是赶鸭子上架呢。她“哇哦”一声,说,“原来你不仅是有小道观,还有连锁药铺能继承呀。失敬,失敬。张总经理。”她把名片收下,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卖。” 张汐颜:???不卖?又要作什么妖? 柳雨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张汐颜,说,“外面的那些家伙出价肯定比你高。” 张汐颜:“……” 柳雨笑意盈盈理所当然地说,“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即使我俩青梅竹马,那也得两口子明算账。” 张汐颜:青梅竹马?两口子? 柳雨开始给张汐颜算,“从昆明到独龙江乡或者是丙中洛,路上得跑一天,进山需要翻山越岭走两天。”她抬指比出一个“三”字,说,“就你,上班的时候宅在公司连客户公司都不乐意跑,能跑来这穷乡僻壤,重大危机了吧?” 张汐颜:“……” 柳雨继续微笑,“生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中药材,处理得好,都耐得住放。花集村目前最大的开销就是修路,但最昂贵的人力是自己村民,不花钱,石材和木材都是就地取材成本低廉,至于架铁索桥,有扶贫政策,技术也不出钱,剩下的大概就是些钢材铁索费用,以花集村目前的收入来说,绰绰有余。花集村在独龙江乡和丙中洛都有经销点,村民们养的土鸡、鸭子和大鹅,采有野山菌和野生药材,养的食用肉蛇,送到经销点,就有采购商上门。”她问张汐颜,“你说,坐拥N多山头拥有近千免费劳力的我,囤不囤得起这点中药材,哄不哄抬得起这个价。” 张汐颜:“……”柳大小姐,你窝在山里不出去,真是浪费了人才。 柳雨拿出中年油腻男的模样,握住张汐颜的手,摩挲两下,微笑,“好好陪陪我,等明天那伙人齐了,一起去看货,我给你打个折。今晚把我哄开心,还能特意给你留一批。”说话间,还冲张汐颜抛了个媚眼。 张汐颜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看着柳雨:你演,你继续演,我就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柳雨笑眯眯地握住张汐颜的手不放,盯着张汐颜的脸,一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花痴模样。 张汐颜与柳雨对视足有两分钟,落败,她心说:我跟个精神病较什么劲! 她想把手抽回来,但被柳雨抓得紧紧的,她问,“你演够没有?” 柳雨微笑着摇头,继续盯着张汐颜的脸看,要过个饱瘾。 张汐颜深呼吸,心说:“不跟傻X论短长。”现在有求于人,我忍!她怕自己忍不住,一道驱蛊符贴到柳雨的脑门子上。她再次抽手,又没抽出来,冷声道:“放开,不然我动手了。” 柳雨用暧昧语气说,“你想怎样动手都行。”她的话音刚落,掌心里一滑一松,张汐颜已经抽出了手,动作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她盯着张汐颜转身出门的身影,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心说,“小样儿的,这可是我的地盘,你这是自投罗网。” 张汐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掀开门帘,走出去时,鬼使神差地回头,正好见到柳雨用捕食者盯着猎物露出来会心笑容模样,下意识地让她想到柳雨变成一只巨型蜘蛛而自己则是一只蚊子,这竹屋变成盘丝洞…… 她一阵恶寒,三步并作两步出竹屋,到了外面艳阳高照的空地,七八月份的阳光都没驱散身上的恶寒。 黎未传了柳雨蛊术,柳雨的精神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 不对,黎未到底有没有传柳雨蛊术,她并没有亲眼见到。 两千多年前,大祭司死了,花祭神死了,黎未说起那些事也并没有多在意的模样,甚至不在意花祭部落的传承落到哪里。黎未在意的是乌玄墓,“非我族人,来此必死”。 柳雨,被她留在这里替她守护乌玄墓、守护族人。 张汐颜不敢告诉柳雨她的猜测,她不知道黎未对柳雨做过什么,不敢确定如果她说出这些,是不是会触到黎未的禁忌,柳雨会不会因此对她下手。 张汐颜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自己说,“我是来买药材的。”她不是黎未的对手,不打算管这事,她管不起。 一个月没见,柳雨的露台加了两把竹制躺椅,种上了山茶花,还有一个燃气炉给她烧开水沏茶。燃气炉烧的是罐装天然气,上面还喷有独龙江乡燃气站的喷漆,不用想也知道是山民们翻山越岭给她背进来的。在她的竹屋旁边,还有一栋竹屋盖的是厨房和库房,有村民专程给柳雨做饭洗衣服照顾生活日常。 傍晚时分,张汐颜吃过晚饭,到露台打坐,她刚坐下,就见村民从井里捞出一个大西瓜,捧进柳雨的小厨房,没一会儿,切成果盘端过来。 山里没有西瓜,显然,也是村民们从山外背进来的。 张汐颜吃着用井水镇过的西瓜,收回对柳雨的所有同情:柳雨即使变成精神病到了深山里,都只有她奴役别人的份。 她瞥了眼柳雨,说,“我想你在山里应该也有代步工具吧?” 柳雨微微一笑,“滑竿是个好东西。” 张汐颜:“……”果然。 柳雨问,“送你一架?” 张汐颜答,“我腿没瘸。” 柳雨哼哼两声,说,“好了,你不用买药材了。” 张汐颜:“……”她想手里的西瓜皮扣到柳雨的头上。 露台的视野好,制药厂的四个人刚走到村口,张汐颜和柳雨就看见了他们。 那四人风尘仆仆汗流浃背脚步虚浮,仿佛沙漠里迷路的旅人在垂死挣扎踉跄前行。他们看到村子后,一个个丝毫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柳雨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张汐颜,下巴往那四个人方向一抬,说,“你的第二批竞争对手到了。” 张汐颜更正,“一批的三分之二。”同一批的落后队伍。 大祭司过去接待,没一会儿就来向柳雨禀报:来的是那两个养蛊人的同伙。 柳雨告诉大祭司:“这些都是大客户,来买药材的,那两个养蛊人给过下马威就放了吧,好好招待他们。”她等大祭司走后,甜滋滋地笑问张汐颜,“你今天晚上要不要攻略我?” 张汐颜很认真地问,“黄符和蓝符,你喜欢哪个?”都有驱蛊效果,一个慢性,温和,一个急性,威力大。 柳雨说,“我看你是真不想买药材了。”她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幽幽地瞥了眼张汐颜。 张汐颜扭头盯着柳雨,问,“真不卖?” 柳雨坚持,“你不攻略我,我就不卖。” 张汐颜冷笑,“我回去告诉你爸,你的精神分裂症状已经严重到非住院不可的地步。例如,你有钱都不赚,还想潜规则我。” 柳雨:“……”她呆滞两秒,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柳仕则大概会很乐意我和你成双成对。”她点头,说,“回头我就跟他说,我喜欢你。” 张汐颜,“……”告辞。今天傍晚的打坐功课不做了。 夜里 张汐颜躺在柳雨的竹床里面,闭着眼睛数绵羊。 柳雨趴在竹床外面,借着月光用眼神默默描绘张汐颜的五官轮廓,她低喊声,“张十三。” 张汐颜问出一个困惑她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总喊我张十三?” 柳雨说,“直接喊你张AC不好听呀,你说你装B十几年,不累吗?”她又“啧”一声,把话题转回来,说:“我这正要跟你表白呢,你别破坏气氛。” 张汐颜连眼睛都没睁,淡淡地回一句,“天黑了,别讲恐怖故事。” 柳雨笑笑,凑到张汐颜的耳边,阴森森地说,“张……汐……颜,我……喜……欢……你。” 双重惊吓恐怖效果。 张汐颜的汗毛刷一下子全竖起来:柳雨你大爷的!三姑奶奶奶的叫醒服务都没你可怕! 第36章 张汐颜被柳雨吓得像炸毛的猫也坚决不认怂, 从鼻腔里发出声冷哼,凉凉地说,“你少说了个字。” 床小,再加上柳雨特意靠近张汐颜,两人几乎是紧贴着的。柳雨化身色魔, 深吸呼, 吸着张汐颜身上的香味,语气暧昧得不行, “少了个什么字?”张十三是真香,肌肤里散发出来的药材味混着沐浴露的味道,让柳雨馋得好像轻轻地咬一口张汐颜的肩膀,肯定像咬在冰激凌上。 张汐颜冷幽幽地说, “你喜欢坑我。” 柳雨不好否认,于是解释,“比较有成就感。”她轻轻地在张汐颜的肩膀上隔着衣料舔了下, 不敢再有其它举动,怕张汐颜用蓝符贴她。 张汐颜完全没有觉察到柳雨的猥琐行为, 见她安静下来,继续数绵羊入睡。 盛夏时节, 即使是在山里,入夜后仍是有些热, 柳雨的身子冰冰凉的像蛇一样没有温度, 能起到很好的解暑作用。这是修炼蛊术的代价。蛊是由毒虫炼制成的, 而大部分的毒虫都喜欢阴冷的地方, 蛊性也偏于阴冷寒凉。修炼蛊术,需要炼成本命蛊,人和蛊融为一体,体质受蛊影响改变。她看过三姑奶奶年轻时的照片,相貌与她至少有七分相似,但三姑奶奶要英气明媚得多,即使是黑白照片都掩不住她风采。如今的三姑奶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大腿没有她的手臂粗,穿上道袍都撑不起衣服,宛若一具行走的骷髅架,更可怕的是睡觉听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冰冷得宛若一具尸体,还每天特别准时地突然睁开眼,喊魂似的,“汐颜,起床了……”她睁开眼看到的永远是一张顶着白发的骷髅头。最可怕的是三姑奶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长得像我。” 张汐颜默默地往床边缩了缩,努力地离柳雨远点:这货将来老了,估计会跟三姑奶奶差不多。 她忽然又想到黎未。黎未的真实年龄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年轻,或许柳雨将来的情形跟黎未很像?不管柳雨将来是像她三姑奶奶还是像黎未,都很可怕。 张汐颜又再次往墙角挤了挤,努力与柳雨保持最远距离,如果可以,真想在她和柳雨之间隔一道黄符。 柳雨看着张汐颜侧身背对她的背影,半点睡意都没有,嗯,心绪起伏,总想做点带颜色的那种过分事,可她不敢。 张十三这货的脾气大着呢。三年前,她拉着张汐颜打着张长寿的名头给一家传闻风水有问题的楼盘做宣传正名,那楼盘她找张汐颜去看过,张汐颜也问过张长寿,确定没有问题,她没有搞虚假宣传坑蒙拐骗,然而就是因为事先没经张汐颜的同意,张汐颜连丰厚的奖金提成都不要了,立即拉黑她辞职走人进山当道士去了。 她去过很多道观找张汐颜都没有找到,最先是往人多的大道观去,后来又听说很多高人都住在山里很偏的道观,那些道观大多都没经开发是驴友玩户外发现的,于是她开始玩户外,再后来不经意间听柳雷说张长寿年轻的时候在云南缅甸一带闯荡过,练出一身本事,张汐颜还有一个挺有出息的堂哥在云南做生意,并且有帮张汐颜收集练功的药材,她又跑到云南来了。她到云南后,领队接待她,邀她一起去开拓新路线攀登新高峰,她去了……再然后,他们都疯了,之后全都发疯而死。她靠着脖子上挂的那道她爸花了三百万从张长寿那里求来的平安符袋活了下来,里面是一道张汐颜随手撒着用的黄符,以及一幅观想图。张汐颜上班的时候住处离公司很近,她去蹭住过几天,那时候张汐颜有空就背张长寿给她的古书,她问起,张汐颜也会答几句,说到过观想、意念以及遇到所谓的“鬼”干扰意念,她竟然记住了,且在那要命的时候用上了,成为唯一成功融合花神蛊活下来的人,成为了花祭神。 柳雨心想:这是怎样深厚的缘分,当然要成为一对。 她美滋滋的贴到张汐颜的身后去搂腰。 张汐颜惊醒,把柳雨的手挪开,柳雨又锲而不舍地贴上去,张汐颜又再把她的手挪开,柳雨又再贴上去。两人你来我往,最后以柳雨吓唬张汐颜“你不让我搂腰我就给你讲鬼故事。”取得胜利。 张汐颜不明白柳雨为什么会喜欢搂着她睡?成为花祭神以后缺安全感??她不需要也不想去懂柳雨那有异于常人的脑回路,睡觉。她得养足精神,不仅要堤防黎未的手下,还要翻山越岭爬山路回去。 清早五点多,张汐颜便习惯性的醒了。 夏天,天亮得早,外面已经有了亮色。 她身旁的柳雨睡得正香。柳雨的姿势不太雅观,性感的睡裙缩成一团,露出雪白的大长腿和饱满的胸,她的心脏处有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红色,乍然看起来像花朵形状的纹身,但细看就会发现它是心脏形状,颜色也是顺着血管从心脏里渗出来的。正常人的血管颜色是青色,而柳雨的血管颜色偏红,就连嘴唇也像是抹了唇膏红艳艳的,再加上柳雨原本就白,再让鲜艳的唇色衬得艳光逼人。 突然,柳雨的嘴角浮起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睁开犹带几分迷蒙的睡眼,慵懒的目光落在张汐颜的脸上,“你偷看我睡觉,一定是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张汐颜:“……”自作多情。她起身,说,“欣赏下花神蛊长什么样。” 柳雨说,“我和花神蛊是一体的,你看它,就是看我。” 张汐颜挑挑眉,不置可否。她从柳雨的身上翻过去,下床,刚趿上拖鞋就听到柳雨说,“当花神蛊的自我认知消失后,我就可以用它的视角看世界。虫子眼睛看到的世界和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不一样的。” 张汐颜脑补了下,又觉惊怵,说,“你不用再说,我没兴趣。” 柳雨说,“没兴趣你还偷看。” 张汐颜忽然想到一事,问,“你炼化本命蛊了?”炼化本命蛊意味着作为虫子的意识消失,即使会留下些虫子的记忆和情感,但不会再有蛊性,不会再出现虫子人格,只有作为人的意识和人格存在,就是说精神分裂症好了。 柳雨“嗯哼”了一声,得意地问,“我是不是天才?” 张汐颜心说,“如果没有黎大佬帮忙的话。” 她到露台打了一个小时的坐,又再练了一个小时的剑,之后和柳雨一起吃过早餐,没提买药材的事,自己到村里去散步,看村民们晾晒和正在加工的药材。她不需要特意去放养毒虫的山里或者是成品库房里看药材,从这些正在加工的就能看出成色。 蛊这东西可以说是虫王,在养殖场里养蛊,如果控制不好,一只蛊能让那些毒虫全部完蛋,吓都能把它们吓死,但如果养好了,能让虫子提升好几个品质。花集村有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质条件,养出来的东西不说比起市面上,即使是她在老宅中用的,也很少有这些好。 张汐颜闲逛时,正好遇到大祭司带着九黎制药厂的几人看药材,也跟了过去。 西装男见到张汐颜过来,笑呵呵地对大祭司说,“村里有多少药材我们收多少,价格都好说,我们一定高价收。”又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说:“一定比张道长的价格高。” 张汐颜很是淡然,懒得跟西装男抬杠,她跟着他们把村子逛完,见他们要出村上山,便调头回去。 西装男问,“张道长不去看看?” 张汐颜说,“不去了。”别的养殖场需要建养殖池圈养,再人工模拟野生环境,花集村是真野外放养,纯天然环境,又是在它们适合生长的地方,只需要定期投喂饲料保证它们的食物充足,随随便便都能把虫子养好。有会蛊术的柳雨和大祭司在,方圆百里又只有他们这一个村子,完全不用担心虫子跑了。 她回到竹屋,把柳雨叫到正在加工虫子的村民家,告诉她一些中药材处理细节。 加工不好会使品质大打折扣。即使是晾晒,也是有讲究的,就像壁虎有断尾求生的技能,如果晾晒时方法不对的话,尾巴断掉了,出来的全是残次品。花集村的加工方法是最常见的加工方式,再加上大祭司的一些土法,怎么说呢,有些粗糙。 张汐颜从来没有动手加工过任何药材,但她在老宅清点药材的时候,太爷爷就在旁边叨叨叨,哪种药材做哪些用途需要怎么加工,要注意哪些,市面上常见的药材都是怎么处置的,哪里又有问题,可以怎么处理得更好。在那么一个想听首歌都只能自己清唱的地方,太爷爷在边上叨叨,她只能听着,偶尔老人家还要抽考,答不上来,呵呵…… 柳雨眨眨眼,对张汐颜说,“你别想用一丢丢技术来贿赂我,你不攻略我,想买药材,没门。” 张汐颜问柳雨,“你听不听。” 柳雨嘻嘻一笑,“不听。”扭头就满脸严肃地对身后的跟班说,“去把少祭司叫来,让他学。”开玩笑呢,家里开药铺的,论起对药材的了解,怎么都甩他们这些刚开养殖场的十条八条街。免费的技术送上门来学,不学就是傻的。 张汐颜在教学之前,还是严正申明了遍,她只知道怎么做,但是自己不会做。 柳雨说,“知道,书读傻……咳,这叫会刷题……” 张汐颜故意从柳雨身边换了个位置,不小心把柳雨的脚垫在了她的脚下重重地踩了脚。 柳雨痛得眉头一拧,恶狠狠地说,“好了,你没有药材买了。” 张汐颜满脸茫然,“怎么了?” 柳雨气得真想冲她“汪”一声,以示愤怒! 没一会儿,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穿着长款苗族服饰,脖子、手腕和脚踝都挂着骨饰,不仅头顶上插着野鸡毛,身上还有一件野鸡毛制成的披风,堪称行走的鸡毛掸子。在花集村,看一个人有没有身份地位,非常好辨认,首先就是身高,大部分村民从小就营养不良,长得又矮又瘦,只有极少数身份高的人才能从小吃饱肚子,长到正常身高。第二就是看穿戴,装饰品越多穿得越花哨的,身份地位越高。壮汉一来,附近的村民们都跪了,头扣着,四肢着地,态度极其恭谨,同时壮汉对着花祭神也跪了,同样的姿势。 张汐颜低声问,“你不把这跪礼也废了?” 柳雨让四十多岁的少祭司起身,扔给张汐颜一个“是你傻还是我傻的眼神”。她废什么跪礼,员工忠诚度还要不要了,神权制部落,她要是来个大家平等,这队伍没法带了。她对张汐颜说,“少祭司,黎重。大祭司的后人都没养活,从族里挑了几个聪明的培养,活到现在的只有这个了。生活条件太差,有时候受点伤,一点感染,人就没了。”她说完,又指向门口匆匆赶来的一个少女。那少女十四五岁模样,也是满身鸡毛装,隆重程度仅次于黎重。柳雨说,“黎晨,少祭司的长女。她还有几个兄弟姐妹,都是少祭司的备选人。没办法,夭折率太高。” 少祭司父女都会普通话,虽然讲得很生硬,很多词还不会说,还有很多词汇听不懂,但有花祭神当翻译,一切就都不成问题。父女俩被这待遇紧张得满头大汗,牢牢记住花祭神说的每一个字,当场照办。 九黎制药厂的人到山里看完放养的虫子回来,张汐颜这边的工艺改良也暂时告一段落。她只能把看到的一些明显问题点出来,有些她能提供方案的就提供了,提供不了的,让他们自己摸索去。 大祭司只能带客户去了解药材,至于怎么定价怎么卖,还得听花祭神的。 花集村在独龙江乡和丙中洛镇的经销点都有摆上这些药材做样品,有收购商看过货,但报价比柳雨的开价低得多,柳雨坚决不卖。九黎制药厂来的这些人出价比柳雨的定价还略高一些,大祭司就问柳雨,“是不是除了给张道长的那些,其余的全卖?” 柳雨淡淡地瞥一眼大祭司,“你是不是傻?张汐颜不来,你看他们会不会开这个价。”张汐颜刚到就坑了两个养蛊人一把,还是让她出的手,之后又和她同吃同住同睡,竞争力十足。九黎制药厂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价格优势了,他们不出高价,只能怎么来就怎么回。 大祭司明白这个道理,又看在她是花祭神的贵客的份上,才在张道长没出价没说要多少货的情况下给她预留一份。他说:“库里有好多存货,不卖给他们,也是留在库里干放着,换不成钱。” 柳雨说,“库里的,最上等极品货,一样给他们几只当样品,先吊一吊他们。A等货,给他们十分之一,其余的给五分之一。张汐颜那里,不论档次,只要她想买,挪五分之一给她应急。”她顿了下,说,“张汐颜应该没带定金,你们替她把货背出去,发好物流,再把收款账户给她。九黎制药厂那边,先收货款的五成当定金。” 大祭司心说,“你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不过,张道长是花祭神的贵客,待遇不一样也是正常。他难得遇到有大客户上门,恨不得把货全卖了,花祭神只卖一点点,他很是痛心,但不敢违背花祭神的意思,只能照办。毕竟,花祭神开口,不要说是留着不卖,即使拿去扔,他也必须照办。他不死心地问了句,“那剩下的怎么办?” 柳雨说,“留着等其他人来,涨价再卖。”她对大祭司说,“东西如果只供给一家,怎么买卖由掏钱的买家说了算。质量特别好,不愁销路的东西,得由卖家说了算。等张汐颜和九黎制药厂买的这批货到了市面上,引起同行的注意,自然就有客户上门了,价格还能再水涨船高。”她幽幽地瞥了眼大祭司,“都卖完了,你回头卖什么?即使价格涨起来,也没你什么事了。”她又再叮嘱句,“控制出货量,年头和个头都够的才逮出来加工,不够年头的继续养到够年头,长势力不好不够个头的挑出来当饲养。有就卖,没有就不卖,不能以次充好坏了质量口碑,我们走的是细水长流供不应求路线。”商业常识还得反复讲,心累。 大祭司有点纠结,“外面有很多养殖场。” 柳雨一个斜眼过去,“他们是有我们这么大的山头还是有我这么厉害的花祭神。” 大祭司一想, “也是,我们是野生放养的,又不用出承包山头的租金,自家的地,便利,饲料也是自家地里出的,成本低,他们竞争不过我们。” 我要打质量战,你非得跟我打价格战,我可以让少祭司上位吗?柳雨懒得搭理大祭司,让他赶紧去备货。她倒是想用货多留张汐颜几天,但担心张汐颜有急用,耽误了正事儿。没关系,来日方长。 第37章 柳雨发了话, 大祭司不敢耽搁,立即让族长和少祭司去给张汐颜备货。 药厂采购货物,得先签购货合同。供货商按照订单送货,等货送到后,再拿着单据找财务结算。通常三个月内能把货款结清都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花集村还没出, 先交五成定金的骚操作, 让药厂的人有点看不懂,而且, 张汐颜也没带现金进来,在山里也没办法网上转让,怎么就能给张汐颜配货了呢。 西装男先找大祭司沟通,说不通, 又找柳雨:他们是药企,不是什么零售小商贩,没有现金结算的。 柳雨说, “花集村刚从原始部落走出来,对外面一无所知, 连语言都不通,九黎制药厂的大门都找不到, 让他们上门去催收货款太为难人。” 西装男说,“柳总说笑了, 你能成立花集村投资公司, 这些事对您来说都是小意思。” 柳雨说, “这还不是为了方便你们, 不然村民们零售,这家三千块,那家一万块的,你们同样是现金交易,还更费事。我这里为了给你们方便还得走公司账户交税,再让我给你们垫资先把货款付给村民,不合适呀。” 西装男似玩笑地说道,“张道长那里不就挺合适的嘛。” 柳雨说,“她那里必须合适,那是我老婆,亲的,青梅竹马的亲,见过家长的。” 西装男被柳雨这回答惊得愣了下,不好接这话,只得干笑两声。 柳雨坚持要现款现结,他们没带钱进来,自然只能再回去商量了。 大祭司看到手的买卖飞了,心疼得直捂胸。 柳雨让他先把族长和少祭司他们的算数教好,卖点药材给张汐颜,一群人清点了一下午,连数都没数清楚,至于算货款,呵呵,柳雨觉得自己哪怕顶着三尺厚的钢板铸的脸,都挡他们这么丢人现眼。 10根蜈蚣一小捆,10小捆蜈蚣1大捆,单价40元/根,问:一大捆蜈蚣多少钱? 他们把以十为单位打包好的蜈蚣拆开了,一根一根数:一根蜈蚣四十,两根蜈蚣八十,三根蜈蚣一百二……她问了句话,打岔了一下,这会儿正从头开始数,族长汗如雨下,根据心跳猜测,要么是吓的,要么是急的。 三大捆120元/根的极品蜈蚣,加二十大捆80元/根的A级蜈蚣,再加单价360元/公斤的野生干蚂蟥两千公斤,问:总计多少钱? 少祭司正在怀疑人生:蜈蚣是按根算,蚂蟥是按公斤算,这要怎么数? 大祭司蹲在门口抽着旱烟,眉头的皱纹皱得能夹死蚊子:乘法他会算,加法他也会算,乘法加上加上,再算上不同品质不同品种的几十种货物……老人家表示,算完后面忘记前面,碳笔在地上写的数字多到自己都快记不清哪个是哪个了。花祭部落只有极少的代表日月星辰天象四象这类象形文字,不管是蛇还是蜈蚣,都是一道似波浪又似虫子形状的“虫”字表示,这么多虫子堆在一块儿,大祭司表示传下来的一个“虫”字不够用,他书读得少,汉字只会写简单的,像“蜘蛛”、“蜈蚣”、“壁虎”这么复杂的汉字,还没学过。 大祭司机智地用画图记事,画一条蜈蚣,极品打一个圈,A级两个圈,B级三个圈,残次品给半圈。然后又多出一个问题,种类太多,数额大,好几十项要加在一起,他学的那点有限的加法不太够用。 张汐颜想帮忙,从大祭司到少祭司到族长,全部表示拒绝,怕她少算漏算,坑他们。 花祭神·柳:心好累呀。 最后花祭神·柳,亲自出马,先让他们把拆包的材药都捆回去,按公斤算的东西直接上称,再一通清点,加减乘除一算,完事,又一次收获花集村从大祭司到村民们的一致膜拜。 花祭神·柳生无可恋地对张汐颜说,“我明天和你一起出发。” 张汐颜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了柳雨的竹屋,然后坐在客厅的竹椅上笑得肩膀直抽。她等柳雨进来,笑着问,“有一些物品,不知道有多少个,只知道它们三个三个地数,会剩下二个,五个五个地数,会剩下三个,七个七个地数,也会剩下两个,请问,这些物品至少多个少。” 柳雨:妈哒,好想打人。她冷冷地说,“你这样嘲笑人是不对的。” 张汐颜忍不住乐,说,“不,我不是嘲笑他们,我是同情你。近千人的大村子,找不出一个仓管,还不好从外面请人进来。”她收起笑,正色说,“刚才拆包、清点、再打包,好多货物都弄坏了。” 柳雨挑眉,“怎么?想砍价?” 张汐颜承柳雨的情,说,“你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柳雨幽幽地觑了眼张汐颜,很想说:我更想听你说,你想要怎样就怎样。 入夜,张汐颜把露台上的凉椅搬到屋里,决定晚上睡客厅,跟柳雨保持距离。柳雨时不时的用那种喜欢一个人的眼神盯着她看,对她态度也很反常甚至有些暧昧,她基本可以确定,柳雨对她有些想法,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怎么说呢,柳雨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说不上黑,但绝对不白,更不是什么热心助人的热络款,她都已经做好接受柳雨趁机刁难讨价还价的准备,柳雨竟然给了她一个公道价且痛快地配货,不要说定金连什么时候能付货款都没提。 这姐妹儿太坑,突然间做好人好事,吓人。 张汐颜刚躺下,就见柳雨从卧室出来,看了她一眼,去到露台把另一张竹椅搬进客厅,与她的椅子并排摆好,侧躺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用花痴表情看着她。她没好气地问,“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 柳雨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你,都不会无聊。” 大热天的,张汐颜生生地浮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很认真地想了下,说,“你以前是喜欢男人的吧?”还有过前男友,虽然那前男友挺让人一难尽言的。张汐颜都无力吐槽,那哥们追了柳雨大半年,春节放假前表白成功。开年上班就是情人节,那哥们没说陪着柳雨去过情人节,当着全公司的面接受了财务总监侄女的表白。 柳雨继续盯着张汐颜的脸看,说,“我现在喜欢视金钱如粪土的,例如你。” 视金钱如粪土?她?张汐颜心说:你对我怕是有什么误解。 她当初就是为了图轻松和能赚钱才不想当道士,辛苦读书十几年,跑去金融行业工作,结果钱没赚到,还被柳雨坑了把,替她出了大名,被迫回老家补课。她为了赚点辛苦钱,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下山才多久,就落下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疤,这些伤还都能跟柳雨扯上关系。 张汐颜无力吐槽,不想跟柳雨说话,她怕忍不住拿蓝符砸过去,来个降妖伏魔。柳雨修炼蛊术,体内有花神蛊,再加上有两千多年前花祭神为祸巴蜀的前车之鉴,灭掉柳雨绝对是大功德一件,她的功德考评保证能得优,加授升箓不在话下。她想想黎大佬,再想想这一个千人的村子,拿柳雨升职加薪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立即打消念头。毕竟她只是考个职称,又不是真要去道观修行任职,捅这个要人命的马蜂窝太不划算。 张汐颜合上眼,正准备入睡,就又听到柳雨喊她,“张十三”,说,“你不觉得我俩缘分深厚吗?” 她冷声说,“你再喊我张十三,我跟你翻脸。” 柳雨用娇滴滴软软的调子喊了声,“颜颜。” 张汐颜打个激灵,差点从竹椅滚到地上去,真想骂句脏话。她起身,从背包里拿出法铃,挂在竹椅上。 柳雨顿时没了声音,安静如鸡。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法铃,隐约记得这法铃曾经响过,差点惹得蛊山爆动,张汐颜险些因此丧命,可镇压蛊山爆动和差点取走张汐颜性命的人不是她,当时似乎还有一个人。突然,一道笼罩着红光的身影从脑海中划过,她的脑子“嗡”地一声传出炸裂般的剧痛…… 张汐颜刚躺好,就听到柳雨发出声变了调的惨叫,吓得她打个哆嗦,怒道,“你有完没完……”一回头,见到柳雨耷拉着头软软地躺在那。这又闹什么妖? 她拿起手电筒照向柳雨,只见柳雨侧了侧头避开手电筒直射的光线,又似头疼地用手抱住头。 柳雨没好气地叫道,“张十三,你有病呀。” 张汐颜:“……”有病的不是我,是你! 她关了手电筒,躺回竹椅,庆幸自己明天就离开了。 柳雨的头很疼,大脑里一片空白,想不起之前想到什么了,也回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张汐颜去拿了法铃,然后她的头就疼了。她推测是自己惹毛了张汐颜,被张汐颜用法铃收拾了。她气愤地想:你行,你道行厉害,你凶! 她怎么会喜欢上张汐颜这么个货,好气呀! 她抱着疼得快炸的头,想哭,说,“我特么一定是得了精神病!”不然,绝对不会喜欢上张汐颜,她又不是抖M。 张汐颜冷笑着补刀,“有诊断书的那种。” 柳雨气得想把张汐颜拉黑。她头疼得火气蹭蹭地上升,恶狠狠地警告,“你再用法铃对付我,我砸了你的破铃铛。” 张汐颜:“……”妈哒,现在就想用法铃废了你。 张汐颜气得翻过身,背对柳雨。这如果是她的屋子,她非得把柳雨踹出去,睡荒山野岭跟鬼做伴去吧。 第38章 柳雨睡醒后,精神饱满, 头也不疼了, 又想到张汐颜马上就要走了,万一再被这货拉黑怎么办?她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 原谅张汐颜, 当作昨晚张汐颜没有用法铃欺负过她。 今天要运货出去,青壮年全部出动,全村的人天还没亮就起了,各家各户都在做早饭和准备路上吃的干粮。 对花集村的人来说,这次能为花祭神背货出山,绝对是一件值得全族庆典的大喜事:这意味着花祭神又要继续踢予庇护和福祉!他们能够被花祭神选中,那是无上的荣耀和幸运。 如果他们没有花祭神庇佑, 即使是身手最好的猎手去到山里也会空手而归,还会遭到那些可怕的怪物和毒虫的袭击, 让他们受伤或死亡;生病受伤了不会有大祭司为他们治疗,不会得到花祭神的药物,不会得到花祭神的任何赏赐,饥饿、疾病和死亡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如今花祭神显灵现身, 带给他们以前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美好日子。他们的食物多到堆成山,哪怕所有人每天敞开吃到撑都吃不完,他们不需要自己辛苦收割桑麻制作衣服就有颜色好看的衣服穿。他们给花祭神干活,花祭神会根据他们的供献相应地赐予他们一种为名“钱”的东西。他们带上钱, 去到山外, 可以买更好吃的食物, 更好用的农具,更漂亮的衣服,且这些东西都是属于自己的。他们还会经过花祭神从飞猿难过的两山之间架起来的铁索桥,上面可以跑马,人站在桥上能看见峡谷深涧里的水从脚下咆哮怒嚎着流过。那桥是花祭神带回来的人修建起来的!听说花祭神还带着大祭司和大长老坐过一种名叫“飞机”的神鸟,飞到过高空的云里去。 各家各户还在做早饭,就又被族长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刚才花祭神说,族里只要能够自己走得了路的孩子都可以跟着出去见世面,想去的备好干粮一起出发。花祭神会赐给每个出去的孩子一百块钱做花销让他们学习怎么跟外界沟通接触。花祭神还说,她会分批派他们出去学本事,特别是那些孩子还会送到学校去念书,要是成绩特别优秀,有机会向她学习蛊术成为神使。 花祭神的使者,身份地位和祭司一样尊贵,学会蛊术,进山就再也不怕毒虫恶鬼了,还能保护村民和家人。村民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天大的好消息消化掉,所有人自发地对着花祭神的竹屋伏首叩拜,头抵在地上,半天不愿起身。 张汐颜起床后,见到的就是村民们在家门口对着柳雨住的房子叩头膜拜的情形,他们那发自内心的虔诚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扭头看向那位正在接受村民们顶礼膜拜的花祭神·柳,那货正特别没有形象地半趴在竹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一口沉甸甸的铝合金密码箱。 张汐颜:???根据柳雨的职业和习性,基本可以排除其它,她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的确定里面装的是钱。 柳雨打开箱子,露出满满一箱子现金,面额从十块到一百块的都有,目测大概有五六十万。 张汐颜心说:“果然。”她为什么会觉得待在深山里的柳雨可怜?柳雨如果可怜,世上就没有可怜人了。 她略作思量,蹲下身子,朝竹床下看去,赫然发现还有三口同款箱子。她问:“都是钱?” 柳雨下意识地反问句,“怎么?想打劫?”她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赶紧改口,“叫我声老公,所有钱都归你。” 张汐颜在心里送她三个字,“神经病”,扭头出了竹屋,一抬眼,又见到跪地膜拜的村民:好想铲除邪教,把这货给收了。 张汐颜和柳雨一起吃完早餐,跟着柳雨去到村子中间村民们举行大型活动的广场。 聚集近千人的广场原本人声鼎沸,当柳雨出现时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跪地叩首,直到柳雨坐到高台上,大祭司喊起之后,村民们才起身用无比热切和激动的目光望向她。 柳雨把带来的现金递给大长老,简单地说了几句激励员工的话便翻开账本报他们的工资收入,开始发工资。 毕竟村民们难得出山,不能让他们辛苦爬两天山路给她背货出去,她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却连买生活日杂用品的钱都没有。穷乡僻壤的地方工资是很低,但怎么也得让他们慢慢地把日子过起来。 九百多人,一百八十多户,哪家哪户干了多少活,交了多少东西,折算成多少工资,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念到哪一户,便由哪一户的户主上台领工资。 她报数,大祭司发工资,领到工资的人激动得对她猛磕头。 柳雨为了维持花祭神的神格和员工忠诚度,入乡随俗地接受了他们的磕头礼,但给他们加了垫子以免他们激动之下把头磕破。她心想:“再没见过员工忠诚度比花集村更高的企业。”朝张汐颜瞥了眼,发现那货竟然斜着眼睛用看邪教的眼神看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说,“我发工资呢。” 张汐颜:呵呵,我信了你的邪。没见过哪家员工领工资能激动到哭着跪地磕头的。 柳雨发完工资,又让要跟着出村的小孩子站出来,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百块钱,再叮嘱各家各户照看好自己的小孩,让失去父母的孤儿跟紧少祭司,等大祭司和族长给背货的人分派好货物,便朝着山外出发。 张汐颜一口气买了三百多万的货,为了运货出山,男女老少齐出动。 说是青壮年,花集村十五岁的就算是成年人,满十二岁就当半个成年人用了,还有很多儿童,是实打实的真童工。花集村是真的穷,所有的米粮以及他们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从外面背进来的,没条件养闲人。那些儿童干不了体力活,干点喂鸡鸭鹅、帮着大人洒点农作物种子的轻松活还是可以的,他们多少能赚些工钱和物资,为家里减轻负担的同时还能学点生活技能。 这么大一个村子居然找不出一个能点得清货、算得清账的,真扎到了柳雨的心。她下定决心,怎么也得给他们扫了盲,以及送孩子去读书。喂什么鸡鸭鹅,刨什么蚯蚓,这样长大的孩子有什么出息。村子里有二百多个未成年人,好几十平方公里的山头,她只需要培养出几个正常水平线上的,就能把送全村的孩子出去读书的钱赚回来。 她要让他们读书扫盲,就得聘请老师、联系学校,这些都不是花集村的人办得了的,只能她自己出山。 两天的山路,柳雨跟大家一样用两条腿走出去。 她有滑竿当代步工具,但即使村民敢抬,她也不敢坐。修在悬崖上的羊肠小道,路还没有滑竿宽,能让她连人带滑竿加轿夫一起享受飞一般的体验,尸体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张汐颜有些看不懂柳雨的操作。带几岁的孩子出去做什么?再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能跑能跳,走那样的山路,不仅体力跟不上,还很危险,同行的成年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背着货物,根本没有余力去照看孩子。那些孩子哪怕走到两腿酸痛,仍旧咬紧牙关跟紧大人,问他们累不累,他们看看花祭神·柳,便又精神奕奕眼睛放光,仿佛看她一眼就能获得原地满血复活的神力。张汐颜不知道柳雨怎么给他们洗脑的,搞得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遇到那些危险的路段,她是真替他们悬心,只能沿途尽量护住这些孩子。好在山里的孩子手脚都灵活,加上个子小,一些成年人走起来狭窄不好走的路,他们轻轻松松就过去了。唯一担心的就是踩滑,不过有大人腰上拴着绳子拉着他们,且险要路段还挂有安全绳,总算有惊无险地平安抵达独龙乡村。 张汐颜保护孩子们的行为收获不少村民们的感激,他们用生硬的普通话向她表达谢意和送上祝福:花祭神保佑你。 张汐颜只想说,她并不需要花祭神·柳·神经病的保佑。 因为带上孩子同行,两天的路走了三天,他们在山里歇了两夜,第三天上午才到镇上。 柳雨先替张汐颜把货发了物流,告诉她,“货款有了再给我,姐不差你这小几百万。”虽然张汐颜缺钱的可能性不大,但新手上路,难免会交些学费,且张汐颜的性子又驴又倔又钝,吃亏的可能性太大。她又多说了句,“你要是实在缺钱,找我爸,按照我爸作为你爸资深脑残粉的臭性,你找上门去,一亿之下的融资,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张汐颜欠谁的钱都不会想欠柳雨的钱。乡里有4G网络,她在柳雨替她发了物流,就把货款转到了柳雨给的花集村投资公司账户上。 独龙江乡的总人口都只有四千多人,加上花集村也不到六千人,乡镇集市更是小得可怜。巴掌大点的地方一下子涌入这么多的生苗,自然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没一会儿,乡镇府的人就来了,其中还有负责花集村的扶贫专员。 柳雨担心村民们出山引起恐慌,赶紧解释他们是出来送山货和采买生活物资,还有就是她想带他们去看看学校,想趁着暑假,借小学的老师和教室给他们补课扫盲,再有就是等到开学,村里的孩子也需要出来上学,她想让这些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和将来要读书学习的地方。 张汐颜愕然,没想到这无利不起早的奸商竟然真的在扶贫。 第39章 张汐颜对柳雨做的任何事情都得打个问号,且没有任何兴趣, 深深地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她二堂哥那边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她是真没空留在这里围观柳雨的热闹。她当即对柳雨说,“你先忙, 我回去了。” 柳雨说:“张汐颜, 你要不要这么现实,东西到手你就走了。” 张汐颜无语,“钱货两讫,不走留下来吃饭吗?” 柳雨说,“当然。”她热情地向张汐颜介绍来的这几位政府工作人员。 张汐颜以前在金融公司上班的时候还会注意人际关系,如今嘛,山上待了三年, 本事见涨,遇到随时会给她挖坑的柳雨, 在无事相求的情况下是真不乐意给面子,她冷淡地冲几人点点头,对柳雨说,“告辞。” 柳雨喊她, “张十三,你还要不要下一批货了?” 张汐颜想到她二堂哥要用的药,微微一笑,说:“我要的货, 你不会愿意卖的。” 柳雨“我去”一声, 说, “你刚才买的难道不是我卖给你的吗?” 张汐颜报了几味药材,问,“卖吗?” 鬼皮骨、血藤根、骷髅花、亡魂草、毒龙心……这是要干嘛?柳雨叫道,“除了鬼皮骨以外,其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她说到这里,觉得不太对劲,那根鬼皮骨到底去哪了?听起来好像这些东西都是跟鬼皮骨类似的?她若有所思地眨眨眼,说:“细谈。” 张汐颜看柳雨的反应就知道她没接触过那些,伏曦大阵里的东西不是柳雨说了能算的。她去采药,会把她俩都置于危险之中,她说,“有心了,逗你玩的。” 柳雨信她才有鬼,张十三完全没长那幽默细胞。她说,“你把要用的东西长在什么地方,什么外形有什么特征,详细告诉我,我如果觉得价格合适,或许有兴趣能替你去找找。”张汐颜能找到她这来,不外乎就是山里的那点东西。土特产嘛,卖蜈蚣蝎子是卖,卖鬼皮也是卖。 张汐颜停下步子,说,“我先忙,我过几天再来找你。”她看旁边有政府工作人员,担心他们误会她俩要干什么违法乱纪见不得人的事,又补充句,“我那边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你这里又暂时忙得抽不开身,找药材的事不急。” 小地方没有正规的出租车,坐汽车得辗转好几个地方换乘,耽误时间。她包了辆私车昆明。这里离昆明远,不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也得开上八个小时左右,她下午出发,半夜才能到。路途远又要开夜车,很多司机担心安全问题不愿跑。一家小商店的老板娘帮她联系上一个司机,要的价略高,不过还在接受的范围,她便同意了。 她回了几封邮件和消息,到后来信号不太好,便收起手机闭目养神,眯了一会儿。 车子的颠簸把她晃醒了,发现司机绕到了特别偏僻的小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熄了火。 张汐颜:??? 司机拉好汽车手刹,解开安全带,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便往里钻。 张汐颜一脚踹过去。 司机下意识地伸手去捞腿,竟然没捞住,被结结实实地踹在肚子上,摔进了旁边的荨麻丛中,扎得他浑身又疼又痒。他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怒不可遏地取出随身带的折叠刀,挥着刀子,大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话音刚落就见车里的女人下了车,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有点吓人,她的手落在旁边的剑柄上。 他原以为那就是城里人玩的工艺剑,等她抽出来才发现竟然是开过锋的。 剑尖从座椅上划过发出“哧啦”声响,座椅垫子都被划开了。 张汐颜挥剑将折叠刀击飞,见到司机弃车扭头就跑,踢起一颗石子击在司机的小腿上。 司机当场摔趴在地上。 她提着剑,慢悠悠地走过去,问,“劫财还是劫色?” 司机战战兢兢地说,“大……大姐,我……我就……就停车上……上个厕……厕所……” 张汐颜淡淡地瞥他一眼,还剑回鞘,她摊开右掌,凝气于左手指尖,飞快地在掌心划下一道符,用力地按在了司机的肩膀上,然后,转身上车。 众所周知,人的身上有三盏火分别在头顶和双肩,拍肩膀很招人忌讳,特别是张汐颜还穿了身道袍,就更吓人。 司机颤声问:“大……大姐,不……不是,美女,你……你是干什么的?” 张汐颜头也不回地答了句,“道士。”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才战战兢兢地回到车上,对张汐颜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张汐颜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司机看看她的剑在车上拉出来的划痕,不敢再起心思,老老实实地把车开到昆明,问送她到市区什么地方。 张汐颜把张希明事务所的伙计刚发过来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司机开到地方发现是一个仓库。 大半夜的,到仓库……仓库外停了好几辆车,还有一伙人等在那里。那伙人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 他问,“前……前面……那伙人那停?” 张汐颜淡淡地“嗯”了声。 司机很想一脚油门踩到底赶紧跑路,但是车上还坐着一个更可怕的,他不敢。他乖乖地把车开过去。 二十多个身上有伤疤看起来像是干刀口舔血买卖的人围上来,一个个恭敬地冲车上自称道士的美女喊,“小老板”。 那排场,那阵仗,司机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张汐颜指了两个人看好司机,“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司机推开车门,下车就跪在了地上,“大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四十多岁的大汉,吓得嚎啕大哭。 众伙计满头雾水地看着自家小老板,不知道她对这司机做了什么。 张汐颜无语:她才是那个被打劫的好不好。 一个三十五六岁、被伙计们喊作“鲁哥”的男人过来,把张汐颜请进仓库,告诉她只有罗副总手里还有点药材没脱手,全在这间仓库里了。那些出手的药材,有一部分已经查到下落,另外的还在追查。 罗副总很显然是被他们“强请”过来的,吓得不行,大声喊,“动用私刑是犯法的,你们要干什么?” 张汐颜说,“人赃并货就报警吧,查到的药材下落和线索也都交给警察。哦,对了,外面还有一个要自首的,顺便捎上他。”她见他们似有不解,只得解释句,“他打劫我。” 众伙计:这是多想不开。小老板可是从花祭部落全须全尾出来的猛人。 张汐颜说,“几个副总和总店店长都交给警察,其他人如果能在半个月内全额退还侵吞的财产,放他们一马。” 张汐颜见时间太晚,家人都睡了,担心吵到他们,到旁边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家。 她妈知道后,很是一通抱怨。 张汐颜经过打劫事件反省了下,她现在东奔西跑的,没车确实不方便。 她二堂哥回了老宅,车子和司机都有现成的,不过她要用,怎么也得问问二堂嫂。 二堂嫂二话没说就把钥匙给了她,又打电话给司机,让他过来。 司机住在同小区的高层住宅区,二堂嫂说他过来只需要几分钟时间,结果打电话过去,那边说在外面忙,过了一个小时才赶回来。 张汐颜:老板都到山里去了,司机有什么好忙的? 等司机到了,她才发现,司机是真的忙。司机名叫老鲁,这是二堂嫂的称呼,伙计们叫他“鲁哥”。张汐颜昨晚才在仓库见过他。他跟事务所的伙计们一起住院,又跟事务所的伙计一起追查药铺内鬼和药材下落,她以为他是事务所里管那些伙计的小头目。 她问过他才知道,她二堂哥的座驾挂在事务所名下,老鲁的工资也是事务所开的,职务是特助,目前事务所的大小事都是他在张罗。 老鲁跟她说,“张爷说他在山里得住一阵子,让我跟着您,您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我。”他告诉张汐颜,事务所里的小活,都是看哪个伙计想接,就自己接,走事务所的账,交提成。大活才找张爷,平时没什么事忙,不过眼下倒是有一桩,就是马教授的事,他只付了首款,后面的尾款,包括他和程教授的住院费都没付。“马教授病退在家休养,以事务所没保护好他为理由,拒绝支付后续款项,还要求退已经支付的两百万首款,并赔偿因保护不力造成的损失,也就是他的身体和精神损失费,要求我们按照预付款的价格三倍赔偿,对方已经发了律师函。马教授还表示怀疑事务所干的是非法生意,如果我们有什么不好的行为,他会实名举报我们。” 老鲁说,“还有一事,马教授拉赞助商,是他自己事,我们只对他负责,接的单子是保护他和程教授去寻找花祭部落和研究伏曦大阵。我们进村后,还有一伙人尾随我们进去……”他提到这事就来气,说,“后来可以确定,那伙人就是马教授的金主,拿我们当炮灰趟雷,逼得我们深入,那**阵是一个接一个,一个套一个,兄弟们困在里面两个多月,吃的喝的都没了,靠吃虫子、野果和喝生水熬到张长寿大师进来把我们救出去,大伙儿才算是捡回条命。张爷说,这事交给您处理。他养伤,现在不管事。” 张汐颜:“……”妈哒!一个比一个坑!张希明,柳雨跟你比起来都算是真、善、美! 第40章 张汐颜稍微一想便琢磨明白马教授是什么情况。 他的身体废了, 没法再出去做事赚钱, 一大把岁数的人可不得想留些钱养老。如果淮阳老龙是他的金主, 那他是没法联系上了,如果淮阳老龙身后还有指使的人, 也不是马教授能联系得上的,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这里。她是真不明白,他怎么觉得事务所好坑的? 她让老鲁去把当初跟马教授他们签的合同找出来。 老鲁过来找张汐颜说这事, 早就准备好了合同, 当即取出来递给她。 张汐颜仔细看过条款,无论能不能找到伏曦大阵和花祭部落, 只要去到柳雨当初拍照的地方, 就算是达成初步探查, 不退首款, 以现场拍照为证。找到花祭部落的位置,并且保护马教授和程教授平安回来就算完成任务,出来之后一周内支付尾款,同样也是拍照为证。 老鲁递给张汐颜一堆照片, 说:“地方已经带他们去了。”他顿了两秒,想起进山后发生的事,脸色不太好地说了句,“更深的地方都去了。”他又补充句,“他们搞科研的, 十年八年研究不出一个项目都属正常, 我们不管他们怎么研究, 只管带进带出,保证他们的安全,这个也是讲清楚和写清楚了的。” 张汐颜把合同还给老鲁,“走正常渠道找马教授收尾款,哦,违约金和滞纳金,找律师问问,该怎么算就怎么算,让马教授一起给。他起诉,我们应诉就是,他是寄生虫感染生病,没道理找我们负责。他住院的病历单和交费单我都有留着,可以作为应诉证据,就在给你的那叠文件袋里。哦,对了,淮阳老龙是什么来头?” 老鲁问,“淮阳老龙?那老家伙一直在河南河北一带混,那就是个江湖混子,半桶水,不过收的一对徒弟……牛逼。” 张汐颜:?你们还不知道坑你们的是他吗?她说,“说说。” 老鲁说,“大徒弟叫应龙,那是外号,真名叫庚辰,外面传是真龙传世。张爷说他是上古时代应龙部落的后人,什么真龙显灵,那都是修炼功法的关系,张爷这么说我就这么信。另一个徒弟,叫骆灵,是咱们市骆氏集团大老板骆国华的独生女儿,转世灵童,不过不是人,是凤凰。” 张汐颜:??凤凰?这牛可真是能吹。她问,“骆灵的真实情况呢?” 老鲁耸肩,“我道行不够看不出来,张爷让我们避着她,见到她退避三舍,有多远让多远。” 张汐颜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鲁问,“查吗?” 张汐颜说,“还是有多远避多远。”那转世灵童是什么情况待确定,应龙部落的庚辰确实是有名有姓的。她遇到过的无支祁,据说就是在大禹治水时应龙帮大禹逮住的。再往后,两千年前,巴蜀地区由花祭神掀起的那场祸乱,也有一位叫庚辰的现身。她家的古籍记载的是应龙部落庚辰与巫神黎未大战三千回合而不落败,一路追杀巫神黎未到南疆……都是大佬。 她惹不起大佬,为了尾款,跟马教授菜鸡互啄还是可以的。 她翻过事务所的账本,首款到账后,买了装备物资,再给进山的伙计们先发一半工钱,基本上没剩下什么。进山危险,伙计们都是拿命挣钱,进山前先拿一半,出来再拿另一半,也就是说,事务所现在还欠了伙计们一半的钱没付。他们的住院费是她拿三姑奶奶的钱先应的急,事务所是二堂哥的私产,这钱也得还。 她下个月回老宅报账就得把这窟窿填上,不然三姑奶奶找她要利息都是轻的,就怕安她一个挪用公款的罪名,让她去老祖宗跟前跪着。别人家跪老祖宗都是到祠堂跪灵牌,到她家三姑奶奶这里是进到墓里对着棺材跪,其中一些棺材里的老祖宗死前还种了僵尸蛊,周围还有活山、鬼皮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做伴。三姑奶奶能干出来的事,比她的外表可怕得多。 张汐颜脑补了下三姑奶奶发现她用药铺的钱去垫二堂哥事务所的窟窿将要引发的后果,带着老鲁马不停蹄地去首都找马教授收尾款。 马教授要当老赖,一般人遇到他还真没招。打官司耗的时间长,他当老赖的不怕拖。即使官司打赢了,遇到他转移财产,也很难执行。而且,当道士也是有部门管的,叫民宗协。他们要是作奸犯科,也是会有人找上门来,甚至还有针对他们这类犯罪份子的特殊监狱。马教授大概觉得他当老赖,他们拿他没办法。 张汐颜呵呵他一脸。 淮阳老龙拿她家的人当炮灰,她惹不起背后那个叫庚辰的,还收拾不了他一个马前卒,那就是笑话了。 张汐颜带着老鲁,先去了马教授的家里。 马教授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在首都住着别墅,家资不菲,看来也是位理财高手。 张汐颜看他住的房子就不信他拿不出这钱。 马教授见到张汐颜还是这说辞,并且警告张汐颜不要乱来,他已经找过民宗协,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张汐颜和张希明事务所就是头号嫌疑人。 张汐颜说,“淮阳老龙找的你,他们一共是三十一个人进山。”她问,“你联系上他们了吗?” 马教授说,“你既然知道这些,就知道我也是没办法的了。” 张汐颜说淡淡地扫了眼马教授,说,“我二哥和淮阳老龙都是炮灰,你连炮灰都算不上。尾款和滞纳金,以及你和程教授的治疗费用,明天这个时候,钱没到账,后果自负。” 老鲁跟在张汐颜的身后,出了门后,小声问,“小老板,坑我们的真是淮阳老龙?” 张汐颜“嗯”了声,不愿多说,老鲁也就没有再搭话。 夜里,张汐颜在酒店玩手机,有人来敲门,她去开门,就见两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对她出示证件,告诉她有人举报说她敲诈勒索,过来核实情况。 来的是民宗协的调查员。 张汐颜:??她问,“能让我换件衣服吗?”她还穿着睡裙的。 两人估计是怕张汐颜跑了,说,“你到洗漱间换。”他俩进屋,打量一圈四周,视线在张汐颜的那把剑上停顿几秒,坐在沙发上等。 张汐颜到浴室换好道袍出来,那边把她家三代人的档案放在茶几上。从她爷爷到她爸再到她,还有张希明事务所的档案,都有。一名调查员她,怎么张希明不管事了? 张汐颜说,“张希明受伤了,现在是我在管。”她说完,翻出事务所与马教授的合同,递给那两人。 一人看过合同,传给另一个人,手指落在写有“花祭部落”和“伏曦大阵”的地方点了点,嘴唇无声地说,“苗疆”。 那人会意,点头。苗疆,巫术的发源地。当今三大宗教流派为僧道巫,僧是佛门,道是道教,巫则是巫术。巫术主要是苗蛊、湘西赶尸、跳大神、拜山鬼杂鬼,在东南亚地区非常盛行,其中最知名的就是养小鬼下降头。 调查员问,“花祭部落是怎么回事?” 张汐颜说,“是一个刚被发现的生苗部落,有养蛊的传统,供奉的是花祭神,哦,因为马教授对他们的骚扰,部落已经外迁到独龙江乡,现在叫花集村。因为马教授的事,花祭部落,也就是现在的花集村还曾闹过事,告过他们。听说因此上面撤了他的科研项目和经费,后来,他又从淮阳老龙那弄到钱,找到我二哥。”她指指合同,又拿出当初进山拍的照片,“带他们去到了花祭部落的旧址,伏曦大阵也找到了。我二哥他们该履行的义务已经办到了,按照约定,马教授该支付尾款。” 她把大阵方位和对应的山头都指出来,继续说,“现在马教授说联系不上淮阳老龙,他不仅想赖账不付钱,还反过来告我们,要我们赔他钱。二十多个伙计,为了他这个项目,困在山里两个多月,我二哥为此还断了两条腿。医院诊断马教授感染了寄生虫,寄生虫这东西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感染的,他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的治疗费,还是我个人出钱给他垫付的。”她说完,把马教授住院的病历和各种单据都找出来,交给两个调查员看。 两个调查员拍照取证完,说,“感谢配合,打扰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 张汐颜送他俩到门口,很是无辜地问:“我可以上门去收债吗?” 一个调查员笑笑,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对张汐颜做了个“请回”的手势,和同事一起走了。 他俩进了电梯,一人才小声说,“去捅蛊寨,不要命了。”捅完蛊寨,还想赖道士的账,僧道巫三家,一下子得罪俩不算完,还要跑来拉他们下水,这老货不止是脑子进水,还是根搅屎棍。 第41章 张汐颜在酒店睡到自然醒, 等过了时间, 马教授没还钱也没打电话给她, 没再逗留,和老鲁直接回了昆明。 她和老鲁回到张希明事务所, 按照民间借贷从三姑奶奶给的钱里又拿出一笔,以她的名义借给事务所。她之前垫付的钱和现在这笔都让事务所按照借贷记在账上,等以后事务所有钱了再还。她告诉老鲁, “给伙计们把账结了, 马教授那里按照坏账算。” 老鲁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点点头, 没说什么。 按照坏账算, 那就是不要钱了。张爷的一双腿断了, 张长寿大师功力全废, 这种情况下,姓马的不仅赖账还反讹,甚至找公家的人来对付他们,半点余地和后路都不留。小老板要是不拿点手段出来, 往后谁都当她好欺负,生意不好做,手下也没法管了。 马教授见张希明残了,张长寿废了,如今出来主事的是张汐颜一个小丫头片子, 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小丫头片子能顶什么事, 领他们进山, 能让柳雨用几个捕兽夹逮走,要不是柳雨放她一马,现在什么情况都难讲。他们住院期间,她那么大方地花钱,还不是花钱保平安,想用两句话就吓唬倒他,开什么玩笑。他随手一个举报过去,让这小丫头片子识趣点,这是首都,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不是他们能乱来的地方。 他就在家里等着,看那小丫头能玩出些什么花样,结果等到她说的还款期限过了,仍旧一片风平浪静。他打电话给民宗协了解情况,那边的回复是,“你们之间的债务纠纷,自己协商解决,协商不了找法院。”说完就挂了电话。 总而言之就是民宗协不管这事。 下午,程教授给他打电话,问他把尾款付给张汐颜没有。 马教授回,“老程啊,不是我不付尾款,是赞助商失踪了,联系不上,没钱。”他满是为难地说,“现在的年轻人呀,还找上门来说什么给我最后通牒,恐吓我,你说这是什么事。” 程昆明沉默两秒,问,“张汐颜到你家找了你?” 马教授说,“对呀,没见过她这样的,带着人,找到我家,那态度之嚣张,限我今天下午两点前还清,她不仅要尾款,还要什么滞纳金住院费,连你的那一份都要算到我这里,你说过分不过分。” 程教授问,“你没给?一分钱都没给?” 马教授说,“我哪里有钱给。” 程教授当即挂了电话,过了两分钟,又打了过来。他对马教授说,“老马,你现在立即带着钱去昆明找张汐颜赔礼道歉,她说多少就多少,她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跟她玩花样。” 马教授说,“程教授,我真的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程昆明说,“她性子倔认死理,从来不开玩笑说大话,她说是最后通牒,那就是。”他顿了下,说,“为你这事,她哥残了,她爸废了,她都找到你家里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说完,不等马教授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马教授哼笑一声:这是帮小丫头讨债来了。 第二天大清早,天刚亮,马教授被他老婆尖锐的叫声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身,拿起眼镜,拄着拐杖出了房门,问,“怎么了?”话说完,就见到屋子里到处都是死掉的蟑螂老鼠蜈蚣和蛇,从一楼客厅到楼梯,到二楼走廊全是。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死蛇虫,见他养的那缸鱼也全都死了,盆栽的叶子全掉不说,还散发出恶臭味。 他老婆大喊,“老马,老马,这是……这哪来的这么多死东西?”喊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 马教授从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张汐颜。”他当即给民宗协打电话。 民宗协告诉他,“我们这里不管死老鼠,你和张汐颜的事,自行协商或找法院。”然后挂了电话。 马教授:“……”他又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了后,问他,“你家是不是放毒、鼠、强了?” 马教授:毒、鼠、强能引来这么多东西吗?他说,“张汐颜,是张汐颜搞的鬼,她是道士。” 出勤的两个民警满脸无语地看着他,其中一个问,“哦,你的意思是道士做了法事招来这些?” 马教授赶紧点头,说,“对对对,就是,就是。” 两个民警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无奈:这还是个教授呢! 一个民警问,“法坛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马教授说,“我不知道她把法坛设在哪,但她昨天来过我家里,肯定在我家放过东西。你们要相信我,这真是她干的,她敲诈勒索我不成,就用这个来恐吓我。” 两个民警坐下,向马教授详细雨地了解过情况,根据他提供的信息,也查了下张汐颜的信息。她昨天下午就坐飞机飞回昆明了。妹纸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标准的美女学霸,履历档案干净得连个机动车违章都没有。她所读的学校,从初中到大学的分数线都是真学霸才能达到的标准,这又要保持优异的成绩,还要学会在半夜三更从昆明往北京的马教授家里放死老鼠的本事,如果不是不严肃,民警很想问:马教授,您是看修仙小说走火入魔了吧? 他们调取监控,什么发现都没有。 至于马教授坚持要告张汐颜,民警很无奈地告诉她,“我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 马教授又说他因为张汐颜的事找过民宗协,让民警找民宗协核实。 民宗协把昨天马教授举报张汐颜,以及他们找到张汐颜了解到的情况,详细告诉了民警,问,“怎么?马教授找完我们民宗协,又找你们派出所了呀?” 民警跟民宗协通完电话,也是无力吐槽。他们让马教授自己把家里的老鼠和蛇扫扫吧,就准备走人。 马教授让民警先不要走,他现在就给张汐颜打电话,并且开了免提,还让民警录像取证。 很快,张汐颜接通了电话。 马教授气势汹汹地问,“张汐颜,你在我家里弄这么多死老鼠和死蛇,你要做什么?” 张汐颜冷笑,“你怎么不说我给你扎小人。” 两个民警很无奈地互相对方:当老赖,扎他小人算什么,美女学霸说不定还会蹲在地上画圈圈诅咒他。 马教授说道:“你就不怕我报警抓你吗?” 张汐颜问,“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扎小人了?” 马教授说,“你敢承认你往我家里放蛇和死老鼠威胁我吗?” 张汐颜一本正经地说,“嗯,我从昆明隔着两千公里直线距离扔了一窝蛇鼠到你家恐吓你。马教授,蛇鼠都可下锅食用,希望您吃得开心,用餐愉快。”她说完挂了电话。 马教授,问民警:“你们不信吗?” 两个民警一起看着他,用眼神表示:您看我们能信吗?您当您的老赖,别折腾我们,行吗? 马教授让民警等等,他又打电话给程教授,说张汐颜往她家扔蛇鼠。 程教授沉默好几秒时间才说,“老马,驱使蛇虫是巫教的本事,张汐颜是道家。” 马教授的心念一动,叫道:“是柳雨。” 程教授说,“柳雨在大山里扶贫,你欠张希明的那点钱,还没柳雨捐给山区的零头多,她才懒得搭理你。”他说完,挂了电话。 两个民警直接走人。 马教授只好去请那些道长和大师来看。 来的这些道长和大师们,有些到门口看了眼大门扭头就走,有些进门看了眼地上的蛇虫也转身就走。 马教授连续遇到三波这样的,眼看天都黑了,赶紧拉住请来的那位老道士,塞了一个大红包,问他,“怎么看一眼大门就走了?”求道长指点一二。 老道士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请来每个的人都这么说。马教授恳请道长出手,他愿意加倍给酬劳。 老道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叹口气,上前两步到大门口,拂尘往大门上一扫。门上浮现出一个太极八卦图案,在两个阴阳鱼的位置分别以阴刻和阳刻的手法各有一个古篆“张”字。“谁替你解,谁就是跟他们结仇。”他说话间,那图案又渐渐消了下去。 马教授问,“道长,这个,找民宗协,他们管吗?” 老道士觑了眼马教授,说,“那得看你惹的是什么事。人家既然敢划下这个道,就不怕你找人。你啊,这是把人得罪死了。” 他说完,一甩拂尘,拨开马教授的手,走了。 马教授连追好几步都没追上,肺不好,跑几步就喘,踹了几口便突然咳嗽起来,他猛咳几声,突然吐出一个大血块,里面还有细小的虫子在扭动。 马教授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身子一软,摔坐在地上。 老道士回头看了眼,摇摇头,走了。 门上的印记是新下的,蛊是两个多月前中的,人家上门来找过他,给过机会,他却结成了死仇。现在求人替他化解,谁帮他,谁就是跟人结仇。不是姓马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把人惹急了眼,人家不会这么做。 第42章 马教授当天晚上住进医院, 老婆、女儿和女婿都赶了过去。 他老婆吓坏了, 见到女儿、女婿,倒豆子式的把昨天张汐颜来家里威胁恐吓到今天家里出事一股脑地全说了。“说是你爸欠他们的钱不还, 可你爸这身病还是他们那里弄出来的,正在起诉他们,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闹上门来了。” 女儿、女婿问报、警、了吗。 他老婆回答,“报、警、了, 警、察、来了, 说没证据。” 马教授做完检查出来, 见到女儿女婿,让他们立即带着钱去昆明找到程教授一起去见张汐颜。 女儿气不过,女婿拉住他,“爸的身体要紧。”他问马教授要到程教授的电话,先联系上程教授。 张汐颜都伸爪子挠人了, 程昆明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但还是简单地告诉了女婿马教授和张汐颜他们那边的纠纷。女婿先开车回马教授家看是不是说的那么严重, 他打开院门, 就见到满院子的蛇虫鼠蚁在地上打滚挣扎, 周围的蚊子飞虫都往院子里飞,然后簌簌地往下掉。 女婿连夜筹措钱款, 带上律师, 赶第二天最早的班机到昆明, 先找到程教授, 请他出面联系上张汐颜。 张汐颜没在事务所, 在药铺的仓库清点刚到的药材。马教授在她这里已经是黑名单人员,不过程教授是她爸几十年的老朋友,怎么还得是给点面子的,把仓库地址发给程教授,让他带人过来。 律师到地方,就悄悄地开了录音笔,以及取证的微型摄像头。 张汐颜对程教授喊了声,“程叔”,面无表情地看着到来的这两人,连他们姓什么都懒得问。 女婿三十岁出头,从穿着就能看出家境不差。他身上沾的味道显示他接触过马教授,也去过马教授的家里。 律师四十多岁,很是精干的模样。 女婿见到张汐颜先是分外诚恳地替他岳父赔礼道歉,又表示只要张汐颜肯高台贵手放他父亲一条生路,把家里的那些蛇鼠虫蚁都弄走,不论出多少钱他们都愿意。 程昆明坐在旁边,没说话。马教授那情况拖不了几天,他看女婿愿意赔偿张汐颜的损失,这才领他们来。可要说替他们说话,马教授干的那些事他都觉得膈应人。 张汐颜冷冷地看着他们,说,“人无信不不立,请回吧。”冲程昆明点点头,转身朝停在仓库外的坐驾走去,喊,“老鲁,走了。”女婿身旁的那人,从头到脚收拾得一丝不苟,其穿戴处处彰显“我是精英人士,我很专业,我很优秀”,衣服是高定装,手里的皮包、手腕上的表和腰上的皮带都是世界名牌,能有这么一份身家的陪同人员,只有一个职业——律师。请道士做法事,是不需要律师提供法律服务的,他带上律师的唯一用途就是取证。 女婿几步上前,说,“张道长,张大师,钱我们都带来了。”他恳求道,“我爸的情况是真拖不起了,他再怎么也罪不至死。” 张汐颜很是冷淡地回了句,“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好自为之。”她顿了下,又将视线看向女婿身旁的人,“求、神、拜、佛还带律师的,稀罕。”转身,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 老鲁替她关上车门,上了驾驶位,一踩油门,走了。 程教授看看他俩,摇摇头,转身往外走。 女婿追上程昆明,问:“程教授,这事要是闹出人命,她就不怕吗?” 程昆明问他,“马教授是寄生虫病感染,关她什么事?他病危住进重症监护室,一天上万的治疗费还是张汐颜给他垫付的,一句谢字都没有,不仅不还钱,回头还把人告了。”他用力地指指女婿,说,“你们全家人都不是东西。”他竟然相信他们能还钱,真是见鬼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婿喊,“用这些东西害人,就不怕被查出来吗?她以为全天下就她牛比吗?” 旁边的一个来送货的供货商回了句,“她家从汉朝就是当道士的,到现在两千多年了,你说牛比不牛比。” 律师飞快地悄悄关了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 女婿突然说不出话来,直接带着律师回去了。他算过账,老丈人要是把张汐颜他们的欠债还了,再治好身体,基本上剩不下几个钱,养老还得落到他头上。老丈人要是没了,丈母娘由他们两口子养着,还能保下套房子。老丈人名下的财产提前过户,生前赠予,即使张汐颜索赔,他们不继承遗产就不用承担老丈人的债务。 张汐颜既然马教授的账划成坏账,就没打算再搭理他们。事务所和药铺还有一堆琐碎杂事要处理,她还得忙着给二堂哥找药,于是抓了二堂嫂当壮丁。嫂子虽然当了多年的全职太太,但也是正经的本科毕业,打理药铺和事务所的日常琐碎事,学学就上手了。 二堂嫂经过老公出事、她连公司财产被人坑了都不知道,也是痛定思痛。如今老公落下残疾,还有年幼的女儿要照顾,想着自己能张罗事,总比处处指望小姑子强。小姑子为她老公的事里出外进地忙碌,她看着不帮忙说不过去,于是成天事务所和药材铺两头跑。 张汐颜把药铺和事务所安排好,再加上有二堂嫂盯着,多少也放心了些,她收拾了行李,正准备进山,柳仕则联系她,问她有没有空闲接笔活。柳仕则夫妇几个月没见过柳雨,只跟柳雨通过两次视频电话,虽然听柳雨说着什么都好,还是想亲自过去看看。他们也怕出事,如今张长寿大师退休,自然就找到了女承父业的张汐颜这里。 张汐颜不好贸然领柳仕夫妇进山,先打电话到独龙江乡的经销点,联系上大长老,让大长老带话给先问过柳雨的意思,她最近负债严重,而柳仕侧向来出手大方,张汐颜很乐意顺路赚笔外快,于是决定晚几天再进山,先等等消息。 老鲁告诉他,马教授死了。 张汐颜很诧异,虽然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但再熬上个把月没问题,治疗得当,还是可以抢救回来的。毕竟做人做事,总得留点余地,给对方,也给自己。 老鲁说,“家属放弃治疗,马教授过世前,他老婆把他名下财产全部转给了他女儿。” 张汐颜:?这是舍命保财了?亲老婆和亲女儿干的事?什么骚操作?她问,“马教授几个孩子?” 老鲁竖起一根手指,“一个。以他的财力,还债不成问题。” 张汐颜:?为了赖账,明明还可以抢救的,亲爸都可以……放弃治疗?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的把钱看得比命重。马教授留着钱,也得他有命花。他们不还钱,房子没法住人更不好卖,也捞不着钱。她家世世代代当道士,在行业里也有是口碑的,只要不是没什么本事的江湖骗子,稍微有点师承来历的同行见到她留在门上的印记都认得出来。同行间难免会有打交道的时候,基本上不太有人会为了一家舍命不舍财的主顾跑来跟她家斗法拼命。她呆滞半天,才吐出句,“活久见。” 花集村经销点那边来电话,转达了花祭神·柳的意思,“山里的条件艰苦,山路难走,来的路上小心些。”又让大长老加张汐颜好友,发了个采购清单过来,让张汐颜帮忙买些日常用品家什器具之类的东西发物流过去。 张汐颜给柳雨当完采购,等到柳仕则夫妇,便一起进山。 这次是柳仕则夫妇带来的司机开车,随行的还有柳仕则夫妇的保镖。 八个保镖牛高马大,且身手都很不错,一个能打好几个的那种,还带有专业的刀具,让张汐颜很有种他们夫妻俩是要进山拯救被拐卖孩子的错觉。 如果不是不好意思,她真想说:柳董,您想多了,您女儿不把别人欺负得太惨就已经是她高抬贵手。 他们从昆明到独龙江乡,依然是路上奔波一天,大清早出发,傍晚时候抵达乡上。 大长老和族长已经等候在经销点。 在他们看来,柳雨的父母跟花祭神是没关系的,但花祭神要认他们,花祭部落用的钱是这两夫妻给柳雨的,大长老和大祭司在他们家好吃好喝地住了两年。种种原由,花祭部落上下对他们是以对待最尊敬的贵客态度,比对张道长更加尊敬。毕竟花祭神·柳敢给张道长下兽夹塞臭袜子,可不敢给这二位做什么,被打都不敢还手。 一行人在镇上的旅馆歇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进山。 他们先是坐车,再是骑马,然后步行爬山。 老两口上了年龄,即使有注意保养,那也只是注重饮食和作息,不是锻炼,体力不太跟得上,爬这山路只能爬一段歇一会儿,遇到路陡路险的地方,吓得手脚发软,得靠挂着安全绳被人连拉带拽地护送过去。 两天的山路,他们走了将近一周。 路上还错过唯一的客栈,五个夜晚全是搭帐篷睡荒山野地。 张汐颜只能庆幸他们保镖带的多,背的物资足,带有帐篷,不至于餐风露宿。 柳母每天哭好几场,偶尔是被山里的野兽虫子吓哭,大部分时候是心疼孩子,想到孩子过得太苦,脑补无数惨状。 柳仕则父妇走到脚上的泡都磨成了茧,终于走到了花集村。 柳母看到那些比难民营还穷的草棚子,又开始抹起了泪:这混账孩子,还骗他们村子越来越好,要不是她亲眼见到,都不知道这村子能穷成这样。 她回头就开始捶柳仕则:孩子问你要几个钱花花怎么了,你就怕她填窟窿,你看看这过的什么日子。 柳仕则吩咐保镖:要是柳雨在这里过得不好,怎么都得把她救回去。 土壕·柳董事长当场许下重金,拿出老父亲拯救落难女儿的气势,带着一群保镖雄赳赳气昂昂地进村,然后就见到他的宝贝女儿穿着一身鸡毛装正高地坐在花团锦簇的供神高坐台上接受村民们的顶礼膜拜。他求财神爷都没村民们虔诚。 旁边还有那老迈的大祭司围着她跳大神,一副庙会拜神的阵势。 柳董事长呆滞当场:这跟预想中有点的不一样。 保镖们看向柳董事长:,老板,我们如果上去抢人,会遭到全村的疯狂围殴。 柳雨扭头看到她爸妈,那表情就变成:卧槽,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到了。 快到收秋了,大家正在举行秋收祭祀请求丰收呢!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鸡毛装,可不可以解释这是礼服。 第43章 花祭神·柳硬着头皮在自家父母的注目礼下举行秋收祭祀。 这祭祀仪式还有两个重要的环节没有进行, 一个是花祭神赐福, 一个是篝火晚宴。篝火晚宴是最后的环节,载歌载舞大鱼大肉就对了, 并没什么问题,难为的是花祭神赐福。 在村民们眼中,花祭神的赐福就是赐下福祉保佑他们平安健康,但事实上操作起来是:村民们生活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 很容易被毒虫蜇伤和感染寄生虫病, 如果误入某些地方还容易遭到一些凶猛异兽的袭击。于是每年在春季惊蛰和秋季的秋收时祭祀时都会由花神蛊为村民们驱除体内寄生虫——其实就是让花神蛊吃掉了寄生虫, 同时还会释放出一种激素增强他们的抗体以及让他们沾上花神蛊的味道,最大程度地避免他们被毒虫和山里的野兽袭击。 这个环节最大的问题就是柳雨要释放出花神蛊,让它变得像薄雾般又像无数飘散的花瓣飘洒在村民中,这在村民的眼中绝对是神迹,但是穿着一身鸡毛装, 在自己父母和张汐颜这个行家面前表演, 卧槽, 那简直是既惊怵且羞耻, 以后没法见人了, 父母都无法直视她了。 柳雨很想说,部落祭祀, 谢绝外人参观, 或者说来个谁把她的父母和张汐颜请去屋里喝茶也行呀。 然而, 花祭部落与世隔绝几千年, 村民们压根儿没有这个概念。外人进不了村, 进到村里来的就不是外人了,至少她父母和张汐颜,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贵客,怎么能怠慢贵客呢? 柳雨正这么想着,族长和少祭司就像是证实了她的猜测般一起过去把她的父母和张汐颜请到队伍最前方来接受花祭神的赐福。这是部落最高的待客礼,没有之一——少祭司把他的位置给让出来了,平时都是他在最前面接受赐福。 如果就此中止祭祀活动会引起村民们的恐慌,甚至可能让大家误会他们触犯到她从而做出不好的事情,柳雨只能按照正常仪式走,给她父母、张汐颜、随行来的保镖们,以及村民们赐福。 她高举双手拿出一副“我就是神”的架势,高声唱念着古老的祭祀祝福咒语——其实就是吉祥话,然后将花神蛊释放出去。她的动作以及祭祀语都是样子货,真正的干货就是花神蛊,但是为了维持神格,为了维持村民们对她的敬仰,那自然得怎么高大上怎么来,但是……村民们眼中的高大上,跟她父母以及张汐颜眼中的高大上是绝对不一样的。 村民们都跪了,伏地膜拜。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真要给张汐颜的表情配上一排字,大概就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这个神经病演。 她妈妈的表情就是:女儿,你怎么了?你怎么疯了?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学魔术了? 柳仕则先生的表情比较复杂,还回头环顾四方,那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柳雨大概能读懂她爸的想法: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你别搞这种洗脑式传销邪教之类的东西…… 至于保镖们,柳雨都不想去看他们的表情,反正都是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还有人伸手去抓花瓣状的花神蛊。 柳雨完成对村民们的赐福,亲手点燃了村子中间的那团巨大的篝火,然后村民们举着火把,抬着神轿——也就是被鲜花装饰得漂漂亮亮的滑竿绕着村子以及村民们经常活动的区域、游、行,同样也是花祭神赐福,这是对村民们生栖繁衍的土地进行赐福,保佑他们的地不受虫子破坏,其实也就是驱虫减少庄稼果树的虫害。 柳雨化成人形杀虫剂坐在花团锦簇的滑竿上游村,她的爸妈、张汐颜,以及随时保镖们在少祭司和族长热情邀下伴随在她的左右。她目不斜视,宝相庄严,内心只想说:我特么的没脸活了。 她已经自闭了! 终于,村民们完成了祭祀礼,把她抬回到神殿——她的竹屋。 柳雨下了滑竿,很是威严地吩咐族长招待好她父母带来的保镖,让他们各自散去,在他们的恭敬地俯首跪拜中拿出待贵客的礼仪请她父母和张汐颜进入她的竹屋。 她等村民们转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拉下竹制的门窗和窗帘,问,“我去,你们怎么这会儿来了?”她担心有人没走远,偷听,又凑到墙边从缝里往外瞄了几眼,确定没人有那胆子敢听花祭神的墙角,这才解释,“我这是入乡随俗,我这身鸡毛装是花祭部落最高等级最隆重的礼服,原始部落嘛,担待下啊。” 张汐颜:莫名想到她家扫灰的鸡毛掸子。 柳仕则:是不是要把她带出去找个精神科大夫好好看看。 柳母已经开始抹泪,伤心欲绝。 柳雨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愁怅地叹了口气,又望向张汐颜,“你说句话。” 张汐颜问,“说什么?” 柳雨说,“说我没病呀。” 张汐颜回,“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 柳雨“我去”一声,威胁她,“你还要不要进山找药材了?” 张汐颜深深地瞥了眼柳雨,对柳仕则夫妇解释,“你们看到的花瓣其实是一种名为‘花神蛊’的特别蛊虫,它受柳雨驱使,整个祭祀活动其实是用花神蛊为村民驱除寄生虫,以及为村子做杀虫防治工作。”她顿了下,说,“花祭神是他们是守护神。” 柳雨看她父母的神情,好像并没有被张汐颜的话安慰到。她眼巴巴地看着他俩,问,“你们不信吗?” 柳母抹着泪,说,“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上前拉住柳雨的手,说,“小雨,跟妈回家吧。”眼泪哗啦啦地流。 柳雨:“……”她朝她爸看过去。 柳仕侧想说,“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但咽回去,说,“生意在哪里做都一样,不用在这山里创业吃苦,我给你挣的钱够你花一辈子了。” 柳雨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今天这么可怜过,她再次看向张汐颜,用眼神求救:张十三,你要是敢落井下石,我恨你一辈子。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对柳仕则说,“柳董,您别看这村子穷……”她指指柳雨,说,“富的是这个。你去她的药材仓库看看就知道了。” 柳雨顿时如逢大赦,夸赞地指指张汐颜,当即请她爸妈去看药材库。她略作思量,说,“稍等。”又回到卧室,把床底下的箱子往外拖。 柳母:还说没病呢! 柳仕则打量眼家徒四壁的屋子,自我安慰:贵重物品没其它地方可以放,只能放床底。 柳雨把铝合金密码箱拖出来,打开箱子,给台灯换上新电池,将屋子照得亮亮的,把账本递给她爸。 这地方连根电线都没有,自然用不了电脑,财报和账本都是手写的。 好在他女儿的字端正,看起来不费劲,管过那么久的公司,账做得清晰明朗一目了然。 柳仕则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看过柳雨递来的账本,再看向柳雨的眼神和刚才显然就不一样了。 自家女儿在山里搞创业做蜈蚣蛇虫类的中药材养殖,他还是了解过市场行情的。柳雨的售价比市场价高得多,还卖出去了。至于成本,住是不需要花钱的,吃最主要的开销是米粮油,蔬菜水果肉食都是在村里种植、放养的,只花点工钱。那些药材的加工费是从五毛到两元不等,从到山里抓回来到制成可以出售的成品,加工费最贵的是两块,她女儿能卖到一百二。柳仕则抬眼看向柳雨,很想问:村民们没把你打出去呀!还顶礼膜拜奉若神明!没天理了! 柳雨说,“你不能只看到我的这点利润,你还得看我做了些什么,我修桥铺路送他们去读书,样样都花钱。” 张汐颜淡淡地说了句,“九年义务教育,免费。花集村有扶贫政策,架桥的大头是政府出的,修路是山民出的免费人工,石板和木头都是就地取材,你就只出个工具钱。” 柳雨:“……”不带这么拆台的! 柳仕则说柳雨:“你好歹让村民们住得好点。” 柳雨很郁闷,“那也得让把河沙水泥和砖运得进来呀。”她顿了下,又说,“你别只看利润,村里近千口人,每天吃的米面油,穿的衣服,用的生活用品,样样都得花钱从山外面买了运进来,按照人均消费一年一万算,至少都得九百八十多万。”她在她爸的注目礼下,说不下去,毕竟,还是有赚的嘛,而且不少。 柳仕则把账本还给柳雨,一颗老父心安稳不少,不过还是叮嘱几句柳雨,“你别太过分,村民们只是没见过世面,不是傻,该给村民的那份得给够。” 柳雨“嗯”了声,把账本装进箱子里,又塞回床底。 柳母看着她把一箱子现金就这么塞到床底下,心惊胆战,问,“不怕有人来打劫吗?”她说完,往大门口去,发现不要说门锁,连个门栓都没有。天爷! 第44章 父母千里迢迢一路翻山越岭地过来, 路上更是睡在荒山野岭,没有好好休息过, 满身疲惫自不必提, 连好好洗漱都办不到。 柳雨暂时洗刷掉精神病患者的名头, 便去让人给他们烧洗澡水。 山里不缺通筋活络的药材,而且蚊子毒虫也多, 于是让厨房准备的洗澡水就是药浴,又再给他们各烧了两桶清水。 柳雨半个月前就知道他们要来, 提前准备好了住处。 在距离她竹屋不远的地方盖了两栋小竹屋当客房, 虽然简陋, 但生活用品准备齐全, 东西都是全新的,不少还是她写的采购单, 让大长老带出去拍照发给张汐颜从昆明采购过来的。 她的父母住一栋, 八个保镖挤一栋, 原本是按照四个保镖的配置准备的,两间屋子,一间屋子两张床, 如今来了八个人, 住不下。 花祭神的贵客,大祭司带着少祭司安顿他们。 大祭司和大族长都在柳雨家住过, 见过世面, 知道柳雨家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哪怕是她家的保镖, 他要是不用手段, 硬拼身手也是打不过的。自家儿孙一辈子都在山里,难得与外界接触,如今有这机会自然是想让他们多接触一二,哪怕开些眼界也好。于是很热情地把自家孙子们给安排上,让他们去招待客人,柳母是女客,便让大孙女招待柳母。 大祭司的长孙女,祭司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算是族里数一数二的白富美,虽然不白不富不美,但是比起最近刚能吃饱饭的其他人,她好歹长在正常水平线上,还能说些普通话,磕磕绊绊的,也能和柳母交流上。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是活泼的时候,作为未来的祭司,除了花祭神以外,遇到谁都不带怕的,见到柳母也是落落大方地安排得明明白白,见柳母洗漱完就给拉去了篝火晚会,教柳母跳舞。 柳母:山里的孩子真活泼。 柳母入乡随俗跳了一会儿舞,就拉着小姑娘吃东西喝果酒和聊天,明里暗里打听她女儿在山里过的什么日子。 未来祭司黎晨:“花祭神是无所不能的神,您进山的时候走过铁索桥了吗?” 柳母:“走过了。” 黎晨骄傲:“那是我们花祭神建的。” 柳母:??不是政府扶贫修建的么? 她听小姑娘尬吹她家女儿,很怀疑这是她女儿的脑残粉,忍不住问,“你们花祭神是不是会飞?”她看柳雨何止是想飞,她是想上天。 黎晨点头如捣蒜,两眼直放光,“你见过的吧?我们花祭神有一种名叫飞机的神鸟,可以飞到云里去,大祭司和大长老都坐过的。她请您坐过吗?” 柳母:“……”她憋了半天,冒出句,“我请她坐过。”她想回家打孩子,牛皮是这么吹的吗! 黎晨看向柳母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钦佩,果然不愧是花祭神的母亲!当场伏地叩首行了一个膜拜大礼。 柳母抚胸:莫名的有点心塞,要不是刚做过体检,都得怀疑是不是有心脏病了。 同赴篝火晚会的柳父与少祭司、族长和大长老家的孩子围坐了一圈。 亲·两口子·柳,也在打听自家女儿在山里的情况。 族长,“这莽莽的森森、地上的流河,远处的高山,天上的白云,山里的飞鸟走兽,那都是我们花祭神的。” 柳仕则:厉害了柳雨!国家的原始森林,有森林公司驻扎的,还有边防离你并不太远,需不需要了解一下? 往年的篝火晚会都是各家各户自行准备用野菜混着虫子做出来的炊饼、野味、鱼和果子。在篝火晚会之前,大家得勒紧肚皮饿好几天才能准备齐食物,等到篝火晚会的时候才能吃顿饱的。现在不一样了,所有食物都是花祭神出的,放养的鸡鸭鹅,养在池塘里的鱼,还有从山外带进来的猪崽,虽然养了几个月长得还不够大,但也杀了几头做成烤猪,每个人都能上去切上几块,还有米酒和果酒喝。 族长夹起一根炸蜈蚣给柳仕则,告诉他,以前蜈蚣只能烤着吃,没什么肉,吃不饱肚子,但现在,这样的蜈蚣,从山里抓来卖给花祭神,这种品相不好的,十根换三斤多米,或者是五块钱。花祭神每个月都给他们发次钱,干的活多、交的东西越多,发的钱和东西就越多。这些都是花祭神赐给他们的福祉。 族长表示,外面的人都说花祭神发钱其实是发工资,是在拿他们赚钱。他说,“怎么不见其他人来给我们发工资拿我们赚钱呢。” 柳仕则:我无言以对。 花祭神·柳要保持神格不能参加篝火晚宴,在露台烧烤。她给烤肉涮着佐料,坐立难安的不时探头朝村里坐在村民中参加篝火晚宴的父母望去。她对张汐颜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本来是想自己招待父母的,没想到大祭司和族长他们的手那么快。她父母回住所放个行李,洗澡换身衣服的功夫,就让他们请走了!她能下去抢人板着脸跟他们说“这是我的父母,你们走开”吗?明显不能! 张汐颜莫名地想起柳雨当初扒她马甲还大肆宣传的事。如今嘛,风水轮流转,呵呵! 柳仕则那鸡贼德性,一顿饭的功夫,足够他把柳雨在花集村的老底给套个底儿掉。如果是大祭司和大长老招待柳仕则还能好点,好歹那两个是见过世面的,多少有些防备和警惕心。少祭司他们跟外界接触得少,再加上柳仕则是花祭神的爸,欺骗他容易亵渎神灵……那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拿起旁边放的啤酒,递给柳雨一罐,自己开了罐,说,“这么沉的啤酒,你也让村民给你背进来。” 柳雨回,“又不是不给工钱。背货一天给三十块呢。” 外卖小哥骑着小电驴送个外卖,一天都能挣上二三百。张汐颜默算了下价格,背篓一次最多只能装三件啤酒,再多就不方便爬山,会有危险,一趟来回需要四天,人工一百二,再加上干粮食物,偶尔还得在经销点过一夜,相当于运输成本至少二百块。壕·花祭神·柳,花上二百块钱运输费用喝上三箱啤酒怎么了? 柳雨瞧见张汐颜的神情似有些不太对,说,“三块钱一斤的米,加上进山的运输成本是四块,我卖给村民是一块五。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每天一颗鸡蛋补充蛋白质,这都是他们早上起来后自己去养鸡场领煮好的。一岁以下的孩子,是一碗鸡蛋羹。一天三百个鸡蛋,一年下来也是不少钱。遇到母乳不够的,我还得贴进口奶粉给他们。”她拿起啤酒与张汐颜碰杯,“敬无所不能的花祭神。” 张汐颜想想,柳雨确实为村民做了不少事,在带着他们往发家致富路上走,于是将手里的啤酒罐和柳雨的轻轻碰了下,说,“敬花祭神。” 柳雨这才露出笑容,说,“这才对嘛。哎,回头记得帮我说好话。” 张汐颜:?所以这才是目的。 她收回刚才的那点敬意。 山里空气好,星星很亮,喝着啤酒,吃着烧烤,气氛还挺不错。民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古老的歌谣乐调,配上兽皮制成的打击乐器,相隔极远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欢快喜悦。 张汐颜想说,柳雨担心父母觉得她怎么样,纯属多虑了。 对花祭村来说,柳雨确确实实在做好事,也有盈利和收益,不是纯粹地自掏腰包去填无底洞。柳仕则自卖祖坟起家后,一对儿女都不顺,大灾小祸不断,多年来一直有做些积德行善的事,想为儿女攒点福报。柳雨做好事,只要不把她自己赔进去,柳仕则是会乐意的。 柳雨的酒量本就不错,如今有蛊镇身,喝酒对她来说只是个口感。她知道张汐颜长本事了,显眼,酒量也长了。以前一瓶倒的量,现在喝了半打才露出微醺的模样。 半醉的眼眸透着些许迷离,衬着那冷淡中又带着几分悠然的气质,还有夜色和篝火相衬,真挺撩人的。 柳雨想扑倒张汐颜,先这样,然后那样。不过,不敢。她心想,两个人吃饱后躺在竹椅上,吹着山风,喝着啤酒,看星星,也挺不错。她扭头看向张汐颜,思忖:你就不看我两眼,万一夜色很美,我也很美,你就心动了呢? 张汐颜在观星。她有背观星的书籍,但没研究过。那是一门研究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摸得到门径的高深学问。不过,观星不卜算什么,找星位什么的,则很容易。 蓦地,柳雨凑到跟前,脸离得极近。 张汐颜扭头,困惑地看着柳雨:又发什么神经? 柳雨问,“张汐颜,我和星星,谁更好看?” 张汐颜:?确定了,柳雨今天晚上没吃药。 她懒得搭理精神病·柳,继续看星星。 柳雨俯身在张汐颜的身边盯着她看,一动也不动,一副“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走”的模样。哪怕张汐颜不耐烦随口敷衍她一句“你更好看”都行呀。 张汐颜瞥向柳雨,发现这货病情又加重了,正用暧昧的眼睛盯着她,一副随时要亲上来的模样。她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柳雨继续问,“我不好看吗?” 张汐颜轻轻地吐出一个字:“丑”。 柳雨顿时不乐意了,叫道:“我丑?我哪里丑?我可是标准的白富美,人美心灵也美的美。” 张汐颜的声音冷冷的,“你怕是忘了我身上的几道伤疤是哪来的了。” 一口老血堵在柳雨的心头,她差点就捶胸大哭:作孽哟,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什么坑! 柳雨尬撩失败,沮丧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垂死挣扎,“我觉得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张汐颜的声音淡淡的,“不,你不需要。”她能拿来锤子和钉子,给她钉死,保证让柳雨连尸都诈不了。 柳雨微笑:我俩要进山,山里有鬼! 第45章 张汐颜确定柳雨对她有想法, 柳雨的眼神以及她的行为告诉她的。 喜欢不喜欢一个人,看人的眼神不一样。如果只是两家交情, 柳雨会给她在村里安排个住处,而不是她把安排到自己的竹屋睡一张床,会拒绝她进山寻找药材,而不是答应陪她进山。 花集村并不穷,柳雨的床底下三四箱现金, 仓库里还有大量的药材, 那些都是钱。但凡她见财起意动点歪心思, 柳雨都能万劫不复, 而她,名利双收。两千年前的巫神教祸乱,花集村村民对柳雨奉若神明,柳雨的能力以及淮阳老龙一行三十多条人命, 她搜罗这些,再通过道门捅出来, 那就是雷神之锤,能让黎未大佬一起出来挨锤的那种。 她做不出那些事,职业道德和底限,做人的道德和底限还是要有的。 柳雨敢把整个花祭部落的生死存亡压在她的人品上,也是让她无话可说。 当天夜里,张汐颜没有进屋睡, 而是在露台的竹椅上躺了一夜。 之后几天, 柳雨陪着父母在村子各处逛, 带他们看她在村子里搞的各种项目。 这么多的地,如果只是拿来放养蜈蚣之类的东西,太浪费。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都走起,可以混合放养,也可以单独圈养,单看哪种收益大。 她告诉柳仕则,“除了交通不便,样样都好。如今开始有进项,能投去修山路的钱多了起来,外面的路可以雇人修,能快很多,等能走马队的山路修好,运输成本就下来了。按照之前的进度,预计得两年,现在加快工程,年底能完工。”她笑眯眯地看着柳仕则,说,“我这养殖场只开了几个月就开始有盈利,很不错吧?” 柳仕则两口子看村民对柳雨的那通脑残吹都有点脑仁疼,就怕自家孩子本来就不太灵醒的脑袋让村民给吹出祸事来,如今看她搞的这些项目,那都是有模有样地按照正规经营在走,又放心不少。柳仁则还是叮嘱柳雨,做生意就做生意,别整那些忽忽悠悠花祭神的那一套。 柳雨很委屈,说,“那是他们四五千年的信仰。我如果现在出去跟他们说,我不是神灵,我是个普通人,他们的信仰崩塌,村民们会受不了,我也会很危险。村里的人都会出与外界接触,青少年还要送去学校读书,教育上的事情还有国家嘛。” 柳仕则:说不过你。 柳雨幽幽地瞥了眼她爹,说,“还有张汐颜在呢,谁想泼我脏水,还有她出来替我说话澄清。” 柳仕则说,“我听说你把张长寿大师打废了?” 柳雨:“……”不是我!哎,好像是我。哎,到底是不是我? 她眨眨眼,有点懵。好像是她把张长寿大师给打废了,把张希明的一双腿也给废了,可……她有这么厉害? 柳仕则见柳雨沉默,问,“真是你?” 柳雨飞快地摇头,死不承认,这事情必须不能承认,不然她怕她爸现在就打断她的腿,她说,“如果我打了张大师,张汐颜早跟我翻脸了。” 柳仕则听外面都在这么传,找张大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下。虽然张大师说不是,但万一为了面子不好意思承认呢。不过张汐颜那驴性子,柳雨要是敢把她爸揍了,她能把柳雨连他一起揍回来,才不会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他说,“也是,我也觉得你没那本事。” 柳雨闻言又不乐意了,心说,“谁说我没本事,就是我揍的。”她用骨笛控蛊,把张长寿废了的。嗯,确实是这样。 傍晚,她回到家,吃过晚饭,便问张汐颜,“我把你爸废了,你怎么不找我麻烦?”她很是警惕地问,“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进山里再收拾我吧?” 张汐颜:精神病又加重了。 柳雨面对张汐颜的沉默,满肚子疑惑,为了避免张汐颜给她算小账,又赶紧说,“我真是放了他们一马的。”不然他们就该是淮阳老龙那伙人的下场了。 张汐颜淡淡地瞥了眼柳雨,说,“你不要妨碍我打坐。” 柳雨在张汐颜的身旁坐下,问,“张汐颜,你喜欢什么样的?” 张汐颜,“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柳雨:这天没法聊。她哼哼两声,起身走了。 张汐颜在山里住了几天,等柳仕则夫妻看完女儿,又护送他们爬了一周的山路,送他们到独龙江乡,把外快赚到手。 这么一通耽搁,将近一个月时间过去。 张汐颜只好先回昆明处理了下积累的琐碎杂事,清点了账目,又把一些欠的款项催收回来,便准备回老宅找三姑奶奶报账。因为马教授那里的账成了坏烂,又是她拿钱出来填的窟窿,很是一个大窟窿留在这,让张汐颜很不爽。 这时候,马教授的女儿和女婿又找上门来,请她帮忙为宅子驱邪。 女婿把市场价都打听好了,愿意十倍价请她。 张汐颜只有一个字送给他,“滚。” 女婿说:“张道长,我岳父已经赔上了一条命,您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这两口子,冷声说,“谋财害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她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说,“那行,现在来说说,是谁带着律师过来打着请我救人的名义给我挖坑。又是谁放弃马教授的治疗,让我收不回马教授的欠债、继承了马教授的财产。不治他的是谁,拿他钱财的又是谁。我不沾他的事,倒成了我谋财害命了。” 女儿说:“我爸已经死了,即使欠了你的钱,命都还上了。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把房子的神通收了吧。” 张汐颜送她一个字,“滚。”两口子一样的货色。马教授的女儿要是认为是她害了马教授,来把她的办公事砸了,她还得赞她几句。马教授欠钱拿命偿,他们把房子打扫干净,继承财产,这还是人干的事说的话? 女儿威胁,“你就不怕我们去告你。” 张汐颜叫来伙计把他们两口子一顿揍,说,“揍完了扔出去,以后见他们一次揍一次,出了事我负责。她家的生意,不接。”她说完,带上老鲁往老家去。 老鲁在镇上等她,她自己步行进村,向三姑奶奶报账。 她都已经做好去给老祖宗们问安的准备,结果三姑奶奶把她那断了腿的二堂哥骂了顿,骂他接活不看人,什么人的钱都去赚,撕了她的欠条。 二堂哥认下这笔债,写了份欠条给三姑奶奶,告诉张汐颜,按照总经理的待遇给张汐颜开工资,事务所要是赚了,给她分三成利润,要是亏了,不让她负责。 张汐颜说,“我在事务所就挂个名,现在大小事都是二堂嫂和老鲁他们在张罗。” 二堂哥说,“有你镇着,即使你不管事,他们也不敢乱来,你二堂嫂才能管得住。”他担心张汐颜年轻,下手没轻重,还是问了句,她在马教授家干什么了。 张汐颜说,“我在大门上留了个我们家的标记,再在他们家放了点杀虫药。”大概就是把马教授家弄成个加强效果的紫外线灭蚊灯,顺手帮助周围的居民除点虫害。马教授家里要是舍财,不住那宅子或者是还了债,她把宅子清理干净,不会有什么事。同行去到马教授家,不懂行的解不了,懂行的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管的。不然那就是替马教授家出头来跟她斗法,一旦斗法,必然是不见血不收手,难免结下宿仇。 张希明点头,说,“老马这事,就这样了。那宅子,就让它荒废着吧。” 张汐颜点点头,没再为马教授家的那点破事纠缠,说,“我在花祭部落遇到一个叫黎未的。” 三姑奶奶问,“黎未?”详细地问过她的年龄外貌、花神蛊和骨笛,点点头,说:“行,我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 张希明对张汐颜说,“九黎集团的黎未在昆明还是有点名头的。你上次被兽夹夹伤感染住院,那家医院就是她的。她跟淮阳的那伙人不太对付。那帮子人自诩正道,看不起旁门左道歪门邪派,干的事嘛,不太光彩。”他说到这事,就想起一事,说,“淮阳老龙收的那对龙凤徒弟,都是连坑带骗倒贴上去的。大概四五个月前,他带骆灵去挖一座蒙古老坟,差点把人坑死在里面,骆灵出来后,按住淮阳老龙一顿暴捶,回头就去了庚辰的事务所,没跟那老东西混了。”提到那伙人,直摇头。他又叮嘱张汐颜要是遇到他们都绕远点,又告诉张汐颜凡事小心,不要为他的事冒险。 张汐颜点点头,说,“我心里有数。”她报完账,聊了些家常,没久留,第二天回昆明,之后再次进山找柳雨。 她到花集村就见到九黎集团的总裁特助正带着人在收购**毒虫,一框框的蜈蚣蛇虫被药迷得晕头转向的,都不怎么动弹。她去到柳雨的竹屋,就见黎大佬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啃西瓜,旁边柳雨作陪,见到她来,热情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这是我老婆张汐颜。”笑眯眯地对黎大佬说,“你要是再晚来两天,我就陪着她进山找药材去了。” 张汐颜浑身僵直地站在露台边,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随即恢复镇定,假装不认识,问,“这位是?” 黎大佬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说,“掌心都吓出冷汗了。”看到她下意识地一哆嗦,人都僵住了,还想蒙混过去。 张汐颜瞥向柳雨:你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人吗? 柳雨真没看出来,开心地拉着张汐颜在她的竹椅上坐下,向张汐颜介绍,“黎未,九黎集团的大老板。”把出价豪爽的黎大老板一通夸。 张汐颜确定黎未又对柳雨用了幻术,不然,柳雨不可能看不出黎未有花神蛊。她惆怅地看了眼柳雨,心说,“大佬回自己老家看看,给自家人贴补贴补,有你什么事儿。”她对黎未说,“这已经病得够厉害了,您能悠着点吗?”看着她都觉得柳雨可怜。 黎未笑了笑,瞥了眼柳雨。 柳雨说,“我去叫厨房给你们准备好吃的。”欢喜地走了。 张汐颜:“……”她打不过姓黎的。 黎未微扬起头,望向张汐颜,说,“想替张希明治腿?他那腿,只有蛊术里的再生术可治。”她的眸光一凝,说,“你想进蛊山。”她的话音刚落,张汐颜就觉脑袋里一阵炸疼,像有无数的钢针在扎。 她在心里怒骂句,“柳雨,你这个神经病坑货……”剧烈的疼痛,使得她头晕目眩,摔倒在地上,头重重地抵在地上,努力地维持自己的理智以及与抗衡疼痛,就怕自己晕过去或者失去意识受到黎未操控。 黎未看着痛苦地跪蜷在地上的张汐颜,问,“张娇妍还好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她有没有告诉过你,遇到我,要绕着走。”抬指虚点一下,张汐颜,“上次放过你,还敢惦记着进山。” *************** 第46章 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从大脑里一直蔓延到头皮又再扩散到全身, 就好像有万千的毒虫和蚂蚁爬到她的身上,在她的皮肤表面、在肉里、在骨头缝里啃噬她。她又疼又痒又麻, 死去活来的,意识却非常清楚,就好像是想让她清醒地受这个罪。张汐颜想到她的三姑奶奶,是不是就这样中了蛊,最后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柳雨回来, 没见到张汐颜, 以为她去屋里放行李, 对黎未说, “黎总,你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她回到竹屋,也没见到张汐颜, 也没见到张汐颜的背包行李,不禁觉得奇怪。她去问村民, 都表示没见过张道长,还有人很诧异,张道长来了吗? 张汐颜没来吗?幻觉?柳雨又跑去问村里收购蛇虫的那些人,也表示没见到张汐颜。 柳雨:我真的出现幻觉了? 她回到露台,问黎未,“黎总, 见到张汐颜了吗?” 黎未问她:“谁?那是什么人?” 柳雨:??真出现幻觉了?她想了想, 说, “没什么,没谁。”幻觉?不可能呀。她刚才还去厨房吩咐备三个人的菜,张十三来了呀。她不死心,又把屋子里里外外转了圈,确实没有见到张汐颜在,不得不认清刚才又是幻觉的现实。她回到露出,说,“我一定是疯了。” 黎未淡笑着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张汐颜,又朝明显心神不宁的柳雨看去。 柳雨掐指算时间,按照日子,张汐颜也该到了呀。 黎未忽然问了句,“你为什么要陪张汐颜进山寻药?” 柳雨仿似未觉地回了句,“赔罪呀,我在她身上留下几道伤疤,我要是给她凑齐药材,她总不好再怪我。”她说完,忽觉有异,问,“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黎未问,“什么?”她问,“柳总有心事?” 柳雨说,“没有。”请黎未吃西瓜。 黎未笑笑,说,“饱了。”她起身,步下高台,离开。 张汐颜身上的痛楚忽然消散。她虚脱地躺在地上,知道自己这是死里逃生了。 柳雨怔愣地坐在原地,直到过了好久,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就见张汐颜汗流浃背地出现在旁边,身后背着登山包,头发和道袍都湿了。她:?夏天赶路是有点热哈。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张汐颜淡淡地看了眼这神经病,说,“去给我打两桶水。”她扭头,就见黎未从村子里出去,所有人都像没看见她一般,就连她的总裁特助都对她视而不见。 柳雨顺着张汐颜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看到,喊,“张十三,你看什么?”她怎么觉得今天有种做梦的感觉,半点都不真实。她再朝人群中看去,见到九黎集团的总裁特助,说,“哦,那群人呀,来买药的,出钱相当大方。”把夸黎未的话,又用在那总裁特助身上夸了通。她说完就见张汐颜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像是藏有什么秘密。她挑挑眉,说,“我去给你提水。”去提了桶,才想起,她是花祭神,为什么要给张汐颜提水。算了,捅都拎进来了,再放回去,多没面子。 张汐颜去到浴室,脱了衣服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处多了团拇指大小的殷红色,鲜艳如此,并且在缓慢蠕动。 是蛊!黎未给她种了蛊! 张汐颜披上道袍,出去,拿了刀子和缝伤口的针和止血药回浴室。她进入浴室前见到柳雨正盯着桌子吃剩下的西瓜和西瓜皮发呆,似在低喃:“来客了?不是张十三?她刚到,不是她吧?” 她进入浴室,先把自己的血混着驱蛊药抹在刀口上,然后,用刀子沿着被蛊寄生的地方划开。 她的刀子在中蛊的地方划了道口子,那东西就往里缩,她又把黄符化成灰糊在周围,堵住它的退路,然后继续切胸前的肉,往里取蛊。那蛊,像细小的蒲公英花瓣,在肉里钻动。她一只一只往外挑,扔进驱蛊药中。 伤口很疼,疼得她的手都在抖,血从伤口处淌下,很快浴室里都淌了满地的血。 蛊往她的血肉里钻,她挑碎一只,那一只就变成两只…… 她燃起驱蛊黄符,用力地按在了伤口上,符火烧在血肉上发出铁板烧吡吡声,又传出烤肉香,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张汐颜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柳雨还在思考她这里来了什么客人的人生问题,忽然闻到血腥味和驱蛊符的味道。她顺着味道闻了半天,找到源头是在浴室。她站在浴室门前,没听到水响,反而闻到那味道很重,用力地踹开门,才见到张汐颜浑身是血的躺在浴室里,心脏位置出有一个大足有半个巴掌大小已经见到肋骨的伤口,那伤口像被人划了无数刀切得稀烂,血混着符灰,一片血肉模糊,表面还有一层烧焦的痕迹。 柳雨站在浴室门口都吓傻了。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景象,膝盖一软就跪坐在地上,然后,浑身发软地爬向张汐颜,喊,“张十三,你干什么?你玩什么自虐?”她到张汐颜身边,才见到张汐颜的身上全是冷汗,那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即使那时候伤口感染病得要死了,都比现在有生气得多。毕竟那时候还发着烧,摸起来又烫又热,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不像现在,摸起来浑身冰凉,身上没有半点暖和气,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仿佛已经停止了。 她大声喊,“来人,来人呀——”想抱起张汐颜,但吓得手脚发软,抖得厉害,使不上力气,根本抱不动张汐颜,只能胡乱地扯过道袍遮住她,然后继续喊,“来人呀——”她见到旁边有药包,打开后见到里面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有一堆,她一样都不认识。她想闻出用途,可全是纯中药制成的,味道都很杂,只能闻出难闻和极度难闻的区别。 突然,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出现在浴室门口。 那女人诧异地看着她俩,眼里写着震惊。 柳雨不认识她,这时候也顾不得问她是什么人了,只喊,“帮我叫人……快帮我叫人……” 黎未没想到这小怂包居然是个狠人。她给张汐颜中的花神蛊种,是能够炼成本命蛊的,那蛊直接种在心脏处,连接心脏,蛊死,人亡。 她刚到村口便感觉到种的花神蛊迅速死亡,紧跟着突然之间一只都没有了,她还以为张家人又出什么新手段连花神蛊都能克制了,结果发现这竟然…… 她上前,将手掌抵在张汐颜的心脏处,已经没有了心跳。 柳雨还在喊,“来人呀……”努力地抱起张汐颜,想出去求救。 外面的村民对柳雨的喊声充耳不闻,继续忙碌着。 柳雨拍打着张汐颜的脸,喊,“张十三,你醒醒呀,你醒醒呀,别睡了,快醒呀,我抱不动你……”她满脸的泪,犹不自知,拼命地拖着张汐颜往外挪,不停地喊,“来人,叫大祭司,叫医生,帮我叫救护车……”她隐约预感到什么,没敢去碰张汐颜的心脏,没敢去听她还有没有呼吸和心跳。 黎未说,“她的心脏刚停止跳动,还有救,再晚几分钟就来不及了。” 柳雨停下来,望向黎未,声嘶力竭地问,“你到底是谁?” 黎未没说话,只是又一次给张汐颜种下了花神蛊,让她的心脏又一次恢复了跳动。 柳雨看着黎未手里的那团拇指大小的花神蛊种渗进张汐颜的心脏中,目不转盯地盯住张汐颜的胸口,直到再有起伏,才一把揪住黎未,问,“你到底是谁?” 黎未说,“巫神黎未。”她看向柳雨,说,“你要带她去蛊山取药,这就是代价。”她说完,起身,说,“传她蛊术,该守的秘密她才会守得住,别妄想灭掉体内的花神蛊,蛊死,她死。你也一样。” 柳雨气得抓起张汐颜的剑就朝黎未刺了过去。 剑刺中黎未,就像刺进空气中,毫不阻碍地穿了过去。 柳雨震惊地看着黎未,拔剑,朝着她的心脏刺去。 黎未抬手,握住剑,稍微一用力,便夺下了柳雨手里的剑,看向躺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的张汐颜,说,“她醒了。” 张汐颜半睁着眼,眼中一片茫然,神情与往日全不相同,就像换了一个人。 柳雨释放出花神蛊朝黎未攻去,却被黎未轻易挡下。 黎未转身,化作一道红光,瞬间远去,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柳雨追了两步,知道追不上,还放心不下张汐颜,她回到张汐颜身下,蹲下,问,“张十三,你没事吧?” 张汐颜又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很乱,无数纷繁的记忆涌上脑海,有她作为张汐颜的,还有她作为花神蛊在蛊神树前接受祭祀的,古老的部落,惨烈的人祭,她又看到自己在院子里读书,在公司里上班,之后又是在藏书楼里看书,很多很多的书籍,她像一只书虫钻寻其中,最后一幅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那是似星象图又似人体经脉图的观想图,古篆体写着《镇压灵蛊巫神宝典》。 她是张汐颜,她中了蛊术,现在摆在她面前两条路,一条,修炼蛊术,活下去,一条,死! 活,或者,死。 第47章 她可以选择死亡, 但花神蛊会接管她的身体替她活下去,会拥有她的记忆、她的部分情感,会蛊性多过人性。她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怪物,像两千多年前那样制造又一场祸乱。 她清楚地记得,柳雨的蛊术是黎未教的。她和她爸对于柳雨的情况都束手无策。 她家没有修炼花神蛊的蛊术。 《镇压灵蛊巫神宝典》不是她家的,是黎未传给她的。 她不想变成柳雨那样, 更不愿受到黎未操控变得身不由己, 她宁肯与花神蛊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去修炼黎未传给她的蛊术。她回想起自己泡药浴的时候,很疼,脑子里也会有很多杂念, 太爷爷就会让她凝神静心固守灵台,打熬的是筋骨,锤炼的是意志,凝炼的是精气神。 有很多杂念和纷繁的景象想要涌入她的脑海, 她默背道家的典藏经卷, 回忆自己看过的道家典籍,她一卷一卷经书背下去,一副副图观描绘下去,在脑海中构画各式各样用作各种效果的符箓,一圈一圈不停地行气周天,把那些纷乱的杂念隔绝在外。 她不会修炼蛊术, 不会让花神蛊控制住自己, 大不了就这样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至少, 现在是她占据着上风的,她的身体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柳雨在张汐颜闭上眼睛后再怎么叫她都没了反应,她把张汐颜的手指咬出血,张汐颜都没有半点疼痛反应。张汐颜的胸前还有伤,她不敢动,于是跑去把大祭司叫来。 大祭司见到张汐颜的伤口当时就跪下了,告诉她,那是花祭神选中了张汐颜,活下来,她就是花祭神,活不下来,就献祭给了神。 柳雨说,“我是花祭神,我让你给他治伤。” 大祭司不敢,他不敢亵渎神灵。 柳雨气得眼睛都红了,身上爬满血管、经络状的红色纹路,鲜艳如血的花神蛊从她的身体里飘出来,她问大祭司,“那你就敢亵渎我?我让你现在就给张汐颜治伤。” 大祭司不敢,拼命地对柳雨叩首,告诉她,献祭给了神灵,一切都只能交给神灵做主。他让柳雨仔细看张汐颜的伤口,那里面全是花祭神的虫身,他是绝对不敢伤害的,虫身受损,花祭神选中的身体也会死亡。 柳雨朝张汐颜的伤口看去,见到里面全是花神蛊,且数量越来越多,顺着张汐颜心脏里泵出的鲜血流遍全身。 她让大祭司退下,努力地把张汐颜拖回卧室,抱到床上。她坐在床边,扭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汐颜,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浑身不停地颤栗。她比自己当初被献祭时还要害怕,还要难受。她在眼睁睁地看着张汐颜变成蛊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如果制止,张汐颜的心脏会停止跳动,会死,即使黎未不再回来替张汐颜种花神蛊,她也会。 张汐颜是道士,她家世世代代都是道士,却在她这里、在她的跟前变成与蛊做伴的蛊人。 没有什么花祭神,都是被控制身不由己的蛊人。 她甚至不敢带张汐颜出去求救,她能找的只有张长寿,但她怕张长寿大义灭亲。毕竟张长寿家里世世代代对付蛊,怎么可能容得下张汐颜成为被别人控制的工具。 柳雨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又能记得多少事。她忘了很多事,她甚至不记得张汐颜是什么时候来到花集村,又是什么时候中的花神蛊,她只记得她见到张汐颜的时候,张汐颜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她还以为是天太热,张汐颜爬山过来热出满身汗,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张汐颜脸色苍白得可怕,她身上的汗根本不是热出来的。 她招待了客人,她却不记得客人是谁,黎未出现,给停止心跳的张汐颜种下花神蛊,又走了…… 她招待的客人是巫神黎未,但她不记得了。 柳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和无助过。即使是她被献祭的时候,她好歹还能有一道黄符和一张观想图支撑她,她还能不停地对自己说,从张长寿大师那里花三百万求来的东西总有些用的吧。可现在张长寿大师的亲生女儿都躺在这了。她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有本事,她就是个学渣,被父母拿张汐颜当榜样标准硬逼她学习,再加上她对张汐颜的那点不服气,靠着埋头苦读,读出来的。她做生意,如果不是有爸爸和哥哥、有家里的关系,只能跟她开养殖场一样,赔个血本无归,现在能赚钱,卖的都是山里现成的东西,走的都是别人现成的生意路子…… 柳雨蜷在床角,哭得泣不成声。 她哭了半天,抬头去看张汐颜醒了没有,哪怕张汐颜醒来嘲讽她几句也好呀。 可是张汐颜没有醒。 她又去咬张汐颜,仍旧没有反应。她问,“张十三,你都不知道疼的吗?” 没有回答。 她守在张汐颜的身边,从黄昏守到深夜,又再守到天亮。 张汐颜胸前的伤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鲜艳如血如同纹身的印记。她伸指戳上去,传下来的是肌肤的触感,但摸到的是花神蛊。 柳雨爬起来,去打来水,给张汐颜擦干净身上的血污,又让厨房熬了粥。 她把粥喂到张汐颜的嘴里,但全都流了出来。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守着张汐颜,困了就趴在床边睡一会儿。 一天过去,张汐颜没醒,滴水不进。两天过去,仍旧没醒,仍旧滴水不进。她不敢再耽搁下去,赶紧召集族人,轮流把张汐颜背出山。 大祭司出来阻止:被花祭神选中,正式成为花祭神以前,是哪里都不能去的,必须留在部落。 柳雨问他,“谁规定的?” 大祭司被问到了,只说这是族里的规矩。 柳雨说,“我是花祭神,我说了算。”她又指向张汐颜,“即使她醒了,也是我排大,她排小。她如果没醒,她就是祭品,花祭神的祭品,我做主。” 大祭司:“……”觉得不对,但说不上哪里不对,而且确实是花祭神说了算,担心神灵降罪,这是神灵的旨意,不听才会降罪吧? 大祭司还在琢磨,花祭神·柳已经吩咐人背着张汐颜出山。 山路难走,连滑竿都抬不过去,只能靠人轮流背着张汐颜出山。 柳雨带足电筒和火把,连夜赶路,走了一天一夜把张汐颜送出山。 乡镇医院根本处理不了张汐颜的情况,她只能把张汐颜往昆明送,去的还是昆明最贵的那家医院,至少医疗条件好,先把各种营养针用上。 柳雨在病房里守着张汐颜。 三天时间,张汐颜瘦得都快脱形了,手腕上几乎没有剩下肉,摸上去全是骨头。 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走来,径直进入病房。 柳雨扭头就见到了黎未,她吓得浑身的汗毛张开,花神蛊都飘了出来,下意识地挡在张汐颜的前面,问,“你来做什么了?” 黎未扭头看了眼柳雨,说,“张娇妍当年也中过蛊,你知道她成什么样子了吗?” 柳雨说,“我又不认识张娇妍。” 黎未说,“论辈份,张汐颜应该喊她一声姑奶奶。”她看着柳雨,说,“回想下你当初中了花神蛊以后,是不是觉得特别饿,吃过很多毒虫,见到什么吃什么,毒虫,毒草,甚至饿到连人的尸体都吃。” 柳雨的脸色极其难看,说,“你想说什么,直说。” 黎未说,“融合过程中是要消耗大量营养的……”她指向给张汐颜输液的营养针,说,“是毒虫,不然消耗的就是她自身的精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收获一具行走的人形骷髅,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的那种,再惨一点,那就是……连心跳和呼吸都不会有的行尸走肉。” 柳雨知道黎未不会骗她,因为没必要,大不了控制她。她替张汐颜拔了针,想带张汐颜回花集村。 黎未说,“跟我来。”她顿了下,说,“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带她回花集村建蛊池。”她很好奇,问,“你就没想过给张汐颜建个蛊池?”你自己都知道窝在村子里的蛊池里泡着,这么关心张汐颜,竟然不给她弄一个? 柳雨的第一反应是张汐颜是道士,要什么蛊池? 然后,深深的沉默了。她不知道张汐颜醒来,会不会接受得了。她去抱张汐颜,眼泪刷地一下子滚落下来。张汐颜躺着的时候,只感觉她瘦得厉害,这会儿抱起来,轻得……就像抱了把柴火。她掀开张汐颜的衣领,就见胸前的肉都凹陷下去,露出一根根肋骨。 柳雨想问候黎未全家,可她只能默默地跟在黎未的身后,等着黎未救张汐颜。 她抱着张汐颜跟着黎未出了住院大楼,就见黎未径直走向一辆宾利,上了驾驶位。 她原本以为黎未是要带她们去她家,结果去了一家高档会所,电梯直达地下室负二层。 地下室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黎未说,“紧跟我。这地方有幻阵,除非你开了天眼,不然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柳雨跟紧黎未,走出去大概几十米远,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池子。 水泥池,高一米多,还有台阶,里面泛着淡淡的红光。 她顺着台阶走上去,就见蛊池中竟然有一株宛若虬龙状的大树,那大树的色泽酷似红珊瑚树,但上面爬满血管状的纹路,甚至还能看见如同血液般的东西在里面流淌。池子里全是毒虫,把树都埋在了里面,看不出树有多高,池子有多深。她当初见到的蛊神树只三十厘米高……她也没有用到蛊神树。张汐颜需要用到蛊神树吗? 黎未抱起柳雨怀里的张汐颜,纵身跳下了蛊池,瞬间埋进了虫子中。 柳雨惊了一跳,连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她跳进虫子里,眼前突然一片血红的光,然后就见到一棵巨大的宛若撑起一片世界的巨树出现在面前,无数的花神蛊飘散在巨树周围。黎未不见了,张汐颜不见了,毒虫也没有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蛊神树和花神蛊。 是幻阵吗? 柳雨不知道! 第48章 张汐颜正背着经, 忽然眼前红光弥漫,无数的花神蛊飘散在天地间,一棵巨大的苍劲峥嵘的古树出现在眼前。它没有树叶,只有虬龙般的枝干,宛若一条张牙舞爪的血龙。斑驳的表皮显示着它古老的树龄,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年头, 它的根部没有土壤, 根系盘根错节不像树根,倒像是某种藤蔓植物,一些根系攀着树干和树枝逆向生长, 盘附在树身上,宛若活物。血红色的藤蔓中还能看到宛若鲜血状的浆液在流淌,“血浆”与同样颜色的花神蛊混在一起,漫天飞舞的花神蛊, 便是从蛊神树里出来的。 这树上的藤蔓, 酷似她要找的一种药材——血藤根。 花神蛊是从血藤根里长出来的? 张汐颜正在惊疑不定中,忽然听到有古老宛若祭祀时唱念的歌谣在回荡,她正要凝神去听,又想起这是花神蛊干扰,赶紧摒弃杂念专心背经。可那声音都在耳畔回荡,哪怕她闭着眼睛, 仍有画面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自己变成血藤古树出现在一座祭台上, 一群做花祭部落打扮的人在进行活人祭祀。他们的衣服比现在的花祭部落要华丽得多, 身上的兽皮毛色油光水亮, 再加上他们的身材高大魁梧,衬得一个个器宇不凡。他们佩戴的的饰物不是粗糙的骨制品,而是造型古朴大气的玉器。 穿戴华丽的青壮年被挂在血藤古树上,做大祭司打扮的人用刀子切开了他们颈部的动脉血管,流淌的鲜血被藤古树吸收汇进血藤中。大祭司唱念着祭祀歌谣带领族人们跳着祭祀的舞蹈,篝火映着古树和八十一具献祭的尸体,形成一片诡异的景象。 她看到他们通过祭祀被他们称作蛊神树的血藤古树,血汇聚到树里,在树芯中形成一团宛若子宫状的结茧。最开始里面只是一颗小胚胎,逐渐的长成了一个人形婴儿,那婴儿被挤出了树芯,被藤蔓运送到祭台上。 他们为认那是神灵赐给他们的孩子,尊称她为少巫,以部落的名字为姓,未时三刻出生,取名,黎未。 她看到了年少时的黎未。 黎未爬到血藤古树上,扯下一大截藤蔓,风驰电掣地跑出落部,交给游商换取各种物件美食,还告诉游商,“这叫血藤根,包治百病。”村民们供奉神灵的牛羊牲口被她从蛊神树的藤蔓下抢回家炖熟后与大祭司一同分吃,吃完还说大祭司,“你总拿巫神树骗村民们的祭品吃,这样不好。” 她看到村民们每年惊蛰和秋收时祭祀蛊神树,看到他们生息繁衍学习巫术和蛊术,看到他们作战抵御外敌,看见他们失去家园逃亡。黎未的幼年可以说是在一路颠沛流离的逃亡中渡过。 她看到了乌玄,看到了上古时代部落林立,诸雄混战,九黎族被追杀得走投无路。黎未布下伏曦大阵,用乌玄祭祀,引发蛊神树异变,漫山遍野的毒虫被催生成蛊。乌玄流干鲜血死在了祭台上,一只三眼两足的金乌虚影从尸身中飞出破开伏曦大阵消失在天尽头,一起逃出去的还有一条龙形虚影。外敌全军覆没,九黎族得以残存,伏曦大阵变成蛊虫遍地、尸横遍野的炼狱。黎未吹响骨笛将所有蛊虫引到地下,用大阵困住它们,一起封在里面的,还有乌玄的尸身。蛊树神也留在了祭坛,每年春秋两季时,会有部落的子民来祭祀,有时是用牲畜,有时是用人。 那一战对蛊神树的损伤很大,它变得沉寂,变得很小,只有三十四厘米高,靠着祭祀和捕食周围的毒虫蛊类为食,花神蛊便是它的捕食工具之一。有时候它会放出蜃蛊制造幻境,引外面的人或野兽踏进伏曦大阵。 她看到了柳雨。柳雨在一支户外探险队里,他们进入伏曦大阵的外围,像突然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很激动地伸手指过去,之后他们进入伏曦大阵、进入花祭部落,被村民们当作祭品送进了蛊山。 柳雨缩在角落,打开脖子上的护身符袋,念叨,“我爸花三百万向张长寿大师求的,一定有用的。” 柳雨死了,死前还在重复念叨那句三百万求来的一定有用,但就在她的心跳和呼吸刚停的瞬间又突然睁眼爬起来。她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疯狂觅食,不管是毒虫还是毒草,见到什么吃什么。这样持续好几天,她才减少进食,逐渐恢复正常。她偶尔会发呆似在回想什么,神情充满迷茫和困惑,那时她的眼神和表情非常人性化。她经常翻出观想图,看完后露出思索的神情,似在回忆过往。渐渐的,她恢复到人的走路姿态,一点点地朝着蛊山外摸索,但被困在幻阵中找不到出路。 直到又一次祭祀到来,大祭司发现了柳雨,奉她为神灵。 她爸张长寿找到伏曦大阵外,蛊神树用幻蛊引导他进入到花祭部落,带走了柳雨。 后来,失踪了两千多年的黎未回来了,带走了蛊神树。 她看到了自己跟着黎未进山,傻得可怜,却还在机智地给自己点赞,认为跟着大佬的脚印走轻松。 张汐颜忽然明白柳雨为什么能活下来离开蛊山:蛊神树要找黎未。这里有伏曦大阵,部落里的人出不去,即使有蛊神树指路送他们出伏曦大阵,外面还有一座**阵,他们最后仍旧会回到花祭部落,部落里的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只有过得了**阵的人进来带花祭神出去,才能去寻找黎未。柳雨的护身符让蛊神树选中了她。 再后来,蛊树神被黎未放在了一座建筑物的地下室,扎根在三米多深的蛊池中。 张汐颜看到柳雨抱着她跟在黎未身后进来,她们先后跳进了蛊池。 柳雨一头撞晕在了树枝上。 黎未则坐在一根树枝上,正望着她。 张汐颜倏地睁开眼,见到的不是黎未,而是天花板。她没有在蛊池,没有在花集村,像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柳雨惊喜的声音传来,“醒了?” 张汐颜:噩梦? 她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团鲜艳如血的印记出现在胸前。不是梦。 她问柳雨,“黎未呢?” 柳雨伸手朝旁边指了指。 黎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扭头朝她看来,问,“醒了?看到什么了?” 张汐颜冷笑,“看到你偷蒙拐骗害死乌玄。” 黎未的脸色顿时变了,随即又恢复正常,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她说完,又打量起张汐颜,发现张汐颜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和从前一般无二,并没有被蛊神树或花神蛊干扰到思维和人格。她说,“不错呀,不受幻境影响,心志坚定。” 张汐颜没心情和黎未争辩那是幻境还是真实过往。她问,“你的目的是什么?”费这么大的劲,甚至连蛊神树和蛊池都用上了,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黎未说,“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张汐颜冷冷地说,“麻烦把‘请’字改成‘强迫’。”她说话间瞥见旁边的柳雨,见到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想到柳雨在蛊山里的那些遭遇,什么怒气都散了。柳雨坑过她,且坑她不浅,但柳雨还能活着,能记得自己是谁,甚至还能有喜欢的人,没疯没崩溃,已经很难得。从户外探险队到淮阳老龙一行,多少人倒在里面,她俩算是唯二苟活下来的幸运儿。 柳雨说,“你那么有本事,你都找不到,张十三从哪里找去?” 黎未说,“我要找的人是凤凰命格,非富即贵,但如果没有得道高人护持很容易夭折。我修炼蛊术,被归为阴邪之流,与她天生排斥,气场不融,哪怕同在一个地方,也总是阴差阳错地擦身而过。张汐颜,你是道门中人,与她是同类,你们修道中人找她,最是容易。” 张汐颜知道黎未要找的人是谁,她甚至有些眉目,也相信黎未说的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说不定要找的人在身份证上的户籍地和黎未都是同一个地方。 她坐起身,说,这事我不能帮你。” 黎未说,“我不是请求。” 柳雨赶紧把靠枕塞到张汐颜的身后,悄声说,“要不先答应她……”找不找的再说。大海捞针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不走正道的亏还没吃够么?答应好的事不给办,黎未能捏死她俩。 张汐颜对黎未说:“命格和气场能够压得住你、让你在无形中避开的人,我惹不起。我卷进你和她之间只会成为炮灰。”她忍不住毒舌,“既然已经相忘江湖,不如各自安好。毕竟谈个恋爱把命弄没了,还是死在恋人手里,是真的惨。将心比心,换成是谁都不想下辈子再遇到害死自己的人。我是道门的人,干不出那种助纣为虐的缺德事。” 黎未面无表情地问,“说完了?” 柳雨赶紧说,“张十三刚醒,脑子有点不清楚,在说糊话。” 黎未说柳雨,“她脑子比你清楚。”这才是猪脑子。同样挂在蛊神树上,张汐颜是什么都弄清楚了,柳雨睡得连梦都没做一个。她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起身走了。 柳雨目送黎未出门,飞快地把门上锁,对张汐颜说,“我们还在她的地盘上。” 张汐颜明白黎未怎么想的:她已经卷进来了,不是拒绝就避得了的。她已经知道这事,如果遇到黎未要找的人,就会露出形迹。就像蛊神树用花祭神找黎未一样,放出去了,自然就把黎未引回来了。 她对柳雨说,“你收拾收拾,我们回花集村。”都吃亏成这样了,不如二堂哥先把药找齐。得从从蛊山捞一笔大的,不然她会怄到吐血。 祸兮福所倚,未必没收获。 柳雨用眼神询问:你是认真的吗?还回去做什么!麻溜的跑路呀!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没说话。她想起一个段子,有个小伙子被骗进了传销组织,跑不掉,又打不过,不敢反抗,于是天天埋头拼命吃饭、上课认真听讲、业绩永远没有,后来传销组织受不了,把他踢出去了。嗯,那人养得白白胖胖的,传销组织倒贴几个月伙食。 她一个刚入蛊门的小新手,可不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么?作业没做完,饭也没吃饱,出什么门,找什么人。 她张汐颜要是吃不穷黎未,算她输!!! 张汐颜决定带上柳雨:这是个地道的吃货,什么都吃的那种,不能放过。她被柳雨坑了那么多回,总得坑回去几次。 ******* 第49章 张汐颜起床后, 拉开窗帘, 才见到外面的树叶已经开始黄了, 看日历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一个月。 张汐颜和柳雨根本没有自己的东西可收拾。当时那情况危急, 柳雨根本顾不得收拾东西, 带上钱和人就往外赶了。她跟着黎未来到这里, 就没离开过, 也没跟外界联系, 一直守在张汐颜身边寸步不离,给张汐颜擦澡, 喂黎未让人送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汤汤水水,看着张汐颜从皮包骨养回漂漂亮亮的。 柳雨看着张汐颜变成骷髅·张,只顾着担心和害怕,等想起要嫌弃的时候,张汐颜又美回来了。 柳雨心想, 张十三丑成那样的时候,我都没嫌弃, 也是真爱了。 她这么想着, 就美滋滋地抱住张汐颜的胳膊,说,“我们这算不算生死不离的患难夫妻?” 张汐颜懒得搭理柳雨, 如果不是柳雨, 她现在还在写字楼里吹着空调喝着咖啡上着班, 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小命悬在剑尖上, 行差踏错半步就得万劫不复。 她俩出了住宿的小楼, 才发现不是在酒店,而是在高档会所。这家会所占地挺大,各种设施比五星级酒店还齐全,甚至还承担起婚庆业务。不知道是哪家人结婚,热闹气派,停车场停满了好车,其中还有不少豪车,更有不少豪车上挂着显眼的车牌。 她俩穿过车道,一辆豪车上下来个中年男人,见到她俩就皱眉,骂了声,“晦气,这黎总搞什么,怎么什么猫狗都招进来,还什么人都往里领。” 柳雨诧异地扭头,就见那男人一副踩到屎一样的表情看着她:这是嫌弃她吗? 司机见到她俩扭头看着自家老板,骂,“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不知道自己长什么鬼样子,冲撞了我们老板,回头让你们老板开了你。” 柳雨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她身上穿的是从山里出来时穿的那身苗族衣服,已经洗到发白,鞋子是夜里爬山路穿破了,至于头发,好几个月没打理,长成蓬头,确实外形不太好,但你特么的狗眼看人低是几个意思。柳雨再怎么生气,也不跟一个司机吵架,多掉价。她直奔那中年男人过去,然后就被张汐颜拉住。 张汐颜说,“别生事,走。” 柳雨心说,“我收拾不了黎未,我还收拾不了他。”抬腿就要上前,被张汐颜强行拉走了。 她气愤地叫道,“张汐颜,你不是怕事的人呀。” 张汐颜说,“那人不该有这副身家。”她扫了眼车牌,发短信给老鲁,说,“帮我打听下车主的信息,还有,他的生意不接。”她说完,见到柳雨困惑的眼神,她在脸上命宫的位置处比划了下,说,“他做出嫌恶表情的时候,这里的皮肤会挤出一条横纹,显得整个人面目可憎。” 柳雨说,“所以打他就对了。” 张汐颜说,“那果横死的面相。” 柳雨莫名的背脊一寒,不说话了。 张汐颜想着柳雨既然已经踏进这一行,不能总是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多少还是应该慢慢学起来。她解释道:“人们总拿命运来说事,都说三分命,七分运。那人无论面相气质素质教养都显示他的出身应该只是市井的寻常人家。这就是命,由出身注定的。运,是后天养的,经营出来的。举个例子,你哥虽然总走霉运,但是他为人温厚谦和,哪怕有时候会觉得他有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是不是不讨厌他,觉得还可以维持往来?他如果遇到难处,是不是能帮一把,还是愿意使点劲的?” 柳雨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像是这个理。 张汐颜说,“这就叫贵人扶持,也叫挡灾拦劫,人的大灾小劫是不断的。就好比钱包掉在地上,有人提醒一声,也能化个破财小劫。”她说,“刚才那人,你愿意与他做生意吗?” 柳雨轻哧一声,扔了个白眼给张汐颜。 张汐颜说,“他的钱财身家不是自己挣的,家里应该是有贵戚,还是个能够镇得住他那满脸横相的贵戚。换句话说就是看在他家贵戚的份上,哪怕看他不顺眼,也得捏着鼻子跟他做生意往来。” 老鲁的短信回过来了:“骆氏集团的副总经理骆国富,淮阳老龙那凤凰徒弟的亲二叔。” 张汐颜:“……”凤凰转世灵童是他的贵戚?这贵戚的来头有点大。她正怀疑骆灵是乌玄转世,就遇到骆灵的二叔,还是在黎未的地方,就在黎未的眼皮子底下!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短信来回看了三遍,又再看向那骆国富。 骆国富忽然回头,见到远处穿着破烂的两个拦路狗似乎正有不忿地看他,显然是对他有意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俩骂上了,“你们两个破烂,看什么看!骂你们两个没眼色的东西怎么了。” 柳雨满脸认真地说,“我想打他。” 张汐颜回过神来,看了眼旁边的办公大楼,赶紧拉着柳雨走人,说,“待会儿老鲁接上我们,买齐装备就进山。” 每逢大事必有先兆,这就像地震发生前会有地震云,台风要来之前会有密集的卷层云。与世隔绝两千多年的花祭部落被人发现,淮阳老龙一行三十多个人全军覆没在黎未手里,如今骆国富满脸横死相地出现在黎未的地盘上,而黎未就在这里。她估计即使黎未不找骆灵,骆灵很快也会找来。毕竟黎未欠了骆灵一条命,而骆灵带走了九黎族的三滴凤凰血,这些都是债。普通人欠债不还,要是有能耐赖账,说不定就赖掉了。道门中人最讲缘法,欠了债,哪怕是跑到天边,兜兜转转的都得绕回来,就像她不想学道,就像她中蛊,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她想避,躲了二十年,被柳雨的神来之脚踹回老家。她家得了花祭部落的传承,钻研巫蛊之术对付巫蛊,刷经验攒威望获利两千多年,她爸、二哥、她和三姑奶奶都栽在花祭部落的黎未手里,这就是缘法。 黎未和乌玄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要是清算,命运的齿轮转动起来,大佬都HOLD不住,她们两条小杂鱼卷进去会被碾成渣。如果骆灵真是乌玄,那么,想想已经炮灰掉的淮阳老龙,她爸的一身功力,她哥的双腿,她和柳雨…… 她还是觉得先到深山躲几年吧。她中了花神蛊,想不学蛊术是不成了,术无善恶,只看修炼的人怎么用,要说什么排斥,她想想自家老宅里的东西,是真没脸去排斥。 老鲁开车到九黎会所外的马路边接到自家小老板和柳雨。 小老板穿着宽大的保洁制服,脸色苍白得像大病过一场,除了一部手机,什么东西都没带。柳雨穿着一身廉价旧苗服,头发乱得像是好几个月没打理过。她俩看起来都挺落魄狼狈的。 老鲁问清楚送小老板去哪里,一个字都没多问。 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张爷回老家养伤,小老板只是暂时出来镇个场子,人家有自己的事情,比张爷还神出鬼没。有药材铺和马教授的前车之鉴在,又有老板娘盯着,倒是没谁敢再轻易惹事。毕竟小老板跟张爷不一样,张爷手底下有一伙兄弟要养,多少还是要看钱,像老马和药材铺的事,如果是张爷出面,只要能把钱要回来,多几趟来回折腾也没什么。小老板财大气粗又事务繁忙,惹到她头上,她自掏腰包快刀斩乱麻,把人捶到坑里爬都爬不出来。想向她低头服软求情转圜,谁都找不到她在哪,但看她能从蛊寨里弄出那么多药材就没谁敢小觑她。现在外面提起小老板,都说是年轻有本事心狠手辣路子野。 张汐颜和柳雨没去她堂嫂家,而是找了家酒店住下。 两人还是收拾了番形象,洗漱做头发,把人打理精神了,便由柳雨去采购进山物资,张汐颜则到药材铺和事务所把积累的工作处理了,再巡查一圈顺便给伙计和员工们上上发条,以免有谁趁她不在又闹出妖蛾子。 柳雨办事非常有效率,再加上采购的进山物资不是什么稀缺品,一天买齐。柳雨不乐意一个人窝在酒店无聊,对张汐颜做生意十分好奇,特意跟着去看热闹,然后发现这货竟然只是把积压的文件和财报处理了,再核算了财务和盘点了仓库,看过业务报表就走人,特像个甩手掌柜。 她问张汐颜,“你不怕公司做垮?”她不在,账能做假,还有竞争对头抢生意,员工懈怠点,慢慢地没客户上门,生意很难再做下去。 张汐颜问柳雨,“我那小道观几个月没开门,你说等我回去后,你爸会不会去添香火钱?” 柳雨“呵呵”一声,说,“这还用问。” 张汐颜说,“招牌在,人也在,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客户认口碑,没那么容易倒。” 稳住供货渠道,药材质量把好关,价格随行就市,她堂嫂再盯着点不让人从中捣鬼,客源没那么容易流失的。这是卖药,又不是开餐馆,不乐意吃哪家餐厅的饭菜可以回家自己做,不乐意吃哪家的药还能自己治不成? 张汐颜麻溜地处理好手上的事,让老鲁开了辆大越野车过来送她俩回花集村。 她俩的行李多,大越野的后备箱大,塞得下。张汐颜和柳雨刚把行李放上车,关上车门,瞥见一个老头蹲在旁边的花坛旁抽烟,悠悠哉哉地看她。 张汐颜打了个哆嗦,过去,站在下风口,离她爸三米远,喊,“爸,你怎么来了?” 柳雨看到张长寿,吓得打个激灵,立即钻进车里,坐到后座,把车门锁上了。冤家死对头,还是打不过的那种。张长寿的功力是废了,可他家别的不多,驱蛊的药材和符都特别多,用装备砸都能砸扁她,惹不起,惹不起。 张长寿说,“我就觉着奇怪,听你嫂子说你回来了,还去了公司,就是没见你回家。这是又要出门?” 张汐颜点头,说,“嗯,有点急事。” 张长寿掐灭烟头,起身,说,“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我的功力都让人废了也没见躲着不回家,你这点事算个屁。你妈做了菜,吃完午饭再出门。” 张汐颜挺别扭的,说,“我中了蛊。” 张长寿说,“你三姑奶奶比你还惨,好歹你还有个人样。” 张汐颜被她爸给噎了把:你这算是安慰吗? 张长寿坐到副驾驶位上,对驾驶位上的老鲁说,“回家。” 柳雨瑟缩了下,努力地假装自己不存在。她想说,我可以先行告辞的。她想了下,悄悄地打开车锁,便想开溜。 张长寿回头,问柳雨,“蛊是你下的?” 柳雨浑身紧绷,下意识想说,不是我,我没有,张嘴就是“是呀,我喜欢她,下个蛊,她就离不开我了。”她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想说,不是我,我不是这样想的,张嘴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就是要欺负她。”她呆了好几秒,然后内心只剩下愤怒的大骂:黎未,我问候你全家! 第50章 张汐颜拉开后座车门就发现车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柳雨满脸委屈地看着她爸, 她爸则是满脸嫌弃一副“就凭你”十二分看不上柳雨的表情。老鲁握紧方向盘目不斜视: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坐上车, 关上车门, 问, “怎么了?” 张长寿对柳雨说,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柳雨飞快地用双手捂紧嘴, 一个字都不肯再说,只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张汐颜, 模样非常可怜。 张长寿冷笑:哟,这还有两副面孔。他对柳雨的话是一根头发丝都不信。柳雨说的那种叫情蛊,不是花神蛊。柳雨喜欢张汐颜?她那锉样,也得他的宝贝女儿看得上。 张汐颜见到柳雨那可怜样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淡淡地扫她一眼, 让老鲁开车回家。 张长寿把刚才柳雨对他说的话,讲给了张汐颜听。 柳雨看着张汐颜, 又是点头, 又是摇头:喜欢是真的,下蛊的不是我。 张汐颜对柳雨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先给自己补了个妆。她的脸色不好, 怕回家吓到她妈, 用粉底来遮遮。她妈只是普通人, 一点淡妆就能糊弄过去。 她妈见到她就问, “怎么到昆明也不回家里, 还住酒店,是不是又出事了?” 张汐颜,“不是,柳雨的病情又加重了,担心吓到你。” 柳雨正在低头换鞋,闻言倏地扭头看向张汐颜,如果不是张长寿在这里,非得扑上去挠她个满脸花。 张夫人见状,赶紧轻轻拍了下张汐颜:“别瞎说。”又笑着对柳雨说,“我看着小雨的精气神儿挺好。屋里坐,别跟你汐颜姐一般见识。” 柳雨朝着张夫人甜甜一笑,乖巧地喊了声,“俞姨好。”张夫人姓俞,俞敏。 张夫人说道,“乖,快去洗手吃饭,饭菜都好了。”又给柳雨介绍了张汐颜的二堂嫂郭嫣。 柳雨装乖的时候那是真的乖,嘴巴甜会来事,有她在,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张夫人和二堂嫂都觉得看不出她有精神病。 张汐颜安安静静地吃饭,偶尔跟父母或堂嫂搭两句话。她向来话少,大家也都习惯了。 她吃过饭,对郭嫣说,“二嫂,麻烦你给柳雨收拾客房,我们要住两天再走。”她又对张长寿说,“爸,我们书房聊。”看向跟着起身的柳雨,说,“你自便。”拒绝的态度非常明显。 柳雨微微一笑,到未来岳母身边献殷勤去了。 张汐颜对修炼蛊术并不排斥,只是怕像柳雨那样受人控制身不由己。如今她爸既然已经知道,没必要再遮掩,有病趁早治,有苗头赶快掐灭。 张汐颜和张长寿进入书房后,先让张长寿替她诊断,看她的大脑有没有受到蛊的干扰出现异常,她说,“从我到花集村中了蛊,也就是上个月十七号傍晚,到前天的这段时间,意识应该不是很清楚。”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张长寿,包括她所了解到的关于九黎族、黎未和乌玄的事,连关于对骆灵的猜测也说了。 她不会因为担心父亲受牵连就瞒着什么都不说。她爸知道了,才能提前防范,尽早安排。如果她出了事,还能想办法救她,哪怕救不了,至少知道情况。她如果悄无声息地瞒着,父母悬着心,只会更加煎熬,家里猝不及防,损失会更大。 张长寿打开张希明的库房,把各种针对蛊类、幻术的药材、法器都搬到书房,全给张汐颜用过一遍,最终确认,“思维没受影响,但是中蛊太深,没法解。” 他对柳雨也是无话可说:初次中花神蛊时,张汐颜自己解了,心跳和呼吸停止,那只是休克,做个心肺复苏,完全有可能熬过这一劫。即使柳雨没学过医不会急救,但她会蛊术,那么多品种的蛊能够让心脏恢复跳动,随便找一两种救救急,回头一道驱蛊符就完事了。但柳雨只是一个中了蛊佼幸没死的普通城市小年轻,她连蛊术的门都没摸到,当时那种情况下,吓都吓死了,估计也想不到那么多。 张长寿实在是没办法怪到柳雨头上,只能暗自吐槽几句。 张长寿和柳仕则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没少从他那里划拉一家子老少的吃嚼用,不能袖手旁观,对张汐颜说,“柳雨这孩子虽然小心眼挺多,但品性不坏,你看着指点些,好歹给引进门,别让她自己瞎折腾出什么事。”他说,“黎未传你蛊术,你就练着,怎么也算是多门防身本事。” 在张长寿看来,黎未如果只是想驱使张汐颜或柳雨,根本不可能让她们知道那么多。她能让张汐颜了解九黎族的过往、花神蛊的来历及她跟乌玄的纠葛,这更像是在教徒弟传道统。 张汐颜点点头,心里安稳了两分。她把书房里的法器和药材收拾干净,见晚饭时间到了,便下楼到餐厅吃饭,之后陪她妈到小区散了个步,回到书房默写《镇压灵蛊巫神宝典》。 柳雨见书房门半掩,张汐颜正端坐在书房前拿着毛笔刷刷刷地写着什么,神情格外认真,悄悄地溜进去,看到桌子上摊开放着好多张墨渍没干的纸。她“啧”了声,“哟,这么刻苦,还练毛字笔呢,怎么,当道士不嫌够,还想当书法家?张学霸——”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那酸味,隔着十条街都能闻得见。 张汐颜理都没理她。 柳雨轻哼一声,伸手去抓墨锭准备捣乱。 张汐颜冷幽幽的声音响起,“你手上的墨锭造价比同等重的黄金贵。” 柳雨不信,说:“你当这是金銮殿里的金砖呢。” 张汐颜说,“千年墨,书写的字迹放千年也不会褪色,不遭虫蛀,纸烧成了灰,字都还在。” 柳雨将信将疑地凑过去闻了下,顿时头晕目眩恶心反胃,扭头奔出书房,冲进旁边的洗手间,吐得眼泪哗啦啦地流,胃都痉挛了,跪在马桶边爬不起来。 她愤恨地想:张十三这是有毒呀! 同样中了花神蛊,凭什么张十三会没有事? 柳雨气不过,在洗手间歇了足有十几分钟,才一副被十几个大汉轮过的模样回到书房,愤然地挑起张汐颜的下巴,狠话还没出口,就见张汐颜的鼻子里塞有两朵棉花。柳雨:“……”她顿时无话可说。 张汐颜把柳雨的手拨开,对柳雨说,“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记差。” 柳雨眨了眨眼,心说,用这么贵重的能灭蛊的墨锭写字,不是练书法吧?写什么呢。她拿起一张纸,顿时:“……”姐好歹也是读过研的人,一眼就认出张十三写的是篆书繁体字,字很漂亮,好了,你装十三完毕,再见。 她果断地把纸放回去,往外走,她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挣扎着问了句,“你写的是什么?”她认得上面用繁字体写的阴、阳,那上面画的小人是什么鬼字?一个圆,中间一个点,那是脑袋,下面一个摊开的大字,身子四肢都有了。还有歪着长的仙人掌,什么字?她是学金融的,不是学汉语言也不是学书法的。 张汐颜说,“镇压灵蛊巫神宝典。” 柳雨:“……”这玩意儿,她还记得的就只有一个名字。 张汐颜很怀疑地看着柳雨,问,“你学历是花钱买的吧?” 柳雨恶狠狠地瞪着张汐颜,深吸口气,心说:“我忍!”她扭头,愤然地出了书房:学霸了不起呀,记忆力好了不起呀,会写篆书了不起呀!泪,她再次遭到了智商上的碾压。 她下楼,到客厅,看电视,有一丢丢小小的郁闷。 张汐颜写完晾干后,用书房的复印机复印了两份,一份复印件留给她爸,一份拿去给柳雨,手抄的那份则是装订成册,准备等下次回老宅时收进藏书楼。她爸这个点已经睡了,便把其中一份复印件留在书房抽屉里锁上。她正准备敲柳雨的门,忽觉有异,客房里似乎没有人。 人有呼吸,有心跳,有散发出热量,五感敏锐的人是能觉察得到的。 大半夜的,柳雨不在自己房里,到哪浪去了? 张汐颜心想,“不会去我房间了吧?”犹豫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推开门就见门缝下的灯光。她打开门,就见柳雨躺在她的床上,被子盖住三点,其余地方露在外面,冲她勾勾手指,指尖抚过大长腿,一脸妖媚的模样。 她抛给柳雨一个冷眼:神经病! 进屋,把复印件放床头,说,“这份是你的。”拉开衣柜,拿了睡袍去浴室。 柳雨:“……”她很怀疑地看看自己:我不美吗?这半遮半掩的不是最性感的吗?张汐颜,你不掀开被子康康吗? 柳雨再看看床头的那叠A4纸,这是什么鬼?她拿起来一翻,顿时自我怀疑人生: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张汐颜这货,到底是我哪里出了问题?她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我是疯了吧? 第51章 柳雨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心想, “难道我学的和张十三学的不一样?”她修炼的时候, 脑海中会浮现起画面,像是投影教学。张十三的是文字版的?这还有区别对待的?正版和山寨的区别?她想到张汐颜的可是从黎未那得来的,自己的是从花神蛊那得来的, 顿时不淡定了。如果修炼到山寨功法, 那可就惨了,万一练成了欧阳锋怎么办。说不定她有精神分裂症状就是因为这山寨功法的关系。 张汐颜洗完澡出来, 便见柳雨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目光灼灼还带着委屈地看着她。她生心警惕, 又想柳雨不敢对她用强, 她对柳雨又没兴趣,于是淡定地上床。她的被子被柳雨团成团地堆在身前, 像朵棉花球似的, 只好从衣柜再拿了条空调被。 柳雨满脸不乐意地拖长声音悠悠喊了声,“张十三”,那声音充满了委屈。 张汐颜被她吓得打个哆嗦,说,“别喊了,我对女人没兴趣。”她说完就听到哽咽声传来, 回头发现柳雨把头埋在被子里,还有隐约的抽泣声。 装的?这戏精又演什么?她纳闷地站了半天, 发现抽泣声没停, 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上前查看,赫然发现柳雨把被子都哭湿了一片。 她当场傻眼。柳雨闹任何妖蛾子,她都不会觉得意外,会哭?难以置信。即使柳雨会哭,也是偷偷地哭吧,这会儿委屈巴拉地哭给她看,苦肉计? 柳雨气愤地叫道,“太欺负人了。”她把那一叠A4纸用力地摔在面前的被子上,问,“凭什么你学的就是正版,我学的就是山寨?” 张汐颜愣了足有好几秒,才将思维从“柳雨想要勾引我,没成功,导致自尊心受锉,哭了”转到“柳雨学蛊术学到山寨版于是哭了”。虽然她不知道柳雨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但确实值得哭上一哭。她递了张纸巾给柳雨,说:“你现在还没入门,从头开始练就是。”觑了眼柳雨,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是从哪里看出你的是山寨版,我的是正版?” 柳雨知道张汐颜家里算是这方面的权威,刚好给她参详参详看她哪些地方练错了,于是把自己脑海中“观想”到的那些投影画面告诉了张汐颜,为此,她还画了一张人体结构图。虽然她画的图有点走样走形,但她看张汐颜点头,觉得足够张汐颜理解了。 张汐颜看着图,心想,“你家那么有钱,你爸妈就没给你报个美术班?”但凡有点美术功底都不会把人画成人形萝卜,你这还是以自己为参考画出来的呢,人体比例都不对。三岁的孩子三头身能卖个萌,你都快奔三的人了,三头身……她看着柳雨用刚哭过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似在问:“能看懂吗?”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想,“连蒙带猜,估计能懂。” 她等柳雨描述完,撕下柳雨画的这一页,经柳雨画的图为参考,又按照正确的人体结构和经脉穴位图重新画了份,再配合巫神宝典把重点标出来,问柳雨,“你学的是这样吗?” 柳雨仔细地看过后,说,“大致上差不多,不过没你画出来的这么清楚。”她问,“我学的也是正版?” 张汐颜把柳雨那幅图上没有的线画出来,说:“这几条,有吗?” 柳雨说,“这种细枝末节,没有。” 张汐颜觑了她一眼,“奇经八脉,少一根,不残也废。”她对柳雨说,“你学的不是山寨,是简化版,或者可以说是残缺版。” 柳雨: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再哭一场? 她问张汐颜,“有简体版全本吗?带翻译的那种,最好是宋体字或正楷。” 张汐颜说,“我可以帮你翻译,一个字十块钱,我是说翻译出来的。” 柳雨微笑,“我算你出个十万字版的。”姐有钱,姐的自尊心找补回来了!哼! 张汐颜淡淡地瞥了眼柳雨的胸和没被被子遮住的腿,“走光了。” 柳雨笑盈盈地凑近张汐颜,问,“你不康康么?”妩媚如丝地看着张汐颜,说,“我付钱请你嫖我也行呀。”然后让你负责! 张汐颜:病得不轻。 她收拾好那些纸张,抖开被子,躺下后才说,“我刚才说要收钱,没和你开玩笑。你别看只有几千字,里面囊括了人体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以及七百二十个穴位,这还只是最初步的让你对人体结构有个了解,知道修炼的是哪个位置,用途是什么。在修炼过程中,还需要配有功法。如果没有注解,不要说领会意思,甚至可能会直接忽略掉……”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结果就是走火入魔。走火入魔是什么下场不需要我解释吧?” 柳雨问,“吓唬我?” 张汐颜很是淡定,“反正我已经确诊没有精神分裂方面的问题。” 柳雨:我去,又被扎心了!她轻飘飘地说,“不就是钱的事么,姐付得起,多少我都付得起。我的钱,连我,一起给你。”她说话间就见张汐颜冷幽幽地看着她,顿时怂了,说,“我知道,我知道,关系不到位,给再多钱,你都不会帮我翻译写注解。”她又美上了,“我家汐颜还是在意我的。” 张汐颜又闭上眼,冷冷地撇清关系,“你爸平时烧香多,关键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巫蛊属于阴邪之术,修炼者常年与毒物为伴,很容易练到没个人样,如果有阳罡或中正平和的功法辅助调和,维持阴阳平衡,可最大程度避免。然而,各家的功法传承关系到世世代代的饭碗,想学,要么是师徒,要么是血亲,不是亲近关系,花钱都没地方学。她家的正统功法是不会传给柳雨的,但那些粗浅的修心养性巩固心性的却是无妨。柳雨有完整的巫神宝典就不缺修炼功法,只缺巩固心性和磨练意志,她要是心志坚定也不会轻易被花神蛊和黎未影响。 张汐颜要替她翻译注解,还得加些辅助功法进去,按照十块钱一个字收费,一对一教学,真算是友情价了。按照张汐颜对柳雨的了解,这货心性不坚定,要是不收钱,指不定看到经脉图就要半废而废,等柳雨不想学的时候,想想十块钱一个字都能咬牙学下去。 她赚到了钱,柳雨学到了本事,一举两得!张汐颜悄悄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柳雨像条滑鱼似的钻进张汐颜的被窝,抱住张汐颜的胳膊,拖长调子,用妖里妖气的语气说:“张道长坐怀不乱呀。” 张汐颜淡淡地“嗯”了声,说:“还会踹人下床。”她说完,扭头,满脸无语地看向柳雨,“别拿你的胸蹭我胳膊,你有的胸,我也有,不稀罕。” 柳雨被张汐颜狠狠地噎了把,没找到反驳的话,她沮丧地趴在张汐颜的身边,问,“你不开窍吗?不需要谈个恋爱什么的吗?” 张汐颜心说,“也得我有那个时间和对象。”她扭头看向柳雨,脑补找这货当对象的画面,吓得赶紧挪开眼:可怕! 柳雨哼哼两声,抱紧张汐颜的胳膊不撒手,心想:“你不仅没踹我下床,还让我继续抱着,说明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她给自己点个赞,加个油,姐再接再厉,总有一天会拿下张十三。 她忽然想起,处处都被张十三比下去很没面子的,还要追张十三,是不是太没脸了? 柳雨这么想着,又松开张汐颜的胳膊,滚回自己的被窝。 张汐颜翻了个身,背对柳雨:总算能放松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柳雨扭头,看着张汐颜的后背,想了想,好气呀,你都不在乎我!她想抬腿把张汐颜踹下床,没敢,于是翻身贴到张汐颜的身后,大长腿跨过张汐颜的腰,夹住,哼! 张汐颜:“……”她挣了几下,没挣开,放弃,又一次当了柳雨的人形抱枕。这次还是在自己的床上。她能让柳雨当她的人形抱枕么?呵呵!她更乐意拿柳雨当沙包。 夜里睡得晚,第二天起得晚。 张汐颜听到她父母起床的声响也没醒,把紧贴着她睡的柳雨推了推,结果这货化成八爪鱼紧紧地贴上来,双手搂紧,两条腿夹住,掰都掰不开。她连推几下,困得睁不开眼,就这么忍着不舒服,又睡着了。 敲门声响起,她妈的声音传来,“汐颜,柳雨不见了。” 张汐颜心说:“压我身上呢。”懒得理她妈。 张夫人连喊几声都没听应,又想着柳雨有精神病,担心是半夜犯病走丢了,心里着急,赶紧打开门准备把睡懒觉的张汐颜从床上挖起来,然后一眼看见床上—— 柳雨搂着她女儿,两人似乎正在做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她飞快地把门拉上,满脸呆滞地站在门口: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难怪汐颜回昆明都不回家,跑去跟柳雨住酒店,这是过二人世界吧?难怪汐颜平时早上五六点就起的,今天都吃早饭了也不起床,原来…… 二堂嫂上楼,见到张夫人,问,“她们起床了吗?吃饭了。” 张夫人愣了愣,“咳”了下,若无其事地说,“年轻人爱睡懒觉,让她们再睡会儿。我们先吃,不管她们。”若无其事地下楼,趁人不备,一把揪住张长寿悄声问,“你女儿什么时候跟老柳的女儿在一起了?” 张汐颜被她妈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吵醒了。她盯着门,愣了好几秒才将视线挪到骑睡在自己身上的柳雨身上。柳雨的睡姿差点没什么,但关键是这货裸着睡的! 第52章 柳雨迷迷糊糊中听到张夫人敲门, 刚醒, 门就开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她的大脑还有点迟钝, 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对上张汐颜的目光, 顿时笑得兴灾乐祸, 又有些得意,她低声说:“张十三, 这回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要不我们将错就错, 锅我全背,你爸妈要锤的话, 让他们锤我好了。”负责什么的,她很乐意的。 张汐颜把柳雨推开, 起身去洗漱。她的内心毫无波澜,淡淡地回柳雨句, “你想多了, 我父母不会过问这种事。”说完, 进入洗漱间,关上了门。 柳雨眨眨眼,满脸呆滞地问, “你的终身大事, 你父母不过问的吗?”这都领回家睡一张床了, 不过问?有没有天理了!张长师、张夫人,你们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你们得过问,我好表现呀! 张汐颜知道柳雨打的什么主意,她挤着牙膏头都没抬,轻飘飘地说,“找对象算什么终身大事?” 柳雨震惊了,“找对象不算终身大事?都说人的一辈子三件事决定命运,出生、工作、找对象。这么大的事,不算终身大事吗?” 张汐颜决定还是打消柳雨对自己的念头比较好。她说:“我家世代都是道士,祖传的饭碗,不愁谋生。至于婚嫁,你见过有逼着道士成亲的人家吗?找对象这种对毛蒜皮的小事,随意就好。” 她家婚嫁随个人意愿,想成亲就成,不想成亲就不成,后代想多生就多生,不想生就不生。只要没被族谱除名,不管是老了、残了、废了或者是其他方面原因导致生活不能自理了,都回老宅由家族供养。 除非是分家出去或者是从祖谱除名的,不然在外谋生的人都要交份子钱回家,这份钱就是用来供养老人、抚育后代和医治照顾伤残人士的。不想外出谋生的,就在家里奉养老人照顾残病以及教导幼小,其一应开支,由家里出。她二堂哥出事,她收到消息,哪怕再危险也得去救,同样,如果哪天她出事,家里收到消息也会不遗余力的相助。她二堂哥的事务所,哪怕给了她,她二堂哥都不会心疼。因为即使她接手,赚到钱还得交一半回家。目前她二堂哥养伤,那就是一个烧钱大户,一如她泡药浴学艺那三年。 柳雨震惊了:找对象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随意就好?唬我的吧。 她麻利地起床洗漱,和张汐颜一起下楼吃饭,还特别留心了下张长寿夫妇的反应,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的脸皮再厚,也不好去问张夫人,你就不想问点什么。她很想跑去对张夫人说点欲盖弥彰让人误会的话来,可她再不要脸,也不敢去挑战张汐颜的铁石心肠。 张汐颜吃过早饭,到文具店买笔墨纸之类的东西准备给柳雨补课用。 她刚从文具店出来,就接到老鲁的电话,说有个伙计接了单生意没搞定,出事了。 事务所的伙计接单子要交一半的份子钱,同样,接到活搞不定,事务所要出来收尾。 老鲁能找到她这来,说明这伙计出的事已经超过事务所里的人能够处理的范畴。她对陪着她出来顺便当司机的柳雨说,“我们去事务所。” 她到事务所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伙计,牛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穿着身民国女装,正掐着兰花指唱歌。那身衣服被他那壮硕的身材都挤得开裂了。 他见到张汐颜和柳雨过去,神情一顿,随即说,“怎么?出头的来了?” 张汐颜冷声说,“自己滚。” 那人摆出一姿妖媚的模样,对张汐颜说,“他的小命可在我的手里,你对我最好客气点。” 张汐颜说,“区区傀儡虫,还能把人怎么样不成。”她说话间,突然一个箭步到了伙计身边,手掌落在头顶用力一压一抚再握成拳往上缓缓拉动。随着她的动作,一根细如发丝的东西从那伙计的头顶被她拉扯出来。她拉扯那东西的时候它足有七八十厘米长,等全部出来后,就缩成一条尾指大小的白色虫子,乍然看起来特别像是蚂蟥,但颜色却呈透明色。那虫子浑身僵直地躺在张汐颜的掌心一动也不动。 伙计抽搐几下,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张汐颜对老鲁说,“给他化一道驱蛊符,再给他开点养神补元的药补补。” 老鲁知道小老板有本事,但没想到小老板竟然有这本事。他们不是没试过引蛊香,但是,没检查出来。 柳雨幽幽地瞥了眼张汐颜,心说,“张十三,厉害呀。” 张汐颜让老鲁先把伙计安顿好再来找他,带着柳雨去了办公室。 出了这事,她估计进山找药的事又要耽搁。她可以和柳雨分头行动,请柳雨进山帮她找药,她去解决伙计接的这单生意,但柳雨连个半桶水都算不上,蛊山的情况又复杂,她担心柳雨独自进山会出事。伙计接的这单生意跟蛊有关,柳雨跟去多长些见识也好,但是花集村里还有一堆事情,她未必愿意凑热闹。 柳雨说,“花集村药材已经出空,大单的生意至少得等到明年惊蛰过后。他们出村补习和上课的事,已经和学校谈妥。剩下的就是家禽和农产品,小来小去的生意,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没什么要忙的了。”即使村民们见识少没读过书上当受骗,就当是交学费。村民的大头进项和开销都由她捏着,早已经安排好,出不了乱子。她微微一笑,“我有时间。”她说话间,就见张汐颜居然从抽屉里取出个小锦盒小心翼翼地把那虫子放了进去。她轻哧声,说:“一只传声虫有什么好收着的,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框。” 张汐颜说,“用蜈蚣可以炼出蜈蚣蛊、飞蜈蛊,传声虫放入蛊瓮混合不同的药材药引,也能炼成多种不一样的蛊。伙计是昨天中的蛊,又有同伴护持,能及时送回来救治,没什么事,要是晚几天,就该没人形了。花祭部落与隔绝,外界流传的巫蛊之术经过几千年的演变,与花祭部落有很大的不同。” 柳雨的眼神闪了闪,决定不说话了。一不小心就曝露了自己的无知。 敲门声响起,老鲁进来了。 张汐颜问老鲁那伙计是什么情况。 老鲁说,“电视台做真人秀节目,赞助商入手了一座民国时期的荒宅,那宅子建得很是气派,但有闹鬼的传闻,赞助商就想借节目组破破传言好开发这宅子。” 柳雨问,“然后撞鬼了?” 老鲁说,“那倒没有,节目组还没进去呢。这节目有一个明星是知道张长寿大师的,还有个小新人好像和小老板打过交道,说小老板比张长寿大师还要厉害。那赞助商听了她们的,再三打听到事务所,想请小老板出手。这种活计自然不能直接麻烦小老板,我就叫罗钜他们先去看看,结果罗钜进去不久就出了事,小王和阿达见势不对,赶紧用符开路撤出宅子,连夜把罗钜带回来了。” 娱乐圈小新人?张汐颜接触过的娱乐圈小新人只有一个,到道观里求她改运,出口就把人往死里得罪,被她说是十八线到头的那个。她说:“不接。”起身往外走。这种有坑的事,她才不去踩,谁爱去谁去,她还是进山找药。 老鲁无奈:这脾气可真是张长寿大师的亲生的。可张长寿大师那是什么招牌,事务所那是什么招牌。张长寿大师不接,那是人家有本事脾气大。事务所派伙计过去,栽了,然后又说不接了,这就是搞不定没本事。他只得追上张汐颜好言好语地劝,说,“小老板,要是有什么不如您意的地方,把事情解决了,你要怎么发作都成,眼下……我们已经接了,伙计出了事就又说不接了,容易……砸招牌。”小老板脾气太大,老鲁小心翼翼的,瞬间体会到了大内公公们的不容易:主子不好伺候呀。 不过,就冲小老板刚才露的徒手从脑袋里拔蛊虫的那一手,让老鲁把小老板当祖宗供都成。 张汐颜说,“把那赞助商的电话给我。” 老鲁赶紧打电话给赞助商先通气儿,然后才把电话转交给张汐颜。 张汐颜报了价,要求见赞助商和引荐人。 赞助商热络地表示想跟张道长交朋友,当即邀请张汐颜吃饭。 张汐颜说,“免了,带着钱,带着人到出事的宅子等我就好。”她扭头问老鲁宅子的位置,算了下车程,定下明天上午十一点宅子外见。 赞助商表示他有饭局,走不开。 张汐颜,“过时不候。” 赞助商沉吟几秒,同意了。 张汐颜的家当还在花集村,借了她二堂哥的七星剑、罗盘等法器,再从事务所装了些符,带着柳雨、老鲁和两个伙计出发。 张汐颜他们准时到达荒宅。 这地方略偏,不过旁边开发成了旅游区,人气还算旺。这座宅子占地面积大,有些年头了,本身修建得就很漂亮,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仅仅是门楼前的雕花、台阶以及旁边的石雕就能看出当年主人家是花了大心思重金修建的。仅从开发价值来说,靠着旅游区,哪怕是收拾出来做个小景点收门票或者是做餐饮都不会亏。 她下车,就见旁边停着好几辆豪车,站了一群穿着不俗的人,其中一位还是电视和网络上的熟面孔。 这是张汐颜这辈子离明星最近的一次,那明星身边还站着当初到道观里找她的被她断言十八线到头的小明星。 小明星一脸献媚地陪着笑脸,也没谁搭理她。 双方见面又是一阵寒暄,好在有老鲁和柳雨,张汐颜决定装高冷。 被她断言的十八线小明星上前,笑眯眯的,“张道长好酷哟,也不谢谢人家替你引荐这么大的生意。” 柳雨皮笑肉不笑地扭头,直接开嘲:“呵呵,好大一笔生意。”赚的钱还不如张十三进趟药材的。打扰她和张汐颜进山过二人世界,啊呸! 张汐颜要求见赞助商也是怕像她二堂哥那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坑了,如今确定没什么问题,便接了这单子。 柳雨顿时更气了,“张十三,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也接。” 赞助商的脸色有点挂不住:几十万请个大师,是小打小闹吗? 只不过请的这位大明星格外信服张长寿大师,又惜命,她要是不点头,节目组就会另换地方。 张汐颜淡淡地回怼柳雨一句,“比不过柳总实力雄厚。”她说完,想到柳雨也算是这行的人了,又停下来,回头向她解释,“既然干了这行,这些事找上门来就不能坐视不理。” 第53章 张汐颜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影壁,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只见小明星一马当先地走到门口,还热情地招呼随行的其他人快来, 并且保证,“有张道在不会有事的。” 柳雨震惊地把小明星从头打量到脚。哪怕她的见识少,好歹她也是花祭神,她认不出外面世界那些培育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蛊类, 她总知道是蛊。这地方就是个虫子窝, 她和张十三那么熟都不敢说出这种话,小明星哪来的脸! 赞助商进门,客气地笑道, “麻烦张道长了。” 张汐颜淡淡一笑,说:“不麻烦。”她指向小明星, “她邀请你们进来的,死了人找她。她跟我之间有点不痛快,没这份交情。”她闻言见到那正要迈步往里走的大明星当即停下步子。 大明星朝她一笑, 忙说, “那我们不给张道长添乱了。您忙完了知会我一声。” 张汐颜轻轻地点点头, 又淡淡地扫了眼小明星, 人能不能红,脸在其次。她唤道:“老鲁, 你带着伙计结成三才阵把他们护在里面, 如果见势不对, 直接上蓝符。” 老鲁惊呼一声,“蓝符!”他叫道:“小老板,要用到蓝符的买卖,这个价……”这个价裤子都要亏掉! 张汐颜说,“防万一。不想用蓝符,退远些也行。” 小明星笑嘻嘻地说,“张道长该不会是想装神弄鬼骗钱吧?”见张汐颜的脸色不对,又对赞助商说,“区总,花了这么大笔钱,总得看看道长是不是有真本事对不对?” 大星明喝斥道:“你闭嘴!道长是区总请的,这里有你什么事,你烦不烦。”她对张汐颜说,“小张道长,那边的商业街有个茶楼,我们去那边等你。”又喊了声,“区总,请。”君子不立危墙下,这地方有问题,不说站远点,还往里凑,是不是脑子有病。 张汐颜笑笑,对大明星说:“你找人先看宅子是对的。这里是有主的。” 区总问,“真有鬼?” 张汐颜淡淡地回了句,“如果是闹鬼,价钱能少一个零。”她不再跟他们废话,径直向里走去,喊,“柳雨,关门。”她顿了顿,又扭头看向门外,扫了眼那犹不死心的小明星,说:“你要是偷偷跟进来,往后就是失踪人口了。当然,区总要是想让这里再添个凶宅的名头,我也无所谓。” 柳雨咣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赞助商压住心里的不舒服,似玩笑地说,“这位道长年龄不大,脾气挺不小。” 老鲁笑笑,说:“本事大就行。”转身到车子旁,抽着烟,等人。毕竟小老板刚下山不久,哪怕是再相信小老板的本事,也得防个万一,留在外面照应。 跟着来的伙计小王问,“鲁哥,我们在这里等还是……” 老鲁说:“听着点声响,长点见识也好。”他问,“看出什么来没有?” 小王摇头,“没有。前晚的事很是邪门。” 另一个伙计阿达取出黄符和蓝符,一脸肉疼地分给他们,“本来张爷不在,接的活就少,还接亏本生意。” 老鲁说,“少废话。”有外人在,不好多说什么。小老板特意带了柳雨,这笔生意就亏不了。小老板好歹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马教授那里是因为结了仇,小老板要给他教训才自掏腰包,这非亲非故无怨无仇的,那自然是照正常生意来了。 大明星坐进车里,见到赞助商和小明星一行还守在门口没走,喊了声:“区总?” 小明星笑道:“这还有鲁哥在这里,我们怕什么,不如听听热闹,也好看看张道长的本事。” 赞助商花了钱,自然是希望他们做的事值这个价,而不是遇到一帮江湖骗子在这里随便糊弄几下就把钱赚走了,毕竟都是辛苦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委婉而坚决地表示想留在这里再看看。 大明星笑笑,示意助理开车。 助理启动车子后,问:“玉姐,我们不去看看吗?” 大明星说:“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避远点,总是安全的。”她从小命运坎坷,后来更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好在遇到张长寿大师得了些指点,对于危险多少能够看出点苗头,谨慎地避开,躲过好多回灾祸。张汐颜是张大师的亲生女儿,还继承了道观,肯定会真本事。张汐颜的态度那么慎重,当然是避得越远越好。 张汐颜进入前院,打量圈四周,对柳雨说,“请你吃饭。” 柳雨听着这话没头没脑的,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指指这宅子,问,“你是说让我放花神蛊出来……吃饭?”这是拿她当免费苦力,还是靠吃的那种。她像吃货吗?她看着张汐颜,装作无奈但难掩得意,“哎呀,谁叫我喜欢你,真是拿你没办法”,又说:“张汐颜,也就是你能拿我当免费苦力使唤。” 张汐颜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柳雨,冷淡地说,“先清小怪,再打BOSS。”她说完放出花神蛊,朝着院墙四周飘去,先用花神蛊把宅子封起来,以免里面的东西跑出去,然后清理地底下和角落里的那些毒虫。 正午时分太阳正烈,那些喜欢阴暗潮湿的毒虫都躲到了墙角缝、石缝或地下的土壤中蛰伏起来,花神蛊顺着毒物的气味找到它们,没等它们反应过来便已经从它们的身上掠过,其速度快如闪电,而那些蛰伏的毒虫则已经失去了影踪。 张汐颜操控花神蛊,风卷残云般清理着宅子里的毒虫。 如果没有花神蛊,这笔生意她还得把驱蛊符和驱蛊粉的钱算上,有了花神蛊,就当是进食进补了。 柳雨收起玩笑,帮着清理毒虫,顺便饱餐一顿。她用自己的花神蛊去纠缠张汐颜的花神蛊。本命灵蛊被炼化后,对人来说相当于多长出一个器官。她的花神蛊纠缠张汐颜的,那就像牵牵小手手,挠挠小心脏。柳雨心说:“看我不撩得你心猿意马。” 张汐颜抬手从袖子里摸出一道蓝符,眼带威胁地看着柳雨,又冷眼睨着那两团裹成一团的花神蛊,大有柳雨不撤回去她就把她俩的那团花神蛊一起烧掉的架势。 柳雨一本正经地说,“外敌当前,别内讧。” 蓦地,一股异样感涌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惊醒,紧跟着又有隐约的嘶吼声传来。 柳雨顿时警醒,问张汐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扭头就见张汐颜的活见鬼似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惊疑不定地分出一小缕花神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去,同时开启“虫眼”功能。这个名字是她炼化花神蛊后自创的,其实就是花神蛊看到的东西会反馈到她的脑海里,相当于带有攻击和防御能功的无线摇控昆虫探测仪。 张汐颜说,“先清理外围,再包抄进去。”她警惕地盯着主楼方向,加快速度动用花神蛊不断地吞噬蛊虫。 若有若无的轰鸣声传来,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噪动,但仔细去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 张汐颜问柳雨,“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发现柳雨的神情也变得凝重,问:“发现什么了?” 柳雨说:“这里的蛊池比我被你爸烧掉的那个要大。” 张汐颜:“……”她虽然料定这里有人用傀儡蛊去吸取别人的精血练功,但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蛊池。能建得起蛊池的都不是一般的角色。柳雨守着花集村,被张长寿烧了蛊池后,因为缺钱要卖药材,暂时都建不起。黎未大佬建蛊池还得到花集村买毒虫,从购买的数量估算,花集村周边的山头,即使毒虫饲料充足,想要养出足够建蛊池的大虫子,没个十年八年都办不到。柳雨如果再建蛊池,还得进入伏曦大阵抓里面的虫子。 这地方,就凭那蛊池,她的收费后面再加一个零都不为过。 这要是换成她中花神蛊之前,她绝对调头就走,哪怕砸招牌也比把小命扔在这里强,至于现在嘛……富贵险中求? 她看不上那小明星的嘴脸,更不想退出去被冷嘲热讽,她要是怂了,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坏她家的招牌。张汐颜拔剑出鞘,把七星剑握在手里,同时喊了声,“老鲁,带着所有人离远点,别让人靠近。” 小明星听到声音站在外面喊,“张道长,你行不行呀?”又怂恿区总进去看看,还想拉上老鲁他们。 老鲁当场黑脸,“区总,你要是舍不得这钱,又信不过我们,这笔买卖就算了,另请高明吧。” 区总赶紧赔笑,“哪里,哪里,这不是想开开眼嘛。”使了个眼神给他的机司。 司机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门,连带几个陪同他们一起来的人钻了进去。 老鲁、大王和阿达上前阻止都来不及,追在他们身后进入前院。 张汐颜刚把剑握在手里,就见到外面的一群人进来了,满脸诧异地看着他们。 柳雨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我去”震惊地看着他们:进来送人头吗? 老鲁很是抱歉,说:“小老板,没拦住。” 张汐颜淡声说,“没关系,鬼宅变凶宅,死几个人而已。” 小明星笑道:“哟,张道长您这是在划水吗?”她拍拍小胸脯,躲到赞助商背后,“区总,张道长说得我好害怕。” 张汐颜的声音冷冷的,“老鲁,你们三个退出去,其余人的死活不管。” 老鲁诧异地问,“不……不管?” 张汐颜说,“我接的生意是清理宅子里的东西,又不是保镖,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的话没说完,一股令人毛骨怵然的气息袭来。 柳雨警惕地盯着主楼。 有似人非人的嚎叫声响起,似从主楼的地下传出来的。 蓦地,大力的关门声响传来,原本敞开的大门关上了! 张汐颜喊了声,“老鲁,命要紧,别舍不得蓝符。”她又对柳雨说,“今天要么捞一笔,要么交待在这,怕吗?” 柳雨笑眯眯地说,“活着出去让我亲一个?” 张汐颜冷冷地骂了声:“神经病!”不敢再分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野兽一样的怪物从楼里扑出来,跳到在院子里,发出尖厉的似人似兽的叫声。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女人,身上没衣服,皮肤长满绿油油的鳞片,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俯趴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绕着他们打转,苍老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就想来砸老娘的场子,既然不想活了,老娘就成全你们。” 柳雨吓了一大跳,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张汐颜冷声说:“傀儡蛊人。” 小明星吓得连声尖叫,蹿到张汐颜的身边,伸手就去抓张汐颜的胳膊求保护。 张汐颜抬腿把她踹翻在地:当完送人头的搅屎棍不够,还要当拖油瓶。她如果被拽住胳膊,百来斤的人扯她后腿,不要说打架,小命都得交待在这里。小明星要死自己死去,少拉上她。 老鲁看得脸上的肌肉直抽抽。 区总原本是要往张汐颜身边去的,见状躲到老鲁身边,一想太危险,还是出去吧,这里的东西交给道长们搞定。他绕过影壁发现大门不见了,变成了一堵墙。他惊恐地大喊,“门呢?”怎么找都找不到门,吓得连声大喊:“道长,门呢?”他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可影壁还在,影壁对着的大门却没有了,出不去了。 第54章 跟着区总一同进来的三人也跑到门口, 都发现没路了。 区总以前觉得鬼这东西信就有,不信就没有, 宅子有闹鬼的传闻便宜,买到手,再拢些人气,传闻自破, 宅子的价格立即就得翻番,如今大白天的, 亲眼见鬼,由不得他不信。生意人, 脑子活, 见路不通, 立即回到老鲁身边。 老鲁听到他们喊门不见了,出不去了,就知道这里不仅有蛊,还有阵。他立即吩咐伙计:“撒驱蛊粉, 取法器, 结七星防御阵, 等小老板解决了情况再说。”进了院子, 拿几道符结三才阵不够用了。他倒是懂点阵法,但院子里可不止有阵, 贸然出去破阵, 的是在栽, 这里还有五个硬闯进来的普通人。小老板得顶在前面, 没空管他们,他得管。 小王和阿达听到老鲁的吩咐,当即把随身带的背包取下来,飞快地从里面取出法器和黄符。 小明星见到那鬼一样的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竟然是老太婆的,吓得一声尖叫,飞快地跑回到老鲁他们身边,也不看路,一脚踩在阿达法器堆中的一个盒子上,她摔倒在地,那盒子也让她踢飞出去,“啪”地一声摔落在地上,盒子开了,异香飘出来。 小王、阿达的表情当场变成了“卧槽”。 老鲁的脸黑得像锅底,指着女人,问,“你不把我们都害死不甘心是吧!” 柳雨叫道:“什么味道这么香?”她刚想过去,傀儡蛊人冲她发出威胁的低吼声,朝着盒子去。 傀儡蛊人又说,“我还以为来的是同道,没想到竟然是姓张的。” 张汐颜看到盒子,扭头朝老鲁那边看去,只见小明星摔倒在地上,拼命挥手蹬腿惊恐尖叫,“不是我,不是我!”踹得法器、符纸乱飞。 小王拼命按住她,她反而咬到小王手上。小王痛得直甩手,挣开的时候,手背上都被咬出血了。 张汐颜交待句,“柳雨,你看着点。”一个箭步过去,一个手刀砍在小明星的后颈处将人打晕,再翻出一颗药丸子给她塞进嘴里强行灌下去,对老鲁他们冷声说:“我不管你们以前跟着我二哥是什么样的,你们跟着我出来,遇到这种搅事拖后腿的,直接弄翻。想想自己的一家老小,值不值得为这种人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她又冷冷地扫一眼区老板一行,“进来后的所有花销让他负责,他要是赖账,按照马教授办。”她又指向地上的小明星,对老区说,“她的账也算在你身上,你俩的账你们自己算。” 老区知道这时候自然是命要紧,而且,他是看得出来,张道长打从见到他们就没好脸色,小明星也不知道跟她哪里有过节,不断挑衅,早惹得人不耐烦。 柳雨发出声大喊,“张十三,那盒子里是什么,蛊池暴动了。” 张十三冷声说:“你闻到都想扑上去抢的东西,你说是什么。”这东西连她俩放出去的花神蛊都引过去了。他对老鲁说,“守好阵,谁敢捣乱,先弄翻谁。”警告地扫了眼区总他们一行,提剑,转身,脚踏罡步飞快地到了那蛊人面前。她的速度极快,再加上手里的剑飞舞,生生地搅得空气形成一股劲风,转瞬间便到了傀儡蛊人跟前。 那傀儡蛊人已经把盒子抢在手里,见到张汐颜靠近发出声威胁的嘶吼,双腿一蹬便朝张汐颜扑过去。 张汐颜却是一个旋转闪到了那女人的声后,大喝一声:“天罡破煞,一剑诛邪!”那声宛若洪钟,透着宛若神佛般的威严和气势。 剑尖落到那女人的头顶再顺着后脑勺沿着颈椎和脊椎“刷”地一下子飞快爬过。 傀儡蛊人以扑猎的姿势扑向张汐颜,但扑了个空,落在地上时发出“啪”地一声摔地声响,抽搐几下便不动了。它的后脑勺被划出一道剑痕,自颈部往下沿脊椎被切开,露出里面的脊椎。她的所有脊椎寸断,上面还有深深的划痕,入骨三分。显然张汐颜的那一剑用的力气极大。 张汐颜上前两步,用脚让那傀儡蛊人翻了个身,从她的怀里取出盒子盖上,扣上锁,喊了声,“老鲁。”把盒子扔过去。她再取出一道符,凌空一挥,引燃,扔到蛊尸上。那符火沾上蛊尸就像火星溅进油里,瞬间点燃了尸体,刹时间,整具尸体烧成一团绿油油的宛若鬼火般的火焰。 柳雨惊怵地看着张汐颜:这货,比想象中还要凶残,特别是对蛊类,以为出来的傀儡蛊人好歹也算是个小BOSS吧,结果被张汐颜一剑秒。 莫名的瑟瑟发抖。 区总浑身哆嗦,只觉背脊发寒。这要是惹到了,给他一剑,再给这么一道符,烧了,他往哪哭去。 司机和两个随从也没好到哪里去,吓得手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这道长年轻,脾气大,但真的是本事更大。这么大本事的道长说有危险,那就是一定有危险,她让他们离远点,他们不听,还自作聪明地跑进来。玉姐可是跟张道长她爸打过交道的,知道那位有没有本事,这会儿玉姐都跑到茶楼喝茶去了吧。这么一想,他们再看看自己的处境,差点没哭出来。其中一个没忍住,抬腿就往那晕过去的小明星身上踹去,被小王拦住了。 宅子里一片死寂,除了他们这群人发出来的声响,仿佛再无其它活物。 区总见到张道长和柳雨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壮着胆子问,“是……还有什么,还是打完了?”他其实更想问可不可以出去了,见到他们正在摆开家什阵仗,闭嘴了。 老鲁带着两个伙计用法器在结阵,一道黄符扔进水壶里,等符融于水后,用符水浇地,防止有毒虫从地下钻出来。 符水洒出来,中草药清香弥漫开。 区总不懂中草药,但闻到这味道就提神,知道是好东西,赶紧问多少钱一张符,想买一些回去。 老鲁头都没抬地报了个价,又补充句,“放心,我们几个进入院子后用掉的这些用的东西都会算到你头上,你想买,多卖你两张也没什么。” 区总想说是小明星让他们进来的,终究还是要点脸。毕竟他是花钱做主的,也是他让司机撞开门闯进来的。这种时候花钱保命,该花得花。他想明白,赶紧向老鲁道谢,还是打听了下一共要花多少钱。 老鲁报了个数。 区总心疼得心脏都抽搐了,拿眼去看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张道长和那位叫“柳总”的:请张道长清理这宅子都不用花这么多钱。 老鲁看出他的想法,说:“这用到符和不用到符当然不是一个价。哥几个也想给区总省点钱,说句不客气的话,要不是得护着你们几句,我们仨现在就能翻墙出去,您们几位呢?”他指指那好几米高的院墙。民国时期的大宅子,那时候兵荒马乱的,院墙建得有一层楼高,给他把梯子都不够爬出去的,更何况还没梯子。 区总连声说,“该给,该给,一定给。”说完,又朝站在院子里没动的两人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老鲁,“张道长和那位……柳总是吧,在做什么?” 老鲁扫了眼四处飞的花神蛊,说:“做法。” 区总:“……”做法不需要开坛的吗?他想到张道长刚才露的那一手,又见到老鲁把刀子握在手里,还用符水在刀子上浇过,一副要打硬仗的模样,老老实实地躲到了用红绳拉起来的法阵中间。他心想,“电话号码可得千万留着。”这年代有真本事的道长也是不好找的。他这么想着,为确保自己别不小心把电话号码删了,摸出手机看了眼,意外发现手机没信号,他在车上才充满的电这会儿已经掉到底格。 他赶紧示意老鲁看他手机,说:“刚才在院子外还有信号,满格电,这会儿……你看……” 阿达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是在院子里,一道门跨生死关。”他又补充句,“再是歪门邪道,人家也是讲规矩的,你要是不踏进院子,什么事都没有。也就是你,心大不信邪,敢买这种宅子。你要不是找到我们小老板,今天能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你看里面那位饶不饶得了你。” 区总赶紧向几位道谢,感谢救命之恩,司机和随从也忙不迭地帮着讲好话。 张汐颜听到阿达的话,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眼地上已经烧成灰烬的蛊尸,心说,“你是真能忽悠。”连她都不知道被炼成傀儡蛊人的这女人是进入宅子出的事还是从外面掳来的。她暗自吐槽里面的,都建得起蛊池,好歹把产证拿到自己手里呀。不过看这宅子的年头,都改朝换代了,而里面那位估计是在闭生死关,不可能跑出来办新中国房产证什么的。大隐隐于世,但遇到拆迁和开发,认栽吧。 张汐颜和柳雨用花神蛊把被香从蛊池里引出来的虫子都吞噬掉,然后两人一起盯上了主楼。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主楼里传出来,“想好了,再往前走,这仇可就结死了。” 张汐颜毫不犹豫地往里走,说,“两千多年的宿仇……”她说到一半,听到旁边柳雨在清嗓子,以为是在提醒她花祭部落也是修炼蛊道的,把她也算进去了。她皱眉,说,“你一个与世隔绝的……”话说到一半被柳雨的笑声打断。 柳雨忍不住笑,说:“不……不是,能不能换点开场白,这有点土。” 张汐颜冷脸,“正经点,行么。” 柳雨耸肩,表示确实有点土。 张汐颜冷冷地扫她两眼,换了个说法,对里面的那位说:“我要是不趁你现在闭生死关拿你刷经验攒威望,等你出关,就该你来刷我了。”怒视柳雨:这说法够潮吗? 她接了这笔生意,如果里面的那位换成柳雨这种对人无害型的,她还能给双方说和,让柳雨给姓区的付个房租继续住下去。就凭刚才躺下的那具蛊尸,她接了生意,要不替人把宅子清理干净了,回头再闹出人命,砸的是她家招牌。那么大一个蛊池,好东西不少,打下来绝对有赚,几句嘴皮子就想让她退,想什么呢。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别出声,悄悄下绊子,说话就漏底。换成是黎未,能和她废话么?抬指按住,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对方出言威胁,只能说明她给对方造成了威胁。 ********************** 第55章 张汐颜和柳雨几步就到了主楼的台阶前, 发现这主楼已经粉刷一新, 就连大门都换成了用做旧工艺做出年代感的大木门, 房顶吊着复古款的水晶灯, 还添置了欧式风的家具。 通常来说, 几十年不住人的住宅,哪怕修建得再好, 难免会有积水和淤泥积攒, 久了就会形成积土, 长满青苔杂草, 即使这宅子因为地下室的那位寸长不生,院子里怎么也不会干净得像打扫过的。她看到这大厅才发现这何止是清理过, 还装修过。 柳雨有花神蛊,旁边还跟着张汐颜, 抬腿就往里去,走了几步,发现张汐颜没跟上,问:“怎么了?” 张汐颜回头看了眼区总, 跟上去,说:“这宅子装修过。” 柳雨说,“真人秀节目组都要进场了, 当然得提前弄好。”她的下巴朝客厅的真皮沙发一点,说, “真皮的, 揽客的噱头都想好了, 某某大明星在某某节目坐过的沙发,说不定他们住的房间也都收拾好了,节目安排绝对会拍摄房间,至少得先收拾两个样板屋出来。这宅子走民国风特色精巧路线,做成酒店,价格定在中等偏上的区间,绝对不愁没客源,再找旅行社合作,开点宣传项目,炒成一个热门的打卡点也不是问题。” 张汐颜瞥了眼柳雨,心想:“成为花祭神,你真是入错行了。”她告诉柳雨:“姓区的瞒了我们事。” 柳雨问,“什么事?”她打量四周,还往大厅两侧的耳房也去看了,没找到往地下室去的路,台阶也只有通往楼上的。她说,“张十三,找楼梯。”她回头就见张汐颜用剑在墙上刮灰。她凑过去,就见刮开的灰下面有血渍。张汐颜刮得极有技巧,把表面的灰刮掉了,底下遮盖的那一层露出来了,不仅有血,还有指甲挠出来的痕迹,以及有人的断甲镶在墙上的水泥里。她把断甲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两眼,说,“男人的指甲,是个瓦工。” 男人的指甲大小和女人不一样好认。柳雨惊奇地问,“瓦工?凭指甲断定是瓦工?破案呢?” 张汐颜拉过柳雨那葱嫩的爪子,将她的指甲和墙上抠下来的断甲放在一起。 柳雨顿了几秒,微笑,“劳动人民的指甲。” 张汐颜又抠下来一块,说,“出事前,水泥还没干,后来出了事,又有人匆匆忙忙地在上面盖了层,因为没做找平和清灰,甚至连里面的断甲都没清理……有人知道这里出事了。” 柳雨扭头看了眼外面,心想,换成是她,要是买到凶宅,也不能宣扬出去,肯定是花钱封口,再找人把宅子清理干净,不然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她催促张汐颜,别逛风景了,赶紧找路。 张汐颜问,“你真当对方会坐以待毙吗?”如果不是这会儿是正午,今天的天气又好,她俩早让人撕了。她很是凝重地告诉柳雨:“待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第一时间用花神蛊吞噬掉操控怪物的……蛊。” 柳雨警惕地盯着张汐颜,“为什么你不自己来?”明显有坑呀,姐们儿。 张汐颜说:“别废话,记住我的话。”她说完,进入旁边的耳房,抬手一道黄符打在面前的墙上。 黄符从她的手上飞出去时就被引燃了,落在粉刷不久的墙上立即燃了起来,墙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跟着露出无数张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的人脸,它们的表情充满痛苦,显得扭曲变形,在火焰中燃烧,不少人脸在飞快地往墙里缩。 柳雨眨眨眼,直愣神:人脸蛛什么时候还有活山的功能了?这糊门堵路糊得她都没看出来。 张汐颜对柳雨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人傀儡蛊人跑出来,她能一剑斩灭,里面是成窝的傀儡蛊人和僵尸蛊人,她想到它们如丧尸围城扑过来的场景就头皮发麻,还是让柳雨先上吧。 柳雨果断地退后三步,对张汐颜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得咬牙切齿:张十三,你居然想拿我当炮灰。 张汐颜见状,只好告诉柳雨:“大BOSS交给我,小怪交给你。” 柳雨微微一笑:张十三,你这坑也挖得太明显了,我才不去踩。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大BOSS,我来!”对张汐颜做个请的手势。 张汐颜气结:就这货还想追她。呸!下辈子吧! 她听到里面发出来的阵阵若有若无的低吼,迈开的步子又停下,一咬牙,取出道蓝符夹在手里壮胆,朝着通往地下室的台阶走去。她想到蓝符太贵重,只是壮胆用,在这蛊虫遍地的地方还是用黄符吧,于是把剑收起来,又取出道黄符引燃扔出去,先让黄符开路。 黄符的火光照亮楼梯,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扭曲人脸,因为黄符燃燃烧带有驱蛊效果的符烟弥漫开,人脸蛛四处奔逃,你挤我,我挤你,脸都挤变形了…… 人脸蛛不可怕,把人脸蛛当墙砖才是真可怕。 张汐颜当场腿软! 她忽觉有异,一抬眼就见楼梯尽头站着个人。那人做民工穿戴,衣服上血混着灰脏污不堪,从脖子到胸前的衣服全染上了血,又因时间过长变成了黑色。青面燎牙,皮肤表面长了层鳞状物、泛着绿光,指甲变得有三四厘米长,尖锐锋利。他的嘴里不停地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声,那是一种类似于蝙蝠的声波探测。它的眼睛纯属摆设,是靠回声将探测到的信息反馈到脑海里。 蓦地,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在害怕?” 张汐颜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到一具傀儡蛊人倒挂在僵尸蛊人的头顶的天花板上,幽幽地看着她。这个傀儡蛊人瘦瘦小小的,还是个两三岁的孩子,体型小,藏在人脸蛛里半点不显。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残害,毫无人性!张汐颜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诛之而后快,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蓝符打了出去,她也飞快地退到了楼梯外,借墙体掩护。 爆炸的声响伴随着蓝绿相加的火焰从楼道中喷涌而出,很多人脸蛛当场被炸飞,又再被被火蛇卷中当场着火燃烧。 玻璃窗被震碎,人脸蛛从窗户飞出去,落在地上,还在挣扎。幽蓝色的火焰中是扭曲的人脸,随着被燃烧,它们迅速收缩成团,最后烧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灰烬。 老鲁、小王和阿达听到蓝符的炸响惊得当场跳起来,全都盯着主楼方向。 区总他们三个见到从楼里飞出来的鬼火吓得抱团齐齐哆嗦,双腿夹紧,尿意阵阵,差点就要没憋住。 那是鬼呀!仅他们看到的飞出来的就不下十几只! 阿达叫道:“鲁哥,小老板用蓝符了!我们要进去帮忙吗?” 老鲁见到她俩刚才还在一楼窗户边露头,再看符火能落到院子里,明显还没进去。他心说:“果然是小老板,财大气粗,开个路对付点人脸蛛都要用蓝符,您出这趟活能把蓝符钱赚回来吗?”他的心在滴血,脸上还得保持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这宅子凶险,我们进去了,万一有点什么东西出来,区总他们几个可就危险了。” 区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鲁哥,兄弟,我们就全靠你了,全靠你了。您放心,出去一定给您封个大红包,加钱,必须加钱……” 柳雨躲开蓝符炸出来的火焰和那些着火的人脸蛛,满眼怵然地看着张汐颜,心说暴脾气真不能惹,动不动就炸符,谁受得了。 她闻得这符烟的味道就头晕目眩,两腿发软控制不往地上滑,见到旁边递过来一个口罩,赶紧戴上。她把口罩戴上就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似乎加了提神的药材,忽然想起之前张汐颜往身上和口罩上抹屎味药膏,心想:张十三中了花神蛊后,连口罩上糊的药材都不一样了。 她朝张汐颜看去,只见张汐颜的脸色发白,额头都是冷汗,比她好受不到哪里去。 蓝符不仅火焰威力大,燃烧的烟对蛊也很要命。 张汐颜头晕目眩身子发软,她靠在墙上撑着自己,戴上口罩,又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过来,心想:这可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好在花神蛊强悍,晕了几下也就缓过来了。 张汐颜想到符是在楼道里炸开的,有墙体阻挡,杀伤力有限,于是又夹了一道蓝符在手里,这才提着剑朝里走。 地上还有一些没有燃烬的人脸蛛在燃烧,那具小小的傀儡蛊人和瓦工僵尸蛊人倒在楼梯拐弯处,身上还在燃着火焰,尸体已经烧得蜷成团,飘散出刺鼻难闻的浓烟。 柳雨敏锐地觉察到张汐颜的心情不太好,有点杀气腾腾的,没敢惹,小心翼翼地跟在张汐颜的身后避开地上燃烧的两团火人。她最开始以为小的那团火人是猴子,但一眼瞥见脖子上挂的是一块金锁,上面还写着“长命百岁”字样,顿时定在原地。是个孩子! 小小的身子烧得发黑,正在变成灰烬,金锁裹在火焰中,“长命百岁”四个字显得特别讽刺,让人看着有些难受。 柳雨顿了几秒,才绕过去,追上张汐颜,说:“我去,那居然是个孩子!这里面的东西还有没有人性。”说话间,见到张汐颜又燃起一道黄符扔出去,照亮地下室,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没个人样子,有些是僵尸蛊人,有些是傀儡蛊人。它们中了蓝符和黄符释放出来的蛊烟,被熏得晕晕呼呼的爬都爬不起来。 她之前在桃林幻境中见到的僵尸蛊人跟这里的比起来,那一个个都算得上是俊男靓女了,这里的蛊人脑袋比正常人的大了一圈,眼珠子鼓起,身上的皮肤完全鳞化,一看就知道是从蛊池里泡出来的。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就是满地的白骨,地面都铺满了,每具白骨里都倒着大量被符烟熏翻的毒虫。白骨的服饰从民国时期到现代的都有,甚至还有近年的款式。 张汐颜见到地上的白骨,就知道罗钜找到过这里。他是怕自己出去后失去理智,所以把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后拼命用符杀出一条生路,用他身上的衣服带消息回去:这里有一个从民国活到现在的蛊师作孽行恶。 他们开门做生意,收钱办事,可遇到这样的,不收钱、拼了命也要把这祸害灭在这里。 张汐颜的手里夹起一道蓝符,正准备扔出去。 忽然,“哗”地一声水响,地下室里突然亮了起来。 照明的火盆亮了,露出地下室的全景。 地下室和主楼是一体的,只不过客厅和耳室没有隔开,显得宽敞些。在地下室的中间,是一个十几平方的池子。池水绿油油的面上飘着层绿雾,绿雾中还有无数的毒蛇在翻滚。一条通体碧绿如玉的大蛇从蛊池里立起,极具人性化的眼睛盯着她,说:“想用蓝符?不妨看看我这里挂的都是什么。” 柳雨抬眼一看,只见承重柱上华丽丽地挂满了老式手榴弹。她同时注意到的还有地下室的防水做得不太好,又可能是因为蛊类都喜欢阴暗潮湿不喜欢干燥的环境,怎么说呢,就是墙体潮到都在往上淌水珠。柳雨很不客气地问了一个扎心的问题:“老婆婆,你在这里泡了至少有一甲子了吧?”她指向墙上挂的手榴弹,“您不注意防潮防锈,引线都烂了,您确定还能用?” 蛊池里的蛇愤怒地往前猛地一蹿,“你说谁是老婆婆,你喊谁老婆婆……”半截蛇身都探出了蛊池,但似被什么拽住,停了下来,愤怒地朝着柳雨露出锋利的毒牙,然后张嘴将蛇毒对着柳雨喷溅过去。 花神蛊蜂拥上前,争先恐后地把蛊蛇喷出来的半空中的蛇毒接下,还意犹未尽地飞向蛇蛊。柳雨大方地表示,“张十三,大BOSS交给我,那些虾兵蟹将都归你了。”她麻溜地操控花神蛊扑上去啃咬吞噬面前的大蛇。百年蛊蛇呀,都快成灵蛊了,果然打BOSS有好东西!这么难对付的老蛊,还是交给专业修炼蛊术的花神祭来对付。 张汐颜对那些长相可怕的僵尸蛊人连多看两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听到柳雨的话,怒目而视:你有追人的样子吗?给你机会挣表现,你不对付蛊人,你还抢我的BOSS! 第56章 蛇蛊的主人早在柳雨和张汐颜清理外围的毒虫时就已经见识过花神蛊的厉害, 见到花神蛊朝着它飞来, 哪敢逞能,一头扎进了蛊池里藏在碧绿色的蛊液下连点影子都没有露出来。池子里的其它小蛇蛊则是炸窝般翻涌不休, 那些被符烟晕得七歪八倒的蛊人也挣扎着朝着张汐颜和柳雨爬过去,意图攻击它们。 蓦地,角落里突然蹿出一条通体黝黑的小蛇, 这蛇不过筷子大小, 速度却快若闪电。 张汐颜看到了黑影闪过, 拔剑已经来不及, 侧身一闪, 那蛇在空中却是一个扭头朝着她的脖子咬来,张汐颜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细嫩的手, 一把抓住蛇的身子, 花神蛊裹卷上去,转瞬的功夫就把它吞噬光了。张汐颜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地看着柳雨:你不是在抢BOSS吗? 更让张汐颜诧异的是柳雨的速度竟然快到能把速度这么快的小蛇抓在手里, 她都没把握,也没勇气拿自己的命去冒那险,万一没抓住, 就凉了。 柳雨笑盈盈地叮嘱句, “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说完, 转身, 立即翻脸, 霸气地宣布:“你打我女人就是打我,好了,现在你死定了。” 张汐颜实在没忍住翻白眼:神经病! 原本还在挣扎的蛊人突然间全部倒在地上不动了,蛊池里的那些小蛇蛊也没了声息,似沉到了池底。 地下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又似非常嘈杂。 张汐颜惊疑不定地朝柳雨看去,只见她脖子上的惑音铃在颤动,顿时明白是柳雨发动了惑音铃把这些蛊都放倒了。她心疼自己刚才用掉的那张蓝符。 她上前查看倒地的那些蛊人,发现只是晕过去,还有呼吸。她见柳雨又盯上了蛊池,显然没兴趣搭理这些蛊人,只得忍住恶心和害怕,拔剑去解决它们。有个省事的法子,用符,但用符省事不省钱。张汐颜只得拿着剑,瞄一眼那奇丑无比又极其可怕的蛊人,找准要害处,一剑扎过去。一剑一个小朋友……呃……可怕的蛊人…… 柳雨又用花神蛊清理一遍周围的蛊,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再次朝着蛊池走去,让张汐颜慢慢解决蛊人。 张汐颜干这行少不了要跟那些鬼样子的东西打交道,如果不克服掉这个恐惧,迟早会有危险,至少哪怕张汐颜克她,她弄个些鬼一样外形的蛊一只只往前送,把张汐颜身上带的符和药消耗光,到时候张汐颜只有一柄剑再手,她再给张汐颜挖坑下套设陷阱,妥妥地把人给拿下。要她说这地下室的老太婆也是又蠢又坏又毒还贪,住什么豪宅留什么门,避开姓张的这家人,到偏远山区去找个乱葬岗,装神弄鬼一翻,占下地盘,吓得人不敢往那里去,自己呢,躲得深一点,随便找个不值钱但是年头够久埋的老坟一钻,上面是坟,下面是蛊池,有几个人能想到?就算张汐颜找到乱葬岗都干不出挖人祖坟的事。这祖宗眼高于顶,不招惹到她,她才懒得搭理你,管你坟底下埋的是什么。乱葬岗里的尸体多,仅死人骨头都够养活这些蛊虫,也不用去祸害活人。除了环境差了点,样样都好。这地方的环境倒是好,辛辛苦苦近百年,今天全便宜了她俩。冲这老货祸害的人,怎么收拾她都是为民除害。 柳雨连开场白都懒得讲,直接动手,以免高手死于废话多。 花神蛊和惑音铃同时出击,一股脑地对着蛊池里的东西招呼上,不管池子里还有什么,无差别攻击,先全部弄晕。花神蛊钻进蛊池见到蛊虫就咬,不管大的小的,反正撑不死,吃得实在太撑就一只分裂成两只壮大团队继续吃。 张汐颜把蛊人全部解决完,确定没有遗漏,已是手脚发软浑身虚脱。她略弯着腰,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握剑,控制不住地抖,使不上半点力气。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蛊尸,更觉瘆人。她强自镇定,提着剑,走到柳雨身边,朝蛊池看去,赫然发现这么会儿功夫,柳雨的花神蛊已经繁衍到形成一片红雾罩满蛊池。满池的蛇蛊都不见了,只剩下花神蛊在欢快地飞舞。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柳雨:你还真是抢BOSS来了! 张汐颜的脸都绿了,真想给柳雨一剑。 柳雨看了眼张汐颜,微微一笑,把花神蛊招回来,说,“剩下的归你了。” 张汐颜笑得格外和气,“还有剩下的吗?” 柳雨还从来没见张汐颜笑得这么温柔过,却莫名地感到阴森恐怖,吓得她赶紧说,“有。”以最快的速度用驱使花神蛊钻进蛊池中,把沉在池底的大蛇蛊抬了起来。 那条蛇蛊的头和颈都没有了,只剩下蛇身。它的蛇腹下有一个茧状物,牢牢地与它粘接在一起,像被虫卵寄生的昆虫。那茧状物沉在池底被泡了这么久,抬出来时半点水渍都没沾上,颜色更是剔透得宛若羊脂凝玉。它长约一米,形状呈椭圆形,怎么看怎么像颗蛋。柳雨打量半天,说,“这玩意儿我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它里面还有心跳,是个活物。可说是蛋吧,没见过蛇还会宫外孕的。说是寄生吧,这么大的蛋,恐龙吗?”博物馆里的恐龙蛋化石都没它大。 张汐颜对柳雨,说,“这东西归我。” 柳雨赶紧点头。张汐颜说这话时,盯着她的眼神太吓人,她怕她答应慢了,张汐颜抬手就给她一剑。她说,“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吧。” 张汐颜说,“蛊胎,一种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邪术。蛇蛊是这个蛊师的本命蛊,她先把蛇蛊种在自己身上,让蛇蛊和自己连为一体,之后寄生在蛇蛊上摄取营养,日久天长,会渐渐形成一个茧把自己包裹进去,她就在这个茧里涅槃重生,褪去老迈的躯壳重生回到婴幼儿时期。这么说吧,这条蛇相当于脐带,蛊池是母体,茧相当于胎盘。”她略作思量,又说道:“巫蛊之道有活人祭祀的传统,相信人的力量都蕴藏在血液中,获得别人的血液就获得了那个人的力量,因此有血祭一说。这种邪术也是用活人血祭修炼的,地上这些白骨都是祭品。”她看着柳雨,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巫蛊不容于世的根本原因所在。” 柳雨微笑:你是在警告我吗? 张汐颜说,“一个佛门中人可能一辈子不杀生,道门中人大多也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巫蛊之术,如我们,即使不害人,想要强大起来,也需要吞噬许许多多毒虫。养毒虫不易,大规模养毒虫得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免不了会过得贫穷落后困苦,有些人就想“我这么强大,辛苦修炼,为的不就是过上好日子”,不甘于贫穷,来到城市中。城市里无法大规模养毒虫,最多的就是人……”余下的,不需要她多说,柳雨懂。 她燃了一道黄符焚烧飘散在空气中的蛊气,放出花神蛊再次搜寻一翻四周,确定除了那个蛊茧再无其它活物,这才对柳雨说,“你看着点,我去叫老鲁他们进来。” 柳雨心里挺不乐意的,还有些不爽,脸上却是笑眯眯地应承着,“好呀。”她看着张汐颜转身往外走,没忍住,出声询问:“你是不是怕我将来干坏事呀?”她心说:我的人品就这么不可信么? 张汐颜回头对柳雨说,“只是告诉你哪些是禁忌哪里有坑。修炼巫蛊之术,用在正途,邪术也能救人。很多苗寨都有蛊婆,她们修炼蛊术为的是守护自己的寨子,和花祭神一样。我们和苗寨的蛊婆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她又瞥了眼地上的白骨和那茧,剑尖轻点,说,“和这些是誓不两立不死不休的。 ” 还是威胁!靠!柳雨愤然地冲张汐颜竖起中指。 张汐颜把该说的说完,才不管柳雨什么反应,去到院子里,对老鲁和赞助商说,“你们跟我来吧。” 区总战战兢兢地问,“搞……搞定了?” 张汐颜说,“除了大BOSS,别的都死透透的了。”她见到刚起身的区总又吓得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说,“已经被制住,我会把它带走。请你去只是想请你看一下地下室里的东西,毕竟你买了这宅子,里面的东西你有处置权。一些东西是可以卖钱的。” 区总听到有些东西是可以卖钱的,想到这宅子可是民国时期的,顿时眼睛都亮了,心说:“可算是找回了点损失。”哪怕两腿发软,仍旧扶着司机站了起来,说,“那就麻烦张道长了。” 张汐颜心说:“最值钱的就是那蛊胎。”可那东西是罪魁祸首,蛊师还活着裹在里面,必须带回去把她弄出来灭掉。有了那茧,她二堂哥的腿能治了,她爸废掉的修为也能重新练起来,是绝对不可能交出去的。其余那些值钱的蛊,也都进了柳雨……咳,花神蛊的肚子,剩下的就是些池子底的材料,还有就是能够做为药材的毒虫。 老鲁见到区总腿软,伸手扶了他一把,又吩咐阿达和小王把法器都收起来,至于那被张汐颜打晕的小明星,扶到外面去。 张汐颜领着他们往楼下去,又拿出清心丹,说,“里面还有些毒气没散,要吃点药吗?” 区总赶紧说,“要。” 张汐颜说,“四千块一颗。” 区总噎了噎,仍旧点点头,反正今天都大出血了,也不差这四千块,下去后万一有古董什么的就发了。 司机见状,说,“区总,我们就不下去了。”省点钱。 区总大方地说:“给他们一人一颗。”多几个人一起下去,也有个伴,如果有好东西也不能放在这里,得让他们帮着搬走。他心想:能建出这么大宅子的人,怎么都得有些家底的,那时候那么乱,古董黄金到处流通,稍微有点本事的都能攒几件。区总越想越喜,在心里喊:发了,发了。 区总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张汐颜进入主宅,刚到电梯口就见到一大一小两具烧成灰的骨头残骸。那骨头呈黑色,烧成灰,人走过去时引起的轻微震动都能把它震塌。他哆嗦着靠墙避开,连声说,“张道长辛苦了。”哎哟,看着都吓人。 张汐颜给他打个预防针,“里面有点可怕,有很多尸骨,你做好心理准备。” 区总赶紧表示:“没事,没事。”只要有古董,有点尸体怕什么,哪怕是刚才那种能蹿出来的怪物,这不都已经让张道长解决了嘛,不怕,不怕的。他兴奋地搓搓手,即兴奋又恐惧地跟在张道长身后往里走,心说:下古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老鲁见到区总的动作,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区总注意到老鲁的动作,赶紧表示不会亏待他们。 老鲁提醒他一句,“我们小老板眼里值钱的东西跟你眼里值钱的东西可能不太一样。” 区总说:“没关系,值钱就行。”他说完,拐过楼道,抬眼一看,“妈呀”一声惨叫,吓得跌坐在地上,转身就想往回爬,但太害怕,手脚都没力气,爬都爬不动。这往回爬了两步远,又看到楼道里的那两具烧成灰的,吓得他转身抱住的老鲁的腿,喊,“这……这不是说有古董吗?” 柳雨震惊地看向张汐颜,心说:“你可真能忽悠。”不过,即使张汐颜说月亮是方的,她也必须拿出证据来,当即飘飘地往承重墙上一指,说,“喏,古董级别的手榴弹,满墙都是。” 司机和助理下来后也都瘫了,三个人陪着老板一起抖:尸体是死的,手榴弹可不是闹着玩的。谁知道还能不能用,万一炸了呢。 张汐颜告诉区总,说,“白骨堆里有很多虫子都可以制成药材卖钱,还有那蛊池里的水,虽然有剧毒,普通人接触到会当场毙命,却是制药和养蛊的好材料,用玻璃瓶装走能卖些钱。池子底应该还能捞出点东西。” 区总颤栗地问,“什么东西?” 老鲁看出这是个爱财的,且他们说他未必信,当即说,“我们捞起来给你看看就知道了。”他说完,对着楼梯口喊了声,“阿达,拿工具来掏蛊池。” 不多时,阿达拿了个捞东西的钩子下来,那钩子的一端挂着绳子。 他站到蛊池旁,缓缓地将钩子沉到蛊池底,慢慢的左右晃动,不多时就挂到了东西,提了具湿漉漉还淌着绿水的骷髅架上来,头骨里还有一团肉呼呼绿油油的东西。 张汐颜对区总介绍:“毒肉芝,年份至少在一甲子以上。可入药。如果长了人头疮,需要用到这个。” 区总问,“人头疮是什么?” 张汐颜说,“人头形状的毒瘤,很罕见,降头术的一种。”降头术、黑巫术等都起源于巫蛊术,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 区总差点没哭出来。这东西哪怕价比金山,他敢拿去找降头师吗?嫌命长呀!他不死心地问:“这里除了这些蛊师和降头师用的东西外,还……还有没有正……正常人用得上的值钱东西?” 张汐颜指指蛊胎,说,“正主儿能把自己裹成个茧,想要正常的东西,约摸就是这个宅子和这些了。”过期手榴弹。 区总欲哭无泪,说:“张道长,除了宅子,这些东西都送给你了,全送给你了。” 柳雨满脸鄙视地看着区总,轻哧一声,说:“找人清理垃圾还得给人工费呢。你这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处理得了的。送?我送你满地带有剧毒的白骨和尸体,你要不要?” 老鲁问张汐颜,“小老板,这些尸体和骸骨怎么办?” 张汐颜对老鲁说,“这些东西都有剧毒,普通人接触到很容易出事,老鲁,你带人清理干净,价钱方面,你跟区总谈,不必再问我。”又指向蛊胎,说:“这东西我现在带走,你们帮我抬到车上,放后座。柳雨,你开车。” 老鲁点头,说:“小王、阿达,你们帮小老板把东西抬上车。” 小王和阿达应声,赶紧上前来抬蛊胎,柳雨陪着出去。她敲敲蛊胎,说,“知道你不爽,但不爽你也得憋着。” 区总看着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往外去的茧,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正主儿搞出这么大阵仗把自己裹在里面,肯定相当值钱。”他满心不舍,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张道长他们把这个留下,忽然见到里面有一团东西在动,隔着茧壳都能感觉到有阴毒的目光盯着他,吓得发出声惨叫,“妈呀,里面有东西,活的。” 老鲁看区总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当然是活的,你买的宅子就是她的。这里面的东西要是跑出来,你全家老小全完。”这还真不是吓唬他。要不是区总买了这宅子,又请了他们过来,这里面这位哪至于有这场祸事。 区总吓得脸色发白,但听到可能对全家老小有威胁,心里发狠,他指着蛊胎作了个切脖子的手势,说:“小张道长,要不……把它……”既然有威胁,不能留后患。 张汐颜摇摇头,说:“那样我们所有人都会有生命危险,只能拿回去交给家里的长辈处理。”她说完,没再理会区总,跟在蛊胎后面往外走。 蛊胎微颤,似乎想要挣扎。 柳雨的花神蛊绕着蛊胎转悠,她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嗨~” 蛊胎顿时安静如鸡! 第57章 小王和阿达把蛊胎抬到后座上, 两人都有些不太放心自家小老板。虽然知道小老板有本事,但看地下室里的阵仗都知道这东西不是善茬, 担心路上出事连个照应都没有。 老鲁和区总他们也出来了。 老鲁拿出符绳和黄符结成符绳阵, 把蛊胎捆得严严实实的。 区总、司机和两个助理都有点站不稳,靠在车子旁不停地抖,看老鲁把茧捆成那样,千防万防, 唯恐它再作祟的样子, 又是一阵后怕。 张汐颜想到出于稳妥起见,先打电话给她爸, 让他看消息, 用手机对着蛊胎拍照, 把照片和位置都给她爸,又再对老鲁说, “你们先把宅子里外都洒上药粉,主楼内外是重点防治对象, 其余的等我爸来了再处理。千万小心, 夜里得留人,守夜必须结阵。” 老鲁、小王和阿达都应下。 张汐颜交待完,坐到副驾位,关上车门回头就见柳雨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神经。她没好气地说, “麻烦你, 开车。” 柳雨说, “张十三,我发现你真不客气,竟然直接指派我当你的司机。”论身家,论本事,论实力,论头脑,她哪里像司机了? 张汐颜说,“不乐意?那你把刚才吃的吐出来。”她只让柳雨当司机,没打到她吐出来是手下留情。 柳雨顿时了然的“哦”了声,悠悠然地朝身后一指,“最好的我吃到了嘴边的都留下来给了你。”一副你快谢谢我的模样,还一本正经地说,“干活最多、出力最多、救过你一条命的可都是我。” 张汐颜冷眼睨着柳雨:要点脸,行吗?生意是柳雨接的?地方是柳雨找的?她冷声说,“游戏里抢BOSS会被开仇杀,现实中抢生意……还是抢别人到嘴边的肥肉……嗯哼?” 柳雨启动车子,轻飘飘地回了句,“我这是帮忙,钱可都是你们收的。” 张汐颜冷笑,“帮忙吃到只剩下蛊胎。” 柳雨把车子倒出停车位,说,“我干点活总得有报酬嘛。” 张汐颜懒得搭理她,系上安全带,闭上眼睛,养神。 柳雨悄悄地觑了眼张汐颜,小声喊,“张十……张汐颜,真生气啦?” 张汐颜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回一句:“你如果没有什么事不要跟我说话。” 柳雨说:“有事呀,你总得告诉我目的地是哪。” 张汐颜取出手机,打开导航,然后放在手机架上,说,“跟着导航走就成。” 柳雨:“……”她想哭也想笑。她想哭的是,得一个人开跨省长途;她想笑的是张汐颜的老家地址曝露了,再也不怕张汐颜拉黑她跑得没影了。以后她再找不到张汐颜,去到老家绝对一堵一个准。这么一想,开跨省长途算什么,反正现在有高速嘛。 柳雨开心地放着歌,哼着曲,悠哉地开着车,载着未来老婆回娘家:美滋滋! 张汐颜听柳雨哼的歌显示心情极好,扭头发现这货何止心情好,如果有条尾巴的话这会儿已经翘上天。她心想:当免费苦力当得这么开心的,还是头一回见。 两人到高速路旁的服务区休息,车上放着蛊胎,不敢离人,她俩轮流守着。 柳雨吃完饭,买了水果饮料和零食回到车上,坐进驾驶位。 张汐颜说:“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疲劳驾驶有危险。” 柳雨笑呵呵地说:“遵守交规的张·乖宝宝。”她示意张汐颜看后座上的蛊胎,说,“有这个在,歇得安心吗?” 张汐颜说,“疲劳驾驶更危险,你睡会儿,我守着,等你睡醒再开车。” 柳雨看了眼时间,说,“还早,到下一个服务区再睡。”说完,继续开车上路。 她开出去没多远,对张汐颜说:“袋子里有零食。” 张汐颜轻轻地“嗯”了声,看了眼便利袋,发现里面买的东西挺多。 柳雨说,“劳烦帮忙剥颗糖。” 张汐颜扭头看向柳雨。 柳雨飞快的扭头冲她笑了下,便马上回过头继续看路,用肉麻兮兮的撒娇语气说:“人家就要吃糖嘛,人家辛辛苦苦地给你开车当保镖,你连糖都不给人家剥。” 张汐颜:好想把她打得柳仕则都认不出来。 她冷哼一声,剥了颗糖塞进柳雨的嘴里,堵嘴。 柳雨含住糖,赞了句,“甜。”她笑得合不拢嘴。 她吃完糖,又喊渴。 张汐颜很想说,把车停到应急车道,你可以尽情地想怎么喝水就怎么喝。她知道柳雨是在趁机作妖,但谁叫她有求于人,只好给柳雨拧开矿泉水瓶盖,问,“要喂到你的嘴里吗?” 柳雨说,“我怕你灌进我的鼻子里。”伸手接过矿泉水自己喝。 张汐颜冷冷地瞥她一眼,说:“虽然我没有四十米大刀,但我有三尺长剑,开过锋的那种。花祭神放出花神蛊,蛊都能吃,何况是吃颗糖喝口水。” 柳雨喝了几口水,把瓶子还给张汐颜,说,“喜欢的人喂到嘴里和自己用蛊进食不一样好不好。我不趁现在,回头等到地方,鬼知道你还理不理我。你对我可是用完就扔,拉黑都不带犹豫的。”她又马上提了个要求:“我要吃糖。” 张汐颜气得真想有把四十米长的大刀对着柳雨抡过去。 柳雨放出花神蛊落在蛊胎上,她冷声警告:“老实点。” 张汐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柳雨是在冲蛊胎发作。她并没有觉察到蛊胎有异动。不过不管怎么样,多个柳雨盯着,总是放心些。她剥了颗糖喂进柳雨的嘴里,扭头看向车窗外。 柳雨含着糖,偶尔扭头看一眼张汐颜,心里又甜又美。副驾驶位上坐的是张汐颜,她比精神病还精神,半点不困。 张汐颜的作息挺好,向来早睡早起,坐车本来就挺容易困,没过多久便露出了困倦。 柳雨说,“你睡会儿,我盯着她,保证她不敢动。” 张汐颜扭头,就见花神蛊把蛊胎包圆了,心说,“你这样谁敢动。”她放心地把椅背稍微往后调了调,很快便睡着了。 柳雨关掉音乐,调小导航的提示音,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八度,专心开车。 车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柳雨收起了笑闹,不时扭头看一眼张汐颜,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和温柔。她有点小得意,也很感慨。 张汐颜在她身旁睡着了,带给她的是莫名的安心和满足,那是赚再多的钱都比不上的。不管经历过什么,她还活着,记得自己是谁,分得清自己是谁,还把张十三找回来了,老天爷待她已经不薄了。 她知道张汐颜气她把地下室的蛊都吃了,除了正主儿,一只没留。她是真没打算给张汐颜留,以后也不打算留。 巫蛊毕竟是邪术,修炼蛊术吃的是毒虫和蛊虫,花神蛊也是蛊,吃的蛊虫越多越强大,体内的花神蛊繁衍得越多,她不知道修炼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个人形模样,可她只有这一条修炼道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没别的选择。张汐颜不一样,她是正统的道家弟子,有道家的修炼功法,也能压得住蛊性,不靠修炼蛊术也能变得强大,会活得更好。 深夜,柳雨把车子开进服务区,找了个相对偏的角落停下,补觉,准备天亮再上路。 开夜车毕竟危险,她有把握不犯困,但害怕遇到的那些大车司机犯困。 她闭上眼睛休息,心想:“不知道张十三会不会偷偷看我。”眼睛悄悄地睁开条缝看过去,发现那货正闭着眼睛摆好造型——打坐。她没好气地说,“打什么坐,装什么十三,让你守夜呢,你打坐睡着了怎么办?” 张汐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声回:“不是只有你能用花神蛊包围蛊胎。” 柳雨扭头见到蛊胎被张汐颜用薄薄的一层花神蛊围着。张汐颜体内的花神蛊小得可怜,团起来估计还没鸡蛋大,这会儿散开成薄薄的一层,轻纱都比它厚。她“啧啧”两声,说:“真是个小可怜。”她把自己的花神蛊聚成团送到张汐颜的面前,问:“大不大?” 张汐颜倒抽口冷气:这货吃膨大剂了!原本小小的一团花神蛊,长到足有脸盆大。 柳雨说,“你的表情回答了我。晚安。” 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睡觉。 张汐颜冷冷地盯着柳雨看了好一会儿,才愤然地扭过头去:世上没有比柳雨更过分的人了。蛊胎里那货花上一百多年时间积累攒下来的蛊,以及那至少有百年道行的大蛇蛊全喂了狗……柳雨。她吃的是什么?白骨堆里的那些毒虫跑出一些到院子里,被她仔仔细细犁地三尺和柳雨二一添作五瓜分了。想想都是心酸泪。 幸亏她修炼蛊术纯属业余,不然她绝对能跟柳雨拼命。 车子开了二十多个小时,到达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柳雨根据导航开到香火铺前,还没停车就见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穿着身道袍坐在路边跟人下棋,吓得她的头皮一紧。这人她认识——张长寿他爹。 她说张汐颜,“你使唤自家人可真不客气。”这真是全家老少齐出动。她敲敲蛊胎,“死心吧,别挣扎了,到地方了。人家祖孙三代一起出来收拾你。”又问张汐颜,“车子停哪?”有院子吗?要开进去吗? 张汐颜说:“靠边停就好了。”她推开车门,下车,喊:“爷爷。” 张老观主闻言立即把棋盘搅混,说:“不下了,我孙女回来了。”笑眯眯地看向张汐颜,一眼看到从驾驶位下来的柳雨,打量两眼,转身,回到身后的香火铺,再出来时,左手法铃,右手拂尘,笑得格外和气:“小友从哪里来?有何贵干?” 柳雨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拂尘上的味道不对,不动身色地躲到张汐颜的身后,笑眯眯地打招呼,“张爷爷好。我陪汐颜姐姐回来看您。”她说话间,悄悄地把后座门打开一点点,让老观主看到里面的蛊胎,又飞快地关上门。她悄悄地拉张汐颜的袖子,低声说:“厚道点,别用完就扔。”我的天啦,之前光注意到找到张汐颜的老家找人方便,忘了他们家是干什么的了,她这简直是进入天敌的老巢。造孽哟! 汐颜姐姐?张汐颜扭头看向柳雨:要点脸,行吗? 张老观主见到两人很熟络、不像自家孙女被挟持的模样,收起拂尘和法铃,问张汐颜:“你朋友?” 张汐颜说了句:“柳仕则那倒霉女儿。” 张老观主认出柳雨,说:“哦,是她。”这才冲身边的众青壮挥挥手,说,“没事,老主顾家的孩子。” 张汐颜上前客气地打招呼。这些全是老宅旁边张家村的人,和她家是同一个祖宗的亲戚,山里不通车,台阶多,连摩托车都骑不了,运送药材和生活物资都靠人力挑或抬。 他们早有准备,取出一块大红布盖住蛊胎,几个人合力把它抬下车装进一个大木框里,再加固几根长大条,拿钉子哐哐哐一通钉,钉得严严实实的,又再加几根粗麻绳套上,方便用扁担抬。之后,他们把蛊胎抬上一辆农用山轮车,其余的人骑着小电驴跟上,走了——从出镇子到进山的这段路还是可以骑车的,只是进山以后就只能靠人力抬了。 柳雨诧异地问张汐颜:“这么随便的吗?周围的邻居都不好奇你们运回来的是什么吗?”他们不仅没上来围观,还都回屋了。她略微一想,明白了:“懂了,都知道你家是做什么的,主动避让。” 张老观主对张汐颜:“回家。” 张汐颜指指柳雨:“我有客人。” 张老观主说,“你三姑奶奶说你在外面奔波辛苦了,让你回家吃饭。” 张汐颜:我不辛苦。我不缺一顿饭。她再次调强:“我要招待客人。” 张老观主说,“镇上有酒店,这么大个人,能安顿好自己。”他又摸了道叠成三角形的符扔给柳雨,说,“挂脖子上,别回头让人收了去。”旁边就是千年道门的祖庭。 张汐颜看看柳雨,问她爷爷,“你觉得这保险吗?” 张老观主扫了眼张汐颜,松口,“行了,叫上她一起吧。”柳老板的女儿是什么情况,他还是知道点的,除了会点蛊,什么都不懂。进山有阵,告诉她怎么走,不牵好她,都能跟丢。 柳雨顿时乐了,忐忑又期盼:“去你家?见长辈?” 第58章 张汐颜知道柳雨又想多了, 心说:“你想得美。”她向经营香火铺的远房堂叔一家道过别,让柳雨锁上车跟他们走。 柳雨看车停放在人家大门口,问:“不会影响他们做生意吗?”再往前开一点都要堵门了。 张汐颜说:“不年不节的, 没什么散客生意。”她家做的都是熟客生意,香烛纸蜡只是顺便卖卖, 药材、药丸和符箓才是主营项目,熟客能找到门, 大门口留这么宽的路足够进出。镇子很古老, 没什么停车位,停车要么占道, 要么停家门口。 柳雨回头看了眼招牌, 上面写的是“张氏香火铺”, 问,“这也是你家的产业?” 张汐颜说,“不是,是代理商。” 柳雨的眼睛一亮,问张汐颜, “你看我怎么样?” 张汐颜说:“我家的代理商都姓张, 都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子孙, 住在同一个村里。” 三人不紧不慢地在镇子里步行。 镇子不大,但因为离祖庭不远,又有几处旅游景点, 闻名而来的香客和游客都多, 相应的以此谋生的也多了起来。道士打扮的人、算命先生和香火铺随处可见, 不少店铺还挂着“正宗”、“正统”的招牌,里面坐着高人模样的居士,张汐颜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家的正统、正统,反正就是卖点香烛纸蜡和一些寻常的居家风水摆件,也没谁去追究。也有道门或修行中人混迹其间。就像她爷爷,穿着身道袍蹲路边下象棋,普通人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不时有人用打量审视的眼光看向柳雨,也有相熟的街坊向张老观主问好,还有两个人寒暄时顺口问了句柳雨,张老观主说:“老主顾家的孩子,来求医。” 柳雨挺莫名其妙的,说,“我有这么明显么?”她没好意思说他们弄得她感觉自己像过街老鼠。以前怎么没见到这么多高人,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张汐颜说:“你从别人门前过,引得法器动了,看你两眼或问上两句,很正常。村民来个陌生人,狗还得叫上两声。” 柳雨:“……”她无话可说。 他们出了镇子,从小路进山。最开始还有游客旅游步行路线,越走路越偏,地上的路也从水泥路变成了老旧的石头路,年代久远,不少地方踩得光滑,不少石板间错开了缝。 柳雨跟在张汐颜和张老观主身后沿着山路往上爬,没走多远她就发现这路曲曲绕绕的,陷阱多、坑多,很多地方看起来像是自然形成的,但是实际上融合了光学、建筑学等各方面知识,去欺骗人的视觉感观,进行错误引导。她对花祭部落的伏曦大阵了如指掌,自认摸到点阵法的门路,结果进山以后,生生地把她绕晕了。要不是她机智,看到前面距离她不到两米远的张老观主突然消失,一把拉住张汐颜的胳膊,指不定就得跟丢。她哼笑一声,“小样儿,就知道你家的把戏多,我揪着你,看你怎么丢?” 张汐颜回头就见柳雨停在身后三四米处对着一团空气自言自语。她对蹲在岩石上的年轻人说:“天晚了,别玩了。” 柳雨面前的张汐颜突然消失,紧跟着发现张汐颜竟然站在三四米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顿时愣住,怎么又中招了,要完!她正在琢磨前面的张汐颜是真是假,忽然瞥见旁边多了个人,扭头,就见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旁边,扭头看着她,还冲她微笑,吓得她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张汐颜无奈,说:“还玩?”走过去伸手往“柳雨”身上一抓,“柳雨”消失了,她的手里出现一张画满符的小纸人。她告诉吓得把花神蛊都放了出来的柳雨:“幻术。没黎未的高明,需要媒介。” “黎未是谁,叫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柳雨听到有人说话,才注意到旁边的岩石上竟然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张汐颜介绍,“张啸林,擅长幻术,经常堵在这捉弄人。”转身朝山上走。 张啸林跟上张汐颜,喊:“汐颜长老,黎未……”话到一半,收到张汐颜那杀人式的冷眼,麻利地嘴门,又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凭本事当的传功长老,凭什么不让人喊。” 柳雨眨眨眼,看着张汐颜: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刹时间,张汐颜那心情大概只有日了狗能形容。 不管是宗派还是家族,壮大起来后就必然会分枝另行立宗。她家就是分出来的一支,世世代代住在这小山村,传承方式是父传子、子传孙,还设有族学,管族学的就叫传功长老。据说这传功长老还不好当,有一个书单,要把上面的功法都掌握,即使不练成,也得知道怎么练。她爸没事就让她背书,她仗着记忆力好,又想着多学没坏处,把藏书楼的书都背完了。后来,三姑奶奶告诉她,以后她就是传功长老了。她刚听到的时候还想传功长老多么的高大上呀,小说里那都是地位超然的存在,战斗力爆棚的那种。 她在清明节的前家里的堂兄弟们都到齐后进行的出师考试,清明祭祖的时候当着全村人的面通过了三姑奶奶的传功长老考核,自以为走上人生巅峰,呵呵……然后才知道,所谓的传功长老就是村里的私塾教师,家教的另一种称呼,学生年龄跨度大到她怀疑人生,她上课还得兼职幼教和成人教学辅导,每个人的课程还都不一样!她去实习了半天就收拾好行李跟着爸妈下山继承了爷爷的道观。这种惨不忍睹的事早就抛到了脑后,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张啸林竟然还要提醒她!过不过分! 张啸林嫌弃地离得柳雨远远的,绕到张汐颜的另一侧落后半步跟着,说:“汐颜长……咳……堂姐,你下山后,三姑奶奶就装了网线,还买了电脑。三姑奶奶才是真的壕,顶配台式机配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嫌台式机不方便,又买了部好几万的笔记本电脑,挑最贵的买,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她对自己特别壕,对我们可抠门了,买了那么好的电脑锁在柜子里,除了让我教她怎么用以外,都不让我碰。她还传功长老呢,传功能长老有本事自己学电……”吐槽到一半,一眼瞧见前面一个鬼一样的人站在路中间,吓得“咳咳咳咳……”连声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柳雨看到前面路中间穿着一具张汐颜同款道袍的骷髅怪,不由得扭头看向张啸林:你丫又搞什么鬼。她心想:“小样儿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真当姐是软脚虾。”花神蛊出,一头扎向前面的骷髅怪,准备来个秒杀。 张汐颜乍然见到三姑奶奶,也是吓了大跳,气得想把张啸林踹下山:你不念叨三姑奶奶,她还能多匿一会儿才出来。 她正准备打招呼,柳神那神经病已经放出花神蛊攻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见三姑奶奶伸手去掏道袍的袖袋,顿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完! 三姑奶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迷你丹炉揭开盖子。 那些花神蛊一股脑地钻进去,很快就把丹炉填满,耀出满炉的红光。 三姑奶奶淡定的盖上了盖子。 柳雨:这骷髅怪有点厉害。花神蛊被收,她没招了。她对张汐颜:“你家回家还要在山路上打怪的呀?这骷髅怪有点牛X。我认输。” 有法宝的守山小BOSS,惹不起!她和张汐颜商量:“让你家骷髅怪把我的蛊还回来呗。”她最开始以为是幻术,交手后被收了花神蛊,才发现并不是幻术,她看骷髅怪没呼吸没心跳,猜测可能是受人驱使的傀儡尸。这种东西,最人主人能够驱使,找张汐颜就对了。她见张汐颜没反应,又对着山林喊,“我是张汐颜的朋友,不好意思得罪了,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的骷髅怪,麻烦收一收,能不能把我的花神蛊还给我?谢谢。” 张啸林震惊兼钦佩地看着柳雨,抱拳,“大姐,我敬你是个死士!”躲到了张汐颜的身后。 张汐颜蔫蔫地走过去,告诉三姑奶奶,“柳雨的脑子有问题。” 三姑奶奶看了眼张汐颜,满脸嫌弃地瞥了眼柳雨,把丹炉塞进袖子里,走了。 柳雨:“……”我……这是被一具傀儡尸给鄙视了? 她被张老观主鄙视,被张长寿鄙视,被张汐颜鄙视,她认了,谁叫他们都牛X,她惹不起,一具傀儡尸还鄙视她。要不是这是在天敌的老巢,各种对付蛊的手段层出不穷,她非得……能操控傀儡尸的人,她也惹不起。 柳雨被鄙视后,不乐意,告诉张汐颜,“你家居然炼制傀儡尸,还是正统道门。”她说完,就发现那傀儡尸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跟张汐颜还有几分像。她心说:“错觉。”怎么可能跟张汐颜像。 张汐颜有气无力地看着柳雨:“你不要说话。” 柳雨“嗬”了声,说:“有本事炼制傀儡尸,有本事别堵人嘴。” 张汐颜无奈,说:“那是我的三姑奶奶,我爷爷的三姐,亲的。” 柳雨的表情顿时变成“卧槽”,说:“你家拿自家人炼傀儡尸。” 张啸林果断地离柳雨远远的,对张汐颜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 三姑奶奶.头也不回:“小林子,祖宗们的棺木积灰了,回头擦擦灰再上点漆做点保养。” 张啸林:为什么要吐槽三姑奶奶?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柳雨:“……”张汐颜家里有点凶残。她莫名的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问张汐颜,“操控你三姑奶奶的人是你家哪位长辈?”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我三姑奶奶。”她见柳雨猛眨眼,似有点没反应过来,又补充句,“我三姑奶奶自己操控自己。” 柳雨的表情再次变成“卧槽!”这次真的要完!她强自镇定,垂死挣扎:“她在你家……管事吗?还是就守个进山的路?”她听三姑奶奶给张啸林派的活计就知道身份地位了,顿时想哭,她还很冤。没谁告诉过她,张汐颜家里有一个地位很高的长辈长成这鬼样子呀。真是鬼样子,演鬼片都不用化妆和加特效,人家纯天然本色出演绝对到位的那种。 柳雨简直想泪流三千尺:张长寿大师,你那么牛X,你倒是给你家长辈治治呀。她长成这副尊容,你不管的吗?你们不管就算了,好歹提前招呼一声呀,坑死我了。 她想问,“我现在下山来得及吗?”可她的花神蛊还在三姑奶奶手里扣着。她辛苦吃了顿饱的,好不容易长成那么大一团,就这么走了,那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柳雨整个人都自闭了! 第59章 事情已经这样,柳雨放弃挣扎, 默默地跟在张汐颜和三姑奶奶的身后, 一直走到天色黑尽才见到一座村子。 她们没有进村, 从村外的小路绕过去继续往黑漆漆的山里去, 又翻过一座小坡,才看到黑幽幽山里坐落着一座古建筑,门口挂着两盏红通通的灯笼, 照得那朱红色的大门宛若张开的血盆大口。 柳雨看着前面领路的骷髅怪……咳, 三姑奶奶, 真心觉得自己的胆子已经很大了,这会儿都有点两腿哆嗦。她忽然就理解了张汐颜为什么怕鬼了——住在这么个鬼地方,再加上还有这么一位长辈, 胆小点的能把自己吓死。 她地把自己的手塞到张汐颜的手里, 见张汐颜扭头朝她看来, 立即摆出一副“我有点害怕,你牵着我吧”的表情。 张汐颜心想:“又戏精附体了?”这神经病成天作天作地,遇到三姑奶奶都敢作上天, 会害怕?她想到老宅的环境确实不是一般的阴森恐怖,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毛, 于是任由柳雨拉着她的手。 三姑奶奶推开门, 院子里就传来大堂嫂的声音,“回来了。” 张汐颜拉着柳雨进门, 喊了声:“大嫂。” 大堂嫂笑着催促, “赶紧洗手吃饭。”又热情地招呼柳雨:“是柳雨吧?别见外, 就当是自己家。” 柳雨赶紧摆正姿态热络地喊了声:“大嫂好。”见到大嫂往井里提水,两步上前,说:“我来打水。” 大堂嫂说:“来者是客,哪用着你动手。”麻利地把水提上来倒进洗手盆里,又把放在窗台上的香皂一起放在洗手盆旁,取下张汐颜的背包和剑,催促句,“洗完手赶紧进屋吃饭,就等你们了。”帮张汐颜把东西提进屋。 张汐颜应了声,上前洗手。她感觉有异,扭头见柳雨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她问:“怎么了?”顺着柳雨的视线看了眼洗手盆,说:“放心洗手吧,井水很干净。” 柳雨心说:“你可真是到哪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以为张汐颜回到深山老宅不说受苦受难吧,至少也得自力更生,结果连洗手的水都有替她打好,就差没把香皂递到手里了。 她俩洗完手,进入客堂。 八仙桌上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三位穿着道袍的老人家正在席上聊天,正上方的老道长的年龄看起来比张汐颜的爷爷年岁还要大,但眼睛炯炯有神,人的精神头十足,他笑得一团和气,却让柳雨的心头莫名打憷。张老观主和三姑奶奶并排坐在老人家左侧的席位上,见到她俩进屋,齐齐扭头看过来。 张汐颜喊:“太爷爷。”向他介绍道:“这是柳雨,这一路多亏她帮忙。” 柳雨赶紧喊:“太爷爷好。”又向三姑奶奶赔罪,“三姑奶奶,对不起,请您原谅我见识浅薄有眼无珠。” 三姑奶奶冷哼一声,说:“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有人敢当面喊我骷髅怪。”她指指旁边的坐位,说:“坐下吃饭吧。” 太爷爷见柳雨局促不安,冲她招招手,又说三姑奶奶:“别吓着孩子。” 三姑奶奶皮笑肉不笑地看一眼她爸,阴森森地问柳雨:“我吓到你了?” 柳雨心说:“你现在笑起来就很可怕。”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没有。是我对自己的失礼行为深感不安。” 张汐颜拉着柳雨坐下。 大堂嫂把汤端上桌,也坐了下来,招呼柳雨:“尝尝饭菜合不合胃口。” 柳雨用力点点头,连声“嗯嗯”,说:“闻到就很可口。”乖乖地等到老人们动筷子后,招呼她吃饭,这才敢伸筷子。 大家都没说话,柳雨也默默地吃着饭,周围静得除了偶尔发出点碗筷碰撞的声响外,连虫鸣声都没有。她心说:“张家人吃饭都不说话的吗?” 没有人说话,周围也是一片死寂,除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有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活物气息,就只有客堂里的这点声响,连蛊胎不知道放哪了。坟墓都比这里多点虫子的活气儿。 柳雨挺不安的,心说:“世代道士的家族怎么比花祭部落还诡异。”她这会儿后悔了,内心十二万分的后悔:为什么不在镇上住酒店。哪怕遇到道士上门来收她,好歹她还能打一架,要不然开车到市区去住酒店也成。 柳雨很想采访张汐颜是怎么在这鬼地方呆上三年的?她连三十分钟都快待不下去。 大堂嫂发现柳雨似乎很不习惯,再看张汐颜也不太理人,赶紧找了些家常话题陪柳雨闲聊几句总算把气氛活络起来。 终于有人说话了,柳雨感动得只差热泪盈眶:大嫂好人呀。 她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见到大嫂收拾碗筷,赶紧帮忙。 大堂嫂哪能让她沾手,让张汐颜好好招待客人,把客房收拾出来。 张汐颜说:“不用,她跟我睡。”说完就见三姑奶奶阴恻恻地看着她,急忙说:“三姑奶奶,远来是客,她在山里不习惯。” 三姑奶奶笑得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多住几天就习惯了。我这地方又不吃人。” 如果不是外面有阵她自己找不到路出去,柳雨很想夺门而逃。她用力地拽紧张汐颜的衣袖,说:“三姑奶奶,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跟汐颜姐姐一起睡就好。” 三姑奶奶笑眯眯地问:“她胆子小,平时都是我陪她睡,你想跟我抢人?” 瘦成皮包骨的骷髅笑起来,那效果比故作阴森还要可怕。柳雨对上这屋子里的人,把大嫂排除在外,有一个算一个,她一个都打不过。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张汐颜,很想问:你跟三姑奶奶一起睡,不怕做噩梦呀? 太爷爷起身,对张老观主说:“陪我出去走走。”手背在身后往外去。张希明带着人在村里处理蛊胎,他不去看着不放心。 柳雨:外面那么黑,出去走走……散步也太晚了。 张汐颜眼巴巴地看着太爷爷和爷爷,她也想出去散步。 三姑奶奶说:“你老实待在屋里,我找你有事。”起身,回屋。 没多久,她拿着手机、抱着笔记本电脑出来。 柳雨:挺时髦的骷髅怪。 她看到熟悉的电子设备,恐惧感稍减。 三姑奶奶把桌子擦干净,打开电脑和手机,连上无线网,对张汐颜和柳雨说:“带手机了吧?来,加个好友。” 张汐颜生无可恋地取出手机,问:“家里的法阵不会干扰到信号吗?” 三姑奶奶说:“四弟重新布置过,只要不出院子,WIFI信号都正常。”她看向柳雨,问:“你的手机呢?加个好友。”她为了防止她俩的手机没电,连充电线和充电宝都准备好了,给了她俩。 柳雨把手机连上电源开机后调出二维码给三姑奶奶扫。 三姑奶奶麻利地扫了柳雨的二维码,添加好友,问柳雨:“你看一下添上没有?”又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默默地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把手机递给三姑奶奶。 柳雨盯着手机习幕,看着那叫“张娇妍”的,再看着那酷似张汐颜的黑白照,问三姑奶奶:“三姑奶奶,您的大名是张娇妍?” 三姑奶奶点头,“嗯,头像是我本人,好看吗?” 柳雨吓得手一抖,手机掉到地上。她哆嗦着把手机捡起来,不死心地放大照片仔细看,发现那照片的颜色发黄很有年代感,而且照片上的人和张汐颜确实有不同,不是张汐颜。她见过张汐颜瘦成皮包骨的样子,但那时候张汐颜也没可怕成三姑奶奶这样呀。不过,张汐颜那时候哪怕是皮包骨,也比这骷髅架多点肉。 三姑奶奶看她俩这样子,大发慈悲,“算了,放过你俩,就不让你俩加微博好友了。” 柳雨还能说什么,张汐颜是亲生的敢缩起来,她不敢,当即很狗腿地请求与三姑奶奶互关。 三姑奶奶看柳雨的号还是黄V认证,是个挺多人关注的大号,发的消息也多,不由得多看两眼。还成,不像那些臭小子用小号糊弄她。 柳雨问:“三姑奶奶,我可以发个博,再发您的靓照吗?” 三姑奶奶很大方地表示:“可以呀。” 柳雨把三姑奶奶的头像添加上去,编写微博“今天陪我家汐颜回老家探望老人家,有幸认识三姑奶奶,三姑奶奶真是人美心善,我家汐颜和她长得真像。开心!比心!”发送。 张汐颜瞠目结舌地看着柳雨,表情活脱脱地写着“叹为观止”。她默默地跟三姑奶奶互关,顺便看了下老人家的关注对象,发现除了美容美食博主,还关注了一些所谓的风水和相学大师。她无语地看向老太太,眼神询问:几个意思?偷偷嘲笑别人吗? 三姑奶奶很是高冷地回答:“了解资讯。” 张汐颜收起自己的手机,说:“我去帮大嫂烧水。” 三姑奶奶说:“坐下。”她满脸严肃地问柳雨,“你知不知道花神蛊吞噬蛊虫壮大后需要炼化?” 柳雨没明白三姑奶奶的意思。她已经炼化过花神蛊了,还需要炼化吗? 张汐颜想起黎未提到过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说:“蛊术不是不能修炼,但有一点很重要,防止蛊虫反噬。”她取出收走花神蛊的那个炼丹炉,说:“你如果不炼化这里面的花神蛊,它会一点点吃掉你的五脏六腑、血管、肌肉,吞噬掉你。苗蛊中有放蛊一说,当蛊养到足够强大反过来吞噬主人时,蛊主人压不住它了,为了避免自己被害,就把蛊放出去让它害别人。” 柳雨听这这传闻,但没见过,她也有被花神蛊反噬的担心,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 三姑奶奶继续说,“通常来说,蛊师要不断地提升实力让自己比蛊强大去防止蛊反噬,但事无绝对,没谁有把握能一直压制住本命蛊,于是又想出了另一个办法,那就是炼蛊。炼蛊需要蛊鼎或蛊瓮,而蛊是需要反复地炼化和驯服的。蛊,不在于多,而在于精,通常只会留下最强的那只,花神蛊,也是一样。” 她想起曾经见过的那只拇指大小的花神蛊,活死人,生白骨,却被它要救的人用凤凰真火烧成灰烬,导致蛊主重创,两人一死一重伤。 柳雨和张汐颜见到三姑奶奶发呆,不由得互看一眼。 三姑奶奶惊觉自己失神,立即回过神来,说:“花神蛊不是一般的蛊,普通的蛊鼎炼不了它,用这个炼,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就是你的本命蛊。这炼丹炉送你了,就当是你护送蛊胎回来的谢礼。”她又对张汐颜说:“你如果想要修炼花神蛊,我不拦着你,只是你要想好了,修炼下去就没法再回头,不然会变成我这样。”说完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雨的手刚碰到炼丹炉就听到三姑奶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炼丹炉打了。她直到三姑奶奶关上房门才回过神来,憋出句,“你家真是藏龙卧虎。”她见张汐颜不说话,问:“哑巴啦?”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扭头去厨房提洗澡的热水。 柳雨坐在八仙桌旁,盯着炼丹炉直发愁:谁来告诉她这玩意儿要怎么用?这么小的炼丹炉,难道是放在煤气炉上用天然气烧?还是用电磁炉?会不会炸?她学的巫神宝典上没说要炼蛊,那都是尽情地壮大实力……呃……好像她那个是花神蛊教的…… 柳雨突然醒悟性过来,顿时头皮直发麻:这是花神蛊忽悠她,尼玛,差点又踩坑里! 她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她中的那只花神蛊只比小指头稍小点,现在她身上的花神蛊全是零散的小蛊崽崽,她的那只手指大的花神蛊呢?哪去了? 柳雨觉得兹事体大,赶紧去找张汐颜。 张汐颜正在往浴桶里倒洗澡水,闻言差点把水洒了:头一次见到连本命蛊都能丢的。她忍不住怼一句:“你还能有点什么用?” 柳雨有点受打击,轻轻地吐出句,“黎未,我问候你全家。”好在她昨天吃了顿饱的,还可以再炼一只。大不了重头再来嘛。 她回到客堂正要去拿自己剩下的那窝蛊,赫然发现桌子空了,放在桌子上的蛊连带炼丹炉都不见了。 柳雨难以置信地把桌面、桌底、桌子左右四周都找过,没有!她把客堂都找完了,没有!她只好再次去找张汐颜。 张汐颜压根儿没当真,说:“我家老宅不会有外人来,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她转身背对柳雨脱衣服准备洗澡。 柳雨:“……”你……别脱衣服呀,先帮我找花神蛊。 张汐颜脱下道袍,忽然想起这货对自己心思不纯,指指门口:“麻烦你出去,我要洗澡。” 柳雨深深地瞥了眼张汐颜,郁闷地出了房间,坐在客堂的门坎上。她突觉旁边有异,扭头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跟幽灵似的无声无息地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的正是她的炼丹炉。她诧异地看着他,满脑袋的问号:你哪位?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拿我东西的时候问过我吗? 她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看他到底要干嘛。 中年男人打开炼丹炉,从里面抠出一小团花神蛊,再把盖子扣回去,又摸出一块黑糊糊的烂木头状的东西和炼丹炉一起扔给柳雨,说了句:“给你换。”头也不回地走到旁边的屋子,推门进去了。 柳雨:“……”有精神病的不是她吧! 张汐颜的家人才是一个比一个怪! 这地方太可怕了,她要回家。她明天就回去!老婆不要了,爱谁要谁要,姐受不起这惊吓!再见! 第60章 柳雨气愤, 但更多的是饱受打击挫折和难受。 她爸有钱, 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 遇到最大的不爽就是有张汐颜这么个别人家的孩子, 她拼命读书,张汐颜能考上的学校, 她考上了,张汐颜没读的研, 她读了, 成功逆袭赶超, 以为能够靠着拼爹走上人生巅峰,可现实呢?她家有钱,她家再有钱都得抱紧张长寿的大腿, 如果哪天张长寿少伸把手,她爸很可能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一群人玩户外出事, 她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成为花祭神,她以为自己是创造奇迹的主角,以为自己会再次逆袭踏上人生巅峰, 以为自己会很了不起, 但实际上她就条谁都能踩两脚的小杂鱼,一个龙套炮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她连自己的记忆都是零乱碎散的, 她不记得经历过的很多事,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拿走过什么。 她以为自己不认命, 拼命地往上爬,总会越来越好,可事实上,她稍微得意一点点,就会被现实教做人。她的花神蛊放出去,三姑奶奶拿个炼丹炉轻轻松松地就收走了。她九死一生得来的本命灵蛊,为花祭部落做了那么多,黎未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拿走了,她却连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她努力想把命运的丝线拽在自己的手里,却是谁都能随意拉扯她的线。 不怪张汐颜瞧不上她。 谁会看得上一个炮灰。 柳雨听到张汐颜洗完澡的声响,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在心里对自己说,姐连生死关都迈过来了,这点事算什么,就当是做生意失窃只剩下点本钱了呗。好歹还有点本钱是不是? 她这么想,却更觉心酸,只能拼命揉脸,然后又在心里告诉自己“笑,笑一个”,努力地摆出微笑的表情,微笑面对人生。她想哭,然后还强迫自己笑,想象下自己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她低骂声,“神经病。”放弃,爱咋咋,不管了。 张汐颜穿好衣服出去,把浴室桶里的水放了,又提来水把桶清洗遍,告诉柳雨,“自己去提水洗澡。” 柳雨回头,“你看不出我的心情不好吗?” 张汐颜愣了下,再吐出句,“关我什么事。”她说话间,忽然瞥见柳雨怀里的烂木头,问,“你怀里的瘟神木哪来的?” 柳雨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不是偷的。” 她不说,张汐颜也懒得追问,反正这东西不可能是随手捡的,她家现在除了柳雨就四个人,要么是她三姑奶奶,要么是大堂嫂。 张汐颜刚要转身,就见柳雨指向她大堂哥的房间,以为是大嫂给的,并没在意,然后听到柳雨懒洋洋地说:“那屋里有个中年大叔,刚才我的花神蛊就是被他拿了,他还抠了走一坨,扔了块这东西给我,说是和我换。” “说?”张汐颜诧异地回头看向柳雨,愕然地看看她大堂哥的房间。说?大哥说话了?还出来找过柳雨换花神蛊?她没理解错柳雨的意思吧? 柳雨说:“你不信呀,你不信去问他呀,看是他跟我换的,还是我偷的。”没好气地扔给张汐颜一个白眼,起身去提水洗澡,再说下去,她要气死。 张汐颜愕然地盯着她大堂哥的房间看了几秒,跑去厨房找到还在收拾东西的大嫂,喊:“大嫂。” 大嫂问:“是不是热水不够,我再烧。” 张汐颜说:“不是,是想请你看看大哥那里是不是多了团花神蛊?”几年没出过屋说过话的大哥跑来找柳雨换花神蛊,什么情况?是柳雨忽悠她?柳雨有问题还是她大哥有问题?张汐颜有点懵。 大嫂面露困惑,问:“有蛊跑出来了?没事,要是进了我屋,你哥会抓的,我待会儿给你送出来。”她把碗筷摆好,就见小姑子看着她。她说:“行行,我现在去。”擦干净手,回屋。 没一会儿,她拿了一个小巧的蛊鼎回来,说:“果然跑我们屋去了,你哥刚给关蛊鼎里。给。”她正说话间,就见小姑子用活见鬼的眼神看向她的身后,心说:“三姑奶奶又飘出来了吗?”一回头,看到的却是她老公,吓得“妈呀”一声,当场傻了。 张希堂说:“这是我用一段瘟神木换来的。” 几年没出过房间没说话过的人突然跑出来张嘴说话,把大嫂惊得嘴巴张圆了,等回来神来后当场炸了:“张希堂,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还比不过这蛊。” 张汐颜看到两口子要打起来了,赶紧把花神蛊塞回给张希堂,又拉住转身拿起锅铲要打人的大嫂,赶紧喊:“大嫂。” 大嫂怒视张汐颜,“你松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张汐颜说:“打伤了大哥,你还得给他上药。” 大嫂重重地“呸”了声,说:“他想得美。”然后就见自家老公捧着蛊鼎回去了,她两步冲上去,伸手却抢蛊鼎,没抢到,气极,大喊:“张希堂。你把这东西拿回屋去,我也能给你砸了。你信不信?老娘对你不够好吗?竟然比不过一团蛊!你有没有良心!” 张希堂转身,左手托着鼎,右手扯开衣服,露出深深的凹陷下去的小腹,他胸膛的肌肉已经没有了,直接见到白骨和胸腔里那如丝絮般的内脏组织,衣服内的肌肉萎缩干枯宛若干尸。 大嫂吓得发出声尖叫,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他。 张希堂对他老婆说:“这就是避着你的原因。”他又对张汐颜说:“花神蛊,活死人,生白骨……小妹,对不起。”他说完,抱着蛊鼎,落荒而逃。 张汐颜呆滞在原地,脑子里飞快闪过的黎未问她的那句话,“张娇妍有没有告诉过你,遇到我,要绕着走。”三奶奶奶是知道大哥的情况的吧。她爸说,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他们家对付巫蛊,研究它、学它,难免沾染上身。她忽然听到大嫂骂了句“这王八蛋,连自家妹妹都祸害。”一抬头就见她大嫂扔了锅铲去拿菜刀,吓得赶紧一把拉住大嫂,喊:“大嫂,你做什么?” 大嫂说:“我这就去找他算账。这王八蛋。”她气得浑身发抖,怕张希堂为了治病,连自家妹妹都算计。她老公要是真成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先砍了他,省得出来害人。 张汐颜把大嫂手里的菜刀抢下,说:“大嫂,你别误会,大哥这事是刚好碰巧,柳雨帮我送蛊胎回来,恰好她有花神蛊能治大哥。这事好好谢谢柳雨就行,别生大哥气。” 大嫂说:“你少哄我,你是去找药才中的蛊。” 张汐颜说:“那你找三姑奶奶算账去,是她让我去找的药。” 大嫂顿时熄火,“三……三姑奶奶安排的?” 张汐颜问:“两个孙子出这么大的事,在孙女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值不值得让她跑一趟?我跟柳雨的交情,她怎么都能保我平安,换成是你来,这趟生意你做不做?” 大嫂说:“可……可你……”毕竟是中了那么厉害的蛊。 张汐颜说:“未必是坏事。大哥刚才还说这蛊能活死人生白骨呢。我们家世世代代修炼蛊术的人也不少,对不对?” 大嫂说:“行了,你别说了,你为你大哥做的事,嫂子都记着,哎哎,也不会砍了你大哥。”心慌意乱地往自己房里去,既是因为小姑子为这事中蛊过意不去,也是张希堂的身体状况真吓到了她。多年夫妻,她当然知道张希堂的身体健康出了问题才躲着人,但只要人活着,哪怕废了,她也乐意养着他、替他孝敬家里长辈照顾弟弟妹妹,可她没想到他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更没想到他这当哥哥的竟然让自家妹妹去冒险。人废了没事,人品要是废了,今天能祸害自家妹妹,明天就能祸害她。她乐意替他照顾全家老小是一回事,这狗东西要是敢祸害她,先劈了他。 大嫂越想越气,越想越怕,路过廊下的时候,又顺手抄起放在墙角根下的柴刀,拎去卧室,把门关上,大喊:“张希堂,你今天给我把事情说清楚。”“咣”地一声把柴刀扔到他面前,“不然老娘跟你没完。” 张汐颜听到她大嫂卧室传来的声响,打个激灵,没想到大嫂发起火来这么彪,更没想到……家里还有这场事。她去到三姑奶奶的房门口,就听到三姑奶奶说:“进来吧。” 她进屋,关上门,背靠在门口,看着三姑奶奶,说:“你坑我。” 三姑奶奶扫她一眼,“我告诉你,你遇到黎未,她知道你是冲花神蛊去的,抬指就能灭了你。”她顿了下,叹口气,说:“花神蛊也好,你二哥的药也好,那都是火中取栗,碰碰运气,成不成的,总是试过了,尽力了,也是对他俩的一个交待。” 张汐颜说:“我要是回不来,你的心血可就白费了,那可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姑奶奶说:“黎未是个念旧情的,最多让你吃点苦头。”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三姑奶奶,也不知道该夸她句老谋深算呢,还是该说点什么,总之就是心里不乐意。毕竟知道情况去冒险和闷头闷脑地撞进去是两回事。况且,她那叫吃点苦头吗?她那叫脱了里外三层皮! 张汐颜简直要被她三姑奶奶气死。而且花神蛊不是她家的东西,这么去谋算,有失厚道。她冷声说:“黎未的东西可不是好谋算的。” 三姑奶奶说:“她如果真不乐意让其他人用花神蛊,你、我,都不会中蛊。即使是柳雨,以她的手段本事,要解也是能解的。她给你、给柳雨种花神蛊,就是打算把它传下来。往后只要花祭部落的人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护着他们些,也不枉她传你们这身蛊术。” 张汐颜想到黎未给她种下花神蛊还传了巫神宝典,对三姑奶奶的话顿时无话可说。只是他们一个个干这些事,都不问她意见就擅作主张,让她挺气愤,还挺憋屈。 三姑奶奶见张汐颜还站在门口气哼哼地瞪着她,问,“你想留下来陪我吗?” 张汐颜转身,拉开门,回自己房间,然后就见柳雨已经洗完澡,穿得格外清爽地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张十三,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交待?” 她家老宅不隔音! 张汐颜瞬间冷静下来,淡声回,“交待什么?” 柳雨说:“你哥先偷了我的花神蛊,再强行抠走一坨,然后扔了这截烂木头给我。我并没有同意跟他交换!确切地说就是他抢的!”她说完,把瘟神木扔回给张汐颜,“这是你家,出了事,我找你。你去把我的花神蛊要回来。”小样儿的,看姐怎么收拾你。 张汐颜:“……”她找谁说理去?这一个个的能不能要点脸?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柳雨。 柳雨冷笑一声,张嘴就喊:“抢劫——” 张汐颜一个箭步冲上去,捂嘴:你再喊,我大嫂真能把大哥砍了! 柳雨掰开张汐颜的手,开嘲狂怼:“哟,道门世家哟,世世代代驱蛊除妖哟,怎么还谋划我们这些邪门歪道的这点东西。张汐颜,你的脸疼不疼?红不红?有没有被打肿?” 张汐颜冷笑,“你申请专利了吗?” 柳雨:“……”麻蛋!你不按套路出牌。 张汐颜继续怼:“你一个山寨货怼我这个找原主拿到正版代理的,要脸点,行吗?” 柳雨:“……”卧槽,有点扎心!她继续怼:“你不是不爽黎未么?怎么还用她的东西,要点脸,行吗?” 张汐颜继续怼:“我研究她的技术再PK掉她,不行么?” 柳雨喷她:“不要脸。” 张汐颜回:“彼此!” 柳雨:卧槽,没吵赢。她绕回正题:“你哥抢劫。”她冷眼睨着张汐颜,“你洗,我让你洗,我看你怎么洗白。” 张汐颜挣脱被柳雨握住的手腕,说:“瘟神木是炼蛊圣物。三姑奶奶给你的炼丹炉里就有瘟神木,才能引得蛊进去,往后你每天正午时分得往里面滴血,让里面的蛊记得你的味道认你为主,并且加入瘟神木。没有瘟神木,你炼不了本命蛊。瘟神木很难得,但花神蛊,我也有。” 柳雨呆滞两秒,“呃”了声,气短地问:“炼丹炉不需要烧炉子的吗?” 张汐颜问:“请问你是想炖熟还是想蒸熟?” 柳雨的脸有点疼,强行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说,“那既然是钱货两讫的买卖,交易即成,概不退还。”麻蛋哟,你一个道士,读什么书,上什么学,念什么金融。她清清嗓子,说:“汐颜宝宝,你说我俩这算不算是商业联姻强强联合?” 张汐颜冷哼:“请你要点脸,行吗?你抢我BOSS还想跟我强强联合,你怎么不上天?”她说完,跑去拿被子,准备睡觉。她再不想跟柳雨说一句话,今天晚上简直快被气死了。 柳雨悠哉地说,“你不想跟我强强联合,那怎么还要跟我睡,不跟三姑奶奶睡?” 张汐颜把被子塞回柜子里,转身就去拔剑和拿法铃:怼不了三姑奶奶,还收拾不了你。 柳雨靠在床头,把头一仰,露出白皙的脖子,摆出引颈就戮的造型,悠然轻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张汐颜骂一句,“神经病。”头也没回,把剑往后一掷,剑从空中飞过,“咣”地一声插回挂在墙上的剑鞘中。她放下法铃,抱了床被子上床,警告柳雨:“你今天晚上别惹我。” 柳雨冲张汐颜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两声,趴床上,怅然地叹了口气,说:“挺羡慕你们兄妹的。” 张汐颜扫她一眼:有什么好羡慕的,除了涉足这一行不深的张汐月和张希正,她和张希堂、张希明,哪个落到了好。 柳雨笑笑,说:“落难了,总还有兄弟姐妹能帮扶一把,我家,柳雷能把自己顾好,就算是给我爸妈留个指望了。” 她感慨这么一句,便不愿再说什么。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拼命找条生路呗,总不能真就坐以待毙。张汐颜家里世代研究巫蛊都不觉得中花神蛊是什么坏事,她也没那么糟糕,对吧,最多被黎未坑了几回,就当是黎未大佬收点利息不让她白嫖。 张汐颜见柳雨难得安静下来,暗松口气,躺下了。 她刚躺好,柳雨就凑了过来,近得很近,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张汐颜的心里直发毛,说:“别发神经了,睡吧。”她指指床头灯,说:“关灯。” 柳雨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汐颜,说:“我也得有个指望,对吧?”她很想亲上去,去亲张汐颜的额头、脸颊、嘴唇,很想抱着她。 张汐颜被柳雨的眼神看得莫名紧张,又往墙角缩了缩,催促:“快睡。”她闭上眼,说:“我困了。” 柳雨飞快地在张汐颜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关灯,钻回自己的被窝:“晚安,汐颜宝宝。” 张汐颜:“……”她呆滞两秒,摸摸被柳雨亲过的额头,轻哧一声,“神经病。”莫名其妙!她又揉揉额头被亲过的地方,一片心烦意乱气不顺。 第61章 张汐颜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哪怕憋了满肚子气, 又有一个怀有别样心思的柳雨在旁边, 终究是挡不住困意, 很快睡着了。 柳雨悄悄地滑进张汐颜的被窝熟门熟路地揽上腰,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 心说:“你是道士,我是妖女, 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了。”靠着张汐颜, 很快也睡熟了。 远处的村子里传来鸡打鸣的声音, 张汐颜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身旁睡着的不是冷冰冰的三姑奶奶。她正蜷在一个温软的怀抱里,耳畔是沉稳带着热气的呼吸, 一条触感细腻光滑的胳膊揽住她的腰,还有一条不老实的腿跨过她的腿压在她身上。 是柳雨。 张汐颜暗松口气。哪怕姿势略羞耻, 反正柳雨睡着了,只要身边睡的不是三姑奶奶……不对呀,柳雨又钻进了她的被窝。算了,柳雨这又不是第一次, 她把柳雨赶出去, 又得一顿较劲,最后还得输。她有那功夫跟柳雨折腾,还不如多补会儿觉。张汐颜抓紧时间再睡会儿, 现在不用泡药浴了, 她可以多睡一个时辰。 敲门声突然响起, 一起响起的还有三姑奶奶幽幽的喊声:“起床泡药浴了。” 张汐颜要疯:为什么现在还要泡药浴?她都出师了。 柳雨也倏地睁开眼,先是看了眼怀里的张汐颜,又再扭头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起床?做梦吧。她刚要继续睡,又听到敲门声和喊声:“起床泡药浴了。”确确实实是三姑奶奶的声音。鬼一样的三姑奶奶,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站在门外半点气息都没有,她这么喊门真不是半夜三更鬼敲门?她很想悄悄地问张汐颜句:你家不是道士么? 她真想怂恿张汐颜提剑出去收鬼,不过,没敢。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起床? 柳雨正想问,你家三姑奶奶是不是睡迷糊弄错时间了,就见张汐颜起身从她的身旁爬下床。她提醒句,“这会儿才凌晨三点。” 张汐颜说了句,“我知道。”她认命地去打开房门,有气无力地说,“我出师了。” 三姑奶奶问她,“出师就不用练功吗?中了蛊还不好好修炼蛊术,你偷懒会变成我这样,美貌还要不要了。” 张汐颜气得直咬牙,“下辈子打死我也不投胎到你们家。” 三姑奶奶说她:“少立flag。”提着两桶热腾腾的药浴水进屋,说:“还成,还知道出来开门。”她到浴桶前,见里面的洗澡水还在,又指使张汐颜把昨天的洗澡水放了,将桶刷干净。 柳雨起身,懒洋洋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这祖孙俩,说:“你家练功这么勤快的吗?周扒皮家的长工都没你们起得早。” 三姑奶奶说:“张希明但凡练功能再勤快些,不至于废掉两条腿。” 柳雨撇嘴,心说:我爸喜欢拿别人家的孩子说事,你家倒是拿自家孩子当坏榜样。 张汐颜乖乖地放干净水,又去提了桶水把浴桶涮干净,将药浴水倒进去。她发现药材和药味都和之前的不一样,问:“换药了?” 三姑奶奶说:“以前的方子不适用了。我看你瘦得厉害,气血精元都有不足的症状,给你另外配了副。” 张汐颜脱了衣服坐进去便感觉扎疼的感觉顺着肌肤往骨头里钻,痛得发出“啊——”地一声痛呼,挣扎着要起身,又被三姑奶奶按住。她哆嗦着趴在浴桶边,喊:“怎么换药方了还这么疼。”痛得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三姑奶奶撇嘴,“谁叫你这么娇气怕疼,不让你多适应适应,战斗中受伤疼起来给敌人可趁之机,那才叫完。这是我特意给你加进去的。这方子要连泡七天,促进新陈代谢,把你体内陈积的毒素都排一排。” 张汐颜的双手紧紧地抠在桶壁上,咬牙切齿地坐回去,盘膝打坐,手上结印。 三姑奶奶见张汐颜坐稳了,这才放开手,说:“你体内的花神蛊刚从蛊种长成子蛊,等数量壮大到够填满炼蛊鼎的时候才能炼本命灵蛊。”她看了眼柳雨,继续说,“花神蛊的子蛊和虻蚊蛊有相似相通处,都是体型小以数量取胜,这种蛊在体内的数量多了,能把人从内至外吃光,以此为本命蛊的人,如果修炼不得法,都难然难逃一死。”她说完还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柳雨:这个就是瞎胡练的。 柳雨到浴桶边,见张汐颜疼得嘴唇都在颤额头上全是冷汗,说三姑奶奶:“你家练功……”是不是太凶残了点。她收到三姑奶奶刀子一样的眼神,没敢把后半句说出来,也没敢把心疼和关心流露出来。自家老婆,自己悄悄疼就好了,不然鬼一样的三姑奶奶还不知道得怎么加码收拾人呢。 三姑奶奶瞥了眼打酱油式的柳雨,继续说,“昨晚我已经告诉过你们用炼制本命灵蛊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她说到这里,顿了下,说:“本命蛊,也是母蛊,有它在,就能分裂子蛊。一条花神蛊,只要食物充足,可以分裂出无数条蛊,反之,千万条蛊也可以聚成一条。我说的是聚,不是吞噬,吞噬是炼制母蛊。聚是指成千上万条子蛊受一条母蛊或蛊主操控,宛若一体。以花神蛊修炼蛊身的人,便是用千千万万条蛊取代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则寄身于这千万条蛊。”她顿了下,说:“如果听不明白,那就跟你们看的那西方片里的吸血鬼变成成百上千只蝙蝠是一个道理。” 柳雨的脑海中记住的修炼方法就是三姑奶奶说的后者,“聚蛊”修炼蛊神,修炼到那一步被称作“蛊神”,不死不灭,哪怕整个人都被烧没了,只要有一条蛊活着,都能够借蛊重生。她之前修炼的就是这个路数,但三姑奶奶昨天却说会被蛊吃掉。那么有一个问题,修炼蛊身,到最后是人还是蛊?人的意识蛊的身体?还是直接GAME VOER,所谓的“蛊神”会不会是花神蛊蛊惑人当它的培育皿骗局? 简单点说,现在出现的修炼方法有两个,一个是走专精路线,炼制本命灵蛊,也就是母蛊,相当于多个器官。一个是走数量路线,修炼蛊身,把身体炼成蛊。前且安全,但收益相对较小。后者危险但可能是暴利,当然也可能把命赔进去。柳雨其实挺想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生意人嘛。 三姑奶奶对是严厉地对张汐颜说:”张汐颜,你记住,花神蛊只炼制一条,留一条母蛊就够了,不要留子蛊或蛊种在身上,不管是血液里还是其它内腑都不要留,别去修炼蛊身。” 柳雨心说:“幸好我家没有大家长,我可以自由选择。” 张汐颜应下,嘴唇哆嗦着说:“三姑奶奶,我们回头再聊。”她准备入定,会减少点疼痛感。 三姑奶奶一巴掌拍到张汐颜的背上,说:“不准入定,好好忍着。” 柳雨侧目:虎姑婆呀! 她突然觉得强押着她读书的爸妈比起三姑奶奶简直是天使。 张汐颜疼得一口咬在桶浴壁上,很想泡完药浴就收拾行李下山。可三姑奶奶说要泡一周,她不敢走,她只好悄悄地运行周天,经缓减疼痛。 三姑奶奶看出她的气息流动,倒是没拦着。 热水越泡越热,张汐颜热得满头大汗,脸都蒸红了。她咬牙切齿地喊:“柳雨,你出去。”本来就够惨的了,旁边还有个围观的,很丢人的。那货还是一个嘴损的,指不定回头得怎么嘲笑她泡药浴泡到哭。 柳雨才不出去,她说:“我再补一会儿觉。”上床,钻回被窝,趴床上看着张汐颜泡药浴。 张汐颜差点被柳雨气哭。她在这里疼得死去活来,那货还能回去补觉。 张汐颜泡了一个时辰,泡得像只熟透的虾子,才浑身虚脱地被三姑奶奶从浴桶里捞出来。 柳雨看着鬼一样的三姑奶奶抱着她老婆,她老婆乖巧无比地靠在怀里,顿时羡慕嫉妒恨:我的老婆,我自己抱呗。 不过,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敢去挑衅三姑奶奶的威严。 她琢磨着,还要泡一周,要不明天我帮三姑奶奶干活? 她再想到张汐颜在浴桶里疼得泪水连连的样子,还是算了。张汐颜再气三姑奶奶也得乖乖听话,她要是那样干了,会被张汐颜记恨,万一再被拉黑怎么办。 张汐颜歇了一会儿,又去洗了头和澡,之后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穿戴整齐,到外面对三姑奶奶说,“你把那味钻心透骨草去了。” 三姑奶奶问她:“你要上天?” 那药除了疼,没有任何用处,训练对痛感的忍耐也得有个度!张汐颜是真急眼了,再看三姑奶奶死倔说不通,气得扭头就往外走。 三姑奶奶喷她:“说你娇气你还不承认。” 张汐颜想说,你不怕疼你去呀,可三姑奶奶是真不怕疼,人家没痛感。她在腿上挂上沙袋、手臂套上沉重的臂环,出了老宅大门,沿着山道晨跑,心里气得不行!当道士又苦又危险,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卖命挣来的,干哪一行都比当道士强。人家说人生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现在科技发达,早就机械化了,各行各业都轻松起来,唯独当道士,苦得跟黄连似的,到建筑工地干活都比当道士轻松。 没一会儿,柳雨跟上来了。 张汐颜气愤地开怼:“你离我远点。”要不是这货,她也不会沦落到回来当道士。 柳雨见到张汐颜那泛红发狠的目光,立即放慢步子,跟在张汐颜的身后跑。她看张汐颜脚上的沙袋都不轻,心说,“难怪身手变得这么好。”也不知道这三年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她跑了一段,突然见到前面有一个大泥坑,泥坑中间竖着高低不平的木桩,每根柱子之间相隔一到两米远不等,有点类似练武的梅花桩。 张汐颜踮起脚尖踩在柱子顶端那只够堪堪落个脚的木桩上,利落无比地连跑带跳,三两下就迈过了大坑,拐过前面的小路,跑没影了。 这要是摔下去,绝对变成泥人,还是滚好几圈的那种。柳雨决定绕路。 她绕过泥坑,就见草丛里洒满了铁蒺藜。四根伸出来的尖刺,无论怎么撒出去,总有一面朝上,谁要是踩上,能把脚扎穿。这里的草丛又深又密,不知道有多少铁蒺藜,稍不注意就得踩上,即便小心行走,也不知道草丛底下或泥土中有没有埋有这个。她总不能每走一步都扒开草或翻土吧。周围的或借助落脚的石头或木板都找不到一块,明显是被清理过的。很显然,这是专给张汐颜准备的。她们这一路都没看到其他人,且这条路只够一个人并走,两个人错个道都困难,说明平时很少有其他人过来。 柳雨怕掉坑里又绕不过去,只好留在这里等。 她等了半天没等到张汐颜,再看太阳都升得老高,心想:“不会不回来了吧?”索性回去等。 她迈进老宅大门就见到张汐颜正站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提水。 柳雨:“……”姐姐,你是跑一圈不绕回来,好歹说一声呀。 张汐颜撩起袖子,洗了脸和手,掀开衣领用湿毛巾把颈部、手臂、后背和胸脯的汗擦干,默不做声地去堂屋吃饭。 来吃早餐的只有三姑奶奶、张汐颜、大嫂和柳雨,没见到老太爷和张老观主。柳雨知道他们家秘密多,没多问。她讨好地给张汐颜夹菜。 张汐颜端起碗避开了,一记眼刀杀过去:离我远点! 大嫂说:“别冲柳雨发火,她又没得罪你。”得罪你的是三姑奶奶,你找她去。她帮着熬的药,知道三姑奶奶都放了些什么,要不是她提前捞走不少药渣,张汐颜就不是闹点小情绪发点脾气了。 张汐颜冷声说:“要不是她,我不会回家来道当士。” 三姑奶奶扭头对大嫂吩咐,“中午给柳雨加道菜,把过山风宰了炖蛇羹,头长上包的那条。” 柳雨:“……”三姑奶奶,你这是奖励我还是坑我。 三姑奶奶见张汐颜是真急眼了,说:“行了,我给你减量,成吗?” 张汐颜知道三姑奶奶不可能全减,面无表情地“嗯”了声,默默扒饭。她想了想,抬起头,视线从柳雨和三姑奶奶身上扫过,眸光微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三姑奶奶对张汐颜悄的小算盘全不看在眼里:还能上天不成? 柳雨安静如鸡,她有种不好的感觉:老婆生气真可怕。 张汐颜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放下碗筷,出门,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三姑奶奶扭头对大嫂吩咐句,“你去村里跟守山的说一声,没我发话,谁敢把张汐颜放下山,我打断谁的腿。”她想了想,说:“算了,我自己去。”放下碗筷,走了。 柳雨等三姑奶奶出门,才悄声问,“大嫂,一直这么凶残的吗?” 大嫂说:“在家里受点苦,出去少点危险,严有严的好。”家里如今只有这么一个指望,可不得严厉些。张希堂和张希明弄成那样,即便治好也得一切重头开始练,能恢复几成都难说。张汐月和张希正的天资有限,挣口饭吃还行,生死大事上能指望上的还是张汐颜。 柳雨暗自琢磨,打算把张汐颜拐去花集村或者是拐到她爸公司上班,当个风水顾问赚钱多容易,轻松又没危险,还不用接受这种魔鬼式训练。她决把花神蛊炼好些,以后就靠花神蛊保护她了,花神蛊保护不了的还有保镖,她不缺请保镖的钱。 中午,张汐颜没有回来吃午饭。好在有凶残的三姑奶奶放话,柳雨不用担心张汐颜扔下她偷偷下山离家出走。 大嫂忙得不见影,三姑奶奶也不见人,老宅里就只有一个超级宅的大叔,柳雨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手机没信号,连WIFI都没有,让柳雨很是怀疑三姑奶奶把路由器关了。她上不了网,也不好四处乱走,于是窝在张汐颜的屋子里,把头顶上的瓦来回地数了八遍,还提前把晚上的觉睡了。 终于,到傍晚开始摆桌子要吃饭的时候,张汐颜回来了。 穿着一身干干净净道袍出门的张汐颜回来的时候脏得没眼看,身上各种味道混杂,让柳雨很怀疑张汐颜是不是钻蛊窝里偷吃去了。她身上不仅有蛊味,还有很难闻的药味、尸臭味混着防腐剂的味道,还诡异地带着油漆味。空手出门的张汐颜,身后还背着一个背篓。 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地全看着她。 张汐颜淡淡地解释句,“张啸林给老祖宗上漆的时候,有具棺材年代太久,被他不小心一脚踩烂,诈尸了。” 柳雨:“……” 太爷爷的眼皮一跳,问:“哪位老祖宗诈尸了?” 张汐颜:“天字十三号大红棺材铜甲尸那个。”她憋了两秒,扔下句,“皮糙肉厚,只有颈椎是弱点,当时情况有点紧急……” 张老观主问:“你把祖宗的脖子拗断了?” 张汐颜心说:“您太高看我了。您看我敢吗?” 三姑奶奶没好气地说:“开机关了。你闻她身上的味儿。”她问:“你把祖宗的脑袋给铡了?” 张汐颜嗯了声,说:“该给祖宗们换棺材了。”说完,扔下书篓,跑去提水。 三姑奶奶问:“书篓里又是什么?” 张汐颜头都没回,“两千多年前拿了花祭部落的东西,可不得还给人家。” 三姑奶奶:“……” 张老太爷:“……” 张老观主:“……” 大嫂:“……” 大嫂:“厨房还炖着汤。”飞快地闪了。 柳雨立即撇清,“您家祖上的东西跟我没关系,我们花祭部落已经决定改行发展农贸产品,这些你们收好。我去帮大嫂炖汤。”起身,去了厨房,心说:媳妇儿,你不怕三姑奶奶扒了你的皮呀。 三姑奶奶起身去提起书篓,见到里面不仅有书,还有炼蛊的一些材料。书不多,其中三本是蛊术基础入门讲解,还有两本是锤炼体魄的,一本是药浴,一本是炼体法门,另外两本是巫道的内功心法。这几本都是正路子,不是什么害人的邪门东西。她把书拿给张老太爷过目,又给张老观主看过,说:“我看着这几本还成,抄一份给柳雨,让她带回去。” 张老太爷翻过书,点点头,说,“成。”他顿了下,说:“不过,还是得告诫他们,功法是练来防身救人的,不能拿去害人。” 三姑奶奶说:“凭花祭部落里的东西和花神蛊,要害人早害了,不差这几本功法,倒是这几本功法对他们的修行有益,也能把他们往正路上领。柳雨那情况要是没点正宗法门引导,很容易走歪到邪路上。” 张老观主也同意,说:“我看可以。”他顿了下,说:“我去看看啸林那孩子,清明后才检查过的棺材,怎么可能会被一脚踩坏。那小子从小就淘气,肯定是想把祖宗翻出来搞事。皮痒了他。”说完,起身走了。 第62章 柳雨到厨房门口便愣住了。张汐颜家的厨房比她家的客厅还大, 仅切菜备菜的长桌有大会议桌大小, 上面除了摆着已经做好的晚餐,还有一个装满药材的大盆, 旁边还有些小瓮小罐, 里面还有活物在爬,听声音甲壳类的、爬行类的都有, 大大小小的足有十几个。厨房里面灶堂有六个,除了做饭的,另外还有两口直径一米多的大锅烧着水,不知道是在烧热澡水还是准备熬药浴水。厨房中间还立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丹炉,炉底和炉壁都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显然没少用。厨柜、水缸、坛子、瓦罐、桶、蒸笼等物件再加上备用的劈成条状的木柴,把偌大一个厨房占得满满当当。 大嫂见到柳雨要进厨房,当即把她拦下:“厨房油烟大,别进来。”把她推出去, 关上门,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柳雨莫名想到“厨房重地, 闲人免进”。她只是想到厨房暂避风头,进不了厨房, 索性去到大门外站着。 她看张汐颜的身上脏成那样,再听他们的那番对话就知道张汐颜拿回来的东西不简单。不管张家祖上的东西是不是当初花祭部落的东西,两千多过去, 朝代更迭, 连江山都易主好几十个姓氏了, 能何况只是点东西。张汐颜要把家里的东西给她,还是置气的模样,她可不敢接。 柳雨站了没几分钟,就被三姑奶奶叫进屋,给了她几本古书。几本书全是用篆书所写,她只认得少数几个字,如同看天收。书上沾染的味道、纸质和用的千年墨都昭显着它的来头,她是真不敢接。 三姑奶奶说:“你如果能够把她用到正途,也不枉费张汐颜对你的一番用心。你现在也是执掌一派门户的人,少走点弯路,少一些磕磕绊绊地去摸索,不仅是你,也叫那些跟着你的人少受些折腾。” 柳雨见屋子里的几位长辈都同意,这才再三道谢,双手接过书,眉宇间尽是欢喜。 相对于得到几本古书,她更在意的是张汐颜会为她费心思,这是不是说明她在张汐颜的心里还是有点份量的。 吃过晚饭,她就拿着书去向张汐颜请教。 张汐颜对柳雨说了句:“稍等”,去到旁边的书房,又拿回来几本书。 一本是篆书基本笔法和用法,另外几本则是繁体版的千字文、百家姓、论语,都是儿童启蒙书。 张汐颜对柳雨说:“你先把这几本看完,看篆书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她说完,又去到书房,没多时,又抱着十几线装古书回来,放在桌子上,对柳雨说:“你把这些书吃透,再看巫神宝典就什么都明白了。” 柳雨:“……”她当年高考要啃的书都没这么多,难度也没这么大。书里的主角掉到山崖或山洞里捡到一本武功秘密,练上几年就能成绝世高手,到她这里就得从千字文、百家姓学起,读三十多本书,才能看懂巫神宝典?她如果是学生或者是专业搞学术的,再给她一百本她也能看得完,可她哪有这么多时间慢慢这学些?等学完再练蛊术,黄花菜都凉了。她清了清嗓子,问:“有速成的吗?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帮我翻译的吗?”她说完就见张汐颜深深地看了眼一点,然后轻轻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她莫名的有些不安,说:“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张汐颜问:“要什么话多?”她半点不想和柳雨说话。 那本《巫神玄灵经》是上古巫族的修炼功法,是巫族的正统传承功法,当年祖上的一位修习蛊道的老祖宗最终没能参悟其中的奥秘,抱憾而终,这本书也陪葬入棺。张啸林给老祖宗上漆的时候,她看到老祖宗的棺材想起里面有这本书。她说张啸林把老祖宗的棺材踩烂了并没有说谎,但事实上那是开棺之后的事了,只是当着柳雨的面,不好说。书装在盒子里抱在老祖宗的怀里,一起陪葬的还有老祖宗的法器,她拿书、张啸林拿老祖宗的法器,触发禁制惊醒了老祖宗。 老祖宗濒死时在心脏和呼吸还没停止时给自己种下了僵尸蛊,入棺时是含有一口气没散。他没气断又种下僵尸蛊最大程度上保存了细胞的活性,包括脑细胞的,还保留了一些生前记忆,见到她取书,差点没活撕了她。他种下僵尸蛊在棺材里封了将近两千年,人和蛊早就合二为一成为蛊人,分泌的物质在皮肤表面形成一片坚固如铁的角质程,成为传说中的铜甲尸。她把书放回去都没用,又打不过老祖宗,最终只能开机关把老祖宗铡了。 她是把藏书楼里的所有书都看完了,包括列代祖宗的生平记事以及丧葬记载都看过,才知道有这书和它的下落。现在就看三姑奶奶他们知道不知道这书是随老祖宗的随葬品,要是不知道还能糊弄过去,要是没糊弄过去,她和张啸林就等着族规处置吧。 张汐颜也没想到拿本书而已,结果引得老祖宗诈尸,还把老祖宗给铡了。她现在怕得要死,结果柳雨竟然还不领情。 柳雨看出张汐颜不高兴,好言好语地说,“汐颜宝宝,我只是想修炼个花神蛊,不是想开宗立派当专业道士,这就好比上个职业学校或者是课外补习就能搞事的事,没必要把从幼儿园启蒙到大学毕业的教材都重新读完是不是?毕竟我这个纯属业余,不是科班,也不指望靠着这一行挣钱吃饭,就是有空的时间就顺便练练,练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张汐颜冷声说:“习武练功,扎马步是第一步,你下盘不稳就想练水上飘,你怎么不直接上天?走火入魔要不要再了解下?” 柳雨说:“我并没有说不练基础,就是你看有些不必要的可以减点量,例如这三字经百家姓什么的,拜托你帮我翻译下我的必修课,成吗?我付钱,十块钱一个字,你找信得过的人帮我翻译也成。花点钱买时间,把时间用在钢刃上,赚更多的钱,是不是?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是不是?就好比这本人体经脉穴位,可以不用去背它,翻译成我看得懂的,我修炼的时候翻书照着练就好了。”她合什,“巫神宝典就拜托你了。” 张汐颜一口老血堵在心头,还没办法发火。柳雨只是想学门技术,她吃饱了撑的才去给她找科班教材。她应了声:“成。”把那一撂书抱回书房,又一本本地放回去。 她和柳雨共事过,知道那就是个能有捷径走就绝对不会乐意下苦功夫的人。对柳雨来说,基础牢不牢无所谓,目的达到、花神蛊修炼成了就行,就不要去在意旁枝末节的东西,更别在上面花时间。对生意人来说,赚到钱就行,其余的都不打紧。 所以,她想拉着柳雨一起泡药浴打熬筋骨也不要想了。她和三姑奶奶是血亲,疼起来的时候还冲三姑奶奶急眼,柳雨又不是她什么人,疼起来还以为她是故意折腾人玩呢。 张汐颜懒得搭理柳雨,连房间都不想回,在书房用简体楷书去默写《镇压灵蛊巫神宝典》。 她再默一遍,又有些不同的领悟,然后真想嘲柳雨几句:你以为修炼真是那么容易的事? 哪怕是同一本功法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去学,练出来的结果都绝对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资质、悟性、下的苦功、用到的资源,甚至不同的经历都会造成这种差距。《镇压灵蛊巫神宝典》只是蛊术,教的是怎么控制灵蛊为己所用,它不是修炼心法,只是驭虫术!只炼虫子不修己身,这就好比一个人不停地锻打那柄绝世宝刀,刀子越来越锋厉越来越沉,越来越好,而那个人仍旧手无缚鸡之力。刀子还是菜刀的时候,她提得起刀,等刀子变成关公的青月偃月刀时,她拧得动吗?更何况那是蛊,会咬人、会噬主的! 张汐颜在心里冷哼,“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凭什么管她是好是歹。” 她知道柳雨对翻译版巫神宝典的要求是什么,不需要写那么复杂,不需要告诉她原因和原理,只需要告诉她修炼路径让她能够按照路径走达到目的修炼成功就行。这就是柳雨的要求,也是老板对员工的要求,老板聘请员工,不需要去了解员工是怎么办成这事的,只需要员工办好了事给成绩。柳雨要的不是修炼功法,是导航图,她要的是设定好路线的导航!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张汐颜按照柳雨的要求去改《镇压灵蛊巫神宝典》,原版翻译默写了一份,还给柳雨画了一份图,一份经脉图。可这么一份图……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柳雨在修炼的途中不出意外,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规划好的路线不会临时出现车祸或临时施工修路,又或者是设卡封路。车子堵在高速路上,多等一会儿,或者是找其它路绕过去。柳雨没有基础,一旦出现这些问题,她根本没有力量去找别的路径应付这情况。修炼时遇到问题,除了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上忙。就像她盘腿打坐,她不说,谁知道她是在行气周天还是在凝气聚元,都是修炼做功课都有气息流转。 做生意亏了,可以重头再来,练功走火入魔,不死也重伤,特别是修炼凶险无比的蛊术,一旦失败赔进去的就是命。 书,她都给了柳雨,学或不学,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张汐颜收敛心神专心默写巫神宝典。 简体钢笔字写起来比用毛笔写繁体篆书要快很多,不到两万字,几个小时就默写好了原版,但这功法在文字描述上比文言文还精简得厉害,有时候一句话就用一个词或一个字概括了,翻译成白话,能有好多个不同的解读。这本功法至少是两千多年前的,甚至能够追溯到四至六七千年前的巫文化时期,那时的词义和现在是有很大出入的。上面的很多词和字,她根本无法理解。她只能标出来,打个问号,她怕误导柳雨,连猜测都不敢写,只写明古时与现代,这个词的意义不一样,她不懂。 张汐颜想,或许柳雨看到这些会去翻书,好好研究琢磨呢。毕竟柳雨脑子活,她只是有点癫,并不傻。 手指扣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张汐颜扭头才发现三姑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她旁边。 三姑奶奶问她:“没睡?” 村子里传来了鸡鸣声。 她说:“我还有一点点,写完就去。” 三姑奶奶问她:“老祖宗的棺材到底是怎么坏的?” 张汐颜说:“你如果认为是我弄坏的,你罚我就是了。” 三姑奶奶阴森森地笑了笑,“张啸林什么都招了。” 张汐颜没好气地瞥了眼三姑奶奶,送她两个字“幼稚!”想诈她?张啸林真要是招了,他俩这会儿都已经被关进来,就等着明天开大殿当众宣判上刑,再扔去黑牢呆着了。盗掘祖陵,那是重罪,最轻的也是杖三十,扔进黑牢。 暗无天日的黑牢建在祖陵的地下,比老祖宗们还埋在深,那一层是护陵兽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蛊类和奇奇怪怪的东西,关进去,三个月后,开启黑牢,能活着出来,便算是行完刑了,出不来的都喂了那些虫子猛兽了。不想进黑牢的,打断腿,断一只手,逐出家门,从此张家再无此人。 三姑奶奶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说:“我守了五十年藏书楼,里面的书,我一本不漏地都看过,列代祖宗的丧葬录,有哪些陪葬品,我心里都有数。”她说完就见张汐颜写的字重重地拉下一笔,说:“手抖什么呀?” 张汐颜没理她,把最后一句默写完,抬起头看向三姑奶奶,说:“棺材年代太久,张啸林上漆的时候踩翻的,老祖宗的脑袋是我开机关铡的。铜甲尸很难对付,弄坏点陪葬品,我不陪。尸体都留不住了,陪葬品也清理出来了。” 三姑奶奶说:“你爷爷一夜没睡。他从张啸林那回来对我说这一辈里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张汐颜,我们家能指望你吗?” 张汐颜说:“我哪知道,干这一行,哪天有没有命在都难说。”她站起身,把书桌收拾干净,说:“该泡药浴了。” 三姑奶奶说:“等回头忙完了,我给你开黑牢试练,先把花神蛊练好吧,我怕你真哪天把小命折腾没了。放心,不会把你扔进去,让你走试练关。” 张汐颜问:“张啸林呢?” 三姑奶奶说:“上个漆他还要跳到祖宗的棺材上去,他怎么不上天?从明儿起,去守三年祠堂。” 张汐颜“嗯”了声,收拾完东西便回房趴药浴了。 她进屋,就见柳雨的身后垫着枕头半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胸前还放着本翻开的三字经。 熟睡中的柳雨不复方平日神经兮兮的模样,也没有那股自鸣得意以及商人的钻营劲,安安静静的,也有些冷冷的。她和柳雨曾经并列为公司的两座冰山,其实柳雨并不是个热络人,只是比她会装,装亲切,装热情,面对客户的时候,满眼睛的MMP,脸上却是笑得比看见柳仕则还要亲切。 柳雨喜欢她,看她的眼神和看其他人不一样,她的眼里写着喜欢,见到她时从她的笑容和眼神能看出她的在真的高兴,不是在装。大概是为了那点喜欢,她是想柳雨好的,但这不代表她会为了柳雨去盗祖陵,只是……她只是见到棺材突然想起有这么本书,而书就在面前,万棺阵是藏书楼的必经之路,她在去藏书楼的路上顺便拿一本老祖宗永远也不上的书也算是物尽其用,天晓得老祖宗会诈尸!天晓得老祖宗的执念会那么深。 她闯那么大的祸拿出来的书,柳雨还不领情。 张汐颜真是吡了狗! 她气得脱了衣服翻身进入浴桶,痛得“啊——”地发出声惨叫,几乎下意识地往桶外跳,然后就被三姑奶奶一个巴掌给呼了回去,连人带脑袋一起按进水里,那水一下子灌进眼耳口鼻中,呛水的感觉针扎火燎的痛感顺着七窍一直扎进脑袋里,整个人的理智一下子都溃散了,拼了命的挣扎,那瞬间感觉都要被三姑奶奶溺死在水里,又或者是痛死在水里。 好一会儿过后,她才感觉到自己还在喘息,还在颤栗,还在不停地流泪…… 柳雨满脸惊吓地看着那祖孙两人,这要不是亲生的,她都以为是在谋杀。 尼玛,太凶残了!说好的减量呢,结果……这比昨天更变本加厉了。 她猜测肯定是因为张汐颜铡了祖宗脑袋,被三姑奶奶调理了。 话说,棺材板质量不好,关她家汐颜宝宝什么事,祖宗都诈尸了,还不让人把祖宗给摆平呀,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你们家的人能弄出诈尸的祖宗就不怪我家汐颜宝宝铡它的脑袋。 不过三姑奶奶的眼神比行动更凶残,张汐颜还送了书给她,柳雨作为拿到好处的人,没敢跟三姑奶奶叫板,甚至都没敢求情。她怕她求情,张汐颜会更惨,连带自己也被按进去一起来个痛不欲生浴。 第63章 张汐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泡完药浴的, 她只知道疼, 千刀万剐般的疼。 那不是疼痛耐力训练,而是犯了族规受到的噬骨钻心的惩罚。她干的事, 她可以不承认, 三姑奶奶和爷爷也替她瞒下了,可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违反祖族,就会受到处罚。 她只能咬紧牙关生生忍受着,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只需要熬一个时辰就好了,她受过三年的训练,熬得住。 然而, 疼痛抽空了她的力气,也模糊了她的意识,痛得她昏昏沉沉的,唯一的感觉就是火烧火燎刀割针扎般的痛。 她想, 三姑奶奶还是手下留情了的,没有让她在意识清楚的情况下受完这一个时辰的痛楚。只要再加一味药材或者是一根银针轻轻地扎进穴位中, 她能在意识极度清晰的情况下去体会这种痛感。 张汐颜以为是三姑奶奶手下留情,却不知道她只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血顺着口鼻往下滴, 身子软软的滑往浴桶底,被三姑奶奶一把捞住抱出浴桶时已经意识模糊了。 三姑奶奶将手指搭在张汐颜的脉搏上,惊得双眼圆瞪, 倏地扭头, 凌厉如电的目光看向柳雨。 柳雨吓得打个激灵,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张汐颜的身边,问,“泡晕了吗?”她朝张汐颜看去,只见张汐颜被泡得浑身通红,手、脚和身子就连嘴唇都在颤抖,眼睛半闭,只留下一条缝,目光没有焦距。她就算是个半调子也看出来,这是出事了,顿时急了,赶紧说:“我去叫人,您家谁的医术最好?”她不等三姑奶奶回答,立即跑去敲张老观主的门。关键时候,亲爷爷总比这把张汐颜折腾出事的三姑奶奶靠谱的吧。 她这一通叫门,把原本就觉轻的两个老人都叫起来了,连大嫂都忙不迭地起身过来查看情况。 三姑奶奶先让大嫂打水来给张汐颜洗澡,把身上沾的药汁清干净,之后再施针稳住情况,又张老观主开药,让大嫂去熬药。 柳雨特别留意了下张汐颜胸前的花神蛊,她原本想着再不济还有花神蛊保命,然后发现原本占据整个心脏处的花神蛊缩成拇指大小的一团一动也不动。 三姑奶奶用金针渡穴手法,把张汐颜扎得如同刺猬。 张汐颜原本被泡得浑身通红,就连脸颊都是红的,等泡出来的热气褪去,脸色变得惨白,就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气息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柳雨揪心地难受,很怕张汐颜出事,更怕自己再慌里出错,强行让自己冷静镇定,守在旁边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三姑奶奶收了针,枯瘦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柳雨,沉声说,“你把她中花神蛊后的事详详细细一点不漏地告诉我,一丝都不准漏。” 柳雨迅速清理思路,尽量简明扼要地把从张汐颜中蛊自己灭蛊到她俩从九黎会馆离开的经过说清楚,但她能说得清楚的很有限,因为她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她不记得张汐颜第一次是怎么中的蛊,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带着张汐颜找到黎未的了。她只记得她带着花集村的人连夜出山,然后是黎未抱着张汐颜跳进蛊池,她又看到一棵树和很多花神蛊,她也记不清树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到处都是花神蛊,之后就是醒过来的时候张汐颜已经躺到了会馆的床上,她坐在沙发上,她记得她守了张汐颜一个多月,但又好像只守了两三天。 “哦,对了,我们后来见过张长寿大师,张汐颜和她爸在书房里关上门聊地很久,张汐颜还说她爸给她检查过,确诊她没精神病。” 三姑奶奶当即起身去给张长寿打电话,询问张汐颜的情况。 张长寿对于张汐颜中蛊后的事只了解大概经过,细节并不清楚,不过对于张汐颜的身体状况倒是心里有数。他告诉三姑奶奶,“没什么大碍,精神状态和心志都没受蛊影响,就是气血有些亏损,养养就好了。三姑,出什么事了吗?” 三姑奶奶说:“身子太虚,药效过猛,没扛住,再加上钻心透骨草折腾得厉害了点,雪上加霜,而且她体内沉积的毒素挺多,一下子全激发出来。这会儿晕过去了,我估计后面还得有一场高烧,不过这也是排毒的正常现象。”她顿了下,说:“长寿,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跟你提过暴瘦,瘦成我这样的情况?” 张长寿说:“这我不太清楚,她是昏迷中‘看’见的,千年光阴弹指过,什么都是匆匆一瞥,很难看仔细。三姑,正好我有批药材要亲自送回去,我明天上午出发回老宅。我先挂了。哦,对了,她不是送了蛊胎回去吗,要是有什么危险或闪失,记得给她用上。” 三姑奶奶“嗯”了声,挂了电话。 张汐颜的情况这么严重,她现在只担心一点,沉积在张汐颜体内的不是毒素。 三姑奶奶回到张汐颜的卧室,问柳雨,“在你送她去找黎未的这段路上,她一直昏迷着?” 柳雨点头,说:“是,一直没醒。” 三姑奶奶问,“你给她喂过什么没有?这个很重要,一定要照实说,一点都不漏。” 柳雨说:“喂过。” 三姑奶奶追问:“喂过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雨,唯恐漏掉一丁点。从花集村出去,得走两天山路,再加上要找到黎未并不容易,也就是说中间至少得耽搁三天左右。三天,她从漂漂亮亮的模样变成了现在这鬼样子只用了三天。张汐颜被种蛊后,及时用蛊材喂着才能保住。柳雨不缺蛊药,不缺蛊材,会喂的吧?她说:“你喂过什么,你一样一样报给我,一样都别漏。” 柳雨说:“我给她喂过粥,但没喂进去,全流出来了。” 三姑奶奶问:“还有呢?” 柳雨说:“什么都喂不进去。”她又想起一事,说:“我记得黎未抱着她跳进蛊池的时候,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大概只比你多几斤肉,这会不会是她的情况这么严重……”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三姑奶奶打了个踉跄,赶紧一把扶住。 三姑奶奶忍无可忍地叫道:“你一个养蛊的,你还是中过花神蛊的,在她最需要用蛊进补的时候,你给她喝粥!” 柳雨有种怪异感,似乎还有谁因为这事嘲讽过她,是黎未吗?她想不起来,这也不是想那事的时候,当即拉回思绪,说:“三姑奶奶,您跟我说张汐颜现在什么情况,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三姑奶奶气得完全不想搭理她。一个给花神蛊喂粥的养蛊人,哈!哈!那是吃毒虫、吃蛊、吃活人、吃尸体的花神蛊,她给人家喝粥!花神蛊没吃的,可不得吃宿主、吃蛊主! 张老观主问:“三姐,现在汐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的手搭在张汐颜的手腕上,指点都在颤,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气息,还有点呼吸,他都以为……这活人哪能摸不到脉。活人摸不到脉的是他三姐。 三姑奶奶坐回到床边,说:“一点药性,过了就好了。” 张老观主一字一句地沉声问道:“三姐,汐颜到底怎么了?” 三姑奶奶说:“花神蛊,活死人,生白骨。汐颜当初应该像我现在这样血肉尽枯,她现在的血肉是蛊术催生的,所以才气血不足虚不受补。”她顿了下,叹道:“蛊这东西本来就是阴邪之物,越是厉害的蛊越是邪性,又哪是那么容易……算了,不提也罢。”她扭头对柳雨说:“天亮后我就让人送你下山。” 柳雨肯求道:“三姑奶奶,能让我留到张汐颜醒来吗?”她看了眼张汐颜,又飞快地收回视线,看向三姑奶奶,说:“说不定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三姑奶奶不为所动,催促道:“你收拾收拾,天快亮了。”她对大嫂说,“你待会儿去村里,他们守山的换班时,让他们顺道把柳雨领下去。” 柳雨央求道:“三姑奶奶。”她又乞求地看向张老观主:“张爷爷。” 张老观主说:“要救汐颜,不方便你在场,你安心下山吧。” 柳雨知道自己留不下来,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汐颜,突然特别后悔。如果她不是自以为是,如果不是她的那点恶劣小心思,张汐颜不会回家当道士,不会受这么多的苦和磨难,不会一次次的出事。在写字楼里上班多好,哪怕孤冷清高不合群,被抢客户赚不到钱,至少安稳,张长寿挣的够她丰衣足食一辈子,她又不靠工资过活。 柳雨把张汐颜害成这样,没脸去拿张家人送她的书,向屋里的人道过别,径直出了老宅沿着小路下山。 三姑奶奶对大嫂说:“汐颜熬夜给她写的那些东西,你给她送去,还有那几本书。” 大嫂应了声,赶紧收拾好东西去追上柳雨。 柳雨没要那几本书,只收下张汐颜给她写的那本简字体版的巫神宝典。 三姑奶奶守在张汐颜的身边,一直守到深夜都没见张汐颜烧起来,体温很低,手脚冰凉,心脏因为花神蛊的缘故也没有丝毫热呼气。她原本担心张汐颜修炼蛊术会让体质偏于阴寒,因此想把她的身体底子打牢实点,让她走道、蛊双修,阴阳互补的路线,却没想到身体状况竟然成了这样子。她是靠蛊术催生的血肉,心脏更是被蛊盘踞,体质已经变得至阴至寒,固本培元的猛药下去,良药变□□。她要是能烧起来,说明是在排毒,能像正常人那样还有免疫系统自我调节保护,可她没烧,一直那么凉。 匆匆的脚步进屋,张长寿打着手电筒顶着露水进屋。他径直到床前,先摸张汐颜的额头,又在摸脉搏,然后又听心跳,听到的是一片混乱的杂音,他又去看瞳孔,见和睡着的常人无异。张长寿重重地叹口气,看向三姑奶奶心说,“我能庆幸我女儿没变成你这样子,好歹还能有个人样儿和多□□人气儿么?”他说:“这么躺着不是事儿,都这样了,就让她修蛊道吧,别想着道、蛊双修了。蛊药给她熬上,让她喝几天,应该就能醒了。” 三姑奶奶说:“先用温和点的药,等她醒了再让她自己决定吧。” 张长寿说:“行呀,让她自己决定,她能立即收拾包袱回她的小道观,那小日子多悠哉,用得着在这拼死拼活的,这才几个月,躺回几了。钻心透骨草以后别再用,我这是娇滴滴的女儿,您老彪悍,打小掀祖宗棺材板把祖宗叫起床跳舞,蹲黑牢就跟老鼠进米缸,我家这个怕疼怕黑怕鬼怕苦,跟您没得比。您老再大的打击都扛得住,我家这个风吹就倒,这都倒几回了,要挑大梁,张希堂自闭了,还有张希明能再抢救抢救,再不行后面还有张汐月和张希正,轮不到她。说好的让她学文的,回家补个课,你给整上全武行了。” 三姑奶奶起身往外走,她走了两步,回来,低声说:“你家这个胆小怕鬼风吹就倒的女儿昨天把祖宗的棺材板掀了脑袋铡了,祖宗怀里的书她送柳雨了。不过柳雨没领情,走的时候,一本没要。为这事,噬骨心和钻心透骨草一起给她用上,除了进浴桶里喊了一嗓子,后面一声没吭。” 张长寿问:“柳雨呢?” 三姑奶奶:“下山了,大清早就走了。你女儿现在出息了,还让张啸林给她背锅,张啸林还替她背了。”转身,走了。 第64章 张汐颜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爸妈都来了, 衣服已经换上秋装,屋子里的气温降到十几度左右, 外面的天色也不是她刚泡完药浴的清晨, 而是傍晚, 显然离她泡药浴过去很久。 她顿时明白这是泡药浴出了差池。 她能醒过来, 有父母守着,再看他们的神情都还算好,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而药浴是三姑奶泡制的、用意是为她好, 不可能去找三姑奶奶算账, 很淡定地接受了事实。 她没问自己睡了多久, 也没问柳雨是不是走了。她昏睡这么久, 屋子里没有柳雨的气味,柳雨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她耗在这里, 早走了。虽说柳雨是有点喜欢她,但喜欢谁只是感情问题, 对于生活来说属于调节品,不可能因为喜欢谁就连工作事业吃饭生存问题都不顾。喜欢并不代表重要, 喜欢或不喜欢很多时候都不重要。不喜欢客户, 为了挣口饭吃、为了生存也得跟客户打交道,同样道理, 喜欢谁也不一定需要做什么, 甚至不需要往来。有那种很看重感情, 把感情、把爱人放在生活首位的, 但那人绝不会是柳雨。 张汐颜想起身,才发现浑身无力,问:“我怎么了?” 张长寿说:“虚不受补,加上药性与体质冲突,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张汐颜调养了将近一周才能下地走动,但浑身软绵绵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气海空荡荡的像被废了修为,连花神蛊都静静地蜷缩成拇指大小的一团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没问自己是不是被那桶药浴泡废了。如果她的修为真的废了,可以继续做回普通人,当一个过安生日子的上班族。她不想再过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不想每天打熬经脉去承受痛苦,不想每天三点就起床练功。 她爸问她以后是专修蛊术还是道蛊双修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告诉她爸,“我想做个普通人,以前那样的就好。” 张长寿说:“如今你的心跳、身体机能全靠花神蛊在维持,解蛊意味着断掉你的生机。你如果是不喜欢当道士,想去当个普通的上班族,得考虑能不能养活自己和花神蛊。” 张汐颜默然。 她如果辞掉家里的这份高危工作,薪资和福利待遇都没有了,按照她以前的工资收入,她连买养毒虫的钱都不够,她养不起花神蛊,花神蛊啃的就是她。 即便她找到高薪工作,赚的钱够多,需要用到的很多东西市面上根本没得卖,还得靠家里,可她不给家里干活,家里当然不会养她一个闲人。 她找份普通工作也得修炼蛊术,不然等待她的结果必然是被反噬。 何苦? 怎么都是打工的命,她家虽然是高危职业,但是终身都有保障,老板是直系亲属,她没事闹个小脾气有点小情绪,老板顶多给她两个白眼还得巴巴地给她熬药。她还是CEO候选人之一,最差也能捞个公公司总经理当,不怕被炒鱿鱼没有中年危机,年龄越大资历越老待遇越高。 张汐颜想明白了,说:“刚才那句话,你当我没说。” 蛊性阴邪,修炼到最后很难有个正常人的模样,通常看起来都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惨一些的那更是比鬼更像鬼。她还想出去见人,当即毫不犹豫:“道蛊双修。” 张长寿点点头,说:“既然选择道蛊双修就得维持好身体的阴阳五行平衡,你现在的体质过于阴寒,阴极盛、阳极衰,需要好好调养。之前那桶药浴有些伤根本,要是没调理好就贸然修炼,会有生命危险。药膳养生,每天早晚打坐养气,你先养上一两个月看看情况再说。” 张汐颜点头应下。 张长寿说:“你三姑奶奶有事找你,去吧。” 张汐颜去到三姑奶奶的房门口,三姑奶奶正在往一口箱子里放小盒子,似乎在整理杂物。她轻轻敲了敲门,喊了声:“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说:“进来。”她把箱子扣上,转身在桌子旁坐下,又指指椅子,说:“坐。”待张汐颜坐下后,说:“我要去黑牢闭生死关。我要是出不来,你把这口箱子埋了,替我立个衣冠冢。尸骨都没了,就不必葬祖陵了。” 张汐颜觉感突然,很是意外。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轻轻点点头,应下,说:“我知道了。衣冠冢立哪?” “你看着挑块地方就好。”三姑奶奶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缓声说:“你大哥当年没过得了万棺阵,你二哥连九星关都没过,张啸林过了万棺阵困在九宫门。你三姐和四哥,出师考核都过得惊险无比,连祖陵的大门开在哪都还弄不清楚。至于你的其他那些堂叔伯堂兄弟姐妹,找到祖陵大门的只有三个,一个是镇上香火铺的张义山,一个是出国了的张义宗,还有一个是张啸岳,眼下还在读大三。现在还在世的、连闯十八关进入藏书楼顶层的只有你太爷爷、我、你爸、你。” 张汐颜心说:这是要让我当家吗? 她清楚自己的斤两,现在让她当家,管三姑奶奶管的这摊子事,她管不了,也应付不来。至于那边闯十八关,也不是她的本事。她说道:“我没有连闯十八关,藏书楼的位置是你告诉我的,按照关卡走过去就到了。各个关卡的过关方式,家里都有教。万棺阵每个阵位都是一个单独的阵法,这些阵环环相扣组成万棺阵,每个阵有对应的口诀和运行法门,隔壁书房里的那些阵法书籍里都有记载。” “九星关,九宫格配合八卦阵么,八十一块砖对应八十一个卦位,算出九块正确的砖,再玩个移位拼图游戏就解开了,然后会出现一个十米长的通道,拼图三分钟后复位通道关闭,通道下面是刀阵蛊坑,掉下去必死,因此有三分钟的通过时间,失败也没关系,再来就是。过刀阵蛊坑中间有立梅花桩可以落脚,看起来像是我过泥坑的那梅花桩的升级版,事实上也就只是多了四十五根桩子混淆视线,错误的桩子上装有致命机关,踩错了有危险,正确的那九根柱子,它的距离、高度和我每天晨跑过泥坑时踩的柱子分毫不差,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们家族学大堂正中间挂的‘宗业传承’匾是带暗纹的,祖陵地面的地形跟那匾的暗纹丝毫不差,不仅祖陵大门的位置,连显著地标都有,上面标得清清楚楚。宗业传承四个斗大字提示,再加上地图,很容易找的。” “十二位镇墓将军关,十二具蛊尸,我爸给的那本《僵尸宝箓》上面把这十二只镇墓将军画得惟妙惟肖,清清楚楚地画着哪种僵尸用哪种符,你知道我怕那些东西,见到符就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自然就糊他们脸上了。”她把三姑奶奶说的所谓的十八关,对应的哪本书或者是在哪里看到的解法一一指出来。“您用这么没难度的事来选当家人,我觉得不合适。” 三姑奶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我觉得合适。不说旁的,我就问句,有多少人成天仔细看过那块宗业传承匾?告诉他们宗业传承就在这块匾上,有几个人当真了?有几个人认真研究过祖陵地面的山形地势?” 张汐颜:我上课走神看牌去了,我爬山跑步顺便看风景了,成吧。 三姑奶奶懒得听她掰扯,说:“家里的这些东西,也就是祖陵、黑牢和藏书楼,再就是村里的药材作坊和外面的一些产业。他们过不了关,祖陵、黑牢和藏书楼就在那里对他们大敞开,他们也拿不到里面的东西。你能一路到达藏书楼的顶层,又对祖陵了如指掌,里面的东西任取任用,他们关键时候只能指望你,你说的话,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听。” 旁的再交待了一些琐碎事,把她攒下的一些法器物件珠玉首饰等已经不再用得上的东西都给了张汐颜。 张汐颜虽然嫌弃三姑奶奶长得跟鬼一样,但她在老宅三年,三姑奶奶照顾她三年教了她三年,她这身本事可以说是三姑奶奶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交待遗言,这一去生死难料,让张汐颜的心里极不好受。 她说:“东西我给你收着,等你出来我再还给你。” 三姑奶奶指指要放进衣冠冢里的东西,说:“我要留着的都在那。” 张汐颜再次点头应下。 三姑奶奶把账户里的存款、名下的私产以及挂在名下的族产转到张长寿名下,便去黑牢闭了生死关。 张长寿成为当家人,留在了老宅。 张汐颜作为还在被父母照顾的病号跟着留下。 她每天除了吃药打坐养生和帮她爸处理些族里的杂事,就是琢磨修炼。 她家有不少老祖宗都是道蛊双修,有留下典藉,提供了不少修炼思路和法门,她根据祖宗们的修炼方法配合巫神宝典,琢磨出适合自己修炼方式。 无论是道家的修炼法门还是巫神宝典,越了解、越琢磨越觉深奥,张汐颜摸到门径就像是开启了新世界大门,修炼得……有点上瘾。 她养好身子修炼蛊术后明显感觉到花神蛊活跃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在飞快变好,气虚乏力症状消失,每天都精神充沛。 她的五感更加敏锐,甚至能够清楚地觉察到天地间的那股“气”。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就像万事万物都有“气”在,如气流般时刻涌动。她引导和借助这股气,哪怕只是打一套养生太极拳,都能引得打出气感,一招一式,打出去的拳掌都极有力量。 张汐颜找到了修行的乐趣,不觉老宅的日子难过了,但如今老宅除了闭生死关的三姑奶奶吃住都在黑牢不花钱以外,从她爸到张希堂、张希明再到她,一个个都是花钱大户,各种药材、补品流水般消耗,随便从熬制药浴的药材盆里抓一把,那都是钱,熬成汁,再拿去泡一泡,没了。偶尔还需要开厨房的那口老君炉炼丹,那真是全家泡一个月的药浴都比不过开一炉丹药的耗费大。 张汐颜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三姑奶奶的话说得那么明白,这个家,迟早得由她来当。她爸已经六十岁了,年龄大了,身体机能开始退化,还得重新修炼,不仅得靠药材补品滋补,更是好好保养,她想让她爸长寿些,都不该让他再为家计操劳。 年关将近,正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也是生意也好的时候。 张汐颜不愿放过挣钱的机会,收拾好行李,背上剑,下山。 她路过张义山的香火铺,见到了柳雨。 柳雨正在和张义山说着些什么,忽然回头,然后定住,随即笑开了,说:“哟,张道长,病好了,舍得下山了?”她气哼哼地说:“我俩算是同甘共苦共患难过的吧,你就这么把我给你的东西扔回来,铁石心肠呐你。” 张汐颜:?什么鬼? 柳雨说:“我给你发邮件,你回我了吗?我给你发信息,你回我了吗?我给你送的东西,全部拒收退回来。病好了,你回我一句消息,或者是托义山叔转告我一声,很费劲吗?” 张汐颜:?她家老宅没有手机信号,至于WIFI,三姑奶奶设了MAC地址限制,她想蹭个网都不行,她也没有空闲时间上网,即便偶尔得闲,不是看书就是练功。柳雨送她东西,无功不受禄,肯定是三姑奶奶或者是她爸帮她退的。况且,她送给柳雨的书,柳雨一本没收。柳雨不收她的东西,凭什么要她收柳雨的东西?有毛病!她淡淡地瞥一眼柳雨,懒得理她,对张义山说:“义山叔,我下山了,以后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张义山一口应下,“成,往后听你的。”他又说:“柳雨从老宅出来后,在我这里等了你半个月,没少给你寄东西,打电话,你怎么……哎,是我多事,你们聊……” 张汐颜说:“年底了,事情多,我先走了。”她看都没看柳雨一眼,转身招了辆路过的拉客的车,坐上车,走了。 柳雨气得直咬牙,客客气气地跟张义山道别后,回到车上便冷下了脸,满是气愤地跟在张汐颜坐的车子后面。 她是疯了才会担心张汐颜是不是还病着、会不会很严重,结果这货活蹦乱跳气色贼好,见到她更是连点好脸色都没有。她又不是欠她的! ........ 第65章 柳雨开车跟着张汐颜, 一直跟到高铁站。 她停好车没见到张汐颜的踪影,买票进入候车厅一眼找到鹤立鸡群·张汐颜。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 身前放着一个行李背包, 剑斜放在背包上。她清清冷冷的宛若夜里皎洁的月光, 在人群里可以说是非常显眼。张汐颜正拿着自带的保温杯喝水, 一瞬间多了几丝烟火气,显得有些可爱。柳雨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散了很多,心想,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让人都气不起来。 张汐颜似有所觉地扭头, 就见柳雨站在旁边,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心说:这神经病怎么来了。 柳雨去到张汐颜的身边坐下, 瞥向剑,问:“这玩意儿你怎么带进来的?” 张汐颜盖上保温杯盖子把它放回背包侧袋中, 轻飘飘地回句:“工艺品,凭什么不让带。” 柳雨说:“你当大家瞎?” 张汐颜淡声道:“斩尸剑, 千年法器。法器与工艺品最大的区别在于它自成磁场,有些法器的磁场会干扰到电磁波能屏闭信号。” 柳雨知道张汐颜家是真叫底蕴深厚, 使点小手段混过安检太正常了。她跟来又不是为了剑, 问张汐颜:“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她气不过,说:“好歹我也是你请回家的客人, 结果回头就把我赶走了, 还是趁着你病重昏迷不醒。我让义山叔帮我打电话, 不是没人接就是你爸或者是三姑奶奶接的, 一会儿说没醒,一会儿说闭关,一会儿又是不在家。晚饭时间,你也不在家哈。”告状、控诉,必须走起,宝宝受了委屈,宝宝不能不说。她想想那揪心感都难受。 张汐颜的视线落在柳雨身上定顿好几秒,才轻叹口气,说:“我给你的书,你……算了,不要就不要吧。” 柳雨说:“姐也是要脸的人好不好,他们赶我走,我哪有脸要你家的书。” 张汐颜说:“我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已经是立冬了。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傍时晚家里都没人的。”最大的事就是连当家人都换了。 柳雨大人大量地表示:“好吧,原谅你了。” 张汐颜扭头,冷声问柳雨:“你是不是傻?有些人为了一本功法能干出欺师灭祖……”她说到这里瞬间想到自己为了本书把祖宗的棺材掀了脑袋铡了,瞬觉自己也是这样的,脸色顿时有点不自然,顿了两秒才说,“其中一本书是老祖宗抱在怀里的,就是诈尸被我铡了头的那位。” 柳雨的表情顿时变成“卧槽”:我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宇宙? 张汐颜对于柳雨的反应抱以冷笑:现在知道了? 她对此哧之以鼻! 柳雨激动地抓住张汐颜的胳膊,深情地说:“我老婆对我是真爱。” 张汐颜冷声问:“你今天出门没吃药?” 柳雨问:“你没受罚吧?” 张汐颜说:“要不然你以为泡药浴怎么出的事。” 柳雨的表情再次“卧槽”,心疼难受起来,揪心地难受。 张汐颜拉开背包,从底层抽出用油纸包好的书给柳雨,说:“《镇压灵蛊巫神宝典》和《巫神玄灵经》是一套,两本功法相辅相成。如果说修行是盖高楼,巫神宝典是水泥,玄灵经则是钢筋。”这样子说,柳雨应该能理解这书的重要性了,不会不要了。 柳雨握紧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汐颜,说:“你喜欢我。”她心绪像有千重浪在不断拍打海岸,澎湃激荡,既激动又开心又难受自责。 张汐颜很不自在,脸有点烧,还有点挂不住,刚好这会儿该进站了,她扔下句:“自作多情”,飞快地拉上背包拉链挎到肩膀上,拿起剑,去排队。 柳雨的视线紧紧地跟着张汐颜,舍不得挪开,更舍不得张汐颜。她的票和张汐颜不是一趟车,进不了站,没办法跟去。她看着张汐颜排队,看着她离闸门越来越近,不舍以及很多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突然很想,然后她也做了。 她跑过去,在闸门口把人拦下,双手捧住张汐颜的脸,狠狠地亲在了嘴上。 张汐颜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扑上来强吻她,脑袋里“嗡”地一声,当场傻眼,更过分的是那货不知道是不是不会接吻还是她不会接吻,嘴对嘴就算了,还从她的嘴里吸走一口气,亲得发出“叭”地一声,那声音很响……大庭广众之下…… 张汐颜只觉热血不断地往头上涌往脸上烧,大脑都变得迟钝了。 她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柳雨:要脸吗? 柳雨偷亲成功,还没被打,笑得眼睛眯成条线,她看了眼电子牌上显示的这趟高铁目的地,对张汐颜说:“在昆明等我。”迅速退开闸门,给大家让开路,挥挥手催促张汐颜进站。她看张汐颜的脸红透了,整个人傻愣愣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错愕震惊,一个冲动,又扑上去想再亲一口。 张汐颜这次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刚到柳雨过来,直接来了个单手过肩摔把人摔倒在地,惊得周围的人发出一片惊呼。 张汐颜自认找回两分颜面,冷冷地瞥了眼柳雨,飞快地刷了身份证,进站,落荒而逃。 柳雨并没摔疼,她爬起来,拍拍衣服上沾的灰,心说:“果然见好就收才是王道”,抬头朝闸门内望去,已经不见了张汐颜的踪影。 她想到刚才张汐颜的反应,心说:“她果然是喜欢我的”,美滋滋的,心情都快飞上天,整个人都飘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对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浑不在意。她不死心地又回头朝闸门回看了眼,没见到张汐颜,这才出了候车室。她给张汐颜发了条短信:“你果然喜欢我。” 张汐颜面无表情的关掉手机屏幕,进入高铁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 她到自己座位处时就愣住了,“咯噔”地打了个激灵。 一个浑身像沐浴着一团灼灼火焰的女人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那逼人的烈焰让她体内的花神蛊像是遇到天敌般瞬间蛰伏,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那女人的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起身让路,说:“请。” 张汐颜道谢,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坐到靠窗的位置上,低头系上安全带。 那女人问:“同行?道友?” 张汐颜点头,“算。”她说话间,发现那女人正盯着她看,不由得也看向那女人。说是女人,其实很不恰当,因为实在太年轻,二十出头的年龄,比她要小好几岁,目光清澈眼净,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天上有太阳,明媚,照得人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她的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阳光.气质,容光潋滟,美得那人移不开眼。那种美不在五官长相,而是一股由内至外散发出来的气场气势,慑心夺魄。她与黎未像是两个极端。黎未像一朵开在幽暗之地的血色之花,漂亮幽沉,似浴血而生。这女孩则烈烈如火像能烧灭洗涤世间的一切污垢尘埃。她的额间天目穴处有一道很细的金色纹路朝外溢散着光华,一起溢散出来的还有灼热的气息。 女孩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抱歉,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 张汐颜笑笑,没接话。毕竟这位八成就是淮阳老龙的那凤凰徒弟。 她望向窗外,可身旁的灼热感让她又忍不住扭头望去。这位大佬体内的力量太强,不是人体能够承受的,那股灼热的火焰正在燃烧的生命,额间的那道裂缝、溢散出来的热量都在昭示着大佬的生命已经在进入倒计时。 她闭上眼,凝神行气周天,进入空灵冥想状态,不再去注意身旁的这位大佬。 车子到站,她取行李的时候,大佬也从行李架上提下了行李箱,一只手拖着箱子,一只手拿电话,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妈,我到站了,正往外走呢,你们到了吗?”抬腿,迈步,蹦出高铁,踏着皮靴迈着轻快的小步伐往外走。 好吧,大佬还是个孩子! 她跟背着行李跟在大佬身后往外走,不是故意要跟,出站就这么一条路。大佬叨叨地报菜谱,全是当地的特色菜,天晓得这孩子离家多久了,馋家乡菜馋成这样。“九黎会所?不去,那家的菜再好吃也不去,我隔着十条街用鼻子一闻就知道那不是个好地儿。” 老鲁到出站口接张汐颜,一眼看到自家小老板和淮阳老龙那凤凰徒弟一起出来,眼睛都瞪圆了。 骆灵诧异地看向老鲁:这人什么眼神?跟我认识? 张汐颜上前对老鲁说:“走了。”微笑,对一团孩子气的大佬解释句:“来接我的”,领着老鲁走了。 她坐上车,老鲁才问:“小老板,您怎么跟那凤凰灵童走一起了?” 张汐颜说:“碰巧。”她问:“生意怎么样?” 老鲁说:“没老板在,总是差些的。”他们这一行是凭本事吃饭,人家要请的是张爷,可不是他们这些伙计。不过他们这一行跟古董行很像,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之前区总的那单生意做完,今年亏的全赚回来了,连明年都不愁了。区总后来又跑来看捞蛊池,吓完了,下血本请他们做法事把宅子里里外外又清理了遍,黄符买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全家老少都戴上了符。节目组进驻后,玉姐又介绍人来买了不少符和开光法器,大赚了一笔。 他忽然想起一事,说:“哦,对了,柳总,就是花集村的柳总隔三岔五地跑来找你,问她什么事也不说,只说见到你以后,让你给她打电话。” 张汐颜瞬间又想起柳雨在闸门口干的事,脸上划过几分不自然,冷着脸都绷不住脸颊发烧,淡淡地回句:“知道了。” 老鲁见到小老板的神情不对,果断地闭紧了嘴。 药铺有二嫂,事务所有老鲁,张汐颜要忙的就是定下年终奖和过年放假的事,再就是年终盘点。 仓库盘点,她亲自去的。 她二嫂虽然管着药铺日常,但不懂药材,她担心有人调包以次充好,拿着库存清单抽样检查,名贵药材更是逐项验。她查得细,时间耗得久,不想把手上的这点活拖到明天,索性加了点班,等忙完已是深夜十二点多。 外面正下着小雨,夜风中吹来沁凉的冷风,还伴随着熟悉的异香——花神蛊的味道,柳雨在外面。 张汐颜的呼吸似被吸入胸肺间的冷空气刺激得抽搐了下,下意识地想避开仓库门口,可这仓库只有一道大门,为了防贼,窗都没一个。 她冷着脸,走出去,看到一只冷得瑟瑟发抖的落汤鸡。 柳雨不知道在仓库外站了多久,那窄窄的屋檐并不能遮雨,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 张汐颜诧异地看着柳雨:傻的吗?不知道到车里或者是到仓库里避雨? 柳雨看着张汐颜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劳模!” 第66章 张汐颜知道柳雨抱着什么心思, 想不搭理让柳雨自己酒店去,但看她在雨里淋了好几个小时浑身湿哒哒的冻成一团还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真的是又可怜又好笑, 终究不忍心,淡淡地说了句:“走吧。”领着柳雨上了自己的车。 开车的是罗钜。年底了, 她老鲁忙着事务所的各种琐碎杂事, 便让事务所的罗钜来给她当司机。罗钜能找到地下室穿走蛊胎的衣服活着把消息带出宅子, 也是本事, 人还算稳重可靠, 三十多岁有家室老小, 不是那种瞎整乱来的人, 留在身边当司机倒也合适。 张汐颜在柳雨跟着坐进车后,递了块毛巾过去, 说:“擦擦。”她注意到柳雨身上穿的不再是几十块一套的廉价民族服饰,而是高定套装, 开的是辆崭新的豪车,挂着本地牌照, 像是买了新车打算长期留在这里发展。她问:“你在昆明有住处?”柳雨车子都买了, 不差再添置套房产落脚。 柳雨的眼睛亮了下, 对罗钜报上地址。她用眼角都挂着喜意, 似在询问张汐颜: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张汐颜心说:“果然。” 车子开到小区, 柳雨指挥罗钜把车子开到地下车库、停在电梯厅外。 张汐颜对柳雨说:“我不上去了, 你早点休息, 再见。” 柳雨看时间快到凌晨一点, 张汐颜似有倦色,她虽然想,但也不想太折腾张汐颜,于是说:“你等我几分钟,我有东西给你。”她下车,快步进入电梯厅。 张汐颜坐在车里等,思考起她和柳雨之间的事。 柳雨喜欢她,她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柳雨像是动了真情,她不好再是这副态度。 她不讨厌柳雨,也算不上多喜欢,说是朋友,其实也不算,或许曾经是,曾经她把柳雨当作过朋友,但柳雨没有把她当成过朋友,坑她时毫不手软。 柳雨喜欢她、帮过她,她会想柳雨过得好,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回报,但她无法对着一个卖过自己、对自己下捕兽夹、往嘴里塞臭袜子的人交心。她这辈子摔过最惨的跟斗、遭遇过的不堪,都在柳雨那。 柳雨从电梯厅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大竹框,封得很严实,味道驳杂,让她一时间都辨不出里面有什么,但能有这么杂的味道的东西,也不多,张汐颜能猜出个大概。 她推开车门,下车,问:“你去蛊山了?” 柳雨满脸佩服地看了眼张汐颜,说:“厉害,裹成这样都能让你闻出味来。”她的下巴朝竹框一点,说:“蛊山特产。”得意地看着张汐颜,脸上的表情活脱脱地写着:“我对你好吧,快谢谢我”,微侧着脸,恨不得让张汐颜上来亲她两口。 张汐颜说:“报个价,我转账给你。” 柳雨敏锐地注意到张汐颜的神情和语气都不太对,狐疑地打量眼张汐颜,问:“不高兴?” 张汐颜说:“会让你不开心。”她迟疑两秒,说:“柳雨……” 柳雨抬手捂住张汐颜的嘴,说:“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把竹框给了张汐颜,说:“按照市场价转账给我就好。”朝张汐颜挥手,说:“拜拜。” 张汐颜定定地看着柳雨。 柳雨又笑了笑,转身往电梯厅走去,走得飞快,逃一般。 张汐颜提着竹框回到车里,她扭头看了眼竹框,对罗钜说:“回去。”取出手机,迟疑两秒,发了条信息给柳雨:“谢谢你喜欢我……”她盯着短信,想了半天,最终只写下一句:“我和你没有可能。”发送出去。 她的思绪有些乱,脑海里似有无数的想法,又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且情绪有些低落和难受,她当自己太累,还有就是拒绝人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她回到家时,二嫂已经带着孩子睡了,给她留了灯。 她把竹框打开取出里面的药材。药材用一种特殊的蛊虫皮包得严严实实的,非常罕见的蛊虫皮,名叫玉皮,皮如玉脂,如果用来保存尸体,即使过去千年时光都依然栩栩如生。用来保存药材也是一样。 她要的药材,柳雨一味不少地给她凑齐了,包括生长在蛊神树上的血藤根,手臂长的一截血藤根裹在玉皮中。 血藤根是古神树的根,只有黎未能拿到,而黎未并不是好打交道好相处的人,不知柳雨用什么和黎未交换的。 张汐颜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担心,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担心。她知道柳雨为她做过很多付出过很多,也领情,但仅限于此。 她把药材重新打包好放进库房,打开电脑给柳雨把钱转过去,又发了条短信:“药材我清点完了,已收,谢谢。” 柳雨回了她一条消息:“晚安。” 紧跟着柳雨又发来一条短信:“这是赔礼,为捕兽夹的事。可不可以有一丝丝一点点一丢丢的原谅我?” 张汐颜没回柳雨的消息。有些事说不出口,没法说。 过去的事过去了,再提旧账没意思,但想要当作不存在也很难,摔过跤的地方,且是一再摔跤的地方,就算是傻子都能记得疼了,会告诉自己要避开。 她关机,去洗漱睡觉。 柳雨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张汐颜回短信。 她翻开张汐颜给她的《巫神玄灵经》,上面全是篆书,如果不是张汐颜告诉过她书名,她连名字都看不懂。 她已经选择了修炼蛊身,有没有这本书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她知道会让张汐颜失望,可她没有张汐颜那么结实的基础,没有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家族给她提供修炼所需的一切,没有时间精力去慢慢夯实根基,修炼蛊身是她唯一的活路。 蛊性阴邪,她知道自己正走在怎样的一条路上,去蛊山的那些经历,并不是一个好的回忆。 她经历过死亡,经历过被蛊虫噬咬,无数的蛊虫几乎把她掩埋吞噬,她几乎被吃成骨架,花神蛊吃了那些蛊,活死人生白骨,她凭着一股不甘发狠地修炼出蛊身,成为蛊山里最凶狠的那条蛊,活着出来了。 她去找黎未要血藤根,很直白地告诉黎未是为了张汐颜也是为了自己,张汐颜需要血藤根救人,而她需要张汐颜。她喜欢张汐颜,对着张汐颜,她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没有张汐颜,她说不定真就变成了蛊。 黎未告诉她,无论是修炼人身还是蛊身,都只是躯壳。她指指自己的大脑,说:“灵魂在这。是人是蛊,看对自己的认知是什么。你担心自己变成蛊,但如果你会变成蛊,早变了,不会两次活着爬出蛊山。”还鄙视她:“喜欢就喜欢,想纠缠人家不放就直说,蛊才不替你背这锅。” 她喜欢张汐颜,想到、见到张汐颜就很开心,也会想和张汐颜做这样那样的事,想看张汐颜不那么冷不那么正经时的样子,也想看张汐颜明明不淡定还偏要故作淡定的样子,会想挑动张汐颜的各种情绪。 她把巫神玄灵经盖到脸上,深呼吸,闻到的全是张汐颜的味道。她敢说这本书张汐颜肯定反复翻过无数次,每一页都沾着她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柳雨觉得快要成痴汉了。 痴汉·柳雨决定还是去找个老师上点补习课,把繁字体和篆书学起来。 她上午去找完补习老师,快到中午的时候,找事务所找张汐颜。 张汐颜正在看财务报表,对着跑来找她的柳雨非常冷淡,连头都没抬,问:“有事?” 柳雨说:“有,供应商,也就是我,想请张总吃饭,顺便想请您下午去参观下我们花集农贸公司,公司总部我设在昆明,花集村作为生产养殖基地,往后货都运到这边。我请郭总……也就是你二嫂去看过,她不太懂这一行,很多药材她连见都没见过。” 张汐颜无意识地在指间转动着手里的笔,把笔都转成花,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柳雨笑道:“那我等你。”很是乖巧地坐到旁边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事务所的宣传册翻看,然后注意到宣传册是刚印刷的新册,法人从张希明变成张汐颜,不禁愣了下,心说:“看来张汐颜家里真的发生了很多事。也就是说,张希明至少短时间内出不来了。”她又朝张汐颜看去,一身道袍的张汐颜还真没企业老总的气质,冷幽幽的,首先就缺了几分生意人的和气。 张汐颜头都没抬,似无意识地问了句,“你用什么和黎未换的血藤根?” 柳雨顿时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你担心我。” 张汐颜说:“人情归人情,总要了解代价是什么。” 柳雨俏皮地问:“你猜?” 张汐颜就是猜不着才问的。她琢磨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柳雨和黎未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两人凑一起,真没法猜。她说:“不说就算了。”略微整理了下桌面,把随身物品往道袍的袖袋里一塞,起身:“走吧,柳供应商,我请你吃饭。” 柳雨笑眯眯地应道:“好呀。”上来就去挽张汐颜的胳膊。 张汐颜一记冷眼杀过来。 柳雨笑眯眯的:“关系好嘛,别这么见外嘛。” 张汐颜冷声问:“挂羊头卖狗肉?” 柳雨松开手,拖长声音叹气,“用完就扔,我就是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张汐颜轻哧声:“神经。”往外走,心情很是烦躁,但又不知道烦些什么。柳雨离她远点不好吗?她又不喜欢柳雨,她还记仇,她还担心柳雨再坑她。 她出了事务所,进入自己的车里。 柳雨跟进车里,坐到张汐颜的旁边,灿然一笑:“张总,蹭个车。” 张汐颜淡淡地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 柳雨对着张汐颜,眼里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她觉察到张汐颜现在的情绪暴躁,好像是因为她,确切地说,是从她进入张汐颜的办公室,张汐颜的情绪波动就很强烈。她心说:“张道长,口是心非哟。”没敢说出来,她怕把张汐颜惹毛了被踹下车。 第67章 云南的过桥米线是特色,刚好她们附近有一家味道特别好的老店。张汐颜问过柳雨的意见, 便让罗钜开车过去。 等米线上桌的时候, 张汐颜便发着呆, 偶尔看向柳雨, 情绪依然不太好,待米线上桌, 便专心埋头吃米线,一句话都不想和柳雨说,也一句话都没说。 柳雨的眼里全是笑,特别想揉揉张汐颜的头,心说:“张汐颜,哪有你这样陪供应商吃饭的。” 毫不掩饰的小情绪哦。她的心情好,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 让张汐颜想忽视都难。 张汐颜就觉得奇怪,别人追女朋友遇到挫折肯定会难受伤心,这柳雨倒是很开心。她问:“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柳雨拼命摇头, “没有,绝对没有, 你不开心我怎么会高兴。”说完埋头吃米线,嘴角却溢出笑容。 张汐颜看着柳雨开心的模样,在心里暗叹口气,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总不能拦着别人高兴, 去把人惹哭吧。 她的心情莫名的又好了几分。她想, 反正她的态度柳雨已经知道, 就这样吧。 安安静静地吃过饭,柳雨给罗钜指路,两人往花集农贸公司去。 农贸公司既不靠近农贸市场也不靠近养殖基地,地段在市区,独门独户的两栋厂房兼一栋员工宿舍被高墙围起来,外墙全部重新刷漆、门脸弄得宽敞明亮,乍然看起来不像是农贸公司,更像是高新产业。 车子开进去,就见到有中型货车正在往外送货,还有叉车在忙碌。 罗钜把车子开到大门口时,被保安拦下,柳雨取出自己的证件过去让保安登记,让保安给了她两张贵宾通行证,这才放行进入厂区,保安一路引导罗钜把车子停到门岗旁边的“外来车辆停车区”。 张汐颜下车后见到柳雨写着“总经理”职位的工作证挂在胸前,也将贵宾通行证挂在脖子上,问:“管理很严?” 柳雨说:“超严,员工证工作证出入,外来人员如果要在厂区活动,必须由内部工作人员陪同,并且,谁领的人进来,出了事找谁负责,毕竟食品安全马虎不得嘛。”她说到这里笑得贱兮兮的。 张汐颜心说:“信了你的邪!”不过也得说得过去,蛊山特产只能私底下卖,柳雨办这么个公司主要还是为花集村找条出路,自然是正规化来的。 罗钜停好车,快步过来,跟上。 柳雨领着张汐颜先往写字楼去,说:“一楼是收货仓、中转仓和配送仓,二楼是蔬菜真空包装车间,三楼是写字楼。后面那一栋,是肉食加工车间,主要就是把从山里运出来的鸡鸭鹅,活的那种,在后面宰杀后速冻真空包装运出去,还有就是即杀即送。我这是正宗的野生放养还都是养得比较久的那种,属于适合煲汤做滋补味的,价格卖得比较贵。主要是供应超市和大酒楼,哦,还有网店这一块。” 张汐颜问:“这么快就打开市场了?” 柳雨说:“我的售价高,舍得投广告,给的提成也算是比较高的,打开市场不难。” 张汐颜挑眉,心说:“财大气粗。”她看仓库里的那些装运的叉车等机械设备配置得齐全,就知道柳雨投了不少钱。 柳雨笑眯眯地问:“先转转?” 张汐颜应说:“好。” 她跟在柳雨身后,先到面前的一楼仓库参观。一楼仓库门口有保安和门禁,所有装载车辆都是进入仓库装载货物。她俩凭通行证扫开人行通道的门禁,进入仓库。 整个仓库摆放得格外整齐,各区域是做什么的,一目了然。 柳雨冲张汐颜招手,说:“来。”领着张汐颜到一板货物前,指着一排货物编码,说:“这是鸡肉,从养殖开始脚上就有一个编号,凭着编号,任何一只卖到客户手里的鸡,我能追溯到它是由谁养的,过程中经手过哪些人。”她又指向一个条码牌,说:“这个跟快递扫码是一样的,配送过程中有中转,会由配送点扫码录入,最后被送到哪里都能查到。”她贱兮兮地用胳膊碰碰张汐颜,说:“能省下自己亲自开箱检查产品会不会在内部管理环节出现问题的……我什么都没说。” 张汐颜淡淡地瞥了眼柳雨,当然不知道这货指的是什么。她家的药铺在管理上确实滞后,老板两个月不在,公司都被搬空了,确实……有点离谱。 柳雨说:“仓库只有仓库工作人员、有通行证的运输人员还有分管人员能进来的。其它各部门也是一样,各部门的人只有进入自己部门的权限,串门是不要想的。” 她领着张汐颜出了仓库往车间去,两人到车间门口先套了身塑料衣服和鞋子才进入无尘车间。 柳雨告诉张汐颜:“每条生产线有多少只鸡进去就得有多少只鸡出来,上班时领多少料,下班时就会出多少料。下班时不管是加工完的还是没加工的,都必须入仓。生产线有临时半成品仓,不会存在员工午休生产线停了,货还在流水线上放着的情况。生鲜呢,坏了怎么办。” 生产经理匆匆赶过来,喊:“柳总。”他的额头上紧张得冒出了冷汗,赶紧解释:“我们正在开会。” 柳雨说:“没事,忙你的,我带客户转转。” 平时冷若冰山的大老板突然和气得如同三月春风,吓了生产经理一大跳,有点反应不过来。大老板家底厚人脉广,连九黎会馆那样的地方都能把原有的供应商挤走,做成长期专供,厉害着呢。有客户过来都是让副总和他陪同,他没见过大老板亲自接待的。能让大老板亲自带着来逛生产线的客户,那得是什么样的大客户!他哪敢晾着,必须做好陪同工作。他正准备向客户和大老板展示下他们专业的生产线,就见大老板领着客户往生产线尽头去。 大老板拿着生产日报介绍上了:“这是流水线的生产日报,一个小时登记一次,每批货的生产进度、生产情况、详细的出勤情况都有。喏,这里,有个中途请假的,月经疼,从培训线抽调了个临时员工顶上。”她又从旁边的箱子里抽出一张A5纸给张汐颜看,说:“这就是流水单,整个生产过程中,经过哪些人的手,流水单上都有显示。现成的管理技术,有专业做管理系统的,全方位的,直接引进系统搭建就OK了。”她把真空包装好的野生山菌给张汐颜看看,说:“这个适合和中药材一起炖滋补汤,你家药铺要不要进点?我这里有最先进的脱水设备,保证耐放。” 生产经理默默地跟在后面,插不上话,也不敢,只悄悄地打量这位穿着道袍的美女客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张汐颜把真空包装的山菌放回箱子里,说:“我对山菌没兴趣。” 柳雨笑呵呵地挽上张汐颜的胳膊,说:“走,去写字楼逛逛。”她顺着张汐颜刀子般冷幽幽的目光落在自己紧挽着的胳膊上,笑眯眯地松开手,说:“我这是以最热情的方式对待客户。” 张汐颜到生产线门口脱下一次性塑料外罩和鞋子,跟着柳雨去到写字楼。 柳雨刷卡推门进去,原本还有人聊天说话的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忙工作的人顿时目不斜视心无旁骛。 前台浑身紧绷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喊:“柳总。” 手上拿着水杯走在路上的人紧张地行礼打招呼:“柳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等大老板先过去。 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严肃,宛若大BOSS巡检。 张汐颜扫向柳雨,只见柳雨笑得眉眼弯弯的,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和平日有什么不同。她诧异地扫了眼办公室,问:“你平时也这么和气?” 柳雨微笑着说:“那必须怎么高冷残暴怎么来。” 张汐颜心说:“果然。”对着一个神经病老板,能够HOLD得住,也是员工的心理素质强大。 她走了两步,忽然发觉不对劲,问:“罗钜呢?”好像逛车间时就没跟着了。她转身到窗口朝停车位看去,见到罗钜正等在驾驶位上。她扫了眼柳雨,心说:“这货又干什么了?”悄无声息地把她的司机都给赶跑了。 柳雨差点没憋住笑,心说:“姐姐,你才发现他不见了吗?你家司机在我俩在生活车间门口套防尘衣服和鞋袜时就被狗粮打败溃逃了。” 她笑眯眯地对张汐颜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汐颜再次提高警惕:这货绝对有坑。 柳雨说:“我又不会卖了你。带你去看样品,就在我的办公室。”拉着张汐颜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办公室里去,说:“写字楼没什么好看的,都一样。”不过,仍旧是简单地介绍了下各部门。 她办公室门外摆着一张单独的屏风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站起来,喊:“柳总。” 柳雨说:“我的助理”,对助理说:“这位是张总,以后要是来找我,可以直接让她到我的办公室等我。”说完刷卡开门进去,又让助理帮她自己的,她自己接待张汐颜。 张汐颜跟进办公室,没好气地看着把办公室门锁上的柳雨,冷声说:“贼心不死。” 柳雨刷了脸卡、眼瞳和密码锁,头也不回地说:“我追我的,你拒绝你的。”她说话间,推开厚实的防盗门,打开灯,对张汐颜说:“请进。” 张汐颜迈进去,见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靠墙满着货架,摆满各种真空包装的蛊虫干。 她呆呆地看着一种名为“参蛊”的介于虫和真菌之间的药材被制成了肉干,定了好几秒,才震惊地看着柳雨:“这个也做成干货?它的浆汁呢?” 柳雨说:“放心,最新设备做的干燥处理,保证营养不流失,都在肉里呢。” 张汐颜取出,扒开外皮,就见内脏只剩下一层黄色的干粉,她拿出去倒入些水,混上,放下嘴里尝了下味,差点忍不住想“呸”柳雨一声,全变质了!舌头都被快毒得麻木了,救命的药,只剩下剧毒。她用花神蛊绕着舌头转了圈,解了毒,才说:“这叫参蛊,最大的药用价值在它的浆汁,通常的处理手段就是用麻毒花浸泡出汁液、中和掉毒素,剩下的虫皮和虫肉没有药用价值。可以用来做蛊虫饲料,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当作有毒垃圾处理。”她家的有毒垃圾都是收集起来扔进黑牢喂毒虫。 柳雨眨眨眼,清清嗓子,“张总,我这里缺个技术顾问,您看……” 张汐颜无语地看着柳雨说:“独门技术,不外传。”她转身去逐样检查货架上的干货,其中大部分是本身就没有药用价植,全部捡出来给柳雨,说:“这些连加工都可以免了,唯有拿来炼蛊一途。”她又挑出一大部分,“这些的加工方式全部不对,药用价值被破坏掉,没法再用。”把剩下的给柳雨,又区分出哪些是要做晒干处理,哪些是要做阴干处理,哪些是要用火烘烤处理。她说:“这是经过变异的进化蛊虫,不是蔬菜。例如这一味,它的**最惧紫外线,只能做阴干处理,如果放在阳光下,细胞会溃烂且释放出剧毒烟雾,形成致命的毒瘴。”柳雨能把这么多的蛊全部制成干货,也是厉害了!她顿了下,问:“你从蛊山里捣腾这么多东西出来,黎未不找你算账?” 柳雨耸肩,说:“不让外人进蛊山,花祭部落里修炼蛊术的人还是能进去的。”她顿了下,说:“能够通过买卖的方式慢慢消耗蛊山,也是种解决蛊山麻烦的办法。天晓得哪天再来场大地震或者是别的什么变化,伏曦大阵还能不能封住蛊山,那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可要命。”黎未有言在先,如果蛊山里的东西被她拿出来威胁到外界,第一个灭掉她。她有一点点意外黎未会在意这个,但最头疼的还是黎未有这么个要求,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买家,首先信任可靠这点就相当麻烦,目前她能找到的买主就两家,一个是乐意扶贫花集村的黎未,一个就是张汐颜。她只有卖给这两家才没有风险。她说:“黎未那边都是要**,她把装**的箱子备好,我把逮到的东西塞箱子里交给她的人搬走。你这边呢?” 张汐颜思量片刻,问,“这只是小部分吧?” 柳雨说:“零头吧,我随手逮了点漂亮的有卖相的拿出来给你做样品。” 张汐颜深深地看了眼柳雨,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这生意头脑还是该做何感想,她说:“我有需要的药材会列好清单给你,你到时候再去抓吧。”她顿了下,说:“如果有包装或加工上面的特殊要求,我会注明的。” 柳雨上前,握住张汐颜的手,说:“一定要在三姑奶奶面前替我说点好话,她可是超级大客户。她对我有老鼻子的意见了,你得帮帮我,我给你回扣。” 张汐颜:“……”她用力地抽手,没抽出来,说:“放手。” 柳雨耍无赖:“你先答应我。” 张汐颜说:“我家现在是我爸当家。”再抽手,还是没抽出来。她很怀疑柳雨这是趁机吃她豆腐。她冷声说:“放手。” 柳雨见张汐颜要生气了,赶紧松开,若有所思地瞥一眼张汐颜,心说:“连当家人都换了,还换成修为被废的张长寿大师。”正常情况下,张长寿大师得好好调养身子吧,竟然让他顶上,肯定是继承人的问题上出了什么问题。她虽然不清楚张汐颜这一辈有几个兄弟姐妹,但看张希堂、张希明都接连出事,出来顶事的是张汐颜,张汐颜在老宅受的待遇也是相当的高,稍微一琢磨,立即明白过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拉着张汐颜的手,热情地喊:“张总,超级大客户。”以无比热烈的目光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心累,她再跟柳雨打交道,疯的不是柳雨,是她! 第68章 如果可以, 张汐颜是真想拉黑这没脸没皮的再也不往来, 可掉钱眼里的柳雨干的这出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养蛊这种东西, 本来就不太能见得了光, 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即便有卖,也是像她家这样经过多次加工制成独门秘药出售。她家现在用的全是存货,库存撑不了多久。三姑奶奶在黑牢闭生死关对蛊材的需求极大,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去打扰,且她是真不敢下黑牢。 她能从柳雨这里买到原材料真是意外之喜,柳雨的客户选择面极少, 又不懂得怎么处理蛊材, 这给了她极大的压价空间,利润会非常可观。她深知柳雨是什么德性, 自然不能让柳雨看出这些, 以免作妖。她把自己的手从柳雨的猪蹄子下抽出来,冷声说:“柳总年龄不大, 中年油腻的毛病先沾上了。”扭头就往外走。 柳雨的短信铃声响, 她随手点开看了眼,顿时愣住,是张汐颜转账的短信通知,七位数,还凑成了个整数。 这应该是之前的那笔蛊材的钱, 按照张汐颜的脾气秉性, 会按照市场价给。有货有总价, 要估算个大概单价并不难,且这条转账短信正好给她提了个醒。 柳雨快步赶上张汐颜,把到账短信给张汐颜看了眼,开心得合不拢嘴,笑盈盈地问:“打几折比较令你动心?能让你冒那么大的危险到蛊山寻药,你家缺药吧?缺的。”张汐颜家里出自花祭部落的药材大部分都是当年收剿的,品种不全,她家有方子没药材,看得见拿不着还急需,所以才有张汐颜冒险去蛊山寻药这事。 张汐颜愣了下,待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气结,气柳雨也气自己。她可真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柳雨说:“我那些药材放在山里不要本钱,放得起,你等得起吗?之前那批药材是给张希明备的吧,你爸的呢?张希堂也是个吃药材的大户,还有你,我看你的那只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没什么进步,你也缺药的吧?现在是你爸当家,三姑奶奶呢?” 张汐颜:“……”为什么要请柳雨去老宅? 柳雨眉飞色舞地说,“汐颜宝宝,我等你来攻略我。”她美滋滋地冲张汐颜挥手,还提醒她:“姐姐我遵纪守法,身后还有大佬罩,你没办法像对付蛊胎那样把我端了。” 张汐颜差点被柳雨气死,看都没再看柳雨一眼,坐进车里,吩咐罗钜开车,走人。 她家得到蛊胎,且已成功取出蛊茧,只需再凑一些辅药与蛊茧熬炼制成药,就能让她爸的身体健康恢复到巅峰状态,想要恢复功力也变得轻而易举。她刚才在样板间里就看到其中三味药材,只是加工不得法破坏了药性不能再用,但柳雨能把之前那副药材全部凑齐,这副药应该也能,毕竟两种药方出自同一本巫医典籍。 可如今她的老底在柳雨这里掉个精光,可不其然,这货又开始作上妖了。 柳雨说的攻略,真不见得是开玩笑。刚才给她看的短信,卡上的活期余额显示资金充足得很,不缺钱。利益交换?她把功法白送给柳雨,柳雨还嫌修炼速度慢不乐意练。 张汐颜气得直咬牙,脸都气白了:这下作胚子!呸! 反正她家的药材还能撑一段时间!她爸的不着急用,她如果真的为了给她爸寻药跑去找柳雨那什么,她爸能气到吐血,她也能恶心死自己。 张汐颜气得肝疼,把柳雨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 她是缺药材,蛊山确实是有最全的蛊材,但并不代表只有蛊山才有,不代表没有替代药。 张汐颜冷静下来,把柳雨那下作货扔到脑后,继续忙着生意上的事。她不打算拖到明年再改善药铺的管理系统,打听下同行用的哪种系统,再与口碑比较好的几家做管理系统的公司联系,经过商谈,迅速把这事敲定张罗起来。 她需要的蛊材,也让老鲁留意打听。 市面上没有蛊材卖,并不等于外面没有蛊,只不过得遇。 蛊性阴邪,有蛊的地方通常伴随着闹鬼或所谓的灵异事件,闹出事后,会有事主找上门求助。那些年代久远的古墓中也不少出现古人养来守墓的奇奇怪怪的东西,经常有盗墓的找到事务所求救。临近年关,趁着年末子孙齐聚一堂修祖坟迁墓,按照古人那种葬丧制度,不用特意养蛊,防腐剂和防盗手段都能滋生出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迁坟开棺挖出些蛇虫蟾蜍实属寻常,伴生出一些蛊药也并不罕见。 腊月二十几里,张汐颜都要回老家过年了,事务所里就来了位被僵尸蛊咬了的。 那位的右臂齐肘被砍断了,但仍旧中了毒,嘴唇变成乌紫色,瞳孔扩张,从皮肤下长出一层钢针似的白毛,极其畏光,是被黑布罩着抬来的,胸前挂着的护身法器都被毒气渗透,也幸好有这么一件法器护住重要内脏器官,还有得救。 张汐颜看他们的穿着再闻到味儿就知道是干哪行的,对着这些人,她自然不会做慈善,报价,让他们先付钱再救人,接受就治,不接受就把人抬走。 对方也不是第一次来,知道规矩,只是诧异怎么涨价了,不过救人要紧,十分干脆地把钱付了。 张汐颜让人把伤者抬进她的办公室,关上门,把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 她家现在开销大,自然是能省则省,连解毒丸都舍不得给人用,放出花神蛊把他体内中的毒和蛊卵都吞噬了。 这人体内的蛊能要人命,但对花神蛊来说只够哧溜一口尝个味道。花神蛊难得有点零嘴,绕着那人里出外进好几圈,连丝残留的毒素都没留下,这才意犹未尽往张汐颜的心脏中飘来。 张汐颜有点小洁癖,略有些嫌弃地把花神蛊按到水龙头下涮了涮,这才把它们放回心脏中。 她上前摸了下那人的脉搏,掐着表数心跳,见在正常水平线上,便出去打开门,告诉那人的同伴可以了。 不仅是同伴们,就连等在外面的老鲁都很愕然:这才进去几分钟,救活了? 中毒成那样,即使是张爷在,都得费大一番功夫,且未必能救得了。 一群人将信将疑地,进去就见刚才还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虚弱地挣扎着要起身。 领头的叫“虎爷”,先上去替人号过脉,又再仔细检查过眼瞳、查看过神情反应,问过几句话,对方都能答上来,意识很清楚,顿时放心下来。 “虎爷”对张汐颜拱手:“真是后生可畏,张道长好本事。” 张汐颜的神情淡淡的,“血线蛊寄生在血管内壁,以人体血液为养分,刚中蛊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之后会逐渐被填满血管,到末期整个人都会变成血红色,发狂,见到活物就攻击。你吃过我家的百毒丹,只能起到缓解作用。”她顿了下,说:“墓里的血线蛊,通常伴生在一种血红色的藤蔓中,这种藤蔓绕着棺材生长,把棺材缠得严严实实,用以护棺。临时出现变故,你们退得及时,因此只有离得最近的且吃过百毒丹的你中了血线蛊,所有人佼幸逃过一劫。”她还总结一句:“偷鸡不成蚀把米,血亏。” 老鲁真想上去捂小老板的嘴:您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虎爷一群人的脸顿都全黑了,不少人的目光露出不善。 虎爷哈哈笑道:“张道长有兴趣分一杯羹?无防无妨,大家一起发财嘛。” 张汐颜说:“我们不是一个行当,也不是同路人,你们的事,我不会往外说,但也不想沾,血线蛊伴生的藤蔓,我有兴趣。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挖。”她还补充句:“没谁规定拿棺材边长的野生植物犯法。” 老鲁的嘴角直抽,这可真是小老板。 虎爷摘下左手手套,露出一只血红色的手,问:“这个张道长能解?” 张汐颜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懒得动,只招了招手。 虎爷面带微笑地走过去,说:“那就麻烦张道长了。” 张汐颜环顾一圈四周顺手拿起旁边盖香烛的黄布盖在虎爷的手上,挡住大家的视线,把手伸进去,放出花神蛊,迅速席卷了虎爷体蛊的血线蛊,把那团吃完饭没洗澡的花神蛊攥在手心里借着扯开黄布做掩饰收回手,示意他们去看治好的手。 虎爷震惊地看着自己变回正掌的手,来回转着手看了好几遍,又撩起袖子去看手臂,再扯开衣服看胸膛,发现血线蛊全没了,惊得连连拱手,“张道长好本事,好本事。” 老鲁当场傻眼,他很想问,小老板,我们张爷是不是捡来的?一家兄妹,怎么学出来的本事差别这么大? 他如果不是在事务所干了十几年,都得怀疑这是小老板请来的托。 张汐颜说:“地方。” 虎爷呵呵笑道:“好说。”低头凑上前,想说悄悄话。 张汐颜不习惯与人靠这么近,往后与他拉开距离,说:“老鲁,你先出去。” 老鲁出去,关上门。 张汐颜说:“可以说了。” 另一个喊了声:“虎爷。” 虎爷笑道:“张道长对我们要相救之恩。”痛快地把位置告诉给了张汐颜。 地方不远,都不用出省,只是位置相当偏,在崇山峻岭里,这让张汐颜很诧异,他们连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着。不过各行有各行的门路,倒也正常。 她送走虎爷他们,当即让老鲁给她准备进山的干粮,她下午就出发。 老鲁说:“这么匆忙,好多伙计都在外面,怕是赶不及。” 张汐颜说:“我一个人去。”她用导航搜出近山最近的位置,说:“让罗钜开车送我到这里,在这里等我就行。” 老鲁要疯,他一口气憋了老半天才呼出来,说:“成,你是老板。”又问:“小老板,您真的自己一个人去?” 张汐颜不愿跟他多费唇舌,说:“你去准备。” 老鲁说:“那伙人告诉得这么痛快,是想让你去趟雷,一定会跟在后面捡漏,您一个人去……”他见到张汐颜扫过来的眼神,认命地点头,说:“成,听您的。”她是老板,他就一个打工的,他能怎么办? 熟悉的脚步声从电梯厅走出来,一路朝着办公室走来。 张汐颜冷声说:“别让柳雨知道我的去向。”冷冷地睨着门口,就见柳雨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悠悠哉哉地晃进门。 柳雨笑眯眯地说,“哟,张道长,别来无恙呀。”她在张汐颜的办公桌对面坐下,说:“又拉黑我,你想绝交吗?” 张汐颜冷声回:“恭喜你,猜对了。您请。老鲁,送柳总。”又警告地看向老鲁,眸光森然,杀气腾腾。 老鲁能怎么着?他微笑着对柳雨做出请的手势,说:“柳总,您请。” 柳雨威胁张汐颜:“我断你药材。” 张汐颜淡淡地说:“随便。”起身,麻利地收拾干净桌面,准备走人。 柳雨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仔细品了品空气里残留的味道,狐疑地扫了眼张汐颜,再想起她刚才在电梯厅里闻的味儿,被老鲁请出门便追着刚刚离开的那伙人去了。张汐颜不找她买蛊药,那肯定得另找路子。她看看刚才那伙人是干什么的,万一真让张汐颜另外找到供货渠道,她连哭都找不着地儿。 第69章 柳雨出了写字楼, 顺着那伙人身上残留的气味找过去, 发现他们分成两路, 一路已经离开,还留下一个坐在车里盯着大门口,似在等人。 她正在纳闷,就见到罗钜开着张汐颜的车停到门口,不多时, 张道长背着她的新款女式背包和斩尸剑从写字楼里出来, 她上车后拉上车门前似有所觉地回头望了眼,吓得盯着大门的那人假装捡东西俯身避开。 张汐颜的视线正好与柳雨对上。 柳雨微微一笑:亲, 你被跟踪了。 张汐颜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柳雨, 砰地关上车门, 对罗钜说:“开车。” 柳雨看着张汐颜的车子和跟踪她的车一前一后地驶出,也开车跟上,她戴着蓝牙耳机,拨打张汐颜的电话, 没打通,又打罗钜的电话。 罗钜看了眼来电, 说:“小老板, 柳总来电。” 张汐颜淡声说:“随你。” 罗钜早看出她俩之间不一般,只当她俩在闹别扭,当即按下免提键接通来电, 喊:“柳总。” 柳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你们被跟踪了。一个满身土腥还沾有僵尸蛊味道的人跟着你们。” 罗钜喊了声:“小老板。” 张汐颜说:“随他们去。” 柳雨听到张汐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顿时笑开了花, 拖长调调说:“汐颜宝宝,我这里新到一批山里的土特产,是你急需的哟。”连夜赶回去帮张汐颜弄药材,必须让张汐颜知道刷存在感。 张汐颜想到柳雨的龌龊心思,浑身从内至外地散发着寒气,别说柳雨拿蛊材诱惑,就算把蛊山搬出来那也有多远滚多远。她的声音极其冷淡,“柳总,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我不会再买你任何药材,包括药铺。”她示意罗钜挂电话。 柳雨闻言愣住了,这是几个意思?她张嘴刚问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电话已经断了。她再打,那边直接挂了。 柳雨整个儿懵了:她就逗逗张汐颜,没真想干嘛呀,怎么就……不仅拉黑,还…… 扯到生意上的事,那真就不是开玩笑了。 事情有点大条了。 柳雨这一分神,没注意到前面的车踩刹车停下,“砰”地一声追尾上,把对方的车从停车线顶到了人行道上。她赶紧停车,探头看去,车上气势汹汹地冲下来一个壮汗,指着柳雨的鼻子就开骂,“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开车的,有没有长眼睛,我刚买的新车,才上牌就被你撞了。” 她探头朝前面望去,只见张汐颜的车连同跟踪的车都没了影子。 那中年男人见柳雨这么无视她,伸手就往头上招呼去揪头发,像是想把人拖下车,头刚伸过去,车上的人突然回头,那眼神极其凶狠,明明是个漂漂亮亮的大美女却像个恶鬼般可怕,吓得他大白天的,寒从脚底顺着脊椎直蹿脑门。 柳雨着急去见张汐颜,等不及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当即把自己的名片给了那中年男人,让他回头带上票据找她报修车费,便准备去追人,车子却点不着火了,她试了好几遍,都不行。 她的车熄火在路上,想临时换辆车都不行,即便想打辆的士追上去,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只能老老实实地等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等把这起追尾事故处理完,再到张汐颜的住处去堵人。 张汐颜的住处只有保姆在家。她找到事务所,老鲁很直白地告诉她,小老板吩咐过不能告诉她行踪。她找到药铺,张汐颜的二嫂郭嫣打电话给张汐颜,除了得到一句有事出门几天的回复,还有一句药铺以后不进花集村和柳雨的任何药。 柳雨问郭嫣要过电话,刚喊了声“张汐颜”,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她气得直翻白眼,说:“好歹让人把话清楚吧。” 郭嫣问:“这是怎么了?” 柳雨无奈又有点委屈:“我开了个小玩笑,她当真了。” 郭嫣扔了一个“自找的”眼神给柳雨,问她:“你哪里看出汐颜是能开玩笑的人?”小姑子脾气大性子直没耐心,她这个当嫂嫂的找小姑子说点正事都得挑要紧的重点,谁想绕弯子或拿乔,打哪来回哪去吧。老张家再找不出第二个脾气比她更大的人。 柳雨真怕那小心眼记恨上,赶紧换个说法,“二嫂,你看,我那有批药材要送给张汐颜。” 郭嫣问柳雨:“你觉得我敢收?” 柳雨笑眯眯地说:“张长寿大师敢呀。这些药材都是急用的,总不能因为置气就耽搁救人,是不是?”她真心觉得自己没救了,明明该是张汐颜求她的事,弄得她到处求人。 郭嫣不认识柳雨的那些药材,但知道张汐颜正在到处找药,可张汐颜既然发了话,这事就是定下了的。她对柳雨说:“找谁都没用,汐颜定下的事,除了她自己,没谁能改。”虽然现在家里管事的是张长寿,但全家上下都知道他只是暂时代管,挑起大梁顶门立户当家作主的是张汐颜。不管是为着什么,张汐颜凭本事当的家,不是胡来的人,行事自有主张考量,她可没那能耐去做张汐颜的主。 柳雨无功而返,惆怅得不行。 她怎么就喜欢上那头坏脾气倔驴了呢? 去蛊山找药很辛苦的好不好?山路不好走,来来回回要好几天的好不好,那些蛊材运出来很麻烦的。不领情!给个好脸色就那么难吗?那么高冷是有钱赚还是会从天上掉媳妇? 柳雨气骂道:“张汐颜,再理你我就是头猪。爱干嘛干嘛去。有求于人的又不是我。”她也样样不差好不好,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要本事有本事,哪点比人差了?就得这么看张汐颜的脸色。 郭嫣在柳雨走后,又给张汐颜打了个电话,把柳雨说要送药材以及开玩笑的事告诉张汐颜,委婉地劝了句张汐颜不要闹出什么误会。 张汐颜沉默两秒,说:“我知道了。”她顿了下,解释句:“千金易赔,人情难还,特别是柳雨的人情,我们承担不起风险代价。”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无论柳雨是不是开玩笑,说到底是她信不过柳雨的人品。柳雨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品行却算不上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心血来潮地坑她一把,或许柳雨只是一时兴起,但并不是她想去承受的。开玩笑搞恶作剧的人或许只为图个乐子,可对当事人而言并不好笑。身上的伤疤消不掉,关进兽笼毫无尊严的耻辱洗涮不掉,嘴里被塞臭袜子熏到呕吐却堵在嘴里灌进鼻腔咽回肚子的心理阴影一辈子都在。喜欢一个人,以真心换真心,将“攻略”挂在嘴边的人,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真心又有几分。自以为是的撩拨,自我感动的锲而不舍,却不去想别人是否乐意。 那些药能治好家里好几个人,都是她的血亲,她拿了便是欠下柳雨天大的人情,对上那样一个动辄拿人把柄要挟的人,说实在的,她把命赔上都还不起,毕竟她一条命比不过家里人的好几条命。 在商言商,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如果把生意搭上还不起的人情,生意不做也罢。 村子停在山脚下,再往前就没路了。 罗钜知道小老板有本事,可一个人进山,有个万一,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让他很是担心。他说道:“小老板,我和你一起进山吧。” 张汐颜提着剑和背包下了车,对罗钜说:“你到镇上等我。” 罗钜说:“程虎那伙人怎么办?”他们一定会跟进去的。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失踪个把人根本不是事儿,天晓得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张汐颜说:“不用管他们。”她回头,见到罗钜不掩饰的担心,说:“即使他们想下绊子,也得他们先追上我才行。不带你,是因为你的脚程太慢,拖后腿。”她说完,把剑和双肩包背在身后,沿着小路上山。 罗钜跟了张爷那么久,还从来没被嫌弃过拖后腿,他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自问:“我拖后腿?”他的身后在事务所里,不说前三,至少也是前五。他拖后退?说这话的要不是小老板,真得把她拉回来好好比比。可对着小老板,他不敢。她那脾气,不说事务所,就连药铺的那些高层都没一个不怕的。 罗钜认命地把车开回镇上,他回去的时候,还特意绕到路边小道,找到程虎手下的车,给对方打了个喇叭:“兄弟,跟了一路,辛苦了。”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路上有村民,张汐颜不好太扎眼,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她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她以前的速度就不慢,后来道蛊双修更是摸到“气”的门径,不仅五感更加敏锐反应更加迅速,气感带动风使得整个人都轻盈很多,身手更加矫健灵活,很多高难度动作如今可以轻轻松松地施展出来。她奔行在林间,速度快得宛若灵活的猿猴,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声音如白驹过隙般要树林间一闪而过,快得连林中的小动物都反应不过来。 程虎告诉过她位置,她根据阳光、星辰定位,一路直线赶过去。 她在路上发现不少程虎他们留下的痕迹,以此推断出他们的路线,嗯,绕路了。如果顺利的话,等她取到药材出来,他们说不定还没有到地方。 第70章 柳雨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也不乐意, 心想:“张汐颜, 有你求我的时候。”她从张汐颜家里的那几个病号就知道张汐颜缺的药不是小数目,等张汐颜急需用药救人的时候,看她还怎么固执。 她想到张汐颜被跟踪的事,又有些心绪不宁, 可她能怎么办?她担心又怎么样, 张汐颜领情么, 她找得到张汐颜吗?柳雨气不过, 索性把张汐颜也拉黑了。张汐颜动不动拉黑人,当她不会? 要过年了,柳雨把花集村和公司的事安排下去,回家跟父母过年,等着张汐颜千里迢迢上门来求她。 她轻易放过张汐颜,她就不信柳。 张汐颜根据程虎他们留下的痕迹, 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他们曾经进入的山洞洞口。 山洞位于半山腰, 洞口杂草丛生。 站在洞口, 正好能够看到对面的村落和梯田。 傍晚时分,地里劳作的人们收拾起农具回家, 屋子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 很是热闹的样子。张汐颜所在的这座山却显得格外幽寂,明明是两座相邻的山头中间只有一条浅浅的小溪相隔, 却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那边是梯田农家, 这边却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地上堆积的枯枝落叶说明对面的人连拾柴都不往这边来。 她这一路行来, 除了程虎他们一行人的脚印,也没见到其他人的。 她推测对面的村子可能流传着一些不好的传闻让他们不敢来这座山,而那些传闻正好是程虎他们那伙人的寻宝线索,让他们找到了这里。 张汐颜将剑从背上取下来提在手里,又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照明,进入山洞径直往里去。 她中了花神蛊后视线变好,夜能视物,不过怕黑的毛病仍在,有点手电筒光能驱走不少恐惧。 这个季节,蛇虫还在冬眠,山洞里很是安静。 她往里走了没多久就见到地上散落着大量的人类骸骨。根据它们陷在土壤里的痕迹和骨质变化来判断,年代不是一般的久远。 蓦地,手电筒光照见一个半露在地面的人头骨,头骨顶上有五个格外显眼的孔洞,看起来挺像是用手抓出来的。 她迟疑两秒,伸出自己的右手与那五个洞比量了下,五根手指顺利地戳进了头骨洞里,大小、位置都正好。这显然不是男人或孩子的手戳出来的。 人头骨那么坚固,这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办到?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吗?张汐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再仔细检查过散落在四周的骸骨,有些骸骨残缺不全,有些则是骨头都碎了像是遭到过很大力量的撞击致死。 很可能曾经在这地方发生过很惨烈的战争。可在古代,又是怎样的战斗,能把人的骨头打碎成这样? 她怀着困惑往里走去,手电筒光照向四周,不断地查看周围的情况。 山洞阴暗潮湿,到处都有水流冲刷的痕迹,不少地方还有积水和水淹没过的水痕留下,像是雨水冲刷形成的排水洞。 山洞有些地方非常狭窄,仅有一米多宽,且都堆积有大量骸骨。这样的地方并不具有修建大型陵墓的条件——材料都运不进来。更像发生了战争,一方战败退到山洞里,一方追击进来,里面的人利用地形做防御反击,双方在这里展开殊死搏斗。 她再往里去,白骨渐少,还发现有古人生火的痕迹,以及之前进入山洞里的那伙人留在岩石上的标记。 她走了一段之后,抬起手去看腕表上的时间,却发现指针停地原地不断颤动,指南针则在不断晃动。 张汐颜从道袍袖袋中取出罗盘,指针直直地指向前方。 她顺着罗盘指引前行,走了一段之后便遇到了岔洞:一条往下似水流冲刷出来的通道,一道往上,有新鲜的空气涌入。程虎他们留下的标记显示往上走。 她跟着标记往上走了不久,就见到青苔等植被多了起来,似有光照,但一切似乎很寻常,不像有古墓。 她又走了一段,面前出现一道一线天地形的山缝。山缝是露天的,能看到一点天空,两侧山壁的纹路显示这条山缝极有可能是由地震形成的。 从风水上来说,这里并不适合建造陵墓。 她跟着罗盘指引以及沿途留下的标记继续往前。 山缝越来越宽,之后出现了一座用石头堆砌的祭祀用的祭坛。 石头堆成的祭坛只有半人高,靠近祭坛的地面整齐地叠放着数十颗人头,而在人头的前面,还有几十具呈跪姿且没了头颅的骸骨。 祭坛正对的方向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山洞。山洞足有好几十米高,巍峨壮观,往里逐渐变低。 她沿着山洞往里走了一段,山洞越来越矮,罗盘指针晃动不已,且不时乱转。 不多时便出现人工开凿的台阶,她顺着台阶往下又走了一段,突然见到一扇造型古朴的门。 四四方方的门由石头筑成,原本由条石封好的门破开一个洞,从现场看,像是被炸开的。 门外一片狼藉,凌乱的脚印、扔下的食品包装袋、烟头、人类的粪便、震塌的岩石、遗落的铲子、手电筒等四处散布。 这就是张汐颜讨厌程虎他们那个行当的人的原因,破坏力十足。 张汐颜走到门口,用手电筒往里照去。 一门之隔,宛若人间和地狱的区别。 就在距离门口不到十米远的地方蜷缩着一具骸骨,白森森的骨头像遭到虫蛀般被千疮百孔,表面还残留着大量的虫液。他死时的姿势、骨头的颜色和旁边的衣服碎片,显示死去的时间并不长,且死得极其痛苦。 张汐颜猜测,这人应该是程虎他们的同伴。 她将手电筒光从尸体上挪开,照向四周。 山洞顶、四壁挂满了白絮状的东西,白絮里有各式各样的虫子在爬行、蠕动,不知道到底藏多少有虫子在白絮下。 地面的颜色与门外也大不一样,呈深褐色,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那味道极其驳杂,最多的就是蛊虫粪便味,能积出这么厚的粪便,蛊虫的数量和年头都不会少。 程虎那伙的胆子挺大,这样的地方都敢来。 如果不是为了找药,张汐颜绝对调头就走。可她要找药,来这种地方就对了。 她迈过门坎钻进山洞,见地上倒着块石碑,碑上刻着古老的象形文字,分别是“人”、“门”、“地狱”,大概的意思就是指进入这道门就迈进了地狱,警告作用。 她绕过碑往里去,沿途遇到的虫子纷纷避开她。 她穿过布满白絮的通道,面前又出现一堵被炸开的石砌的门,旁边不仅散落着碎石,还有两具腐朽的蛊尸残骸。它们的骨头呈黑色,面上还有层腐泥状的烂肉,散发着恶臭。蛊尸臭味混着积年腐积臭味,刺激着张汐颜那比常人敏锐许多的鼻子,熏得她几欲作呕。她取出口罩戴上,挡住恶臭。 她迈过被暴力破开的石门进入里面,入眼是一个宽敞的山洞。 山洞内整齐地摆放着做工粗糙的棺木,靠近门口的几口都被打开了,骨头被拖出来,随葬的装饰物散落在地。几千年前的骨饰品,打磨得很漂亮,但似乎没什么经济价值,被随意地扯落丢弃在地。 大概是之前进来的那伙人干的,他们开了几口棺材发现没什么好东西,便直奔正前方的祭台去了。 祭台上摆着一口被藤蔓植物缠绕得严严实实的石棺。石棺前方的石台上摆着祭祀用的青铜器,年代太久,已经被锈蚀得残破不堪。 张汐颜的手电筒光从祭台上一扫而过。 她忽觉有异,再把手电筒挪回去时,赫然发现祭台前出现三个半透明的虚影,三个人正在盗祭台。 她在进山前刚在事务所见过其中的两人,高个的那个正是中了僵尸蛊找她救治的断臂人,另一个则是从事务所门口一直跟踪她到山脚下的那人,另一人,她估计就是死在门口的那人,因为同到事务所里的那几人中没有他,而他们身上沾的味道表明他们出山后就直接到了事务所。 祭台上摆着好几个镶嵌着宝石的锦盒,看起来华丽异常价值不菲。 他们各种尝试都没能打开锦盒,便把它们装进了随身带的背包里。 张汐颜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影像,她将手电筒往祭台旁边照去,见到旁边立着两根雕有浮雕的石柱。石柱呈深褐色,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上面开凿有血槽似的纹路,还有锈蚀的青铜链缠绕在柱子上。青铜链上还捆有怒目圆瞪的俑人,那俑人的皮肤呈幽绿色,像是涂了层腊在表面,油腻腻的。它的面目栩栩如生,就连筋和血管都清楚可见。 活人蛊俑,养蛊所用。 它体表的油脂还是新鲜的,说明蛊俑还是活的,而它姿势、表情都说明是专为守护祭台而设。 她将手电筒挪到那具活人蛊俑的对面,果然见到还有一具活人蛊桶,正好立在祭台两侧守住了祭台及通往棺材的必经之路。 两具蛊俑的额头泛着微光,宛若投影仪般将那伙人盗祭台的情形再现。 张汐颜:“……”这三人之前拿祭台上的东西时没觉察到旁边蛊俑的异样吗?他们这是中招了。 她没再理会前方蛊俑投映出来的影像,正准备往里去,又见到地上掉了根烧了大半的驱蛊香。香上面还有一个脚印,像是掉在地上再被人踩灭了,不知道是不是慌乱中驱蛊香掉到地上,他们没注意或没顾得上留心踩了一脚。 在驱蛊香的旁边,还有一个掉落在地上的背包和一条断臂,断臂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还有白毛和死去的僵尸蛊幼虫,显然正是她之前帮着解僵尸蛊那人的胳膊。至于背包,和装锦盒的不是同一个,她不确定程虎他们是不是把锦盒带走了。 她的正前方不远处是一个殉葬坑,里面横七竖八地堆积着大量人类骸骨以及爬着许多新孵化的蛊虫,还有被火烧过的新鲜痕迹,像是之前那伙人放火烧过殉葬坑。 四周的洞壁有很多呈站立状的尸骨。一些已经烂成白骨,一些体表还覆盖着鳞片,它们的面容狰狞恐怖,正是僵尸蛊人,且是年头极久已经成为铜甲尸的僵尸蛊人。最要命的就是,它们的数量少了,像被狗啃过似的显得参差不齐,很显然还有很多铜甲尸并没有死去,而是被惊醒后离开了它们之前被摆放的位置,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 张汐颜有点害怕,心想:“有花神蛊在,僵尸蛊不敢出来的吧?” 她把手电筒缠在左手上,做好随时拔剑战斗的准备。 她这次进山要取的东西叫做血竭,有血竭才能长出血线蛊。血竭是包裹着棺材的那种藤蔓植物的伴生物,就在它的根部。她看藤蔓生长的形状,怀疑棺材是架空的,藤蔓植物扎根在棺材下方,藤蔓沿着棺材攀爬生长逐渐将它裹缠保护起来。 她要取血竭,得到棺材旁边挖出藤蔓植物的根。而棺材在山洞的最里面,祭台是到达山洞的必经之路,她只能从两尊守护蛊俑的中间过去。那蛊俑会乱人心智,中蛊的人会成为受它驱使的傀儡,即使能够活着离开古墓,因大脑受到影响控制,迟早还是会出事。 她想要过去就必须先灭了这两个蛊俑,可她并不想搞破坏,想最大程度地维持陵墓原样。 她略作思量,决定把花神蛊放出去,把那两个蛊俑里面的蛊灭了。她不破坏它们的造型,不影响到将来考古,至于蛊这种东西,就还是先消灭了吧,以免留着害人。 花神蛊受到张汐颜的驱使朝着蛊俑飞去,然而它们没有攻击那蛊俑,像是受到什么感召突然间飞向了祭台上方的石棺。 与此同时,张汐颜的脑海中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仿佛是棺材里躺的那位还活着,正在喊她,但喊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虫虫”,好像是认错人了。 棺材里有古怪,且已经盯上她了。张汐颜感觉不妙,拔剑出鞘,转身就往外跑,可出口不见了。 身后传来异样感,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赫然见到被长满血线蛊的藤蔓裹得严严实实的棺材上出现一个身材魁梧健壮的中年男子。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和花集村大祭司相似,但大祭司的属于鸡毛装,这位的则要华丽得多,而她放出去的花神蛊正绕着那位在飞。他并不是真实的,而是呈半透明状,像是棺材变成一个大型投影仪,把他投影出来的。裹在棺材上的藤蔓迅速枯萎,那些血线虫像是被飞快抽干般化成干壳簌簌地往下掉。 张汐颜的脸都绿了。她没想这竟然是昔年花祭部落的祭司墓! 张汐颜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是花祭部落战败,在南迁逃亡途中遭到追杀,而这位祭司战死在她之前路过的山洞中,就近安葬在了这里。从他的穿着就能看出这位祭司跟花集村里的大祭司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至少他死的时候,大巫还在、传承没丢,这位是有真才实学的。 虽然这是在逃亡路上仓促地由山洞改建成的陵墓,但一个部落的祭司地位尊贵,陪葬和护陵物都必然不凡。也就是说,这里的布置、手段根本不是她这个得到花祭部落一点零星传承的小虾米对付得了的。 她没想到花神蛊放出来竟然会引起这个变故,把祭司引出来,如果早知道,她用蓝符也不放花神蛊出去。 她取出黄符,不要钱似地往四周打出去,将山洞里照得灯火通明。 黄符燃烧出来的符烟像是驱散了幻境般,山洞内的景象顿时变得和她之前看到很不一样。 地上的棺木、散落的白骨都在,但洞顶垂下无数的藤蔓,每具藤蔓上都挂着尸体,这些尸体的颜色呈黑、白、红、绿都有,有长白毛的、有长黑毛的、有长绿鳞的,无一例外的就是嘴巴里都有僵尸蛊的口器,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不见了的僵尸蛊全挂到了头顶的藤蔓上,它们像是睡着了,但随着符烟的燃烧,正在被呛醒,陆续发出类似低吼的蛊鸣声。 张汐颜:“……”她想把燃烧的黄符收回来,但来不及了。 她一咬牙,将两道黄符对着祭台旁边的两具蛊俑打过去,提着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棺材。 她从棺材上方那半透明的虚影穿过,落在棺材内侧,蹲下身子朝着棺材下方望去,棺材果然是架起来的。棺材被两个一米高石墩架起,下方的空隙则生长着那株护棺藤蔓。护棺藤蔓长了不知道多少年,把棺材下面的空隙都填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线蛊裹成线球,看得她的头皮发麻。 藤蔓和血线蛊都在迅速干枯,仿佛正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抽走生机。 张汐颜很怀疑是棺材里的那位大祭司在搞鬼,她不敢耽搁,把剑当铲子用飞快地去挖藤蔓的根部,意图刨出血竭迅速走人。 那透明虚影被张汐颜撞散,又飞快凝聚成形,笑眯眯地俯视她:“孩子,挖什么呢?抬起头看看我。” 张汐颜抬手一道黄符引燃后对着那道影子打过去,连头都没抬,更不可能真去看他。她怕自己看一眼看出事。 藤蔓长得太密集,很不好挖。 她不知道挖久了会不会出现变故,冷汗都吓出来了。 她这会儿真心觉得自己像要钱不要命的,估计柳雨那坑货都没她疯狂。 她探头朝山洞的出口看了眼,果然没见到出口,只看见被铜甲蛊尸堵住的洞壁。 她打定主意,待会儿用蓝符开路打出去。她试着把花神蛊召回来,却召不回来,花神蛊根本不听她的。 蓦地,她的心脏像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下,眼前一阵晕眩。 张汐颜顿感大事不妙:她的心跳是靠花神蛊维持的,一旦花神蛊被控制就等于小命悬在了对方手里。 这想法刚起,心跳猛地漏了拍,张汐颜一个踉跄仰面摔倒在地上,手里的剑也脱手掉落。 大祭司在对她笑:“孩子,回来了就好。来,到阿爸这里来。”朝她伸出手去。 恍惚中,她看到石棺开了,一只枯瘦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似在朝她招手,想让她进棺材。她的内心是拒绝的,心说:“幻觉。”她又想,刚才藤蔓迅速枯萎,是为了开棺吗? 她的眼前阵阵发黑,身子软软地往后倒,眼皮合上时,看到有花神蛊朝她飞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71章 柳雨回到家并不得闲。她在柳氏集团还挂着副总经理职务, 又是大股东, 各种会议不断。狐朋狗友们得知她回来了,也纷纷拉出去喝酒吹牛,再就是各种拜年走礼,忙得脚不沾地。 照常理说, 忙起来时, 她就没空想东想西, 但总是会不经意地走神想到张汐颜, 想起来的时候心里酸酸的甜甜的涩涩的还有点小失落小伤感,那情绪就跟发神经似的。 她又把张汐颜的联系方式拉出黑名单,想着张汐颜哪怕发一个表情过来,都原谅她。 可那女人简直就是狼心狗肺,说拉黑就拉黑,说断交就断交, 大过年的, 各种拜年短信发到飞起, 张汐颜却连一个顺便的群发问候都没给她。 她的心情不好,偏还有亲戚说她二十八了, 快成老姑娘了, 给她介绍对象,还趁着相互走亲戚领到她家里来, 亲戚的娘家侄子, 名校毕业的青年才俊。 人都领到她家来了, 大过年的柳雨不好把人往外赶, 那就聊呗。 名校毕业,哪所?国内排NO.1的那所么?家里有矿吗?是CEO吗?跟我门当户对吗?记忆力有好到能过目不忘吗?会古篆吗?会书法吗?会武术吗?能不能一个打十个?会看风水排周易八卦打鬼打僵尸吗?颜值有没有高到能够吊打娱乐圈?你爸能有我爸牛掰、你能比我牛掰吗?能让我爸上赶着到你家去提亲么? 柳雨发出一串灵魂拷问,然后她……有那么一丢丢,比一丢丢多一点,再多一点点想那货了,至少够优秀呀,除了脾气大了点、人小气了点、狼心狗肺了点,再没别的毛病。 她想联系那货吧,人家肯定还在老宅过年,没网没信号的地方,呵呵! 好吧,没网没信号,发不了过年短信,原谅她?不行,姐是个有脾气有骨气的人,拉黑的账还没算呢。 亲戚对柳雨嗔怪道:“瞧你,怎么刁难人呢?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青年才俊笑道:“没关系,我就喜欢小雨的幽默。”他拿起一个苹果,摆出潇洒帅气的造型很不经意地显摆起削水果的刀法。 柳雨忽然想起张汐颜一剑把傀儡蛊尸的后背都切开的情形,满脸嫌弃:都是耍刀剑的,你这跟我家汐颜宝宝差的不是一丝半点。她问:“你能把开锋的长剑带过安检吗?”我家汐颜宝宝能。 她在心里哀嚎:张汐颜,你倒是发条短信过来呀。我还在你的黑名单里躺着吧? 这年都快没法过了。 青年才俊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柳雨,说:“尝尝看我削的苹果好不好吃。” 柳雨心说:“我吃蛊,生啃的那种吃法。”她接过苹果,转身递给身后的小朋友,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这位青年才俊,思绪有些飘忽。其实面前这位不算是什么都不是的阿猫阿狗,三十岁,年薪百万的总监,还有干股分红,在普通人里算是很出众了。可她和张汐颜都不是普通人,她们也都做不了普通人了。她想张汐颜,真的想。她不知道张汐颜会不会想她,也不明白张汐颜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甚至连生意往来都断了。 青年才俊见到柳雨的神情反应,心里便有了数,问:“真那么优秀?” 柳雨乐了,心说:“挺有眼力劲的呀。”她笑笑,一本正经地说:“可难追了。” 青年才俊见她嘴上说着难追,但眼里都在放光,一改之前懒洋洋的没精神,就知道自己没戏了,鼓励:“加油。” 柳雨心说:“我还在黑名单呢。”她觉得这坎是真过不去,回头绝对要找张汐颜算账,过完年就去找。 她熬过过年走亲戚串门,又被狐朋狗友们拉出去聚会。 小柳总如今事业有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约她出去的朋友多。她以前也喜欢这种热闹,大家都是富二代,共同话题特多,还能抱团形成小圈子彰显自己的能耐,可如今她再和他们聚在一起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她莫名地想到有一次她带张汐颜出来开眼界见世面参加朋友的饭局,有朋友让张汐颜说说话别那么高冷,那货张嘴就来一句“我不会吹牛”,那时她觉得张汐颜不懂人情世故装清高下人面子,如今多少能明白些当时张汐颜的心境。 年后,柳雨回到昆明,又晾了张汐颜几天,发现那货真是半点服软的迹象都没有。 她挺气的,心说:你不理我,我还求着你? 正好元宵节到了,她回父母家过元宵,又小住了两天才回昆明。 张汐颜没来找过她,也没把她挪出黑名单。她不知道那货怎么想的,气性怎么那么大,真就不往来了? 夜里,柳雨睡不着,把车子开到张汐颜住所的小区外。 院墙高,她看不见张汐颜的车子在不在,但能看到张汐颜的卧室窗户口。 室里没亮灯,也没有人,静悄悄的。是还没回家吗?刚过完年也这么忙的吗? 柳雨从入夜等到天亮,张汐颜没回来。她心想:“出差了?” 她出了张汐颜的小区,等到上班点,又开车到事务所和药铺的停车场转了圈,没找到张汐颜的车,索性提了点特产打着供应商找客户联络感情的幌子跑去找郭嫣。 她与郭嫣寒暄过几句,状似不经意地问:“张汐颜出差了吗?” 失踪了。可郭嫣不能让别人知道,告诉柳雨:“不在。”她经过张希明失踪闹出的那些事,深知张汐颜失踪的消息传出去绝对不会有好事。好在平时小姑子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三两个月不出现都属正常,短时间内还能瞒得住。 柳雨在郭嫣那没打听出个所以然,索性跑去事务所,想请张汐颜给公司布一个招财进宝的风水局。 老鲁说:“小老板不在。” 柳雨问:“哪天回来?” 老鲁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柳雨知道张汐颜不在事务所,不仅车子不在,空气里也没有她的味道,至少好几天没有来过公司。大概真的很忙吧。 柳雨出了事务所回到车里,却不知道想去哪里,心里空落落,揪心的难受。 她想起三四年前,张汐颜回家当道士,把她拉进黑名单,也是遍寻不着。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冷暴力吧。 柳雨有些生气,也有些心凉。谁乐意一直热脸贴冷屁股,谁乐意动不动被拉黑,却连个说法都没有,一直避而不见。 又到惊蛰春祭,她回了花集村。 去年的秋祭,张汐颜带着她的父母来看她,那叫一个尴尬。今年没了尴尬,但那么热闹的全村活动,她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寂寞地躺在露台的躺椅上喝啤酒。 哪怕张汐颜出现在她面前,听她说一句,“姐不追了,姐要分手”,她也能痛快点。 山里的梨树、李子树、桃树都开了花,花团锦簇的特好看,恋爱的季节,她却失恋了,赚钱都没精神。 柳雨有点鄙视这样的自己。 村里的一切都在正轨上,她在山里住了一周,又回到昆明。 她决定回柳氏继续把她的副总当起来,忙一点,以免成天伤春悲秋。 不过她还是想在回去前再见见张汐颜。一段恋情结束,总也要让她知道个为什么吧?就因为一个玩笑?她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明白。 张汐颜不出现,柳雨就在事务所等。 张汐颜不想见她,打个电话说清楚总成的吧? 她等了三天,不要说见着人,连电话都没一通。 柳雨有些伤心,还有些气愤,她对老鲁说:“事务所的装修该换换了,办公家具、器材、风水法器都换一换,我觉得挺好的。” 老鲁知道柳雨没开玩笑,花祭部落的花祭神不是吃素的。 两个多月了,小老板一点消息都没有。罗钜一直在镇上等,也没等到人。 老鲁对柳雨说:“不是小老板不见你,而是我们谁都联系不上她。” 柳雨说:“两三个月不出现,她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老鲁说:“你稍等。”他起身,避开柳雨,给张长寿打电话。 柳雨悄无声息地贴了一朵蒲公英种子大小的花神蛊藏在老鲁的右侧衣领下。通常来说,人们讲电话都习惯用右耳,她也正好想听听张汐颜说些什么,要让老鲁怎么打发她。 然而,电话里传来“喂”地一声,是张长寿的声音。 柳雨:??她真想拆了张汐颜的事务所!喵勒个咪的,她是要找张汐颜,谁想找张长寿! 老鲁把柳雨找张汐颜的事告诉了张长寿,说:“等三天了,这会儿威胁要砸事务所,不像是开玩笑。” 张长寿说:“告诉她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柳雨懒洋洋地窝在张汐颜的椅子里,挑眉看着老鲁,问:“怎么说?” 老鲁撕了张便签纸,写下罗钜现在的位置,递给了柳雨,说:“去找罗钜,他会告诉你。” 柳雨冷冷地看着他,说:“现在,立刻,马上,就在这里,告诉我,张汐颜在哪里。” 老鲁把便签纸放在柳雨面前的桌子上,用手指点了点,转身出去了。 柳雨:神神秘秘的。 她拿起便签纸看了眼地址,用手机导航搜了下距离,不算太远,开车大半天时间。她心说:“行,姐就再跑一趟。”她开车到镇上,打罗钜的电话,罗钜又给她发了个定位。 她按照定位到了一个只剩下土路的小村边上,再往前走,就得进山了。 罗钜说:“小老板年前就进山了,说是去找药,很快就出来,但我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到她出来。” 柳雨目不转睛地看着罗钜,说:“你再说一遍。一个字不准漏,再说一遍。” 罗钜把程虎他们到事务所求医一直到张汐颜进山,包括张汐颜进山前说过的话,怎么进的山,详详细细地告诉柳雨。 柳雨:“……”过年前出的事,一直瞒到现在!张汐颜要找的那破药蛊山里多都到她都不稀罕采。 就为了找一味破药,失踪两个多月了,一直瞒到现在。 这还不如拉黑她进山当道士呢,回老家补习学艺至少能平平安安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第72章 张汐颜只觉得头晕得厉害, 耳边总有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似有谁在喊她“虫虫”, 中年男人的声音,透着关切。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干枯的古尸,吓得她打个激灵, 稍微清醒了两分。 朦胧中, 她看到那干尸的怀里捧着一只蛊鼎, 鼎盖上趴着一只肥肥胖胖通体金黄的虫子。虫子抬起头睁着绿豆般的眼睛盯着她,还卖萌般摇头晃脑的,且卖力地朝她呼气, 张汐颜晕眩得正厉害了。 她像是喝醉酒般身体不受控制, 便按照巫神宝典记载的方法去沟通花神蛊。花神蛊埋在绕着棺材生长的藤蔓中吃得正欢、不愿回来,大片的藤蔓和血线虫被它们吸成干壳。 张汐颜深深的无奈了, 她的这些花神蛊还是一团成群的小幼蛊,没经过炼化,操控难度比带幼学园小班的孩子还难。她的心脏全靠它们维持, 它们不回来, 心脏无力致使全身软绵提不起劲。 她的头越来越沉,许多声音和画面如潮水般涌向她的脑海,刹时间, 她仿佛置身梦境。 在梦里, 他是部落的少祭司, 他的父亲是大祭司, 他有个可爱的女儿叫黎虫虫。 他们部落所属的联盟战败了,大首领战死,联盟四分五裂,有些部落叛降,有些部落则被打败沦为了奴隶。他的部落非常强大,只要能够得到休养生息,加以时日必能重新崛起。他们不愿投降,更不愿沦为奴隶,于是离开富饶的黄河南逃。 部落聚集地一次又一次被找到,房屋被烧,子民遭到屠戮,他们被迫一次又一次继续南迁逃亡,人丁锐减,已到灭亡边缘,无奈之下,父亲用部落的青壮血祭巫神树。 倾全族之力进行祭祀,部落最精壮的勇士用自己的鲜血浇灌神树,终于,神迹显现。巫神树释放出巨大的威势,它明明只有一尺多高,却给人一种如同撑开了天地高大万丈的感觉。一个凝聚部落勇士的鲜血和巫神树神力的孩子自巫神树里诞生了,她就是少巫黎未。 少巫黎未成长起来的那天便是他们部落崛起的那天,她是他们的希望。 部落聚集地再次被找到,他们护着三岁的少巫再次南逃。 他们发现了巨大的岩洞,地形易守难攻。他们利用地形阻击对方,决定把追兵全部歼灭在这里,以图为部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也给少巫争取到成长的时间。 战斗中,他身受重创倒在了地上,同时见到原本被虫虫抱在怀里的少巫满身鲜血地摔倒在地,滚得都是泥和土。虫虫的胸口被利刃戳穿,她的手指深深地扎进刺穿她胸膛那人的头骨中,把他的头从脖子上拧下来,再用力地扔到地上。 那圆滚滚的头颅滚出去很远才停下,头顶上是五个深深的血窟窿。 虫虫倒在了地上,胸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少巫爬回到黎虫虫身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喊着:“虫虫,不死,虫虫不死……”慌乱地看向四周,取下了身后的蛊树神,将它扎根在尸体上。少巫对蛊神树说:“吃,吃,救虫虫……” 蛊神树的根部伸出血藤吸干尸体的血液,它再一次显露了神威,它再一次散发出宛若撑裂天地苍穹的气势,有花瓣一样的东西从蛊神树里飞出来钻进了黎虫虫的胸膛。 他知道,他的女儿得救了。 张汐颜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听到梦里的人告诉他,“虫虫,孩子,阿爸见到你,安心了。往后就让阿爸的本命蛊陪着你、保护你,就像阿爸保护你一样。” 声音消失,张汐颜睁开眼,便见干枯的尸体飞快地化成灰烬,莫名的悲恸充斥在她的胸腔,嘴唇轻轻嚅动,含糊地喊了声“阿爸”,她知道她是谁,可在此刻,仿佛她就是那抱着少巫奔逃的少女,仿佛她就是那将手指戳进敌人头骨里浴血奋战的黎虫虫。记忆中的黎虫虫有着与她相似的脸,确实地说,更像中学时代的她。 顶着相似的脸,又都有花神蛊,难怪“阿爸”的本命蛊会认错人。 张汐颜从三姑奶奶年轻时的相貌就能看出,她家的遗传蛮强大的,至少在容貌上来说长相都很像。她家会不会和黎虫虫家有血缘上的联系? 她收回思绪,浑身无力地靠在棺材中,看着趴在蛊鼎上的蛊虫,与它大眼瞪小眼。 这只蛊真算是正经的蛊祖宗,年龄比巫神黎未还要大。 她不知道它以前就长这样还是吃胖的,明明是条蛊,竟然长成了圆滚滚的,换个颜色放在砧板上,说不定能被她妈当成卤猪蹄切了。 花神蛊那群吃货,把墓里面的所有蛊都吃得一干二净,生生地从乒乓大小长到足够把成人裹起来。她隐约觉察到它们把她也当成了食物,蜂拥地朝她飞来。 张汐颜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情况——蛊虫反噬。 她没带瘟神木炼不了花神蛊,只能任由它们壮大,当她压制不住它们时,它们便把她当成了食物。 她心脏无力浑身没有气力,不代表她就只能坐以待毙。《镇压灵蛊巫神宝典》有着镇压花神蛊的法门,她以身为鼎,以修炼法门为引,炼化花神蛊也是一样。 张汐颜盘膝而坐行气周天,准备好引导花神蛊进入气海进行炼制。 蓦地,旁边的“猪蹄”飞起来,气势汹汹地追着花神蛊驱赶,一副不让它们靠近的模样。 花神蛊似对它有畏惧,纷纷躲避绕开,那情形颇像一条鲨鱼追着一群沙丁鱼。花神蛊们避开了猪蹄分成小股争先恐后地钻进张汐颜的身体里,再顺着张汐颜行气的引导进入气海中,之后便开始了相互吞噬。 猪蹄追逐了一阵,没拦住花神蛊回到张汐颜体内,气鼓鼓地趴在蛊鼎盖上。它大概是气不过,又像是不甘心,托起蛊鼎,把鼎摆到张汐颜的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钻回蛊鼎中。 花神蛊钻进她的气海中,又再顺着她行气进入到全身,在她的身体里展开搏杀。大的吃小的,小的吃更小的,最小最弱的蛊最先死后,剩下的就是强的蛊相互厮杀。 无数的蛊在张汐颜的身体里打斗,她的皮肤下像有无数的虫子在钻动,那痛感细细密密的像钢针扎遍全身。 她泡了多年加有钻心透骨草的药浴,早就疼习惯了,这点痛不觉得难以忍受,依然四平八稳地运气,吸收体内花神蛊,把它们转化为身体所需的养分。 最后,她的体内只剩下一条半指长的花神蛊。细细长长呈微卷形状花瓣似的花神蛊非常漂亮,但相互厮杀吞噬使得它变得极其凶悍,作为唯一的胜利者,又格外嚣张,它再次将目标对准了蛊主。 张汐颜运转法门将体内的气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花神蛊压去,先一巴掌抽飞,之后按住便开始抡:扔进洗衣机里翻滚的感受了解下。 她不时地以强大的气感压下,让它感受到自己的强大是它无法撼动的,然后便是以气搅得它不停地翻转打滚,给点教训。炼化花神蛊不容易,但性命攸关的大事,她有的是耐心慢慢耗。 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她的脑海中响起很微弱的哭泣般的声音。 没有具体的声音,但她清楚地感觉到有谁在哭,还在讨饶。她愣了下才先反应过来,这哭的是谁,花神蛊? 那哭声更清晰了,嚎啕大哭的那种。 张汐颜:?真的是花神蛊? 她将花神蛊挪出体内,摊开掌心,便见花神蛊在她的掌心聚成一片小花瓣,蜷成一团,活像缩水的干花,蔫哒哒的。她仔细地观察着花神蛊,再分辩脑海中的声音,终于可以确定,这是花神蛊在蜷成团哇哇大哭。这蛊有点丢人。 哭声戛然而止。 花神蛊从她的掌心消失了。 张汐颜震惊了:蛊竟然也有尊严?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想:“大概灵蛊也跟小动物一样吧?”万物有灵,更何况是与人心灵相通的本命灵蛊。或许是有情绪有尊严也要脸的吧,大概还有点智商?就是不知道相当于人类几岁的智商了。 她感觉有东西压在怀里,低头发现是蛊鼎。 她揭开鼎盖,看了眼里面的猪蹄,把盖子盖上,心里略有几分猜测。她把蛊鼎放下,跳出棺材后便把棺盖推回去盖上,俯身捡起地上的剑背在身后。 棺材移动声响。 她刚盖上的棺盖被推开,猪蹄托着蛊鼎从棺材里飞出来,豆大的眼睛望着它,还在她面前来回摇晃,似在提醒:我,带上我,别忘了。 张汐颜心说:“果然是有智商的。” 她把蛊鼎塞进背包里,又看向猪蹄,心说:“这至少是只蛊王吧?” 猪蹄飞到她身后,看了眼背包,扭头,以闪电般的速度钻进她的衣领中,朝着心脏处钻去。 蜷在心脏里的花神蛊如临大敌,探出半截身子,挡住意图抢地盘的猪蹄。 两只蛊大眼瞪大眼,以它俩才能听懂的方式相互发出威胁。它俩对峙半天,最后看起来像是达成协议各退半步。花神蛊继续蜷在了心脏中,猪蹄则像一道纹身般贴在她的心口处。这位的造型不那么美观,乍然看起来,不知道该说她是纹了道金色的带有茶叶蛋纹路的猪蹄还是该说是火腿肠? 它趴的那位置有点敏感。张汐颜微囧。 祭台旁的活人蛊俑体内已经没有寄生的蛊了,尸体开始腐烂。洞厅里原本整齐摆列的棺材都消失了,一个个坟包排列在棺材的位置处。当年那情形,战死那么多人,没有条件给他们全部做棺材,在洞厅里挖一个埋上,便算是安葬了。 她从眼前的情况可以确定,她刚进入山洞便中了幻术。 旁边还有两具像是被野兽啃食过的骸骨,肉都被撕完了,只剩下骨头,骨头上还残留着僵尸蛊的白毛。十几具死去的僵尸蛊尸倒在坟堆里,它们的头部已经没有了,身子也被吃得只剩下空壳,这是花神蛊干的。 花神蛊吃了尸体没洗澡就飞回她体内了。张汐颜顿时一阵恶寒。 她快步穿过坟堆,进入通道就见地面并非蛊虫粪便形成的泥垢,只是很普通的岩石地面。通道里死了三个人,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从他们的面容来看,像是活活吓死的。 她之前见到的那面倒在地上的碑,此刻立在墓道中间。 碑上刻的不是字,而是暗红色的古老符纹。 原来早在她将手电筒照进来、电筒光落在这符纹上时,她便已经中了幻术。 她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又回到棺材旁去挖血竭。 藤蔓的根都被花神蛊吃光了,地上都是筛子状的小洞,土质松软,她很轻松地挖到了血竭,把它从地下抠了出来。 它生长了很多年,直径将近一米,酷似蚁巢。 血竭其实就是藤蔓的根,有血线蛊把这块根部做成虫巢,经年累月地对它分泌蛊液,使得它异变成了如今这模样。它的颜色呈褐色像干涸的鲜血,熬制后形成结块,酷似一种名叫“血竭”的中药材,功效相似,都有化瘀止血生肌敛疮的功效。不过,这种血竭有剧毒,且药力极猛。 她以为能够找到巴掌大的一块就很不错,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 张汐颜扛起血竭往外走。 血竭是中空的,并不沉。虽是虫巢,但连里面的虫卵都让花神蛊吃光了,她扛起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她路过那些尸体的时候,略作犹豫,放弃挖坑把他们埋了的打算。有这几位,万一再有其他人发现这里,好歹能够提个醒。花神蛊不可能把所有的蛊卵都吃光,普通人误入仍旧会很要命。 她知道墓门有防止蛊虫跑出来的布置,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再加上墓门被暴力炸开,很可能会有松动。她担心会有蛊跑出去,添了些防蛊布置,之后又费了不少力气把墓门堵上,再用剑刻上几个幻符摆下幻阵把洞口藏起来。 她出了山洞,见到鲜花盛开、植物抽出新翠,才发现已到开春时节。 她没想到自己会耽搁这么久,不知道家人会担心成什么样。 她加快速度往外赶。 一路上,草丛里悉悉索索声不断,似乎有谁在跟踪她。 她循声摸过去,找到不少小蛊虫。她把其中一只最显眼的小虫子捏在手里,它还在拼命振翅传递信息。 有人在找她? 张汐颜下意识地想到柳雨,但又飞快地把这人抛到脑后,将周围的蛊都驱散,继续赶路。 她绕过一座小村子,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雨靠在路边的树下,阴阳怪气地说:“哟,张道长,我还以为你躲山里修仙,再也不出来了呢。” 张汐颜心说:“果然是你,这可真是阴魂不散。” .............. 第73章 张汐颜自然明白柳雨为什么会找来,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深山老林里的找人,绝大部分人都无从找起,她去的那地方那么隐蔽,就算是她爸亲自来, 估计也是无功而返。柳雨找她, 能用的方法也只有驱使漫山遍地的虫子撒网式的找。从她发现被跟踪到遇到柳雨, 这中间已经翻过好几座山头,由此可见她的搜寻范围之大、覆盖面积之广,而同时操控那么多的毒虫、覆盖那么大的面积,又岂能是容易的事。 她去到柳雨身边,轻声说:“谢谢。”柳雨坑是坑, 可她出事能拼着命也救她的人, 也没几个。 柳雨挑挑眉,轻哧一声, 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说:“拉黑我哈,你张汐颜就算是失踪在山里也不买我的药哈!一味药材要好几个月, 你需要的药材至少得好几十种吧, 我给你算五十种药材, 二个月找到一种,你也得找八年。八年呀,抗战都胜利了。四年金融白学了, 连最简单的时间成本都不会算了?”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 往外走。 柳雨问张汐颜:“沉不沉?” 张汐颜扫了眼扛在肩膀上的血竭, 痛快地挪到柳雨的肩膀上。 柳雨说:“知道姐的好了吧……沉沉沉——”话到一半,被血竭压得惨叫连连直往地上缩。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把血竭扛回自己的肩膀上。就算是空心的,这么大的体积再加上有血线蛊分泌出来的蛊液凝固在里面,重量不会轻。她觉得重量轻只是相对而言,换成普通人能把脊椎骨压断。柳雨修炼蛊术便宜巧走捷径,修炼速度是很快,但小身板脆得不堪一击。 柳雨嚣张的气势顿时被血竭给压了下去,再看张汐颜的衣服也是脏到没眼看,灰头土脸头发散乱,娇滴滴的大美人干这重体力活,也很心疼。她说:“都到这了,罗钜就在山下等你,你把东西放在守着,我去让他们来抬。” 张汐颜说:“不用。早点回去。”她还是反驳了柳雨刚才的话:“这块血竭够我家用上百年,如果找你,买不起这么大的,也囤不起货。从经济角度来说,如果不考虑急用,还是自己进山找药划算。” 柳雨问:“你这次拉黑我,又是为什么?” 张汐颜很是冷淡地看了眼柳雨,“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混在一起,生意没法做,人情也没法还,而且不管是开玩笑也好,还是要挟也罢,都是我不喜欢的。” 柳雨心说:“你还真开不起玩笑。”她满脸嫌弃地瞥了眼张汐颜,默默地在张汐颜的身后走出很长一截,才说:“我很好攻略的,请我吃顿饭,或者随便买点什么小礼物。” 张汐颜头也不回地说,“可我并不想攻略你。仍是那话,生意归生意。” 柳雨明白了,张汐颜这是除了生意上的金钱往来,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呗,朋友都不想做的那种。她又气又难受,轻骂声:“狼心狗肺!”绕过张汐颜,走到前面,飞快地下山走人。 张汐颜什么想法都没有,专心赶路。 她没走多远就又遇到等在路边的柳雨,也是无话可说,径直从柳雨身边走过。 柳雨不紧不慢地跟在张汐颜的身后,心情郁闷得不行,没找到人,担心,找到人,能把自己气死。这货还柴米油盐样样不进!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她有自虐的毛病吗? 罗钜等在山脚下,他坐在车里,正专心地打着竞技,突然有人靠近拉开了车门,惊得他猛地回头,赫然发现自家失踪了两个多月的小老板把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扔进了后备箱。他满脸震惊地看向柳雨,心说:“厉害呀,柳总,进山一天就把人找出来了。” 柳雨扫了眼张汐颜,开着自己的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路过张汐颜身边时,又在心里再骂句:“铁石心肠。” 张汐颜坐进车里,说:“回去。” 罗钜应了声:“哦”,升段赛都顾不得打了,赶紧退队下游戏,启动车子往外赶。 他不知道是小老板身上的味道还是那团东西的味道,总之,臭得很,像是什么山里的野生动物混着腐尸臭味。不过想想小老板去的地方,也就不意外了。 他把车开到镇上停在自己住宿的宾馆外,说:“小老板,我现在上去收拾行李退房,您要不要开间房洗漱下?” 张汐颜没带换洗衣服,说:“我在车里等你。” 罗钜应道:“好。”他上楼去收拾行李,又给老鲁打了通电话汇报情况,然后下楼结账。他在这家宾馆从腊月二十多号住到农历二月二十多号!他对自家小老板是相当服气。她只备了三天的干粮,一个人在山里待了那么多天,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从气色看也不像是受苦受难的样子。小老板的脾气也是够大的,柳总那么大的一个大老板,听说她出事,连进山物资都没准备,二话不说直接就进了山,结果小老板照样没个好脸色给人家。 他结完账,回到车子,把车子开到公路上,这才说起小老板进山后的事。老鲁带队进去找过她,张长寿大师也下山带人进去找过,周围的村子、寨子都找遍了,也没消息,之后是柳雨隔三岔五地找到事务所和药铺,他还听说,柳雨还去张爷的宅子外等过张汐颜,那是一等就是一整夜。 张汐颜听罗钜说完,回了句:“知道了。”便再没说什么。她给手机插上电,开机后先往家里的坐机打了通电话报平安,之后又分别给郭嫣和老鲁打了通电话。 她回到住处,郭嫣和老鲁都已经等在了家里。 老鲁看到张汐颜从车里搬出那么大的血竭,人都看傻了。他跟着张爷那么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血竭自然也是见过的,他见到的那块直径大概有二十厘米,张爷喜得喜搓手,说至少好几百年。小老板出手就扛回来这么一块,千年只怕是打不住的。他心说:“好家伙,难怪一去两三个月!这么大的一个大家伙,小老板一个人给整出来了!” 郭嫣见到张汐颜一个人搬这东西,赶紧叫人帮忙。 老鲁和罗钜一起后退,还把郭嫣拉住。 老鲁说:“嫂子,这东西有剧毒,碰不得。” 必须经过高温熬炼,不然不需要多,沾上一颗血线虫的蛊卵都是麻烦。 张汐颜把血竭扛进库房,之后便去洗漱,然后下楼吃饭。 席间,她从老鲁和郭嫣的口中又听到不同版本的柳雨找她。 郭嫣听说柳雨进山去找过张汐颜,张汐颜跟柳雨一起从山里出来,便问张汐颜要不要备点礼好好上门谢谢人家。 张汐颜淡声说:“不用。”她并不想跟柳雨往来。她记着人情就是,将来有机会再还。 她在家歇了一夜,到事务所和药铺把积压的事务处理完,便带着血竭和老鲁他们收来的一些药材回老宅。 张长寿他们见到张汐颜平安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他和张老观主都给张汐颜卜过卦,没卜到凶卦和死卦,但卦象是相当古怪,又是挖地三尺都没找到人,难免不安。 他听张汐颜说起经历,才叹了声:“难怪。”少祭司死在半路上,就近掩埋临时找的山洞改造的墓,根本不按风水来,又是在山腹内部,还有上古的阵法遮掩,真没法找。 张汐颜说起她和黎虫虫长得很像、怀疑她家跟花祭部落有血源关系的事。 张长寿倒是没所谓,说:“现在世上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上古部落的血脉延续下来的。姓刘的、姓朱的、姓赵的、爱新觉罗氏,皇帝后代,到现在也不过都是普通人。” 张汐颜说的不是这个。她说:“上古巫族相信力量都蕴含在血液中,他们以血脉力量为传承。皇朝覆灭了,子孙后代都成为平头百姓,那算是丢了家族宗业断了传承。可我们……还在修炼,传承还在继续,远的不说,就说近前,黎未还活着。”所谓的转世灵童她也见着了,还有淮阳老龙的真龙徒弟,这一个个大佬都还在蹦跶呢。 道家最讲缘法,她和三姑奶奶跟黎虫虫长得像不是好事。稍不慎,大佬他们的火就能烧到她家、把她家给炮灰了。 她在身前虚抓一把,把少祭司的本命灵蛊揪在手里。 猪蹄似的本命灵蛊一抬懵比地抬起头: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揪出来,这是要干什么? 张长寿:“……”他盯着猪蹄,眼睛都看直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走过好几个国家,不管是修炼巫术的还是修炼蛊术的,他都干过架,自认见多识广,竟然认不出这是什么蛊类。 张汐颜说:“少祭司的本命灵蛊把我误认为黎虫虫了。”她问张长寿:“你要是养只蛊,能把别人认成我吗?当时那种血亲逝去的感受,至今仍然……感同身受。”血脉相连的感觉,骗不了人的。 张长寿很想得开,说:“就当是你的缘法吧。你要是有什么担心,尽早作好安排就是,反正这家你迟早得当起来。”他伸手朝这只蛊祖宗抓去,想研究下这是什么品种。 他的手落在蛊身上,当场麻了,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黑成碳的那种。 张汐颜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第一时间把他爸的手挪开,同时以花神蛊吸走里面的毒素,然后就见她爸的那手直接溃烂到露出骨头,还在往下滴黄水。 张长寿的右手没知觉,咬牙切齿地看着这蛊祖宗:老子这几十年的修炼和药浴都是白泡的吗? 他很是淡然地对张汐颜说:“这玩意儿,你好好养着,干架是把好手。最不剂,当暗器扔出去,没两个人接得住。”至少他是翻车了!他把手背在身后,说:“没什么事,把腐肉剔一剔,包扎下再糊点药,过阵子就长好了。”他很是淡定地出了客堂,包扎去。 第74章 张汐颜不放心她爸的伤,决定在老宅多住几天, 看看情况再说, 有些事也想好好想想。 柳雨有句话其实并没有说错, 时间成本。家人等着用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去凑药材。 柳雨坑过她,但在生死关头,她可以把后背交给柳雨,至少,在不需要柳雨在牺牲性命的情况下, 柳雨一定会尽全力救她, 不会因为金钱利益而放弃。柳雨对她挺好,从利益、从柳雨对她好, 她该给柳雨一个机会, 该尝试下? 可她过不了那个坎, 心里有疙瘩就是有疙瘩,感情的事跟利益、好坏都没关系, 就是……那么没道理。 让她把柳雨拉黑不往来,她总想起柳雨等在路边的身影。柳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 要钱有钱要手段有手段、花样能玩出花来, 对上亲爹老子都不肯受委屈的主, 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对她是真够忍让也够好的。 张汐颜有点纠结, 还有点鄙视自己, 她想不出有什么解决办法, 只好顺其自然。 她爸的手伤得挺重,好在家里有专治外伤的蛊药,她爸自己对治疗又很上心,伤口没恶化,伤势恢复得挺好。 张长寿先生伤到右手没办法自己染发,让她妈帮忙,她妈正忙着熬药。 她听到夫妻俩的喊话声,起身去敲门,问:“要帮忙吗?” 张长寿想说不需要,但头都洗好了上染发膏的时候才发现一只手搞不定,不然就得弄到处处都蹭上染发膏,还是他老婆来收拾。他老婆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都替他熬上药了,哪能干擦桌子拖地的活呢。他说:“进来吧。” 张汐颜去到浴室门口,先问了声:“我方便进吗?”得到肯定的回应,进门,就见张长寿大师穿着长裤和背心站在镜子前,染发膏糊得洗手台上到处都是,张长寿先生的左手也是一团糟,脖子上还滴了不少,挺狼狈的。 她去搬了张椅子,让张长寿先生坐下,说:“我就在书房,你叫我一声,比喊我妈省点嗓子。”她先把她爸的脖子附近沾的染发膏擦干净,又把洗手台清理干净,重新调了染发膏。她替她爸涂染发膏的时候才发现头发全白了。这一年,她爸老得特别快,苍老得厉害。如果不是受重伤,又没得到很好的治疗,现在应该看起来最多四五十岁才对。 她的脸上不显,但心头挺难受的。 她爸需要药材,而她因为置气,不领柳雨的情,也耗着她爸。 她在老宅住了三天,确定她爸的伤势好转、不会有危险,这才下山。 她把柳雨的电话号码拖出黑名单,打过去,没打通。 她过了一个小时再打,仍旧没打通,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拉进黑名单了。 她换成办公室的座机打,响了半天没有人接。 张汐颜:“……”她要再找柳雨吗?她要去对着柳雨那张阴阳怪气的脸接受冷嘲热讽吗? 她不想去。可换成任何人去,柳雨都不会答应的。 她找老鲁,借了老鲁的手机,给柳雨打电话。 电话响两声就接通了,“鲁副总好呀,你家小老板又失踪了吗?说吧,在哪失踪,我去看个热闹,瞅瞅。” 张汐颜:“……”你是打算再次围观么? 柳雨没听到回应,又“喂”了声,困惑地喊:“老鲁?”再问:“哪位?” 张汐颜说:“是我。” 柳雨“呵呵”两声,挂了电话。姐已经拉黑你了,不想跟你说话。她冷笑着步入电梯,按下楼层,心想:“张汐颜,再见,姐回柳氏集团当姐的副总经理来了,离你千里远,帮不了你,拜拜。”她又想,万一遇到难事了呢?万一有危险呢?问一句,听个热闹也无妨的嘛。她又赶紧把电话打回去,冷幽幽地问:“张总大忙人竟然舍得给我打电话了哈,不是拉黑我了吗?” 老鲁很无奈:你俩闹什么?他说:“柳总,您稍等。”快步追上刚把手机还回来的小老板,“小老板,柳总的电话,找您的。”又赶紧说:“您还是接下吧。”都是祖宗!你们斗法,你们自己斗呗! 张汐颜接过电话,“喂”了声。 柳雨说:“说吧,什么事?”楼层到,她出了电梯厅,往会议室走去。刚回来,听听周一的周会有助于尽快了解公司现在的情况。 张汐颜听到电话里传来“柳副总好”的问候声,便知柳雨现在在哪了。她说:“我觉得你说的时间成本很有道理,想找你买药。”“啪啪”打脸,说的就是她现在。冰冻过的脸都有点HOLD不住。 柳雨张嘴就想嘲几句,可想到那小心眼,她真要开嘲,指不定又给她记小黑账,算了,先把老婆追到手,以后她再打着滚算账。她把话咽回去,笑眯眯地说:“好呀,我给你五折优惠,三折,我现在柳氏总部,你来找我。哦,对了,黑名单,麻烦你,把我挪出去。”心里乐开了花。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出了黑名单。她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周围有点静,会议室里的N多双眼睛都盯着她。 柳雷问:“三折优惠?”什么折扣能低到这层度?亏血本大甩卖吗? 柳雨收起笑容,高冷风走起,淡声说:“你师妹要买东西。”拉开椅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就是柳雷的下手。 柳雷顿觉理所当然。别说三折,白送都成。不说情份,从利益上讲,能让她师妹记份人情,有难的时候,能救命。 各部门汇报业绩,汇报业务进度。 柳雨且听且走神,暗中纠结:如果她拉不下脸过来,我脸皮厚,我无所谓,我可以过去的。张汐颜那别扭性子,能拿老鲁的手机打过来,显然是急用,肯定会来的吧?可自己这么拿乔,万一再被记小账怎么办? 她找张汐颜算账,总比张汐颜找她算账强。那货脾气坏归坏,但耿直是真耿直,绝对不可能赖账,让张汐颜欠她的账,以后她走路都能带风,理直气更壮。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立即赶回昆明,就见到消息提示张汐颜请求加她好友。 柳雨开心得笑容掩都掩不住,立即和张汐颜重新加上好友,发了个微笑脸过去。她原本打算高冷下的,想想,这时候还是不要高冷了,又发消息问:“需要我赶回昆明吗?” 张汐颜回:“我买好票了。” 柳雨顿时荡漾了:春天来了! 柳雷扭头看向刚才还冷得跟寒冬天的柳雨突然笑得那叫一个妩媚妖娆,顿觉怵然,心想:这是没好,还是没吃药? 他轻轻敲敲桌子,“柳副总,专心开会。” 柳雨收敛了点笑容,但收不住,于是遮掩一二,说:“我有笔生意,基本上板上钉钉了。”她又悠悠补充句,“赚个几千万不成问题的那种。”张汐颜要的量不小,只要资金允许,一定会最大限度地囤药。她的本钱嘛,仅限于除了出点人工和运费。最要紧的是她和老婆恢复了建交,千金不换呀。 柳雷:“……”钱是这么好赚的吗?他想到爸妈说的柳雨在花集村干的那些事,他认输。 柳雨开心归开心,可张汐颜都过来了,她还是不要那么上赶着了,该上班继续上班,让张汐颜到公司找她。 张汐颜在柳氏工作两年,又是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熟门熟路。 她自己一个人过来,下了飞机,乘的士直奔柳氏总部,去见柳雨。 前台看着穿着身道袍、身后背着长剑、背包的张汐颜,惊诧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共事两年,她还经常帮张汐颜收外卖……不是,收张汐颜她爸送来的中餐、晚睡和加班宵夜,熟得很。那时候的张汐颜一身职业装就很高冷、气场足,如今……哎妈,这身道袍穿得真好看,剑也好帅,气势更强了。她都想出家当道士了。直到张汐颜喊她,她才回过神来,说:“柳副总吩咐了,您直接进去就好。” 张汐颜道谢,径直往里去,经过办公大厅,一身道袍又收到不少注目礼。她这一身很扎眼,走哪都抓人眼球,但方便,袖子特别能装东西,遇到突发情况,从袖子里取法器符箓比从背包里取方便得多。 她轻轻叩响柳雨的门,便听柳雨的声音从门里传来:“进来。”公事化的语气,和平日里神经兮兮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一身职业装的柳雨正在低头看文件,认真严肃,高冷女总裁范十足。 柳雨抬起头,视线定住,然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就连眼睛都充满了笑意。 一瞬间,打回原形。 张汐颜进去,关上门,走到柳雨的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说:“口水流出来了。” 柳雨顺手扯了张抽纸擦嘴,然后才反应过来张汐颜在捉弄她。她没好气地看一眼张汐颜,“啧”了声,又笑开了。 张汐颜淡声说:“说吧,要我怎么攻略你。” 柳雨喜得眉开眼笑,说:“请我吃饭……”“看电影”三个字果断咽在肚子里。这种小情侣适合做的事,下回,下回哈。 张汐颜点点头,应道:“好。” 柳雨收起桌上的文件,翘班。 张汐颜看柳雨那高兴劲,心想:这不止是要翘班,还要翘尾巴吧。 她没想到自己过来,柳雨竟然能这么高兴,心情颇有些复杂。她问柳雨:“你不忙?” 柳雨说:“刚回来,光杆副总,手底下没人没项目。” 张汐颜信她才怪。柳雷处处让着柳雨,不要说给项目,柳雨之前想要总经理的位置,柳雷都能让出实权,天天在她家学扎纸人。 柳雨对张汐颜说:“等我一会儿。”她抱起文件去到她哥的办公室,把文件全部还给她哥,“我有急事,很快就要回昆明,不知道哪天回来。” 柳雷:“……”你逗我玩呢!在家不好吗?跑那么远!他试着说服柳雨:“你看,钱是赚不完的,在哪挣都是挣。” 敲门声响起,柳雷抬头就见张汐颜出现在门口,惊喜地起身,喊:“师妹。”赶紧迎过去,亲自把张汐颜迎进办公室,问:“最近怎么样?师父和师娘还好吗?” 张汐颜说:“都好。”师兄妹一场,自然得来问候一声。 柳雨见到她哥那热情样,横竖不顺眼,很想说,这是我老婆,你那么殷勤做什么。她见这两人聊上了,说:“我们有事,先走了。”她拉着张汐颜的胳膊,强行把人拽进来,见到张汐颜朝她看来,恶狠狠地眼神威胁:走不走? 张汐颜敢不走么?她向柳雷道别,乖乖地被柳雨拉出总经理办公室。 柳雨冷幽幽地瞥向张汐颜,“你是来找我哥的还是来找我的?”妈哒,好酸,醋厂翻了! 张汐颜抽手,没抽回来。她说:“放手,这是你公司。” 柳雨:就不放! 她盯紧张汐颜:你不话说清楚,我就不放。醋厂翻了,必须要扶才起来! 张汐颜心说:“神经病!”,她淡淡地说了句,“你哥不卖药材。” 柳雨冷哼一声,松开张汐颜,很是高冷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刚提着包出来,就见她爸迎面走来。柳仕则先生见到张汐颜,眼神一亮,拿出对张大师的热情快步迎来。她在柳仕则先生开口之前,赶紧抢话:“爸,我和汐颜约好了逛街吃饭,我们先走了。”又一次抱紧了张汐颜的胳膊,唯恐被抢走。 柳仕则顿感欣慰,自家女儿在大事上从来都拎得清,救命菩萨,瞧这胳膊抱得多紧。老父亲一阵敦敦叮嘱不说,还供献上自己的信用卡,非常豪气:“随便花。” 柳雨毫不客气地笑纳了,拽着张汐颜走人。她后悔让张汐颜来公司,她家汐颜宝宝、她的情侣晚餐差点被那一对想抱大腿的倒霉父子抢走。瞧姐如今多出息,姐不需要抱大腿,姐就是汐颜宝宝的大腿,超粗的那种。 张汐颜有求于人,对于柳雨要求的请吃饭攻略自然得全面满足,所以哪怕去到她以前从没去过的高消费餐厅,包带厨房、带厨师、带乐队的超豪华包间吃饭,她也得认。毕竟比起柳雨给她的折扣,这顿饭就是毛毛雨。 柳雨笑眯眯地与张汐颜碰杯,一本正经:“请我吃这么贵的饭,眼睛都不眨,真爱。” 张汐颜轻轻碰了下柳雨的杯子,“敬真爱。” 柳雨愣了下,随即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汐颜: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在对我表白吗?我接受呀。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接受,张汐颜又补充了三个字:“人民币”。 她恨!柳雨说:“提钱多俗气。”重振旗鼓,笑眯眯地说:“敬真爱就好了嘛。” 张汐颜笑笑,问:“是不是把人民币换成你,就很开心?” 柳雨的眼睛一亮,拼命点头,用行动努力表白。 张汐颜被柳雨的样子逗笑,说:“你在公司没这么……”逗比呀。至少言行举止都在正常水平线上。 柳雨说:“那能一样么?在公司都是我折磨别人。” 张汐颜听懂未尽之间,问:“折磨?” 柳雨赶紧扯开话题:“喝酒,喝酒,满上。” 一旁的服务员:红酒,满上?怕不是傻的哟!顾客就是上帝,满上就满上。 服务员给她俩满上了! 柳雨有花神蛊,喝不醉,但这顿饭吃得她是真高兴。虽然张汐颜是为了买药材才请她的,可她看得出来张汐颜并不反感,笑的时候眼里是带着笑的。 她对着张汐颜这么个牛脾气,不敢拿乔,出了饭店,她俩钻进车里,她就给了张汐颜准话:“你上次挑出来的那些药材都留着的,春祭的时候我回过花集村,出来前又去了趟蛊山,把我看着像药材的弄了批出来,担心加工坏,这次我是运的**,放心,用的是黎未给的箱子,它们跑不了。就在昆明,你随用随取。”张长寿也需要蛊药,他是张汐颜最亲最依赖的人,柳雨当然得努力在这方面下功夫。 张汐颜说道:“谢谢。” 柳雨说:“回到昆明,我请你吃大餐。” 张汐颜应道:“好。” 这么爽快?柳雨不敢相信,扭头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轻声笑了笑,便扭头看向窗外,没说什么。 柳雨说:“不管,反正你是答应了。”她又偷偷地瞥向张汐颜,看不见表情,但能感觉得到张汐颜很放松,没有冷冰冰的充满排斥和抗拒。她心说:“我这算是进步了吧?”她很好奇,为什么张汐颜突然对她又不一样了呢。 她把车子驶出停车场,问:“道观还是你家?” 张汐颜说:“道观吧。” 道观很久没住人,也没有人打理。她开门进去,便见院子里满地的落叶,还有杂草。 她路过正殿,先给祖师爷上过香,才领着柳雨去往后院卧室。 柳雨的手指在布满灰的桌案上一抹,问:“你这里能住人?”她对张汐颜说:“你回头把钥匙给我哥,让他没事过来打扫打扫吧。”反正你家的杂活都是他在干,过年前还去你家盯着钟点工给打扫过屋子,也不差再多这座小道观。 张汐颜说:“不好麻烦他。”她打开卧室门,也是满屋子的灰。虽然有关门窗,可还有天窗,再加上久不住人,她走之前也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东西都没罩起来,全落了灰。她顿了下,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虽然挺没道理的,但她还是提了句,“你的事,如果没必要,你也不要把他们牵涉进来。” 柳雨不解地看向张汐颜,问:“什么?” 张汐颜顿了下,说:“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说不上来,总觉得……保持点距离比较好。算了,你当我神叨叨的吧。”她检查了圈屋子,门窗都好,就是积灰太多,又太晚了,不好打扫卫生。院子里那么脏,得请人来扫。她说:“住酒店吧。” 柳雨送张汐颜去酒店,又送张汐颜回房间,然后赖着不走了。 两米多的大床,够两个人睡,很宽敞,不会挤到。 张汐颜信了她的邪。 柳雨趴床上,不走,说不走就不走。她不仅自己趴床上赖着不走,还把张汐颜的背包和剑一起抱在怀里,扣住张汐颜的家当,不让张汐颜走。 张汐颜看出来了,柳雨这是改变策略走无赖风了。 她懒得搭理柳雨,去洗漱。 柳雨得逞,满脸是笑地看着洗漱间方向,听着放水洗脸和刷牙的声音,想到张汐颜就在她的旁边,满心的满足和幸福。她决定把张汐颜的位置挪在赚钱的前面。 。。。。。。。。。。。。。。 第75章 毫不意外的, 张汐颜又当了一回抱枕, 还被亲了额头。 她发现柳雨对她的心思完全没有打消, 依然我行我素。 大概是被柳雨的开心感染, 她不仅不觉得讨厌,竟然还有点隐隐的喜欢。她想,或许是因为人都喜欢被爱吧。 半夜, 柳雨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有谁在看她。 她心想:莫非汐颜宝宝也喜欢我,在偷看我? 她正在考虑是装睡还是让汐颜宝宝继续看她,脖子上的几只惑音蛊突然跟疯了似的, 开心地又蹦又跳,震得铃铛颤得像抽羊癫疯。她睁开眼,就见一只金灿灿胖得不知道该说是猪蹄还是火腿肠的大虫子趴在张汐颜的头上睁着豆大的眼睛看看她。那些惑音蛊是真疯了, 竟然还向这么条不知道从哪来的大虫子打招呼:这是熟人……虫吗?哪来的? 张汐颜还被这胖虫子踩着脑袋, 她也不敢乱动,就怕它给张汐颜来一口。她暗骂张汐颜真是猪, 睡熟了不知道醒的那种, 脑袋上趴了条超级大蛊虫都不知道。这玩意儿, 她见过一模一样的, 但她见到的那种只有她的两截手指长,剧毒,闪电般的速度, 还会放毒气。要不是数量稀少, 她又有花神蛊, 早凉了。从毒性、速度和攻击力来说,她遇到的那只就堪称蛊王了,这只……柳雨想象了下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确实能不能打得过,便她与惑音蛊沟通让它们传话跟胖虫子说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伤人呀。她愿意给赎金。 胖虫子盯着柳雨的脸看了看,又凑过去闻了闻,豆丁大的眼睛嫌弃地翻了下,扭头就钻进张汐颜衣领里去了,那速度快得柳雨都没看清楚。 柳雨心说:“卧槽,这速度,有点干不过它。”她听得张汐颜均匀沉稳的呼吸声,捏着冷汗,悄悄地去探张汐颜的衣领,心说:“你可别乱来呀。”她心说:“张汐颜,好歹你也是有花神蛊的人,你是靠对付蛊吃饭的,这么大一只钻你身上,你不知道呀。”她掀开衣领,一瞅,顿时:“……” 雪白的一团柔软上,纹身似的贴着那条胖蛊,金灿灿的,活灵活现的,那货还朝她又翻个白眼,眼神极尽鄙视! 这胖虫子是张汐颜养的!这胖虫子鄙视她!她被张长寿鄙视,被三姑奶奶鄙视,被张汐颜鄙视,她今天还被张汐颜养的虫子鄙视!姐要不是心理素质强大,姐今天都得自闭了。 忽然,张汐颜的呼吸有变,然后,紧跟着,张汐颜睁开了眼。 柳雨的视线和张汐颜对上。 张汐颜低头看了眼勾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拿看色狼的眼神看着柳雨:你要做什么? 柳雨指指张汐颜左胸上的那只,“它爬出来踩在你的脑袋上鄙视我。” 张汐颜把柳雨的爪子挪开。 柳雨好气!那么私人的地方,她都没摸过,就让那只大猪蹄子趴上去了。她说:“你能不能让你的蛊换个地方?你不是有花神蛊了吗?你怎么还养这么一个玩意儿。你家可真是家底厚实,两指长的虫子能让你家养得这么肥。” 张汐颜想说是捡的,可确实是祖宗传下来的,便没反驳,继续睡觉。 柳雨说:“不对呀,你的这只大猪蹄子蛊是怎么跟惑音蛊认识的?总不会是惑音蛊对这大猪蹄子一见钟情吧?” 张汐颜转身,很是无奈地看着柳雨,问:“你睡不睡?” 柳雨挑眉,说:“说说呗,你这蛊哪来的?” 张汐颜眼睛都没睁,说:“上次进山捡的,蛊主是花祭部落的少祭司。” 柳雨眨眨眼:“……”这么久没出来,以为你遇险,结果是有奇遇,呵呵! 算了,自家媳妇,不妒忌!但是,凭什么这胖猪蹄子对着她翻白眼嫌弃? 柳雨衡量了下实力,虽然她不见得会打输,但即使打赢,也是惨胜,非常惨烈地两败俱伤的那种惨胜,再加上蛊主是张汐颜,她惹不起,算了,睡吧。 张汐颜翻身,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靠着,又睡熟了。 柳雨看着紧贴着自己的张汐颜,感觉到那种被依偎和依赖,心想:“她是喜欢我的吧。”她看着面前熟睡的容颜,越看越喜欢,都舍不得睡觉了。张汐颜的气质清冷,心肠也没多热,冷冷的、凉凉的,但她是正宗牛鼻子脾气,又直又刚,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蝇营狗苟,有本事还长得好看,样样都是她喜欢的。她盯着张汐颜的鼻子和嘴巴,心说:“好想偷亲。”偷亲一口没关系吧?万一被发现了呢?偷亲显得不够正大光明,算了!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也要正面刚。 清晨,张汐颜睁开眼,刚要把揽在腰上的手挪开起身,便感觉腰间一紧,她心想:“不让起床么?”柳雨突然压在她的身上,唇贴着她的唇,大脑瞬间空白,有点懵,之后便感觉到温软的触感缭绕在唇齿间,她和柳雨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脑子里莫名地想到了“缠绵”二字。那温柔的触感似羽毛拂过唇,绕过舌,撩得她的心腔间都跟着略有些痒意。她心想:这是接吻吗? 好一会儿,柳雨的唇从她的唇间挪开,眉宇间满满的全是笑意,“早呀,汐颜宝宝。” 张汐颜回味了下刚才的感觉,不讨厌,算了,不找柳色狼算账了。她冷声警告:“下不为例。”忽然又想起在高铁站被强吻的事,顿时:“……”下不为例好像也没什么威慑力,肯定还有下次。 柳雨在张汐颜的耳畔低声说:“张汐颜,我爱你。” 声音很轻很轻,那细语声穿过耳间,像是一直划过心腔,令张汐颜的心跳都收缩了几下。她扭头看向柳雨,想说:“别胡闹”,迎上的却是一双充满认真的凝视容颜,眼里充斥满的情感让张汐颜下意识地有些慌乱。她推了推柳雨,说:“我要起床了。” 柳雨笑出声,调侃道:“张道长,你也有今天呀。” 张汐颜暗松口气,还是这模样的柳雨让她更适应。她低骂声:“神经病。”用力推开柳雨,飞快下床,落荒而逃。 她在洗手间里躲了半天才把情绪控制住,洗漱完出去,见到柳雨,又有些……无话可说。 大清早的,刚醒,人还没清醒,就来了个吻,这叫什么事呀!那神经病还神采飞扬的,恨不得走路卷起风、浪到飞起来。 张汐颜冷冷地扫了眼柳雨,从衣橱里取出道袍穿上。 柳雨去洗漱完出来,对张汐颜说:“我回家收拾行李,我们一起回昆明。”她很想再拉着张汐颜再亲亲的,可瞧着张汐颜那神情,没敢。 张汐颜应了声:“好。我上午回道观,找人打扫下卫生。” 张汐颜上午打扫了道观,把东西都收进柜子里,值钱的锁进暗柜中,再把家具罩起来,下午便跟柳雨一起回了昆明。 她先到柳雨的办公室清点了药材,这里没有加工蛊材的条件,**的蛊只能全部运回去。 依然是大部分的蛊都无法入药,但**的蛊哪怕不能入药,还能用来炼蛊或投喂花神蛊和猪蹄,于是也买了一些,再给柳雨留了部分。她把缺的药材拟了个清单给柳雨,包装步骤、要求也都详细注明。柳雨如果嫌麻烦,运**出来也是可以的,她都收。 柳雨说:“我还是抓**出来吧。你拿回去育种,往后就不缺药材了。” 张汐颜怔愣两秒,说:“谢谢。” 柳雨指指脸颊:这样谢。 张汐颜转身走了。 年前的那批蛊药,再加上年后柳雨从花祭部落里弄出来的**,数量极大,张汐颜叫了辆货车才装下。为慎重起见,她甚至在货柜车里布了幻阵,又以法器镇护,再亲自送回老宅,交给张长寿。 蛊材多,处理起来也麻烦,要留作育种的那些,她挑出来后又和她爸一起亲自送去黑牢。她不敢下黑牢,把育种的活蛊从黑牢门口放进去,它们便很快地逃没影了。 她站在黑牢门口用强光手电筒照去,只能看见几根供攀爬的链子,上面还立着几只不知道是雕塑还是机关的东西,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暗,不时的响起几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嘶吼。 黑牢里蛊瘴横生形成剧毒浓雾,普通人进去,估计得穿防化服。 她提高声音喊了声:“三姑奶奶。” 不远处响了声:“哎。我在这。”声音隐隐绰绰听不清楚。 张汐颜莫名打个寒颤,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可不是她三姑奶奶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紧跟着,不远处响起她的声音“三姑奶奶。” 张汐颜:“……”她一道黄符打过去,先是什么都没有,紧跟着,就像照镜子似的突然出现了自己的身影,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惊诧和恐惧。 张汐颜扭头就走! 虽然她知道只是蛊虫在模仿人的声音和用蛊烟制造出幻影,但是这么看起来跟活见鬼没区别,她害怕。 那影子跟着她过来,但在靠近洞口的时候,又似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惶后退,躲了开去。 张汐颜没进门,自然看不见黑牢里面的门洞上方有一个神龛模样的东西,里面盘膝坐着一个与她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略微不同的是,在那女人的额间天目穴处有一道隐隐约约竖纹,仿佛开了一道天眼般。那女人穿着用一种名为“玉皮”的蛊皮缝制成的衣服。“玉皮”如玉质般润泽、细滑如布,可保尸身即使过千年也不腐不烂栩栩如生。 第76章 张汐颜在老宅待了近十天, 她回到昆明的时候, 柳雨已经从花祭部落出来。 她刚到机场出口就见柳雨等在外面, 旁边还站着来接她的罗钜。 半个月不见, 柳雨比起之前更加妖艳,唇不染而朱,肌肤细腻得吹弹可破, 眼睛明亮得像星星在泛着光,双手揣在轻薄飘逸的风衣口袋里,刚修剪过的短发显得利落洒脱,耳边折射着璀璨光泽的钻石耳钉点缀得人精致华丽。她看见张汐颜走出来, 脸上的笑容漾开,显得愈发容光潋滟明媚动人,惹得旁边不少人都盯着她看。 张汐颜真不知道说柳雨什么好。 修炼花神蛊与其它蛊类不同, 其它蛊类有剧毒, 越厉害越容易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而修炼花神蛊只要不是遭到反噬, 它会让人生命力旺盛到仿佛能够再活千年。特别是柳雨这修炼蛊身又不知收敛的, 活脱脱地在往蜕变成妖女的路上狂奔, 头都不回的那种。她急于求成走捷径, 还爱美爱漂亮,只会嫌自己不够漂亮,绝对不会嫌弃自己太漂亮。至于会不会太显眼, 会不会太妖艳, 会不会是邪术, 美就成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柳雨在张汐颜走出来后,熟门熟路地挽上张汐颜的胳膊,说:“中午请你吃饭,下午我们去看货。” 张汐颜扭头看向自己被紧紧挽着的胳膊。 柳雨抱得更紧,微扬起下巴看着张汐颜,一副我就要这样抱着的模样。 张汐颜暗自摇头,心说:“越来越不要脸了。”她认命地被任由柳雨拽着,给罗钜放了假。她坐上车,还是点了句柳雨:“过犹不及。” 柳雨不解地问:“什么?” 张汐颜淡淡地看了眼柳雨,说:“没见修炼蛊术的人敢大张旗鼓地把技能点都往脸上点的。”黎未那样的大佬都低调到让人记不住脸,这位到好,唯恐别人记不住她脸。亲,蛊术算是歪门邪道,低调点。 柳雨闻言赶紧把车上的镜子放下来,照了照镜子,臭美地摸摸自己的脸,说:“皮肤变好了,颜值都高了好多。汐颜宝宝,你有没有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张汐颜心说:“我就知道。”她系上安全带,说:“柳司机,麻烦你开车。” 柳雨眨眨眼,司机开车貌似有另一个意思哈!她的思绪飘了飘,赶紧对自己说:“纯洁纯洁。” 张汐颜:“……”好想拉黑她。 柳雨请张汐颜吃饭,怀揣情侣约会的小心思,挑的餐厅自然得有那气氛。档次算是中等偏上,不是很奢侈的高消费场所,毕竟张汐颜不是追求物质的人,偶尔一次奢侈下可以,次数多了,她怕又进黑名单。 她入座,刚接过菜谱,就见张汐颜满脸震惊地看向她的身后方。 她心想:“身后有鬼吗?”一回头,那表情顿时呆滞住。黎未! 一向职业女强人风的黎大佬像变了个人似的,穿得那叫一个温婉,活脱脱的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清秀小美人,让人看见就忍不住上前勾着下巴挑戏两下的那种。她白皙细嫩的手腕上戴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质感的手表,也不是冷硬的钻石,而是羊脂玉手镯,衬得手腕愈发显得纤细,好像轻轻一折就要断,娇弱得很。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得像丝绸,一侧勾在耳后,另一侧垂下几缕,头发略显顽皮,人嘛,那真叫一个乖顺无比。 她好像完全没有觉察到旁边的两人般,专注地当自己的低头族玩手机。 柳雨低声对张汐颜说:“人有相似,你看她都没看我们,她真要是黎未,早发现我们了。”她说完,翻开菜谱,问张汐颜:“想吃什么?” 张汐颜满心怵然,心说:“你可真会挑地方。”更无语的就是柳雨修炼蛊术真像是把技能点全点在颜值上,眼力劲是没有半点提升。花祭部落的花祭神是巫神黎未的护法神,柳雨作为花祭神居然认不出自家老板,也是厉害了! 柳雨没听到张汐颜的回答,顺着张汐颜的视线又朝身后的那人望去,还悄悄地瞟了眼她的手机,见那位竟然是在逛朋友圈,彻底放心,悄声对张汐颜说:“放心吧,不是黎未,黎未没朋友。”她见张汐颜有点心绪不宁,以为张汐颜是在黎未手上栽了大跟斗,有心理阴影,估计这会儿对着这人也没心思点菜,便作主点了张汐颜爱吃的菜。 皮靴踩在地上的脚步声靠近。 黎未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眉宇间全是温柔,眼神充满缱绻眷恋,目不转睛地望着来人。 淮阳老龙的凤凰徒弟骆灵径直走到黎未对面坐下,说:“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塞车。” 黎未说:“没有,我刚到。” 柳雨只感觉来的那人身上一股令她很难受的灼热之气,花神蛊更像是遇到天敌般蜷缩起来。那人的气势极强,烈焰灼烧的感觉像要把她和花神蛊一起烧成灰,相当可怕。她心说:“冲她约会的对象,她要是黎未,我把桌子吃了。”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的那跟黎未长得很像的女人说:“你二叔中血蛊的事,我很抱歉。” 柳雨:“……” 骆灵似笑非笑地对黎未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黎未说:“我任你处置,可好?”那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还带着丝丝撩人的意味。 张汐颜和柳雨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想法:换地方。 她俩连菜都没等上,立即买单结账走人。 骆灵还回头看了眼她俩,很是诧异:“我家的餐厅不好吗?” 张汐颜想暴捶柳雨:挑的什么地儿。 她出了餐厅,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说:“走吧,看货去。”吓都吓饱了。 柳雨心疼她的约会、心疼她的情侣午餐,可看张汐颜的脸色很不好,不敢再提,整个人都蔫了。 张汐颜的心头不安,也不耽搁,付了货款,便叫老鲁带着事务所的人把活蛊装上货车。她在旁边盯着装车。 柳雨站在张汐颜的身边,恋恋不舍的模样,说:“我陪你回老宅呗。”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送给她一个“休想”的眼神。 柳雨退而求其次:“你家老宅的座机号码是多少?” 张汐颜知道柳雨要电话号码肯定没好事,不想给。 柳雨挑眉,下巴朝卡车点了点,说:“我也可以坐到车上赖着不走。脸什么的,我估计我也早就没有了……吧。” 张汐颜:“……”脸都不要的人,我认输。她认命地报上自家座机号。 柳雨说:“WIFI重置密码和重设MAC地址都很简单的。”她把早准备好的攻略发给张汐颜,说:“你懂的。”她又问张汐颜:“你什么时候方便接电话?” 张汐颜说:“不确定。”她见货柜已经装好,又用驱蛊符和幻符把货车都封起来,装了满满一车活蛊的车顿时像变戏法般成为一辆空车。 柳雨:“……”厉害了张十三,你什么时候会幻术了?她可算是明白张汐颜是怎么把剑带过安检的了。 张汐颜坐进车里,对柳雨叮嘱道:“最近没什么事的话,不要待在昆明。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人是淮阳老龙的徒弟,叫骆灵。她身上有凤凰真火,你的花神蛊不够她一把火烧的。” 柳雨顿时笑开了,“担心我?” 张汐颜淡淡地说了句:“只是有些不安。”她说完,便关上了车窗。 车子驶出去不久,就收到柳雨发来的消息:“汐颜宝宝,我想你。” 张汐颜看了眼时间,刚分开有没有十分钟?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车突然响了声喇叭。 副驾驶位的老鲁回头:“小老板,柳总。”他指了指车外刚才响喇叭的那辆车。 张汐颜扭头看去,开车的正是柳雨。她心说:“柳总,你是这么闲的吗?生意不做了?”随即想起,柳大小姐刚赚了笔大的。她才把钱转过去。 柳雨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服务区。 张汐颜下车,柳雨也下了车。 柳雨笑眯眯地说:“我想了下,这么大笔生意,我得做好售后保障,得帮客户把药材送到家门口。客户就是上帝!”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到便利店买水。 出发的时候,张汐颜拉开柳雨的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 柳雨先是愕然,待见到张汐颜系上安全带、锁好车门,眼睛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张汐颜问:“你不嫌累么?” 柳雨说:“不累。”美滋滋地把车开出服务区,跟在装有活蛊的货车后面。她对张汐颜说:“我有预感,我的春天快到了。” 张汐颜没理她,扭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柳雨打开音响,放起了《好日子》。 张汐颜:“……”又疯了! 柳雨一直送张汐颜到老家镇上的香火铺,直到张家村来人卸完货,张汐颜要进山,她才回去。 张汐颜刚到老宅就接到柳雨打来的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问她到了没有、路上顺不顺利、累不累、想不想她,又再聊自己在做什么,一通没营养的话聊下来,等她挂电话的时候才发现两人通话时间快到一个小时了。 张汐颜:“……”柳雨真能说! 这次运回来的都是活蛊,即使有少数如血竭那样的植物也都是带有蛊卵或伴生幼蛊的,每一箱都需要她亲自动手处理。她爸的药材凑齐,每天喝药、泡药浴、活动筋骨,忙着治病,家里的大小事务都交到她手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她到晚上稍微有点空,柳雨掐着点打电话过来。 最开始柳雨是打座机电话,通话时长从半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不等,严重占用她晚上的办公时间,后来在柳雨的套路下,逐渐发展成连着视频办公,再后来发展到每天只要两人用电脑,就连视频。 视频的另一端,柳雨每天都在演绎什么叫着精分老板。 上一秒她还在逗比无赖风走起,敲门声一响,原本露肩露吊带的柳大小姐秒秒钟拉好衣服,一句冷漠得不带丝毫感情的“进来”,瞬间化身专心办入的高冷·残暴·冷酷无情·女总裁,拼命地向她的员工释放高压,然后发过来的消息通常是:“汐颜宝宝,我先忙一下哈,么么哒。” “汐颜宝宝,我不是冲你冷脸哈。我最爱你了。” “汐颜宝宝,我这会儿超生气,你等我发个火。” 张汐颜每天都得心疼好几次柳雨的员工和自己。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四月底,运回山的活蛊和蛊材终于处理好了,老宅的大小事务也安排下去。张汐颜收拾了行李,准备明天回昆明。 柳雨听说张汐颜要下山了,归心似箭,奈何她爸生日,至少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昆明,于是,宝宝不开心,宝宝要汐颜宝宝哄。 张汐颜就在说着我不会哄人中,和柳雨煲视频电话煲到一点多。 突然,她的心脏一阵剧烈绞痛。电话那端的柳雨更是惨叫出声从床上滚到了床下。 张汐颜痛到连喊都喊不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像有一个巨大的旋涡在抽取她的意识把她往黑暗里拉拽。 意识在瞬间脱离了身体,有什么东西涌进了她的脑海,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顾不得去理会那是什么。 淮阳老龙那凤凰徒弟骆灵和黎未就在她的面前。 黎未跪趴在地,她的胸前有个大窟窿,心脏处的本命灵蛊被凤凰真火烧成灰烬。她的手紧紧地抓住骆灵的衣襟,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骆灵跪坐在黎未的跟前,双眼通红,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黎未,似痛恨至极。她的眼神凄厉又透着痛楚,恸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黎未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但只你有才能杀得了我。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庚辰跟你一样,留在了这人间地界。我们巫族的力量都在血液中,用我们巫族的血能开启你们回家的路,所以我们被追杀了五千多年。”她痴痴地看着骆灵,抬手抚着骆灵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她眷恋地看着乌玄,说:“我舍不得你。” 骆灵泪如雨下,满是嘲讽地笑道:“可你却杀了我、杀我全家?” 黎未柔声说:“我没杀你家人,也从来没有牺牲过你。你的真身生机未绝,就在伏曦大阵的阵眼中,那有个阵中阵,是凤凰涅槃阵,我封在你神魂中的三滴凤凰精血能引发大阵助你涅槃重生。”她凑近,将额头抵在骆灵的额头上,用凤凰真火引燃自己,她低喃道:“傻子,我这一生都在战乱中颠沛流离,你是我唯一的光明和快乐,我怎么可能舍得。你的血,纯阳至罡,是用来防止蛊物外逃的。当年献祭的是我,我不舍得离开你,用巫蛊之术强留自己在这人世间,却没想到,这五千多年……全用来找你了。别再轮回了,别再恨我了,回真身去吧,求你了,我的心脏已经熬干了,伏曦大阵撑不住了。回去,好不好?带上蛊神树,回你的故乡,回金乌神宫。” 骆灵厉声问:“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黎未,我能信你吗?我亲眼见到你杀害我的父母,他们的尸体还在这——”她的话音未落,就见到面前的黎未突然散开,散成无数纷纷扬扬的花瓣。她伸手去抓,抓到的只是花瓣形状的花神蛊,花神蛊落到她的掌中就被烧成灰烬,没被她抓住的那些花神蛊也在空中化为飞烟,几乎绝大部分花神蛊都被点燃,只有极少数落回到蛊树神上渗透进去。 骆灵的脸色大变,叫道:“黎未,黎未——” 张汐颜在黎未散成花神蛊被烧灭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她,紧跟着她就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里轮得天旋地转,刚才那种意识被剥离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咬牙坚持住,不断地默念定魂咒抗拒那股吸力,她知道那是要让她醒来,但是她需要知道了解更多,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骆灵的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变成一间到处都是鲜血和死人的屋子,一个手里提着龙头大刀的青年男子一刀劈开大门冲进来,却只见到骆灵跪坐在地上,急声问:“黎未呢?” 在他的身后,有很多人涌进来,他们大喊:“别让凤凰逃了!” 张汐颜的意识飞快抽离,她似乎听到了黎未的声音,又似乎没有。她顿时明白,那不是自己的意识被抽离,而是黎未在临死前通过与花神蛊之间的感应联系,在相隔极其遥远的地方又一次入侵了她的意识,传递消息。 她哪禁得住黎大佬的手段,她的思绪回归现实时,脑袋疼得像要炸了,花神蛊更是大受刺激搅得她剜心地痛,她“噗”地一声喷出口血箭,晕了过去。 第77章 柳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从体内的花神蛊到她自个儿都萎靡不振,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无数的声音和画面从脑海中划过, 但到底梦到了什么,想不起来了。至于怎么睡到地板上的……也想不起来了。 她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摸到手机准备给她家汐颜宝宝发个早安问候, 手机没电关机了,她插上电源,跑去洗漱,然后一眼见到镜子里的自己跟个鬼一样, 脸上都是干掉的血渍,血从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里流出来,然后干掉了, 滴在脸上, 脸色还特别的苍白难看,真就是拍恐惧鬼片都不用上妆。 她呆滞几秒才反应过来:卧槽, 黎未那神经病又发什么癫?你好好的谈恋爱不行吗?隔着几千里远你还折腾我?大佬, 虽然我说你没朋友, 但那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你这会儿来收拾我,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还是你被老婆收拾了气不顺拿我出气?你要是我的供应商,我妥妥的拖你货款。算了, 你是大佬, 你是客户, 你是上帝,姐打不过你,不跟你计较。 柳雨跑去洗头洗澡,总觉得胸口闷疼,心情也挺烦躁,还有种莫名的伤心感,有点想哭。 她心想:“大清早起来发现被收拾了,我没哭出来那是我大气。” 她自我安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多强呀,不然早崩溃了。 她遇到花祭部落成为花祭神,又再遇到黎未,那是真的惨,好在还有一个安慰,总算能跟她家汐颜宝宝门当户对了。 她洗完澡,手机开机,发问候消息过去,顺便吐槽黎未折磨她,要求拉上老婆一起谴责黎未,结果她家汐颜宝宝没回消息。 她打张汐颜的电话,关机。她然后才想起,今天张汐颜回昆明,莫非上飞机了?行吧,过两个小时我再打。 她出了卧室下楼吃饭,她妈正陪着来给她爸过寿的亲戚打麻将呢。她妈还来了句,“小雨,云南地震了,好像就在你们花集村附近。” 柳雨没精打彩的,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说:“云南四川在地震带上,大家都震习惯了。” 她起得晚,早餐只有自己吃,还没有媳妇远程陪伴,只好自己撸手机。 她看到新闻,云南怒江州发生地震,还有山体滑坡和地陷,但是村民们早在去年就已经另迁新址,并没有人员伤亡。经销点的大长老接受采访,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扶贫政策,早上还有村里的马队出来,花集村的村民们都很好。 柳雨心想:“现在花集村的养殖搞得如火如荼的,趁着地震,让他们进去看看多做点商业宣传也没什么的呀。”不过这种小新闻没什么关注度,要不是有个生苗下山政府,估计连个村民采访都没有,毕竟深山老林子里的山体滑坡,有嘛好关注的。 大祭司打电话过来。 柳雨按下免提,就听到大祭司无比惶恐地大喊声花祭神,大把年龄的老人家放声痛哭。 柳雨:“……”不是吧?不是说村里没伤亡吗?她赶紧让大祭司别哭,有话好好说。 大祭司痛哭着告诉他,昨天晚上,有一团火焰落到花祭部落,然后发生地震,祭坛塌了。 柳雨说:“祭坛塌了再建一个就是。你们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去年刚建的祭坛,一个三四级的小地震给震塌了?”她怀疑大祭司是怕她问责才哭得这么惨?啧,才跟外接接触一两年,建豆腐渣工程都学会了? 大祭司恸声大哭:“是禁地里的祭坛塌了,全埋下面了。外面的人说是地下的溶洞塌陷造成的山体塌方。” 柳雨:“……”蛊山塌了?她的钱!她赶紧挂了电话,给黎未打电话。祭坛里有乌玄的尸身,黎大佬你得想办法把蛊山挖出来吧,你能有办法把蛊山挖出来的吧,都是钱呢。 黎未的电话没有人接。 她又打电话给黎未的特助,特助也联系不上黎未。她让特助去黎未的家里看看,特助说他不知道黎总住哪。 柳雨想了想,也不怪特助。就黎未那老妖怪,估计她家邻居都不会记得有她这么号人,指不定哪天消失了都没几个人觉察到。她只好打个电话安慰大祭司:“祭坛塌就塌了吧,我还在呢,村里的养殖场收入够大家吃饭。你让大家好好学普通话好好读书,以后走出大山,有的是好日子过。”又是一通鼓励加油,总算把惊惶不安的大祭司安慰好了。 她过了两个小时,又给张汐颜打电话,准备让张汐颜去蛊山看看,万一有蛊跑出来,多少还能捞回点。 张汐颜的电话依然没打通。她又打老宅座机,倒是很快打通了。 张长寿大师接的电话,告诉她,张汐颜练功出了岔子,像是走火入魔,这会儿高烧昏迷,接不了她电话。 柳雨:“……”姐姐,我这上速成班的没事,你这稳打稳扎的走火入魔了?话说昨晚电话粥煲到一点多吧,你还练功?她吐槽张长寿:“张大师,你们家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哪有天天凌晨三点让人起来练功的?我看这不是走火入魔,这是生生让你们折磨……”她没说完,那边“咔”地一声挂了电话。 柳雨很想去看看张汐颜,但是她去了也只能蹲在镇上,见不到人。有张长寿在,张汐颜应该会没事,毕竟她家的医术真不是盖的,缺胳膊断腿伤到气海都能治。柳仕则先生过寿辰,她还得留在家接待应酬,要是这会儿就走人,也不知道她爸妈得怎么偷偷难受。 柳雨心塞,可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绪不宁了。 她心口疼。 一定是因为汐颜宝宝练功走火入魔了。 柳雨忙于各种接待应酬,有点空就往老宅打电话,接电话的人不是张长寿就是俞敏,每次打过去都是张汐颜还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她的心里愈发不安和难受。 柳仕则过完生辰的第二天,她便直接赶往张汐颜的老家,刚下飞机,学校打电话过来了。告诉她村里的小学生,周末放假回家,周一,一个都没到学校。老师到经销点,发现经销点没开门,聘请的会计、收银都等在门口。老师打大长老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就只好打到她这里来了。 柳雨说她知道了。她把手机村里的花集村众人的电话号码手机号码全打了遍,全都没有人接。 这不对劲。 经销点是个联络点,一定会留人的。 就算大长老不在,也得留两个村民传信,而且现在路修通了,马队进出只需要几个小时。 柳雨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连机场都没出,订了最近的航班赶回去,刚下飞机,就接到副总的电话,说花集农贸公司出事了,告诉她电话里说不清楚,让她赶过去看看。 她赶到公司,只见写字楼里的员工议论纷纷。 副总迎过来,说:“柳总,你办公室……” 她快步进入办公室,见到她放蛊材样板的那间屋子,防盗门带门框一起飞出去,防盗门都熬进去了,像是被非常强大的撞击力撞飞的。蛊的味道都不好闻,比起山里的蛇虫味道都大得多,里面的蛊材都运走了,但味道还在。她说:“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前阵子山里送了点野味过来,味道大了点,找人清理下就好。黎副总呢?”黎副总,花祭部落的少祭司黎重。昆明是省会城市,条件比山里好得多,黎重在村里算是千里挑一的出众,脑子活学东西快,调他过来看守厂子学着做生意。他的女儿黎晨也跟了过来,各种补习班安排得满满当当。她给的补助,黎重的工资和年底的分红,全投在了女儿的教育上。 柳雨打黎重的电话,没有人接,她打黎晨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她先到黎重在厂子里的宿舍看了眼,没人,残留的气味告诉她,至少两天没住人了。 她又匆匆赶往黎重租住的地方。 黎重租在一个老小区,离这里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她开车几分钟就到了。她匆匆赶到黎重家,敲开门就听到黎重的怒吼声:“你还知道回来——” 黎重一眼认出敲门的人,赶紧伏地叩首:“花祭神。” 柳雨长松口气,问:“你怎么不接电话?”一眼瞥见客厅地板上的手机零配件,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她说道:“你起来。”进屋,问:“怎么回事?” 黎晨的文化教育课远远落后,一切得从最基础的学起,被同上补习班的小学生嘲笑了。未来的祭司,在花祭村谁敢不尊敬她,恼羞成怒之下把小学生打了。家长找上门来,她把家长一起打了。补课老师不敢再教这暴力学生,让她退学。黎重想着老师是花祭神找的,不能是花祭神找的老师不对,于是教训了黎晨一顿,然后叛逆期的孩子离家出走两天没回来了。他到处找也没找到人。 孩子丢了是大事,柳雨只能让黎重留在昆明找人,自己赶往花集村。 第78章 柳雨连夜赶往, 她到乡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经销点亮着灯, 外面停着警车, 拉着警界线。 旁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见到她的车,纷纷喊:“柳老板到了。” 有热心的街坊邻居来到柳雨跟前激动地大声说:“柳老板, 遭贼啦,警察都来了。” 柳雨心说:“我看见了。”她非常担忧,心紧揪着,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道谢。 她进入到警界线处, 就有警察把她请进去,给她出示了证件。有出动当地的刑警,但主要负责这事的是民宗协的办事员, 来了一个小组。 经销点里有打斗过的痕迹, 桌子和凳子踢翻在地,地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 像是刀子划出来的。地上有五团浅浅的烧焦过的痕迹, 乍然看起来像是地不干净, 但那灰呈人形, 还被人用粉笔绕着焦痕画了圈编了号。 民宗协的办事员很直接地告诉柳雨,他们清楚花祭部落是干什么的,也知道柳雨在倒卖山里的东西, 不过看在她还算安份守法的份上, 没跟她计较, 但现在闹出人命,希望她全力配合,不要妄想隐瞒。 柳雨一脸懵比,她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问办事员有没有线索,知道是谁干的吗,办事员说案件还在调查,保密。她乖乖地配合他们做完笔录,便想回花集村,办事员说给她在镇上安排了房间,要保护她,请她暂时不要离开。 柳雨微微一笑,“保护我?”她瞬间炸了,劈头盖脸地把办事员骂了个狗血喷头,调头去了镇子边的马队运输点,马还在,人没了,地上用粉笔沿着烧焦痕迹画了十几个人形轮廓。除了烧焦的痕迹,连点灰都没留下。 她连夜进村,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赶到村里。 村子里静得吓人,还有一伙人点着探照灯在通宵加班,还在测量地上的痕迹做记录。 柳雨施展蛊术去周围的蛊虫沟通。 这山里蛊虫无数,一些特殊的蛊类不比现代监控差。 很快,蛊类便通过信息素将消息传回来,虫子的视角,模糊不清,且是许多的虫子从很多个角度看到的,线索很零乱,但足够她了解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发生地震的夜里,一团亮光像流星般划过天空落向蛊山,不久,蛊山就发生了地震以及传出轰隆声,大祭司连夜带人进山查看。 她可以确定的是,当时村里的人都被地震和轰隆声惊醒,都从屋子里跑到了院坝中,村子里的人都还在。 第二天,还有新闻记者进山采访,还有政府工作人员进来慰问。 就在前天夜里,深夜,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背着龙头大刀的男人从蛊山方向出来。他身上的气势很可怕,周围蛊虫都吓得蛰伏了,不敢发出声音。 他先把村里巡逻放哨的人解决了。 龙头刀从脖子上抹过,那刀子能吸血。 人的血汇成血柱涌向刀子,人倒在地上时脸上的表情还流露出惊恐和极度痛苦的扭曲,仿佛连魂魄都被撕扯碎了。他们倒在地上时人便成了干尸,紧跟着就像被扔进大火中飞快地化成灰烬,再被那人身上逸散出来的狂风吹散,一条条性命,就这样消失去。 村子里的人就像是睡死了,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毫无觉察。 他挨家挨户地踹开门进去,一刀一个,不管是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那天是周六,学校的孩子都放假了,上补习班的人也回来了,近千人的村子,就这样几乎被一锅端了。 除了一夜之间失踪的人口,除了地上的那点焦痕,除了山里的虫子看到了这一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还在家里招呼客人,全然不知村子里正在发生这样的惨案。 那人在村子里坐到天亮,他轻轻地擦拭着手里的刀,神情凶悍冷冽得宛若厉鬼。 天亮后,他把刀背在身后,沿着出村的路往外走。他的身后是已经变得死寂的村子。 到晚上,也就是昨天夜里,修在花集村半路客栈里的村民和在乡上村民也都遇害了。 今天早上,她的助理上班,发现她的办公室里的库房被砸了。那么厚的防盗门上留下一个被脚踹出来的印子。 村里办案的人员发现了站在村口的柳雨,有两个人赶过来,认出她,赶紧把她往里请。 一个中年男人伸出手,向柳雨自我介绍。民宗协的人,姓王,是个主任。他告诉柳雨:“这案子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所以由我们负责。”他沉沉地叹口气,说:“节哀。我们会尽快抓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做下这样的惨案,能让他把牢底坐穿。”他对柳雨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她往里请,说:“根据我们了解,花集村目前还很落后,村民们还很贫穷,当然,有您在,他们的生活水准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要说的重点是,根据我们从各家各户调查到的线索,村民里还穿不起皮鞋,以布鞋或草鞋为主,稍好些的也只是胶鞋和运动鞋。”他把柳雨请到村口处,地上有白灰圈起来的脚印,“四十五码男鞋,根据鞋印,初步判断对方的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体重一百四到一百五之间,标准体重,目前可以确定对方只有一个人。花祭部落的出身,你我都知道,能够以一个人的力量花集村干下这种事情,且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抗,能够有实力干出这件事的,范围可以进一步缩窄。皮鞋,这种鞋纹是今年上市的新款,奢侈品牌,范围又窄了。目前正在以这些标准筛选嫌疑人,相应很快会有结果。” 黄主任顿了下,继续说:“我们怀疑这个跟黎未和骆灵那案子是同一个人。目前已经证实,黎未和骆灵都已经死亡,至少不在人世间了。” 柳雨双眼通红,瞠目结舌地看向黄主任,问:“黎未死了?” 黄主任很是诧异:“你们的巫神死了,你不知道?” 柳雨问:“什么时候的事?” 黄主任沉默两秒,说:“就在花祭部落的伏曦大阵消失、山里地震塌方的那晚。” 柳雨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上,难受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她低喃道:“我……我以为是黎未又在折腾我玩呢。”她一把抓住黄主任的裤腿,说:“那人,行凶的那人,拿着一把大概有一米长的龙头大刀,那刀能吸血,二十七八岁的年龄、短发、国字脸、剑眉,他的身上带有风,把骨灰都吹散了。你知道那人是谁,是不是?是谁?你知道的,对吗?” 黄主任轻轻点头,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目前只能把他列为重点嫌疑对象,一切还得再查证。不过,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黎未有个死对头叫庚辰,与现场和你提供的线索都符合。职责所在,我能透露的就这些,还请你见谅。” 柳雨哽咽着说了句:“谢谢。”她伏首叩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想放声大哭,但声音全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全村的人呀!全村的人! 黄主任于心不忍,蹲下身子说:“你别自责,你得庆幸那时候你没在。黎未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还有幸存者,多注意他们的安全吧,我们清点过人数,少了两个。” 柳雨闭上眼睛,令自己强自镇定。 她和黄主任素不相识,要说有多信任,谈不上,也不可能把花祭部落最后活下来的两个人的安危交给他。她最信任的还是张长寿大师,毕竟那位是真的牛掰。 她拨打张家老宅的电话,打不通,没有人接。 她打张长寿的手机、俞敏的手机、张汐颜的手机都没有接,她打张义山的,也没有人接。她打老鲁的,竟然也是没有人接。 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划过:“不会张汐颜家里也出事了吧?”可她家是道士,跟花祭部落没关点半系的! 柳雨又马上出山赶往昆明,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活下来的人要紧。 她先到花集农贸公司找到了已经到公司上班的黎重,她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黎重被柳雨的样子吓坏了,“手机摔坏了,还来得及买。” 柳雨问:“黎晨找到了吗?” 黎重说:“找到了,已经补课去了。” 柳雨把花集村的事告诉了黎重,让他赶紧把黎晨接回来,让他们千万小心。她想了想,这时候让这两人躲到哪都有不安全,不如跟着她。她当即带着黎重去接黎晨,然后撞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见到她就躲了。柳雨认出他们的衣服,跟淮阳老龙那伙人的一模一样。她放出花神蛊当场把人撂翻,然后接走了黎晨,又再次联系老鲁和郭嫣这两个与张家老宅有联系的人。她打他俩的手机都打不通,打电话到事务所和药铺,都说他们没去上班。她赶到张嫣家,在距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老鲁的车,驾驶位上有烧过的人形痕迹,旁边的别墅里没有活人的气息。大白天的,她不好翻墙进去,放出花神蛊进去探查,在主卧室的床上找到一大一小两团烧过的灰烬。 柳雨疯了般不停地拨打张汐颜、张长寿、张义山的电话,想方设法地联系他们,但都联系不上。她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第79章 柳雨心急如焚, 不停地自我安慰, 毕竟是千年祖庭。 可张汐颜家所在的那一个道派,是从两千多年前自民间发展起来的, 再靠扫荡了在外作恶的花祭部落的一位花祭神和大祭司发展壮大奠定了千年基业。说白了,就是一群普通凡人一步步慢慢折腾起来的东西。 庚辰那样的老妖怪,在五千多年前那能人辈出的上古大战中就已经是呼风唤雨的角色。 不是柳雨看不起祖庭, 如果可以, 她是真愿他们可以拳打天庭玉帝,但她找张汐颜去过无数的道观,见到的都是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清修道士。或许他们会点道门本事卜几卦吉凶、会点周易八卦会背几本经书,但即使是很牛掰的张家, 守山关卡上蹲守的是什么人?张啸林那样的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或许还有厉害的长辈躲在暗处没出来, 可张义山在张汐颜家也算是厉害了的,镇上开个香火铺。说到底, 大家都只是凡人。 无论是庚辰还是黎未,那都是凡人们给他们立图腾柱供起来的神祇,还不是普通的妖魔鬼怪, 都是真正的有来头的大佬。 柳雨以前只觉得黎未这大佬像座山一样压在头上, 本事太大惹不起, 好在不相难处, 能够井水不犯河水, 偶尔还过去扯点老乡关系走点门路, 同时觉得当年花祭部落用血祭的办法请出这么一位太过扯淡、生意太亏, 如今……没了黎未的花祭部落,一夜之间就没了。黎未如果在,不说打不打得过,好歹有个抗BOSS的主力,能够拉得住怪,能够输出几把。她再吆喝一群人,大家群体输出,说不定就能把BOSS给灭了呢!如今没了T,BOSS冲进他们这些凡人堆里,真就是一个技能一个大招灭一片。 柳雨把车子停到服务区,又拼命往经销点打电话,让办事员帮她联系黄主任。 柳雨之前把办事员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他听到柳雨的声音就气得“咔”地一声挂了电话。 柳雨再打电话,那边直接把电话接起来扔到旁边,还骂了句:“什么东西。” 柳雨对自己说:“镇定,镇定。”她电话联系不上,网上公开喊话总可以吧?她就不信那些人不在这时候关注她。她登陆自己的社交号,立即编写消息想要公开消息示警,但在写完后,点击发送时就犹豫了。 有用吗?即使黄主任看到消息,他还得层层上报,公职人员可没她们这些人这么自由。不要说对付庚辰这种级别的,逮捕一个证据确凿的普通人都得有一串的审批手续。对付庚辰这样的,不得先成立个专案组再凑齐一堆战斗力同级别的大佬才好实施逮捕么?不然就成为送菜的了。将心比心,她爸遇到一个张长寿大师都得颠颠地抱紧大腿供了三十多年,还恨不得把他们兄妹也都捆绑上。那种能对付得了庚辰的大佬,要护的可不是像她家这种只有三两个歪瓜裂枣的小家庭,受点伤、挂点彩,那影响也不是一般的大。关系不到位,根本就请不动。换成她,让她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去跟一个自己没把握打赢的人拼命,她去吗?她要是受伤严重或者是出点意外,妈爸怎么办,生意怎么办,员工怎么办?即使示警了,那些大佬知道了,能立即马不停蹄千里迢迢赶过去?反正她不去,最多就是默默关注,之后在聚会的时候讨论谴责。她还能再不要脸点,说当时我在干什么走不开不然一定过去灭掉那厮。肯定有跟她同样想法的,大家抱团互吹,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她收起心思,又回头看向坐在后座的少祭司父女。 花祭部落的唯二独苗。 她能为了张汐颜去拼命,但不能让他们跟着受连累。 她把自己的家里的钥匙取出来给了他们,又各转了两笔钱到少祭司和黎晨的账上,问他们:“找得到我在昆明的住宅吧?” 少祭司点头,“您带我们去过,我们都记得。” 她说:“把衣柜的背板撬开,里面有个小的保险柜,那里面有个小瓶子装,装的是花神蛊,还有两本功法,这是一套的,是巫神传下来巫族最高绝学。”她看向黎晨,说:“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是花祭神。记住,修炼那功法,需要修建蛊池,但千万不要用人炼蛊。从我这一代起,都不准用活人炼蛊,如有违者,处极刑。”她顿了下,说:“当然,把自己炼成蛊的,我不管,但一旦失去人性,沦为人形蛊,必须铲除,以免为祸。记住了吗?” 少祭司黎重和黎晨一起应下。 黎晨说:“花祭神,我们跟你一起。” 柳雨说:“记住,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只要有你们在,花祭部落就灭绝不了。村子不在又怎么样?人还在,想建村子就能再建村子,想开公司就能再开公司。活下去,明白吗?” 她载着他们,从最近的一个高速口下去,开到市区,让他们能够换乘。 柳雨告诉黎重:“我家说不定会有淮阳的那伙人盯着,你们不要自己去取东西。找一个贼,给他下蛊,让他去取,取到东西后放在指定的地方,你们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再去拿。父女俩不要一起行动,一明一暗,互相照应。东西到手,再给那贼解蛊。找贼去火车站,那里人流密集,是贼最多的地方。遇到淮阳的人,能收拾就收拾,收拾不了就撤。你们取到东西,不要在昆明逗留,也不要在哪个地方长时间停留,多取些现金在身上,世界这么大,好好走走看看吧。如果你们能够做到让我都找不到你们的行踪,你们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黎重和黎晨伏地叩首,跪拜在地,嚎啕大哭。他们全村、他们一家八口人,只剩下花祭神和父女俩还活着,如今花祭神要去拼命,他们父女要亡命天涯。 柳雨被他们哭得难受,满心愤怒,立誓:“我必斩庚辰,不死不休!天地如有灵,天地明鉴!”她说完,回头,上车,启动车子,再没看那伏地叩首的父女一眼,一脚油门踩下去,调头驶向高速往张家村去。 她到镇上的时候见到处处一如既往的热闹,很多香火铺都正常营业,旅游旺季,游客比平时还多了不少,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惨烈事件,又安慰自己:也许张汐颜家并没有出事吧。 她把车开到张家香火铺前,见到车门前停着辆旧旧的越野车,店门开着,有几个穿着便服的人在店里查看。她没见到张义山,也没见到他的老婆孩子。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进去,就见到通往二楼的楼道口有灰烬,似乎有人正在下楼,迎面撞上庚辰,然后人就没有了。地上,还有一把法剑也被圈起来了。 一名工作人员见到突然撞进来的柳雨,脸色一沉,问:“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 另一人一把拉住同事,低声说:“这是花祭部落的花祭神。”那人说完,叮嘱柳雨一句,“注意不要破坏现场。”退后些,放她查看现场。 柳雨调头就往外走,她走到门口,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她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她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心想:“我是疯了吗,我不知道弃车坐飞机过来吗?”她当时一股脑地就想着快点赶到,路上除了加油都不停过,一直开车,都没想换飞机换高铁的! “前天夜里。” 她在往花集村赶的时候,庚辰就已经赶往张家村了。她还在昆明的时候,张汐颜家里就已经出事了。到这会儿,来张义山家里的不是张汐颜不是张长寿不是张汐颜家里的任何人,而是民宗协的人。 柳雨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里,开到山脚下的小道旁,就见边上又停着好多不起眼的车。她往前去了不远,又见一个临时修建的岗停,里面有门卫,路上挂了块小牌子“前面施工,游客止步”。 她上前就被岗停的人拦下,告诉她:“前面施工,路不通。”让她回去,不给通过。 柳雨问:“民宗协的吧?我是花集村的。” 那人打量她两眼,正要请示上级,就见面前的这个大活人突然化成一大团聚成一起的花瓣朝着山里刮过去,眼睛都瞪圆了,叫道:“我去……” 柳雨沿着山路往前,她上次来还错综复杂非常难找的路,这会儿半点难度都没有,沿途能够看到很多被暴力震塌的岩石和倒塌的树木,还有很多机关都触发过了,一些埋在地下的法器被连根拔起,很多地方还有打斗的痕迹,也有很多被圈出来标上号的焦痕。 她沿着山路往上,之前觉得曲曲绕绕特别远的路,这会儿走起来那么快,那么近,很快,她便来到张家村外。 村子外聚着很多人,张家村不见了,面前是一大片山体滑坡和塌陷,那塌方面积比花祭落部还大。 旁边有块白布,盖着具尸体。 她奔过去,掀开白布,只见一具身中剧毒变得漆黑的男尸躺在地上。 他的那身衣服、那张脸,柳雨一辈子都记得。 此刻,他的额头正中间,出现一个窟窿,像是有什么从里面破开,跑了出来。 庚辰,他死在了这里。 柳雨指着地上的尸体,问旁边的人:“他死了,张家村赢了吧?”人呢?人呢?张汐颜呢?张长寿呢?她挨个去找聚在这里的人,一个一个地辨认,问他们:“看到张汐颜没有?” 一个个默默地看着她,摇头。 一个年近七旬身如渊渟岳峙的老者轻叹声,“可惜了!”他的目光沉沉地看向面前倒塌的山林,似喃喃自语般念叨了句:“山塌地陷,但气机未绝呀。”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柳雨,吩咐身旁的人把地上的尸体抬回去。 这里有三十多个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柳雨扭头就往前面的坑里跑去,可见到的全是塌下来的岩石泥土,什么都埋没了。她往张家老宅方向去,可哪还看得到半点张家老宅的影子。她站在岩石上边喊边哭:“张汐颜,张汐颜,你出来呀,你跑得掉的,我知道你还活着,你一定还活着,你出来,张汐颜,你出来。庚辰都死了,你们打赢了的,你们打赢了的,张汐颜——”她边喊边去刨岩石,放出花神蛊往岩石下钻去搜张汐颜的踪迹…… 老者听到柳雨的喊声,轻叹口气,对身旁的一个年轻人低语句。 那年轻人点头,去到柳雨的身边,告诉她:“庚辰是一缕龙魂,有一个名叫淮阳龙家的家族世世代代供奉他,你看到的这具尸体是淮阳龙家献祭给他附身的后代子孙的尸体,没了这具,他再换个人附身也是一样的。”他顿了下,又补充句:“要对付庚辰,得先找到淮阳龙家,我们也一直在找他们。保重。”说完,转身走了。 柳雨听完那人所说,伏地痛哭! 没打赢呀! 她放声大哭。张汐颜,你逃没逃呀,你那么驴那么倔那么憨,不会不逃的吧?打不过别犯傻呀,逃了的吧?她跪在石头堆里,痛哭着大声喊:“张汐颜——你出来呀——” 第80章 张汐颜上午的飞机回昆明, 大清早就要出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张长寿凌晨五点起床给她做早饭, 想着等张汐颜起床吃完早饭下山刚好赶得及。 张长寿做好早餐,张汐颜还没起床。 俞敏去敲门没有人应, 感到有些奇怪, 推开房门进去, 见到张汐颜穿着睡袍七窍流血地躺在床上, 吓得发出声尖叫,惊恐大喊:“长寿,长寿——”几步奔到张汐颜身边, 摸到她身上烧得滚烫。 张长寿正把菜起锅, 听到他老婆的叫声, 吓得差点把菜盘打了,扔下菜盘直奔他三姑的房间,进屋就闻到了血腥味。他几步上前,只见自家女儿七窍流血, 老婆吓得手足无措。他沉声说:“别慌。”先掀开眼皮查看眼瞳,发现眼皮颤动,眼珠子也在不停地动, 不是在做噩梦就是意识极度混乱。他再去摸脉门,发现脉象极乱,又探呼吸, 呼吸粗重紊乱, 明明发着高烧, 呼出来的气却是凉的。他准备去探心跳,抬起手,一只猪嘟嘟的大胖蛊抬起头,睁着豆丁般的眼睛看着他,那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是护着不让人碰心脏要害呢。 张老观主匆匆赶进来,先查看了张汐颜的情况,吩咐张长寿:“不宜妄动。” 张长寿担忧地喊了声:“爸。” 张老观主说:“她如果只修道术,施针或者是用灌顶**替她重新梳理经脉尚且有用,她修炼蛊术,体内有花神蛊,稍有不慎,又得像上次泡药浴那样引起属性相冲,反正加重伤势。灵蛊护主,如今花神蛊和这……这胖蛊都老老实实地守着,说明没到慌的时候。真到她撑不住的时候,她身上的两只蛊会比我们还着急,会示警求救的。是不是蛊主的血亲,灵蛊比人认得亲。” 张长寿是关心则乱,如今听他老子的,倒是镇定下来,然后又是牙疼,“昨晚凌晨一点还在跟柳雨打视频电话,这怎么……”他百思不得其解,问:“难不成她还有那在睡梦中修行悟道的天分?”有那天分怎么还能闹出个走火入魔来? 张老观主让俞敏看着点张汐颜,把张长寿领到书房。他说:“你还记得汐颜曾说过她和老三跟花祭部落的第一代花祭神黎虫虫长得很像的事吗?” 张长寿点头,说:“我当然记得。” 张老观主说:“我听汐颜说过这事后,特意去过一趟藏书楼翻了祖谱。我们这一支分宗出来的时候,老祖宗娶的妻子就叫黎虫虫,也翻过老祖宗的手札。黎虫虫来自苗疆,老祖宗当初为了娶她,很是与家里闹过一场,甚至差点闹到破门而出,还是后来闯出一番名头,做过不少给家里长脸的事,老祖宗又提出分家另立宗支,这才同意了他。他分家的时候,功法典籍法器财物什么都没要,黎虫虫掏私房买了这一片山头说是往后就在这里安家落户。她知道她来自苗疆的身份受大家猜忌,便立下重誓,此后绝不踏离张家村半步。” 张长寿连续“咝”了好几声,说:“也就是说我们这一支……”猜到跟花祭部落有血缘关系是一回事,祖谱上还有记载证实下来,这也够让人牙酸的。难怪黎未对张汐颜别有不同,她的蛊池、蛊神树都让张汐颜用,种下花神蛊还传修炼法门。 张老观主说:“咱们这一支是正统的花祭部落大祭司血脉,从长相就能看出来这血脉传承并没有淡化多少,你三姑、还有汐颜,那都是天赋绝佳的修行苗子,汐颜在山里修炼三年的成就是多少修行三十年都达不到的。”他顿了下,继续说:“据传,巫族是以血脉为传承,他们的力量都在血液中,觉醒血脉中的力量能够掌握巫神神力。只是血脉觉醒,既看天分也看机缘。那条……长得像大猪蹄子的胖蛊,那姿态,分明是在替她护法。” 张长寿头疼地揉头,问:“这种传闻,有几分可信?弄错了,万一是走火入魔,我们干看着什么都不管,汐颜的小命可就悬挂了。我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张老观主一记白眼过去,“说得我还有第二个孙子孙女似的。”他缓了口气,说:“退一万步讲,你看看自己的猪蹄子,你有本事从那猪蹄子牙口底下抢人吗?” 张长寿被他老爹堵得半句话说不出来,起身,蹲张汐颜的卧室守着去了。他略作思量,弄了些喂蛊的好食物扔进那猪蹄子的蛊鼎里,上香进拜:蛊祖宗,开饭了。 猪蹄从张汐颜的衣服里钻出来,探头看了眼,呼呼地吹气,没多久,它呼出来的气凝聚出一道虚影,那虚影中年岁数高大威武穿着花祭部落大祭司服饰,张嘴吐出一串古苗语。 张长寿一句话都没听懂。 俞敏吓得躲到了张长寿身后,惊恐地看着这冒出来虚影,喊:“长寿。” 张长寿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猜得到这猪蹄子像表达什么意思,没好气地把蛊鼎往张汐颜身边一摆,这大猪蹄一口气把蛊烟吸回去,钻进蛊鼎里吃得头都不抬。他转身,去库房,又摸了点喂蛊的东西,跟逗锦鲤似的,没事扔两块进蛊鼎里勾住这大猪蹄子,不动声色地悄悄往张汐颜的身边挪。成不成的,总得再探探花神蛊在干什么。花神蛊如果还好好的,张汐颜怎么都能熬过来。 猪蹄觉察到张长寿的意图,钻到蛊鼎下,托起鼎,把鼎搁在张汐颜的胸口摆得四平八稳地,这又钻进蛊鼎继续吃。 张长寿气得看看包裹成团还没好全的手,忍住去提法器的冲动,心说:“成,你是蛊祖宗,你牛。”有这么一个蛊祖宗尽心尽力地守护着他女儿,他该开心不是?他要是气海没废,他……他也打不过它。 俞敏问张长寿:“长寿,这……汐颜怎么样了?” 张长寿对着自家老婆也是一片淡定,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修炼蛊术呢,大猪脚蹄子正守着她,给她护法。” 俞敏很担忧,说:“烧得全身滚烫。你守着汐颜,我去弄两块湿毛巾来给她敷敷。”她想想,又说:“要不我们带她回家吧,这几个月生病的次数比前二十年都多。” 张长寿说:“那得等到她退烧,这么病着,半路上要是有点什么事,配药都不方便。” 俞敏一想也是,又去打冷水来给张汐颜用物理降温法退烧。 猪蹄吃饱,摊开肚皮,躺在张汐颜的胸前,用一种“你小子上道”的满意眼神看着他。 冲它躺的地方,也就是张长寿打不过它,不然真能把它当成猪蹄炖了。 张长寿也是愁得不行。女儿吧,这昏迷不醒,旁边还有个猪蹄子添乱。他家还有花祭部落大祭司血脉,这血脉近到连现在花祭部落的祭司都得靠边的那种,冲他家藏书楼的藏书,还有黑牢里的那些蛊,他真想掀开祖宗的棺材板问句祖宗,我们家姓张还是姓黎?您这入赘了吧?不仅入赘了,还替人家开枝散叶重立道统了呢。在千年道庭的眼皮子底下,披个道门支脉的皮,蛊术修炼到飞起,万棺阵里的老祖宗,哪个身上没点蛊。他家祖上,可没少出蛊道双修或蛊道高手。只不过蛊这东西不太见得光,都悄悄的。 他正犯愁呢,座机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柳雨那只要拱他家白菜的大猪蹄子打来的,他听到她的声音就没好气。昨晚一点多的时候还拉着张汐颜煲电话粥,你就没听出她的不对劲?他刚说了句走火入魔昏迷不醒接不了电话,丫的直接跟他怼上了,要不是那是个小辈,他不想太**份,真得喷得她狗血淋头。张长寿气得把话筒扔回去,“咔”地一声挂了电话。 电话扔回去,又响了,张长寿接起来,还想听听柳雨说什么,就听到张义山的声音传来:“云南怒江地震山体塌方,你上网搜下新闻,看下经纬度,我看着怎么像是伏曦大阵出事了。” 张长寿赶紧打开他三姑的电脑,翻出新闻看过图片,又再看到大长老的采访视频,头疼地揉揉板寸头:“搞什么呢。”他把图片放大,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半只蛊跑出来的痕迹都没有,甚至连点蛊山的踪影都没有。那么大一座蛊山,那么大一座阵,塌成这样。他起身,抱着电脑,又找到他爸,说:“这阵仗只能是黎未搞出来的。蛊山……移位了。”搬山移海,移星换位!上古大巫的手段,他算是见识到了,叹为观止!他不由得畅想了下,“汐颜将来能学到黎未几成?” 张长观主顺手用拂尘敲了记张长寿的脑袋,说:“那是五千年道行的巫神。”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些忧心,说:“最近事情这么多,风云已起啊!黎虫虫……”他想到那位是自家祖宗,不能不敬,又赶紧在名字后面加上老祖宗三个字说:“黎虫虫老祖宗楚心积虑地在张家村暗中传下道统、谋划两千多年,如今黎未搬走蛊山、汐颜昏迷,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重大牵扯。我去起一卦吧。”他说完,起身回房,沐浴更新,焚香,起卦。 他连起三卦,都是大凶!祸起西南,血光之灾! 第81章 张老观主问张长寿对连起三卦凶卦有什么看法。 张长寿也在琢磨这事。 祸起西南, 可以确定跟花祭部落移走有关。张家村里与花祭部落牵扯最深的是张汐颜,除此之外就是血缘了。如果是因血缘关系受到牵连,卦象很可能是应在所有后人身上。 张老观主也是这个看法, 当即做出安排:“开启护山大阵,让各关卡严防死守盯紧一切风吹草动。你让义山盯紧花集村,如果有什么不测, 他们那边应该会先有动静。跟花集村提个醒,让他们多提防些。你把族里的产业都转给汐颜, 如果有个好歹,往后这个家就得指望她了,无论发生什么事, 首先一定要把汐颜保下来。族里子弟……”他说到这里拧了拧眉头, 话顿住了。族里子弟大多数都在外求学和改行了,愿意回来继承家业的并不多,即使选择有当道士的, 也都另拜师承, 背些经书学点开坛做法的本事随便糊弄,顶不上什么事。如今族中能把家里的传承当回事,下苦功学的, 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还得留着守关卡、护卫族中要地。他叹了声“罢了”, 对张长寿说:“其他的你看着办。” 事关生死存亡, 张长寿赶紧去张罗部署。 在他看来, 能让张家村有血光之灾的不外乎就是有人攻山。张家村提前防备再开启护山大阵, 守山人各就各位,任谁过来他都不怂,干就是。世代生息之地,祖陵所在,不可能不战而退,且张家村没得退也没得撤,不然以后就得是丧家犬和无根浮萍了。 张长寿得知柳雨还在家里为柳仕则操持寿辰,便知花集村暂时无事。为防万一,他还是给花集村的大长老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多留心,提醒他们当心部落有变。 大长老表示一切安好,地震没有损失,部落里有大祭司在,还有花祭神庇护,请他尽管放心。 张长寿与大长老通过电话,便去安排族里的各项事情。 即使他有信心防御外敌,也得考虑到万一。 婴幼儿和未成年都让他们下山,该上学的上学,有亲戚的走亲戚。因为张汐颜进了不少药材,村子里忙得热火朝天,作坊照常三班倒轮流排班,炉火二十四小时不熄。 虽然卜出凶卦,但任何没有发生的事都存在无数的变数,都只是有可能。不可能让全村的人什么都不管就等着凶卦应验,真那样,凶卦没应验,人撑不了两天就得心理崩溃。 张汐颜烧得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纷乱的梦,偶尔醒过来,连眼都睁不开便又睡了过去。 再后来,她便睡沉了,直到一声沉闷的如同闷雷般的声音以及瓦片被震落的声音将她惊醒。外面的天色,天已经黑尽,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多。这个时间不会是点鞭炮,这个季节也不可能打雷,且外面没有下雨,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在村里,不可能是药坊出事。 她正在失神,便见自家爷爷步履匆匆地进来。 张老观主满脸急切地进屋,见到她醒了先是意外了下,随即上前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说:“还有点低烧,无妨。”他对趴在床边刚被炸响惊醒、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的俞敏说:“长寿媳妇,你赶紧去把长寿叫回来。” 俞敏见到张汐颜醒了,且已经没事了,即惊且喜,还有些情绪激动,正想问张汐颜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听到张老观主的吩咐,想起张长寿还不知道张汐颜醒了,于是赶紧应了声:“哎”,对张汐颜说了句:“我去去就回”,赶紧出门去找张长寿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张汐颜预感不妙,目送她母亲出门,才心绪不宁地收回视线,问张老观主:“爷爷,发生什么事了?”她有点不想她妈出去,但又没理由张口。她都是奔三的人了,又不是三岁,需要母亲时刻留在身边。 张老观主说:“护山大阵被攻破了,守山人没半点消息传来,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护山大阵都没挡住来敌,只能靠人硬拼战斗力了。眼下张家村里最有战力的老三张娇妍闭了生死关,正该顶门立户的张长寿被废了修为,张希堂和张希明两个能挑大梁的都在闭关疗伤,眼下只能靠他和老太爷顶着。至于张汐颜 ,但凡能再给她三年时间,他都不愁,现在出去就是把自家最好的苗子拿去送人头。 张汐颜很是诧异,问:“什么人?” 张老观主说:“不知道。”不过还是简明扼要地把花祭部落的变故告诉了张汐颜,说:“现在电话已经打不出去了,可能是电话线断了,不知道花集村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照理说他们那边应该先有风声过来才是。眼下是顾不得他们了,你赶紧穿上衣服起身,如果见势不对,立即撤往祖陵,哪怕是开启万棺阵,下断龙石,也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明白吗?”他是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凝重。 张汐颜被她爷爷的反应吓到了,鬼使神差地想起她在睡梦中“见”到的黎未身死的事。那提着龙头大刀的身影划过她的脑海,她的脸色大变,失声叫道:“庚辰!” 黎未死了,庚辰要巫族的血进行血祭开启归乡路,而她家是大祭司的直系血脉。她家再是披着道门的外皮也瞒不住庚辰那么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之前有黎未吸引目标,庚辰可能看不上他们这些小虾米,容得她家蹦跶,如今黎未没了……大鱼没捞到手,小虾捞几网也是收获。 她当即便要下床,但全身软绵没有力气,心脏里的花神蛊蔫蔫的蜷缩着。她对张老观主说:“爷爷,帮我拿点蛊药来。” 张老观主看张汐颜目光清明意识清楚,也知道这时候得用猛药让她能够尽快恢复行动力,哪怕之后再病阵子慢慢调养也比现在遇到危险送掉小命强,当即去给张汐颜取了蛊药化进清水中,一口灌下去。 那药充满腥臭,张汐颜却是连漱口都顾不上,一口喝尽,盘膝调息。 张老观主去把她的剑和道袍取来,叮嘱道:“你千万记住,不要逞强,保住性命要紧。我先去村里看看。”村子和老宅相隔几百米,俞敏就算是用走的,或者是没找到张长寿派个人回来报信,这会儿都该回来了。他担心村里出事取了拂尘和剑便匆匆赶去。 张汐颜行气一周,恢复了力气,穿上道袍提着剑,便往外去。 她跑了几步,忽然见到一口炼蛊的小鼎飞过来钻进了她的道袍袖袋中,猪蹄从蛊鼎里飞出来钻进她的衣襟中。 张汐颜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猪蹄,她站在门口就见村子里燃起了大火,哭喊和惨叫声交混在一起,她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到村口时就见村子里的房屋已经全部燃烧起来,祠堂里的火最大,整座祠堂都笼罩在熊熊大火中,村子里的人往外奔逃。她爸像一头发怒的狂狮眦目欲裂地大喊着:“撤,往祖陵方向撤……都走……”他的目光亮得吓人,身上的气势比他功力没废时还要强大,浑身上下透着狂暴的怒焰。 她赶过去,路过祠堂,忽觉有异,扭头就见一个已经烧成碳的火人跪坐在正在垮塌的祠堂院子里,他的脖子上挂着造型古朴独特的颈饰。是张啸林!那个跟她一起掀老祖宗棺材板替她背锅、被罚守祠堂的堂弟。 她满脸呆滞地看着他,怎么没想到,才二十岁的张啸林会死在这里。 张长寿的一声发狂的怒吼拉回她的思绪,她扭头就见张长寿疯了般朝着前方扑过去。 在前言,火海旁,手执龙头大刀的庚辰,他手里的刀扎进了她爷爷的胸膛,随着刀子被拔出,她爷爷的血肉飞快干枯朽化,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在迅速失去颜色变得黯淡无光。 龙头大刀抽出,她爷爷几乎变成一具只剩下皮包骨的腐朽枯骨,轰然倒地。他倒在地上时便如易碎的瓷器被震碎,化成一团人形灰烬。他原本握在手里的剑和拂尘,无比真切地告诉张汐颜,那就是她爷爷,不是别人,她没眼花。 就在她失神眼,她的父亲张长寿已经攻到庚辰的面前,抬掌就朝庚辰劈去。 她拔剑出鞘,用力所有的力气朝着庚辰投掷过去,抬掌引动周围的各种能量元素袭向庚辰,脚尖点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过去。 随着张汐颜的出招,笼罩住村子里房屋的大火化作火龙扑向庚辰,也让庚辰立即注意到了张汐颜。他抬起一脚把抬掌攻到近前的张长寿一脚踹飞出去,举起大刀便迎着张汐颜攻了过去。 张长寿重重地摔在地上,把村子里铺地的青砖都撞碎了,他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他把鲜血咽回去,爬起来正欲再次上前,却见自家女儿左手掌、右手剑,正跟庚辰缠斗在一起,剑法是张家祖传的剑法,掌法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且每一招每一式都正好能够化解庚辰的攻势。 他顿时了然!张汐颜血脉里的巫族力量觉醒了! 第82章 张汐颜与庚辰拼招式不仅不落下风, 更似与庚辰对阵过无数次、对他的招式套数都烂熟于心、处处克敌于先,然而她终究是道行太浅功力不够。 庚辰直接走一力降十会的路数,仗着绝对的实力以碾压之势一击将张汐颜打飞出去。 张汐颜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血沫子从口鼻中往外冒,淡淡的凉意从心脏中扩散至全身,头晕目眩意识抽离的感觉袭来,但诡异的是好像突然开启了什么高科技, 散落在村子各种的人形灰烬、火海中的骸骨、她父亲急速奔跑来的身影, 她的太爷爷手执拂尘以搏命之势攻向庚辰。他大喊着:“长寿,带汐颜走。”拂尘上的鬃毛根根张开宛若锋利的钢丝,它在扫向庚辰时从倒塌在地上的房梁上扫过,便如钢刷般生生地从坚固的房梁上刮走一大块木头,如果扫在人身上, 只怕已经是骨肉分离血肉模糊了。 庚辰略微侧身,以极其精巧的角度精准地擦着拂尘避开, 丝毫未伤, 同时, 他手里的刀以一种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斩向她的太爷爷。 张汐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待她回过神来时, 她又一次攻到了庚辰的近前,一掌击在刀身上, 将刀推开, 同时推开了张老太爷。 她再次与庚辰缠斗上。 她有着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自己的意识被什么挤到了身后, 似遵从本能又似有其它什么东西附在自己身上操控自己,她能够清楚地看到庚辰出招的诡异,自然而然地知道怎么应对,怎么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化解他刚猛的攻击。 张长寿和张老太爷几番想要上前帮忙,却根本靠近不了激战中和张汐颜和庚辰。 此刻,他们的眼中的张汐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招式精妙绝伦又狠辣无比,一双白嫩嫩的纤弱手掌却似有千钧力量竟然能够和庚辰硬碰硬。庚辰的刀劈向她,她的手掌要么击在刀背上,要么接在刀身上,避开刀锋,结结实实地把庚辰的刀击开的同时,还能直取庚辰的面门。她的手指探到他的额间天目穴处,五指虚张像是要把附身在那具身体里的真龙残魂强行抓出来,格外凶悍。 庚辰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凶狠,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龙头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铺地的青砖都被他踩碎踢了起来,那些着火的房屋木材在交战中被波及到,要么被他的刀劈碎,要么被他掀飞,打得乱石与火星四处飞溅,地上的那些人形灰烬被卷到空中飘散,似下雪又似漫天粉尘。 随着激战,张汐颜的那种意识脱离身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有什么在钻进她的脑海中,又似有什么在唤醒她的记忆,她怀疑巫族的记忆基因是不是与普通人的不一样,能把学到的本事以及发生过的令人记忆深刻的事情也传承下去。 忽然,阿爸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虫虫,你来破开他的护体龙气,我要咬死他。” 张汐颜几乎下意识地肯定这是猪蹄在搞鬼,但仍旧照办。她拼命全部力量、拼着身受重伤,双掌交挥连击数十掌,打得龙头大刀嗡颤不已,打得庚辰连连后退,终于让她揪准一个空隙,手掌击在庚辰的胸前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膛上。一道快若闪电般的虫形从她的袖子中飞出来,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肌肉格外结实发达,充满了力量。猪蹄一口咬在他的胸膛上,毒牙刺破衣服咬在皮肉上。它的虫嘴像是咬在了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灰,更像是被扔进了大火中瞬间烧得身体焦黑,吧唧一下子摔落在地上。它摔在地上,烧黑的皮肉成块地飞溅出去,胖呼呼猪蹄形状的虫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整个头部都没了一半。它在地上蠕动,艰难地抬起头,飞起来,似乎还想再飞上去咬他一口,为它死去的主人报仇。 猪蹄刚起来,张汐颜却因连续暴发耗尽了力气,导致后续无力,被庚辰再次打飞出去。 这一次,他一掌打在了她的胸前心脏处,至阳至刚的龙气灌入,蜷在心脏处的本命灵蛊发出声惨叫,一下子被烧得萎缩大半然后突然分解成无数细小的蛊虫逃蹿到她的全身。 她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昏迷过去。 昏迷中,体内似乎还有一个意识在主导着她,让她能够“看”见外面的情况,她听到太爷爷大喊“带汐颜走!”,他挥动拂尘再次攻向庚辰,她爸张长寿用她袖子里的蛊鼎接住摇摇欲坠地飞来的猪蹄,背起她,亡命地发足狂奔。 她爸一路奔逃,路过老宅时,她见到了原本正在闭关的张希明和张希堂。他俩提着剑赶来,见到他们父女什么都没问,侧身让开路,然后朝着村子方向赶去。 她爸逃到祖陵门口,突然一口血箭自嘴里喷出,一头栽倒在地上,胸膛停止了起呼,双目圆瞪,眼瞳逐渐变成灰败。她爬起来,开启祖陵大门,跌跌撞撞地拖着她爸的尸身往祖陵里去。 她感觉不到悲伤,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外面不想丢下他。她麻木地拖着他往里去,开启沿途的机关。身后地动山摇轰隆声和机关发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知道是庚辰追来了。 一个念头牢牢地占据着她的思绪——活下去! 理智告诉她,放下张长寿的尸身她可以更快地逃离这里,可莫名的,她松不开手。她知道,她妈已经没了,所以她爸才会不管不顾地是以生命为代价施展禁术想让自己拥有一战之力。 此刻,她爸也没了。 她到万棺阵前时,庚辰追来了。 生死面前,她还是放开了她爸,独自逃进万棺阵,且不断地开启沿途的机关。 万棺阵里有近万口棺材,层层叠叠地摆放着,由棺材组成一座巨大的迷宫,机关开启,迷宫不断地变换,任谁进去,不熟悉运转规律都会被困在里面。棺材外壁上有锋利的钢刃,像刮骨的钢刷,在移动间谁要是撞上去,能被削个骨肉分离血肉模糊。棺材中则是历代安葬在这里的先祖们,其中绝大部分都在死前种了蛊,变成了蛊尸。 她的前面狂奔,身后棺材被劈碎的声音、棺材塌落的声音,蛊尸的叫声,龙头大刀劈开蛊尸身体的声音交混在一起,且在不断地朝着她奔逃的方向靠近。她要过阵,是按照阵位走的,对方却似半点不受迷阵影响呈直线甚至抄捷径拦截。一口口棺盖掀开,一具具蛊尸从棺材里跳出来扑向庚辰,又一具具地倒下。 她穿过万棺阵时,那一层层一直铺到祖陵顶部的棺材山轰然倒塌。 她穿过九星关来到一扇青铜铸成的大门前,回头就见庚辰敏捷地在塌落的棺材缝隙间穿行,完美地避开每一块坠落物,飞快地朝着她追来。 她知道后面的关卡也挡不住庚辰,再往前,就该到藏书楼和黑牢了。 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沿着台阶往上,是去藏书楼,一条沿着台阶往下,是去黑牢。 她飞快地开启打开青铜大门的机关,这时庚辰已经到了近前。她心想:“完了,被追上了,逃不了了。”心念未了,庚辰已经是凌空一个飞跃,抡起大刀朝她劈来。她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原以为躲不过,却见庚辰突然吧唧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手里的龙头大刀都脱落在地。 这时她才注意到庚辰的手和脖子都变得漆黑,分明是猪蹄咬他的那一口让他中了剧毒。 紧跟着,庚辰握住刀,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她见势不对,一个箭步奔进青铜大门的另一头,飞快地拉下了机关。 青铜大门轰地一声关上,龙头大刀劈在青铜大门上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又是强大的撞击震感,大门四周那铁水浇铸的条石都在颤抖,石头开裂,碎石往下落。 她知道,这扇大门坚持不了多久。 张汐颜忍住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来到断龙石前,用尽最后所有的力气,放下了祖陵的断龙石。 轰隆的巨响自脚下响起,一阵地动山摇,那剧烈的摇晃连她都站不住,摔趴在地上,黑暗席卷了她。 断龙石,顾名思议,斩断龙脉的石头。所谓龙脉,就是山脉,而石头则是机关。 断龙石下,山脉被拦腰截断。 青铜门外的祖陵连同外面那已经再没有一个活人的张家村都发生了巨大的地陷,而伴随着地陷,山崖也在崩塌,大量的岩石土方跨塌下来,压向祖陵和村子,顷刻间将一切淹没。 一个手提龙头大刀的年轻人在地陷的那一刻便拼尽全力地往外奔逃,他刚逃出张家村,身后的地便陷了下去,紧跟着村后的山也塌了。死里逃生,他长松口气,紧跟着眼前一黑又栽倒在地上。 毒发了! 他翻了个身,扯开胸前的衣服,低头看去,赫然见到胸膛已经是一片乌黑,意识从身体抽离,飘散。一道淡淡的龙形虚影自他的额间天目穴中飘出一闪而没,失去了踪迹。 第83章 张汐颜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她梦到张家村没有了, 她放下了断龙石, 祖陵塌得只剩下黑牢和藏书楼被深埋在山底, 她变成一只人形蛊虫在漆黑的满是毒虫、毒菌、蛊瘴的山洞里捕食其它蛊类还会修炼蛊术和道术。那山洞很大,大得像一座山谷, 有很多深不见底的深涧和坑洞, 像是能通往地狱, 大量的蛊类在洞壁上生息繁衍。她从来没有物种这么丰富的山洞,也没有遭遇过这么险恶的地方,可谓是步步杀机, 各式各样的蛊类,各式各样的攻击方向令人防不胜防, 每时每刻都在经历死亡和与蛊的殊死搏斗。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新鲜的空气,除了沾满蛊液的剧毒毒菌就是蛊, 要活下去唯有以蛊为食。 山洞里有很多地方非常奇怪, 像是有什么特殊的磁场干扰引力形成失重, 宛若步入太空。在那地方, 甚至能够看到星空,看到北斗七星、看到银河。那里的蛊类很强大,她不敢久留。 她在山洞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和捕食其它蛊类,后来穿过一片蛊瘴, 见到一个满是蛊虫的墨绿水大水坑, 水坑里有一个巨大的茧, 有一个人那么长, 呈椭圆形, 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见里面有一道人影。莫名亲切,更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在蛊池边坐了很久才离开。 有时候她还会做梦中梦,梦到家人,梦到爸妈、爷爷、太爷爷、三姑奶奶,梦到家里的亲戚,睡梦中会很难受,万分悲恸,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后来她遇到一只被人饲养过还带着蛊鼎的大蛊。那蛊受了很重的伤,皮肉都溃烂了,却总是倔强地要把蛊鼎送给她,然后钻进蛊鼎中蜷缩着,遇到有厉害的蛊类来攻击她,它会不顾伤势出来保护她。她寻找蛊药替它治好伤,它便一直跟着她,搬家的时候它会带着蛊鼎跟在她身边,其它时候喜欢钻进她的衣服里贴在她的胸口处。她给大蛊起了个名字叫猪蹄,虽然它更像一根火腿肠,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它的名字应该叫猪蹄。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走过山洞的很多地方,也逐渐摸清楚里面的物种分布和各处的情况,知道哪里有可口的食物,哪些地方有危险需要回避。她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起很多人的身影,却渐渐地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格外难受,后来她尽量不想自己去想。不想,就不那么难受了。 渐渐的,她有一种自己忘记很多事情的感觉,但去想,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总有一种悲伤笼罩住她,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伤心。她的脑海中总浮现起一团模糊的身影,似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喊她张十三,有时候又喊她汐颜宝宝,那又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她会下意识地想,她好不好、有没有活着。可她不知道那人是谁,甚至不知道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她想,大概是没有的吧,这里只有她。大概是太孤单了,才会幻想着有自己的同类。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见到了同类。 她在睡梦中惊醒,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年轻女人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那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复杂。她长得很好看,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像她们曾经认识且关系极亲。她抬起头看着那女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娇妍闭关醒来便见到黑牢中的蛊类少了很多,有着人类活动的痕迹,还脚下很多的脚印,从大小形状可以确定是个女人的脚,且脚型极好。能在黑牢里生存下来的人屈指可数,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张汐颜,但又不敢确定,因为张汐颜的臭毛病其实挺多,还有些小洁癖,光着脚板在黑牢里到处转悠的事不像是张汐颜能干得出来的。 脚印太多踩得到处都是,反倒是并不好找人,她在附近转悠一圈没有找到人,便往山洞外去。是不是张汐颜下黑牢历练,出去一问便知。然而,她出了黑牢,见到的却是被大力撞击得变形的青铜大门和放下的断龙石。她调头回到黑牢,找了很久,才在一处角落里找到靠着岩石睡得正熟的张汐颜。 如果不是旁边的蛊鼎和守护在侧的猪蹄,她几乎不敢认。 一向爱干净的张汐颜脏得连肤色都看不出来,原本柔顺的长发脏得打成结乱成鸡窝,身上的衣服布满破洞用过三年没洗的抹布都比她的衣服干净,鞋子、背包、剑全都不见了,整个人和以前那些流浪的疯子没两样。张汐颜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对陌生人的打量,似乎已经不认识她。哪怕她恢复了年轻时的相貌,张汐颜看过她的照片,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眼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张汐颜的脑子出了问题。 她问张汐颜:“你认识我吗?” 张汐颜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于是回答:“忘了。” 张娇妍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还知道自己忘了。她问张汐颜:“发生了什么事?” 张汐颜的脑海中浮现起很多模糊的画面,她看不清楚,也不敢仔细去看,好像会让她特别难受、特别伤心。她只隐约看见有很大的火,有燃烧的村落,死了很多人,有些人穿着原始部落的服饰,有些则看不清楚,她看不见人,只看见满地的灰烬。她想,是幻觉吧。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人起说:“你起来,跟我走。”凶巴巴的语气,让她莫名有点害怕,又有点安心。她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骷髅般的身影,比鬼一样可怕。 她莫名地觉得这人是信得过的,于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猪蹄托起蛊鼎,慢慢悠悠地跟在张汐颜的身边,飞累了还把蛊鼎搁在张汐颜的肩膀上歇脚。 张娇妍没忍住扭头仔细看了猪蹄好几眼,原本胖呼呼的蛊祖宗瘦了何止三分之一,身上布满疤痕,以它的恢复力还能留下这么多深刻的能使得皮肉变色的疤足可见当时受伤的惨重。 她带着张汐颜穿过黑牢,从另一条路出去。 她俩到达黑牢边缘地带时,张汐颜停下来不愿再往前。 张娇妍没理张汐颜,径直穿过蛊瘴到了地下暗河边,跳进河里,逆流往上游去。 张汐颜站在蛊瘴边,她下意识地想要调头回去,却又怎么都迈不开步,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告诉她,她应该出去。 她习惯了这里,习惯了这样的梦境,出去后,她会醒过来的吧,会面对些什么很可怕的事吧? 她不想醒。 可人怎么可能睡一辈子呢。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她刻意遗忘的那些,哪怕是遗忘了,并不代表不存在,不代表没发生过。 她穿过蛊瘴,淌过地下暗河,穿过溶洞和幻阵,又再在一个幽深狭窄的岩洞中爬行很久,最后从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山洞里爬出去。洞口塌方过,但石头都碎了,被人强行刨出一条通道。 七八月时节,天气正热,刺眼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用手挡住光,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 旁边站着她刚才遇到的女人,不远处就是庄稼地,她俩站的位置正是一处小荒坡,地上都是乱石土地贫瘠,并不适合种庄稼,因此荒废在这里。稍远处就是村庄和乡村公路,有车辆和行人。她说道:“我叫张汐颜,不知您怎么称呼?” 张娇妍说:“我是你三姑奶奶。” 如果不是这语气过于熟悉且带着与年岁不相符的老练让她下意识地信了,她真想怼一句,我还是你祖宗呢,不过,没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潜意识告诉她,如果怼了后果会很严重。张汐颜很是客气地说:“您很年轻。”虽然情感上她相信这人的话,但理智上告诉她,她的姑奶奶至少得有八十多岁了吧? 张娇妍领着张汐颜往山下去,先找了户人家打了几盆水把张汐颜的脸洗干净,又再领到派出所补办身份证,之后拿着身份证领着张汐颜去补办银行卡和网银盾,以及办理了信用卡。她拿走了张汐颜的网银盾和信用卡,带着张汐颜到酒店,先把个人卫生收拾干净。 张汐颜洗好澡换上干净衣服,她仔细地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又出去盯着张娇妍看了好一会儿,问:“我们是双胞胎?” 张娇妍决定去找民宗协了解情况的事往后挪一挪,还是先带张汐颜去看医生。 医生诊断张汐颜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张娇妍给张汐颜办了住院手续,请了护工,便匆匆赶往张家村。 张汐颜老老实实地接受住院治疗,但她总是做噩梦,有时候梦到自己在黑牢,有时候梦到被屠村,有时候又梦到一个恶鬼提着龙头大刀在追杀她,更甚至梦到数以万计的棺材崩塌,成千上万的蛊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又再被一把龙头大刀像切豆腐般劈开。 医生告诉她,那些都是噩梦,只是她内心的写照,并不是真实的。 可她有种感觉,那些就是真实发生的。 最让她感觉到难受的是她知道她爸去哪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去哪了。她只记得她爸背着她往祖陵逃,之后就是万棺阵被破了,从去祖陵的路上到万棺阵这段路上发生的事她全想不起来了,她爸去哪了? 张汐颜出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冬。 她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她的思维逻辑很清楚,甚至是个拥有强大的记忆力和较高智商的正常人,但她自己知道她的病并没有治好,她对这个世界缺少真实感,记忆是混乱的,遗忘了很多人和事,总是莫名地伤心难受,医生给她开了抗精神病和抗抑郁药,但因为她的体质特殊并没有什么治疗效果。 她就像是一个人在扮演正常的张汐颜在活着,理智告诉她该做什么,怎么做是对的,她便怎么做。 她在假扮一个健康的自己。 她隐约记得曾经似乎有一个人得过和她一样的病,那是一个很模糊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坐后面,那人长什么样子、多大了、与她是什么关系,她都记不起来了,更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无从打听,只希望那人还活着吧。 她回到老家。镇子还是那个镇子,她记忆中的张氏香火铺拆迁了,变成了工地。她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山里去,没找到村子,只找到一大片地陷和塌方的地方。 一个穿着风衣长靴的女人站在大坑边。 那女人很瘦,肩窄腰细腿长,头发过肩烫成微卷披在身后,冬时的冷风吹吹拂着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她的神情比寒风更冷,整个人从内至外溢散着伤悲的情绪。 那女人似乎觉察到她在看她,扭头看过来,她看到那女人的脸上带着眼泪。 那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有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张汐颜假装没有看见她脸上的泪,走过去,问:“这地方以前是不是有个村子?”她想这女人能站在这里,又是这副模样,应该是知道这里的。 张汐颜轻描淡写般的一句问话,却让柳雨几乎五内俱崩:以过目不忘著称的张学霸竟然连自己的老家都不记得了。全村被灭,地陷山崩,她不知道张汐颜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柳雨哽咽着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强行露出一个笑容,扭头看向张汐颜,却说不出一个“是”。 张汐颜从柳雨的表情看到了答案,她说了句:“多谢”,顺着斜坡往下去,试图寻找什么,但又不知道要找什么,有些茫然,更有种悲伤的情绪往上涌又被强行抛开。 那女人走到她的身后,忽然从后面搂住她的腰,紧紧地抱住她,她的耳畔响起那女人压抑的抽气的声音。 张汐颜浑身僵直地立在原地,莫名的也想哭,但理智告诉她,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安慰道:“别哭了,被灭门的是我,又不是你。”这人挺奇怪的……是挺奇怪的吧?认识的……吧? 第84章 好一会儿过后, 柳雨才放开张汐颜的腰, 又牵住张汐颜的手。 张汐颜低头看着被紧握的手愣了好几秒, 才诧异地看向柳雨:我们很熟吗?再熟也没到能这么十指紧握地牵手吧?又不是情侣。 她有点恍惚,心想:“是我有病还是这人有病?”连个名字都没自我介绍一下, 摆出一副“我俩认识很久, 我很关心你,我对你的感情很深”的模样, 就这么凑了过来连手都牵上了。 如果不是这女人的穿戴从头到脚都闪烁着“我非常非常非常有钱”的字样, 且身上有种与普通人极不一样的气质,不像是能图谋她什么的, 她都得怀疑这人是骗子。 张汐颜被这神经病闹了这么出, 心头的伤悲散了很多, 注意力也从被淹埋的村子转移到柳雨身上,问:“请问怎么称呼?” 柳雨说:“柳雨, 你以前喊我宝贝。” 张汐颜被“宝贝”二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虽然记忆混乱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但自己是什么德性自己清楚, 是绝对喊不出口宝贝两个字的。她问柳雨:“我俩很熟?” 柳雨微微一笑,“一般般吧。”然后开始数张汐颜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初中、高中、大学的就读学校、每学期的成绩排名、高考成绩、家里及道观的家具摆设,她甚至把张汐颜的银行账号报了出来。 张汐颜可以确定她俩确实是认识的,因为柳雨给她的感觉特别熟悉, 就好像她们曾经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她看得出来柳雨在向她传达她俩关系很亲密的信息, 但其中的可信程度大概只到五六成吧。柳雨的言语、肢体语言、眼神以及刚才见到她时的反应都在告诉她, 柳雨喜欢她, 但她们不是恋人关系。如果是恋人关系,柳雨不会拿她的家庭学业来说事,而是该谈她的生活习惯、喜好等个人小细节,又或者是她俩共同做过什么,牵她的手时会更自然些。 可有一个人能这么记着她、为她出事而伤心难受、把她放在心里,张汐颜想她有被柳雨安慰到,至少难受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柳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回头就见张汐颜异常沉默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伤悲,觉察到她的视线时,又抬起头看向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的心顿时抽疼,也难受得不行。张汐颜向来都是冷冷冰冰的,极少情绪外露,不开心就开怼或者是直接把人拉黑,哪有这种明明难受得不行还强颜欢笑的时候。她说道:“我家汐颜宝宝想哭就哭,我又不会笑话你。” 张汐颜轻轻摇摇头,说:“我没事。”她想将手从柳雨的掌中抽出来,连抽几下都没抽开,抬眼看向柳雨示意对方放手。 柳雨不想放开,她怕张汐颜这个经常性失踪份子又不见了,可在张汐颜的目光下没办法再死皮赖脸地紧握着,慢慢的、一点点的松开,可怜兮兮地说了句:“我找了你很久。” 张汐颜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轻轻地“嗯”了声,慢慢地走在塌方后的土石间,去查看周围的情况。很大一片塌方,什么都埋在了下面。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但她知道出了什么事。这就像人发生车祸,对整个车祸过程失忆了,但并不影响知道自己出了车祸被什么车撞了。 她对紧紧跟在身后的柳雨说:“我的全家都被埋在这下面,包括列代祖宗,还有我的父母、爷爷、太爷爷,可我不记得他们怎么出的事,我只知道他们都没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平静,平静得像只是在述说事实,却让柳雨无比的难受。 柳雨能理解那种伤心。花集村里还没她的亲人呢,都让她难受到满脑子里除了找张汐颜就是找庚辰报仇这两个念头。这一辈子不干别的,也要跟庚辰耗上,不死不休。她说道:“花集村也没了,近千人的大村子一夜之间全没了。”她笑了笑,把眼睛的泪逼了回去,说:“只剩下两个,还是因为父女吵架,一个离家出走,一个出去找人,不在家才逃过一劫。庚辰从骆灵家到花祭部落、到花集村、到镇上,再到昆明,你的二嫂和侄女、老鲁、之后是张义山家,再是张家村。” 张汐颜愕然地看着柳雨,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话里的意思消化掉。 柳雨继续说:“道门里不少人骂我们是邪魔歪道死有余辜,说你们家是花祭部落打进道门的奸细、是蛀虫败类就该被斩尽杀绝不该留在世上,庚辰是真龙是正义的化身在替天行道。”她顿了下,说:“你家的药铺还在,事务所也还开着,有些跳梁小丑落井下石来捡便宜……”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张汐颜明白柳雨的意思,已经被收拾了。 她跟着柳雨下山,在路上向柳雨了解了前因后果。 张汐颜问:“民宗协是什么态度?” 柳雨又说:“结案了,理由是凶手已经死在了张家村,就是庚辰留在张家村边上的那具毒发身亡的尸体。至于说庚辰是龙魂附身,没证据。如果我们想要指证是龙魂附在人的身上行凶,要自己提交证据或者是把龙魂逮去。” 张汐颜轻轻点头,说:“也就是说龙魂不是人不是珍惜保护动物,属于虚拟的神化传说,民宗协不会承认它。换个角度说,我们如果有本事把龙魂灭了,他们也不会追究我们。” 公路旁停着五辆大越野,其中五辆越野车里坐满西装革履的保镖,中间夹着一辆价格昂贵的豪车。 柳雨和张汐颜过去时,便有司机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将她俩迎进后座。 张汐颜坐进车里,对柳雨说:“这些保镖全部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排场?” 柳雨说:“向来都是墙倒众人推,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我立在这里,那些想要趁火打劫捡便宜的就得再好好掂量掂量。”她不需要人保护,但她的产业、以前跟着张汐颜、黎未的人需要她来护。花集村没了又怎么样,黎未不在了又怎么样,张家村被灭了又怎么样,她柳雨还在,照样把这摊子支下去。 张汐颜的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心里却很不平静。她想柳雨当得起花祭部落的守护神这个称呼,可她知道柳雨不是因为花祭神的身份才做这些。柳雨并不是花祭部落的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因缘际会成为了花祭神,她是可以置身事外保全自己过清静日子的。 张汐颜没接话,柳雨没再多说什么,车子里一片安静。 柳雨早就习惯了张汐颜的冷淡和沉默寡言,只要张汐颜能活着能平安,她已经非常满足。她以前还曾想过等张汐颜喜欢上她,要把受过的委屈变本加厉的还回去才算完,可现在只剩下心疼,不想再让张汐颜受到任何伤害。她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张汐颜的手,说:“我会保护好你。” 张汐颜不太习惯柳雨肉麻兮兮神经兮兮的样子,既觉得柳雨就是这么个人,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的。她的脑子有些混乱,弄不清楚柳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她纠结片刻,说:“你可以……正经点……的吗?”大概可以的吧?她略作思量,问:“你正常……我是指平时,是什么样子的?你不用特意顾及到我,我没有病,真的。” 柳雨顿时乐了,笑道:“我跟别人说我没病,结果医生给了我一份人格分裂的诊断报告,大家都用一种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的态度看我,你还没少骂我神经病。”翻旧账这种事,忍不住呀,有机会顺便翻翻没什么的吧。 张汐颜:“……” 柳雨说:“假装自己没病就好了,过些日子能慢慢恢复,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张汐颜:“……”你这是安慰我吗?精神病痊愈患者安慰精神病? 她扭头看向窗外,不想跟柳雨再讨论这个问题,不然会有种车上坐着两个疯子的错觉。总不能说是两个精神病在这里惺惺相惜吧!自己除了过往的记忆混乱了点、忘了些事,没别的毛病。 张汐颜看到车子驶上国道,不知道要去哪,问柳雨:“这是要去哪里?” 柳雨说:“找庚辰。” 张汐颜问:“你有庚辰的消息?” 柳雨说:“没有,但罗钜告诉我,道门分成很多流派,其中有一个流派专门管那些阴魂鬼怪。庚辰是龙魂,算是鬼吧?” 张汐颜了然,说:“阴阳道。” 柳雨听张汐颜一语道出那个道派的名字,就知道张汐颜肯定有一定的了解,顿时眼睛亮了,催促道:“说说。”罗钜知道的都是些表面的皮毛,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形还得问张汐颜这样的行家。反正现在找不到庚辰的下落,广撒网试试也成的呀,万一呢。 张汐颜被柳雨巴巴地眼神看得没法拒绝,只好说:“阴阳道,阴是指阴间。你知道各地供奉的城隍吧?就是城隍庙。” 柳雨轻轻点头表示知道,有些地方还把城隍庙发展成小吃步行街商业区。 张汐颜说:“阴阳道的人做的就是各地城隍的生意。城隍是守护城池的神祇,是管理阴司的地方官,职责对应县长、市长。阳,是指阳间地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活人世界。他们这个流派的道士是活人做死人……确切地说是阴魂的生意。传闻是这样的,但各个流派不同,各有各的道道,就像我们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修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样,阴阳道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柳雨听着就觉得有点不靠谱。只需要想想拆了多少城隍庙就知道这里的水分有多大了,即使阴阳道的人有两把刷子,对方不敢惹庚辰接她的这笔生意的可能性相当大。她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吧。” 路途遥远,得跑十几个小时,柳雨不着急赶路,也不忍心让张汐颜在车上过夜,在傍晚时分下了高速找酒店休息。 张汐颜刷卡进门的时候,见到柳雨跟在身后,诧异地看着她,问:“你住哪间?” 柳雨把房卡上的门牌号亮给张汐颜看,又指指房门。 张汐颜看了眼自己的房间号,再扫了眼柳雨的房卡,确认无误,她说:“我再去开一间房。”话音刚落,房门被柳雨刷开,然后被拽住胳膊拉进了屋子里。 柳雨麻利地关门落锁,理直气壮地说:“家大业大开支大,省钱点花吧,两米多的大床睡起来不挤。” 张汐颜真想问柳雨:是你傻还是我傻? 可她对跟柳雨同住并没有那么排斥,于是懒得折腾。 柳雨修炼蛊身,饮食习惯早跟常人不一样,不过正常人的食物对她来说吃不坏肚子,还能尝个味道,考虑到张汐颜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需要吃饭补充营养,于是拉着张汐颜去餐厅。 张汐颜对吃饭属于可有可无,她的饮食习惯更倾向于吃蛊,但作为正常人来说,吃蛊不吃饭才不正常。她任务式地吃过晚饭又被柳雨拉去散步,回房洗漱过后出来,见柳雨在打电话谈生意上的事,去到阳台看风景,发呆。 她想不起那些事情的经过,但总是控制不住去想,脑海中总盘踞着无数看不清的身影,嘶吼和惨叫总是在耳边回荡。她总是会想她爸呢,她知道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可想不起来她爸到底怎么了,甚至害怕去想起来。 周围忽然安静,她觉察到身后有异样感传来,扭头发现是柳雨。柳雨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心疼,还有些难受,见到她回头立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问她:“风景好看吗?” 张汐颜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了想,说:“还好。”又说:“我没事,不用为我难受。” 柳雨调侃道:“懂,张坚强。” 张汐颜莫名地想到了猪坚强,顿时有些无语。 柳雨的脸凑近张汐颜,语气暧昧地问:“亲,一起睡吗?” 张汐颜虽然明白此睡非彼睡,但这暧昧引人误会的调调让她不明白这货又要作什么妖。神经病的思维,精神病也猜不到。她为图清静,果断地上床休息。 柳雨贴到张汐颜的身边,紧抱住张汐颜的胳膊,轻声说:“晚安,汐颜宝宝。”整个人紧贴着张汐颜,闭上眼休息。 一声熟悉的低喃划过张汐颜的耳畔,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她躺在床上跟柳雨煲电话粥通常会到很晚,挂断时柳雨便会说“晚安,汐颜宝宝”,然后她俩一起挂断电话入睡。她想起汪洋在情人节劈腿、柳雨走在雨里的情形,那是她与柳雨交集的开始,后来柳雨扒了她的马甲,她回家补习,再后来进入花祭部落……她俩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柳雨坑过她,但不止一次救过她的性命。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胳膊,那里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留下过伤疤的痕迹,她的脚上乃到全身上下都没有伤疤。她有花神蛊,即使受了很重的伤也能很快愈合,所以虽然现在看不到疤痕,但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吧。 张汐颜想回黑牢,总觉得那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在那里有安全感。她知道那是逃避心理作祟,她不能回去,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例如找到庚辰。 她又做了噩梦,梦到一个恶鬼提着龙头大刀在追杀她,她把她爸扔去喂恶鬼,恶鬼一口咬去她爸半截身子。 然后,吓醒了。 她睁开眼,就见房里的灯开了,柳雨坐在她的身边,连声说:“没事了,张汐颜,都过去了,没事了。 ” 张汐颜感觉脸上有点湿,一摸,全是泪。她擦了泪,说:“没什么,我做了个噩梦。”不想被看出内心,起身去洗漱间,却被柳雨抱住。 她没挣扎,任由柳雨抱着。她能感觉到柳雨很担心她、很不安,但她并不想别人为她担心难受,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令人担心的。她对柳雨说:“我没事,做噩梦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柳雨问:“那你可不可以假装有事让我安慰一下?” 张汐颜知道柳雨是担心她想安慰她,但她真的不需要。她想大概是柳雨需要,但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柳雨,决定不管了。她把柳雨的手强行从自己的腰上挪开,跑去洗漱间把糊在脸上已经干掉的泪痕擦干,想了想,似乎确实没什么事。 第二天,大清早,他们便出发上路。 张汐颜不知道柳雨是什么毛病,有飞机不坐,非得开十几个小时的长途。 柳雨解释:省钱! 张汐颜:“……”继承黎未全部家当,坐拥九黎集团若大产业的人,好意思省这几个机票钱! 柳大老板省钱,省到他们又在国道上跑了一天,直到夜里九点多才到地方。 柳雨对张汐颜说:“罗钜没跟阴阳道的人打过交道,只知道他们在这一块地界上混,说找当地的道士和开风水事务的打听就知道了。今天太晚了,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再来打听。” 张汐颜幽幽地瞥了眼柳雨:“阴阳道是做阴间生意的,你白天上门找人是什么意思?”她怕鬼,但没见过鬼,其实也很想去看看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柳雨有点无奈:“姐姐,我倒是想再在找上门去,请问大门往哪边开?” 张汐颜不知道是该怀疑柳雨的智商喂了狗还是该怀疑柳雨是在装傻,她说:“这是阴阳道派的地头,找有香火供奉、有人打理的城隍庙。”阴阳道派做的就是城隍生意,找到正神还怕找不到正主吗? 第85章 老婆发言必须听老婆的, 柳雨当即让司机先去城隍路转转。 她在来之前也做过攻略,委托了希明事务所、自己也派人到这边打听过。这地方的阴阳道派和保家仙都很兴盛, 成立了自己的行业协会, 生意买卖做得飞起。因为庚辰的事, 她跟民宗协里那位镇守西南的大佬有过接触。那老头虽然嘴上不承认龙魂, 但一直在追查庚辰, 多多少少也透露了些消息给她。对于她找阴阳道打听庚辰的事, 大佬表示:“下雨天打孩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柳雨真不闲, 忙得脚不沾地,可大佬说她闲,她最好还是有空跑一趟,极可能有意外收获。 她的原定计划是明天到清微事务所找游清微。游清微三十出头的年龄,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协会会长。她在当副会长的爷爷去世后, 击败众多竞争对手成功接班, 之后又成为会长, 一直当到现在。据说她能镇风水、定龙脉、跨越阴阳两界,并且不是什么神叨叨的神魂出窍去阴间, 而是真身上阵, 去到阴间还能把阴间的东西带到阳间来, 吹得那叫一个玄乎!这些传闻的可信度能有两成都不错了,但冲着游清微能够坐稳会长的位置就知道多少还是有些斤两的。 柳雨对于张汐颜要直奔城隍庙也没有意见, 她家汐颜宝宝是有真才实学的专业人士, 听她的不会有错。 旧城隍庙早拆了, 只剩下一个城隍路的路名。如今的城隍庙是另外择址新建的,非常气派,吹得很灵验,香火旺盛,游客很多。重点是游清微入了股,城隍庙旁边的小吃城也是游清微开的。她怎么看那货都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嘛,一艘小破渔船能够吹成航母。如果不是有西南大佬那句话,她真不乐意跑这一趟。 二线城市的市区并不小,他们下了高速进城后还绕了一个多小时,到城隍庙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周围的很多店铺都关门了,小吃城倒是生意火暴,这会儿仍然客满。 随行的保镖陪着她俩赶了一天路,早已饥肠辘辘,他们把车子停到小吃城停车场,去吃宵夜。 柳雨和张汐颜往城隍庙去。 城隍庙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供内部人员进出的耳门开着,门前台阶上坐着一个十**岁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穿着身着一身高定休闲装,背着一个最新款限量包,手里拿着一袋牛肉干,吃得嘴边全是油,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庙门前停着辆超跑,车牌号相当高调,属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那种,让柳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那女孩子突然扭头朝她俩看来,眼睛眨呀眨的,满脸好奇,神情充满孩子气。 张汐颜也在打量她。这女孩子有种与天地相融稳若磐石的气场,那气场强大到行人游客都下意识地避开她远离这里。如果不是她满身稚气,张汐颜都得怀疑这又是个嫩皮老芯子的千年老妖怪。 那女孩子把嘴里的牛肉干咽下去,站起身,问:“你们找谁呀?”神情憨憨的,语气调调跟年岁极不相符,仿佛一个未成年儿童,可她的眼神灵动又隐约透出几分机灵劲。 柳雨心说:“莫非心智发育不正常?”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悠悠然地走来。她的气质温润柔和,神情透着几分没睡醒的慵懒,无论是五官还是轮廓都无不精致,皮肤比玻璃种的白玉还要剔透,好得让人妒忌。她走路落地无声,但每一步都稳极,似踏在人的心口上。她来到近前,停下,脸上带着浅笑语带调侃道:“哟,稀客哈,蛊道的人不在大西南待着,跑到我们正南边儿来做什么?” 张汐颜从这句话里听出这女人的地盘意识特别强,且眼力极好,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位在当地应该是位人物。她刚要开口,旁边那女孩子蹦起来跳到那女人身边,像是小朋友在遇到陌生人后向大人告状:“游清微,来了两个不人不鬼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她接过游清微拎在手里装满零食小吃的袋子,喜滋滋地塞进背包里,那态度仿佛旁边的两人还没一袋零食重要,且完全不想搭理她俩。 不人不鬼?东西?柳雨心说:你丫有种再说一遍! 算了,不是自己的地头,对着地头蛇,姐不跟你一个心智发育残缺的小孩计较! 柳雨果断地无视那小屁孩,格外热情地向游清微打招呼:“游会长,久仰。”有求于人,态度必须十二分的端正。 游清微见对方热络的态度就知道有生意上门,客气地应道:“幸会。二位怎么称呼?” 柳雨送上自己印着九黎集团总裁身份的名片,说:“这是我的名片,我姓柳,柳雨,这是张汐颜。”她正准备套几句近乎,那小屁孩又开始催:“游清微,阴路开啦,再不走天都亮了。” 柳雨:“……”零点都没过!离天亮够你睡一整夜的!她的脸上笑容不变,说:“既然游会长有事,就不打扰您了,不知哪天方便,我想登门拜访谈点生意。” 游清微很是爽快,说:“后天上午,我在事务所。”她略带歉意地点点头,说:“再会。”领着小屁孩进入城隍庙,顺手把门关上了。 柳雨:“……”如果不是已经约好时间,她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闭门羹。 她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把车钥匙送来,然后自己开车载张汐颜出去约会……咳……吃宵夜。 本地有一家很出名的江景海鲜酒楼,通宵营业,还可以包游船边游江吃海鲜宴。 柳雨知道张汐颜没心情游江,订了临江包间,安安静静地给她家汐颜宝宝扒龙虾壳取螃蟹肉殷勤无比。 张汐颜现在对素食没半点胃口,对肉食类的接受度挺高,她吃海鲜喜欢自己动手,但架不住柳雨的热情,认命地享受吃现成的待遇。 两人吃完宵夜,柳雨拉着张汐颜,吹着夜风沿着江边散步。 张汐颜半点不想散步,但散步和不断被柳雨骚扰总比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满脑子混乱强。她问柳雨:“你打算怎么对付庚辰?” 柳雨说:“蚁多咬死象。”炎黄子孙、龙的传人对于龙的情结不是一般的深。古时候那些朝代的旗帜上绣的都是龙,现在那些寺庙、旅游区不刻上几条龙都像没脸开门营业,有些普通人还在自家房顶或墙壁刻几条。修炼蛊术的满身毒,捉回家去要担心污染环境毒死家里的花花草草,至于龙,上至庙堂下至草头百姓,谁都想沾点。庚辰如果强势,大家要么供着要么不敢惹,他要是被她俩咬下几口肉,就会有人想要上来瓜分。不说旁的,庚辰犯下那么大的血案,西南那位大佬是铁了心地要收拾他,正一边等着她打前锋一边暗搓搓地布网。 张汐颜缓声说:“庚辰如今只能算是上古龙魂,且是残魂,它不可能一直附身在活人身上,那样对凡人的伤害很大,对他的伤害同样不小。简单点说,就是让你穿三岁孩子的鞋,你穿得进去吗?” 柳雨“呃”了声,说:“套个脚趾头还是可以的。”老婆面前,哪怕为了面子也要挣扎两下,不能轻易认输。 张汐颜继续说:“黎未修炼蛊身,依靠蛊术活到现在,而庚辰的真身被黎未灭杀,他选择附身存续。人类的躯体不适合他,他不可能一直附身在人的身上,必然还有别的栖身处。上古时期,巫鬼文化盛行,与之相伴的就是图腾祭祀。立一根图腾柱或雕塑,召请那些鬼神依附其上,人们供奉鬼神,鬼神赐予人们渴望的东西,或财富、或力量、或其它别的。要灭庚辰,就得找到他栖身的图腾柱,还得对付供奉他的那些人。”她看了眼柳雨,说:“作为战败方的花祭部落都一直供奉花祭神和巫神,而庚辰之前对外的身份是应龙部落的后人,淮阳龙家,应该就是供奉他的应龙部落后代。” 柳雨闻言顿时抱住张汐颜的胳膊猛拍彩虹屁:“我老婆真厉害,听你这么说,我知道后天怎么跟游清微谈生意了,就委托她帮我们查庚辰的图腾柱立在哪,还有淮阳龙家的老巢在哪。” 张汐颜低头看看自己被紧紧抱住的胳膊,然后抬起头盯着柳雨,说:“别乱喊。” 柳雨说:“我没乱喊,我是真心实意地喊。” 张汐颜觉得有必要跟柳雨讲清楚,说:“你为我做的,我记着,将来一定还,但感情能接受或不能接受都没办法勉强。我没有打算和你成为恋人。” 柳雨很是淡定地说:“汐颜宝宝,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说了算。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还是我说了算。我又不要你负责,又不是要跟你绑定,你这么急于撇清做什么。”她问:“关心我?怕我在你身上浪费感情?怕我受到伤害?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吧?不然……”“拉黑就是了”果然地咽回肚子里。她能说出口,张汐颜就能干出拉黑她的事。她改口,拖长调子,“不然,你这么一本正经地急于撇清做什么呀?” 张汐颜半点都没被这厚脸皮打败,冷幽幽地说:“我的胳膊,我不让你抱,我说了算。” 柳雨轻哧声:“小气”,冷着脸,手揣在衣兜里,迈着高冷的小步伐往前走。 张汐颜轻轻一跃,坐在江堤的栏杆上,抬眼望着面前的河水,心里闷闷的,很烦,也很抑郁。 身后有人在悄悄靠近,好像是柳雨,她没有理会。 忽然,那人往她的后背上一推,她一个重心不稳往下方的河里栽去,好在反应及时,单手攀住栏杆又跃回去,赫然发现周围没人,也没见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而柳雨正在几十米远处飞快地跑到她的身边,问张汐颜:“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张汐颜说:“刚才有人推了我一把,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柳雨说:“你身后没人,鬼影子都没一个。” 张汐颜:“……”我病得更严重了?她忽觉有异,扭头,就见猪蹄趴在栏杆上,小嘴嚼得更欢。她用花神蛊与猪蹄沟通,问猪蹄有没有发现。 猪蹄又做了个吸面条的造型,像是把什么一口气吃完打了个饱嗝,然后又释放出蛊烟呈现出一副画面,画面上,张汐颜坐在栏杆上看江影,一道透明的人形白影路过,扭头看向她,然后,突然手贱地从后面推了把张汐颜,再然后,它被猪蹄一口咬住,偌大一道人形白影被猪蹄那小嘴哧溜地跟吸面条似的吃光了。猪蹄还很得意地扬扬头,一副求张汐颜表扬的样子。 鬼呀! 张汐颜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吓得手脚冰凉发软,脸色煞白,想动不敢动,想跑不敢跑。活山都没鬼可怕!三姑奶奶也没鬼可怕! 她呆滞好几秒,心说:“其实,柳雨抱抱我的胳膊也没什么的……吧?”她虚弱地看向柳雨:我收回不让你抱胳膊的话。 柳雨的视线从猪蹄身上挪到可怜得不行的张汐颜身上,心说:“这怕鬼的毛病还没好呀。”收到她收救的眼神,柳大小姐瞬间被治愈,满血复活,说:“栏杆别乱坐,遇到手贱的,摔下去哭都没地儿哭。”很大方地把自己的胳膊送到张汐颜的跟前。 张汐颜在鬼和脸之间做选择,果断地抛弃了脸。她抱紧柳雨的胳膊,强行挽尊,语气淡然:“挺晚了,回酒店吧。我的家当都没有了,明天去风水事务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但凡有个罗盘或有两张符,她都不至于落到自己打脸跑回来抱柳雨胳膊的份上。 她俩上了河堤,走上人行道。 张汐颜稍微恢复了点,问柳雨:“刚才那个是鬼吗?”或许不是鬼,而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呢。不是鬼她就不怕了。 柳雨说:“汐颜宝宝,你是道士,我不是。”你问我,问错人了。我只想给你每晚讲一个睡前鬼故事,吓得你只敢躲在我怀里睡的那种。 第86章 柳雨想跟张汐颜讲鬼故事, 但绝对不能以“张汐颜,我给你讲个鬼故事”为开场, 不然肯定会被打的。她领着张汐颜慢慢地走向车子,说:“阴阳道的地盘确实不一样, 这才刚来就遇到了鬼。不知道这会儿周围会不会人满为患?” 寒冬天,零晨两三点,路上就她俩行人, 再加上瑟瑟冷风,柳雨状似随意的一句话, 把张汐颜吓得站在原地不太走得动了。 柳雨扭头看向张汐颜:“……”胆小成这样还想找庚辰,人家扔只鬼出来, 你都得失去战斗力。 张汐颜的声音颤颤的,小脸白白的,人哆哆嗦嗦的,她跟猪蹄沟通,让猪蹄保护她。 柳雨说:“我背你回去。”释放出花神蛊围绕在周围, 说:“这样就不怕了吧。” 张汐颜乖乖地趴在柳雨的背上, 轻声说:“谢谢。” 她上车后,缓了好一会儿, 才稍好些, 说:“你说完后,我才注意到周围的气场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那里特别阴寒。”冬天的冷风和阴气的寒冷不一样。 她略作思量, 打开手机, 登陆道门内部论坛,搜索当地帖子,竟然搜到一篇发贴人当地行业协会会长游清微的贴子,那贴子是写给过路的同行的。 阴阳道的地盘讲究阴阳共存,活人有活人的地界,鬼灵有鬼灵的地界,如果是活人和鬼灵共有的区域,他们不会驱除鬼灵,只是会让活人在夜里子时到第二天黎明时分都避开那片区域。她俩刚才散步,就是走在活人和鬼灵的公共区域,还是非常热闹的鬼市入口附近。如果有人无故加害鬼灵,协会会出来替鬼灵主持公道。人如果遇到鬼灵加害,可以找到挂有协会牌子的店铺,会有人接待处理。如果行不通,还能根据游清微发的协会地址找到行业协会,有专人负责。 柳雨把车子停在路边,担忧地看着握着手机哆嗦得不行的张汐颜,问:“还好吗?我刚才开玩笑的。” 张汐颜默默地把手机递给柳雨:“你自己看。”她俩要是再背一点,指不定都走到鬼市入口了,也不知道刚才有多少鬼在她俩的身边来来往往,想象一下都很可怕。 柳雨安慰道:“虽然这地方的鬼多了点,但不害人,没什么的。” 张汐颜无语地凝视柳雨:你是认真的吗?刚才我差点被推下河。 柳雨仔细地看过游清微发的贴子后,根据贴子指路跑去香火铺买了两道驱鬼符给张汐颜,她去买符时,店主说她阳气弱如风中残烛,问她要不要再扶一下阳火,很便宜,三五块百八十都行,让她随缘心意给点就行。蛊性属阴,她一个修炼蛊身的要是阳火重,怕不是得成天病歪歪的。 她谢绝了店主的好意,挑店里最贵的驱鬼符买了两道拿回去给张汐颜:“八万块一张的符,应该挺有用的。” 张汐颜看到那纸张就是普通的黄纸,心就凉了半截。这种符她卖过N多,成本不到两毛钱一张。然而,当她看到上面画的的符时,发现和她平时画的完全不一样,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她那属于忽悠人的,纯属心理安慰,这道符上面则凝聚着某种气,蓄势待发,仿佛只需要激发就能释放出强大的力量。 她家的符属于药符,而手里的两张都是凝聚天地之气行天地之力的灵符。 能够画出这样的符,必然是道行高深到大宗师级别的。 柳雨见张汐颜盯着她买的两张符发呆,问:“假符?” 张汐颜分了一张给柳雨,另一张揣进衣兜里,说:“这符的释放的威力比我家的蓝符大得多。” 柳雨收下符,整齐地叠好,放进脖子上挂的符袋中,说:“你家的蓝符可比这贵多了。” 张汐颜知道她家的符从成本到售价都贵,说:“道门各流派专攻的方向不一样,制作出来的符箓法器也各有千秋。我家主攻克蛊,阴阳道主攻克制鬼灵阴邪,这种符对付灵体有奇效。” 柳雨见张汐颜没那么害怕了,便开车回酒店。 两人的睡眠都少,凌晨入睡,天刚亮就醒了。 柳雨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了公务,给保镖们放了假,拉上张汐颜出去闲逛。 她俩在大白天城隍庙开门营业时,又跑去上香看看由阴阳道派供奉的城隍与其他地方的有什么不同。 柳雨真没看出这座城隍庙和其它的庙宇有什么区别,她问张汐颜,张汐颜很直白地告诉她没看出来。 人是肉眼凡胎,想要看到鬼神,通常需要修炼天眼或者是阴阳眼,只有少数天赋异禀者能够天生看得见那些。开启阴阳眼还好说,修道略有小成的、或者是用蛇眼泪、牛眼泪等东西抹在眼睛上,又或者是盖住人的阳火把气焰压到极低,都能看见。而修炼到能够开启天眼的,那都是传说中的能够沟通甚至跨越到其它世界的得道高人。 张汐颜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摸到些门坎,但要迈过去开启天眼,似乎还差了些什么。 她俩从城隍庙出来时已经到午饭时间,先找了家餐厅吃饭,之后又跑去买罗盘。她们跑了很多家,找到的罗盘都不太满意。 张汐颜把自己对罗盘的要求告诉店家。 店家微笑:“您说的这种可以当成传家宝了,等闲都没得卖。” 柳雨对张汐颜:“凑合着用用得了。” 普通的罗盘能起的作用还不如她自己学到的手段强。张汐颜向店主告辞,出了门,放弃再找下去。她以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家里给她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哪怕只是她取手从家里拿的罗盘,在别人眼里都是能当传家宝的。她这个未来当家人却连自己的家都没守住,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有家的时候觉得家里的担子重压得她没自由,失去了才知道没家的日子有多窘迫难过,要什么没什么,如孤魂野鬼无根浮萍。 她想爸妈、想爷爷,想家里的长辈们,那时候有人护着她时时刻刻为她考虑谋划前途和将来。 如今,她连想块找块合心衬手的罗盘都难。 张汐颜走在大街上,满心堵是慌闷得慌,似有很大的憋屈闷在心里想要发泄出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她想,苦闷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她强行令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去想那些。有没有罗盘,其实并没有所谓,有本事的人不需要罗盘也能测算,她稍微留心些,也能够凭五感去捕捉周围的阴灵鬼物,不需要罗盘。她没有了家人,没有人护她,她还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一只柔软的细细的微凉的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柳雨笑眯眯地对她说:“大街上人多,牵着手走,别弄丢了。” 张汐颜知道这是柳雨看出她难受安慰她。她笑笑,说:“我没事。” 柳雨说:“对呀,你都不给我表现的机会。”现难受也自己憋着强撑,她说:“其实我很想抱着你安慰你的,让你趴在我的怀里呜呜哭,不如给我个机会?” 张汐颜下意识地想“你又不是我爸”,然后想起她爸已经不在了。她没说什么,扭头就走。 她没心情再逛下去,早早地回了酒店,没理柳雨,自己盘膝打坐。她闭上眼,放空思绪进入冥想状态。 大脑有过瞬间的空白,之后意识仿佛进入到另一个时空,见到了浩瀚的星辰,见到蛊神树,有很多花神蛊绕着蛊神树飞舞。一股玄妙的感觉笼罩住她,让她下意识地跟着行气去沟通天地的力量。 巫也好,道也罢,其实都是人向天地借力。 张汐颜忽然想到柳雨所说的道门中有人为庚辰叫好的事。 都是人,却因修炼的路径功法有所区别,而意图赶尽杀绝。庚辰是为了要巫族后代血液里蕴藏的巫族力量,为利丧心病狂,那些人却因为道不同而罔顾那么多无辜村民的惨死为庚辰叫好鼓掌。同一个国家的子民、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类,一群人为一条上古龙魂屠戮他们的同类而鼓掌叫好大肆称赞。 张汐颜心不静,收功,借柳雨的笔记本电脑登陆道门论坛,写贴子开怼。 她从历史学、人类发展史到基因遗传学、道派起源、如今的国策、人文等全方面各角度地拿着写论文的态度有节有理有据有节地怼,之后又从心理学、行为学、商业利益等角度各方面详详细细分析那些为庚辰叫好的人属于什么心态、目的是什么,把人性里的那点阴暗面全部刨出来晾晒到大众跟前。 她之后又写下一篇《为一千三百名无辜遇害平民讨庚辰叫檄》的讨伐檄文。 凌晨时分,大部分人都睡了,但也不缺夜猫子。 她的两篇文发上去不久就有人回复,有人是发出声感慨叹息,有人出言安慰,有人跟着出言谴责庚辰和骂道门里站庚辰的人,还有人直接骂张汐颜是邪魔歪道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叫嚷着要让管理员出来封张汐颜的号,亦有人细数历史上的发生的巫蛊之祸及血祭制度的残忍。 张汐颜略作思量,又写了第三篇《论末法时代的修道出路》,她只写到什么是末法时代以及末法时代的起源,发上去,然后洗漱。 柳雨坐在床上,看着张汐颜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如同疾手暴雨,整个人瞠目结舌地看了一整夜。她真心觉得,哪天张汐颜失业了,跑去当打字员都能过活。 她不好打扰,安安静静地等到张汐颜忙完,才问可不可以看看张汐颜在忙些什么,得到许可后,立即冲过去点开界面,直接傻眼:张学霸,你一晚上连干一个论文一个檄文,是要上天么,这后面还有个写了个开头序引的第三篇。 她想起当初自己写毕业论文的苦逼,半年才写完,简直是噩梦。 这货…… 柳雨在内心暗暗流泪,满心都是:我的好奇心为什么要这么重?为什么在修行上我还要惨遭张十三碾压式吊打! 她还在摸索修行努力壮大实力阶段,哟,这位都开始论道了,论修道出路了。 啊呸!拉黑,必须拉黑! 柳雨在心里喊着拉黑,人却坐在了电脑前,逐字读起了张汐颜新鲜出炉的文章。 她看完后张汐颜的文章时,张汐颜连头和澡都洗完了。 柳雨:“……”读后感就是……学霸就是学霸,不服不行! 庚辰屠村这事没得洗!替庚辰叫好的人……大概就是把人扒光拖到大众面前再拿X光来回扫十遍八遍吧。 她隐约能觉察到张汐颜的用意,但并不太看好。她对张汐颜说:“我想别人看完后应该不会突然正义心爆棚然后不要命地出来帮我们打庚辰。” 张汐颜说:“至少会让人去想花集村和张家村该不该遭到这样的对待,也会去想为庚辰叫掌鼓好站出来为难我们会有什么后果。”一千三百多条人命,灭门的血海深仇,一群不相干的人跑出来生事,是真不怕她和柳雨打上门吗。 历朝历代不容巫蛊不是没道理,蛊性阴邪有剧毒,放蛊害人,那真是令人防不胜防。不说别的,她让猪蹄溜进对头家里的饮用水源中打几个滚,那都将是场惨祸。 张汐颜很清楚如果放任这种言论发酵,再有谁制造点事端作为导火线,她和柳雨很可能会遭到清剿。所以,她得用第三篇文章来表达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的意思。那些人再说一个修道略有所成的人不是道门的人、是邪魔歪道该被清理,打的不是她的脸,丢的也不是她的脸,排挤同道的名声不好听。 她小小地回击了下,至于第三篇论文后面的,等什么时候想写了再写,吊吊同行胃口挺好。 她俩在九点多一点到清微事务所,赫然见到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把锁。 两人面面相觑:游清微说她今天在事务所。她说的是下午在吗?可即使老板不在,总得开门营业吧?关门了?不营业了?今天不营业?下午营业? 柳雨没有游清微的号码,没办法打电话问。她略作思量,跑到对门公司询问前台:“请问一下,对面事务所不营业吗?” 前台回答:“你们来早了,对面早上十点开门算早的,下午四五点关门算很晚了,上班像打酱油。我同事跳槽到对面当前台,都是十点半上班,晚上从来不加班。”羡慕不,嫉妒不?对面只招一个前台,给的工资还很高,所有节假日都有休息,没事老板还发价格卖得死贵的符保平安。 柳雨向前台道过谢,出门,对张汐颜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压榨员工劳力、不折磨员工、上班点这么随意的公司,通常压榨折磨的都是客户。 她拉着张汐颜到楼下喝茶等到十点半,见到事务所前台正站在门口撸游戏,大门紧锁。 柳雨问:“还没开门?” 事务所前台打游戏正在紧要关头,头都没抬,说:“庄总临时有事出去了,要过十几分钟才来。” 柳雨问:“庄总是你们事务所管事的?”这么不敬业的管理,游清微竟然没给炒了,关系户吗? 前台说:“庄总是楼下左氏的总经理,我们老板放了套钥匙在她那,通常都是庄总或庄总的助理来开门。” 柳雨:“……”这还不如关系户呢!这什么事务所,连大门都要让其他公司的人帮忙开。 一局结束,胜利!前台退出游戏,客气礼貌带着专业的态度询问:“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预约了吗?” 柳雨很想说没事,没预约,再见。 可人家这么做生意都没倒闭,游会长依然混得风声水起,大概是有真本事的吧。例如张长寿大师成天不在香火铺里跑去打麻将一样。大概高人都如此。柳雨有气无力地说:“我约了你们游会长。” 张汐颜很淡定地想:大概阴阳道的人都是晚上上班吧。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游清微打着呵欠顶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径直走到门前,拿出钥匙开了门,对前台说:“我要一杯特浓咖啡。”再对柳雨和张汐颜说:“里面请,到我办公室里谈。” 帮着开门的也不靠谱,最后柳雨和张汐颜等来了老板。 柳雨竟然觉得游清微没放她鸽子都已经算是惊喜了。 .... 第87章 张汐颜和柳雨迈进事务所的大门便似踏进了不一样的空间, 一股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压力充斥在事务所内,似有厉害的法器或法阵守护。 张汐颜打量四周,赫然发现事务所里的摆设处处透着讲究, 就连一个看似随意摆设的摆件都很不寻常。整间事务所里的气流就像是有一架无形的水车在转动着,如果有什么非人的力量冲撞进来引动这股气流,很可能会被事务所里运转的气场一轮轮像碾磨似的消磨掉,或直接磨灭。 柳雨不懂风水,也不懂阵法,但本能的感觉告诉她, 这里面有点名堂, 最好老实点别惹事。她环顾圈事务所, 只看出家具值钱, 摆件看起也很贵,东西用具全都是精美的上等货, 处处彰显着这是一个不差钱的地方。衡量一家企业的实力,看它的家底厚不厚也是一项标准,家底厚, 业务水准怎么都不会太差。 她俩进入事务所,在沙发上坐下。 游清微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似连坐直的力气都没了。 张汐颜陪同柳雨前来,不好喧宾夺主, 安静地坐在旁边默默打量游清微。 游清微额间的有一抹朱砂印, 那是一道符纹, 正好是封在天眼位置上,似把什么力量禁锢在里面。她握在手里的折扇材质是她从没见过的,上面烙刻的符纹泛着流动的灵光溢散出强大的威势和刚正之气,似斩杀过无数妖邪。扇坠上有枚阴阳鱼玉坠,明显得扇子不是一套,它与游清微脖子佩戴的那枚泛着雾蒙蒙微光的玉佩虽然玉料不一样,但气机相连融为一体,很显然是靠后天蕴养成这样的。能够把玉养得这般有灵气的,绝非泛泛。 柳雨之前只和游清微匆忙见了面,这会儿坐下来才发现游清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不止十岁,对着葛优瘫造型的游清微,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姐们儿,知道你长得好看,葛优瘫瘫得很美,但好歹你尊重下客户好不好? 前台进门,给游清微送上咖啡,给张汐颜和柳雨泡了杯茶。 她俩前晚见过的那十**岁的女孩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站在游清微跟前,叫道:“游清微,你就又把我扔下了,扔下了,扔下了。”满脸无语地看着游清微。 游清微懒洋洋地看她眼,理直气壮:“我可得罪不起庄晓笙,万一她罢工,我怎么办?”她刚端起咖啡,眼前一花,咖啡不见了,换成了茶。 小屁孩对柳雨说:“没喝过的,你喝。”又对游清微说:“晓笙姐姐说了,咖啡喝多了失眠长雀斑变黑,你喝茶。” 柳雨:“……”游清微不喝的,你给我喝,当我垃圾桶呀。柳雨刚摆出气势正要开怼,她还没开口,旁边张汐颜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她扭头朝张汐颜看去,张汐颜很是淡定地给她换了杯,把咖啡放到面前,对小屁孩说:“我叫张汐颜,请问您怎么称呼?” 小屁孩扭头看向张汐颜,打量两眼,说:“我叫路无归。”又坐到游清微身边,说:“我也会罢工的。” 游清微底气十足:“你罢工也得养我,庄晓笙她可不养我。” 路无归瞬间被打败,沮丧地说了声:“好吧。”鞋子都没脱,直接穿鞋上沙发,两条腿盘坐,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抱在怀里低头翻里面的零食,吃得满嘴鼓鼓的。 游清微巴巴地看了眼张汐颜面前的咖啡,越不让喝什么越想喝。一个睡眠不足的人喝杯咖啡提神怎么了!她认命地喝了口茶,懒洋洋地直奔主题:“上古龙魂,两个村子一千三百四十七条人命,其中还有七个是没出世的孩子。”她手里的折扇指向柳雨:“花集村,跑了花祭神、一个已经快要接班的少祭司和少祭司继承人。”她又指向张汐颜:“这家更厉害,上任家主和现任家主都跑掉了。”她又继续点出两人来意:“你俩找我,不会是图东山再起。” 柳雨和张汐颜的关系这么近,又跟负责这案子的西南大佬也打过好几次交道都没打听出张家村没了多少人,不由得对游清微的实力又看好两分,至少消息够灵通。她说:“我们想请你找庚辰栖身的图腾柱以及供奉他的应龙部落。” 游清微说:“你先转一百万咨询费过来。” 张汐颜:“……”突然遇到一个收费比她更狠的。 柳雨二话没说,立即手机转账。 游清微对柳雨的痛快满意地点点头,确认收款到账,说:“龙行气,逐风水而居,居无定,行无踪。它能隐能显,有可能出现在高山,也有可能腾于云雾之间,还有可能潜于江海河流,但一定会避开人类。” 柳雨问:“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一定会避开人类?” 旁边的路无归突然插话:“嫌脏呀,污浊之气那么重就像一直保持新鲜的刚拉出来的臭粑粑,换成你也会远远地避开的,大白就可嫌弃人……”话到一半,嘴被游清微用糖堵住了。好吧,游清微不让我说,不说了。 大白? 柳雨和张汐颜都注意到这个称呼,以及跟无归的形容,那解释相当形象生刻,关键是她怎么知道的?龙告诉她的? 游清微清了清嗓子,打断这两人的思绪,拉回正题,说:“任何物种都离不开生存环境,要找庚辰,得根据它的习性找适合它生存的地方。龙行气,逐风水而居,是因为龙是靠天地灵气存活的物种,而天地灵气最浓的地方就是风水大脉的结穴点,也就是所谓的风水龙脉的龙穴位。” 她继续说:“居无定,行无踪,则是因为风水是流动的,风不动地气绝水脉枯在风水上来说是生机灭绝的绝地,万物不生,不要说养龙,动植物都活不了。风会带来游离在天空中的灵气,而地气驳杂污晦沉积,然流水不腐,从水脉中带来的灵气往往是最干净的。风水吉穴讲究藏风聚水,要藏风,必有山,要聚水,必临水。”她看张汐颜的神情反应就知道那位是懂的,再看柳雨还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着付钱的是上帝,于是问:“柳总,您听明白了吗?” 柳雨很是淡定地夸赞:“风水学,博大精深!”游会长,您不用普及知识,直接说庚辰藏哪就好。找风水龙穴是历朝历代皇帝干的事,小屁民没那本事找。她看游清微没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好出言询问:“世界这么大,游会长认为庚辰会藏在哪处有山有水的地方?” 她暗自感慨:大海捞针,庚辰不仅藏得深,还经常搬家,难怪黎未找不到他。黎未是正宗的巫蛊出身,即使找到道门的人,也没人帮她。能找到庚辰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也有一定地位的,不可能去邪门外道去找龙脉结穴地。黎未自己找?腿都得跑断,找到了还打不过庚辰,何苦。 游清微想换个客户,遇到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还跑神的,交流起来好累。她默然地扫了眼张汐颜,低头喝茶:你俩一起的,你自己跟她说吧。我只收了咨询费,可没收补课费。 张汐颜看懂两人的眉眼官司,只得认命地接过话,说:“国外不用考虑。我们先考虑水脉,国内最大的两条河是长江、黄河,黄河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应龙部落曾经也在黄河流域,但黄河从古至今经常决堤改道,风水频繁移位。庚辰只剩下龙魂附身在图腾柱上受人供奉,拖家带口不说,还要挪图腾柱,搬家不仅伤筋动骨且风险极大,所以他应该已经不在黄河流域。” 柳雨示意张汐颜继续说,又看了眼游清微:亲,一百万呐! 游清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抽出纸巾温柔地给路无归擦嘴边的糖渍。 路无归开心得笑得“嘿嘿嘿嘿”眼睛都眯了起来,满脸傻气。 柳雨竟然有种被塞狗粮的错觉,但随即又觉自己的脑洞太大,这两人如果是一对,她把面前的茶几吃了。 张汐颜对游清微说:“我们先告辞了。” 柳雨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张汐颜:一百万,就这么走了? 游清微笑眯眯的,“柳总如果觉得不满意,我们可以再谈一笔生意。”她顿了下,觉得还是跟柳雨说明白比较好,“当然,刚才那笔钱能打听的就这么多。” 柳雨说:“我还真没听明白庚辰到底在哪,您好歹给个大概范围。一百万呐。”一百万就听你忽悠几句,你哄鬼呢! 游清微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雨,不说话。 张汐颜不愿柳雨再闹笑话,解围:“长江,找风景绝佳、藏风聚水、人迹罕至还有些神异现象或传闻的地方。” 柳雨问张汐颜:“你怎么确定庚辰在长江?” 张汐颜说:“长江是全国最长、水流量最大的水脉,它不仅支流众多,且不少江段的两岸高山耸立,江流弯曲宛若游龙,有许多利于藏风聚水的风水绝佳之地。旁的不说,你数数长江流经多少省份城市养活了多少人,那些城市的人口和经济力量怎么样?”至于庚辰具体的藏身点,就得她们自己去找了。游清微只收了咨询费,可没打算冒着正面怼上庚辰的风险去帮他们找精确的藏身地。 隔行如隔山,柳雨反驳不了张汐颜,且相信张学霸的判断不会有错,她暗暗心疼了下刚才花出去的钱和张汐颜。张汐颜接笔生意拼死拼活搭进去半条命,还没游清微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几句话挣得多。不过嘛,生意人,眼光一定要放长远。仅凭她俩,对上庚辰就是送人头。 柳雨早就想好了,把庚辰当成项目做。项目太大,一家吃不下,找合作公司呀,大家一起把项目拿下来,一起挣钱。她想游清微应该也是想来分一杯羹的。她笑眯眯地问:“游会长,不知您说的生意是什么?”游清微主动提起,求之不得,好砍价。 游清微老神在在地说:“我这里有一种雷符,就算劈不死庚辰也能把他劈残,我想柳总应该用得上。” 卖……卖符?你可真是生意人!姐什么厉害的符没见过,用得着买你的。柳雨内心猛翻白眼,面上不显,还装作很有兴趣,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符,可不可以看看?” 路无归猛地抱紧背包:“你嫌弃我画的符,我才不卖给你。” 柳雨:告辞!小屁孩画的符,有什么好!呵!真当姐是冤大头! 柳雨笑眯眯地说:“既然这样,不好强人所难。” 张汐颜听到是雷符,再看路无归身上的气机竟然与游清微脖子上的玉连在一起的,心念微动,她取出柳雨之前买的八万块钱一张的符,递给路无归,问:“请问,这符也是出自您这里?” 路无归看一眼,说:“对呀,成本好贵的,要三块……”又被游清微捂住了嘴。 成本三块钱的符,你卖八万!你怎么不去抢! MMP,姐都没你们这么坑!难怪赚得盆满钵满的,啊呸!知道你们坑客户,不知道你们这么能坑客户!奸商!恶棍!柳雨气炸了,但涵养还在,微笑不语。 那小屁孩还一副捂住宝贝不肯卖的样子抱紧背包冲她翻了个大白眼。 柳雨在心里冷哼:这冤大头谁爱当谁当,你求着我买,我都不会买。 张汐颜问:“什么价?您能卖我多少张,我全要。” 柳雨扭头直勾勾地盯着张汐颜:你连符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就要买?还全要! 游清微抬手比了个数,报价:“单位百万,每张。” 柳雨拉起张汐颜,起身,微笑:“游会长,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了。” 游清微心想:我已经换客户了,这会儿又没跟你谈生意。她扭头对路无归说:“我刚换了新车,你看限量版的跑车都很贵的,我为了配套,还拍了块好贵的车牌,快过年了,又得花好多钱。” 路无归挣扎半天,从背包底下取出一个画有符的防水密封袋,抽出三张黑糊糊的符放在桌子上,“只卖三张。” 游清微点头,将三张符推到张汐颜的跟前,说:“庚辰屠戮无辜做事太过,这三张符卖给你,不讲价,不打折。” 柳雨盯着桌子上的三道……符?这是符吗?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符!她问:“雷符?黑的?”真当我瞎。谁家的符长这样。 张汐颜说:“阴雷符,凝聚阴河龙脉里的至阴至邪至煞之气制成,与至阳至罡至烈上古龙魂正好互克。阴雷符炸过的地方,三十年内,寸草不生。” 柳雨闻言立即端正了态度,很是认真且凝重地问:“游会长,我这里有个大项目,我想您一定有兴趣。”这么牛掰,必须拉入伙。 第88章 游清微用膝盖都能想到柳雨想和她谈什么项目。 上古龙魂,还是一条被图腾柱捆绑住的上古龙魂。只要能找到它, 它连跑都没法跑, 它的巢穴在风水大脉中, 就地布下风水局就能收拾掉它,况且还有张汐颜和柳雨打前锋拼命分担最大的风险。不过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想拿她打前锋分担风险? 张汐颜看了眼时间,说:“时候不早了, 游会长, 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游清微起身相送。 柳雨:“……”这是要闹哪样? 张汐颜向游清微和路无归行了一个道礼,说道:“如果我们有庚辰的线索, 一定会告知二位。” 游清微笑着说道:“那怎么好意思。” 张汐颜说:“各取所需。” 游清微颔首,说:“那静候张道友佳音。” 柳雨和张汐颜回到车上, 她开车驶到公路上,说:“你和游清微打什么哑谜, 我怎么看不懂。” 张汐颜说:“阴雷符的极威很大,不仅炸过的地方三十年内寸草不生,爆炸范围内的活物会死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那符是他们从阴间带出来的,又是从她手里流出去的,一旦惹出祸事, 必是大祸,她会受到牵累。这样的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投桃报李,我们有庚辰的消息知会她一声, 她能从中获取所需, 我们也多个帮手。” 柳雨说:“庚辰干的事让她看不过眼了, 并且很可能有她需要的东西, 她才出让三张阴雷符?” 张汐颜“嗯”了声,说:“庚辰做的那些事,总有人看着和记着的,他们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在能够出力的时候绝不会袖手旁观。修道者的心中有道,或许各人的道不一样,但有些原则和底限是一样的。有些事,他们不会说,但会默默的把事情做了。”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个画面,她爸背着她经过老宅门口,她的两个堂哥提前出关,他们没有任何言语,提着剑默默地等他们父女过去,然后站在路中间为他们父女断后,只图能为争取一点点逃命的时间。 她默默地扭头看向窗外,想她的家人,想家里的那些亲人。 柳雨感觉到车里的气氛有异,扭头只看到张汐颜的侧脸以及笼罩满身的悲伤。 她打开车载音乐,选了首歌,音量调大,一声高亢的女声顿时从车里飘到了车外:“哟……大山的子孙呦……爱太阳啰,太阳那个爱着呦,山里的人呦……”声音大到连旁边车辆的司机都扭头看过来。 张汐颜的思绪瞬间来,她扭头看了眼歌名,又再朝柳雨那神经病看去:要疯! 柳雨看张汐颜似乎不满意,赶紧切换下一首。 “药药,克切闹,煎饼果子来一套,一个鸡蛋一块钱,喜欢脆的多放面……” 张汐颜:“……” 柳雨说:“多听听治愈系的歌,有利身心健康。” 张汐颜:“……” 她俩回到酒店,张汐颜便向柳雨道别,吓了柳雨一大跳。 柳雨叫道:“你要走?”失踪人口刚回来没两天,又要出去浪,万一再失踪怎么办?她说:“我俩都这么熟了,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去呗,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汐颜说:“我得回趟祖庭。” 柳雨顿时用一种“疯了吧”的眼神看向张汐颜,说:“你家修炼蛊术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你现在回祖庭,万一他们找你麻烦怎么办?庚辰杀上张家村这事,我没见过祖庭那边有谁站出来。我每个月至少跑三四趟你的老家,一次都没遇到过你们祖庭的人。我遇到民宗协的次数都比他们多。” 张汐颜说:“我家还有人。我大堂哥的儿子今年大二,我还有一个名叫张汐月的堂姐和一个名叫张希正的堂哥,我家还有远房亲戚在祖庭当道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去趟祖庭。” 柳雨怕那些人的脑子都进了水不出来对付庚辰,反而把张汐颜当成奸细给处置了。她说:“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在你们祖庭外面等总行的吧?有点什么事我还能接应一下。” 张汐颜看着柳雨,思量片刻,点头答应了。 旅游业发达的今天,祖庭也成为旅游盛地。 柳雨当年找张汐颜,最先来的就是这里,结果找遍道观都没见到人。 她原本是打算装成游客混在外面等着张汐颜见观主,结果观主亲自出来迎接张汐颜,见面就是一个大礼,喊:“汐颜长老。”张汐颜还受了人家的礼。 柳雨:“……”什么情况?祖庭的观主不是最大的大佬?怎么感觉我家汐颜宝宝像大佬? 观主没把她们领去那挂着写着游客止步牌子的后院,而是沿着游客通常往后山去,之后绕到一条绿荫葱葱人迹罕至的山道路口便回去了。 那山道是以前走出来的旧道,路很窄,连个栏杆都没有,外面就是山崖,看起来又难走又危险。 一伙游客正在往回走,其中还有人很好心地告诉她俩:“这条路不通。” 张汐颜和柳雨沿着山道走了不到五十米远就看到几株低矮的灌木挡在路的尽头,灌木后方则是白雾茫茫,仿佛到了山崖边。 路尽头的右侧方悬崖峭壁,上面开凿出一条五六米长的还有塌方过的羊肠小路,被一根铁链拦住,挂了个危险禁止翻越的牌子。 张汐颜抬腿迈过铁链,走上羊肠小路,继续往前。 柳雨赶紧跟上。 她走上小路就感觉有山风袭来,刮得人似乎站不稳,再往小路外看去只见到下方是覆盖着植物深不见底的山崖,这要是摔下去,指不定尸体都捞不回来。她再看看走得四平八稳的张汐颜,心说:“这地儿没人领路,谁能找到呀。” 前面还有雾,张汐颜已经走进雾里,柳雨赶紧跟上去。 很快,她穿过了迷雾,异样感传来,她朝身后看去,赫然发现身后哪里是崖边的羊肠小道,而是一条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足有一米多宽的石板路。 张汐颜继续往前走,头也没回地说:“平时山门是不开的,只有在盛大仪式的时候,山门才会开启,平时都是从小道进出。” 柳雨没有明白,问:“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另一条主干道? 张汐颜说:“山门开启后,大门会出现前门广场前的台阶尽头,迈上台阶就能直接到祖庭的广场。待会儿你到山门前时就知道了。”说话间,她们已经快走到道路尽头,一个年迈的守山老道士正在路旁的凉亭中打坐。 张汐颜向老道做了一个道揖。 老道士睁眼看来打量眼两人,回了一个道礼,便又继续闭上了眼。 柳雨跟在张汐颜的身后走出小路赫然发现面前的长阶梯跟道观门口的阶梯一模一样,但道观是热闹景点,台阶上密密麻麻都是人,这里却只有一个道士在拿着竹扫把在扫台阶。 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快步跟上沿着台阶往上的张汐颜,走到尽头就见到了道观大门。 门还是那门,游客全不见了。 她进入道观,见到的全是穿着道袍的道士,有打拳的,有练剑的,有打坐的,还有背经的,就是没有游客、小贩等闲杂人员。 一个手执拂尘的老道士从正殿中迈步走出,视线落在她俩身上。 张汐颜上前,行礼:“见过掌教真人。” 柳雨也赶紧行礼:“见过掌教真人。”她心想:我这是到了传说中的世外了吗? 掌教真人微微颔首,示意她俩跟他进去。 他们穿过三清殿、祖师殿,从侧门去到一片古香古色的院落群。 柳雨被留在旁边的客院,张汐颜跟着掌教走了。 柳雨在客院等到傍晚,张汐颜才回来带着她下山。 柳雨憋着满肚子的好奇,拐进没人的山路,忍不住问:“他们没把你家当成打进道门内部的奸细?” 张汐颜深深地瞥了眼柳雨。 柳雨解释道:“外面都这么传,还说祖庭的人在到处抓你家的人,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事实上,她之前找张汐颜的时候也找过张家的其他人,都不见了。她看张汐颜已经很受刺激,都没敢提这事。 张汐颜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如果哪天你哥把你家的财产全部留给你,他一毛钱不要净身出户,去娶一个自带丰厚嫁妆的黑社会千金大小姐。你家没有那大小姐家有钱有势有背景,大小姐家有个很厉害的亲戚,你家还狠狠地得罪过她,有大小姐在,她能保证你家不被亲戚算账。大小姐嫁给你哥,有喜欢,也为能够把孩子的户口从受打压歧视的异族变成汉族享受点社会福利。你反对吗?” 柳雨:“……”必须不能反对。这话题的信息量略大。张汐颜竟然能把这么隐秘的事告诉她,是不是有点喜欢她、且很相信她?柳雨有点欢喜,又怕自己多想,于是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催促张汐颜说:“你接着说。” 张汐颜说:“你哥娶黑社会大小姐,你是知情的,并且在你同意后,那位大小姐才掏钱从你手上买了块地修建婚房安家落户、给你哥哥生儿育女。她从此再没出过门,所有财产也都交给了她和你哥生的孩子,你们两家还是当作一家人往来,逢年过节他们都备上礼物到你家探望你和你爹妈。你哥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是你们家的教育、遵守你们家的规矩,每次见到你都亲热地喊姑姑,从来没有不礼貌,你也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家的孩子看待。有一天,仇家把他们打成重伤烧了他们的房子,不相干的路人跑来骂他们是黑社会后代,让你这个当姑姑的把侄子侄女们全部打死、让你烧毁他们的全部财产,不然就叫更多的人来骂你,你会怎么做?” 这还用说!柳雨心想:“所以我没找到的你家的那些亲戚是因为他们都被祖庭暗中接走保护起来了?” 不过,她没问。这些事,张汐颜告诉她,她听着,不告诉她,她得少问。她抱住张汐颜的胳膊,问:“那你带我上你们祖庭做什么?” 张汐颜说:“带你来认个门,万一有点什么事,你好知道门在哪。”别再跟之前那像个没头苍蝇到处找。 如果柳雨没有因为找她误入花祭部落,也不会有这么多事。蝴蝶效应,有时候还是挺可怕的。花祭部落现世,伏曦大阵、乌玄的尸身都重现了,黎未坐不住了,庚辰也坐不住了。大佬们的纷争,最后他们成了炮灰。 。。。 第89章 柳雨的心情好到都要飞起来。她修习蛊术, 是标准的旁门左道妖女, 在道门里属于人人喊打的存在, 张汐颜竟然能带她来祖庭认门,这不是心里有她是什么。她控制住往上扬的嘴角, 神神秘秘地对张汐颜说:“我也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汐颜觉察到柳雨莫名其妙突然神采飞扬的好心情,在心里冷哼:“神经病。”视线淡淡地扫过柳雨,刚好与柳雨的视线对上, 匆忙移开眼, 莫名臊得慌。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别误会, 带你来认门是为了让你将来跑腿方便, 没别的意思。” 柳雨满脸正认地点头, “哦”, 很是不解地问:“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张汐颜:“……”她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她只是在掌教真人那里给柳雨挂个号, 以免将来采取行动的时候误伤队友。凭柳雨那不求上进的心态和三脚猫本事和眼瘸劲, 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料理了。柳雨想跟游清微谈生意, 却连路无归的来路都看不明白, 眼里满满地全是嫌弃。别人没跟她计较, 纯属没看得上她。 她踏着暮色,与柳雨往山脚下去, 缓声说道:“乾坤胎在上古时称作不死灵族,集山川大地精华和天地之灵气孕育而生。有句口诀形容乾坤胎, 脚踏太极起八卦, 身负阴阳定乾坤, 掌聚山河星辰力, 魂散天地聚还生。” 柳雨满头雾水地看着张汐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张汐颜见柳雨这模样就知道柳雨什么都没记住。 黎未出事那晚曾给她和柳雨传讯,将毕生的修行领悟见闻阅历都烙在了她的脑海中。她为此昏迷了几天几夜,觉醒了血脉中的巫族力量,大脑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直到今天才被掌教真人点醒,理清思绪。 她对柳雨说:“路无归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感和气场都很符合乾坤胎的特征,以你的功力大概接不住她一掌。” 柳雨:“……”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她悄悄的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张汐颜的神情反应,万年冰山脸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她莫名地觉得自己貌似被张汐颜嫌弃了。她心想:难道我之前丢人了? 最丢人的就是丢完人还不自知。 柳雨自我安慰:我是半路出家的,不懂很正常。 两人下山后,柳雨拉着张汐颜在市区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开车回昆明。 张汐颜回到昆明,不可能不回药铺和希明事务所看看。 她先让柳雨载她去张希明的家。 别墅院子里堆积着落叶和杂草,一片荒废的景象。 客厅的盆栽因为没有人打理已经枯死,到处都是灰尘。她上楼,推开她嫂嫂的卧室,一大一小两团人形灰烬还躺在床上,一道深深的划痕斜斜地沿着她嫂子的颈部一直划到她侄女的腰部。母女俩在睡梦中,被一刀划过,夺走了性命。 柳雨说:“这算是证据,庚辰一定会再行凶,他们想拿着一具附身的尸体就把这案子结了,做梦!” 张汐颜说:“我二哥也死了,他和我大哥为了替我争取逃命时间站在路中间为我断后阻拦庚辰。我的太爷爷、我爷爷都因护我而死。我爸受了很重的伤,口鼻中都在流血,他背着我一直逃,最后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说便倒地身亡。庚辰追上我,我把我爸的尸体扔下了,独自逃命。庚辰的刀划过我爸的尸身,把他吸干成了灰烬。村子里有三百多人,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万棺阵,我家两千多年,传了一百零四代,九千多位先祖的尸身,全因为我断后而毁。我为了活命,启动断龙石机关,把整个村子连同祖陵都埋了。”她说起这些只觉心被绞成千万片淌着血,却连半点泪都没有,也感觉不到伤心,只是觉得心口有些疼,有种像被刀子凌迟的痛。 她扭头看向柳雨,问:“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活命,连她爸的尸体都扔了。她爸那么疼她,那么护着她。 柳雨知道张汐颜不是要答案,她只是内疚痛苦。她说:“花集村一个活人都没有逃出来,张汐颜,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张汐颜问:“是什么?” 柳雨说:“我不在乎他们能用什么方法逃出来,我不在乎他们有没有抛弃下家人独自逃命……”她扬起头,努力地把眼泪逼回去,说:“只要能活下来就好,哪怕能活下来一个也好。我让少祭司还有黎晨逃了,让他们不要和我联系,我不要他们出来找庚辰报血海深仇,我只想他们活下去,他们活着,我才能告诉自己,花祭部落没有死绝,我作为花祭神,还给花祭部落护住了两根苗苗。他们能活着我就能看到希望!”她扭头看向张汐颜说:“你就是他们的希望,张家的希望。他们对付不了庚辰,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保住你,留一线希望。你如果没逃,他们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她说完,转身出了房间,去到别墅院子里望向花祭部落方向。 其实,谁都伤心。 他们把她当成信仰,是那么信任她,她却没护住他们。 那么大的地震,那么大的变故,花祭部落的蛊山连同祭坛一起塌没了,她都没回去看一眼。但凡她不那么心大,但凡她能看出点苗头,但凡庚辰杀来时她在村子里,都不会被灭村。她修炼蛊身,拼着重伤就能拖住庚辰,给村民们争取到逃入山林的时间。山林那么大,他们散开了逃,庚辰只有一个人,追都没法追。 可自责有用吗?她如果不心大,她连成为花祭神的机会都没有就喂了蛊。内疚有用吗?他们又不会因为她的内疚复活,庚辰也不会因为她的内疚死亡。 她知道张汐颜失去父母家人难受,可在她自己难受的时候,她没办法假装坚强地去安慰别人。 每次她以为自己踏上人生巅峰的时候,现实便会一巴掌把她抽进深渊。她再心大,再能自我安慰,再能做自我心理建设,也架不住老天爷这么玩人。张汐颜没了家人,还有祖庭可以依靠,她呢?什么都只能自己扛,她要是哪天没了,连个继承她遗产为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曾经恶狠狠地想把张汐颜立为她的遗产继承人,想着如果哪天她没了,张汐颜花着她的遗产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会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好喜欢上她。可她又想,她都没了,要张汐颜的喜欢做什么,不是让张汐颜难受么,还不如被张汐颜拉进黑名单成为路人甲呢。 张汐颜在她嫂子的房间里站了很久,才去库房找了一个坛子,仔仔细细地把她们母女俩的骨灰装进去。 楼下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哎,这门怎么开了?快,进去看看。”紧跟着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尖厉的骂声传来:“好哇,柳雨,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居然跑到我家来了,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房子没你的份,你做梦,你休想,你这个妖女,迟早有天被天打雷劈被道士收了……” 那滔滔不绝的骂声嚣张的气焰和陌生的声音,让张汐颜直愣神,莫名地生出火气。 她下楼就见几个保洁员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以及一个拿着□□的人进屋。 那女人见到张汐颜出现在楼梯口,气势汹汹地问她:“你又是谁呀,怎么跑到我家来了?好哇,你们竟然趁我不在来偷东西,报警,我一定要报警抓你们。” 柳雨见张汐颜难得露出一脸懵比的表情,有点好笑又有点好气地说:“这是你二嫂的嫂子,我调查过,郭嫣的哥没少坑郭嫣,导致郭嫣在父母过世后就跟他家断绝了往来。” 那女人嚣张地说:“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们,这别墅的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妹妹、妹夫的名字,她家都死绝了,论遗产继承顺序,我们这些直系亲属可是关系最近的第一继承人。” 那句她家都死绝了直戳张汐颜的心窝子。 那女人底气十足地叫道:“我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把证明材料交到法院,很快这房子就会判给我们。” 柳雨用看傻叉的眼神看着那女人:这别墅被张汐颜和张希明放过不少要人命的东西,又因闹出庚辰的事在民宗协那里还挂着号,法院要判也得他们能做得了主才行。别判决书没下来,封条先过来了。 张汐颜揪住那女人的衣领直接把人拖到大门口扔到了门外。她家属高危职业,随时会有意外,他们接触家里的产业时就会立下遗嘱,不管后面是谁来接管产业,都轮不到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即使她嫂子还活着,她嫂子都没资格处理这房子,哪怕是想卖,也只能按照市场价卖给家里人,或者是由家里人另行安置她嫂子。因为别墅里的很多东西并不是个人私产。别墅没被偷过,库房里还放着名贵的药材和她家老祖们传下来的法器、书籍等物件。 那女人摔倒在车行道上,打着滚大喊着:“抢房子啦,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呀……” 张汐颜转身回屋,对屋里开锁匠和保洁员说:“出去。” 明明很好看的一个人,但是冷冰冰的气势特别可怕,开锁匠和保洁员又不想惹事,更不想惹她,赶紧忙不迭地出去。 那女人爬起来,对出来的保洁员和开锁匠说:“你们留下帮我作证,我不会亏待你们,你们看见她打人了的,你们看见了的。”又指着旁边的监控说:“那还有监控。”她又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说有人要杀她,又给她老公打电话说她被柳雨带来的人打了。 柳雨:“……”见过胡搅蛮缠的,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 张汐颜一阵糟心,亲人没了本来就难受,还遇到这事。她转身拦住提着工具箱的锁匠,说:“你们入室盗窃,作为开锁的,你不能走。”她冷声问锁匠:“来这里时,她给你提供过这房子的房主证明么?” 锁匠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我就挣二百块钱。” 张汐颜一把按住锁匠,又把地上打滚的那女人揪住,一手一个,直接将两人揪回屋里。 几个保洁员见状,忙不迭地说着:“我们只是打扫卫生的,不关我们的事……”急匆匆地跑了。 派出所离这里不远,警察来得很快,等一进门就被闹得懵比了。 一方说对方入室盗窃,一方说对方抢房子打人。 第90章 民.警问双方谁是房主, 谁都不是, 再问房主呢, 死了,又再问, 哦,原来是男主人的亲戚和女主人的亲戚为了争夺遗产撕起来了。民.警便准备收工:“你们还是找法院吧,这事我们管不着。” 张汐颜:“……” 那女人马上又给她老公打电话, 让她老公带着律师一起来收集证据清点别墅里有多少东西, 以免被人提前搬走了。她打完电话, 又气势汹汹地对张汐颜说:“我们法庭上见!”有钥匙了不起, 有钥匙你也不是房主! 张汐颜的神情淡淡的冷冷的, 一言不发也没动。 开锁匠见状顿时有底气了, 告诉民.警:“她刚才打人。”他的话音刚落, 就又被张汐颜揪了起来。这一次是直接被人提起来, 从客厅里跟扔垃圾似的直接飞过别墅的庭院越过院墙, “砰”地一声砸在大门外的车道上, 没音了。 民.警都吓得跳起来, 大喊:“你别乱来!”话音未落,张汐颜又提起那女人以同样的造型扔出去, 紧跟着扔完人的张汐颜和柳雨一起凭空消失。 原本敞开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全部拉上了,屋子里黑呼呼的到处布满蛛网。 一个冷幽幽的声音响起:“你们不知道这里发生过灭门惨案吗?” 他们顺着声音抬起头就见刚才消失的张汐颜出现在天花板上, 但是, 她是头朝下的, 且只有半截身子, 腰部像是被拦腰斩断后紧贴在天花板上,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两个民.警的腿和手都抖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拔腿往外跑。他们的腿软,连滚带爬地摔出别墅,等阳光照在身上,才感觉活过来,下意识地回头朝大门看去,赫然发现别墅大门竟然变成了鲜血淋漓的砖墙。 两人吓得爬都爬不起来,坐在地上往后缩,一直缩到汽车道对面的人行道上,见到那砖墙还是砖墙。 一名民.警拿出执.法.仪去拍摄墙,却见屏幕上的别墅大门半敞着好端端地在那,根本没有变成墙。他用自己的眼睛看大门见到的是砖墙,执法仪拍摄到的大门是门。他赶紧回放,发现柳雨站在原地根本没动,那女人扔完人便冷冷地看着他们,那眼神跟倒挂在墙上时一模一样。 邪门!真邪门! 地上的两个人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像是受伤严重。 两个民.警立即联系派.出.所叫支援,又叫救护车。 紧跟着,执.法.仪上显示,那叫张汐颜的女人从客厅里走到别墅门口,站在门外把门关上,用朱红色的毛笔在那扇对开的门中间画了一道诡异的符,那符正好将两扇门一分为二,她又在门的左右两侧各写下四个古篆文字。 一名民.警忍住恐惧,把那几个字拍下来,用文字转化软件把它们换成简体中文,上面写着“此门已封,入内者死。” 张汐颜写完字推开门回到了别墅中把门关上了。 两个民.警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呀。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把摔得多处骨折的两个人用担架抬上救护车拉走了。 好在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民宗协的人,他们看了眼大门,拿过两个民.警的执.法.仪翻看过记录,拿出份接收资料递给两个民.警:“这案子我们负责。” 民.警赶紧签字把案子转交出去。他们见到那两人似乎要走,不打算管别墅里的张汐颜和柳雨,一个民.警忍不住说:“两个重伤,多处骨折。”这都够上刑.事了。 一个民宗协听出话里的意思,回头,说:“张希明早就不管事了,里面那位才是当家的正主儿,两年前就搬来了。骨折的那两个入室抢劫到正主儿头上,被主人家正当防卫打出来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说是争遗产,你们就真当别人争遗产处理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希明和郭嫣已经死亡,从法律上来说,他们还不是死亡人口。” 民宗协的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民.警直接懵了,愣了好一会儿,发现周围没人了,再看那因为画上符和写了字变得格外诡异的大门,赶紧开着车走了。 张汐颜是真被惹毛了,她封了大门后,把库房里地蛊材取出来,绕着别墅洒了一圈,又在客厅大门和二、三楼的所有的房间都布下幻阵。之后把她二嫂和侄女的骨灰摆到供桌上,又给她们雕刻了灵牌燃上香烛摆上供品,这才和柳雨离开。 她去到张希明事务所,刚到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高谈阔论声:“做人要识趣点,黎未都死了,花集村、张家村挨个被灭门,柳雨那妖女自身难保,你们这些……啧,捏死你们就跟捏死蚂蚁似的。” 柳雨:“……”我才出门几天,你们就全都蹦出来了!她慢悠悠进跟在张汐颜的身后进去,就见地上躺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张希明事务所的那些伙计没一个站着的。她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张汐颜进门就见大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还站着一群穿戴跟她之前见过的淮阳老龙的手下穿戴打扮一模一样的人。 事所务的人见到张汐颜进门,一个个眼睛都直了,不少人当即红了眼眶,还有人激动地喊:“小老板”,话喊出口,哽咽了,还有人又哭又笑地说:“我就说嘛,小老板那么忙,一段时间不出现太正常了……” 张汐颜的眼睛有点发热,鼻子有点酸。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人站起身,叫道:“张汐颜!”一挥手,喊:“上。”示意随从拿下张汐颜。 事所务的伙计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意图阻挡他们,然而,还没等他们动手,旁边突然刮来一片红雾裹住了淮阳来的那伙人,还没等他们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红雾又都飞向了张汐颜,变成一只粗有两指粗的宛若血玉雕刻的大虫子趴在张汐颜的掌心。 淮阳来的那伙人刹那间就只剩下带头的被称作龙爷的人。他满脸惊骇地看着张汐颜,叫道:“你……你……” 张汐颜动用**术,问:“庚辰的图腾柱在哪?” 龙爷下意识地刚要回答,突然眼睛一鼓,有血从口鼻中流出来,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直让柳雨和事务所的伙计全都傻了眼,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张汐颜。 柳雨看向张汐颜掌心里的花神蛊,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张汐颜,你要不要这么欺负人!你还给不给人活路,我修炼蛊身的人,炼出来的本命灵蛊还没有小指大,你的本命灵蛊比我的大出不止两倍不说,还会变成无数的子蛊又再融合成母蛊。我俩修炼的是同一种蛊术吗?我修炼蛊身在蛊术上的造诣应该比你这个道蛊双修的高才对吧!凭什么呀,你凭什么样样都甩我八十条街! 张汐颜放出花神蛊把龙爷的尸体吞噬了。 事务所的伙计们回过神来,对着一声声地喊着:“小老板”,然后七嘴八舌头地问:“张爷真的没了吗?”“张爷是不是也还活着?”“外面是不是传的谣言?”“鲁哥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嫂子她们是不是被鲁哥接走悄悄保护起来了?” 张汐颜听着他们的问话,巨大的悲恸瞬间淹没了她,有一行泪从右眼的眼眶里淌出飞快地滑过脸颊。她想说点什么,但喉间被堵住,发不出声。 事务所的伙计顿时明白了,有两人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有两个嚎啕大哭的,更多人也跟着哭出声,事务所一片哭声 罗钜作为临时总经理,吼骂两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想到他从椅子上刨下来的那堆灰真是老鲁的,一个没忍住,“嗷”地一声哭出声,喊:“鲁哥……” 一群人哭得更加悲切。 张汐颜被他们哭得剜心挖肺地难受,她流过那么一滴泪后,眼睛赤赤的,红红的,但再没泪流,也发不出声,哭不出来。 柳雨看到这三十多个哭得唏哩哗啦的壮汉就想起她的花集村,又被戳中伤心事,径直去了张汐颜的办公室,暴躁地原地打转,不断腹诽:哭什么哭,不知道你们的小老板更惨吗,你们哭成这样,让她怎么受得了! 张汐颜不知道怎么劝,只能看着他们哭。 一群汉子渐渐收声,然后纷纷叫嚷着要给张爷报仇。 他们告诉张汐颜,柳总早给了一大笔钱给他们安置好了家小,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只要能为张爷报仇,他们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事都能做。 张汐颜说:“那先去医院治疗身上的伤,然后等我安排。”她看着他们,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不离不弃。”她压住情绪,说:“去疗伤吧!”转身直奔办公室,关上门,背靠在门口,情绪有些失控,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然后见到柳雨看着她,终究是没忍住落下了泪。她哽咽着恶狠狠地说:“过来。” 柳雨过去。 张汐颜揪住柳雨的衣服,把头埋在柳雨的脖子上,无声地恸哭。那一声声压抑的抽泣,那很快浸湿柳雨衣服的眼泪,让柳雨心疼地抱紧张汐颜。 柳雨轻轻地抚着张汐颜的背,格外难受,她才发现张汐颜放下防备扑到在她怀里是这么的让人揪心。 灭门大祸,发生的时候是惨烈,之后才是死别的悲痛,无处不在,时刻被人提起,以为坚强地撑过去了,又再被人提起,又再被挖出来一刀刀剥开伤口。 第91章 张汐颜狠狠地哭过一场, 好受多了,她收了泪, 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柳雨的怀里起身, 说:“让你见笑了。”抬起头,见到却是柳雨温柔的眼神像是把人心疼到骨子里, 就连为她拭泪的动作都无比轻柔。莫名的, 她想到了黎未看骆灵的眼神,以及在骆灵面前的黎未。收起了满身的鳞刺甲片, 露出最柔软的部位, 只为和心爱的人能够更近的接触, 能够守在她身边。 她突然发现柳雨变了很多。 以前的柳雨是绝不会这样,她活得潇洒很多,大大咧咧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 头一次, 她很认真地打量柳雨, 却似看到了黎未对骆灵的那种刻骨缠绵的留恋。黎未为了寻回骆灵, 放弃了生命, 放弃了族人,只为能够乞求乌玄别再轮回、别再恨, 回到真身中、回到故乡。 柳雨想要的是什么?她吗?她想起柳雨经常叨叨她的经常性失踪人口, 她想起柳雨站在张家村废墟上面的身影。 柳雨给张汐颜擦泪,却越擦却多, 她揪心地疼, 语带轻松地说:“张十三, 你不哭就不哭,一哭起来都快赶上黄河决堤了。”她的话音落下,却被张汐颜搂腰抱住。她的动作一僵,随即轻轻地抚着张汐颜的背,轻声说:“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我难受的时候哭得比你还惨。”天都塌了的那种,像把整个人都撕成碎片的疼。她那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生离死别是人生难以承受的伤痛,就是那种明知道她就在那些塌方的岩石土方之下,却连挖都没法挖,脑子里满是她被压在岩石下的惨状。 好一会儿过后,张汐颜渐渐平复下来,她放开柳雨,抬眼望着那张因修炼蛊术而变得妖媚且容光焕发的脸,似想重新认识如今的柳雨。 柳雨被张汐颜温柔凝神的眼神看得心头小鹿乱撞,有点心慌,有点想法又不敢确信,她想从张汐颜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除了那很容易让她很容易产生误会的眼神,她看不出什么,但能明显地感觉到那种情绪和气氛,很静,又像是有什么缠绕着她俩。她鬼使神差地将唇落在张汐颜的唇上,唇瓣交触,反馈到脑海中的信息是静谧而柔软的,又似雨后的阳光照在森林里挂在叶尖的露珠上,还像轻轻地咬在甜美的奶酪蛋糕上。美好的感觉让她阵阵悸动像触电般划过心脏,让她生出种想要索取更多,又或者是紧紧地拥抱着张汐颜,但她没敢,她怕张汐颜反应过来抽她。她将唇从张汐颜的唇上挪开,却眼张汐颜闭着眼,神情温柔而安静。没有了平日里那拒人于千里冷漠的张汐颜乖顺柔和得让人心疼,她忽然就理解了张长寿会那么疼那么宠女儿,不仅是因为他是一个父亲,而是知女莫若父,他早看透了张汐颜的本质。 抛开张汐颜冷冰冰的气质和坏脾气,她就是父母眼中乖乖女的模样。 张汐颜避开柳雨的视线,说:“我没事了。”转身去洗漱间,意图洗走身上的狼狈。 她站在镜子前,看到的是自己红红的眼和唇。眼睛是哭红的,唇却是被柳雨亲红的。 她的手紧扣在洗手台上,想努力平复情绪,但满心混乱。 她想变得像黎虫虫那样强大,可自己更像个没用的软包子。 她不知道自己对柳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不想在父母尸骨未寒背负血海深仇的时候去谈感情。可情况有些失控,从她张家村遭到的屠戮所产生的危机和形势变化,到她对情绪的控制管理以及对情感的处理。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到底又怎么才是对? 一个人变成另一副模样,通常伴随的是巨大的苦难和悲痛,那是置身死地从自己的腐骨烂肉中长出来的新血肉,就像一株被截断地树再从断处抽出新枝桠,带着过去的伤痛和痕迹变换了造型延续着生命。 她在经历的,柳雨同样在经历,并且比她承受得更多。柳雨除了生离死别还有求而不得。 张汐颜多希望自己能是铁石心肠,能是满脑子一根筋地全是报仇,头也不回地奔着庚辰去,其它的什么都不想。可人生不是只有仇恨,活人比仇恨更重要,让活着的人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一会儿过后,张汐颜才出了洗漱间。 柳雨站在门口背靠墙等着张汐颜出来,用眼神询问:还好吗? 张汐颜不知道怎么回答,轻轻点点头,表示还好。她想把心思转到正事上,又想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柳雨的付出。事务所全靠柳雨在撑着,她二哥的伙计都靠柳雨护着才活下来的。 他们和庚辰是两个部落间的你死我活,没有任何可退的余地,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斩灭对方所有的有生力量,斩灭对方一切战力。庚辰对他们做的也是这样,新生代、婴幼儿乃至他们的手下都不放过。 这已经不是黎未和庚辰的战争,而是自上古时代延续下来的应龙部落和花祭部落的战争。很讽刺,已经是科技文明时代,却还在继续部落之战,却是事实。 张汐颜出了办公室,见到大半的伙计都还留在这里。 他们给自己涂了伤药打了夹板,默默地守在外面等着小老板出来。 张汐颜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眼里看过去,把他们都记下来,她说:“重新向大家自我介绍下,我叫张汐颜,是花祭部落大祭司黎虫虫的后代,镇山道派的传功长老及未来掌派人,我身负巫族以及镇山道派的两派传承。” 伙计们纷纷站起来,一个个神情凛然地看着自家小老板。 张汐颜继续说道:“张家村被灭的那晚,我曾与庚辰交过手,结果是两败俱伤。我身受重伤失去战力,他被我破开护体龙气被灵蛊咬死□□遁回应龙部落供奉他的图腾柱中。你们的张爷、我的二哥张希明是为了保护我而死。我的嫂子还有侄女是在睡梦中被庚辰一刀取走性命。” “谢谢你们不离不弃谢谢你们的忠义。”张汐颜抱拳,深深地行了一礼。 活计们也纷纷抱拳,久久不愿放下。 罗钜说:“小老板,后面的话你不用再说,张爷没了,我们都跟着你混。”他指指身后的这群人,说:“兄弟们没别的本事,改行可找不到这么高薪的工作,给人当保镖远不如跟着您自在,福利待遇比起在事务所可差远了。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跟着您混,但凡咱们兄弟活下来把能够把庚辰那孙子干翻,将来走出去,个顶个的,那都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说:“以后走到外面,别人也得喊我们一句爷。”他回头看向身旁的伙计们,问:“是不是?”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说:“罗哥,我可没你想得那么远。要不是张爷从人贩子手里救了我,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当奴工还是已经没了。我家也没其他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让我去别的地方,我也没处去。小老板,我得报答张爷,我得替他报仇。”他说着眼圈又红了,抹泪,说:“我就是这么感性,别笑话啊。” 张汐颜见他们的态度坚决,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口。他们不是花祭部落的人不是巫族后代,散伙了,不再跟她混,就能从场纷争中脱身出去,不管干哪一行,都没有留下危险。 她说道:“事务所停止经营,清点资产,贵重财务运到我二哥家。”她忽然想起一事,问:“财务和会计呢?” 柳雨:“辞职了,招不到人。”她指向一个年轻人,说:“现在他身兼数职。” 欧阳豪,外号电流,技算机专业出身,大专文化,是众伙计中学历最高的,不过他最擅长的是开各种电子锁。 张汐颜看时间不早,便叫了外卖,跟伙计们一起吃过饭,便开始清点仓库里的财物、装箱打包,然后搬上货车。 仓库里的装备几乎都是最顶尖全新的,且非常齐全。 罗钜告诉张汐颜事务所已经很久没有生意进项,这些都柳总掏腰包让他们准备的,他们的钱也都是柳总发的。每个人的抚恤金已经先发了,除此以外,按照现在的工资标准给大伙儿发了三十年工资,又按照实际工龄一次性补发三倍工资和每年一万的奖金。柳雨把留在事务所的危险性告诉了他们,如果他们愿意留下,这些钱发给他们,让他们回家安顿家小,如果不愿留下的,她按照工龄三倍补偿,大家好聚好散。 他提起这些都满心感慨。 他们干的这行挣的是卖命的辛苦钱,遇到过不少雇主为了压价会刻意隐瞒的情况,也听说过不少同行被老板瞒着危险性成为了炮灰,最后家属只拿到几万块丧葬费和一笔保险赔偿,有些甚至连保险赔偿和丧葬费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再没出现过。他没少听那些人吐槽和不满,但是有什么用?想改行,没别的本事,干不了别的,只能挣这碗受气饭。 同样是卖命的营生,跟着张爷,兄弟们的心头有底。出事有张爷替他们兜着,张爷向来替他们扛事、从来不拿他们顶锅。要是遇到雇主耍横的坑人的,他们撂挑子不干,只要占了道理,张爷绝对是力挺他们,不让自己弟兄受委屈。 张爷出了事,换成小老板。小老板的本事比张爷大,她性情孤僻冷漠,不像张爷那样能跟兄弟们打成一片,可小老板就是一根直肠子,从不整那些弯弯绕绕,跟着她不用担心被自家老板坑,省心。她不亏兄弟们,珍惜兄弟们的性命,他们受了伤,没钱的时候,小老板借钱替他们治病承包他们所有的治疗费用,尽最大的努力把他们都治好了。如今跟着小老板,随时有仇家找上门来,但他们知道仇家是谁知道怎么防,明处的敌人怎么都比不过暗地里被人阴一把来得可怕。更何况连家小都安顿好了,抚恤金提前到位,这还有什么可挑的!他们这么多年,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命这么值钱。他们在柳老板和小老板这里这么值钱!他们知道自己的本事值不了这个价,但他们能死心踏地地跟着小老板,他们就能值!能为张爷报了仇,灭了庚辰那孙子,将来他们的本事也能值这个价! 事务所里的物资都搬上了车,车队出发开往张希明的家里。 张汐颜坐进柳雨的车里,对柳雨说:“谢谢。”谢谢她保住事务所,谢谢她留住他们。 柳雨开着车,笑眯眯地瞥一眼张汐颜,问:“感动吧?要不要以身相许?”她没听到张汐颜的回答,说:“记得还钱,这么熟就不收你利息了。” 张汐颜说:“欠着。” 柳雨诧异地扭头看了眼张汐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张汐颜缺钱了? 她开着车,得看路,没敢细看,又赶紧专心地去看路。 张汐颜想说以身相许抵债成不,但脸皮没那么厚,说不出口,嘴还没张,耳根先烧起来了,狼狈地扭头看向窗外,暗暗鄙视自己没出息,又鄙视自己竟然在这时候会有跟柳雨谈那什么的想法。 柳雨问张汐颜:“你缺钱了?” 张汐颜说:“没有。”她没好气地说:“待会儿转给你。” 柳雨放心了,不缺钱就好。不过,缺钱也没关系呀,缺钱你跟我说,你不知道黎未可能攒了! 第92章 罗钜他们到达张希明家, 便开始卸货,他们抬着东西进屋时, 见到客厅摆着供桌,上面供着骨灰坛和郭嫣母女的灵位,他们默默地搬完东西,来到灵前给她们上香,静默了好一会儿, 才自发地把别墅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之后再去问张汐颜有没有什么吩咐。 张汐颜说:“有, 都集合。” 事务所里加上罗钜一共还有二十八人,他们排成两排站在客厅, 听张汐颜的吩咐。 柳雨坐在旁边看着这场景莫名地想到九十年代港片里的社会人, 气场十足的张汐颜还真的几分大佬范。她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盯着张汐颜犯花痴呢, 就见她家的汐颜宝宝起身, 径直走到排在最前面的罗钜跟前,站得极近,并且直接上手开摸。张汐颜把罗钜从头到脚,从后背到四肢整个摸了个遍, 摸得罗钜的脸都红透了,努力地挺直胸膛, 一个社会人士生生地站出了军姿造型, 小眼神直往柳雨那瞟, 活脱脱地写着:柳老板, 不关我的事。 柳雨:张汐颜,你摸我呀,你摸他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很伤风化的,知道不知道。 张汐颜摸完罗钜,又去摸下一个。 柳雨看着张汐颜那白嫩嫩的手在那至少浑身油腻腻汗兮兮的糙汉子身上摸来摸去,整个人都要疯了,冷刀子嗖嗖地往那又学着罗钜站军姿的汉子身上插刀:你不知道拒绝的吗?职员有权利拒绝老板的骚扰,你不懂的么?你们卖的命不是身!你们是不是想倒贴,你们想得美,我家汐颜还是个宝宝。 她起身,走到张汐颜的身边,问:“好摸吗?”这有个更好摸的,身娇体软易推倒型,又香又软的。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说:“别打岔。”她的手沿着魏通的骨骼、筋脉仔仔细细地寸寸摸过,记住身体状态。 柳雨说:“你帮我也摸摸吧。” 张汐颜不得不一心二用,回一句:“修炼蛊身的人没有筋骨。” 柳雨:??呐呢?她问:“你几个意思呀?好歹我现在还是你的债主,你尊重下我行不?我柳雨气薄云天气场两米八,怎么叫没筋骨。” 张汐颜被这念叨得分成,张学霸头一次摸完骨就给忘了事,气得扭头问:“你是不是很闲?” 柳雨的醋瓶子彻底翻了:“大庭广众之下,你挨个摸男人是怎么回事?” 罗钜想逃!一众汉子也想开溜,怕被柳老板记恨上。 张汐颜对柳雨的不学无术也算是彻底打败了,不懂还不愿学。她解释道:“这叫摸骨,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适合练功的路数和功法也不同。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事办功倍,如果练的功夫不适合自己,很可能会练伤。你能够融合花神蛊成为花祭神,还有一点很重要,你的体质阴寒,是天生练蛊的料,这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了与花神蛊的排斥提高融合度。” “练功也是一样。练内家功夫,也就是武侠小说里所说的内功、真气,也是分属性的,真气与体质相冲,必定是越练越伤。” 柳雨问:“你要教他们本事?” 张汐颜说:“职业技能培训。”她说到这里,顿住,对伙计们说:“我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体质传授你们相应的内修功法和外练功夫,再为你们安排一次集训。” 她给他们挨个摸完骨,便让他们散了,说:“外出注意安全。”去库房给他们拿了暗器让猪蹄出来挨个舔了遍,又再在表面封了层蛊腊,以防止他们误碰到中毒。她给每人分了三支暗器,说:“这些暗器给你们保命用,上面淬的毒可以说是触之必死,没有解药。”她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让他们散了。 张汐颜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就见柳雨靠在门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柳雨说:“你指望把他们训练出来用去对付庚辰?”黄花菜都凉了。付出和回报不太成正比。 张汐颜说:“他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筋骨强健,身子底子都很不错,把他们练起来花不了多少时间。二十八个人,正好对应二十八个星宿,有一套星宿大阵适合他们练。二十八星宿又可拆成苍龙、玄武、白虎、朱雀四个小阵,相应的,他们可以分成七人小队行动。结阵的战斗力远胜单打独斗,能让他们更好的应对危险。应龙部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还需要他们去打听。” 柳雨问:“我怎么没筋骨了?不信你摸。”她说话间,又把张汐颜刚洗完的按到水龙头下,自己挤了一堆洗手液抹在张汐颜的手上,说:“再洗洗,摸过一群糙汉子臭男人的手必须洗干净才能摸我。” 张汐颜:“……”我没打算摸你。 柳雨把张汐颜的手又仔仔细细地洗了遍,用毛巾擦干,握住张汐颜的双手按在胸前的两团柔软处,问:“有筋骨吗?” 张汐颜:“……”她的耳根慢慢的一点点烧起来,整个人都木了、麻了。她连自己的胸都没这么摸过,更何况别人的。张汐颜很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她抽手,没抽出来。 柳雨气哼哼地说:“你摸糙汉子不摸我,我比起他们哪点差了?” 张汐颜:“……”要点脸吧! 柳雨见到张汐颜没把她撂翻,也没强行抽出手,而是脸红得像快烧起来,惊喜得像发现新大陆,她叫道:“张汐颜,你害羞了。” 张汐颜恼羞成怒,挣脱之后反扣住柳雨的手,说:“再有下次,剁手。”转身去往书房,取出笔墨开始墨写修行典籍。她对跟进书房的柳雨说:“帮忙联系一家网络科技公司。” 柳雨问:“做什么?” 张汐颜刷刷地写着字,头也不抬地说:“从五千年前起,花祭部落就一直被应龙部落吊打,屡战屡败,唯二的两场胜利也都是靠着黎未力挽狂澜,但都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可以说是伤敌三千自损两千九百九。黎未和我家老祖宗……也就是黎虫虫想的法子是让后代转型道门,可如今道门里……可以说没一个能有与庚辰一战之力的。二十一世纪科技文明时代,再拿古代的那一套作战,太傻了。” 柳雨搬了张凳子紧靠张汐颜坐,对张汐颜扭头看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说:“我也考虑过,但是,你也得考虑到带把水果刀都上不了地铁的情况。”现在的科技力量是很强大,但当今社会上有的东西不代表她们能用。 张汐颜见状就知道柳雨想歪了,她说:“长江全长六千多公里,不借助点科技技术,能把腿跑断。找科技网络公司沿长江流域包括长江的支流两岸的山脉,用声波探测、生命探测、红外线探测等探测技术找那些磁场有异的区域。”她扫了眼柳雨,说:“导航软件做测绘、科技公司收集信息数据,合理合法,还不容易引人注意吧?” 柳雨眨眼,点头,用力地“嗯”了声,说:“有道理。” 张汐颜说:“气流监测、水流监测再加上山形地势分析,不仅能把庚辰的藏身点找到,甚至有可能精确算出他的逃跑路线,一旦图腾柱被毁,我们又没能及时困住它,它必定是顺着地下的气脉遁逃,又或者是根据风水地气移位行动。这是后话,但是,得先部署。”她顿了下,说:“民宗协应该有这力量,但是他们人杂,万一冒出个二百五……”或者是内应什么的,哭都没地儿哭,所以她们必须自己私底下秘密行动。 柳雨懂,示意张汐颜继续说。 张汐颜说:“我看淮阳的那些人用的装备都是顶级的好,这说明他们有充足的资金来源和装备采构渠道。”她拿笔刷刷刷地写下淮阳那伙人穿的装备的牌子,从衣服鞋子腰带到手电筒、探照灯、背包、刀具,用的是什么牌子的货一一列出来,她连款式都画了出来。 柳雨:“……”他们为什么要惹学霸?张汐颜只见过他们两回,连他们配戴的是什么表都能清楚地画出来。都是一照面就放出花神蛊把人灭了,张汐颜,你凭什么这么风骚? 张汐颜对柳雨说:“从他们的装备下手,够做很多事了。” 顺藤摸瓜,懂!柳雨做了个“OK”的手势。 张汐颜见柳雨没动,眼神示意:你还不走? 柳雨坐在这里,她会分心,没办法专心做事。 柳雨起身,然后突然捧着张汐颜的脸,在张汐颜的嘴巴上用力地“么”地亲了口,没等张汐颜反应过来,她已经溜到门口,就见张汐颜咬住唇脸红红地看着她,然后顺手抄起旁边的订书机扔过去。她接住订书机,笑眯眯地说:“张汐颜,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挥挥手,柳大老板脚下踏着风,走了。 张汐颜冷笑,她发条短信给柳雨:“我今天想表白,但是你让我还钱。”她发出短信,没等到柳雨回短信,也没见柳雨回来,起身到窗前,拉开窗帘朝外看去,心说:“没听到车子响,她应该没走吧?”她朝停车位望去,见到柳雨的车子还在。她心下起疑,下楼查看,没见到柳雨的踪迹,顺着花神蛊的味道追出不远就见到路灯全灭了,柳雨化成一片蛊雾正跟一个中年人斗在一起。 第93章 那中年男人满身气势, 威猛刚正,打出的招招式式都带着气吞山势的磅礴之势,即使他被周身雾蛊笼罩,仍自巍然不如稳若泰山。反观柳雨的雾蛊扑过去噬咬那男人则如同飞蛾扑火, 刚靠近就被他身上卷荡出来的气流化成飞烟烧成蛊灰, 那男人的每一拳每一式都稳稳地打在蛊雾中, 一拳打出劲气卷荡间将细小的花神蛊纷纷撕碎烧灭。 在那男人的柳雨的旁边, 还有几个年轻的男人各执一个法器镇守一方, 正好形成一个阵,把柳雨罩在里面。 他们看到张汐颜到来,将法器留在原地,自己则取出配剑,结成阵径直朝着张汐颜奔来。 柳雨的身影从蛊雾中传出:“张汐颜, 他们太厉害了, 别逞强,赶紧摇人。” 她这一说话,顿时曝露本命灵蛊的位置,那男人探掌朝着柳雨本命灵蛊所在的地方抓去。 张汐颜见状,暗骂一声:“猪!”顾不得理会朝自己赶过来的那几人, 脚下一蹬, 借力, 贴着地面以最快的速度“滑”进蛊雾中, 她的速度极快, 身形更是诡异得宛若扭曲舞动的狂龙, 硬生生地从那几人结下的剑阵中间毫发无伤地穿过去,“砰”地一掌打在那中年男人的手掌上。 掌对掌,两股气流交撞释放出强大的冲击波。 张汐颜的脚下像生了根一般牢牢地钉在地上。 那男人则倒退五六步,脸色难看,像是被张汐颜的那一掌打得很难受。 柳雨则被冲击波掀飞,变回原形摔落在地上。她萎靡不振,虚弱得爬都爬不起来,眼睛嘴唇却呈异样的猩红色,显得格外妖异。 她担心地朝张汐颜望去,却见张汐颜与那中年男人正打得难分难解。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且越打越打,快得拉出残影看得她眼花缭乱。她连他俩是怎么出的招都看不清楚,只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流都似被引动,像一台巨大的抽气机把周气的空气都往他俩身边聚拢压缩后突然释放出来。 电影里上演的打得周围狂风大作落叶纷飞的场景呈现在她的眼前。 那几个结阵的年轻人见状,挥动手里的武器就朝张汐颜攻过去。九个大男人围攻张汐颜一个弱女子,气得柳雨再次化成蛊雾,但强大的压力、灼烧感以及狂风撕裂感再次袭来,她几乎连一秒钟都没维持到就又变回原形。她刚想喊张汐颜小心,就听到一声砰地沉闷的撞击声响,其中一个年轻人像一颗被打出去的炮弹般直接飞出战斗圈一头撞在别墅的围墙上,那脑袋像西瓜般炸开,鲜血和脑浆喷溅得到处都是。 柳雨:“……”我老婆不是一般凶残! 她莫名地瑟缩了下。 就在这失神的功夫,又一个年轻人倒在地上被一脚踹出战斗圈,他的脖子无力地歪着不说,颈侧皮翻肉绽,那深深的四道抓痕一直划到咽喉处,然后出现一个冒着汩汩鲜血的窟窿,喉咙处的骨头气管和血管全断且露在了外面,那伤口的情况看起来比被野兽咬死的还要惨。 柳雨想象了下张汐颜当时的动作,应该是右手像野兽的爪子一样从脖子上挠过去,然后突然扣住咽喉把骨头连气管一起用力往外一撕…… 柳雨有点发抖。她决定以后对着张汐颜能动口坚决不动手。丫的,太凶残了!九打一,眨眼的功夫,没了俩! 砰,又一个人摔出来。 柳雨如果不是全身没力都快跳起来,她扭头看去,只见倒在地上的男人的头部喷出五股血箭之后,又变成小喷泉往外涌着血和脑浆。 柳雨:“……”九阴白骨爪都出来了。 “退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传来,幸存下来的五个人几乎同时撤退,然后调头就朝柳雨扑过去。 柳雨:“……”我现在失去战斗力,你们别挑软柿子捏呀。她怕让张汐颜分神出现危险,连呼救都不敢,只琢磨着能不能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别亏得那么惨。然而,还没等她琢磨过来要怎么死得好看点,突然刷地一下子像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那东西比箭还细比闪电还快,她的眼睛就跟瞎了似的完全没看见那是什么,只有感知告诉她有东西咻地一下子过来绕着朝她攻来的几个人转了圈,紧跟着那几个人就全都倒了。 他们倒在地上,从脖子到头部都变成了黑紫色,比黑茄子的颜色还深,脖子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溃烂,从血肉到骨头全部化成粘糊糊的黑……水?地都被腐蚀了。 张汐颜还有这样的暗器? 一根火腿状肠的虫子突然飞到柳雨的面前,豆丁大的眼睛看着她,明明是只虫子,柳雨竟然从它的眼中读到了嫌弃。 愤怒的咆哮声传来:“张!娇!妍!” 那中年男人显然是被团灭的八个人刺激到了,发了疯似的朝着张汐颜一阵猛攻,但张汐颜滑不溜丢的总是能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化解他的攻势,从他想象不到的角度突破他的防御攻击到身上且突然爆发出强劲的力量攻击到他。她的每一拳每一掌打在身上都力逾千斤不说,还有一股浑厚雄劲的真气灌进体内冲击着他的经脉。那真气与修炼蛊术的阴寒之气不同,而是中正平和的天地浩然之地,四平八稳结结实实的,震得他体内的龙气四下溃散。 砰地一声剧响,中年男人当胸被张汐颜一拳打中,打得胸膛都凹陷下去,他倒飞出去,摔倒在地上,大口地往外涌着鲜血,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抽搐。他叫道:“你……你……”修炼蛊术的人,怎么能够打得出这样的浩然真气。 张汐颜没回答他的任何问题,甚至没问他是谁,她以最快的速度最猛的攻势瞬间来到他的跟前,一拳打在头部印堂穴处,雄劲的力量自她的拳头透出涌进他的脑海中,巨大的颅压把他的眼珠子都挤爆,眼耳口鼻中朝外喷溅出鲜血和脑部组织。 张汐颜放出花神蛊把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仅他们的尸体被花神蛊吞噬光,连流出来的血和被猪蹄咬死的五人所化的黑水都被张汐颜的花神蛊吸收光了,除了水泥地面被腐蚀的痕迹,再看不出半点异样。 柳雨彻底吓傻:张汐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了?这不会是被调包了吧? 张汐颜走到柳雨的跟前,问:“还能走吗?” 柳雨试探着喊了句:“三姑奶奶?”刚才她听到那人对着张汐颜喊的是张娇妍。 张汐颜:“……”脑子被捶坏了? 她在想是把柳雨拖回去还是抱回去,犹豫了下,觉得拖回去不太好看,于是选择了抱回去。 张汐颜把柳雨抱起来,才想到她其实还可以选择把柳雨背回去。这抱回去的造型……略雷人。 柳雨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地缩在张汐颜的怀里,仔细地打量着张汐颜。她看过三姑奶奶年轻时的照片,三姑奶奶的长相比张汐颜要更加明媚大气,张汐颜则更加精致些,没三姑奶奶那么张牙舞爪。 从打斗的地方到家里没几步路,张汐颜回到别墅中,把柳雨放到客厅沙发上,上楼去给柳雨取了两颗蛊药熬制成的药丸子递给柳雨,说:“吃下去。” 柳雨看着那比硬币还大的圆药丸,心说:“这么大一颗,怕不是想噎死人。”她默默地接过药,艰难地咽下去,苦涩的味道从嘴里到咽喉一路扩散,难吃得她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试探着喊了声:“张汐颜?”用小心翼翼地眼神打量着张汐颜,唯恐漏掉半点表情。 张汐颜轻轻地“嗯”了声,不解地看着柳雨,不太明白这神经病又怎么了。 柳雨说:“刚才你一打九……” 张汐颜说:“这就是道蛊双修的优势。如果只修炼蛊术,连他们的防御气罩都破不了,拳头打在他们身上和打在空气上没区别,根本伤不到他们。你修炼蛊身最大的劣势就在于聚不拢力量打不出力处在天克下风。如果你的拳脚功夫过硬再佐以巫族内修功法,也能像黎未和黎虫虫老祖宗那样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绵绵不绝的内力跟他们缠斗,以战斗技巧或者是靠持久性取胜。可你既不修炼内功,又不修习任何搏击术,却把蛊身修炼到极至,这使得你在不动用蛊术的情况下你连普通人都打不过,并且会受到很多克制。如果让我来对付你,我直接用驱蛊符把你熏晕,甚至不需要出手。如果你遇到三姑奶奶……她能像你第一次见到她那样,一个炼蛊鼎就把你收了。” 柳雨:“……”样样比不过张汐颜,没法反驳。她被噎了好半天,才说:“你……怎么变得那么……”凶残咽回去,改口成“厉害了?”她好歹是放蛊,能够隔一层,这个是直接上拳头。 张汐颜想起张家村被灭的那天晚上她和庚辰交手的情况,又想起她在黑牢里的那段日子,默默地看了眼柳雨,起身,上楼。 柳雨赶紧喊:“张汐颜,我没别的意思,没嫌弃你。” 张汐颜头也不回地说:“说没那就是有。”她的话音一转,说:“你自己多当心,今天来的那个人是个高手,即使我爸全盛时期遇到他都只有被吊打的份,我太爷爷都未必打得过他。他们能够出动这样的人来对付你,显然是不想让你再蹦跶下去。” 柳雨立即打蛇随棍上,一副重伤到动弹不得的样子,喊:“张汐颜,我需要保护。” 张汐颜回头,满脸无语地看着柳雨,问:“黎未传给你的巫神宝典是摆设吗?”她通宵不睡地给她翻译出来,这货拿来做什么了?但凡柳雨能上点心好好修炼,也不至于今天这么险,即使打不过,逃跑总没问题。 做生意可以投机取巧,读书考试可以投机取巧靠刷题和硬背过关,但修炼不是照着教科书依瓢画葫芦就够了的,它需要庞大的知识储备和融会贯通从而进行自我的创作式的修练。道教能够发展出那么多流派,就是因为每个人的路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修炼都是在摸索中前行。如柳雨这样对修炼不上心意图偷懒耍滑的最终只能沦为末流,哪怕走了捷径取巧看似有所收获,但其实根基不稳,比豆腐渣还脆,一击即碎。 柳雨现在的情况就好比进入清华北大,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去自学不需要任何门坎的技校课程,而她的对手是带着一群博士的世界最顶级博导,对方随随便便派个学得一般般的学生,甚至是学生和学生都能碾压了她。 张汐颜决定收回对柳雨表白的话!就柳雨这样的,不趁早分手,留着过年吗? 第94章 张汐颜没再理会柳雨,她进入书房关门落锁, 开始编写培训教材。 二十八个人各有特长, 每人得有一份单独内外攻修炼教材, 以及一份二十八星宿大阵的培训教材。二十八星宿大阵是一个二十八人大阵, 又可拆成苍龙、玄武、朱雀、白虎四个小阵。阵法可以说是千变万化, 因时、因势、因地、因人都能生变,但速成班不需要考虑那些, 给他们制定个固定套路有针对性地排练, 至于之后的再系统的慢慢学吧。 张汐颜编写教材到半夜, 她有点渴,起身去厨房倒水, 路过客厅, 见到柳雨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柳雨睡得很沉, 她开门和下楼的声响都没把她吵醒, 客厅的灯那么刺眼,没见她有半点不适。柳雨这几天东奔西跑都没能好好休息过, 今天又遭到重创,显然疲累至极。 柳雨,一个千金大小姐, 本该在5A写字楼里上班、出入高档消费场所、过着日食住行都有人服务的日子,如今却是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如果说一切从柳雨扒了她的马甲开始, 不免太惨了些。柳雨没有巫族血统, 完全可以从这场纷争中抽身离开, 可为了花祭部落和她, 向来唯利是图的柳雨把命都豁出去了。 张汐颜想起柳雨说过按部就班地修炼,等练成后黄花菜都凉了。 她认为很容易的事,旁人做起来未必容易,况且修行并不容易,她的天赋算是最顶尖的了,也是种种机缘加上生死磨难的打熬才走到这一步,很多人修炼一辈子都没柳雨现在的成就高。 张汐颜有些心疼,自我反省是不是对柳雨的要求高了些。可柳雨选择走这么一条路,她如果不能成为当世最强的那一撮,面对的很可能是死亡,且对方已经开始向她下手。 第二天,罗钜他们来上班,将睡在客厅沙发上的柳雨吵醒。 一群伙计也没想到柳大老板会当厅长,进门见到柳雨睡眼惺松地从沙发上起身都有些傻眼。 张汐颜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从书房出来刚到楼梯口就见柳雨正被众人围观。她去到客厅,不动声色地站在柳雨前面挡住他们的视线,对柳雨说:“去我卧室休息。”麻利地给罗钜他们派好活计,把人都打发了。 她虽然是要给他们做培训,但不代表他们没事做。培训场地得找,训练器材得买,各车站及交通主干道得找人盯着,如果见到淮阳龙家的人好提前做防范。这别墅已经不安全,还需要撤到更隐蔽的地方。他们要跟庚辰和淮阳龙家对上,这点人手是远远不够的,不仅需要训练战斗主力人员,更是需要搭建消息网。 事务所原本有消息渠道,但她家连续出事,后来更是被淮阳龙家的人打到事务所,再加上同行竞争痛打落水狗,树倒猢狲散,下流的一些产业链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张家村被灭,她家的主力骨干被屠戮殆尽。幸存下来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属于修道无望或志不在此的,他们在能靠着家里这棵大树的时候尚且不愿继承家业,如今面对庚辰那样强大的敌人,有些人如惊弓之鸟躲在祖庭不愿出去,有些则已经与张家断绝关系往来。她除了二哥留下的这点人手,可以说是无人可用。 柳雨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背对自己的张汐颜,她发现张汐颜似乎有些在乎自己? 她想,张汐颜应该是喜欢她的,至少一点点喜欢应该是有的。 她坐了一会儿,张汐颜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回书房继续忙去了。 柳雨跑去张汐颜的卧室洗漱完,去敲开书房门,告诉张汐颜她得回去趟。昨天打架,手机打坏了,得再买一个。张汐颜交待她找网络科技公司找庚辰下落的事也得立即张开。她昨天要不是张汐颜出来得及时,并且战斗力爆表,她真就凉凉了。她不能光挨打不还手。 柳雨对传说中的民宗协更是哧之以鼻,她作为受害者,民宗协明里暗里地警告她不要乱来,不要惹起乱子,要让她守规矩,就那帮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上门来,民宗协神隐。指望他们保护,她早凉透了。 她刚下楼刚把车开出门,就被突然开过来的车子堵住。长长的车队,下来至少二三百个身穿黑色中长款制式衣服的民宗协的人。他们迅速把别墅围住,各种冷兵器热武器齐上阵,全对准了她和别墅门窗。好几个威势极重看起来就像是大人物的家伙从车里出来,堵在门口,面色沉沉地看着她。 有人大喊着:“下车,举起手来,不要试图反抗。” 柳雨瞬间化成蛊雾遁回别墅中,就见张汐颜从楼上下来。她叫道:“我们被围了。”她修炼蛊身,从下水道都能溜,虽然狼狈了点,但逃命要紧,可张汐颜怎么办。 张汐颜叮嘱句:“紧跟我。”她刚到别墅门口,就见民宗协的人要往里冲,她的脚下轻轻一跺,整个别墅的空气忽然发现震颤声响,紧跟着门窗上刻的幻符都似活了般扭动起来,别墅内的空气都似扭曲了。 一位身穿道袍的人大喊:“不要进去!” 往里冲的那些人生生刹住步子,停在别墅大门外,警惕地看着张汐颜。 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上前,亮出证件,说:“张汐颜、柳雨,你们不要反抗,有什么话,回局子里再说。” 张汐颜问:“理由?” 一名中年男人说:“昨天民宗协西南分局驻昆仑办事处的龙顾问带着一支小队来找你了解案情,在进入小区后,遭到了袭击,经过我们堪查现场可以确定他们都已经死亡,你们有重大的作案嫌疑。请你们配合调查,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柳雨闻言倏地笑了,笑得眼里滚出泪来,说:“所以,那么大的案子,一千多条人命,就这么结案了。”淮阳龙家的人都混进了民宗协,还在“调查”她,那是调查么? 那中年男人说:“请你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张汐颜的神情格外淡然,她缓步往外走,四周空气涌向她的脚下形成气流卷荡在身旁掀起她的头发,掀得她的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站在门口的那些人只感觉有一股无力的大力朝他们推开,逼得他们站不住脚地往后退,柳雨停在门口的那辆昂贵的大越野被她身上释放出来的气感挤到墙边抵在门柱上,受到大力挤压发出嘎吱声响,车玻璃都炸裂了。 围住别墅的人骤然变色,一个人惊骇地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站在门口,冷然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漠然:“张家村和花祭部落一千三百多条人命沉冤莫白,凶手逍遥法外,你们可给过我们一个满意的交待?”她的声音很轻,强大的气流骤然爆发出来,挤压得旁边大越车的四个车胎一起爆了,发出巨大的爆破声响,那声势竟无比骇人。 站在大门外的一群人,不少人被迎面刮来的风逼得后退。 领头的中年男人叫道:“张汐颜,张家村和花祭部落血案凶手已经死在张家村,这案子已经了结。如果你们有什么新的证据,可以提交到民宗协,如果没有,就不要妄作猜测。龙顾问九人在你家门前遇害,现场种种痕迹表现是你们所为,还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他大声说:“我不管你们所说的淮阳龙家跟庚辰有什么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已经不是株连制度的旧社会。” 张汐颜突然问:“你姓龙还是姓华?看你的长相、气息和当年的华氏一族很像。华氏,神将一族,天神血脉,天生克制鬼神阴邪,一身至阳至罡的灼烈之气。” 又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一位气势沉稳周身宛若凝聚千钧气势的老者从车上下来。 民宗协的人见到他,纷纷喊道:“吴老。” 来助拳的那些人见到吴老也纷纷拱手见礼。 柳雨见来了个老熟人,满脸嘲讽地笑道:“吴老头,这都蛇鼠一窝了,还怎么还公道?” 吴老说:“中华文明五千多年,子孙后代遍布世界,以祖宗血脉论功过有失偏颇。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哪个民族的人,遵守的是同样的制度法纪,不因出身哪个民族而区别对待。你如果愿意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民宗协也欢迎你加入。” 中年男人说:“吴老,这案子出现在我的辖区,我们取得实证才采取的行动。”他把拍摄到的现场照片交给吴老,说:“根据腐蚀的痕迹和残留可以确定,跟令庚辰致死的毒属同一种。我们还采集到花神蛊燃烧后的残留灰烬,以及留有柳雨指纹的手机壳碎片。” 柳雨笑道:“看来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扭头对张汐颜说:“看来我们要被通缉了。”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说:“回去好好修炼,有好处。”她对吴老说:“吴老,我不伤害无辜,但当我的生命受到危协而民宗协不能提供保护的时候,我相信我自己的力量。我与庚辰的恩怨,你们如果不承认他的存在,那么就别再来插手我们的事。拉偏架是要挨揍的,特别是在有亲属关系的情况下。”她淡淡地扫一眼领头的中年男人,“最好再查查有些人有没有公器私用吧。”她再扔下句:“以后没事,别来打扰我。”转身回到别墅里,大门消失,变成一堵有着一个鲜血淋漓大写的“冤”字的墙。 在冤字的下面还有封门的符箓,和古篆写的“此门已封,入内者死”的字样。最诡异的是,被挤压得变形已经报废的豪车半截车头从门里透出来,活像会穿墙术似的。 吴老挥挥手,说:“都撤了吧。”他的手背在身后,悠哉得像到公园散步似的穿过鲜血淋漓的大门进入别墅中,说:“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坐下来好好聊聊。”扫视一圈四周,径直进入到客厅中。 张汐颜见他不受幻术影响,就知道这是个心胸坦荡无惧无畏的人,请他到沙发坐下。她问:“吴老有什么指教?” 吴老说:“你们生长在和平年代,没经历过战乱,也没见过当年为了能够换来和平,他们都付出了些什么。那时候列强入侵,阴阳师、虫师、忍者、降头师、蛊婆、鬼道、炼尸门等各种邪门歪都横行,他们行事猖獗、残害无辜。有些门派的修道之人为护苍生举派下山,最后没有一个活着回去。民宗协成立的宗旨就是匡扶正义保苍生太平。三三年的时候,黄河一役,华氏一族,一门十兄弟,九个战死在黄河边,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是我背回去的。华族,华夏的华,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这片大地。张家村和花集村,确确实实只是庚辰所为,没有其他人参与进去。”他看向柳雨和张汐颜,说:“蛊山里的东西,不说旁的,就说咬死庚辰的那只蛊,这样的东西拿到外界来是好事吗?一旦失控,那就是滔天大祸,多少人得惨遭毒害。我见过太多养蛊修炼蛊术的到最后控制不住自己的蛊,害人害己终至为祸一方。更有一时心头不顺就放蛊下毒害人的,有一桩案子,就是因为几句口舌,一个草蛊婆灭了整个村子。” 吴老顿了下,说:“昨天上午,张希明事务所里失踪了三十多人,昨晚九点多,龙顾问他们九人也没了。”庚辰好歹还能给人留下一团人形灰烬,这两个人出手灭掉的人,得从旁边的地缝里去抠被风刮走的一点碎沫子。 张汐颜说:“您要是能拦住他们,能够保护得了我们的安全,能够还我们一个公道,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吴老问:“非得如此?” 张汐颜说:“黎未死了,骆灵全家没了,花集村没了,张家村没了。我家从老祖宗张镇山起,到现在传承了两千年,一夜之间整个道统传承都快灭绝了。我和柳雨昨天刚到昆明就遭遇到了两场袭击,今天我们就被民宗协围了。我们不反抗就是死。吴老,您给指条活路。又或许,拿下庚辰太难,解决我和柳雨则很容易,我俩死了,这场风波就此平息。” 吴老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张汐颜不要激躁,他说道:“道教两千多年都能发展出众多的流派,一个部落、民族历经五千多年的发展,子孙后代早已遍布天下。应龙部落如今已经发展出几十个姓氏,有着正统传承的就有华、龙、应三大姓,他们跟苗族供奉蚩尤一样,供奉应龙为始祖,但绝大部分都已经成为普通人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冤有头,债有主,不要伤及无辜,这是原则,亦是底限。庚辰做下血案,我们会全力将他缉拿归案。我不妨告诉你,在七十多年前,曾有人在一座小山村用符阵诛杀过蛟龙,我为庚辰准备了两套威力更大的符阵。”他说完,劝了张汐颜和柳雨一句:“好自为之。”起身走了。 ............................. 第95章 柳雨默默地听着吴老和张汐颜的谈论,什么话都没说。 张汐颜目送吴老离开, 很是淡定地将视线落在脸上带着礼貌性微笑的柳雨, 似回想起往事,轻声说:“我上初中的时候, 我爸经常来接送我放学。他看到我们学校的学生在校门外被人围住欺负,对我说, 你不要去欺负人,任何时候都不要伤害无辜, 但是如果有谁欺负你, 而对方人多势众,你又打不过, 不要怕、不要怂, 什么都不要讲,也不要傻站着等对方先动手, 只要确定对方是要欺负你, 你不要去管其他任何人,只管揪住其中的一个一直打,直到把人彻底打趴下。”她顿了下,说:“我爸对我说,如果我受到欺负,他宁肯去牢里给我探监,也不想四处奔走替我申冤, 让我不管去到哪里都不要当受人欺负的那个。” 她起身, 上楼, 回书房,继续编写教材,可写了几个字便写不下去,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她爸妈的身影。她想爸妈了。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地处理所有事情,可心里就是难受。 民宗协是宗教局内部设立的一个协管部门,可以理解为协警。因为修炼传承的特殊性,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修炼方法,导致成员不可能像招聘公务员或招兵那样进行社会统招,只能由各宗派或修行家族推荐再经过考试选拔培训,择优考核录用。这些成员听从宗教局的调度,但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师承来历和师门家族的支持,导致他们在为国效力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要回馈自己的师门家族。 五千多年来,人们一直以华夏儿女、炎黄子孙、龙的传人自居。庚辰,应龙部落的守护神,华族,华夏的华,属于黄帝部落联盟,身死成为龙魂附身在图腾柱上被应龙部落信仰供奉。如果将花集村和张家村血案定性为被供奉在图腾柱上的龙魂所为,图腾、宗教信仰、屠村血祭,这一桩桩摆出来,他就是邪神,供奉他的那些所有人面临的不仅仅是信仰崩塌,更会沦为邪教被清理,而民宗协必将受到极大的打击,很可能会被撤消这个部门,之后引发的不仅是民宗协的监管和上级部门受到调查清理,甚至会引起整个道门的震荡。 如今是讲求破除封建迷信的科技时代,追求的是以法治国,传统上的清理蛊巫余孽维护苍生太平与如今的时代是相冲突的。从法治上讲,花集村和张家村都是安份守法的平民百姓,养殖毒虫入药是取得合法证件和养殖资格经过批准的,他们都不是死有余辜,而是真正的无辜惨死。 为此,不难想象,应龙部落和道门里将有多少人想要灭掉她和柳雨粉饰太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人毫不意外。 可如吴老所说,她们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走在大街上看到的标语都是公平公正,如今身负血海深仇却得不到公平公正的对待,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是人性,这是利益所趋,出现这种事很正常,但情感上,难受。 最难受的是她失去了家人,遭到围攻时孤立无援的那种滋味。 可人活着,再苦再难都得走下去。 张汐颜收拾好情绪,再次埋头编写教材。 柳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民宗协和道门的人找茬或围攻。她被当面骂是巫蛊祸乱之徒死有余辜的时候都多了去,有人想激怒她、让她犯错好,以求达到可以正大光明地以维护正义的名义处理掉她。可她柳雨是什么人?死人堆里唯一活下来的,蛊山里杀出来的。几句辱骂嘲讽算什么,这点挑衅又算什么,生意场上什么嘴脸没见过。 柳雨到楼上,敲开书房门,对张汐颜说:“那我去买手机和补卡去了。” 张汐颜说:“你稍等。”她把从游清微那买来的三道阴雷符就给了柳雨,说:“你随身带着,用花神蛊裹住藏在体内,不要被人偷走了。” 柳雨说:“都给我了,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张汐颜抬手往自己的额头上轻轻一抹,一道极浅的细纹在眉心的天目穴处显露出来,她点点那道极细的细纹,示意柳雨不用担心。 柳雨惊愕地叫了声:“我去!”赶紧伸手去摸张汐颜的眉心。她的手指落在天目穴处摸到的却是一片光滑的触感,明明看起来那里像有一条裂缝,但摸起来又什么都没有。她叫道:“张汐颜,你可真够妖孽的。”不到三十岁修炼到快开天眼了。 张汐颜说:“算不了什么,但自保有余。”确实算不了什么,这些都是黎未的修行感悟和血脉力量自行为她开启的。 柳雨的车子被张汐颜弄毁了,但别墅的车库和停车位上还停有郭嫣和张希明的座驾,三辆车停在别墅里积灰。她拿到钥匙,开走张希明的越野车。 别墅大门被报废的越野车堵住。 柳雨懒得叫拖车公司,开车顶住那辆车,慢慢地推到别墅大门外,像扔垃圾似的给扔在路边,谁想要回收废品请来捡。 她自己开着张希明的车子先到专卖店买了部手机,又到营业厅补办了手机卡,之后用云端备份功能恢复手机备份。 她的手机恢复备份后,开机,连上网,收到张汐颜用聊天软件发来的信息,信息是昨天的:“我今天想表白,但是你让我还钱。” 柳雨愣愣地看着手机信息,她怕是有人冒充的,不仅反复确认了头像和个人资料,还翻了聊天记录,确定是张汐颜的账号发过来的,又想起她之前确实是让张汐颜还钱,那时候还开玩笑让张汐颜以身相许,结果张汐颜说不还。 柳雨忽然醒悟过来,开心激动的情绪抑制不住地往上涌,又是狂喜,又是难以置信,最后是美滋滋地笑出了眼泪,又是开心又是心酸还很甜。张汐颜竟然对她表白了。 她含着泪笑着,给张汐颜发短信:“我接受你的表白。” 张汐颜听到短信声响,扭头就见到提示显示是柳雨发来的,还有那句“我接受你的表白。”她愣了下,点开短信,回:“我已经收回表白了。” 柳雨脸上的笑容更深,她回了张汐颜句:“喜欢是很难收得回去的。” 紧跟着,又是一句:“汐颜宝宝,我爱你。” 柳雨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揣进兜里,边走边笑,心想:“人生也不都是悲剧嘛,看,出门前还被打上门来,没想到回头就又收获了爱情。” 她正美着呢,九黎集团总部和花集村农贸公司都打电话过来告诉她,工商、水电、税务、消防、食监、药监等,她名下所有企业相关的监管部门都收到举报,上门来调查,还有媒体都来了。 柳雨心想:哟,全方位下手呀。 她又收到九黎集团总裁助理打来的电话,告诉她,经侦和刑警都上门了。有人举报九黎集团和柳雨有大量不明来源的财产,刑警则是接到举报,在她的总裁办公室找到一条直通地下的电梯,找到一个地下室,从里面找到一个有装有剧毒液体的泳池和大量的危害有毒物品。 柳雨开车到九黎集团总部大楼对面,就见楼下挤满了来自各执法部门的车辆,媒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四面八方从过路车道到人行道再到旁边的高楼大厦全是围观群众。 柳雨蹲在马路边,托着下巴,也加入围观行列。 她的手机来电铃声响,陌生号码打进来的,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柳雨,父母或者是张汐颜,做个选择。” 柳雨笑道:“对面傻叉听好了,只有傻叉才做选择。话说可真热闹,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全程围观狗急跳墙。” 电话那端的陌生男人问:“不如先体会下失去母亲的滋味,怎么样?还是想先失去父亲?又或者是想双亲同时失去?” 柳雨轻笑一声,说:“主动权总在你们手上多不好。这样吧,柳仕则两口子,再加上他们的儿子柳雷,随你们处置,你们爱杀爱剐还是想像花集村那样让他们死得魂飞魄散只剩下团灰都没所谓。从经济角度来考虑,三条人命换你们三千?那肯定是不止的,这买卖很划算。我家汐颜宝宝正愁没地儿找你们家的人呢,今天自动送上门来了。感谢,感谢!”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眼里有点水光盈动,心脏有点疼,然后笑容越来越灿烂,伤心难过却自胸膛扩散到全身。 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张汐颜没了,大家都得死。她失去张汐颜,她活不下去的,她的父母,她护不住的。她忽然很理解黎未为什么总是孑然一身,连个徒弟或亲近的跟班都没有。因为怕失去,因为怕他们受到自己连累。 她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是张汐颜打来的电话,她接起来,喊:“汐颜宝宝。” 张汐颜说:“我们没有时间布局。” 柳雨笑道:“你才知道呀。看到新闻了?” 张汐颜说:“看到了。你别跟那些普通人为难,钱没了就没了吧,等我消息。”她说完,挂了电话。 柳雨赶紧打过去,想问张汐颜要做什么,然而,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 第96章 柳雨赶紧上车往张希明家赶, 她的喉咙发堵, 鼻子又酸又涩, 眼里有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她揪心地难受, 那种感觉不比当初失去张汐颜少。她心想:“总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挣扎下也好呀。”她把车停靠在路边,再次给张汐颜打电话,这次竟然又打通了,电话里传出张汐颜“喂”的声音。她说道:“他们朝我爸妈下手了,有办法救他们吗?” 张汐颜问:“你有吴老的电话号码吗?” 柳雨说:“有。” 张汐颜说:“电话号码发给我。”她说完, 挂了电话,联系祖庭的掌教大师兄, 托他立即安排人去救柳仕则夫妇和柳雷,跟着又给吴老打电话:“吴凤起, 你跟我说原则和底限, 可现在又算怎么回事?我说过, 拉偏架是会挨打的。他们让柳雨在她父母和我之间做个选择,我现在也让你做个选择, 要么立刻把跟庚辰有关的人员信息资料全部交给我, 要么我从你开始挨个铲下去,民宗协不作为,有一个算一个, 我一个都不放过。二十分钟后, 我到达你们民宗协西南总局!柳雨的家人如果出事, 我头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庚辰的案子要结案,必须通过你。”她说完,挂断了电话。 吴老正在办公室里跟人吵架,他正气得猛拍桌子,就接到张汐颜打来的电话。 屋子里的人把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吴老正要让张汐颜不要乱来,张汐颜就挂了电话。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摔下电话,对着坐在自己对面已经一百多岁高龄的华观明怒目而视,说道:“堂堂华氏一族,竟然沦落到这种下三滥的地步了吗?” 华观明沉声说道:“除恶务尽!巫蛊之术擅惑人心,那柳雨中蛊之后连生身父母血亲兄长的生死都不看在眼里,何等冷血残酷!黎未修炼蛊术,杀之不死,寿数无穷尽,多少炼蛊之人为了求得延年益求容颜不老用尽邪术手段,残害无辜性命。他们披上普通百姓的皮、披上道门的皮,就真当他们无害了吗?他们不过是暂时蜇伏暗中发展以图东山再起罢了。为了消灭巫蛊之祸,历朝历代死了多少人!南疆十万大山,那青山绿水间,至今仍然随处可见当年我族战死儿郎的骸骨。他们用鲜血为代价消灭敌寇,换来几千年的繁荣昌盛,如今坐享起成果反倒同情起敌人来。” “黎未、花祭部落与我族,那是累世的血仇,不死不休的血仇!张家村全是巫族大祭司血脉,巫族最正统的传承在张家村!他们是血脉传承,力量都是刻在骨血里的,有一个人算一个,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说张汐颜是道门正统出身,如何?她现在杀到民宗协来了!你在为她辩解说话,她现在头一个要找的就是你!那么多的九黎后代存活于世,那些真正的普通人,我们可曾有半分为难?我们清剿的哪个不是修炼巫蛊邪术为恶作孽的?柳雨如果不是被活祭导致思维受蛊所制,又怎么会如今这样子?她修炼蛊身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蛊人,你敢说现在控制她思维的不是融合了她意识的花神蛊吗?她但凡还有点人性都说不出父母兄长三条人命换三千乃至更多人命的话来!这样无父母无人性的蛊人,难道不该被清理掉吗?” 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忽然在屋子里响起:“你可要脸点吧。灭人满门屠人全村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就你们了。”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容貌明艳绝伦的女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屋子里。 吴凤起见到那张脸,脸色大变,叫道:“张娇妍!”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她,叫道:“你……你竟投身蛊门……你……”八十多岁的张娇妍,二十多岁的容颜,这让人怎么不惊骇。 华观明哼笑一声,问吴凤起:“怎样?老吴,你就说说,张家村该不该灭?” 张娇妍笑笑,笑盈盈地问:“华老头,你家的血祭大阵修得怎么样了?九十九个纯阴童女和九十九个纯阳童男可不好找,凑不齐献祭的童男童女,你家庚辰要是想夺舍,怕是分分钟夺舍对象会识海崩溃脑浆崩裂而亡吧。花祭部落修炼蛊身,吃的是虫子,你家供奉的那位可是吃人的。”她笑呵呵地指着华观明,对吴凤起说:“吴老头呀,你就说说,上古时代吃肉的猛兽到五千年后就会变成吃草兔子吗?图腾祭祀的背后是鲜血淋漓的血祭。” 华观明冷哼一声,“血口喷人。” 张娇妍当即抬起右手立誓:“我张娇妍对天立誓,刚才说的话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立死当场。”她的眉头一挑,说:“华老头,我立过毒誓了,该你了。” 华观明说:“张娇妍,找个地方一决生死。” 如今镇山道派的掌派人和华氏一族的族长都在这里,正好当面对质。吴凤起不动声色地坐在旁边,暗中启动法器将眼前这一幕录下,同时派出手下去迎张汐颜,把她请来。 张娇妍催促道:“华老头,你少转移话题,赶紧立誓。不敢么?怕被天打雷劈当场横死么?你都活了那么大岁数了,作孽无数,也该活够了,死就死吧,反正不足为惜。” 吴凤起的嘴角直抽。对着张娇妍的毒嘴还不如对着张汐颜那张冷脸。 华观明沉声说:“张娇妍,来战!” 张娇妍轻轻摇头,说:“你别着急,等我小侄孙女到,让她来收拾你。”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对吴凤起说:“把你的手下都撤了,折在我那小侄女手里可惜,要送死就让华氏一族的人去。”她说完,还从道袍的袖袋里摸出把瓜子,她磕了一颗,吐出瓜子皮,又催促道:“赶紧立誓呀!”她对吴凤起说:“看到没,不敢。不过拿童男童女血祭这事不用你再上报,我早就报上去了。” 吴凤起端起杯子喝茶等着张汐颜打上门来。 张娇妍让吴凤起身后站着的助理去替她沏茶,悠闲地磕着瓜子,玩起了手机,待看见九黎集团的即时新闻时,满眼鄙视地扫了眼华观明:“下作,拿普通人当刀子使。” 华观明从来没有被这样辱骂过,他冷哼一声,强横的气息骤然爆发出来,一股无形的杀机径直卷向张娇妍。 张娇妍拖长声音喊:“要拆楼呀,来呀,谁怕谁呀。”脚尖在地上轻轻一跺。 吴凤起见状,抬袖一拂,杯子里的茶水猛地泼向华观明和张娇妍正对的中间,水泼到地上化作一道尺余长的游龙飞腾到空中,那游龙飞到空中时便似有千万把无形的刀子从它的体内飞出顿时化成无数细小的水滴溅落到地上。 吴凤起叫道:“你们住手!经费有限,不准拆楼。” 张娇妍指向华观明:“他家有钱,拆完楼让他家赔钱盖新的。我家以前有钱,现在被灭门了,一穷二白,你还包庇凶手,我不赔。” 吴凤起被结结实实地噎了把。 张汐颜赶到民宗协西南总局门口。 民宗协西南总局在一座老式民时期宅院中,当初这一片也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居住修建的都是中西合璧式的别墅庭院,颇为气派。如今树木长成绿荫古树,建筑物也都浸上岁月的痕迹,幽静的庭院没有一个人,斑驳的大门口一侧挂着块毫不起眼的牌子,上面写着:“民宗协西南总局办事处”。乍然看起来就像是个闲散无事随时等着待撤除的小部门。 生锈的大铁门紧闭着,但门上供行人进出的小门开着,一个门卫大爷正在门口看报纸。 计程车司机把车子停下,问张汐颜:“是这里吗?”他朝外面看去,说:“这还有个单位呀?” 张汐颜付了车费,径直走到“民宗协西南总局办事处”的牌子前,把牌子摘下来,搬到旁边的垃圾桶处,对半折碎,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抬腿就把紧闭的大门踹开,迈步走了进去。 张娇妍正磕着瓜子发朋友圈,就被突然响起的摔门声响了一大跳,她探身撩起窗帘往楼下望去,就见她家小侄孙女正拿出六亲不认的气势站在门口,踏着小步伐,脚下带风地朝里走。紧跟着,她似乎有所觉察,抬头朝三楼望来,吓得张娇妍立即把窗帘放下来,假装不在。 吴凤起对张娇妍说:“楼下拆门了呢,你不管管?” 张娇妍说:“不管,反正我家被灭门了赔不起,尽管拆。”她又指向华观明:“让他赔。”她说完,把手机调成静音,从窗帘缝下对着楼下的小侄孙女连续拍了好几张,挑了张最美最帅最好看的,发朋友圈:“民宗协不作为包庇凶手,我家小孩上门讨要公道惨遭伏击!”配图是:张汐颜的五指如钩正把一个人年近六旬的老者连喉骨带气管和血管一起扯开,那撕裂的伤口、喷涌的鲜血、老者扭曲的脸庞、张汐颜纤细却染血的手指冷然的神情,鲜明而惨烈。在她的身侧四周,有一面面暗黑色的绣有龙纹的旗帜若隐若现,还有许多模糊的人形虚影在以最快的速度移动。 十二龙章!那是十二面积蓄有真龙之力的旗帜,它布成阵,阵内就像是进入另一个交叠的空间,布阵者可以借助十二龙章的力量像真龙那样或隐或显神出鬼没,入阵者看不见摸不着对方,就像是在与幽灵搏杀。 华观明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盯着楼下的战局,同时悄悄地留意身后张娇妍的动静,心情很是沉重。 原本计划是打算铲除柳雨,却没想到张汐颜竟然出现了,还跟着柳雨在一起,接连破坏了针对柳雨的清剿行动。他为防夜长梦多,连夜赶来,意图一举铲除张汐颜和柳雨,永绝后患,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因张娇妍的突然出现而生变。他被张娇妍牵制住,吴凤起信了张娇妍的毒誓轻易不会向张汐颜出手,连少两大主要战力,胜算已经不高。张汐颜的实力又远在他的预料之上,十二龙章都压不住她,到现在连损三将,再打下去不过是徒增伤亡。他当即挥手,让人撤离。 张汐颜忽觉周围的压力如潮水般褪去,那龙纹旗帜隐去踪迹不见出现。她的气感捕捉到的十二个人里除了死掉的三个,另外的九个人也失去了踪迹。 院子里恢复寂静,只有三楼的一个房间有活人气息。 她来到房门前,推开门,一眼瞧见失踪很久的三姑奶奶。窗前站着一个眼神沧桑、神情肃穆的老人,他的五官长相、身上的气势气息都清楚地显示他是华氏一族的人。从他的修为气度来看,地位绝对很高。 吴凤起端着茶杯,稳如泰山地坐在那,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张娇妍神情淡然自若地收起手机,摆出一副长辈态度,问:“怎么,长本事了,还来挑民宗协堂口了?你挑就挑呗,那么多黄道吉日随便选一个不好吗?非得往别人的网里撞,一点小伎俩就让你坐不住地过来跳坑,长本事了……”她的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恐怖的气息突然涌现。 骤起的变化让屋子里的三人当即运转体内的真气进入防御状态,并且迅速捕捉来袭目标。然而,张汐颜的速度实在太快,距离又近,她离华观明只有四米多远,几乎一个箭步就到了近前,又是全力爆发出一击—— 华观明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他催动全身力量朝着张汐颜攻去,意图一击毙敌。张娇妍在旁边,他很难有第二个取张汐颜性命的机会。 电光火间,张汐颜和华观明都以全部力量对上,似排山倒海又似飓风海啸般的力量自张汐颜的身上爆发出来,冲散在华观明释放出来的力量、撞在华观明的身上,撞得他撞破窗户呈斜线重重地摔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 张汐颜一招打飞华观明,趁盛追击,追扑过去,对着躺在地上还有呼吸的华观明补上一拳。她那一拳打得华观明的头骨发出裂响,口鼻都在往外流淌鲜血和脑部组织。 张娇妍:“……”张汐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了? 吴凤起难以置信鼓起双眼:张汐颜竟然两拳打死华观明! 九面龙旗出现在张汐颜的跟前,避开张汐颜的攻击,裹住华观明的尸体瞬间消失。 张汐颜仔细查看四周,确定龙旗和华观明的尸体都已不在附近,这才抬起头看向三楼窗户处,喊了声:“三姑奶奶。” 张娇妍回过神来,满脸严肃地对吴凤起说道:“华观明设计伏杀我家汐颜,连十二龙章都动用上了,我家汐颜被迫还击,只出了两招,他便死了。”她说到“两招”的时候还特意咬重音。 吴凤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悲愤上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的筋都鼓了起来,却是说不出话来。因为确实是华观明动用十二龙章在先。 张娇妍继续说:“做人得讲道理,如果没有你同意华氏一族设局引我家汐颜来西南总局伏击她,他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地死在这。他动用十二龙章暗袭我家汐颜的情形,我已经公布出去,他赖不掉。”她甩开吴凤起的胳膊,喊了声:“汐颜,我们走。”从窗户跃下去,拉起张汐颜就走。 张汐颜说:“三姑奶奶,你赶紧帮忙救救柳雨的父母。” 张娇妍说:“我托了你的远房太叔公去保护他们。” 张汐颜不解地问:“远房太叔公?” 张娇妍老气横秋地“嗯”了声,缓声说:“就是你在祖庭当过传功长老的远房太叔公,他是上任传功长老,现在退休了,很闲,我介绍他去赚点养老外快。” 张汐颜顿时了然,然后无语。这是去赚养老外快吗?这是去等着对方朝柳雨的父母下手好抓现形吧?把祖庭的第一高手请下山,掌教真人没跟你急眼? 第97章 张汐颜走到大门口时, 不由得又看了眼坐在门卫室里看报纸的老大爷。这位老大爷看起来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不过说不定是位修行境界达到返朴归真的高手呢, 院子里发生那么激烈的打斗,他都还能这么淡定,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可这位老大爷并不是应龙部落的后人, 她把招牌拆了大门踹了,他也没出来阻拦,她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总不能因为人家在民宗协上班就把人家揪出来暴打吧,而且还是位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她对着门卫室的老大爷抱抱拳, 便往外走,便见那老大爷收了报纸, 抬起头,说:“你家这孩子的脾气可真烈。” 张娇妍笑眯眯的, 还很是和蔼地摸摸张汐颜的头, “这孩子像我。”语气里满满的全是小得意。 老大爷翻个白眼给她:“你就得意吧。” 张娇妍对张汐颜说:“这个, 罗三斧。” 张汐颜抱拳行礼:“张汐颜见过罗爷爷。” 罗三斧又翻个白眼给张娇妍,理直气壮地说:“她拆了我的大门, 我可没见面礼给她。” 张娇妍轻哧一声:“活到九十岁, 还是那么抠。你六十年前欠我五块钱,到现在都没还。”她说话间,摸出一个全新的连包装都没拆的智能手机和一张上面印有二维码的卡片递给罗三斧, 说:“这是智能手机, 用它联络更加方便, 可语音可视频还能录相。添加好友的步骤我都印在这上面了,照着操作就成,你加完我的好友后,让吴老头也加我。” 罗三斧捧着手机盒子满脸嫌弃地打量着说:“我用年轻人的这玩意儿做什么?加你好友?” 张娇妍说:“嫌弃呀,还回来。” 罗三斧麻利地把手机往桌子里的抽屉中一塞,说:“慢走,不送。”说完,拿起报纸又翻了起来。 张汐颜出了民宗协,取出手机拨出柳雨的电话号码走到路边拦计程车,然后一眼瞥见她家三姑奶奶径直坐到了旁边一辆超跑的驾驶位上。她愣在当场,直到听到电话里传出柳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柳雨问:“你现在在哪?” 张汐颜说:“遇到我三姑奶奶了,刚从民宗协打完架出来。你的父母不用担心,我三姑奶奶请了太叔公保护他们。”她挂了电话,绕着跑车打量一圈,坐上驾驶位,看着三姑奶奶无比利落地把车子开出停车位,上了公路。她问:“三姑奶奶,你有驾照吗?” 张娇妍从袖袋里摸出本驾驶证扔给她。 张汐颜翻开驾驶证,只见上面写着三姑奶奶的名字,贴着新拍的照片,身份证号码变了,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算,她家三姑奶奶今年才十九。她默默的把驾照还给三姑奶奶,说:“跑车很贵。现在家里没了进项,花钱的地方很多。” “不花钱,赚钱做什么。”张娇妍的话音一转,说:“张汐月和张希正名下的产业我都收回来了,往后他们跟张家和镇山道派都再没关系。” 张汐颜愕然问道:“为什么呀?” 张娇妍说:“道门弟子以匡扶正道护卫苍生为己任,任何一个道门弟子,见到这种灭村惨祸,都不应该坐视不理。自家门派遭遇这种事更应该站出来调查清楚事情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让作恶作孽者受到尽有的惩处。他们呢?屎盆子扣到头上,连一声冤都不敢喊。祖庭上下倾巢而出调查此事,他们却连山门都不敢出。好逸恶劳、贪生怕死,这样的人要来做什么?他俩比起其他人更恶劣,他俩是曾经参加过掌派人兼张家当家人试练的核心人员,在危难关头,本该站出来挑大梁的!结果,两个人都缩了,留下十九岁的张道昆一个人顶在外面收拾残局,差点没被人逼死。” 张道昆,她大堂哥的儿子,本来应该还在上大学。她问:“道昆现在怎么样了?” “左手肱骨被人打断了,不过也没他歇的,张汐月和张希正扔下的那摊子事都由他接管。他年纪轻,本事也没学到家,南疆又正在风头浪尖,再加上有柳雨出来顶着,就让他继续在北边待着。” 张娇妍从袖袋中摸出一本线装的册子递给张汐颜。 镇山道派的纪事录,上面记载了近来发生的所有大事。 张汐颜之前只是猜测,见到这册子的记载才确定三姑奶奶闭生死关确实跟她从黎未那得到巫族传承有关。 三姑奶奶得到《镇压灵蛊巫神宝典》,正好补全《巫神玄灵经》,两本功法合一,看到突破生死的希望才决定闭关。 三姑奶奶进入黑牢后并没有立即闭关,而是花了一段时间建蛊池。她太爷爷还特意下了趟黑牢,把她误入花祭部落大祭司墓和发现他们家有巫族祭司血脉的事告诉三姑奶奶。三姑奶奶知道自己有巫族血脉后,按照《巫神玄灵经》所记载的觉醒大巫血脉之法觉醒了巫族力量,之后再修炼的《镇压灵蛊巫神宝典》和《巫神玄灵经》。巫神宝典是玄灵经的基础,三姑奶奶修炼了巫神宝典后再修炼巫神玄灵经再没遇到瓶颈,一直修炼到玄灵经的最高境界化灵境。 三姑奶奶闭关生死关出来,发现门顶神龛中黎虫虫老祖的尸身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竟然化成了齑粉,而她进黑牢的时候尸身还是栩栩如生带有温热,仿佛只是龟息沉眠不是死亡。黎虫虫老祖的尸身化成了齑粉,玉皮灵蛊所制成的衣服依然完好无损,周围没有其他人去过的痕迹。事情发生得诡异而蹊跷,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推测是和她有关。 张汐颜恍惚了下,她记起自己曾站在黑牢大门的下方,抬起头望向离地数十米高的青铜链子和大门,门楣上方那如同门楼的雕刻后似乎藏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什么。 她对那段时期的记忆很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爬上去捣过乱。 她略作思量,问:“三姑奶奶,你觉醒血脉中的力量后,脑海中会不会经常出现回忆的画面,有上古时代的,有黎虫虫的,还有她和我们镇山老祖宗成亲生子的,大概是从上古时代一直持续到镇山老祖宗死亡身死入祖陵的那段时间,嗯,还有一些建造祖陵的事,好像我们家的祖陵建造了很久,得有好几百年?那些记忆很零乱,不全也不连贯,断断续续的。” 张娇妍眼带怵然地扫了眼张汐颜,说:“没事别讲这么可怕的鬼故事。”她顿了下,又问:“你经常会出现这情况?” 张汐颜点头,说:“不知道是不是受蛊神树影响。” 张娇妍把车子临时停靠在路边,仔细地检查过张汐颜额间的那道裂纹,果然跟黎虫虫的一模一样。她心说:“难怪能立誓此生绝不出张家村。下辈子出来,就不算违誓了。”她把车子开回到公路上,幽幽地瞥了眼张汐颜,心说:“啧,你现在还是得喊我三姑奶奶,下车就让你先给我磕三个响头。” 张汐颜困惑地看着三姑奶奶,总觉得三姑奶奶这会儿怪怪的。她问:“你没有出现这情况?” 张娇妍说:“我又没有被黎未带去过蛊神树。” 张汐颜没再理会张娇妍,继续翻看后。 张家村被庚辰屠村事件,那一夜共死去三百六十四人,哪怕只记录了他们的名字、性别、年龄,也足足写了十几页。这十几页是三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她看到太爷爷、爷爷、爸爸和妈妈的名字,难受得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哽咽着飞快翻过去,没敢再看。 再后面就是张家村被屠后,有几人因为在危亡关头不思拯救师门家族反而趁机谋取财产逼迫同门被诛灭,有三十多人则跟她三姐和四哥哥一样,犯了贪生怕死、无向道护道之心、置道派和家族于危难而不顾,被废修为逐出门墙。 张汐颜看着那一个个名字和罪名,头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原来怕事没担当不作为是有罪的,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做得多错得多不做事就没有错,办公室生存原则在道门里不适用。 她问了张娇妍家里还剩下多少人后,便不再出声。 她家因为世代干的都是高危职业,子孙并不兴旺。如今还剩下五十三人,其中包括她和三姑奶奶,以及远在国外的张义宗全家。散落在全国各处的全加起来了,一共才四十六人。农村随便找一个稍微大点的家族把亲近几代人算上都比她家的人多。 张娇妍把车子开进张希明家。 她刚到客厅门口,柳雨突然跑来喊着“汐颜宝宝”,噘嘴就往她的脸上亲,她抬手一掌把人扇出去十几米远,再扫了眼张汐颜。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腻腻歪歪亲亲热热的。她问:“库房在哪?” 张汐颜见柳雨摔得太狠,顿时不乐意了:柳雨认错人,你把她推开就好了,打人是几个意思? 她不想跟三姑奶奶说话,于是指指楼上书房,贵重物品都在书房后面的那间小库房里,又指指地下室,不太贵重的都放地下室了。 柳雨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没受伤,但很疼。她满心欢喜地跑去迎接老婆回家,结果被一巴掌甩飞,这待遇,谁受得了。柳雨气结,从地上爬起来,说:“张汐颜,我……”一抬眼看见有两个张汐颜。没错,就是两个张汐颜!一个穿的是风衣,一个穿的是道袍,月白色的道袍,张汐颜常穿的款。两人,从头发长短、身材身形到五官长相都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自带冷气效果,另一个明媚娇艳,长得特别像年轻时的三奶奶奶。可三姑奶奶如今是个骷髅怪,难道是张汐月?应该是,听说张汐月和张汐颜长得很像。张汐颜的三姐,本事应该也是差的吧,一巴掌打人打飞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认错人了。那就难怪了。柳雨喊道:“三姐好。我是张汐颜的女朋友柳雨,刚才认错人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张汐颜:三姐? 张娇妍挑眉:张汐颜的爷爷才喊她三姐。 第98章 张汐颜告诉柳雨:“这是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张娇妍? 柳雨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娇妍, 怎么都没法把面前这最多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跟八十多岁的骷髅怪联系到一起。她小声问张汐颜:“你确定不是你三姐张汐月?” 张汐颜从手机相册中翻到她三姐张汐月的照片:“这才是我三姐。” 张娇妍嫌弃地瞥了眼柳雨, 对张汐颜说:“建议换一个长脑子有眼睛的对象。” 那眼神那语气,没跑了, 就是骷髅怪。柳雨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赞道:“三姑奶奶真年轻真好看。” 张娇妍懒得搭理柳雨,径直去库房清点剩下的这点家当。 她把两个库房翻完, 药材、书籍、法器倒是有不少, 但都属于常用品,没什么真正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至于事务所和药铺,即使有柳雨看着, 也不断有人上门找麻烦,从原材料供应到生产运输环节再到销售处处都出现问题, 离倒闭只差最后关门。来捣乱的大多数都是道门的人,跑来收拾妖邪惩奸除恶,顺便抢生意刷威望。算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最真实写照。 柳雨的电话一直响个没停。 供应商、客户、股东、公司管理和员工都在打电话找她, 她的父母哥哥和那些狐朋狗友也纷纷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一下子闹得这么大。 柳雨烦不胜烦, 索性把电话关机。 连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了, 她很快就要吃不起饭了。 这么一通折腾, 即使事后还她清白,损失也是难以估量。更何况她们修炼蛊术,黎未留下的蛊池里面有大量剧毒蛊液,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极度危险品。他们如果从蛊池下手做点什么文章, 她没法撇清关系。 张汐颜回到书房继续篇写教材。 深夜, 罗钜急匆匆地赶来告诉她药铺的仓库里有一批从花集村出来的药材被搜出大量毒品, 警察正在到处找她和柳雨,并且还有一队警察正连夜赶往花集村。 张汐颜愕然问道:“花集村不是没人了吗?” 柳雨说:“花祭部落的人没有了,但是花集村的养殖场还在,于是我又招了些人过去,把花集村又建起来了。之前本来是想带你去看看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如今花集村已经没有花祭部落的人了,却还要遭遇这些。 张汐颜下意识地看了眼她三姑奶奶。 张娇妍正在撸手机,觉察到张汐颜的视线,头都没抬,说:“看我做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张汐颜对罗钜说:“你跟我来。”她把从她二哥书房里翻到的一些修行方面的书,让罗钜全部复印一份。之后她便继续坐回书桌前编写教材。 罗钜不明白小老板是什么意思,但仍旧照办,开着复印机一页页地复印小老板给他的那些传说中的秘笈。从修炼功法到刀枪拳剑等武艺、再到符箓、丹药等各方面的书籍都有,足足有三十多本。这些书能吃透一本,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小老板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书,很可能是给他们的,这让罗钜激动得手都在抖。 黎明时分,罗钜又接到打听消息的伙计打来的电话。 有公家的人在调查蛊池的时候中毒了,民宗协的人过去,把九黎集团的总部大楼全封了,高层管理也都控制了起来。九黎集团名下的九黎药业也遭到了查封。 他把这消息告诉给张汐颜,问:“小老板,现在怎么办?”这样一来,不要说他们的财产,柳总的也全完了。 张汐颜头也不抬地说:“我让你复印书籍,你复印完了吗?” 罗钜说:“没有。” 张汐颜说:“复印完之后,把复印件都带走,让伙计们每人挑一两样感兴趣的学,练出来后,事务所的业务能力再上一个台阶。你带着伙计们换个地方,你当法人,再开一家事务所,规矩照旧。遇到棘手办不了的事,发信息或邮件告诉我。” 罗钜点头,响亮地应了声“哎”,他又说道:“小老板,我罗钜一辈子都跟你混,以后这条命都是你的。” 张汐颜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学好本事,多帮我挣钱就成。”情况有变,她没时间慢慢布局,那就把培养手下变成投资赚钱也是一样的能起到用途。她把罗钜他们撒出去赚钱,多多少少总还有点资金支持,不至于落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地步。罗钜他们刚得了大笔钱财,不缺起步资金,她再提供点技术支持,换个没这么乱的地方,照样能开门做生意。 别看对方现在全方位出击,一副要将她们连根铲起的阵势,到她出手的时候,没谁再顾得上罗钜他们这样的小喽啰。 张汐颜一直忙到早上才把教材编写完。她把教材和从库里翻到的一些装备、法器、药材一起给了罗钜,将他打发走了。 对方搞这么多事,确实挺让人生气。可她的对手是庚辰,是应龙部落,不是不相干普通人。那些执法人员只是考个公务员挣份工资养家糊口,有人提供线索举报,他们依法查案。她们为了保护财产就出去跟他们对上,给自己多竖一个身后有着超坚实后盾的强敌,正中对方的借刀杀人计,是不是傻? 她们的财产遭受惨重的损失,这么多钱一夜之间全没了,换个心理脆弱的,说不定都能想不开去跳楼。事实上,这时候钱财只是小事。她不可能因为这些被干扰到,不可能放着仇敌不管为钱财耗在这里。对方隐藏在暗处不断搞事,她有一万张嘴也辩解不清楚,只会有着源源不断的麻烦。无法理清的旁枝末节,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快刀斩乱麻,一刀斩断弃之不理。 张汐颜去到客厅就见柳雨满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沙发上,三姑奶奶在厨房熬蛊药,飘出阵阵奇怪又馋人的味道。 她到柳雨的身边坐下,问:“心疼钱?” 柳雨的眼泪倏地从眼眶滚落,“你不知道黎未有多能攒,我爸的家当只够她的零头。我身上没现金,银行账户被冻结了,一毛钱都没了。”她吸了吸鼻子,坐起身,说:“张汐颜,求包养。”她仰起自己那张黎花带雨的脸,说:“我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你包养我不会吃亏。” 张汐颜明知道柳雨是开玩笑和撒娇,却忍不住有些心疼,要知道柳雨可是钻钱眼里的,那么多钱没了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她在柳雨身边坐下,轻轻地“嗯”了声,说:“我养你。” 柳雨完全没想到张汐颜会答应,以至于大脑都卡壳了。她满脸呆滞地看着张汐颜,说:“你再说一遍。” 张娇妍捧着碗黑糊糊热腾腾的蛊药粥从厨房里出来,在她俩的对面坐下,冷幽幽地扫了眼张汐颜:你再说一遍。 张汐颜不敢挑战三姑奶奶,拉着柳雨直奔厨房。 灶台上还放着沙锅里面还有半锅粥,火已经关了。 张汐颜查看过锅里的药材,确定她二哥库里剩下的那点品质最好的蛊药果真被她姑奶奶一锅全炖了。 她对柳雨说:“拿碗筷。”连沙锅一起端到餐厅,接过柳雨拿来的碗筷,先一人盛了一碗。 柳雨心疼钱,端着蛊药粥也没胃口,重重地叹了口气,发出声悲愤的哀叹:“好几十个亿啊!” 张娇妍白了眼柳雨:有什么好嚎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破产。 她家除了剩下的这点人和藏书楼里的那点书,最后值点钱的东西都在这锅粥里了。黑牢里的蛊在她闭关的时候,也被张汐颜祸害得没剩下几只,往后想再凑齐副蛊药都难。 张汐颜对柳雨说:“这粥花钱都买不到,喝粥吧。” 柳雨心情沉痛地叹了口气,埋头喝了口粥。这蛊药粥闻着香,吃起来更香。吃到肚子里顿觉暖融融的力量从胃部一直扩散到全身,全身的汗毛都舒展开,那味道简直是人间极至美味。 心疼钱什么的,待会儿再来,先喝粥。 柳雨一口气把碗里的粥喝个精光,给自己盛了碗,又张汐颜再盛一碗,自动地忽略了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个三姑奶奶只喝了一小碗。她连吃三碗,胃都撑鼓了,有美食安慰,心里好受了些。 张汐颜把沙锅和碗筷收进厨房,扔进了垃圾桶。 柳雨说:“……”这不是一次性的。 算了,不是一次性的也没有人洗。她可不敢让三姑奶奶煮了饭还要洗锅碗瓢盆。至于她俩,柳雨都不确定她俩这辈子到底有没有洗过碗,大概是没有的。 这又是一件悲伤的事,以后雇不起保姆也吃不起餐厅,自己还不会煮饭。她可以回家啃老让柳仕则养她么? 柳雨忽然想起一件事,惊声叫道:“我爸的公司,我是最大的股东。”她摊上这么大的事,要是因为这事把柳氏集团也拖下水,那可真是…… 张汐颜见柳雨真的慌了,说:“保护你父母的是祖庭第一高手,他是上任传功长老,是掌教真人的大师兄。他会保护好他们的,即使柳氏出现问题,也会有祖庭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事实上,就昨天和昨晚的事,她再想冷静,仍旧不免生气。 本该维护正义主持公道的民宗协,在那些人拿普通人当刀子使的时候,应当出来扼制事态,以防止修行者的争斗祸及普通人,他们倒好,跟执法部门联手查封了九黎集团,面对她俩被栽赃嫁祸不闻不问,任由他们冻结他们的账户查封他们的财产。 张汐颜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这次更是动了真怒。 她对柳雨说:“收拾收拾,我们走。”她上楼,把保险柜里的现金珠宝首饰等贵重物品塞进背包里,向张娇妍道别后,领着柳雨走了。 ......... 第99章 柳雨背着张汐颜递给她的背包走在路边, 一颗心因为她的钱而鲜血淋漓。她说道:“汐颜宝宝,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挣扎下,去民宗协找找吴老从中斡旋, 多少还是能保住些财产的吧。” 张汐颜说:“可你已经不是生意人,这也不是钱的事。” 柳雨简直要哭了:“这怎么就不是钱的事了?这就是钱的事。” 张汐颜停下步子, 转身看着柳雨, 问:“要钱还是要命?” 柳雨抽了抽鼻子,坚定地说:“要钱。”好心疼的。 张汐颜问:“要我还是要钱?” 柳雨噎了两秒,满脸悲伤地说:“小孩子才做选择, 成年人都要。” 张汐颜深深地看了眼柳雨,说:“吴凤起如果制得住应龙部落的那帮人, 就不会草草结案。你找吴凤起不如找我。” 柳雨秒速抱紧张汐颜的胳膊,巴巴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写着三个字:求你了。 她又想起, 张汐颜现在算是泥菩萨过河吧, 顿时强行露出一个笑脸, “我开玩笑的。”抱胳膊改成牵手, 自我安慰:“没关系, 钱没了还能再挣,有你就好。”她又说:“你可是答应了要养我的。” 张汐颜轻轻地“嗯”了声,低头看了眼被柳雨紧紧拉住的手。她知道柳雨此刻不仅是心疼钱, 还有不安和害怕。她什么都没说, 牵着柳雨的手走出小区, 沿着人行道往前。 柳雨问:“不开车也不打车?” 张汐颜说:“从现在起, 我们就是失踪人口。”她指着路口的监控器,说:“幻术不仅对人有效,对监控设备也有效。肉眼也好,电子眼也好,操作原理上是一样的。” 她的话音落下,人在柳雨的面前突然消失不见。 柳雨还保持着握手的姿势,她明明还牵着张汐颜的手,却感觉不到张汐颜了。 她立即掏出手机,开机,先拍自己与张汐颜紧握着的手,又再去拍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拍摄一圈之后,手机突然没信号了,电量掉得飞快,紧跟着还出现花屏。她惊愕地叫道:“张汐颜,你是怎么办到的?” 张汐颜出现在原地,还保持着与柳雨牵手的动作。她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阴属性力量去干扰周围磁场,暴力介入,造成的效果就是电子设备会出现信号接触不良、短路,也就是鬼片里经常上演的监控画面出现雪花屏。花神蛊和你脖子上的惑音蛊都能做到这点。复杂点的涉及光学、电磁学,可以做到凭空消失完全不留痕迹,就像刚才那样。我可以教你。” 柳雨说:“我选择第一种暴力介入。”她顿了下,问:“你学金融的,你看那么多其它学科的书做什么?” 张汐颜说:“道家的很多法术跟科学其实是相通的,就像引雷术,涉及到的就是电力学的范畴,引雷的法剑其实就是引雷针。” 柳雨不想再被张学霸比得像个不学无术的学渣,赶紧扯开话题,问:“我们现在去哪?” 张汐颜说:“跟着我去就知道了。” 柳雨跟着张汐颜把昨天去查封九黎集团和药铺的部门跑了个遍,翻资料、翻档案、翻证据。她亲眼见到张汐颜把相关的所有资料,包括证据,全部塞进袋子里,连别人正拿在手里的资料都抽走了,还把黎未曾经对她干的事用在了调查人员身上,给他们洗脑:经过调查,针对九黎集团的举报查无实证。 张汐颜还让人家给她俩把银行账户解冻,让她们的产业恢复正常经营。 对方就像被控制了思维跟傀儡似的照办了。 柳雨站在旁边看傻了眼:姐姐,你现在是真的牛掰。 张汐颜从柳雨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说:“这事情本不该扯上普通人。然而对方既然可以直接往药材里塞东西诬蔑我们而不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达到打击我们的目的,那么我们也可以采取同样的方式自保。民宗协的规矩从灭村血案的草草结案以及这次事件被他们自己破坏了。他们任由普通人调查蛊池致使办案人员中毒,不伤及无辜的底限和原则也被破了。守规矩只能任人欺凌失去所有一切,而不守规矩却可以保护自己且过得更好,还会有人守这规矩吗?规矩被破坏意味着管束失控,他们失去了对应龙部落、对我们的管束,失去了对事态的掌控。” 她等了一夜,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损失的绝不会是她。这意味着她以后不再受到管束,想干嘛就干嘛。柳雨舍不得钱,拿回来就是。 柳雨满脸呆滞地眨眨眼,真心觉得张汐颜比她牛掰。作为一个平头百姓,对着这些机关单位天生怀有敬而远之的心理,结果这位姐姐竟然能从这么新奇的角度以最轻松的方式一举解决掉她偷偷哭了一夜的大难题。她问:“我的财产真的能够拿回来?” 张汐颜扫了眼柳雨,提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袋子出门走了半条街,找到一处可歇脚的地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从袋子里抽出资料开始翻看。 柳雨紧挨着张汐颜,她原本想跟着张汐颜看几眼资料的,结果张汐颜看东西实在太快,一页纸,她才看了不到四分之一,张汐颜竟然就翻页了。她心说:你这不是看资料,你是用眼睛扫描吧? 她问张汐颜刚才那一页写的是什么。张汐颜还能一边看后面的资料一边回答前面的内容,还问柳雨要不要记下来回头整改,毕竟人家确实查到些问题。虽然不涉及到违法犯罪,但是被勒令整改是免不了的。 柳雨觉得自己这两天受到的打击比这辈子还多。 张汐颜很快就把资料和卷宗都看完了。 他们接到举报,觉得事态严重,上报过后,成立专案小组多部门联合行动,都是按照规矩在办,行事并没有出格的地方。不过他们查到的东西是黎未留下的,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畴,导致事态变得格外严重,所以才查封了整个企业。可事实上,这些本该由民宗协负责,又或者是送到比民宗协更高级的部门。民宗协昆明办事处在一个执法人员检查蛊池中蛊瘴后参与进来协助调查,直接以 “黑恶宗教势力巫鬼文化、邪恶行动”定性,而西南总局办事处则要求将案子移交给他们负责,但遭到了拒绝。昆明办事处的处长姓应。 张汐颜再次翻查过举报人的信息,从资料上看就是普通人,他们举报时提供的线索都是真实的,但是作为普通人并没有能力知道黎未布置的幻阵内有什么。不要说是普通人,即使是道门中人,不是真有大本事,连黎未的幻阵的边都摸不着。举报人竟然还提供了进入幻阵的路线,说辞是无意中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踪进去找到路线的。向工商税务举报则是九黎集团的离职人员干的,不是高层管理,就是普通的职员发现公司有问题,偷偷收集证据,在职时不敢说,离职后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于是举报了。种种巧合在一起,专案组推测可能是竞争对手收集证据向执法部门举报的打击行为,也可能是针对柳雨的私人报复。不过有人举报了,消息证实是真的,那就得查。 她到河边,把拎出来的资料和被人栽赃嫁祸塞来的毒品一把火烧干净再把灰铲进河里冲走了。 张汐颜带着柳雨去找那几个举报她们的人。 她刚到门口就见到民宗协的人和民警在那人的家里,家属哭得不行了。举报人死了,家属怀疑是九黎集团和张氏药业报复。 柳雨小声嘀咕:“我俩这才刚找来呢。”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见张汐颜已经进去了。 民宗协的人见到张汐颜出现,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人叫道:“张汐颜,你别乱来。”他的话音刚落,屋子的门窗都不见了,吓得三个民宗协的办案人员第一时间靠在一起摆出防御阵形。 一个民警拿出警棍,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突然,毫无预兆的,一个民宗协的人偷袭了他的同伴,把对方的脖子扭断了。 两个民警被突起的变故吓得呆滞当场,话都说不出来。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另一个民宗协的人掏出刀子扎进了偷袭者的心脏中,然后偷袭者临死前又把掏刀子的人咽喉掐断了。三个民宗协的办案人员,一个被同伴杀死,两个同归于尽,不到两分钟时间,全部倒在了地上。 举报者的家属吓得惊声尖叫,下意识地去捂孩子的眼睛,然后发现孩子竟然趴在桌子上正翻开本子写作业,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发生了血案。 张汐颜说:“规矩坏了,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她说完,转身离开。 门还是那门,窗还是那窗,仿佛之前门窗全部不见都是大家的幻觉。 柳雨满脸呆滞地站在门口,差点问出句:你是张汐颜还是黎未。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100章 张汐颜出门后不紧不慢地赶往下一个举报者的家里。 她有一种预感, 不会只有一个人出事, 五个举报者很可能已经全部遭遇毒手。 她刚才施展幻术,让那三个民宗协的人把同伙当成是她,他们连丝犹豫都没有便痛下杀手。 正常情况下,民宗协和民警办案的流程是一样的, 他们没有审判权,更没有直接给人定罪和执行死刑的权利。即使她真的做过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那也应该先申请逮捕令, 再进行逮捕, 然后移交给审判和执行部门。到目前为止, 她在民宗协最多算是有可能成为犯罪份子,按照正规流程走,她只属于重点监管对象。即使他们认为她有做过什么犯罪的事,在他们没有确切证据前,她不需要为莫须有而理会他们,他们也无权干扰到她的正常生活。 但凡他们能够按照流程走照规矩办事,或者是下手的时候留点余地, 不把招数往要害上使,或者留几分余力, 他们都最多只是受伤,而不是死亡。规矩坏了,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 遭殃的不仅仅是那些无辜者, 还有他们自己。 柳雨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你刚才用的是黎未的手段。” 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汐颜问:“你是张汐颜还是黎未?哎, 你什么时候学会黎未的本事的?” 张汐颜给了柳雨一记冷眼:神经病! 柳雨看张汐颜那表情都知道她想说什么,顿时放心了,抱住张汐颜的胳膊说:“我刚才有点被吓到了,你不知道你刚才的气势和气质有多像黎未。” 张汐颜懒得搭理柳雨这猪脑子神经病,还得加一样,疑心病。 她气了两分钟,觉得还是跟柳雨说清楚比较好。“黎未出事那晚,变故发生得非常突然,她被打个措手不及,只能用巫族秘术向我们传讯,将毕生的修行领悟见闻阅历传给了我们。那种传讯方式是通过花神蛊或血脉感应强行入侵对方意识,对施术者和接受人的伤害都很大。你的大脑承受不了那么庞大的信息量,出于自我保护潜意识里隔绝了那些入侵的意识,所以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承受不住,你就什么都学会了!也就是说我的脑子没你好使,承受力也比你差,天降馅饼落到手里都只能扔掉咯!柳雨的心口又被扎了一刀,说张汐颜:“学霸哈!了不起哈!”超酸! 张汐颜扭头看了一眼酸成柠檬的柳雨,心酸又好笑还有些庆幸。记得那些事情并不是幸事。她在接收传承的同时也接收了那些惨痛的过往记忆。花落部落自战败后在南逃的路上经历了七次花集村和张家村这样的屠村惨祸。眼下民宗协的作所作为,跟曾经过往发生的事极其相似。 她告诉柳雨:“庚辰的单人作战实力并不强,他最擅长的是先让别人去消耗对头的力量,等双方打到两败俱伤僵持不下的时候,他再作为压倒天平的力量突然杀出来,一举定胜负。布好局,挑选好出手时机,他虽然单人战力不强,但永远都是不败的战神。” “他现在的策略就是把民宗协变成消耗我们的炮灰,让渗透进民宗协的应龙部落推动民宗协纠缠住我们,等我们跟民宗协斗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再作为决定胜利的英雄站出来一举定乾坤。那几个举报人很可能都已经遇害了,他们的遇害很可能会变成我们杀害普通人的罪名。刚才死去的三个民宗协的人中了我的幻术,他们的死也会算到她的头上。” 柳雨皮笑肉不笑地说:“拼命抹黑给我们扣罪名,意图把他们的行为变成伸张正义,再利用不明真相的人来对利我们最后坐收渔利。” 张汐颜点点头,领着柳雨去往其他四个举报人家里,发现他们确实都出了事,尸体放在宾仪馆正等着验尸。张汐颜又往宾仪馆去。 柳雨问张汐颜:“想洗清自己的罪名?”造谣一张嘴,避谣跑断腿。 张汐颜并没有说什么。 她到宾仪馆,找到那几个受害人的冷冻柜,仔细地检查每一个人的尸体。 柳雨站在旁边看着张汐颜伸手在那冻得冰冷的尸体身上模来模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能干法医的都不是一般人,好在我给我老婆找了幅手套。 张汐颜说:“从外表找不到伤口。”她略作思量,把那些尸体都搬到外面放进宾仪馆停放的车里,再去找到车钥匙,让柳雨开车去民宗协西南总局办事处找吴凤起。 柳雨坐上驾驶位,开着车,行驶在路上,问张汐颜:“你想做什么?” 张汐颜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柳雨说:“能开车,你让我用脚走了一天。”跑了那么多地方,这会儿天都黑了。她说张汐颜:“你不是要当失踪人口吗?白天失踪,天刚黑就又出现了。你这失踪时间也太短了。” 张汐颜说:“我的意思是指他们无法掌握我们的行踪,不是指彻底消失不见。”她顿了下,问:“你累不累?” 柳雨哀叹声:“哎哟,姐姐,你可算是问了句人话。你试试在这种高原地带顶着这么强的紫外线跑一天。我是修炼蛊身,蛊!阴属性的。”天生跟阳光和紫外线不对盘,这么晒是真的难受。 张汐颜说:“待会儿去买点防晒霜。” 柳雨说:“你让我回家开辆车出来。” 张汐颜很不想理会柳雨的要求。 开车得走车道,沿途都是监控,再加上车子的体积大,且开起来的速度时快时慢,光线和气流都会影响到伪装,隐身难度太大。一群人走在人行道上,多两个人少两个人完全不显眼,开车就不一样了,等红绿灯的时候,紧紧排列的几排车队里突然空出一个车位,就算是个傻子坐在监控前都能看出有问题。 她看看柳雨那饱受摧残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让一个从小没吃过苦的千金大小姐长年累月地这么奔波,要不了两年就得风霜爬满脸庞,满身疲惫和憔悴,想想实在有点可怕。 她琢磨了下,技术改良不算太难,例如,可以将花神蛊释放出去紧紧地覆盖在车漆表面,然后CTRL C AND CTRL V去COPY其它车子的外形,套上别的车子外形藏在车流中,应龙部落和民宗协也很跟踪查找她们的行踪。 张汐颜决定先做一个小试验看看。 她先将心脏中的花神蛊母蛊分裂出一批子蛊,再以旁边那辆越野车前盖为参照物仿制了个花神蛊材质的外壳扣在自己坐的这辆运尸车的表面。 这比起用花神蛊构建人体全身结构,简直就是无难度的入门级,相当轻松容易。她的心脏是用花神蛊构建的,柳雨修炼蛊身,花神蛊构建的可是人体全身结构,包括极其复杂的神经系统和面部表情系统。构建鲜活的器官跟模仿冷冰冰金属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副作用就是如果是在阳光曝晒的高温天气,花神蛊很可能会被晒成蛊干。放灵蛊用来改变汽车外形……没有养蛊人这么干过吧。 不管了,她就当自己潮一回好了。 她撤回花神蛊,淡淡地扫了眼柳雨,微微点头,说:“好。”满足你的要求,待会儿就回家开车。 柳雨看着车,盯着张汐颜的小动作看了好半天了。她是真没想到高冷的张学霸竟然有这么幼稚的一面,这是无聊成什么样了才会把花神蛊放出来当橡皮泥捏,给宾仪棺拉死人的车子换上卡宴的车前盖,然后得意地朝她显摆不说,她还自己点了个赞,说好。 好你妹哟,幼稚不幼稚。要不是炼化的花神蛊只是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没有自我意识,非得哭晕在你的心脏里。神级灵蛊搁你这就是一个随意揉捏着玩的橡皮泥,还有没有尊严了。 可自家老婆,幼稚点超可爱的,她都没在别人面前幼稚,必须鼓励。她满脸诚恳地赞道:“汐颜宝宝真厉害。” 张汐颜说:“入门级别的,这个你拿手,回头你试试。” 柳雨:“……”这么幼稚的事,姐可干不出来。她点头如捣蒜,赶紧应道:“好呀。”就当陪女朋友……咳,老婆,玩泥巴好了。 她俩到民宗协西南总局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门外停满了车,楼上的房间拉着窗帘,还有灯光透出来。 柳雨在张汐颜的指挥下撞开大门直接停在了院子里,然后发现院子里的停车位全满。她打量眼四周,说:“这么多车,开大会呀。” 门卫室里的罗三斧走出来,打量着坐在车里的两人,又再看看宾仪馆的车子,恶声恶气地对张汐颜说:“下次过来记得敲门,喊子嗓子也成,我给你开。”嘀咕句:“又要修门!”气势汹汹地回了门卫岗,拿起响起来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吴凤起身边的韩秘书的声音:“罗老,楼下怎么回事?” “张娇妍的侄孙女又找上门来了。”罗三斧说完扔下电话,关上了门岗室的大门。 没两分钟,吴凤起带着人下来了。 他正在召集西南总局以及下辖各处的所有负责人开会,商议张汐颜跟应龙部落冲突的事,张汐颜这就又找上门来了。 张汐颜不仅找上门来了,还把五个举报人的尸体从车上扔到吴凤起的跟前。 吴凤起指指地上的五具尸体,问张汐颜:“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年轻人见到她俩,脸色顿时铁青,双眼喷火地叫道:“你们还敢上门,还我师哥命来。”说话间就朝张汐颜攻杀过来。 吴凤起一声大喝:“退下!”声如滚雷,震得那年轻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年轻人捂着胸口,额头的筋都鼓起突突直跳,脸色浮起异样的潮红,双目含泪地质问道:“吴局,她们杀人如麻作恶多端,我们那么多弟兄折在她们手里,难道不该让她们伏法吗?” 柳雨鼓掌,说:“哟,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开大会呢。” 那边正气愤呢,她这态度顿时激怒了更多的人。 吴凤起的脸色铁青,问她俩:“你们来做什么?” 第101章 张汐颜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柳雨, 说柳雨说:“你帮我录下来, 留证。” 柳雨赶紧照办,她打开手机拍摄功能,调好位置,先把在场的人拍了圈, 还重点拍了下张汐颜和吴凤起,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 有人想上前阻止和抢手机,被吴凤起抬手阻止。 吴凤起朝张汐颜和柳雨抬抬手, 示意她们继续。 张汐颜说:“地上这五具尸体我们待会儿再说。吴老, 还有在场应龙部落的人, 劳烦你们给庚辰带几句话,当场在座的来自其他门派的人,也请把我的话传达回诸位的师门或家族。” 吴凤起点头,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给你带到。” 张汐颜朝吴凤起微微颔首,说:“第一,科技文明时代, 户籍制度和互联网越来越发达,应龙部落想悄无声息地抓活人献祭只会越来越困难。”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怒不可遏地大骂:“你放屁!”说话间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然后便被吴凤起身旁的人拉住了。 那名年轻人激愤地大喊:“吴局,您就任由她在这里信口雌黄吗?” 张汐颜很是淡定地说:“我如果是你,这时候绝对会装成不相干的中立人员伺机而动, 而不是气急败坏地蹦出来跳脚。庚辰涉及花集村和张家村一千三百多条命案, 案子结得相当诡异, 你作为案发地辖区的执法人员,现在的态度却是在维护与嫌凶庚辰有着极深牵扯的应龙部落,连话都不让我说。” 吴凤起抬手,让人把那年轻人按住带下去。他对张汐颜说:“你继续说。” 吴凤起的身后的韩秘书悄声询问:“吴局,张汐颜来者不善,让她闹下去怕是不妥。” 吴凤起的嘴唇微颤,如蚊鸣般的声音拧成一条丝线传入韩秘书的耳中:“她有句话是对的,民宗协应该是中立公正的。”得让她闹。她闹起来了,有些事情才好办。 韩秘书会意,对身边的人悄声使了个眼神,防止有人出来捣乱搅事。 张汐颜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若无睹,继续说:“第二,现在已经没有了部落战争,国与国之间开战都是打经济战不拼人命,想如以前那样从战场上收割血祭品的套路行不通了。” “第三,在互联网和交通都这么发达的时代,打着替天行道骗民宗协和道门的傻子来当炮灰收割血祭品的套路也不好使了。从今以后,哪些人的死亡跟我有关,我会及时向大家报账,通讯发达没有时差,很容易算清楚庚辰这个中间商从中赚了多少差价。” “第四,庚辰的肉躯早在五千年前就被黎未诛灭,如今只剩下龙魂全靠应龙部落世世代代给他立图腾柱拿活人祀祭存活,如果缺少祭品就会像其他滞留世间的上古神灵一样消散。他唯一的生机就是回到他的故乡方能得以重生。我们巫神族后代被他杀光了,精血都被他收集走了,即使加上我和三姑奶最后两个巫神后代的血也是杯水车薪,但天神族后代和道门弟子的血也可以开启血祭大阵送他踏上归乡路,诸位多加堤防吧。” 她说话间,左手划破右掌,当即有鲜血往下淌,她抬起流血的右手,大声地对天立誓:“我张汐颜以鲜血和性命对天起誓,我所说的应龙部落用活人祭祀庚辰、以及庚辰屠杀我巫神族后代是为收集精血进行血祭的话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立死当场。” 她字字铿锵地神情坚定,手掌的血随着她的誓言淌过掌心、手肘,染红了衣袖。 院子里一片寂静。 天空没有雷落下,夜风依旧吹拂,空中依然是月朗星稀,并无乌云飘来。 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发誓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这是最先站出来的那个年轻人,他的师哥是今天下午自相残杀的三个民宗协中的一个。他抬起头冷眼看着张汐颜,说:“我师哥是在调查这五人的死亡真相时被你杀害的。” 张汐颜放下手,瞥见柳雨要上来替她处理伤口,说:“你继续拍。”用花神蛊当场治好了手掌上的伤。 柳雨退后,继续将摄像头对着张汐颜,又拍了拍站出来的那人。 张汐颜说:“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三点,不让庚辰这个中间商赚差价,哪些人跟我有关,我现在就跟你们对账。从尸斑可以确定,这五个举报人都是死于昨夜。吴老,昨夜您有派人监视我和柳雨,我三姑奶奶也在。当然,你们可以说我有的是手段在相隔很远的地方杀人于无形,那我们就换个角度来解释这事。” 她指向地上的其中一具尸体:“这人提供的举报线索曝露了九黎集团总部大厦地下三层的用幻阵封起来的蛊池。上古巫神的闭关老巢让一位普通人找出来,是不是很神奇?黎未的幻阵,在场的有几位有把握能破?谁提供给他的破阵信息?来不及问了,人死了。我的目标是庚辰,这人不可能知道供奉庚辰的图腾柱在哪,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比路人还路人。” “如果把几个普通人的死亡算到我的头上,那么结果就是将调查案件的和受蒙蔽的心怀正义除魔卫道的人都拖进来变成炮灰,再被人浑水摸鱼从中捞一堆活人祭祀品走。这种戏码持续了五千年,之前被竖起来当靶子的是黎未,现在是我。黎未已经找回乌玄顺利地回老家了,庚辰还在享受他的祭祀供奉,至于几千年里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炮灰们,他们的骸骨散落在南疆的青山绿水间,至今仍然随处可见。” 民宗协的那些人的脸色极其难看,任谁都不愿意被人当枪使、当炮灰、当傻子。应龙部落的人更是恨得真想扑上去立即撕了张汐颜,然而,她的战斗力实在可怕,更何况还有吴凤起挡在这里。他们如果有动作,韩山绝对不会手软。 一名出身全真教头上挽着道髻的中年道士上前行了一礼,问:“你的意思是这五个人并不是因为举报你们遭到报复而被杀害的?” 张汐颜说:“昆明办事处的应处长是应龙部落的正统后裔,他在这么个位置上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这五个人比起他的重量,轻如鸿毛。”找他们五个的麻烦不如直接打到昆明办事处。 中年道士不置可否,继续问:“那今天上午那三位中幻术而死的民宗协办事员怎么说?” 张汐颜说:“规矩坏了。修行者的争斗,不应该牵扯到无辜的普通人,这是其一。其二,正常情况下,我如果向他们出手,他们是不是应该先进行自保和防御?如果他们只是防御,或者是朝着非致命要害处攻击都不会一击毙命同归于尽。他们中了幻术,把同伴当成了我,意图出其不意一招取走我的性命。然而,按照规矩,他们只有调查缉拿的权利,没有见到我就格杀勿论的权利。” “民宗协的人见到我格杀勿论,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民宗协自己坏了规矩,失了公正公平公道公义,便没资格再要求我们遵守规矩。”张汐颜说完,转身对柳雨说:“说完了,可以关摄像了。” 柳雨保存好录下来的视频,把手机递还给张汐颜。 吴凤起身边的韩秘书喊了句:“两位……”话还没说完,柳雨和张汐颜突然从面前消失。 不仅是韩秘书,其他的人也都纷纷面露惊诧,纷纷寻找她俩的踪迹。一些人取出粉沫洒向她俩刚才站的地方,意图让她们显形,还有一些人追出去,但都没发现她俩的踪影。 韩秘书向吴凤起喊了声:“吴局。” 吴凤起当即下达命令:“应龙部落出身的所有人,暂停一切职务,禁止参与、进行与张汐颜和柳雨有关的任何行动,如有发现,绝不姑息。其他各部门严密监控应龙部落、花祭部落、镇山道派的一切活动,随时来报。这几具尸体和车子,送回宾仪馆,查清楚他们的真正死因和凶手。会议到此为止,都散了吧。”他说完,点了几个亲信的名,转身回办公室。 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 应龙部落的人纷纷上车,换地方。 来自其他各家族和门派或者是关系要好的,招呼几声,也上了车,换地方议事。 张汐颜说的那些是真是假,他们现在还不能证实,但她的态度大家都明白了。 他们更好奇的是张汐颜所说的归乡路和故乡,以及血祭的事。相传不周山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后来不周山崩,天路便断了,导致许多来到人界的天神们无法返回天界。黎未和乌玄用血祭大阵回了不周山之上的世界,庚辰也想回去,这里面令人遐想的地方可就多了。 例如,黎未抛弃了花祭部落和张家村,致使庚辰屠村,张汐颜是不是对黎未和庚辰都怀恨在心,才把这事抖落出来?再如,庚辰要回故乡就得再建一座血祭大阵,他在哪里建阵?祭品和鲜血又从哪里来?张汐颜说巫神族都被庚辰屠光了,庚辰往后用谁当祭品?张汐颜说的那些几分真几分假?从花集村和张家村血案、张汐颜展露出来的实力、张娇妍还老返童来判断,这里面的可信度至少占五成以上。 吴凤起带着亲信回到办公室,他刚坐下,韩秘书把平板电脑递到他跟前告诉他:“张汐颜把刚才拍的视频放到道门内部论坛了。” 吴凤起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汐颜和柳雨修炼蛊术,毒虫蛊物才是她们的必须品,活人在她们那是可有可无的添头。今天这事之后,再出现失踪人口,庚辰的嫌疑比她俩大。龙魂、图腾祭祀、花集村村民的死状,一桩桩的,摆出来就是铁证。民宗协确实欠花集村和张家村一个公道。 吴凤起吩咐办公室里的几个亲信手下,“找到庚辰的图腾柱和血祭大阵,查清楚事实真相。盯紧应龙部落的动向,特别是要留意失踪人口,纯阴童女和纯阳童男更是重中之重……”他把工作安排下去,带着韩山秘密连夜进京。 第102章 两人出了民宗协, 柳雨问张汐颜:“现在去哪?” 张汐颜说:“你家。” 去她家?她俩不是要躲着当失踪人口吗?柳雨诧异地眨眨眼,有点没明白张汐颜的意思。她发现自己是真的跟不上张汐颜的思路, 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今天这事, 她俩到民宗协那叫自投罗网。那三个民宗协办事员自相残杀死亡事件,双方都有责任的,民宗协完全有充足的理由扣下她。跑到执法部门说, 你们不守规矩, 以后我们不守了,正常操作不是被当场按住教做人立规矩么?这姑奶奶把人家的脸都抽肿了,还放到网上去, 拉着她溜了。溜了就溜了吧, 大不了以后夹着尾巴躲着做人,结果还去她家,不怕回头就被堵上了呀。 柳雨是真不明白了:姐姐,你们道门中人的规矩,我是真的弄不明白。 不懂就问, 柳雨认为自己是个好学宝宝, 于是她直接问了张汐颜。 正好有空的计程车过来, 张汐颜把车拦下, 与柳雨坐进车里, 问柳雨:“你家的地址。” 柳雨乖乖地把上自己现在住的地址,再看向张汐颜, 问:“你不给我解答解答?” 张汐颜说:“调查清楚真相, 让凶手伏法, 说起来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需要讲实力。不说旁的,以现在的警力,还有犯罪份子还有多年潜逃抓不回来的。再说逮捕罪犯,民警得先确定其行踪,再悄悄包围,之后一涌而上把人按倒,以免被对方暴起伤人或者逃掉,对吗?” 柳雨点头:道理是这样子的,现实好像也是。行吧,算你说的有理。 张汐颜说:“维护公平正义法度规矩靠的是实力,流血牺牲再所难免,但都是人生父母养,不能让人去白白送死。能够被挑选进入民宗协的道门弟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各门各家将来要挑大梁的人放来历练和扩充人脉的。他们在自己家族师门的身份地位就像你哥和你在柳氏的身份地位,你们跑去考了个公务员,本来打算混点人脉资历长点见识锻炼下,如果可以,再往上走走也行,结果被你的上司拿去送了人头。” 柳雨:“……” 张汐颜说:“从实力上说,民宗协的各路办事员手上拿的是小手.枪,吴凤起拿的是把AK,我拿的是迫..击..炮,你再拿把大口径.霰..弹..喷.子。我们跟民宗协没有任何矛盾,只是针对第三方问题进行谈判协商。” 柳雨琢磨了下,敏锐地抓到一个重点,说:“以前我们是属于被民宗协管的,现在是属于有实力站在同等地位上谈判的。”她又抱住了张汐颜的胳膊,果断地抱紧大佬。她可知道自己没那实力,这位拿迫..击..炮的大佬才有那怼AK的实力。她问:“那庚辰呢?属于什么?” 张汐颜说:“装.甲.团。” 柳雨:“……”告辞!她又想到花集村和自家老婆还在呢,于是……算了,我还是滚回来吧。 张汐颜很是淡定地说:“锁定装.甲.团指挥车的位置,用迫..击..炮定点打击就好了。” 柳雨:为什么你总是如此优秀,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如此刁钻。 她不想说话。她自认智商挺正常的,智力绝对是中上水平,到了张汐颜这里总是会被拐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角度然后狠狠地被践踏进地沟里。她心说:“你这样会没朋友的。”转念一想,张汐颜是真·没朋友。 柳雨的泪心有一个泪流满面的小人儿在自问:为什么我要如此自虐找这么一个女朋友。 下一秒,她又暗爽:我老婆是大佬。 她想象下把大佬老婆按在床上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的画面,哎哟,超美的!哎哟,心花怒放的。 张汐颜困惑地扭头看着浑身毛孔都散发着异样气息的柳雨,莫名地感到有点诡异和恐怖。这是精神病又犯了吗? 计程车拐进周围都是老式住宅的居民区,又再拐到一条被树荫遮掩又偏僻又幽静的道路,两侧都是种满刺玫的院墙,植物太茂密看不清楚院墙内的情况,不知道是小区还是单位住宅,不过没看到大门。 司机放慢车速,问:“快到地方了,在哪停?” 柳雨说:“再往前一点点就是大门。” 司机开得更慢,然后发现,哟,还真有一扇大敞开的大铁门。他停在门口,赫然发现里面居然是栋中式建筑风格的别墅,建得比酒店还要汽派,比园林还要精美,大门旁边的车库停放着好几辆豪车。他看直了眼,呆了好几秒才朝身后的两个大美女看去:这不是一般的有钱。 柳雨对张汐颜说:“付车费。”她推开车门,下车,打量着她家敞开的大门,发现连门锁都被拆了。 张汐颜付过车费,下车,站在门口,打量眼宅子,又看了眼柳雨。 宅子的建宅风格、用材、布局完全不是柳雨的风格,柳雨也没那实力张罗出这样的宅子,很显然,这座宅子是黎未留下的。 她迈步进去,视线从停放着豪车的车库扫过,发现这宅子的园子很大,看布局被破坏了,里面的很多树还是新补种的,只在院子的边缘角落能看到一些上了年头的桃树,有些地方直接被铲成草坪。 张汐颜不由得瞥了眼柳雨:你可真是真·土豪中的代表。真土的土,暴殄天物的那种。 从院子残留的假山树木不难看出当初的布局之精妙,不仅集风水局和法阵于这方寸之间,甚至还与天上的星相相合,结果眼下这院子哪怕是补种了树都遮不住那破败感,活像把上好的苏州刺绣换成了破麻布铺在这。 黎未如果没走,看到宅子别柳雨祸害成这样,得两巴掌呼死她。 柳雨压根儿没顾得上理会张汐颜怎么看这宅子,她快步进入宅子,就见屋里被翻得一片乱,所有抽屉都被打开了,满地狼藉,好多古董都被摔碎在地上,连地板砖都被撬起来了。 她直奔放财物的库房,果然,门开了,不仅门开了,还多了扇门。 她跑到多出来的那扇门朝里望去,见是楼梯,她跟着楼梯往下,发现是一间很宽的地下室,里面的情况就是被打劫抄家的最真实写照。 置物架全空了,书柜的抽屉被拉开,满地不明材质的碎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蛊味混着药符燃烧过后的味道,地上满地被烧焦的蛊虫尸体,还有不少烂箱子,箱子上面沾有蛊的剧毒,里面的东西也都腐蚀掉了,但是,从残存的那点来看,不是精美的首饰玉器就是漂亮的衣服。 柳雨刨开箱子,翻出一件看起来相对完好的衣服提起来,那衣服薄如蝉翼上面用金丝绣着凤凰,那凤凰泛着光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展翅飞翔,那布料又薄又软触手一片冰凉丝滑。她家有钱,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好衣服料子没见过,但这种衣料子是真没见过。旁边有一个碎掉的首饰盒,先不说里面的东西,盒子都是黄金镂空雕刻镶嵌宝石的盒子。 柳雨虽然跟黎未接触得不多,但从黎未的穿戴、座驾、住宅、家具、餐具还有卧室的衣柜和首饰就能看出黎未的生活水准。按照黎未的消费水平,再看看她活的岁数,以及手上的这件衣服料子和上面绣的凤,柳雨只有一种感觉——她被人砸了一间国家级的博物馆。 凤凰这东西,在古代,非皇室不能用。柳雨敢说她手上拎的这件衣服可以拿出去当镇馆之宝了,却被人扔到地上,还踩上了脚印。由此不难推测出地下室里被人搬走的其它东西有多值钱了。 张汐颜摸了下柳雨手上的衣服料子,问:“你不觉得烫手吗?” 柳雨说:“何止烫手,心都在滴血。” 张汐颜说:“你手上的这件衣服是底衣,上面的凤凰绣纹里还残留有骆灵身上的气息。”骆灵用过的东西哪怕是最普通的凡物都能当克制阴邪蕴养风水的法器用。这间秘室很可能是黎未用来存放骆灵遗物的地方。 柳雨扑倒在张汐颜的怀里,把人抱住:“大佬,失窃了,求帮忙把东西找回来。”眼泪倏然滚落,心疼得无以复加。九黎集团被查封都没现在这么难受,毕竟公司没了能再开,满屋子馆藏级古董没了,到哪找第二件去。 张汐颜的视线落到墙上被毁的幻符和四周碎散的法器、蛊瓮上,用膝盖都能想到是什么人干的。他们劫这些东西绝对不会是为财,那么就是为了骆灵遗物上沾染的灵性和纯阳能量了,应该是要用来当法器布阵或者是吸收力量用。同为天神族,庚辰居然到了需要用到骆灵穿戴使用过的遗物的地步,连脸面都顾不上要了。 张汐颜诡异地想到女装大佬,不知怎么的脑补到庚辰穿骆灵裙子的情形,把自己雷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柳雨没得到张汐颜的回应,哽咽着喊:“张汐颜……救救我的博物馆。” 张汐颜说:“找到估计都变成灰了。” 柳雨的哽咽抽气声戛然而止,人都傻了:几个意思? 张汐颜说:“庚辰要骆灵的遗物当然不会是当女装大佬,只能是为了吸收上面沾染的灵气。几百上千年甚至是几千年的古物,能够保持得这么完好,全靠上面的那点灵气维持,一旦灵气被吸收走,东西也就归于尘埃了。” 她没了一座博物馆!柳雨被打击到连气都喘不出来了。 第103章 张汐颜看柳雨都快背过气去, 赶紧说:“还可以抢救一下。” 柳雨闻言紧紧地抓住张汐颜的胳膊,激动得浑身发抖地看着张汐颜。她说不出话来, 但从她的力气大到手指都快抠进张汐颜的肉里就能看出她的激动程度。 张汐颜担心再激刺到柳雨,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些东西最值钱的地方在于它们沾上的灵气,你手上的这件凤凰绣纹底气因为有灵气保护,就连剧毒的蛊液沾在上面, 也无法对它造成半分腐蚀损失, 它还是完好无损的。屋子里的其它物品也是一样,有些东西虽然脏了,但还是完好的, 清洗干净就可以了。那些损坏的, 把没损坏的部分抢救出来,是可以镶嵌在法器上制成法宝或风水法器的。” “这里的东西多为金玉器物和绫罗丝绸,金玉器物里的灵气没那么散,基本上都还算是完好的。”张汐颜指向旁边那口箱子破损露出来的衣服,说:“你仔细看看那堆衣服, 虽然衣料已经开始褪色腐坏, 但如果找文物专家来, 还能抢救修补的, 不过, 并不建议这么做,因为那些衣服里面还有灵光浮动, 那些都是织绣, 因针脚细密再加上很多是用金丝织成的, 灵气汇聚在图纹里不容易散,找制器大师地把图抠下来能够制成图腾章纹类法器法宝。” 张汐颜的话音一顿,问柳雨:“你的手指真的不疼吗?”她看着都替柳雨疼。 柳雨满脸呆滞地问:“什么?”她的大脑有点短路,反应有点慢,不过,听到张汐颜的话还是下意识地朝自己的手指头看去,然后发现自己抓着衣服的手指像被点燃的柴火,特别是抓住衣服的地方都有灰往下掉,坏的不是衣服,是她的手。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手指火辣辣的痛,但仍旧没舍得松开手扔下衣服。手指可以坏,衣服不可以扔。 张汐颜强行把柳雨的手指掰开,将衣服抢下来放在旁边的损坏的木头箱子上,说:“乌玄的贴身衣服还有一幅完整的凤凰绣纹。”她顿了下,说:“看好了。”她把衣服摊开,聚气于掌间从衣服上拂过,那衣服上的凤凰绣纹顿时像活了般溢散出金光,一道凤凰虚影自绣纹中飞起展翅飞起一米多高,在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的同时,展开双翼扇了一下翅膀,屋子里的温度就像是骤然提升好几度,地上的那些蛊虫的尸体稍小些的直接被烧成了灰,柳雨浑身像被火燎了下,疼得她打了个哆嗦,直到凤凰虚影飞回绣纹里,灼烧的痛感才消失。 张汐颜说:“这些衣服最值钱的就是上面的绣纹,衣服料子坏了没什么的。” 柳雨:好像有被安慰到一点点。她哭叽叽地说:“可那些被偷走的东西怎么办,真的追不回来了吗?” 张汐颜扫了眼柳雨,取出手机看了电,见没信号,说:“你暂时别动这里的东西,我上去打电话。” 柳雨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东西,跟着张汐颜回到客厅。 张汐颜拨打罗钜的电话,问他现在在哪。 罗钜担心自家小老板,特意带着一队弟兄留下来,听到张汐颜的电话便觉得肯定是有事情找他,赶紧说:“还在昆明。”飞快地报上自己的位置,问小老板有什么吩咐。 张汐颜说:“有一批遭窃的带有灵气的古物急需抢救性保护,你赶紧带上装备过来。”她说完,把地址报给罗钜,又立即打电话回祖庭,请教掌真人下山。 柳雨满脸呆滞地看着张汐颜:“你家的事务所还兼职文物抢救?能行吗?”她那里的东西好贵重的。 张汐颜知道柳雨担心什么,说:“这是他们的主营业务项目之一,放心吧,业务能力胜过专业考古队。”论学识渊博当然是比不上考古队的,但论动手能力,甩考古队几十条街。毕竟考古队如果失手损坏的是文物,他们如果失手丢的是小命。考古队只做文物发掘,他们还得跟各种机关暗器稀奇古怪的东西打交道,有时候还得干私家侦探和专业救援的活。 柳雨“嗯”了声,一副饱受打击和摧残的模样坐在沙发上。她的损失太惨了,罗钜他们过来,也救不出多少呀,不过,好歹剩下点渣渣安慰。她都没力气问张汐颜请掌教真人下山做什么,生无可恋是她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张汐颜跑去给柳雨倒了杯水,真没好意思再打击她:以你的三脚猫本事,即使没这回失窃,你也保不住,指不定小命都得填进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些人劫了这些东西,却能变成他们的催命符。 罗钜他们来得很快,进门见到张汐颜格外激动,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喊:“小老板”。 小老板今天到民宗协西南总部干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兄弟们这会儿还在激动呢。 不过激动归激动,业务能力还是在的,见到屋子里的情况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张汐颜微微点头,说:“第一,我要追查这伙入室行窃者,全力搜集他们在这屋子里留下的全部信息。第二,地下室里有批很重要的东西,你们跟我来。”她把瘫在沙发上已经呈灵魂出窍的柳雨拉起来,说:“你也来。” 柳雨有气无力地看着张汐颜,说:“我不去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你全权处理吧。”她说完扭头转身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罗钜和众伙计们都诧异地看着柳雨,差点以为认错人。柳大老板那么彪悍的人,怎么这会儿…… 他们悄悄地觑了眼自家小老板,心想:大概是在小老板跟前,柳大老板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不那么彪悍的一面吧。 是彪悍,不是强悍。平日里的柳大老板用强悍已经不够形容她的凶悍彪猛。 张汐颜拍拍柳雨的背,说:“慢慢哭。”带着伙计们往库房去,说:“跟我来吧。” 伙计们打量着屋子里的家具和碎在地上的古董、摆件,嘴角开始抽。他们大概能够理解柳老板为什么哭了。 他们进入库房后,神情便变得沉重起来。 罗钜的手有点抖,他突然觉得九黎集团被封都没这宅子失窃严重。满地打碎的珍惜物品,好多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入室的那伙人估计是觉得搬不走,全给砸了。 他们看到小老板对地上的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往旁边的一扇被拆除机关的门走去,他们看到那扇门就有点想跪。 冲那扇门就知道,这间库房里的东西跟那扇门后面的价值肯定不是一个级别的。可看看地上这些碎掉的东西的价值,他们已经想象不出那扇门后面丢的是什么了。 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小老板进门,就见沿途全是触发过和拆除过的机关、血迹、以及大片像是人被腐蚀融化后形成的脓血,墙上还残留有幻阵和幻符的痕迹,地上遍地死去的蛊虫尸体,这些蛊类都是极稀少的厉害品种,甚至还有灵蛊,全死这了。多半是出自花祭部落的蛊山。 罗钜他们都没敢问下面是什么了。 往下去的楼梯曲曲折折的角度很诡异,即使机关拆了幻阵被破了,他们都差点因为楼梯独特的建筑学结构逛晕,就这种设计,找个普通人进来,妥妥地绕晕,然后就跟鬼打墙似的绕着这楼梯上上下下来回打转,出都出不去。 三层楼高的楼梯,他们跟着小老板往下去,明知道没走多久,却硬生生地生出一种走了一辈子那么久的错觉来。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地下室,然后腿都软了。 那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用宝石镶嵌出一座周天星阵,隔着好几层楼建筑都能感觉到那种沐浴星辉的舒适,仿佛置身顶楼,透着天花板上的玻璃天窗看天空的星星。 屋子里满地狼藉,在那些残碎中随处可见金玉器物的泛动的流光。那玩意儿有个名字,叫做灵光。 一个伙计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一片薄如蝉翼的碎布,说:“轻容纱。”他的手都在抖。这纱又轻又薄里面还混有金线。那金线拉得比头发丝还细,就这真金拉丝技术都已经是殿堂级的了,还能织成这么薄这么轻的纱,那已经不是贵不贵钱不钱的事了。 他们打量过屋子里的残留物后,评估了下损失,腿都软了。 罗钜颤声问了句:“小老板,这宅子是……黎……黎未的?” 张汐颜“嗯”了声,说:“干活吧。”她顿了下,说:“找个角度拍摄个全景给我。”她指向头顶的周天星阵,说:“这个也拍上,再挑几样完好的比较有代表性质的东西当样品拍好给我。” 罗钜和伙计们回过神来,颤抖着连声应道:“哎,哎。” 他们发现柳大老板是真的牛掰,心理素质是真的强大,至少她还能哭得出来,换成他们估计会当场休克气绝。 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定下心神,取出各自的工具设备开始干活。 首先就是用仪器扫描和采集现场留下的指纹,现在的户籍制度办个身份证都得录指纹,没身份证汽车都坐不了酒店也住不成。采集到指纹,找人就容易了。再是收集地上的蛊虫尸体,先析蛊虫死亡时间,由此确定案发时间。现场留下的痕迹,可以通过痕迹学分析,确定对方用是哪个门派的功夫本事,缩小找人的范围。 这宅子从库房到地下室沿途防得极为严实,机关法阵蛊类样样都有,对方想遮掩痕迹都办不到,就那通往地下室的楼道里有五个直接当场化成了脓血,连尸体都收不走的。现场的血迹显示,至少还有三个人受重伤或者是死亡。那血溅到墙上和地上到处都是,他们清理得过来吗?采集血样,能分析出来的东西多了去。 罗钜经过初步勘测,到楼上找小老板,想申请把伙计们都调回来,然而却就见小老板坐在沙发上,柳大老板趴在小老板的腿上,然后小老板满脸温柔地跟哄孩子似的轻声哄着柳老板。他顿时刹住脚,有点尴尬:这是过去呢,还是不过去呢。 张汐颜抬起头,看向罗钜,问:“什么事?” 罗钜把高清数码相机给张汐颜,说:“现场视频和照片都在这。小老板,我想把伙计们都调回来帮忙,好尽快查清楚。”他麻利地把初步调查结果汇报给张汐颜,告诉她需要更进一步的信息,需要把派出去的伙计们调回来用专业仪器设备分析。他说:“有血样,连他们的DNA和基因都能分析。” 柳雨泪言朦胧地坐起身,抬起头看着罗钜,说:“全部调回来,多少钱,尽管开口。” 罗钜心说:“您都快成老板娘了,钱不钱的,我不敢开口。”他说:“柳总,您放心,小老板交待的事,弟兄们一定拼了老命给您办好,保证把对方查个底儿掉替您把东西追回来。” 柳雨看看张汐颜,又问罗钜:“能追回来吗?万一东西被他们弄没了怎么办?” 罗钜说:“让他们赔,东西没了,让他们赔钱,或者是拿他们家值钱的东西来抵。” 柳雨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坐得笔直,用力地“嗯”了声,这回有点被安慰到了。至少能让她看到些找回损失的希望! 罗钜看向小老板。 张汐颜轻轻点头。 罗钜点头应下,赶紧去给外面的兄弟们打电话。 第104章 张汐颜见柳雨止住哭, 总算长松口气。她才发现柳雨竟然还有这种杀伤性武器,扑在她身上抱着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劝都劝不住, 哭得人的心都跟着揪起来,还得担心柳雨受不了这打击出什么事。 她怕柳雨又再哭,赶紧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柳雨哪怕觉得这时候天塌了都没有地下室里丢失的东西重要,可能够让她家汐颜宝宝说出“很重要”三个字的,那就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她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泪渍, 说:“你说。”哭归哭, 那是难受实在憋不住了发泄下, 可人总得面对现实。 她擦干泪, 又委屈地看着张汐颜,还想被安慰再哄哄。向来冷冷冰冰的张汐颜,很难得这么温柔地哄人的。 她再次缩到张汐颜的怀里, 一副宝宝好受打击、宝宝需要安慰的样子。 这会儿不哭了, 但那委屈的小可怜样让张汐颜的心里更难受了。柳雨这货落到精神分裂的地步都依然作天作地的满脑子的坑, 哪像现在,整个人都蔫得缩成一团了。张汐颜安抚地轻轻拍着柳雨的背,说:“这些东西和后续的事情要怎么处置还得由你决定。” 柳雨的双手用力地搂住张汐颜的腰:“大佬, 救命。这么大的事, 祖庭的掌教真人都被你一通电话叫下山来了。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没张汐颜, 她连哭都没地儿。 张汐颜说:“那我先跟你说清楚, 你好心里有个数。” 柳雨拼命点头。只要张汐颜肯接这事, 怎么说都行。 张汐颜抬起手,张开五指比了个数,说:“黎未,她是从上古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巫神,活了五千年,真正意义上的神祇,她的住所宅院能被称作巫教祖庭,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反驳得了。等会儿我对外发布消息会宣称黎未留下的巫教祖庭遭到洗劫,这里面不仅有乌玄的遗物,还有巫教的传承。” 柳雨用力地抽气,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损失了不止一座博物馆! 张汐颜:“……”这里因为是黎未的住处可以称为是巫教祖庭没错,但是没有传承!她赶紧给柳雨顺气,解释:“花祭部落没有文字,黎未教徒弟的方式除了口授都是以极其粗暴的方式直接把传承塞进人的脑子里。她如果有心思编书搞教育,花祭部落不至于全都是文盲。”真想问柳雨一句,你是不是傻?黎未是怎么教徒弟的、是怎么个行事风格,你这个继承了黎未全部身家的人不清楚么?不过柳雨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脑子反应钝点也正常,还能坐在这里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柳雨愣了下,消化了张汐颜话里的意思,说:“花祭部落没有文字都是文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没有传承,想编个传承出来也不容易。 张汐颜说:“可黎未离开花祭部落两千年,她教徒弟的方式只有我俩知道。道统传承记载在书上是所有人的惯性思维,你去告诉别人黎未没留下任何书籍,全是靠脑电波式教学看看有没有人会信?” 她把自己的计划向柳雨和盘托出,听得柳雨看张汐颜的眼神都不对了,然后疯狂点头。 柳雨在心里暗自发誓:以后汐颜宝宝说往西,我绝不往东南北走。太可怕了! 张汐颜得到柳雨的同意,打开电脑,将数码相机里的照片和视频都导进电脑里,精挑细选了一些出来备用,然后开始编写贴子。 她从黎未和骆灵出事开始,把发生的所有大事件按照时间线列出来。 柳雨坐在旁边看着张汐颜敲键盘敲得十指飞起,那些文字所述的全部是真实发生的,没有掺杂半点水分,但是经过张汐颜这么一通梳理过后,整个线索清晰明朗发人深思。 失窃事件发生在她们刚回昆明的当天。 从希明事务所遭到袭击,到她被民宗协的龙顾问袭击,再到昆明办事处的应处长带人包围别墅,黎集团和张氏药业遭到陷害被多部门联合行动查封,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紧逼得她们连轴转,而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黎未的宅子正遭到洗劫。 理完时间线,张汐颜便开始放图片了。 她不仅放图,还附带分析。例如地上的人形污渍是被灵蛊咬死后化成的脓水,例如哪些机关需要什么样的力量和巧劲破除,又如这种设计的梯道在幻阵的作用下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破解得了。 她分析完防御措施之后,又分析现场遗留下来的那些被损毁的东西,衣服的碎片、残破的绣纹上所蕴含的凤凰纯阳能量。她把破掉的箱子、倒地的书柜、砸坏的博古架的照片一一上传,没作分析,只作留言:“见人见智”,又上了两道镇楼图,一张是天花板上的周天星阵的全景照,第二张则是张汐颜手绘的“黎未宅院建筑草图”。 柳雨盯着张汐颜画的手绘三维立体图,怎么看怎么像专业建造图纸,心想:大概学霸对草图的理解跟我们不一样。就这么一幅图,张汐颜还像唯恐大家看不懂似的,又画了一堆拆解图和解说图。 她家那个不知道是发生过火灾还是那打架打坏了的院子,张汐颜硬生生地画了张复原图以及复原图的解说图,上面还画了星座,再把院子里的树呀、假山呀跟天上的星星连起来,就连院子里的那口枯井都圈了起来,标注:待查证。楼道和地下室的复原图画更是看得她眼花缭乱,一堆标注全是专业术语和她看不懂的符号,跟天书似的。 她以为张汐颜画了镇楼“草图”就算完了,呵呵,张汐颜把罗钜他们采集到的现场指纹的高清照片发上去了。 张汐颜偏写好贴子后,打上标题《巫教祖庭黎未宅院被劫始末解析》,检查确定无误后,点击上传。 柳雨看着标题彻底无语了。姐姐,你入错行了,你该去搞学术。 她问张汐颜:“你画的那个草图,有几个人能看懂?” 张汐颜说:“黎未的这座宅子整个布局是根据河图洛书演化来的,河图重合,洛书重分,方圆相藏,阴阳相抱,相互为用,之后又衍化出太极、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风水,她再融入了建筑学、幻术、巫术、蛊术。”她说完,又把图上的九颗星星和地上地下的建筑对应起来,说,“这就是九星。”她又把那口枯井画出个圈,说:“这口井是被封了的,阴阳道派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口井是在阴阳太极的太极阴眼上,名叫阴井,据说夜里子时从井里能抵达黄泉。城隍鬼差入地府就是从阴井下去。” 柳雨眨眨眼,说:“也就是说,也许哪天,我睡着觉,突然有鬼从井里爬出来,说不定还顺着窗户翻进我的屋里站在我的床边对着熟睡中的我笑?” 天还没亮,你讲什么鬼故事!张汐颜倒抽口冷气打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双眼含怒,问柳雨:“你是成心还是故意的?”她真是吡了狗,竟然觉得柳雨刚才哭得好可怜,转头就吓唬起人来了。 柳雨可怜兮兮地抱着张汐颜的胳膊,说:“是你先讲鬼故事的,你这么说,以后让我怎么住这里。”她指指张汐颜画的草图,说:“这么复杂的图,我看都看不懂,到处都是这样那样什么的东西……我还得担心半夜井里爬出个贞子来抓我……”她的话到一半,被张汐颜用力的掐住胳膊,疼得赶紧把话咽回去,用力地抿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暗自摇头,起身,准备去卧室,想起柳雨的话,不敢去睡了,气得抓起抱枕砸了下柳雨。 掌教真人带着掌教大弟子和炼器房的人连夜下山,坐最早的一趟班机过来,上午十点多便到了黎未的住所。他们到的时候,事务所撤出去的人也赶回来了,院子里挤满了人。 张汐颜叫上柳雨,领着掌教真人他们去往地下室。 罗钜他们经过连夜勘测,已经把现场留下的痕迹都采集完,剩下的就是清理受损物品的工作了,如今祖庭的人过来,张汐颜便把这些全权托付给祖庭。 她对掌教真人说道:“柳雨在乎的是物件,希望能够尽量修复和保全受损物品。修复完以后,暂时运回祖庭保管,待来日事了我们再去取。” 掌教真人点头,问:“那旁的呢?”巫教祖庭之地,即使被洗劫了,建筑格局、残存的法阵、风水布局等价值都是难以估量的。这周天星阵、这整座宅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排阵布局,可谓是集大成于一体,登峰造极。 张汐颜说:“能够不失传、能流传下去发扬广光便是幸事。诸多事情,拜托掌门了。”柳雨在乎的是钱,对她来说周天星阵还不如镶嵌星阵的宝石值钱。对祖庭的人来说,宝石不值钱,值钱的是学会这阵是怎么布置的。祖庭帮柳雨尽最大力量保全财产减少损失,他们通过观摩抄录黎未留下的东西学以致用,多些修行长进,各取所需。 掌教真人颔首应下,算是与张汐颜谈妥了交易。 张汐颜又说:“我的这些伙计将继续追查劫匪们的下落,我担心他们遭遇不测,还请掌教真人护他们周全。” 旁边干事的众伙计听到张汐颜的话纷纷扭头,既意外又感动。他们就是些小伙计,小老板竟然把他们托付给这么大的大佬。 掌教真人再次颔首:“放心。” 张汐颜道谢过后,向掌教真人告辞,领着柳雨往上去。 她到客厅,就见技算机传业出身的欧阳豪神神秘秘地喊了声:“小老板。”指指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张汐颜和柳雨走过去,赫然见是指纹对比界面,有一张放大的照片竟然是昆明办事处的应处长。她愣了下,问:“指纹……这个不是保密的吗?你怎么会有的?你黑了公家网络?” 欧阳豪说:“那哪能呀,好多公司都收集用户信息……那个很便宜的。” 包括指纹?张汐颜信了他的邪!不过,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太纠结旁枝末节没法做事。她叮嘱句:“别跑去黑公家的网络盗取信息就成。如果这个来源的问题不大的话,对比结果发给我。” 欧阳豪比了个OK的手势,把对比结果做成报告,发给张汐颜。 张汐颜又开了个贴子《民宗协昆明办事处处长带头劫掠是为哪般!》,贴子内容是:话不多说,上图。 她把报告截成图放上去,然后放上凌晨放上去的那篇贴子的链接,微笑脸提示:建议两篇贴子一起享用效果更佳。 第105章 上午九点多, 游清微睡醒起床,打着呵欠下楼准备吃早饭, 一眼瞥眼客厅坐着一个妖艳妩媚比狐狸精还要动人的女人。那女人交叠着腿半靠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神情专著地盯着显示屏似在思索什么。她家小闷呆托着下巴坐在旁边,同样看着入迷。她凑过去,喊:“季狐狸, 大早上的, 你跑我家来做什么?” 季鎏君, 保家仙的出马弟子, 曾任江河市民间道教行业协会的会长,自游清微上任后便退居副会长位置。因为游清微这个会长经常打酱油,导致协会内的大小事情还是她在张罗主持。 季鎏君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抬起头没好气地看了眼这个一个月没出现过的酱油会长, 指指笔记本电脑, 说:“你自己看。” 游清微在季鎏君的身边坐下,接过笔记本电脑一眼认出上面的界面是道教内部交流论坛。这论坛集娶发布消息、交流、八卦、打假、技术和求助于一体,时不时的还能冒出些瓜, 偶尔还能接点生意或者是吃点瓜。 此刻屏幕上出现的是一篇名为《巫教祖庭黎未宅院被劫始末解析》的贴子, 发贴人:张汐颜。 游清微的视线在“张汐颜”三个字上看了好几眼,又点击头像切进张汐颜的个人信息页看过,从注册时间、ID号到发表的论贴都能确定是她没跑, 她这才切出来看贴子。 她把贴子从头到尾仔细看完, 再盯着张汐颜绘的《巫教祖庭草图》看了半天, 连根线条和标记都没敢漏下,她看完图,又再翻着图去对比张汐颜放出来的现场照片。 季鎏君安静地坐在旁边等着,家政过来给她上茶,都怕打扰到游清微悄悄地把人打发了。她旁边的路无归也是噘着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琢磨事儿。她看两人的反应就知道这里面的事不是一般的大。 游清微看完贴子都快到十二点了,她朝下看了下评论,炸窝了,一群二百五在那里狂喷张汐颜栽赃嫁祸死不要脸,骂张汐颜画的图是什么鬼画符,让她少出来丢人现眼,还有人把建造草图拟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逐项批驳,讲这个所谓的祖庭就是假的,毫无逻辑和常识,那些法阵和风水局不可能那么摆,还有人有条有理有据地说张汐颜放的东西是摆拍和造假,说什么宋朝时的轻容纱不可能抽出那么细的金线,又说上面绣的凤凰式样不是宋朝的风格。 游清微对着底下的那些脑残评论简直无力吐槽。宋时,辽、金、元、西夏等政权纷纷崛起,大宋重文轻武没少挨打,金银财宝绫罗愁缎连同皇帝王公贵族们的女儿家眷都没少送去求和。那件绣有凤凰的轻容纱就一定是大宋的公主穿的?至于张汐颜的那幅草图,确实是草图,中间特意留了很多空白隐去了关键部分,就是能让人知道它是集多种法阵和风水局于一体,但无法按照图样布置风水局和法阵。黎未的宅子从风水格局上来说,可以说是夺天地风水之造化,那口阴井在整个风水局上更是点晴之笔。张汐颜特意圈出来,意思也非常明确。 游清微迅速做出决定,她对路无归说:“小闷呆,今天晚上你去找吴凤起把天罡神雷符和阴雷符全部收回来,一张都不留给他。” 路无归“哦”地应了声,对游清微说:“那图好复杂,我都有点看不懂。” 游清微摸摸路无归的头,说:“那图被刻意隐藏了关键信息,残缺不全,看不懂是正常的。”她对季鎏君说:“眼下有几件中要赶紧办。协会立即跟民宗协撇清关系,把各家在民宗协的人都撤回来,不撤人的,后果自负。第二,全力追查巫教祖庭失窃物品下落。张汐颜的态度已经明确表明放弃追回,现在可以说是无主之物,不必有顾虑。第三点,找到庚辰痛打落水狗。” 季鎏君思量着问道:“不再考虑考虑?” 游清微问:“考虑什么?” 季鎏君端起茶杯,喝着茶沉吟几秒,才说:“黎未不在了,张家村和花集村也都没了,如今只剩下张汐颜和柳雨,人微力轻。”她把笔记本电脑推到游清微的面前,把张汐颜贴子下的评论给游清微看,说:“没有一个替她说话的。当不损及自身利益的时候,人们愿意站出来仗义执言。如果见义勇为会变成引火烧身,大家就都明哲保身了。清微,如果站张汐颜,协会面对的可是一个经营了五千多年的庞然大物。那可是华夏正统,图腾柱上盘着的是应龙部落世世代代的守护神。巫教,与华夏,本就势不两立的。”财帛动人心,张汐颜看似给出的是充满暴利的无本买卖,可无本买卖往往都是搏命。 游清微哧笑一声,说:“气数天定。”她扭头看向季鎏君,说:“图腾柱上供奉的龙?”她指向门外,说:“你到路边随便找个地方挖口井或者是修个水池子养两只王八锦鲤进去,许愿祈福的硬币能多到拿盆子来装,我再给你宣传下许愿池特灵,明儿个就有人去烧香叩头。”她把论坛关掉,搜索天..安..门华表图片,说:“喏,这也有龙,庚辰他敢盘上去吗?这才是华夏正统!龙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家大白还是条阴路上的阴蛇呢,傻兮兮的只会背些千字文,连道德经都背不完,不也化龙了。天定的风水,命定的造化,强抢谋夺,必遭反噬。它庚辰连最后的一线生机都自己走绝了。”黎未院子里那么一座夺天地造化的风水局硬生生地让他们给刨了,游清微想到就气得肝疼。虽然正是因为夺天地造化才有此一劫,可正是因为夺天地造化里面才会有他们的一线生机。那一线生机能是庚辰的,就能是其他需要离开的人的。 大部分时候游清微都是一副慵懒没睡醒的模样,季鎏君很少见到她的情绪外露,不由得诧异地看着游清微,问:“至于这么激动么?” 游清微打量着季鎏君,说:“大清早的跑来找我,又不看好张汐颜她们,那你是什么意思?” 季鎏君说:“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 游清微说道:“你可真厉害。”懒得多解释,扔下句:“照我说的办,保你们吃香喝辣,不听我的,管死不管埋。”她说完起身往餐厅去,“不留你吃饭了,慢走,不送。” 午睡时间,游清微把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正缩在路无归的怀里午睡,家里来了一大堆人吵吵嚷嚷要见游会长。 游清微被吵得睡不着,只得起床,穿上衣服冷着脸下楼,去到客厅,往沙发上一窝,说:“你们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不解我跟你们没完。” 一个四十多岁名叫陈禹的副会长说:“打扰您午睡,实在抱歉。” 游清微的起床气压都压不住,毫不客气地开怼:“陈会长,知道打扰我午睡还挑这时候来。” 旁边一个身着太极服的六旬老头说:“游会长,那可是民宗协,要是犯到他们手上,咱们的协会说不定会被解散,得罪不起呀。” 众人纷纷表示,这事还可以观望观望,更有人说应龙部落可是华夏正统,除魔卫道是本份,张汐颜和柳雨是巫教败类,更该赶尽杀绝、坚决铲除,连宅子里的砖都不该给她们留一块。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与一个年纪四十多岁威严颇重周身煞气的男人一前一后地进来。 客厅里的人见到他俩,纷纷让路和打招呼:“左姐,薛爷。” 左小刺和薛元乾朝他们点点头,在游清微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游清微说道:“小刺,乾哥,我要出趟门,归期不定,你们守好家护好地盘,民宗协的人但凡踏进半只脚或者是放出探风眼线,直接捆了扔到阴河喂鬼。协会的人谁跟民宗协通气,一并扔进阴河。” 穿太极服的六旬老头说:“游会长,你总得给个解释吧。” 游清微说:“至今没有任何确切证明可以指认张汐颜和柳雨有做过残害无辜普通人的事,而庚辰背负了花集村和张家村一千三百多条命案。如果说扣上一顶邪魔歪道的帽子就该死……”她指向陈禹和穿太极服的老头:“你家养鬼的。”她指向旁边一个中年人:“季家,保家仙出马弟子,与妖灵为伍。”她指指自己:“我家,阴阳道派,半只脚踏在阴间,我身上还背负着祖上欠下的孽债,蛟龙冤孽缠身。”她指向另一人:“你,湘西赶尸出身,如今没你们用武之地,跑来走阴挣碗饭吃。哦,对了,湘西赶尸术的源头能溯到巫教头上,张家村可是正统道门出身都该死的话,你更没得跑。” “协会规矩都喂了狗了?修的道也都喂了狗了?什么时候妖灵邪神可以跑出来残祸无辜普通人了?庚辰,一条龙魂,附在图腾柱上靠血食供奉存活,跟靠吃活人存活的恶鬼僵尸有什么区别?就因为他生前是条龙,就能免罪高人一等了?”游清微大喊一声:“大白。” 屋子里忽然泛起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们隔着眼皮都能感觉到那光在飞快闪烁,就像是水波反射出的阳光,但那光线极强仿佛能把世间的一切阴暗都照化。巨大的威势压得他们双腿哆嗦仿佛背了一座大山在头上,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 游清微说:“龙嘛,我这也有一条,活的,来,当着我家大白的面,把你们替庚辰辩解的话说一遍。” 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一个个惊骇交加又紧张不已。他们都知道游家布下千年风水局养出了路无归和一条龙,但一直以来都只是传闻并没有证实,只从路无归非比寻常的本事中去推测,没想到今天能气到游清微把龙喊出来。 很多人想睁开眼看看游家的这条名叫大白的龙长什么样,但是睁不开眼。 游清微问:“都哑巴啦?说话呀。” 刺眼的光线和压在他们身上突然消失,他们赶紧睁开眼,却见到屋子里除了比之前更加明亮干净外,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心头的余悸和额头的冷汗、发软无力颤抖不止的手脚在提醒他们刚才的事是真的。 游清微火大,压根儿没打算放过他们,继续喷:“规矩喂了狗,道心喂了狗,眼珠子和脑子也都喂了狗?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实力去收拾张汐颜?张家村被屠的那一晚,庚辰被张汐颜灭掉夺舍附体的躯壳打回复活点,到现在都没出来。应龙部落三大姓氏应、龙、华。应氏的大祭司带着八大护法,被张汐颜一个人干掉,尸骨无存。华氏的族长在民宗协西南总局吴凤起的办公室里被张汐颜两拳打死,吴凤起一声没吱,你们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了。帮庚辰有什么好处?他是付你们钱还是分你们宝物?张汐颜明码开价,巫教祖庭整个秘库里的所有宝藏,这个价格不够令你们满意的?你们不敢去找庚辰赚大头,倒是敢去找张汐颜抢残渣。” 游清微越骂越生气,她好好的午觉睡到一半被吵醒眼看今天没得睡了。她白天睡不好,晚上还得去找城隍打探消息掌握动向更是没得睡。她忙得死去活来的一点觉都睡不好,这还有群上赶着送死的来添乱。游会长超级生气,径直起身,上楼,砰地一声关上卧室门,然后见到她家小闷呆趴在床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像是被吓到了。她的神情一软,在床边坐下,朝自己的眼睛一指,说:“你看,黑眼圈。” 路无归仔细打量两眼,说:“没有黑眼圈呀。”起身轻轻地亲在游清微的眼睛上,说:“我有把你养得好好的,你是不会有黑眼圈的。” 游清微摸摸路无归的头,说:“我会给你、大白、我们找到一条出路的。”天地万物各行其道,大白也好,路无归也好,这人世间并不是适合她们长久生存的地方,留下来只会灾劫不断。 路无归笑嘻嘻地说:“你又担心我了,我说了我很好的呀。” 游清微笑笑,又揉了揉她的头,把头枕在路无归的腿上,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张汐颜画的那份草图以及被圈出来的阴井。那份图不全,可她有种感觉,黎未手里不止花祭部落伏曦大阵那一条归乡路。张汐颜到底得到多少巫教传承又掌握了多少秘密? 第106章 游清微上楼后, 协会的人又把薛元乾和左小刺拦住诉苦。 民宗协是公家单位,可以说是凝聚了天下道门精英,多少大门派出来的弟子都挤不进去,协会里进入民宗协的那些人, 都是各家挑最优秀的弟子费了极大的功夫和心血送进去的, 结交的都是崂山、茅山、重宫阳、龙虎山等这些大派弟子, 就因为一个跟他们八杆子打不着的张汐颜, 要让他们退出民宗协, 这怎么可能。好比家里一直是靠着行业协会做点买卖的小生意人,好不容易供出几个光耀眉楣的吃皇粮的眼看就要光风起来了,结果为了叔伯老子爹娘兄弟的生意, 要让吃皇粮的辞职回家,全家都不答应!又有人说了,张汐颜那事发生的云南,这边是粤省,隔着好几千里呢,关我们什么事?大不了不掺和。对, 是该讲道义,但各有各的地界儿,协会的地界离云南十万八千里,他们不好过界。 左小刺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颗大, 赶又赶不走, 气得伸长脖子喊:“游骗子, 你惹出来的事, 自己搞定。” 游清微从卧室出来,趴在二楼栏杆上俯视着楼下客厅的这群人。 陈禹站起身,说:“游会长,请您看看道门内的声音是怎么喊的。讨伐张汐颜和柳雨的贴子已经翻了好几页,道门内部已经开始组织清剿联盟准备围攻张汐颜她们了。” 游清微乐了,说:“就那些风水图都看不明白遇鬼都要发贴求助的人组成清剿联盟了?” 陈禹说:“游会长,人多力量大,蚁多咬死象,请您看看大家的心声,再慎重考虑一下。” 游清微问:“我如果不呢?” 旁边有人喊:“那就请你让出会长位置,让有能者居之。” 坐在客厅的左小刺和薛元乾面面相觑,然后都憋不住乐。 游清微二话不说,转身回书房,直接把协会会长的印章和证书给扔下楼,“你们可以滚了。”她又说:“不让我当会长是你们,谁再来找我当会长,我扔他去填阴河。”那叫一个神采飞扬、神清气爽,瞬间开心了,轻松了。 陈禹赶紧捡起地上的印章和证件急匆匆地上楼要给游清微塞回去,喊:“游会长,游清微。” 路无归提着一柄法尺从卧室里奔出来,挡住陈禹:“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 陈禹见到路无归提着尺子要打架的样子,生生地刹住脚步,没敢再上前。 她手里的那把量天法尺斩杀的尸怪厉鬼不计其数,千年道行的厉鬼、尸怪都不够她一尺子砸的。最让他难受的就是路无归是投胎转世之身,她有个亲姐姐叫庄晓笙。当年他好不容易追到庄晓笙,结果他妈嫌弃路无归家里是农村人,穷,把庄晓笙骂到跟他分手了。庄晓笙沾有养出过真龙和乾坤仙胎的风水龙脉气运,这些年扶摇直上,早已是名利地位样样都有了,哪像他还在背着家族担子为了一个民宗协办事处处长的位置费尽心思。 他放软声音说:“小路大师,这会长位置就是游清微的,谁都抢不走……”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路无归非常大方地说:“送你了。” 陈禹:“……” 路无归气哼哼地说:“谁叫你带着人来吵我们睡午觉的。”她指着那会长印章:“你收下,不准还回来。这里的人我都认识,他们的位置都没你高,你就是领头的,会长位置送你了。慢走,不送。” 陈禹以最快的速度把印章和证件往地上一放,调头就跑。 路无归捡起印章和证件对着陈禹砸过去,准准地砸在后脑勺上。 陈禹听到身后有风声袭来连躲都没来得及就被砸个正着。他的白眼一翻,倒地晕了过去,有鲜血染湿头发流到了地上。 路无归吓了一大跳,紧张地去看游清微:“我……我……”我就顺手一砸…… 周围一片安静,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大喊声:“陈会长”,赶紧去查看陈禹的伤势,又招呼人送他去医院。 一部分人送陈禹去医院,一部分人堵在楼梯口找路无归的麻烦。 “小路大师,你怎么能打人呢?” “万一把陈会长砸出事怎么办?他为了你姐,可是到现在都没娶,你姐也没嫁,说不定你们就成一家……” 量天法尺从路无归的手里飞出去,说话的那人也晕了,额头上起了一个流血的大包。 左小刺立即一声大赞:“干得漂亮。”这些年为了庄晓笙的命格运势以及冲着路无归跟大白想娶庄晓笙的多了去,陈禹就是其中之一。庄晓笙见多了他们这种人,导致到现在对于谈恋爱和结婚都绝了念头,宁肯一个人单着。她想到庄晓笙那比城墙还厚的心防就气不打一处来,喊:“小归归,没事,你尽管砸,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游清微回过神来,说:“这个会长印章,麻烦你们谁给陈会长带过去。”她又喊:“乾哥,你到库房取两支百年老参,再取两块大白用龙气养过的玉给陈会长和周管事送去。要是他们没救回来,你替他们护好魂,晚上我送他们去城隍爷那里谋个一官半职安排个前程,要是再有别的要求,让家属来找我谈。”她满是尴尬地解释句:“这个,意外事故,后事……咳,如果需要办后事的话,我管。”虽然阴阳道派常年走阴折福折寿,但也有点其它方面的福利。例如阴德阴福,不小心砸出人命不用以命偿命什么的,阴司公务员职位还是很好安排的。 陈禹晕了,一群还想找游清微闹事的人也都蔫了,一个个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走了。谁都没敢去碰地上的会长印章,路过的时候,一个个绕开三尺远,唯恐沾上。 游清微的话给他们提了个醒。她俩跟城隍爷那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交情,城隍还是村官的时候,就跟她们的师门打上交道了,后来沾了路无归的造化高升成了州城隍,结果刚到任就被协会的白会长秘密关了几十年,还是游清微和路无归机缘巧合下把他救出来,现在的城隍庙也是游清微掏钱盖的。她俩不要说找城隍给谁谋个一官半职,让城隍提前把谁收走,或者是不让他们吃这行饭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他们在心里盘算了下游清微的家底根基。她要帮张汐颜,肯定会动用阴司的力量,协会的这点力量真就只是添头。这块地方,民宗协连个办事处都没有,还是因为要提陈禹当处长才说要设办事点。今天游清微这态度,民宗协设办事处和陈禹当处长这个事,基本上是凉了。 游清微没能把会长这个包袱甩出去,整个人又蔫了。当会长,除了有个好听的名头,要工资没工资,要钱没钱,事情是真不少。她回到卧室,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好不容易酝酿了些睡意,又来了一波人。 季鎏君带来的,协会里的举足轻重的那几个全来了。 游清微把头扎地枕头下,有气无力地喊:“小闷呆,你去跟他们说,我已经辞职了。” 路无归跑下楼,把游清微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季鎏君。 季鎏君说:“她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在闹辞职罢工,平时就算了,今天有要紧事。” 路无归说:“你每次来都说是有要紧事。” 没要紧事谁大老远跑你家来连求带哄还挨你白眼。季鎏君扫了眼路无归,上楼,直接敲响游清微的卧室门,到床边逮人。“我刚收到昆明那边来的消息,民宗协昆明办事处好像出事了。” 游清微懒洋洋地看了眼季鎏君,扔出两个字:“废话。”张汐颜的讨伐檄文都发出来几天了,这两天民宗协落了那么多实锤把柄在张汐颜手里,不锤他们锤谁。 季鎏君直接问:“陈禹的事怎么说?”陈禹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游清微闹,游清微又是这么个态度,这里面有事。 游清微说:“我们做的是阴路上的生意,死人买卖,走阴折寿,道门的人都不愿沾我们的事,一向不管我们。如今民宗协突然提陈禹当处长要在我们这里设办事处,今天还有人喊了嗓子让我把会长位置让出来,这事蹊跷。吴凤起找过我,张汐颜和柳雨也来找过我,他们现在连那些沾有凤凰灵力的遗物都劫,会不会惦记我家小闷呆、大白和我家祖坟呀?” 季鎏君明白过来,说了句:“我知道了。”赶紧下楼带上协会的人匆匆走了。 下午,刚到上班点,柳雨和张汐颜便开着黎未的车子出了黎未的宅子,直奔昆明办事处。 张汐颜撞大门上瘾,抬手一指大门:“撞开。” 柳雨看着车子前面立着的小金标,踩下刹车,“姐姐,车子很贵的。你拿我撞门,别拿车。”她落下车窗,探头打量几眼,问:“这大门……有没有什么要人命的机关?没有的话我就去撞了。”她的话没说完,门卫出来朝她俩行了一个礼,以一副接待领导阵仗给她俩打开了门,还给她俩一路引导进搭了棚子特意留出来的专用停车位。 柳雨停好车,一路目送门卫回到门岗位置上,缓缓扭头看向张汐颜:姐姐,你又黎未附体了吗? 张汐颜读懂柳雨的眼神,很是淡定地说:“你用脖子上挂着的惑音铃也可以办到。” 第107章 在张汐颜看来,柳雨是典型的商人思维, 在规则也就是法律框架内寻找利益, 规避风险不敢挑衅权威被他们刻在了骨子里, 这是千百年来无数的商人用身家性命得来的几乎刻在了本能里的生存经验。柳雨的惯性思维是抱大腿找靠山, 遇到事情想的是找门路。 她爸张长寿先生教她的是受委屈了自己打回去, 自己给自己做主,干就对了。即使对方有万贯家业手眼通天, 不要怂,他的命只有一条, 命没了花再多的钱再多的权势都买不回来。张长寿先生的话就是,我不信死人还能比活人能折腾, 欺负你的人,他在欺负你的时候就认定你是可以欺负的,留着他, 他只会想方设法地继续欺负你, 直接把他给弄了,一了百了,完事! 她家的冤屈, 她不需要找任何人申诉,不需要找任何人给她做主,不需要让那些践踏规则的人低头认错,因为他们能够判出那样的结果就已经说明他们的心中并无公道, 认错并不是为还逝者公平, 只是为他们自己止损。 张汐颜以母蛊分裂出无数细小的子蛊, 将它们放出去,以院墙为界铺展开来。 这些花神蛊顺着车子钻到水泥地中,先渗透到地下再爬满院墙,之后又沿着大楼的墙体、柱子墙体柱子迅速占据整片建筑。 它们就位之后便释放出蛊瘴。 那些透明的蛊瘴从水泥墙砖等建筑物中渗透出来飘散在空气中,看不出半点痕迹。 柳雨向来是把花神蛊化成雾蛊释放出去,没想到花神蛊还可以这么用。她知道张汐颜是要砸场子,但不知道张汐颜是要怎么砸场子,为了不曝露自己知道的少,摆出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模样,仔细留意张汐颜的举动。 她闭上眼睛,过了两秒,再睁开时,双眼变成一片血红。 她抬眼朝院子里看去,只见那些蛊瘴并不是无序飘散,而是凝聚成符纹状笼罩住整座院子。院子的正上方是一个足有一米宽好几米长的巨大符纹,有千千万万缕蛊烟交织成无数细小的符纹与那巨大的符纹中相连结,形成巨大的罩子把办事处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里面。说是盖子也不恰当,因为地下也在不断地渗出蛊瘴又再织成符纹,与顶上的巨形符纹相连,把办事处封得严丝合逢,整得跟个闭封的罐子似的。 一声很微弱的震颤声响,那些符纹突然全都消失,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但柳雨知道蛊瘴还在,且正在发挥作用。她朝门岗处看去,岗卫还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异样。 张汐颜说:“好了,走吧。” ??柳雨震惊地看着张汐颜,问:“好了?走吧?”她指向车外,说:“你给解释解释。这是几个意思?”姐是真的看不明白你在做什么。她见张汐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想回答的意思,说:“你别卖关子。” 张汐颜说:“我布了个阵。我们刚才一路过来,我都隐藏了行迹,包括刚才进门,也是屏闭了监控,轮胎印我都用花神蛊抹去了,那门岗也没有任何关于我们的记忆。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出现过。至于这个阵,那就因人而异了。还记得当初我跟着黎未、还有你进入蛊山吗?我先是看到贞子,又出现很多可怕的蛊尸,之后山洞的路找不到了,淮阳老龙一行则是出于各式各样的原因要么自相残杀而亡,要么活活吓死在幻阵中。” 她指向大门,说:“这个阵是以院墙为界,院墙外的人不受任何影响,一旦踏进这个院子就会受蛊瘴和幻符影响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他们哪怕摸到大门口都出不去,哪怕外面的人用绳子套住他们,把人往外拉,他们也不会可能活着出去……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的面前是一堵墙,突然墙里伸出一根绳子套住你,再把你往墙里拉,会是个什么下场?” 柳雨问:“打晕了拖出去呢?” 张汐颜指指头部,说:“幻蛊和幻阵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干扰神经,中了幻术后,想晕过去,很难。有些经神病人会整夜睡不着觉,需要镇定针才能入睡,可中了蛊瘴之后,能够压得住蛊瘴效用的镇定针足够把人打死。” 柳雨满脸惊怵地看着张汐颜:姐姐,你这不是一般的恐怖。 张汐颜说:“这不是必死的局,毕竟只是幻阵。如果是心怀坦荡的人,内心没有恐惧恶念,受到幻阵的影响就不大,过上两三天,蛊瘴变淡效用消失便能平安出来。有个前提,得先从其他人的袭击中活下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就是用斩尸剑那样的带有至阳至罡雷霆力量的法器,再配合法铃结阵形成一个小范围内的能量磁场,是能够强行从幻阵中撕开一道口子出来的。毕竟结阵的力量只是花神蛊的蛊瘴,阴阳相克,两股磁场相冲,只需要抵消或压制住落在身上的幻阵力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就能出来了。如果功力再深一些,以内家真气形气护体罡罩,能受到的影响也很小。民宗协虽然有过错,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错,就像那门岗,他只是一个看大门的,关他什么事?昆明办事处就没有一个内心刚正的人了?也不可能。” 她说道:“解释完了,开车,走了。他们知道是我干的和被他们抓现形的结果还是有所不同的。” 柳雨满脸怕怕地对张汐颜说:“大佬,要是以后我哪里得罪你,千万手下留情。”她还合什拜了拜。 张汐颜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柳雨,问:“你好像很怕我?” 柳雨呵呵笑了声,果然开车,走人。 她把车子开到大门口,门岗给她俩开了门,然后在门口转来转去,满脸困惑地挠头。柳雨喊了声:“哎,哥们儿,你怎么了?”她又问张汐颜:“他听得到我喊他吧?” 张汐颜也满脸懵地看着门岗一会儿钻进幻阵一会儿又迈出来来回进出。 门岗琢磨半天,到门岗室里拿出个罗盘,见到罗盘都快转疯了,吓得发出声大叫:“哎哟,我日他个鬼哟,民宗协大白天闹鬼了。”他跑进门岗室拿起电话就要拨号,然后发现全是杂音,连续喂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赶紧跑到大门外掏出自己的手机,满脸庆幸和心有余悸地喊:“还好得有信号,日他个先人板板。” 张汐颜:?哪里的方言? 柳雨:四川的? 很快,电话通了,电话里传出句方言:“你个瓜娃子又不好生上班,打啥子电话……” 门岗激动地大声喊:“师傅,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我们单位闹鬼了,罗盘指针都转掉了。我好端端地站到岗的,结果一下子阴冷阴冷的,这是昆明哦,居然比我们青城山阴起来还要钻骨头……” 柳雨扭头看向张汐颜:要打晕他吗?大佬,你这幻阵,有点水。 张汐颜对柳雨轻声说了句:“走吧。”然后就见到那门岗拿着电话又走进了幻阵中。 手机信号秒断。 门岗又跑出来,再次拨打他师父的电话:“师父,我跟你讲,这个鬼有点笑人,跟老子……跟我守的大门过不去,居然屏闭大门口口的手机信号,看我把它找出来收拾掉这个瓜娃子……” 柳雨还在看那门岗,对张汐颜说:“我能听懂他说什么。他说你是……”收到张汐颜那冷嗖嗖的视线,果断地把话咽回去,赶紧开车走人,然后忍不住乐。张汐颜这么怕鬼的人居然也有被人当成鬼的一天,还是来搞笑的鬼。 张汐颜心累。 她扭头朝昆明事务所的大门看去就见那门岗已经穿上了道袍,左手罗盘右手剑,沿着大门开始找鬼。 她突然发现不受法阵影响的也许不是心怀荡坦,还可能是因为逗比。 柳雨开车行驶在路上,问张汐颜:“现在去哪?”她发现在张大佬跟前,她就是一个只配听从指挥的司机。 张汐颜说:“暂时没什么事,你要不要回公司看看?”九黎集团经过之前那场乱子,柳雨要是不回去,人心不稳,内部还会出乱子。至于张氏药企,张家村没了,最核心的原料加工基地被毁,主打产品全没了,剩下的就是些从各地或药厂进化的代销产品,利润不大不说,她要是把心思放在药铺经营上,回头就有人来砸店。 柳雨问:“不去找庚辰?” 张汐颜说:“再等等。” 柳雨心说:“好吧,你是大佬,你说了算。”张汐颜的脑回路之清奇,她是猜不出来了。 柳雨是真惦记自己的财产,得了张汐颜的话,立即路口调头,直奔九黎集团总部。除了张汐颜跟爹妈就是钱最亲,柳雷就算是亲哥哥也得排在钱后面。她这辈子看她哥最顺眼的时候就是她爸妈给股份的时候,他哥主动让了那几百之零点几给她,让她在公司的股份比柳雷多出那么一丢丢,成为最大的股东。 柳雨有张汐颜这么一个敢单枪匹马挑民宗协的大佬陪同回去,底气十足。她之前到哪都得要一堆保镖围着,不仅是因为排场,还是有点点怕谁突然钻出来偷袭她,有保镖们护着,好歹还有一圈人体墙挡一下。危险关头,保镖们挡一下,那还是很有救命作用的。现在嘛,谁想收拾她,来呀,尽管来,姐关门放张汐颜。 张汐颜坐在副驾驶上,斜眼瞄向旁边身心都散发着愉悦荡漾气息的柳雨,满脑子问号:这是哪根弦没搭好又犯病了? 第108章 柳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从来没有遇到多部门联合上门查封的情况。在她看来, 一个企业如果遭遇了这么一步, 基本上算是到了凉凉的地步。她已经做好了到达集团总部见到一片混乱的景象。然而,当她到达九黎集团的大门口时,穿着制服的门卫还站得笔直地站在岗位上, 衣着得体的职场人士还在门口进进出出, 正常得有些诡异。 她开车绕着九黎集团大楼外兜了一圈, 怎么看都像是在正常营业。她满怀疑惑地将车开进停车库停在总裁专用电梯旁的专用停车位上。她下车后没有直奔电梯, 而是往旁边的高管停车位走去。大部分的停车位上都停放有车辆, 其他那些普通停车位更是满满当当的,一副大家还在正常上班的模样。 她面上带笑地回到站在车子旁停着她的张汐颜身边,说:“走吧, 上去看看。”没坐自己的总裁专用电梯, 而是从旁边的公共电梯去到大厅,再沿着楼层把沿途的部门都巡视了一圈。 所有部门都在正常运转, 似乎没受到查封事件的任何影响。 她俩去到顶层, 见到大会议室里正在开高层会议。她对张汐颜说了句:“进去听听。”走过去, 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 会厅议里的人见到柳雨推门进来,先是意外了下,随即起身向柳雨打招呼。 柳雨说:“你们继续。”让总裁特助给张汐颜搬了把椅子过来,安排在她的身旁。 她刚坐下,总裁办的一个小秘书便已经把当天的会议资料放在她的面前, 将开会用的笔记本电脑开机连网, 调出今天的会议电子资料信息摆到她的面前, 咖啡和茶也送到了她和张汐颜的身边。 总裁特助低声告诉柳雨此次会议是针对查封事件的专项会议,总裁办和监事部全员、副总裁等集团高层、各部门负责人和各子公司的总经理都到场了,现在正在商讨后续整改和补救安排。 柳雨轻轻点头,一边翻着报告,一边听着总裁特助汇报和他们开会讨论。 张汐颜也是经历过职场的,见多了老油条混日子遇事踢皮球推卸责任的,九黎集团这样的画风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这个事情不属于我管”这样的话,提到什么问题立即有人出来认领和提出解决方案,待得到大家通过方案当场签字认领走,积极得让张汐颜几乎以为他们认领的不是麻烦问题而是业绩奖金。柳雨作为总裁兼当事人坐在这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掉她,压根儿没把责任往她头上算,就连提到从总裁办公室直通的地下三层的蛊池怎么处理时,也是总裁特助出来认领,没柳雨的事儿。 总裁特助说:“九黎集团大楼建于十几年前,根据现场勘察确定蛊池在当初建九黎集团大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属历史遗留问题。柳总刚继承九黎集团不久,且她向来只负责人事任命,从不参经营决策,这次的事件不该由她负责。黎总不在了,查无对证,这个今天上午我已经主动向相关部门说明了情况。因为属于剧毒物品,监管部门不允许我们继续留着蛊池,只能处理掉。蛊池里的样本已经提交到检验部门,如果属于危险化工品范畴的话就按照危险化工品处理,如果属于可融解物质对环境没有影响,就地填埋。”他说到这里想到柳雨在场,又提了句:“柳总,您如果有特殊需求,我们再另行特殊安排。”这个蛊池是没法再留了。 柳雨轻轻点头。在座的人对总裁特助提出的蛊池解决方案也没有异议,一致通过,总裁特助便在蛊池处理事项的责任人栏签了字。 所有问题都被认领完后,定下整改补救措施的最后检验期限,再由总裁办和监事部签字确认,又再询问过柳雨没有别的安排和吩咐,便各自忙碌去了,连句寒暄和客套都没有,更没谁往柳雨或张汐颜跟前凑。 张汐颜毫不意外。九黎集团的画风跟柳雨以及她见过的公司都不一样,但跟黎未的画风特别一致。按照那位大佬的风格,多半是个隐形的甩手掌柜,他们要是当老油子混日子相互推诿,把事情拖到等黎未出来解决,黎未得第一个解决他们。那一位可是落部战乱时代成长起来的,杀伐决断干脆果决,别说一般人,不一般的人在黎未跟前都不够看。 柳雨领着张汐颜去到总裁办公室。 宽敞的总裁办公室里的一扇装饰墙被暴力拆毁,露出一扇电梯门,一队身着安保制服的人双手背在身后站岗似的守在门口,他们的前面还拉了根隔离带禁止旁人靠近。除了这队安保,办公室里一切如常,桌子上放着新送来的鲜花,桌椅窗户等擦得纤尘不染。中式装修的屋子,落地窗前还有一个喝茶的榻榻米,两个草编蒲团,一个还很新,一个似乎常年有人坐,仿佛黎未曾经无数次坐在窗前望着城市思念着某个人,又仿佛曾经在遥远的某个时代她曾和某个人这样对饮。 柳雨把安保打发出办公室,喊了声正对着窗户发呆的“张汐颜”,指向那扇通往蛊池的电梯门。 张汐颜会意,走向电梯,顺便问了句:“这办公室还维持着原样?”连黎未的蒲团都还在。 柳雨说:“办公桌椅和休息室的床换了,别的还是留着吧。黎未置办的东西都是又贵又好的,跟装修也搭,要是置换,呵呵,钱花得海了去还没她弄的上档次。” 张汐颜莞尔。在柳雨这里,只要价钱到位,一切好说。 电梯只有一个上下两个按钮,她俩进入电梯,按了往下的按钮直接抵达底层。 打开电梯门就是一个新焊上的铁栅栏,上面挂着一块写有“危险勿入”的牌子,还挂了把锁。透过铁栅栏望去,地下室一片漆黑,不过对于拥有夜视能力的张汐颜和柳雨来说不成问题,地下室里的情形一眼看完。这一层地下室像是在打地基的时候特意多挖出来,只有一百多平方,除了一个蛊池、一个用玻璃隔出来的淋浴间和一根水管,连电线都没有一根,墙上和四周分布着很多幻符,都被法布或符布封住了。 张汐颜轻轻地一掰,便将大钢锁扭碎了,推开门直接进去。 柳雨的眼睛都直了,她摸摸锁,确定是钢的,还是大厂出来的,不是什么山寨劣质品。她试着捏了好几下,手捏疼了锁没事,最后放出花神蛊把锁分解了。哼,姐虽然没那力气,但是姐有蛊也能达到同样效果。 她迈出电梯井就见张汐颜正用花神蛊清理墙上的幻阵和幻符。她准备上前帮忙,被张汐颜制止。 张汐颜说:“你别动幻阵,当心有危险。”她一边指挥花神蛊清理幻阵,又分出一些花神蛊和放出猪蹄投进蛊池中。 柳雨说:“吃独食多不好。”放出一大片花神蛊投进蛊池中。 张汐颜把幻阵清理完后,那一池墨黑色的剧毒蛊液变得和清水差不多的颜色,池底连点蛊虫或药渣的残渣都没留下,猪蹄撑得直翻白眼,摇摇晃晃地钻回张汐颜的衣服里。 柳雨盯着猪蹄钻的位置双眼直冒火,冷咝咝地问了句:“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如果不是她的道行修为不够,绝对把猪蹄揪出来扔到天边去。 醋坛子倒了。张汐颜淡淡地瞥了眼柳雨,问:“是公是母有区别么?同性就不能有什么了?”吃蛊的醋,有点出息,行么! 柳雨气愤地轻轻戳戳张汐颜的胳膊,“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注意点影响。” 张汐颜诧异地问:“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柳雨指着自己,说:“我,你的女朋友。” 张汐颜震惊地看着柳雨,把她从头看到脚又再从脚看到头。要点脸,行吗!她说了句:“我没女朋友。”转身去把那些用来封幻符的法布和符都捡到一堆,让柳雨去找来打火机,一把火烧了。 不到两个小时,地下室被她俩清理得干干净净。 她俩把蛊池清理干净,导致吸收过多,有点撑,回到办公室,便摊在沙发上,消食。 柳雨说:“躺在沙发上多不舒服,去卧室。”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看着柳雨,说:“不去,以免莫名其妙地多个老婆出来。” 柳雨突然翻身骑坐在张汐颜的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汐颜,不说话。 张汐颜看看她俩的姿势造型,再瞟了眼旁边,莫名地想到办公室潜规则,而且还是她潜企业老总,她的耳根莫名发烫,说:“你下来。” 柳雨“哟”了声,说:“脸红什么?”她低头慢慢地朝着张汐颜的耳朵靠近。 张汐颜紧张得屏住呼吸往后缩,抬指抵住柳雨的肩膀,制止柳雨的动作。 柳雨低头便在张汐颜的手上么地亲了口,笑眯眯地看着张汐颜,语气不善地说:“张汐颜,玩暧昧有意思么?喜欢我,成天跟我腻一块,又不承认是我女朋友。” 张汐颜:“……”要点脸行吗,是你成天跟着我。正在柳雨办公室里的她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柳雨开始利诱:“承认你的我的女朋友,我把黎未留下的遗产分你一半。” 张汐颜心说:“黎未留下的遗产最值钱的那些已经没有了。”没敢说出口,怕戳中柳雨的伤心事。 柳雨得不到张汐颜的回答,摊开张汐颜的手心,看着张汐颜,慢慢的一笔一划写下“张汐颜,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微微的痒意从掌心一直传到胸腔,让张汐颜的心脏都跟着痉挛起来,美美甜甜又酸酸的感觉似把她俩都勾连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柳雨的手,看着那双凝视着自己的双眼,和带笑的脸宠说不出话来,犹豫,要不要点头。 手机铃声响起,张汐颜回过神来,赶紧去找手机,才发现自己有点心慌意乱,还有种莫名的耳根烧得慌。 柳雨斜眼睨向张汐颜的手机屏幕,杀气腾腾地盯着罗钜的名字。罗钜要是她的员工,现在已经卷铺盖回家了!好气呀!她扣住张汐颜的手不让接电话,说:“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张汐颜问:“我有女朋友?谁呀?你吗?” 柳雨点头,“回答正确,奖励你一个女朋友。” 真没见过这么积极推销自己的!张汐颜忍不住笑,笑完又有点心酸,然后轻轻点头。 柳雨:??点头是几个意思?同意了?没同意吧?同意了吗?张汐颜是喜欢我的,点头是同意了吧? 柳雨觉得是同意了,然后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紧紧地抓住张汐颜的胳膊,不停地笑。 张汐颜看着傻笑不止的柳雨,她认识柳雨那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柳雨笑得这么傻又这么好看的时候,有些失神,连电话都忘了接。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说:“有个要求。” 柳雨说:“你说。” 张汐颜说:“把巫神宝典修炼到化灵境。”她顿了顿,还是不忍心,向柳雨透了个底:“我在这个世界留不长了。”她说完,迅速收回视线,回拨罗钜的电话号码。 柳雨愣住,又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在这个世界留不长了是什么意思?这跟把巫神宝典修炼到化灵境有什么关系?化灵境又是什么境界?张汐颜刚才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她忽然心慌,问:“那你要……要去哪?” 张汐颜看了眼柳雨,没答,电话通了,罗钜的声音传来:“小老板,民宗协昆明办事处出事了,想委托我们接下救援业务,我拒绝了,办事处的应处长要抓我们,祖庭的张禄春道长为保护我们跟姓应的打起来了。” 张禄春,掌教大弟子,未来的掌教。 张汐颜说:“知道了。安心处理黎未宅子里的事,有禄春师伯在,你们不会有事。” 罗钜应道:“哎,您当心些,再有其他消息,我马上通知您。”他顿了下,又说:“外面都在传办事处的事是您弄的,但是没证据,守大门的是青城山九老洞的弟子,斩钉截铁赌咒发誓说没见过您,但姓应的就说是您对他动了手脚,要我们把您交出来,兄弟们都没搭理他。不过那个九老洞弟子刚才特委屈地给他师父打电话,说应处长要让他出来栽赃嫁祸您,问啷个办。”他压低声音,说:“我有录音,发给您。”说完,挂了电话。 张汐颜打开聊天软件,就见罗钜发过来一条语音文件,点开,就是那浓浓的方言带着哭腔的调调:“师父,我们应处长愣是说下午闹鬼是张汐颜搞的,喊我出来作证,我见都没见过张汐颜,认都认不到她,啷个给他作证嘛,这口供都对不上,不是难为人嘛。应处长要栽赃就栽赃嘛,啷个要喊我出来嘛,他喊哪个不好嘛,他是不是觉得我没看好大门,要喊我背锅。师父,我想回切,师父……师父……你说话噻……莫下棋了,先听我说嘛,我要啷个办,你说嘛……”顿了下,说:“哦,那我回切了哈,我现在就跟应处长说我辞职了哈,你喊的我回切哈,我回去你不要打我哈……”然后就是扯开嗓子喊了句:“应处长,我师父喊我辞职,我不干了。你莫喊我出来作证了,我走了。工资我下个月再来领。大门口那个鬼老二我找不出来,你担待到起哈,反正我只是个看大门的嘛。” 张汐颜:“……”槽点太多,不想发表意见。 第109章 柳雨没心情理会那守大门的, 脑海全被那句我在这个世界留不长了占据,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汐颜, 双手用力地扣紧张汐颜的手,脸上带着笑,故作轻松地说:“行, 我努力修炼, 那你不能悄无声息地一走了之,即使万一你要先离开, 也得让我知道去哪里找你。” 张汐颜略作沉吟, 拨开额前的刘海, 额出露头,撤去隐藏住额间的幻术露出额间的那道细缝,说:“仔细看看。” 柳雨不明白张汐颜为什么突然让她看这个,不过还是照办。 那竖纹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撑开了些,呈细长的棱形, 中间有一个风暴眼似的旋涡使它看起来有点像竖着的眼睛。明明很小的一个旋涡却给人一种无比巨大和恐怖的感觉, 看久了甚至有种要把人吸进去的错觉。 张汐颜隐去额间的竖纹, 用刘海挡住额头,说:“这个位置叫天目穴,又称天眼、千里眼, 最出名的就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但实际上这个天眼跟我们正常的两只眼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它更接近于一种能量场, 很小的一团压缩着巨大的能量, 这能量场能够接收到很遥远的或者是分散到各处的能量信息, 就像是磁场感应,你理解吗?” 柳雨听着,说:“你继续说。” 张汐颜说:“它有两个主要作用,一个是作为感知,也就是搜索和捕捉信息,第二个则是作为能量储存运用,包括转化为攻击力量。大概就是还兼顾雷达和导航仪的功能。世界不是只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大,就像阴阳道派的人在夜里子时跳进阴阳井里去到的司曹地府,又好像黎未和乌玄后去到的传说中要翻过不周山才能抵达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普通人无法抵达的,那是条退路,甚至可以作为引庚辰出来的杀招,但目前还用不上。” 柳雨愤然地想:神特么的导航仪! 她再是学渣也知道张汐颜额头的这玩意儿不简单,也明白张汐颜的意思,不好好修炼,即使告诉你去了哪里,你也没办法找去,没导航,去翻传说中被撞塌的不周山?她问:“不周山的天柱被撞断,总有个塌陷的地方吧,在哪?”万一没追上,知道地方,兴许想想办法就有了呢。 张汐颜说:“你从我身上下来,我慢慢给你讲。” 柳雨抿嘴一笑,抬起双臂搂住张汐颜的脖子,说:“你讲,我听着。” 不是一般的不要脸。张汐颜努力地往后仰意图拉开距离,但沙发就这么点位置,她这么一后仰,身体距离没拉开,倒是把头仰起来了,姿势顿时变成了暧昧邀请。 柳雨一下子就想歪了,盯着张汐颜没施任何脂粉却比许多明星精修照还要好看的脸,心跳都漏成了筛子,鬼使神差地靠过去,意图让自己的唇投靠张汐颜的唇,然后在半路被张汐颜的手掌心劫糊了。她眨了眨眼,被勾走的魂窍重新归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咳,自制力是差了点哈。”又握紧张汐颜的手,依然跪坐在张汐颜的腿上,坚决不下来。 张汐颜满心无奈,反扣住柳雨的手,不让她再胡来,然后给柳雨讲上古传说,讲不周山。 “不周是指不周全不完整,不周山就是不完整的山。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中,传闻最广的是西汉时期淮南王及门客编写的《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这份记载出自两千多年前,与不周山崩相差了近三千年时间,它还涉及到古人讲的天圆地方的盖天说,天是圆的像个罩子罩在头上,地是方的像个棋盘,就真实性来说,能够确定的只有不周山崩。不周山到底是怎么崩的以及它的确切位置,在我国的文献记载上都是很难确定的。”张汐颜的下巴朝办公桌上一点,说:“你去拿纸笔来。” 柳雨不想起身,可能让张学霸用纸笔给她讲解的,显然是要点。这要点如果不掌握,说不定到手的老婆就飞了,她赶紧起身出去让秘书给她找了一个结实的笔记薄过来,双手递给张汐颜,乖巧得如同一个好学的好学生。 张汐颜摊开本子,先在纸上画出一个圆形的球,连根箭头拉出去,标注:地球(凡间界)。 她又在最顶端写下“多元宇宙论之异次元界” 柳雨倒抽口冷气,吓得屏住呼吸,心想:姐姐,你这扯得有点远。 张汐颜又飞快地画出一个山的形状,箭头连线,标注:不周山。 她紧跟着从不周山上又画了九柱柱子和四根绳子,分别标注为:天柱,地维。(释义:天柱,撑起天地的柱子。地维,维系大地的绳子。备注:此为后世编著的神话传说。) 她在最中间的那根柱子上箭头连线,标注:建木神树(上古神树,沟通天地人神的梁桥),紧跟着又在柱子下方画了一座山,标注:标注:昆仑山(传说中的人界神山,建木长在昆仑山上)。她又画了些小人,从地球的四面八方赶到昆仑山,沿着为标注为建木神树的天柱往上爬,然后就到了不周山。 张汐颜告诉柳雨:“这就是人们去往天界的传说。”她又在昆仑建木上打了个叉,又在不周山与建木连接处打了个叉,说:“连接不周山和昆仑山的建木神树被毁,这根天柱折了,这一块也塌了,人界通往天界的路便断了。”她又补充句:“广汉三星堆中出土的青铜神树,据推测它的原形就是昆仑建木。” 柳雨指向其它八根柱子,问:“这几根呢?还有这四维。”断了一条通道,另外还有好几条嘛。 张汐颜在其中一根柱子的顶端画出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拉出一条箭头,标注:异次元界之巫神族,然后在那根柱子上标注:蛊神树(巫树神树,被称作大地母树,巫神族孕育巫神、沟通天地各界的神树。) 柳雨:“……”她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叫道:“昆仑建木毁了,庚辰回不去了,所以他想要蛊神树。可是现在蛊神树被乌玄她们带走了。” 张汐颜不置可否,又在紧挨着巫神族的地方画了一个不规则椭圆形,与其中一根柱子相连,标注:异次元界之鬼族。 柳雨等着张汐颜标注鬼族的那根柱子,结果张汐颜又开始去画四维,她以四维为起点开始画河流,那些河流曲折蜿蜒,或粗或细,分布全球,但它们又像百川归海那样,一直连接到了鬼族的天柱下。 张汐颜将拉出条线标注:阴路冥河! 她又再给其它的几根柱子标出箭头,暂时未知。 她把画出来的图递给柳雨,说:“不周山,不完全的山,推我推测它应该是一个不完整不稳定的异元空间,天柱则是连接空间的稳定通道、桥梁。地维这个只是我的推测,但是鬼族和冥河确实能抵达不周山,鬼族和巫神族的天柱是共用的。”她又再画了一幅图,图上是蛊神树,树下是血藤,血藤占根在一座由无数的尸骸和骷髅组成的山,再的下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有城池有各种各样的鬼物,标注:鬼族。鬼族们供奉着那座倒悬的由尸骸骷骨组成的山,标注:鬼族圣山。在巫神树的根部上方则是一片森林原野沃土,生活着另一个族群,标注:巫神族。她又再根部和地表之间画了一条支流众多格外发达延续向各处的河流,标注:阴路冥河。 张汐颜继续画,又在阴路冥河上画出很多井,井的旁边画房子,画鬼,画鬼差,标注:阴曹地府。而阴曹地府的那口井,底端连接冥河,出口则在人间。 张汐颜又给柳雨画了一条路线图,从阴井进入阴曹地府,穿过冥河,抵达鬼族圣山,爬上圣山,穿过蛊神树根部到达地面,便抵达巫神族地界。 她对柳雨说:“以你现在的实力,如果走这条路线,大概会被鬼吃了,又或者抵挡不住冥河的阴气煞气,倒在路上。这条路庚辰走不了,他走这条路等同于将一根火把投进河里。凡人也走不了,哪怕只是进去待上几分钟,出来后不死也要大病一场。阴阳道派应该知道有这么一条路线,他们会制造出一种名叫鬼帝钱的祭祀品供奉鬼族的鬼帝,向鬼帝借助神力。” 她顿了下,说:“鬼族没有伦常,人间的活人祭祀制度就是从最开始的拜鬼文化来的,它们吃活人、享受活人的祭祀,鬼与鬼之前相互吞噬就跟强盗们相互抢劫一样稀松平常。”她说话间见到柳雨突然又凑得很近,这次不是想亲,而是打量着她,神情反应分明写着: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的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你是不是张汐颜。 张汐颜解释道:“有些是我家藏书楼里的书籍记载的,有些是从记忆里的传承得来的,都是些零星记载和记忆,整体串连起来就成这样子的了。确定四维跟冥河以及巫神界相连,则是因为黎未宅子里的那口井以及对应的法阵风水局还有星相,里面可以推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柳雨把记本薄抱在怀里,翻了翻,问:“路线有几成准确?” 张汐颜说:“只是一副方便你理解的概念图,没有任何精确度可言。建木长在哪,不周山到底在哪,蛊神树生长在什么地方的,鬼族圣山又在哪,我一概不知,如果想走这条路,就得翻山越岭地慢慢找。” 柳雨说:“你还得再加个跋山涉水。”她又再补充道:“再加句九死一生。” 张汐颜点头,说:“确实。”可她家的藏书楼下的黑牢,有条捷径,黎虫虫守这条路守了两千年。这条退路是他们家最后一点老底,她宁愿毁了也绝不会透露出去。 她抬起头看着柳雨,心情并不好,也不轻松。她不知道她和柳雨有没有将来,也不知道能在一起多久。她没有家了,对这个世界有了厌恶情绪,不愿再留下。等为张家和花集村讨回那笔血债,她想去闯那条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九死一生的路。柳雨喜欢的是钱财,对修炼并不上心,万贯家财才是她想要的。 天渐黑,办公室里的人也都纷纷下班。 张汐颜的手机又响了,她接通,吴凤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总局已经下达逮捕昆明办事处处长应世杰以及成立专案组重新启动张家村、花集村灭村案文件。张汐颜,请你将昆明办事处的幻阵封印撤除。你这样做会将自己置于极其不利的处境。昆明办事处,有各大门派的弟子,别伤及他人。” 张汐颜直接挂了电话,对柳雨说:“陪我出去走走。” 柳雨看张汐颜的心情不好,乖乖地从张汐颜的腿上起身,跟在张汐颜的身后到了楼下,散步。 张汐颜低头走出去一段,扭头看向柳雨,很认真地问:“万贯家财和跟着我去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九死一生,你选哪个?” 第110章 柳雨一个箭步蹿到张汐颜的身边, 抱紧胳膊:“大佬, 如果没有你,万贯家财保不住。” 张汐颜被柳雨一句话噎得呆滞当场, 愣了半天才憋出句:“能够保证万贯家财的情况下,选哪个?” 柳雨双眼发亮地盯着张汐颜, 说:“万贯家财没你值钱。” 张汐颜压根儿不上柳雨偷换概念的套,她说道:“跟我走,很可能钱没了, 命也保不住, 还得有修炼到化灵境的要求。留下来, 能保住钱和命过太平富贵的生活。不用马上给我答案, 想好了再回答我,选择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柳雨看张汐颜这慎重态度就知道这并不是我在你的心目中有多重要的问题, 而是人生叉路口的选择题,两种选择意味着她以后要走上两种不同的人生道路。她如果选择做回一个有钱的普通人, 张汐颜会把她从这些事情里摘出去, 替她扛下所有的危机,到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一个人去闯阴曹地府那条路。 她笑了笑,很认真地看着张汐颜,说:“张汐颜,我喜欢你, 喜欢和你在一起, 所以努力地靠近你, 也希望你也喜欢上我,将来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做羞羞人的事。你是大佬,你有本事,有你保护我,我觉得安心,能有捷径走,干嘛不走呢。可要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去做回以前那样只知道赚钱的有钱人,回不去了。” 她说:“我心里有两道坎过不去。第一道,花集村。我是他们的信仰、希望,他们把身家性命都交托到我的手上,我却失职了,整个村子、整个部落都没了。是我带他们走出了花祭部落的,是我带他们走向社会的,是我把他们领向深渊。如果他们还在花祭部落,黎未走的时候会带着他们一起回去,他们不会被灭。黎未把她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但她不是留给我,而是留给花祭部落的花祭神,黎未是希望花祭神柳雨能照顾好她的子民,给花祭部落一个未来。这笔血债我是一定要讨的,不计代价,哪怕豁出了我的命,我也要讨还回来。” 她凝视着张汐颜,脸上笑着,眼里却有泪意,她哽咽了下,说:“第二道坎,花祭部落被灭后,我疯了一样赶去张家村,我到张家村的时候见到的只有塌方山石岩土,我没有找到你。当时就觉得天塌了世界都被毁了,我自己好像也被埋在了那片塌方下,什么希望和指望都没了。后来,不管我去到哪里,不管我干什么,过不了几天,我就想回来看看,哪怕只是一片塌方的岩石,哪怕明知你已经凶多吉少,可就是那么固执地认为你在这里消失就一定会回到这里,或者一直就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说你样样都优秀吧,屁,总是把我比得像个渣,我以前特别讨厌你,明明我挺优秀的,跟你一比,就是样样都不如。柳仕则两口子的嘴里一直是你看看张大师家的张汐颜……特别讨厌。要不是你爸太凶残,早就校园霸凌你了。” 张汐颜:“……”我也很凶残的,人体经脉穴位结构背得熟透了,捅你十刀八刀都能让你只是轻伤的那种。 柳雨说:“后来,我做那个项目,把你抬出来拿你爸的名头做宣传,赚钱嘛,对你又没损失,可你把我拉黑了,奖金工资全没要就走了。我想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跟钱过不去,又气你清高,还觉得你看不起我,显得我铜臭味重。我一直找你,主要还是气不顺,想找你算账。再后来,我用捕兽夹把你逮住,各种欺负你,故意给你缝针不给你打麻药也不给你吃止痛药,故意往你嘴里塞臭袜子,你病倒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花祭部落很落后,连消炎药都没有,大祭司那原始落后的医术治不了你,你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我挺怕的,怕张长寿找我算账,怕你出事,那时候我经常想起你平时读书工作时的样子,健健康康的处处碾压我的一个人突然倒了,甚至有可能就这么没了,特难受,我把部落里能用到的救治方法都用了,最后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把你送进蛊山,给你种蛊,用蛊术救你。我知道一旦那样做了,你会恨我一辈子,我不敢,于是把你送到了医院。” 张汐颜:“……”真够熊的。 柳雨继续说:“再后来黎未出现了,你又跑到了花祭部落,还到了蛊山……我不知道你家跟黎未的渊源,我以为她要灭口,我对自己说是看在我家跟你家几十年交情的份上救你,其实是舍不得,就……就想护住你。后来我忘了很多事,但总觉得你没有想象中的强大,需要人抱抱,会心疼、会想搂着你,偶尔还是很想欺负你的,因为会有成就感,碾压学霸推倒大佬的成就感是很爽的。” 她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扯回张汐颜的问题上,说:“你问我是要钱还是要跟你一起走。如果选择钱,我有钱,会蛊术,你走之前肯定还会给我找个靠山保证我不会被人欺负,只要不自己作死,那基本上是一辈子富贵命。这样的一辈子能一眼看到头,对,不缺钱,更不会缺狐朋狗友,不缺为了名利想上来巴结的人,但不会有我拼命想巴结的那个人,不会有那个能让我心甘情愿用所有一切去交换的人。你知道吗,跟在那人身边,我一个修炼蛊身的顶着高原地带的强紫外线踩着双高跟鞋在城里走了一天,水都没喝一口,她也不问我渴不渴累不累晒不晒,就像身后跟个人形跟宠似的都不太搭理我,可我就是很开心。那一天我没花一块钱,坐计程车的钱还是她付的,可我就是很开心。地下室被洗劫了,那么大的损失,心痛完了,我趴在她的怀里嗷嗷地哭,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慰我……”柳雨笑了笑,说:“我真的被安慰到了。她是在乎我的,她把自己的手下全部叫回来,她把掌教真人请下山,她一夜没睡整理资料写论贴,她为我善后,为我止损,想办法帮我出气。” “一边是过一辈子能看到头毫无新意毫无挑战的日子,一边是能够陪着喜欢的人给她鼓掌喊大佬666的日子,张汐颜,我选后者。我就算是修炼不到化灵境,你也别想扔下我,死,我也要死在你的身边。” 张汐颜冷声说:“flag少立。” 柳雨顿时乐了,说:“你在乎我的,承认吧。” 张汐颜转身就往地下室走,她走了两步,又低头去看柳雨脚下的高跟鞋,说:“穿着高跟鞋走一天的人,要不要换一双?” 柳雨说:“我不,下次走累了,我让你背。” 张汐颜冷冷地拆穿她,“修炼蛊身的人能穿高跟鞋翻山越岭跋山涉水。” 柳雨说:“张汐颜,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修炼蛊身就不是人了,就没痛觉会不酸不疼不难受了?” 张汐颜很是淡定地说了句:“我记得黎未曾经穿着高跟鞋一路翻山越岭去到花祭部落,还攀岩,百米高的悬崖,她穿着高跟鞋徒手攀上去的。” 柳雨上前挽住张汐颜的胳膊,说:“我跟你说,我最讨厌别人家的孩子,你再拿别人跟我比,我急眼。” 张汐颜瞥了眼柳雨,说:“走吧,换身适合运动的衣服。” 柳雨拉着张汐颜坐上车,直奔高档商场。她换了身斗篷和长筒马丁靴,显得帅气高挑还略带中世纪的复古风,再衬上张扬明艳妖冶的长相,惹得周围的人都满眼惊艳地朝她看过去,不少人悄悄拍照或拍视频。 张汐颜对于柳雨的运动装不置可否,甚至还多瞥了两眼柳雨那斗篷带的帽子,心说:“再有紫外线,你还可以戴上帽子遮阳。” 她的本意是让柳雨去换双舒服点的鞋子就走,结果柳雨这货逛上街就停不下来,拉着她一直买买买,活像偏远山村的土豪进城什么都缺什么都想买。 她俩一直逛到凌点,商场都没人了,这才回到车里。 后备箱都塞满了。 柳雨把车驶出停车场,直感慨:“我还有那么多的钱没花。” 张汐颜忽然就想到了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买了辆风骚的超跑,九黎集团遭到查封的那晚,她把二哥宅子里最后的一点值钱的蛊材熬粥喝了。 张家村被灭,随之而来的是传承断代和后继无人。好苗子被全没了,下一代也没了,留下来的人为数不多,且在修行天赋和资质上并不算优秀,优秀的都在村子里被一夜全灭。张家村都没了,黑牢里的蛊材被她和三姑奶奶几乎消耗殆尽,可以说是抽空了他们成长的资源,再加上这么一个不稳定的环境,根本没有培养他们的空间。即使她想把藏书楼和黑牢传下去,凭她家现在的这点人,那又将是一场大祸。 看似她家还剩下她和三姑奶奶两个挑大梁的,她的银行账户里还留下不少钱,像是能够东山再起的样子,其实已经被掘了根基,下一代和下一长生长的土壤全都没了。 所以三姑奶奶才不在乎花多少钱,因为钱留下来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独木难支,因为后继无人。 第111章 柳雨问张汐颜:“接下来去哪?回我之前的住处吗?” 张汐颜回头看了眼柳雨, 说:“再给你次选择的机会, 现在选择钱还来得及。” 柳雨斜斜地扫了眼张汐颜,问:“亲,你是要去杀人还是放火?好歹我俩的目标是一致的,对头是同一个,一起搭个伙呗。” 张汐颜眼里带笑地看着柳雨, 问:“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柳雨催促道:“赶紧报地址。” 张汐颜说:“西北方向。” 柳雨:方向?她说道:“你这个……范围有点广。” 张汐颜指指额间,说:“这个雷达没有那么精确, 只能隐隐约约感应到要找的人大概在某个方向, 顺着方向找过去, 离得越近信号越强。” 柳雨是真的挺好奇, 说:“你们这个感应, 感应的到底是什么?信息素?还是人能够像信号塔一样发射信号波?” 张汐颜说:“你自己感受下就明白了。”她指指路边,“靠边, 放我下车,然后你把车往前开,待会儿再回来接我。” 柳雨不放心地问了句:“手机有电有信号吧?”好联系。 张汐颜说:有的, 放心, 丢不了。”她看柳雨唯恐她不见的样子,只好说:“如果丢了,就在我下车的地方等我。” 柳雨这才靠边停车,特意记下位置, 又叮嘱句:“我兜一圈就回来接你。”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儿童故事, 爸爸把孩子领到森林里, 让小孩子在原地等他,然后自己走掉了。她不放心地问:“你不会直接跑了吧?” 张汐颜推开车门,下车,砰地关上车门,挥手。 柳雨恋恋不舍地把车子往前开,不断地从后视镜查看站在路边的张汐颜,后悔自己的好奇心重,老婆都下车了。 忽然,异样感传来,直击心脏,似有强大的力量正在逐渐攀升往外释放,摄人心魄,令人寒胆。 她从后视镜扭头看去,只见异样感传来的地方正是站在夜风中的张汐颜。明明她俩越离越远,远到她都看不清张汐颜的脸,却能感觉得到张汐颜在盯着她,仿佛张汐颜是蜘蛛网上的蜘蛛,她是不小心进入到网中的蚊子。 车子拐过路口,她已经看不见张汐颜了,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张汐颜慢慢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比在写字楼里听到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移动的声音还要清晰强烈。 她在路口调头,回到张汐颜下车的地方,没找到张汐颜,旁边有一条小巷,强烈的感觉告诉她,张汐颜在小巷的另一头。 她把车绕过去,隔很远就见到张汐颜站在路边,手揣在衣兜里,望着她。 随着她的车子靠近,张汐颜身上释放出来的异样感越来越淡越来越弱,等她靠近后,发现张大佬明明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气势极强,周身上下更是有气流涌转自带微型龙卷风BUFF。 柳雨压住内心的震撼和胆寒,鼓掌:“张大佬牛掰。” 张汐颜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关上车门,说:“我刚才是气息外放,因此非常明显,你修炼蛊身,气散于周身融于花神蛊,存在感非常低,要找你,很不容易。修为越高深气感越强,因体质和功法的差异,不同教派的气感不一样。蛊性阴邪,炼炼蛊术的人气息偏于阴寒,修炼纯正道家功法的偏于中正平稳,阴阳道派则是阴阳兼修。巫神族和天神族的种族特征更明显,天神族身上有一股烈焰灼热之感,会更加纯粹。” 柳雨略作思量,说:“大佬,对方没像你刚才那样外放,你是怎么感应到对方的?” 张汐颜说:“普通人呼吸只是呼吸系统在进行本能活动,修行中人吸呼会伴随吐纳,将周围的游离能量摄入进去再沿着经脉、气海进行一个非常稳定的吐纳循环。如果出现不稳定吐纳循环,就意味着受重伤或者是走火入魔,导致气息紊乱。在气息稳定循环过程中,自身就会变成一个磁场源,在周围形成一个小磁场。睡觉和打坐时是最明显的。” 柳雨:大佬,你酱紫,我觉得你有点可怕。 张汐颜顺着气感一路找过去,找到了昆明办事处大门外。 昆明办事处的外围的街道拉起了警戒隔离线,挂上了前方道路施工车辆绕行的牌子。 柳雨把车停在路边,手肘搁在方向盘边缘上,托着下巴,哭笑不得地睨着张汐颜,“姐姐,你这个雷达导航有点搞笑哎。” 张汐颜推开车门,下车,说:“应龙部落在昆明的人都到这了。”她有什么办法!她重重地关上车门,朝着昆明办事处去,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见到了大门。 大门外围满了人,穿公家制服的,穿太极服的,穿休闲装的,穿各门派道袍的,道袍的颜色款式五花八门,可以说是集齐当世各大门派。 蓦地,一股异样感传来,她的耳边响起“咦”地一声,扭头望去,赫然发现游清微身边的那个名叫路无归的不死灵族出现在马路对面,正满脸意外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像是遇到老熟人似的满脸笑容地朝她挥动胳膊大声喊:“张汐颜,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张汐颜:“……”我跟你不熟! 最要命的就是深更半夜的,她那大嗓门一喊,瞬间暴露了目标,周围的人都朝路无归看过去,再然后大家顺着路无归的视线又落到了张汐颜所站的树荫下。 张汐颜迅速环顾一圈四周,只看到路无归,没见到游清微,甚至连个跟班都没见到。 路无归蹦蹦哒哒地穿过马路跑到张汐颜的身边,说:“别找啦,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张汐颜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路无归说:“我找吴老头,游清微让我把卖给他的两套雷符要回来。” 张汐颜说:“走吧,陪你去。” 路无归“哦”了声,没有反对,只反手伸向身后背着的背后,抽出一把天蓬尺式样的尺子。那尺子刻满符纹,威势极重,似斩杀过无数煞气极重的阴邪鬼物凝聚而成。她把尺子提到手上,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真有种遇神弑神遇魔斩魔的气焰。她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生出一个极阳太极图案,有地气顺着那太极涌向周身,使得整个人的气势愈发强烈迫人,仿佛积蓄有万钧力量。 柳雨赶过来,满脸怵然地看着路无归,又瞥了眼张汐颜,心说:“这还真是个大佬呀。” 这么有气势的大佬,你跟个三岁孩子似的蹦蹦哒哒的,跟你的气质不太符呀。 柳雨跟着张汐颜,跟在路大佬的身后,径直到了昆明办事处的警界线外。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沉着脸上前,“你们来做什么?怎么,犯完罪还来犯罪……”话还没说话,“啪”地一声尺子打在骨头上的脆响伴随着骨头的碎响同时传来,鲜血以及头骨碎片飞溅出去,那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血和脑部组织淌出去。 刹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张汐颜和柳雨都傻眼了。 路无归噘噘嘴,掀起警界线,钻过去,从那人的尸体上跳过去,又继续蹦蹦哒哒地往前走。 柳雨深吸口气,说:“张汐颜,她比你凶残。”一言不和,直接一尺子把人的天灵盖打碎了! 吴凤起快步出来,见到路无归和地上的尸体,问:“你这是?” 路无归伸出手:“天罡神雷符和阴雷符,一共二十四张,还回来,不卖给你了。” 吴凤起指向躺在旁边的尸体,问:“为什么打死他?” 路无归说:“游清微说的呀,以后见到他们直接打死。”她朝吴凤起伸出手,说:“我的符落不卖给你了,还回来,一张不能落。” 一个老头子从人群后走出来,他每一步落在地上都似掀起千重气浪,沿途的人只觉一股无形的推力将他们逼退,离得稍近些的更是站不住,双腿发软地连连后退。 那老头子说道,:“小朋友,口说无凭,你一尺子打死人却是大家都亲眼所见。”他指向路无归身后的张汐颜:“与你同来的张汐颜更是此次昆仑办事处血案的疑凶,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花神蛊的痕迹。” 他说话间,已经有四五十人迅速摆开阵势,将路无归、张汐颜和柳雨围在了中间。 柳雨紧挨着张汐颜,说:“大佬,这么大的阵仗呀。”相比之下,她俩多低调呀。 路无归环顾一圈四周,眨眨眼,迅速数了一圈人数,“四十九个,再加上这老头子,五十个。”她对吴凤起说:“吴老头,你退后点,万一误伤你就不好了。” 那老头子的手掌从腰带上拂过,抽出一把软剑直接朝着路无归刺过去。那软剑足足有一米多长,薄如纸,泛着锋利的光,灵活得如同软鞭又似游龙,带着噬人的光芒。 张汐颜将柳雨往身后一推,抬掌径直攻向那老头子。 软剑,可以随意地变换角度,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向对方。那老头子将剑舞得密不透风,宛若一台疯狂运转的绞肉机。一股无形的气浪裹在张汐颜的身上,形成一个保护罩,使得剑落在张汐颜的身上时就像被一层气膜隔阻,竟不能伤她分毫。 围观者看去,就见到张汐颜置身剑网中却宛若一条灵活的游龙不断地突破笼罩住她的网,以让人难以意料的角度攻向那老者。 老者与张汐颜缠斗上的同时,围住她们三人的那些人也抽出了软剑的软剑,绕着她们迅速移动转起了圈。随着他们的迅速跑动,他们快得像一个飞速旋转的齿轮,地上的垃圾都被掀起的气流卷到了空中,疯狂地打着转。 柳雨当即放出花神蛊把自己藏在了蛊雾中,意图突围,然后赫然发现周围的路都被封死了,那群人跑出来的圈竟然生出一股无形的气墙将她们围在了中间。她有点懵,更是很紧张:这怎么打?会不会冲过去就被切成碎块? 她的心念刚动,忽然瞥见旁边那个小屁孩大佬竟然把武器插回身后的背包里,她刚想是不是要投降,就见小屁孩大佬的双手合在一起似乎结成了一个手印。随着她的双掌合拢结成印,周围的空气都发出沉闷震颤声响,就仿佛有什么被引动,同时,她的嘴里发出一声沉稳有力的喝声:“山!” 紧跟着,小屁孩大佬以身结印,随着她的动作,一股磅礴的力量自地下渗透出来,引得周围平地起风,同时,一声“河”字喊了出来,紧嗖着又是一声“乾!”。 柳雨被吓到了,麻蛋,这是要放大招的节奏呀,等等,大佬,我还在圈里,容易被炮灰…… “坤!” 张汐颜大喊了声:“柳雨,撤回蛊身,抱元守一。” 柳雨:什么鬼?抱元守一是什么? 撤回蛊身还是懂的,赶紧化成人形,用花神蛊里外层外三层地护住要害。 就在这时候,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传来:“印——” 山河乾坤印! 随着印字落下,那小屁孩大佬把汇聚过来的所有力量,重重地一掌扣在了地上。 柳雨:大佬,你的大招别朝地上放—— 她的心念未了,一股气浪“嗡”地一下子掀开,她直接脱离了地心引力飞向了天空。 旁边,一只手抓住她的腰,带着她落到了旁边的车子上,踩得人家的豪车车顶发出难以承受生命之重的刺耳声响。 原本结成阵的那四十九人的阵形当场乱了,一群人被掀得人仰马翻,没等他们重新结阵,小屁孩大佬从背包里抽出量天法尺,猛虎如羊群似的扑过去,抡起尺子对着脑袋就砸了过去。 那尺子的力量极大,一尺子过去,天灵盖都飞了出去,脑浆迸裂,鲜血四溅。 前一个被她打翻的人刚躺下,第二个就又跟着遭殃,小屁孩大佬的速度快到拉出残影,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啪!啪!啪!”挥尺子的声音如打鼓。她一尺子一个,速度快到对方连挡都没法挡。 领头的老头子见状直接朝着路无归扑过去,却在半空中被张汐颜截住,他躲开张汐颜的杀招,落地,发出声愤怒的大吼,一道张牙舞爪的龙形影虚呈直线奔向张汐颜和张汐颜身后的路无归。 张汐颜的双脚用力地往地上一跺,双手往上一抬,似在做引导,地面的地砖全都掀到了半空中,龙形虚影撞在空中的地砖上,地砖当场被震碎,四散飞溅。张汐颜如离弦的箭直扑过去。 那老头子挥剑就朝张汐颜刺去,然而,一剑刺空,张汐颜也消失了。他暗叫声:“不好。”正准备回防,突然从后背到前胸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就见一只手从胸前透出,那只手上还抓着一颗鲜活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白皙细嫩沾满血污的手飞快地缩了回去,留下一个大窟窿。 老头子的嘴里吐着血摔趴在地上,脑海里还在想刚才是怎么回事,突然一记拳头落下,刹时间脑浆迸裂,整个人彻底没了气息。 一声清脆带着孩子气的声音响起:“咦,打完了呀?这就打完了呀?” 路无归的身边倒了满地被打碎脑袋的尸体,她手上的尺子还滴着血,上面还沾着不少碎骨头和脑部组织,衣服更是沾满血污,她环顾四周,似乎在检查有没有漏掉的。 柳雨缩在车顶上,莫名地瑟缩了下,心说:“都是大佬,都惹不起。”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一旁的很多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一些修为低的根本儿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们看来,龙老爷子带着盘龙剑阵过来把她们三个困住,然后那个十**岁的小姑娘做了一套动作,一群人就都飞起来摔了出去,之后她提着把尺子冲进人群里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迅速快得大家都没看清她的动作,传说中的盘龙剑阵就全部倒在地了地上,一个个死状极惨。整个过程没用到两分钟吧? 龙老爷子,龙惊浩老爷子和张汐颜先一人摆了一个POSE飞起大片地砖,紧跟着张汐颜突然绕到龙惊浩老爷子的身后,老爷子跟瞎了似的没管身后,居然往前刺出一剑,然后就被张汐颜摘走了心脏,又再被补了一拳打碎头,领了盒饭。 不少人在心中惊叹:传说中的盘龙剑阵和游龙剑龙惊浩有点名不符实呀! 那些修行实力高的各派大佬们,则是神情凝重,心思起伏:张汐颜和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出人意料地强! 路无归又跑到吴凤起的身边,伸出手:“我的符呢,你不会是不还了吧?”她看到手上沾了好多血,嫌弃地在自己的衣服上用力地来回擦了擦,把手上的血污去不少,但衣服……更是脏得没眼看。 吴凤起满心沉重地看着路无归,问:“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条人命,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路无归莫名其妙地挠挠头,说:“游清微说见到他们直接打死,没说要收场呀。你赶紧还我的符。你是不是不还?” 吴凤起摸出手机给游清微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游清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喂,吴老,见到我家小闷呆了?” 吴凤起寒暄两句,把路无归和张汐颜联手将太行山的龙惊浩和他们家的盘龙剑阵都灭在了昆明办事处大门前的事告诉了游清微。 游清微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吴老,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呢,今天遭到了陈副会长逼宫,那我自然是要还击啦,这一还击,就顺藤摸瓜摸到了你们民宗协的头上,有个叫龙腾的,还有十三个被称作太行十三剑的家伙,都是出自太行山。事情呢,我也调查清楚了,这不,姓应的洗劫了巫教祖庭立下大功,姓龙的不甘落后急于表现,正图谋洗劫我家呢。”她说完,挂断了电话。 吴凤起从衣服的内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从中取出从游清微那花高价换来的十二道天罡神雷符和十二道阴雷符,递给路无归。路无归清点过符,又再检查过一遍,确实无误,塞回背包里,说:“游清微说符拿回去,她会把钱和东西退给你。走啦。”挥挥手,把量天法尺装进背包里,冲张汐颜挥挥手,“张汐颜,我走啦,拜拜。”双手结印,嘴里大声喝:“天地无极,太阴借法!”话音落下,她的脚下突然出现一道太极印,那太极印飞快旋转,她就像是突然掉进了太极里瞬间消失,太极也突然不见了。 张汐颜知道路无归的来历,对她的手段毫不意外,她抬起头看向缩在车顶上的柳雨,喊:“柳雨,走了。” 柳雨颤颤地喊了声:“大佬,我……腿软。”求抱。她觉得这样比较没面子,还是给自己找补了下,“大佬,我……我是修炼蛊术的,比较适合阴人,不适合正面硬刚。” 张汐颜真不想打击她:你阴人的水平也不过关。 第112章 盘龙剑阵兼具剑煞罡气和至阳龙气, 对蛊类阴邪有着天然的克制, 柳雨又是走的纯蛊身路线,遇到这种剑阵不要说反抗,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实力稍弱些当场瘫软都是正常的。 张汐颜跳上车顶,抱住柳雨的腰, 将她带下车。 蓦地,一声铿锵的剑鸣声划破长空, 伴随着破风声响, 一把厚重的宝剑从天而降径直破开笼罩在昆明事务所的蛊阵, 一头扎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巨大的冲力将地上的水泥都震碎了, 掀起的冲击波朝外扩散,不仅将剑周围的水泥掀翻, 更是将组成蛊阵的蛊瘴直接震碎。 剑扎在地上,嗡颤不已,剑身上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雷罚”。 柳雨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地抓紧张汐颜的胳膊, 求生意识让她拉着张汐颜便要跑。 缩在旁边的一队人见到柳雨和张汐颜要跑,其中一人喊了声:“别让她们跑了。”拔剑便冲了出来,他身旁的同伴见状,也纷纷上前挡住了柳雨和张汐颜。 喊出不要让她们跑的那年轻人大声喊道:“各位前辈, 这两个妖女修炼邪术与妖孽为伍, 还请伸张正义除魔卫道, 将这两个妖女铲除在此。” 旁边一个三四十岁拿着算命幡戴着墨镜的男子轻轻推了下墨镜,悠哉地说:“风水龙脉孕育而生的乾坤仙胎,天生地养,雷劫不灭,真龙护道的老天爷亲闺女,到你嘴边就成了妖孽。” 其他各派的人都站得远远的,没有任何表态。 刚才喊话的年轻人问:“阁下哪派的?” 算命先生回:“你管我是哪派的。” 这时,一年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过公路走了过来,打量一圈满地惨死的尸体,视线从张汐颜和柳雨身上扫过,又抬眼朝昆明办事处院子里看了眼,右手食指和中指呈剑指状运劲一收,那柄扎在院子中间的剑便“咻”地一下子朝他飞来,“咣”地一声回到身后所背的剑鞘中。 他上前来到吴凤起的跟前,抱拳躬身行礼:“叔公。来晚了,请叔公见谅。” 吴凤起说:“不算晚。”他对身后的韩秘书吩咐道:“这是吴正,你带着人随他进去救人。” 韩秘书点头,对赶来的吴正说了句:“请。”当即叫上身后的人进去救人。 一旁围观的各派大佬,也纷纷派出身后的人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吴凤起扫了眼围住张汐颜、柳雨的那伙人,说:“放她们离开。” 那领头的年轻人抱拳,高声说:“吴老,张汐颜这个妖女当场杀害我太公,还请为我们主持公道。” 吴凤起沉声说:“我说放她们离开。” 那伙人堵在原地没让,不仅他们没让,更多的人站出来堵住张汐颜和柳雨。这些人里有些是应龙部落的人,还有些其他门派的人,他们的衣服着装、武器全都五花八门,数量足有三百四人,比旁边围观的多。 这时候昆明办事处的办公楼里又传出大喊声,有喊师兄的,有喊师父的,有喊儿子的,声音或悲泣或悲恸,显然已经遭遇不测。 围住张汐颜和柳雨的那伙人见状,纷纷激愤地大喊:“难道要放任这两个为恶作孽的妖女离开吗?” 一些围观的人见状也围了上来,喊:“张汐颜,办事处里的事情说清楚再走。” 柳雨对张汐颜低声说:“这是打算把昆明办事处的事情算在你头上。” 张汐颜很是淡然。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一边是只有她和柳雨两张嘴,一边是民宗协里错综复杂的形势。从立场上来说,她俩挑战了民宗协的威信,又有现成的把柄在手,这件事情最好的了结方式就是解决掉她俩。民宗协里有太多应龙部落的人,应龙部落以及各派的人被卷进了兽潮里,被裹挟着前行。他们如果让庚辰伏法便等于是掘应龙部落的根基,引发的后果就是让民宗协陷入内乱和土崩瓦解,她俩才是外敌,解决了外敌才能坐下来解决内部矛盾。 吴凤起能够站出来维护她们,坚持要放她们走,已经很不容易。 张汐颜注意到,旁边虽然站了众多门派的大佬,但是没有一个人表态,而他们的门下弟子,不少人堵住了她俩的去路。至今为止,只有一个算命先生为路无归说了句话。 人在公道正义面前,首先得维护自己的利益,就连所谓的公道正义也不过是为了维持大部分人的利益而存在。 对峙的当头,进去救人的那些人出来了,抬出来的是一具具惨死的尸体。 有死于自相残杀的,有进入幻觉自残的,有被活活吓死的,还有吓疯了的,有几个幸存者被人找到,由韩秘书和吴正亲自带出来。 他们把尸体抬出来,就摆在了张汐颜和柳雨的旁边,一个个愤怒地看着她俩,就连旁观观望的各派大佬也都皱起了眉头,不少人看着自家优秀后代和徒子徒孙陈尸眼前,额头的筋都跳了起来。 他们能匆匆赶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自家的苗子,这些优秀的好苗子可是门派未来发展的根。 下午发现昆明办事处出了事,多少人进去救援,然后一个个陷在里面,全都没有出来。 张汐颜的这个套子,以昆明办事处为饵,几乎罗尽了省内民宗协的全部精英,就连被指控洗劫了巫教祖庭的应世杰,在收到捕逮他的消息后,也进入了昆明办事处救人,然后,胸膛被剖开,尸体被人抬出来,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有人大声喝问:“张汐颜、柳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吴凤起满是痛心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眼圈都红了。为这些本该前程无际的年轻道门弟子,也为失控的局势。他坐镇西南,黎未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太知道她的手段,而对于继承了黎未衣钵的张汐颜,他同样清楚她的杀伤力。乾坤仙胎的战力再强,她也只是一个人一把尺子,而黎未,她如果想,她能够轻易地抹除掉任何人存在过的痕迹,包括她自己的。张汐颜不是黎未,她生性纯良,出手至今,处处留有余地,她要的只是让不相干的人袖手旁观不要卷进来。她向昆明办事处下手,是留有余地的,不然青城山九老洞的那傻小子不会安然无恙地蹦跶。可是她做下血案,就是做下血案,这么多尸体摆在这里,从水泥地里,从墙缝里抠出来的花神蛊蛊瘴就是铁证。可他能指责张汐颜有错吗?民宗协欠她一个公道,庚辰灭了她的部落她的全族,应龙部落还在对她赶尽杀绝。 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见到一具具往外抬的尸体,虎目含泪,说:“张汐颜,你这是自绝天下。” 柳雨有几把刷子,他们刚才就看出来了,能够有实力干这事的,只有张汐颜。 柳雨看着抬出来的尸体,也是倒抽冷气,她看向张汐颜的眼神都变了:大佬,你是真的牛掰! 她忽然明白张汐颜下午的时候说的不能被抓现形是什么意思了。看吧,这会儿就被堵住了。 她顿时有种邪道妖女被正派中人围攻,百口莫辩,只能拼死一战的处境,当然,通常来说,这种情况老惨了,九死一生都算开挂了。基本上属于主角出场前的炮灰戏码。 张汐颜早有心理准备,从没想过分辩或为自己洗白。有个很出名的案子,一个与她同姓,名叫抠抠的人,年幼时亲眼见到邻居杀害了他的母亲,而邻居通过操作只得到很轻微的处罚,他因为失去了母亲以及诸多原因过得并不好,心里的怨恨愈发的深,终于某天向邻居举起了刀子,致使邻居家破人亡命赴黄泉。背负几条命案的张抠抠最终也伏法被执行了死刑。他为母亲报了仇,为自己泄了愤,但违了法,最终只能伏诛。 手执拂尘的掌教真人来了,他从人群中走过看向地上的尸体。 有人见到掌教真人过来,怒目而视,问:“张太冲,你这是还要维护张汐颜吗?” 张汐颜见到掌教真人也非常意外。他不该来的。 尸体已经排了长长的一排,还有更多的尸体在往外抬,人群中已经哭声一片。 掌教真人一具接一具地辨认地上的尸体,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这个是我门下的弟子,小时候还在我跟前奉过茶。特别淘气,树上的鸟窝都被他掏了,被我抓住狠狠一顿揍。”他又继续辩认,认出好几个,让身后跟来的随行弟子送回去。他走了一圈,见到还有尸体被抬出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到张汐颜的身边,用平缓的语气,说:“跟大伙儿说道说道。” 柳雨:“……”掌教大佬,你不会是要反水吧? 张汐颜说:“幻阵,杀人的是人心。守门的青城山弟子,赤子心性,故无碍。阵中的死难者,或死于他人之手,或死于自己之手,皆为人心。人心不公,故血流成河。”她目光淡然地看向掌教真人,说:“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满门血债只能我自己讨还。那么大的血案,一具空壳顶罪便想完事,总得付出代价。有时候息事宁人是会反噬自身的。” 第113章 掌教真人冲张汐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抬起头, 看向周围的其他人,说道:“大凡物不得平则鸣。”他的声音不重, 但以内家真气传出,字字句句出同响在人的耳畔撞在人的心间:“昔日巫教祭司黎虫虫与镇山一脉祖师爷张镇山结为连理,立下镇山一脉,化解巫道两派干戈,此后巫教避居南疆, 几乎不再踏足中原之地。镇山一脉自立派起,黎虫虫便立下血誓此生不出张家村, 后世子孙镇压蛊祸悬壶济世从不曾懈怠。邪神为孽, 镇山一脉千年基业一夜尽毁, 唯有掌门张娇妍及传功长老张汐颜佼幸逃生, 至今仍遭追杀迫害,而镇山一脉传承断代,道统难继。” 掌教真人看着在场的人, 大声质问:“为人子女为父母亲长报杀身之仇, 身为传功长教为宗门报灭绝道统之仇, 何错?”他指着地上死去的尸体,说:“邪神为孽, 包庇元凶,毫无廉耻公义之心,虽死犹耻!若士必怒, 伏尸二人, 流血五步, 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张汐颜的鼻子有点发酸,眼圈有点泛红,双手抱拳,深深地向掌教真人行了一个大礼。 柳雨原本还在懵:这老头不按传统剧本来。 一个死了亲孙子的老道士站出来,叫道:“张冲之,你这是护短!” 掌教真人理直气壮地回道:“护短又如何?贫道门下有如此血性之人,为何不护?有什么理由不护?” 张汐颜曲膝跪在掌教真人跟前,重重地磕了三记响头。 掌教真人诧异地问张汐颜:“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柳雨见状,顿时心疼了,当即去拉张汐颜起身。 张汐颜跪得稳稳的,拉都拉不起来。她的头叩在地上,对掌教真人说道:“我要应龙部落血债血偿。自今日起,道门,镇山一脉,再无张汐颜,所有杀戮、所有罪孽,我一力承担。” 掌教真人闻言,脸色骤变,说道:“不必如此!镇山道派的事,祖庭必为你们讨还公道!” 张汐颜回头看向掌教真人,淡然一笑,说:“掌教,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别把祖庭拖下水,就让此事由我自己解决,我的公道,我自己讨。”她说话间,抬起右脚用力一跺,地下颤抖,轰隆声从四周涌聚过来,似有磅礴的力量从地下的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灌注到她的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涌向她的体内。 有人发出声大喝:“阻止她!”一柄玉如意朝着张汐颜飞去。它来势又快又猛,长长的虚影从玉如意中透出来,使得它在瞬间看起来变得如同三尺长,顶端的骨朵径直砸向张汐颜的额间。 掌教真人挥动拂尘一扫,一道灵光飞出,将玉如意撞飞出去,挡在张汐颜的面前,喝道:“谁敢!” 张汐颜见到掌教真人这时候才在护她,心酸地笑了笑,喊了声:“掌教。” 掌教真人回头看向张汐颜,说:“你这是让仇者快亲者痛。” 张汐颜笑了笑,她的笑容又轻又柔,却显得格外凄凉,她说:“我家三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全没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爸、我大哥、二哥,我看着他们一个个为了护我而死。我家两千多年的基业,一夜之间全没了!镇山一脉把自家祖宗镇在山底下两千多年,可他们呢……”她指向应龙部落的人,“他们供在图腾柱上的东西到处杀人,谁管过?既然人心不公,那便杀出个公道!” 柳雨怕死张汐颜现在的样子,喊:“张汐颜,你干嘛?”她知道张汐颜的内心压着仇恨愤怒和很多情绪,报仇嘛,报就是了,这是干嘛?她看着那些涌向张汐颜体内的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吓得腿都哆嗦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声:“张冲之,这就是你要庇护的妖女!今日之事,你必须给道门一个交待。” 祖庭的弟子见状,也脸色大变,喊:“掌教。” 掌教真人的原意是出来护住张汐颜保她平安撤走,再联合有力量的道门中人向民宗协施压,同时开始清剿应龙部落的人,但没想到张汐颜会直接暴走。她这样授人以柄,会使得她和祖庭都遭到其他各派攻伐。 一声悠长的龙吟声忽然划破长空,龙威伴随着耀眼的白光照下,原本昏暗的光线顿时亮若白昼,晃得人睁不开眼。 约摸过了几息时间,龙吟声消失,白光变淡,两道通体泛着朦胧白光的人出现在公路对面。 其中一人,除了后赶来的掌教真人一行,其他人都很熟悉,就是一柄量天法尺灭掉盘龙剑阵的路无归。另一人则是一名妙龄女子,额间一抹朱砂封印,手执一柄折扇,身上穿着身宽松复古绣有暗纹的唐装,一条缩到手臂粗细通体雪白宛若玉雕的螭龙绕在她的身上,威风至极。 柳雨:“……”游清微,她怎么来了?她看看那条从游清微的胳膊一直绕到肩膀上的龙形生物,心说:这玩意儿是龙?龙角呢?说是龙吧,它并没有那种至阳至罡的灼热之气,倒是带着种令人舒适的沁凉感。她心说:“山寨龙?”不管是不是山寨货,拉风是真拉风。 游清微领着路无归穿过公路,来到张汐颜的身边,上下打量两眼,说:“哟,引地煞之气强行冲开天眼封印呢。” 张汐颜问:“你怎么来了?” 游清微说:“小闷呆说你们在打架,正巧你约了我,便赶来凑凑热闹。”她说话间,扭头看向地上的尸体,面露惊叹:“道门这回可真是损失惨重。”紧跟着还嫌事不够大似的,又飞快吩咐句:“小闷呆,大白,身上沾有庚辰龙气的一个都别放过。”手里的折扇一挥,示意她们上吧。 路无归“哦”了声,抽出量天法尺,朝着旁边一个身上沾有庚辰龙气的人便奔了过去,没等那人迈开步已经一尺子砸在了头上,打得人头盖骨当场飞起,一股血箭从脑袋里飙出去。她还喊了声:“大白,老规矩。” 白龙发出声龙吟,跟条狗似的,撒欢地追着最先逃跑且跑得最快的人奔去了。 游清微见柳雨还愣着,说:“你愣着做什么?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呀。” 柳雨:“……”她愣了愣神,扭头朝路无归看去,就见这一句话的功夫,地上就又躺了仨具没了天灵盖头顶还在飙血的尸体。她整个儿懵了,心说:“大佬,这……直接开打的吗?”对比起来,她家汐颜宝宝简直不要太温柔太好欺负。 有一位观主见到路无归实在太凶残,大喝声:“妖孽,住手——”话还没说完,尺子当头砸下,大佬抬起手里的抚尘去挡,但是咔嚓一声拂尘断裂声响紧跟着一声骨头碎裂声响……头盖骨裂了! 游清微见状喊了声:“跟庚辰无关的人赶紧让开些,误伤了我们不负责。”她又瞄了眼那位死透的观主,说:“抱歉哈,这种自己冲上来找死的,管死不管埋。”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大家顺着那惨叫声望去,就见那条一米多长的白龙竟然变成十几米长,它的嘴里叼着一个人的衣服飞到高空中,然后张嘴松开了那人。 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垂直掉落,发出“砰”撞击声响,摔在地上当场不动了,大量的鲜血从地下涌出。 紧跟着那条白龙从空中突然消失,又再突然出现在公路上,又再叼起一个人跑到公路上意图逃走的人扭头一甩,那人化作一道抛物线落进了民宗协的院子里,摔得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眼看活不成了。 游清微见柳雨愣着,不满地“啧”了声,说:“别划水,赶紧去呀。” 柳雨:“……”这什么人呀!她放出花神蛊,护在张汐颜的身边。游清微说她家汐颜宝宝正在引地煞之气冲击天眼封印,她当然要给汐颜宝宝当保镖了。 掌教真人见到那一人一龙如入无人之境四处追杀应龙部落的人,惊得失神两秒,才回过神来,望向游清微:“道友是阴阳道派的人?”瞧身上的气息像。 游清微笑道:“阴阳道保安观游清微见过太冲真人。”她紧跟着又说:“我找张汐颜谈点生意买卖。” 吴凤起喊道:“游会长。” 游清微微笑着说道:“吴老,您放心,待会儿保证给您把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的。这是您老的地盘,我呢也不想给您添麻烦,只是爪子都伸到我这来了,都准备血洗我满门了,做人嘛,礼尚往来,我怎么也得还这个礼的。” 令人惊悸的感觉忽然袭来,空气都似有瞬间的凝固,但很快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悄无声息。 但下一秒,周围的人就发现张汐颜脚下的声响消失了,整个人悄无声息的仿佛幽灵。 吴凤起的心脏突突直跳,那感觉就像站在他旁边的不是张汐颜,而是曾经的黎未,确切地说,张汐颜现在的实力不输曾经的黎未。一个人的天资再怎么妖孽也不会成长得这么快!他盯着张汐颜,问:“你是谁?” 掌教真人朝张汐颜的眉心看去,只见她的额头正中间有一道裂开的呈椭圆形状的竖纹,在竖纹中间有一道似凝聚着可怕力量的旋涡,而在旋涡的内侧还有一圈轮回印记。镇山一脉传了一百多代,只有黎虫虫修炼到开启天眼!他叫道:“你夺舍了张汐颜?” 第114章 谁?谁夺舍了张汐颜?吴凤起下意识地看向张太冲。张太冲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汐颜, 脸上的惊骇藏都藏不住。 张汐颜真担心年纪大把的掌教真人受到大刺激出点什么事,于是解释道:“这是巫族的血脉传承力量。老祖宗自镇山老祖过世后,就一直在祖陵闭关, 黎未惨遭暗算、子孙后代惨遭屠戮, 而我身受重创意识混沌。她是守信之人,不愿破誓而出, 也不愿见我一辈子浑浑噩噩,便将毕生修为功力以及元神魂力都渡给了我。”这些都是她推测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释。她说道:“黎未是老祖宗一手带大的, 庚辰七次血洗花祭部落,加上花集村, 共有八次, 庚辰与老祖宗有杀祖、杀父、杀母之仇。” 游清微闻言整个儿震惊了,问张汐颜:“这么大的仇, 他们跑出来拉偏架, 给庚辰助拳, 你还留着他们过年?” 张汐颜说:“祖庭为道门魁首, 自事发之后, 一直为我家奔走, 对我家有庇护之情,掌教真人为了我们一直与各派斡旋,总还有几分情面。虽然镇山一脉的道统难续, 但承蒙祖庭庇护, 总还留下点稀薄血脉, 家里还有几个远亲活着,得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愿兵戎相向,因此给了道门三次选择的机会。第一次,是我杀到西南总局,第二次是黎未宅院被洗劫深夜发文,第三次,则是这昆明办事处。” 掌教真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又抬眼看向在场的其他各派的人。 其他各派的人听到张汐颜和游清微的对话,又再看向旁边赶鸭子般追着应龙部落众人的少女和白龙,暗自惊心的同时又满心复杂。唯有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才知道他们卷进了怎样的是非中,眼前的情形更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一旦卷进来跟张汐颜对上,将面对怎样的强敌的惨状。 张汐颜结束了这个话题,对柳雨喊了声:“柳雨,看好了。” 柳雨:?什么?大佬,你这思维跳跃得有点快,我有点跟不上。 她的心念未完,忽然脚下一颤,像是地震了,紧跟着就见到有什么力量从张汐颜的脚下释放出去朝着四面八方蔓延,那手法跟张汐颜释放出花神蛊布封住昆明办事处的幻阵时是一样的,不过这会儿释放出来的力量更可恐怖可怕。 张汐颜问道:“还记得我发给你的那幅镇压鬼族圣山的图吗?” 柳雨满脸呆滞地点头。当然记得,她又不是七秒钟记忆的金鱼。 张汐颜说道:“花神蛊是媒介,我能做到的,你通过花神蛊也能做到。” 柳雨:不是,姐姐,大佬,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游清微惊呼声:“我去。”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有与大白身上同样的光华自肌肤下隐约闪现,她几个起落便跑到了马路对面,同时喊了声:“小闷呆,大白,回来。” 少女和白龙听到喊声,连点犹豫都没有,当即回到游清微的身旁。 其他各派的大佬们见状,纷纷护着自家后辈徒子徒孙们往外撤离。 柳雨环顾四周,惊诧地看着张汐颜:大佬,你到底要干什么? 空气中突然发出一声震颤声响,铺在地上的地砖纷纷被掀飞,水泥地面更是裂开掀起来,就像是地底下发生了爆炸。 柳雨只觉一股气浪从脚底下掀开,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张汐颜,又再被张汐颜捞了把扣住她的腰,估计她又得再一次飞向天空。她的双手紧紧地搂住张汐颜,头发和斗篷被吹得哗啦啦的,整个风宛若被卷进了风暴中。她大声问道:“张汐颜,你干什么了?” 张汐颜说:“天罡地煞,天神族行的是天罡之力,巫神族行的是地煞之力。”她的话音落下,地底突然涌现起大量的黑气。那些黑气呈烟雾或线条形状卷向奔逃的应龙部落的幸存者和死去的尸体,将它们拽到了地下。 一个想法出现在柳雨的脑海中,她当即释放出花神蛊,就见那些应龙部落的人和尸体被黑雾拽到地底深处。 他们的护体龙气被黑雾迅速腐蚀得一干二净,花神蛊从黑雾中飞出来飞快地啃噬光他们的血肉骨髓,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化成了腐朽的骨渣被埋在了地下深处。 黑雾散开,花神蛊从那些尸体上飞出,沿着岩石泥土的缝隙汇成一条蜿蜒的队伍飞向张汐颜。 数以百计的尸体深埋地底,花神蛊从尸体中飞出来时先是无数的细流,之后逐渐汇合成几条大的似藤蔓又如树根的蛊群钻出地面顺着张汐颜的脚渗入体内。 柳雨想到张汐颜画的蛊神树扎根在鬼族圣山的情形。她心说:“那些尸体是被这么拖到蛊神树的根部去的吗?”这尼玛有点可怕呀。 她睁开眼朝四周看去,地上的血已经没有了,来自应龙部落的那些人和尸体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从楼里抬出来的来自其他各派的尸体。更远处,地热范围之外则是各道派的人,他们一个个惊魂不定、面露怵然,显然是被眼前发生的事吓到了。 柳雨觉得痛快,心说:该,现在知道我家汐颜宝宝是不能惹的大佬了吧? 她再朝地面看去,只见地都裂开了,地砖水泥地压根儿没一块好的,而昆明办事处里的那栋办公楼也成了危楼,原本停放在附近好端端的车活像被扔在路边经历了好几年风吹日晒雨淋无人打理,漆都掉了,不管是塑料还是钢材都烂了。 她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刚买的崭新的衣服烂成了破布块,一摸,直接烂成碎渣子。棺材里的千年腐尸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都没她的朽得厉害。她吓得赶紧去查看自己双手和身上的皮肤,好在都没事,就是不知道脸有没有事了。她紧张兮兮地问张汐颜:“我没被毁容吧?” 张汐颜无语。你一个修炼花神蛊蛊身的,地煞之气对便如鱼遇水,能毁什么容? 柳雨从张汐颜的神情猜出张汐颜想说什么,微微一笑:“没毁容就好。”她暗自庆幸,幸好姐的车停的远,后备箱里还有好多衣服。 张汐颜摊开右手,露出一颗比乒乓大不了多少鲜艳如血的结晶体,递给柳雨,说:“给你。” 血红色的晶体,里面有一缕金灿灿的若有若无的龙形虚影,那虚影在晶体中游弋,非常好看。这晶体泛着血光,表面还有一圈血气萦绕,呈半透明状,鲜艳得给人一种如钻石般闪烁璀璨光华的错觉。 柳雨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张汐颜说:“里面那丝龙形虚影是那些应龙部落的人的精气,庚辰屠戮花祭部落要的就是这种力量。外面的这层晶体是刚才用花神蛊抽离的那些人的精血凝炼成的,比不过精气,但也是……送给你当提升修为的大补丹了。” 柳雨:“……” 张汐颜看了眼柳雨,也觉得这么大一颗很难咽得下去,于是右手虚握,将那枚“乒乓”炼化成黄豆大小,递给柳雨,说:“这样吃不会被噎到了,就是消化吸收的时间会变久一些。” 柳雨:“……”姐姐,我不是嫌噎。这是人身上的呀,你给我吃? 行吧!女朋友投喂,敢不吃吗? 柳雨捏起那颗小豆子,闭着眼,扔进嘴里一口气咽下去,一股血腥味从小腹直冲喉间腥得她想吐。她按住胃部,努力压住那股反涌的呕吐感,自我催眠:红豆,姐吃的是红豆,红豆生南国的红豆,寄托相思的红豆。 红豆尼妹呀!这就是人血好伐!活人的,死人的,流到地里的! 张汐颜自己不吃,喂给我吃,啊呸!你觉得补,你嫌恶心,你来喂我。 柳雨内心狂喷,脸上带着微笑:“好吃。” 张汐颜:如果你的眼里没有泪花,表情不那么扭曲愤怒,我大概……会假装相信你的话。她说:“上古时代,人们活人祭祀,其实就是为了吸收这个。” 柳雨的胃里再次翻涌,奔到旁边的废车旁,俯身,却吐不出来。 张汐颜过去轻轻拍着柳雨的背,轻声说:“这就是血食,它对提升修为滋养神魂有极大的助益,他们是应龙部落的人,庚辰赐给他们龙气时候便在他们身上下了血祭之术,我如果不这样做,哪怕是把尸体烧了,你吞进肚子里的东西最终仍会流向庚辰。我知道吃这个很恶心的,但你需要这个提升功力,就……废物利用”。 游清微慢悠悠地走过来,瞄了眼泪眼汪汪想吐吐不出来的柳雨,暗自好笑,说:“别不知足了,你家这口子可是从牙齿缝里给你省下来的。” 张汐颜:什么叫你家这口子? 柳雨难以置信地看着游清微,说:“这可是……”迎着游清微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不下去。 游清微笑意盈盈地说:“你就当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了。”她的眉头一挑,说:“不过如果你实在嫌弃,你家张汐颜又没意见的话,我不介意让大白帮你。” 盘在游清微胳膊上的小白龙立即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眼睛亮得直泛光。 路无归瞥了眼大白,很不屑地一扬头,“吃货!” 游清微无语地觑了眼路无归,无话可说。她对张汐颜说:“换个地方,聊正事。” 张汐颜点头,说:“稍等片刻。”又对柳雨说:“你们上车等我。”转身去到掌教真人旁。 掌教真人身旁围聚了不少各派的人,他们见到张汐颜过来都不由得朝她看来。 张汐颜向掌教真人行了一礼,道:“掌教,就此别过。” 掌教真人轻轻点头,叮嘱道:“如果遇到难事,向祖庭传讯,祖庭上下会鼎力相助。” 张汐颜回道:“多谢掌门。” 掌教真人又叮嘱道:“莫伤及无辜。” 张汐颜点头应下,说道:“好。道门各派只要不站出来与我为难,我与应龙部落的仇怨绝不牵涉旁人。”她又看向旁边的吴凤起,说:“吴老,您的难处我能体谅,若民宗协能与庚辰划清界线,不再与我为难,今夜之事便算是与民宗协了结了往日恩怨,此后井水不犯河水。” 吴凤起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一名老道士说:“张汐颜,你指控庚辰行血祭之术,你刚才所作所为呢?” 那老道士身后的年轻道士低喊声:“师父。” 旁边不少人也朝那老道士看去,觉得他要搞事。 张汐颜说:“血债血偿。应龙部落欠下的血债、做过的事也得让他们尝尝其间滋味。此事只针对应龙部落,绝不涉及旁人,各派弟子尸体仍在原地,受了些刚才我引地煞之气影响,并无其他损伤。”她朝在场的人抱拳作了一记长揖:“灭村灭族的冤屈,被逼绝境不得不反击求生,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诸位海涵。”她又再次朝掌教真人行了一礼:“掌教保重。”起身,转身走了。 刚才出言的老道士沉沉地叹口气,对身旁的众人说:“诸位,张汐颜与应龙部落之间的恩怨过节是非曲直,我崂山派不作评判,但花集村和张家村被屠是事实,张汐颜是亲身经历张家村事件的幸存者,她出来指认庚辰,她的话,贫道认为是有几分可信的。这次崂山弟子的死,起因是应世杰公器私用,他一面带人劫了巫教祖庭,一边动用民宗协的力量缉拿柳雨和张汐颜,方才铸下祸事。为防再出现类似事件给道门造成惨痛损失,我支持吴老提议的清查民宗协内部,暂时扣押应龙部落所有人,直至他们交出庚辰还事情真相。” 应龙部落在这里的人都死光了,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被卷进来的道门各派,闻言纷纷应和。 说句不客气的话,眼下双方都摆出了实力,各派的弟子搅进去,真如张汐颜所说,不过是炮灰罢了。他们正是看到张汐颜写的那些东西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担心门下弟子出事,这才匆匆赶来,结果还是慢了半天平白折了这么多弟子进去。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精英弟子被应世杰和应龙部落的人拿来充当了炮灰,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越想越气的众人,又把吴凤起堵住了,此事必须给出个交待。料理不了庚辰,还收拾不了底下蹦跶的那些小鱼小虾了!再让他们在外面兴风作浪,还不知道有多少道门弟子要遭殃,必须把他们揪出来清理干净。 吴凤起压下满心的情绪,说:“天色已晚,诸位明日到西南总局详议此事。”作了作揖,告辞,转身准备走向自己的座驾,然后远远地看见座驾早成了废车,那脸顿时黑得跟锅底。出了这么多事,原本经费就已经严重不足,再一下子所有车辆和昆明办事处都毁了,这么大的窟窿怎么填! 一瞬间,吴凤起辞职撂挑子不干的心思都有了。 第115章 张汐颜回到车子旁时,柳雨已经换了身衣裳收拾得美美的。 之前吴凤起介绍柳雨找阴阳道派, 柳雨还抱着不太相信的态度, 如今发现吴老头是真良心, 介绍的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大佬。吴凤起能够坐镇西南总局,绝不是什么随随便便任人欺负的阿猫阿狗, 凭今天吴家晚辈带来的那把从天而降一剑破除幻阵的剑, 就知道吴老家头是真有实力的。然而,游清微游大佬,不要说留面子, 都快把吴老头的脸踩到地上去了, 在场那么多道门大佬, 她连个正眼都没有,也没见各门派有说什么。 她家汐颜宝宝还打完架逞完威风还特意跑去给各派一个台阶,相比之下,比起游清微都好说话得多。 柳雨不敢怠慢, 直接开车去九黎会所。 九黎会所二十四小时营业,中西餐厨房也是不下班的,总统豪房、会议厅、宴会厅乃至特殊服务都有。 柳雨到会馆便让客服先开了两间只供超级VIP贵宾的套房,又再开了间餐厅包间。路无归和张汐颜都是满身血污,脏得没眼看,先各自回房洗漱, 收拾干净之后再到餐厅包间用餐。 一桌子美食, 路无归吃得头都不抬。 大白缩小到一米多长, 占了一个位置, 用那短小的龙爪捧着食物埋头吃得除了取食物连头都不抬一下,动作跟路无归出奇一致,连口味都差不多。 柳雨直傻眼:这玩意儿是龙?龙是这么吃东西的? 张汐颜和游清微填饱肚子,便挪到旁边的沙发处坐下。 游清微开门见山,“我有庚辰的下落,还有对付庚辰的实力。” 张汐颜问:“想交易什么?” 游清微手里的折扇朝大白和路无归的方向轻轻一点,问张汐颜:“你从大白和小闷呆……路无归身上能看出些什么?” 张汐颜知道这是游清微想看看她的实力水准,她说道:“先说大白,它没有天神族的阳罡之气,一身山川灵秀之气,与路无归同根同源,属灵族,如果我没有看错,大白应该是路无归的守护灵兽。大白和路无归跟着你,你最多只能保障她俩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从长远里说,你养不活她们。” 路无归闻赶立即反驳:“不是呀,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我还可以养活大白和游清微的。” 张汐颜说:“阴间的食物吃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你这个种族号称不死,但前提是要有充足的灵气。你被打散过,现在能够重新聚成人形是因为大白把它的一对龙角给了你,为此它付出了五百年的道行。”她扭头看向游清微,说:“游会长,您的脊椎可是已经完全转化为了蛟骨,额间朱砂符镇魂锁命。” 游清微的骨骼异相加上她额间的那道符,可以看出很多事情。她的骨骼异象就跟柳雨是先天的纯阴之体一样,那是在娘胎里形成的。确切地说就是她们在还没有被怀上前,家里的先辈作孽造成的。柳仕则卖祖坟起家得罪了祖宗,被祖宗诅咒致使一双儿女都是纯阴之体,特容易沾惹阴灵邪祟,很不太平。游清微的先辈更不得了,惹到大白以性命为代价种下诅咒。这种刻在骨血中的诅咒会随着血脉传承世代延续,后代在娘胎里受孕的那一刻诅咒已经发挥作用,改变他们的体质。游清微如果镇不住体内的诅咒会变成半人半龙暴躁嗜血的怪物疯狂地攻击自家血亲。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血债已偿,大白也已化龙得道,虽然游清微体内的诅咒仍在,但只要事主不作妖,游清微几乎不会受到任何负面影响,反倒是因为大白化龙而沾到福泽,拥有不弱于蛟龙的体质和力量。 柳雨不明白里面的关节,张汐颜又说得含糊,她听得满头雾水,说:“我怎么听不明白。”脊椎变成蛟骨?朱砂符镇魂锁命?莫非也是同道,她修炼蛊身,游清微修炼蛟龙之身? 张汐颜不好说太多,于是说:“简单点说,就是游清微、路无归、大白的命运是拴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这世界养不活路无归和大白,她们必须去找一个能够养活她们的地方。黎未宅子里的这口井引来了游会长。” 游清微点点头,说:“大白化龙之后就飞走了。真龙归天,我当时没有多想。可没过多久就有青藏高原一带白龙现世的传闻。有天我师叔拿着块龙鳞来找我,我认出是大白的,于是带着人找过去。我们在青海湖的一个溶洞中找到伤痕累累的大白,才知道它一直在高山湖泊江河间游荡逃蹿,没地方去。真龙归天,天在哪?为什么大白会没地方去?连城隍都说弄不清楚,只说大概跟末法时代有关。” 她看向张汐颜,说:“你在论坛发贴讲到了末法时代,关于黎未、乌玄以及庚辰这些上古神灵的事最近更是闹到沸沸扬扬,花祭部落的坍塌、黎未和乌玄的消失、庚辰追杀你们,种种迹象表示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真龙归天该去的世界。”游清微很直白地说:“庚辰想去的地方,我也想去,他选择强抢,我选择合作,我想我是具备合作的实力的。” 柳雨心说:来者不善呀。是敌是友,就看谈不谈得妥了。 张汐颜点头,说:“可以组队。” 柳雨诧异地看着张汐颜:这么随便的吗? 她想起张汐颜行事向来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便又释然。 游清微也很痛快,说:“行,你当队长。” 柳雨:“……”她怎么觉得游清微像在甩烫手山芋。 游清微扫了眼柳雨和张汐颜的反应,理直气壮地补充句:“我不认识路,这队长应该由张汐颜来当。” 柳雨:“……”无话可说。 张汐颜问游清微:“庚辰在哪?” 游清微打开手机地图,输入地名找到地方,把手机递给张汐颜,说:“就在这座山里。” 柳雨凑过去仔细查看地方,问:“庚辰在洞庭君山?” 游清微轻轻拨了下手机屏幕,说:“君山在这。”她又再把地方挪回去,对张汐颜说:“她不懂的,你自己跟她解释。” 张汐颜告诉柳雨:“应该是跟花祭部落一样有大阵遮掩。普通人一眼看过去见到的只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但实际上那很可能只是周围的湖水复制粘贴到大阵表面幻影。” 游清微说:“不止如此。这地方白天过去就是一片水域,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沿着特定的路线才能抵达。这有点像我们走阴的人去阴间,得在夜里子时从阴井下去。阴井在白天的时候就是口普通的井,甚至没有井,只在阴气很浓的时候才出现。” 柳雨很是好奇,问:“这么难找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还是这么快找到。” 游清微说:“摆上猪牛羊三牲祭礼,备上香火供奉过的金箔钱,开坛做法把各州城隍请过来吃顿饭,别说庚辰的老巢,应龙部落各族群聚集地都有了。”她说完从背包里抽出一份地图递给张汐颜,说:“我都标在上面了。各地的城隍对他们的敌意很重,好像不单是因为死在他们手上的人阴司都拘不了魂,应该还有其它原因,但是打听不出来,就好像城隍们都一致的莫名讨厌他们。这挺奇怪的。” 张汐颜展开游清微给的地图,解释了句:“应龙部落属于天神族,属阳,城隍属于鬼族附属,属阴,天生敌对,两看相厌,势如水火。”她看着地图上标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点,问:“多少个聚集地?人口多少?” 游清微说:“大大小小好几百个聚集地,人口有好几十万,大部分是普通人,修行者和普通人混居,资源都由修行者掌握,普通人只是依附关系,甚至有些关系很远了,只是作为同姓普通人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如果算上远迁不跟本家来往联系的,数量就更壮观了,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株连普通人,行不通。” 张汐颜盯着地图,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跟普通人没有关系。” 游清微说:“那就好。” 张汐颜诧异地看了眼游清微。 游清微说:“那是底线。” 张汐颜轻轻点头。在这条底线上,她俩是一致的。她把地图还给游清微,说:“庚辰要去的地方是不周山。” 游清微惊愕地问道:“共工怒触不周山的那座不周山?” 张汐颜点头表示,对的。她简单地说了下不周山天路断,只能另找道路的事,说:“所以现在只能从阴井借道鬼国。乌玄是天族神,拥有纯阳真火和太阳真火,阴路对她来说是致命的。这点,乌玄跟庚辰是一样的。” “黎未地下室里的东西,应该是她为乌玄借道鬼国准备的,那些都是乌玄的遗物,沾染有乌玄身上的灵力,又被黎未引星辰之力和天地灵气蕴养了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是件凡物都能变成灵宝了。” “乌玄有三滴凤凰精血守护精魂,再加上黎未地下室里的东西,足够她平安穿过鬼国抵达不周山。庚辰只是龙魂,还是残魂,即使他得到乌玄的遗物也没办法平安通过阴路。”张汐颜指向大白,“如果他能够夺舍大白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大白慢慢地扭转龙头,半张着嘴,嘴里的鸡腿掉到了桌子上。 路无归听说要经过鬼国,进口大龙虾都吃不下了。 游清微的神情有点微妙,她支着额头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柳雨看出异样,问:“怎么了?” 游清微怅然地叹口气,说:“我们跟鬼帝打过架,你之前说小闷呆被打散过,就是……对上了鬼帝。” 柳雨:“……”游大佬,你不是一般的牛掰。难怪不把吴老头和天下道门放在眼里,敢情你家的对手都已经跨位面了。她悠悠地说:“游会长,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该放在庚辰要夺舍你家大白上。” 大白拼命点头,饭都吃不下了,在空中扭成S形飞到游清微的胳膊上盘着,可怜兮兮委屈巴啦的。 柳雨看着大白,心想:这货要不是山寨版的,我把桌子吃了。 游清微瞥了眼大白,说:“出息点行么?” 路无归说:“大白,我们可以把庚辰吃了的。它只是残魂,跟阴路上的大鬼差不多,肯定很好吃的。” 张汐颜的浑身一紧,问路无归:“你……阴间的食物……是鬼?” 路无归说:“对呀,阴间没什么吃的,除了在阴河抓风水吉穴里的龙鳝就只有吃鬼了。” 张汐颜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全起来,脸都吓白了。她忽然想到借道鬼国,路上全都是鬼!旁边还有一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喜欢吃鬼的不死灵族。 她们组队,实力是有了保障,可……队友都奇奇怪怪的……也很可怕。 张汐颜顿了好半天,吓得大脑都快当机了,她对游清微说:“游会长,天色不早了,我们先休息,睡醒后再细谈。”强撑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 第116章 张汐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瘫在房间沙发上, 满脸生无可恋, 对柳雨说:“其实留下来也挺好的吧。”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九死一生也就罢了, 沿途全是鬼, 谁受得了。她宁肯留在这里跟应龙部落拼到地老天荒。 柳雨见张汐颜这怂怂的样子又好笑又心疼, 说:“张汐颜,鬼见到你都得绕着走吧?” 张汐颜将抱枕捞在怀里抱住,反驳:“游魂野鬼路过都能顺手推我一把。”绕着走, 不存在的。她脑补了一下进入阴间被层层叠叠的鬼包围起来围观的情形, 那比丧尸围城的效果还要恐怖。丧尸不会飞, 她还可以占个易守难攻的高点,鬼是阿飘呀! 柳雨无情地戳破张汐颜:“你现在想退缩, 晚了。游清微不会放过你。” 张汐颜心说,那倒未必。游清微跟鬼族的鬼帝有过节, 借道鬼国比她们还难。 不过那条路再难, 游清微她们都只能去闯, 其实对她来说也只能去闯,那是唯一的出路。 蛊神树和蛊山都没了,她家黑牢里的蛊类也会逐渐消失, 想要在这一界延续巫族道统,必须建祭坛沟通蛊神树建立桥梁接引巫神力量。那得用血食祭祀, 拿生命献祭。如今是科技文明时代, 已经不是需要靠神力庇护挣扎求生的原始社会时代, 牺牲少数人性命血祭去换更多人生存的时代早已经过去, 没有漫天神魔,大家可以过得更好。建祭坛,那就是走到天下人的对立面。不建祭坛,她报完仇,大隐于市过一辈子,等将来老了,回到黑牢默默地灭掉体内的花神蛊死去,再被蛊虫啃食了尸体。如果不灭掉体内的花神蛊,她死后,没有自我意识只有本能的花神蛊逃出黑牢,那又将是一场蛊祸。她如果不回蛊山,死后积蓄在体内的力量释放出来,后果比化学物品泄露还要危险。 留下来,人生百年,一眼到头。离开,有无数的可能,无限的可能。 张汐颜虚弱地看向坐在身旁的柳雨,说:“其实鬼没那么可怕的吧?” 柳雨点头,然后忍不住笑,问:“张大佬,就算是百年厉鬼,在你面前也不够你一巴掌的吧?” 张汐颜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说:“你想象下,一只鬼,站得远远的,突然摘下自己的脑袋抱在怀里,然后盯着你嘿嘿嘿嘿地阴笑,这还不够可怕吗?再想象一下,你睡觉的时候,床底下有只鬼趴着……”她说完下意识地朝床下望去,顿时想打自己的嘴。待会儿还怎么睡。 柳雨:“……”你不去写鬼片剧本真是浪费人才。她说:“安心睡吧,我放出花神蛊守着你。”她说完抬起手,大量的花神蛊从掌心里飞出来像漫天飞舞的红色萤火虫飞满了房间,她笑笑地看了眼张汐颜,又指了指床,让一群花神蛊飞到床底下去像梳子般把床底扫了遍,说:“没有鬼。”怕鬼的汐颜宝宝太可爱了,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头。 张汐颜安心了,脸皮又有点挂不住,把抱枕呼到柳雨的脸上,跑去洗脸刷牙换上睡袍上床补觉。 柳雨滑进张汐颜的被窝,把花神蛊先聚成一个心形,之后又做出个亲亲的表情动作。 张汐颜莞尔,问柳雨:“幼不幼稚?” 柳雨笑笑地揽住张汐颜,说:“大佬,你得保护我。” 张汐颜:“……”谁保护谁?她扫了眼满屋子的花神蛊,心说:“战力不行,但是……”蛮安心的。她调整个位置,缩在柳雨的怀里,低声说:“去到阴间也可以这样。”怕鬼的问题完美解决,睡觉!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效,反正没遇到问题之前就先当这个方案有效好了。 张大佬鹌鹑似的缩在柳雨的怀里,暂时回避这个问题。 她俩从清晨一觉睡到下午,被电话吵醒。 三姑奶奶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有事找她。 张汐颜把自己的房号报给三姑奶奶,却是睡不着了,正要起身,又被柳雨抱住一顿蹭,还玩了点成人间的亲亲游戏,腻歪了半天,她俩才去洗漱。 三姑奶奶又打电话过来,让她下楼,说有人找她。 紧跟着,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她接通后,里面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小姑,我是张道昆……”声音特别紧张,似乎还有点抖。 张道昆,她大堂哥的儿子。张汐颜问:“你在楼下?” 张道昆应道:“是。我……我有事想……想……想见见您。” 张汐颜说道:“你上来吧。”把房号报给张道昆。 张道昆挺不好意思的,说:“你们女士住的房间,我们不方便进去。” 张汐颜说道:“那等我一会儿。” 她和柳雨下楼,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年轻人带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等在楼下。 那年轻人穿着一身休闲装,脖子上挂着一块墨绿色有着古老符纹的玉牌,左手手腕挂着五帝钱,右手手腕挂着一串镂空的骨雕饰品,骨饰中有微弱的灵蛊波动。 柳雨一眼注意到这人,眉头一跳:同行?在这等她俩? 年轻人见到张汐颜下楼,顿时站直身子,上前,乖乖地喊了声:“小姑。”紧跟得像在班主任面前的小学生,又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柳总。”他紧张得浑身紧绷额头都在冒汗,说:“小姑,我……我安排了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行吗?” 张汐颜轻轻点头,说:“行。” 张道昆赶紧把张汐颜和柳雨往外迎,说:“我现在……不太安全,随从人员比较多,过来大概要待上一阵子,刚才在九黎会馆的别墅区那边包了一套二层楼的别墅,就在湖对面。” 柳雨问张道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张道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小姑的气场强大,我们都怕她。”岂止是怕,除了那怪胎张啸林,没谁敢往小姑跟前凑。只要小姑在老宅,他们都不敢往老宅去,就怕吵到她看书什么的,一个眼神飞过来,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柳雨笑笑地觑了眼张汐颜,说:“你还有小儿止哭的效果呀?”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懒得搭理她。 张道昆紧张又忐忑地跟在张汐颜身边。 他与小姑张汐颜除了过年和清明祭祖几乎都见不着,即使见着面,隔着辈份,吃饭都不在一桌,更玩不到一块儿,根本没什么接触。小姑走哪都自带冷气效果,她到族学旁听过几回,讲课的叔公见到她都紧张。他是没办法,又有太姑奶奶发话,这才壮着胆子硬着头皮找来。 张家村没了,什么都没了,如今家里只剩下小姑这个活字典。太姑奶奶说,家里的那些藏书,但凡有的,小姑都能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他往后能过得怎么样,就看他能从小姑这里抠出来多少书。以前,虽然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他跟班里的富二代比也不差,没缺过钱花。当道士辛苦,糊弄过族学考试就成,反正他以后搞建筑,学点风水上面的知识就得了。可没想到一夜之间,父母双亡,有人追杀他,一堆人逼着他要东西,认为他是长子长孙手里怎么都得有点好东西,他说他没有,没有人信,给他上刑,拔了他的脚指甲再把他的脚泡进辣椒水里。那时候他才体会到家没了又没本事有多惨。以前让学,不爱学,现在想学,没得学。 张汐颜和柳雨进入张道昆租的别墅就见屋子里到处都是保镖,比起柳雨之前撑排场时的数量都还多。 柳雨看向张汐颜:他们说烂船还有三寸钉,我信了! 张道昆进入客厅,直接给张汐颜跪下了。 张汐颜诧异地看着他,说:“有事说事。” 张道昆把鞋子脱了,又把袜子扯下来,露出一双布满疤痕连脚趾都没了几根的脚。他剩下的七根脚趾头全没了指甲,且每根都变了形。他撩起衣服,身上布满鞭子抽出来的伤痕和被烫焦烧伤的痕迹。 柳雨倒抽口冷气,心说:“这是遭了多大的罪。” 张道昆把鞋袜穿上,说:“小姑,我想学本事,太姑奶奶说您有书。” 张汐颜把他扶起来,抓住他的双手查看,只见指甲全没了,手指、手掌、手背全是各种疤痕,手腕上有深深的勒痕,像是曾经被绳子勒进肉里留下的。她问:“谁干的?” “张希平,还有义容叔公他们。”张道昆把手抽回来,说:“小姑,我想学本事。一本,您给我一本能够保命的书,一本就行。”他说着,有眼泪夺眶而出,又迅速擦掉,说:“一本,一本就行。” 张汐颜的心头又酸又堵,对张道昆说:“把保镖都撤了,修道之人,凭本事立足,把保镖都撤了。” 张道昆定下心神,干脆地应了声:“好。”二话就说,转身出去,把守在别墅里的保镖全撤了,当场付了薪水,撤得一干二净。他等他们全走后,回到客厅,站在张汐颜的跟前,说:“小姑,全撤了。” 张汐颜问他:“撤了保镖不怕吗?” 张道昆说:“我卖了家里的房子,还有接手了三姑和四叔的生意才有钱雇保镖,我不可能一辈子靠保镖保护。我想,等我有本事了,就能睡踏实了。我没本事,就算有保镖守着,我也会担心保镖会被收买来害我。有人追杀我,我逃到希平叔那里,在被窝里被义容叔公他们揪出来……”他笑了笑,哽咽着说:“我跳窗跑了,去找四叔,后来我们又被堵住了,四叔……四叔自己一个人跑了,四婶和小妹妹……还是太姑奶奶知道后,去给她们收的尸。后来听说,四叔遇到祖庭来接应的人,被接了回去。太姑奶奶把他给废了!” 张汐颜问:“你三姑呢?”她三姐,张汐月。 张道昆说:“三姑给我打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让我跑,让我回祖庭,不要回家,不要回老宅,我就从学校跑了,然后发现有人找我,我就躲去了希平叔那里。后来我在希平叔家被义容叔公抓了。他们两父子让我打电话给三姑,骗她出来,三姑说会求掌教真人来救我。祖庭来了人,找到义容叔他们,但他们咬死这是镇山派的内务,祖庭也没办法强行插手,不过,好在有祖庭的人来,他们在的那段时间,义容叔他们不敢再逼我,给我治伤。后来祖庭的人遭到袭击,我就又被带走了,然后义容叔他们又被张云霄他们堵住。他们都说张家没人了,我是唯一的传人,东西肯定都在我这。” 张汐颜顿时明白三姑奶奶为什么要清理门户了。 张道昆说:“四叔家的大妹妹可能还活着。四婶让我带着她跑,我跑不掉,把她塞到了一辆过路的大货车上。我怕他们逼问我大妹妹的下落,怕受不住刑把她供出来,我没记车牌,让大妹妹离开后自己换车……” 张汐颜问:“她几岁?” 张道昆说:“今年九岁了。小姑,她叫张道颍,眼睛很大很圆,笑起来有酒窝,像四婶,很机灵的……”他说不下去,转身,去到客厅外,蹲在院子里埋着头。 张汐颜跟几个堂哥堂姐家的孩子都不熟,即使她二哥家的孩子,哪怕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段时间,接触的时间也不多。她出来后,除了回了趟祖庭,也没找过家里人。她在祖庭只见了掌教真人和三姐,他们没跟她说这些,她也不了解。她知道家里遭难大家都遭了罪,可想到和真实听说不是一回事。这就是为什么三姑奶奶出来后不是找庚辰算账,而是清理门户和找人了。这也是为什么三姑奶奶会那么处理三姐和四哥。 柳雨看张汐颜难受,她抬指戳戳张汐颜,说:“游清微连庚辰都能找到。” 张汐颜回过神来,她点点头,先给三姑奶奶打电话,问找到张道颍没有,又问家里还有哪些人失踪。 三姑奶奶告诉她,没找到尸体的都算失踪人口,全记在她之前看的那份名单上了,眼下能找的都去找到了,没找到的,都按照没了算,至于张道颍,没见到尸体,但也没找到人。她问:“道昆又托你去找人?” 张汐颜说:“没有,只是听他提起顺便问一下。”她挂了电话,找到会馆准备的书写纸开始默写名单。 游清微打电话给柳雨,问她俩睡醒了没有,约她俩吃晚饭。 柳雨与游清微约好吃饭时间,打电话给总经理安排晚餐。 张道昆在外面待了几分钟,回屋就见到他小姑坐在那写东西,到冰箱取了瓶水给小姑送过去,顺便瞄了眼写的东西,顿时愣住。他小姑字飞得飞快,字迹还格外刚正整洁,上面写的东西他还看过。他小姑有点可怕,不仅背家里修行秘籍,连镇山道派的名单都背。 张汐颜见张道昆站在旁边,问:“家里的功法,你学过哪些?” 张道昆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回答。 张汐颜说:“背给我听听。” 张道昆点头,问:“背哪本?” 张汐颜说:“从初学的开始背。” 张道昆点头,从头开始背。几岁时学的东西,好多都忘了,就只能跳着背。 小姑写字的手压根儿没停,一直刷刷刷地写,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他背。他停下来,过了几秒,就见他小姑接了下一句提醒他,还顺便解释了下意思。 张道昆:“……”活字典不是一般的可怕。 他还没背完,小姑已经把名单写好了。 张汐颜知道张道昆是在什么水准了,入门级别都不算。一本书是学不出来的,先把基础知识补上吧。 她收起刚写的名单放进背包里,叫上张道昆和柳雨去吃饭。 游清微进入包厢就发现多了个年轻人,她笑着在张汐颜旁边坐下,问:“你家亲戚?”还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张汐颜说:“我大哥的小孩子。”她把刚写的名单递给游清微,说:“我想查这份名单上的人的生死及幸存者的下落,你开个价。” 游清微翻了两页,朝张汐颜伸出手,说:“笔。” 张汐颜摸出笔递给游清微。 游清微说:“名字是一个人在世间的印记,活人的名字和死人的名字,用望气术看起来是不一样的。”她说完好奇地看向张汐颜,说:“你额间的天眼都开了,他们是生是死、在什么地方,你应该能看出来的。” 张道昆愕然地看着她俩,心说:什么意思? 张汐颜是开了天眼,但她怕鬼,没敢窥阴阳,开了也是睁眼瞎。她不好承认,只说:“刚开,用得还不熟。” 游清微瞥了眼张汐颜,没拆穿这个大早上听到吃鬼被吓得面无血色落荒而逃的家伙,迅速把名字圈出来,说:“名字后打叉的是魂飞魄散了的,名字下画横线的是魂被拘到阴司城隍那去了的。这名单上还活着的只有那个叫张道颍的小朋友。想找人的话,需要生辰八字或者她使用过的物品找,找个跟她关系亲近的血亲取几滴血,价钱是八千块。” 八千?这么便宜的吗。柳雨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道昆闻言立即起身,去到游清微的旁边,取出钱钱,双手奉上银行卡,报上存款数和密码。 游清微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钱多?” 张道昆没说话,只恳求地看着游清微。 他的父母都没了,家人也没剩下几个,三个堂妹没了俩,他亲手把小颍塞进大货车,货车往北开,他拼命往南跑,没跑出几步就被抓住,而小颍,再没音讯。 游清微又看了眼张道昆,说:“八千,现金。孩子太小,没道行,不能直接把她带回来,最多查到详细位置,你们自己找过去。” 张道昆应道:“好。”他当即数了八千现金给游清微。 游清微指指路无归,说:“她的生辰八字,你的三滴血,找小闷呆。” 张道昆去到盘腿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动画片的路无归身边。他从小被张啸林吊打,深知有些人天生就是学什么都厉害,没敢小瞧看起来年龄比他小的路无归,特别恭敬客气地请路无归帮忙找他妹妹。 路无归问到张道颍的生辰八字,取了张道昆的几滴血画成符,施展阴阳遁术,跟着符光便追了过去。 张道昆听到路无归念了句:“天地无极,阴阳借法,遁!”平地刮起一股阴风,她便消失了,他惊得失神几秒才怔怔地回到他餐桌旁坐下,想问路无归是不是游清微养的小鬼,又怕犯忌讳,默默地低头喝茶,等消息。 张汐颜对游清微道了声谢。 游清微把名单还给张汐颜,说:“举手之劳。” 手机提示音响起,路无归发来一个坐标定位,非常偏远的一个小山村。 游清微把坐标转发给张汐颜和张道昆。 张汐颜立即联系三姑奶奶,并且把位置发了过去。 张道昆激动得浑身发抖,朝着游清微连连作揖感谢。 过了几分钟,路无归又凭空出现在屋子里,说:“游清微,她好惨哦,她被人卖到山里,因为饿到偷吃猪草挨打。我把打骂她的那个坏女人踹到粪坑里去了。” 游清微问:“那家人买张道颍做什么?” 路无归说:“听说买小女孩比成年人便宜,养几年给他们家的傻儿子当媳妇。可是她家的傻儿子已经有两个鬼媳妇了,其中一个尸体还没烂完呢,就埋在屋后。” 张汐颜:“……” 张道昆闻言起身就要往外走。 张汐颜喊住他,“记得跟你太姑奶奶联系。”就他那点本事,他一个人去可没办法把人带回来。 张道昆说:“太姑奶奶就在昆明,我跟她一起去。”说完,迈开大步一阵风似地跑了。 三姑奶姑收拾自家人来都不会手软,更何况是那种人家。张汐颜没有多说什么,招呼服务员上菜。 柳雨看看若无其事的游清微和张汐颜,心说:“大佬就是大佬。”谁家要是被拐卖了孩子,正常反应都是张道昆那样的,这两位四平八稳轻描淡写地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第117章 饭后, 她们几个挪到茶室商议后面的行动方案。 游清微沏茶, 她那身安然悠闲的古典气质与燃着袅袅清香的茶室相得益彰, 白得剔透宛若羊脂凝玉般的皓腕与细薄的骨瓷茶具相印衬,端的是美人如玉赏心悦目。 柳雨对着游清微, 真有种我等是俗人之感。她朝张汐颜看去,发现这位大佬到哪里都相当的稳, 如同磐石。得,这两个, 一个山巅云雾中的轻松, 一个万年不动的岩石, 刚好凑一对, 就她俗,她俗!哼! 张汐颜喝了一会儿茶,便释放出花神蛊布下蛊瘴将这间茶室封起来, 说道:“庚辰和黎未斗了五千年,对巫神族的手段了若指掌。洞庭是他的主场,无论我们是潜进去还得强行攻打都会吃大亏。从双方实力上来说, 对方在人数和整体实力上来说有着绝对优势。” 游清微问:“所以呢?” 张汐颜说:“所以第一步就是之前做的, 断他们的臂膀,将应龙部落和民宗协切割开, 没有官家支持,他们行事会少了很多便利, 而我们也能少很多束缚。第二步, 就是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游清微问:“饵?” 张汐颜说:“黎未宅子里的那口井。” 游清微问:“你想用黎未的宅子做饵?黎未地下室里的东西被劫, 且她的住所在市区,这对你们双方来说都极为不利。劫了地下室,庚辰有了他最需要的东西,其他的,有更好,没有,也不是太有所谓。即使没有大白,庚辰像之前那样找个合适的人夺舍换副躯壳也是一样的。” 张汐颜说:“他的那把刀里凝聚的全是我家人的血,我可以尝试能够通过血脉力量夺走他的刀,再设下局,以我和大白为饵,做出我们能够像伏曦大阵那样直接挪走的假象,庚辰会出来的。他错过一趟车,绝不愿再错过下一趟。” 游清微说:“用养出小闷呆和大白的风水大阵来做饵怎么样?天然生成的乾坤阴阳局。”她说话间,找张汐颜借来纸笔,在图上画,说:“这地方叫柳平村,是孕育大白和小闷呆的地方,也是我爷爷和我爸的埋骨地。”她说话间,先画了一幅山形地势图,山如盘龙,围成一个圆,中间一条蜿蜒的小河沟把村子一分为二,刚好切成一个太极。她在太极的阴阳鱼眼位置处一点,说:“这里是保安观,小闷呆和大白出自这里。”她又在阴鱼眼位置画了一个点,“这里有一口阴井,直通阴路,下面是一线天地形的峡谷,峡谷两侧全是尸怪。千年时间里,柳平村的人死后,尸体全被阴蛇搬到了阴路。” 柳雨问:“阴蛇是什么?” 游清微说:“阴蛇通体雪白,有剧毒,可往来阴阳两界,它们逐风水大脉而居,十年头顶长角,百年生足,五百年可化蛟,千年可化龙。大白就是阴蛇得道化龙。能够化龙的阴蛇都是得到大造化的,一般常见阴蛇都是头顶长角的,生足的都很少,通常会被修鬼道的人用来守墓。” “这地方的阴蛇数量多到漫山遍野都是,大白能够驱使它们。大白的化龙之地,养仙的风水局,集阴阳两界的风水造化布置一个能够横跨阴阳两界的法阵直奔鬼族圣山的法阵,可信度会相当高。再加上你,张汐颜,由不得他不信。” 张汐颜若有所思地看着游清微,说:“这地方知道的地方不多吧?要是引庚辰过去,恐怕将来的是非就多了。”养仙的风水局比唐僧肉更具诱惑力。 游清微说:“阴阳道派的地盘只在阴阳交汇之地,其他各派的人镇不了阴路上的东西,占不住。柳平村炸过阴雷符阵,生机灭绝,几十年内寸草不生。我需要庚辰的龙气洗荡地表的阴煞之气恢复柳平村的风水,以及镇住地下的尸怪,再有就是大白给了小闷呆一对角,损了五百年的道行,能从庚辰那找补也不错的。” 张汐颜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游清微的提议。她略作思量,问:“尸怪的数量有多少?还有阴蛇的数量。” 游清微耸肩,摊手,说:“没法估数。柳平村位置偏又有风水守护,一直风调雨顺,没有受过战乱瘟疫的影响,人口数量一直很有保障,至于阴蛇数量,守着孕育仙胎能够化龙的风水局,千年里没有挪过窝,老巢深到我都不知道在哪。阴蛇和尸怪把地下的山体挖得千疮百孔四通八达,山崖上全是养尸洞。”她问张汐颜:“你想做什么?” 张汐颜说:“建祭坛,拿它们献祭,夺庚辰的龙头大刀。” 游清微同意了。她说:“没问题。” 她俩定下大基调,就开始商议具体的实施步骤和细节,柳雨在旁边完全插不上话。她俩的语速很快,一个说完上句另一个就能马上接下一句,游清微只开了个头,张汐颜就知道游清微说的是什么,一句话就跳到十八里外去了。柳雨听不懂她俩冒出来的语汇,更跟不上她俩的思维跳跃,她问路无归:“你能听懂吗?” 路无归埋头听着肉干,闻言抬起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能听懂吧。” 柳雨说:“那你说说她们说的是什么。” 路无归不想理柳雨。柳雨对她有成见,她也要对柳雨有成见。 柳雨见那表情,心说:“小样,治不了你。”她说:“你今天吃的住的地方都是我的,好好回答,待会儿带你去厨房,中西餐、泰国印度菜,样样都有,随便你吃。除了龙肉,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弄来。” 大白听到龙肉,嘴巴一张,肉干掉地上,默默地盘到了游清微的胳膊上,幽幽地看着柳雨。 柳雨愣了下,跟大白的眼睛对上,眨了眨,说:“你一条阴蛇,别装龙了。”老底都漏出来了。 大白想了想,放心了,又从游清微的胳膊上游下来,用嘴叼起地上的肉干,用爪子捧着继续啃。 柳雨说大白:“你如果是龙,我把旁边的那张大理石桌子吃了,所以放心吧,不会吃你的肉。” 张汐颜和游清微闻言一起扭头看向柳雨:吃桌子是什么鬼? 路无归二话不说,把肉干咬到嘴里,把旁边那重重的大理石桌子扛到柳雨的面前,满脸较真地指指桌子,说:“吃,我请你。” 大白用力地猛点头,拼命点头,眼也不眨地看着柳雨。 柳雨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扭头看向张汐颜。 张汐颜不忍直视地回过头去。肚子里的那颗珠子还没消化呢,又要啃桌子,别把牙崩了。 大白看柳雨不相信,似乎要赖账的样子,当场化成龙形,龙威外放,威风凛凛地扬起头,飘在空中,摆动着龙鬃。它想了想,爪子上捏着肉干有损形象,又把心爱的肉干放在桌子上,再摆出威武的造型将头顶在天花板上俯视柳雨。 龙威压下来,柳雨差点趴地上去。可蛟龙也很有气势。她问张汐颜:“大白是蛟龙吧?” 张汐颜说:“蛟龙是妖属,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属动物,身上会有很重的野生动物的体味,确切地说是腥骚味。蛟龙修炼成的龙,经过天雷洗荡,血肉中的污晦杂质被雷火烧干、炼化,再生的血肉是汇天地灵气生成的,没有杂质污垢。渡过雷劫的龙,在雷劫中脱胎换骨,体内的骨骼、筋脉经过天雷炼化重塑,上面会烙刻下符纹,拥有借助天地力量施展神通的本事,驭风雷是所有龙的天赋神通。它能隐能遁能大能小还能引雷和兴风作浪,这些都是蛟龙所没有的本事。” 柳雨心说:“亲老婆哈,你就不能指鹿为马么!” 张汐颜扫了眼好几个月不用吃东西的柳雨,从地下引出一缕地煞之气再释放出花神蛊裹在桌子上,用花神蛊把那张大理石桌子吞噬掉,再把碎石渣子吐到地煞之气中运到地底下去填埋,若无其事地和游清微继续讨论。 柳雨的一颗心瞬间被张汐颜戳了个正着,整个人都似被泡在蜜罐里快要被沁化了。她拍拍扑通跳的心脏,去到张汐颜的身旁坐着。她轻轻地抬起戳戳张汐颜的胳膊,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美得不行。 张汐颜和游清微一直谈到第二天中午才聊完。柳平村风水局的设计图和祭坛的图纸都由张汐颜手工画出来了,材料清单也列好了。 游清微把材料清单拍照发给左小刺和薛元乾,让他们备好材料后运到柳雨村交给鬼爷。 张汐颜没问鬼爷是谁,猜测可能是游清微手底下留守柳平村的伙计。 游清微趁着准备材料的空挡,又去黎未的宅子逛了几天,观摩残留的风水布局和法阵,还把柳雨地下室里剩下的那些乌玄遗物都打包走了。 柳雨想给柳仕则两口子还有柳雷留几件。 游清微告诉她,乌玄的东西留给柳家是招祸。她给了柳雨三张黄金制成的金箔名帖。 金箔名帖上印着柳雨看不懂的暗纹,字跟鬼画符似的仿佛歪歪扭扭的蝌蚪挤在一起。 柳雨最初以为是写的蝌蚪文,用字体翻译器翻译不出来。 游清微见柳雨那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只得解释给她听:“这是小闷呆的名帖,通常情况下,遇到对付不了的,把这个交给城隍,只要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能替你们解决一切问题。”她家小闷呆制的金箔钱连鬼帝都能请来。那时候不懂事,把鬼帝的分神接引来了,还用香火供了很长一段时间。要不是及时发现,差点把鬼帝真身接引到人间酿出大祸。 游清微担心柳雨不识货,又再叮嘱两句这金箔帖子在天下所有城隍和阴阳道派的人那里都是通用的,这才带上从柳雨那得来的乌玄遗物离开。 柳雨捏着金箔帖子,对张汐颜说:“我还是觉得亏了。”虽然她拿着乌玄的东西只能当展品用,可那些遗物里的金丝抽出来都不止这点金子。即使加上路无归的技术成本,那也不值这个价。 张汐颜拿过金箔仔细翻看,眼里满是困惑:“她一个不死灵族,怎么还会鬼文?” 柳雨说:“听小屁孩说她以前当过鬼妖,还会号令万鬼的法术,说是城隍教的。” 不死灵族当鬼妖?张汐颜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柳雨闷闷不乐的样子,说:“游清微没亏你。你手上这张金箔帖是路无归制的,上面的暗纹是她封在里面的法术。那蝌蚪样的文字被称作鬼文,是阴司的官方文字,那是她给城隍的文书。” 柳雨有气无力地问:“然后呢?” 张汐颜深深地瞥了柳雨一眼,说:“路无归在昆明办事处外一招破开应龙部落盘龙剑阵,借的是山河天地之力。她能借天地之力、山河之力、阴阳之力、风雷之力。”她指指柳雨手上的帖子,说:“如果再封一道不死灵族的天赋神通聚灵术在里面,对鬼来说相当于多条命,哪怕被打散了,只要留下一缕残魂就能靠着聚灵术重聚成形。这金箔钱是用香火供奉过的,可以用来给鬼灵铸金身。乌玄出自天神族,天神族、巫神族、灵族、鬼族,并称四大族。” 第118章 虽然有三张金箔名帖做安慰, 但地下室空了, 又加上满宅子的破烂,柳雨真生出几分萧索之感。 她把那些允许交易的那些古董碎片打包卖给了古董商, 年代久远不允许交易的古董碎片则捐给博物馆。他们是要拿去修复也好, 展览碎片也好,装箱子里扔角落积灰尘也罢,都随他们。 柳雨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古董商和博物馆的专家及工作人员前后脚一起上门。 她卖东西自然不会只挑一家, 放出风声,让这些古董商自己上门来看货竞价。把博物馆的人跟古董商一起叫来, 则是为了避免他们起私心把能卖的给捐了或者是把不能卖的给卖了。 古董商来之前也特意打听过柳雨, 听说是个富二代,从远房亲戚那里继承了大笔财产, 一夜暴富, 然后呢,年轻,不懂事, 得罪了人,宅子被砸了,值钱的东西都砸碎了, 这就想卖了折现。之前她名下的九黎集团还被联手查封过, 好在九黎集团的高层给力, 平下来了。她之前在花集村的投资, 现在也是没什么声响, 就是个钱多人傻的货色。 古董商们怀着跟人多钱傻的败家子买古董的心情大清早登门,就见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一伙青壮男子正挖开院子,把埋在地下的东西往上起。 抬起来的那尊雕塑威猛霸气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很不凡,最重要的是表面都形成了包浆,也不知道在地底埋了多少年,周围的土色也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当即就有土董商想钻过警戒线围上去细看,刚迈开脚走了两步,就有人过来拉上了棚布遮起来了。 他们进到客厅见到就问柳雨院子里的东西卖不卖。 柳雨说:“不卖。” 有古董商不死心,表示只要货好,价钱好说,外面那伙人给什么价,他们给什么价。 也有比较谨慎的,朝旁边的茶室看了两眼就打了退膛鼓。 隔壁茶室坐着一个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得噼里啪啦的年轻女人,无论穿着还是气质都不是一般人。她的身后还守着两个三十来岁气势彪悍的年轻人,穿的不是保镖的制服,而是最顶级的户外装,站得那叫一个端正,看人的眼神相当的凌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那两人跟外面那伙人的衣服是一样的。人家先下手了,他们的底子可没人家厚,吃不下。 张汐颜坐在茶室,一心二用。一边写贴子,准备再在道门论坛里砸一个重磅炸弹吸引火力和帮游清微分担注意力,另一边则是坐镇黎未宅子。 现在宅子里正在起阵基,埋在地里的那些东西,一件比一件要命,即使她提前下了封印,也怕临时出现变故赔上伙计们的性命。现在正在挖的是五瘟神。黎未埋的五瘟神和教道的五瘟神不一样。道教的五瘟神是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温赵公明、冬瘟钟士贵和中瘟史文业,始于隋代。黎未埋的五瘟神在造型上与现在东南亚地区供奉的那些相似,穷凶极恶的面容,畸形的外貌,五个连体人纠缠在一起,十条手臂纷纷举着不同的巫族法器,煞气萦绕。混有蛊材的陶土制成的五瘟神雕塑里还有灵蛊寄生,是真能吃人的。 罗钜带着一个手下跟在张汐颜身边站岗。 如果有什么事,张汐颜扭头就能吩咐他去办,方便。 古董商们找柳雨没说上两句,博物馆的人到了。 柳雨说:“博物馆把那些法律禁止交易的东西带走,其余的打包一口价。不同意的,大门在那,自便。”她懒得跟他们废话,跑去找张汐颜,见到张汐颜竟然在写贴子扒庚辰老巢,说:“你不去干娱记真是浪费。” 古董商跟博物馆的人面面相觑。 都是干文物这一行的,又都是在一个地头混,有没有打过交道不好说,脸还是熟的。 七伙古董商再加一个从博物馆来的人,一起去到库房,见到满地碎片当场傻眼。 一位老教授奔到柳雨的跟前就指着她骂:“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不好好保管,这么糟蹋东西……”痛心疾首地对着柳雨劈头盖脸地一通大骂,唾沫都飞到了柳雨的脸上。 柳雨:“……” 张汐颜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给柳雨,说:“擦擦脸,他的胃不好,口气重。” 罗钜见状,赶紧和同伴把老教授强行请出茶室。他告诉老教授:“这事啊,你有意见,找当初冲进宅子里打砸抢的那伙人撒,又或者是去找管治安的那些人撒。这些东西可全是柳总的,砸坏了,她比谁都心疼,说句不客气的话,她的财产,她想怎么处置,别人没权置问。”拍拍老教授的胸口给他顺顺气,把他请回库房。 他刚说话,一个伙计揪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进来,那人脖子上还挂着博物馆的工作证。 那伙计叫道:“罗哥,这小子打电话报警,说我们盗掘地下文物。” 那人去掰伙计揪着胸前衣服的手,说:“地下的文物是国家的。” 张汐颜扭头朝柳雨看去。 柳雨:“……”她特么的捐古玩文物碎块还捐出麻烦来了。 张汐颜起身,走过去,就见古董商们和博物馆的人都出来了。她淡淡地扫了眼他们,问那年轻人:“谁告诉你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就是文物了?”她的话音一顿,说:“从某方面来说,也确实是文物。” 那年轻人说:“承认就好,等考古队来吧。” 罗钜等众伙计跟看傻子似的看着那人,有人摇头,有人哧笑。 柳雨的火气也上来了,说:“我库房里的碎片不够你们拿的,还想把地下的东西也带走。”她上前,一把揪住那年轻人就往正在挖掘的院子里拽。 博物馆的人见状,赶紧上前阻拦,大喊:“柳老板,柳总。” 坑里的五瘟神已经被搬出来,已经罩上了法布,正在装箱。 柳雨拿起旁边的榔头把封在上面的木头撬开,再把法布扯下来,催动体内的花神蛊力量解开五瘟神像上的封印。她指着那年轻人说:“搬走了,就是你的。” 罗钜他们见状,一个个迅速后退,把那群想看热闹的古董商也拦住了,叫道:“别过去。” 五瘟神雕塑中朝外飘出黑烟,那狰狞的眼瞳中泛起红光,嘴里有带刺的触须伸出,来回摆动,似在探查周围的东西,紧跟着就有细小的虫子从五瘟神手里的法器中往外爬。 那年轻人吓得往后缩。 柳雨牢牢地按住他,他挣扎不开,眼看虫子越爬越近,吓得发出凄厉的惨叫。 五瘟神雕像忽然散开化成一团黑色的足有两三层楼高的黑雾。那团黑雾跟五瘟神雕塑一模一样,却活了。它仰起头,发出无声的咆哮后,睁开幽红色的双眼俯视着地下的人们。凶狠残暴的眼神和那恐怖的面容以及畸形的身体令人不寒而栗。 古董商们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却有大量的虫子爬到了门口堵住了去路。 博物馆的人吓得挤到一起,拼命地朝罗钜他们那伙人身边跑。 事务所的伙计们知道挖的东西可怕,小老板千叮万嘱他们要小心,还亲自坐镇,却没想到挖出来的东西这么可怕。 柳雨冷眼睨着吓尿的那年轻人,说:“让考古队来挖呀。我就挖我房子里的东西了,怎么着,有意见呀。有意见你让它跟你走呀。”她说话间指着那头顶上的畸形怪物。 畸形怪物见柳雨指着它,乖乖地跪下,臣服地低着头。 柳雨:“……”她诧异地看着那群蛊虫,愣了下,再看到头部位置处的灵蛊王,心说:“这玩意儿有智商?”对方的姿势跪得太标准,她差点冒出句平身,好在及时刹住,摆出高冷的总裁范。 五瘟神顿时更加恭敬。 张汐颜说:“柳雨,镇压灵蛊。” 柳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愕然地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说:“封印是你解的,用镇压灵蛊法门收伏它。”这东西一直被黎未封在五瘟神雕像中养着,雕塑不破或者是封印不破,它都出不来。柳雨是花祭神,修炼蛊身的花祭神,在蛊类中属于称王称霸般的存在。瘟神蛊都对着柳雨跪下了,当然是要收了它。 她是道蛊双修,已经有了花神蛊和猪蹄,收不收这东西对她意义不大。柳雨不一样,有了五瘟神,至少以后打架能多个不弱于猪蹄的帮手。 柳雨回过神来,不再犹豫,当即照办。 她缓缓地伸出手将强大的压力罩住五瘟神不断地压迫。 五瘟神的身形迅速缩小,从它身上跑出去的那些小虫子也如潮水般退回去。它的身子越来越小,最后收缩成五瘟神雕塑。它此刻的造型不再是之前那样像摆在寺庙中受人供奉的盘腿打坐状,而是跪地俯身的姿势。 柳雨手掌下方传来的触感告诉她,这雕塑全是活着的紧紧地挤在一起的蛊。她继续发力施压,压得那些蛊挤在一起飞快地相互融合吞噬,如同花神蛊的母蛊吸收子蛊一样。 雕塑飞快地往内收缩塌陷,不多时变成拳头大的一坨呈黑红色的蠕动的血块状的东西。 柳雨没有停止,继续压缩。 血块状的东西越缩越小,最后变成龙眼大小的一团暗黑色的圆球悬浮在空中。 柳雨拈起这颗球,问张汐颜:“这是什么玩意儿?”说完就听到脑海中多出一个声音,确切地说像脖子上的惑音蛊在跟她沟通交流,瞬间把操作说明书灌注到她的脑海中。 她把瘟神蛊所化的蛊珠朝空中一抛,蛊珠在空中瞬间化成两三层楼高凶神恶煞的五瘟神,五颗脑袋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手里的巫族法器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虫子。 柳雨在心里叫了声:“哎哟妈耶,这比惑音蛊可怕得多。”赶紧把这玩意儿召回来。 五瘟神又缩成一颗龙眼大小的蛊珠飞回到柳雨的手里。 柳雨笑眯眯地拈着蛊珠给张汐颜看:“意外之财。差点就运回去当雕塑供起来了。”她之前只看出这玩意用来养蛊不错,把蛊瓮供在五瘟神的跟前能养出更好的蛊,想运回花集村,没想到竟然还能收获灵蛊王一枚。 张汐颜对罗钜他们说:“你们继续挖,小心点。”她说完,继续回茶室忙碌。 事务所的伙计们有点腿软。 罗钜见状,说:“怕什么,有小老板在呢。” 伙计们一想,也是。这才继续干活。 一群古董商们回过神来,纷纷告辞,连滚带爬地跑了。 柳雨朝博物馆的众人看去,说:“你们报的警,自己跟警察解释去吧。不然,我就帮着考古队把这些东西挖出来送到你们博物馆。” 一群吓瘫的人脸都绿了。 罗钜笑眯眯地给领头的那位负责人递了张名片过去,“一流的水准,一流的服务,价格是贵了点,但绝对物超所值。库房里的碎片,要兄弟们帮你们清理打包吗?”还对他们指指院子正在挖掘的施工现场,说:“刚才那东西,我们挖的。”那么多的古董碎片,修复好以后还是很值钱的。即使不修复,拿碎片也够开展览了。花点钱请人打包搬走,相当值。 刚才报警的人赶紧挥手:“不不不,我们不要了。” 柳雨很是痛快地说:“行,既然你们不要,那就不给你们了。不过呢,你们报的警,你们得处理好。” 刚才喷柳雨的老教授赶紧喊:“要,要的。” 其余的人也纷纷出声。这摆在库房里的东西跟地里挖出来的东西能一样吗?而且报告都打上去了,柳雨捐到别的地方,他们交不了差,找谁哭去。 柳雨才不惯着他们,白送东西给他们还要给她找事,现在别想再从她手上拿走一块碎片。 她捏着瘟神蛊珠,美滋滋地回到茶室,“么”地一口亲在张汐颜的脸颊上。 张汐道扫了眼柳雨,把自己写好的贴子检查了遍,便发到了论坛上。论贴名:《论庚辰老巢洞庭湖隐山》,贴子开始就是图,第一幅是洞庭湖所处的水龙脉风水图,不仅点出了风水穴位置,还推测出众多风水移位走向。 第二幅,则是洞庭湖隐山庚辰老巢。 隐山是她起的名字,因为那座山是隐藏起来的。至于要怎么找到隐山,两条指引,一个是隐山的原理推断论述,第二个则很简单粗暴直接,封住隐山周围的通道,逮住从隐山进出的人员,让他们带路。 建议:先围不攻。 预告:下次发布应龙部落各聚集地详解。 第119章 柳雨经过上午的事, 便想把地下埋的东西都清理完了再处理那些碎片。 张汐颜告诉她, 地下埋的东西都很危险,挖出来的过程中很容易出现变故,到那时候她得先保人, 屋子以及屋里的东西都很难顾及到。 屋里的家具用器也很贵的,柳雨心疼得赶紧安排人打包运回花集村。那些碎片, 她懒得卖和捐了,一并打包搬回去,万一将来哪天缺钱了, 还能用这些东西换点钱。 花祭部落只剩下黎重和黎晨,但当初的九黎部落联盟的后代, 就是如今信奉“尤公”也就是蚩尤的苗族、羌族以及汉族。巫师、蛊师和修习蛊术的草蛊婆都能算是巫教传承。 柳雨自花集村没了,心里憋着一股气, 于是用钱、用蛊术、满山遍野的毒虫资源把各蛊寨的人挖到了花集村。如今有少数民族下山政策, 很多人纷纷走出大山去城里打拼过好日子了, 而各大寨子村落随着旅游业、交通和医疗技术的发展, 也用不上巫术和蛊术驱邪治病保平安了。柳雨的出现给他们指了条明路,搞蛇虫蜈蚣养殖呀。一边学本事一边赚钱,学以致用,品质最好的、有变异倾向的蛇虫蜈蚣蝎子拿去炼蛊, 稍次些的、正常范围里的,加工成药材, 往药铺和各大药厂卖, 最末等的那种直接做成饲料, 样样都不浪费,只让他们出人力不让他们出本钱。 柳雨还传他们失传的巫神修炼功法,当场给他们表演绝活,一个大活人瞬间变成漫天的花神蛊瞬间灭掉了他们辛苦养了几十年的所有蛊,没等他们心疼,告诉他们,跟她走,赔给他们更好的,不跟她走,自己哭去吧。他们打不过她,损失又惨重,她给他们画着大饼,还把厚厚的一堆现金摆在面前,“搬家费!” 那还犹豫什么? 当天就搬,迁去了花集村。 花集村出了那么大的案子,政府工作人员正愁得慌,柳雨从别的地方迁人来了。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他们赶紧帮助迁来的人安家落户解决孩子上学问题,恨不得当作花集村压根儿就没出过事,对着那些听到风声过来采访的记者们说:“看,村子还好好的在呢。”对柳大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有人纳闷她为什么村子没了还要迁人来。柳雨一句话喷回去:“那么多山头,那么大的养殖场,一年那么多钱,扔水里打水漂不要了呀。”怼得人无话可说。 迁到花集村的人发现情况确实跟柳雨说的一样,没有骗他们,安心地留下来搞养殖兼修炼。于是,遭过灭村大祸的花集村没过几个月便又恢复得一如既往,就连信奉花祭神的传统也是一模一样的。 柳雨倔强地认为,她没能护好花祭部落的人,不能连传承也护不好让花祭部落的传承也断在她这里。 她一直不理解那些把武功秘籍藏着掖着唯恐别人学了去、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是什么心思。如今这些发展壮大的,哪个不是广招徒弟发展起来的。弟子三千,众人拾柴火焰高,弟子三个,放出去都怕楼上掉块砖头给砸没了。她把从花神蛊那得来的修炼功法刻在了图腾柱上直接立在花祭村的新建的祭坛那。愿意信奉巫神拜入门下的能够有资格参加春秋两季的祭祀活动的人都能去观摩学习。她还把上古战争、庚辰及应龙部落对花祭部落的追杀迫害雕成壁画刻在祭台四周。 黎未是巫神,是花祭部落供奉的巫神,她的东西,柳雨自然是要运回花集村的。 柳雨打算把这座宅子拆了运回花集村照原样重建一座宅子,建成巫教祖庭。 她还在,黎重和黎晨还在,花祭部落和花集村就还没被灭,就还能再东山再起。 张汐颜对柳雨要拆房子的事并没有意见。 不少阵基是埋在地基里的,为了不破坏宅子的砖石柱子,只能拆宅子和拆阵基两边进行,这使得拆除时间要花得更久,并且张汐颜原定的拆除方案也得做出相应调整。 游清微那边改柳平村的风水局和建祭坛、布法阵不是一年半年能弄好的,张汐颜得给游清微争取时间,乐得用拆巫教祖庭来吸引注意力,并不介意拆宅子的时间耗久一些。 下午,张汐颜刚改完拆除工程图交给罗钜,三姑奶奶带着张道昆和张道颍回来了。 三姑奶奶的跑车被搬家的大货车挤得只能停在外面马路边。 她到大门口就见里面正往外搬家具,那些结实耐用雕工精美的实木家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抬上车。她进门后,就见到屋子里有人还在拆楼上的雕花等宅子装饰物,还搭了脚手架正在撬外墙。院子里的草皮全部被挖开了,风水石什么的被捆好,就等着吊车来吊了。 她领着眼睛都看直的张道昆和张道颍进入客厅,找到端着杯茶坐在客厅的张汐颜,问:“拆家呢?” 旁边的罗钜见到一个穿着小老板以前常穿的道袍,长得跟小老板几乎看不出多少差别的大美女,吓了一大跳,心说:“小老板还有这种神通,能够一个变俩了?”再仔细看发现相貌相似,但绝对不是一个人,还是有些差别的。这长相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张汐颜见到三姑奶奶过来,赶紧放下杯子起身,喊了声:“三姑奶奶。”一眼瞥见跟在三姑奶奶身旁的小女孩。 小朋友的皮肤有些黑,偏瘦,但看起来并没有长期吃不饱饭的营养不良,连头发都是油亮的没见半点干枯发黄,很精神,眼神清澈,脸上还带着笑,半点不怕她,大声地喊了句:“小姑。” 张汐颜以为她这侄女被拐卖遭了那么多罪会变得胆怯畏缩需要做心理辅导什么的,没想到突然给她来了个灿烂的笑容。她愣了下才回过神,轻轻点头,问:“还好吗?” 张娇妍说:“那家人不给她饭吃,她半夜三更跑邻居家偷吃的。” 张道颍满脸无辜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嘛,那贼婆子家要是丢了东西又会打我。” 张娇妍说:“你还给那傻子喂蛇毒草。” 张道颍说:“傻子打我。” 张汐颜:“……”她突然觉得当时该坐大货车逃走的是张道昆。 张娇妍对张汐颜说:“他俩交给你,我走了。” 张汐颜把三姑奶奶叫到一旁,在她的掌心写下:“不周山,游清微。”问:“跟我们一起走吗?” 张娇妍看着掌心写下的字,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那跟黎虫虫一模一样的面容和天眼,差点就跪下了:祖宗,亲祖宗。 好在她张娇妍也是见过世面经历过风浪跟黎未当过敌情抢过女朋友的人,这点阵仗小意思。她轻飘飘地说了句:“那就一起吧。”她说完,转身就走,想了想,又回到张汐颜的跟前,说:“跪下。” 张汐颜:“……”她莫名其妙满头雾水,不过还是乖乖地跪下了。 张娇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老祖宗,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不肖子孙,一边暗爽祖宗都给我下跪,脸上却端着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下一代能指望的就是道昆和道颍了,你好好教导他们。”老祖宗,虽然我们家损失惨重,但是你作为祖宗,应该有办法把道统传下去的。她语重心长地说:“汐颜啊,张家传了两千多年,可不能断在你手上。” 张汐颜沉默半响,想了想可行性,轻轻点头,说:“我尽力。” 张娇妍不动声色地“嗯”了声,说:“起来吧。”她等张汐颜站起身,又补充句:“要是他们资质太差,传不下去也没关系。”她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汐颜满心愁怅地看向张道昆和张道颍,又再看向旁边那个半文盲柳雨:他们三个可以凑成一个班了。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张汐颜索性给了罗钜他们一个福利,事务所的伙计或者是他们的子女如果想学的,也可以跟着一起来学,基础常识的那些可以蹭课旁听,至于高深的禁止外传的那些则需要看他们的资质够不够入镇山派了。 罗钜闻言顿时激动了,小老板多牛掰呀,学点皮毛都够他们用的了。 小老板给他们的那些书,他们还没琢磨透呢,照着练,依瓢画葫芦,那长进都是看得见的。 张汐颜把张道昆派出去给伙计们帮忙打杂,然后对着张道颍指指自己旁边的沙发位。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张道颍,问:“你被拐卖后想过逃跑吗?” 张道颍说:“小姑,真奇怪,为什么你和太姑奶奶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张汐颜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张道颍观察了下张汐颜的神情反应,想着大哥叮嘱她的话,还是决定照实说,“没有。至少在我还没长到足够强大足够厉害的时候,我不会跑的。” 张汐颜问:“为什么?” 张道颍说:“妈妈和妹妹都死了,爸爸扔下我们跑了,大哥也被抓走了,只剩下我啦。我在路边睡觉,有人怀疑我离家出走报了警,我被带到派出所。警察跟我说,联系上家里人了,很快就来接我。我问是什么人来接,他们说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就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后来遇到人贩子,人贩子把卖到山里,他们才不管我是谁从哪里来的。我躲在山里修炼,等我将来变厉害了,我就出去给妈妈、妹妹和大哥报仇,再把爸爸抓出来暴打一顿。”她说话间背挺得笔直,努力地深呼吸,眼圈还是红了,然后又用力地抿紧嘴笑,暗中对自己说要笑着活下去,要好好地活下去,不哭。张道颍不会哭的。 张汐颜递了张纸巾给她。 张道颍扬起头,说:“我才不会哭。我不要纸巾。” 张汐颜问:“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会背哪些书?” 张道颍报出一大堆书名,说:“爸爸书房里的书我都看完了,我修炼的是藏在书柜后面地砖下的那本玄元神功。爸爸藏了好多书,我觉得这本最厉害,就学它了。我已经修炼到能聚元了。” 张汐颜:“……”张道颍报的那一堆书里,论品级和高深,确实是玄元神功最厉害,属于她家直系子弟才能接触到的书。 张道颍眼巴巴地看着张汐颜,说:“小姑,大哥说你有更厉害的书,有我们家最最厉害的书。” 张汐颜:“……”她愣了下,问:“你几岁了?” 张道颍说:“九岁半。” 张汐颜愣了好几秒,问:“你是怎么看懂玄元神功那本书的?” 张道颍说:“有图呀,我看图学的。” 张汐颜闻言扭头看向柳雨那只会看图不识古篆的半文盲:你徒弟? 柳雨正在盯着工人搬家具,感觉到张汐颜投来的视线,扭头就见张汐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赶紧过去,问:“汐颜宝宝,怎么了?” 张汐颜:“……”她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刷新了三观认知。 第120章 张汐颜跟张道颍谈完话, 罗钜便又来找张汐颜了,神情略有些忐忑和为难。 张汐颜对罗钜说道:“有事直说。” 罗钜把名单递给张汐颜, 说:“小老板, 人数有些多。伙计们都想跟着您学点东西, 也想让自家子侄跟着来学些本事,名字都登记好了。” 张汐颜翻开名单,二十八个伙计, 一大半都成家有了孩子,名单上不仅是自家的孩子,还有亲戚或兄弟家的,加起来足有七八十人。 罗钜登记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稍微松了下口,说是可以带侄子侄女什么的,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多。兄弟们常年混在外面, 家小都靠着亲戚们帮衬, 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捎带上了,说不定将来就能改变命运。辛苦念个大学出来, 现在已经不是朝九晚五, 而是什么九九六, 比他们还累,工资还没他们多。他们跟对了老板, 兄弟们都已经赚够退休的养老本了。如今小老板愿意再提携大家一把, 大家都不愿错过这机会, 想拉一把自家孩子和家里人。可人太多,这就不太好办了,小老板没限定名额,他也不好刷人,只能先给小老板过目。 张汐颜看完名单,对罗钜说:“每天早上五点到七点是修行课,打坐,养气,修习内家功法。晚上七点到九点是两个小时的理论课题,周六和周日是实战课,其余时间自学。这样安排,能够最大程度地不影响学习,也不影响你们干活,明天到九黎会馆上课。” 罗钜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汐颜,问:“小老板,都收下吗?” 张汐颜说:“不合适的再退回去。” 罗钜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张汐颜轻轻点头,让罗钜去忙。她扭头对柳雨说:“从九黎会馆里安排一间位置稍偏的会议大厅给我,要一块讲课的白板,不要课桌,地毯清洗干净就成。”她的话音一顿,一字一句地说:“你也来听。” 柳雨不敢有意见。她问张汐颜:“你忙得过来吗?” 张汐颜回道:“正好最近有空。”在游清微把柳平村改造好以前,她都有空。 柳雨:“……”告辞!她出去打电话,给张老师安排教室。 柳雨无论是高考还是考研都没有过凌晨五点开始上课,她严重怀疑张汐颜老师在学习期间遭到三姑奶奶的荼毒导致心灵扭曲,如今来祸害他们。她有意见,但她不敢说,在凌晨四点被闹钟吵醒后,翻身压住张汐颜来了场人工呼吸。 她亲完后还趴在张汐颜的身上不起身,用手指顺着张汐颜的眉眼描画。 被窝里太舒服,张汐颜也不想起身,她懒洋洋地闭着眼赖了一会儿床才突然起身把柳雨撂倒在床上,去洗漱。 柳雨玩得正开心,突然天旋地转地被砸进被窝里,整个人都摔懵了。她呆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起身,去到浴室门口时,张汐颜已经洗漱完,从洗漱间出来。她哼哼两声,说:“张汐颜,你有点过分。” 张汐颜说:“还有二十分钟到五点。迟早的人罚站讲台,友情提示一句,今天一大半都是小朋友。” 柳雨:“……”不是一般的过分。她抬手撑在墙上,准备给张汐颜来个壁咚,耗到五点,让张老师带头迟到。 张汐颜淡声问:“你想解锁被摔的N种姿势吗?” 算了,不敢挑战张大佬的战斗力。柳雨深深地瞥了眼张汐颜,脱下自己的衣服塞进张汐颜的怀里,说:“怕你了。”跑去浴室洗澡。 张汐颜:“……”这会儿还洗澡?是真不怕迟到。她催促柳雨:“你抓紧点时间,别迟到了。” 柳雨问张汐颜:“你不需要洗澡吗?” 一排问号从张汐颜的头上飘过:为什么需要洗澡?她俩昨晚睡前也就是凌晨一点洗的澡,这会儿凌晨四点四十分,又洗澡,是什么毛病? 柳雨没听到张汐颜的回答,从浴室里探头看去,见到张汐颜满脸懵比的模样,暗叹口气,心说:“姐任道而重远呀。” 柳雨花十分钟时间洗澡,五分钟时间穿衣服整理仪容,然后一阵风似的跟在张汐颜身后刮出门赶往教室。 她俩几乎是掐着秒踏进教室。 柳雨跟张汐颜前后脚进入教室,然后就见张汐颜跟大变活人似的,那气质气势瞬间变得高冷强大HOLD住全场的那种。 伙计们原本还在相互介绍自家子侄,或者是叮嘱他们好好听课不要吵闹之类的,忽觉有异,扭头就见小老板进来了。 一瞬间,厅里静了下来,近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张汐颜。 张汐颜站到讲台上看到还有三四岁大点的孩子,也愣了下。 欧阳豪见小老板看着自家孩子,挺挺胸,喊了声:“小老板好,这是我儿子欧阳烽。” 张汐颜轻轻点头,反正是大课堂,你家孩子听多少算多少吧。她又看向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先生,问:“尊驾是?” 老先生直接行了一个道揖:“张道年见过汐颜长老。” 张道年,道字辈,隔房远亲,年龄大,辈份小。张家的幸存者之一。 张汐颜问:“我记得你是在贵阳吧?” 张道年说:“昨晚掌派真人太姑奶奶传讯,说您开课传功,让我们能赶来的都赶来。我连夜赶路,终于赶上了第一堂课。”他还朝身后招招手,把自己的儿孙介绍给张汐颜。 论辈份,六十五岁的张道年得喊张汐颜姑姑,他的女儿喊张汐颜姑婆,他的外孙女喊张汐颜太姑婆。张汐颜顿时觉得喊她汐颜长老挺好。 柳雨看向同班同学,上至六旬老人,下至三岁孩子,张大佬,您还真是有教无类呀。 教室里,张汐颜没安排桌椅,所有人都席地而坐,个头小的孩子们坐前面,身材高大的成年人坐后面。 柳雨以及厅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很好奇张汐颜会给他们上什么课。 一方面是大家的年龄阅历本事职业差别都很大,不太能够听得到一起去,张汐颜把他们聚到一起上课,很难兼顾到所有人。第二个则是都知道张汐颜有本事,她平日里展露的都是冰山一角,不仅高深莫测且显得像是什么都通晓。至于那些小孩子们则更好奇了,他们的父亲或叔伯告诉他们学会了他们老板教的东西将来会变得特别的厉害,比他们还要厉害。那有多厉害? 张汐颜对着这班年龄差距足有一甲子的学生,觉得还是简单直白地来吧。 时间不多,多余的话不说,她直接切入正题。 张汐颜拿起笔在白板上刷刷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修行。”她说:“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修行分成两种,一种是修心修道,说白了,就是做人。这个,大道理你们都懂,小孩子不懂的有自家大人教,我们直接跳到第二种,这第二种也叫修道,但这个道不是道理的道,而是本事。”她转过身看向他们,问:“什么是本事?又是什么本事?” 柳雨心说:“大佬,你干的哪一行赚的哪一行的钱,自己心里没数呀。”她再一想,张大佬是回家继承家业,到现在都还在亏本,亏血本的那种,顿时有一种找错师傅的感觉。 没人说话,都看着她。实在是这问题不好回答,又怕答错了得罪人。 张汐颜在白板又写下八个大字:“飞天遁地,搬山移海。” 厅里一片寂静,有小朋友小声问了句:“爸爸,是像奥特曼那样会飞吗?” 柳雨扭头看过去:神特么奥特曼。 一个伙计捂住了自己儿子的嘴,微笑,然后瞪了眼小朋友:不许说话! 张汐颜的脚尖离地而起,整个人稳稳地悬空“站”在空中。门窗紧闭没有风的屋子里,她的衣服和头发都似被风刮的呼呼作响。 很多小孩子发出“哇”地惊呼声。 众伙计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气都忘记喘,下意识地去看小老板的身后是不是吊了钢丝、威亚之类的东西,之后感觉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张道昆用力地揉揉眼,反复地把张汐颜的周围看了又看,确实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真的悬浮在空中。他在心里对自己发出一连串灵魂的拷问:为什么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不好好练功?为什么不去闯祖陵大阵进藏书楼?好好练功,说不定我也会飞天遁地了,不会被揍得连脸都差点破相了。 张道颍心说:“将来我也能飞。” 张汐颜拿出刷子,刷刷刷地把“飞天遁地搬山移海”八个字擦掉了,说:“这个是高级课程学的东西,你们现在要学的是吸呼,确切地说是叫吐纳。”她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字:“吐纳”。她说道:“吐,为呼,纳为吸,吐纳,但呼吸是靠肺,吐纳是靠丹田。人体有三处丹田……”她说话间飞快地画出人体图,标出三个丹田的位置,说:“用丹田通过吐纳,不断地吸收凝聚能量,第一步是聚气下丹田,当你们学会用下丹田吐纳聚气时,就达到了初步入门级别。”她指向张道颍,说:“也就是你现在达到的聚元境。”她掀开刘海露出额头撤去隐藏天眼的幻术,说:“如果有天你们能够学会用这里呼吸吐纳,吸收吞吐天地间的力量,你们就能像我一样天启天眼,拥有飞天遁地搬山移海的能力。” 她在下丹田处画了一个圈,说:“不过,你们现在要学的是怎么从肺部呼吸逐渐转化为丹田呼吸吐纳。当你们学会用丹田呼吸后,就能修炼运气术、闭气术、轻身术、提纵术等术法。”她说话间,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瞬间从教室头到了教室尾。 众人见到张汐颜突然消失不见还在纳闷,就听到张汐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轻身术加提纵术,再加上点速度,从你们前面直接跳到了你们身后。”她等大家回头看清楚她的位置后,又换了种方式,施展轻功,脚尖点在小朋友的肩膀上落回到讲台上,说:“等你们学到这一步就算是入门了。现在,正式开始学吐纳。”她说完,盘膝坐下,开始教打坐姿势。 柳雨:“……”大佬,虽然你说的这个是入门的,但我……还没学过。她悄悄地扫了眼课堂里的同学,发现大家就跟被洗脑了似的乖乖地照着张汐颜做的办,在心里对自己说:“在这里没有花祭神,都是同学。”又见张汐颜朝她看过来,赶紧乖乖地照着张汐颜教的打坐姿势摆好造型。 张汐颜盘膝打坐摆好姿势后,又仔细讲解这姿势与人体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坐着而不是躺着或蜷着、跪着,之后又起身纠正了每一个人的动作,等到他们的动作都标准后,再教他们吐纳。 吐纳是入门,有修炼口诀,张汐颜在教他们吐纳时没有特意去解释口诀字里的意思,只是告诉他们怎么做,然后这样做应对的是哪一句口诀,自然而然地就领会到了,之后她再给他们画了一副示意图,然后到点下课。 大家听到张汐颜说到点下课都有点懵,然后再看时间,真到点了,顿时有种时间过得好快的感觉。 柳雨一直以为自己即使不是大佬,至少也是个小BOSS吧,她听完张汐颜这堂课,顿时有种“我去,姐竟然连最基本的吐纳聚气都不会。”她是真不会聚,她会散,直接散成漫天蛊雾的那种。 她愣神的这点时间里,张大佬就已经擦干净白板出了教室,说是七点下课就是七点,整七点,连一分钟都不肯多留。 柳雨顾不上那些还在懵比以及年龄太小上课睡着的小朋友,赶紧起身追出去,找到在外面等她的张汐颜,说:“张老师,不拖堂的老师不是好老师。” 张汐颜轻飘飘地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又不考试,学好了不给我奖金,还不交学费。”她这完全是义务教学,她能安排场地、排课程、尽心尽力地教已经很不错了。 柳雨心说:“我可是出了场地的。” 张汐颜说:“把今天学的口诀背给我听听。” 柳雨愣了下,说:“不是,大佬,你不是说不考试的吗?下课就考?”有没有人性!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说:“抽查不算考。” 柳雨:“……”大佬,姐姐,我这都毕业多少年了,你还跟教小学生似的,抽我背课文呀?你上课的地方是我的地盘,这一路过来不是清洁工就是服务员,我不要面子不要脸的呀。 张汐颜扭头看向柳雨,眼神示意她:背呀。 柳雨默默地摸出手机,咬牙切齿地说:“我默写。”打开聊天软件,手机打字,把口诀发过去。 张汐颜看完就沉默了。 柳雨问她:“怎么了?” 张汐颜说:“错别字太多,忘了教你们认穴位名字了。” 柳雨:“……” 第121章 张汐颜从小接受的是现代教育, 半路出家当的兼职道士,想让她像传统道门那样教徒弟, 太为难人。她给自己的定位是业余补习,给他们编写的教材也是走的一套学出来的路子。现在的人大概是受小说的影响,都觉得一本高深的修炼功法学完就能够变成绝世高手,如今是个快节奏时代, 大家也没有那个条件去花上几十年时间练一门功法, 所以她决定编写速成教材。 她把教材从简到难分成四个部分, 基础部分最简单,是个人都能学, 练完后修炼到聚元境,再搭配几套聚元境能够修炼的功法, 例如她早上讲到的轻身术、提气术、闭气术以及几套搏击术, 修炼到飞檐走壁一打N个, 毕业后也能混口饭吃了。 基础入门教材简单, 半天就写好了, 修炼步骤其实一张图就能完事, 其余的全是注解说明。 她上午写完教材,下午让柳雨盯着宅子拆除工作, 自己带上张道颍和张道昆找了家印刷店把基础版修炼功法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她暂定打印二百本,来上课的人人手一本, 剩下的还能留给其他不能来的张家人。 张道昆听到他小姑说要印二百本, 人都傻了。他心说:“小姑, 你这是打算批发修炼秘籍吗?”如果不是他小姑显露的本事太牛掰, 他都得怀疑自家小姑是搞传销的骗子。 打印店的工作人员在检查排版的时候,看到张汐颜编写的教材,小声问:“你们是不是搞邪教?”友情提醒:“不要被骗了哦。” 张道昆心说:“果然,我不是一个人。” 张道颍骄傲地冷哼一声:“哼,你们这些凡人。”我小姑可是会飞的! 工作人员:“……”真是骗子,这么小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他悄悄地告诉自家老板,那几个人搞邪教。担心他们被抓,说他们搞非法印刷邪教书籍。 老板也害怕沾上事,过来婉拒。 张汐颜很是淡定地登陆官方网站调出自己的身份认证。 老板一看,哦,原来是道长呀,那没问题了,OK了的,这才吩咐工作人员开印。 张汐颜问了下需要用到的时间,要等好几个小时,便让张道颍和张道昆在这里守着,她去图书馆。 在她的记忆中,上古是依靠神力作战的冷兵器时代,各方面都非常原始落后。她不知道不周山是怎么样的,但学些本事,将来去到不周山才能多点谋生技能。她想不周山肯定是不缺各种修炼功法的,但如果大家都把技能点往修炼上点的时候,其它方面的发展肯定是会受到限制的。现在的各种科技技术,说不定还有发挥的空间,技多不压身,多学点知识,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抱着借来的印刷书回到印刷店,张道昆、张道颍和店里的工作人员都把视线落在她怀里抱着的那厚厚的几本书上,满脸诧异。 没谁规定当道士不能看冶炼铸造方面的书籍,道门里还有专门修习法器制造的。张汐颜看他们还在裁剪装订书籍,很是淡定地坐在旁边看起了书。 收到三姑奶奶传讯的张家人陆续赶到。 他们没敢麻烦张汐颜,把给张汐颜带的特产伴手礼什么的交给张道昆,托他转交给张汐颜,自行安顿好。九黎会馆的消费太高,他们便在附近找了家便宜的酒店暂住。 早上的时候有八十多人,到晚上的时候,多出整整一倍,来的不全是张家人,还有他们收的徒弟。 柳雷出差,顺便来看望妹妹,晚上的饭局都推了,跑来蹭课。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是放,一大群羊还是放,张汐颜默默地扫了眼多出的这一倍的人,也没说什么,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本新鲜出炉的《天星地煞聚元修炼法门》。 所有人都懵了。 这从来修炼功法典籍都在师父手里捏着,教徒弟的时候都是口授,只有那些得师父看重的入室弟子才会有书,那也都是借过去看几天,背完了再还回去。 张汐颜这里竟然跟发课本似的,每人一本免费领,看起来就好像很便宜的样子。 隔房一位叔公领到书,看到书名,说:“什么天星地煞?我们家虽然说是有修习些旁门术法,但道法是根本,你这修炼地煞术可是犯忌讳的,你可不能乱来呀。” 柳雨正在翻书呢,闻言抬起头看过去,心说:“你是来砸场子的吗?”投之以钦佩的目光。敢砸汐颜宝宝的场子,怕不是千里迢迢跑来求锤的。 张汐颜很是淡定地说:“我教什么你们学什么,不想学的出去。” 那叔公顿时黑下脸说张汐颜:“你怎么说话的呢,我是你叔公。” 张汐颜很不客气地回:“我的叔公很多,不算亲叔公,隔房没出五服、祖谱上有名字的就有三十四个。这是镇山派的传功课,不是你倚老卖老的地方。” 叔公说:“你这是邪门功法,练不得。你不能因为我们家遭了难就往这歪门邪道上走……”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张汐颜揪起来扔到门外。 张汐颜关上门,说:“张道昆,你点两个人负责课堂秩序,再有这样的,直接扔出去。” 张道昆赶紧应了声:“哎。” 张汐颜说:“我会用一周时间向你们讲解以及教你们运用书里的知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书你们留着慢慢练。这书是早课的教材,跟晚上的功课没有关系。晚上的功课主要是讲理论。” 外面的那位叔公被张汐颜扔出去,脸上挂不住,气愤地大骂:“张汐颜,你目无尊长。” 张汐颜冷声说:“搅扰传功长老传功授课,轻者杖三十,重则废修为逐出师门。” 张道昆悄悄起身,朝着身后两个本家兄弟招招手,从后面出去,把那位叔公“请”走了。 张汐颜说道:“修行,换种科学的说法叫做自然力量的吸收、转化与运用。”她在白板上写下字样,说:“古代没有自然能量的说法,都用鬼神力量去解释。你们或许会想,我们是道士,修道就好了,自然能量跟我们当道士的没有关系。”她在自然力量下面又画出几条线,分别写上阴气、阳气、煞气、灵气、星辰之力、风雷之力、山河之力等字样。她说:“这些力量都分布在自然界中,统称为自然力量。施展道术法术,就是将这些力量吸收转化使用的过程。”她继续写,说:“包括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都属于自然界的力量。” 她在“星辰”和“煞气”重点标注,说:“这两个就是我今天要说的是重点,也是你们手里的那本《星辰地煞聚元修炼法门》所提到的星辰、地煞之力。这里插句题外话,为什么我不让你们修炼传统道术上的天地灵气。”她又写了一个字“末法时代”。她说道:“五千多年的人类文明发展史,说白了其实是一个神灵文明和人类文明此消彼长的过程。神灵逐渐消亡了,人类崛起成为地球的统治者。我们的修道其实走的是神灵的路数,这是一个很难看到出路的末法时代,而末法时代是从不周山崩开始的……”她从不周山崩讲到祭祀制度,一直讲到工业时代和科技文明时代,从整个时代发展和环境的变化去讲灵气的枯竭。她说:“为什么我会提倡修炼星辰和地煞之力呢?因为这两种力量最容易获得。先说星辰之力,星辰之力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太空中的游离能量,听起来是不是觉得很遥远,但其实就在我们身边。例如伽马射线,来自太空的强烈射线,发展到现在运到用工业和医疗业,伽玛刀。你们或许会觉得,人体怎么能吸收那些呢?”张汐颜说着又撩起了额头的刘海,大家就见到她的额间突然释放出很小但是极其耀眼的光芒,那耀眼的光芒仿佛穿透了虚空又似有巨大的能量在运转把她面前的空气都扭曲了,紧跟着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和屋子都在颤抖,他们捧在手里的书呼呼作响,从人到屋子里的东西包括地毯都飘了起来。 这个过程很短暂,却让所有人都出生种失重的感觉,惊惶失色,直到落回地面时还惊魂未定。 柳雨飘在空中当场化成蛊雾,直到摔到地上时才又聚成人形。 柳雷落回地面,看看自家妹妹,又再看看张汐颜,拍拍砰砰狂跳的心脏,又再用力地揉揉脸,满脑子的想法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上什么课,我妹妹怎么了,我的师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们这一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汐颜说:“巫神族,修炼的就是星辰之力和地煞之力,黎未到现在活了五千多岁,被烧成灰烬还能继续活。” 柳雷看看张汐颜,看看书,再看看他妹妹,顿时在心里哀嚎:“完了,师妹也疯了。”师妹不仅疯了,还有超级力了,还开班授课了。他扭头朝同班同学看去,只见从青少年到老人,看向她师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狂热,三四岁大了孩子则吓得“哇”地一声抱着自家老爸哭了起来。孩子他爸一手搂住孩子轻轻哄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化身洗脑狂魔的师妹,他突然就想起他妈说的,他妹在花集村干的那些事,例如被村民们像抬神像似的抬着全村逛,沿途还洒鲜花…… 柳雷那叫一个悔:为什么晚上不去参加饭局不去陪客户! 他默默地无视了师妹的洗脑课,去翻课本,尝试按照上面记载的法子去运转丹田中少得可怜的那点真气,然后发现竟然能够感觉到周围有什么游离的能量涌向体内,顺着肌肤毛孔渗进经脉,再按照功法记载的路径进入到丹田里。 柳雷:“……”卧槽,有用!他赶紧回过神来,把书收好,准备认真听课。他师妹张汐颜:“好了,今天的课讲到这里。下课。”转身,拿起刷子刷刷刷地把占满白板的字和图擦得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留,那速度快到他拍照都来不及。他悄声问柳雨:“小雨,你有录像或做笔记吗?” 柳雨:我光顾着在心里喊大佬666了。她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起身,拿起自己新领到的课本走了。 张汐颜出了教室就见到自家三姑奶奶在外面磕瓜子,旁边还立着刚才被赶出去的叔公。 那位叔公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一副请她的家长来了等着她吃教训的样子。 张娇妍在教室外听完课,把装瓜子磕的垃圾袋递给跟出来的柳雨,请她帮忙扔一下,对张汐颜说:“这功法藏书楼里没有。” 叔公的下巴都扬了起来:教你整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小丫头骗子才吃几斤米,就敢胡来。 张汐颜“嗯”地应了声。她临时编的教材,当然没有。 张娇妍扬了扬手里从旁边那告状精那收来的书,说:“这书我收下了,后面的你抓紧写完给我,不用写这么详细,我看得懂。”她说完便准备开溜。 叔公叫住她:“三姐,她修炼邪门功法,你不教训她吗?” 张娇妍理直气壮地说:“你管她是什么功法,黑猫白猫抓得到老鼠的才叫好猫。你修炼正统功法,你打得过谁?护得住谁?你小时候告我的状还没告够,还告汐颜的状,要不是看你老到牙都掉了,信不信我再把你按泥坑里洗嘴。我好不容易烤只鸡,你吃完鸡屁股,回头就找我爹告我的状说我偷鸡!有本事你别吃呀。” 张汐颜:“……”三姑奶奶,别这样,这里好多人。您和小伙伴吵架翻旧账,能换个地方吗? 柳雨:“……”你家的画风总是这么奇特。 叔公说:“三姐,偷东西不对。那鸡是二叔拿去供祖宗的,你怎么能偷呢?” 张娇妍说:“我还让祖宗给我磕头呢,我还让祖宗们串成串排成排跳舞呢,你管得着吗?信不人信我让祖宗炸尸出来吓死你。”见到告状精就来气,小时候十次挨打十次都是因为这告状精。 她的手机响了,掌教真人打来电话。张娇妍接通电话就听到掌教真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家祖陵还有祖宗逃过劫难。” 张娇妍瞥了眼张汐颜,心说:你的马甲又掉了。她矢口否认:“没有,怎么可能。” 掌教真人说:“金甲蛊尸刨出来的坑,错不了,山里的野猪都被生撕了。” 张娇妍:“……”她默默地挂了电话,对张汐颜说:“跟我来。”这回真是乌鸦嘴,老祖宗诈尸了!偏偏他们的棺材和陵墓都没了,是把祖宗烧了还是给他们打棺材修陵墓?前者是对不起祖宗,后者……要好多钱! 第122章 张汐颜对于有老祖宗成为漏网之鱼跑出来真是半点都不意外。 张家的万棺阵更像是棺楼或者是棺材山, 下面被毁,上面的大量棺材直接塌落下来。蛊尸又不似人那么脆弱会摔死或者是闷死在棺材里。老祖宗们一个个皮糙肉厚刀砍不进,她铡老祖宗头的铡刀是设置的大型机关,按吨算的, 再加上蛊尸的体内部结构被改变, 即使被大石头砸得内脏和骨头都烂了,也未必会死。哪怕他们的身子死了,脑子还能靠着蛊维持存活,说不定还能脑袋颗滚来滚去, 哪天见到一颗人头在地上跑都丝毫不让人意外。 万棺阵被毁,棺材塌了, 又没有人去挖开塌方清理棺木, 时间一长, 雨水渗到地下冲刷开封住蛊尸的药材或者是在棺材在摔落时摔碎了封住蛊尸的腊封,老祖宗们自然就醒了。 以蛊尸的力量和爪子的锋利,祖宗们从地下挖出通道根本不是难事。她估计它们能挖到地面上来,那数量肯定不是一只两只, 很可能已经把地下挖得四通八达了。 张娇妍对张汐颜说:“现在家里的钱都是你管,你说吧, 是把祖宗们都一把火烧了还是打棺材修陵把他们埋回去?”她的钱现在已经花光了,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张汐颜闻言看向三姑奶奶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三姑奶奶还是骷髅怪的时候就已经很过分, 现在恢复了美貌更是要上天。老祖宗们虽然成为了蛊尸, 但其实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些生前意识, 蛊性有没有多过人性不太好说,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收到的消息是吃野猪不是吃人。祖宗们遭了难,长眠地都被掀了,还要再被不肖子孙一把火烧了。她心说:“三姑奶奶,你是真不怕步柳仕则后尘被祖宗们诅咒。” 她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掀的我们家祖宗的棺材,让祖宗们找谁去。千年蛊尸醒过来,估计没有不饿的,我们家现在不是缺人手打庚辰么?这是现成的战斗力。您老修炼过驭蛊术吧,找一辆大货柜车把祖宗们运到应龙部落聚集地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让老祖宗们按住应龙部落的修炼者好好地吃顿好的。您呢,还能顺便抄抄应龙部落的家底,从人丁和财产上面打击他们。祖宗们吃饱喝足,棺材也差不多造好了。一举数得。” 她把猪蹄请出来让它跟着三姑奶奶去,说:“给你找了个看守祖宗们的。”祖宗们的级别比起猪蹄差远了,委屈猪蹄暂时当牧羊犬了。 张汐颜说话间便已经铺开白纸画起了地图,她一边画地图,一边说:“既然要挑他们的堂口,就找大堂口挑。大堂口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连损几个,他们自己都坐不住。根据他们住的地方就能看出他们对风水龙脉的追求,这简直就是指路明灯,找大龙脉挑堂口,一挑一个准。” 张汐颜利落地把事情安排完,房间里的三姑奶奶、张道昆连话都插不上,至于张道颍因为太小什么事都不知道,整个人还是一脸懵比状。 张娇妍起身走到张汐颜身边,就见张汐颜刷刷刷地画着地图,那画出来的图就跟印出来的似的,心说:“祖宗不愧是祖宗。行吧,您好发话要保护你的子孙后代,我也没话说。”她又斜眼瞄向扛着蛊鼎的猪蹄,竟然在它的虫脸上看出了不乐意。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密封的药膏,掰下一块扔进嘴里,吃得可香了。 猪蹄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娇妍手里的药膏,嘴巴无意识蠕动,好久没吃饭的灵蛊王顿时又饿又馋。如果不是顾忌到张娇妍身上的血脉气息和畏惧于她修炼功法,只怕已经按捺不住扑上去抢了。 张娇妍看猪蹄馋得嘴角都淌出口水,这才朝它勾勾手指。 猪蹄露出挣扎的神色。 张娇妍又掰下块扔进自己的嘴里,作势把剩下的收起来。 猪蹄咻地一下子飞到张娇妍的面前,跟她脸对脸,豆丁大的眼睛眨呀眨,一副我已经过来了你给我吃点吧的乞讨模样。 张娇妍慢悠悠地掰开一块药膏,喂给猪蹄,说:“跟着张汐颜有什么好,她都不喂你吃的。”撩起袖袋口子给猪蹄看了眼自己袖袋里的零食,她才是大户人家。她的亲祖宗侄孙女那是属于不食人间烟火型的,从小到大都是给什么吃什么,连续一个月早餐吃稀饭馒头也只是皱皱眉头,最后是她自己受不了,撤了。 张娇妍拉了张椅子,慢悠悠地投喂猪蹄实施诱拐计划,眼角余光悄悄地扫过张汐颜,心想:祖宗就是祖宗。 她十几岁的时候,见到黑牢的蛊为什么都到不了大门口,好奇心驱使下找到了门楣上方的神龛。 神龛积灰很厚,不知道多少年没开过,她以为里面装的是咽气的老祖宗,习惯性手痒,然后就被揍了。她的身边没有别人,神龛里的女人一动没动,却有巴掌噼里啪啦地落在她的屁股上,把屁股打肿了。她觉得是神龛里的女人搞的鬼,于是到藏书楼翻遍藏书,找到列代祖宗们的安葬记录,发现漏了一个人——黎虫虫。镇山老祖宗的尸体躺在玉棺里都成白骨了,原本该跟老祖宗躺一块儿的黎虫虫连个影儿都没有,衣冠冢都没有。她没跑去神龛,站在黑牢大门外大喊:“黎虫虫,我是你姑奶奶。”有风从耳边刮过,啪啪两巴掌过来,她的脸也肿了。对上这个镇守黑牢的暴力祖宗,她默默地把泪咽在肚子里认栽,谁都没敢说。 又过了好几十年,长寿媳妇在老宅养的胎,养到九个多月快到十个月的时候,突然有天夜里大家都诡异地睡沉了,凌晨三点多被奶娃儿的哭声吵醒,才发现长寿媳妇生了,老宅房顶的瓦都被大风吹落大半,院子里的东西被吹得七零八落,冬月间,天上有落雷劈下来把院子里的一棵老树给劈没了,有闪电劈过的痕迹,一直到房门口。 这孩子来得古怪,但她确确实实是张家血脉,是张长寿两口子亲生的。他们都觉得这可能是哪位大能投胎到他们家,张长寿怕被人算到天机上门来抢孩子,从此金盆洗手山大隐于大城市专心带孩子去了。 她连有凤凰精血镇魂的金乌神鸟和上古巫神都遇到了,对于得道高人转世并不觉得稀罕,况且转世不是随随便便转的,这也算是缘法吧。 首先转世需要有高深的修为护持,得死后神魂不灭。普通人或修为低下的人除非有特殊缘由,一般都是很快就散了。 神魂不灭不等于就能随随便便投胎。 胎儿的神魂是在娘胎跟身体一起孕育的,强行介入不叫投胎叫夺舍,胎儿脆弱且有先天元气保护,强行夺舍的结果往往是流产、死胎或当傻子。极少的情况下,会有游离的碎散神魂在机缘巧合下在胎儿孕育之初被吸进娘胎成长为新的生命,这个可遇不可求,比中彩票还难,不用想。大佬们想要投胎转世往往只能走第三条路子:找到天生无魂无魄并且命格相符的胎儿,在瓜熟蒂落出生那一刻趁着先天元气没散时投胎转世。赶早了,强大的力量突然涌进娘胎,很可能造成流产或产妇大出血一尸两命,失败。赶晚了,先天元气散了,神魂与身体不能融合,失败。投胎,真是个技术活,需要修炼到功参造化的境界、拥有窥透天机的本事才能看到冥冥中的那丝牵引找到转世投胎的对象。 转世投胎又是一个斩断过往涅槃重生的过程,从魂魄进入新的身体那一刻就意味着放弃了过往,再出世时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生命,能保留下来的只有那点与众不同的强大神魂力量,比一般人聪明有出息些。自古能人辈出,她家更不缺能人,因此不觉稀奇。哪曾想到,这孩子越长越像镇守黑牢的那个,一点同龄人的活泼劲都没有,天生气场强大。小时候还不太看得出来,等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她越看越觉得像,冒着好几十岁还要被暴揍打脸打屁股的危险跑去验证了下,发现那位虽然仍然在镇守黑牢,但已经了无声息,不要说拿她的首饰,捏咪咪捏脸都没有反应。 张娇妍走神回忆人生的时候,张汐颜已经画好图纸。 张汐颜把图纸给了三姑奶奶,又问她要了账号转了笔钱过去。她说道:“有道昆和道颍在,算是传承有望。老宅虽然被山埋了,但现在有挖掘机,清理起来并不费事,库房都埋在下面,那些蛊材和法器没那么容易被压毁。下周黎未的宅子能拆完,他们的课也能上完,我回趟祖宅把这些都清理出来。” 张娇妍点头,说:“行,你定。”她把图纸揣进袖袋中,又扔了块药膏进蛊鼎把猪蹄骗进去,抱着蛊鼎往外走。她打开门就见到柳雨在外面靠墙站着等张汐颜,就想再把柳雨放进蛊鼎里再炼几回。她只是让祖宗喊她几句姑奶奶下个跪什么的,这个更厉害,呵呵…… 柳雨被三姑奶奶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心说:“你现在已经变成大美人了,骷髅怪的事该翻篇了吧。”惹不起这小心眼,她从三姑奶奶的旁边紧贴着门边挤进屋,还是抱紧张大佬安全点,毕竟这是敢跟三姑奶奶急眼的大佬。她去到张汐颜的身边,小声说:“汐颜宝宝,我感觉到三姑奶奶对我有杀气,你要保护好我。” 张汐颜对柳雨指指屋子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别那么怂,这还有小朋友看着的。 柳雨对张道昆和张道颍说:“很晚了,早点睡,好长高。”强行拉走张汐颜回房间,说:“张老师,礼尚往来,你给我上课,我也给你上上课,探索下人体结构。” 张汐颜一听,乐了,说:“行呀。”她问:“人体有多少块骨头?” 柳雨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跟你探索的是另一种人体结构。” 张汐颜问:“经脉?内脏?血管?穴位?肌腱?” 柳雨微微一笑,心说:“探索人体海绵体结构。”旁边有人路过,再加上惧于张大佬的凶悍,没敢说出口,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汐颜满头雾水,琢磨了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到哪里不对劲。她暗自警惕跟着柳雨回屋,一切正常又不正常,说好要探索人体结构的人进门就去浴室洗澡了。 张汐颜很是诧异:柳雨什么时候得了爱洗澡的毛病了? 第123章 柳雨洗得香香的,穿着性感的方便摸方面撩的低胸小礼裙带着风情飘出浴室, 就见张大佬坐在沙发旁的台灯下低头捧着本比砖还厚的专业书籍看得头都没抬。 她摆出个撩人的姿势盯着张大佬, 发现张大佬看书是真的快, 刷刷刷地翻着页,就是不抬头。她心说:“你是木头呢还是木头呢就是木头呢。”她上床, 打个滚, 再滚,又滚,从床尾滚到床头,又再从床头滚到床尾:提醒够明显了吧? 都快滚成神经病了! 张汐颜感觉到柳雨的动作,困惑地扭头看了眼柳雨, 心想:“谁洒毒虫剂了吗?”要不然花祭神怎么会跟中毒的虫子似的扭来扭去。她看柳雨的气色还行, 于是起身体贴地给柳雨倒了杯水,说:“要是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 柳雨抬起头, 托着下巴,刚想说:“心里痒痒需要挠挠”就听到张汐颜又补充句“我好开药。”噎得她差点喷出口老血,她心说:“姐不好看吗?姐不美吗?姐的身材不好吗?姐的内在不够有吸引力吗?” 张汐颜见柳雨的脸色变幻不定, 情绪也有些起伏诡异,心说:“这是戏精附体还是精神病又犯了?”她明天去图书馆换书,得找几本精神病的医书看看。 她转身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 柳雨:“……”你就走了,就走了, 走了, 了…… 她起身冷着脸到了张汐颜的跟前, 挑起张汐颜的下巴,俯视着张汐颜,冷幽幽地问:“我不好看不迷人吗?” 张汐颜很是莫名,说:“有事说事。”这是在闹哪样? 柳雨说:“你去洗澡。” 不迷人不好看?去洗澡?这中间有联系?张汐颜的脑袋里再次飘过一排问号。 她放下书,去洗澡,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迷人好看跟洗澡之间的联系,各种关联法和排除法用上后,最终定位在性与灵魂交流上。只有这个才能合理解释柳雨刚才的行为。 张汐颜有点懵。 男人跟女人,身体结构摆在那,生物课和科谱知识都讲过男女之间怎么繁衍后代,很好理解怎么操作。 女人跟女人,她和柳雨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吧?摸也摸了,抱了抱了,亲也亲了,很亲昵很体贴很舒服,躺在柔软的被窝里靠在柳雨的怀里都不想起身,有时候吻久了或者是被摸久了,会有种动情的感觉,身体会比较躁,默念一圈清心咒,真气在体内游走一圈,完美解决问题。 呃,柳雨会不会动情感到躁?柳雨还不会念清心咒,唯一修炼的内功就是巫神宝典还是个半调子。 也就是说柳雨想跟她做点更深一步的交流,可身体结构摆在这,怎么能更深一步交流? 张汐颜百思不得其解。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顶着满头雾水出去,就见柳雨摆出一个电视上常演的撩人姿势侧躺在床上,还朝她勾勾手指,那神情有点凶狠:你过来呀,你不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不想过去,她有点害怕。张汐颜犹豫地说:“我教你念清心咒吧。” 一个枕头飞过来。 张汐颜眼疾手快地接住枕头,尝试跟柳雨讲道理,“男人跟女人间身体结构在那,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女人跟女人的身体结构没办法更进一步交流。” 柳雨怔愣地眨眨眼,就这么一句话,整整消化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卧槽姐姐,你的学霸能力都用到哪去了?没看过A片H片么? 她回想了下张汐颜的过往。那真是乖得不得了的乖乖宝,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工作学习就是背书,人家背的都是正经书,背成了百科全书的那种。 张汐颜说:“清心咒也能完美解决问题。”她还很肯定地点头强调。 柳雨:神特么清心咒。 她愤愤然地朝张汐颜勾勾手指,说:“过来,姐姐教你。” 张汐颜后退一步。她害怕。 柳雨笑眯眯地拖着长长的调子说:“你过来嘛。”还带出了嗲音。 张汐颜再次后退,紧张得想夺门而逃。 有点可怕。 她硬着头皮,指指旁边的书:“我还有书没看完。” 柳雨“哦”了声,起身,走到沙发前,拿起张汐颜的书,作势欲撕,“说吧,要我还是要书。”威胁意味十足。 张汐颜快步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搜索“女人和女人怎么做【爱】”。 柳雨瞄了眼张汐颜的电脑屏幕,顿时笑疯了,她问:“张汐颜,你这是临阵磨……不对,临阵查攻略吗?现在还能在网上查到攻略吗?”她的攻略都是加群聊天,等熟了后群友们私下分享的。 张汐颜飞快搜索,查到的全是两性低俗且没实质内容的话题。她瞄了眼时间,果断翻墙出去搜索查找。 柳雨的笑容僵在脸上,看向张汐颜的眼神都不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翻墙的?” 张汐颜说:“上学的时候。”她略感意外地问:“你写论文查资料不需要吗?” 柳雨微笑,拒绝回答。 很快,张汐颜不仅查到了图文并茂的解说图,还翻到了超大尺度网站,不仅跳出了图片,还有电影。 柳雨心说:“姐姐,你是真的牛掰。” 张汐颜一言难尽地看着电脑里播放的三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其中还特意拍摄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湿漉漉的,女演员把不明液体沾在手上,又伸长舌头舔手指…… 她一阵反胃,“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对柳雨说:“别想!你给我背清心咒去。” 柳雨眨眨眼,不解地问:“怎么了?”这么大尺度的,现在很少见到的。姐姐,是你特意找出来的。 张汐颜起身,到沙发边继续看书。 柳雨困惑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把之前张汐颜看过的画面再看了遍,突然想起张大佬好像有点小洁癖。 她关上电脑去到张汐颜的身边,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张汐颜,轻轻咬咬唇,问:“这种尺度的,你接受得了吗?” 张汐颜心说:“受不了,还反胃呢。”她感觉到柳雨一动没动地坐在身旁,还继续盯着她,倔强地坚持着。她无奈地扭头看去,迎上的是柳雨写满邀请和诱惑的目光。此刻的柳雨特别的妩媚撩人,仿佛把风情都刻到了骨头里又再随着夜色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像一条充满魔力的细网缠向她。 她的视线落在那红艳柔软泛着光泽的唇上,经常玩亲亲的后遗症出现了,看到就想亲。 她轻轻点头,表示:“还成吧。” 柳雨慢慢凑近…… 作者君默默地把【以下省略五千字】贴在了那个打着禁字马赛克的地方。 …… 深夜,激情五千字过后的张汐颜平静下来,安静地蜷在柳雨的怀里。她闭着眼,浑身放松,体内犹带余颤,指间沾着不可描述的透明液体,不是她的,是柳雨的。她悄悄地放在鼻间闻了闻,不难闻,也没有不适感,反倒是有种在喜欢人那里悄悄干坏事的窃喜和愉悦,很亲近很亲密的接触,仿佛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距离都拉近了。 …… 清晨,柳雨坐在教室里盘腿保持打坐的造型,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如既往高冷淡然看不出半分异样的张汐颜,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几个小时前张汐颜动情时低喃轻吟的柔顺妩媚的模样。 她家汐颜宝宝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她家汐颜宝宝在别人跟前面是高冷不可靠近的大佬,在她面前乖得任由她这样那样还会主动地搂着她,轻喊她的名字,虽然后面还会跟着“轻点”两个字…… 忽然,张大佬一记冷眼杀过来,强大的压力让柳雨瞬间绷直了身子。 柳雨:姐姐,你别吃完不认账。 张大佬收回了视线,但是压力越来越强,压得柳雨不得不收起心思去抵抗这股力量,过了好一会儿压力才消失。 旁边的柳雷悄悄地与柳雨拉开了点距离:你听师妹的课还敢走神发花痴,没把你打变形真是手下留情。 他得保持距离,以免被柳雨连累误伤。 上午。 张汐颜在黎未的宅子里镇守拆除工作。 随着挖掘的继续,阵基不断被挖出来,而每个阵基下面都养着灵蛊王,且数量不是一只两只。 她不禁在想,如果没有她和柳雨接手后续清理工作,应龙部落的人洗劫完宅子带走东西便扔下烂摊子一走了之,失去法阵的压制,裹在灵蛊王表面的封印坚持不了多久。一只灵蛊王跑出去失控都是灾难,更何况是一大窝。这又是在人口众多的市区。 她有种预感,黎未还埋有杀招。 如果她遭遇不测且后继无人,那么她会做什么? 甘心就那么死去,让残害她和她部族的人就那么逍遥在外?让被应龙部落渗透的民宗协就那么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可是能把自己和恋人一起填阵眼祭祀的狠人。 她在阵基拆除过半,法阵已经全部失去效用过后,再次探查地下,赫然发现地下更深处竟然还藏着一座巨大的幻阵。 她把挖出灵蛊王的地方做上标记,用线连起来,很快,一座血祭大阵出现在纸上,阵眼正好是宅子里那口封了的阴井。黎未是要用灵蛊王冲开阴井,引发血祭大阵的力量,祭品是什么,阴井底下的那些阴间鬼物还是城里的人?又或者都是。如果没有宅子没有遭到洗劫,她找回乌玄,从阴井离开,这时庚辰带着应龙部落的人追过来——黎未很可能会再发动一次血祭大阵,把庚辰连同应龙部落追杀过来的人灭在这里,如同当年花祭部落灭杀掉庚辰真身的那次。 那样的大阵发动起来,覆盖范围绝对不会只在这座宅子。 张汐颜叫来罗钜,告诉他,拆完阵基之后,叫挖掘机进场继续往下挖。 罗钜告诉张汐颜,有监管单位过来,找他们要施工证。他给了张汐颜一张盖了章的勒令停工的通知单和一张罚款单,说他们的拆除工作没有申报,有违章行为,污染了环境。他说:“就是……要钱。”他比了个数。 张汐颜直接把两张单子撕了,说:“阵基拆完,把灵蛊王全部运回花祭部落,地下的大阵不动了。”原定一周拆完,她得赶回老宅去把挖祖宗们出来,没那么多空耗在这里跟那些人扯皮。如果没人干扰,挖掘机进场,两天时间就能把地下的东西刨出来,到时候摧毁后再填埋就完事了。有人从中作耿,挖掘机能不能进得来都难说。到时候她用非正常手段强行进场,又一堆人骂她祸害普通人。罗钜他们现在干这活,危险还没钱拿,她还得花大笔钱去买封印材料。吃力不讨好倒贴钱还要挨骂罚款,谁爱干谁来吧。 罗钜点头应下。他再次领教了小老板的暴脾气。 灵蛊王全部挖出来后,由张汐颜再次封印严实,全部装车,由柳雨亲自押车送回花集村。 灵蛊王是好东西,柳雨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张汐颜不需要,她们也得给后人留点。 宅子拆得只剩下建筑废料,地面挖得坑坑洼洼,所有院墙连是墙基都一起挖了出来。 张汐颜让他们买了砖,准备彻上高墙再装上防盗的刺网,防止有人翻进来出事。她再布下封印,以后有人买了地皮开发,见到印封石就知道这里有东西,会请懂行的人来清理地下的东西,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伤亡。 砌墙的砖上午运来,监管部门的人下午就过来了,明确告诉他们没有施工证不能开工,强令他们停工。 罗钜去办过施工证,办、证、的、人告诉他,先把罚款交齐。 罗钜:“……”拆自家的宅子要办哪门子的证? 拆宅子不、办、证,现在砖运到场要砌围墙了,施工证拿来,没证,不准砌。 罗钜问交齐罚款后多久能办下来证,告诉他按照审批流程办,时间,很快,但到底多快,看情况。 他们又给罗钜开了一张罚款单,还来了媒体拍照和拍摄报道:“我们现在正在九黎集团总裁柳雨名下的豪宅前,目前已经全部拆除完,砖已经运到场像是要建院墙,我们了解过他们没有任何施工报建,没说要改造什么项目,经过热心群众举报,执法部门来到了现场……”记者又去采访砌墙的泥工。 泥工是罗钜在天桥下找的,按天算钱的。 监管部门的人告诉泥工,“不准砌了,这是违建。” 张汐颜如果是普通人盖自家宅子或者是搞项目开发,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耗时间跑手续,可现在她家祖宗还等着埋回陵墓里去,在外面浪久了是真会吃人的。 媒体见到张汐颜的穿着,以及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就知道是主事的,当即涌上来连珠带炮地发问,问她为什么没有施工证还要开工。 伙计们当即上前把他们挡住。 张汐颜吩咐罗钜给工人们结完工钱,把没用的材料都退回去,直接走人。她先回去收拾行李,搭乘飞机回老宅。 罗钜当场给工头结算了全部工钱,带着伙计们把家什工具仪器全都搬上车,毫不停留地赶往小老板的老宅。那还有个大工程要干。 他们走得特别麻利,留下一个挖成废墟的施工现场。 一堆监管部门的执法人员以及他们带来的新闻媒体留在工地外,一个个满头雾水:这么大的项目就撂挑子不干了? 罗钜和张汐颜都给柳雨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柳雨立即安排助理去跑手续,把这宅子的地皮转走,不要留在她的名下连累她。 她忐忑不安地给张汐颜打电话:“汐颜宝宝,会不会出事呀?” 张汐颜淡声说:“出事会有民宗协的人出来解决。”胡乱伸手要钱,当心把自己的命要出去。 柳雨想了想,暗撮撮地给吴凤起打了个电话。 吴凤起立即亲自带着人去查看,挖掘机进场,然后挖到了地下建筑,几番探测过后,吓得马上给张汐颜打电话想把人请回来,张汐颜压根儿没接他的电话。他再找人一查,一个小科长,认为九黎集团那么有钱,之前还闹出那么大的事,肯定是因为得罪了人,柳雨又是外地来的生意人,没根基没本事,想找她要点钱花。那科长还不是主管建筑这一块的,那些部门他都打好招呼了的,压根儿没注意到这还有个八杆子远勉强擦着点边的…… 吴凤起气得让人把那科长给抓到了工地,让人按在大阵上。 科长见到大阵上精美的图案,还以为是地下古墓,又见周围这些人的阵势不对,颤颤兢兢地说:“他们是在盗掘地下文物吧?” 民宗协的人恨不得把他给剐了。 一个年轻点的气不过,指着他说:“张汐颜当时要是把你活剐了,我得替全城人谢谢她。” 上古巫神搞的血祭大阵,那发动起来得祭多少人? 如今,能够兵不血刃地拆这东西的只有张汐颜。她有多难惹,大家可都是领教得够够的了,你一条小虾米直接正面跟人家刚上。 张大佬,您呼死他得了呗,您把大阵拆了再走啊。 有人吓完了,当场找到吴凤起辞职。这工作没法干了。这样下去他们即使躲过前几波,也不见得躲得过后面的。都说青城山九老洞的那小子傻,现在看起来人家多聪明,见势不对,早就辞职回家天天拍风景美食照发朋友圈,再看他们,朝不保夕的多可怜。 吴凤起亲自给张汐颜打电话。 张汐颜告诉她,她刚下飞机往老家赶。祖陵里的老祖宗挖开山体跑出来了,一座被幻阵封起来的血祭大阵暂时没有老祖宗们乱跑的危害大。只要应龙部落的人别跑过去发动大阵就好。她还友情提醒了句:“院子里的那口井是黎未准备用来离开的通道。庚辰如果准备充分的话,很有可能发动血祭大阵从那里回老家。”虽然从这里走的可能性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但是也有可能的嘛,毕竟阴井能封就能开,跳进去就能借道阴司往鬼国去。她这不算是忽悠,顶多就是给吴凤起一点点压力。 吴凤起:“……”他挂了电话,在那小科长的双肩上拍了拍,说:“你自己看看吧。” 小科长还有点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才发现这地方黑得吓人,有黑气渗出来弥漫在地表。这里的所有人双肩和头上都燃着火焰,身上还戴着好多发光的东西把靠近的黑气逼退。地下的那挖开的疑似古墓的古文物上面布满扭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像血又像浑身流血的蛇在流淌涌动。 吴凤起挥手,让人把他扔出工地。 民宗协的人见到那人身上的阳火都被吴凤起扑灭了,他一个普通人又在这煞气横生还有蛊瘴没有清理干净的地方待过,都知道活不长了,这才觉得解点气,直接扔出去。 吴凤起说:“拆不了。只能在外面下一层封印封起来,再把地表布风水局把这里的煞气镇住。”可这样一来,始终留个隐患,得时时堤防不说,又得花好多钱。 他的手机铃声响,一看是张汐颜打过来的电话,立即接通。 张汐颜报了一个数给他,说:“吴老,你们要是愿意出这个价,我可以过来一趟替你们把地下的阵拆了。”她刚想起修祖陵缺钱,正好可以从这里划拉。 之前张汐颜还在花钱倒贴拆阵,这会儿狮子大开口问他们要钱拆了。吴凤起心累,还得应承下来,然后回去写报告申请资金。 张汐颜还表示:“感谢吃拿卡要。” …………………………………………………………………………………………………………………………………我太南了,太不容易了。一点亲亲都不让有,河蟹和钳子也砍了,然后还要凑字数才能提交得了修改…………………………………………如果大家好奇攻受,大概就是柳雨的攻,张汐颜意思意思地反攻一把就心安理得地受了。…………………………………张大佬是万年受。………………………………… 第124章 柳雨把灵蛊王和众多封了灵蛊王的雕塑运回花集村后, 花集村的村民们沸腾了, 发自肺腑地感谢花祭神。 柳雨则对着那些被封印起来的灵蛊王直犯愁:放哪呀?这些东西跑出去一只都会很要命。万一有谁起歹心把灵蛊王弄出去害人会连累到整个村子。规矩得立起来, 灵蛊王还得要人看管。 柳雨想到了黎重和黎晨父女。 她通过花神蛊与黎晨的花神蛊感应, 把他们叫回来, 又打电话给刚回老家的张汐颜请她帮忙建造一个安置灵蛊王的场所。这个场所要设置重重关卡,一来要防止灵蛊王逃走, 二来也要防止别人来偷灵蛊王, 最好还要设置个传承考验什么的,没有修炼花神蛊的人难以得到灵蛊王。 张汐颜应下,让柳雨看守好灵蛊王,她得先把老宅的事安排好, 然后拆了黎未宅子底下的大阵再过去。 罗钜他们一行才跑到半路就接到老鲁的老婆打来电话,向他们求救。 老鲁死后,事务所赔偿了大笔抚恤金,柳总又给了大笔钱, 兄弟们还凑了些, 原想着他的老婆孩子有了这么大笔钱够在省会安家落户和供孩子好好上学读书, 怎么都不愁吃喝的。然而,老鲁的老家在一个宗族风气很重的地方,他没了,他的父亲兄弟就来吃上他家的绝户了。老鲁死后财产应该归鲁家所有,什么女儿没有继承权, 跟娶进来的媳妇没关系, 媳妇是外人, 钱应该由老鲁的父亲和兄弟分。大冷天的,又闹起来了,老鲁的媳妇被赶出去了,女儿则被老鲁的父亲留下了,说哪怕是个赔钱货,也是鲁家的人,养大后还能换点彩礼钱。 旁边角落里,一个小伙子小声说:“罗哥,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边是鲁哥的老婆孩子,一边是鲁哥的父亲兄弟,哪边都是他的血亲。他们跟着鲁哥出生入死过,要是鲁说的家人遇到难处,那肯定是能帮则忙,可他们自家人闹起来,这怎么帮? 罗钜应下,说:“嫂子,我这就带着兄弟们过去。”他挂了电话,扭头对那小伙子说:“什么家务事?吃绝户叫家务事?鲁哥是在张爷家门口没的,这事要是让小老板知道她不会不管的。他们吃鲁哥的绝户,我们要是不管,闹到小老板跟前,你看小老板削不削人?”他当即吩咐运送器械仪器装备的兄弟们继续赶往老宅,他则点了几个身手比较好能打的兄弟们直奔老鲁的老家。 罗钜与伙计们调到一个频道,说:“兄弟们,鲁哥的骨灰是我从车座上一点点刨下来的,他出殡的时候,是我亲自送他入的坟。鲁哥的父亲是给过抚恤金的,我亲自送到他手里的。给鲁哥老婆孩子的抚恤金关他那些兄弟什么事?咱们兄弟出生入死的,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吗。孩子可是亲生的,那么小,爹没了,妈被赶走,原本该她的钱让爷爷叔伯们抢走了。这事要是落到咱们自己头上,咱们能乐意吗?” 当即就有人说了:“罗哥,把大侄女接出来吧,咱养。” 又有人说:“对呀,接出来跟着小老板学点本事,往后谁再欺负她,自己打回去。” 罗钜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关了频道,又给张汐颜打电话,询问怎么安置。 张汐颜问:“多大了?” 罗钜说:“十一。” 张汐颜又问老鲁老婆的情况。 罗钜是去见识过了。他们那地方真是把嫁出去的女儿当成泼出去的水,娘家人都不管的。现在因为农村娶老婆困难,老鲁还在办丧事,说亲的就找上门来了,老鲁的岳父一家轮流上来劝改嫁,说彩礼都谈好了,二婚又是死了老公不吉利彩礼比较少,二十八万,已经谈好了。老鲁的老婆不想嫁,被夫家人和娘家人逼着嫁,还是他出头把这事给摆平了,没想到现在又闹起来了。她挺传统的,就是老公孩子一亩三分地。 照理说,那边是血亲,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插手。张汐颜见过张道昆身上的伤,见识过落难的时候有些血亲谋财起来比仇人还狠。老鲁的抚恤金很厚,即使是在一线城市置套房产安家也够了,在农村那地方更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宗族风俗重的地方,有时候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会吐。 她说道:“老鲁留下的房子不要了,但我们给了多少抚恤金给他的老婆孩子,一分不少地全部要出来。你们把他的老婆孩子带到我这来。” 罗钜应了声:“哎!”说:“谢谢小老板。” 张道昆等张汐颜挂完电话,说:“小姑,咱们给过抚恤金还要管后面的事吗。” 张汐颜说:“老鲁、罗钜还有伙计们确实挣的是卖命钱,但这里面还有情分。老鲁死的时候,我已经接收了二哥的生意,他是看在往日跟着二哥的情分暗中保护嫂子他们没的,死在二哥的家门外,被庚辰一刀变成了灰。罗钜他们替老鲁的妻女出头,看的是曾经跟老鲁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 她顿了顿,说:“张家村没了,我和三姑奶奶没出来,三姐和四哥逃回祖庭,柳雨、罗钜还带着兄弟们守着事务所。我去到事务所的时候,他们被淮阳龙家的人围攻全部受伤倒地,但没有一个人低头认怂。他们知道二哥没了后,跟我说,要为二哥报仇,不要命也要为二哥报仇。”她看向张道昆,说:“如果你当初找的不是张义容或四哥,而是他们,他们拼死都会护住你。” 张道昆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张汐颜说:“我把老鲁的遗孀交给你安顿。” 张道昆应道:“好。我会安顿好她们的。” 张汐颜问:“你知道你二叔的腿是怎么没的吧?” 张道昆说:“知道。二叔跟我讲过。” 张汐颜说:“那次进山,你二叔折了一双腿,伙计们出来后都不成人形了,可一个没少,都活着出来了。他们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相互依靠熬了将近两个月,一直熬到我爸进山把他们带出来。困住他们的幻阵,我曾经在民宗协昆明办事处也布过。半天时间,昆仑办事处里活着出来的人不到十个,死掉的人数以百计。”她对张道昆和张道颍说:“他们把命交给我们,我们就要对得起他们。” 张汐颜带着张道昆和张道颍先是搭乘飞机到省会,歇了一晚,第二天上午转高铁到县城,再乘坐的士到镇上,他们吃过午饭便往张家村去。 他们刚出镇子,就见往张家村去的乡道上停满了车辆,其中很多外地牌照的车,各省的都有。车子旁边三三两两地聚了不少人,有穿道袍的,有穿太极练功服的,还有日常休闲打扮的,五花八门。 张汐颜觉得奇怪,给掌派大师兄打电话询问情况。 掌教大师兄很诧异地问:“你不知道?” 张汐颜问:“什么事?” 掌教大师兄说:“镇山道派有人向道门各派求助,请大伙儿清剿祖陵里跑出来的蛊尸,还附有千年蛊尸照片。”又给了她一个定位,让她赶紧过去,告诉她有蛊尸从张家村跑到别的村子。 张汐颜当即赶往距离张家村不太远的一个小山村,就见村子里的村民都撤了出来,人心惶惶的,道门中人把村子围住,各种符阵、法网拉得比蜘蛛网还要严实。 有祖庭的弟子早就等在村外,见到张汐颜便迎过去,引她去见掌教真人。 村子里发出一声发狂的蛊尸啸声,那声音浑厚有力声音似海浪般阵阵袭来,明显是以内家真气发出来的。 沿途的道门中人纷纷朝张汐颜望去,不少人咒骂镇山派养蛊尸害人是邪魔歪道。 掌教真人带着祖庭的人跟来自天南海北的那些人站在村口。 他们的前面就是拉起的挂满法铃的符阵和法网。 风吹动法铃声,大量的法铃一起响,那声音吵得她都满心烦躁脑子嗡嗡直响。 村里的蛊尸狂躁地发出不绝于耳的咆哮声,它的中气都极足,显然生前道行不低,现在也没有完全沦为蛊,还能够运转体内的真气。 掌教真人见到张汐颜,告诉她:“你三姑奶奶布下的封山法阵被人毁了一角,有蛊尸闯进村子里,有两户人家遭难。” 张汐颜轻轻点头,一股力量从她的脚下传递到地下,紧跟着大地震颤,那些响动不已的法铃像是遭到极大攻击纷纷炸裂。 村子里连续发出好几声蛊尸啸声,那声音的穿透力极强,震得人耳膜作疼。 惨叫声和打斗声从村子里传出,似乎是蛊尸与人打斗了起来,且有人遭遇毒手。 周围的人觉察到异样,脸色大变,纷纷出声喝斥,问张汐颜要做什么。甚至有人朝张汐颜发起攻击,但被掌教真人和祖庭的人拦下。 张汐颜仰起头,发出尖厉的啸声。她的额头浮现起气旋,那啸声盖过蛊尸发出来的声音,一潮潮一浪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村子里的蛊尸也发出了啸声回应张汐颜。 远处,张家村方向的大山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啸声,山林间群鸟惊飞,充斥满恐怖气息。 不远处出现一具蛊尸的身影。它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如同烂布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款式形状。它的皮肤呈墨绿色且角质化,眼球外鼓瞳孔和眼珠子都全是漆黑色没有眼白,嘴边长有锋利的犬齿状虫牙,看起来格外凶悍恐怖。 它冲着周围的人群露出狠厉的模样发出威胁的嘶吼,又似乎很焦急,不断地朝着张汐颜的方向望去。 张汐颜止住了啸声,抬眼看向这位蛊尸祖宗。它脖子上的铜牌还在,上面刻有它的身份和棺材位置编号。这是她家第二代祖宗。她的视线对它对上,原本还在嘶吼的蛊尸安静下来,看向张汐颜的眼神极具人性化,仿佛认识她一般。 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各位同道,请帮忙铲除蛊尸。我们家可是名门正统,怎么能养这些东西呢,造孽呀。” 张汐颜扭头看去,只见告状精叔公一副饱受刺激的模样老泪纵横。她心说:“张家有你这样的子孙才是造孽。”她对张道昆和张道颍说:“跟紧我。”说完朝着祖宗蛊尸走去。 张道昆的腿都吓软了,摔倒在地上,喊:“小姑。”就算是祖宗,那是要吃人的,没见它的嘴巴周围全是血,牙齿上还挂着碎肉吗。 张道颍去拉张道昆,“大哥快起来。” 张汐颜回头看向张道昆,说:“蛊尸可怕吗?你留下来,这里会有人要了你的命。”她又朝张道昆身后的那些道门中人看去,“任何一个门派的祖庭重地出了乱子都只会自己私下解决。自揭老底广邀天下同道前来,怕不是要自掘坟墓。”她的话音落下,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她的身上迸发出来。 叔公哭到一半,砰地一声炸成了碎块,周围十几米范围全是碎肉渣子和鲜血,旁边的人都被溅了满身鲜血和碎肉,一时间场面惨烈无比。 张道昆和张道颍都吓住了。 有一名脾气暴躁且修为高深的老者大喝声:“妖女!”拔出身后背的剑就朝着张汐颜刺去。 张汐颜空手夺白刃,一把将剑夺过,再横剑一削,又一掌将人打飞。那人摔倒在地上,脖子处的鲜血往外喷涌,口鼻中都在冒着血泡。张汐颜连头都没回,对着那人将手里的剑投掷过去,剑斜飞过去,从眼窝里扎了进去,没进去十几厘米。 有名年轻人大喊声:“师父!”飞奔过去。 一名祖庭低声对张汐颜说道:“这是岭南的白衍先生。” 祖庭里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喝斥道:“汐颜长老,你这是做什么?” 掌教真人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老道长怒声说道:“养蛊为祸,难道还要包庇他们镇山派不成?” 张汐颜拉起摔倒在地上的张道昆,又牵着张道颍走向蛊尸。 有符绳和法网阻路,被她直接撕毁了。 蛊尸祖宗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汐颜,那眼神流露出人的情绪,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 那老道长见到张汐颜还朝蛊尸去,怒声喝斥:“张汐颜,你这是做什么?” 张汐颜环顾四周,来了很多人,把村子都围起来了,人山人海的。他们的衣服和气息五花八门,人群里混有很多应龙部落的人。她看向那位老道长,说:“您不用急于撇清关系。”她淡淡地扫了圈周围的人,平缓的声音以真气传出:“引蛊尸出阵做文章,再一呼百应聚集人手上门清剿,好手笔。”她缓缓伸出右手,做出虚握状,古老的祭祀吟唱声自她的口中传出,悠悠扬扬的格外悦耳动听,一股异样感自她的脚下弥漫出去,朝着四周蔓延。 有人大喊着:“阻止她。”人群中,有人奔出来,杀向张汐颜,更有弓箭和暗器朝着张汐颜飞去。 “砰”地声□□声响,有子弹飞向张汐颜。 枪响声引起极大的震动。道门中人都是拼法术拼本事,不用现代武器的。 又有人喊:“对付这种妖女,不用跟她客气。” 箭和暗器、子弹像穿过透明的虚影一样穿过张汐颜,打在了人群中,顿时伤了好几个。 与此同时,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响起,那些攻向张汐颜的人痛苦地摔倒在地,他们身上的筋都鼓了起来,有血珠子从他们的体内飞出,涌向张汐颜的掌心,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他们就变成了干尸。他们死得极为痛苦,佝偻着身子,面目扭曲,嘴巴大张到至极。 那就像诅咒般以张汐颜为圆心朝着周围扩散,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迅速变成干尸死去。 大量的血珠从四面八方飞向张汐颜的右掌凝聚成一颗晶体状的鲜艳如血的珠子,龙气自珠子里溢散出来形成一条条龙形虚影缭绕着珠子。 顷刻间,村子附近多了几百具形状凄惨的干尸。 张汐颜的掌中多了颗龙眼大小鲜艳如血璀璨夺目的珠子。一如既往平稳淡然的声音自张汐颜的口中溢出:“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与应龙部落的恩怨跟你们无关,你们走吧。”那诡异的气息从四周飞快地缩回到她的脚下,又再消失不见。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过于震惊忘了动弹还是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但一个个充满了惊骇恐惧。好半晌,才有人叫了声:“张汐颜,你——” 张汐颜没理他们,踩着脚下的干尸,牵着张道颍,领着张道昆和尸蛊祖宗朝着张家村方向走去。 人们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张汐颜身后的千年蛊尸,直到他们走出村子上了山消失在山林中,才慢慢地找回声音,重新将视线落回到地上的那些干尸身上。 一阵风吹来,那些干尸像是难以承受巨大的力量,他们的尸体连同身上的衣服饰物全部碎成粉沫被风吹散,不留半点痕迹。 寒意瞬间从他们的脚底直冲头顶渗透全身,一个个后怕不已。 他们再看向张家村方向,只觉那地方宛若噬人的猛兽,埋藏着不知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危险。 掌教真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宣布一句:“祖庭从今往后不再插手镇山派的任何事。”带着门下弟子离开。 要说之前他还怀疑张汐颜是黎虫虫,如今见到那具蛊尸对张汐颜的态度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上古神灵间的较量,不是他们区区修道几十年的人能掺合得起的。 第125章 张汐颜领着蛊尸祖宗、张道昆和张道颍兄妹沿着山间小道往张家村方向去, 沿途随处各见的法阵、符布、符箓、以及各种驱魔式样的东西, 真正的好东西几乎没有, 绝大部分都是样子货。那些贴在树上的镇尸符,画功比她当初卖给别人心理安慰的符还要差。布阵的枣木钉是确实是枣木制成的, 但连道符纹都没刻,不带任何磁场和法力, 没有任何效用,就是根普普通通的木头钉子。法铃和法幡有很重的香火味, 但是几乎没有什么磁力,仿佛是对着没有真神的泥塑用香火熏过后就拿来用了。 前面有年轻人打闹的声音传来,还有人在吹嘘宝剑和剑主,意思是不管是千年僵尸还是千年厉害鬼,遇到这剑都一剑一个,对付张汐颜绝对不在话下。张汐颜好奇,特意绕过去想看看是什么绝世神兵, 就见三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被一堆人簇拥着。 三个年轻道士, 一个很是高冷地坐在盘旁的岩石上打坐, 他突然睁开眼, 盯着手里的罗盘,然后顺着罗盘指引的方向朝着张汐颜所在的方向望来, 吓得瞳孔都收缩了几下。 另外两个年轻道士则站在一起,一个一副矜持而又谦虚地在人群中享受众星拱月, 另一个年轻道士则有些巴结的意味。三个道士背的都是剑, 高冷道士背的是金剑钱, 铜钱制成,长六七十厘米,表面泛着淡淡的微光。谦虚道士则是抱着把玉剑,灵光缭绕,似乎刚从蕴养之地拿出来。另一个则是背的七星剑,精钢所铸,几千块钱一把的那种。 张汐颜便明白了,他们吹嘘的剑大概就是那把玉剑。 玉都很脆,易碎,制成的剑,稍微不注意摔在地上可能就坏了。一般来说是作为法器使用的,而且是属于法术攻击系的。使用这种玉剑,必须得道行高深,以剑为媒介引周围灵气然后用灵气形成剑意,斩尸杀敌。谦虚道士比张道昆和张道颍稍微高点,但也只在聚元境,勉强使一招还行,且威力不会太大。遇到她家老祖宗这级别的尸蛊,连挠痒痒都不够。这十几人加在一起都不够她家老祖宗吼几嗓子哈口气的。 那拿金钱剑的高冷道士站了起来了,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他喊了声:“师弟。”声音都变调了。 张汐颜懒得跟他们计较,对张道昆和张道颍说:“走吧。” 众人听到高冷道士的喊声,扭头朝高冷道士看去,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转身绕开路往山上去的张汐颜,顿时激动得大喊:“别让他们跑了!” “抓住张妖女!” 高冷道士:“……” 张汐颜:“……”她突然明白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妖精遇到人群就跑是为什么了。打吧,这就跟一米八的大汉去幼儿园欺负小朋友没区别,丢人。不打吧,他们还冲上来又打又骂。 谦虚道士将剑竖在胸前,飞快念咒,运气,剑上灵光大盛。他大叫一声:“斩!”剑里飞出一道灵光迎着张汐颜飞去。 张汐颜:“……”有蛊尸祖宗不斩,你斩我。 她抬手化去剑意,朝一剑掏空真气脸色煞白的年轻人看去,真怀疑是他太优秀,他家黑心长辈为了祸害掉他换别的孩子上位,把他派到了这里来当炮灰。 一群人叫喊得非常凶,他们跑出去几米远,就见三个年轻道士都没动,然后纷纷扭头招呼他,激动无比,道长,你斩妖除魔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施展你们手里的剑,给这妖女点厉害瞧瞧,上吧。 蛊尸祖宗别看长得一副鬼样子,遇到他们这样的,很不屑出手,把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仙风道骨范。 张汐颜释放出花神蛊,让它们潜入地下顺着活人和蛊尸气息追逐过去,以道门封山和蛊尸活动的范围为限界,以花神蛊布下幻阵,将附近的几座山头都控制起来。 她面前的这群人原本还吵得很凶,但突然间就像是站着睡着了,又像是进入了梦游状态,迷迷糊糊地呆站在原地不动了。 张道昆和张道颍上一刻还见他们气势汹汹的,以为他们要冲上来被自家小姑收拾了,下一秒就见他们跟中邪似的呆站在原地不动了。 张汐颜对张道昆和张道颍说了句:“走吧。”她走了两步,发现本该晕在原地的蛊尸祖宗竟然没事儿般又跟上来了了。她诧异地看向蛊尸祖宗,蛊尸祖宗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看着它,对她对视两秒,又看了眼周围,眼里流露出困惑,然后很恭敬地作了一揖,似在询问她怎么了。 张汐颜心说:你祖宗就是你祖宗,成为蛊尸都这么牛掰。 她默默地扭头往张家村方向赶。 蛊尸祖宗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张道昆和张道颍见到这么凶悍的蛊尸都被小姑收拾得服服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张汐颜他们往张家村去的时候,掌教真人以及来自五湖四海各门派的人也都往山下去。他们到了山脚下的镇上,就近找了家酒楼包下来,等待那些被派出来的弟子回来的同时,也在商议镇山派养蛊尸和张汐颜修炼巫蛊之术的事。 那妖女已成气候,想要对付已经不易。 这时候大家又都怪罪到掌教真人身上,如果没有他的包庇维护,趁早消灭掉她,也就没有如今的祸事。各派联合起来逼迫祖庭,要他们给个交待,要求他们必须铲除张汐颜。 大家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站在窗前望着张家村方向的风水先生幽幽地说了句:“你们没发现自我们下山后,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下山吗。” 也在此时,张汐颜、张道昆、张道颍和蛊尸祖宗已经到了张家村外。 张汐颜让张道昆和张道颍休息,她则将那些受到幻术控制的蛊尸和人都往张家村方向召聚过来。那些被蛊尸啃食的人的尸骸,也都让蛊尸连遗物带尸骸一起扛回来。她还让那些受幻术控制的人把路上遇到的尸骸一起带回来了,自己也放出花神蛊去搜寻山里的死难者,发现后用花神蛊裹着抬回来。 入夜时分,眼神呆滞的人们和抱着尸骸遗物的蛊尸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张家村。 张道昆和张道颍正在吃带的干粮,忽然听到有好多脚步声响起,抬头就见到荒废的庄稼地、山林里跟丧尸围城似的涌来大量的蛊尸和人群,吓得他俩飞快地跑到张汐颜的旁边,抖得不成样子。 很快,他们就聚集到了张家村的废墟上。 废墟下有很多蛊尸挖出来的洞,甚至形成了塌方,地下还有蛊尸活动,但因为有张汐颜放出花神蛊布幻阵,那可怕的力量让它们本能地感到恐惧,全都安静地蛰伏起来,没敢动。 张汐颜让蛊尸和人群分开,又把应龙部落的人和其他人分开,然后取出纸笔开始给他们登记身份。 她问,对方答,挨个做记录,来自哪个门派,名字,道号,出生年月日,身份证号,师承何人。 道门中人问完,又问应龙部落的人,容易触发禁制灭口的那些问题,她一个都没问,就问他们的姓名、出生年月、身份证号、现属哪个门派。 她登记好以后,把应龙部落的人全部抽光精血魂力将他们变成了灰烬,又将收集到的珠子交给蛊尸祖宗,让它拿去分给那些饥饿的蛊尸祖宗们填肚子,吃完后老实待在地下别出来。她又用驭蛊术给所有的蛊尸都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张道昆和张道颍兄妹俩挤在一块儿,看着自家小姑捧着本子跟查户口似的挨个给那些中邪的人做登记,都觉得小姑好牛掰又好可怕,又很好奇小姑是怎么办到的? 人太多,一千多人,张汐颜登记完已到深夜,张道昆困得靠在背包上睡着了,张道颍趴在张道昆的腿上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她把兄妹俩叫醒,让他们跟着她下山。 张道昆和张道颍满脸茫然:深夜了,还下山呀。 张汐颜指指那些还在中了幻术呈呆滞状的众人,说:“我得把他们送下山去。”原本有一千多人,里面混入将近半数的应龙部落的人,全被她抽走精血魂力喂了祖宗,如今剩下七百多人。 兄妹俩听得小姑要走,吓得打个激灵,顿时醒了,飞快地收拾起背包就要跟着小姑走。他们半点都不想跟蛊尸祖宗们待在一起,那很可怕的。 半夜三更,张道昆打着手电筒,带着妹妹跟在小姑身后,在他们仨的身后是长长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群神情呆滞的人抱着被其他人杀死,或者是被蛊尸啃食过的尸骨下山,那情形比恐怖片还要恐怖,吓得张道昆上了好几趟厕所,同时也明白小姑为什么要连夜下山。 夜里,好用幻术,好遮掩。大白天的,这么长的队伍,没有夜色遮掩,还有阳光和紫外线杀伤花神蛊,太费劲。 那么多人没下山,山里又都是蛊尸。蛊尸畏惧阳光和紫色线,白天只在阴暗的地方活动,到晚上那可是会满山遍野地跑的,再加上还有一个张汐颜在捣鬼,他们是真怕张汐颜拿山里的人喂了蛊尸。 谁都坐不住,也不敢耽搁,得想办法救人。 他们焦急之下,想要再组织进山救援,但是好几座山头,又山高林密杂草丛生,还随时会有千年蛊尸出来,很可能救人不成把自己折进去。等天亮?到天亮,尸体都没了!必须增援。眼下离得最近的能够派出增援力量的就是祖庭的民宗协。民宗协那边已经连夜调派人手赶来。 哪怕掌教真人说了不管镇山派的事,这么多人陷在山里,他想不管也不成。祖庭迫于压力,也只能传讯回山,让增派人手下来。 半夜,支援的人手到齐,他们正准备进山奔赴张家村直捣黄龙,就见张汐颜领着长长的队伍下山了。 负责侦查的人见到张汐颜身后的队伍都吓完了,赶紧飞奔往回赶,汇报情况。 张汐颜到了山脚,就见山下亮着车灯,又聚集了近千之众,足足愣了好几秒。她心想,如今交通发达,召聚人手也确实够快的。来支援的人里穿着祖庭道袍和民宗协服饰的人各占一半。 巫蛊、蛊尸,天下所不容。应龙部落把张家村里的蛊尸拉出来遛了圈,祖庭都被裹挟了进去。祖庭就在张家村旁边,一旦蛊尸为祸,首先祸及到的就是祖庭,他们没有立场不铲除蛊尸,而其他各派也逼祖庭出头打前锋啃她这块硬骨头。 只够一辆车行驶的乡道上挤满了人,一边是张汐颜和身后长长的队伍,一边是准备上前救援的人们。 各派大佬闻讯赶来,一个个对着张汐颜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活撕了她。 张汐颜提高音量向在场的人传讯,“下午在周村,镇山派张珓和岭山白衍死在我手里,另有应龙部落二百九十四人被我灭成灰。封山之后,应龙部落死三百一十五人,其余各派无人员伤亡。封山之前死去的人,尸骨遗骸我都带下来了。我身后的这些人中了幻术,醒神香加上法铃可解。”她说话间,抬手扬了扬手里的名单,说:“名单在这里,自己核对吧。” 掌教真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把名单递给掌教真人,然后突然抬起右手,古老的吟唱从她的嘴里传出,恐怖的气息自她的脚下蔓延开,朝着人群笼罩过去。 周围的人见状脸色大变,不少人第一时间挥动武器朝着张汐颜攻去,但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 人群中,发出变了调的惨叫,一个个人痛苦地倒下,身上的血肉飞快干枯,与身体接触的衣服饰物和拿在手里的武器以肉见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朽坏最后化成粉末碎散开…… 转瞬的功夫,地上躺了五百多具变成干尸又化成粉沫的尸体,张汐颜的手里多了颗被龙气缭绕璀璨似珠宝的血红色结晶状珠子。她又报了一个数:“应龙部落,五百二十三人。”转身往山里走去。 不少道门中人气得浑身发抖,怒声大骂:“妖孽!” 更有人怒不可遏地挥动手里的法器朝着张汐颜攻杀过去,然而一击落空,再看去时,张汐颜已经带着她身边的张道昆和张道颍出现在百米开外。 各派的大佬被眼前的惨状刺激得不轻,哪容她离开,当即各施神通追赶过去,包抄张汐颜。 张汐颜的脚在地下用力一跺,地面积蓄的力量如奔雷般涌卷而来冲出地表,将地面的庄稼地和路面都掀飞了,浓黑如墨的地煞之气喷薄而出贴着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她带着张道昆和张道颍站在旋涡上方,缓缓飘起来,腾空十几米高。她的气质变得与平时大不一样,更加冷清也更具威仪,那眼神仿佛历经漫长岁月的沉淀,变得如同星空般深邃幽沉。她俯视着追到近前的各派大佬,一个与张汐颜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声音自她的口中传出,“襄助庚辰者,死!”她的话音落下,脚下的旋涡骤然爆发出强大力量,形成黑色的雾状锁链缠向追过来的人,将它们拽向地下。 最先追赶过去的十几人全部被黑雾链子缠绕住,他们拼命挣扎却是徒劳,连喊声都没传出来就被拽进了地下。 她身上的气势骤然拔高,地上的旋涡不断扩散,黑色的煞气朝着四周弥漫空气都似扭曲了,那强大的力量仿佛在撕毁一切,吓得各派的人飞奔逃亡。 他们逃了,停在路边的车子就像是被飓风卷中又像是落进了大型粉碎机里,变得粉碎。 各派大佬护着门下弟子拼命撤退,法宝像不要钱的往外洒,扔出去就像是打水漂似的泡都没鼓一个就没了。 张道昆和张道颍悬在半空中,就像是在风暴眼里,周围都是狂风,他俩的身边风平浪静一点风波都没有,但是周围全是恐怖的黑雾,以及像是被谁附身了的小姑,兄妹俩再次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眼泪都出了。如果不是家没了,真想躲回家里不出来了,小姑实在太可怕了。 各派的人逃出去约有一百多米远,便感觉周围突然平静下来。他们回头,就见身后依然是黑雾缭绕像是酝酿着恐怖力量。张汐颜他们三人依然悬立在半空中,两个孩子抱在一起抖成一团,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张汐颜却是目光平视前方,额间天眼处的巨大旋涡与脚下的旋涡相呼应。她伸出手,似在虚握抓向什么,又似在与什么强大的力量较劲,使得她的手像是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的神情冷冽透着浓烈的肃杀气息,一双眼睛却是亮若星辰,衬得整个人美艳无双。 隐隐约约的龙吟咆哮声似穿透虚空传来,黑雾中有耀眼的光芒闪现,紧跟着电闪雷鸣,似有什么撕开了黑雾。 张汐颜原本只是单手虚抓什么东西,似乎很吃力,于是又用上了一只手,像在拔河。她手上的筋都冒了起来,口鼻中有血往下淌,她却浑然不顾。 她额间的旋涡和脚下的旋涡更显汹涌,仿佛要炸裂开一般。 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抱成团的张道昆和张道颍。跟着两兄妹就被她送出去,落到了人群了。 张道昆和张道颍突然脚踏实在,还愣了下,然后发现站在了要讨伐他们的那些人中间,都吓到了。张道昆抱紧妹妹,悄悄地往角落里躲。他想了想,又缩到掌教真人旁边。 掌教真人看了他俩一眼,默许了他俩躲在自己身边。护一护他俩,也顺便让他俩当个护身符。 张汐颜的嘴里突然爆发出厉啸声,狂暴的力量释放出来,将衣服都被撕裂了,她疯狂地吸收着墨雾。 她虚握的双手似抓紧了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地往后拽。 她虚握的地方出现一道电闪雷鸣裂缝,那裂缝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耀眼,同时有大量的血雾从亮光处飞出来,像铁沙遇到了磁铁牢牢地粘在她的身上,将她裹成了血人。 渐渐的,一把龙头大刀从裂缝中飞出来,大刀的另一端则被一只散发着灼热火焰的泛着金光的龙爪握住。 充满力量的龙爪握在刀柄上,奋力地把它往回拉,同时用龙气和纯阳真火裹覆在刀子上,意图把缠在刀尖处的黑雾驱走,将刀子夺回来。刀子僵持在半空,汩汩鲜血从刀身中渗透出来顺着黑雾被吸走,涌向张汐颜。 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龙头大刀里的最后一丝血光消失。刀子变得雪亮、耀眼,再不见半点血腥。 愤怒的龙吟咆哮声响起。 黑雾形成的裂缝瞬间合拢,闪电消失,雷鸣声也不见了。 张汐颜闭上眼睛,昏迷过去,坠落到地上。她的衣服烂成了碎布,长发披散在身上,躺在像被施工队刨过的乡道上。 空中的血雾和黑雾凝聚成一颗充满煞气和血光的珠子飞进张汐颜的体内。 张道昆回过神来,求生**告诉他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他拉着还在发呆的张道颍跑向张汐颜,脱下自己的长外套裹住张汐颜,抱起自家小姑就往山里跑。 张道颍跟在张道昆身后跑了两步,突然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造型如同一条龙的大刀。 刀子古朴大气,还很锋利,似骨头又似美玉般的刀柄被磨得非常光滑都形成了包浆,一看就是古董。掉在小姑身边,当然是小姑的啦。张道颍赶紧去捡起来。刀子特别沉,非常锋利,还没刀鞘,她拿不起,又怕伤到自己,于是抱着刀柄拖着刀子走。她看自家大哥一下子就跑远了,急得大喊:“大哥,等等我。” 张道昆怕他们趁小姑昏迷收拾他们,吓得不行,听得张道颍的声音居然还落在后面没有跟来,急得大喊:“跟上呀。”又急又怕,声音都变了调,又怕妹妹落在后面出事,把小姑放在路边,又跑回去接妹妹,然后就见到他妹妹拖了一把龙头大刀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哪来的刀?哎呀,不管了。逃命要紧。他上前去抱妹妹,妹妹还抱着刀,于是只好去帮忙提刀,结果那刀太沉,一只手没提起来。他两只手一只用上,掂了下刀子的重量,满脸佩服地看向累得满头大汗的张道颍,这么重的刀子你都能拽动。 这刀子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东西,扔在这里也不太好,于是兄妹俩一起拖着刀子赶到张汐颜的身边。他背起张汐颜,还分出一只手帮妹妹拖刀子,艰难地往山里去。 所有人都没敢追,看着他们离开,然后大家各自清点伤亡,收拾完残局,默默地离开。 第126章 张道昆背着张汐颜还拖着把沉重的大刀, 那份量压得他没逃出多远就累得他连腿都迈不动了, 那感觉不止是身上背了座大山,他还拽了条大河。他气喘如牛, 把张汐颜放在路边, 倒下,气喘得像扯风箱。龙头大刀也扔到了旁边, 谁爱捡谁捡吧, 小爷是捡不动了,能把小姑背走就很不错了。 张道颍一路拖着大刀走,没比张道昆好到哪里去,弯着腰躺了几下,见大哥躺在地上喘得舒服,也跟着躺在地上喘。 张道昆缓了两口气, 抬头朝山下望了眼, 没见到有人追来, 又赶紧抓紧时间调息运气想尽快休息好。他的气还没喘匀,忽然闻到蛊尸身上的腥臭味,吓得打个激灵,差点岔气。这可是山脚下,蛊尸在山里,还有阵封住的, 它们怎么会到这来?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就见一具身材高大的蛊尸站在旁边俯视着他们, 那角质化的皮肤, 那狰狞的长相面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不是今天跟了他们一路的蛊尸祖宗又是谁。它怎么跑出来了? 张道昆吓得连气都不喘出了,悄悄地往后缩,又想着小姑还在跟前,想拽着小姑一起逃,可那么大一个人晕过去,背起来都费劲,想悄悄的拽走也不太可能。他心说:“祖宗,您不饿的吧?不是想吃人的吧?”便见蛊尸祖宗蹲下身子,把他小姑敞开露出肩膀的衣服往里拉了拉,用衣服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再背起他家小姑,转身往山里走。 张道昆:祖宗,你要把我小姑背到哪里去? 他朝龙头大刀瞄去,心想:这条子很锋利,一刀砍断祖宗的脖子肯定没问题。 可这刀子沉,他双只手一起上都未必挥得动。 张道昆心想:“试着动用内功看看能不能提得起刀子?”虽然他丹田里的那点气还没有哈一口气粗。 他正琢磨着怎么砍掉祖宗的脖子救回小姨,就见祖宗回头冲他发出两声低低的嘶吼,还朝他摆摆头,示意他跟上。 张道昆:错觉吗? 张道颍喊:“祖宗,刀子太重,我们提不动。” 张道昆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张道颍的嘴,简直快哭了:妹妹,咱别这么脸大行不行?万一祖宗把我们仨吃了怎么办? 他的心念未了,祖宗突然回头一把揪住了他。 张道昆吓得发出声惨叫:“哇——你放开我——”他伸手去抓刀子准备把蛊尸祖宗了结掉,但祖宗的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他摸到刀柄,他的保暖羊毛衫就被脱了,再跟抹布似的被扔出去摔在地上打了个滚。他趁机连滚带爬地蹿出二三十米远,大喊:“小颍快跑——”喊完就见祖宗拿他的羊毛衫裹住龙头大刀的刀柄,提着刀,背着小姑往山里去。 张道昆:“……” 张道颍过去把张道昆拉起来,说:“大哥,别怕,祖宗会保佑我们的。” 张道昆眼看祖宗背着小姑要走远了,没吃人也没吃小姑,赶紧拉上张道颍追上去。他身上只剩下背心,冻得连声喷嚏。 张道颍从背包里面揪出自己的小披肩递给哥哥,又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他。 张道昆在荒山野地里冻感冒和接受妹妹的好意之间,选择了接受妹妹的好意。他把围巾绕在脖子上,小披肩缠身上,稍微保存点暖和气,又背起妹妹往山里赶。 他俩被蛊尸祖宗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好在它臭,走过的地方臭味久久不散,顺着味道也能找到。 伙计们到镇上后,拨打张汐颜的电话,却是张道昆接的电话。 张道昆让他们暂时到镇上安置下来,又让他们准备了一堆野营物资和消炎退烧药以及再给买点冬天的保暖衣服送到在山脚下等他。 伙计们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太对,没多问,应承下来,赶紧去办,同时给罗钜打电话汇报情况。 罗钜刚赶到老鲁的老家,在老鲁的岳父家找到老鲁的嫂子秦香香。 秦家父子收了彩礼钱就等着把妹妹再嫁一嫁再收份彩礼钱好到市里买套房子给大孙子读书用,自然是不乐意让他们把秦香香带走。那边等着讨娶媳上门的人也赶来,堵住了罗钜他们。 秦叔直接开骂,骂他们是不三不四的东西,没资格来管他家的事。 罗钜顺手在他家的小楼墙上一抠,雪白的墙给他生生地抠了块砖出来,再被他啪掰成两块,手掌按在砖上用力揉搓几下,砖就碎成了小细块往下掉。他说:“叔,你家这房子的砖不太好呀,鲁哥在世的时候,你起这房子的时候,他还给过钱的吧,怎么不买点好些的砖呢。” 满屋子的人,瞬间全没了声音,都看着那伙穿着打扮就很不一般的七个大汉。 罗钜的态度极其恭敬,说:“秦叔,您是嫂子的爹,我们也不敢对您不尊重。我们都是跟着鲁哥出生入死的兄弟,兄弟们早立过规矩,谁要是没了,老婆孩子妻儿家小,就由兄弟们一起照应,谁要是想发绝户财或者是欺负孤儿寡母,对不住了,照规矩来。”他大声说道:“谁想要我们嫂子改嫁,成,说亲的、保媒的、收钱的跟我们兄弟一起下去见鲁哥,鲁哥见过人,要是觉得这事能成,我们兄弟再给嫂子添嫁妆,保证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要是不成,对不住了,留在下面陪我们鲁哥别回来了。” 他的手指着地下,说:“成还是不成,一句话,我们兄弟立即去买三牲祭礼开坛做法,秦叔,您,还有大舅哥、小舅哥,还有这位想替我们鲁哥敬孝的大兄弟,我们一起下去见鲁哥,我保证怎么把你们带下去怎么带回来,除非鲁哥想留人。” 当初老鲁的后事就是罗钜操持着办的,请来的风水先生看的山点的穴,结果罗钜说地方不好,让另换一个。风水先生不服气,罗钜指了个地方就让开挖,结果挖下去后挖出了白蚁窝。后来他跟兄弟们是自己跟老鲁挑了个坟,然后老鲁的家人又再请父亲看过,两边都觉得没问题才修的山。大家都知道他是懂行的,当时就连风水先生都赞过他们几句本事不一般,是高人。 农村人最信这个,又有之前的事,罗钜又是这种看似客气实则相当不客气地放话,再加上秦家父子心虚,真没敢应。想娶人的也看这样子,也不敢冒险,就问彩礼怎么办。罗钜说:“谁收的你的彩礼,找谁去。”当即叫上秦香香,说:“嫂子,走吧。” 秦香香见状,让他们稍等,匆匆跑上楼,把藏起来的行李提下楼头也不回地跟着罗钜他们走了。 罗钜他们去到老鲁父亲家里要钱和要孩子。 家里没人,躲了。 罗钜扯开嗓子喊:“哎,跑得了和尚,难不得还跑得了庙不成。”当即吩咐几个伙计去买只大公鸡再买些香烛纸钱和买点白纸过来。 大家都是一起混了多年的兄弟,那叫一个默契,当即开着车,没到半个小时,东西买齐了,一伙人都不用罗钜吩咐,像模像样地绕着宅子烧香请神送白纸剪的小人,公鸡血绕着宅子滴了一圈。 街坊邻居见到这阵势,全围拢过,站得远远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罗钜摇着香火铺买来的招魂幡就开始喊:“鲁哥哎,有人吃你家的绝户发你的绝户财勒,你应不应啊……”那大嗓门喊得大伙儿都听到了。他又喊:“你要是听到就应兄弟三声哎,让这招魂幡动三动哎……”他喊话,动用体内少得可怜的真气灌注到招魂幡的杆子里,但是没控制到力道,招魂幡的竹竿当场炸碎了。 罗钜吓了一大跳,然后大喊:“鲁哥,鲁哥,你莫气,莫气……” 围观的人见状吓得发出惊声尖叫。 拇指粗的竹竿可是在眼皮子底下炸的,老鲁是有多生气呀。一时间,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少人跑去喊躲起来的老鲁的父亲和家人,告诉他们,那里做法把老鲁请上来了,招魂幡都炸了。 老鲁的父亲底气也足:“我是他老子,他还敢把我怎么样不成。” 气势汹汹地赶回去,刚到家门口,就见大门口起了一片黄烟,一道人形黑影站在黄烟中。黄烟外,插着香烛摆着死鸡烧着纸钱。老鲁的老婆哭得撕心裂肺,要往烟里冲,嘴里大喊着:“老鲁——” 旁边两个伙计拼命拉着她,喊:“嫂子,阴阳有别,阴阳有别。”那可不是鲁哥,是事务所弄出来装神弄鬼吓人的伎俩,进去就得活见鬼。 老鲁父亲有点怕,但又想:“我是你老子,我还怕你不成。”刚冲出去,就听到罗钜喊:“鲁哥,兄弟知道您生气。事情您知道了,这是您的家事,兄弟们不好过问,规矩,兄弟们都懂,您不乐意老爷子和您三个狼心狗肺的亲兄弟吃您的绝户,您照规矩办,夜里把他们带走就是。嫂子,还有侄女,我们兄弟一定替您照顾好,谁要抢您的家财,谁下去赔您——”最后一句话是用丹田运气吼出来的,吼得比高音喇叭还响。 老鲁的爹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然后就见到烟散了,黑影也消了,只剩下一条尺余长的黑蛇盘在地上,冷幽幽地吐着舌信子。 罗钜拿出一个装有引蛊香的小盒子,蹲下去,放在地上,喊:“鲁哥,这来。” 黑蛇咻地一下子化成一道黑线飞进了盒子里。 罗钜喊了声:“鲁哥,天还没黑,您暂时先下去。”他把盒子关上,用力一晃,凝聚成黑蛇形状的小蛊虫顿时散开铺在盒子底。他又用老鲁爹和周围的人都看得见的角度打开盒子,假装自己去检查鲁哥有没有周地看了眼,对身旁的伙计说:“兄弟们,鲁哥走了。”他回到哭得瘫软到身边的秦香香身边,喊:“嫂子,走啦,鲁哥的钱,他会自己要回来的。” 秦香香抱住罗钜的腿,喊:“罗兄弟,罗兄弟,你让我再见见老鲁,再见见他……” 老鲁的父亲也爬过来抱住罗钜的腿:“老大,老大的钱,我……我全还给他,一……一分不要他的。老二、老三和老四分的钱,我也让他们退回来。你……你跟老大说,让他别回来了,别来找我们……” 罗钜使兄弟们使个眼神,让他们秦香香扶起来,又把吓瘫的老鲁父亲拉起来,说:“鲁叔,趁着天没黑,赶紧办。” 这边老鲁三弟和四弟见到那阵势就去请了镇上的风水先生请来了。 刚才伙计们到风水先生那买香烛纸钱时就报了门户,也说清楚来意,招呼都打好了,他要是再出去那就得跟人斗法了。那可是背靠大门派的干刀口舔血营生的人,挣的是卖命的钱,老鲁家的人想吃这伙人的卖命钱,那不是嫌命长吗?他敢出这个头,他怕自己活不过今晚,他说了句:“你家老大可是有道行的。”把那两兄弟推出家门,关上了房门。 没一会儿,鲁家的人都齐全了。 罗钜让两个兄弟出去把院子外面洒的那些东西打洒干净,省得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这才回屋,让他们把钱都转回到秦香香的账户里,老鲁的房子留下来给鲁爹养老送终,算是尽了他那当儿子的最后一份孝心。鲁四拿的钱却是还不出来了,逼问之下,赌没了。 罗钜笑笑,说:“鲁四,你是鲁哥的兄弟,但亲兄弟明算账。钱,今天傍晚前还不了,那就不用还了。” 鲁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罗钜取出钱包,数了两千放在桌子上,说:“兄弟们随个礼。” 同来的几个伙计多多少少地给了些钱,塞给他。 鲁四一脸惊喜,伸手就要去抓钱,然后被他老爹一个耳光扇到了墙角。他大骂声:“那是给你送的丧礼!”算命的倒贴钱,那是算到乞丐命。要账的倒贴钱,你也敢收! 鲁老四是最小的,欠了赌债,分钱的时候跑得最勤还把两个兄弟和父亲都坑了把,大头在他那。他有了钱,抖起来,没忍住,两天就没了,现在外面还欠着赌债。 鲁老爹把自己攒的钱拿出来填老四的窟窿都不够。他让老二和老三出,他们三兄弟都是习惯了找老大伸手,如今老大没了,老四又坑过他们,自己现在一毛钱没捞到,一人一句,没钱,走了。 鲁老爹想请罗钜宽限。 罗钜说:“来要账的是鲁哥。他上来一趟不容易,他要是三天两头上门来,您家没事都得有事了。” 鲁四见还不起钱,就想跑。 罗钜说:“你大哥找你,你们是血亲兄弟,有血缘联系,你还欠他卖命挣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算是躲到菩萨脚底下都躲不过。你往哪跑?” 鲁四吓得直发抖,求救地看着鲁爹。 鲁爹咬牙:“我卖房子,卖车,给他凑。” 伙计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罗钜把鲁老爹的卡放回他的手里,说:“鲁叔啊,都是儿子。我们鲁哥卖命换来的钱,你拿去贴补他兄弟,还吃他绝户!我们鲁哥是你亲生的吗?”他说完,起身,双手用力地在鲁四的肩膀上连按三下,说:“好样的!抢你亲兄弟遗孀的钱去赌!服!”把那把丧礼塞进他的手里,拉起老鲁的女儿,叫上秦香香,出了鲁爹家。 鲁四靠墙站着,只觉那三巴掌落下过后,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猛地打了个冷颤,说:“爹,我有点冷。” 罗钜看天色不早,让他们到市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往回赶,他自己则带着两个伙计连夜搭乘高铁往回去,又再打电话问张家村那边的伙计是什么情况。 他们告诉他,没见到小老板,只见到满身蛊尸臭味的道昆少爷。道昆少爷只穿了件背心,冻得鼻涕都出来了,不过看起来还好,只是点小感冒症状,那些药不像是给他自己买的。关于小老板的事,道昆少爷一个字没透,不过他们打听到消息,说小老板昨夜施展神通隔空把庚辰的龙头大刀夺了。 罗钜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谁的?什么刀被夺了?” “庚辰的,龙头大刀,小老板引地煞之气隔空夺刃。” ........ 第127章 柳雨给张汐颜发消息没有人回, 她以为张汐颜又把手机信号屏闭了没收到消息, 也没在意。 张汐颜一天都没消息,连句问候都没有,柳雨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柳雨打张汐颜的电话, 电话竟然是通的,但是没有人接。她继续打, 连续拨了好几次,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张道昆。她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心说:“不会又出事了吧?”她赶紧问:“张汐颜呢?” 张道昆沉默两秒, 说:“小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柳雨当场就炸了, “你能拿她手机,她不方便接电话, 说吧, 人怎么样了?伤哪了?严不严重?” 张道昆说:“我发张照片给你,你自己看吧。”他说完, 挂了电话。 紧跟着一张照片发过来, 荒山野地, 一个满是破洞连顶都快塌了的烂窝棚里, 张汐颜裹着张道昆的外套昏迷不醒地躺在棉絮都烂了的破床上, 额头上糊了一堆绿糊糊草药混着虫子浆汁的东西,脸烧得通红。她的旁边守着一具皮肤角质化看起来似长鳞又似披了层甲衣的蛊尸。那蛊尸盘腿坐在床边, 怀里抱着个大药臼正在那捣山里鲜摘的草药。张道颍的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 托着下巴蹲在蛊尸跟前看着它捣药。 紧跟着张道昆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庚辰的龙头大刀被扔在窝棚旁, 上面的煞气和血光都没有了,刀身雪亮,泛着朦朦的微光,透着峥嵘霸气。 张道昆又发了张用手指在聊天软件上潦草几笔画出来的草图过来。草图上大片黑雾从地下溢出,标注:地煞之气。地煞之气中间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字形状的东西,标注:小姑。小姑手里抓着把刀尖,标注:龙头大刀。又在刀柄处画了个爪子,标注:龙爪。 柳雨:“……”亲姑侄。 稍顿,张道昆发过来一个坐标。 柳雨点开坐标,发现是在距离张家村不远的地方,在张家村以前的护山大阵内。她顿时明白,那窝棚应该是守阵人或者是把守关卡的人守岗或者是临时休息的地方。 她记得张汐颜跟她说过,张家的蛊尸都是老祖宗临死时将蛊种在体内养出来的。因为他们刚咽气就种下了蛊,大脑及很多组织器官里的细胞都还没有死亡,用蛊和蛊药维持住了身体机能又再慢慢地改变体质恢复。在这过程中,有些祖宗会逐渐失去人性变成彻底的蛊尸,但有一些还会保留生前的记忆和意识,会保留有人性。 她把事情从头到尾地理了理。 也就是说,原本张汐颜是打算让游清微布阵,利用柳平村的风水法阵发动祭祀大阵隔空夺刀,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张汐颜提前动手,她以自身为阵或者是媒介引地煞之气夺了刀。张汐颜把自己当祭祀大阵用,这当然会受到很严重的损伤……所以哪怕张汐颜有花神蛊护体也依然烧到昏迷不醒,还需要蛊尸祖宗给她弄治伤药。 柳雨担心张汐颜的伤势,更担心有人会趁她伤重搞事情,便决定尽快赶过去。 她一边用她的花神蛊与黎晨的花神蛊感应联系,催促他们父女赶紧回来,一边去往存放灵蛊王的山洞释放花神蛊布置蛊瘴。 灵蛊王原本就有黎未布下的封印,只要没有外力介入破开封印,它们会一直处在沉眠或假死状态。张汐颜带着人把这些灵蛊王从地下起出来后,担心出事,又加过封印,只要不是有人作死强行来破除封印,灵蛊王不会醒。柳雨只需要防着不让人靠近灵蛊王捣乱就行。 她当即施展引蛊术,把漫山遍野的毒虫和蛊类都引过来,把放灵蛊王这一片的山林都变成了蛊虫横行的地方,之后又用花神蛊以及各类蛊虫释放蛊瘴,将灵蛊王裹在层层蛊瘴中。 她把放置灵蛊王的那片山谷封起来后,又回到花集村绕着村子布置了一圈防蛊手段,这样即使有谁闯进山谷放出灵蛊王,有她布下的防护措施,它们也会避开花集村,而附近没有别的村落,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伤亡。黎重和黎晨就在缅甸,他们正在往回赶,这两天就到了。 柳雨封好灵蛊王,又把村里的事情安排妥当,连夜赶往张家村。 交通不便,她赶了两天的路才到张家村的山脚下,正好遇到罗钜以及事务所的伙计跟张道昆在山脚碰头。 张道昆得了重感冒,戴着口罩,喷嚏鼻涕不断,额头冷汗不断。打喷嚏时,额头的筋鼓起来,呈异常的青绿色。他的身上不仅有蛊尸的味道,还有一股从体内散发出来的蛊味。那味道很淡,但透着人体**的味道。 柳雨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再看他烧得浑身通红发烫,就知道这是跟剧毒的蛊类待久了,中毒了。那种封在棺材里养了两千年的蛊尸,哈口气都是剧毒,张道昆那点道行根本受不了。 她跟他们会合后,与张道昆和事务所里负责运物资的伙计们进山。 张汐颜已经从窝棚挪到了帐篷中,她的帐篷外还多了两个门神似的蛊尸,地上有蛊尸爪子刨出来的线,谁敢过界,蛊尸就冲谁发出威胁的吼声,只有张道颍和张道昆两兄妹能靠近。 柳雨放出花神蛊和满身气势朝着两具蛊尸压去。 两具蛊尸仍旧寸步不让,反倒顶着压力上前,且蓄势待发,意图朝柳雨发起攻击。 柳雨把惑音铃也动用上,直接把两具蛊尸放倒了。她拍拍手,扫了眼像两座山一样轰然倒地的蛊尸,正准备去看张汐颜,忽然感觉到危险迫近,吓得她当场化成雾蛊躲开,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但那股危机感紧紧的缠绕住她,让她如芒在背。 她隐藏在花神蛊雾中小心地打量着四周,放开五感去捕捉那丝异样感,终于发现是有什么东西留在那两具蛊尸身上。她以花神蛊扑杀过去,才发现是两只极为罕见的灵蛊王。这两只灵蛊王比手指甲盖还小,呈透明状,贴在蛊尸身上半点不显,要不是她修炼的是花神蛊,又是蛊身,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两只。 能操控两只灵蛊王守护张汐颜,这是张家哪位大佬祖宗? 她心说:“我家汐颜宝宝可真金贵。”当初张家村被灭,全家上下保她一个人逃命。如今伤重昏迷,地下睡了一两千年的老祖宗出来护她。她修炼花神蛊再是牛掰,毕竟道行浅,功法也没修炼全,瞧瞧张汐颜的本事,她是真不敢在张家的地盘上挑衅张家老祖宗,乖乖地把两只灵蛊王放回去,等着那位护犊子的老祖宗回来。 她刚把灵蛊王放好,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山林中靠近,一道快得拉出残影的影子从树林里蹿出来咻地一下子停在她的面前。那速度力量都极大,直接掀起一股风,把周围的枯枝树叶都掀起飞到空中。 一具蛊尸挡在她和帐篷之间,它看见倒在地上的两具蛊尸,身上的气势骤然变得狂暴,杀气腾腾地扑向柳雨。 柳雨吓得赶紧化成雾蛊绕着大树躲。 她以为自己的速度够快了,结果这蛊尸祖宗的速度更快,直接撞进蛊雾中朝她的本命灵蛊和真身抓来。下手就是要她的小命。她吓得大喊:“张汐颜,救命呀。” 张道颍被柳雨突然变成蛊雾放倒两位站岗的祖宗都惊傻了,没等她回过神来,赶回来的蛊尸祖宗就和柳雨打起来了。她听到柳雨的喊声才回过神,喊:“祖宗,那是小姑的女朋友,不能打。” 张汐颜烧得迷迷糊糊睡得半梦半醒,她的头疼欲裂,浑身的经脉穴位全都火烧火燎地痛,那感觉就像是连续三年不降雨每天曝晒的大地,都干涸到裂开了。如果不是有花神蛊勉力撑着,又有一股清凉柔和宛若甘泉般的药力顺着额间天眼处往内渗来,她想自己大概会意识崩溃而亡吧,就是现实中的脑死亡。 耳畔响起张道颍的喊声,她还在想:“神特么的女朋友,哪来的女朋友。”然后,才突然想起是柳雨,待把张道颍那句话的意思全部消化完,顿时吓醒。那坑货成天搂捅子,该不会是掀她家祖宗的棺材板了吧,以柳雨的身手,遇到她家老祖宗真没得打。 张汐颜想醒过来,但头疼得像有千万把刀在扎,发出声痛苦的低叫,喊了声:“柳雨。”她是真担心那坑货被祖宗给料理了。 正在追击柳雨的蛊尸祖宗听到帐篷里传出的声音,以最快的速度调头回去,落在帐篷外,担忧地看向帐篷里,却见人还昏迷了,且很痛苦的样子。 柳雨被蛊尸祖宗追得都差点弃军保帅分出部分花神蛊遁地保命了,结果听到张汐颜喊了声她的名字,然后那蛊尸就调头回去了。她都没敢聚成形,依然散成蛊雾状,盘在树上,远远地朝帐篷里看去,见到那蛊尸紧张的样子,顿时冒出困惑:张长寿都没你这么紧张吧? 她更担心张汐颜,然后心酸又难受。她家汐颜宝宝多爱她呀,醒迷不醒还在一直喊她的名字。 蛊尸祖宗靠近,侧耳去听张汐颜在喊什么,然后面露困惑,又扭头朝旁边傻站着的张道昆发出声嘶吼,待见张道昆朝他看来,又指指张汐颜,似在询问。 张道昆指指树上的那一团花神蛊,“小姑叫的是她。柳雨,小姑的女朋友。” 蛊尸祖宗又朝柳雨嘶吼声,示意她下来,赶紧过来。 柳雨:“?”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万一咬我怎么办?可她看张汐颜那么难受,旁边还有张道昆和张道颍守着,壮着胆子过去,把惑音铃和瘟神蛊都用上,准备随时保命。 她过去后,就见蛊尸祖宗跪坐在地上,从旁边拿出一个装满蛊汁的药罐子用汤匙往里面盛蛊汁喂张汐颜。那罐子里的蛊被捣碎了,从残留的部位能够看出来大部分都是出自蛊山。她看向蛊尸祖宗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太对了:你把张家村掏出来了? 蛊尸祖宗那锋利得一爪子能把百年老树抓去一大块的爪子握住汤匙时那叫一个小心翼翼轻手轻脚,估计是怕把她家汐颜宝宝呛到,还让张道颍过来把张汐颜扶起来。张长寿养女儿都没它这么仔细。 柳雨总觉得有点违和诡异。 忽然,张汐颜的眼皮颤了颤,睁开眼,又喊了句:“柳雨。” 柳雨凑过去,喊:“汐颜宝宝。” 蛊尸祖宗扭头看向柳雨,斜眼,侧目,眼带困惑:你喊什么? 张汐颜的眼皮很沉,努力地睁开条缝,看到柳雨在身旁,没被祖宗挠死,才放下心,叮嘱句:“别掀我家祖宗棺材,你打不过。”便又昏睡过去。 柳雨:真实得有点扎心。 她握住张汐颜的手,释放出花神蛊去探查张汐颜的伤势,才发现张汐颜伤得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宛若一个布满裂缝的瓷娃娃,仿佛稍微再多点外力就会崩碎。她轻轻地在张汐颜的脸颊上吻了下,说:“汐颜宝宝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她释放出自己的花神蛊,让张汐颜心脏中虚弱的本命灵蛊吞噬她的子蛊补充。本命灵蛊好起来,才能更好地帮助张汐颜修复损伤。 不过,亏本的买卖也不能干太多,于是她把蛊尸祖宗怀里抱着的药罐子抢过来,一口气喝光,说:“汐颜宝宝又不是修炼蛊身,你这么喂她,喂多了她会中毒。” 蛊尸祖宗打量她两眼,伸手替张汐颜把脉。 柳雨:“……”蛊尸还会把脉? 蛊尸祖宗把完脉,起身,出去,没过两分钟又回来,把满满的两罐蛊浆摆在柳雨的面前,示意她:喝。 柳雨:?这专出奇葩的张家,祖宗都变成了蛊尸还这么奇葩。 她释放出部分花神蛊,扎进罐子里喝蛊浆。喝就喝,不喝白不喝。 她觉察到不对劲,扭头朝蛊尸祖宗看去,就见蛊尸祖宗用一种打量又带困惑的眼神看着她。她打不过,惹不起,乖乖地给汐颜宝宝疗伤。这蛊尸祖宗再牛掰又怎么样,汐颜宝宝可是为她铡过祖宗脑袋的,哼。 ………… 张汐颜再次睁开眼,就见柳雨和她家蛊尸祖宗都坐在旁边,面对面,大眼对小眼,气氛略有些诡异。 一人一蛊尸觉察到她醒来,同时扭头凑过来,然后又同时扭头看向对方,都更加困惑。 柳雨:我紧张关心我的女朋友,你凑什么热闹? 蛊尸祖宗扫视两眼柳雨,又朝张汐颜发出声低沉的嘶吼,似在问没事了吧,好些了吗? 张汐颜看懂蛊尸祖宗眼里的担心,听懂它的嘶吼,应了声:“我没事。”向柳雨介绍:“这是张家的第二代先祖张继平,黎虫虫的独子。” 柳雨:黎虫虫的儿子?还是独子?黎虫虫手把手地带大教出来的?还有黎虫虫的血脉天赋力量。 柳雨吓得心跳都漏了几拍:姐能从他的攻击下活下来,那是真的命大本事大。 蛊尸祖宗满脸乖巧地跪坐在床旁,坐得直直的,但头微低,一副随时等着张汐颜差遣的模样。 柳雨觉得如果自己再塞个手机给他,就特别像病房里陪床的病人子女,还是特孝顺的那种。打住,打住,这念头有点可怕,会被天打雷劈的。这大概是因为古人谦虚再加上坐姿跟现代人不一样。这么小的一顶帐篷,我们二人世界,我陪受伤住院……咳住帐篷的女朋友,你一个灯泡杵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朝蛊尸祖宗看去:亲,您老人家能不干扰后辈谈恋爱能回避下吗? 蛊尸祖宗坐得格外端正,看向柳雨的眼神还颇具威仪,仿佛曾经也是位很牛掰的大佬,气势和实力都妥妥地碾压柳雨。 柳雨放弃跟蛊尸祖宗较劲,又朝张汐颜看去,便见张汐颜又睡了过去。 张汐颜睡得很沉,气息也很微弱,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她心脏中的花神蛊还在卖力地修复伤体,可这么重的伤,也不敢用力过猛,只能一点点地慢慢来。 柳雨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提来水,打湿毛巾给张汐颜擦脸擦胳膊,还塞了块香皂给蛊尸祖宗,委婉地请它去洗澡。 蛊尸祖宗闻了闻香皂,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出去把蹲在树下吃方便速食的张道昆揪起来,摊开手里的香皂低声嘶吼句,询问这是做什么的? 它的口气重,迎面扑来,张道昆的嘴里还含着饭,当场熏吐。 罗钜和伙计们,一下子也都吃不下了。 张道颍见状,赶紧去抢救大哥,告诉祖宗香皂的用法。 张汐颜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见她家的蛊尸祖宗穿着一身时尚中长款风衣脖子上还围着围巾跪坐在旁边。一头杂乱的头发梳起来,挽成道髻顶在头上。 柳雨好不容易把帐篷里收拾干净,让她家汐颜宝宝睡得好点,这蛊尸祖宗就又回来了。身上洗得再香,收拾得再像人,那也是蛊尸呀,从内自外地散发着蛊尸的味儿。这蛊尸还会抢张道昆的衣服!这可真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身量都差不多。 第128章 有蛊尸祖宗在, 柳雨作为陪护人员,想跟病人挤着睡一会儿都不行, 只能靠在边上趴一会儿。她对这蛊尸祖宗也是无话可说, 知道的, 知道它是张家的第二代老祖宗,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张汐颜的大孝子。照顾张汐颜比她还要勤快, 熬药喂水擦手洗脸,要不是男女有别, 再加上人和蛊尸有别,它是不是连澡都要替她家汐颜宝宝擦上了。蛊尸祖宗替她家汐颜宝宝擦完脸和手, 不让她碰汐颜宝宝, 把张道颍叫进来给张汐颜擦澡。 如果不是她打不过这摆明意图要棒拆鸳鸯的蛊尸祖宗,她非得……那是张汐颜的祖宗,就算她打得过也不敢怎么样。柳雨憋屈得不行。好在张汐颜昏睡两天过后,精神明显好转,至少清醒的时候多了,柳雨抱着张汐颜的胳膊看似委婉实则直接地狠狠地告蛊尸祖宗的状。 蛊尸祖宗坐在旁边,总是用一种默默观察的神情打量着她俩。 张汐颜又睡了三四天,头疼的症状才逐渐好转, 也连续看了好几天蛊尸祖宗跟柳雨斗法的大戏。 她觉得血缘亲情这东西挺微妙的, 明明她跟蛊尸祖宗隔了将近一百代, 并且不管这位张继山蛊尸祖宗生前长什么, 现在的模样横看竖看斜看都只能用恐怖和可怕来形容, 但那种血亲间的感觉让她并不怕它, 甚至有种类似于家人的感觉。大部分时候蛊尸祖宗都很安静,哪怕是挤在这小小的帐篷里,它还挺臭,但并不打扰到她,就好像天生的对旁边有这么位蹲在这特别习惯。大概就像她写作业时,她爸张长寿坐旁边的感觉差不多。不过毕竟差着遥远的辈份,且这位祖宗又变成了蛊尸,没有那么依赖感,倒是下意识地想养蛊驯蛊什么的,想把它身上的味道压一压。 她给蛊尸祖宗做了几个测试,确定它完全保留人性和意识以及生前的记忆,它知道自己父母的名字,会她家的祖传掌法和拳法,那攻击方式一看就是黎虫虫教出来的,修炼路数则是道蛊双修,不仅修炼有道家功法,还修炼了《巫神玄灵经》,并且至今仍能施展出来,且仿佛它在这两千年里一直有不停修炼,功力极为深厚。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它能够完全听懂普通话以及老家方言,可是人类的语言是在不断变迁发展的,现在的语言跟两千年前是很不一样的。 张汐颜有一种猜测,那就是这位很可能根本没有像其它的蛊尸那样一直处在沉眠或者是假死状态。 她家祖陵一直有人守护,就像如果她家不出事,过些年她也得回来守祖陵,定期检查各棺材和棺材中老祖宗,给它们添加蛊药。一来防止它们醒来,二来维持它们的活性,偶尔还得唤醒蛊尸祖宗让它们起来活动,以免睡死。如果发现有谁睡死——这个睡死是指死亡,就是种的蛊和身体都死了,开始**,那么将尸骨移到不容易损坏的石棺中再封上封泥彻底封死,以后不再开棺维护保养。 这位蛊尸祖宗没有沉眠,而她家祖陵经常有人,它虽然因为变成蛊尸失去了语言功能,但能听到守陵人交谈,才不会有与外界语言脱节的情况出现。 张汐颜有这猜测,便直接问了蛊尸祖宗,结果它点头又摇头。 张汐颜又问:“是没有一直沉眠,而是经常醒来?” 蛊尸祖宗点头。 张汐颜心说:“原来您就是那位睡觉不老实的祖宗呀。”她三姑奶奶说的,她家,最顶层,天字号有位祖宗经常醒,人家还能出祖陵往黑牢里跑,自己觅食,吃饱了再回去,还自己给自己把棺材盖上。她问三姑奶奶是哪位,想着以后避着点那位祖宗,结果被三姑奶奶看穿她的小心思,没告诉她。 张汐颜看蛊尸祖宗除了样子变丑,从本质上来说和柳雨修炼蛊身的情况没区别,便把与《巫神玄灵经》配套的《镇压灵蛊巫神宝典》传给了它。 她传授蛊尸祖宗巫神宝典的时候,把柳雨、张道昆和张道颍都叫进帐篷里,让他们跟着一起学。她讲得极细,无论他们能够修炼到哪个境界,至少知道怎么修炼,如果有合适的传人也能把功法传下去,不使巫神道统在这里断了传承。 这时候就能看出悟性和资质以及学识积累,她传完口诀,蛊尸祖宗就坐到外面修炼。它按照口诀所述的方式修炼,一气呵成,毫无阻碍,甚至能够在运转中自动融合进巫神玄灵经,还去炼化种在体内的蛊。可以说是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典范。柳雨、张道昆和张道颍的基础差到她需要从每一根经脉每一个穴位开始给他们讲解,起步点是一样的。悟性上来说,柳雨和张道颍差不多,她俩如果有认真听,基本上她讲完,她俩就懂了,偶尔会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她们也会及时提问。至于张道昆,记忆力比柳雨和张道颍差出一大截,理解力……就更赶不上了。他刷刷刷地拿笔埋头做笔记,甚至还想借助录音笔或用手机拍下来,回头再补课。 一本《镇压灵蛊巫神宝典》,蛊尸祖宗学了一天就出师了,然后就跟扎根在了她帐篷外似的,坐下开始修炼,半个月没挪过屁股。 柳雨和张道颍学了半个月。张道颍是完全记住了也吃透了,小姑娘抛弃了之前修炼玄元神功,改修巫神宝典了,美其名曰,要学就学最厉害的。至于柳雨,理解了,知道怎么修炼了,但是让她背出来,别想,她另外组织语言挑重点告诉你怎么修炼,旁枝细节什么的就不要太在意了,半个月的速成班能修炼成这样很不容易了。实际上就是经脉图太复杂,穴位太多,没背下来,需要翻书。柳雨在记忆上遭到张道颍的碾压过后,不知道哪根弦不对,一周没跟张道颍说话。 张汐颜连养伤带教徒弟,在帐篷里住了将近一个月。 她是丹田枯竭兼经脉受损,一动就疼还浑身无力,只能躺着养伤,养了一个月在丹田里能够聚气行气之后,才算能够出来走动。那感觉就像久旱的大地终于下起了绵绵细雨,慢慢的滋润着枯竭的丹田和经脉,一点点地恢复生机。 伙计们在她的帐篷外搭了个营地,一直守在这里,每天是抓紧时间修习内功和练习剑阵。 寒冬腊月里,外面飘着雪,山林铺上层雪色。 她走出帐篷就见到张道颍正在雪地里教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小女孩扎马步和挥拳,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插像模像样的。 小女孩是老鲁的女儿,十一岁,母女俩被伙计们接来后就跟着上了山。老鲁没了,他的老婆秦香香担心女儿没有爸爸保护受欺负,想让孩子学点防身本事。老鲁的老婆是个少言寡语闷头干活的个勤快人,但似乎是为了避嫌,并不跟人扎堆或走近了,总是一个个默默干活。 她去到搭有灶台的帐篷,找到正在卤肉的秦香香。 大家伙儿在山上都是吃便利速食,不过秦香香偶尔会给大家煮煮饭做点卤菜炖点汤加餐。 秦香香正往灶眼里添柴,忽然见到一个陌生女人披裹着风雪走进帐篷。那女人非常漂亮,皮肤比雪还要白上几分,一看就不像是一般人,气势比电视里演的女强人都要强大得多,干净透彻的就像是从山林间的雪或从山泉里变出来的人。她的脑子里瞬间迸出个念头:“该不会是山里跑出来的妖精吧。”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天都没见过这女人。她顿显局促和紧张,想问这女人是谁,有什么事,又怕开口,忐忑地站起来看着她。 那女人来到大锅前探头去看卤肉。 秦香香恍然大悟:这是山里的妖精被卤肉香给勾出来了。她赶紧盛了一大块肉,找了个袋子装进去,递给张汐颜,说:“拿着肉,快走。” 张汐颜:?什么意思? 秦香香小声催促:“下雪,山里没吃的吧?你拿着,快走。我们这都是道士,会收了你的。” 张汐颜:“……” 秦香香见这妖精有点傻,小声地说:“你见到外面那具千年大僵尸没有,那么厉害都被我们小老板收拾得伏伏贴贴的,你这小妖精这点道行在我们小老板那里不够看。” 小妖精?这点道行在小老板那里不够看?张汐颜:“……”罗钜,你给我出来,你倒是说说平时是怎么给我宣传的? 秦香香看这小妖精还傻着,把装肉的袋子塞进她的手里,就把她往外推,说:“出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了。” 张汐颜满脸懵比地被秦香香推出厨房,她看了眼自家的蛊尸祖宗,想了想,大概理解了秦香香的脑回路,这是道士的地盘,都出现了僵尸,再出现妖精什么的,很正常吧?她低头看看自己,正统道门出身,哪里像妖精了? 正在练功的鲁嘉嘉困惑地看着她俩。 秦香香赶紧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把张汐颜往营地后面的山里推,还朝她挥手:“拿到肉赶紧回山里去。”还叮嘱她:“躲着点人。” 张道颍见鲁嘉嘉盯着后面发呆,回头就见到她小姑出来了,欢喜地叫了声:“小姑。”飞快地路过去一把抱住小姑,又见到她小姑手里提的袋子,叫道:“小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柳雨不喜欢我,你还给她打包卤肉。你还有伤呢,她馋肉为什么不自己去厨房拿,我都没有去厨房吃肉,我还是小孩子,她都是大人了。”满满地全是不满和抗议。 秦香香:“……”小姑?不是妖精?小姑……那不是小老板么? 她当场傻了。 张汐颜:“……”是我在帐篷里养伤太久,跟不上你们的脑回路了吗? 秦香香结结巴巴地喊:“小……小老板?”不是说小老板很厉害很凶悍,能让大僵尸伏首贴耳地听话,还能跟龙抢刀子吗?大伙儿见到她都腿软紧张不敢多说话吗?没说小老板漂亮得跟小妖精似的呀。他们还说在小老板跟前都不敢喘大气,说小老板天生的生人勿近。生人勿近的小老板能让她第一次见就捞出最大的一块卤肉给她带走? 她朝张汐颜看去,真没看出她哪里凶、哪里悍了。 张汐颜把卤肉塞给张道颍,说:“刚从锅里捞起来的,当心烫。”把张道颍打发走,对秦香香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习不习惯,张道颍还小,又没了父母照顾,麻烦你了。” 秦香香赶紧说:“不麻烦,不麻烦。”这真是小老板,不是妖精? 张汐颜说:“那你先忙。”赶紧闪人,能从锅里捞肉送给妖精的人不需要她担心。柳雨还吐槽他们张家人奇葩,她看他们才是真奇葩。 她回到帐篷里,给三姑奶奶发消息,“快过年了,回张家村吗?” 三姑奶奶秒回:“继平老祖宗还在你那吗?” 张汐颜告诉三姑奶奶老祖宗一直坐在她帐篷外没动。 三姑奶奶:“忙,不回。” 特意问了这么一句才说忙,有问题呀。张汐颜问:“你是不是以前掀过二代祖宗的棺材还是干过别的事?”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又发了条信息:“三姑奶奶?”消息发出去就收到一条她已经被对方拉黑消息无法送达的提示。 张汐颜知道三姑奶奶是真的不会回来过年了,至少今年不会。 第129章 三姑奶奶张娇妍虽然不至于忙到没时间回家过年, 但确实忙。 按照张汐颜的计划是她带着蛊尸祖宗们去挑应龙部落的堂口,然而, 庚辰毁了她家的万棺阵却完美地避开了二代祖宗张继平,使得她连一个蛊尸祖宗都没敢带,悄悄地布了阵便逃了。 她从来没见过黎虫虫说话, 张汐颜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张继平却是个话唠。张继平成为蛊尸声带都坏了, 说话嘶嘶吖吖的,还有腥臭无比的口气, 偏偏就是个话唠, 还是个战斗力要上天全祖陵最活跃的话唠。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掀了张继平的棺材板,那时候年龄小不懂事,掀了二代祖宗的棺材板后被他揍了不服气,往它的棺材里下料。她边跑边遛祖宗,嘴炮更是开到飞起,再后来, 呵呵……说出来全都是泪! 这一切的源头是她在不到开棺保养的日子掀了张继平的棺材, 被它揍了,后来她趁着它溜出棺材去黑牢不知道干嘛的时候,往它的棺材里放了泡屎……新鲜的,刚拉的,散发着热气的, 然后, 一回头, 二代老祖宗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明明是具蛊尸,但是那表情就是一副整个都不好了的样子,然后它就暴走了。 她跟二代老祖宗打起来,差点没被打死,还是她在危急关头大喊声:“我给你换口新棺材”保住了小命,但她跟二代祖宗间的梁子却结下了。 二代祖宗听到她的脚步声都能从棺材里蹦出来,她落地无声出神入化的轻功都是它老人家逼出来的。 她被黎未下蛊六十年没嗅觉也没觉得哪里没有不好,至少她在祖陵做维护保养,旁边那话唠叽叽歪歪的时候她闻不到口臭了。 二代祖宗那龟毛性格跟张汐颜真可是一脉相承,棺材要里里外外擦干净,每次换保养药材的时候必须把之前的清理干净,铺棺材的垫子也要每次换新的,漂亮的。入葬两千年的老祖宗,别人家那都是尸体兼衣服都烂完了,到二代祖宗这里,每次开棺都得换新衣服,虽然蛊尸怕水不用水洗澡洗头,但人家要干粉洗澡,还要有发油,要桂花味的。 蛊尸腥臭混着桂花发油,逼得人把闭气功练到扛好几百斤的棺材都不带喘气的。它老人家还抽查功课,没事上藏书楼翻两本书让她背。她如果背不出来,出不了万棺阵吃不了饭。她捧着书,不能默读,要大声朗读记忆,声音必须要大,不大二代祖宗就对着她叨叨叨叨一直叨到她崩溃认输。她大声背书把其它蛊尸祖宗吵醒,搞得大家误会她没事就去掀祖宗们的棺材板。她虽然经常掀,但也不是谁的棺材板都掀的,得看随葬品和给蛊尸祖宗们种的蛊类以及祖宗们的颜值来。 张娇妍觉得要是张汐颜当着二代祖宗的面喊她三姑奶奶再下个跪什么的,就该是二代祖宗送她一口新棺材了,保证让她躺得平平整整连尸都诈不了。 张汐颜还想让她跟二代祖宗一起过年,呵呵! 好好活着不好吗?一个人吃火锅没有人抢不香吗? 她果断地把张汐颜拉黑,继续涮她的老北京铜火锅。 包厢门被推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进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大把年岁的老婆子,脖子上戴着色泽浓厚均匀的碧玉,手腕戴着血沁玉,手指上戴着好几枚宝石戒指,身服上的饰物也是价格不凡,整个人穿得格外贵气。老婆子笑道:“张娇妍。” 张娇妍抬起头看过去,硬是没从这张老到皱巴巴地脸上认出来人是谁。她点点下巴,问:“哪位?” “夏翠翠。” 火锅顿时不香了。 张娇妍“哦”了声,继续涮着火锅,刚出锅的涮羊肉吃在嘴里如同嚼腊。 夏翠翠有个堂姐叫夏谷雨,六十多年前的一把纯阳真火把黎未的本命灵蛊和自己烧成了灰烬。夏谷雨死了,但她的气运庇护了夏家六十多年,夏翠翠就属于沾光人员之一,也是张娇妍的拉黑名单的躺尸人员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烦,神烦!当年她跟夏谷雨凑一块作天作地的时候,这女人一副“我爸是局长,我是局长千金,夏谷雨,你作为局长的侄女怎么能跟这样的土包子在一起呢,多丢人呐,还穿有孔的布鞋,真丑。”MD,那是道士的十方鞋。嫌她土,嫌她的道袍丑,嫌她的鞋子难看,还嫌她穷。她刚从山里下来,比不上城里人时髦,前三样她也认了,她穷?她随便扛块老祖宗的棺材板出来都有人抢着高价收购,她家还能翻出金丝楠的棺材,她穷,啊呸!她天生丽质,稍微把道袍改良一下下,仙气飘飘,迷得夏谷雨挑着她的下巴,说要娶她。可怜的那时候太年轻不懂事,被夏谷雨撩几回过后,竟然当了真,结果黎未才是夏谷雨的真爱,一眼定情,说起来全都是泪。后来夏局长倒台,夏翠翠又哭“夏谷雨,你没良心,你见死不救。”救个鬼哟,自己作死,神仙难救。 夏翠翠见到张娇妍笑眯眯地说:“张娇妍,你跟我堂姐可是生死至交,她的骨灰还在你那里,你怎么不理我呢。” 张娇妍抬头轻飘飘地回她一句:“又不是你的骨灰在我那里。” 夏翠翠被噎了下,随即又笑道:“瞧你这张嘴,几十年没见,还是这么能气人。他们说你返老还童,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比当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还要年轻漂亮。” 这饭没法吃了!张娇妍放下筷子,说:“少假兮兮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夏翠翠问:“你返老还童的美颜药的方子,你开个价吧。” 六十多年没见,你的脸都皱成鸡皮了,怎么还这么大!张娇妍懒得搭理她,继续烫火锅。 夏翠翠把名片递给张娇妍,说:“我的实力可是很有保证的。外面都说彭泽山庄大火和失踪案是你干的,还说彭泽山庄里有秘库,但被你搬光了,都在找你。你要是跟我合作,我保你太平无事。看在谷雨堂姐的份上,我这也是想帮你。” 张娇妍真不想理她。乌玄都回不周山了,夏谷雨早就成了不可追的回忆。可提起过往,还是那么扎心窝。她把名片推回去,叫服务员进来买单结账。 夏翠翠慢悠悠地说:“张娇妍,我知道你能打,但只要你动手,要么进局子,要么被通缉,这点能量我还是有的。” 张娇妍说:“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值得拥有。”她把没烫的猪脑花端到夏翠翠的面前。她说完,取出现金放在桌子上,打开门出去。 夏翠翠的保镖站在门外堵住门,然而,门一开,他们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全部浑身发麻地倒在了地上,个个口吐白沫地抽搐,旁边的服务员吓坏了。 张娇妍喊:“赶紧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呀。” 夏翠翠快步追到门口,见到倒满地的保镖,人都傻了,指着张娇妍:“你干的!” 张娇妍扔给她两个字:“白痴。”踩在倒地的保镖们身上,拿他们当人肉地毯,扬长而去。 当年,夏翠翠在她和夏谷雨那被打上的标签就是脑残智障堂妹。 她到停车场取了车,大冷天的,天空飘着雪,她开着敞篷跑车驶向修建在彭泽湖边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彭泽山庄。 前天夜里,彭泽山庄燃起了大火,除了清洁工园丁等干杂活的普通人,从安保、门客到主人家,一个都没走脱。 有一种火叫做地煞灵火,是修炼地煞之气从丹田里孕育出来的黑色火焰。那是一种冷火,属阴火的一种,能把人从神魂到躯体一烧而光。失踪的那些人都葬身在了地煞灵火中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彭泽山庄属于应龙部落淮阳龙姓家族的主支。 庚辰上一具附身的躯壳就是出自这里,论辈份,该喊淮阳老龙一声堂叔。 六十多年前,有神秘人设局,引着她们去见到了黎未,在夏谷雨和黎未相恋时,又唤醒了夏谷雨封印的记忆,导致她和黎未决裂,最终一个身死魂入轮回,一个身受重伤消失了六十年。夏谷雨死了,死在二十四岁那年。她和夏谷雨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没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当年的神秘人叫龙泽,出自彭泽山庄。 车子开到距离彭泽山庄不远的地方停下,她朝着彭泽山庄望去。 她放的那场火不仅把彭泽山庄烧没了,连外面的树林都一把火烧了。临湖而建的山庄变成了废墟,断壁残桓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有车队停在彭泽山庄外,约有二三十辆。 很多修行中人和安保人员把彭泽山庄围了起来,还有人正抬着箱子往车里去。 彭泽山庄确实有秘库,但她没找着。 彭泽山庄出事,不可能全家老小都齐聚一堂,总有漏网的且舍不得家人和秘库财宝的会回来的。这不,秘库还在,漏网的可不得着急赶回来把秘库启出来运走,不然,后面再被人挖地三尺刨废墟被找到秘库,可就什么都没了。 张娇妍借着漫天风雨的掩映,杀向了彭泽山庄。 第130章 三姑奶奶不回来, 张汐颜却是要把过年张罗起来的。 往年的春节过得热热闹闹的,今年总不能冷冷清清的。她的父母家人没了,但日子也总得过下去。 她让罗钜去联系施工队, 把进山的路用挖掘机拓宽到能够进出车辆,再联系养殖场, 猪牛羊都各订二百头让蛊尸祖宗们也过个肥年。蛊尸祖宗们吃饱后就会进入沉眠,来年施工也能更安全些。余下的就是就给伙计们发过年福利, 他们干着高危职业, 福利待遇总得给高些。 罗钜对张汐颜的安心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事务所已经好几个月没收益进项, 他真担心小老板来年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他说:“小老板,兄弟们聚个餐吃顿饭就成。”自张爷没了,小老板接手后,和柳总前前后后贴了太多的钱进来,而他们光拿钱拖后腿了,没起到什么作用,危险的活计都是小老板自己干了。 张汐颜看罗钜那表情就猜到他在担心什么,扭头吩咐旁边同样忐忑的张道昆:“你联系三姑奶奶, 找她哭穷, 告诉她没钱花了。她最近应该是忙着在挑应龙部落的堂口, 手里的好东西和钱财应该都不会少,让她支援些。快过年了, 你那边还有生意需要张罗, 挑两队伙计护着你去把生意上的事处理下, 小年赶回来祭祖,大年我们在山下过。” 她一样样一件件安排妥当,便准备带着柳雨去昆明赚外快。她虽然有伤在身,不太适合动手,但有柳雨这个苦力在,问题不大。 继平祖宗还在帐篷外坐着,之前是有真气护体落雪都落不到他身上,此刻他却是悄无声息仿佛进入了僵死状态,身上堆满了雪,变成了雪人。 张汐颜担心谁都不用担心这位黎虫虫的亲儿子,但这位祖宗守了自己这么久,她下山也得告诉他一声,如果它醒得早,村里的蛊尸和地下埋的物资也需要它帮着打理。她写了两封同样的信,一封交给留守人员,一封塞到蛊尸祖宗的怀里,这样不管是留守人员出事,还是蛊尸祖宗出关时真气激荡毁坏信件,都还能有另一封备用,算是双保险。 她把给蛊尸祖宗的信找了个铁盒子装好放进去,这才去拨开它身上的雪,准备塞进蛊尸祖宗的怀里,却突然“啪”地一声掉了块干掉的蛊尸角质化的表皮下来。 张汐颜吓了一跳,定睛看去,继平祖宗仍旧闭着眼,但脸上少了一块约有巴掌大的角质化表皮,乍然看起来就像是泥塑开裂脱落。表皮脱落后露出来的则是如婴儿般细嫩的肌肤。她轻轻地戳了下,特别有弹性和活力,又冰凉得仿佛没有任何温度。她轻轻抠了下旁边突起的一块角质化皮肤,又掉下一大块。 柳雨凑上来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问:“怎么回事?” 张汐颜扭头看了眼柳雨,不想回答。柳雨的巫神宝典和巫神玄灵经都白学了。 张继平虽然变成蛊尸,并不是真的死亡,身体机能还活着,他修炼了巫神宝典,彻底压彻和炼化掉体内的蛊的话,确实有可能重新焕发生机变回人的模样。 这地方并不安全,又是在这闭关的紧要关头不宜妄动,张汐颜决定留下来为他护法。 吴凤起带着民宗协的人守着黎未守下的大阵,眼看都快过年了,张汐颜还没来,三催四请也不见她动身。黎未布的阵在这里,眼下不管是应龙部落还是张娇妍那都是杀急了眼,谁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疯扑到昆明来引发大阵,搞得大家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 上面也派了人过来,连阵王都请来了,可这是上古巫神布下的大阵,阵是压在地脉煞气眼上的。破阵容易,但是破完阵想要压住煞气可就难了。他们给出的建议是封印,但是,能封就能解,还有庚辰以及得到巫神传承的张汐颜,他们要用这阵,那是说引动就引动,也是隐患。 一群人搞得非常火大,恨不得把他们那些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上古神灵们通通灭掉,但也知道那些马蜂窝轻易捅不得,只能先由得他们拼得两败俱伤。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游清微请来了。 游清微看了眼挖过的废墟,扭头就走。 别看这位游会长成天笑眯眯的,那也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主,说不给人脸就不给人脸,说翻脸就翻脸。 吴凤起身边的韩秘书赶紧上前连声说好话,请她给指点指点。 游清微手里的折扇朝刨出来的一个坑一指,说:“张汐颜把上面都挖走了,都挖到幻阵来了,不差顺手拆个阵吧。临了撤人,扔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谁捅的篓子谁自己解决去。”她忙着呢。年关了,各种人情往来得走起。这帮二百五逼得张汐颜提前动手空手夺刃,几乎是把庚辰逼到绝境,生死之战一触即发,而未来的变数极大,她必须先把家里的老小和游家的那一摊子事安排好。她轻哧一声,说:“张汐颜不能来,约摸是隔空夺刃受了伤,谁逼得张汐颜杀鸡儆猴受伤不能破阵,你们找谁去呀。” 韩秘书连声赔不是,说:“张家那边也是形势复杂,我们也不想。游老板,价钱好说。” 游清微说:“我家呢,镇的是风水。”她的折扇往坑底一指,说:“镇煞,找镇山一脉,请不来张汐颜,请张娇妍来也行呀。”她调头走人,走了两步又回来,报了个数,说:“上门咨询费。” 韩秘书哪敢得罪她,赶紧把咨询费转过去,说:“眼下张娇妍正忙着挑应龙部落的堂口。” 游清微笑笑,那边打生打死,这边隔岸观火,只想解决掉自己的后患,再伺机而动。她说道:“换成是我,铁定把这个幻阵留着牵制住你们,以免再被螳螂捕蝉渔翁得利。”她的笑容敛去,声音微冷:“庚辰的八十一个纯阴童女和八十一个纯阳童年凑齐了。”她说完,转身走了。 她跟张汐颜合作,自然得盯紧各种消息。妖灵、城隍都是她的眼线,阴阳道派、出马弟子、保家仙、各地土地都是消息来源。 张汐颜把洞庭隐山的位置都告诉了他们,策略也说了,但各派赶去凑热闹、等着捡便宜的多,没有一个站出来主持大局,甚至都没有封锁应龙部落给庚辰的供给线。八十一对童男童女,在道门围观者的眼皮子底下,甚至他们内部人员帮忙打掩护的情况下,运去了隐山献祭给庚辰,助他夺舍。 他们都等着张汐颜他们打上洞庭隐山,好在后面坐收渔利。 张汐颜心正、心善,处处给他们留余地,但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天下是人类的天下,不是人家巫神族的天下。她都打算离开了,与这世界最大的牵扯就是解决庚辰,可人家的战场在柳平村,根本不在洞庭隐山。张汐颜发出来的指路贴,是给他们的,不是为了她自己,而且为了他们。 如果不是顾及洞庭沿岸的人,就冲洞庭隐山所处的风水位,不管是她还是张汐颜,有的是法子关门打狗,但那样会波及无辜。如果不想牵累无辜就只能慢慢地磨,按照张汐颜所讲的法子,沿着山脉风水位一处处设卡。这就好比一条蛇,一刀子砍脖子上,它绝对会扑腾,但同时下一排钉子,从脖子到尾巴都钉得牢牢的,它连翻身扭动都办不到。 城隍都在问,道门为什么还不动? 道门有动呀,忙着围剿张家村呢。 可他们连昆明这处都不敢动,竟然还敢去动张家村。 张家村里有个更大的地煞穴眼。如果说昆明的这处是个泉眼,张家村那处就是个海眼。 花祭部落不见了两千多年,黎未一定要想办法回去。黎虫虫可是花祭部落的正统大祭司血脉兼花祭神,她下嫁一个道门小道士,纯粹是因为喜欢?一个是能活几千岁的花祭神,一个是普通的道门弟子,就算黎虫虫是真喜欢,少数民族又不是没有抢婚的习俗,苗族的情蛊、幻蛊,各种蛊术之下,张镇山挡得住?让张镇山跟着黎虫虫走不就完了,非得黎虫虫委屈成那样嫁进张家,还立下那样的誓言,躲在山里不出去,留下黎未独自跟诺大的应龙部落拼死拼活。张汐颜额间的天眼和轮回印记,那是把什么都表明了。他们一个个的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张家村是黎未和黎虫虫花上两千年时间联手布下的一盘大棋。 这点,她能看明白,那些老狐狸自然也能看明白,他们是在不断地试探张家和应龙部落的实力,想等到张汐颜跟庚辰拼完了再出手两边吃。 游清微现在跟张汐颜一条船上,不可能帮着他们来坑自己。他们想坐山观虎斗吃两头,也得看有没有那胃口撑得下。 他们想等张汐颜来拆幻阵? 张汐颜确实会来拆幻阵,她拆完幻阵之后绝对会在花集村再给他们扣一步棋。真当张汐颜是发善心做白工呢?巫道祖庭换地方了!张家村和花集村,两个正统巫道传承地。 游清微离开昆明直奔张家村,找张汐颜。 她对自己的推测有绝对的信心,但是猜到和亲眼看到是两回事,未经证实,猜测始终会有变数。 理由也是现成的,张汐颜都把庚辰的刀夺了,之前的计划有变动,后续安排需要再商量。再直白点,她要庚辰的那把刀。 龙头大刀是庚辰的本命法器,鬼知道它在里面布了哪些手段,如果贸然给大白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庚辰阴一把大的,但是如果让大白吸收掉刀里的龙气和灵气,让那把刀变成把废渣子,在这个过程中,再由张汐颜和路无归护法,保证万无一失。 过年了嘛,好歹她跟张汐颜现在也是一条壕沟里的同阵营伙伴,不给送点年礼呀。她都不让张汐颜花心思琢磨要备什么年礼给她,多好,而且她也有带年礼来的,给张汐颜的心肝宝贝的,她就不信张汐颜会不收。 第131章 游清微先到机场等到赶来的路无归和左小刺、薛元乾, 这才打电话给张汐颜。 他们一行到高铁站的时候,张汐颜派来接他们的伙计已经到了。 伙计们帮着薛元乾把背包行李搬上车,一路开车到镇上,又沿着用挖掘机新挖出来的土路上山直抵营地。 游清微他们一行在山脚下就见到半山腰煞气缭绕,待到了营地, 下车就见到一具尸怪盘膝坐在一顶帐篷外。如果不是大白天,又是在张汐颜的地盘, 左小刺和薛元乾都差点本能地抽刀子拔剑。 左小刺低声说:“小归归, 你看那是什么尸种, 怎么不怕太阳?”她说话间, 指指头顶的天空, 正午的太阳晒在那“尸怪”身上,身上纹丝不动。 路无归翻了个白眼,说:“活的。”又朝迎出来的张汐颜和柳雨一指, 说:“一家人。”她再指指心脏,说:“这里都趴着一只虫子。不过那人的虫子不太一样。一坨在心里, 取代心脏跳动, 然后还……”她又仔细凝神看去, 觉得奇怪, 问:“为什么他的经脉还有大脑里都是虫子又没变成……哎哟,我看不明白。”求救地看向游清微。 游清微说:“隔行如隔山。”张家的好多东西都不是本土物种,通过媒介从不周山引来的, 能看懂才奇怪了。她说话间看向气色很好的张汐颜, 很是诧异。张汐颜说走不开, 她还以为张汐颜以身为阵隔空夺刃,与庚辰强行力拼身受重创,结果竟然没事。 她问:“走不开?你这又是闹哪样?”张汐颜虽然性子又直又驴,但那脑瓜子不是一般的好使,挖起坑来,全是阳谋摆,让人不管跳不跳都踩坑,任何出招都看似无用,实则步步在要害上插棋子,随时要命。她下意识地想到张汐颜一直推迟下山不去处理昆明幻阵煞眼的事,又有点琢磨不明白张汐颜走这步棋的作用。 张汐颜指指她帐篷门口打坐的那位,“我家二代祖宗闭关的紧要关头,要为他护法。” 游清微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说:“懂,亲儿子闭生死关嘛。”能够有那功力和本事隔空夺刃抢走庚辰的龙头大刀还能这么快恢复的,整个张家没有第二个人选,只有黎虫虫。亲妈唤自己儿子二代祖宗,也是醉醉的了。 如果不是小闷呆在旁边,再加上她跟张汐颜还熟到能够随意开玩笑的份上,真想调戏下张家的老祖宗,那肯定很爽。 营地都是帐篷,虽然设施简单,但一应生活物资还算齐全。没有沙发茶厅,但简椅的桌椅板凳还是凑了几套,在一个帐篷里设了个临时客厅。 游清微也不废话,直接取出施工图纸张汐颜,说:“龙头大刀都夺过来了,工程图得改改。”她说完,又从路无归那里拿过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用锦盒递给张汐颜,说:“年礼。”她笑眯眯地说:“换龙头大刀。” 张汐颜知道游清微做事向来直接,这么直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打开锦盒,就见里面是一块金镶玉的坠子,铂金玉坠,外面镶的铂金只是保护壳,最值钱的就是里面的那颗坠子,明显是在风水宝地蕴养过的,里面还有一滴水雾形状的精纯灵气,玉坠的表面刻满符纹,那字极小,肉眼根本看不清楚刻的是什么。她开启天眼凝神看去,便感觉到魂魄受到招引的感觉,仿佛有谁在呼唤她,那调子似呼唤又似风声更似某种古远的调子。 不死灵族的聚魂术! 如果封一滴精血在这玉坠里,只要玉坠不毁,哪怕被人打到魂飞魄散,凭借魂聚术和里面的一滴精血就能把消散的魂魄重新凝聚。有玉坠中的精血,就能重新修炼成灵体,进而重生。这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张汐颜自有保命手段,不太用得上这个,但柳雨就不一样了,爱蹦哒爱作死不爱修炼不说,修炼还爱走偏锋,张汐颜是真怕柳雨哪天修炼上走火入魔把自己修炼没了。有这东西留下滴精血,哪怕真有天修炼花神蛊身修炼废了,还有个重头再来的机会。她把盒子盖上,说:“谢了。”起身去把庚辰的龙头大刀提来,交给游清微,提醒了句:“我能隔空夺刀,他亦能隔空夺回,当心些。”她能把刀子留到现在,也是准备留来做套的。 游清微笑盈盈地说:“废掉它的刀,你说它会不会气急跳脚?张汐颜,你和小归归帮忙护法,我让大白把这把刀吸成废渣子。” 张汐颜哪能不明白游清微的那点心思。大白为救路无归陪上一对龙角,游清微为它换回庚辰的龙头大刀提升修为,这份情义很是难得。她轻轻点头,应道:“好。不过不能在这里,龙头大刀是庚辰的本命法器,它必有感应。”后面的话不需要她多说,游清微明白她的意思。 游清微身边有个不死灵族,自然知道没有实体的灵类仅凭一丝感应,哪怕相隔千万里,都能找到目标。如果实力够强的话,从千里之外瞬间抵达也是信手拈来。她们要毁庚辰的龙头大刀,如果庚辰沉不住气杀过来夺刀也不是不可能。二代祖宗正在这里闭关,不适合把战场摆在这里。 游清微点头,说:“自然。”她拖长调子,又悠悠地说了句:“告诉你一件事,庚辰的八十一对童男童女凑齐了,已经送进了隐山。”说不定这时候毁刀,会打扰到庚辰夺舍重生。 张汐颜诧异地问道:“送到隐山了?”能进隐山的道路她都指出来了,一百六十二个人,那可不是小数目,那么大的目标,但凡道门的人稍微出点力封锁下道路,应龙部落都不可能把人送进去。怎么就让应龙部落的人把童男童女送进了隐山?除非是在道门里有他们的内应,并且,上面的那些大佬也在睁只眼闭只眼地纵容。 游清微给了张汐颜一份名单,上面详细标明了帮助应龙部落运人进去的那些人的资料信息,以及那八十一对童男童女的身份信息资料。她说道:“八十一对童男童女都不是道门弟子,全是十二岁以下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她说完就见张汐颜的神情和气质都变了,明显是动怒了。 她轻笑一声,觉得讽刺。这个被人人喊打的妖女倒比很多道门中人更像道门中人。 张汐颜盯着名单,逐字看完,见到那笔迹就知道是游清微手写的。她去取来纸笔,自己誊抄一遍,然后将誊抄好的名单拍照,发到道门论坛,除了发照片连句话都没有说。她关了手机屏幕,对游清微说:“你跟我来。” 她让柳雨给二代祖宗护好法,如果有什么意外,就以花神蛊召唤花集村的蛊尸出来护法,之后便带着游清微、路无归往对面山头上去。 游清微跟在张汐颜的身后宛若闲庭信步地爬着山,待到高处,再回头俯瞰张家村,明明能够一眼看完的地方却总给她一种云遮雾缭看不透的感觉。她见周围没有其它人,才说:“张家村里还有一座压在煞眼上的上古大阵吧。”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游清微,说:“话多不是好事。” 游清微说:“如果庚辰真来夺刀,我们三打一硬拼吗?你不想直接把它摁死在这里?” 张汐颜现在想把游清微摁死在这里。她才发现这女人的心眼是真多,还好像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她敢说,游清微是想用黑牢和藏书楼布阵把庚辰灭在这里。那可是她家的老底。 游清微看张汐颜不乐意,于是不提了,心说,成吧,要硬拼就硬拼吧。她比较懒,向来是能不用自己动手就尽量不自己动手。 不过给大白护法,可真没法偷懒。 她到了山顶,从路无归那接过背包,先从里面取出罗盘测量山形地势和磁场,一阵掐算过后,从取出一个定星罗盘扣在地上,之后又取出一个通体碧绿散发着蒙蒙灵光的玉盘,以及一堆法器物件,分别摆到各个阵位上。 张汐颜站在旁边清楚地看见游清微布阵的时候,她走的每一步都有讲究,每一步落下地时,都有真气从她的体内荡出灌注到脚下的土地中将周围的地气引聚过来形成一个气旋。她放下的那些法器就像是在这些连起起来的气旋中扣上钉子和一个发动机,将它们连起起来,待阵成之时,周围的气息骤然一变,大量的地气涌向布阵的法器中,地煞之气汇聚到法阵下面竟然形成一个漆黑太极。通常来说,太极都是一阴一阳两条鱼,而地下那道太极竟然是两条阴鱼,但两条阴鱼的眼睛处,却溢散出丝丝只有风水宝穴中才有的灵气。这些灵气渗透到法阵中,又再落到法阵中间的定星罗盘中。定星罗盘散发出蒙蒙微光,就仿佛在引导着什么,与此同时,有微微光华自天空聚来洒落在法阵中。 星光和灵气又交织成太极,星光占据阳鱼位,灵气占据阴鱼位。 附在游清微体内的太白飞出,落在地太极阴鱼的鱼眼上,路无归则蹦进阵中,手执量天法尺站在了阳鱼的鱼眼上,整个太极便如活了般缓缓转动起来。 游清微抬手虚握,隔空将那柄龙手大刀拘在掌中,朝着阵中投掷过去。 龙头大刀飞入阵中,就像是激活了什么机关,刹时间,一个八卦阵盘出现,像一个巨大的极其复杂的锁将龙头大刀锁在了里面。八卦阵盘中浮现起无数的金色图纹,溢散着浑厚的力量,就仿佛整个法阵的力量都聚到了八卦阵盘中用来镇压龙头大刀。 龙头大刀入阵后便震颤不已,却被卡得牢牢的无法挣脱出去。丝丝缕缕的灵气和龙气从大刀里溢散出来,被八卦阵盘抽走,又再分别落在路无归和大白身上,被她俩吸收。 游清微把背包里的一大堆零食倒出来,在背包上盘膝坐下,对张汐颜说:“如果庚辰过来夺刀,只能从阵里出来,你引地煞之气入阵就好。”她又指了下地下,说:“往那引地煞之气,添柴加火的效果。” 张汐颜轻轻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阵盘,她能明白它的原理,却无法掌握它的运行规则和精要。人类并没有任何强大的天赋,却能通过不断摸索创造出这样能够压制上古神灵的法阵和法器。 因为道门的态度以及诸多事情,她曾小觑天下道门,可游清微的出现,让她发现道门并不容小觑。要知道阴阳道派并不出名也不显眼,只是一个自行发展出来的一个没有任何组织的零散流派,游清微也只是一个二三级城市的一个行业协会会长而已。她看到的道门或许只是一座巨大冰山露在水面上的一角吧。 第132章 蓦地,空气颤动, 一声愤怒的龙吟咆哮声响在耳畔, 那声音飘渺得让人几乎下意识地怀疑是自己幻听。 张汐颜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声音来自极远的地方的一个极端隐蔽处——洞庭隐山。 庚辰与龙头大刀之间果然有联系感应, 就不知道它会不会再承受一次因本命法器损毁遭到重创而强忍着不出手。它不出手, 本命法器损毁,不仅少了一件有力的武器,自身也会再次受损,实力不说跌一半,至少也要趴上两到四层之间。它出手意图夺回本命法器, 那风险可比她当初隔空夺刃大多了。 张汐颜朝游清微看去,却见游清微已经盘膝入定。 游清微受大白和路无归的影响,淡淡的白蒙蒙的微光从骨头里渗出,为那雪白无瑕宛若凝脂般的肌肤铺上层宛若皎皎月华的圣光。她眉间的朱砂印宛若活了般泛着耀眼的符纹灵光,却压不住额间的那道旋涡, 也没能镇住游清微身上的纯阴之气, 同时游清微、路无归和大白之间的气息紧紧地连在一起,明明是三个不同的个体却紧密得如同一体。 张汐颜怵然。游清微额间的那道朱砂印符纹遮掩不仅仅是她的纯阴之体, 而是她额间的天眼, 天生天眼的纯阴之体!柳平村的风水局不仅养出了一个不死灵族、一条化龙阴蛇,还养出了一个天生天眼的纯阴之体。原来人力也是可以夺天地造化的。 游清微的功力浅修为不足, 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动用天眼, 因此只能封印, 不然贸然动用承受不住, 极可能身死魂消。 八卦阵盘内忽然传出异样, 紧跟着龙头大刀的上空竟然强行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座古老的祭台出现在虚影的后面,上面是一根盘龙柱,庚辰的龙形虚影盘绕在盘龙柱上。金色的巨龙威风凛凛,龙须和龙鬃无风摆动,它散发着强大恐怖的气息,隔着法阵都能感觉到它身上的威势。它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张汐颜,眼神狠厉,唳气十足。 它动用了手段,使得张汐颜只能看见图腾柱和龙影,看不清楚周围的其它景象。可张汐颜眼尖,发现它的姿势有点诡异,看似愤怒地要扑腾出来,但四肢牢牢地绕在盘龙柱上,唯有头颈往前伸,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照常理说,怎么也得伸个爪子试着把刀子拽回去吧。上古神灵,还是龙族那么强大的生物,不可能连伸个爪子的勇气都没有,毕竟它现在只是灵体,哪怕爪子被斩,也只是虚弱点,并不会有大事。 张汐颜淡声说:“庚辰,盘龙的姿势不对,你要重新换个造型趴么?” 一个声音传荡出来,落在张汐颜的耳中:“条件。” 张汐颜笑了,说:“你已经穷途末路。” 庚辰的声音再次在张汐颜的耳中响起:“我是天神龙族,我若死,无论你到哪里都将遭到龙族的追杀,不死不休。你的后世子孙,也难逃诅咒。” 张汐颜淡声说:“拜你所赐,花祭部落遭遇了七次灭村屠杀,之后还有花集村和张家村。所谓的龙魂诅咒,花祭部落已经承受了五千多年。” 庚辰张嘴,口吐人语:“你想让我跟应龙部落自相残杀。” 张汐颜听到它这么说就知道盘龙柱旁边还有应龙部落的人,她淡声说:“你们没得选择。你唯一的生机就是拿应龙部落的人血祭,可应龙部落不会坐以待毙。被供奉了自己五千年的部落用锁龙链锁在盘龙柱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庚辰说:“我可以带着应龙部落举族飞升。”它的话音落下,龙头大刀上面的缝隙便消失了。 张汐颜:“……”那句话明显不是冲她说的。 游清微睁开眼,问张汐颜:“昆仑建木是断了的吧?” 张汐颜说:“传说是共工撞断的。昆仑建木毁了,人族往不周山的通道断绝是可以确定的。” 游清微问:“消息来源真的可靠?” 张汐颜说:“乌玄亲口说的,有效吧。”她说完愣住,心说:“我什么时候听乌玄说的吗?”呃,大概又是血脉传记或者是黎未给她种下的烙印告诉她的吧。 龙头大刀震颤不已,那声音似悲鸣。如果刀有灵,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吧。 张汐颜朝龙头大刀望去,这把刀杀过太多巫神族的人,饮过太多人的血。 游清微看了眼龙头大刀,闭上眼继续吸收里面的龙气和天神族神力。 张汐颜隐约有些不安。她夺了庚辰的刀,应龙部落应该会有所动作才是,庚辰的反应也有些过于平静。 银妆素裹的雪夜,万籁俱寂,仿佛大自然的一切都陷入了冬眠和沉睡。 山头泛着蒙蒙的微光,似有月光洒落在山巅。 柳雨睡不着,喝着冰啤,坐在雪里地欣赏月色。她的旁边坐着那位看似冰雕,但成天往下掉角质色死皮的老祖宗,她对面的山头上亮光的地方则是她家的汐颜宝宝在的位置。大半夜的,本来该窝在暖和的帐篷里搂着老婆睡大觉的,结果她俩都去替人护法去了。 护法哎!传说中的闭关护法,听起来高大上吧,事实上就是在旁边干坐陪伴当保镖。 忽然,她的脑海中踩起脚踩在雪地里的声音,以及蛊虫被爆炸的声音,声音响起的同时,她散外在山脚下的蛊虫消失了一只。那些声音很轻,速度很快,直奔山头。不过到处都是积雪,树枝又多,来人难免把雪枝上的雪刮落,使得雪地里发出沙沙地声响。那些声响通过放哨的蛊虫传递到脑海里时被扩大无数倍,柳雨差点没被吵死。他们避开了铲车挖出来的主干道,是从树林林里摸上来的。 柳雨听到那声势就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扔下手里的啤酒,直接动用脖子上的惑音铃放出噪音把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都吵起来,第一时间按照张汐颜说的召集蛊山的蛊尸祖宗们出来护法,并且,她摸出信号枪,对着山下他们奔来的方向打出了信号弹,精准地锁定来者的位置。 深夜时分,信号弹的光芒划破夜空,坐在山头的张汐颜也看见了。 游清微睁眼开,说:“来了。他们很可能兵分两路,一路拿人质,一路直捣黄龙。”她又看了眼已经出现裂痕的龙头大刀,说:“完全吸收要等到天亮,现在中止也可以。” 张汐颜说:“刀身已裂,再难锁住龙气和灵气,现在中止,里面的龙气和灵气就散了,浪费了。安心闭关,这是我张家的大本营。你们捂上耳朵。” 游清微闻言赶紧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堵住耳朵。 路无归睁开眼,拿起尺子,就想出去打架。 游清微指指她,意思是你坐好老实当阵眼吸收龙气和灵气。 路无归无声地“哦”了句,乖乖地坐回去,也堵住耳朵。 大白扭头看了眼她们,有些焦急地甩甩尾巴,见到游清微不慌不忙,又安心地继续吸收龙气和灵气,不过速度却是加快不少。 张汐颜给她们打过招呼过后,双脚用力在地上一跺,引动地下的煞气,同时张嘴发出尖锐的啸声。 那啸声又尖又厉以浑厚的内力发出的同时,她额眼的天眼穴也浮动起来,那声音形成声浪一层层一叠叠地朝着山林间扩散开。 游清微离张汐颜很近,差点被那刺耳的声音震得一个不稳摔倒。她暗叫声:“我去。” 路无归与旁边的大白一起白了眼叫得格外难听到张汐颜,一起堵住自己的耳朵。大白的前肢短,为了堵住耳朵,脑袋都埋到了胸口,宛若一只海马。 随着张汐颜的啸声传出,原本变得喧嚣的山林就仿佛突然间炸了窝,大量的蛊尸从山林间的雪地里跳起,扑向那些赶往山腰营地和山顶的人们。 张家村那片被蛊尸掏得千疮百孔布满坑洞的废墟更是响起无数的蛊尸啸声。 蛊尸们从地道里、山洞里蹿出来,大量的蛊尸汇聚出万马奔腾之势直扑山腰营地。 柳雨对操控蛊尸祖宗们还不太熟,正在一只只沟通,然后就听到山头上传来的啸声,那简直就像是大BOSS女王在发起冲锋号令,震得她头晕目眩,心潮澎湃,浓烈的战意从她的心脏中迸发出来,传递向脑海。脑海中还浮现起一个画面,那就保护好营地的所有人,以及撕碎偷袭者,同时,她的脑海中还有无数的小点点在闪烁,每一个小点点就是一具蛊尸,那是在告诉她不要怕,你有这么多的战友与你同在。 她差点就扑出去了,好在自己的本命蛊等级高,道行深,没被那声音蛊惑住,稳住了。 她怵然地朝着山顶望了眼,心说:“张汐颜,你信不信我举报你开挂。”不过她更想抱紧大佬的大腿,更加自豪的是那是她老婆,还是被她按倒在身下的那个。 她正在走神,忽然感觉到有异样传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同时把旁边坐着的那雕塑似的蛊尸祖宗往旁边的坑里一推,顺便把桌子也掀翻在里面。杀机逼近,她毫不犹豫地化成蛊雾,本命灵蛊和真身直接钻到了雪地下。 一把锋利的剑以闪电般的速度破空袭来,将柳雨的本命灵蛊一斩为二,紧跟着,剑气激荡,将那钻地一半的蛊雾搅碎,直接扎中一具通体幽红色的人形骨架。那骨架上爬满血管形状的晶状物,连头骨里都填满了那种物质。剑先是钉住它的脊椎,再沿着脊椎往上,一直划开了头骨,龙气自剑中溢散出来,生生地将充斥满脑海的那些花神蛊全部烧成灰烬。 剑斩杀掉柳雨的真身之后,扭头就朝着营地里的人飞去,忽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了剑刃。 那剑发出剧烈的颤抖,似想逃脱,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牢牢地禁锢住。 坑底,一个二三十岁模样的年轻人右手握住那把飞剑,左手推开压倒在身上的碑酒箱和洒落在身上的下酒菜、花生壳,又再将手伸进泥土中把那半截瑟瑟发抖的半截小手指粗的花神蛊揪出来放在胸口,用自己的本命灵蛊护住它。 那年轻人穿着时髦但皱巴巴的衣服,身上有些皮嫩鲜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但有些地方则披着层脱落的角质化厚皮。他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剑,另一只手则撕扯着身上的角质化老皮不断地从衣服里揪出来,不多久,就变成了一个头上道髻散乱但是面容俊俏的年轻人。 一道人影从林间飞掠而过,很快来到林地外,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单手抱着树干俯视着林间营地。 他一眼注意到那站在垃圾坑里手里握住飞龙剑的年轻人,说:“小子,你从哪冒出来的,张家可没你这号人。” 嘶哑的声音从坑里的年轻人嘴里冒出:“张继平。”他扭扭脖子,活动了下筋骨,然后突然将手里的剑朝着树上的年轻人掷投过去。 剑到一半,在空中转了个圈,飞回到年轻人的手里。 年轻人笑道:“功夫不错。自我介绍,应龙部落大祭司复姓应龙,单名翼。”他的话音落下,便看铜陵周围那些细小的花神蛊突然全部飞向张继平的胸口,就连那具被他斩成从脊椎到头部劈开的骨架都散成了无数细小的花神蛊,然后又在张继平的胸前聚成人形。 说是人形,却是通体红通通的,像是无数虫子组成的,且虫子在飞快地分裂,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地呈几何生长,随着虫子长得越来越多,那人形也越来越清晰,连五官模样都长了出来,甚至表面的虫子还变成了衣服。 应龙翼失神的这短短一两分钟里,刚被他一剑斩灭的柳雨就重生在眼前。顿时,脑海中划过一句脏话:“我曰,都说黎未是不死不灭神,没说花祭神也是不死不灭身呀。”本命灵蛊被斩成两截,还能活。 柳雨捡回半条命,也是吓得够呛。如果不是二代祖宗突然发威,她都决定躲在土里装死了。不过,最终还是没舍得那些散开的花神蛊,冒险又聚成人形,但是,气是相当生气的。柳雨往张继平的身后一缩,喊:“二代祖宗打他。”迷音铃发起攻击,戴在手腕上用一根绳子串起来的五瘟神蛊也放了出来,一齐朝着应龙翼招呼过去。 张继平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柳雨。如果不是她推他一把,她也不至于被人一剑劈成两截,原以为她会重创,还想着不好跟她阿娘的转世身交待,结果一回头就活蹦乱跳了,还很嚣张,有点欠抽。张继平假装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一抬手撞到柳雨,那强大的力道直接把身娇体软的柳雨撞飞出去。 柳雨摔进跟垃圾堆差不多的坑里,刚聚起来的人形又给摔成了蛊雾。 张继平则进拔地而起,直奔树上的应龙翼朝他发起攻击。 应龙翼见到张继平袭来,手里的飞龙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取他的心脏要害。然而,张继平却突然悬浮在空中,双手握拳,做出个蓄力的姿势,在飞龙剑眼看就要撞到他的瞬间骤然发力。 一股宛若山崩海啸般的力量从他的体内突然激荡出去,他身上的风衣和里面的羊毛衫都瞬间化成粉碎,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有布满肌肉的双臂。强大的力量直接把飞龙剑当场震碎。 张继平发出声嘶哑的大吼,那大长腿在空中一蹬,宛若离弦地箭一般直扑因为本命法剑损毁而大吐血的应龙翼跟前。 应龙翼见势不妙,挥拳抵挡,双方硬碰硬之下,他被打得倒飞出去,然而,张继平竟然还在紧追不舍,那拳头噼里啪啦地不断落在应龙翼的胸口上,打得他五脏六腑都似全部碎了,大量的鲜血和碎肉沫不断地喷涌出来。他突然就想起华氏一族上任族长华观明被张汐颜两拳打死的事。 “砰”地声响伴随着后背撞在地上的声音传来,他的眼前阵阵发黑,大量的血从嘴里喷出来。他定了定神,看向站在面前,只穿了条长裤的年轻人。这人看着比他还年轻,功夫却比他还要深厚得多。他可是受到龙神赐福,强行提升了功力的。能一剑斩……将花祭神斩杀成两半的。他咳出口血,问:“你……你到……到底是……什么人?” 张继平抬腿落在应龙翼的头上。登山靴的靴底下方,一颗头颅像西瓜般炸裂。张继平回头就朝那些专门猎杀蛊尸的队友扑了过去。他的双手如钩,落到谁的身边,锋利的爪子直接抓进人的头骨,生生地把人的脑袋捏碎。 万棺阵塌,他被塌在棺材山下,眼睁睁地看着庚辰追杀他阿娘的转世身,看着她被逼到放下断龙石。断龙石被放下,山塌地陷,万棺阵里的张家子孙十不存一,彻底断绝了他们的所有生机,毫无生还的可能。 他挖穿棺材,挖穿岩石,一个个地把被压在山体里的后世子孙挖出来,他们绝大部分都臭了、烂了,佼幸活着的,还有好多不成人样,更有很多因为伤势过重失去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激起蛊性被他亲手了结。 第133章 这次进攻是应龙部落的三大氏族联手牵头,领着其余各氏族组织的一次清剿清动。他们带着特制的针对蛊尸的武器, 弩配上符箭, 挑选经过严密训练的人员,进行小组配合战。蛊尸在远处, 有符箭从眼窝射进头部,或者是心脏等要害地方, 上面附着的纯阳力量专克阴邪属性的蛊类,落在它们身上就如同火落在油上, 瞬间烧伤大片, 如果是射进眼窝, 几乎是一箭一个。蛊尸扑到近前, 则是盾牌和长矛配合短剑, 盾牌抵住蛊尸, 长矛和短剑远近配合, 也能将攻到近前的蛊尸斩灭。即使是那遍布山林里的蛊瘴, 他们也有预先服食解蛊的药丸和配带相应的药物。 这些克制蛊类的药品, 很多还是出自张家。一些是清剿所得,一些则是为了活命卖祖宗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卖完祖宗, 他们最终也没能活命。不过药物确实有奇效, 一路攻上来, 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伤亡,倒是有大量的蛊尸被他们斩灭。 然而, 形势很快发生逆转。 山林间出现一个速度快得他们根本看不清楚的怪物, 进攻的人员连怪物的身影都没看清楚就被它抓爆了头。追踪蛊尸的法器根本发现不了它, 如果不是那速度快到是人力难以办到的,他们都得怀疑是遇到什么不出世的高人了。 另一边,则由华氏、龙氏和应氏三族族长亲自带人直奔山头。那里不仅有龙神的龙头大刀,更有一条渡劫成功的螭龙,它吸收了龙头大刀的龙气和灵气,就能化成真龙。龙神只需要夺舍真龙,便能带着他们举族飞升。 张汐颜意图挑拨他们内讧,然而,她却忘记了世上有种东西叫着血契。 龙神被他们锁在盘龙柱上不过是做戏,让张汐颜误以为他们跟龙神闹翻,好放心大胆地吸收龙头大刀的灵力和龙气助小白龙进级。 他们奔向张汐颜所在的山头,沿途没有遇到任何抵挡,甚至连个机关都没有,一路上无比顺利地到达山巅。 然而,等他们到达山巅后见到的并不是预想中的那样路无归和大白为了吸收龙头大刀的力量而不能轻易动弹的景象,而是一把布满缝纹的龙头大刀悬于阵中,被八卦盘牢牢地锁住。龙头大刀因布满裂缝还被封在阵中,损毁已成不可逆之势,里面的龙气和灵力在飞快流失不说,还有法阵吸收它的力量引进地上的一个螭八盘中。那螭龙盘与旁边的定星罗盘气息相连灵气相通,灵光闪耀,显得极为不凡,然而诡异的是,这两件法器都闪着簇新的亮光,半点岁月打磨的痕迹都没有,明显是新造的。最可气的就是此刻,竟然在拿龙头大刀里的龙气和灵力来蕴养这两件新出炉的法器。 一个额间一抹朱砂封印手执太极乾坤扇的女人脸上挂着嘲讽笑容地看着他们,见到他们就开嘲:“以为你们会抓紧时间,下午或入夜就进攻,结果深更半夜才来,黄花菜都凉了。” 一条胳膊粗细的螭龙绕着那女人的胳膊蜿蜒而上落在她的肩膀上,龙须飞舞,短浅的龙鬃在夜空中飘荡,一双清澈还带着几分天真和气愤的目光瞪着他们,活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龙是真的龙,一身山川灵秀之气还带着流光,却与龙神的龙气南辕北辙,龙头大刀都快毁了,它头上的一对角却只长了一个小包包,更要命的是这是一条雌龙。 龙神庚辰夺舍雌龙?这跟一个两米大汉夺舍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那壳子装得下那么大的灵魂吗? 旁边的岩石上坐着一个不到二十岁模样的女孩子,她一手拿着一把法尺,一手拿着只盐焗鸡腿,吃得津津有味。她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啃着鸡腿都压不住那噘起的嘴,满脸写着不乐意。 一个念场浮过在场的人的脑海:中计了。 他们在密切留意游清微、路无归和小白龙的同时,飞快张望四周搜寻张汐颜的踪迹。 新上任的华氏族长是一个六十岁的老者,他怒声问道:“张汐颜呢?”张汐颜在昆明民宗协西南总局两拳打死他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游清微说:“你问,我就要回答吗?你算老几。小闷呆,打他。” 路无归“哦”了声,把没吃完的鸡腿咬在嘴里,抡起量天法尺便朝着他们奔去。 他们能来也不是没有准备,当即有人持法宝结阵出队,直奔路无归。 路无归刚跑出两步就见到他们手里的法宝有光照过来,还很吓人。她曾经死过,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鬼,经常会被八卦镜照呀什么的,都很熟了,背包往前一挡,伸手掏出一把符不要钱似的撒了出去,然后扭头就跑。 大冬天的,前两天刚下过大雪,突然之间,天空中电闪雷鸣。 十几道雷符同时飞出,跟不要钱似的炸开。 雷符范围内,一片焦土,原本手执法宝往前冲的人,刚迈出步子就被十几道雷柱当头劈下,从头顶劈进去,从小腿肚子和脚底板出来,烤肉香伴随着糊味从他们的口鼻中往外冒,一个个的直挺挺地往下倒。 一声抓狂的大叫响起:“撒错啦——”心疼完了。 路无归抱着背包,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掀开背包,赶紧去看包里的符,又抓出一把雷符,用力地拍拍胸口,说:“还好还好,我还有。”她扭头看向游清微,问:“游清微,我今年夏天画了多少雷符来着?” 游清微说:“正经点,打架呢。” 路无归“哦”了声。她把量天法尺往背包里一塞,一手啃着鸡腿,一手拿着雷符,俯视着靠近山头的那伙人。 那些人早在雷符炸开时便已经散开,然后绕着山头附近意图包抄。 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紧跟着血红色的蛊雾一闪而过。 惨叫声响起的地方,倒下了一具活像被无数虫子啃到只剩下骨架的尸体。那骨架上还挂着少许碎肉,但大脑、心脏以及经脉都被啃光了,就连骨头都布满孔洞,仿佛被吸光了骨髓。 有人喊了声:“张汐颜在这附,都当心。” 他们的话音未落,大量的煞气从地底溢出,形成锁链朝着他们卷去。他们挥动手里的法器去斩煞链,突然一道雷符飞进密集的人群中,又是一声雷霆霹雳声响,煞气被劈散了,那比高压电还要恐怖的雷电力量把人当场劈成尸体。 华氏族长气急败坏地怒斥道:“小丫头,有本事出来大战三百回合,用雷符偷袭算什么本事。” 路无归把鸡腿骨头朝华氏族长那里一扔,“噜噜噜噜”地做了个鬼脸,说:“我能画雷符就是我的本事。”还带着油的手往背包里一摸,一把阴雷符挑出来,说:“选吧,要阴雷符还要是阳雷符?” 应氏族长取出一把大伞,撑开,伞边垂下无数刻着符纹的牌子。 伞一出,他身旁的人便聚到他的身前,也撑开了伞。那些伞上都刻着古老的符纹且伴随着龙气流走。他们有些将伞撑在前面,有些合拢收起,当锋利的武器使,还有些伞的边缘垂着锋利如刀的碎片。伞转动,那些旋挂的碎片如同搅肉机。他们结成阵,朝着路无归攻去。 路无归本来只是拿阴雷符来显摆的,见到他们这阵仗毫不犹豫地把阴雷符朝着他们打过去,同时激发。 阴雷符飞出去落在伞上炸开,大量的阴煞之气和黑色闪电涌出,但落在伞上就像落在地吸烟机上,很快就被吸收没了。路无归见状,又扔出把阳雷符打过去,同样没效。也就在这时,那伙人到了近前,一道法网当头罩下。 旁边的游清微展开手里的折扇朝着大扇的方向一挥,一道直径足有三米的巨大太极图案朝着他们飞去,将法网的光芒冲散,与此同时,她调动丹田和脊椎中的力量,一股磅礴的力量凝聚成一条半透明状的龙气狠狠地撞在法网上,将法网掀落。 路无归“啪啪”两道风符贴在腿上,头也不回,调头就跑。 她的速度快得如同闪电,围攻他们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路无归已经“唰”地一下子从他们的身旁跑过去,消失在山林深处。 盘在游清微身上的小白龙,见状,发出声急切的龙吟哮咆声,卷了游清微,宛若一支蹿天猴直飞空中。 吓得游清微赶紧抱住小白龙。 小白龙飞得极快,且越飞得高身形变得越大,待离地到百米高空时,那身躯和游清微的腰差不多粗。 游清微也是反应够快,及时抱住龙腰才没被甩下去。她气急,喊道:“你们两个怂包,还有法器在下面。”她将手拢在嘴边,冲下面喊:“张汐颜,帮我收一下布阵的法器。” 正隐藏在幻阵中的张汐颜做梦都没想到她们仨遛得这么快。连家当都不要了,见到被针对性克制落到下风,连打都不打了,直接就跑了。那不死灵族,连自己的本命法器都落下了,零食包还在怀里抱着。这什么奇葩队友。 路无归跑得没影了。 高空中,小白龙驮着游清微头也不回地飞远了。 法阵中,庚辰的龙头大刀在一片碎裂声响中彻底地碎了,仅剩的那些龙气和灵气散开,被法阵吸收。 结伞阵攻向路无归的应氏族长一行就在法阵边上,看向那些法器眼神火热。龙头大刀没了,法阵却还在运转,透出森寒的杀机。法阵的下方凝聚着无数煞气,如果贸然动阵,很可能会引发下面的煞气,到那时,破阵之时便是他们身陨之时。 应氏族长沉声说:“张汐颜就在附近,大家合力把她找出来。” 煞气和蛊瘴自山林的地下渗出,很快便漫弥满山林。由蛊瘴形成的幻阵符纹出现在山林各处。 罗盘疯转,仿佛到处都似蛊类身影,又仿佛这里的磁场出现问题,罗盘失灵。 他们手里有法器护持,煞气和蛊障都近不了身,却也发现不了张汐颜的影踪,一时间僵持起来。 龙氏族长冷声说:“张汐颜,你还能躲到地老天荒不成,你不想知道柳雨怎么样了吗?” 张汐颜与柳雨相隔不远,无论是花神蛊之间的联系感应,还是她俩散布在外作为眼线的蛊都能为她们传递消息。她也知道柳雨被应龙部落大祭师用飞龙剑一剑劈成两半的事。可花神蛊特殊,柳雨又是修炼的蛊身,不要说把它劈成两半,就算是磨碎了,只要没被烧成灰,分分钟重新聚成形状。庚辰尚且灭不了黎未,区区一个祭司又哪来的自信能灭得了柳雨。飞龙剑确实克制柳雨,能打得柳雨没有还手的力气,可要灭掉柳雨,做梦。 她没说话只是不断地引动地下的煞气。 张家村的地下最不缺的就是煞气。她不动声色地引煞气在地下布阵,把来到山头的这伙人全部罩在了阵中。 围攻张汐颜的众人分散寻找张汐颜。 机会难得,不能因为张汐颜藏起来不现身就放弃这次行动。 应氏、龙氏和华氏的族长把人散出去搜索张汐颜的踪迹,他们仨则带着人围到了山巅的法阵前,意图破阵取法宝,特别是中间的那个螭龙八卦盘和定星罗盘。这两件法器新归新,却是能够蕴养真龙和天地乾坤仙胎的灵宝,特别是那螭龙八卦盘,上面的气质跟小白龙和路无归同本同源,不知道是她俩谁的本命法宝。一旦把她们的本命法宝拿在手里,要抓她们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张汐颜见状,暗自感慨人性的贪焚,也觉得他们痴心妄想。 这阵的原理很简单,但想要破阵,一是她撤去地下的煞气,二是游清微、路无归或大白进去取出布阵的法器。地下的煞气和定星罗盘接引来的星辉之力是法阵的动力,而游清微她们三个则是与法器的气息相融,能够在不激活法阵防御机撤的情况下撤除,除此之外,任何人进阵,必然遭至庚辰龙头大刀同样的下场。 应氏族长说:“我来试试。”他抡起手里的大伞灌注全身力量,狠狠地朝着布阵的一件看起来不是很重要的玉盘砸了过去。 他的伞毫无阻碍地扎进阵中,但在触及玉盘的刹那间,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他连人带伞地被吸进了阵中,落在了之前龙头大刀所在的位置上,紧跟着八卦盘起,将他束在中间。他发现凄厉的惨叫声,整个人就像是被碾进了磨盘中,身上的血哗哗啦啦地往外冒散到空气中又再被蒸干,人很快被搅碎,他的伞连一刻钟都没撑到,就步入了龙头大刀的后尘,化成一堆细碎的废渣。 张汐颜:“……”知道这个法阵可怕,不知道这么可怕。 龙氏族长和华氏族长满脸怵然地连退好几步,吓出满头冷汗,后怕不已。 .... 第134章 山里的雾气和煞气越来越浓, 能见度越来越低, 即使是强光手电筒也照不出两米远, 岩石草木也都变得模糊起来。冰雪消融, 岩石上渗出水滴,摸上去冰凉刺骨那冰寒的感觉从手指感一直蔓延到全身, 仿佛连骨髓里的热量都刮走了一层般。 一个手托罗盘的中年人不断地观测方位, 却发现上面的指针全部失灵,难辩南北方位不说,这里的磁场也全乱了。 煞气渐消,阴气却越来越浓, 天空黑得连点星光都看不见, 地上也不再是积雪落叶腐木,而是寸草不生的岩石地,就连地上的岩石都变了。那石头漆黑冰凉宛若黑曜石,入手却是刺骨的阴寒, 仿佛完全由阴气凝聚而成。黑暗中, 无数的窃窃私语声在回荡,不时传出与蛊尸相似但又不同的吼啸声。 有见多识广的人反应过来, 大叫道:“游清微!不好!” 听到有声音, 大家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汇聚,不多时, 出声的那人身边汇聚了五个同行的人。他们虽然都是出自应龙部落, 但并不是一个家族姓氏, 在这样的处境下却顾不得分彼此, 纷纷询问出声的那人:“老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最先出声的那人叫道:“阴阳路,刚才起黑雾的时候,出现了阴阳路,现在我们已经被带到了阴路上。”他说话间,用真气聚在掌中形成一道隔离罩,然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说:“看到没有,这种石头是阴路上由阴煞之气凝聚成的,出现这种石头的地方的阴气和煞气都极重,是天然的养尸地,一定会有尸怪。你听远处的吼声,不是蛊尸的声音,是尸怪。游清微那女人,战斗力怎么样不好说,风水法阵和坑人的本事却是……”他的语速极快,声音透着难言的紧张,催促道:“快,找出路。顺着阳气找阴阳井或阴井,找到阴井,在天亮前出去。” 忽然,一个娇滴滴慢悠悠带着几分悠然的声音响起:“来都来了,都那么急做什么?” 几人顺着声音抬起头看去,就见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年轻女人站在头顶上方的岩石上,身上盘着一条小白龙,但没见到与她同行的路无归。 游清微说:“看什么看,我也是误入。你们到这里来可不是我弄出来的,找张汐颜去,不要找我。”这锅她才不背。 最先出声的老黄说道:“游会长,张汐颜许你们什么好处,我们十倍给你。” 游清微笑道:“够直接,我喜欢。”她的笑容更深,说:“可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张家村和花集村血案,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其中一个姓吕的年轻人说:“游会长,张家村里的东西你都看见了。他们养这些蛊尸,人人得而诛之。” 游清微说:“他家的蛊尸可不是养在阳间地界上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许你家立盘龙柱供奉邪神不允许别人供奉自家祖宗?话说回来,供什么不重要,拜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供奉什么得管得住。张家从灭村案到现在都没有一只蛊尸走出这座山,可你们供奉的邪神却是连屠两座村子。” 老黄说:“游会长,那些都是应龙部落和花祭部落的宿怨。” 游清微说:“运到隐山的八十一对童男童女跟你们是有仇还是有怨?” 姓吕的年轻人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让张汐颜得势大家都没得活,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难免的。” 游清微心说:“我为什么要跟他们废话。”她说:“你们老实呆着吧。”说话间,转身欲走,却发现身后突然多出个人正满脸莫名地看着她。 张汐颜是感觉到有其他人闯进来了,但没想到竟然是从天上离开的大白和游清微。她俩杀回马枪了?还摸到地下来了? 游清微的脸上闪过一点尴尬,随即贼喊捉贼,说:“张汐颜,你家这什么地儿呀,坑人都不带打声招呼的吗?” 张汐颜恍惚了下。她很怀疑游清微是想来探查藏书楼和黑牢地下的秘密,但她没有证据。她顿时有种会不会与虎谋皮的担心。游清微这女人有点贼。 游清微又赶紧解释:“误入,误入。” 黄族长见状笑道:“游会长,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装了,不就是为了张家村的传承来的嘛。见者有份,好说。” 游清微斜睨一眼黄族长,说:“你想挑拨?” 黄族长说:“对,我就想挑拨。张家村的阴路会到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您连张家村的蛊尸没养在阳间地界都清楚知晓了,发人深思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汐颜一旦对游清微起了猜忌,她们但凡不联手,就是他们的机会。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游清微指着黄族长问张汐颜:“你信他还是信我?” 黄族长不等张汐颜回答,已经抢先说:“自然是信你游会长了。可游会长,你来这里做什么?” 散在四周的人纷纷聚在一起,发现张汐颜和游清微的踪影过后,纷纷赶来。 黄族长见到他们过来,意图朝张汐颜和游清微发难,赶紧抬手制止,说:“游会长,您跟大伙儿说个清楚,以免跟咱们起冲突,您说是不是?” 游清微手里的折扇一挥,说:“大白,咬它。” 大白把头一缩,牢牢地盘在游清微的身上不下来。对方人多势众,它一条小龙,害怕。 游清微气愤地扭头用折扇指着大白。 大白的龙爪紧紧地抱住游清微的胳膊,说不下来就不下来,说不出去就不出去。 游清微气得骂了声脏话。 张汐颜深深地瞥了眼游清微,转身消失。 游清微怔愣地眨眨眼,几步蹿到张汐颜站的地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说:“大白,帮我找找有没有机关。”没机关,没有阴阳二气涌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幻觉?可刚才站在那里的分明就是张汐颜本人没错。 黄族长突然大叫声:“抓住游清微。”一道符鞭从他手里甩出,踩在岩石上就朝游清微攻去。 游清微的左手一扬,握住鞭子,右腿一摆,宛若狂龙摆尾,直接将黄族长踹飞出去。她的脚踹在黄族长的胸膛处时,一股强大的真龙之力爆发出来将空气和黄族长的衣服扯出一圈如同涟漪状的波纹,踹得黄族长的胸口当场凹陷下去,后背则又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出去,在咔嚓的骨头脆响中,脊椎骨穿过后背皮肉露出去,已经断成两截,其中一段更是全碎。黄族长撞在岩石上,便又无力地滑落在地,双目圆瞪,再无声息。 一道金色的符纹出现在他的头顶很快占据满面部又布满全身,他的血肉迅速干枯,那符纹裹着血雾飘在空中,却像是无主之物般静静悬浮。黄族长的尸体则化成一团人形齑粉落在地上,与花集村村民的死状一模一样。 众人听到黄族长的招呼,当即响应,然而没等他们来得及出手,黄族长已经被游清微一脚踹死,这把他们惊得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这一幕。 游清微跟张汐颜联手,他们自然也是打听过她的消息。都说她能有今天全是仗着身边的乾坤仙胎保护,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手风水法阵本事,以及心眼子挺多,没有任何人说过她的战斗力会这么强,遇到打架,她向来都是喊她身边的乾坤仙胎路无归上。 他们愣神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刚才出言的吕姓年轻人叫道:“大家一起上,抓住游清微才能找到出路。” 游清微取出两道风符贴在腿上激活,顿时,有风聚到她的脚下将她托起,使得她身轻如燕。她迈腿刚跳出去,便又停了下来,紧跟着,一个倒蹿落回到人群上方,单手扣住岩石,又连续几个灵巧的翻身,而她的身后,贴紧跟着几道幽红色的残影。她的速度极快,那些残影的速度不比她慢半分。 蓦地,一声沉重有力的撞击声响伴随着骨头碎裂声响下时响起。 大家定晴一看,只见游清微正骑在一具通体血红色的人形怪物头顶上。那怪物说是人形,却比蛊尸还要恐怖,只不过浑身干瘪,像是在血里浸泡过的干尸。 游清微这一露手,把岩石上的其它血尸也都震住了。 大家这才看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岩石上爬满了通体血红色的怪物,那些怪物呈人形,却像猴子般四脚着地,攀在岩石上如履平地。 有人大喊声:“是冥河血猴。” 游清微闻言扭头看了眼那人,心说:“血尸还有个外号叫冥河血猴?”那尸怪被她扭断脖子,无力地下坠,她赶紧攀住岩石挂在半空。 血尸坠落在地,淌出黑褐色的污血。 游清微喊了声:“大白,走。” 人群又发出声喊声:“拦住她。” 然后就见到那条小白龙突然从游清微的胳膊上飞出,卷住游清微便呈一条笔直的直线直飞高空。 有人拿出弩对着小白龙射去。 一道斗大的太极光芒从游清微手里的折扇中飞出,撞在射去的箭上,将它击落。 游清微又摸出一道符,喊:“天地无极,阴阳借法,开。”她手里的符飞出去落在空中化作一片符光,周围的阴气迅速凝聚成一个拳头大的黑团裹在那符上。游清微以手结印,大喝声:“至阴之中一点阳。”手里结出的法印打出一道灵光正好击在那黑团中,那效果便如火星溅出油锅。刹时,黑雾炸开,而在爆炸的中心间出现一团白蒙蒙的亮光,那亮光不显眼,却是外面雪夜的光芒,有阳气和新鲜的空气从裂开的那道直径不到二米的口子溢散出来。 出口! 出口就在他们的眼前,却在几十米外的高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小白龙驮头游清微消失在出口处,然后又一道符落下,同时还传出游清微的声音:“至阳之中一点阴,出口,关。”耀眼的白光涌聚过来,形个一个黑点,黑点炸开后与头顶的黑色融成一片,再不见半点踪影。 游清微自己开个口子出去了,她还把口子给封上!出口,关,分明是说给他们听的。一个个被她气得不行。 蓦地,惨叫声响起。 他们中有人被那通体血红色的人形怪物按倒在地,那怪物一口咬在那人的脖子上,生生地撕下一块肉,抬起头大口吃嚼。它抬起头时嚼肉时,那锋利的带着血和肉的牙齿呈现在众人面前,再加上那凶狠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那声惨叫就像是开启了一场血肉盛宴,那些爬在岩石上的怪物全朝他们来了。 他们这时忽然明白,游清微的战斗力是在哪里练出来的了。瞧她刚才扭断冥河血猴的身手,分明是经常跟这种怪物打交道,从这种怪物堆中杀出来的。他们遇到这种怪物,连看都没看清楚,人就已经被扑倒在地。 刹时间,黑牢深处那座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下发出无数撕心裂肺凄厉至极的惨叫。 这地方,张汐颜曾经来过,但她只到顶端的悬崖边缘,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和恐惧,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第135章 张汐颜挺懵的。 她的很多本事就像是天然刻在脑海中的, 很多关于她家的事, 她只是遇到时本能告诉她可以这么做。她刚才把山里的那些人送到黑牢底下的最深处去, 那地方她明明没有去过,去到时却并不觉得陌生,甚至有种感觉, 那里原本是没有那种长得像蛊尸但又跟蛊尸截然不同的怪物。她甚至隐约有种感觉, 那些怪物是黎未和黎虫虫联手捉来守那片地方的。 要说这些是黎未给她的传承记忆,这些记忆也太全了吧,总该不会是黎未把大脑里存储的数据拷贝了一份给她吧? 她是刚“学会”这门本事, 第一次用,结果游清微竟然出现在黑牢地下底处。这阴阳道派的本事让她刮目相看。 张汐颜回到地面, 山巅只剩下龙氏族长和华氏族长守在游清微布下的法阵外。她迅速出手, 将两人凝炼成两颗圆滚滚的珠子收起来, 又撤了布置地面的蛊瘴、煞气和自己布下的法阵。阵消失, 笼罩在山林间的阴气也逐渐消散,山林又变成一副堆积满积雪的模样,如果不是留有满地零乱的脚印,很难相信之前这里曾有一支不下百人的队伍来过。 张汐颜没等几分钟, 就见到游清微骑着小白龙落回到山巅。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游清微,看得游清微直心虚。 游清微“咳”地咳嗽一声,说:“张汐颜, 你没有人告诉过你, 没有表情地看着别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张汐颜淡声问:“刚才我们到的地方就是所谓的阴路?” 游清微很诧异, 问:“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到哪的?” 张汐颜真没法解释她是怎么到哪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就好像是……感觉到游清微出现在那里,她知道有那么个地方,自然而然就去到了。大概,这世界上的超神秘力量没办法用科学方法去解释? 算了,她就当自己跨越了回阴阳两界,原本布这个阵法就是不想自己动手造太多杀孽,也不想让那些人活着回去,更不想让他们死在外面变成精回飘回隐山便宜庚辰,于是把他们送到地下那庚辰无法触及的阴煞之气凝聚成的世界。 张汐颜忽然想到道家所说的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至阳至罡的天龙族,也有它的力量抵达不到的至阴至煞之地。 人力很微弱,也有游清微这样得风水造化、天生天眼、随意往来阴阳两界的人物。 张汐颜对游清微说了句:“自己的法器自己收。”调头下山,飞快地朝着营地赶去。 营地外面正在展开惨烈的撕杀。 应龙部落的人所带的符箭、法器收割起蛊尸祖宗们来如同收瓜切菜,可以说是一刀一箭就是一个。蛊尸祖宗们被针对性克制,几乎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遭到惨烈的屠戮。然而,应龙部落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山林中有一道诡异的身影来回飞奔,所过之处,应龙部落的人无不倒地。 那些人的死状极惨,他们的头盖骨都被捏碎了,脑花脑髓鲜血淌满地,就连庚辰给他们种下的符箓烙印都惨遭摧毁。在它们的尸体中,还有大量的蛊虫在迅速繁殖和吞噬尸骸。 张汐颜赶到营地时,营地已经打得乱阵一团。 张道昆带来张道颍跟在与游清微同来的左小刺和薛元乾身后,他俩的两条腿上各贴了一道风符。那符似乎带有加速度BUFF,跑起来飞快。左小刺和薛元乾似乎经常一起战斗,形成的默契极高,乍然看起来他俩奔跑攻守都是各顾各,但总能很好地阻截奔向张道昆和张道颍的那些人。他俩出招相当干脆利落,几乎是一刀一剑就是一个,速度、力量、精准度都毫不含糊。薛元乾的刀呈黑色,煞气缭绕,走的是威猛刚勇的路数,刀落下,不是把人的脖子劈没就是把人劈成两半。左小刺的剑则是精妙路数,四两拨千斤,但凡让她近身,不是一眼从眼窝扎进头颅里,就是咽喉连气穴连主动脉一起切开,剑出来时还顺便从后颈脊椎削过。 罗钜则带着兄弟们组成二十八星宿阵,每个小队各守一方,正好把营地守在中间。他们这阵子没白练,虽然个个负伤身处下风,但都能勉强维持,还没到溃败没有反手之力的时候。对方人多势众,受伤倒地不少,但真正造成杀伤力的还是薛元乾和左小刺,以及神出鬼没的柳雨。 花神蛊雾散在营地内外,不少偷几个人头走。 那真是偷人头,人往前冲,突然一片蛊雾从地上卷起来,被蛊雾卷中的人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没了,前面的人似丝毫没有察觉到。 蓦地,左小刺发现有异。她扭头就见被她一剑刺死的尸体竟然在符光的笼罩下化成血雾飘在空中,还朝着某一个地方飘过去,似乎要放大招。她叫了声:“哎哟我去!”伸手从挂在胸前的背包里摸出一把符,拈起其中对着前面被符光裹着的血雾打过去。符化作符光飞落到被符光裹覆的那片血雾中便化作一道迅速转动的太极,活像一个抽水机把所有的血雾都抽到一起,然后又迸地炸开,阴阳二气同时溢散,至于那些血光和符力则消散在天地间回馈了大地。 左小刺叫道:“乾哥,别留尸体,留古怪。” 薛元乾应一声:“知道了。”也取出符,劈死一个,用朱雀焚邪符烧没一个。 罗钜看得直眼馋。小老板的符都是用来对付蛊尸和蛊虫的,拿出来就是伤害友军,看看人家的……他有意见,他不敢说。 老鲁的老婆孩子躲在厨房帐篷里,被所有人都无视了。 古老的吟唱调子忽然回荡在山林间,又萦绕在众人的耳畔,一股诡异的气息溢散开来,就仿佛在牵引着什么。 左小刺和薛元乾第一时间拿符塞进耳朵里,屏闭了声音。左小刺奔到张道昆和张道颍身边,对他俩说:“记得回头让你们小姑给钱。”也给他俩一人三道符,两道符封住耳朵,一道符贴在额头上定魂。那声音一起,她的额头都在突突跳,背后都轻了,魂魄都似要飘起来,这分明是在勾魂,并且,像被什么搅动身上的血液。不过好在声音不是冲她来的,就似从耳旁刮过去,不然,她也得给自己额头上贴镇魂符了。 张道昆和张道颍互觑一眼,又看看贴在符头上的符,两人同时想:这是贴僵尸的造型吧? 不说,他俩刚才看了一圈,这么多人里,打架最厉害的就是这位阿姨和那位大叔。张道颍嘴甜,喊:“谢谢姐姐。” 都到当阿姨的年龄被小朋友喊姐姐,左小刺顿时心花怒放,“不收你钱了。”多乖多有眼力见的一孩子。 张道昆深深地看了眼张道颍,他不说话,他什么都没听到。 张继平停下来,朝着吟唱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同样的声音,不一样的歌调,小时候阿娘总是给他唱她家乡的歌,也教了他很多古老的曲子。那时候阿娘给她唱歌时,声音更柔更好听,眼里带着笑,跟他讲阿娘的阿娘,阿娘的阿爹,阿娘的阿爷,还有一个阿娘从来不说名字的人。 应龙部落的人停下来,先是听到吟唱声感到诡异,跟着则是不由自主了。无数细小的血珠从他们的体内飞出,他们的身子迅速枯萎干涸,倒在地上时,与大地接触时的撞击力将他们震成齑粉,又在夜间的山风中被吹散融入地上的积雪中。 顷刻的功夫,山林里恢复了寂静。 攻山的人,无论有没有抵达营地还是正在半路,都不见了。 张汐颜的掌中多了一颗鸡蛋大小的血红色光芒璀璨的珠子。她略作思量,又将它炼至龙眼核大小,这才去到柳雨的藏身地,脚尖在地面轻轻点了下,说:“出来啦。” 一片花神蛊雾从地下飘出来,柳雨见到张汐颜,伸手就去抱胳膊,喊:“汐颜宝宝……”嘴刚才开,话才刚冒出来,张汐颜往她的嘴里塞了颗东西,还托了她的下巴一下,她“咕咚”一声,把那东西咽下去了,顿时满嘴血腥味从咽喉一路滑到胃。柳雨闭紧嘴,忍住胃里的翻涌,那表情顿时……很有些难言。 柳雨想哭惨说自己好可怜让张汐颜下次不要撇下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憋憋屈屈可怜巴拉地看着张汐颜。 张汐颜知道柳雨多半是装的,可看到她这样子,再想到之前连本命蛊都被劈成两截,估计也是真被吓到了,于是伸手拉住柳雨的手,说:“没事了,他们全军覆没。”话音落下,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过来,扭头就见是一个二三十岁模样的年轻人。那人长得挺高,腿很长,没穿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八块腹肌。 张汐颜呆滞两秒,伸手就去捂柳雨的眼睛。这人略有些眼熟,眼神更是与二代祖宗一模一样。她喊了声:“张道昆,给二代祖宗拿件衣服。” 张继平看向被张汐颜捂住眼睛的柳雨,又看看自己胸膛,然后伸手捂住胸前,扭头跑了。 张汐颜的脑海中诡异地脑出一句“儿子大了竟然会害羞”的感慨,然后觉得这想法太可怕,赶紧给甩开了。 第136章 半夜激战, 生死搏斗, 伙计们个个负伤,而应龙部落攻山的人全军覆没, 根本没有再进攻的力量。 张汐颜让伙计们处理伤口,安顿休息。她向左小刺和薛元乾道过谢,请他们自便, 便带着柳雨去帐篷检查柳雨的情况。虽说柳雨修炼蛊身生命力强悍,但遭到天克武器攻击, 头部和本命灵蛊都受到过重创,张汐颜很担心柳雨留下什么后遗症。确切地说,她是担心柳雨被劈坏脑子。毕竟中枢神经、心脏和大脑都是致命要害,柳雨全被对方切了遍。 对于, 柳雨只能表示,那样的伤就能解决掉她的话, 她早死在蛊山了。她可是从成千上万数不尽的蛊虫噬咬下杀出来的蛊王中的王者。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给张汐颜说,她各种装乖巧装虚弱地接受张汐颜的诊断。 不得不说,张汐颜不摆出高冷样子的时候是真温柔, 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手搭在手腕上、摸在额头上时也是柔软细腻的, 柳雨心里美得不行, 花痴都犯了, 然后还得装作很虚弱很柔弱的样子。 张汐颜刚喂了柳雨一颗大补丸, 这会儿再把柳雨劈成十截八截, 她都能分分钟重组不带丝毫伤的, 虚弱,呵呵。不过,这神经病不作就不叫柳雨,张汐颜都习惯了,对于柳雨这样还觉安心,毕竟不作就不是柳雨了。 左小刺和薛元乾似乎很适应这种强度的战斗,并且很习惯日夜颠倒的生活,两人战斗完不仅不困不累,还在营地煮起了宵夜。 不一会儿,游清微撤了山头的法阵,收拾好自己的家当回来了。 她忙活半夜,饿,回来就钻厨房帐篷看左小刺的宵夜煮好没有。 左小刺问:“只有你?小归归呢?” 游清微说:“遇到打不过,她撒丫子就跑了。天晓得跑哪去了。”她说完就见左小刺很无语地看着她。她很无奈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张家村的地形复杂,地下阴路的情况更是她以前闻所未闻的,小闷呆施展遁术还真不好说会钻到哪去。说不定打架饿了,馋起来,抓几只鬼吃,离这么远,她又管不着。反正小闷呆的本命玉盘在这里,跑再远都能找回来。 罗钜发现阴阳道派的人是真够淡定的,这边还在包扎伤口缝着针呢,那边已经煮上宵夜了。 一大盆热腾腾的面条端出来,还配有罐头和卤肉,馋得兄弟们一下子全饿了。于是他们缝完伤口的都顾不上疼,又拖着伤跑去唏哩呼噜地吃面条。不得不说,胃里有点热气腾腾的食物,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宵夜都吃完了,路无归才回来。 她的手里提着一条通体晶莹剔透泛着白蒙蒙的微光、手臂粗酷似泥鳅但头顶有一对小犄角的东西回来。 左小刺和薛元乾见到路无归手里提的东西就跳了起来。 左小刺叫了声:“我去,这么大的龙鳝。”赶紧几步过去,喜滋滋地接过手,问:“哪里抓的?这里还有阴河大脉吗?”龙鳝只在阴河里的风水穴中才有,不是活物,是风水力量与天地元气交汇凝聚而成的形态化东西。能养出这么大的龙鳝,得是什么样的风水大脉。常见的最多二三指大。 路无归说:“是呀,有一条特别大的河,还有一座特别大特别高,看起来好像很远又很近的山。那山好像黑黑的,又好像红红的,还有很多白点点……鬼特别多就是了。哦,对了,天空中还有好多黑云,黑云上居然还有一座连接着好多煞气锁链的古楼——” “小闷呆。”游清微出言打断了路无归的话,挥动手里的折扇示意她过来。 路无归乖乖地就跑到了游清微的身边,说:“游清微,我跟你说……”还没说完,就见游清微把手指抵在唇上,于是“哦”了声。 游清微说:“去到别人家别乱跑,看到什么也不要说出来。”她瞥了眼张汐颜的帐篷,真担心小闷呆乱说会被灭口。 帐篷里的张汐颜和柳雨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柳雨似笑非笑地睨着张汐颜:你家的秘密还真不少。 张汐颜估计路无归是用跟游清微相似的手段去到了黑牢更深处,也就是她见到有岩石的地方,只不过路无归去的地方不一样,她们这边是到的山岩地带,路无归去的则是阴阳道派口中所说的阴河,也就是传说中的冥河。 张家的这些,在道门行家的眼里,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 第二天天亮,张汐颜钻出帐篷,就见闭关结束的二代祖宗穿着张道昆的衣服站在营地里抬头看天。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年轻面孔,偏偏老气横秋地把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作派,颇有几分禁欲系帅哥的样子。这是二代祖宗,应该当成老祖宗供着的,可张汐颜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仅敬不起来,还觉得好笑。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吧。不得不说黎虫虫的基因是相当的强大,张继平的脸型五官也是随着黎虫虫长的,有点男生女相,但是剑眉星目五官笔挺,并不显女气,反而很英气。 张继平扭头看向张汐颜,略微颔首见礼,然后就见到柳雨从张汐颜身后的帐篷里出来一把抱住张汐颜的胳膊,眼神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父亲早已是一团枯骨,娘亲也已经转世,道理他都明白,可就是觉得柳雨这样很碍眼。 柳雨与张继平的眼神对上,感受到那莫名的敌意,缩到张汐颜的背后抱紧张汐颜的胳膊,求大佬保护。 张继平愈发看不上她。他慢悠悠地踱步到张汐颜的身边,用嘶哑的嗓音说:“她,我不喜欢。” 张汐颜:“……”没要你喜欢呀,二代祖宗。 张继平继续说:“我还是觉得阿爹那样的好。” 张汐颜:“……”一代祖宗那样的?鬼知道一代祖宗是哪样的。她就算是要相亲找对象,也不是按照两千年前的古人标准找呀。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婚姻问题什么的讨论起来最是尴尬,忙说:“二代祖宗,我先去忙了。”拉着柳雨就要走。 张继平又跟在张汐颜身边,说:“不好,她太弱。她太粘人。她不喜欢我。” 张汐颜要疯。你一具蛊尸,柳雨凭什么要喜欢你呀。她问:“二代祖宗,你要不要清点下昨夜的战损?我们家折损了多少蛊尸祖宗?” 张继平说:“死了五十八个。听你的,危险的活计都是派不太能控制住蛊性的去的。” 张汐颜:“……”我什么时候说的?这不是历代的规定么?您定下的吧? 她略作思量,将信将疑地问:“二代祖宗,我是谁的……转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继平的反应。她敢用自己的人头打赌,二代祖宗对她的态度绝对不是对自家子孙。莫非二代祖宗是她上辈子的爹?不然干嘛操心她对象怎么样。 张继平回答:“我阿娘。” 阿娘?黎虫虫? 张汐颜傻了,愕然地看着张继平。她是黎虫虫的转世? 柳雨扭头看着张汐颜,摸摸张汐颜额头的天眼,再想想张汐颜爆棚的战斗力,以及那手不输庚辰的血祭手段,虽然有可能是血脉传承或者是特殊传承什么的,可……她不差呀。她多拼呀,正常人的发挥该是她这样的,即使再牛掰点,差不多也就是三姑奶奶的水准吧。三姑奶奶八十多了,修道的岁数跟年龄差不多,张汐颜呢,二十四岁才回山修道。 她下意识地瞥了眼张继平,又往张汐颜的身边躲了躲,低喊声:“张汐颜。”用花神蛊悄声传音:“上辈子的事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上辈子的事何止是过去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翻什么老黄历。 她有些害怕。她知道上辈子的很多事没过去。至少黎虫虫跟庚辰的恩怨就没解决,还有个黎未。 张汐颜是真的挺懵的。 她相信二代祖宗不会拿这种事来说笑,也知道自己身上有太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她突飞猛进的修为和突然会的本事,脑海中出现的那些零乱的片断记忆,猪蹄认主。她是黎虫虫的转世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可除了突然会的本事和那些零碎的记忆,她找不到任何属于黎虫虫的认知和情感……也不是说没有,对着张继平……二代祖宗,会有种没办法把他当成祖宗的感觉。 张继平释放出蛊雾,隔绝周围的人的感知。他说道:“阿娘在这里守了两千年,等了两千年,你说她要替一个很亲的人守住一条回家的路。将来,你们会一起回到故乡,回到那个解决了宿世仇敌不再遭遇追杀的故乡。” “三十年前,你突然敲开我的棺材,告诉我,你感受天机,说要转世。夜里,你的意识神魂脱离躯体破空而去,雷电从祖陵上空直追张家村外的一处宅子。你的真身仍在镇守黑牢,你仍然等在那里,生机未绝。后来,一个被龙魂附身的人在追杀你,您开启了万棺阵的机关,万棺阵塌了,我想救你,被棺材埋了,等我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山塌了。您放下了断龙石。等我挖通山体和通道到黑牢找您时,您不见了,你留下的真身也化成了齑粉。”他问张汐颜:“阿娘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他一直帮着阿娘守在这里,张家世世代代都守在这里,阿娘不回来了,是不是要等的那个人也不来了。他们怎么办? 柳雨无语地看着二代祖宗。亲,你一个二代祖宗,成年两千年的成年人了,别跟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成吗? 她忐忑紧张地看着张汐颜,就怕张汐颜认儿子。她自己有过两种人格的时候,那时候一个是她的,一个是花神蛊的。张汐颜如果是黎虫虫转世,万一再来个黎虫虫和张汐颜的双重人格怎么办?她紧张地扣紧张汐颜的手,挠手心:汐颜宝宝,我这会儿真的很怕。 张汐颜扭头看向柳雨,眼神很无奈很无语:遇到祖宗来认亲娘,我比你更害怕。 她怎么办?跟祖宗说,我不是你娘?或者跟祖宗说,我是你娘?哪个答案都很操蛋好不好!或者直接告诉二代祖宗,你娘死了?确实是死了。她就算是黎虫虫的轮回转世,黎虫虫已经死了才有现在的张汐颜了,这都下辈子了。 现在,黎虫虫转世的张汐颜遇到黎虫虫的儿子张继平来认娘,这是怎样一出家庭伦理大剧。 她可算明白三姑奶奶为什么不回来过年了! 张汐颜只想骂脏话。她为什么要多嘴问一句她是谁的转世身。重要吗?不重要,完全不重要。她多嘴地问了,完了,人家来认娘来了,活了两千年的祖宗来认娘,多尴尬。 第137章 张汐颜在这种情况下, 无论是回到不回来, 还是回答会回来,都不合适,二代祖宗又不是傻,迂回打太极反而会更伤人, 于是张汐颜果断地决定灌他毒鸡汤。她说道:“世事变幻无常,凡事有始有终。尘扬得再高, 总有尘埃落尘的一天。修行路上走得再远,水流得再远,也终有尽头。” 柳雨闻言惊愕地扭头朝着张汐颜看去:你瞎扯什么犊子呢。 张汐颜担心柳雨露馅, 内心则在冷哼, 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她扭头看向张继平, 说:“我是黎虫虫的转世之身,这是不可否认的事,我是张汐颜,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论血缘, 你是张汐颜的二代祖宗, 可我在情感上没办法把你当成二代祖宗, 我想会有黎虫虫残留的情感在。我是黎虫虫的轮回转世, 很多以前的事都忘了, 很多以前的人也都忘了。” “世事也好, 人也好, 都是在不断前行的。” “你与黎虫虫守在张家村两千多年, 如今黎未和乌玄从花祭部落的大阵回了故乡, 庚辰已经快到穷途末路,这条路黎未用不上了,但它已经成为张家立足的根本之一。张家子孙世世代代扎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最终葬在这里,又或许还会从这里出发,去到你阿娘所说的故乡,不周山。” 张汐颜说:“你如今进入化灵境,蛊术修炼有成,不再是濒死之人,不再是不生不死的蛊尸,可曾想过将来要走什么路?留在张家村,去如今的人类文明世界走走看看,亦或是去往不周山?”果断地转移方向,别问你阿娘回不回来,问你自己去哪吧。 张继平看了眼柳雨,自然没有忽略掉这两人刚才的眉来眼去。他阿娘是个直脾气的利落性子,但凡顾左右而言其它,必然是心虚。他便明白,阿娘还是阿娘,一个有了张汐颜身份的阿娘。 阿娘现在的样子很像他小时候生病,因为喝药,怕药性冲突加重病情,忌口。阿娘馋了,又怕他闹,于是让他爹偷偷地下山买了好吃的回来。他觉得他俩有古怪,发着烧,一路找到后山树林,看着他阿娘和阿爹偷吃,不仅摆着好几种卤肉,还逮了山鸡野兔来烤,油滋滋的山鸡野兔烤及金黄,肥美的鸡腿和兔腿已经没有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小时候,自然不会为那点事委屈得嚎啕大哭,但此刻的滋味却是相同的。阿娘背着他找了个女后爹,还打算又撇下他。还说他是唯一的亲儿子,山里捡来的吧。 张汐颜见张继平没回应,果断地结束讨论这个问题。 她撤了张继平布下的禁制,安排活计。她对张继平说:“你把放出去的蛊虫以及那些虫子留下的毒都清理干净,再在除进山的路以外的地方布下迷障不要让别人轻易进到张家村来。” 张继平扭头看向张汐颜,有点想罢工。不过想到他阿娘的暴脾气和拳头,面无表情地颔首,说:“阿娘去哪,我去哪。”扭头,走了。 张汐颜:“……” 柳雨:“……”她看向张汐颜,说:“粘上你了?黎虫虫的儿子怎么这么粘妈?” 张汐颜:“……”我哪知道。她是天降儿子,更冤好不好!她得赶紧把张家村的事情解决完,早点走人。三姑奶奶多英明,不回来过年,就不用面对这愁人的二代祖宗。 张汐颜又让罗钜去买棺材。 人死入土为安,即使是变成蛊尸,那也是张家的祖宗,得安葬。 蛊尸有剧毒,如果是焚化,会有毒烟飘散,很容易误伤人,需要抬棺葬入地下深处。以前是把棺材安放在万棺阵,由得死去的蛊尸自行腐烂,释放出来的毒气成为守护祖陵的一部分。万棺阵已毁,张家村的藏书楼和黑牢还在,又有张道昆和张道颍接下道统,还有那么多活着的蛊尸祖宗需要安置,需要重建万棺阵。此次战死的蛊尸祖宗也需要入葬祖陵葬在新建的万棺阵中,眼下只能装入棺材中让张继平找地方暂时放置,等祖陵建好再迁进去。 张汐颜把张继平安排去收尸,又让张道昆和张道颍留守山上好好跟着二代祖宗修行,当天下午就带着柳雨和游清微她们溜了。 过年她都不在山上过了,把用来过年的钱折成年终奖发给伙计们,让他们回家跟家人过个团圆年。 至于张道昆和张道颍,留在山上在二代祖宗那里敬孝吧,多联络点感情,以后她跟柳雨她们走后,他们兄妹妹俩还得靠着二代祖宗保佑。 张汐颜到了山脚,便从停在路边的车子里、山上看风景的游客中找到不少盯梢的人。 如果是普通人,很难注意到这些穿着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人,但她现在的五感特别敏锐,谁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或者是附近有谁突然提到她,声音和画面会像放大镜般投入到她的脑海中,对方的声音面貌言行动作举行全都烙在脑海里,比近距离看着还要清楚。 仿佛经过昨夜的那场战斗,她的力量又提升了,又似乎是能够更好地掌握蕴藏在体内的力量了。或许她现在的本事,比起黎虫虫来还差远了吧。 张汐颜离开镇子,到市区找了家酒店住下,跟游清微定下后续方案。 说白了,道门就是一个行业统称,并不是严密组织,道门的规矩其实也就是行业规矩。任何一个行业,人多了就什么样的人都有了,行业规矩之下还有暗箱操作。道门中不缺本事强大的事,但道门并不强大,就像满是漏缝的筛子处处漏水漏沙。那八十一对童男童女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刷新她对道门的认知,也让道门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彻底崩塌,不再抱任何希望。 她之前在论坛的发言,对道门处处留手,抱有希望,希望道门能出几分力,希望道门中能有公正之人站出来主持公义,希望道门的人能制衡住应龙部落的其他人,冤有头债有主,让行凶者庚辰伏诛,给无辜枉死者给受害者一个交待,结束那场无休止的追杀。 可是她没有等来她想要的结果。甚至很多道门中人沦为帮凶刽子手,亲手葬送一百多个孩子的性命。 她对道门不抱希望,可这世上总还有人的心里存了些公心公义公道。如游清微给她那份名单,如果是想拿这事做文章,不需要把从中涉及的所有人都查清楚,揪住几个重要目标猛锤杀鸡儆猴就够了。游清微把里面涉及到的人、门派,从每个孩子是怎么被掳走的,又到怎么送到隐山的,所涉及到的人都拟在了清单上,这是把整个道门的脸往地上踩。可道门做出这样的事,游清微就踩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涉及到这么多人,游清微要查明这份清单,仅从这些孩子所分布的区域,那就已经涉及到全国城隍。再是阴阳道派跟阴司常打交道关系好,各地城隍能一起联手给她查这案子,背后所付出的人力财力绝不会少。为的是什么?游清微在里面得不到任何利益,只是查清楚有这么件事,有那些人做了这么件令人发指的恶行。 她俩调整后续方案,主要在三个方面:一,柳平村的风水法阵,减了一个耗费最大的工程量,到春季就能完工。二,出于道门行事,她俩在对道门的态度以及对亲眷安顿的事情需要做出相应调整,以保证她们走后,家人亲友不遭到其他道派的攻击。第三…… 游清微把那份名单放在桌子上,慢慢悠哉地说:“人在做,天在看,多做好人好事多积福。”她说话间,摸出一支笔尖呈红褐色的毛笔开始圈名字。 张汐颜注意到游清微手里的笔阴气很重煞气缭绕。 游清微每圈一个名字,那名字便被阴气缠绕上,就像是被打了什么烙印似的,但其中有一些名字上沾染的阴气和煞气很快就没了,有些则紧紧地缠绕在上面。很快,满满的名单全被游清微圈了一遍。她把那些没沾上阴气和煞气的名单交给张汐颜,说:“这些归你解决。” 张汐颜略有些不解。 游清微轻笑一声,掌心灵气凝聚,在笔尖上一抹,笔杆上便浮现起几个鬼文:“判官追魂笔。”她说:“城隍借给我的。那些人干的这些事是通过阴司城隍查的,每个人都被记上了。阴司不涉阳间事,这些帐即使要算,也只能是在他们死后,阴司拘魂拷打。” 她笑的依然轻柔,说:“我是阳间的人,自然管得阳间事。圈个名字,并不费事。这笔就是媒介,笔圈了名字,便相当于下了追魂咒,阴差通过这个媒介就能勾出他们的魂魄捉拿他们去阴司受审。” 她又说道:“庚辰不是本土生灵,他又是神灵,他的力量对阴司来说也是威胁,那些用活人祭祀异界神灵获取力量,其实也是犯到了阴司的忌讳。” 张汐颜看了眼那份圈不上名字的名单,说:“这些人就是修道有成或者是有法器护身,判官追魂笔点不了名的?” 游清微点头,说:“虾兵蟹将我都捞走了,剩下的大鱼交给你。”她理直气壮地说:“你被扣了那么多帽子,不差再添这几个人头。” 张汐颜说:“你可真看得起我。”她都没干过这事。不过仍旧收下了名单。 游清微收拾起自己的家当,懒洋洋地挥挥折扇,说:“成了,事情谈妥,我回了。” 张汐颜说:“还有个生意,做不做?” 第138章 游清微回头看向张汐颜。 张汐颜说:“吴凤起。”那老头搅在这团浑水里, 却是难得愿意站出来的维持一地安宁的人。 游清微说:“你是指昆明那煞眼呀。” 张汐颜指向路无归,说:“要封住那个煞眼, 最好的方法还是小路的山河乾坤印。”不死灵族,集风水灵气天地造化而生, 她的山河乾坤印借的是天地山河造化之力, 能彻底封死煞眼, 完全解释后顾之忧。如果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 不封都行, 大不了就是草木不生厉瘴满地, 可在人口密集的省会城市却是不行的。 游清微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朝路无归看去。 路无归立即噘嘴不乐意了, “又要让我雕玉盘。不干。” 游清微抬手比了个数:“能卖这个数, 快过年了,你不要买几套新衣服穿吗?你不跟城隍他们礼尚往来一回吗?备礼需要钱的吧?我们将来还得找城隍借路呢。柳平村改造工程,我还差着好多尾款没结。你说了要养我的。” 路无归眨眨眼, 莫名委屈:为什么游清微这么会花钱。她都快养不起了。 游清微上前,在路无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雕好了晚上给你两碗供饭加鸡腿。” 路无归被亲了一口,顿时开心了, 再听有鸡腿供饭, 笑得眉眼弯弯的, 当即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 从背包里掏出一块没经打磨的玉料原石, 模出刻刀刷刷地开始雕。 张汐颜:“……”她看着那块料子不算好的玉料, 又看看游清微,再扫一眼刷刷雕刻的路无归,心说:“这年代果然是技术最值钱。”那么一块料子,撑死几千。 路无归刷刷几刀子下去把那些含杂质多的地方全部给切下来扔了,之后,她手里的刻刀便泛起蒙蒙的微光,每一刀刻下去都似渗透到了玉里面,把玉里面的杂质都剔除出来再将天地灵气灌注进去填充满,不多时,原本一块根本卖不起价的劣等玉料通体剔透灵性十足。如果拿到珠宝市场上绝对能卖到天价上去。 张汐颜莫名想起游清微开的豪车和车牌。她俩是真不会缺钱的。 不到半个小时,路无归就把玉料雕成了玉盘。她手酸地甩甩手,说:“累死我了。游清微,我觉得我晚上还可以多吃一碗饭。” 游清微懒洋洋地扫她一眼,说:“还吃?要不要告诉我,你昨晚出门自己跑出去都吃些什么了?” 路无归立即起身把玉盘摆到屋子的地上,起手,结印,紧跟着身形摆动,以身结印,随着一声高喝:“山、河、乾、坤、印!”浑厚响亮有力的声音落下,似有微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来一股无形的力量,随着她的掌印击打在玉盘上聚在了玉盘中。她的手从玉盘上抬起来,玉盘上道灵符光芒一闪而过。手掌大小的玉盘,薄薄的不到两厘米高,表面曲折起伏仿佛是一片绵延无尽的群山,群山之间似缭绕着云雾宛若仙境。乍然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由大师雕刻的艺术作品,又似夺天地鬼斧神工造化自然生成。 路无归拍拍手,说:“好了。”把玉盘拿起来,递给游清微。 游清微转手就把玉盘给了张汐颜,说:“记得把钱打到我的账上。”说完,扬扬折扇,带着路无归走了。 张汐颜送她俩到门口。她关上门,抬手抚在玉盘表面,却发现表面竟然平滑,只有点刻刀划过的痕迹。她开启额间天眼凝神看去,却见她之前见到的山峦和云雾全是由符纹和灵气交织而成的。符纹与灵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看似灵气微弱,却与周围的空气有着某种连动,仿佛只要稍微施点力激发,它就会迅速地从天地间聚来巨大的能量进而转化释放出来。她找了个盒子把山河乾坤印玉盘装起来,都没敢放在背包里,而是动用法阵力量将它裹住藏在身上随身携带。 她和游清微谈事情的时候,柳雨就说有点事出门,这会儿还没回来,于是打电话问柳雨在哪。 柳雨告诉她,还在外面,晚饭前回去。她刚才逛街的时候顺便给张汐颜买了几身衣服,已经让人送上门来了。她俩在山里当了几天野人,也该换几身新衣服打理形象了。 她挂掉电话,看到店员拿出来的戒指,一脸“你逗我玩呢”的表情,说:“我求婚,你就给我这个?让你们经理来,把你们店最好的戒指拿出来。” 店员看着面前这位穿着户外运动装脏到好几天没洗头的女人,很是礼貌客气地向柳雨推销面前的这几款婚戒,什么钻够大,款式最新最好看,又是国际大牌还不贵,性价比非常高,非常适用的款。 柳雨说:“我不要性价比最高的,我要最贵的。贵到我把戒指往水里一扔,能让人像被扔了传家宝那么贵的。”张继平要作妖,她不得赶紧把张汐颜套牢了呀。戒指不过关,求婚不成功,她们陪她一个汐颜宝宝呀。 顿时,不仅推销戒指的店员看柳雨像神经病,旁边的店员看她也像神经病。 顾客至上,店员遇到这种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也不敢得罪呀,赶紧去找经理。“经理,那里来了一个找茬的神经病,要买订婚对戒,两枚戒指都要女款,我给的已经是店里今年新上的最新款了,她还嫌不够贵。”再把柳雨刚好那番话复述一遍。 经理点头表示知道了,最贵的是吧,要两枚女款不差钱是吧。哥就喜欢这样的。经理当即拿出他们公司的珠宝册,找出最贵的几款限量款,笑得格外灿烂温柔:“女士,您看这些有您满意的吗?有的话,您如果决定要,您付定金,我立即让人给您调货送来,我们亲自送上门都行的。不过因为这得从总部调货,流程复杂,定金一旦支付,概不退还。对戒都是男女款,没有女女款。如果想要女款的话,建议您买两对。我们可以改尺寸,但男款和女款有区别的……”又巴拉巴拉地扯男女款的区别在哪,每款都仔细讲解,态度好得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柳雨挑了最贵的那款,“来两对。” 经理:“……” 店员们:“……” 柳雨:“……”什么眼神呀?姐这么多钱,姐又带不走,不许姐戴一对扔一对吗?她很是高冷地说:“愣着做什么?开票呀,我直接全款,就在这立等着要。” 经理:“……” 店员们:“……” 经理亲自给柳雨开票,又亲自请她去付款,待见到全款付完,发现这位是真的壕无人性,他都想发朋友圈了。 柳雨坐在店里等着戒指,远程操控酒店赶紧给她布置求婚现场。她很想回去亲自盯的,可天晓得她家汐颜宝宝厉害到什么程度。山脚下盯梢的人,站在十里外的小山包上拿望远镜看她们,汐颜宝宝都能发觉。她跟张汐颜体内都有花神蛊,去到一定范围内,那简直时刻处在张汐颜的雷达范围里。她要是在酒店亲自指挥现场布置,张汐颜分分钟找下来。 求婚这种事,需要慢慢办好久的。要不是张继平那蛊尸祖宗冒出来,她何至于这样。 柳雨气得咬牙切齿还没有办法。 而此时此刻,张继平跟柳雨是抱着同样的心情的。阿娘不见了,柳雨不见了,她俩住的帐篷也不见了。 这比爹娘背着他偷吃还过分。 张继平面无表情地转身,直接堵住缩在树后不敢回营地的张道昆,“给你小姑打电话,我有事找她。” 张道昆摸出自己的电话,拨出他小姑的号码,双手奉上。 电话秒断。 张继平还给张道昆,说:“再打。” 张道昆再打,结果电话已关机。 张道昆:“……”他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家二代祖宗,腿软,想跪,被吓的。他赶紧求救似地看向张道颍。 张道颍很积极地拯救哥哥:“祖宗,你可以去找我小姑呀。” 张继平很犹豫。他自然是想去的,但是作为蛊尸,两千多年没有下过山,而且,也觉得自己找过去不太好。他摇头想说不去,想到柳雨成天粘着阿娘又很不舒服。他知道阿娘在山下有很多敌人,柳雨不要说帮她阿娘,处处拖后退,万一阿娘被人打了怎么办?万一那条附身在人身上的龙魂又来欺负阿娘怎么办? 他几番思索过后,决定去找阿娘,但是要先把阿娘交待的事情办好。他转身就去催促那些蛊尸后代们赶紧把死在山里的蛊尸都抬回到地下溶洞中,又去催罗钜要棺材,问他今天晚上能不能到。 罗钜:“……”一下子要五十多口棺材,先是指定要檀香木,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能打棺材的檀香木,于是退而求其次,要楠木。量要得那么大,木材买起来都费劲,这又到年底放假的时候,一两个月里能把木材买齐都算不错了。 罗钜赶紧去联系小老板,你家二代祖宗要发疯。他今天晚上就要五十多口楠木棺。 结果他打电话,小老板居然挂了。他发短信过去说明情况。 张汐颜很快回了句:“找石匠打石棺。”楠木棺,还当以前张家囤有很多棺材的时候呀。 罗钜把张汐颜的短信给张继平看,然后就发现二代祖宗盯着他手机的眼神绿油油的比僵尸还要恐怖,他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张继平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又找到张道昆:“教我怎么用……”他搜出张道昆的手机,拿在手里,说:“写字。” 张道昆:“……”小姑,你快回来,你是不是拿了二代祖宗什么东西?你赶紧还回来呀,祖宗要找你。 第139章 张汐颜跟柳雨通完电话, 那神经病就又开始作妖了。 就是小时候看的港产片里的那种富豪追女孩的套路,用奢侈品攻略把对方给埋了。 她严重怀疑柳雨是钱多到没地方花烧得慌, 把当地所有奢侈品牌专柜给扫荡了。具体表现为,卖珠宝首饰、正装礼服裙子、鞋袜、化妆品、包包等, 但凡女人能够穿戴到身上的、本地有开设专柜的高端品牌, 这会儿都能在她的房间里找到。各品牌排着队来送货, 不需要她挑, 柳雨女士已经全部买下付完款了, 他们只负责送货上门, 她只需要签收就好。 她签完收,还有造型师上门。 神经病·柳, 想跟她约一个美美的约会, 要有音乐、要有烛光晚餐的那种。 她打电话给柳雨。 柳雨肉麻兮兮嗲兮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汐颜宝宝,我们都没有正式的好好的约过会谈恋爱, 陪陪我嘛。” 张汐颜生生地抖落满地鸡皮疙瘩。 造型师和助理耐心地守在旁边,羡慕得不要不要的,“你朋友对你真好,我都想弯。”一顿巴拉巴拉, 又再隐晦地暗示了下对方请自己过来的费用, 这钱都花了, 概不退还, 不如就从了她们这个造型团队, 装扮起来赴个美美的约会吧。 张汐颜:“……”柳雨这神经病一天不折腾她, 就过不去是不是?她发短信给柳雨:“下次折现。”她现在缺钱! 柳雨回了条短信:“不用下次。我的就是你的。” 张汐颜就怕柳雨真给她转账,赶紧发消息过去:“你打住。” 张道昆打电话过来,二代祖宗找她,吓得张汐颜赶紧关机。柳雨作妖哪怕是作上天,都没有二代祖宗找她认妈可怕。 现在是多事之秋,她担心万一有什么事情联系不上她,不好一直关机,犹豫了下,又开机,发了条消息给柳雨:“你少作点妖吧。”请造型师们先从刚送来的这些奢侈品里挑身晚上约会的衣服,她先去洗个澡。 山里吃喝做饭都是从山下运的桶装纯净水,她在山里那么多天都没有洗过澡,浑身脏兮兮的,自己都嫌弃。 她洗完澡出来,造型师们已经从柳雨送来的衣服里挑出好几种搭配,问她喜欢哪一种。 造型师对着张汐颜也是很忐忑。 这位大美女无论是从皮肤还是长相看最多都只有二十四五岁,但那女强人气势实在强大,照理说,职场妆是最适合她的。可人家是去约会的,隆重到仿佛是要去赴宴会,那么挑礼服是合适的。然而,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那又是干脆利落风,那到底是要走hold住全场的高冷风还是要装扮得美一点柔一点呢?没办法,各种风格都搭配出来,您自己挑选吧。 张汐颜:“……”神经病呀。约个会而已,全是礼服。风衣牛仔裤靴子不好吗?就算是去约会,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样子,柳雨全看见了,美给谁看呀。 可对着忐忑又带着微笑的造型师们,张汐颜不好为难人家,挑了款简洁的搭配风格。 张汐颜即使是素颜都很能打,礼服上身,整个颜值再次拔高,再加点淡妆修饰,整个人容光潋滟风华无双的模样,看得造型师们都想留几张照片什么的。 张汐颜站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不是自恋,而是自她回老家修道以来,仿佛远离城市生活已经很久,都快忘了正常人是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父母没了,家没了,每天陷在打打杀杀里,一双手早已经沾满鲜血,取人性命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心都麻木了。 恍然间,她才发现自己陷在那样的纷争里太久,也发现自己还可以谈恋爱,有喜欢的人为她精心准备约会,甚至可能还会有别的安排。 她走到现在,失去了很多,变了很多,但还有柳雨把她放在心里疼着爱着,没有因为她的任何变化而改变。 造型师问张汐颜还有哪里需要调整或者是不满意的吗? 张汐颜轻轻点头,说:“挺好。”向她们道谢。 房门刷卡声响,柳雨推门回来了。一眼见到站在梳妆镜眼的张汐颜,眼睛一亮,把张汐颜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满脸笑容地说道:“汐颜宝宝,期待跟我的约会吧。” 造型师们看着门口跟个二哈似的柳雨,忍不住眼神交流:恋爱中的女人,啧! 这位柳小姐找到她们时,呵呵,整个人用“我不差钱”“我特别不好说话不好打交道你们最好拿出最好的态度替我把事情办好”二句话概括,这会儿见到喜欢的人,啧啧啧……叹为观止。 张汐颜扭头看向柳雨,问:“钱多,烧得慌吗?” 柳雨托着下巴继续欣赏美人,回:“汐颜宝宝需要扶贫吗?我可以爱心捐款希望工程哟。你家的重建工作,我包了怎么样?” 张汐颜深深地瞥她一眼,说:“三姑奶奶会感谢你的。” 柳雨的笑容顿时僵住。替三姑奶奶省钱,算了。她立即改口,“我觉得还是留着我俩花比较好。”她买到了订婚戒指,汐颜宝宝还这么配合,柳雨美得走路都在飘,对造型师们说:“等我一会儿。”浪进浴室洗漱。 张汐颜对柳雨无语又无奈,却受柳雨好心情的感染,眼里都染着柔柔的笑意。 她靠在门口,听着浴室的水声,说:“以你的性格,这么大张旗鼓,不是只约会这么简单吧?” 淋浴下的柳雨打了个哆嗦,心说:“张学霸,你要不要这么过分?”她回道:“我高兴,我钱多,不行吗?” 张汐颜笑笑,说:“信你才有鬼。”她转身去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信息、翻看资料。 一旁,造型师团队为柳雨的造型做准备工作,各自忙碌。她们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张汐颜,偷偷在聊天群里偷偷交流,什么美女跟美女在一起赏心悦目啦,优秀的人总跟优秀的人在一起啦,要吃她俩的CP啦。 柳雨洗漱完出来,让造型师们给她按照张汐颜的情侣款打扮。 领队问:“西装?”没有呀。 柳雨一记眼刀过去,姐这么美的人,西装怎么能表现我的美来?她自己上手,挑出一款跟张汐颜特别搭的长礼裙,一个简洁一个妖娆,正好道士配妖精,绝配! 众造型们:神特么情侣款。 柳雨因为修炼花神蛊蛊身又把技能点往脸上点,本就已经朝着妖娆的路上狂奔不回头,她又再把妆容和服饰都往妖媚勾魂路线上一走,待出炉时,整个人宛若祸世妖精现世。她照完镜子,自己把自己美翻了,于是来到坐在沙发上又跟笔记本电脑键盘较上劲的张汐颜面前,抬指挑起张汐颜的下巴,媚声问:“我美吗?” 张汐颜浑身一颤,差点就想左手拿符右手执剑,收妖。她淡声说:“正经点。”屋子里还有别人呢。 柳雨顺着张汐颜的视线回头,笑眯眯地冲造型师们挥手,“谢谢,再见。” 造型师们回过神来,赶紧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告辞走人。 柳雨等造型师们走了,很绅士地朝张汐颜伸出手,笑盈盈地说:“汐颜宝宝,我们去共赴烛光晚餐吧。” 张汐颜抬眼打量两眼浑身都冒着粉红泡泡的柳雨,放下笔记本电脑,起身。 柳雨牵着张汐颜的手,出门,问:“汐颜宝宝,你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期待?你要是有就赶紧给我点提示,我怕我漏掉什么惹你不开心。” 张汐颜淡声说:“没有,只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总觉得你……”“作起来不止这点斤两”说出来似乎容易得罪人,咽了回去。 柳雨笑笑瞥了眼张汐颜,拉着她进入电梯。 电梯门到楼层,打开,入眼的红毯上铺满玫瑰花瓣。 张汐颜诧异地看着柳雨:你搞的? 柳雨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表情浪得不行。 张汐颜心说:“你可少祸害点鲜花吧。”好端端的玫瑰花,新鲜的玫瑰花瓣,拿来铺红地毯。 花瓣铺得很厚,一脚踩进去,差点把脚背都埋了。 她走出电梯,就见身边飘出花神蛊雾,那些花神蛊雾组成一个个心形绕着她俩飞。 张汐颜:“……”她扭头看向柳雨:神经病呀。 柳雨微笑:“自带免费特效出场。” 旁边的服务员看直眼:有钱人的高科技可真会玩。 张汐颜想打道回府。她觉得有点害怕,这顿约会晚餐好像鸿门宴。 柳雨牵着张汐颜手往前面的宴会厅里去。 张汐颜下意识地去看宴会厅的门口有没有立着牌子,就怕一眼看见“张汐颜女士、柳雨女士百年好合”的牌子。 好在只有守门的服务员,没有牌子。她稍微松了半口气,很是警惕地往宴会厅里去。 她敏锐的五感告诉她,宴会厅里至少还有好几波人。 她俩刚到宴会厅的门口,轻缓的音乐响起,灯光也变了,地上铺洒的鲜花、闪烁的花瓣形状的灯光衬着绕着她俩翩然飞舞的花神蛊,整个气氛骤然间变得温馨浪漫。 张汐颜略微失神两秒,扭头看向柳雨,见到柳雨正微抬起头看着宴会里,很漂亮的侧颜五观,明媚妖娆带着满满的欢悦和……一种紧扣心弦的气息。 柳雨扭头看向张汐颜,眼里脸上都是笑,甜得像要流出蜜浆。她牵着张汐颜的手,往里去,说:“汐颜宝宝,猜猜这餐约会不会有别的节目?” 张汐颜鬼使神差地接了句:“你不会是想搞什么表白求婚吧?”她说完,顿住,然后发现柳雨看向她的眼神变了,表情也变成了:卧槽,你要不要这么过分,还有没有点惊喜了,还给不给留点浪漫了。 张汐颜:“……”真是呀。可你这做得也太明显了。 两人眼神交汇,顿时有点尴尬了。 柳雨指指中间那铺满鲜花的心形舞台,微笑脸拉着张汐颜上前。不要说被你猜到,就算是刀山火海,姐也上定了。 刹时间,柳雨身上的柔情蜜意变成了雄赳赳气昂昂,好在没有大踏步地往前冲,仍旧保持着优雅的小步伐。 张汐颜忍不住乐,拼命憋笑,在心里笑骂道:“这神经病。”有些开心还有感动,不排斥,还很喜欢。 鲜花围成的小舞台,旁边还有摄影师和摄像师在拍照。 柳雨拉着张汐颜的手站在舞台中央,说:“我要把这见证历史的时刻留下来。”她在张汐颜的笑容和凝视下单膝跪下,两枚订婚戒指出现在掌中,她说:“这两枚戒指是一对,你和我,一人一枚。” 张汐颜淡笑着看着柳雨不说话。 柳雨忐忑起来,说:“拜托,给点面子吧。”那表情有些可怜。 张汐颜敛去眼中的笑意,很认真地拿起其中一枚,戴在了柳雨的左手无名指上。她望着柳雨,轻声问:“满意否?” 柳雨笑得眉眼弯弯,她指指自己的额头和唇。 张汐颜拉起柳雨,轻轻挑起柳雨的下巴,轻轻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轻声说:“柳雨,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柳雨的心脏扑嗵直跳,问:“你不表个白吗?”有点不敢相信这么顺利,又有点遗憾张汐颜没说喜欢她。她知道张汐颜对她有喜欢,但她不知道是感动、陪伴和喜欢哪一个更多。其实纠结这些没什么意义,汐颜宝宝在她的身边就好,可她还是想听到。有点不知足吧。 张汐颜把另一枚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自己的手与柳雨的手紧扣在一起,问:“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好吗?” 柳雨看着张汐颜的眼睛,笑了,她收到张汐颜的表白了吧。她哼笑两声,说:“也不知道是谁都成为失踪专业户了,还经常拉黑我。” 张汐颜挑挑眉,迅速转移话题,“接下来呢?做什么?烛光晚餐……”话没说完,便被柳雨搂住脖子吻住了唇。 唇齿交触的感觉传来,柳雨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怎么能少得了深情长吻,汐颜宝宝,你说对吧?” 张汐颜悄然传音回她:“接吻不许说话。”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回应柳雨的吻,也让旁边的摄像机和相拍记录下这一刻。她想记录下这一刻,永生不忘。 第140章 两人约会完, 回到酒店房间,紧紧地交缠在一起纠缠了一夜,留下满室欢爱的气息, 直到天明才相拥睡去。 她俩醒来时已是下午,却是懒洋洋的谁都不愿起身。 柳雨的指尖落在张汐颜的脸上轻轻勾划着她的轮廓, 脸上带着轻柔的笑容和得意, “汐颜宝宝, 你一定很爱我。”手指落在张汐颜的唇上轻点, 心头又活泛起来,又缠上了张汐颜。 张汐颜两天没能出得了酒店房间,直到第三天才带上柳雨飞往昆明去处理黎未宅子里的法阵。 她俩抵达机场时, 吴凤起身边的韩秘书亲自带人来接,从专用通道出机场, 专车护送两人到黎未的宅子。 黎未宅子的周围的道路全部封锁, 吴凤起亲自坐镇,由他亲手挑选的人二十四小时看守,任何人未经许可进入警戒范围内,当场击毙。 不怪吴凤起紧张和高度重视。应龙部落夜袭张家村, 全军覆没,双方已经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 谁都不知道应龙部落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 张汐颜和柳雨坐车里出来, 便见吴凤起已经带着人等在旁边。 张汐颜已经收了钱, 她冷淡地朝吴凤起点点头, 便领着柳雨往大阵走去。 这一趟是费尽了力气才把张汐颜请来, 要是再让谁搅了事,那就再没下回了。吴凤起早已经安排好,就等着张汐颜过来拆阵,一应无关人员或者是有可能找麻烦的人员,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谁敢在这时候出来挑事找麻烦,他先灭掉谁。 即使有道门中人不放心,或者是精通法阵的大佬想从旁观摩都让吴凤起给拒绝了。 有人提出万一张汐颜不怀好意怎么办,想从旁监督,直接被吴凤起一句话顶回去:“有本事你去把阵拆了,没本事就闭嘴”,对那些人连旁观的资格都没给,禁止任何人围观。 这法阵和煞眼都在市区,不容有失,不然张汐颜挺想教教柳雨,让她练练手。如今嘛,只能自己动手迅速拆完了事。 黎未布下的阵都是以灵蛊王为阵基,拆除起来其实并不费事。 张汐颜催动地下煞气强行炼化灵蛊王,将它们缩至弹丸大小收回到手里,再把溢散出来的煞气都吸收掉,又再将路无归绘刻的山河乾坤印玉盘打入煞眼中引天地山河之力彻底封死煞眼。 整个过程,她处理起来轻描淡写,然而,在旁边的民宗协的人包括吴凤起,以及远望高楼拿高倍望远镜观望的人都看得心惊胆战。 他们见到张汐颜站在法阵外的大坑边,右手微抬,整个法阵顿时化成无数条巨龙般的煞气和蛊瘴疯狂地涌向法阵底部的阵基位置处,仿佛在镇压和炼化着什么,不多时,阵基和阵位处似有什么东西飞出来,落在张汐颜的手掌中,被她握住收了起来。紧跟着,原本涌向阵基的煞气全都涌向张汐颜,被张汐颜吸收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她抬手对着煞眼投去了什么东西,刹时间天地变色,周围一阵风起云涌,他们正在以为要出什么大变故时,却见一切又在瞬间恢复了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等到坑底的煞气都被张汐颜吸收完,她便带着柳雨转身朝外走。 民宗协的人见到张汐颜和柳雨出来,立即询问张汐颜是否拆完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赶紧上前查看,就发现原本深不见底的坑居然成为一个浅到连打地基都不到的小坑,坑底是岩石,还有清澈的积水,不见半点煞气和法阵残留。 一群人围在坑边,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们纷纷用仪器探测,用各种法术探查,结果仍然是一样的。 吴凤起也被张汐颜的手段惊在当地。这样的一座大阵,张汐颜举手投足间便轻松地拆除了,耗时连半刻钟都不到。这是怎样的手段和本事。她能在这里以这样的手段拆除这样的大阵,就能在别处以同样的手段布下大阵,这又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他看着迎面走来的张汐颜,竟不知该说什么以及做何表示为好。 张汐颜没心思跟吴凤起他们寒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对柳雨说:“忙完了,去吃过桥米线。” 柳雨抱紧张汐颜的胳膊,笑盈盈地说:“好呀。”她跟着张汐颜一直走出民宗协的封锁范围,见旁边没人了,才激动地说,“汐颜宝宝,张大佬,你刚才露的那一手,他们的表情都傻掉了。”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心说:“你比他们更傻。”柳雨当时的表情是目瞪口呆地大张着嘴,下巴都惊掉了。她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办到的,很简单,就是炼化掉布置阵眼的灵蛊王,用山河乾坤玉盘封住煞眼,再用丹田把溢散在外面的煞气和蛊瘴都吸收掉就好。” 柳雨没好气地瞥了眼张汐颜,心说:“学霸说很简单,是千万不能信的。”吃米线去。 她又扭头朝宅子方向看去,那么好的一座宅子,那么多的稀世珍宝,说没了,就全没了。她说:“其实……还是有些意难平,凭什么损失都是我们的。” 张汐颜倒是淡定,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庚辰没有得到乌玄的遗物,他走借道鬼国那条路有死无生,半点希望都没有。他没了希望,剩下的就是疯狂的屠戮,以及想尽办法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会有更多的人遇难,行为极不可控。他有了这一线生机,就会朝着这线生机去努力,其行为就有了一个可控的方向。 柳雨陪张汐颜回昆明,真就是陪张汐颜回昆明。虽然她是九黎集团的总裁,但九黎集团是她从黎未那甩手掌柜手上继承来的,整个集团的运营自有众高管和管理体系维持,没她的用武之地。 她和张汐颜在昆明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赶去花集村。 祭司黎重和新任花祭神黎晨已经回到花集村,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碌的,日常就是修炼和养殖,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柳雨请张汐颜把安放灵蛊王的山谷做了些改造布置,想把这片山谷变成花集村修炼蛊术的副本。例如找蛊材呀,刷经验呀,逮蛊类宠物呀,多美好。 不太费事,张汐颜就应下了。 她先布置一个巨大的幻阵,把整片山谷都笼罩了起来,让外界的人无法进入山谷,以防误入后白白送了性命。她在山谷靠近花集村方向留有一个入口,根据进入深度难处逐渐增加,山谷的最里面才是养有灵蛊王的山洞。山谷被划分成若干个区域,视其规划的难度放养不同的蛊类。花集村没有什么厉害的蛊虫,于是张汐颜又用蛊术和花神蛊催生了一些蛊类放进去。她再在有灵蛊王守护的地方,把《镇压灵蛊巫神宝典》和《巫神玄灵经》分别刻在了不同的山洞里。 柳雨带着黎晨跟在张汐颜的身边,都看傻眼了。张汐颜把一只普通的不到十厘米长的蜈蚣握在掌中,也不知道张汐颜做了些什么,那蜈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异化。蜈蚣的壳变得比铁还硬,背上生出翅膀,身形长至筷子长,甚至还会往外释放绿色的蛊雾。 柳雨看向张汐颜,心说:“大佬,你要搞事呀?” 张汐颜考虑到山谷的生态,以及修炼蛊术的人不多,只少少地催化了一些蛊类,没放太多。她只是不想让巫族在这个世界失传,想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传承,却并不愿修炼蛊术变得普遍,毕竟蛊性阴邪,稍有不慎就会害人害己,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对黎晨说:“这座虫谷只为花集村自保和延续巫族传承用,不能用来害人。你见过外界的天地,也知道现在的科技和武器有多发达,害了人,以现在的科技,被夷平山谷扫平村子也不过是在顷刻间的事。” 黎晨点头应下。 张汐颜说:“巫蛊之术,多研习医蛊之道,能救人,也能让自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张家村与花集村,同根同源,还望以后守望相助。” 黎晨一一应下。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六。 柳雨问张汐颜想在哪过年。 张汐颜说:“除了张家村,哪都好。” 跟她想的一样。柳雨乐了,说:“去我家。”当天拉着张汐颜离开花集村去她家过年。 她们腊月二十八上午的飞机从昆明出发,下午抵达。 张汐颜下了飞机,看着这座自己从小生长的城市,很是感慨。 很久没回来了。 她对柳雨说:“去道观。” 柳雨“嗯”地应了声,拉着张汐颜出了机场,叫了辆的士往道观去。她坐在车里,紧紧地握住张汐颜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想张汐颜其实是想回家的,可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座久不住人的空房子,是怕回去见到父母遗物伤心吧。 去道观,至少那里都是张汐颜的东西,不会睹物思人伤心难受。 第141章 道观的大门紧闭, 张汐颜手里的道观钥匙早不知到哪去了。 她放出花神蛊从锁眼里钻进去,轻轻松松地扭开锁。 道观里很干净,几乎没有积灰。 在这种多雾霾的城市,没积灰, 只能说明这两天刚有人打扫过卫生。 张汐颜邮到祖师爷雕像前的香炉里还有前几日留下的新鲜香灰,就知道是柳雷来过。她给祖师爷上了香,对柳雨说:“你哥挺有心的。”她家都没人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 柳雷仍旧替他们时时看护着这里。 柳雨虽然在张汐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她能感觉得到张汐颜的情绪。就是那种没有特别的伤心难受, 好像很平静的样子, 但实际上眼里看到的一切、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在述说着失去。失去了家,失去了家人, 就连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温度。久没住人的屋子,哪怕打扫得再干净, 也是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人气。 住在这样的道观里, 柳雨真怕张汐颜睡到半夜趁她睡着后偷哭抹泪。 她知道张长寿那女儿奴待张汐颜有多好, 也知道张汐颜的父母家人有多疼张汐颜, 可无论张汐颜有多难受,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大过年的,让张汐颜留在这里想爸妈爷爷难受, 那叫什么事儿。 柳雨当即轻轻抬指戳戳张汐颜, 下巴微挑, 睨着她,说:“哎,你家冷锅冷灶的,要怎么过年?” 张汐颜说:“过年超市也有营业。” 柳雨说:“那柳仕则两口子得哭昏在厕所里。我说张汐颜,是我见不得人还是你见不得人,都回来了,不去我家呀?说不明哪天我就移民不周山当神仙了,常年在外东奔西跑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后天就年三十了。”她抬指戳着张汐颜的胳膊,手指一路下滑,滑到张汐颜无名指尖的戒指上开始缭圈圈,说:“团年饭呢,头一年呢。” 张汐颜扭头看向柳雨,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说:“就这样去你家?”两手空空地跑别人家去过年? 柳雨上下打量眼张汐颜,问:“有什么问题吗?” 张汐颜说:“年礼。” 柳雨拉起张汐颜就大步往外走,说:“得了吧,柳仕则没往你这送年礼都已经是他不好意思了。你去他家过年,那是给他天大的面子。”她拉着张汐颜出门到外面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家。 张汐颜如果是柳氏的员工,去老板家,那绝对不紧张。可她现在跟柳雨连戒指都套上了,那什么也那什么了,再去柳雨家,就有点见父母的性质,说不紧张,才怪。她问柳雨:“你父母知道你要回家吗?” 柳雨说:“前天早上跟他们通电话的时候我还在花集村忙着收伏你给我的灵蛊王呢,谁知道今天能回。” 也就是说是突然回来的了。张汐颜说:“要不,我还是看看给他们备点什么礼吧。”空手上门,心头悬得慌。 柳雨摸摸张汐颜的掌心,凉的,全是汗。她心说:“看给吓的。”她说:“随便送点什么柳仕则有钱都买不到的。要不然看看路边有没有什么桃柳枝折两枝,捣鼓下送给他。” 那可是你亲爹!张汐颜对柳雨也是无语了。 柳雨看她家汐颜宝宝确实很紧张,于是,让计程车司机调头去花市。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有集中卖鲜花桔子树发财树之类的花市,很大一片,要什么讨吉利的树都有。 她俩到了花市,柳雨挑了棵长势很好地桃树,花祭神赐福走起先来了一圈,保桃树平安年年不生虫,百病不侵,又让张汐颜在桃树上画道平安符、镇宅符之类的。 张汐颜瞠目结舌地看着柳雨:这可是要送到你家去的东西,你这么随便的吗? 柳雨指指自己,说:“我,花祭神。”她又指向张汐颜:“你,巫神,两大神灵赐福的桃树,天下独一份。差了吗?” 卖桃树的老板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个买树不讲价的冤大头。 张汐颜没柳雨那厚脸皮,说:“换个地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在这株桃树盆景上刻了一个很小的聚灵符阵。以桃树为阵基,以符为引,可以将周围和地下游离的灵气聚过来。桃树太小,符阵更小,针眼大小的符密密麻麻地烙在桃树上,烙了一百零八道,都还没巴掌大。再加上城市里几乎没有什么灵气,这个最多也就是个吉祥物效果。最多就是一点桃树生土壤里吸收到的能量转化出来的那一丝半点,作用范围估计只够周围一两米。 她俩蹲在花市旁边的落角对着一株桃树盆景忙活。张汐颜忙着刻符阵,柳雨忙着拍彩虹屁,这两人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是大牌奢侈品,再加上颜值又都相当能打,穿在身上是模特走秀效果,哪怕蹲在角落也很惹人注目。 不多时,一个路人围观上了,看美女。 人都是奇怪的动物,有一个人来围观,就有第二个人来,没几分钟外面就围了一圈,还有人见到有人扎堆,又好奇地凑过来:“看什么呢?” 有人回答:“拜桃树呢。” 有人眼尖,说:“像是在桃树上刻字。” “这是拿什么刻的?字怎么这么小,都看不清。” 于是,讨论上了。 没个结果,便上前问张汐颜在做什么。 张汐颜迅速刻好符阵,抱起盆景,冷着脸,步伐匆匆逃也似地走人。她为什么要来花市挑年礼?那么多可以送的礼物,哪怕挑块玉石,像路无归那样雕块玉牌出来都很能拿得出手,也没这么费事。 她俩出了花市,张汐颜面无表情地端着盆景在路边,继续等计程车。 柳雨用软件叫了辆专车,回她家。 张汐颜经过刚才蹲在大马路边被围观的事,突然觉得,上门见女朋友了的父母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她俩到柳仕则家的时候都快到晚饭时间了。 柳仕则家里的兄弟姐妹亲戚多,他又是好热闹的,每年都有一堆亲戚来家里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张汐颜下车,隔着别墅院门就被柳家的人气给吓到了。 她都不用数多少人,敏锐地五感告诉她,屋子里,已经摆好三张大餐桌,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桌,就差入座了。她扭头看向柳雨,眼神想杀人:你没告诉我,你家过年有这么多人。 柳雨满脸茫然地眨眨眼,问:“怎么了?” 张汐颜说:“你家人多。” 柳雨没好气地白了眼张汐颜,说:“少假兮兮的了。”杀人不眨眼,一出手就是几百条人命的张大佬怕人多。她也没自家的钥匙了,于是,花神蛊走去,不仅把别墅大门钥匙给打开了,还用花神蛊把两扇大门大敞开,对单手抱着桃树盆景的张汐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看到张汐颜紧张得冷汗都出来了,要不是怕张汐颜炸毛,早就笑疯了:汐颜宝宝,牛十三了一辈子,你也有今天。 张汐颜没好气地瞥了眼柳雨,迅速冷静下来,淡定自若地往里去。 柳雨赶紧跟上,她进屋后,身后的别墅大门便关上了。她得意地对张汐颜说:“姐现在走到哪都自带大佬出场牛逼特效。” 张汐颜懒得搭理她。 柳仕则正在客厅跟几个兄弟聊天,突然看见外面的别墅大门开了,跟闹鬼似的。 大过年的,要闹哪样。 他站起身,刚想喊柳雷下楼来打鬼,就见他的宝贝女儿带着张长寿大师的宝贝女儿进来了。柳仕则顿时又惊又喜,几步迎过去,说:“还以为你们要在花集村过年呢。哎哟,回来就好,怎么还特意去买桃树。”又说柳雨:“小雨,你怎么能让小张道长搬这么重的东西呢。”双手接过桃树,连声请张汐颜往里进。 柳雨说:“爸,你手里这盆景,你看到树干上的字没有,那是由一百零八道符布置成的延处益寿的符阵,叫桃寿延年阵,张汐颜亲手刻的。” ??张汐颜扭头看向柳雨:连你亲爸都忽悠。 柳仕则自然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德性,半个字都不信她。他高兴得乐不拢嘴,热情地把张汐颜往里请,说:“您能来我们家,就是看得起我,给我天大的面子。”人来就行,礼就免了。大过年的跑花市怪累的。他捧着花盆进入客厅,有大师在旁,放下花盆时习惯性地问了句:“盆景摆哪合适?” 张汐颜顺嘴回答句:“摆家里的话,随便放个有阳光的地方就行了,挪种到院子里的话让师兄看下风水位。” 柳仕则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小的盆景还要看风水位?那是真有名堂呀。他怕被亲戚家的小孩子给碰到盆栽,当即把盆栽小心翼翼地捧去了书房。 柳雨自己都有点受不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自然不会让他们往张汐颜那里凑,跟她妈和哥以及大家伙儿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张汐颜回她的房间。她对张汐颜说:“他们每年都来我家,主要是我爸爱热闹喜欢把他们凑到一起,不用太搭理。” 张汐颜轻轻地“嗯”了声,打量着柳雨的房间。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但也是很久没有住过人。 柳雨不回家,她的父母没让别人来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心里也是惦记着她的。 柳雨还有家可以回,真好。 第142章 张汐颜和柳雨在房间没呆几分钟,柳太太就来叫她俩下楼吃饭。 柳雨下楼就见她爸虎视眈眈地要过来抱张大佬的大腿, 意图把人抢到他们老年人那一桌去。开什么玩笑, 她的汐颜宝宝怎么可能去陪那些事逼兮兮的大叔大妈们。她果断地抢先一步, 把张汐颜安排在了同辈的这一桌。 同辈这一桌都是她二叔、三叔和四姑家的孩子, 她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妹,结了婚的还带有对象。 柳雨坐下就发现旁边多出一个陌生的女人, 不是很漂亮, 但是挺有气质的, 看起来就很温柔的样子, 并且肚子里正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很浅, 估计还不到一个月的样子。最那什么的就这女人浑身上下沾满了柳雷身上的气息。那女人见到柳雨看过来, 笑笑地喊了声:“小雨吧,你好。” 柳雨甜甜地喊了声:“嫂子好。” 柳雷诧异地看了眼柳雨, 说:“行,眼力不错, 但是没有红包。” 柳雨幽幽地瞥了眼柳雷, 暗自得意, “姐现在比彩超还牛掰。”忽然想到当人形验孕机似乎不太好听, 果断地把这个念头抛开。她拉着张汐颜坐下,给柳雷发了条短信:“你女朋友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不到一个月的样子。” 柳雷看到短信, 反复地把柳雨发来的短信看了又看, 问柳雨:“你的短信没发错人?” 柳雨没好气地回柳雷:“我有毛病呀, 管别人这种事。”柳雷要不是亲哥,她才懒得多这嘴去吡吡别人的私事。这过年过节的,一堆人抽烟喝酒,如果他们考虑要孩子,那不得为肚子里的小朋友健康考虑点点。 柳雷的手都在抖,拉着他女朋友的手,说:“老婆,你来一下。”往外去,小心翼翼地扶到沙发上坐下,就想出门去买验孕棒。他想了两下,又转身来到张汐颜的身边,合什,“师妹,麻烦。”朝他女朋友那边示意,整个人激动又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张汐颜心说:“我那把脉技术你还想让我看。”不过女人怀上孩子,孕酮和雌激素都会和平时不一样,很容易辨认。她凑到柳雷耳旁,低声说:“大概三周到四周之间。” 柳雷真心想给她俩跪了。神仙吗! 女朋友一脸懵比:什么情况? 柳雷向张汐颜道谢,赶紧回到女朋友的身边,拉着她回房。 满屋子的人看着,都很茫然:什么情况? 柳雨:“吃饭,吃饭。” 张汐颜低声问柳雨:“不能吃完饭再说?” 柳雨问:“万一喝酒呢?”筷子指指桌子上的洋酒,旁边的一个堂妹夫已经拆封给每个人倒上了。 旁边一直盯着柳雨和张汐颜打量的一位堂妹说:“小雨姐,你和张汐颜手上的戒指好像是同款,这款戒限可是限量的,好贵的。你们真是好姐妹,这么贵的戒指都买一样的,可这好像是订婚戒指吧。” 柳雨扭头,说:“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你会死呀。都认出是订婚戒指了,还特么好姐妹,你跟你老公是好兄妹呀。” 堂妹:“……” 张汐颜:“……” 满桌子的人:“……” 隔壁桌的人也都看过去。谁又把柳雨那□□桶给惹炸了。 柳雨接过那堂妹夫手里的洋酒,给在座能喝酒的都满上,说:“正式宣布下哈,我现在也是有对象的人了。大家伙儿终于不用再忙着给我介绍对象了,姐姐我现在苦尽甘来。”她端起杯子,说:“来,庆祝一下,走一个。”万杯不醉的花祭神·柳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个底朝天。她再把杯子放桌子上一放,倒满,看向那堂妹,问:“你对我家汐颜宝宝有意见吗?” 堂妹抬起头看向柳雨,就见柳雨脸上笑眯眯的,眼睛里全是杀气。她回以一笑,举杯:“小雨姐,汐颜姐,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 张汐颜眼神杀向柳雨:你就不能不作吗? 众目睽睽之下,张大佬冷汗都出来了。她端起酒杯,回了句:“谢谢。”浅浅地喝了一小口,把杯子放下了。 柳仕则夫妇呆滞当场,傻愣愣地看着张汐颜和柳雨。 柳雨回头看向自己父母,拉上张汐颜,端着酒杯来到他俩跟前。柳雨说:“爸,妈,今天这杯酒,不喝不是好兄弟。” 柳太太满脸为难地说:“小雨,张……小张道长……”话到一半,被柳仕则拦住了。 柳仕则在生意场上打滚了大半生,经历的事多了去,很快反应过来,笑道:“那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汐颜能看得上小雨,是我们家高攀。他们兄妹俩从小不太平,特别是柳雨,成天到处跑,不着家,我和他妈是担心得连觉都睡不着。如今看来,她是憨人有憨福。”端起酒杯,对张汐颜说:“我先干为敬。”一口气喝个底朝天。 张汐颜:“……”果然是亲父女。 柳太太还在懵比状态,在柳仕侧的催促中回过神来,“哦”喝了口酒,想了想,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戴在张汐颜的手上,说:“好好的啊。”满脸呆滞地坐下,脑子转了半天,才消化过来:天啊,她家小雨把张大师家的张汐颜拐回家了。 她吓得一把抓住柳仕侧的手,想说“张长寿大师不会打上门来吧。”又想起他们夫妇都已经不在了。那心百味陈杂。柳家能有今天,柳雷柳雨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可都是多亏了张大师,那么好的两口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张汐颜这么乖的孩子,一下子就没了爸妈。她回过神来,对柳仕则说:“那咱们以后就多个女儿了。”想想,欢喜地说道:“汐颜以后是我们家的了。对吧?” 柳仕则:你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在正常水平线上? 柳太太说:“我有点激动。”略有些小激动的柳太太破天荒地要跟老公的弟弟妹妹们和弟媳妹夫们走一个。 弟媳不乐意,还等着给柳雨介绍对象呢,说:“嫂子,不是我说,这同性恋好说不好听。这小雨总是要成家生孩子的。她之前还说那什么有喜欢的人,还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怎么一下子就找了个女的呢,听说还是个当道士的。” 柳雨毫不客气地扭头开怼,说:“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吃你家米还是吃你家面了?当道士怎么了?我们家这情况,竟然嫌弃当道士的,行呀,回头遇到事,自己解决。我跟谁过日子那是我的事,又不是跟你们过日子。” 弟媳说:“我这还不是为你们好。你爸妈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这事传出去让他们的脸往哪搁。” 柳仕则说:“往后汐颜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这谁要是对她有意见,以后别来我们家。汐颜跟小雨在一起,那是我们全家的福气,她们要是同意,我给她俩大办婚宴,让所有人都知道汐颜是我们家的人了。” 张汐颜作为话题中心,对于这种家庭口舌争斗插上嘴,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她们在柳家待不了几天,只是过年了,陪柳雨回来看看父母吃顿团年饭,聚一聚。亲戚多,人多,家长里短的就免不了。 蓦地,一丝异样感一闪而过,那感觉就好像是突然被雷达或者是扫描仪扫了下。 她放开五感去搜寻四周,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照理说,应龙部落遭到重创,很难再组织起能够对付得了她的力量。庚辰不出,再多的人出来也只有送死的份,他们应该会避着她才是。怎么还会找她? 柳夫人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吃饭,吃饭。大过年的,有这喜事,我们应该多喝几杯。”这正说着话,柳雷带着女朋友下来了。她喊道:“柳雷,小晓,赶紧来吃饭。” 柳雷给女朋友拉开椅子扶她坐下,才坐下。他笑呵呵端起酒杯,对张汐颜说:“师妹,你这是不是要改口呀?” 张汐颜淡声问:“给改口费吗?” 柳雷赶紧说:“各论各的,各论各的。” 突然,张汐颜只觉脉搏突地跳了下,体内的血液仿佛受到什么牵引颤动了下。 她顿时可以确定,刚才不是错觉,是有人正通过血脉感应追踪她,并且已经确定她的位置。她的神情冷了下来,对柳雨说:“我出去会儿。” 柳雨以为张汐颜是为刚才的事生气了,赶紧拉住张汐颜,说:“你坐下。你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哪都不准去。” 张汐颜说:“有人找我。”她得出去会会,以免被人找到柳雨家里搅了吃饭。她说道:“你们慢吃。” 柳雨跟着站起来,又被张汐颜按回到椅子上。 张汐颜说:“我去去就回。”她说完,就感觉到别墅外突然有阴气和煞气溢动,同时感觉到张继平出现了。 柳雨也觉察到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二代祖宗找娘怎么找到这来了。 这些有通天彻地本事的“人”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她们跑到几千里外,他说找就找来了。如果不是这货太凶残,她立即上前把他推出门。 张汐颜呆滞在原地:可不可以假装不在? 借道阴路过来的张继平翻过院墙,推开客厅大门,进屋,对张汐颜说:“我把张娇妍叫回去了,山里没什么事,我下山走走。”事实上是把躲到千里外的张娇妍抓回去的,还顺便让她活动了下筋骨。 张汐颜问:“张道昆和张道颍呢?” 张继平说:“张娇妍跪地立誓保证一定把他们教好,您放心吧。” 三姑奶奶跪地立誓?张汐颜:“……”你对三姑奶奶做什么了? 柳雷看到张继平和张汐颜长得像,以为是张汐颜的堂哥或堂弟,当即上前招呼给他添坐位添碗筷,请他入座。 张继平坐得笔直,对柳雷说:“打扰了。” 柳雷笑道:“不打扰。”不动声色地看看张汐颜又再看向张继平,心里直纳闷:“难道师父生的是龙凤胎?” 柳雨无语地看着她哥:柳雷,你是真的牛掰,蛊尸祖宗都敢往桌子上请。 她又扭头看向张继平。 张继平扭头看向柳雨。 目光双汇,彼此眼中都写着看对方不顺眼。 柳雨微笑:“这是我家。” 张继平淡淡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张汐颜无奈地坐回去,对张继平说:“吃完饭你就回去。” 张继平拨出张娇妍的电话。 电话秒通,里面传出张娇妍夸张且悲惨的哀嚎声:“祖宗啊,你好歹让我把被你打断的骨头养养吧。” 张汐颜:“……” 张继平面无表情地把电话递给张汐颜。 张汐颜接过电话,喊了声:“三姑奶奶。” 电话那端安静两秒才传出张娇妍的声音,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老练:“你把二代祖宗照顾好,带他吃好喝好玩好,老宅一切有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咳,最近事情多有点忙,暂时没空照顾祖宗,你替我好好地向祖宗敬敬孝心。”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汐颜扭头看向张继平,问:“你把三姑奶奶的骨头打断了?” 张继平说:“她不敬祖宗。” 张汐颜:“……”她有气无力地说:“吃饭吧,吃完饭回道观。” 柳雨想拿筷子戳死张继平。她深吸口气,微笑脸,对张汐颜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张家村,三姑奶奶张娇妍坐在帐篷里,旁边摆着急救医疗包。她飞快地给自己上夹板、打绷带,将自己缠成重伤病人,然后倒在帐篷里,摆出一副伤重的模样,对看傻眼的张道颍和张道昆说:“愣着做什么?知道对你们小姑怎么说吧。道颍,拿你的手机来给我拍照。”她想了想,又把头发拨得乱了点,还运转蛊术让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说:“好了,拍吧。” 张道昆:“……”鬼一样的太姑奶奶变好看了,但是更可怕了。 张道颍拿着手机,飞快拍好照。 张娇妍从张道颍手里拿过手机,给张汐颜发短信:“小姑呀,你千万不要让祖宗回来,太姑奶奶掀过祖宗的棺板棺,祖宗见她一次揍一次,骨头都打断了,痛得起不了身,好可怜的。” 张娇妍想了想,又发出句:“我和大哥都吓坏了。” 第143章 张汐颜看见张道颍发来的短信, 回了条短信:“三姑奶奶, 道颍还小, 放过她吧。”张道颍那小机灵鬼会帮着三姑奶奶告二代祖宗的黑状?她只会左右缝缘地抱紧两边大腿。 又一条短信发过来:“管好你儿子。你自己看看他把你姑奶奶打成什么样了。” 张汐颜回:“强行用蛊术逆转经脉是挺伤的。”顺便给三姑奶奶开了副治疗方子。 三姑奶奶张娇妍没被黎虫虫的儿子打死,却差点让张汐颜气死。 张继平坐在餐桌旁, 身姿端正, 态度温和。他的嗓子有点沙哑声音不太好听, 但语言简洁对答得体, 让人觉得很有教养。 柳雷真心觉得师妹的这个堂兄弟不错, 是个能够交往的,不免跟他多喝了几杯, 喝得脸都红了。 他再看张继平,喝得比他多,脸色半点没变,思维依然清晰, 这酒量,叹服。 张继平则是应付着周围的人,专注于吃喝。他阿娘养儿子就跟喂猪没两样, 煮饭做菜从来不走心, 难吃不说,他没被毒死纯属阿娘医术高超。 他想想他阿娘成车地拖到山上投喂他们的那些猪牛羊, 生的、活的,让他和那些子子孙孙们直接生撕活啃。他再看看面前的这些美味佳肴、美酒佳酿, 心酸泪只能往肚子里咽。两千岁的人了, 实在不好意思找她闹。 张继平不动如山地把桌子上的饭菜清扫大半, 留了点底,放下筷子。他打定主意,阿娘不回山,他也坚决不回。可惜娘子不在了,不然带着娘子跟着阿娘吃吃喝喝的多好。阿娘虽然做饭不靠谱,但惯会寻摸好东西,能找到好多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美食,再诓着阿娘多教些巫族本事,他再活两千岁都嫌不够。 吃完饭,保姆收拾碗筷清理出桌子,打牌的打牌,打麻将的打麻将,移步客厅喝茶聊天吃水果看电视的也有。 柳雨看柳雷跟张继平挺聊得来,便打上了主意,叫上柳雷和自家几个堂哥,“二……张继平以前一直在山上苦修,这是第一次下山,你们带他出去玩吧。唱个K,泡过吧,或者包个游艇夜游也行,完了回来找我报销。” 张继平扭头看向张汐颜:该不会是又想支开我开溜吧。 柳雨直接开怼:“干嘛,没断奶呀。” 张继平的手指一张,露出细细长长锋利的指甲。 柳雨往张汐颜的身后一躲,“张汐颜,你儿子凶我。” 儿……儿子?屋子里的人都以为听错了,全朝他俩看来。 柳夫人说:“小雨,别乱开玩笑。” 张汐颜对张继平说:“你跟柳雷他们去玩,回头让柳雷送你回道观。” 张继平问:“阿娘,你呢?” 阿……阿娘……周围的人沉默了。 张汐颜说:“我先回道观收拾收拾。”他又对柳雷说:“师哥,麻烦你帮他买点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待会儿送他回下道观。” 柳雷应道:“好。师妹放心,保证不把你的……干儿子弄丢。”这是亲戚家的孩子认了干亲吧。师妹家的血缘还真强大,长这么像。 张继平纠正:“亲生的。” 柳雷:“……” 周围的人:? 柳夫人:“……”这孩子脑子没问题? 柳仕则:“……”莫非有什么玄机? 张汐颜无意多解释,叫上柳雨走了。 柳雨在放车钥匙的抽屉里挑了把最贵的豪车钥匙,到车库取车。 柳雷以及几个同辈堂亲讨论去哪里玩,还有人大声问柳雨,“小雨,是不是真的随便花?要是一晚上花掉个几十百把万的你可别心疼。” 柳雨落下车窗,回了句:“只要别去赌场,随便花,夜总会包场都行。”她想到张继平是蛊尸,又发了条消息给柳雷,玩归玩,别闹过火,也别搞什么男女关系。 她载着张汐颜驶出小区上了公路,离家足够远,才问张汐颜:“你真放心你那蛊尸祖宗宝贝儿子出去玩?”啧渍,张汐颜家的辈份给乱的。 张汐颜幽幽地瞥了眼柳雨,满心惆怅。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她就不明白张继平为什么非要跟着她,也不知道黎虫虫以前是怎么教儿子的,她真怀疑那是个妈宝男。她又给三姑奶奶张娇妍打电话,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不回家过年吗,怎么突然三姑奶奶回老宅了,张继平下山了。 张娇妍“哼哼哼”连续冷哼三声,“我在洞庭湖畔烫着火锅唱着歌,突然你儿子用血脉追踪**锁定我,我扔下筷子就要跑都没跑掉,被他抓住就是一通暴揍,肋骨当场断了三更,要不是我见势不对立即跪下认错求饶,呵呵,大过年的,你就等着上医院来照顾病号吧。”状是一定要告的!必须要告的! 张汐颜满心无语:神特么我儿子。谁想要这么大的妈宝儿子。她问:“那现在怎么办?” 张娇妍说:“现在就两个选择,一,他跟着你。二,他回来打断我骨头,我再去打断柳雨的骨头。” 柳雨:“……”关我什么事! 张汐颜默默地挂断了电话,又给吴凤起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吴凤起略带些紧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问张汐颜有什么事。 张汐颜说:“黎虫虫的儿子张家的二代祖宗张继平蛊术大成,他下山了,需要办张身份证。”入乡随俗,张继平既然下了山,那就还是照着外面的规矩来。张继平有个身份证开通网银支付都方便些,提前跟民宗协打好招呼,各自守好界线,避免纠纷冲突。 吴凤起难掩惊诧的声音传来:“谁?” 张汐颜说:“张家开代先祖黎虫虫和张镇山的独子张继平蛊术大成下山了,现在就在广城,他需要办张身份证。” 吴凤起:“……”庚辰,你这是去灭门还是去捅马蜂窝?残害了一堆无辜小老百姓,大佬全留下了。他问道:“户口落在哪?” 张汐颜说:“我爷爷的道观吧。” 吴凤起说道:“我会联系广城分局那边去采集信息给他□□。”他又问:“你家还有祖宗需要办身份证的吗?” 张汐颜说:“没下山的那些不用办,我三姑奶奶会安置。” 吴凤起说道:“知道了。”满心沉重地挂了电话。 张汐颜刚到道观就有民宗协广城分局的人打电话过来约时间,那语气恭敬态度热情得让张汐颜怀疑人生。她与广城分局的人定好时间,就见柳雨神情古怪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柳雨说:“办身份证的事你都不需要跟二代祖宗商量的吗?”直接就给安排了。 张汐颜:“……” 柳雨问:“他一个两千岁的人了,不会照顾自己吗?让他自己去办身份证,学着处理社会上的各种事情不好吗。” 张汐颜:“……” 柳雨连翻三个白眼给张汐颜,说:“我告诉你,每一个妈宝男的身后都有一个极品妈。” 张汐颜:“……” 她默默地用花神蛊打开门锁,进去,收拾打包自己的物品,腾道观给儿子……二代祖宗。 道观里里久不住人,东西都是早就收拾整理好的,就连卫生也是前几天柳雷找人才打扫过的,张汐颜需要做的就是把衣柜里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再把那些过期的化妆品和洗漱用品扔进垃圾桶。 她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所有的个人物品全部装进了箱子打包好,她再释放出花神蛊布成符阵覆盖在行李箱上,浮光闪烁,所有箱子凭空消失,被收走了。 柳雨之前在酒店收拾行李时已经看过张汐颜展露这种手段,这次再见仍然看不出张汐颜是怎么办到的。她甚至连组成符阵的符纹看不明白,想学吧,看着实在有些复杂,估计也不太能学得会,于是悄悄地没出声。 夜里一点多,柳雷的司机开车送他和张继平回到道观。 张汐颜和柳雨闻见他俩身上的烟味、啤酒味混着KTV包房的味道,不用猜都知道是唱K去了。先不说张继平会不会唱歌,他那嗓子都够难为人的。 司机已经把张继平的日用品买齐,换洗衣物也备好了,提到道观里,问放哪。 张汐颜指了指衣柜,对张继平说:“你住这里。” 张继平看道观很小,只有一间卧房,问:“阿娘住哪?”扫了眼柳雨,怀疑张汐颜是要住柳雨家。 张汐颜说:“住我父母家。我约了人明天上午十点来替你办身份证,到时候我会过来。你跟我来,我教你用家里的家电用器。”她说完,教张继平用屋子里的水电煤气等器具。 柳雷把柳雨叫到外面的院子里,悄声告诉柳雨,“这位张兄弟什么都不会,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处处都和常人不一样。柳雪想凑到他跟前想请他喝酒,他刷地一下子闪到门口,很是严肃地说,‘自重,我是有娘子的人,虽然娘子已经不在了,但不能对不起娘子……”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屁股一疼,像是被谁偷袭了,扭头,什么都没看见。他警惕地望向四周,问:“小雨,你看见什么没有?” 柳雨悄悄地指了下屋子里的张继平。 柳雷顿时不说话了。 张汐颜火速教完张继平使用家电,说:“很晚了,我先回了。” 张继平站在屋子里喊了声:“阿娘”,说:“如果我让阿娘烦了,我回山上。” 张汐颜说:“既然下山了,就和外界接触下,学些外界事物也好。只是有一点,除非对方对你起了杀心,不然别伤人性命。” 张继平应下。 张汐颜说:“我会在这边待到过完元宵节。这阵子会带你走走转转。” 张继平又点点头,很是乖巧的样子。 张汐颜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个白皮黑芯子货,直接无视了他的乖巧,谢过柳雷,便带着柳雨走了。 她回到父母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拉开卷帘门,一楼打扫得很干净,但屋子里的东西都有了陈旧的痕迹。 她上楼后,就见到楼梯加了防盗门和防盗装置,门后的楼梯积了很厚的灰。 她关掉防盗装置打开门,上楼,推开父母的房门,家里的摆设看起来就像是主人家只是暂时出了远门,但家具地上都落满了灰。父母的亲密合照还放在桌子上摆着,笑得很甜蜜,感情是那么的好,可此刻照片蒙上了尘,人也不在了。 她站在门口,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滚落,阵阵哽咽抽泣。 柳雨抱紧张汐颜,低声道:“汐颜宝宝,你还有我,还有三姑奶奶,还有张道昆,还有张道颍,还多出个两千岁的大儿子。” 张汐颜目不转睛地盯着父母的照片,她还有亲人,可谁都替代不了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抚养大的父母。 张汐颜难以抑制地恸哭出声,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哭嚎。 柳雨的心都快被她的哭嚎声撕碎了,却什么话都劝不了,只能紧紧地抱住,再用花神蛊封住周围,不让哭声传出去惊吓到邻居。 她抱紧张汐颜,轻声哄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可天晓得会不会真的哭过就会好。那么疼她爱她的父母,说没了,就没了。走得那么突然,死得那么惨,真凶还在逍遥法外继续为恶作孽,谁受得了。 家没了,只剩下满屋的灰尘,满室的冷寂与邻居家全家团聚通宵打牌搓麻将形成鲜明的对比。 道观里,张继平笔挺地倒在床上,耳边响着他阿娘的哭声,阿爹死的时候阿娘都没哭,很安静地握住阿爹的手,陪阿爹走完一生,再亲手把阿爹放进棺材里封死了棺材。他想,或许是因为他的阿爹是寿终正寝的吧,而阿娘这辈子的阿爹死得很惨,好像连她的阿娘也没了。 他暗叹口气,闭上眼。耳边是他阿娘揪心的哭声,脑袋里装的是灯红酒绿和乌烟瘴气,那些人在 KTV里的鬼哭狼嚎地叫,说是在唱歌。嘴里唱着死呀爱呀,情绪却很高涨饱满热情奔放。 他发现,两千年没下山,他已经不认识这个世界。 他闭上眼,睡不着,阿娘还在哭,于是传音柳雨:“你会不会哄人。” 柳雨听到脑海里骤然响起的声音,打了个激灵,赶紧放出花神蛊,从角落揪出一只追踪用的传音蛊直接给掐灭了。 哭声骤然消失,蛊也没了。 张继平坐起身,想了想,又直挺挺地倒回去,习惯性地抬手去拉棺材盖准备盖上,捞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已经没睡棺材了。脸上没板,睡不着,起身,钻床底下,躺平,舒服了。 第144章 张汐颜跪坐在房门口被柳雨抱着哭了很久, 她才止住哭声。 她什么都没说, 起身, 找来毛巾搓洗干净,开始擦拭屋子打扫卫生。 凌晨四点多不休息,在很久没有住人的空屋子里打扫卫生,相当诡异和灵异。 柳雨不敢说什么,默默地拿起毛巾跟张汐颜一起搞大扫除。 她俩把屋子从顶楼一直擦到底楼,等拖完地已经是上午九点。 张汐颜取出在酒店打包的行李箱,和柳雨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便往道观去。 她俩到达道观门口时, 道观大门紧闭,张继平像尊雕塑似的面无表情地隔着大门盯着外面, 而民宗协广城分局的人则正等候在道观门口。 没到时间,民宗协广城分局的人见到道观没开门, 没敢擅自敲门。 张继平则看着这群来了却连门都不会敲的傻子,也不去给开门, 直到他听到外面的人喊:“张道长,柳老板。”才瞬间挪到门口, 将门打开,喊:“阿娘。” 一声阿娘,让正准备迈步跟进道观的几个民宗协的人吓得生生地刹住步子。 张继平不是黎虫虫的儿子吗?他的阿娘不是黎虫虫吗?怎么会喊张汐颜阿娘? 随即, 他们想起关于张汐颜是转世重修之身的传闻, 顿时就有些腿软。 张汐颜没理会他们的反应, 径直往里去, 问:“住得还习惯吗?” 张继平说:“尚可,就是床底有灰。” 好端端地钻床底下去做什么?打老鼠蟑螂吗? 床底有灰不是很正常吗?即使有洁癖,难不成还要屋子里一点灰都没有。张汐颜不解地扭头看向张继平。 张继平说:“睡了两千年的棺材,乍然换成床不习惯,睡床下舒服。” 柳雨心说:“你牛皮。” 张汐颜说:“办好身份证带你去开户,给你转账,教你用导航软件,自己去棺材铺里挑棺材。”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正堂。 民宗协的人准备齐全,拍照设备和修图的笔记本电脑都带来了,收录指纹信息和民宗协采集身份信息的设备也都带来了。他们迅速给张继平拍照,上传到电脑里。 张继平的长相非常上镜,棺材里躺了两千年的人,表层皮肤又是脱壳新长的,比打了美白针的还白嫩,根本不需要P,直接上传使用。 这边拍完照,那边民宗协的人就主动跑腿去帮他取临时身份证去了。□□工作做得相当周到。 留在这里的民宗协人员则告诉张继平,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打他们电话,他们随时到位。 张汐颜干的那些事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民宗协昆明总局那边都差点让她给铲平了。吴凤起,跺跺脚民宗协都要震一震的吴大佬,被张汐颜收拾得完全没了脾气,攻打张家村的应龙部落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点灰渣子都没飘回去,招魂都魂不来。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成了他们的归宿。 这样的大佬要做安份守法的好公民,这简直是他们这些辖区工作人员的福音。 张汐颜坐在门口旁边的条案后,她在道观当咸鱼的那段时间就是成天在这里上网刷剧刷微博和卖符,那时的浮生偷闲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张继平坐在蒲团上,想起阿娘昨晚的哭声,很是有些担心:“阿娘可还好?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张汐颜冷眼杀过去,“闭嘴。” 张继平立即闭紧嘴,眼观鼻,鼻观心,真比亲儿子还乖。 旁边的工作人员:“……” 看来张汐颜确实是黎虫虫转世重修之身了。 柳雨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说:“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柳雷来了,进门就说:“咦,不是说要去办身份证吗?怎么还在这。走,我开车陪你们去。” 张汐颜说:“已经办好了,在等临时身份证。” 柳雷见到旁边两个人像是同道中人,问:“两位是?” 柳雨:哥,你混得要不要这么差。好歹也算是半只脚踏进道门的人了,在地头上混了这么久,民宗协的人都不认识。 不过她对此挺满意的,至少说明民宗协没去打扰她家人。她说:“你不需要认识,他们也不会去打扰你。”说完眼神威胁两位留在这里陪同的民宗协的人。 两人赶紧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当然当然。” 柳雷在张继平的身边的蒲团上坐下,问:“住得可还习惯,还缺些什么?下午我们去商场再置办些年货,你这里过年太冷清了,那不成。要不去我家住,我连屋子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柳雨说:“哥,他修炼蛊术。” 柳雷说柳雨:“你自己也修炼蛊术还嫌弃别人。张兄弟比你靠谱多了。” 柳雨:“……”行吧,你们要称兄道弟,我没意见。 没过多久,去给张继平取临时身份证的人回来了。 张继平拿到临时身份证,张汐颜就带他去最近的银行网点开户。最后一天营业,明天就放假了,他们赶在放假前给张继平开好户,张汐颜给他转了笔钱过去。之后就是去买手机、办卡、下软各种应用软件,以及到柳雨父母家吃晚饭。 柳雷的女朋友经过亲测,确实怀上了,顿时成为全家的关怀对象。 柳雨刚迈进门,就见到她的准嫂子正被她妈围着各种关切。 柳太太的一双儿女,女儿这情况估计很难有孩子了,儿子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了,终于让他们家有下一代了,那自然是再宝贵不过的。 就是那态度热情得让柳雨的准嫂子有点受不了,见到柳雨他们回来,赶紧起身相迎。 柳雨的张汐颜的五感都很敏锐,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屋子里有点异样,然后就见柳雨堂姐家的小孩盯着人家的肚子,那眼神透着不善。 两人看过去时,那小孩见到柳雨的准嫂子起身,炮弹似的冲过去直接撞向肚子意图把人撞翻。 张汐颜一个闪身过去把准嫂子乔晓晓带到一边。 柳雨则是直接一脚把那孩子给踹飞出去。 花祭神的战斗力遇到那些几千年的老妖怪成战武渣,但放在道门里,那至少也是一方BOSS级的,熊孩子在她这就只有被踹飞到外面的份,客厅玻璃都撞碎了,孩子飞落到院子里动都不动了。 屋子里的人都傻了,那熊孩子的妈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就追出去了。 柳雨冷眼一瞥:“教不好孩子就别生,来自姐的社会毒打不是你们受得起的。” 柳雷也愣住,直到看到张汐颜扶着他的女朋友已经离原地三米远,才反应过来,吓出满头大汗,眼睛都红了,奔过去,连声问:“没事吧,没事吧。” 乔晓晓完全是懵的。什么情况? 小孩的爷爷奶奶也奔出去了,顿时屋子里全乱了。 柳夫人也是懵的,喊:“小雨。” 柳雨说:“那熊孩子直接奔着嫂子的肚子就来了。” 柳夫人顿时没话说了。一个是小姑子家的孙子,一个是自家的才怀上一个月的小孙孙,谁更重要,那还用说。她赶紧上前查看乔晓晓,见到没什么事,又向张汐颜道谢,然后再看向外面,很是担心。不会闹出人命吧? 柳雨白眼一翻。“死熊孩子都不怕闹出人命,呵呵。”姐管他去死。 张汐颜扫了眼柳雨,迅速扫了眼那孩子的伤势,挺重,肋骨断了,肝脏破裂,得送医急救。对于这种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的,救人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替他打了个急救电话。 那边熊孩子的爸爸还在打麻将呢,发现儿子被踹飞后,赶紧跑出去,听说是柳雨踹的,进来就挥拳朝柳雨,然后被柳仕则一声暴吼喝斥住:“住手!”他几步上前,把柳雨护在身后,说:“赶紧叫护救车救人,伤成什么样,我替他治。”他指着那人说:“但你儿子害我家小孙孙的命,我得跟你慢慢算。” 熊孩子的爸爸说:“我儿子小,他才几岁。小雨多大,她这样打人,犯的可是刑法。” 柳雨轻哧一声,转身对张汐颜说:“走啦,出去吃饭。” 张继平看看柳雨,又看看外面的孩子,再看看乔晓晓,说:“踹得好,小惩大戒,应当如是。”又说熊孩子的父亲:“生而不教,枉为人父。子不教,父之过。” 熊孩子的爸爸气得当场报警。 乔晓晓握紧柳雨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对她说:“我会跟警察说你是为了保护我。” 柳雨笑笑,说:“谢谢啊。” 不一会儿,民警来了,熊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地跳起来了,大喊:“我就推她怎么了,我就看她会不会流产,又怎么啦。”做鬼脸,熊得不行的样子。至于伤,没有的。 救护车也到了,按住熊孩子一通检查还被咬了一口,然后这熊孩子连点擦伤都没有。 于是,救护车来了又走了。 柳雷上前,对熊孩子的一家人说:“以后别来我们家了。”把那一家子从爷爷奶奶到孙子全给往外赶。他看到那熊孩子活蹦乱跳地蹦起来,但是肩膀上的一盏火却飘到了张继平的手里,然后被张继平直接给掐灭了。他把那家人赶走后,对张继平轻轻说了句:“谢谢。”这把肩膀上的火给全摘走掐灭和压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想要重新点燃肩膀上的那道火,那得道行很高的人才做得到了。 张继平很是淡然地微微一笑。 柳雨:突然觉得这个便宜大儿子还是有一点点可取之处的。 第145章 吃饭的时候, 柳雨的两个叔叔又开始劝柳仕则, 说一家人没必要闹成这样。 柳雨的二叔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态度对柳雨语重心长地喊:“小雨啊,退一步海阔天空, 女人家家这么要强要不得,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堂外甥,又那么小。” 柳二嫂附和道:“小孩子能有多大点力气, 更何况还没撞上,你还把人给踹飞那么远,没必要闹得太过。” 柳雷放下筷子, 沉下了脸。 乔晓晓握住柳雷的手。 柳仕则说道:“行了, 别再说了。” 柳三叔说:“大哥,你这么惯着小雨可不行,孩子可不能这么惯……” 柳雨放下筷子说:“我从牙齿缝里扣点时间千里迢迢来吃几顿团年饭,竟连口安生饭都吃不上,是不是?行,三叔, 既然要讲, 那我们就好好说。这些年我爸对你们不差吧, 堂弟堂妹们在柳氏上班混日子都是拿的高薪领的丰厚奖金吧, 年底我爸给的红包也不少吧。四姑她孙子害我嫂子肚子里的孩子,那王八蛋冲过来要打我, 二叔, 三叔, 你们两家人吃我家拿我家这么多年, 替我爸说过一句话没有,出来维护过我一句没有?没有,我看到的就是你在这里充好人向着四姑家说道我的不是。” 柳三叔理直气壮地说:“我做叔叔的说你几句怎么了?我还不能说你了?” 柳雨冷声说:“柳仕途,我跟你讲理,你跟我讲辈份。胡搅蛮缠是吗?行,我现在以柳氏集团大股东的身份正式通知在座的诸位,除了我没有权利的解雇的柳仕则和柳雷先生,其余的人,你们都被解雇了。向着我四姑是吧?让她给你们发工资奖金去吧。” 柳三婶笑着说:“小雨,你开什么玩笑呢,你都没在公司上班了。” 柳雨也乐了,说:“可我还是公司的大股东。三叔不讲道理,没关系,大家都不讲就是了。你们要向着四姑和那熊玩意儿,尽管向着,我柳雨又不求着你们。这事就这么定了,等过完年放完假,我会通知HR给你们算辞退赔偿。”她对柳仕则说:“爸,哥,妈,我们先闪了。” 柳三叔说:“小雨,你这样做就不怕大家戳你的脊梁骨吗?” 柳雨翻个白眼给他,拉起张汐颜便要走人。 柳三叔又看向柳仕则,喊:“大哥,你不管管。” 柳仕则说:“小雨三年没回来过年了。一回来,确实连顿安生饭都吃不上。你们呀——得,这年,各自回各自家里过吧。”他站起身,喊:“小雨,跟我来。” 柳雨拉着张汐颜往年走,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说:“柳先生,你当人家是兄弟,人家拿你吃大户,害你没成形的小孙孙,回头还来指责你女儿的不是,大过年的连顿安生饭都不让吃。劝你一句,该认清现实的时候认清现实,该断绝往来的断绝往来。升米恩,斗米仇。”她说完,拉着张汐颜出了客厅,去取了车,招呼跟出来的张继平上车,说:“走啦,请你们娘俩吃大餐去。” 张继平:“……” 张汐颜:“……” 他俩一起看向柳雨,都觉得柳雨的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柳雨说:“看我干嘛?”对张继平说:“上车。”又对张汐颜说:“系安全带,不然被拍照要扣分罚款的。” 她找了家高档海鲜餐厅点了一桌子菜,说:“我们一家三口过年。”两千岁大的便宜儿子还是认了吧,好歹能让张汐颜还有个血亲,别再哭得那么揪心挠肺了。 张汐颜:“……” 张继平:“……”莫名地想打断柳雨的几根骨头。 柳雨原本想拉着张汐颜在她家吃完饭,一家子打个麻将热闹下的,结果搞得半点回家的心情都没有。吃完饭,她问张汐颜要不要出去转转,找个地方旅行过年也好,渡个假。 张汐颜知道柳雨是想哄她开心,可她没有过年的心情,也不想勉强自己。她说道:“你们陪我回去整理我爸妈的遗物吧,他们不在了,我想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一家三口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张汐颜上班后成天忙工作,一心想着工作事业赚钱独立,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想父母,离家很近,也懒得回家,还是她爸成天给她送饭。如今家没了,父母不在了,整理起遗物,她从小到大的照片,她爸给她做的、买的玩具,她的课本,她的作者,她背过的修行典籍,全都烙刻着父母留下的痕迹。 如今她能做的,仅仅是把他们的遗物整理装箱封存,之后,再拖回老家,埋了。 她家是自建楼,房间多,库房、杂货间就有好几间。她父母住一层,她住一层,她的杂货间,她父母的杂货间,整理起来也算是件不小的工程。最耗时间的还是翻到东西会想起往事,那些记忆里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清晰,仿佛刚发生过似的,但又全没了。 与其说是整理遗物,不如说是场道别。 她父母的遗体都没有留下,唯剩下这些遗物,整理完,埋葬了,就真的把他们埋葬了。 张汐颜不想沉浸在悲伤里,可有时候人的情绪并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她想,难受便难受吧,也不想在对着父母遗物的时候还要再憋着藏着。哭一哭,就当是在父母跟前发泄情绪了。 柳雨本想帮着张汐颜整理的,被张继平拦住了。 张继平说:“阿娘的东西,让阿娘自己整理。”他看柳雨冲她笑,但笑得不仅假还挺阳奉阴违的模样,说:“她在道别,向生养她的张长寿夫妇,也是在向她之前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生。” 大年三十,柳雷来接柳雨和张汐颜他们回家吃年夜饭,说:“就我们一家几口人吃饭。” 柳雨自认不是心胸太宽阔的人,心心念念地回趟家吃饭,连着两盆冷水泼下来,没心情了。她在饭店订了年夜饭,让他们送来,只想跟张汐颜以及拖油瓶张继平三个人过,至少清静。她发现过年,有时候人多未必就热闹,很可能意味着闹心事儿多。 柳雷见劝不动柳雨,张继平又要守着他的阿娘,只好上楼去找张汐颜,然后见到张汐颜盘腿坐在堆满打包箱和杂物的屋子里翻着小时候的相册,那悲伤的气息几乎充斥满屋子。他又默默地下楼,退了出去。他问柳雨:“师妹还好吧?” 柳雨冷笑一声,说:“她不敢回来,是我拉着她回来陪我回家过年的,结果我们家乌烟瘴气的,最后,她只能回到家面对这里。”她耸肩,摊手,“也好,迟早要面对的。” 柳雷就知道柳雨还在生气。他说:“爸卖祖坟起家,老家的人到现在还在戳他的脊梁骨,要是再兄弟不睦,往后回老家祭祖都得遭人吐唾沫。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欠着祖宗债,背着诅咒,每年清明都得回的。” 柳雨说:“卖祖坟,爸做得有不太地道,可这世上是有阴司城隍的,如果所有人死后都仗着有子孙供奉霸占着活人地界,那这世上哪还有活人落脚的地方。那是我们家的祖宗,张长寿大师不好伸手给灭了,所以让我们家供着,维持个平衡。可这么多年了,我们家有过祖宗保佑吗?没有。除了诅咒就是还不完的孽债,一家子大活人让一群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压着。”她顿了下,说:“爸是怕人说他卖了祖宗还灭了祖宗,怕死后遭报应吧。放心,我会把这事给解决了。” 张家那么牛掰,人家的祖宗也是埋在地下不占活人的地头,遇到危难的时候还知道诈尸出来保护自家子孙。她家,呵呵! 柳雷吓了一大跳,叫道:“你要灭祖宗?” 柳雨笑道:“哪能呀。行啦,你回家过年吧,今年清明不用回了。老家那些人的往来断了吧。”她再是修炼懒惰是个渣,好歹融合的花神蛊是养在花祭部落蛊山的千年灵蛊,哪怕后来被黎未摘了果子,脑袋里多少还是残留着些记忆传承的。她没张汐颜那么厉害的本事,但多多少少还是能感应到一点。这两天家里的三姑六婆背后没少议论她,那满满的恶意和诅咒,啧。 柳雨这两天其实也有些感触。张汐颜回来料理父母后事,道别过去的人生,她又回得去吗?修炼蛊身的花祭神,早就不是人了,也回不去以前那些做生意赚钱当普通人的日子了。 她们跟庚辰有一场生死战,说得好像很有把握,可那到底是条道行五千年再往上加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龙,生死相搏,谁胜谁败结果谁都难料。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到那时候她们能不能打赢,她还有没有活着都难讲。即使她们打赢了,移民不周山,也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想了想,上楼,找到张汐颜,说:“汐颜宝宝,我回家陪父母吃顿团年饭。” 张汐颜轻轻地“嗯”了声,扭头看向柳雨,说:“今年……抱歉了。”没办法陪她过年了。 柳雨过去摸摸张汐颜的头,说:“不过我叫了大餐,陪我父母吃完饭就回来。”她拍拍扁平的小肚子,说:“我这胃容量吃十牛头都没问题。” 张汐颜说:“先把胃里的东西消化了再吹牛吧。”她把相册合上,没舍得放箱子里,用巫蛊之术收起来了。 柳雨见到相册在张汐颜的手里消失,很想把张汐颜按住从里到外搜一遍。张汐颜藏那么多东西在身上,是不是要变成小叮当了? 第146章 柳雨做事向来挺效率, 从张汐颜家里出来, 坐上柳雷的车就给游清微转了笔咨询费过去。 不到两分钟,游清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咨询什么?” 柳雨把她家的那点子破事告诉了游清微,问她, “可不可以请城隍帮忙解决?” 游清微告诉柳雨, 要解决她家祖宗容易,但问题是她家受到诅咒,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祖宗手里捏着当人质。 柳雨问:“无解吗?” 游清微说:“那倒不是,毕竟你家祖宗们只是些上了年头的老鬼, 道行不高。我这边可以托城隍派鬼差去捉拿他们, 你那边需要你用灵蛊护住你的家人。蛊性属阴, 灵蛊是会吞噬阴物鬼怪的,你家祖宗还不够你身上的那些蛊一口吞的, 不过你家中的诅咒跟你们家祖宗是相牵连的,你这边破咒,那边很可能魂飞魄散。这种诅咒,供着共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有祖宗保佑不好吗?” 神特么祖宗保佑。柳雨感慨句:“要是这些年我爸没有抱紧张长寿大师的大腿,我家,呵呵……”早玩完了。 游清微闻言便不再劝。 共生是讲求互惠互利的。世上的缘法, 一饮一啄。柳仕则卖祖坟, 被祖宗诅咒。柳家祖宗只一味索取祸害后代, 柳雨有能力反击自然不会愿意一直受制下去。如果柳家的祖宗愿意放过后代, 去到阴司城隍那,算是有个去处,柳家这桩事也算是能好好了结。可如果它们作为鬼灵想留在阳间地界一直缠着后代,不管是道门还是城隍那关都过不了。柳雨找到她,这桩事还真归阴阳道派管。 游清微指点了柳雨怎么用灵蛊护住家人,再约好时间,便挂了电话。 柳雨真没打算把这事留着过完年。 新的一年有个新的开始,不好吗? 柳雷开着车,听见柳雨的通话,说:“那可是祖宗。” 柳雨没好气地白了眼柳雷,无所谓地耸肩,说:“反正他们是祸害不到我了。你想想我嫂子肚子里的那个。爸干的事,关嫂子肚子里的那个什么事?”那熊孩子确实不是东西,而她家更是从根子上就不是好的,也就她哥看着还正派些。趁她还没走,把这事解决了,让柳家的后人能有个安生日子过吧。她和她哥有张长寿大师护着长大,她哥的孩子可没有高人护持了。 她和柳雷到家,便释放出花神蛊,不仅把家人护住,甚至连整栋别墅都封起来了,然后通知游清微可以动手了。 柳仕则和柳夫人还一无所觉。 柳雷则很担心,把他跟着师傅学的那点本事和师傅送给他的防身法器都用上了,借着新年装饰屋子的由头在屋子里布了一个防御阵,还把防身法器给了父母和女朋友,再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柳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陪他们守岁。 他刚弄好这些坐下,忽觉身上一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屋子外面更是阴气和煞气突起,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找来了。 柳仕则很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朝空调看去,挺纳闷:怎么突然一下子冷起来了,空调开着的呀。他又拿起摇控板准备把温度调高,再一看,二十九度,又给放下了。他想想,觉得不安心,大年三十的,给祖宗上过供了呀。他起身,就想上楼去供堂,想给那块写着柳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再供点香火。 他刚站起身,就听到楼上供堂传来瓷器落在地上打碎的声音,顿时脸色大变,就要上楼。 柳雨说:“爸,没事,坐着看电视吧。” 别墅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得树旁簌簌作响。 柳雨抬指一指,三颗玻璃珠子大小的灵蛊王飞出去。她则起身,拉上了窗帘,把屋外的一切都隔绝在了父母和嫂子的视线外。 城市禁放烟花,但这会儿快到十二点了,远处还是有烟花爆竹声传来,冲淡了外面阴风声。 过了两分钟,三只灵蛊王飞回来,落到柳雨的掌心。 屋外恢复了平静,骤起的阴气和煞气也散了。 柳仕则和柳雷都忽觉那种常年阴冷的感觉没有了,浑身轻松就连精神都好了几分。 柳雷惊异地看向柳雨,无声询问:没事了? 柳雨点头。开什么玩笑,阴司城隍、花神蛊再加上阴阳道派的大佬出手,解决几只老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忽然,柳雨的脑海中划过一丝凄厉的叫骂声,好像有谁在对她破口大骂诅咒。她很是不爽,心说:“谁呀,大年三十的,眼看就要新年了,还咒我。” 张家,张继平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等回家陪父母吃团年饭的柳雨以及还在整理遗物的张汐颜下楼来陪他吃年夜饭。 忽然,一丝异样感传来,他凝神感知了下,发现被他灭掉一朵阳火的那孩子死了。他心说:“不应该呀。”三朵阳火尽灭才会死人,一朵没了,顶多容易被阴魂邪祟找上,佩戴点护身符什么的也就化解了。他猜测很可能是熊孩子家里又做了些什么事。 此刻,那熊孩子正在吃年夜饭,一根鸡骨头卡在喉咙,眼神惊恐地盯着天花板,呼吸困难地挣扎了一会儿,便睁着双眼咽了气,然后被一团阴气裹卷走了。 孩子出事时,他家的人都感觉到阴风四起,孩子咽气的那一瞬间,有一阵阴风从身边刮过去,孩子就没了声息。 他们先是被孩子被鸡骨头卡住弄慌了手脚,又被孩子咽气吓到,随即孩子的奶奶,也就是柳雨的四姑,突然想起柳雨把孩子踹到窗外动都不动了,结果刚报警,孩子就突然活蹦乱跳起来,顿时以为是柳雨做了什么,失去小孙孙的悲痛以及柳雨说要炒掉老二和老三全家让她遭受到的责骂,悲愤恨怒交加,哭嚎着咒骂柳雨。 熊孩子的父亲则抱着孩子送往医院。 他们送到医院时,熊孩子的脸色已经变成酱紫色,大冬天的再被阴风吹了一阵,尸体都凉透了。 熊孩子的父亲看医生没把孩子救回来,当场打砸起来大闹医院。 柳雨好不容易等到十二点吃年夜饭,柳仕则就接到他四妹打过来的电话,电话刚接通,里面就传出来哭嚎和破口大骂。他默默地关了电话,然后柳雷的电话又响了。 柳雷接通,就听到那边大骂柳雨害人精,害死她孙儿。他直接关机,起身,把柳夫人的手机也关机了。 柳雨陪家人吃完饭,撤了家里的蛊阵,说:“张汐颜他们还等着我吃饭,先走了。”起身往外走。 柳雷送柳雨到门外,想到原本她们是想回来过年的,结果闹成这样,心情难免沉重又无奈。他抱抱柳雨,说:“好好陪师妹,你也好好的。”他不知道柳雨有没有注意到她自己这会儿特别像张汐颜,冷冷的淡淡的,客气而疏离。就好像之前闹出的那场事,把柳雨对家里的情分和惦念闹没了。他说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柳雨笑笑,回抱了柳雷一下,散成一团蛊雾消失了。 柳雨出现在张汐颜的家门外,又化成蛊雾从门缝里钻进去,再飘上楼,在张汐颜的身边化成人形,笑眯眯地说:“汐颜宝宝,我突然开窍悟到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人是怎么咻瞬间找到谁谁的了。”心里惦记着,然后就好像冥冥之中有定位似的知道对方在哪,瞬间那感应就找过去了。 张汐颜把整理好的一堆东西放进箱子里,又拿起封箱胶布封起来,说:“恭喜你,蛊术又精进不少,离不是人更进一步。”她顿了下,又补充句:“你说的那方法是灵族的本事,鬼算是最低等的灵族,称作灵体,你修炼蛊身,高级些。”封箱胶带刷刷地封好箱子,和靠墙的那堆东西摆在一起。她什么都舍不得扔,除了随身带走的,其余的,打包一起埋吧。 柳雨戳戳张汐颜,说:“别忙着打包了,你那便宜儿子跟傻子似的还坐在楼下等着吃年夜饭呢。” 便宜儿子·傻子·张继平:“……” 张汐颜点点头,去洗了手,下楼吃饭。她本打算端着饭菜去热一下,然后发现张继平那傻子竟然捂住饭菜的热气,桌子上的饭菜竟然热腾腾的。 张继平说:“自阿娘把我埋了后,我就再没吃过年夜饭。” 张汐颜:“……”张家又没有年三十祭拜祖宗的习俗,你吃什么年夜饭。她把桌上的酒打开,每人倒了一杯,坐下,端起杯子,说:“新年快乐。” 张继平端起杯子,看了眼柳雨,对于阿爹不在了,变成女后爹一起吃年夜饭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不过看在过年的份上,算了,不计较了。他与她俩碰了碰杯,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筷子便奔向了等了一晚上的美食。 下山,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有各种以前没见过的美食。 柳雨的肚子挺饱,没什么胃口,她看张汐颜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就给张汐颜倒酒,然后吧,发现,旁边那个不止是拖油瓶,还是电灯泡,想亲热或撩拨下张汐颜都不成。算了,不管他。她对张汐颜说:“我们喝一个。” 张继平听到是说“我们”而不是“我俩”,放下筷子,满上酒,举杯。 柳雨:“……”有你什么事? 张继平:“……”什么眼神?不乐意?他把酒杯挪向张汐颜:“阿娘,孩儿敬您。” 张汐颜生生地被张继平喊出一声鸡皮疙瘩,赶紧把酒一饮而尽。这顿饭能吃得人胃疼!她对张继平说:“你吃菜,我和柳雨喝会儿酒。” 张继平都习惯她这样子了,点头,说:“那我不客气了。”然后筷子没停,头也没抬。 过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满桌的菜都是他的。 张汐颜把东西打包收拾完,年假都结束了。 柳雨在新年上班第一天去到柳氏,不是去发开门利是的,是去炒人的。游家沾亲带故的亲戚,不管是干事的还不是不干事的,通通辞退,该给多少辞职补偿,赔足,让他们当天走人。 公司上下全都傻眼。 柳家的亲戚早就知道她要来这一出,一起去柳雨的办公室堵人准备按照预先排好的剧本闹事,却撞见柳雨叫了律师团队在谈什么事。 他们推门进去时柳雨扭头看过来的眼神又冷又厉,很是吓人。他们到嘴边的话都吓了回去,又有点不太甘心。 柳雨拿起电话叫完保安,又再说了一句话:“祠堂祖宗们的牌位全碎了,祖宗们都不在了,往后再也闹不了事,我干的。四姑家的孙子,是跟祖宗们一起走的。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闯进来的人都被柳雨吓了一跳,什么话都没敢说,出去了。 柳仕则和柳雷知道柳雨要去当坏人炒人,都知道她那脾气,也就由着她。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柳雨不仅炒了别人,还把她自己一起炒了。等他们收到消息赶到公司时,柳雨已经走了,留下的是名下股份和财产的转让文件。她在柳氏集团的股份,她在粤城的车子,以及柳仕则给她买的房子,全都留下了,写好委托文件,全权交给律师处理。 柳雷当即拨打柳雨的电话。 柳雨说:“别紧张,没什么事,就是名下财产太多。” 柳雷说:“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吗。” 柳雨说:“好吧,张汐颜要为她家报仇,我也要为花集村死去的人报仇,虽然挺有把握,但也得防个万一。先把你们安排好,没有后顾之忧。” 柳雷说:“我就知道今年你和师妹都有些不太对劲。算我一个。” 柳雨说:“得了吧,你那点斤两,小虾米都比不过。”她顿了下,说:“说个正经的,即使打赢了,可能我也不回来了,会直接离开。” 柳雷问:“去哪?” 柳雨笑道:“当神仙去呀。” 柳雷说:“你少鬼扯。” 柳雨说:“没鬼扯。你知道我已经不是人了,天晓得我再跟你们凑一块,会闹出什么事来。哥,我们家,我回不去了,照顾好爸妈。这事你知道就成,别跟他们说了。生离死别的,大把年纪的人了。” 柳雷说:“我养你,我供着你,就当我们家请你回来当菩萨,行吗?” 柳雨笑了笑,挂了电话,随即笑容消息,有点难受,也有点茫然,觉得自己活得都没个人样了。 她觉察到身后有异,就见到张汐颜出现在身后,正看着她。她说:“偷听人讲电话是不对的。”还撤她的蛊阵防御。 张汐颜没好气地瞥了眼这神经病,先给柳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别多想,柳雨有她照顾,不会有事,再给他留了张道昆的电话,通过他可以打听到她俩的消息,不过还是叮嘱他为了家人好,少沾道门的事。她又给柳仕则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柳雨因为之前进入花祭部落的事修炼蛊身,不适合再留在社会上,不然会有关部门找麻烦,往后跟她待在张家村修炼。有什么事的话,柳雷知道怎么联系她们。她整理好父母的遗物,要回张家村给父母立衣冠冢,刚过完年,她这里办白喜事,就不去和他们道别了。 柳仕则对张汐颜的金字招牌很是信得过,劝了回让张汐颜不要太伤心,又把柳雨托付给她,说:“你们跟普通人不一样,我懂的。小雨有你照顾,我放心。你们好好的就行,不用担心我们。”一通客套兼叮嘱过后,柳老父亲挂了电话。 柳雨说张汐颜:“汐颜宝宝,我从来不知道你的话这么多。” 张汐颜冷冷地瞥了眼柳雨,回拨刚才货车司机打来的电话,然后电话刚响,就见货车已经到门口了。 柳雨:“……”货车?她扭头看向张汐颜:小叮当搬家居然还要叫货车的吗? 第147章 张继平喜欢上广城的各式各样美食, 又有柳雷陪他每天认识和学到很多新鲜东西,挺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 张汐颜有心让张继平学些社会上的新事物, 多了解些现在的社会总长长见识阅历总不是坏事, 且也不愿回到山上, 张继平跟她三姑奶奶闹起来,她在中间当夹心饼干。有个柳雨和张继平不对付就已经够受的了,再加一个三姑奶奶, 那真就是四人大混战没个消停了。 于是张继平留在广城继承了张汐颜的小道观和她家的几层小楼房。 张汐颜走的是物流公司。她花了点搬运费, 让物流公司的货车司机把她打包好的父母遗物、自己用过的物品都搬上车,走物流运回去, 让罗钜在那边收货。 八十一对童男童女被献祭, 这里面牵涉进去不少道门中人,其中大部分都被游清微用判官追魂笔圈走了, 剩下的这些圈不走的都交给张汐颜处理。 年都过完了,张汐颜也不愿再拖。 游清微圈走名字的那些人已经全部被阴魂拘魂带走了,圈不走的那些人里也少了好几个。 张汐颜想着那份名单公布出去, 怎么都能引起道门各方的重视。以她如今的战斗力以及应龙部落攻山的损失,再加上那些人的行事,道门再怎么都该调查清楚,把涉事的人处理了。 人没了的那些, 她便不用再跑了。 名单上, 离她最近的一个人, 就在广城。 她和柳雨找到那人的时候, 那人正在替一位大老板搞开工活动。 生意人很讲究吉利讨彩头, 就像拍摄电影电视剧开工前要搞祭拜一样,有些商人每年开工前也会很隆重地搞个仪式。 那大老板跟柳仕则和柳雨都认识,见到柳雨,先是意外了下,随即笑着迎上来:“哟,柳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柳雨笑笑,说:“不是找你的。”随即冷下脸,阴幽幽地看着那位大师。 大师今年四十多岁,一身太极练功服很有几分高人风范,脖子上、手腕上、腰带上乃至脚踝上都套着道门防身法器,那些法器至少都是经过百年蕴养。大师的本事马马虎虎,不过从他身上的那身行行头来看,祖上或者是师门应该是出过些人物的,留下了点好东西。他见到张汐颜和柳雨,眉头一跳,随即神情倨傲地说道:“名单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那孩子是被父母卖掉的,况且他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即使没这事也没几天可以活。买方不是我,卖方也不是我,我可是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拿,你们找错人了。” 张汐颜淡声说:“我有没有找错人,你自己去向城隍判官辩解吧。”她的话音落下,右手虚握,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那人的心脏,使得他的心脏骤停。 大师捂住心脏指着张汐颜,叫道:“你敢——”话没说完,人已经一头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想上前又不明白状况,再加上刚才的对话明显是来者不善,他们也不敢轻易上前。 大老板喊,“柳总,这……” 柳雨说:“这什么这,没见我们只说过几句话离他三四米远吗?” 张汐颜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大师,那强大的气场冷然的气息以及幽幽冷冷的看死人般的眼神,让周围的人都发怵,没敢上前施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得很慢。 大老板的汗水都下来了,问柳雨:“我可以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柳雨轻哧一声,说:“阎王殿挂了号的人,郑董,你厉害,敢跟阎王抢人。你知道这货干了什么缺德事么?当中介,买三岁大的孩子献祭邪神,一共死了一百六十二个孩子。这样的人,你敢请来给你搞开工仪式,佩服。”她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给对方点了个赞。她见到张汐颜转身,扔下句:“回头自己多做点好事积点德,比请什么大师高人给你搞开工仪式强得多。” 郑董:“……”当初趁着他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下刀子比谁都快狠准,一刀宰了得没了半口血还得乖乖地跟她合作,这会儿让他多做好事?他等她俩走远,才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都没敢上去碰那位大师,让人空出地方等车子来。 救护车到的时候,大师的尸体都凉了。没办法,上班第一天,哪都堵,救护车也塞在路上。况且,张汐颜是确定他死透了才走的,早就没得救了。 张汐颜按照距离远近逐个找上门去。 第二个是位道观里的老道士,躲在后山的山洞里,还布了法阵,自己躲在阵中。 他见到张汐颜和柳雨出现,大惊失色,问:“你们怎么找来的?我布下法阵,躲在三界五行之外,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柳雨:“……”比我还神经病,学到假秘籍了吧。 张学霸很是热心地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船过留痕,雁过留声,人活过于世,你走过的路、踩过的草、踏过的泥,呼吸过的空气都会留下痕迹。你躲在阵法里,能抹掉你走来的脚印、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吗?你能抹除掉你干过的事么?” 道人说:“我可是这太平观的观主。张汐颜,今日你杀我,来日我的弟子们会替我报仇的。” 张汐颜抬手握住禁锢了他的心脏,直接送他上路。 她出了山洞,便接到吴凤起打来的电话,以为是为她开始清算的事。她接通电话,问:“有事?” 吴凤起说:“洞庭湖周围发生血案,死者的死状跟张家村和花集村一模一样。” 张汐颜淡声说:“道门的人。”她是指死掉的那些。 吴凤起说:“还有普通人。” 张汐颜说:“自己供奉的邪神,自己处处维护替它开脱的邪神,如今宰了自己头上,跪着也得认,对吧。” 吴凤起说:“如今唯有你才能与它相抗。” 张汐颜淡声说:“让我为那些曾经帮着庚辰对付我的人去对付庚辰。吴老,我的脑子还没坏。” 吴凤起说:“庚辰这是用血祭之术最大限度地恢得实力,为的就是对付你。他恢复实力,绝不会放过你。” 张汐颜笑了,说:“我修炼花神蛊,杀不死,命还很长,可以再陪他耗五千年,可他已经没有五千年可以耗下去。我说过,张家村的人死光了,巫神后代被屠光就该轮到道门了。对于诸多道门中的人来说,庚辰是他们的正神,我才是邪恶魔歪道。我们这些邪魔歪道就不参和你们道门内部跟自己正神的纠纷了。”她说完,挂了电话。 柳雨笑呵呵地说:“解气。”然后又问:“真让他壮大实力?” 张汐颜问:“换成是你,没了本命法器,摆明了打上门去就是送死,你去不去?”她看了看手上的名单,对手结印烙在名字上,顿时那些原本有些黯淡的名字隐约泛着灵光透着异样的神采。 柳雨仔细打量名单,只看出有变化,但看不出是什么变化,问:“汐颜宝宝,你又做什么了?” 张汐颜说:“阎王收不走魂的人,总是有几分能耐的,哪怕混得再差,多少也有几件厉害的法器在身。人也好,法器也好,越厉害的,凝聚的力量越强,正是庚辰急需的,替他指个路。”不要光拿别人去献祭呀,有本事把自己也献祭了。 有庚辰出手,她也算是省事了。张汐颜估计游清微那边收到消息,为防万一,还是跟游清微通了个气。 游清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狗急跳墙了呗。吴老头不仅找过,你还找过我,不仅是他们,民宗协和各大派的人都想让我接这单生意。我又不是傻。” 张汐颜说:“你当心点,我担心庚辰去找你。” 游清微说:“最近我带着我家的小闷呆和事务所的伙计们都搬到了城隍庙里住。阴雷符阵、阳雷符阵,以及开阴路和开鬼门的家当我都准备好了。他敢来,我就敢拖他下阴路,咱们慢慢玩。”她又立即补充句:“要是真的提前打起来,你记得赶紧来救场,把你家二代祖宗、三姑奶奶一起请来。” 张汐颜:“……”还以为你真的信心十足。 游清微问:“听到没有?” 旁边冒出路无归的声音:“游清微,我会保护好你的。” 游清微说:“这叫打架不怕帮手多。懂?” 路无归“哦”了声,说:“我懂。” 张汐颜跟游清微通完电话,便带着柳雨回张家村,没用巫蛊之术直接秒回,而是搭高铁回去。 为此柳雨很不解,说:“瞬来瞬去的,挺方便的呀。” 张汐颜说:“我们与这个世界的牵扯越来越少,正在逐步脱离普通大众的生活,已经不用吃饭不用每天睡觉,穿戴饰品可以用蛊术模拟实物,不需要花钱买,到专卖店走一趟,上身试过衣服用蛊术烙刻拷贝上身效果就能模拟出来无限穿戴。便捷了,也占便宜了,可……”她已经快忘了什么叫做生活,什么叫做活着。 她突然获得的强大力量终于可以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但也失去了自己。 她如今最想念的就是在柳氏上班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加班很晚忙成狗,工资还低,总替同组成员干白工,她爸经常来送饭。虽然工作回报不是很如意,但那时候就总觉得自己才刚踏进职场,人生和职业都才刚开始,还有无限的未来和可能,充满了拼劲。她家有自建楼,她又有她爸补贴,没有生活压力,在一线城市,她拿着几千万把块的工资照样活得很滋润。 如今像个游魂,疯狂想家,想爸妈,可都没有了。她除了柳雨和其他人都已经不太融得进去,聊不来,没话说,相处别扭。 张汐颜要坐高铁,柳雨当然奉陪。 张汐颜上车,刚摸出本给柳雨准备好的书准备递过去,就见柳雨用手机调了部电影出来,放在小桌板上,“汐颜宝宝,我们一起看。” 张汐颜:“……”她呆滞两秒,突然发现,跟这神经病在一起,伤感失落什么的,呵呵。气都气饱了!操不完的心!跟个老妈子一样!她把手机屏幕关掉,书放在柳雨面前,“补课。” 柳雨:“……”她看着张汐颜递过来的那本写着繁字体篆书的秘籍,连续眨眼:汐颜宝宝,大家都说这部电影很好看的。 她在张汐颜的目光注视下妥协,认命地接过书,然后,第一个字:“汐颜宝宝,这个字读什么?” 张汐颜:“……”你修炼蛊身的人连巫蛊的巫字都不认识吗? 于是,高铁上,她原本是打算让柳雨背修炼功法的,结果变成了教文盲认字! 第148章 柳雨特别享受这种跟张汐颜独处的时光。 高铁上人多, 来来往往的,她俩的座位是紧挨在一起的,就有一种隔离旁边喧嚣的亲密小空间的感觉。这种共同场合不能打扰到别人,说话都是低声细语的。每当高冷的张道长用这种轻语温柔的调调说话时, 柳雨就……嗯, 整个人都好了又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趟高铁坐下来,柳雨没记住几个字,差点被勾走魂。她家汐颜宝宝是真的很美的嘛,纯天然的好皮肤, 那些什么美白磨皮高光加起来都比不过,强大的实力让她哪怕混在人群里, 那也有种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场和气势,然后说话却是轻声温柔, 家长般上辅导课,哎哟喂,撩得人真想化身妖女缠上去再绕着张道长大战八千回合, 她可以一个月不下床。 张汐颜很困惑柳雨是怎么考研成功的。 一对一的辅导课还走神! 没治了! 她下了高铁, 手揣在风衣口袋里慢慢地往外走。 柳雨笑眯眯地把右手胳膊挽在张汐颜的胳膊上, 再把手插在自己的风衣袋子里,嗯, 腕着胳膊走。 两个气质出众身材模样都极好的大美女, 就这么胳膊互相挽着走出高铁站。 罗拒来接人, 刚见到自家小老板就感觉到被塞了一大口狗粮。 他接到自家小老板和柳雨, 上车后, 他把车子驶到公路上,说:“小老板,我听说庚辰出关了,民宗协那边放出来的消息,还在让兄弟们证实。” 张汐颜说:“在武汉。” 罗钜乍然间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张汐颜说:“庚辰这会儿正在武汉。” 柳雨震惊地看向张汐颜,问:“你在庚辰身上装有跟踪器吗?” 张汐颜解释句:“相等应能量之间的磁场感应而已。” 罗钜不是很听得懂,但对于小老板连庚辰的行踪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只能再次感慨小老板的牛披。 张家村里,挖掘机已经进场,正在清理掩没了张家村的山体。 工地上,到处都是蛊尸挖出来的地洞,罗钜给工人解释是盗洞。不过这盗洞不是盗古墓,是因为塌方把村子埋了,请了些会打盗洞的人过来掘洞找村子里埋的东西。 他们给的工钱高,施工证件也齐全,于是工人们也都干了。干工程这一行的,挖到古墓都很正常,到处都是盗洞的也不是没见过,反正就算是出事,那也是老板担着。 好几台大型挖掘机同时作业,施工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张汐颜到张家村的时候便已经挖到了村子,露出了断壁残垣以及被大火烧过残存下来的房梁瓦棱,以及一些破损的家具家电散落的衣服杂物。 工人们这才觉得不对劲。这哪是几户人家的房子被埋,这是一座村子全埋在了下面。他们在这之前都没听说过! 张汐颜走在被刨出来的村子里,她拨开土,露出铺设的石板路。 她沿着石板路走,一直走到祠堂门口,指向祠堂里,告诉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的柳雨:“张啸林就死在那里。”张家下一代里较出众的一个,为数不多的接班人之一,为了守护祠堂,死在了那。 柳雨紧紧地握住张汐颜的手,说:“汐颜宝宝,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死了的人,总是需要安葬的。” 张汐颜轻轻点头。 村子被挖出来,张汐颜开始清理各家各户的遗物。 祖陵塌了,但张家村周围不缺山头空地,又再另辟了地方安放他们的遗物。 一个长长的坑,把他们生前的物件埋进去,掩埋上土。 山下石厂运上来的碑立在土堆前,张汐颜以指代笔,一笔一划地在碑上刻下他们的名字,生卒年月。 每一块碑下,就是一户人家。 张汐颜明白,其实她不是在安葬他们,只是通过这样一个仪式,一个送走的仪式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入土为安了,已经归于尘土了,而不是自己一直惦记着他们还埋在废墟下。 她忽然觉得,人们办丧事,其实不是办给死去的人的,而是活着的人对死者的一个告别。 祖庭的掌派大师兄来了。 张家村出事后,祖庭是唯一站出来实实在在出手相帮的,这情分,张娇妍和张汐颜都记得。 张娇妍和从小在张汐颜在城市里长大的张汐颜不同,她是在张家村出生长大的,经常到只隔几座山头的祖庭走亲戚串门。即便后来成了骷髅架子,不太下山,但管着镇山派的大小事务,没事还得去银行办个汇款转账业务什么的,也不能不出去活动。 张啸林的那手幻术还是她教的。她家还有现成的玉皮,用那个做□□效果比高科技硅胶材料做得还要逼真,往脸上糊糊涂涂再在衣服里添点填充物把骨架撑起来,照样美美的。不过就是每次化妆麻烦,她懒得折腾,也就很少出门了。可再少出门,每年总得去几趟祖庭,因此跟祖庭上上下下都熟得很。这也是张汐颜之前到祖庭,守山道人看到她的那张脸就放行的原因。 掌派大师兄也是来串门的。他来看看张家村怎么样了,再找张娇妍叙叙旧,聊点家常,顺便聊聊庚辰。 祖庭有点担心庚辰会再次打到张家村来。 张家村这样子,可经不起折腾。虽然镇山派是分出去的分支,已经另行开宗立派,但一个祖宗的血脉,又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守望相助。镇山派都成那样了,张汐颜被逼到什么份上了,也没忘维护祖庭。她有好处想到祖庭,有祖庭在场,主动退让三分,处处留情面,祖庭也得记得人家的好,有出力的地方总得出点力。 应龙部落势头正盛的时候,祖庭没怕过他们,眼下应龙部落伤亡惨重,又屡屡闹出用活人血祭庚辰的事,此消彼涨,祖庭的威望和地位都大有提升,算是从中得了好处的。 可这背后还有一个庚辰在兴风作浪,不到最后,生死难料。一场生死对决,眼看是在所难免。 当初祖庭碍于镇山派闹出蛊尸和扯上巫道的事,掌教真人发过话祖庭不再管镇山派的事,但不能真不管,于是让掌派大师兄过来邻居间串个门,聊点家常里短。祖庭不能明着出手相帮,还能在别的地方拆几座应龙部落的堂口嘛。况且,祖庭又不是干白工,堂口拆下来,应龙部落那么多代的累积,多多少少的总还剩下点东西。 张娇妍谢过掌派大师兄的好意,对其它的事兴趣缺缺。 现在的张家,下一辈仅剩下张道昆和张道颍,张娇妍也不指望他俩能光耀门楣。现在的修行环境,在她看来,要不是张道颍还算有点资质,张家还有往不周山去的那么条路,她都想让他们趁早改行。 如今张道昆和张道颍是不缺好东西的,他俩能不能把自家的东西学会、接住、传下去都难讲。 至于旁的,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有张汐颜和二代祖宗在,她是真不愁。 从表面上看来,一切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然而民宗协却极不平静。 吴凤起一直紧盯庚辰的案子,不管是庚辰、张汐颜还是柳雨,包括张娇妍的动向,都安排了人手以各种方式时刻留意他们的行踪动向。 一百六十二名童男童女被献祭,张汐颜把帮相关人员的名单发到道门论坛。 论坛里众说纷纭,很多人都觉得是假的,认为如果真闹出这样的事,早被相关部门连窝端了,不可能容忍得了这种事的存在,留言里还有很多冷嘲热讽,甚至镇山派张汐颜这个名字因为连续几篇发贴已经成为论坛里出了名的搏人眼球的神棍。对此,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只能暗暗感慨无知是福,由得他们去,因为对头弹琴解释不通。懂的人,自然懂。 在消息灵通以及道行高深的人眼里,那就是一份死亡名单。 自从张汐颜发出来这份名单过后,名单上的那些人就像是被死神找上门似的以各式各样的意外方式死去。表面上看,就是意外事故,但是这么多的意外事故凑在一起就不单单是巧合了。死者都是道门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跟同道有些往来,他们的亲友师门长辈追查下去,查到的源头就是阎王索命。 有道是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敢向阎王抢人,那得多大的本事?反正他们是没有的,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认栽。然而,偏偏是张汐颜发出来的这份名单上的人遭到了阎王索命。 道门里的人法子多,以各种偏门法术隐藏起来,想让拘魂小鬼找不到自己躲过这一劫。 法子也是有点用的,至少平安过完年,原以为再躲些时日就会好些了,却没想到更可怕的来了。 之前,貌似张汐颜搞的鬼,她那人的脾气大家也都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搞那些什么祸及家小牵累无辜的那一套,所以,出事的也就是死亡名单上的当事人。这让各派的人,不服气也得服气。人家要本事有本事,做事还是有点原则底限的。然而,庚辰出关了!他最先找到的就是帮过他的那些人,一端端一窝,一灭全部灭,他到过的地方那是真的鸡犬不留,连只猫都留不下。 一个七八人的小道观,头天还在做法事,第二天没人开门,一片死寂。 民宗协的人觉察到异样,翻墙进去,除了点人形灰烬,全道观的人都“失踪”了。 不到三天时间,张汐颜公布的那份名单上的所有人的名字全灭了。 之前被阎王索命的那些全是当事人出事,以后那些全是灭门案。 不仅民宗协上下,就连道门各派的大佬都心头惶恐不安,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庚辰还会干出什么事来。他们好多人从花集村血案一直观望到现在,想看清局势等待出手时机,戏是看足了,可门下弟子被鼓动被卷进去,折进去的可不止十个八个。最让他们感到艹蛋的就是,不管是不是被鼓动,从事实和结果上讲,总是帮了庚辰的吧,特别是那些童男童女献祭成功,名单上的人功不可没吧。 张汐颜出来干他们还好说,庚辰是几个意思?恩将仇报吗?没地儿说理,见过庚辰的人都死了。 现在跟庚辰交过手唯一还活着的人就是张汐颜,并且张汐颜摆明有实力收拾庚辰。然而,之前的事,大家伙儿可是把张汐颜得罪死了的。 于是,大家继续龟缩,反正自己也不在名单上。 可紧跟着,又发生了一件极其离奇诡异的事。一座城郊边上略微有点名气的寺庙,寺庙旁边还有座小道观,一夜之间,寺庙和道观都不见了,原址变成了一片拆迁废墟,就好像遭遇了拆迁被搬走了。 吴凤起正盯着庚辰呢,查到庚辰在那一带活动的迹象,已经下过令让底下的人有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于是,道观和寺庙一起被拆迁的事,也就顺便翻了下市政规划那边的资料,根本没有备案。拆迁寺庙的方丈、道观观主以及庙里的和尚、道观里的道观,全都不知道去哪了。 以前好歹还有点灰留下,现在连灰都没给留下。 吴凤起对这种事自然不会封锁消息,当即通知道门各派早作防范。 这一下全都坐不住了,因为没有谁知道庚辰的刀子会在什么时候落到自己的头上。 现在能对付庚辰的就是张汐颜,于是,给张汐颜各种社交账号发消息,给她发短信,有劝的,有骂的,意思都一个,你当初想让大家出来主持正义,如今你有能力、有力量,我们都希望你能出来伸张正义,不要成为你所不耻的那种人。 柳雨直接回他们:“神经病呀,我们跟你们认识吗?大家有交情有业务往来吗?没有你比比个屁呀。” 于是,又有人去刷张汐颜发的那些贴子,让她出来对付庚辰。 在论坛沉寂很久的张汐颜又发了个贴子:“你们并不值得我来保护,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后会无期,镇山派失陪了。庚辰,你灭我满门,想借道回不周山,你做梦,这个世界是你最终的归途。我会站在圣山之巅看着你步入其他神灵的后尘慢慢地消散在这个世间,一点点的虚弱挣扎着毫无尊严地死去。” 山坳间,一片死寂的道观轰然崩塌归于尘埃。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缓缓地走出废墟,抬起头看向天空,他的眼前浮现起一排字幕。张汐颜隔空喊话打出的字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嘲讽一笑。人类,贪婪,自私,口是心非。 张汐颜对他的仇恨和杀意从来不曾减弱过分毫。不报仇血恨,她又怎么会走得安心。有她,他就能回不周山,谁也挡不住他回去的脚步。 第149章 张汐颜真心懒得跟道门里的人隔空打口水仗。 她一个以在道为辅、以巫为主道巫双修的半路出家的道士,之前道门各派视她和柳雨为邪魔歪道口口声声骂作妖女, 恨不得把她们除之而后快, 现在那些人竟然还有脸让她出来替道门主持公道! 当初张家村血案, 道门可给过张家公道?庚辰被猪蹄咬了一口毒发身亡,龙魂回到图腾柱,最是虚弱且无法动弹的时候, 按照她的布局, 道门联手, 甚至不需要与庚辰正面硬拼, 就能利用风水龙脉钉死庚辰。道门各派无动于衷,甚至暗中襄助庚辰致使铸出大祸,如今却想让她出来跟庚辰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利,天下岂能有这种好事?那一百六十二个童男童女的死, 还是阴司城隍和阴阳道派的游清微看不过去, 给他们清算了一笔,涉及此事的各道派至今仍旧是一言未发,连个表态都没有。 如果是祖庭或者是吴凤起遭到庚辰袭击,她一定会出手, 但对于那些连天良道义都忘了的人,她只能说他们是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她在论坛发完言, 便带着柳雨、张道昆、张道颍往张家祖陵地下深处去。 张道昆和张道颍是张家的未来, 祖陵里的东西得由他们继续和守护下去。至于柳雨, 既与她结为伴侣, 又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半桶水,她自然是想让柳雨多长些见识本事的。 祖陵塌了,地下被蛊尸祖宗们挖得千疮百孔,地洞打得纵横交错,堪比蚂蚁巢穴还要复杂的迷宫。 张汐颜并没有动用挖掘机挖开祖陵上面的山体废墟,而是借助地形布下设下幻阵、布下幻阵、蛊阵,甚至打算再布下些机关和种植些毒草养些毒虫,把这片地方变成新的试练地,由此守护祖陵。 地下的青铜大门早在庚辰的攻击和山体的塌方下变了形,张继平绕开青铜门挖了个洞进到通道里。 张汐颜释放出花神蛊护住张道昆和张道颍,领着他俩往黑牢走去,不多时,便来到黑牢大门前。 黑色的煞气混合着蛊瘴充斥满黑雾,使得能见度极低,连手机铜的光都照不出去。 柳雨知道张汐颜家的地下有东西,可见到门后面就是看不到底的的黑暗深渊,吓了一大跳,问:“这是什么鬼地方?” 张道昆朝前方的黑暗中瞄了眼,就吓得腿软,抱住了门框,还伸手拉住自家妹妹,就怕胆大的张道颍脚滑摔下去。 张道颍也很害怕,果断地拽住她小姑的衣服寻求保护。 张汐颜催动蛊术,释放出大量花神蛊。 铺天盖地的花神蛊飞出去迅速吸收走空气中充斥着的蛊瘴和煞气,又再化成一座巨大的蛊阵,如同一个隔离罩将煞气隔阻在外。 没有了煞气和蛊瘴遮挡视线,能见度顿时好了起来。花神蛊释放出来的微弱光芒,仿佛漫天繁星,又似数不清的红色萤火虫,竟有几分奇特的瑰丽。 张汐颜取出早准备好的照明弹打到空中,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地下的黑暗空间。 到处都是漆黑如墨的岩石,那些岩石乍然看起来似黑曜石,却无黑曜石的光泽光滑,更加幽暗,颜色也更深,透着不祥的诡异气息。 不懂就问,柳雨当即问张汐颜那些岩石是什么种石。 张汐颜说:“是由阴煞之气凝聚成的结晶。这里有一个直通幽冥黄泉的煞眼,这些阴煞之气在千千万万年的漫长岁月中沉积凝汇成的。刚才那扇变形的青铜门,隔开了阴阳两界,门外是阳间地界,门内……阴阳道派管它叫做阴路,道门称为幽冥黄泉,巫族称之为幽冥鬼国。”她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苍穹。 上面看不到星辰日月,也看不见那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空,只在距离他们约有几十米高处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八角古楼。那古楼呈塔形,上下九共层,它悬浮在半空中,古楼的基石上垂下数十条泛着幽暗符纹光芒的青铜链子,那些青铜链子的另一端便连在这些由阴煞之气汇聚成的山体上,其中有几根垂落下来,连在他们面前的石头上。青铜链子很重,伸延到他们的面前时,还形成了很深的下坠弧形。 八角古楼的正前方,有一条长长的台阶。那台阶由石板铺成,石板的上面是路,背面是托着石板的青铜链子,大量的蛊类以及诡异的植物攀附在它的背面,仿佛隐藏起来随时会择人而噬的鬼物,看得人不寒而栗。 张汐颜指向八角古楼,说:“那座楼就是藏书楼。张家,镇山蛊派的所有功法典籍、所有资料都在那里。那座楼就是我们家的传承所在。过了青铜门有两条路,一条路,通往藏书楼,一条路通往这里。青铜门毁了,沿途的关卡也没了,三姑奶奶已经封了那条路,往后再想去藏书楼就只能从这里爬上去。我会把蛊尸祖宗们都安葬到这里,让它们守护藏书楼,不是拥有巫族血脉的张家子孙来到这里,必然遭至历代蛊尸祖宗们的疯狂围攻,不死不休。”她转身指向身后的大石门,说:“我会在这里设道血脉禁制,只有拥有巫族血脉的张家子孙才能开启禁制。如果没有继承到巫族血脉的张家人,打不开这扇门就不要逞强了,以免误送性命。” 张道昆想了想,说:“小姑,会不会有点不公平?都是张家子孙,这个基因有没有继承到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张汐颜说:“例代先祖中也有很多没有巫族血脉的人在临死时种下蛊种,一来,守护祖陵和后世子孙,二来,如张继平那样求得一线生机。有巫族血脉的人,在修炼蛊术上更有天份,如今留存下来的这些蛊尸祖宗中,几乎全是有着巫族血脉的人。一脉相承的血缘间的那点牵引感应,能让他们认出自家子孙。在这以前,能来这里的都是传功长老和掌门人。” “没有巫族血脉,要是有本事从蛊尸祖宗们的攻击中,打到藏书楼,里面的书籍典藏随便看。有巫族血脉也不等于就能走上藏书楼,如果本事不过关,是扛不住这里的蛊瘴煞气、对付不养在这里的那些蛊、爬不上这条青铜链子的。今天是我带你们来这里,是让你们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有这么扇门,有这么一个传承,以后你们可以让有本事的后人来取这份传承。张家在之前的一百年里有本事走上藏书楼的,一共只有五个人。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爸、三姑奶奶、我。” 张汐颜说完,收回释放出去的花神蛊,撤除了隔离罩,很快八角古楼和青铜链子都又隐藏在了黑暗中。她对张道颍和张道昆说:“以你俩现在的本事,如果没有我的护持来到这里,哪怕是穿着隔离服戴着防毒面罩,也撑不了几分钟。阴煞之气、蛊瘴,有些力量是不是目前的科技手段能解决的。即使是以后自认本事过关了想来闯,也要做好折在这里的准备。张家倒在闯关路上的人,并不少。” 张道昆和张道颍都应下。 张汐颜又深深地看了眼八角古楼的方向,带着他们回返。 柳雨美滋滋地抱住张汐颜的胳膊,用花神蛊悄悄传音,“汐颜宝宝,你是又给我开后门和小灶了吧?”她虽然不是张家的人,可是她修炼花神蛊,蛊术也算是小有所成,这些煞气和阴气对她来说简直不是事儿。她可以用无数种姿势造型攀着青铜链子上去。 张汐颜淡声说:“藏书楼里没有一只蛊,就算是灵蛊王跑进去都得跪,你想想我家记载功法和典籍用的那些纸和墨。”藏书的地方,让虫子乱钻的话,书还要不要了?阴气对书籍也有侵蚀。藏书楼里的布置才是真正集大成之处。如果不是花祭部落现世,黎未和乌玄回到蛊山启动大阵回去,这座藏书楼就是她们回去的希望。 张家现在已经没有财力、物力、人力像之前那样精细照料蛊尸祖宗们。 那万棺阵都是随着列代祖宗们埋进去、规模不断扩大,慢慢地建起来的,前前后后经历了两千年时间才形成了倒塌前的规模。现在剩下的这些祖宗们,哪怕十不存一,可现在张家能够接班的只有张道昆和张道颍两个人,累死他俩都照顾不过来这么多蛊尸祖宗。他俩那点本事,连掀尸蛊祖宗棺材板换蛊药都不够。 于是,张汐颜的策略就是把蛊尸祖宗们都赶到黑牢,好听点叫散养,直白点就是自力更生。 她让蛊尸祖宗们守藏书楼的方式就是在那些通往藏书楼上的青铜链子上挂蛊铃。如果有人爬青铜链,会晃动到链子摇响蛊铃,蛊尸祖宗们听到铃声响就会赶来开饭或者是暴打不肖子孙后代。 张汐颜觉得,如果换作自己是张家的后代或者是蛊尸祖宗们,遇到她这样的,都得骂人,所以,她默默地干了,谁都没说。 过了元宵不到一周,张家村的清理工作就已经全部完成,衣冠冢和碑也都立好了。 蛊尸祖宗们也都安置好了。 游清微联系张汐颜,告诉她,柳平村完工了。 张汐颜很诧异,问:“这么快?” 游清微“呵呵”一声,心说:“换成是你有家不能回,天天缩到城隍庙闲得跟一堆鬼打麻将,还天天输,你也会加紧赶工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一种鬼叫做倒霉鬼?城隍打麻将不出千,人家派一堆倒霉鬼轮翻来给她端茶送水。她又不吃那些东西!她住在城隍庙,还不好意思翻脸打鬼,于是……呵呵……香火钱也是需要香火供的,香烛纸蜡不值钱,小闷呆的人工费很贵的好不好!天天输给鬼,她还要不要脸了!可这么丢面子的事,自然不能说,于是:“庚辰跟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可不得趁早收拾完为民除害。” 张汐颜:“……”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想到游清微借判官追魂笔圈那些道门中人的事,心想:这奸商还挺有正义心的。她夸了句:“游会长高义。” 游清微“呵呵”一笑,说:“你也不差。”催促句:“怎么引蛇出洞,就看你的的了。我挂了。”她有牌局!麻蛋,今天必须左边大白,右边小闷呆,把输掉的面子赢回来!她会搞不定几个倒霉鬼吗?开什么阴阳两界玩笑! 第150章 张汐颜的计划就是大家收拾收拾直接出发了。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你是认真的吗? 张汐颜并没有开玩笑。 现在的主动权在她手上。 庚辰如果追来, 那么, 她们可以仗着柳平村以及阴路的地利优势对付他。如果庚辰不追,以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和如今的世界文明发展进程, 他很难再获得能够维持他生存下去的大量活人祭品, 也会很快消亡。 张汐颜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把战场摆在阳间地界, 道门会趁着她跟庚辰两败俱伤或者是僵持不下的时候下手。 她信不过道门,她防他们胜过防庚辰。庚辰想做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看得见, 一清二楚。道门林子大,人多形势复杂, 什么样的人都有。道门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明确清楚。各派的顶级大佬到现在都没出来, 他们在等她跟庚辰的两败俱伤之机。 张汐颜说得很直白, “张家人几乎都快死光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我守护的。我是想杀庚辰报仇, 但我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更不会去为了守护这个不值得我守护的世界把自己搭进去。我修炼蛊术, 命很长,我等得起,也耗得起。去到不周山历练几十上百年, 等修为精进到能够吊打庚辰再回来, 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法子。” 柳雨对张汐颜的这种想法完全支持, 换成是她,她也这么干。不过,她是真没想到张汐颜会这么选择,毕竟张汐颜一直看起来很正派,正派到哪怕是干出什么舍己为人的事都让人毫不意外,结果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可再想想,当初花集村和张家被灭门的时候,她们不要说得到一个公道,多少人落井下石骂他们死有余辜,也就不难理解了。 道门跟她俩有关系吗?有,在她们最难最悲痛的时候,他们上来踩了几脚,要不是她俩命硬,要不是张家的底子够厚,早被道门给铲没了。 庚辰对道门下手,卧槽,那应该鼓掌才对。 不过,柳雨还是有点担心庚辰会再朝花集村、张家村甚至是她父母下手,却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要永绝后患只能是干掉庚辰,但……那样又回到怎么对付庚辰的问题上。 游清微收到要出发的消息,打电话给家人和联络路归之前投胎转世为人时的亲姐庄晓笙,让他们来城隍庙。 她刚挂断电话,就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出现在城隍庙的大门,抬头朝她看来。她身上的汗毛倏地一下子竖了起来,十二道阴雷符在第一时间握在了手里。 原本喧嚣的城隍庙骤然安静了下来,进来烧香的人晕呼呼地出了城隍庙,完全一副我已经烧完香该离开的情形。 路无归正在给打牌输了的游清微做香火钱,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就见门口站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她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以她阅鬼无数、吃鬼无数的眼力劲都没见过这样的。就是,怎么说呢,那个鬼附在人的身上,都遮不住它身上的那多得比麻线团还要多的命纹。 每一道命纹就是一条因它而死的生命。这和杀猪匠身上的煞气重,普通人见到会有种莫名的畏惧感一样。还有一些杀过人的人,哪怕是掩饰得再好,面容五观上也会变得有些不一样,那就是沾上了杀气和煞气,让人一眼看上去觉得不舒服,甚至有些会觉得凶。这是在他动手结束别人时烙上的命纹烙印。如果自身正,能够镇得住这样的煞气倒还好,如果自身不正,特别鬼灵之类的东西,很容易就沦为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厉鬼恶鬼。鬼没有实体,鬼相由心生,一个鬼是好是坏,看长成什么样就知道了。 她面前的这个鬼东西,就是由无数命纹交织成的长条形的一团挤在一个少年的身体里,乍然看起来就像是由无数的麻线又像是由无数的命纹虫子组成的一条大虫子。这少年的命宫位置牢牢地盘着一条特别显眼的命纹,那扭曲的命纹清晰地呈现出少年死前有多不甘心多挣扎。身体虽然还在,但人已经死了,魂都没了。 游清微惊叫出声:“庚辰!” 路无归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游清微,说:“都说庚辰是条龙,为什么是条鬼虫子呀。”还是条这么恶心的鬼虫子。 她再仔细定睛看了看。哦,好吧,确实是有很厉害的龙气,只是命纹太多,完全给裹里面了。 游清微的内心充满了无数的脏话!应龙部落那些人供的是什么鬼东西,他们自己没眼睛看呀。这种玩意儿还当成正神来供?这可真是为了获得超乎凡人的力量,都不管供的是什么了。他们还有脸拼命宣称自己供的是华夏正统龙魂。龙尼妹的魂!人死了能变成厉鬼,龙死了,执念那么深,又一直靠血祭供奉,分分钟变成恶业孽龙好吗! 难怪这么多年,应龙部落那些人死后,城隍都拘不了他们的魂,呵呵!他们生前供这玩意儿,死后自己的魂也喂了这鬼东西,灰渣子都没给阴司城隍留一根。 这么多年,道门的人觉察不出这东西有问题?呵呵,睁只眼闭只眼不想管而已! 庚辰的视线落在游清微手里的阴雷符上,又再抬眼看向城隍殿的天花板,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灵符。灵符结成阵,将城隍庙以及庙里的那口阴阳井连在一起,一旦符阵发动,会立即阴阳逆转,阵里的人就会被拉进城隍庙底下的阴司地界。那地方想必也已经摆好阵仗对付他了。阴阳道派为了防他夺小白龙和乾坤仙胎的力量,也算是煞费苦心。他淡声说:“告诉张汐颜,我给她一个报仇血恨的机会,二月二,泰山之巅。”他说完,连门坎都没迈进去便转身走了。 他的目标是张汐颜,他对几个缩在乌龟壳里的小角色没兴趣。 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 路无归想了想,找张汐颜的,好吧,她继续做香火钱。她又再想了想,问游清微:“那都成恶业孽龙了,我是不是该打死它。”看起来就不好吃的样子,但好像应该管管的吧。爷爷说的呀,阴阳道派维持阴阳两界的秩序,以阴阳为界,迈过了界,打死无怨。一条死了那么多年到处做孽害过那么多人的孽龙,应该打死的呀。 她放下香火钱,从背包里抽出量天法尺,说:“游清微,我去去就回来。” 游清微一把抓住要追出去想几尺子打死庚辰的路无归,说:“他的道行五千年往上加,你的道行满打满算一千年。你去做什么?” 路无归指指天空,说:“我可以用天罡神雷符引雷天劈他。” 游清微扬起手里的折扇轻轻地敲在路无归的头上,说:“城市里到处都是人。它是龙魂,擅遁,借天地风雷之力眨眼的功夫就能跑到千里之外去,你施法引雷的功夫够他来回跑十几回了,你那雷引下来,除了劈到路人甲乙丙丁还能劈到谁。你是不是还想让我花钱给你撤热搜:XX市惊现XXX渡雷劫。” 路无归:“……” 游清微见到庚辰本尊长什么样,这回是真的怒了。 带话什么的,呵呵! 你庚辰约战,我们就得应战呀! 做梦吧你,美得你哟! 游清微说:“小闷呆,跟我回家。”她拿出手机,给左小刺和薛元乾打电话,“给我准备三牲祭礼,我要摆道场。”她又给张汐颜打电话,问她来不来凑热闹。她想了想,让吴凤起也来一起玩个热闹的。那既然约了三方,不再差一个城隍,打麻将也得凑四个角嘛。 吴凤起接到电话,立即订机票赶过去。 他到游清微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快六点。 游清微家不是一般的有钱,那是把别墅区的好几幢别墅一起买下来打通成了一个大院子。 里面住人的别墅只有两栋,其余的都是临时借住,而住在别墅里的那些虽然用的是人的身份证,但未必是人。 吴凤起带着民宗协的人踏进别墅大门就有一种特别玄妙的感觉涌现,仿佛跨过了阴阳两界,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院子里栽着柳树,还布置着小桥流水假山亭院,乍然看起来颇有些江山园林的调调,但仔细看去则是处处都是讲究,处处透着玄机,甚至隐藏着禁制和要命的法阵。 他被游清微手下的伙计请进客厅,就见偌大的客厅里聚满了人,好多都是当地民间道教协会的人。 张汐颜和柳雨也在。 客厅中间的沙发茶几都挪开了,中间是一张大供桌,上面摆着三牲祭礼和法器,四面立着法幡。 居中位置上的法幡挂的是三清祖师画像。一侧法幡阴气缭绕竟然阴间的招魂幡式样,法幡前摆着张椅子,阴司的城隍爷正端坐在那喝茶,身后跟着一个拿有判官笔的鬼判。鬼判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叠生死薄,身后还摆了一堆。 城隍的对面坐着的是张汐颜和柳雨,她俩身后飞出来的花神蛊在身后交织成一株幽红色似真似幻的树,那树宛若虬龙爬满血管状的树藤,无数的花神蛊绕在树上飞舞,在树藤中进进出出。她俩的椅子摆在一起的,椅子下面不是地砖,而是极阴煞气。一股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力量从她俩的椅子下面的极阴煞气中溢散出来落在她俩身后的树上。 接引之术,请神! 这二位请的可不是人们供的那种神灵! 吴凤起看向她俩身后的那棵树,不确定这是张汐颜和柳雨用自身的花神蛊组成的还是用接引之术请来了巫族神树的分神。 第四面法幡前则摆着一盆水,盆上悬着一块八卦镜。 八卦镜缭绕着灵光,镜面泛出宝光,洒下一缕金辉落在水盆里。半盆水,微微动荡,里面浮现起三个古篆文字:照业镜! 游清微依然是一身常服,立在法坛前,她的面前悬空立着一个法铃,法铃颤动不断发出声响,空中还有燃烬的符灰飘散,而在她的身后,那挂在三清祖师画象的法幡无风自动,一股神仪笼罩下来,三清祖师的神象的眼睛骤然间变得炯炯有神。法幡轻动间,仿佛三清祖师的衣袍也在动。 在场的道门中人脸色都变了,全部起身,行道礼,叩拜。 游清微转身朝着三清祖师法象做了一个道揖,然后站直身子,转身面向众人,说:“我机缘巧合得了些造化,勉强有点道行,如今有些事,看不过眼,请诸位过来说道说道。是非曲直,不是我一张嘴能说得清楚的,也不是我一个小道士有资格评价定论的,今日,我立法幡、起法坛,请来阴司城隍、巫道巫神、三清祖师爷,咱们在这三界法会上说道。”她顿了下,说:“好了,废话不多说,上生死薄呈照业台,看看庚辰身上的那些命纹都是怎么来的!” 第151章 吴凤起的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道门的清算来了。 吃哪行的饭, 管哪行的事。既然入了道门, 修的是道,学的是对付阴邪鬼祟的本事,就该担起该担的责任尽到应尽的义务。 吴凤起当即开启法器录存三界法会的审庭现场。 判官挥动手里的判官笔刮起一阵阴风, 他手里的生死薄飞到了照业镜下。 照业镜的光芒照在生死薄上,水盆里水波涌动升起薄雾, 浮现起一个画面。一个穿着肚兜的两岁幼儿在自家院子里玩耍, 一位做游方道士打扮的人翻墙而入,迅速抱起孩子又翻墙而出, 一跃疾奔逃走。画面两侧还飘着字幕, 分别是孩子的生辰八字和生卒年份,以及那道士的。 道士的名字、道号、所属道派、生辰八字一出,满座哗然。这位道士并非无名无姓无号,曾经也是道门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至今仍然被其所在的道派立为振兴人物之一。 三清祖师爷在上, 城隍、判官举证,容不得他们置疑真假。 那幼儿被掳走之后,便被灌了药, 放到了马车里,之后马车一路疾驰, 在通过多人转手运输之后,到了庚辰的祭坛前, 成为为助庚辰夺舍的献祭祭品。 巨大的法坛, 地上刻着法阵, 这些孩子被摆在阵位中,地上还有线槽相连。 八十一对童男童女,每一个阵位中就是一对童男童女,当法阵驱动时,他们……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碾碎,鲜血汩汩散开,阵位是两滩紧挨在一起的碎骨烂肉。当血肉骨骼里的力量都被法阵吸收后,他们只剩下一点残存的灰烬,而那些血肉中的能量则通过法阵被庚辰所附身的驱体吸收。 那些孩子有几个月的,有七八岁大的,被束缚在法阵中不得动弹,死亡时的恐惧和各种情绪在照业镜下,以清晰的雾状或各式各样的颜色呈现。那些雾状呈黑色,充满惊恐、惧怕最终凝聚成煞气。 每一个孩子都有其生辰八字来历出处,身份信息详尽清晰。 柳雨气得当场跳起来,要不是张汐颜及时夺走她手里的杯子,她差点就把手里的杯子砸到三清祖师爷脸上。她气得浑身发抖,连声冷笑,指向照业镜前,说:“你们这些道门中人可要点脸吧。”说她是拿活人献祭的邪魔歪道,啊呸! 就算是细数花祭部落历代祭祀都没有拿孩子当祭品的。花祭部落祭祀,两大条件,一,进入蛊山圣地的;二,部族子民自愿献祭,以换取部族子民们的生机!她出事时的那支驴友队伍,是看到图腾柱,明知道有点邪性,不信邪,好奇心重,忍不住跑过去,进入到花祭部落都到祭坛了,让大祭司抓了,照惯例,把他们献祭了。如果他们看到图腾柱扭头就跑,也不会出事。这些道门里的人,是直接翻墙进别人家掳孩子,还有脸骂他们妖魔,啊呸!他们这些妖魔好歹还留了条底裤,好歹还划了到界线!黎未,上古巫神,是花祭部落用血祭从蛊神树中孕育出来的,人家也是困在这个世界五千多年,也没见她吃人,人家一直与毒虫蛊类为伴养蛊虫续命。 柳雨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别人骂她妖女,她认,她乐意当妖女,可一群不干人事的东西还有脸骂她,呵呵! 判断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继续翻生死薄。 几千年下来,死难者太多,太早的,阴司城隍已经没有记载,但近千年里的都还算齐全。 数量太大,太多,一个个翻出来细数,十年八年都数不完,于是,阴司城隍是按照批量来的,就是每次死亡事件的死难者有哪些,源头、起因、经过、最终被献祭和被连累的死亡人数,全部记录在薄。 然后柳雨发现,什么童男童女献祭都是小意思。 他们打着造反、瘟疫的名头,找那种与外界往来不多的山村镇子,封住,然后,一夜之间村子或镇子就没有了,人都被掳去当了祭品。偶尔有漏网之鱼,那也是反贼、瘟疫携带者,不是被斩杀就是被活活烧死锉骨扬灰,魂还要被道士收走,以防被阴司城隍拿住苦主的魂受理冤案找上门来。 那什么小村子、小镇子消失都是小意思,人家还玩挑起战争的伎俩!每逢乱世,那更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一幕幕场景再现,一个个遇难者的身份信息交叠在水盆上方的投影中,那些字密密麻麻比蚂蚁还多。 生死薄翻得飞快,无数的场景飞快地划过,无数人的名字身份信息飞快掠过。 这超快进模式让柳雨看得头晕眼花看不过来。 张汐颜、游清微、路无归三人面沉如水。 最后,她们仨、城隍、判官一起看向了三清祖师爷。 应龙部落行事,披的是道门的皮。他们渗透了各个道门,借助道士的身份行事,学的也是道门的本事,为躲避阴司城隍的追究审判,用的也是道门的本事。 花集村血案、张家村血案再现,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面容浮现在张汐颜的面前,又飞快地消逝。 张汐颜看见夜里她妈步履匆匆地去到张家村,遇到了刚进村的庚辰,问:“小伙子,你是哪家的孩子,哎哟,怎么半夜上山,也不怕夜里看不见路……”话都没说完,龙头大刀挥过……她的身子被从中劈过,没等鲜血流出就已经被至阳至罡的烈火烧成了灰烬,被夜风吹得到处都是,庚辰踩着她的骨灰进村…… 张汐颜双眼血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妈的名字,盯着那一个个张家村人的名字。 许久过后,生死薄合上。 张汐颜看向判官,说:“张家村在这次事件的死难者远不止这个数!”每一个人的名字她都记得。 判官合上生死薄,说:“这些都是直接跟庚辰有关的,你说的那些是间接受影响的,不算在此例。”他手里的判官笔再次一挥,一个被龙魂附身的少年出现在投影中。 那少年抬眼朝他们看来,眼神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仿佛在与人视频对话。 投影中的少年没有任何遮掩,那就是一条通体血光煞气模样狰狞恐怖,已然看不出龙形,更像一头恐怖的魔渊凶兽。 判官没等庚辰做出反应,又是抬笔一挥,切断了投影。他又报出一个数字,那数字是应到阴司报道多少人,受道门干涉那些人已经魂飞魄散,不曾到阴司城隍报道。 城隍说道:“活人归阳间,死灵入阴司地府,这是当年阴阳两界定下的规矩。” 张汐颜缓缓起身,抬眼看向三清祖师,问:“道门中人与应龙部落后代沆瀣一气,供奉天神族死去的天龙魂魄大肆屠戮无辜百姓和我巫神族后代。”她嘲讽一笑,“道门,这还是供奉三清祖师爷匡扶正道的道门么。”她撤走蛊神树的分神接迎,带上柳雨,径直离开。 她和柳雨刚才坐的地方,只剩下两把空荡荡的椅子。 城隍站起身,他身后的法幡上的阴气扭曲,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城隍、鬼判和那些生死薄飞快消失,他身后挂着的法幡已经全部变黑腐朽,然后化成碎布渣跌落。 挂着三清祖师爷画像的神幡法布和画像突然燃起了火,很快便烧成了灰烬,那溢散出来的神威也消失了,只留下灰烬徐徐飘落。 那供桌上谁都没有享用的三牲祭礼落满了灰烬。 客厅里一片寂静。 吴凤起收起了录存法器。 忽然,身后传来“噗——”地像放屁的声音,血腥味和血沫子一起从身侧飞出,他扭头,就见一个跟了自己十年的干事跪摔在地上。血正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丹田,气息飞快萎靡,再抬起头来时,精神气都似被抽走了。他浑身颤抖,说:“我没有,我没有供奉庚辰,我没有。” 吴凤起怒不可遏地飞起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那人摔倒柱子又摔在地上,继续大喊,说:“我没有!” 游清微冷幽幽地说:“大概是不认识助纣为虐四个字的吧。你没供奉庚辰,那给应龙部落透露过消息,帮过应龙部落害人,不算吗?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任何事情,只要做了,那便会处处留下行迹。你自己看不见的痕迹,以为擦干净的痕迹,实际上,清清楚楚地摆在那,任你怎么涂抹都抹不掉。”她说完又看向吴凤起身后的那十几人,很是感慨地说了句:“难得的干净。” 吴凤起的老脸挺不好看。他身边的人都是清理了又清理,梳理了又梳理的,都是他认为跟应龙部落没什么牵扯联系能够做得上干净公平的,结果还是漏了这么个内应! 他盯张汐颜和庚辰都盯得紧。张汐颜和柳雨,说实在的,对他并没有什么敌意,有什么消息动向也愿意透露几分给他。她们在与民宗协有关的事情也都是联系他处理,这实际上就是想通过他控制住事态,把控制事态的主动权让给了他。他身边要是不干净,让人把消息传到应龙部落,只要被从中作两回梗搅两回事,张汐颜、柳雨往后跟民宗协、跟道门那是连个缓冲都没有了,又得有多少人无辜受害! 吴凤起拱拱手,告罪,让手下押着那个内应,告辞走人。 游清微扭见来客都走完了,这才扭头看向旁边坐在小凳子上观礼的人,说:“哟,这还有好几个观着礼就悄无声息的咽气的。”大家闻言纷纷扭头,才发现有五个人没动。 游清微顿时乐了,说:“那民宗协的内应最多只是被祖师爷收走神通废了道行,这几位……这是直接收走了人呀。”她点点头,看向其他人,说:“挺好,当我说话放屁呢。千叮万嘱让你们不要跟应龙部落的人往来接触,他们来一个宰一个,结果,还是有人不听。”她说话间又看向副会长陈禹,发现那哥们儿竟然好端端地坐在那,不过脸色挺不好看,因为死的其中一个是他亲叔叔,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 陈禹挥手,让人把自己叔叔和堂弟的尸体抬出去,起身,说:“我管教不力,我引咎辞……” 游清微打断他,说:“得啦,辞什么职。祖师爷都没找你麻烦,就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我估计今晚道门里暴毙的怕得不少,往后振兴道门还得靠诸位。” 众人:“……”这阵仗还不是你游老板搞出来的。他们心里戚戚的,倒不是觉得游清微这样做不对,而是发现真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他们一直跟阴司城隍打交道,还觉得城隍显得不那么正,经常问他们要这要那,有些城隍还道行低下被大鬼欺负,可人家在大是大非这些事情上都掰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些帐一笔笔的记得清楚着呢,总有跟他们算账的时候。 季鎏君问:“清微,我们得围剿庚辰?” 众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庚辰的实力深不可测,道门围剿他,那可是生死之战。 游清微说:“总得出点力吧,对付不了大BOSS,应龙部落里那些供奉庚辰的、帮他害人的是不是要清理了?” 她能以接引之术请祖师爷分神过来清理道门内部已经不太容易。如果让祖师爷过来打庚辰,那得请祖师爷上身,她法术有限,撑不起。摆个法坛起个阵,还得有张汐颜偷偷挤济她,才能撑到现在。正常情况下,请的神越厉害,消耗越大,祖师爷这种级别的,她最多撑上个三五分钟,再多的时间就得拿命撑了,那耗的是精元,损的是寿命,分分钟老二三十岁! 有张汐颜这么一位黎虫虫转世的巫神大佬在,就还是……大家伙儿助助拳就好了。 黎虫虫虽然不像黎未那样生来就是巫神,但人家是巫神族大祭司血脉出身,也是天生血脉强大的存在,又有黎未给花神蛊加成、修炼五千年得道修成巫神,那实力跟他们这些凡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游清微其实一直不太懂那些脑子有坑的,人家两大BOSS对决,他们帮着庚辰去对付张汐颜,有钱赚吗?得亏张汐颜性子好,懒得跟他们动手,换成她家小闷呆,早就抽出量天法尺上去了,打完了还得理直气壮地说:是你们先惹我的呀,我只是还手而已。 他们死了也白死。 不过,话说回来,庚辰死成那鬼德性,还真归他们阴阳道派管。要么把他打死,要么拘到阴司让他永生永世再不见天日。 游清微心里的算盘就是剥出龙魂拘到阴司让他好好赎罪吧,直接死了真是太便宜他。龙气什么的,最好还是留在柳平村,不过,这就得看张大佬给不给力了。 她把协会的人打发走,给张汐颜发了条短信,“哦,对了,庚辰今天到城隍庙堵我,让我给你带句话,二月二,泰山之巅,给你个报仇的机会。你去吗?” 张汐颜那边没回应。 游清微就乐了。如果张汐颜会去,那就会回一个“去”字。张汐颜不回消息,是想让庚辰冷在泰山之巅吹冷风吧。 二月二龙抬头,一条恶业孽龙坐在泰山之巅仰起头吹冷风,也不错。 游清微乐完,心情也沉重起来。 二月二这个时间,确是定下了的。庚辰在泰山等不到人,必然还会找上门来。她可不想庚辰堵到她家里来。她妈还在家里住着呢。她妈就是一个普通的企业老总,还是已经退休的企业老总,被吓到了怎么办? 于是,她出了客厅,晃到隔壁那幢别墅,找到正在追剧的左女士,喊:“妈,我跟你说件事。” 左女士头都没回,问:“又要走阴,是去十天还是半月呀。” 游清微靠在沙发的另一头,都没敢凑过去,说:“呃,是要移民,大概不回来的那种。” 左女士扭头看了她一眼,问:“哪个国家?手续好办吗?” 游清微说:“不周山,不需要手续,大概是……偷渡过去吧。” 左女士愣了下,再想了想,问:“不周山?有这个国家吗?”她随即一醒,警惕地问:“是不是又跟阴路一样奇奇怪怪的地方。” 游清微说:“共工怒触不周山的不周山。” 左女士:“……”她愣好几秒,起身,“共工都把不周山撞断了,你还去!那是神话,你就听个传说,你就去。找不到怎么办?回不来怎么办?” 游清微吓得连连后退,喊:“妈,你别过来。”绕着沙发躲,大喊:“我这回抱了新大腿,超粗超壮,比小闷呆还大佬的那种。” …… 张汐颜捂住口鼻连打三声喷嚏,突然很想把游清微拉黑。她大长腿,又细又长又白,哪里粗壮! 柳雨扭头看向张汐颜,纳闷:这还会有着凉打喷嚏的? 她上前搂住张汐颜的腰:汐颜宝宝,我给你暖暖。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继续翻道门论坛,里面已经炸了窝。什么《三清祖师爷显灵啦!》《求救,不知道为什么我师父突然不行了!》、《急!急!急!求助!!求救命!我爷爷突然吐血瘫痪了》各种求助贴刷版,把那什么三清祖师爷显灵埋得都快没影了。张汐颜点进去,就见发贴人称,他家供着的三清祖师爷突然怒气腾腾地瞪了眼那不成器的小师叔,他小师叔当场吐血倒地,修为全没了。肯定是我平时多给祖师爷上高烧上得多,祖师爷听到我的祷告,出来收拾那混蛋了。 张汐颜默默围观。八卦谣言原来就是这样子传的呀。 第152章 柳雨把九黎集团的产业一分为二, 一半留给了花集村的新任花祭神黎晨,一半留给了张道颍。 黎晨虽然修炼花神蛊, 但她这个大祭司血脉是黎虫虫和巫神黎未失踪后,部落里的人选出来的。她在修炼巫蛊方面的天赋远不如黎虫虫的血脉后裔。花集村和张家村在巫蛊这方面同宗同源, 柳雨的财产又是从黎未那里继承来的,黎未跟黎虫虫的关系又很亲近,于是, 柳雨在分财产的时候就把张道颍算上了。两个人分担风险、守望相助,有事的时候也好多个帮手。 不过柳雨也没白给,告诉她俩, 她的家人交给她俩看护了,平时别去打搅,保他们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成。 她现在看明白了,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平平安安。她多有钱呀, 张汐颜失踪的时候, 一毛钱的劲都使不上。张汐颜要去不周山了,钱同样没了用处,张汐颜要打庚辰了, 钱也帮不上忙。 柳雨回了趟柳家,告诉柳仕则夫妇,她要和张汐颜组队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修炼, 要去很久, 归期不定。 柳夫人问:“什么地方?” 柳雨说:“张汐颜祖上的老家。她家真正的祖宅。” 柳仕则一听, 好事呀。当即举双手双脚暂成, 让柳雨放心地去,好好学,不要枉费张汐颜的一番苦心,然后又再次开始巴拉巴拉巴拉猛夸张汐颜的模式。 柳雨:“……”虽然张汐颜已经成为我老婆,但是,你们这样子夸她,还是要考虑下我的感受吧。 吃过饭,柳雨告辞。 柳雷送她到门外,问:“还回来吗?”名下所有财产都转出去了。 柳雨笑笑,说:“照顾好爸妈,有事找张道颍、张道昆或者是黎晨都行,要是张继平留下的话,抱紧张继平的大腿。” 张家,藏书楼。 张汐颜和张继平坐在藏书楼前,望着远处那座巍峨壮观若隐若显宛若海市蜃楼般的山。 那座山,看似近,实则极远,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洒下的投影。 张汐颜不管承不承认,她跟张继平总是有别于其他的蛊尸祖宗的。她对张继平说:“我会用巫族秘术在沿途留下标记,如果我们能够平安抵达不周山,你再沿着我们走过的路找过去。如果……你感觉到我不在了,就留在这里守护好这里。”她取出两块巴掌大的玉盘递给张继平。两块玉盘的中间都有一滴鲜艳的鲜血,散发着浓郁的生机的灵气。她说:“这两块玉盘烙刻有不死灵族的聚魂术,一块是柳雨的,一块是我的。”她又取出一块没有滴上精血的给了张继平,说:“帮你也买了块。” 张继平点头应下,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盘。他知道,如果阿娘和柳雨出事,这两块玉盘就是她们的一线生机。 张汐颜根本没理会庚辰二月二的约战,她等柳雨、游清微她们把各自的事情安排好,又再准备好路上的物资便直接出发赶往柳平村。 这次她连交通工具都没坐,带上柳雨,施展巫族遁术直接赶到柳平村。 正月底,天气暖和的地方已经有树枝抽出嫩绿。 这风水绝佳孕育出乾坤仙胎的柳平村却被死气笼罩,偌大的村子一片死寂。 村外荒草丛生,连水泥铺成的乡道上都长上了杂草。 她俩到村口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屏罩笼罩住柳平村,将那些死气和阴煞之气都锁在里面。 村子里寸草不生,土地裸露在外面,被雨水冲刷出一条条沟壑,很多房屋已经倒塌,遍地残砖碎瓦碎散的枯枝,仿佛曾经遭遇过灾难的洗劫。四处遍布如同被野兽锋利的爪牙挠过的痕迹,那划痕甚至挠进了墙里。 这地方凶煞唳瘴之气浓郁,说是凶厉之地都算是抬举,简直不像是人间地界。 如果没有阴阳道派镇守,怕是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了。 柳雨浑身不舒服,问张汐颜:“真要进村吗?”她一看就知道这地方很不详,也知道这地方多阴间的那些鬼玩意儿,但是,这还没进村的就觉得浑身扎得慌,火烧火燎的,越靠近村口,那灼烧感越厉害,待到了一块刻有符的碑前时,她觉得自己像要烧起来了。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她的手,一股清凉顺着手掌蔓延至她的全身,那种灼烧痛苦的感觉顿时全消。她顿时心理不平衡:为什么你没有事。 张汐颜问:“好些了吗?” 柳雨“嗯”了声。 张汐颜说:“这里有对付阴间鬼物的法阵,蛊性阴邪,你修炼蛊身,自然会受到影响,过了村口就好了。” 她俩穿过村口,然后就见到三姑奶奶张娇妍正跟三个鬼一样的东西蹲在路边推牌九。 那三人看年岁已经很大了,却是精神矍铄双眼有神,但一个个瘦骨嶙峋跟三姑奶奶成鬼样子那会儿有得一拼,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三人身上的阴气极重,煞气缭绕,血腥味冲天,一看就是那种杀人灭鬼连眼睛都不眨的那种,鬼王遇到他们仨都得调头逃蹿的那种。 这又是阴阳道派中的另一个分支——鬼道!被道门划为旁门左道、邪门歪道之流。这个道派修行的路数很是另僻蹊径,其他道门都是修真问道求长生,想成仙,他们是奔着修炼成大鬼去的,从入门开始就往坟地里钻,专挑那种有阴魂鬼怪出没的地方,与鬼在一起久了,也就变得越来越像鬼了。 张汐颜凑过去,就见他们推牌九赌的是一种名叫“阴珠”的东西,这东西其实就是鬼的精华之所在,相当于人的内丹,养蛊的绝佳饲料。三姑奶奶赢了不少,猪蹄正趴在三姑奶奶跟前啃得正欢。 有一阵子没见,猪蹄比以前更胖了,见到张汐颜也只抬了下头就继续啃阴珠了,那三个鬼道满脸肉疼,见到张汐颜和柳雨就要和牌,连声嚷嚷着:“人来了,不赌了,不赌了。”受修鬼道影响,声带也坏了,说话的声音极其难听,张继平那嘶哑的嗓子跟他们的声音一比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张汐颜客气地打招呼,问:“三人怎么称呼?” 张娇妍介绍:“鬼一,鬼二,鬼三。认人别看脸,认兵器。” 鬼一用的是哭丧棒、鬼二用的是招魂幡、鬼三用的是棺材钉。她说:“这鬼道三人六十年前就销声匿迹,我还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鬼一阴恻恻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被黎未料理了呢,没想到你也还活着。” 鬼二说:“多年未见,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像坑我们兄弟。” 鬼三说:“晚了,阴珠已经输出去一大半。” 张娇妍麻利地把摆在跟前的阴珠全部塞进了猪蹄的蛊鼎中,说:“有本事你们尽管来抢。见好就收,不赌了,收工。 三个鬼道气得面目扭曲愈发狰狞,一个个握紧手里的武器,在张娇妍和猪蹄的注目礼下,又强行扭转成笑脸。他们丑成那样子,笑起来还不如刚才横眉怒目面目扭曲的模样,实在是辣眼睛! 张娇妍受不了他们,说:“你们三个什么时候自绝以谢天下,这副尊容活着有意思么?” 张汐颜:“……”她扭头看着刚变漂亮没两年三姑奶奶,真不知道她哪来有勇气说这话。 鬼一露出微笑脸,比了一个帅帅的动作:“帅!” 鬼二跟着比划:“很帅!” 鬼三紧随兄弟的步伐:“非常帅!” 柳雨拉着张汐颜就走,这热闹再看下去,她得吐。 鬼一突然喊:“小丫头,别乱走。” 鬼二接话:“会死人的。” 鬼三阴恻恻地说:“有法阵。” 张汐颜赶紧拽住柳雨,她开启额间的天眼凝神望去,只见柳平村的地下像是埋了无数的符和法器,那些符和法器把整个柳平村切割成无数的碎片,又再组成一个巨大的法阵形成笼罩住柳平村的罩子。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专克阴邪鬼物,对柳雨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她对柳雨说:“跟紧我,别乱走。”当即领着柳雨往村里去,与游清微和路无归会合。 鬼一、鬼二、鬼三见到那跟张娇妍长得极像的小丫头的额间竟然也有天眼,还是已经全开的天眼!他们仨扭头齐齐鄙视了张娇妍竟然有这么成器的后人。游道法占据养仙风水局的便利,还夺了大白的化龙造化,也才养出一个天生天眼的孙女游清微。游清微的脊椎是蛟龙骨,天生纯阴之体,生而拥有天眼,再有路无归和大白护持,到现在都还没睁开天眼。这小丫头比游清微还年轻,不仅天眼全开,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一个张娇妍就够妖孽了,当年欺负得他们兄弟仨都快没活路了,现在还跑出来个更妖孽的张汐颜,啊呸!好酸!好气! 张娇颜得意地“哼哼”两声,往村里去。 张汐颜领着柳雨一直去到太极风水局的阳鱼的鱼眼处,见到一座破败的房屋。 几间屋子的红砖砌成的小平房,外面有一个院子,院墙塌了很多,墙上布满爪痕,墙底更是被某种野生动物刨出大量坑洞,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和恶臭的大片污垢,腐朽的人体碎骨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从房顶到院墙到地面,到外面的枯死树木,到处都留下蛇虫爬行过的痕迹。 黄鼠狼、阴阳的尸怪和阴蛇曾经肆掠过里,甚至很可能在这里展开过一场生死之搏。 这样一片风水绝也只有庚辰的龙气才能洗涤得干净这里的阴煞厉瘴之气,恢复生机。 她俩到院门口,路无归正在院子里提水,厨房还烧着火,似乎正在做饭。 张汐颜:“……”从阴阳井里提水做饭?这井……村子里那些鬼东西,晚上都是从这井里爬出来的吧,你提……这口井里的水做饭? 路无归感觉到张汐颜的视线,扭头看向她,问:“怎么了?”她看看四周,又再看看自己,没看见哪里有问题,于是懒得理她,提水去厨房做香喷喷的大米饭,游清微要请她吃供饭,啦啦啦啦啦! 第153章 柳雨从进村到来到这座破落的农家小院, 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她的想象中能够孕育乾坤仙胎不死灵族这种大佬的风水宝地,怎么都得是山清水秀可以搞农家乐之类的地方吧,结果这地方怎么看都是一个破败的大荒村,拍鬼片可以直接取景的那种。她能感觉到有一些分布在附近的东西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刺刺的,很不舒服, 像是有危险,但是从地下渗透出来的阴阴凉凉的感觉让她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真想化成蛊身钻到地下去打几个滚。 这是一个天然的养蛊地。在它的地下生活着极多只有蛊山才有的阴属性虫子, 用道门的话讲, 就是这种虫子只生活在至阴至邪的地方。这地方拿来养尸,例如蛊尸、僵尸, 是个绝佳的藏所,总之就是适合旁门左道妖魔鬼怪盘桓修炼的至阴之地。 柳雨抬指戳向张汐颜:“这地方能养出乾坤仙胎,我把桌子……”话没说完, 嘴被张汐颜捂住了。她看着张汐颜, 格外无辜地眨眨眼。 张汐颜真不想帮柳雨吃第二张桌子。她指向距离井口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说:“那里有个气旋。这是一个很大的太极八卦局,院子里的这口井是阴阳井,同时也是阳鱼的鱼眼。”她指向远处,说:“那边, 与这口井相对应的位置处还有一处阴鱼的鱼眼, 也是阴阳井。这组成一个大的太极阴阳。” “在这院子里, 还有一个小的太极阳阳局。阴阳井, 顾名思义,就是阴井和阳井组成的,也分阴阳。既分阴阳,便能化为太极。道家所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二生三的二,便是阴阳,阴阳调和,生出万物,这万物,便是……乾坤仙胎和阴蛇化龙。乾坤仙胎为阳,阴蛇为阴,阴蛇化龙,化为阳。阴阳逆转,乾坤仙胎转化为阴。这柳平村的风水遭到破坏,变成了阴阳逆转之局。” 柳雨:“……”大佬,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全部听起来就有点晕。算了,我闭嘴。不过她还是有点好奇,悄声传音张汐颜:“听说这边搞了个大工程,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怎么我什么都没看见。连挖掘机都没有一台。” 张汐颜深深地看了眼柳雨。法阵是门相当高深的学问,柳雨连点边都没摸着,解释起来柳雨也听不懂。她略作思量,双掌一合一推引动地气激得笼罩在柳平村的大阵颤了颤。 空气突然传来“嗡”地一声颤响,傍晚的光线照起来都变成了扭曲状,似被什么切割开,大地和天空仿佛瞬间变成了燃烧的油桶。 柳雨只觉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和碾压自己,让她喘不上气来。 这感觉稍纵即逝,却让她有种死过一次、死里逃生的感觉。 可怕! 张汐颜说:“法阵也是一种力场,肉眼看不到,但它无处不在。” 柳雨是他们这群人里实力最弱的,又什么都不懂,撞在这样的法阵里,一旦开打,她只有被炮灰的命。 张汐颜看路无归还在忙着饭,当即带着柳雨去熟悉村中的法阵,教她怎么在法阵中穿行以及借助法阵攻击和防守,也顺便教了柳雨一些法阵常识和原理。 日暮时分,张汐颜和柳雨回到小院时,路无归已经把米饭煮好了。 院子里支起一张折叠式小方桌,桌子上摆着六碗半生熟的米饭。 六碗米饭,摆成两排,齐齐整整。 那条名叫大白的小白龙的路无归活像等着开饭的两条小狗,一左一右地趴在桌子边,眼巴巴地看着游清微。大白甚至还摇起了它的龙尾。 柳雨侧目:这玩意儿真的是龙? 大白扭头看了眼柳雨,就继续望着游清微了。 柳雨继续侧目:半生熟的米饭有什么好吃的? 张汐颜告诉柳雨:“这叫供饭,祭祀的一种。” 游清微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符封起来的保暖壶,打开,倒出公鸡血浇在米饭上。 张汐颜悄声传音聊雨:“米饭,五谷之一。七年纯阳公鸡血,其实就是血食供奉。民间祭祀供应祖宗,一般是米饭加刀头肉。血食供奉,你可以理解为吃生肉跟吃素或熟食的区别。通常来说,享受血食供奉的都有几分凶厉之气。”她顿了下,继续传音柳雨:“供奉享受血食祭品的,通常得自身有一定的道行和法术才能供奉得起。”她说话间,示意柳雨仔细看,以蛊术通过花神蛊的视角看。 柳雨心说:“这跟在清明和鬼节街头巷尾供鬼有区别?”她说话间,开始虫眼,就见游清微抽出十六支香点燃后握在手里,那姿势就是进庙上乡拜佛的姿势,然而,她并不是直接跪下去的,而是以一种特别奇特的步法在原地来回踩动扭转,随着她的步伐迈动,脚下形成一个气旋像是把周围的什么东西引聚过来,通过肢体动作最后凝聚在了她手里持握的十六支香中,之后又随着游清微插香的动作全部引到了摆在桌子上的米饭中。 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游清微的额头浮上一层细汗,脸色微微泛红,比跑了八百米还累的样子。 旁边,路无归很狗腿地给游清微捶捶肩,眼角余光落在米饭上,馋得直流口水。 旁边,大白那条小白龙,已经摇着尾巴,伸出小短爪子,迅速刨了三碗米饭到自己跟前。头凑到米饭上面的香上,仰起头用力一吸,那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到尾。它再大张着嘴,对着面前香燃烬的米饭用力一吸,便有五色微光飞进了它的嘴里,而那碗米饭直接化成了碎米渣子。 柳雨咽了下口水,这饭是真的香! 有寺庙里的香火味,不难闻,反而有种莫名的被暖融融的力量包裹的感觉,米饭香得她忍不住分泌唾液,仿佛吃上这样一碗米饭,她可以三个月不吃饭。 突然,一道细小的影子飞蹿过来,正在给游清微捶肩的路无归惨叫声:“我的饭!”出手如电,一把抓过去,在距离她的米饭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抓住了意图过来抢食的猪蹄。 刹时间,空气中又弥漫开一股肉烧糊的味道。 猪蹄瞬间成了烫烤猪蹄,扭头就去咬路无归的手,然后一口咬在一杯泛着金光的法尺上,顿时整张虫脸都糊了。 路无归一把扔开糊了的猪蹄和手里的量天法尺,格外护食地把三碗供饭拢在怀里,以最快的速度对着其中一碗用力一吸,发出满足地一声喟叹,那碗里瞬间变成碎渣。 猪蹄跃起来,还想扑上去抢,被张汐颜一把捏住。 路无归为了吃饭,连自己打架的法器都扔了,你还去抢,不要命了。 张娇妍跨进院门,愣住:发生什么事了? 路无归和大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三碗米饭,一人一龙,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大白又盘到了游清微的身上,惬意地半眯着眼,仿佛刚吃到无上美味。 路无归美滋滋地把扔到旁边的量天法尺捡起来,还冲满脸委屈巴拉的猪蹄发出“哼”地一声鼻音。 张汐颜:这有点不利于和谐。 猪蹄挣开张汐颜的手,飞到张娇妍的肩膀上趴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释放着“宝宝委屈”。 柳雨戳戳张汐颜:亲,来两份呗,有点馋。 张汐颜无语地看向柳雨:是你会煮饭还是我会煮饭? 柳雨:有点扎心! 张娇妍扭头看看肩膀上的猪蹄,又再凑到桌子前看了眼碗里的残渣,没好气地瞥一眼猪蹄,说:“别想了,你吃不起。”供饭呢!以你的实力还不足以让我供奉你,想得美你。供奉者与被供奉者之间有契约关系在的,想让人供奉,首先得有那实力。路无归是不死灵族,能借天地之力,能保游清微太平富贵,你一条灵蛊都快把我吃穷了,遇到厉害的道士和尚还得我保护你,呵呵,想吃供饭,做梦! 猪蹄顿时更委屈了。它看向张汐颜,似乎在考虑易主的事,结果张汐颜压根儿没搭理它,注意力全在柳雨身上。猪蹄顿时彻底蔫了。 游清微果断地无视了旁边那条蛊。她是有龙的人,养什么蛊! 鬼一、鬼二、鬼三跟三条鬼影子似的飘进小院中,直奔厨房。 柳雨好奇地放出一只蛊悄悄跟进去看它们仨在做什么,就见那三个鬼道跟抢似的正在盛锅里剩下的半生熟米饭。大半锅米饭,三人直接用大铁盆一抢而光,然后就那么蹲在厨房大口刨饭。 三个鬼道蹲下去时,还齐刷刷地朝她的蛊虫方向看了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继续吃饭。 柳雨用蛊凑过去,悄悄地闻了下米饭的味道,卧槽,好香! 然后,鬼一突然伸出筷子,柳雨听到“吧唧”一声,视线消失。 好像,她刚才放出去的那只蛊,被鬼一一筷子给夹死了。 小灵蛊耶!一筷子给夹死了。 有点凶残。 张汐颜对张娇妍说:“三姑奶奶,待会儿你照应着柳雨些。” 张娇妍说:“好处呢。” 张汐颜:“……” 张娇妍理直气壮地说:“你不给好处,我给你照应个屁。自己的女朋友自己保护去。” 张汐颜默默地掏出颗血晶递给张娇妍。 张娇妍微笑脸。就知道应龙部落折了那么多人在你手上,你手里留下的血晶不会少。最关键的是柳雨的道行太弱,一下子消化不了太多,就张家这种世代出妻奴的传统,张汐颜还不得拼命给柳雨攒口粮。她说:“我像是一颗就能打发的人吗?” 于是,张汐颜给了她一把血晶。 张娇妍:老祖宗有点凶残。 路无归起身,凑到张娇妍的几边,从包里摸出一把酷似龙角的东西:“这个是风水宝穴中集风水灵气的精华凝聚成的龙鳝的角,我给你换。” 张娇妍看向龙角,差点被呛到。风水之力凝聚成形会显化成龙、凤形状,但那也是具有形而无实,像雾像空气,面前这个直接凝聚成实质且含有天地元气。这是直接在风水宝穴中以大法力抽聚天地元气形成的。她麻利地把自己手里的血晶塞给路无归,拿走了路无归手里的龙角,再塞了一颗给委屈巴拉的猪蹄,其余的全都收了起来。 天色渐黑,阴气从地下溢出逐渐笼罩住柳平村。 村子里一片死寂,连点虫鸣声都没有。 待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消失在山的另一边,村子彻底陷入了黑暗。 院子里不要说点灯,连蜡烛都没有点一根。 张汐颜与柳雨坐在房屋倒塌后堆落的砖头上。她紧紧地握住柳雨的手,满心担忧。她有把握对战庚辰,但她没有把握护住柳雨。战斗中,她无暇分心照顾柳雨,而柳雨的实力太弱,还不够庚辰一只手捏的。 越来越多的阴气从院子里的那口井中涌出,隐隐约约的滴水声响起。 柳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据说是阴阳两界的井,很想见证奇迹到来的时刻。老实说,她有点激动和紧张。她再朝周围的其他人看去。 游清微和张娇妍各占据折叠桌的一边,正摆着各自的造型补觉。路无归、鬼道三人盘腿坐着在那打坐。张汐颜握着她的手,一副恋爱中的女人患得患失相。大白盘在游清微的胳膊上、头搭在游清微的肩膀上,睡得口水都淌了出来。 柳雨心说:“行吧,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大佬,对阴阳井已经没有兴趣不觉得稀奇了。” 莫地,她的耳边响起蛇虫爬行的声音。 对于修炼蛊术的人来说,对各种虫子的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她敢说自己绝对不会听错。可这正月底,还不到二月份,哪来的蛇? 她正在纳闷,一条脑袋比成年男性的拳头还大的白蛇从井里冒头。那蛇的头顶正中间顶着一只三角形的角,头部尖尖的,乍然看起来像蝰蛇,但白得没有一丝杂色,通体剔透跟玉似的,但浑身往外冒着阴寒之气,那盯着人的眼神更是透着阴毒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柳雨下意识地就想释放出花神蛊把它给灭了,然后就见到又有蛇露头,比刚冒头的那只小更多,速度却很快,倏地一下子蹿出井,然后像是觉察到有危险似的突然停下,立起半截身子。 那口阴阳井,不像是通阴间,更像是通往蛇窝,大量的阴蛇从里面涌出。它们没有离开,而是盘踞在阴阳井的出入口处,仿佛在开蛇会。玩蛊的人自然是不怕蛇的,但这情形很诡异,就好像是谁把这些蛇组织在一起预谋什么行动。 柳雨下意识地朝大白看去,就见那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它虽然仍旧趴着,但目光正落在蛇群中,平日里憨吃憨睡的大傻龙居然也有王者之气不怒自威的时候。 她对张汐颜轻声说:“阴阳井开了。”是不是该下去了? 张汐颜轻轻点头,说:“等子时。你睡会儿。”她取出手机,问柳雨,“要给家人打个电话吗?” 柳雨想了想,正准备接过电话,就见到手机显示电量20%的提示,紧跟着电池耗尽,关机。她愣了下,取出自己的手机,就见那电量从90%刷地一下子掉到底,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眨眨眼:有鬼呀。 张汐颜收起手机,“阴气太重,所有电子设备都没法用。” 等待是漫长的,但时间仍在一点一滴中流逝。 柳雨坐得累,换了好几个造型,最后趴在了张汐颜的腿上,窝在了张汐颜的怀里。老实说,这地方除了阴森了点,这环境对她这修炼蛊术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美好,那些阴蛇更是现成的美食都不用担心饿着。她都想把老窝挪到这里来了,如果不去不周山的话。 她趴在张汐颜的怀里,张汐颜用手指轻轻地梳着她的头发,用一种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凝视她,仿佛看不够似的。 柳雨便又觉得去不周山挺好,她可以在这样的张汐颜身上盘一万年。 她舒服得快睡着的时候,路无归突然说了句:“子时了。” 柳雨其实挺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非要等子时的。 张汐颜把柳雨轻轻地扶起来,说:“开工了。你等会儿跟紧三姑奶奶或游清微。” 游清微和三姑奶奶也醒了,三个鬼道也从旁边蹿起来,扔下句:“哥仨先行一步。”纵身跳进了阴阳井中。 白天还能提水煮饭的井,突然之间跳进去三个人,连点水响声都没有。 柳雨好奇地凑过去探头望去,只见下面黑漆漆的,井壁之下全是她之前在张家村地下见到的那种由阴煞之气凝聚成的黑色石头。 张汐颜问道:“准备好了吗?” 游清微抬手比划了个“OK”的动作。 张娇妍把柳雨拉到身边,说:“跟紧我。” 柳雨:“……”庚辰都没来! 张汐颜又扭头看了眼柳雨,这才抬手结印,催动在柳平村布下的大阵。 随着阵法的催动,大量的阴煞之气从地底喷涌而出。 原本属于人间地界的村子像是在突然之间被移换了天地,一座座由阴煞之气凝聚成的巍峨陡峭的山崖峭壁拔地而起,天地间阴风怒嚎发出鬼哭狼叫的声音。那口阴阳井更像是巨大的排洪口似的,汹涌的阴气从井里涌出,形成一道高达几十米的巨柱冲向高空,又再朝着四周溢散出去。同时,在村子的另一头,还有一根一模一样的阴气巨柱出现。 这两根柱子更好对应太极阴阳的两个鱼眼位。 柳雨满脸怵然地看向张汐颜,心说:“大佬,你干什么了?” 张汐颜站在那里,手上结着印,那架势似在召唤着什么又似在凝聚力量。 也确实是在凝聚力量。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柳平村就被浓郁的阴气所笼罩,头顶上方汇聚的阴煞之气更如黑云摧城。 张汐颜大喝一声:“祭坛,起!” 她的声音又轻又稳,但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些巍峨陡峭的山崖消失,柳平村又显现出来,不同的是,一座巨大的由阴煞之气交汇成的复杂阵台出现在村子中。两口阴阳井便是它的力量之源。 祭坛上面遍布复杂而古老的符纹,点点红光自祭坛正中间溢散出来。 一株虬龙般的巨树隐隐约约显现。 蛊神树! 柳雨清楚地感觉到蛊神树出现了,它看似极近,但实际在相隔极其遥远的地方,但此刻,它正清楚把它的位置告诉它。她只需要沿着它的位置所在的方向走过去,就能找到它。 随着那株蛊神树虚影的出现,柳雨的脑海中似乎多了一幅地图,一个路线图,她有一种感觉,就是顺着这份图走,就能回到故乡。家,在呼唤她。 她也发出了回应,就是大概是:“我在这”,仿佛很二缺的样子,但……她有种自己作为子民被接纳了的感觉。她忽然觉得有点怪,扭头,就见张娇妍和游清微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看着她。 她问:“怎么了?” 游清微摸了面镜子递给柳雨。 柳雨接过镜子,就见那镜子的外围刻着八卦,里面格外光滑。她心说:“照妖镜?”拿起镜子一照,里面没出现什么画皮骷髅怪,而是漂漂亮亮美美的自己,自带花神蛊特效,美颜还大佬范十足的那个。呃,等会儿,额头中间这个是什么鬼?她伸手一摸,冰冰凉的很光滑,没摸出什么。她再仔细看,就一抹红红的活像花钿妆容的东西出现在额头,恍惚一看,跟游清微额间的那道符还有点像姐妹妆。 她问:“我这怎么多了道符?” 游清微无话可说地收回了镜子。 张娇妍可算是知道蛊神树为什么会在那么多人里挑中柳雨当花神蛊了,她说:“你可长点心吧,谁喊你都应!鬼,叫人的名字,人应声,是会被鬼喊走魂的。这么大个大佬在召唤,你应了,要是不敢不应召唤,必死无疑。” 柳雨眨眨眼,问:“什么意思?” 张娇妍说:“意思就是,假如我们在这里干掉庚辰,后悔了,不想去不周山了,我们还可以回去继续唱K吃火锅,你就得自己一个人上路了。你要是不去,额间的这道烙印标记就会直接要了你的命,让你神魂俱丧。”她虚点一下柳雨额间的那道印记,说:“从这里直接贯穿你的大脑包括识海。” 柳雨:“……”她憋了半天,问:“你们都不提醒一声的吗?” 游清微无话可说!不要说是鬼东西,就算是不熟的人随便喊你名字,不也得多留心一下看清楚是什么人再应呀。常识啊,亲。 张娇妍:关我屁事。 柳雨委屈地朝张汐颜看去,就见张汐颜的气势全变了,那气强极其强大,仿佛变了一个人。她莫名的害怕,喊了声:“汐颜宝宝。” 张汐颜回头看向她,微微点头,应了她一声。 柳雨又莫名地安心下来。 一道耀眼的红光弥漫开来,随即又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那蛊神树的虚影。 天地一片死寂,被阴煞之气笼罩的柳平村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张汐颜说:“走吧。”转身朝已经没有阴气溢散出来的阴阳井走去。 “张汐颜——”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直接响在他们的耳畔,是庚辰的声音。 张汐颜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阴阳井中。 柳雨知道这八成是庚辰发现她们要走了,正在赶过来,她吓得打个激灵,赶紧跟着跳进井里。然后她发现一件事,问:“刚才那些蛇呢?”这会儿一条都没有了。 不仅蛇没有了,大白也不见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54章 傍晚时还能提水做饭的井变成了阴冷潮湿的地下山洞。 山洞很狭窄, 约有三四个平方, 旁边是一条仅容一个人侧身通过的山缝。 山缝两侧全是由阴煞之气凝聚成的石头, 大量的干涸血液洒落在上面。地上遍布人的碎骨残骸,阵阵阴风从夹缝里吹过来, 隐隐约约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腐朽混着腥臭的味道, 跟张汐颜她们之前遇到的血尸味道很像。 忽然, 猛烈撞击的震荡感从头顶上空传来, 山体震荡如同发生地震。 柳雨站立不稳, 差点摔倒在地, 她问道:“是庚辰来了吗?”话音刚落,就听到震耳欲聋似野兽咆哮又似滚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那声音穿过耳膜直震脑海, 震得她的眼前一黑, 待再回过神来时,正被张汐颜搂住腰,夹在掖下。 张汐颜夹着她, 像是脚尖不沾地似的一路飞奔。 周围已经不是两山夹缝,而是一片空旷的原野,地上随处可见人类的骸骨,空中飘散着一团团大小不一的黑雾。 柳雨一直知道张汐颜很能打, 但没想到这跑起来的速度快到周围的景象刷刷地往后退, 那速度不比高速行驶的车子跑得慢,且非常……颠簸。 柳雨被颠得想吐, 头晕眼花, 直反胃。她想让张汐颜让她下来, 这样子被夹着跑,很没面子的。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传来,柳雨的眼前再次一花,然后“咣”地一声巨响,一块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大岩石突然从天而降,几乎是擦着她俩砸在旁边,这还是张汐颜拐了个弯的结果。 如果张汐颜没有及时拐那道弯且速度够快的话,她俩估计已经成了肉泥。啊,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她还在晕眩中,就听到有类似大瀑布般的轰隆隆声响传来。 有瀑布?得多大的瀑布有那么响的轰隆声,被刚才那声音震到产生幻觉吗? 浓浓的水汽带着恶臭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就好像是屠宰场里由污血混着腐烂物的臭水沟散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张汐颜停了下来,将柳雨放在地上,担心地问:“还好吗?” 柳雨腿软成面条,双脚沾地上直接瘫到了地上。她:“……”她想说还好,可尼玛的双腿不给力,她能怎么办。她挥挥手,说:“别管我。”索性放弃挣扎,散成蛊身。姐修炼蛊身,像条虫子一样瘫在……团在地上怎么了? 游清微赶过来,看了眼趴在地上散成蛊雾的柳雨,问:“她这是怎么了?” 修炼偷懒走捷径,根基不稳,维持不住人形。张汐颜还是要给柳雨留点尊严,当即说:“庚辰的龙啸音波攻击对她的伤害力量有点大,没什么事,她的恢复力好,过会儿就好了。” 游清微的眼中划过迷惑:难道修炼蛊身的跟没有实体的阴魂鬼物一样属于脆皮? 她略作思量,递了一把给阴魂鬼物固魂的符给张汐颜,说:“这个可能对柳雨有点用。”鬼是属阴,蛊也是属阴,同性属的之间有共通之处。 张汐颜道谢,递给柳雨。 柳雨用蛊雾裹住符,问:“怎么用?”这灵符肯定不像药符那样用手一搓就引燃了符靠烟熏吧? 游清微:“……”她诧异地看向张汐颜。你家这口子连符都不会用的吗? 张汐颜尴尬而不失友好地微微一笑,让柳雨把丹田里的力量灌注到符上就可以激发。 柳雨:劳资修炼蛊身,没有丹田。行吧,变通一下,用蛊力试试。 她从花神蛊中抽聚一丝丝的力量灌到到符中,顿时就像火星沾到油纸,那符纸上的符倏一下子燃起来了瞬间把黄纸烧成灰一股阴凉舒适的气感涌感过来,刹时间,她身上的无力感消失,就像是又被谁搓成团重新捏成了形。 她又变回人形,活蹦乱跳,腿不软了,心不慌了,浑身都有劲了。 柳雨赶紧把剩下的符用花神蛊裹好收起来,好东西呀。 张汐颜满心无力。她教给柳雨的固魂咒跟固神符是一样的效果。 她这时候顾不上柳雨,交待句,“照顾好自己。”对游清微喊了声:“走。”便一个箭步蹿出去,朝着瀑布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柳雨:“……”我怎么照顾好自己? 她被带到这么一个鬼地方,整个人的状态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什么事了?庚辰在哪里,你们要怎么用阵打他?那瀑布声响是怎么回事? 张汐颜在村子里教了她半天怎么利用法阵防御攻击,呵呵,一转眼,她们不在村子里了,在村子里那口井下面的地下了?阴间了吧! 大佬间的战斗,有她参战的份? 那么围观呢? 风险很大呀。 张汐颜还扔下她,跑去冲锋陷阵去了。 柳雨压下满心的吐槽,果断地把自己缩成一只小虫子找条地缝往里钻。 失陪! 她帮不上忙,就不要拖后腿了。 如果是跟蛊类打架,来一座山的蛊她都不怕,遇到群殴她也不怕,遇到庚辰,呵呵,参照烤猪蹄那只五千年老蛊。 她刚钻进去,就感觉不对劲,这缝里很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她定睛朝自己趴的地方看去就见那是一种血红色的很粗糙的皮革状东西,表面还有层坚固的角质层,乍然看起来有点像蛊尸祖宗们身上的外壳。可蛊尸祖宗们身上都是蛊味,也不是这个色。 卧槽!血尸! 柳雨吓得一下子从土里蹿出来,又放出花神蛊瞄去,赫然发现从地缝里钻下去之后,那地下就跟被蛊尸祖宗们挖过的张家村地下似的,到处都是那种仅容人在里面爬行的地道,地道上布满爪痕,很显然,这就是血尸们挖出来的。 这洞里的岔洞极多,往上往下四通八达,几乎所有岔洞里都睡有血尸。 那些血尸跟死了似的躺在地下没动,但阴煞之气聚而不散,它们也没有腐烂,显然不是死的。 柳雨想到脚下就是尸窝便觉浑身发麻,赶紧朝着张汐颜离开的方向奔去。 瀑布的轰隆声越来越响,她跑过面前空旷的地方,赫然见到一条宽阔的看不到尽头的大河出现在面前。这条河有一个很大的落差,上游流下来的水在这里形成九到巨大的瀑布奔涌而下掀起汹涌的浪花和大量水雾。 那条叫大白的龙,则是那瀑布底下的河里流来蹿去,还在那兴风作浪拼命打滚。 在距离瀑布下游处不远的地方还有好多高于水面的岩石,也是那种由阴煞之气汇聚成的石头,像一座座礁石岛泡在河里。 张汐颜、游清微、路无归、三姑奶奶她们四个分散在不同的礁石岛上。 天上就跟掉陨石似的往下掉石头,到处都在掉。 不知道是不是这阴间也有阴属性的陨石雨掉下来。 柳雨抬起头,便吓得打个了哆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头顶上空,原本该是天空的地方不是天空,而是……柳平村。 此刻,看起来就像,柳平村是在水面上,而她在水底仰望位于上方的村子。 柳平村,村还是那座村,但是,由各种符光和蛊瘴相连形成的大阵覆盖满整座村子。 阴气缭绕的黑色石头像是凭空出现般一块块、一根根、一座座地出现在村子里,作为连结那些蛊瘴、符线的连结点。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在村子里艰难前行,他像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正在破坏那些石头。 那些石头被他击碎后,就直接从村子里坠到了地下,砸在了她们周围。 那少年身上覆盖着层金光,他那身残破的衣服上还有淡淡的凤凰虚影。 那凤凰虚影的气息是柳雨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黎未宅子地下室里的乌玄遗物里的。 那些石头碎掉的同时会有大量的阴煞之气喷涌而出,它们与凤凰虚影接触时就像是水遇到火。阴煞之气太多,凤凰虚影太弱,以至那凤凰虚影已经透明到随时会消散。 这还不算完,那少年就像是瓷器一样,全身出现裂纹,有血顺着裂开的伤口往外溢散。他的额头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有耀眼的金光和黑色的煞气同时朝从缝隙里溢散出来,形成张牙舞爪的雾团,就像是有条龙在黑雾中兴风作浪般。 忽然,盘踞在柳平村上空的黑云开始涌动,它就像是一个徐徐转动的磨盘慢慢地转了起来。 那少年似乎受到了更大的压力,身上裂开的伤口越来越大,膝盖都被压弯了,背也弯了,他的每一步都在地下踩出很深的脚印。他咬牙切齿地顶着压力继续往前,继续破坏着石头。 柳雨就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跟那些石头过不去。 不懂就问嘛。她用花神蛊联系张汐颜,请教。 张汐颜告诉柳雨:“我们下来后,我便用大阵把阴阳井的出入口封住了。庚辰想要来追我们,他只有破阵才能有路下来。如果绕路的话,最近的一口阴阳井在里面之外,而且,这地方有法阵干扰它定位。他如果从别的路下来,会被引到其它地方,将会彻底失去我们的行踪。”那样一来,她们往鬼国圣山去了,而他,还在出口处迷路。 柳雨:“……”所以你们打算把他耗死在入口处? 她蹲下,准备看戏。 张汐颜传音:“你躲回刚才藏身的地缝里去。” 柳雨:“……” 第155章 柳雨既想离这种大佬级别的战斗远点以免被炮灰, 又想上去帮点忙。毕竟她还是有点战斗力的, 连猪蹄和那条怂怂龙都上了,没道理她一个人缩着。 她化成一片蛊雾飘到她们这群人中实力最弱的三姑奶奶身边站住,冲张汐颜甜甜一笑, “不用担心我,我OK的。” 张汐颜深深地看了眼柳雨,再瞥了眼似笑非笑有点阴阳怪气的三姑奶奶,只能由着她去。 终于,随着庚辰衣服上的最后一缕凤凰灵气消散, 他所附身的那具躯壳也彻底崩碎, 强大的力量让它像碎瓷片般散落在地,又在阴煞之气的腐蚀下飞快化成枯骨腐肉。 龙魂脱离失去躯壳后,骤然变得无比庞大,金光与黑气同时涌荡开来, 悠长雄浑的龙吟长啸声划破长空。 庚辰现出了真身。 那是一条由至阳罡气和黑色煞气交织成的金色巨龙, 庞大的身躯和之前裂开的附身躯壳一样布满裂纹, 黑气缠绕在裂纹间宛若附骨之蛆。它的头角峥嵘,角、爪、鳞都宛若那饱经人间沧桑的干枯老树枝,透着老迈苍劲的气息。 随着龙影现身,另一重大阵像是被激活了般, 金色的符纹光芒在柳平村中闪烁,一团巨大的阴阳太极图案在笼罩在柳平村上方的乌云中显现出来。它缓慢地旋转着, 那条阴鱼的鱼眼飞快的抽聚着周围的阴煞之气, 阳鱼则在抽聚庚辰身上那至阳至罡的真龙龙气。 庚辰发出声咆哮, 撞开最后一块阵石,一头扎进了张汐颜她们刚才跃进的阴井中。 阴井下的通道非常狭窄,还没庚辰的半边龙脸大。它挥动龙爪朝着那些由阴煞之气汇聚成的岩石抓去,每一爪落下都有大块的岩石塌落,使得山体和大地都在震动。 它身上的龙气与周围的阴煞之气相互消耗,不断地有龙气飘散到空气中,再被头顶上方的阴阳太极吸收转化。 庚辰愤怒地咆哮:“张汐颜,出来一战。” 张汐颜冷淡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庚辰,你已到绝境,活不了了。” 血尸的吼叫声开始响起,与此同时,招魂铃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游清微慵懒的声音随着摇响的招魂铃声飘荡开来:“保安观传人游清微招请历代师祖们。” 血尸们的吼叫声越来越多,纷纷朝着庚辰的方向赶赴过来。 游清微又扯高嗓子大喊:“喂,历代师祖们,我知道当初我用阴雷符阵没把你们炸死完,出来啦,这里有一条坠入恶鬼道的上古神龙,快出来,开饭啦,吃饭好上路去鬼国了。走不走?” 大白听到开饭就有点馋,下意识地朝路无归看去,就见路无归满脸嫌弃,明显是庚辰不好吃,于是从阴河中游蹿到水面的阵位处等着待会儿瓜分庚辰的龙气。 张汐颜、柳雨和三姑奶奶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游清微:用阴雷符阵炸自家历代师祖,这可真的行。 柳雨发现游清微才是真大佬,有事没事喜欢掀祖宗棺材板的张家人跟游清微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游清微的喊声刚落,极远处的方向便有成群结队的阴煞之气飘来。 那些阴煞之气一团团的呈大小不一的黑雾状,在距离她们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便停下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该不会是想把我们诓过来再一锅烩吧。” 游清微指向阴阳井出入口方向,说:“骗你们是小狗。” 路无归补充道:“虽然游清微经常骗人,但这回真的没有骗你们。” 柳雨:“……”你不需要补充,真的。 阴阳井处的山体轰隆声越来越响,大地颤抖得愈发剧烈,只见浓密的阴煞之气从地面一直连伸到高空,遮天蔽日,如同一堵看不到顶的巨墙。 大量的血尸从地上、石头缝、山洞里钻出来,飞快地扑进了阴煞之气中,在血尸们都跑到没影过后,又有大量的身形如同常人,但浑身覆盖着或黑或白宛如钢针般绒毛的尸怪也赶来了。它们远没有血尸灵活矫捷,但那些阴煞之气对它们似乎大补,使得它们飞快催生变异。它们身上的绒毛连同皮肤外壳一起脱落,皮下干枯的肌肉受到阴煞之气的侵染过后飞快地形成一圈血红色的角质层,看得和血尸体一样,就连速度和力量都跟着提升。 悲愤而凄惨的龙吟咆哮从黑雾中传出,紧跟着,一条体形数十米的巨龙从黑雾中飞了出来,它的身上挂满血尸。那些血尸挂在它的身上,大口地噬咬着它。 血尸身上的煞气飞快地被金色的龙气烧干,它们的身体也迅速被烧成灰烬,但灰烬中有金色的魂光飞出化成一个个透明的古人虚影飘散。 远处,有苍老的激动的声音响起:“龙,真龙,上古真龙。” 又有鬼声响起:“天无绝人之路呀。” 路无归纠正:“错啦,是天无绝鬼之路,你们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不是人了。” 千疮百孔的庚辰见到她们几上,目眦欲裂,带着无比愤怒之势冲向她们,却在阴河畔生生地刹住步子,它抬眼望去,眸中竖起金光闪烁,它的面容都扭曲了,“剐——龙——台!” 游清微笑眯眯地说:“对呀,剐龙台,专剐孽龙。剐龙台上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刀,你扛得住吗?” 庚辰心生退意。 撞进剐龙吧,有死难有生。 退去之后,未必没有其它出路。 张汐颜眼带嘲讽的扫他一眼,说道:“起阵。” 头顶上空的柳平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暗无光的苍穹虚空。 张汐颜的脚尖在地上一点,花神蛊从她的体内飞出形成大片蛊雾托着她飞向空中,她的脚尖地空中虚点,每踏一步都有古老的巫族符纹在她的脚下闪烁。 三姑奶奶一把拉着柳雨,一个纵身起跳跃到半空,她的脚下凭空出现一根幽红色似有鲜血流淌的藤蔓将她托住。 游清微、路无归、大白,同时起跳,分别站据另外三个方位,她们几人连同大白一起,正好围在张汐颜的身边。 张汐颜在空中在身结印,一股磅礴的力量和耀眼的红光从她的体内释放出来。 刹时间,天空一阵扭曲,狂风大作,无数冤魂厉鬼的哀嚎声飘荡在周围。 与此同时,张汐颜站立的地方出现蛊神树的虚影。 此刻,那蛊神树仿佛连接了天地,它的根部扎根在阴河,盘踞在那九条瀑布冲击形成的漩涡处。那阴河中沉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阴煞之气涌向它的树根,仿佛在为它提供能量养分。它的顶端也是一个巨大的旋涡,仿佛撕开了天空,开启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在那旋涡中,露出了无数的血管状的藤蔓,藤蔓上挂满了凶厉的鬼物和各种尸怪、骷髅。它们就像是长在了藤蔓上,又像是被藤蔓禁锢其间,朝着藤蔓下方那蛊神树虚影上的几人露出狰狞的模样。 在蛊神树虚影出现的同时,它的外围则出现一座由符纸连成阵组成的高台。高台上立有一根柱子,柱子上刻着三个字“剐龙台”,剐龙台的四周罡风肆掠,仿佛一把把削骨刮肉的刀。 那些罡风觉察到龙气,形成旋风朝着游清微和大白飞去。 剐龙罡风刚接近游清微和大白,便有一股柔和纯正的中正之气涌现,将那些罡风化为无形。 游清微扭头冲站在阴河边面目扭曲的庚辰喊:“剐龙台只剐孽龙,庚辰,作为天龙,你可敢一闯剐龙台。” 路无归攀着蛊神树虚影飞快地往上爬,说:“它又不傻,身上那么多命纹,它如果不是孽龙,世上就没孽龙啦。” 庚辰发出声长啸,凌空挥卷,左爪卷起大量的阴煞之气,右爪卷起至阳罡气同时朝着剐龙台挥去,却被轻松化解。 路无归挂在蛊神树上对庚辰做了个鬼脸,说:“九龙阴河水龙脉加上柳平村的太极阴阳飞仙局,你破不了的,气死你,噜噜噜噜噜……”拼命做鬼脸。 旁边,数以千百计的道行至少几百上千年的厉鬼们赶来了。 它们围聚在阴河畔游荡,看向那蛊神树虚影眼睛流露出迫人的光芒。一位苍老得不成样子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厉鬼叫道:“登天梯,登天梯!这里的风水局果然能够打通阴阳两界白日飞升。贫道当年没有算错,没有算错。” 游清微回头大声喊,“师祖们,功行未圆,九天阴雷之下,万劫不复。斩杀此孽龙,方得圆满。” 柳雨诧异地看向游清微,问:“有这说法?” 游清微说:“开启新副本,你不刷满经验值混到满级,你打怪全闪避,怪打你全爆击,一招秒了你。”她指向庚辰,说:“现成的经验BOSS,刷了他就能满级。” 这哪用游清微说,历鬼祖师爷们就把庚辰围上了。 庚辰叫道:“就凭你们!” 最的老只厉鬼,就是保安观的立派祖师爷,他化成一道身穿黑色道袍的老道士,狞笑道:“修不成仙,能成鬼仙也是值得的。”他高抬右手,右掌呈虚托状,大喝一声:“手托太极镇阴阳!”一块由纯正的天地之气凝聚成的太极八卦盘出现在他的掌中,左步重重地在空中一踏,“脚踏山河镇乾坤!”他的步伐一迈凌空踏起禹步,顿时衣袍飘飞,明明是个面容恐怖的恶鬼竟然生出几分仙风道骨之感。他高声喝道:“阴阳镇我身,山河借我力。以身化太极,诛魔!”他的话音落下,右手的太极八卦印以及脚下的山河乾坤印同时朝着庚辰对了过去。 张汐颜立在空中,结印,撑着接引之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施展道术的老恶鬼,心里有些感慨。纵然沦落为恶鬼,可施展起道门术法诛邪斩魔时,仍是正气昂扬。 庚辰凌空挥爪,强行破开袭击过来的攻击,身形腾空朝着高空的旋涡飞去。 越往上,阴幽冥鬼界越近,阴煞之气越浓,它身上的龙气飞快地朝着四周溢散,金光越来越淡,黑雾越来越浓,使得它愈发像一条孽龙。 下方,那些道鬼士们纷纷化成人形,迈开步伐在地上飞快游走。它们的脚踩在地上,每一步迈出都有阴阳太极图出现在脚下,随着它们的飞快游走又组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那太极图在它们的快速移动中转动起来。 数百恶鬼高喊:“以身化太极,山河镇乾坤!”紧跟着又是它们整齐的高喝:“太!极!乾!坤!印!” 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撕裂了大地,又似从地下喷涌而出,那力量化成一个巨大的托着山河的太极图案重重地打在飞到高空的庚辰身上,打得庚辰身上的金光四散,发出一声凄厉的龙吟悲啸,它在空中摆着龙尾飞得摇摇欲坠。 它大喊:“张汐颜,有种出来一战。”这个世间最后的一个巫神,它需要用她血祭。 张汐颜全力施展接引之术。不要说她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应付庚辰,即使有,它已是穷途末路,她又何必去冒那险给他死中求生的机会。 地面的那些鬼道士们吸收了庚辰溢散出来的龙气,一个个恢复几分人样,顿时精神大振,喊:“再来。”他们的阵法一变,一道巨大的破魔镇邪符出现,他们齐声大喝:“破魔镇邪,诛!”又一道巨大的破魔镇邪咒朝着庚辰打去。 庚辰的龙头一摆,面前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它大喊:“去死——”龙尾被破魔镇邪咒打散,龙头却冲进了剐龙台,它顶着剐龙罡风,龙爪疯狂地攻击蛊神树,将体内仅存的龙气疯狂地灌向蛊神树的虚影,它大喊:“来啊——我要世间再无蛊神树!去死,都去死——”话音落下,整条巨龙骤然炸开! 至阳至罡的龙气化成千千万万缕细小的游龙状的龙气飞离这片阴间地界飘回到柳平村,它们在飘散开的同时迅速洗荡着那些盘附的阴煞之气。 地面上的众多恶鬼们被庚辰自爆的冲击碎几乎撕碎,但在生死关头却感觉到纯正的龙气涌来,当即将残魂碎魄躲进龙气中,不仅逃出一劫,反倒洗净了身上的阴煞之气,且魂体凝固得宛若活人,也是因祸得福。 蛊神树则在爆炸中瞬间碎散开。 张汐颜当场吐血,无力地往下坠落。 头顶上空的旋涡眼看就要合拢,而下方的树身已经没有了,一旦失去攀附,她们必从高空坠落摔个粉身碎骨。大白驮起游清微和路无归便朝着上方的旋涡亡命地飞。 张娇妍扭头就去找张汐颜,却看见一团蛊雾比她更快地俯冲下去。 猪蹄看看头顶上方,再看看被蛊雾裹住的张汐颜,张嘴吐出口蛊雾在自己扛着的蛊鼎上,刹时间那蛊鼎的表面浮现起一圈水波状的符纹直接将张娇妍卷到鼎上。 猪蹄扛着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蛊山去。 柳雨托着张汐颜,这么重的一个大活人,她要是扛着张汐颜,累死都飞不上去。 蛊神树的虚影越来越淡,顶上那几个都没说等她们一下,直接都快跑得没影了。她再看张汐颜伤得极重,已经昏迷了。 情急之下,柳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叫道:“不管了,拼啦。”用她微弱的蛊术和道行,强行对刚被庚辰临死反扑阴了一回的蛊神树施展引接之术。 这引接之术她没用过,只看张汐颜用过两回,然后脑子里从花神蛊那隐约知道点方法。有没有效,能不能管用,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接迎之术施展开,柳雨觉得自己体内的花神蛊都被抽干成虫子粉,死得连渣都没得剩下。 她就是个妖女,从来没觉得自己多伟大,可这种情况下,如果只能活一个,她希望活下来的是张汐颜。因为通常来说,活着的那个比较痛苦,她比较自私,就先死为敬。 柳雨觉得自己整个儿都燃烧了起来,要死了,很怕的,她不想哭的,但是临死怂一下,哭又怎么样嘛。 好在自己还算是个小BOSS有点道行,没接引来蛊神树,接引来了一根藤蔓。她们两个人却只有一根藤蔓。藤蔓垂在面前,似在让她选择救哪个。 柳雨在心里暗喷:选择你妹呀,多给一根藤蔓会死吗? 然而,真的会死,会的一定会是她,直接把自己给耗死在这里,最后一根藤蔓都用不上。 柳雨选择用藤蔓救张汐颜。她正准备伸手去抓藤蔓,藤蔓已经飞快地裹上张汐颜,“咻”地一下子缩了回去。那速度快得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捞一把都没捞着,眼睁睁地看着张汐颜被藤蔓糊到了爬满鬼怪尸怪骷髅怪的鬼族圣山上,游清微、路无归、三姑奶奶她们正跟那些鬼打得死去活来,谁都没注意到有一个她在下面舍己为人漏下了。 柳雨身上死去的花神蛊簌簌地往下掉。那旋涡眼看就要合上,接引之力就要消失。 她好不甘心! 说好的一起移民的,把她漏下了。 忽然,花神蛊的感应告诉她张汐颜醒了,紧跟着她听到一声焦急的喊声:“黎未,救柳雨,黎未……”那声音极度慌乱和惊恐。 柳雨被安慰到了,有人发现她丢了,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蓦地,她的额头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什么在她脑海里烧。她想伸手去捂才发现自己化成了蛊身已经没有了手。 是蛊神树烙印! 柳雨疯了般拼命地将蛊身分散出去,哪怕保留一丝丝她都有机会活,留下一点蛊种也行的。 可她的子蛊分散出去就死,根本撑不到一秒,她的头痛极,仿佛自己都烧了起来。她的耳边传来张汐颜的喊声:“柳雨——”她想说自己又被安慰到了,但眼前已经变成一片黑暗,天旋地转的,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完了! 彻底领盒饭了! 天地仍在旋转,她身上的花神蛊在大量死去,但本命灵蛊还在垂死挣扎,确切地说是她已经缩成了本命灵蛊还在垂死挣扎。 老娘不想死,老娘不想死,然后很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失重感和旋晕感一起袭来,那蛊神树烙印还贴在额头上焚烧,烧得她的脑袋都仿佛要成灰了。 阴河道,数百个洗去满身恶孽重新聚成人形的鬼道士们齐齐抬起头看向高空中。 在空中有一处小旋涡,那旋涡中间有一条拇指大小的虫子正在滴溜溜地飞快转着,仿佛把天都钻出了个洞正在拼命地往另一个世界钻。 鬼道士们迷茫了:这是要钻到哪里去? 他们又抬头看向天空那已经合上的旋涡,很想跟变成小虫子的小姑娘说:“别钻了,沿着阴河逆流而上就是鬼国,过了鬼国就是幽冥鬼界,穿过幽冥鬼界也可以到达传说中的仙山。这条路是世代城隍留传下来的。” 不过,那小姑娘好像把天都钻了个洞,不见了。 鬼道士们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一个道士说:“刚才是有条上古龙神变成恶鬼死在这里吧。” 旁边的道士点头,纷纷看向他,似在询问:什么意思? 那道士说:“我们检查下它死透了没有。” 保安观的立派祖师爷说:“自爆,死透得不能再死了。” 那道士说:“万一留下点龙角骨头什么的呢?” 立派祖师爷说:“但凡它能留下一片鳞甲,死得都是我们,得了龙气造化已经万幸,不必再想其它。” 远处,还有幸存的尸怪们在游蹿。 道士们听到尸吼声,齐齐扭头看去,满心沉重。 原本只是想布飞仙局,最终却成了一个死局。阴阳平衡,地面要养仙,灵气都聚到了风水宝穴中,与之相应的就会在地下生出一个至阴至煞的死穴。他们建在阴路上的保安观就成了那处死穴,入葬者,无不化成厉鬼,最终连累了整个村子。夺天地造化,天地造化又岂是那么好夺的。 他们造下的孽,他们养出来的血尸,自然得由他们超渡,送它们往生。 一群鬼道士们走向那些血尸,先用从庚辰那得来的龙气化去它们的阴煞之气,再用接引之术送它们到阴司城隍那。 第156章 鬼道三人在柳平村接的活计是干工程, 按照游清微给的图纸、符、阵材布阵,如今活干完了,该收工程款了。 游清微告诉他们, 阵成后, 能够见到转世重修的上古巫神用大神通手段开启一座横跨三界的栈桥,那座桥能够穿过鬼界,抵达天神族、巫神族、鬼族、人族们混居的世界。 说得玄乎吧?玄! 游清微的话向来只能听一半留一半,经常说一指三, 但他们仨跟游道法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后来跟游清微合作比跟游道法还痛快,那丫头坑归坑,但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 还是很信得过的。 他们仨研究过风水布局和阵图,见到那布局之大,不比千年前柳平村的立派祖师爷的图谋小,于是就干了! 他们原本以为只是有了三张看大戏的门票,躲在旁边远观, 却没想到除了见到游清微所说的场景外,还见到了阴路上保安鬼观中的那些鬼道士们的神通手段, 更惊喜的是竟然还有上古龙神的龙气附送。 游清微竟然以上古龙魂的龙气重定柳平村的风水, 彻底化去柳平村阴煞之气, 让阴阳两界重归秩序。 保安观的道统在游清微这里是最后一代, 已经断绝了传承, 这地方以后就是他们仨的道场。 鬼道三人正在美呢, 被保安观的鬼道士们发现,然后被堵了。 说起来,也是老交情,当初他们仨帮着游清微和路无归用阴雷符阵炸平了保安观,现在的这些鬼比起当年,足足少了一个零。 兄弟三人吓得脚贴风罡符,左手天罡神雷符,右手拿着自己的法器,就准备杀出重围,然后就见到那群鬼道士们朝他们行了一个道揖,然后几百名鬼道士沿着阴河逆流往上去。 鬼道三人围成圈,头挨着头,商量上了。 鬼一说:“你说这是要去哪?” 鬼二说:“逆流而上,至尽头,据说是鬼国。” 鬼三说:“鬼国女王和鬼国大祭司镇守的地方,跟游丫头和路丫头有过节的那个?” 鬼一和鬼二一起点头,然后指向刚才她们消失的地方,说:“所以她们几个才避开鬼国,另辟了条通道走。” 三个鬼道一齐点头,“嗯”,都觉得这个猜测有道理。 鬼一说:“我的意思是,这些老道的图谋一直很大,之前是想成仙,现在……论修鬼道,他们才是祖宗。这原是他们的道场,他们都放弃不要了,不如我们……”他指向那群鬼道所走的方向,看向鬼二和鬼三,似在问:“你们怎么想的?” 鬼二和鬼三互看一眼,点头。 三个鬼道迅速达成一致,追着那群道士就去了。 …… 左小刺、薛元乾、左娴、庄晓笙就在距离柳平村不远的小镇上。 当年游清微带着路无归下到阴路用阴雷符炸保安鬼观,保安鬼观被炸毁了,里面的尸怪和千年厉鬼全出来了,她俩陷在了血尸堆里,走投无路之下,路无归用自己的命给游清微争取到了逃命的时间。游清微逃出去了,转世投胎为人的路无归死在阴井下。 庄晓笙是路无归的亲姐,她遵照收养路无归的许道公的遗嘱把路无归交给游清微。 路无归身死的事,游清微通知了庄晓笙。 就在当天夜里,路无归变成鬼妖出现在身死的地方,捡了自己骸骨跑去找游清微。 从那时起,庄晓笙就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是人了。她的阳气重,路无归一直不喜欢靠近她,嫌靠近她热不舒服,不喜欢她家做的饭,喜欢游清微的香火供饭。 她知道她家留不住她妹妹,她妹妹投胎到她家是因为她家是柳平村的人,而柳平村欠她妹妹一条命,得还她一条命。 她妹妹的心智不正常,经常一副“我已经过继出去不是你们家的人,跟你们家没关系,我在你们家会跟你们招来祸事,你们养不活我”的态度,可这么多年一直在护着她家,护着她,护着爸妈,见到她总是会很开心地喊晓笙姐姐,见到她爸妈虽是直呼其名,却总是开心的。 然后突然间跟她说,要走了,去该去的地方,不回来了。 他们送她们,只能送到镇上。 她们今晚就走,从阴路走,去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夜里,十一点多,柳平村方向突然传来雷声。 这个时节就算是春雷也太早了些。 之后那边轰隆声不断,也不知道是发生了地震还是地陷。 庄晓笙和左娴都很担心,薛元乾和左小刺也都坐不住了。 他们在去柳平村的半路遇到了大地震,晃动得很厉害,站都站不稳。 柳平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好像还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不时传来很可怕的声音。 庄晓笙不停地对自己说,那是地震的声音,可她骗不了自己。她们一定是干什么事去了,她知道,游清微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再次重定柳平村的风水,让这地方恢复生机,至少不是这么一个活人连靠近都有危险的地方。 她再三追问,左小刺终于说了实话。 可即使知道,也无能为力。 地震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多,忽然有一股很奇异的感觉弥漫开,就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 左小刺和薛元乾几乎第一时间盘膝打坐,打坐前还急急地叮嘱了句:“庄晓笙,大姑,多吸几口,大补。” 庄晓笙和左娴都不太听得懂左小刺的意思。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时间,他俩才收功起身。 薛元乾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剪成人形的纸,纸上写着游清微的生辰八字,以及用游清微的血画了道符。那张纸人被防水袋封着,他看过后,笑了,递给左娴,说:“成了。清微平安无恙。” 庄晓笙急声问:“那二丫呢?”二丫,她的妹妹,路无归。 薛元乾说:“小路大师、大白和清微的命理是连在一起的,清微没事,自然就都没事。”他指指柳平村,说,“走,去村子里看看。” 柳平村的地震很严重,所有的房屋都塌了,很多地方出现裂缝和大坑。 原本阴气沉沉的村子,突然之间能够看到睛郎的天空,给人一种被洗过一样干净的感觉,那种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也没有了。 庄晓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保安观。 原本倒塌了一半的房子全塌了,她们都不见了,常年守在村子里的三个鬼一样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那口井还在。 依然跟以前一样,到晚上井里的水就没有了,能通阴间。 庄晓笙想下去看看,试图找找她妹妹,被左小刺和薛元乾拉住。 左小刺说:“这会儿没出来,多半是走了。”她和薛元乾都拿出了罗盘四处查看。 左娴问他们:“你们看出什么了?” 薛元乾说:“重定了风水,柳平村恢复正常了。”他说道:“去看看落龙沟。”落龙沟,就是柳平村风水局中间那道将村子分为太极形图案的小河沟,自当年大白化龙失败临死前发狂以蛟龙之力引发洪水。它死了,洪水退了,小河沟也一夜之间干涸了。 夜里,路很不好走,即使有符火照明,仍旧是深一脚浅一脚。 不多时,他们到了小河沟旁边,只见原本全是枯死的腐木落叶的小河沟竟然有了清澈的河水。 薛元乾上去摸了下,是正常的地下水,应该是刚从山石崖缝中渗出来的,也就说阳间地界的这条水脉恢复了。 水脉恢复了,空气中的风也不再是阴气缭绕煞气逼人的模样,这座村子的风水变好了,会重新焕发生机,村民们可以迁回来了。 为防有人误入阴阳井,薛元都和左小刺布阵把柳平村的两口阴阳井都做了遮掩,道门中人凭罗盘能找到,普通人靠近会在**阵的遮挡下,下意识地绕过去避开。 天亮了。 左娴在村子里散着步。她的公公、丈夫、女儿,最终都因这座村子的风水而离开了。 她希望女儿和小归归可以开开心心地活下去,长寿无忧,但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余生换来哪怕只有一天的全家团圆。 她正在难受,突然前面凭空多出一个人。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满身大牌,看起来家境不错。柳平村的人,除了庄晓笙,没谁有这家境。 她问:“你是?” 张继平从左娴的五官长相就能看出她跟游清微的关系,说:“我阿娘跟游清微是朋友。” 左娴问:“是找清微吗?她不在。” 张继平说:“我知道。” 这村子几乎没什么外人来,能找到这里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并且一般都是有事。左娴问:“你有什么事吗?” 张继平说:“没什么事,我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来这里?这村子不是她的,左娴不好多管闲事,只说:“我对这村子挺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不要客气。” 张继平点头道谢,朝保安观方向去。 左娴看他走的方向,想了想,本想跟去,却发现突然间不见了人。她心想:“大白天见鬼了?” 张继平来到保安观的阴阳井前,刚被左小刺和薛元乾封起来的阴阳井就被他随手一抹就打开了。 他跳下井,阴井就消失了,又恢复成了阳井模样。 张继平来到阴河边,柳雨消失的地方,从衣服里取出一块玉盘。这玉盘是张汐颜交给她的,能保柳雨一命。玉盘生变,却不见柳雨的魂回来,要么是垂危,要么是别有变故。阿娘挺很在乎她,总不能见死不救,里面的那道不死灵族的聚魂术能保她一命。 他施展血脉追踪**激活阵盘,那道聚魂术裹着精血在法阵的加持下瞬间将玉雕的玉盘震碎,化作一道符光沿着柳雨离开的地方飞去,一股微弱的水波般的纹路在空中荡开,转瞬间,水波和符光都消失了。 张继平心说:“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命大不大了。”他说完,转身,又沿原路返回。 第157章 随着张汐颜的喊声响起, 周围攻击她们的那些数之不尽的鬼怪突然如潮水般退去。 游清微她们才发现柳雨不仅掉队了,还不知道干了什么自毁的事,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灰化,她额间被巫神蛊种下的烙印将她连真身带元神一起燃烧。 张汐颜的气息紊乱, 但伤势不重,被聚过来的蛊神树根托得稳稳的,还有树根轻轻地碰触她,似在安慰。 通道合并上,她们眼前看见的不再是柳平村下的那条阴河。 她们身处悬崖半空,向上看不见天, 向下看不见底,周围阴风缭绕煞气重重,面前攀附的是不知道生产了多少年如同血藤般的老树根。那正是蛊神树的根, 上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鬼物尸类。 张汐颜目不转睛地盯着通道口消失的地方,连张着嘴,泪如雨下, 却连哭都哭不出声来。她已经感应不到柳雨了,就仿佛柳雨已经化成灰烬尘烟消散在天地间。 她料到庚辰会狗急跳墙, 只让游清微她们拼命往上爬,造成她们急于撇下他彻底断绝他回去的路的假象, 把庚辰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他必然会选择跟她同归于尽。她身处阵中, 有着最严密的保护, 以最小的代价, 换来庚辰的彻底死亡。蛊神树的接引之术会断,而那时候游清微和三姑奶奶她们已经爬上去了,以她们的本事,自保不成问题。 即使庚辰自毁时的力量将防御大阵冲毁,她最多掉进阴河被冲流,养好伤,想什么时候施展接引之术离开都行,却没料到柳雨会用那点微弱的道行甚至不惜以命元为代价强行施展接迎之术送她上来。 好半天,张汐颜回过神来,双手抓紧蛊神树的树根。 从蛊神树获取力量修炼的巫神族,只要神魂未灭,死后神魂必然会回到这里。 柳雨有蛊神树种下的烙印,她会来到这里的。 张汐颜闭上眼睛,拼命去搜寻柳雨的的踪影。 蛊神树中的树藤里那流淌的似血液般的浆液中裹覆着无数的魂光,这些魂光有强有弱,有些还能保持生产的形状,或人形,或蛊形,或半人半蛊模样,有些则是微弱的小光点晦暗不定魂力将尽,还有些有些在沉眠,更有一些在孕育新生,蛊神树的树芯里还孕育着一个已然成形的婴儿正在沉睡,那是黎未。 她累到筋疲力竭也没有找到柳雨。 魂光太多了,如大海捞针。 她取下无名指上柳雨送给她的求婚戒指,施展招魂术召唤柳雨。以柳雨对她的感情,认出这戒指,她会顺着接引找来的。可……没有…… 没有任何魂光响应她的招魂术。 除非她不在这里。 可她已然身死,魂不归蛊神树,最大的可能是灰飞烟灭。 如果柳雨的魂回了命盘,她会感应到的,可是没有。 柳雨不会死的,不会,那就是条九命猫,不会有事的。 路无归盘腿坐在蛊神树的树根上,满头雾水地盯着张汐颜。这人好奇怪哦,抓住这蛊神树的根一会儿施展法术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会儿又施展招魂术像是在给谁招魂,一会儿又看起来好像难受得不得了的样子。 这都等了好久了,她不走了吗?她吃鬼都吃撑了,不想再留在这了。 她悄声问游清微:“我们什么时候继续走呀。” 游清微看张汐颜这样子就知道柳雨八成是已经……没了。她轻声说:“再等等吧。” 路无归“哦”了声,问:“她怎么了?” 游清微无语地看了眼路无归,然后想起柳雨出事的时候她正忙着偷偷吃鬼,估计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便轻声说了句:“刚才我们上来后,柳雨落下了,她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路无归激动得起来叫道:“等柳雨啊!那……那……”她顿时急了,连话都结巴了。 游清微拉她坐下,柔声说:“张汐颜正难受呢,我们等她心情好点再走。” 不是等柳雨,是等张汐颜心情好呀。路无归长松口气,问:“她心情好点了,我们就可以继续走了吧。” 张娇妍看了眼路无归,习惯性地塞了颗魂珠在猪蹄的嘴里,等张汐颜回过神。她们要是离开张汐颜的身边,就又得让这些鬼给埋了,不想一路打上去,就得等。死对象这种事,她经历过,明白那心情,旁人没法劝也没法安慰。 路无归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于是跑过去安慰张汐颜,“反正你活得长,等一千年就等一千年吧,万一她运气好,像我一样,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聚完魂又出来了呢。” 张汐颜倏地睁开眼望向路无归,迎见的是一双清澈的眸子,以及格外灿烂的笑容,还隐约有点讨好:“张汐颜,你的心情有好点没,有被安慰到了吧?” 张汐颜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近垂死挣扎地问:“你是说柳雨被你封在命盘里的那道聚魂术救下了?” 路无归点头,说:“对呀。你把命盘给谁了呀?那人好厉害的,居然会你那种本事,就是……就是……”她连比带画地想了半天,才找到描述的词,说:“就是隔着可远了,把命盘的力量揉在一起,强行破空,追到柳雨死的地方,把散开的魂聚回来了。不过太远了,我……只在命盘碎的时候看到小小的一眼,命盘是我雕的嘛,我是能知道到的。” 张汐颜问:“你能找到柳雨吗?” 路无归把头摇得飞快,说:“我封在命盘里的那道符追上柳雨的时候,我看到一眼,她旁边有棵好大的树,还有雾,像有毒,是绿色的。” 张汐颜抓紧路无归的手,激动的问:“多大的树?长什么样子?” 路无归摇头,说:“没看清楚,我就是瞥到一眼。” 张汐颜满脸急切地看着路无归说:“你回想当时的情形,我能够把你看到的那一幕通过幻术再显出来。” 路无归“哦”了声,说:“好吧。”她闭上眼睛,又回想了下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很模糊的嘛,就一眼,一道魂光过去落到一棵特别大的树下就没有了嘛。 她说:“好啦,我回忆完了。”她说完就见大家都在盯着她的头顶,她好厅地仰起头看去,就见头顶上方有一团蛊雾,蛊雾里有影像呈现,有点像放电影。 很大的一片原始森林,空中有翼展十几米长拖着长长的翎尾的五彩斑斓的大鸟飞过,山里弥漫着浓雾,都呈淡绿色,看起来就像是有毒的样子。树也很大,直径至少有两米。 路无归说:“看吧,我没骗你,就是这么大的树。” 张汐颜盯着那树,说:“不是地球上的品种。”她清楚地看见不死灵族的秘术符光裹着柳雨的精血没进入树下的泥土中,那里有一团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气息和生机。 蛊雾散开,画面消失,张汐颜脱力地靠在蛊神树的血藤根上,感激地对路无归说:“谢谢。”虽然柳雨身死,但留下了生机可以聚魂重生。那棵树和天空飞过的那只鸟就是她寻找柳雨的线索。 路无归嘻嘻一笑,说:“不客气。”她对游清微说:“我把她安慰好了,等张汐颜休息好,我们就可以继续出发了吧。” 张汐颜扯过一截细小的蛊神树血藤根,驱散开这截根里的魂光,一团柔和的力量覆盖上去,那股血藤根脱落在掌中。 她将那截血藤根分成一长一段的两截,一截递给路无归,说:“可以吃的。”一截送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嚼动。 张汐颜留下的那截只有小拇指长,路无归手里的那截则有巴掌长。 路无归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这截树根,它取下来后就跟树上的有点不一点了,里面的血就像是沉积了下来,颜色变深,被截断的地方却没有断口,乍然看起来就像是一截像树根又像藤蔓形状的虫子。她尝试着咬了口,有股甘甜又隐约带着血腥的味道,但是比吃龙鳝还要大补。 她看向这棵树的眼睛都亮了!这么大棵树,她可以在上面吃一辈子。不用着急赶路了,没关系,慢慢爬。 张汐颜见路无归盯着树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告诉她:“这是蛊神树,神树有灵,只有跟蛊神树一脉相承的巫神才可以截取它的根,否则的话,会遭到它的吞噬。” 路无归问:“那要怎么一脉相承?拜师吗?我可以拜师的呀。” 游清微抚额。这是为了吃的,脸都不要了吗。你为了吃人家的根去拜师,你看蛊神树收不收你。 张汐颜说:“心脏化为花神蛊、修习巫蛊之术一修炼成巫神。” 路无归眨眨眼,想了想,说:“那等我馋了,我用别的东西找你换。”问题得到解决,她把把只咬了一口的根给游清微,见到大白伸头过来,以最快的速度装到游清微的背包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说:“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大白顿时更馋了,又去找张汐颜,盘到张汐颜的胳膊上,紧跟着猪蹄也趴到了张汐颜的肩膀上。 张汐颜默默地又截了一段,分成三份,大白、猪蹄和三姑奶奶各一份。 她周围的蛊神树血藤根忽然震动,周围的鬼物尸类纷纷逃蹿,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她们几个被血藤根卷中呈抛物线之势飞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象如闪电般咻咻划过,紧跟着,毫无预兆间,她们便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一个个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痛,仿佛骨头都要断了。 好一会儿过后,她们才缓过劲来,然后才看清头顶全是参天古树。 张汐颜见到眼前的古树品种正是柳雨旁边的树,激动地爬起来想查看是不是柳雨的那一棵,却发现这样的树有很多,算是森林里最常见的树种之一。 张娇妍、游清微、路无归晕乎乎地爬起来,然后,全都傻眼了。 空气很清新,阳光穿透高大的参天古树洒落下来,让人有种沐浴在森林里的美妙之感。 周围鸟兽虫鸣声不绝于耳,树林间不时飞过去蝴蝶、小鸟形状的光团,那些光团飞过时身后还拉出长长的光影,漂亮极了。还有速度极快的小动物在树枝间飞蹿,它们的速度快到只能看出它们拉出来的残影,根本看不见形状。 蛊神树没有了,阴气和煞气都没有。 周围的草都很高,地上还有很多断落的长满苔藓的腐木,那种感觉仿佛置身亚马逊丛林。 窥视感传来,在树枝间、草丛中,有身上涂海植物汁液披着树叶做伪装的人在偷窥她们。 他们的脖子上挂着锋利的足有巴掌长的野兽牙饰物,手上拿着木头削成的长茅,一个个身强体强肌肉发达。他们很是紧张的模样,全身蓄势待发。 呼啸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赶来。 他们在树林里跑得飞快,那速度已经超过地球上跑得最快的猎豹,一跃五六米远,攀着林间的藤蔓比猿猴还要敏捷,不多时,她们的周围就聚集了好几百人,男女都有。 游清微拉着路无归,靠近到张汐颜的身边,说:“我怎么感觉好像进入到了原始人的地盘。” 一个头上插满五彩斑斓羽毛身上挂满骨饰身上披着华丽兽袍手上拿着一根骷髅权杖的老人在一群青壮的簇拥下走来。那老人的身材魁伟,脚踏在地上,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力理将周围的落叶枯枝都吹散。 他来到她们的面前,手里的权杖用力地往地上一剁,一股强大的威势释放开很是迫人。 围聚过来的那些人见到老人,纷纷单膝下跪,行礼。 老人张嘴就是叽哩哇啦,全是游清微、路无归和张娇妍听不懂的语言,她们仨都有点傻眼,紧跟着就听到张汐颜用一口非常流利的土话跟这些土著交流,毫无语言障碍。 三人全都警惕地看着张汐颜,这不是被调包或伪装了? 猪蹄抬起头,瞪大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的衣服看了又看,又再看看老人的脸,蔫了。 老人又叽哩哇啦地问出一句。 张汐颜释放出一团花神蛊雾绕着自己转了圈。 她这一手露出来,老人当即俯身跪下,手里的权杖也平放在身前,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以首叩地,几乎是行膜拜大礼。其他人也纷纷下树或从草丛里出来,全都朝着张汐颜跪下,行同样的大礼。 张汐颜却是满心的难受,如果是柳雨在这里,这会儿接受大家鼎礼膜拜的是柳雨。 她让他们起身,对游清微她们说:“他们的服饰着装、语言、供奉的神祇跟五千年前的花祭部落是一样的。” 游清微和张娇妍暗松口气。有这层关系在,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 她们跟着这群人往前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座大村子。 这村子比起当年的花祭部落要大很多,足有好几千人,圆木建起高高的围墙,围墙上还有腰上挎着箭囊手里提着弓的弓箭手在来回巡逻。栅栏外侧布满野兽爪子抓出来的痕迹,地面处处都是干涸的血渍,还有碎骨渣和碎散的腐肉,有苍蝇围着那些嗡嗡转着。 他们到门口时,守门的人把栅栏吊起来,等他们进去后,又把栅栏落下。 进去后就是一个宽阔的广场,中间立着一株巨大的图腾柱,上面雕刻着蛊神树。从树冠到底部那座鬼族圣山以及阴河都雕刻了出来。 蛊神树呈幽红色还有暗暗的光华流转,哪怕相隔很远都能感受到它所释放出来的威势。图腾柱上布满血槽,血槽里还有血渍,仿佛不久前才进行过祭祀。 挂在那图腾柱上的是野兽的心脏,已经流干了血呈风干状。 大祭司很是惶恐地问张汐颜,是否他们的祭品不够好,才惹得神使亲临。 张汐颜不可能告诉他,她们是因为她掰血藤根把蛊神树掰火了,将她们给扔到这来了。她告诉大祭司,她们是来找一位柳雨的花祭神的。 路无归朝那图腾柱望去,明明看起来它就像一根木头雕成的,但是却给它一种连接着她们之前爬的那株蛊神树的感觉,图腾柱里似乎有它的一道虚影在。她朝地下看去,发现地下就是土和石头,可好像又连接到另一个世界。她觉得很奇怪,就想靠近看仔细。 她刚靠近供奉图腾柱的台子,那图腾柱突然亮了,一道血藤虚影凝聚成实物状伸出来,将路无归直接抽飞出去。她撞在栅栏上又再摔在地上,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喊都喊不出来。 游清微喊了声:“小闷呆”,赶紧奔过去,把她扶起来。 大祭司和部落里的人吓得全部伏地叩头,直到那图腾柱的光芒黯淡下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们才心有余悸地起身,对游清微和路无归怒目而视。如果不是有张汐颜在,她俩很可能已经遭到了大家的围攻。 大白原本也想凑上去看个热闹的,见状立即老实地缩回到游清微的身上。 大祭司看见大白盘到游清微的身上,神情又有点微妙,恭敬地问张汐颜:“她们是灵族?” 张汐颜轻轻点头,对大祭司说:“她们跟我一起被蛊神树送到这里来的。”她看了眼图腾柱,怕挨抽,没敢上前,对大祭司说:“我们会在部落里住下。”先熟悉环境,再想办法找柳雨,不然的话跟无头苍蝇钻进大海里去捞针没区别。 路无归被抽疼了,委屈地盘腿坐在栅栏下,噘着嘴,满脸怨念地看着蛊神树,气哼哼地说了句:“我不理你。”做个鬼脸,想走,又没地方去,只好看向游清微。 游清微对路无归说:“到别人家坐客,乖一点。” 路无归“哦”了声。 大白也很配合地点头。 巫神来住下,大祭司自然是不敢有意见的。只是猎物紧张,已经供奉了蛊神树,再供奉巫神,怕是供奉不起。大祭司当即给她们安排住处,然后就听到有警报哨声响。 游清微、张汐颜、路无归和大白同时感觉到有异,她们奔出屋子就见到一条史前巨蟒般的怪物出现在部落外。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直径足有一米多,它的头部还有骨刺状的凸起物,使得它乍然看起来像蛟,但绝不是蛟。 大白作为龙,见到蛇,顿时飞到空中,威风凛凛地冲着那巨蟒发出嗷呜一声咆哮,似在威慑驱赶。 巨蟒抬头,张嘴,对着大白便喷出大量的绿雾,那绿雾带着腐蚀性和琉酸恶臭。 大白吓得倏地一下子缩回筷子大小盘回到游清微的胳膊上。 部落里的人见到这样的巨蟒来袭,不敢上前,全都围到了图腾柱外,唱起了祭祀歌谣跳起了祭祀舞蹈。 图腾柱的红光闪烁了下,便又归于安静。 大祭司见到图腾柱居然不起作用了,吓得拼命跳拼命唱,声音都哆嗦了。 张汐颜听到蛊神树的传音,心说:“再不敢不给祭品就揪你的血藤根了。”她当即引动地下的煞气朝巨蟒卷去。 煞气化作锁链锁住巨蟒,将它拽向地下。 张汐颜抬手凌空虚握,空中出现一只由煞气凝聚成的大手,突然扎进巨蟒的心脏处,一把掏出了它的心脏放在蛊神树前。 巨蟒被掏了心脏,拼命挣扎,但半截身子陷在地上被牢牢束缚住,挣不开。 过了约有一两分钟,它便不再动弹,它的血肉迅速干枯,不多时就只剩下蛇皮裹着骨头。 张汐颜摊开手,掌心出现在一颗比她的手掌还大的血晶。她盯着血晶,又想起不知此刻落到哪里的柳雨,满心难受。 原本对着蛊神树又蹦又跳又祭祀的部落里的人,全都停了下来,然后齐齐扭头朝着张汐颜跪拜下去。 蛊神树中伸出一根藤蔓卷走了张汐颜放来的心脏,又扔了截巴掌大的藤蔓根给她。 张娇妍和游清微都无语了。巫神族都是这么现实的吗? 她们突然就后悔移民了。 她们如果知道移民来的地方落后程度堪比中国五千年前,打死也不来。 她们以为会来到一个到处都是神仙的世界,结果……见到的居然是群靠图腾柱供奉庇护的……原始土著。刚灭了一个在图腾柱上盘踞了五千年的庚辰,这会儿又回到图腾祭祀时代,啊呸! 张汐颜收下了血晶,扭头看向图腾柱,又看向跪地的人。 她突然明白昆仑山上那棵连通不周山的建木为什么会被毁了,那条人族通往不周山的路为什么会断了。 跪在地方靠着神灵的庇护过活,是永远都站不起来的。 五千年了,没有神灵庇护的地球已经进入到科技文明社会,而这里还是地球五千年前的样子,丝毫没有进步。 她看了眼蛊神树,走到它的面前,放下,说:“做个交易。我想建立巫道宗传下道统,你我互不干涉,若遇危难,互为援手。” 一根血藤浮现在空中,想抽她。 张汐颜说:“蛊性属阴,遇到天神族会被天克。道术中正平和,道、蛊双修可以化解。” 蛊神树的红光大作,将天都染红了,带着毁灭力量的威势朝着张汐颜罩下,像是很不满张汐颜想另立门户还要抢信众。 张汐颜的神情淡然全无惧色。她说道:“如果你能庇护人族,花祭部落不会亡,黎未不会死,我们不会被庚辰追杀五千年。剐龙台,是道门的本事。”她顿了下,说:“如阴阳道派,如阴司城隍和阳间生灵,阴阳两界,各守秩序。” 蛊神树的气势更盛,显然不愿。 张汐颜于是给了蛊神树扎心的一刀补刀:“一个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的神祇不会是人族的未来。” 原本还暴动的红光突然停滞了,过了好几息时间,蛊神树图腾中毫无预兆地飞出一根血藤把张汐颜抽飞出去,煞气出现在图腾柱下方渗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紧跟着就像是被谁在地下拽了下,“咻”地一下子沉到地下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祭祀台。 张汐颜:“……”该说蛊神树干脆还是该说它小气? 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株参天古树突然枯萎。 一根血藤突然出现,卷中地里那条比黄豆还小的花神蛊引得它的魂光发亮,迅速抹除她脑海中所有关于张汐颜的记忆,又把花神蛊挪到了不远处一座厉瘴横生的山谷,之后,它跟做贼似的溜走了。 被挪了窝的花神蛊钻出地面,环顾四周,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它眨眨眼,突然扭扭身子,又飘起来,然后,发出一声惨叫!穿越!还是穿成……这什么玩意儿?长成蒲公英状的虫子,还是飞会的!她好不容易熬完论文拿到毕业证书正准备回家继承她的亿万家产呢。 她穿越了?柳雷那厮独自霸占柳仕则的柳氏企业了? 这是得罪哪路大神了?送我回去好不好?我给烧高香。 她正拍着毕业照呢,怎么就穿越了呢?这是什么地方呀?她还可以回去吗?救命呀。 这么小的一只虫子,这是食物链底端呀……能活过一天吗? …… 一天后,她发现,她虽然小,但是,她是整座山谷里凶的那条虫,简直是天生的虫子杀手,虫子中的女皇!可尼玛,那还是条虫子,并且,这座山谷除了虫子和花花草草、蛊瘴,就没别的动物。 她的脑海中,还很神奇地有分成上下卷的修炼蛊法,一本叫做《巫神玄灵经》、一本叫做《巫神宝典》,关于这两本书的是在哪学的,不记得了,大概就跟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一样无解。劳资不看穿越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