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暮色 作者:太上不病 文案:“我们甚至遗失了暮色, 没有人看见我们今晚手牵手, 而蓝色的夜落在世上。” 初次见面,在最落魄时,她撞破他在墙角丛花处的暧昧之夜。 再见,她可以与他平视。 人人都说沈家三少爷是薄情之人,命犯桃花福气薄,女孩子跟不长久。 林侨言觉得这话一点也没错,可她从来不怕与他沉溺言欢。 也因她太过清醒,到最后他倒成了深情那一个。 沈榷在订婚之际解除婚约,圈子里流传了各种猜测和传闻。但究竟是为了谁,无人知晓。因为在那之后,他反而成了独身一人。 有人问:“三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随手解开不离身的袖扣,语气淡淡,“不听话,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 林侨言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轻抬了抬眉。 嗯,对她的评价很客观。 她曾说过他身边既有玫瑰花,也有绿山雀。 沈榷也曾问她,她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到他要和玫瑰花订婚的时候她才找到答案。 她找他说,“你能不能不订婚?” 沈榷漫不经心抬眉道,“你不是不要我了?” “要的,我要,你别订婚。” “晚了。” 他决绝的和她抛弃他的时候一样,一点亏也不吃。 林侨言在他拒绝之后考虑,如果他不听,她要不要抢亲。 「倘若暮色遗失,就在蓝色的夜里,带我去看丛花的墙角。」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侨言+沈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是我毁灭的王国,最后的战旗 立意:去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第1章 楔子 林侨言生平第一次打了别人巴掌。 其实没有很用力,因为她的手一点也不稳。但她打的是集团千金,这一巴掌无比金贵。 如果不是黑色礼裙的白色裙边被红酒染上颜色,没有人看得出她被泼了一身红酒。 蓝色的夜降落,不知何时天边早已遗失了暮色。 她走的不快,高跟鞋并不好穿。 “侨侨!” 叶缙三两步就追上她,他刚碰到她的手就被她挣开,她眼底平淡的冷令他完全溃败。他没办法看她这样的眼神。 他上前抱住她,声音沉的发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推了他一下,没有挣扎。她越是如此平静,他的心便越来越深地往下坠。 “叶缙,你是真的想要把我变成他们所说的第三者是不是。”她声音清昶冷淡,比夜更凉。 “不是。”叶缙抱着她的手顿时炽热沉重,却没有松开的力气。他只能抱紧她,“你不是。” “可是你从来没有解释。” “侨侨” “叶缙,我不怪你。”林侨言推开他,轻而易举。他觉得自己对她的触碰都像是亵渎,偏这世间没有忏悔室。 林侨言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无比平静,平静到像深蓝色的海。 “你对我的偏爱无法成为我对你的谴责,你没有错。” 因为她自己什么也不是,和一个集团企业的千金小姐没有什么可比之处。可她在意的从来不是上层的背景,对叶缙的感情也从未有过质疑。 “但是以后,拜托你不要靠近我了。” 今夜上演的像是一场灰姑娘和公主的戏码。可笑至极。 她转身时被他牵住手腕,很轻的力气,她随手就能挣开。 “侨侨。” 他像是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除了叫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垂眼看着他的手,“放开。” 不轻不重的语气,没有温度。叶缙最清楚的就是她的性情,他没有犹豫的放开,也没有再去追她。 林侨言同样没有看到他薄红的眼尾,和看她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的目光。 她没有往正门走,那里太吵。 穿过后花园的路上灯光并不昏暗,还有一地月光,朦胧的安静。她漫无目的地往前,抬眸时,脚步蓦然顿住。 礼服裙摆铺满华丽,丛花的墙角,是隐藏在月色下的热吻。 她无意撞坏暧昧的夜,也没能逃开那个眉眼冷清的男人抬眼一瞬深邃的眸底。清贵,染着薄霜的意欲。 她没有来得及掩去的落魄就那么不妨坠入,无法收拾。 鞋子踩在石路上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们分开,林侨言敛眉说,“抱歉。” “没关系。”他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接受她的歉意。 离开的路只有这一条,她往前也不是,转身也没可能。 眼前的两个人林侨言都不认识,但被吻过的女人离开时看她的眼神,和今夜会场所有的人一样。林侨言看着她的眼睛,她怔然避开。 她跟随她的背影,直到漂亮的礼服裙摆消失在转角。 看,他们每个人在孤立无援看她时,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看人的眼神都是荆棘。 “哭是没有用的。”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开口,“清白的傲气也是。” 林侨言收回目光看向他。 眼前的男人抬手解了颗袖扣,优雅从容,没有丝毫被撞破私情的不自然。 他长着一双被薄凉压住风情的眼睛,眸底风雪寂静,令人望而却步。也无非是今夜这场酒会上的华贵看客。 他的声音和人一样矜贵,声线都带着薄情寡幸的意味。比风雪还呛她喉咙。 她好像此刻才感到晚秋夜的冷,无意识收紧的手毫无温度。 “我没有哭。”平淡清昶的声音,被雪冷的更干净。 沈榷喜欢她的眉眼和这副嗓子。 他看着她被浸染的裙摆,衬出妖冶之色。就像白玫瑰上浇灌红酒,馥郁沉醉。 “是啊。”他似呢喃低语,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毕竟野蛮的气性,眼泪也是清高的。” 别人泼她一杯酒,她还人家一巴掌。 多厉害。 今晚她若是能稍稍收敛这身宁折不弯的骨气,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林侨言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高高在上,坦荡如砥,说的话每个字都准确能戳在她心上。令她即便是高傲地转身离去也会将傲气变得毫无意义。 她从被流言蜚语笼罩开始,便没有委屈这样懦弱的情绪。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轻易溃败给他的一句话。 翻江倒海。 “我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她说话时轻微的颤意,应当只有自己才能感知到。 有花瓣从他们之间落下来,沈榷随着那片雪,看向她倔强的眼底,“但是要踩在脚下,对吗。” 她怔愣半晌,看到他抬手,掌心落下一条银链,在夜下银碎浮光。链条下坠着的是一枚袖扣。 很特别的项链。 “收好。” 她很不喜欢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听话,真的抬手将项链接过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可以随时找我。” 这种涵义的话她听过太多,但没有人像他这样。他的眼睛像是在说:希望你不会有拿着项链找我的那一天。 可沉在眼前这双眸子里,她没有其他的情绪,有的只是被他揭穿露骨的,她唯一所有的清白傲气。 林侨言将项链拢在掌心,手上莫名有了烫人的温度。坚定到自己都意外。 “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 不是找他,是还给他。 清薄的月色在他眼底,似覆去了那抹比花香还淡的笑意。此夜凉如秋水,她的心却氤氲热意。 他说,“我等着。” 深刻的记忆里,那是不算美好的晚秋夜。 在丛花的墙角。 第2章 薄凉压住风情。……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王小波 – 办公室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林侨言正在安装的小汽车组件掉在桌上,螺丝没拧紧一摔又重新散开。 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桌上的零件,抬头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才来气地蹙眉教训他,“程闻锦,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敲门。” 他进她办公室从来没敲过门。程闻锦敷衍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侨,我有事跟你说。” “把门带上。” 他关上门,走过来随意地坐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到她刚才欲盖弥彰的东西,捡起一个小零件说, “你怎么又玩这些弱智玩具。” “你才弱智。”她拍开他的手,“这叫益智玩具。” 程闻锦笑了声,“你已经够聪明了,不用再益智了。” 他问,“今晚有没有空?” 林侨言继续拧螺丝,“没有。” 他置若罔闻,顾自继续说道,“陪我去个酒会。” 她低头看着说明书,认真地组装,“你那么多女朋友呢。” “两码事。”程闻锦不可置否地解释,“今晚是重要场合,和以前不一样。我想了半天,还是得你去。” 组装部件安不上,林侨言皱眉重新拆开,懒洋洋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酒会。” “我知道。”程闻锦拿走她手上的玩具螺丝刀,看着她说,“但是今晚真的很重要,陪我去,求你了。” 林侨言终于抬眼看他,“还给我。” “你陪我去。” “不去。” “那我就把你那些弱智玩具都拆了。” 欺人太甚。 “你信不信我把你拆了?”她拽着他的袖子, “把东西还给我。” 有电话打进来她也光顾着抢他手上的东西。 “手机响了,手机。”程闻锦提醒她,拿过来看了一眼。 他轻佻眉梢,觉得今晚她肯定得陪他去了。 她终于顺利把小汽车的门安上,随口问了句,“谁?” 程闻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直呼名讳,“唐钦。” 同舟集团的董事长,也是他的老师,当年没从商之前,曾在大学担任了四年教授。 林侨言扔掉玩具把手机夺回来,笑着嗔他, “放肆。” 她接起来,说话时没了刚才的气场,敛着眉眼一句句乖巧地应声。 ——“师父。” ——“没有,今晚没有别的行程。” ——“嗯,知道。” ——“好,我听师父的。” 唐钦的意思是让她代替他去。 如今她接手江左,今晚的酒会得走个过场,也有很多人有必要结识。 她接完电话,程闻锦过去揽着她的肩,“我就说你得陪我去吧,嗯?我们可是同舟的黑白无常。” 林侨言笑着撞了他一下,“你多读点书吧程闻锦,谁和你黑白无常。” 她把桌上的玩具都收起来,程闻锦说,“收拾好我带你去挑礼服。” “不用,你随便找一套给我就行。”亲自试衣服太麻烦了。 林侨言说完顿了顿,想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他,“不过刚才师父说,今晚的东家是谁?” 程闻锦道,“沈家。” 她恍惚心口肆意动荡,“哪个沈家?” “南城还能有谁,尘寰集团也就只姓一个沈。” 难怪唐钦也亲自告诉她要去,原来到底是沈氏的酒局。 身前的项链升温般烫在心上。 将她的记忆拽回多年前的那个晚秋夜。 丛花的墙角,赠予她项链的男人。 那夜,他离开前经过她时淡香携带深秋的冷意,矜贵的声音只留下了两个字,沈榷。 他叫沈榷。 那条项链上穿戴的纯银袖扣刻着—— SHEN Q TL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林侨言将衣领下的项链拎出来,坠在外面。 “程闻锦。” “嗯?” 她抬眸看向他,眼底澄澈清光,“走吧,带我去挑礼服。” – 音符带过酒杯的涟漪,撞散在酒杯的轻碰声里。落地窗外夜幕不见星辰,大抵是被会馆的灯火流光盖过了。 一切优雅的高贵和逢场作戏都藏在言欢的觥筹交错里。 林侨言喝了很多酒,每一杯敬她的酒她都喝了。程闻锦每次想替她挡,都被她拦下来。 他将她带到一边,喂了两片药。免得第二天胃疼。 “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喝?”他倒了杯水给她,林侨言喝了两口,抬眼看着他,眼底掩着虚妄的笑意,“这都是欠我的。” 几年前红酒是泼在她身上,今天他们都得端着酒杯敬她。 真是做人活着的意义啊。 程闻锦望着她笑了声,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把水喝完。” 林侨言摇头,“喝不下了。” “喝。” 她哦了声,端着杯子继续喝了一半。然后是真的喝不下了。 有人和程闻锦打招呼,他随手拿了杯酒, “你待着,不许再喝酒了。” “知道了。” 林侨言应声,兴致泛泛。 今晚的酒会也依旧没什么意思,可能因为是沈家的酒局,才多了那一点点趣味。 可她今晚目光扫过了整个会场,都没有找到想要看见的身影。 莫名还有些失落笼罩在心头,薄薄的一层,像雾一样。 林侨言怅然地倒了杯酒,不远处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三哥,在许多声音里,显得那么无意平淡。但她偏不经意地抬眸扫了一眼,那一瞬恍若周遭销声寂静,只剩落入她眼底的那道身影。 心上那层薄雾烟消云散。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他。 优雅冷清的身影,曾在晚秋夜下沉沉地刻入她心底。不管过去多久,她都能一眼寻到他。 他身边挽着一个身姿妙曼的女人,有致的曲线和高傲如天鹅的姿态,是连香水味都是动人的。不说男人,林侨言也愿意被她勾着多看两眼。 美的和他很般配。 她心绪好像稍稍有些乱了。 林侨言抬手抚上胸口的项链,目色清净。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久到在这之后,见到了几个熟人。 同舟分公司的几个中层,还有分部董事,唐容正。上一任在的时候,江左一带基本在他一手掌控之内。这几位可不好应付。 唐容正过去和沈榷打了招呼,笑着在谈什么。 还是在程闻锦身边比较安全。 至于他 以后还会有机会见的。 她终于收回思绪,打算转身离开这里。 可谁知道晚了一步。 她刚走出去两步,就被唐容正喊住,“言总。” 这老东西眼神依旧不错。 林侨言心沉了一下,默默退回来。来不及后悔,她转身牵着嘴角扬了个真诚到挑不出错处的微笑。 “唐董。” 她迎着所有目光坦然地走过去,像是才看到这一群人,礼貌地颔首示意。 “这位是?” 有人问了一句,林侨言不等唐容正介绍,谦恭地伸手道,“同舟集团,林侨言。” 对方客套了几句,回她握手礼。 林侨言一直没有抬眼看望左边看,但她分明清晰地感受到了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从她走过来的时候就锁着她,让人莫名地紧张起来。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能在这里见到言总。” 说话的是分公司经理。 她分散的思绪收回来,笑道,“赵经理哪里话,我今天不过是托唐总面子才能来。” “原来传闻中的言总,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 谢时初听说过好几次林侨言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见她。她说话声音很温柔,咬字都带着家境下的修养。 这样的场合和沈榷一起出席,想来不是女朋友那么简单。 林侨言还未说什么,便听唐容正道,“这位可是唐总跟前的红人,如今整个江左可都是言总的。” 话里是任谁都能听出的意味深长,他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只不过言总新官上任,风头实在盛,一来就连开了几个老部下。想要个说法,连言总的人都见不着。” “言总,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这可让人寒心啊。” “言总年纪不大,官威可不小,总得给人个说法不是。” 看热闹的一唱一和,附和地说起公道话。林侨言懒得听,全都点头应承,“是,各位前辈说的都对。可那都是公司高层会议裁决的结果,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何况那几位都是同舟的老臣,劳苦功高不说,位置更是不可或缺。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 她说话时目光实在真诚,无辜地让人不得不信服。毕竟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她的年纪阅历,唐钦完全可能只是将她推上来架空这个位置。 唐容正没说什么,一旁始终优雅的男人却难得开口,“言总这么说话,可就不讲道理了。” 他叫她言总。 清调的唇齿将这个称呼变得别有深意。 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声线,薄情寡幸,似秋夜流水般淌过她的心。原本被应付过去的问题又被重新翻了回来,对方更是平白添了底气。 林侨言笑意不减,抬眼的目光直白明锐。 太过明亮的灯辉似在他眼里映了层浅薄的笑意,浓墨的瞳色看一杯酒都是深邃的。在这样的眼睛里,最容易混淆理性。 她说话间多了分娇气,“三哥,不是我不讲道理。我就是个打工的,可不比唐总亲学生。” 身为唐总的亲学生,反正程闻锦各种风声都背了,推给他算了。 沈榷这回眼底的笑是真切的,也覆了层青山沉雾般不可近观的疏离。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胸腔心跳的声音。 他目光依旧在她身上,毫不收敛。沈榷在酒杯恍然间,看到几年前的她。眉眼像月光一样冷,眼底是看得见的荆棘。 如今,看她多会虚与委蛇。 眼泪或者是清白傲气,仍在她身上,以另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藏进了她眼底。 她那声三哥喊的,险些让他错觉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就学着人家这么喊他。 蕴藏动人的怜意。 沈榷的视线漫然地顺着她从右侧开斜礼服下修长的腿往上,沿着白色百褶裙摆,巡至黑色礼服完美裁剪下纤细流畅的腰线。 轻礼服设计很不错,身材线条勾勒的很完美。她眼睫不浓,卷翘着轻巧的弧度。‘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的一张脸。 肤色瓷白,很瘦,但不骨感。最形容的四个字就是 ——温香软玉。 沈榷轻眯着眼睛,看到他赠她的项链静静地躺在胸口,暗泽银色的光辉。 他的目光太轻薄,林侨言连余光也不敢寻他衣角。 天知道她为了这身礼裙费了多少心思。 就是为了给他看的。 因此沈榷真的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她一遍。 说她两句记到现在,果真是倔强的气性,倔强到不可理喻。 第3章 他劈腿了? 沈榷独自去了落地窗后的阳台。 林侨言又喝了两杯酒。她躲开攀谈,朝他在的地方去。不是鬼使神差,是清醒理智。 那处露台在落地窗后。半掩的窗帘欲盖弥彰地挡了一半的门,容易被人忽视的偏落。 她推开门的一瞬喧杂之声笼罩,扰人清净。 他清贵的目光透过烟雾望到她,缭绕虚幻的情意。林侨言在看到他的眼睛时,便后悔来找他了。 香烟微弱着星火明灭,灰烬自指尖跌落。 她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是因为没想好说什么,也因为忘记了该说什么。 她忘记移开视线。 只抽了一口的香烟在他手上缓慢燃去,沈榷拿烟的手搭着阳台,低眉片刻之后终于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言总再这么看着我,可就让人误会了。” 他说话的时候,原本就低沉的声音格外缱绻,分明是偏清冷的音色。 误会什么?她想,也许不是误会。 林侨言走到他身边,斟酌着喊他的名字, “沈榷。” “嗯?”他认真应了一声,看她的目光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 林侨言压着心口不知名状的情绪,安静了一会儿看着他说,“今晚没有人敢泼我红酒了。” 他闻言轻笑,她觉得自己今晚酒喝的多了,浑身发热。 “嗯,我知道。” 和他说话总是要想。 林侨言想了想,把项链摘下来。 “我说过我会还给你的。” 沈榷含了最后一口烟,尽数吹散在晚风里。他敛着眼尾看着她手上垂落的项链,银色袖扣在晚风里轻晃摇曳。 他随手扯了扯领带,掐灭剩下的半截香烟。走时回头望着她道,“项链不喜欢可以扔掉。” 他经过带来微冷的气息,今晚没有花,她却像是闻到了裹挟的花香。 露台就剩她一个人。 林侨言看着那枚袖扣,回手收进掌心里。 扔掉多可惜。 酒会结束的有些晚,夜幕高升。 天上没有星星,但可以清楚地看到遮着月色的透明的云。 林侨言坐在车里,开窗吹着风。程闻锦坐在她旁边和女朋友打电话,隔着距离都听到了电话里酥人骨头的声音。 她弯唇笑了笑,偏头看着窗外的夜景。 这里的地址较偏。沈家大手笔,办酒会的独栋别墅坐落在半山腰,离街道主路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直到窗外的树木排到尽头,车才算开到了主路。 在行驶出路口时,林侨言目光扫到主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 眼前暧昧火热的景象侵占了视线。 男人半靠着车身,西装线条下的双腿修长。不过被裙摆盖了一半。 几乎整个人紧贴着他的娇身,肩上的礼服落了一边,丰肌弱骨,性感清冷。他搂着的腰身曲线纤柔,拂过的一眼就不难看出过分优越的身段。 他像是有特别的感知力。 这一次,沈榷也依旧抬眸准确地看进她眼里。怀里的吻落在了他侧颈,林侨言坠入他隐藏侵略的眸底,呼吸都微滞。 那一秒仿佛光年。 林侨言良久未回过神,透过后视镜看着渐远的距离。 他怀里的,不是酒会上在他身边的那位。 她心不在焉地将项链戴回去。 他劈腿了? – 那个问题林侨言就想过离开前那一个短暂的念头,没有结果。 时至晚夏,晨暮依旧是温热的。 她没有再参加过其他任何晚宴或是酒会,也没有再见过他。 前几天朋友说新开了马场请她去转转,林侨言原本不想来,但程闻锦说她在办公室待的太久,骨头都要老了,催着她去。 所以她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陈亓带着她走,林侨言看了看,这里风景挺好。 满目青草地,欧式庄园的设计,像一座古堡。 她说,“七哥的面子我怎么敢不要。” 陈亓笑了声,“我知道你不喜欢交际,所以今天就只找了几个朋友过来,认识一下行吗?” “好啊。”林侨言背着手走着,像上级巡查, “七哥,你的马场搞的很不错啊。” “那言总要不要骑马转一圈的?最好的马给你挑。” “我身子骨弱,怕摔。” 陈亓拍了下她的背,“懒死你算了。” 林侨言跟着他有过草地之间一条石板路,到了一栋小别墅。 门外的休息区坐着一个人,林侨言不认识,但知道他是谁。 简言,摄影师。 白手起家,从商做生意赔了之后破罐子破摔回归小时候的梦想,拿起摄像机去了。 林侨言很喜欢他拍的照片。 没想到陈亓还认识他。 简言看到他们,放下咖啡起身。他本人有着让人超出预期的形象和气质。 不是不好看,很帅,还是比较野的帅。利落的短发,耳环,还有脖子上的纹身。和他内敛的名字也不大相符。 “你都喝了几杯咖啡了?” 简言笑了笑,他笑起来完全没有纹身带来的酷。“我在这等你们呢。” 陈亓向他介绍说,“这是林侨言。” “我知道,同舟集团的漂亮女总裁。” 他伸手道,“你好言总,我叫简言。” 林侨言回握他的手,“我也知道你。” 她真诚地说,“我很喜欢你拍的孤独美学系列。” 简言好像十分意外,笑着说,“受宠若惊。” “这么巧。”陈亓招呼他们坐下,“那看来不用过多介绍了,缘分不浅。” “你的纹身。”林侨言夸赞道,“很酷。” “真的?很多人都说太艺术了。”简言坐在那儿随意舒适,面对他也不自觉会放松下来,“其实就是想说不好看,太另类了。还是言总有眼光。” 林侨言笑了笑,“我说真的,真的很酷。和你的人生一样。” 简言感动地叹了口气,倾身过来又朝她伸手,“言总闻名不如见面,不仅漂亮,简直就是我的知己。” 陈亓倒了两杯咖啡,打断他们,“行了,别互相吹捧了,还有两位朋友也来了。” “谁吹捧了,我说的是真话。”简言说着偏头望去,挑了一边眉道,“那位是沈总?” “嗯。” “果然是帅的不讲道理的一张脸。”简言说话也像他的人一样简单,“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孩子和他传绯闻。” 林侨言也看到了。 他们是骑着马过来的,像是已经绕了好几圈。沈榷身前坐着的,好像就是那晚离开酒会时,靠在马路边的车上和他搂搂抱抱的那个小女人。 马儿慢悠悠地停下来,沈榷翻身下马,将人抱下,牵着手带过来。 陈亓调侃道,“三哥,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是来骑马的还是来谈恋爱的?” 简言笑说,“当然是来谈恋爱的,要不然谁来你这破马场。” “去你的。” 沈榷走过来道,“简言,我认得你。” “我真的这么有名吗?”简言说,“三哥认得我,言总也认得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来,沈榷漂亮的小女朋友惊讶地看向林侨言,“原来这位就是言总。” 林侨言看向她,她笑容甜美地自我介绍道, “我叫宋知意。” 宋知意。 林侨言想了想,她父亲应该是亚泰公司的副总。和同舟一直以来都有过合作,所以她记得。 林侨言含笑朝她点头示意,“你好。” “我爸爸跟我夸过你呢。说你小小年纪就了不得,让我看你的采访报道呢。” 那些东西林侨言很少参与,为数不多的几篇采访稿都是听师父的话才接受的邀请。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皱了皱鼻子,“可千万别看。” 她说的令人失笑,陈亓开口道,“那些矫情东西侨侨自己都从来没看过,宋小姐真是折煞她了。” 宋知意乐不可支。 她这会儿有些渴,又不想喝咖啡,问陈亓有没有水。 “有的,在侨侨身后的那个柜子里。” 林侨言坐的位置侧边靠墙有一张半人高的白色柜子,桌面上没有东西。 沈榷抬眼看向她说,“麻烦言总帮忙拿一瓶。” 林侨言伸手就能够到,她打开柜门拿了一瓶,起身递过去。沈榷对她说了声谢谢,接过的时候指尖碰到她的手,带着属于他的温度。 她收回手,指腹抚过右手的食指关节。 宋知意也说了声谢谢言总。 她回过心猿意马的分散的思绪,抽丝剥茧丝丝寸寸地缠住心脏。丝线的尽头是小小的精灵在拼命拉住,不轻不重地拽着她,拽回道德线内。 嗯,想什么呢。 该打。 沈榷拧开瓶盖将水递给宋知意,她一口气喝了一半,看来是真渴了。他递给她一张纸巾,宋知意小声道了声谢,接过来擦嘴巴。 林侨言起身递水的时候微微弯腰,脖子上的项链晃了晃。可能像这样搞艺术的对某些东西比较敏感,简言看到之后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 “言总,你的项链好特别。是定制的吗?” 林侨言端咖啡时险些洒了,也不知道萦绕而来那一抹淡淡的心虚是从哪里来的。 她顿了顿,一时无言。 是不是定制的,她也不知道。 陈亓看了眼随口说,“这项链我从认识侨侨的时候她就戴着了,那时候她还在江城,还不是言总呢。” 简言了然道,“那肯定有特别的意义。” 宋知意闻言也去看她的项链,林侨言几乎想欲盖弥彰地藏起来。分明一清二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强烈地掩饰什么。 她听到她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拿袖扣当项链的,不过很好看。” 陈亓说,“是挺好看,上面好像还有刻字。” 简言别有深意地笑道,“那肯定就不是一般的朋友送的。” 沈榷没说什么,置身事外地喝着咖啡。林侨言没看他,目光都不曾在他身上路过。好像生怕牵扯出什么来。 “就是朋友送的而已,哪有那么多意义。” 不过好像是阴差阳错地成了她某种寄托和全部倾注罢了。林侨言随意地盖过,三言两语另外扯了个话题。 但之后再说什么,她都五里雾中。 陈亓轻描淡写的话后知后觉地醒她理智。 原来她戴着这条项链已经这么多年了。 第4章 荒唐理想。 S.H 高层会议办公室。 杨帆费劲地解释了半个小时,沈榷依旧没什么反应。 S.H和DE的合作就差签一纸合同,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程闻锦的及时干涉,对方再次陷入考虑。毕竟DE对此次的选择也至关重视,一直再三斟酌。 杨帆干脆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三哥,这事儿真不怪我。本来是都和DE谈的好好的,那谁知道半路又被同舟给断了。” 沈榷坐在那儿翻着手上的资料,抽空回他一句,“同舟是怎么知道江总提前回杭城的。” 这件事不应该那么及时才对。 杨帆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对啊,他们怎么知道的。” 沈榷掀眸看他一眼,杨帆正襟危坐道,“沈总放心,我一定查清楚。” 他看过资料最后一页,重新翻回去。 第一页的首行清晰地写着三个字,林侨言。 同舟集团,林侨言。 这是她的自我介绍。 她从分公司一路走到总部,一如所料地从来没有找过他。 白昼独行,秉持荒唐理想。 沈榷合上资料,沉目望向窗外。 真有骨气。 他翻折纸张的页脚,不知在想什么。 杨帆看到沈总手上的资料,试探地问了一句,“三哥,你是不是对同舟的美女总裁有什么想法?” 他架着二郎腿不思其解,“可是言总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沈榷想到那双琥珀瞳色的眼睛,淡然地看向他,“你很闲?DE的合作继续跟进。” “是。” “把腿放下来。” “是!”杨帆规矩地坐直身体。 沈榷把文件放到桌上,架着长腿随意散懒躺靠在沙发里。 “我记得今晚有和陈副总的见面。” “是,在君府,六点。” 杨帆说完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三哥,今晚有家宴,要不要” “不用。” 杨帆不意外地应声,“是。” 这么多年,三哥参加家宴的次数屈指可数。既然不开心,那家不回也罢。 同舟集团历经一次改朝换代,算是搅乱了一潭死水。 江左生意链如今已经不再是唐容正的私囊,唐钦这是在他心头划开了一道口子。 高婕抱着文件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清温的嗓音,“进。” 她踩着高跟鞋推门进去,把文件翻开递到办公桌前,“言总,这些是要签字的文件。” “好,等会儿。” 林侨言认真地把最后几块拼图完整的找到拼好,才抬头拿过文件扫了两眼,签上名字。 高婕才进同舟不久,刚好在林侨言调上来之后。她做事很细心,谦虚聪明,所以被变动到言总助理的职位。 她也很喜欢这个年纪只比她大了没两岁的领导,言总虽然年轻,平常看着好说话,还幼稚地总喜欢玩低龄玩具。但该有的威慑力一点也不少,她时常佩服的五体投地。 “言总,今晚还约了亚泰公司的张总监,六点在君府。您看有需要变动吗?” 林侨言靠在椅子上转了转,满意地拿起拼好的拼图,“不用,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是。” 她把拼图转过去给高婕看,笑着问,“好看吗?” 高婕看到一块块拼图拼出来的哆啦A梦笑了笑,点头说,“好看。” 林侨言满足地递给她,“送你了。” “啊?”高婕不知所措地接过来,“是,谢谢言总。” 办公室的门没关,小秘书过来敲了敲,不自觉压着语气像有什么大事,“老大,唐总来了。” 她也才来同舟不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董事长。其他不说,只记得一个最直观的印象——挺帅一老头。 – 写字楼公共休息室对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窗,林侨言到的时候,唐钦正和程闻锦站在窗前。 “师父。” 她走过去,唐钦应了一声,“正说你呢。” 唐总是不那么传统的生意人,可能是因为曾在大学任教,气质里占了一半儒雅。但如今降霜的白发又减弱了这种看似温和的斯文,他站在眼前,通身气派仍然足够压迫。 用一个不是特别准确的词形容是——斯文败类。 即使年过半百,依旧如此,也不怪唐夫人常常念叨唐总年轻时的风采。 唐钦本来想说一说最近公司的风言风语,但看到林侨言眉间不明显的黯意,改口道,“怎么,言言。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太累了?是不是江左的事情太让你费心了?” “没有。” 她自己倒是没太注意。 “如果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怕他们找你麻烦。”唐钦难掩担忧,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一定不会这么草率地将她推到这个位置的。 林侨言摇头说,“没事师父,您不用担心。” 她就是给师父唱白脸,当坏人的,那些人怎么恨她都无所谓。 “不过侨侨,你也不要太累了,注意休息。” 程闻锦也叮嘱她,林侨言点头应承。 “我知道。”林侨言切开话题,“师父,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公司传他们要跳槽去尘寰,传的都快成真了。影响不好,也容易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唐钦踱步看着外景,片刻沉吟道,“最近公司的传闻你们有没有多多少少听到一些?” 程闻锦和林侨言相视一眼,心照不宣,“老师,您说的是关于我和侨侨被尘寰挖走的传闻吧。” “嗯,这些天传的开啊。”唐钦转了转手腕,言语之间都是信任,“不过规矩我懂,也不问你们尘寰开的条件。只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容易动摇人心,对你们也不好,所以你们两个多注意。” 林侨言看看程闻锦,弯唇笑了笑,“师父您知道是传言就行。” 只要师父相信他们,其他都无所谓。 不管那帮人有什么心思,只要他们在,就绝不会让人分裂、搞垮同舟。 外人都说唐钦城府深,摸不透心思,对谁都狠。但在林侨言眼里,他永远只是值得她追随尊敬的师父。 她也从来不想去揣测他的心思,哪怕有朝一日被作弃子,她也心甘情愿。因为她今天的一切,都是唐钦给的。 程闻锦也附和,“是,老师您相信我们就行。这件事我们会及时处理的,不会让那些话再传下去。” 唐钦听罢低头笑了笑,“我当然相信,我不信你们还能信谁。” 他过来拍拍程闻锦的肩,看了眼手表的时间, “今天我有空,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林侨言哑然,开口道,“师父我今晚约了亚泰集团的张总。” 唐钦抬了抬眉,倒是意料之外。很久都没能和他们好好吃顿饭,没想到今天又凑不到一块儿。 这孩子工作起来有他年轻时的劲儿,他点头嘱咐,“言言,师父还是那句话,你多注意休息。公司的事情放在第二位,知不知道。” “还有少喝点酒,应酬也少喝。”说这句话时唐钦几分严肃认真。 这种话不是第一次听,可是这么多年,林侨言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心口淌着暖意。 “师父放心,我知道。您也保重身体。” “好。”唐钦拍了下她的脑袋,程闻锦积极主动地请缨,“既然如此,那老师就请我一个人吧。” 林侨言瞅他一眼,拿手肘撞他,“吃死你。” 没等程闻锦说什么,唐钦抬了抬手,转身离开,“不了,请你算什么,等言言有空再说。” 今天的话虽是这么说,可以前他没空的时候,老师请林侨言吃饭,也没因为他耽搁过。 程闻锦很受伤,冲着那道背影诉怨,“唐总,您太偏心了。” 林侨言心情愉悦地挥手,“师父慢走。” 程闻锦叹着气抬手搭着她的肩,“侨,老师越来越不看重我了。” “你和师父吃什么饭,女朋友呢?” “分手了。” 他云淡风轻,林侨言试图尽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淡淡的忧伤,但好像没有。 她习以为常地鼓掌,“恭喜。” “那你今晚自己潇洒去吧。” 林侨言说完就走,不跟他瞎扯。 “侨,师兄失恋了。你不安慰我两句吗。” 程闻锦亦步跟在她身后。 林侨言抬头看他一眼,敷衍道,“别伤心。” 她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程闻锦也跟着过来,躺在沙发上休息。他腿长,躺在那儿倒显得沙发小了。 “你怎么还不走。” “我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会哭。” 程闻锦闭目养神,漫不经心地说着没心没肺的话。 林侨言笑了声,关了电脑把几张散的资料用回形针扣好,“行,那你躲我这儿偷偷哭吧,我陪客户哭去。” 收拾了一会儿,高婕推门进来,“言总” 她看到沙发上躺着的程闻锦,不觉噤声, “程总也在。” 林侨言抬头看了看,他这会儿没动静,手挡着眼睛,像是真睡着了。 还说她不注意休息,自己也半斤八两。 她压低声音,“小点声说,怎么了。” “是。言总,这有份资料,刚才有人送过来的。”高婕小声说。 林侨言拿过来翻了翻,是她之前向陈亓要的沈榷的个人资料。她大致扫过一遍,发现最后两页是他关于私人的资料。 七哥还真把他的情史也整理出来了。 她笑着放好,“走吧。” 林侨言走之前去拿了毯子盖在程闻锦身上,再把窗帘关上,既然睡着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 第5章 好久不见。 夜幕下的南城是另一景象的繁华。 君府名楼雅座,百年招牌。 林侨言到的时候,刚好接到程闻锦的电话。 “醒了?” 他像是才刚睁眼,声音还没醒,有些哑, “嗯,你办公室的沙发是不是有什么魔法,每次躺在这里我就昏昏欲睡。” 在他自己办公室睡的都没这么沉。 林侨言随口道,“是啊,我下药了。” 程闻锦坐起来撑着额头笑了会儿,“你到地方了?” “嗯,刚到。那姓张的不知道到了没,你要是困就再躺会儿。” 林侨言说着一边往门外看,她站在大堂,这一眼恰好看到了熟悉的人。 程闻锦说什么她也没听进去,拉着高婕往后躲了躲,隔着高大的绿植看着那人上楼。 她压低了些声音,“程闻锦。” “嗯?” “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她这么卖关子,程闻锦来了兴趣,“谁?” “陈董,第三分公司的那位。” “陈宗敬?”程闻锦现在彻底醒了,合着第三分公司也搞内乱? “他去见谁?” “不知道,先不说了,我跟上去看看。” 林侨言挂断电话,刚走出去想跟上楼,就碰到了更意外的人。 程闻锦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她挂了电话,好奇地一直发消息问她。 但她现在没空看。 “言总。”他们站在楼梯口,沈榷讳莫如深地看着她说, “好久不见。” 是有好久没见了。 “好巧。” 这下大概不用猜了,林侨言指尖轻敲了敲手机,含笑望着他, “三哥怎么在这里?” “言总不也在。” 他每次这么称呼她时,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她耳朵发热。 沈榷垂眸时眼底更深邃地淡着清光,林侨言总是看不透他的目光,更看不透他此刻直言不讳地对她说,“我来见陈宗敬。” 虽然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听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却是不一样的。 这感觉,就好像猎人坦荡如砥,他将一切都捕杀计划告诉森林里所有的动物,给足了猎物一切防备。因为猎人有比防御更狠绝的自信,他可以在猎物的绝对领域里实施捕杀。 林侨言是笑时形状会像月牙的眼睛,她轻轻弯着眼睛,但笑意很浅,“我知道。” “那言总是来见谁的?” 既然他问了,她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亚泰集团,张总监。” 高婕在一旁目瞪口呆,老大就这么说出来了?对方可是尘寰集团的总裁。 杨帆也看不明白,明明是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伙伴呢。还是说三哥觉得言总长得漂亮,故意告诉她的?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三哥做什么,他都能接受。 分开之后,高婕终于忍不住问,“老大,你刚才怎么就那么告诉沈总了,尘寰知道了肯定会使绊子的。” “他不也告诉我了吗。”林侨言不甚在意。 “可是可是,咱也可以不说呀。” 又不是公平交易,那是人家自己愿意说的。俗话不是说,商场如战场吗。 “凭什么不说。”林侨言想到沈榷,就不自觉燃起沉寂了许久的胜负欲。他有自己的自信,她也一样。况且就算不说,他肯定也能猜到。 高婕不懂,但她相信言总。 年轻总归是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野蛮性情,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破的。 林侨言在看他的时候,眼底炽热的野心隐藏的并不深。沈榷想着,低沉沉地笑了声。 杨帆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还是想问, “哥,咱把和陈董见面的事情说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电梯门打开,杨帆按下楼梯键,想了想说, “就是,不太好吧到时候同舟给咱们使绊子怎么办?” 沈榷嗯了声,无可无不可地夸他,“你说的有道理。” “” – 和沈榷耽搁了些时间,林侨言晚到一步。 她进门就自己请罪,“不好意思张总,我迟到了,抱歉。” 两个人握了握手,张总监笑说,“哪里,美女迟到是应该的。” “我自罚一杯。”林侨言随手拿了个小酒杯倒满,她不觉得自己迟到是应该的,她也很少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张总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喝完了那一杯度数不低的酒,佩服说,“言总好酒量。” “客气。”林侨言抬手道,“您请坐。” 她顺势介绍,“这是我助理,高婕。” “张总好。” “好。” 高婕年纪比林侨言还要小,长相乖巧清秀,她还是有些拘谨。 林侨言今天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喝了杯酒胃就不大舒服,因此之后交谈的过程中都委婉推拒。她不喝,毕竟不好强迫。 亚泰的项目很大,签不下是损失,偏偏这姓张的是个不喝酒不谈生意的。张总监身边的秘书很懂事,也尽量不让气氛冷下来。 她当然不能让言总喝,于是拿着酒杯去帮高婕倒,“来,小婕,你们家言总不能喝,我们得喝一个。” 高婕没怎么喝过酒,但这种情况不喝实在说不过去,更不能给言总拖后腿。林侨言看她硬着头皮一口气干了一杯,忍不住咳嗽。 “好好好,原来言总身边都是能喝的,小丫头厉害,真了不起。我跟你说言总,咱们亚泰和同舟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张总监喝的开怀尽兴,说着站起来,走到高婕身边,又给她倒了一杯,“我选择同舟,那是出于对老伙伴的信任。” 林侨言陪笑附和,“是,您说的对。” “来来,小婕,咱们再走一个。” “张总您请”他手搭着高婕的肩,她也被迫局促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打算跟这酒拼了,但下一刻手上的酒杯就被一只纤玉的手给拿走了。 “张总,我陪您喝。”林侨言喝干净手上的这杯,站起来拿着酒瓶倒上,走到高婕身边不动声色地把两个人隔开,她换了两个大的酒杯倒满, “今天舍命陪君子,喝。” “喝!言总就是爽快。”一边说着,刚才酒劲上来占小姑娘便宜,这会儿张总的手忽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放。因为被林侨言挡开,他搭在高婕肩上的胳膊收了回来,对林侨言只能规矩地碰杯,“干!” 林侨言笑着陪酒,心里骂了这王八蛋几百次。 林侨言的酒量不知道是随了谁,千杯不倒。程闻锦都喝不过她,之前听师娘说师父年轻的时候也是千杯不醉,还说她和师父可能真有父女缘分。 酒过三巡,张总监整个人被秘书和服务人员搀扶着出门。 “喝——言总,言总你你你真是好酒量!” 他整个人快要倒下的架势,低着头朝空中比大拇指,含糊不清地夸赞,林侨言笑着恭维, “张总监也好酒量。” 高婕有些想笑,好在忍住了。 只是因为她太没用了,害得老大反过来替她挡酒。她回去一定要练好酒量! “言总你,女、女中豪杰。我我我佩服,佩服。” “是,您也豪杰。”林侨言敷衍地看着他被扶上车,张总整个人醉如烂泥,仅剩的意识还在酒桌上。 他不肯关车门,絮絮叨叨个没完,“言总咱们,合作!合作愉快,跟你合作很、很愉快!” “是是,合作愉快。张总慢走,有空请您吃饭。” “不吃,不吃饭。咱们喝,喝、喝酒、喝酒” “喝,我陪您喝,您慢走。” 车门终于关上,秘书朝她们弯腰示意。林侨言看着他们的车终于开走,揉了揉笑了一晚上的脸,“这姓张的真不是人。” 高婕自责地道歉,“言总对不起,我给您拖后腿了。” “不怪你,应酬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林侨言拍拍她的背,“没关系。” “您放心,我爸爸常说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的,我回去一定好好练练。” 林侨言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总算真心笑了一回,但是她真的笑累了。 杨帆在楼梯上看到了全程,打开手机给沈榷发语音说,“三哥,这个同舟集团的言总真是厉害啊,把张总监都喝趴了,人家都被抬出去了她一点事儿没有。” 沈榷早就离开了君府,他留在这里也是想看看林侨言他们那边的状况。顺便瞧瞧这言总有没有骗人,是不是真的和亚泰的人在吃饭。 手机在包包里震个不停,林侨言翻出来看了一眼,抬头道,“小婕,下班了,你回家吧。” “是,那言总我先走了。” “嗯。” 高婕走了两步,又连忙折回来,“对了老大,车钥匙。” 她把钥匙还给她,林侨言接过来说,“这里离你家远不远?” “不远,很方便的。” “好,路上小心。” “嗯,老大你也是。” 高婕冲她挥挥手,小步跑着到马路对面去了。 林侨言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没有备注的号码,望着来往车辆不停的道路,划开接听键。 她没说话,等对面传来声音。 第6章 满地狼藉,至死不渝…… “言言啊,我是于阿姨。”电话里的声音亲切热情。 林侨言有些想笑,没什么精力应付,“嗯,阿姨您好。” “言言,你最近忙不忙?有空回家吗,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林侨言不想费时间和她周旋,冷淡道,“最近挺忙的,吃饭可能没时间。您有事可以直说。” 对面殷切地笑了两声,“言言,是这样,你弟弟不是毕业了吗,正创业呢,他” 林侨言打断她,“赔了?” “不是不是,哪有的事。他才刚开始呢,他” “那是缺启动资金?”林侨言帮她把铺垫的话省了,直接问。 于秀茹陪笑道,“你看,我就说咱们家就言言最聪明,什么事还没说就知道了。” “于阿姨,这事儿您不应该找我,我又不是搞投资的。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找投资公司。” “不是的言言,你弟弟刚毕业,你多帮帮他。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看你在同舟集团上班,你有出息。林景到底是你弟弟,你们你、林建业你干什么!” 对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截断。过了一会儿,再传过来的是平淡到有些陌生的声音,“是我。” “嗯。”林侨言有时觉得,她的性子还是太像他了。骨子里的,想改都改不了。 “刚才于阿姨说的话你不用在意,她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最好是。” 对面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挂了。” 夜深人静,市中心依旧是灯辉璀璨。 人潮,车流,高楼,路边摊。 好像即便世界再暗,人间依旧充满烟火气。从来不会陷入沉睡。 林侨言给程闻锦回了个电话。 他很快接听,“喂,侨,结束了?” “嗯。”她漫无目的地蹲在马路边,“程闻锦。” “嗯?” “刚才,陈宗敬去见的是沈榷。” “靠。”程闻锦意外了一瞬,又觉得好像在意料之中,“你和唐总说了没。” “没有。” “也好,咱们以后也要谨慎些,别被人抓住把柄。” “嗯。”她看着马路发呆,程闻锦问,“你在哪里?” “君府。” “那你在原地待着,我来接你。”他顿了顿问,“待会儿有朋友组的局,要不要一起去?” 她不喜欢这些场合,程闻锦也知道。林侨言想了想,没什么所谓道,“去。” 他似乎离的不远,很快就到了。 她消消乐都没玩过一把。 程闻锦车停在路边,倾身过去推开副驾驶的门,林侨言坐上来,系好安全带。 他看看她,问,“今晚喝了多少?” “也没多少。” “你那是没醉。”程闻锦看着马路来往车辆调转方向,唠叨她,“能喝也少喝点,听见没。” “嗯。” 林侨言玩了一会儿手机,想起来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银座。” “哦。”她转了圈手机,“有我认识的人吗?” 程闻锦说,“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林侨言替他拿起来看了看,号码备注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女朋友电话。” 程闻锦偏头看了一眼,“谁说是我女朋友。” “不是?” “暂时是。” 林侨言瞧着他,“你又想和人家分手了?” 他笑了声,“你帮我接一下。” “又想让我当坏人?”林侨言把手机丢给他, “我才不,你自己接。” 电话太久没接,对面挂断。程闻锦又递回来,“乖,帮师兄最后一次。” “不帮。” “我收藏的酒你去我家随便挑。” 林侨言看向他,把手机拿过来,妥协。 “人家挂了。” “还会再打的。”程闻锦说完,电话就再次打过来了。 林侨言等了两秒,叹了口气接起来。 “喂,哪位。” “你是谁?”电话里传来女孩子充满敌意的声音,林侨言发现程闻锦的女朋友声音都挺清甜的。 她开着免提,反问道,“那你是谁?” “我是程闻锦的女朋友。” 林侨言随口道,“这么巧,我也是。” “你!你胡说!” 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可置信中又带点委屈。林侨言心软地看向程闻锦,他看过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啊,他没和你说过?” “你把电话给他,我要和他说。” 林侨言举着电话看着程闻锦,“他在洗澡。” 程闻锦:“” “你!”对面沉默片刻,像是在平复心情, “我不和你说话,我要和程闻锦说。” “他应该已经和你说过分手的话了吧。” “他” “那就不要再纠缠了,他也不值得。” 林侨言狠狠心把电话挂断,丢还给他。 手机没有再响。 “连架都不会吵呢。” 林侨言睨他一眼,她以前帮他断过的桃花个个都是张扬蛮横的。 “程闻锦,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也忍心骗人家感情?”她叹息道,“雷劈你的时候你可离我远点。” 他笑了声,“就是因为可爱,我才不耽误她。我可从来没对她怎么样。” “感觉挺喜欢你的。”林侨言负罪地感慨, “这会儿不会已经在哭了吧。” 程闻锦欲言又止,“可能。” 林侨言摇头叹气,“造孽哦。” 程闻锦也叹气,“造孽啊。” – 窗外倒退的路景渐渐停止,街上还有许多人。到地方之后,程闻锦停好车,带着她往楼上去。这边是银座A区。 这地方林侨言没怎么来过。 这里每层楼都是单独的空间。 林侨言不意外地发现,她的确都不认识。但来都来了,干脆就坐在一边安静待着好了。 她偶尔礼貌回复别人的搭话,其余时间都自己在喝酒。 坐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三哥,你来晚了。” 林侨言转了圈玻璃杯,回头就见到那个一眼就能吸引她全部注意的男人。 他衬衫衣领解了两颗扣子,领带随意地勾在手上。 沈榷不是一个人,和他同行的人林侨言不认识。只听到别人喊他秦知遇。 程闻锦不知何时绕到她身边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在她身边坐下,“侨。” “嗯。” 他看着她,轻压着声音说,“你看人家的眼神能不能收敛一点。” 林侨言眨了下眼睛,看了他一眼,默默喝了口酒。 她的眼神 很露骨吗? 她垂眸反思,程闻锦已经起身和沈榷握手了。 “沈总,久仰。” 他不动声色地将林侨言拽起来,她看了眼程闻锦,还没开口就听到秦知遇说,“那看来这位就是同舟集团名声在外的美女总裁了。” 秦知遇她不认得,但姓秦,大概就是无人不知的华复企业。他恐怕就是那位接手家族企业不久的继承人吧。 这得认识,她和他握了握手。 “是,同舟集团林侨言。” “言总好,我是秦知遇。”他眉眼偏柔,但又有着特别的坚韧,若是生意场上,给人的感觉应是绵里藏针,棉花撞拳头的类型。 怪不得和沈榷是好朋友。 “沈榷。”他第二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林侨言抬眼看他,抿唇笑道,“林侨言。” 程闻锦举着杯子喝了口酒,目光饶有深意地在两个人之间绕了一圈。 他们貌似今晚在君府才见过面,这会儿倒像是不认得。 “三哥,快过来。”一个女孩子跑过来,挽着他的手将他带过去,“你来的这么晚,罚你喝酒。” “不喝行不行。” “不行。” “我帮你赢牌。” “那好!” 他坐在那里,随便说什么都能将边上的女孩子惹的花枝乱颤。 林侨言看的有趣,看他们打牌也有趣。 她一个人喝着,又喝了许多酒。直到程闻锦将剩下的半瓶朗姆酒拿走,不让她再喝的时候,她才停。 林侨言刚才随手拿了本桌上的杂志翻着看,这会儿才发现沈榷不在位置上了。 他走了? 大概是走了。 她将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干净,和程闻锦说出去转转。她打算下楼透透气,林侨言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这里和楼下的楼层之间还有一道走廊,线性灯烘托出的朦胧氛围。玄关处有两个半人高的花瓶,养着尤加利叶。 尽处是推开的全景窗。沈榷站在那里,搭在窗台上的手上是燃着的香烟,他拿烟是掸烟灰的姿势。好像单纯是看它燃烧的。 林侨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他身边了。 沈榷看见她并不意外,“下来醒酒?“ 他刚才看见她喝了很多酒。 她喝酒是纯粹消遣,一杯接一杯,慢慢地,打发时间。但不难看出她心情不是很好。 杨帆说的不假,她酒量确实很好,好到在把客户喝趴之后还能独自买醉,将自己灌醉都不容易。 林侨言轻轻嗯了声,她看见他把还剩半截的香烟断灭。更觉得他抽烟是单纯喜欢看香烟燃烧。 “沈榷。” 她叫他的名字,莫名觉得自己的心像盛着烈酒的玻璃杯应声碎裂,放肆的酒香绝望炙热着醉人心智,撕裂着亲吻碎片锋芒。满地狼藉,至死不渝。 “嗯。”他的声音。 林侨言想到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就让她想到酒会上低沉缓调的大提琴。 她走近一步,微微仰头看着他,她像是醉了,眨眼都慢了一拍似的,沈榷敛着眼帘看她。 她目光往下落。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未料下一刻她已经踮脚凑上来亲到他喉咙。 他的喉结弧度很漂亮。 柔软的唇瓣温香地亲过来,意欲在酒精里最易发酵。她看到他喉结轻微动了一下。 她再靠近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 “对不起。”林侨言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她双目醺醺醉意,朦胧着像是笼了一层透明的月色。 她忽然道歉,后知后觉地后退了一步,“我忘记你有女朋友了。” 他女朋友叫宋宋什么来着。 好险,差点当了坏女人。 沈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言总,我要是还有女朋友,刚才被你非礼的那一下,就已经是人渣了。” “嗯?”她喝醉了,脑子转的有点慢,不是很及时地能理解他的话。她想了一会儿,才有些庆幸地问,“你分手了?” 沈榷笑了笑,解释道,“是人家不要我了。” 啊,真好。 第7章 金合欢之路。 林侨言心里蔓延着淡淡的,不合时宜的某种旷野心绪。她重新靠近,若即若离地距离。 “那你能低下来一点吗。” 沈榷能闻到她呼吸间的酒香。 他配合地低头,她径直地亲上他的唇,眼睫扫过他鼻梁,单纯地贴了一会儿。 清冽冷萃的朗姆酒和醇烈辛涩的威士忌碰撞混沌,足以郁醉禁欲的神父,将圣经深藏,扯开十字架的枷锁。 这夜半秋色不倚月,寂寥落俗地萧索,伴随着孤高浪漫占据整颗心脏。 沈榷抿着唇,目光压着浸染玫瑰的皎洁,看不真切。即便是清醒时,堕落进这样的眼神里也幻想沉醉。 “得寸进尺。” 他训她。 可是等到她毫不犹豫地亲吻而来,裹着意乱情迷的香时,就已经分不清是酒精还是深夜,如此心甘情愿地让人肆欲。 沈榷搂过她的腰,压着她的唇加深这个单纯的吻。理智被摧毁的最后一刻她想,她好像真的喝多了。 林侨言抱着他喘不上气的时候只觉得他好会亲,是她学也学不会的那种。 不知道是楼上还是楼下的音乐悠扬缓缓,传过来恍惚很远。 沈榷压退她两步,将她推到了墙上。手顺着她腰侧往上,绕至后背。林侨言只庆幸这里没有人来。 他终于放开她。 沈榷指腹在她喉咙软骨摩挲着,林侨言搂着他,得以呼吸的间隙,看着他问,“去我家好不好?” 她直白单纯的邀请,沈榷失笑地亲着她,恍惚带着戏谑的语气烧红她的耳朵,“好啊。” 他说好。 林侨言什么也不管,只给程闻锦发了条消息,就这么领着他回家去。 “三哥去哪里了?” 有人问了一句,秦知遇说,“他先走了。” 程闻锦挑了挑眉,忽然觉得林侨言的信息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起身给她打电话,打不通。发了消息也半天不回。 程闻锦默然。 她应该,没那么放肆吧? – 沈榷一进门就将她抱起来吻,几乎要夺走她全部的呼吸。她紧紧抱着他,腿也缠着他的腰,生怕掉下去。 她后背抵着墙,偏头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在颈上缱绻着自己每一寸肌肤,她推着他说, “我我去洗个澡。” “洗什么。”沈榷解开她衬衫衣扣,林侨言坚持地推开他,有些腿软地撑着墙逃开。 “要洗的。” 她拢了拢衣服打开灯,“你随便坐,我很快。” 她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好像她很着急似的。林侨言躲去卫生间,才看到自己红润的脸,还有唇。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坦然占有的意欲碎着光。她看沈榷的眼神是这样的吗? 难怪程闻锦让她收敛一些。 林侨言泼了把冷水在脸上,冷静下来。 沈榷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收回目光打量她的住处。 是过于简约的设计,冷单色调。不像是女孩子的家里,唯一彰显她少女心的大概就是懒人沙发上那只比人还大的北极熊。 沈榷将外套丢在一边,闲散地坐到沙发上。他目光不经意落在那只北极熊上,脑袋下压着一本书。 他起身过去,捡起来看了一眼。不是书,是画集。沈榷顺势靠着熊脑袋,叠着长腿坐在这里翻看。 林侨言洗完澡出来,头发半干不干。看的出来吹的很随意。她看到沈榷枕着熊,莫名地违和又养眼。 灯光有些太亮了。 林侨言按了两下开关,只开着隐灯。他在看她的没看完的画集,她过去把沙发旁的一盏熔烛灯打开,好让他看的清楚。 “野兽派画家,你喜欢亨利马蒂斯?” 沈榷问。他声音带着懒散的惬意。 “我喜欢他的金合欢。”她想找个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坐。 “我曾经去过法国南部的蔚蓝海岸。”他合上画集,将她牵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林侨言笑著问,“那你去过金合欢之路吗?” 马蒂斯钟爱的地方。 她穿着深领的睡衣,沈榷抬手将她衣领往上提了一点。这样简单的动作比更亲密的接触还要让她脸热。 林侨言觉得自己应该脸红了,还好灯光不那么亮。 他垂眸道,“去过。” 他用法语念,“la route du mimosa.” 本来就是充满浪漫的语言,用他的嗓子念出来,更是一直沉到她心底去。林侨言搂着他说, “你有没有看见画集里那句话?” 她以前学过法语,但现在在他面前忽然觉得不够瞧的,声音都生疏,“Il y a des fleurs partout pour qui veut bien les voir.” 她问,“翻译成汉语,该怎么说?” 沈榷笑了声道,“我不是文科生,但如果要说,大概是——在想看到花的所有地方,满地皆花。” 她凑近,鼻尖碰到他的,说话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我看过许多种说法,最欢你这一句。” 只有想看花的人,才会随处见花。 灯朦胧地映在她眼底,令她目光看着,竟像是深情款款地散了醺意。 “沈榷,你知道金合欢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仰头亲到她,然后分开,“及时行乐。” 她笑,“我带你回家不是看画的。” 沈榷安静地看着她,林侨言在考虑要不要亲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扬手将画集丢出去,搂着她的腰翻身压倒。 画集在地毯上发出低敛的轻声,随他的吻一起销声匿迹。 最深的夜吞噬一切,也放纵一切,沉沦和渴求清醒着顺理成章。 无非借酒消愁,无非情爱。 一生流浪的途中,必要纵情享受不愿错过的夜色。 星宿罗列在天空,月亮必永恒所在。眼睛看不到盛开和凋谢,我们都只有极短的瞬间。 不要和灵魂相悖。 沈榷在唇齿相依间问过她安全措施的问题,林侨言意乱地迷糊。 她家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最后沈榷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后来很困,很快就直接睡沉。 – 天光破晓时,当太阳慷慨,时间就好像变得珍贵起来,让人不愿浪费。 倘若要睡懒觉,必定需严丝合缝地关好窗帘。否则将粉碎所有梦境。 手机在地毯上叫嚣着,闹钟不休地响个不停。林侨言翻了个身,从沙发上滚下来。她裹着毯子趴在地上茫然四顾,爬过去把吵闹的源头掐断。 眼睛还没睁开,刚要继续昏睡过去,又响了。她挂断,不一会儿又不厌其烦地响。 林侨言来气地接通电话,皱眉顺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干什么。” 她语气不善,倦懒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起床气。高婕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问,“言总今天上午的小组会议还开吗?” “开什么开。”林侨言脑袋还没完全醒过来,说完才接收到小组会议四个字。 “那、那不开了?”高婕谨慎地试探道。 林侨言勉强揉了揉脖子睁开眼睛,想了想说,“开,开。改成下午。” “好的言总。” 高婕利落地挂掉电话舒了一口气,默默地想以后不能早上给言总打电话 林侨言扔掉手机,想爬回去继续睡会儿,转头却看见个大活人。还是个男人。 她吓了一跳,后背撞到桌角将她反射弧还没传达到的喊声给生生压了回去。她心脏跳的很快,后背也疼的厉害。 “你” 她疼还没缓过来,心脏抽抽的。林侨言拧着眉头不可置信地看他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干脆整个人裹着毯子倒在地上装死。 麻了,整个人身心都很痛苦。 沈榷在听到闹铃的时候就醒了。 他淡漠地看着地上一团,抬起长腿轻轻踹了一脚,沙哑的嗓音平静下隐藏着捉弄她的恶劣, “言总,早上好。” “” 那一团东西没说话。 他坐起来,掀开她的遮羞毯。林侨言头发挡在脸上,气若游丝地开口,“我背疼” 沈榷扶她起来,手掌抚在她后背慢慢揉, “昨晚不是你带我回来的?都睡了一晚了,你惊讶什么。” 林侨言语塞,仔细回想的话,依稀都记得发生了什么。她瞅了眼沈榷,捂着刚才抽抽的心脏摸了摸,甜甜笑着地跟他说, “沈总,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她昨晚的确有些醉了,后来意识都有清醒地些不受控制。 他大方地勾唇道,“没关系。” 说话间,她瞥见他敞开的衬衫衣领下,锁骨处的痕迹,红红的。林侨言微微扬眉,这她倒是不记得了。 她伸手摸了摸,不是口红那是咬的? “不记得昨晚对我干什么了?” 沈榷看她三分茫然的眼神,好心提醒,“言总可是对我上下其手,如狼似虎。” 林侨言抬眼看他,哑然笑了笑,手顺着锁骨光明正大地滑到他胸口摸了摸,“不好意思沈总,我昨晚确实喝多了,色令智昏。” 她本来也就不是个经得住声色所动的人。 第8章 玫瑰花和金丝雀。 沈榷垂眼看着她占便宜的手,觉得她委实抬举自己了,他看她清醒的时候也挺昏的。 林侨言挠了挠脖子,发现自己衬衫扣子掉了两颗。 昨晚有这么激情吗。 也不知道扣子找不找得回来。 她看向沈榷,牵了牵自己的衣领示意他道, “沈总,你真的很没有耐心,解两颗扣子很麻烦吗?” 沈榷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他闻言轻笑,在背后拦着她的腰倾身过去,林侨言被迫向后仰,手撑在地毯上退无可退。 他语气几分无辜,“言总,你觉得那种时候是会有耐心的时候吗。” 他说着目光毫不掩饰地顺势往下,因为衣领没了扣子,就这么松散着,他视线多停留了两秒。林侨言以为他在看项链,开口道,“项链是你的。” 沈榷抬眸锁着她,隐有笑意。他凝视时眼底有花前陷落的冷色深情,但因为淡去了些薄凉,因此显得用情至深。轻易会让人错觉埋没理智,为他将爱意暗自混淆。 林侨言认真看进他眼里,愈发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直觉是准确的。 看他此刻似是而非,纵知道他有意,也是忍不住要动心的。 ——“谁说我要看项链。” 他赢了。 林侨言淡然地避开对视,若无其事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腰后移开,平复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有一点加速。她正直道,“沈总自重。” 她说完低头找了找近在眼前的手机,整理了一会儿铺的好好的地毯,突然变得很忙。林侨言起身将毯子随意地扔在他身上,挡住那张勾引人的脸。 “我去帮你拿洗漱用品。” 沈榷将毯子扯下来,笑着低头整理。 她可以堂而皇之的撩拨他,可以不输气势地和他对视,还真以为她什么也不为所动。原来害羞的时候虽然面色不改,耳朵会红。惯会装腔作势的女孩子。 洗漱完毕之后,林侨言站在厨房呆了会儿,在想做什么早餐。她仔细翻了遍冰箱,搜刮出两个鸡蛋,一盒鲜牛奶,还有火腿肠和玉米。 还有吐司,差不多了。 她把火腿肠切成一片一片,放在鸡蛋旁边一起煎。不过刀功拙劣,火腿切的薄厚不一,有些得多在锅里放一会儿。 等她热完了吐司,煎好了鸡蛋和火腿肠,玉米也煮熟了。林侨言盛好放在盘子里,又切了一盘恰好家里有的水果,再倒了两杯牛奶。 沈榷好整以暇地看着桌子上的早餐,卖相倒是不错。 她拿过来找到的居然没过期的番茄酱,坐到他对面,“我不常做饭,家里食物有限,沈总将就。” “有早餐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多谢言总。” 林侨言拿了两片吐司做了个简易的三明治递给他,装模作样漫不经心地含怨带嗔,“嗯,三哥跟我说话还是这么客气,真让人伤心。” 她如此贴心,他却之不恭。 沈榷接受她的批评,接过三明治的时候顺便亲吻了她的手。 林侨言咬了口面包问他,“好吃吗?” “不难吃。” 沈榷周全地回答。 他的破答案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侨言不乐意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边吃一边看着。 沈榷没抬头,但接受到了她带着温度的目光。于是淡淡笑着改口,“很好吃。” 林侨言满意地收回视线,“只是可惜没有西红柿了,要不然还可以更好吃一点。” – 早餐吃的差不多之后,林侨言思绪就开始飘散。她拿小叉子戳了一块切好的草莓吃,恍惚想起昨天沈榷好像说,他分手了。 宋小姐不要他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记错,于是直接开口问,“沈总,我记得昨晚你说你分手了呀?” 沈榷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叫三哥。” 林侨言并不执着称呼,顺着他喊了一声, “三哥。”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那天因她初见效应,沈榷觉得这么叫他的时候,语气娇气些。 他散漫地叠着长腿勾唇笑笑,“嗯。” 林侨言托着下巴望他,略带失落地轻轻叹了叹,“可惜了。” 可惜了宋知意那么一个大美人。 在她眼里,这感觉就像眼看着艺术家养着的金丝雀飞走了。她想,希望宋小姐以后的男朋友不要比沈榷差才好。 她又想到酒会那晚,见到的谢小姐。 林侨言按耐不住好奇地追问,“不过其实我在酒会那晚就想问你,到底谢小姐是你女朋友,还是宋知意?” 她眼里显而易见的兴趣藏也不藏,沈榷抬眉不语,不明意味地幽幽望着她。 她并不是这么爱打听的性子,但林侨言对他有着特别的好奇心。她见他不说话,拿小叉子戳了块猕猴桃伸手举着递过去,“求你了,跟我说说。” 她指甲粉粉的,十指纤纤。沈榷敛眸牵过她手腕,林侨言顺从地起身被他带过去。 他将人搂到腿上坐着,带着她的手把水果递到她自己嘴边。林侨言咬过吃下去,沈榷环着她的腰问,“言总是对我好奇,还是对事情本身好奇。” “当然是对你。”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想也不用想,自认真诚。 沈榷不意外地带了些笑意,看着她近在眼前的侧颈,抬手将锁骨处的头发尽数撩至肩后,他答非所问,“你这么聪明,可以猜猜。” 猜是没问题,不过现在这个姿势,她可能没有平常那么聪明。 林侨言搭着他的肩,咬着小叉子胡乱猜测道,“谢小姐是时霆集团的千金,所以我猜是不是沈谢两家有不成约的联姻?” 大概尚未订婚。 直觉。 “那为什么不是沈宋两家有联姻?” 他靠的太近,说话时气息温热地在她颈间,林侨言悄然往后躲了躲。微微偏头看到他,思索着斟酌措词。 沈榷看着她素色红润的唇,听到她轻声细语,意味深长,“——因为一支是逢场采撷的玫瑰花,一只是娇养的金丝雀。” 沈榷第一次听到如此契合的形容。 他眼尾轻携情意,收紧手臂抬眸望进她眼底,嗓音低沉着似笑非笑地问,“那你是什么?” 林侨言倒是没想到他这么问,她双手搭在他肩上,当真认真想了会儿。不过,这个似乎问题不大容易。 末了她轻笑了声,“等到想到告诉你。” 她说完离开他怀里。 沈榷在她这里待了一夜,没有换洗衣物,还得回家一趟再去公司。 杨帆已经将车开在外面等着,沈榷拎着外套站在门口,林侨言向他道别,“慢走。” 他笑,“怎么不说再见。” 她耍性子道,“三哥可以再见,沈总还是不要了。” 这话他便算是恭维,她知道她对他的胜负欲很热烈。 沈榷单手撑着门,俯身过去,向她征求, “离别吻。” 她抬头,他亲下来。 温柔纯粹、单纯又不带意欲的亲吻。她以为相吻即分,可她向后仰,他也笑著跟过来。 “不送。” 沈榷离开一寸对她道。 他说完转身离开,林侨言叹了叹气,低头轻轻拍了拍动荡的心口,关上门。 原本早上的会议改在下午,本该是秋困泛泛的时间,但高婕整个会议下来,都比平常更精神。 唐容正手下的江左团队老臣不少,都手握不少的客户人脉,处理起来很复杂。 高婕之前只知道分部公司的人对同舟都不一心,但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 会议时间比预计要长,高婕聚精会神,认真地听着两方争辩。 林侨言坐在那儿把拆开的中性笔重新装回去,在文件的空白页画了只乌龟。 “以这个价格卖出去,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毫无疑问会大打折扣。老崔,你将公司利益放在哪里,你这是以同舟的信誉在换自己的业绩。” “小赵,你这话什么意思。和格远的这笔单子难道提升的只有个人业绩吗,你这是目光短浅。” “同舟最注重品质,照你的谈法,长远的目光就是同舟声誉被你们一再败坏!” “你!我跟你们年轻人争论这些简直就是夏虫语冰!” 老崔像是傲然于对方的无知,气得不轻。 小赵年轻气盛,也摔文件站起来。 会议桌两边无形地为阵对峙,老崔将最后的裁议意见交给领导,“言总,您说,我在同舟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做过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 林侨言抬眼,撑着下巴转笔沉吟道, “嗯,您在同舟这么久,做事情自然是有考量的。” 她起身合上文件夹,收好笔,“就交给老崔办吧,散会。” 高婕悄悄察言观色,整理好资料赶紧跟上。 任谁听言总话里的意思,都是袒护老崔。可是她觉得小杨才是对的,那帮老家伙明显的吃里扒外虽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相信老大做的任何决定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林侨言回到办公室,看到程闻锦正坐在她位置上玩她拼好的乐高小太空人。 “侨,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老喜欢玩这种弱智玩具。” “给我放下,你才弱智,那叫益智玩具。” “怎么跟师兄说话呢。”程闻锦研究着,抽空抬头问,“会开的怎么样,吵的厉害吗。” 林侨言轻哼了声,走过去把文件扔到一边,就着高度半坐到到办公桌上,把他手里的小太空人抢回来,“不可开交。” 他笑笑,“那帮老家伙,还仗着唐容正呢,估计每天都想着把你推下去。” 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玩具□□,指着他说,“小爷来了就没打算走。” 程闻锦笑着夺过来,“你能不能少玩点这些幼稚的玩具。” 他看着她道,“不过我跟你说个事,听说唐总的儿子要回国了。那可是真小爷,分部公司又要开始躁动了。” 之前一直听说小少爷为了和师父对着干才出国的,回来了也好。 林侨言没什么所谓,“躁动也没用,同舟以后本来就是人家少爷的。” “可是我还听说,小少爷好像不想接手公司。你说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什么毛病,个个都不乐意继承产业。” 本来分公司个个都心心念念着想要抢班夺巢,将同舟四分五裂。这么一来,他们岂不更来劲。 手机在桌上震响,林侨言拿过来睨他一眼, “你一天到晚哪儿来这么多小道消息,闲的你。” 程闻锦看她去打电话,重新拿起太空人。 他试着拆了一下,不小心拆的太多,没想到散落开,拼不回去了。 林侨言接完电话就有些着急地准备走人,她拿过包包和车钥匙,离开办公室前警告他,“拼不回去你就死定了。” “哎不是,你去”哪里 他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办公室的门关了回去,程闻锦认命地叹了声气,开始认真拼乐高。 第9章 去我家吗。 街道药店门外,陆尧站在台阶上对着玻璃门仔细看了看自己额头上的伤,处理的及时,现在看上去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本来想瞒着姐姐,但是她消息未免太灵,知道的特别及时,他刚买完药就接到电话让他在原地等着。 陆尧看到玻璃里林侨言走过来的身影,转身走下台阶,“姐。”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的伤,见到他便开口问,“你爸砸的?” 陆尧没什么反应,回答说,“没事,不疼。” 林侨言转身就走,陆尧知道她要去哪里,两步上前拉住她挡住去路,认真说,“姐,真没事。” 他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站在她跟前个子已经是比她高了。林侨言只觉得胸口沉郁着透不过气,心肺比生气更让人压着疼。 陆尧不想让林侨言去找他们,他们也根本不配让姐姐去争什么。 林侨言看着他,不容拒绝地告诉他,“陆尧,你搬出来。我在湖苑的住处离你学校近,你搬去那里。” 她之前就和他说过,让他搬去那边的空房子,但他拒绝了。陆尧知道姐姐对他好,所以更不愿意给她添麻烦。 林侨言和他说,“你不会给我添麻烦,我也不怕你惹麻烦,我愿意管你。陆尧,你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做无谓的牺牲和浪费。为脱离那个家庭,我的一切资源你都可以利用,反正你以后会回报我,对不对?” 她看陆尧,许多时候都像看到自己。他成绩很好,但陆兴华不想花钱给他读书。因为他现在有自己的儿女,不想在他身上有任何投资。甚至巴不得陆尧赶紧出去打工,以至索取。 陆尧的母亲是她姑姑。 在陆尧还没升初中的时候,他父母离婚,后来各自组建了家庭,生了孩子。听说是他妈妈出轨,陆兴华还带陆尧做过亲子鉴定。 家庭的悲哀,总是各有各的不幸。 一个家庭散的很容易,毁掉一个孩子也很容易。 她曾经见过陆尧看他爸爸的眼神,死寂冷漠,深刻到平淡的绝望。他说,你不如打死我。 血缘关系对有些人来说就像是刻在骨血里的诅咒,除了带来不可断绝的痛苦之外,毫无用处。 陆尧这次没有拒绝。 他问,“姐,是苏叔叔给你打电话的吗。” 苏叔叔今天在他家吃饭,也不小心让他目睹了一场不小的闹剧。 “嗯。” 林侨言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你这处理的太粗糙了,留疤怎么办,不好看了。” “男人留条疤怎么了,性感。” 陆尧不在意地插兜,林侨言拍了下他脑袋, “你什么你就男人,十八岁都不到的小屁孩。” “你怎么还瞧不起人了。”陆尧不乐意地皱眉,“我不帅吗。” 林侨言懒得搭理他,“吃晚饭没有,带你去吃饭。” “不吃,你说我帅不帅。” 他不知怎么越长大就变得越痞气,看着像是个很会打架的差生,哪里看得出来是次次考年级第一的好学生。 林侨言忽略他后半句,转身去路边开车, “那我带你去湖苑看看住的地方,看看缺什么给你买回来。” 陆尧不依不饶地跟上,在她身边唠叨个不停,“姓林的,你什么态度。我问你呢,你说啊,我不帅吗难道” – 林侨言带着陆尧去了超市,买了些各种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还有水果。总之能买的都买了,暂时想不到还缺什么。 之后顺便带他吃了晚饭,重新带他去医院处理了伤口。 等到她离开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本来打算直接回家,但想了想还是开车去了银座。 许晚清旅游回来之后一直找她,但她都没时间。放了她好几次鸽子,这次再不去,恐怕要受到她绝交的威胁。 许晚清给她发过来的位置也是A区,上回程闻锦带她来过,所以不难找。 许晚清在楼下接她,她跑过来抱住她,撞的两个人都险些摔倒。 “我想死你了侨侨。”许晚清亲了口她的脸,“侨侨侨侨——” “走开走开。”林侨言嫌弃地推开她,许晚清不依地挽着她的手,抱怨个不停,“你好冷漠,我回来也没有去接我,一直约你也约不到。见面你还我脸色看” “我错了。”林侨言伸手揽过她的肩,敷衍地说,“我也想你。” “我才不信。你等着吧,你迟早都要失去我的。”许晚清带着她上楼,悄悄告诉她,“我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野男人身上了。” 林侨言抬了抬眉,“你不是刚回来吗,就有野男人了?” “你懂什么,crush无处不在。” “还是上回你说过的那个医生?” 许晚清亮着眼睛点头,“是他是他!” 她笑着贴在她耳边小声道,“那祝你成功。” 许晚清捂着脸笑,牵着她赶紧走。 “你放心侨侨,今天在的都是好朋友,没有别人。你不会不自在的。” 到了楼上,林侨言想说什么,被手机打断。高婕打电话过来,她刚想接,许晚清就一把夺了过去。 “你答应今天晚上陪我玩的。” 林侨言笑道,“我就接个电话,不走。” “要是公司有事你肯定立马就走。”许晚清不把手机还给她。 “我真的就接个电话,两分钟。”林侨言伸手到她身后去,将手机从她手上拿过来,保证道, “绝对不走。” 许晚清哼了声,就站在这里看着她。 身后有人过来喊她,是宋知意,她怀里抱着两瓶酒,“晚清,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过去?言总呢?” “她接电话去了,我在这守着呢。怕她接到公司的电话就跑了。” 宋知意感慨道,“言总好忙啊。” “可不是,要不然怎么坐到这个位置。”许晚清说起林侨言总是隐隐骄傲,她对宋知意说, “你先过去吧,我们很快就来。” “好。” 林侨言接完电话回来,还真是两分钟。 她跟着许晚清过去扫了一圈,还真都是熟人。 秦知遇见到她就笑道,“言总,又见面了。” “你们见过?”许晚清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林侨言说,“见过一次。” “那沈总呢?” 沈榷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 她听到沈榷说,“我和言总见过可不止一次。” “我想也是。”许晚清说着,跑过去站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对林侨言说,“那梁医生你肯定不认识。” 梁医生? 看来这就是许晚清和她提过的那位,去了趟医院就一见钟情的医生。 温润安心的气质,带着不算太疏离的谦逊和文气。 他们的圈子里居然有这么正经的朋友。 梁泽深和他们不一样,他是名正言顺的家族企业继承人,但人家有自己的理想,从一开始就和家里作对,弃商从医。 这么看上去和他们确实格格不入。 秦知遇是告诉他今晚只有几个好朋友一起,他才愿意来的。毕竟也许久未见。 沈榷对他有特别的好感,说不上来。或许是他从一而终对自己理想的坚持,这般无顾后的进前足够让人钦羡。 “梁泽深。”他说话声音都很斯文。 她回握他的手,“林侨言。” 握手术刀的手就是不一样,林侨言多看了两眼。忽然想到,沈榷的手也有着艺术般的漂亮。 “一直都只听说过言总的名字,今天终于见到了。名不虚传。” 林侨言笑了笑,“恭维的话听了不少,梁医生说的最让人不好意思。” 许晚清许多时候都想把她家侨侨的脑子借过来用用,说话总是这么好听。她要是有她这么会说,都不愁和梁医生没话说了。 沈榷坐在沙发上,宋知意在他左侧的单人位置。梁医生给她让了位置,她坐在沈榷右边。 “言总。”宋知意和她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 林侨言看向她,“宋小姐这么漂亮,当然记得。” 她忍不住笑,“言总你太会说话了,简直和三哥一样。” 沈榷? 他那是会对女孩子说好听的话。 “侨侨,我们刚才在打麻将呢。”许晚清整理麻将桌,“我输得好惨。” “言总玩不玩?”秦知遇问她。 林侨言摇头道,“我不会。” 他们玩的很小迷你麻将桌,小巧可爱地摆在桌上。她看了看说,“我只知道碰,杠,吃,胡。但也不知道怎么胡。” 梁医生笑了声,“和我一样。我是被晚清教会的。” 林侨言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晚晚,你怎么不教教我?” “我我”许晚清一瞬结巴,“你总是没时间搭理我,也不出门和我玩,我怎么教你!” “其实不难。”梁医生解围道,“言总这么聪明,看两遍就会了。” “好啊。” 林侨言坐在那儿看他们玩,沈榷在看宋知意的牌。她小声和沈榷咬耳朵,许晚清拍桌警告他们不许作弊。 宋知意撒娇说,“没有作弊嘛。” 她这边可以看见梁医生的牌,他的手拿麻将也格外赏心悦目。 秦知遇吃牌,她也看不懂为什么吃。 再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听牌。 林侨言问,“听牌是什么意思?” “他再摸到最后一张有用的牌就可以胡了。” 沈榷解释道。 秦知遇看向她,“言总帮我拿一张看看。没摸过牌的手有灵气。” 林侨言看了看一边堆好的麻将,不知道从该拿哪张。沈榷牵着她的手过去,“这张。” 她翻过来,“四万。” “胡了。”秦知遇把自己的牌翻下来。 “啊,侨侨!” 许晚清遗憾地抱怨,“我也快能听牌了!” “又输了。”宋知意也可惜,她把麻将打乱, “再来再来。言总下一把要帮我摸牌。” “好啊。” 林侨言看的有趣,他们输赢的筹码是暂拿扑克牌代替。秦知遇手边已经是厚厚的一叠。 他们洗牌的时候她捡了一边的骰子玩,开始的让她掷,她扔了三。 宋知意这把让沈榷帮他打,让林侨言帮她摸牌。最后把刚才输的赢了回来,于是今晚的牌桌上只剩许晚清输的不依不饶。 散的时候已经很晚,大概已经过了十二点。 今晚只有秦知遇和沈榷没有喝酒。 秦知遇说,“我和宋小姐顺路,正好送她。梁医生喝了酒不能开车,也跟我走吧。” 他问许晚清,“你呢晚清,要不要我送你?” “要的要的。”当然要,梁医生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那就麻烦沈总送侨侨回去。”许晚清干脆地把她卖掉。 沈榷说,“好。” 宋知意和他拥抱分别, “那我们就先走了。” “言总,再见。”她娇俏地和她挥手,林侨言也笑着朝她挥挥手,“再见。” 他们走了之后,夜晚的路边就只剩她和沈榷。街道尚不寐,林侨言漫不经意地看向他,知书达礼地道别,“我不用送也可以,沈总慢走。” 她还是喝醉的时候比较可爱。 沈榷没应声,在她经过身侧的时候伸手将人拽了回来。 林侨言被他搂着腰,也没挣扎。她素来不喜欢违背自己,她不愿抗拒他,所以遵从。 “这么晚,放你自己回去我成什么人了?” 沈榷垂眸瞧着她,抬手撩她的头发,指尖绕过两圈,像作茧自缚着搏动的心脏,“言总怎么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林侨言顺其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望着他散漫道,“大晚上的,三哥说这么火热的话,怪让人误会的。人家也没看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传出去我岂不是亏大了。” 他指尖没入她长发,给人要俯身亲吻的错觉。“你想看,随时都可以。” 她换个姿势,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似真似假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还以为你和宋小姐和好了呢。” 她虽然不算了解他,但可以十分相信,他在对待玫瑰花也好,金丝雀也罢,都绝对专情。倘若他不是绝对独身,是不会拦着她的。 沈榷喜欢她清醒着循迹沉沦,喜欢她在原则框架里的放纵自由。喜欢她不抗拒就靠近,想要就索取。 他轻捏了捏她的耳朵,耳垂蓝色的蝴蝶精巧动人,像是心甘情愿为她作饰物的生灵。沈榷把玩她的蝴蝶耳饰时,才发现她戴的是耳夹。没穿耳洞,是怕疼吗。 “吃醋了?”他随口问。 “是啊,醋坛都翻了,心脏都在疼呢。” 轻而易举的勾缠心思,一个比一个会说假话。 沈榷笑了声,乐得受用。 他不同她胡扯,低头落吻在她耳畔,说了一句更火热的话—— “作为补偿,去我家吗。” 第10章 撕裂清冷高尚的皮…… 深蓝色海域沉寂自缄默,在无人之际,海浪淹没滩涂,毁去星光。五十二赫兹穿过光年,长久堙灭。 屈服于纯粹本质的欲望是破釜沉舟的失控。 黑暗给予一切感知以极致的感受,优雅疏离的香随着体温升高燃浸出充满侵略又禁欲的克制。 他锁骨和侧颈尤其浓烈的散发着令她意乱情迷的味道。 从电梯一路过来,她毫不清醒。 扣子被解开,轻而易举地滑下肩膀。他带着温度的吻落在肩带上,触碰肌肤。 “沈榷。”林侨言笑着叫他的名字,搂着他索求拥抱。他在她腰间的手是欲望驱使下更为性感的规矩,沈榷勾下她的肩带,手掌顺着肩颈线条绕至后颈。 他咬着她耳朵应了一声,就这么让她安静抱着。 林侨言没什么力气地趴在他肩上,潮亮的眸子在黑暗里认真分辨,亲了亲他说,“你家好大。” “嗯。”他将人抱起来抵在墙上,微仰着头亲吻她下巴,染着喑哑的嗓音告诉她,“我家的床更大。” 撕裂清冷高尚的皮囊,是热枕烈酒般的滚烫灵魂。想逃,更想不顾一切地付之一炬。 论调情雅痞,她和他比起来,总归还是逊色一些。林侨言耳朵有些发热,紧紧抱着他往他怀里躲。 “沈榷。”她贪得无厌地,温软唇瓣贴着他有力跳动的颈动脉,小声感叹,“你好香。” 他笑了声,自胸腔轻震至喉咙的尾音缠着心尖,灌醉耳朵。 她喜欢的紧。 林侨言去亲他滑动的喉结,贝齿细细地咬了咬薄层的皮肉。不计后果地换来了他挣脱禁锢的放纵。 深吻是毫无保留的热切悱恻,太过肆意的攫取令她薄失空气,心肺发疼。除此之外,她依旧能清晰地感受他掌心灼人的温度,在心口处融化。 等到清醒意志再回笼,人已经被压在沙发里。 沈榷单膝跪在她腰侧,俯身下来,单手解她衣服扣子。亲吻也顺着颈线往下。 他手自腰线肌肤绕至后背,林侨言被他托起来一些,衬衫褪了大半。 他咬着锁骨的链子亲下来,似不解链锁的信徒在七情六欲摧毁下虔诚恪守戒律,寸寸蚀骨般的心悸。月色透过窗,皎洁洒满一地。 沈榷借这静谧暧昧的夜月,得见她身前最后限制他的枷锁。灼热的呼吸停在她心口,她得以喘息。 纯银袖扣渡着一层圣洁的月光,一霎晃眼。 恍惚穿过光年。倘如雪山起伏峰峋,在违背圣经佛神的背影处,则是天光破下。 她如此魅惑人心,如此纯洁无瑕。 此刻,他眸中凝散郁存的深暗,清薄月色照进眼底。沈榷搂着腰将人抱起来坐在身上,面对自己。 林侨言轻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今夜月色过于仓促的透明。 她以为他要以这样不算正经的姿势继续,不由生了些斯文扫地的羞愧,退却地抵着他的额头,小声恳求,“能不能换个姿势” 好歹回房间盖条被子。 这样面对他,实在太过孟浪。 林侨言听到他笑了,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身前。沈榷尽量克制着对她做什么,他此刻光是低哑的嗓音就如粗粝指腹抚过身体,足够令她指尖都酥软发麻。 他这个姿势本来没什么企图,但被她一说,好像的确放诞。沈榷手臂收紧,他怀中如枷锁般禁锢之地,迫她微微仰头。 他唇若有若无地吻在她脆弱修长的喉颈,笑着问,“换哪个姿势?” 林侨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发烫,连呼吸都不安,也没了和他势均力敌的气焰。 她怎么会知道换什么姿势 沈榷松开一些,忽而温和地收敛了撕碎的征伐。搂着她的腰靠近,另一只手抚在她后颈压向自己。 他眼底是沉浸深意,取代了平日里人前寡淡的绅士疏离。林侨言不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停下来,又为什么这样认真地看着她,细细打量,慢慢审度。 “沈榷” 她还没从沉沦里清醒,不太受得住这样的眼神,只好抬手遮住他的眼睛,缓慢平复呼吸,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看我干什么。”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总像是咬着他心尖似的。 林侨言挡住他的眼睛心跳就安分许多,果然这男人禁欲伪装之下薄凉情深的眼神,甚至比一切直观的予取予求和轻肆的语言来的更强烈。 目光所及之处,每一寸都恍有实质掠过身体。好似不必他亲自动手,就能勾下她的肩带。 她看着他轻启的唇,听到他的声音,“侨侨。” 带笑的亲昵,被他眼睫扫过的掌心变得挠人。他忽然这么叫她,有些怪怪的,肉麻。林侨言放下手,搭在他肩上,镇定地望着他,“嗯?” 沈榷垂眸,目光锁在她胸前的袖扣上,她看不见他的神色。 “你不是要把项链还给我吗,我告诉你不喜欢可以扔掉,为什么还戴着。” 他意味深长地问,“这么宝贝?” 她浑身的温度都炽热翻腾,林侨言甚至觉得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轻掐了掐她的腰,林侨言躲着松开他。沈榷托着她一侧腿弯换了个姿势,将人侧抱着。 沈榷坦然欣赏她衣着凌乱的样子,抬手指腹抚过袖扣,他指尖若有若无地碰到她身体,林侨言呼吸都不敢太深,胸口小心翼翼地起伏。 他的手顺着链条,指腹从喉颈摩挲着往上,抚上侧颈。他全身的温度好像都比她高,林侨言偏头也躲不开,手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服,喉咙发涩。 林侨言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想穿上点,但是被他阻拦了,甚至更往下脱了一点。 好在没开灯,只有朦胧的月光,看不到她一直持续发热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样子比直接做点什么还让她脸红心跳。 她牵了牵他的手,临时岔开了话题,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喜欢你摸我脖子。” 他轻笑了笑,满足她。她的脖子和他的手比起来显得更纤弱,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捏着脖颈,很舒服,也莫名地让人心安。 怪不得猫咪特别喜欢。 这样比脱她衣服好多了 “问你呢。” 沈榷呼吸靠近了一些,在她耳后若即若离。 林侨言哑然措辞,靠着他肩膀说, “我不喜欢抛弃值钱的东西。” 沈榷低笑了声,“这条项链不值钱。” “值钱的。”林侨言轻声反驳。 承载着她从南城到江城,再从江城回到南城一路的血汗泪,怎么会不值钱。 沈榷不知道自己心底翻涌的是什么情绪,心脏胸腔的暴风骤雨,虚无缥缈又徒增矫情。却有实感,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沈榷,你当初为什么送我项链。” 沈榷收紧力道,低头亲了亲她不足盈盈的肩,细腻温软,暗香绕缠着思绪。他似低沉轻笑,声音似近似远,“你知道什么地方的玫瑰最好看?” 林侨言缩了缩肩膀,她低头解沈榷的扣子玩,“什么?” 她解完他的扣子,又重新一颗一颗系回去。 沈榷温热的呼吸从锁骨下来,停在心口。她忍不住搂紧他,听到他低哑的声音,音符一般地从耳朵淌进她心里,“荒芜角落的魄落玫瑰。” 才最好看。 他认真地敛藏眉目,眼底只有花枝一样的少女娇身。细腻的肌肤像渡了一层洁白的月光,耐心地时不时落下轻如羽翼的亲吻。唇齿咬着,说话给她听,“被折在角落丢弃的玫瑰总归只能令它安静躺着,不管是脏污残败、遭摧毁还是颠沛,都不能被捡起来装饰在花瓶里。” 她抓紧他肩上的衣服,微深地呼吸,他的声音像穿过盖着浓雾的深山传来。 “否则即要立刻枯死。” 沉浸深海的意欲席卷淹没,摧毁整个世界。深渊凌空,拥抱骤雨。 他看得到荒芜的玫瑰,也看得到墙角的丛花。倘在沦落中落落大方,灵魂便沉醉凄美的光辉。该怪月色多情。 呼吸混乱间,他毫无留恋地放开她。 她眼底潮润山雾,看他时尽是痴迷不欲。沈榷淡然欣赏,将她的手锁到身后去。 林侨言软弱无力地挣了挣,想抱他。 他离她若近若远,她很不满意。沈榷不让她搂着他,也不将她抱在怀里。虚空感令占有和贪恋肆野生长。 “沈榷。” “嗯?” 他故意的。 林侨言咬了咬唇,说不出什么羞耻的话。只能再喊一遍他的名字,比刚才小声,“沈榷” “嗯。” 他静静等着。 本以为她在这种事上也会很有骨气,但下一刻林侨言就轻声开口,什么出息也没有。 “我想抱你。” 眼前太暗,她听到他笑了。 沈榷松开她,林侨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蹭。 身体和他贴在一起,才有驱散虚空的实感。 他手掌在她后背轻压,令她再靠近一点。 沈榷就这么抱着她,没有再做什么。 原本旖旎升温的气氛此刻已渐消散,她靠在他怀里良久才恍然回神。 他们刚才不是在做那样的事情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侨言思绪钝钝的,还没来得及想下去,他微重的呼吸已经在她耳边重新清晰。 心跳不自觉地又跳的有些用力。 他的呼吸从颈线到蝴蝶骨,再到心口。令她紧张地放轻呼吸。 沈榷咬到那枚袖扣。 这个距离同她骨下肌肤太过亲密,唇舌和炙热的呼吸,燃烧她血液滚烫。 第11章 春夏交替。 时间转眼就过去两个月,春夏交替。 陆尧搬出来之后,陆兴华打电话来过。当然,是吵架的。 他说,让陆尧有种以后都别回去。 林侨言不以为然,求之不得。她也没想过让他回去。 而林建业那一次不愉快的通话同样随着过去,林侨言至今没有再接到过。 她生活轨迹回到新阶段,接管江左有太多麻烦的事情需要解决。她加班没有时间限制,因此高婕也经常在公司熬夜。但业绩同样漂亮地让人时常忘记疲惫。 “和亚泰集团的几笔单子都已经全部发货,没有任何问题。格远那边之后增加的要求都已经修改完毕,这是新的文件。”高婕一边汇报,将文件展开推到对面,继续道, “还有,咱们和东鑫的合作告断了。” 林侨言翻文件的手停住,抬眼皱了皱眉, “为什么?” 高婕:“这个项目之前是在冯总手里的,现在” 她顿了顿道,“对方选择了尘寰。” 之前听人说老冯离开了同舟之后就进了S.H,传的沸沸扬扬,现在看来可能是真的。 林侨言没什么感情地笑了声,合上文件转了圈椅子,尘寰。 她指腹划过项链,袖扣上的刻字。 想到沈榷。 那天晚上在她以为他要继续的时候,却没了后文。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他了。 她翻过他的资料,有些摸到了他生意场的办事风格,不得不佩服,他是天生的领导者。 也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林侨言放下文件,对高婕说,“继续。” “是,第三分公司近两个月” 这期间,有电话打进来。林侨言随手接起来,“停一下。” 高婕噤声。 “喂。” – 白炽灯明亮到有些透明。 赶到医院的时候,林景和于秀茹已经在那里。电话是于秀茹打给她的。 林建业是骑电瓶车在路口被车撞倒的。林侨言不知道他好好的骑电瓶车瞎转做什么。 林景在科室门外靠墙站着,没看她。于秀茹倒是热情,“言言,你来了。” 林侨言点了点头,恰好医生走出来。 她还没问什么,就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 “言总。” 梁泽深穿着白大褂,斯文清隽,整个人的气质甚至比他穿西装更出众。有些东西可能真是天生的。不怪许晚清一见钟情,深陷其中。 倘若看病的时候医药费里多收两毛梁医生的美貌价,她也是不介意的。 “梁医生,好巧。”有些意外。 “你”他看了看于秀茹,不等她问便开口道,“你父亲的伤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有些严重,没有伤到骨头。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不必担心。” 林侨言笑了笑,“谢谢。” 梁泽深朝她微微颔首,走廊有个小护士过来叫他,“梁医生。” 他看向她,林侨言连忙对他说,“你忙。” 梁泽深走之前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她妥帖收好,“好,谢谢。” 他朝于秀茹点头示意,抬步离开。 气氛一瞬如医院一尘不染的白墙般静下来,梁医生不在,和他们单独相处没想到这么奇怪。 林侨言看了眼左小腿被绷带完整包扎的林建业,依稀能看见他挽着的裤腿染着血迹。 她没说话。 于秀茹最先开口,“言言真不愧是领导,到处都有认识人的人。你看你爸爸骑车都不小心,让他开车他非不听。” “电瓶车方便。我没事。”林建业淡声说了一句,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于秀茹连忙接话,“我打电话让言言来的,爸爸出事了,女儿当然有权利知道。” 这个时候不截断这段对话,接下去林建业就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了。 林侨言顺着他们刚才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晚上车本来就多,有什么事需要到处骑车去。” 于秀茹道:“你爸爸想让林景好好找个公司上班,托关系找人,想给他安排” “我不需要。” 男生冷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林景走过来,背着光,林侨言才恍然发现他已经长这么高了,好像和陆尧差不多。 样子似乎没变多少,眉眼情绪很淡。不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也记不清了。她和他们相处的日子是能掰着指头算过来的时间。 林景:“说了,我的事情你们别管。” 于秀茹当场就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 “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你爸为了给你安排工作都被车撞了。你要是像你姐姐一样有出息,我们用得着操心吗!” 林景听完没生气,嗤笑了声,“有出息也不是你女儿。” “你!” “你走吧。” 林侨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林景看着她,只说了这一句。 有时候真不难看出,他是林建业的儿子。 她轻笑了笑,“医药费我付过了。” 林侨言说完还没转身,于秀茹就推了把林景,连忙过来拦着她,“言言,你别听你弟弟胡说八道。他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言言,你是领导,认识那么多人。随便就能帮你弟弟安排——” “妈。”林景拧眉拉开她,林建业的声音同时传过来,“秀茹,你要是想气死我,大可一直找她。” 除了于秀茹,看来他们都还没有忘记底线。 林侨言勾了勾唇,“阿姨,不是我不想帮,您也看见了,您丈夫和儿子根本不想和我有任何关系。” “言言,你别” “林侨言,你不用委屈自己管林家的事,我知道你不想管,我也不想借你一点好处。”林景打断于秀茹的话,不想再听到她任何谄媚奉承的话。这种感觉只会让他难受的想死。 林侨言看着他,手上的名片折出了褶痕。 有时候情绪越是翻江倒海,就越是平静。 她目光比他更淡,声音像脆玉撞在白色墙壁上,冷空地掷地有声,“是,我不想管。所以以后能不能什么事情都别找我,知不知道来一趟耽误我多少事。” 这世上有血浓于水一词,但有时候亲情血脉的缘分可以比水都浅。可又浅的太浓烈,伤筋动骨地相互拉扯撕裂,偏偏怎么也断不干净。 “让她走,林家的事和她没关系,你以后都不许再找她。” “林建业!” “我就算是死,你也不许再找她。” 这是林侨言在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玻璃门前,听到最后的话。 医院外的路边,白天摆满了水果摊。 晚上收摊之后变得空空荡荡。 路灯已经亮起来,打着一束束光。 林侨言在车里坐着,看窗外车来车往,人走人散。她很长一段时间试图去感受,这种无形的力量压抑着胸腔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像溺水,还是像被石头压着,或者是被一只巨手捏住五脏六腑。总之,喘不上气,郁沉地让人绝望。 她分明已经足够冷血。 林侨言自嘲地笑了笑,闭着眼睛趴一会儿。 可能是工作太久,很累。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接起来。 “言总,今晚有宋副总约见您的行程,要不要改时间?” 林侨言直起腰,“不用,我现在就过去。” “好,我这就把地址发给您。” 有些局能推则推,但有些必要的见面必须得去。 路上,她接到程闻锦的电话。 他出差大半个月,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林侨言在心里猜他是问东鑫的事情,下一刻果真听到他开门见山地问,“侨,我听说东鑫没谈成,怎么回事?” “老冯。”她言简意赅,“你之前听说的是真的。” 在他们的传言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程闻锦就和她说过,老冯可能离开同舟去了尘寰。 现在看来,东鑫就是他手上的筹码之一。 “靠。这老混蛋真去尘寰了?”程闻锦忍不住骂脏话,“我他妈就说他肯定去了,你当初还不信我。” 无可厚非。 本就是各自为利。 林侨言没说话,听他继续道,“侨,我觉得接下去分公司那边就该开始联手搞事情了。他们肯定想把你和我弄下去。” 这个她也想过,总公司有他们俩在,就是最大的绊脚石。唐总对他们的信任又明示昭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有本事就架空我,让唐总撤我的职。” 程闻锦笑说,“那万一唐总真被说服了呢。咱俩可就是弃子了。” 信任一旦坍塌,也就是顷刻之间的事。这么多年,程闻锦始终觉得琢磨不透唐钦。倘若要为少爷铺路,是不是把他们当作双刃剑,就在唐钦一念之间。 “想那么多干什么。后天我去接你?”她换了个话题。 程闻锦也懒得再想,不给面子地拒绝,“晚了,哥有女朋友接。这么贴心早干嘛去了,没机会了现在。” 林侨言笑着,叹气道,“行,咱俩关系就到这了。那你回来就好好滚去约会吧。” “怎么了,吃醋了?要不哥给你个机会接一接?” “那女朋友怎么办,你舍得拒绝人家?” 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程闻锦说,“为了小师妹,女朋友都不算什么。” “谢谢,我都感动得落泪了。” “滚蛋。” 她笑,“说真的,你不在这几天挺想你。” 程闻锦在那边笑了声,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你今天怎么了。奇怪的很,叫声师兄听听。” “师兄。” 程闻锦冷哼道,“果然不对劲,心情不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的直觉对她还是挺准的。 红灯路口停下来,林侨言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方向盘。和他说话的时候,好像一切就没那么糟糕了。 “嗯。” “谁啊?” “沈榷。” “喔。“程闻锦咬着烟呛了一口,又问了一遍,“谁?” “沈榷。”她重复道。 程闻锦一时没反应,电话沉默了三秒,他再开口时语气几分凝重,“他怎么欺负你了?” 林侨言啧了声,意味深长,“他亲我。” “”虽然有所预料,但程闻锦还是在那边丢掉香烟,来回踱步,嗓门大了许多,“林侨言,谁让你出卖色相了?” “我没有。我哪有色相。” 程闻锦语塞地叹了口气,“行,那你玩玩得了,反正这男人,不亏。” “那不行。”林侨言说,“我陷进去了。” 他被她气笑,一脚踩灭地上的香烟,“你才认识他多久你就陷,沈榷可渣。侨啊,听哥一句劝。这男人你把握不住。” “你不也渣。”林侨言满不在乎道,“那不管,我喜欢。” “你喜欢个屁。”程闻锦不和她废话,在她挂断之前警告,“你给我管好你萌动的心,哥明天就回来。” 第12章 我性格不算太差。 程闻锦回来的那天,临时有别的安排,林侨言终归没能去接他。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当然重要的并不是饭局,重要的是今晚要见的人。 宋知意的父亲宋礼文,她不是第一次见。有些场合师父常带着她,她认得。从前江左在唐容正手里,而今时不同往日。宋礼文不找她,她也会找时间同他见面的。 交谈过程中不难发现,他对自己的女儿很疼爱。正事的场面话聊完,还是宋礼文自己提及的。 他瞧着林侨言年纪和宋知意相仿,除了生意伙伴,更多了几分长辈之心。他问她有没有见过他女儿,林侨言说见过,很漂亮。 对宋知意的评价不管是奉承还是恭维,宋礼文一概全数接纳,欣然接受。 林侨言是第一次知道,在一个父亲眼里,女儿原来可以是如此美好的存在。他谈及宋知意,眉眼笑意,连语气也是毫不掩饰的疼爱。 离开饭桌,绕过走廊下台阶,宋礼文和林侨言聊的开心。说起女儿,就停不下来地操心。 “她之前说喜欢沈榷,我就在想,这小子谈恋爱行。要是想嫁,结婚是难同意的。” 林侨言轻轻抬眉,微笑了笑,这话和程闻锦说的差不多。谈及沈榷,好像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美人,和锦帐被。其实他长得并不风流。不如程闻锦潇洒,但又不比梁泽深的周正端方。 她顺着话问,“为什么?” 宋礼文笑着说,“长得太帅,命犯桃花,福气薄。女孩子一般跟不长久。” 他说着看向林侨言,语重心长,“言总要是遇到这样的男人,可也要小心。” 她哑然失笑。 下了楼,迎面见到的是秦知遇,上次见过,她记住了。他身后是沈榷,谢时初挽着他的手臂。 秦知遇先上前来和宋礼文打了声招呼,寒暄几句。随后看到林侨言,伸手道,“言总,重新认识一下。秦知遇。” 他声音带着淡笑,可能想到了许晚清喝醉的那天晚上。林侨言和他握了握手,“林侨言。” 宋礼文和沈榷说了两句话,她和他目光相交,不过两秒。像是不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林侨言忽然有些明白刚才宋礼文的话。 女孩子一般跟不长久。 她敛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 随后秦知遇向她介绍道,“这位,沈总的未婚妻。算未婚妻吗?” 没有订婚的不成文约定,不知道算什么。他笑着问,沈榷可有可无地抬了抬眼,没说什么。 谢时初和她握手,温婉大方,“言总好,我们也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谢时初。” “谢小姐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漂亮。”林侨言看着她毫不吝啬赞美,谢时初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他们之后还有聚会,林侨言婉言推拒了邀请。只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在聚会上难免要抽出精力应付人,场面话说的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今天状态不好,怕得罪人。 她原本喜欢在热闹的地方待着,今天却觉得那些嘈杂声过于吵了。可是也不想回家,所以随便买了瓶酒去了湖边坐着,吹风。 南城的湖水很清,连粼粼的波光都格外干净。 晚上的湖边木栈和台阶上,人特别少。藏在灌丛里的灯也不亮,朦朦胧胧的。 车鸣和城市的闹声都很遥远。 林侨言这一刻才忽然发现,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不管是在人再多的地方,还是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 林侨言坐在最后一层台阶上,久了有些累。于是干脆往后躺倒,枕着手看黑漆漆的夜,今晚还挂着几颗亮闪的星星。 没找到月亮。 她整个人好像被夜空包裹,吞噬。 在这样的夜里喝酒,十分惬意。 可是其实,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要哭一哭。 林侨言笑着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她莫名觉得躺在这里,都比躺在家里的床上要来的舒服。 手机不合时宜地来了电话,她忍着将它丢进湖里的冲动,划开接听。 “喂。” 回答她的的是一时寂寞无声,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来,“喝酒了?” 她喝不喝酒,是能听出来的吗。 他的声音更像被酒浸润过。 林侨言睁开眼睛,“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沈榷答非所问,“想要知道你的电话很难吗。” 倒也是。她能查他,他自然也能把她从头到尾翻一遍。 “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找机会脱身了。” 说完,两个人都没出声,耳边安静下来。沈榷耐心不如她,对她说,“来我家。” 林侨言轻笑了声,“酒驾犯法。” 挂断电话之后,大概半个小时。沈榷出现在她视线里。他莫名其妙,今晚非要见到她似的。 林侨言这么躺着,只能看到他很长的腿。 她拍了拍边上的地面,好客地说,“坐会儿。” 沈榷知道她没喝醉,这么点酒喝不醉她。他并不想陪她一起躺,也不想坐在这里欣赏什么也看不见的湖景。 他弯腰将人横抱起来,带回了车里。 林侨言坐在副驾驶喝了大半瓶他递过来的水,沈榷看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问她,“为什么喝酒。” “想喝就喝,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车窗没关,林侨言趴在那儿慢悠悠地回答。 沈榷将人捏着后颈带回来,关上车窗,倾身过去替她系安全带。扑面而来的木质香调带着隐藏的攻击性,像冬雪铺天盖地的凉携着融化后雨润树叶和花瓣渗透出泥土的淡,将她清醒。再近,又好像树林深处隐出焚香,不见处有诵经神圣之声。 他一举一动都能带出缠她心绪的质感。 林侨言鬼使神差地拽住他的领带,微微用力带向自己。沈榷握着她的手腕,低头看她。 “东鑫的仇我一定会报的。”她声音很轻,看着他的眼神也并不锐利,但这句话听着并不随意。 沈榷安静地笑了笑,俯身绅士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唇角,“我等着。” 林侨言没松手,他也不退回去。她脸颊有醺意,微微泛红。沈榷手背贴着轻蹭了蹭,温温的。 她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家。” 林侨言垂眸解他的领带,沈榷看了一眼,没阻止。她呼吸时有果香味,是酒的味道。眼下睫毛轻扇,灯影下唇色更润。 和在饭店楼下见到时全然不同。 “去你家干什么?”林侨言扯乱他的领带,问,“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配合地应声,“嗯。” “没有阿姨?” “没有。” “管家呢?” “没有。” 林侨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你这个总裁不合格。” “为什么?”沈榷随手帮她解开自己的领带。 “在家族不受宠,有一个胜似亲人的阿姨或者管家,性格不好。这些不是标配么。” 她胡言乱语,半醉不醉。沈榷低声笑,将她头发别到耳后,靠近咬着她的耳朵,“除了不受宠可能对得上之外,其他都没有。” 他认真思索反省道,“我性格不算太差。” 你可以慢慢了解,和我试一试。 后半句话他藏在心里。 林侨言被他说的笑起来,终于扯走他的领带随手就扔到了后座去。她搂住他仰着下巴亲了亲他弧度勾人的喉结,“还有一条,为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孩子和家里作对,取消婚约。” “不过这条太俗了,不适合你。” 她好像总喜欢亲他喉结。 沈榷喉咙轻滑了一下,又听到她问,“所以你家只有一个人吗?” “嗯,只有我一个人。”他退后一些,避开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林侨言额头抵着他肩膀,喃喃道,“我也是一个人。” 沈榷偏头揉了揉她的脑袋,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她搂着他不松开,他拉她的手也一动不动,沈榷语气哄着,“我开车,先松手好不好。” “不好。” 林侨言不讲道理地重新解开安全带,搂着他的脖子亲上去。她咬着他下唇,湿漉漉地吻,她唇舌都带着酒酿的果香。沈榷扶着她后颈推开一些,嗓子也像划过一道烈酒,警告地叫她,“侨侨。” “嗯?” 她浑然不觉似的应着,重新贴上去。这次直接想要撬开他的唇,胆大妄为。 沈榷给了她一次机会,再来就没了耐性。他压着她靠向自己,化一切为主动,轻而易举地深吻进她齿间。林侨言一下子腰有些软,但又及时被他搂住,有了支撑的力量。 窒息般的快感恍如溺水攀附孤木,海浪无情地一次次淹没,时而无法呼吸,时而得以浮出水面,拼命地贪婪空气。 她浑身发热,但他的身子似乎始终比她温度更高。沈榷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深入她衬衣里,在后背肆意妄为。他摸到她的肩带,想去解她内衣。 林侨言却清醒的很是时候,像是就在等他失去控制。她按住他的手,一只手去推他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脏在她掌心沉重地跳。 她被烫到一般收回手,往后躲去。 沈榷在她背后的手停住,耳边传来她轻喘的声音,“上次在你家的机会用完了,没有第二次了。” 他听完压着嗓音笑了声,手却没从她衣服里收回来,“上次放过你,很失望?” 林侨言毫不畏惧地点了点头,“嗯,你不行,我不喜欢。” 她口无遮拦,纯粹地想报复回去。但下一刻撞上他暗的融进夜色的眸子,就有些后悔了。 他声音沉的像有沙砾从耳朵一直磨过她心尖,酥麻的全身都没了力气。喉咙里仿佛还压了声喟叹,“亲爱的,有些话是不能对男人说的。” 尤其是一个对她有想法的男人。 他再次落下的吻铺天盖地,比刚才强烈了太多。深刻地,像是要让她长记性,吃教训。让她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很危险,他很不喜欢。林侨言险些承受不住,她推他的肩膀,就像推一座山一样,丝毫无法撼动。 这样悬殊的力量让她的心跳的更快。 背后的暗扣被他轻易地解开,他掌心灼人的温度毫不犹豫地绕到了前面。心口被他指尖按住,她声音忍不住颤,柔弱可怜地拼命推他, “沈榷” 他停下来,重重的呼吸在她颈侧,哪里都敏感的要命,可躲不开。 沈榷忍着没继续,花了很长时间。他的手在她衣服里虽然没动作,但一直烫着她,连呼吸都不敢。一点点轻微的幅度都会在他掌心放大。 林侨言咬唇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歉, “我错了,对不起嘛”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弄不过他。 他克制地咬了咬她跳动的颈侧,从未这般狼狈。沈榷放开她,沉着气随手解开衣领的几颗扣子,他按下车窗,冷风灌进来,散了每个角落的暧昧气息。 林侨言呆滞地坐了一会儿,才理了理衣服,涩着嗓子对他说,“沈榷,我口渴。” 他没看她,随手拿过一瓶水拧开瓶盖递过去,看着她伸手接过去。她喝了好多口,重新递给他。沈榷就着这瓶水喝了干净。 林侨言瞧他一眼,看到他嘴唇贴着自己喝过的瓶口,看到他滑动的喉咙,呼吸微窒,身子又忍不住烧起来。 沈榷冷静下来之后,她脸颊都还是热的。 他本来想抽烟,但放弃了。沈榷的手在车窗搭了一会儿,温度降下来。他偏头看到她浅绯色的脸,伸手贴了贴,“还很热?” 他的手凉凉的,挺舒服。 林侨言摇了摇头,看着他轻轻地说,“你能帮我扣回去吗?” 她说的是内衣的暗扣。 沈榷望着她,目光似笑非笑地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他单手从她腰后撩起衣服伸进去,“可以。” 他好熟练。 林侨言看了他两眼,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解过很多女孩子的扣子?” “我看着像是那种人么?” “像。” 他模棱两可地勾了勾唇,帮她扣好。 林侨言清了下嗓子,目光闪烁,带几分挑衅地对他说,“其实在车里,也不是不可以” 他刚整理好她的衣服,听到这话抬眸看进她眼底,林侨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感受到隔着衣服沈榷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腰。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她浑身被电了一下似的,消了底气。耳朵红红的降不下温,不再闹他,移开目光小声道歉, “对不起。” 第13章 虚妄的浪漫 这一次开灯仔细看,沈榷的家其实和她差不多大。一个人住空间太过宽敞,有时候会切实地蔓延孤独感,她住处的布置特意去削弱了这样的感觉。 沈榷这里却相反,简单的北欧轻奢风格。沙发,地毯,抱枕,一丝不苟。餐桌到开放式厨房的理石台面,都太宽敞。光秃秃干干净净的,什么装饰也没有。过于清冷的氛围。 和厨房隔了一道木刻门的另一边,摆着一整墙的酒。林侨言被他的珍藏吸引地移不开视线。 沈榷及时将她带回去。 “饿不饿?” 他晚上没吃东西,猜着她也没怎么吃。 他不问还好,问了之后还真有一点。林侨言坐上椅子,趴到大理石台面上,“饿。” 沈榷打开冰箱,找了些东西出来。她看他拧开水龙头清洗柠檬,“做牛排给你吃。” 她下巴垫着手背不怕无聊地瞧着他,沈榷挽着衣袖,在灯光下认真切柠檬。看他在厨房做这些,有些奇怪。像是多了许多人气和真实感,不那么清贵了。 “你还会下厨啊少爷。” 林侨言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奇怪。沈榷背对着她在切小西红柿,闻言道,“很少做,你将就一些。” “我很好养活的。”林侨言像是有些困,说话变得慢慢的。她听到沈榷像是笑了声。 他切了一半给她冲了杯柠檬水,林侨言坐好,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沈榷没留意她的目光,转身回去却被她牵住衣服,他回头看过来,她晃了晃他的衣角,仰头示意地望着他的眼睛,“我说谢谢。” 她暗示的十分明显,也不催他,就这么安静地等着。沈榷眼底浮现笑意,倘若他不遂了她的意,她怕是不会松手。 林侨言本来只是想给他一个感谢的亲吻,但沈榷俯身下来,却是掐着她的下巴深入,舌尖找到她的,换了绵长难抵的一个吻。 他在她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松开,指腹压过她红润的唇,慢条斯理地淡笑道,“不客气。” 林侨言放开他,耳根有些热,总觉得自己输他一成。沈榷贴心地在杯子里放了根玻璃吸管,酸酸的柠檬水很清口,她抱着玻璃杯一口气喝了一半。 牛排解冻期间,沈榷简单拌了份蔬菜沙拉给她垫垫胃。她来的还算是时候,冰箱正好时隔许久有新鲜的食材。 很快林侨言就闻到了馋人的肉香,还有黑胡椒味。黄油滋滋融化,她的胃开始隐隐叫嚣。一块一块切好的西冷牛排在暖光灯下泛着金黄的色泽,光看着就是视觉享受。 许晚清恰好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林侨言一接起来就听到她哀嚎,“怎么办啊侨侨——我好喜欢梁医生!” 她一心等着晚餐,终于等到沈榷将食物推到她眼前。她眼巴巴瞅着,等他递给自己一个叉子,但他只自己拿了一个,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不过沈榷把肉喂到了她嘴边。 林侨言心满意足,抽空敷衍,“喔。” “你什么态度。”许晚清在那边锤了一下枕头,“侨,我说真的,我好喜欢他。可是我得不到只能每天觊觎,他就是男菩萨!” 许晚清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我有一回醉的不省人事了都没和他发生什么,不过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桌上有一杯他给我做的维他命水,酸酸甜甜的,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水。还有他给我写的纸条,让我记得喝。小纸条我已经好好的收藏了,哪天给它做个相框裱起来。” 她如数家珍地说完,在床上滚了两圈长长叹了口气,“他一定是守了我一夜第二天才走的,怎么办啊侨侨,他好贴心好温柔,我好喜欢。” 沈榷一人一口地喂着,林侨言喝了口柠檬水。没什么主意地开口,“那怎么办,梁医生这么好,要是被别人抢走了可怎么办。” “那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嘛!”许晚清辗转反侧,她快被梁泽深折磨死了,一天得不到手就一天睡不着觉。“我今天又看见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了!万一被其他人先得手了怎么办?虽然梁医生不像三哥,但是也是有很大可能被骗走的对吧?” “要不你给他下药吧。”她随口笑道。 电话里沉默一瞬,“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要不我先试着得到他的人?” 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真挚,林侨言有些头疼。许晚清陷入爱情,有些直觉也莫名准确。说起沈榷,她想到了之前有一次拉着林侨言去朋友的马场玩,和他的偶然相遇。 许晚清忽然想到这件事,开口问道, “对了侨,我上次忘记问你,你是不是和沈家三少爷有一腿啊?” “咳”她话题转变的太快,林侨言柠檬水不防在喉咙里呛了一下,抬眼撞上了和她有一腿的男人变得意味深长的目光。在马场那次他们分明连话都没说几句。林侨言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直觉,只含糊其辞道, “拜托你,我都没见过他几次,不熟。” 她说的是实话,他们见面的次数加起来的确没几次。沈榷喂她的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收回来,不喂了。 林侨言殷切地望着他,晃了晃他的手。 虽然尘寰和同舟算是对家,可是许晚清依旧有些迟疑,“是吗,可是上次在马场的时候,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气氛好暧昧。” 偶尔说的一两句话,或者是眼神交汇,都不那么清白。 沈榷不动声色地抬眉,扫了眼她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大发慈悲继续喂了她一口,林侨言边吃边教训许晚清,“你胡扯什么。” 这个距离,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大多可以听的清楚。她哪里知道许晚清会忽然说到这些,否则就单独去和她打电话了。现在再避开沈榷,也太做贼心虚了些。 那边许晚清一拍枕头,振振有词地琢磨道, “真的,三哥看你的眼神,特别有感觉。我觉得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眼神? 林侨言下意识地看向他。 虚妄的浪漫。 他不是看谁都这样么。 沈榷坦然地回视,拿纸巾擦了擦她嘴角。她咬了咬吸管,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许晚清,“有吗。” “嗯。”许晚清玩着指甲说,“反正他和宋知意也分手了,他要是勾搭你你不如就从了吧。不过这男人谈恋爱特别值,结婚就算了。” 林侨言忍不住笑,沈榷像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评价,饶有兴致地安静听着。 “为什么。” “太帅了,不踏实。而且一看就该是不专情的,也不是说容易变心,就是久了他可能就容易淡。”许晚清笑着说,“不过你不会被情爱蒙了心,我不担心你会陷进去。” 沈榷倒了杯酒回来,压在桌上轻晃着红酒杯,望着她,眉宇稍带无辜。她想喝,但沈榷不给她。 林侨言试图为他挽回一些正人君子的形象, “梁医生不也很好看?” “不一样。”许晚清即刻否认。 笃定的语气,天真的纯粹。 少女为情所困时,连开一瓶汽水都是动荡不安的真心。林侨言安静地听着,耐心地搭话。 等到挂断电话,沈榷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好了。 她有些累,躺到沙发上懒懒地叠着腿,睁眼的力气也散了大半。 “沙发借我一晚,你安心睡。” 沈榷走过去拉上窗帘,挡住不明的月色。只留了一盏夜灯。她轮廓朦胧上一层淡光,呼吸平稳,好像下一秒就能坠入梦乡。 他弯腰抚过她的脸,温声低语,没有半分缱绻,“我可以把床借给你。” “没关系。”林侨言半梦半醒地最后回了一句,翻身搂着抱枕安心睡去。沈榷动作轻缓地收回手,指尖绕过她发尾。 说来也怪,她在他家的沙发上可以毫无防备地沉沉入睡,比在自己家还要心静。就像是无处可去的暂避风港。 那天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沈榷似乎出差了两个月,林侨言在此期间和程闻锦一起,同DE的江总多次商谈。 DE是知名高新技术企业,有着前端的专利和技术,原本的总部在德国。倘若能和同舟合作,必然能实现双赢的最大限度。 当然与此同时,同舟集团要借势清肃。 秦知遇和伙伴共同投资开的一家湖景民宿终于开张,邀请了许多朋友来玩几天。沈榷恰好回来,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被他带去。 玻璃房设计一眼望穿,在蓝色的夜下映着灯。 院外的公区可以坐着喝咖啡,另一边是泳池。还有下沉式花园。 来之前,许晚清乞求秦知遇一定要带梁泽深也来。他果然靠谱,真把人给带来了,这样一来她有许多机会和他相处。 “言总怎么没来?” 他们吃完晚饭坐在长木桌两侧,喝茶闲聊,秦知遇问了一句,许晚清说,“她就是个大魔头,只有工作,没有度假。” 她说着不经意地看了沈榷一眼,他没什么反应,低头抿了一口茶。可越是这样,许晚清的直觉就越强烈。 她注意力过于集中,倒茶的时候没留意,险些漫出来。梁泽深及时扣住她的手腕提醒,“在想什么?” 许晚清连忙回神,摇了摇头,“没。” 梁泽深收回手去之后,她心跳反而快起来。他手是微微凉的,虚搭着她的手腕,脉搏升温。他指腹的触感迟迟不散,就这么一个小插曲,令她之后都心猿意马。 他们这张单独的长桌地上是有木板铺就的方寸之地,其他地方则是草坪。 这里的食物味道还不错,洗完澡之后吃完晚餐,坐着吹风十分惬意。韩泽瑞手指在屏幕上不停的操作着,边打游戏边聊天,“陆尧,暑假快结束了。” “嗯。” 对面的男生敷衍的应了一声,认真看着电脑敲键盘,翻译一篇全英文的资料。 “时间过得真快。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上次追你的那个女生吗。” “不记得。” 韩泽瑞赢了游戏,耶了声放下手机,拿过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啧,怎么就不记得了,就那个天天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你的那个,长得挺好看的。” “哦。” 他不理会他的态度,顾自热情地说,“我听人说她好像攀上富二代了,天天豪车接送什么的。好像还是个快奔三的男人。”他轻笑了声说,“我也是富二代,怎么不见有人来勾搭我。” 韩泽瑞的哥哥是和秦知遇合开民宿的合作伙伴,家里是做连锁企业的。但他低调寻常,少有人知道他家有钱。 “那你拿着传单到处炫富去。” “滚滚滚。” 陆尧笑了笑,喝了口饮料。 泳池旁的一桌不知道坐着什么人,不过来这里的一般都身份不俗。陆尧是被韩泽瑞软磨硬泡拉过来的。 他们在一言一语地闲聊。 “同舟集团听说被尘寰挖走了许多人。” “自打沈家那位接手,尘寰脱胎换骨一样。唉,有些人啊,就是天生少爷命。” “不过同舟那么多风言风语,唐钦倒也坐得住。” “他手下两员大将,江左还是江右都稳固如山,他能有什么不放心。” “说的也是。不过同舟那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本事倒不小。二十五六岁就坐上高层,真不愧是唐钦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呵,女的想要往上走有什么难,就那姓林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床上的本事?” “怎么着,你试过?” 几个人说着,声音并不收敛。 陆尧垂眸看着草坪的地灯,随手合上电脑。不太温和,韩泽瑞被这声音微微一惊。 第14章 你本来就是。…… 林侨言接到许晚清的电话时,还在办公室听高婕汇报工作。她赶到民宿的时候,陆尧还没放人。 他拽着对方的衣领,另一只手还拎着椅子。围观的人已经清干净,若非沈榷紧紧压着他的手,不知道这把椅子会不会已经砸在别人的脑袋上。 韩泽瑞以半抱着他身子的姿势拦着他,少年眉宇凌厉地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毫无气焰。不是没有拉架,而是拉不开。 林侨言一到院外就看到他浑身充满攻击性的样子,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怔了一瞬才赶紧跑过去,“陆尧!” 她看了眼他不放的男人,脸上有血迹,各处青淤,下手不轻。林侨言看着他皱眉沉声,“松手。” 陆尧没放手,只看着他对面的男人冷冷地开口, “道歉。” 林侨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晚清在电话里来不及说清楚。被揍得险些面目全非的这个人,她有些印象,可能在某些陪同师父出席的场合见过。貌似是格远的中层。 “对、对不起言总您...大人有大量,是我口无遮拦出言不逊,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话完全是看着陆尧说的,生怕哪句话错了。 “没关系。”林侨言顺着话接,搭着陆尧拽人衣领的手腕用力压了一下,“陆尧,松手。” “既然道歉了,孙总就走吧。”沈榷平淡的开口,对面的男人看着少年的眼色,小心地退了两步,待陆尧松开手,他才总算得以解脱。踉跄着离开了院子。 许晚清松了口气,好在没闹大,要不然这可得惊动了警察叔叔,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沈榷放开陆尧,将椅子从他手上拿走。 林侨言认真看着陆尧,他垂着眼帘没看自己。“怎么了,为什么打架。” 她问,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韩泽瑞知道陆尧有个姐姐,今天是第一次见,刚才那帮老王八蛋说的话他也听见了,自来熟地愤愤开口道,“姐,刚才那几个老混蛋骂你陆尧才动手的。” 林侨言看向他,不明所以,“骂我?骂我什么?” “他们”韩泽瑞的话被陆尧一个眼神给断了回去,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陆尧,“也也没什么。” 他们这个反应,不难猜到那些人说了什么。林侨言有些无奈地看着陆尧,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像烤着火。 她笑着朝他抬了抬下巴,“刚刚很帅啊。” 陆尧原本怕她生气才没看她,这会儿抬眼见她当真没有生气的神色,才放下心来。 韩泽瑞听了这话像是在夸自己似的开心道, “是啊姐姐,你是没看见,刚才陆尧一个打三个,一点亏没吃。” “谁是你姐。”陆尧扫他一眼,拉着林侨言就要走,“这破地方一点意思也没有。” “诶!” “陆尧。”许晚清拦住他,软声道,“你姐姐大老远跑过来,你好歹让她休息一会儿。” “就是啊。”韩泽瑞也劝,“今天这不是意外吗,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儿。你再玩两天,这里其实挺有意思的,我特意找你来的。” 秦知遇和梁泽深恰好回来,他们处理刚才那几个人的事情去了。陆尧年轻气盛,这事处理不好容易吃亏。 沈榷在看不到的角度轻牵了一下她的手,指腹滑过她手腕。磁性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这是秦知遇新开的民宿,言总给个面子。” 他语气里有着唯她听得出来的刻意伪装,带着暗度陈仓的揶揄。 林侨言躲开他的手,偏头目光掠过的一眼,在他眼里蕴藏风情。 许晚清的小雷达隐隐启动。 “是,言总给个面子多玩两天,我请客。”秦知遇接话,林侨言才笑着说,“既然是免费的,秦总的便宜自然要占。” 她拍拍陆尧的肩膀,商量的语气,“正好我这两天有空,多待两天?” – 陆尧愿意留下来,韩泽瑞很开心,一股脑买了许多游戏和零食请他消遣。他酒肉朋友很多,但就是乐意和陆尧玩。当然要抄他作业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原因。 夜沉下去,灯辉却更熠熠。 这地方挺大,房间呈阶梯式单独成层。林侨言来的着急,一些事情只能打电话交代高婕。梁泽深像是一直在等她打完电话,在这之后恰到好处地出现。 “梁医生。”林侨言回身见到他,笑道,“楼下散了?” 露台的风很舒服,他带了一杯青柠汽水。 “还没有。”梁泽深递给她,“特意来带给你,晚清做的。” 林侨言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块尚未融化,伴随着绽放的水汽凉凉沁入心脾。 她微微眯着眼睛朝他举了举杯,“好喝。” 梁泽深笑了声,“自上次见言总,过去了许久。” “是挺久了。” 和沈榷也两个多月没有见。 林侨言目光看向他,直言猜测,“有话想对我说?” 梁泽深沉默下来,像是在想如何措辞。他开口时抬眼道,“离上次在医院见面,已经两个多月了。当时林伯父被车撞的那一下,虽然不严重,但也耽误了很久。我那天听见他们和车主吵架,闹的有些不愉快,不过具体事宜并不清楚。” 她和家里的关系其实不难感受的出来,尽管不知道因果。 出了这种事于秀茹没有给她打电话,肯定是被林建业拦着了。 林侨言轻轻扬了下眉,语气和刚才一样清淡平静,“梁医生不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梁泽深看着她,目色认真,“抱歉,擅自告诉你。” 倘若换做前几年,她恐怕真的会迁怒于人,怪他多管闲事。甚至说些不好听的话。 要说现在脾气变好了,倒也没有。 不过谁让这话是梁医生说的。 林侨言勾了勾唇,接受他的歉意,“没关系。”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梁泽深自然而然地换了话对她说,“我记得同舟和格远有合作。” 他提及这个还真让人意外,“梁医生知道的还不少。” “道听途说。”他笑,“只是提醒言总一声,有些合作该早做切割。” 林侨言指尖敲了敲玻璃杯,有趣地望着他, “这算是卖我人情吗?” 梁泽深不否认,“算是抵我轻率冒昧。” 他三言两语,早将她那点不愉快给磨没了。对这样的人怎么发的起脾气啊 许晚清喜欢的挺值。 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梁泽深先离开一步。他没有重新去楼下,而是林侨言告诉他这里有个不算大的图书楼,他打算去看看。 她独自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把着手机一圈一圈在桌上转。林侨言笑了声,又随手丢在桌上。 那些乱七八糟的,关她什么事。 不想了。 许晚清在梁泽深离开没多久之后也爬上来,她殷切地凑到她身边,好奇地问,“侨,梁医生刚才找你说什么呢?” 林侨言扫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关你什么事。” “你跟我说说,说说。”许晚清晃晃她的手,像橡皮糖一样黏过来。 林侨言推着她的脑袋淡淡道,“梁医生去图书楼了,一个人。” 许晚清顿住,抱着她胡乱亲了一口,“我爱你侨侨。” 她说完就起身朝方才梁泽深离开的方向跑去,争分夺秒地争取和梁医生独处的时间。 “笨蛋。”林侨言笑骂了一声,也离开露台。 她有些累,于是转去了楼下。 眼下没有人在,这里穿过一道窄窄的隔墙,是宽敞的观影间。 昏暗的灯光,席地而躺。 林侨言随便挑了个电影,侧身半躺在叠好的被子上。她其实不是想认真看电影,只是想借这氛围酝酿睡意。 在这样的房间里实在很惬意,林侨言没几分钟就阖上眼睛,昏昏欲睡。 但下一刻有人按了墙上的开关,灯光更暗了一层,投影仪的画面变得更清晰。 林侨言睁开眼睛,看到沈榷走过来。他走到她枕躺的被子另一侧,学着她的姿势也躺下来。和她面对面。 这样看他是倒着的。可依旧很好看。 “困了?”沈榷撑着脑袋,一只手抚在她脸上,指腹轻轻描过她眉眼。 很舒服。 林侨言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她以为沈榷只这么陪着她在这里躺一会儿,谁知道之后唇上便传来带香的温热,他就着这样的姿势亲她,也不嫌变扭。 她刚才一直独自在楼顶,他没有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的呼吸都在她下巴上,有些痒。林侨言趁他的吻落到她颈上时小声地明知故问,“你干嘛。” “亲你。”沈榷一边亲到她耳后去,叹道, “你在我面前闭上眼睛,好像索吻。” 林侨言偏了偏头,正好吻到他喉结。她笑了声,“两个多月没见,我还以为依三哥的性子,再见面该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闻言也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你本来就是。” 她推开他起身,好不容易昏沉来的睡意也被他驱散大半。 林侨言躺到一边宽敞的榻榻米上去,不和他牵扯。可她还没躺好就被沈榷拉着手腕将她拽了下去,他稳稳地接住她,翻了个身。 林侨言还没来得及悬一下的心就这么落了回去,她用力推了他一把,没耐心,“我要睡觉。” “我陪你。” 他随手扯过枕头和她一起枕,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理顺她的头发,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背,“睡吧。” 沈榷的声音低沉沉的,带出她的倦意。他还真的不再折腾,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她睡觉。免费的怀抱,不要白不要。林侨言顺从地圈住他的腰,躲进他怀里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第15章 渣的很性感。 不知道是不是沈榷的怀抱比玩偶要舒服,总之她睡得很好。 再醒来的时候,天才刚放亮。 窗帘只拉了一半,屋子里还是有些暗。林侨言撑起身子趴在那,托着下巴望着沈榷看了半晌。 她抬手碰了碰他的睫毛,指尖顺着下来划过高挺的鼻梁,骨线流畅。真是奇怪,他睡着的时候更显得深情。如果每天能看到这张脸,就算花钱雇他跟在身边仅供观赏也是愿意的。 沈榷在她的手摸过他喉结的时候醒来,声音带着清晨独有的哑质,“睡醒了就想起撩拨我?” 林侨言笑了笑,收回手道,“太久没见,想你了。” “想我?”他的手从后背压下来,她趴在他胸膛,“这种话真叫人动心。” “是吗。”林侨言手搭在他心口处停了一会儿,半嗔地失落,“可是你的心跳分明都没有跳的更快。” 她推开他起身,扯下衣领的丝带当发带绑好头发。沈榷枕着手欣赏片刻,见她低头看过来一眼, “现在还很早,他们大概都没有起。” 她朝他飞吻,“待会儿见。” 沈榷的目光跟随她离开这里。 越是假话,她越能说的如此真诚。偏他愿意听。 洗漱完毕出门的时候,才五点三十四分。 连早餐都没有准备好。 早上的空气都带着白露的味道,干净的让人贪婪。 整个民宿占地面积不小,有许多单独的草石小路,林侨言一路顺着转去了一座玻璃房,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 他们住的房间花瓶里新鲜的花束大抵都来自这里。 边上有小小的浇花壶,林侨言拎过来,蹲下身子浇了几束花。 “一直找不到你,原来躲到这里来了。” 沈榷从门口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黑,显得整个人修长高挑。林侨言起身,弯腰闻了闻花香,明知故问,“找我做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林侨言笑了声,漫不经心地回答,“招蜂引蝶。” 沈榷拽过她手腕,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人压退两步。他呼吸蓦然就变得很近,“那你成功了。” 他说完就偏头吻下来,刚碰到她,林侨言就笑着抬眼看他,“电话。” 她侧过身拿出手机接听,沈榷抬手撑着她身后的玻璃,安静地等她。 林侨言听了两句,微微挑眉偏头看向他,她开口问了一句,“沈先生?” 沈榷目光没什么变化,置若罔闻。 打电话的是高婕,告诉她沈家二少爷三天后约见。她原本正打算找个时间见见这位上次递给她名片的二少爷,没想到他比她还先一步。 沈舟,沈榷。 还是沈榷好听。 “好,可以。” 林侨言挂断电话,抬头望向他时眼底似带着笑意,没什么隐瞒道,“沈家二少爷约我见面,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沈榷捏着她的下巴问,“他找你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沈舟可没有我好。” 林侨言指尖勾了勾他裤子的口袋,靠近一点真假参半道,“我知道。” “你知道。”沈榷笑了声,“你知道什么。” 他没给她答话的机会,低头,唇碰到她的。 从轻含,到舌尖相抵,他很会找她的弱点。她的背过电一般,后腰发软。 她今天穿的短款上衣,沈榷的手从她腰间轻易地伸入,在往上之前被林侨言拦住。 “这是玻璃房。” 这个疯子。 她推了把他宽厚且手感极佳的胸膛,“让开。” 沈榷没让,反而得寸进尺,两只手都在背后困着她,“不是说想我了,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像是挑衅,林侨言圈住他的腰正好够到他喉结亲了一口,“改天去你家。” 她说完就松开手,绕过他想走。沈榷低头笑了笑,牵住她偏头看着她说,“下雨了。” 林侨言回头看,才发觉此刻天上飘起了细雨。远处薄雾浅云,一片浑白。 不过不算太糟糕。 她和沈榷冒着细雨走回去,两个人的步子都不快,好像对这雨毫不在意。 他再自然不过地牵着她的手,亲昵又平淡。很奇怪的感觉,林侨言只觉得手掌也被这雨落的潮潮的。 走到就近的一处房子,雨有变大的趋势。沈榷带着她就近避雨,这里很空,有沙发和桌子。没什么布置和装饰,但并不简陋,好像单纯就是用来休息的地方。 沈榷找到纸巾替她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 “冷不冷?” 入秋的天还是有些凉的,何况下了晨雨。 “冷。” 她回答的直接,沈榷笑道,“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办?” 他捧着她的脸目光安静,像是认真在考虑, “我也没有外套,你要是冷,就只能抱你了。” 沈榷大多数时候看她的眼神总给她一种他要亲她的错觉,真是过分。 林侨言微微仰头望他,前颈细长白皙,在他眼前。 “可以。”她停顿一下补充道,“接吻也可以。” 沈榷忽然发现,她对他的某种胜负欲好像不只是在生意场上。 “在这里?”他问,语气纵容。 “嗯。” 她以为他至少会再多说一句话,可是他已经直接低头下来。 他的吻都是带着欲意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感受到的都是这样。林侨言觉得,其实他也有一点点想她。 耳边的雨声淅淅沥沥,很好听。像淋在心上,和吻一样湿润。 他一直都没有靠近一步,以怀抱虚空的姿势催她意志。林侨言拽着他腰侧的衣服往他身上贴的时候,他已经放开她了。 沈榷看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问,“现在还冷不冷?” 他问的就好像刚才真的是单纯为了帮她取暖一样。 林侨言的目光从他眉眼落到唇上,沉默一会儿问,“如果我说还冷,你还继续吗。” 他的唇也是好看的,他的五官没有一处不好看。让人嫉妒。 沈榷看着她,随后蓦然笑道,“看来侨侨的确是想我了。” 她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林侨言靠舒服了,离开他的怀抱。手顺便在他胸膛撑了一把,“你分明也想我了。” 她离开的正是时候,因为此刻有人从相邻的休息区域,穿过门关走过来。 是一个女人,林侨言看过去的时候,直觉她是朝沈榷来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三哥。” 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声音很甜。她穿着蓝色的露肩裙,长腿直而白。 “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 她走近了就伸出手,沈榷单手搂过她抱了抱。林侨言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宋知意,也是这样。放在沈榷身上,这的确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礼仪。 “朋友邀请,就正好过来。” “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女孩子一边说着,眼底的想念似乎都变得清晰乆拾光可见。 “这位是” 她看向林侨言,陌生地问。 “你好。”她朝她伸手,笑着自我介绍, “同舟集团,林侨言。” “啊,是言总!”她惊讶地和她握手,“你好,叫我安安就可以。” 叫安安的女孩子开心地说,“我一直都只听说过同舟集团的美女总裁,今天第一次见到活的。” 这话听着虽然奇怪了些,但并不妨碍她可爱。林侨言欣然接受。 “不过言总你和”安安看了看他们,想问什么。未免她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沈榷接话问她,“安安,没记错的话,你毕业一年了。” “是啊。”安安笑着歪头看他,“你还记得呀?” 她忽然道,“三哥,你那个时候说等我毕业就和我谈恋爱的,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林侨言轻掀了掀眼帘看向他,想发现了什么秘密,一副看戏的模样。 沈榷平淡地扶着她的肩将人转回去推了两步,“你该走了。” “什么嘛,三哥,三哥你说,作不作数?” “我说话从来不作数。” 他出尔反尔的样子真是渣的很性感,林侨言想。 沈榷三言两语将人哄走,安安不停抱怨着,一步三回头地和他道别。 林侨言坐到沙发上,调侃道,“没想到三哥还哄骗过清纯大学生。” “我只是让她好好毕业。”沈榷到她身边,叠着长腿随意坐着。 当初也不过是随口应的。 “你这样可让人家多伤心。” “她若看见刚才在此之前的一幕,说不定会更伤心。” 林侨言笑了声,为自己开脱,“我可不与你同罪。” 沈榷抬手撩开她头发,倾身靠过来,她被迫后仰,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林侨言及时推开他道,“雨停了。” 屋檐下还落着雨滴,天上的云层散开,细雨停止。 “走吧。”沈榷顺其自然地起身,牵着她的手。 回到住处的院子时,已经有早餐可以吃。梁医生他们也都已经起来。 许晚清见到沈榷和林侨言一起回来,在一边悄悄扯了扯秦知遇,小声和他说,“你看你看。” 秦知遇看了一眼,无所谓道,“怎么了。” “他俩肯定出去私会了!”虽然两个人走回来的时候保持着单纯的距离,但许晚清就是觉得这俩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怎么可能。”秦知遇顿了顿道,“沈榷不喜欢言总这样的。” “为什么?”许晚清皱眉问,她家侨侨十全十美。 “太聪明。” “这算什么理由。”许晚清不相信,笃定道, “他们肯定有问题,你看着吧。” 秦知遇轻笑,“我说肯定没有,敢不敢赌?” “怎么不敢,赌什么。” “赌梁医生吧。” “梁医生怎么赌。” “我要是赢了,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强吻他。” “” “你要是赢了” “你强吻他。” “”秦知遇斟酌片刻,无畏答应,“成交。” 第16章 你就是林侨言? 天色多变,短暂消停之后,下午的时间又都在下雨。 林侨言借了许晚清的电脑待在图书楼处理邮件,说是在这里玩两天,可又不知不觉成了换个地方工作。 桌子上多了杯咖啡,她没抬头,随口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许晚清坐到对面,看她认真对着电脑屏幕的样子,习以为常,“侨,你还记得你是来玩的吗。” “记得。”林侨言敲着键盘,拿过她带来的咖啡喝了一口,“这不是下雨吗。” “那有棋牌室你怎么不去。” “去,待会儿就去。” 许晚清安静了一会儿,看着她说,“侨,我问你。” “嗯?” “你跟三哥今天早上干什么去了?” “随便转了转。” “一起去的?” “偶遇。” 她说话语气一点变化也没有,但这对许晚清没有用。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喔,这么巧,跟约好了似的。” 林侨言懒懒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有时间不去找梁医生,来我这干嘛。” “梁医生这会儿和别人在一起,我没机会。” 许晚清甜蜜地笑笑,“不过昨天我和他待了很久,说了很多话。” “说什么了?” “我和他说” 怎么忽然说到她了,许晚清顿住,抬手盖住林侨言的电脑屏幕。 她在键盘上的手及时收回来,抬眼,“干什么。” “差点被你带过去了。”许晚清继续问她, “侨,你老实告诉我,你” “晚晚。”林侨言若有所思道,“我今天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认识梁医生。” “我先走了。” 许晚清不再纠缠她,“你记得来找我。” 她说完就离开了这里,林侨言重新打开电脑。 这一层是三楼,几乎没什么人,很安静。她看完邮件,打算去找本书打发时间。刚走到书架旁,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林侨言头也没回,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翻开看。 “叶总,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言总还是这么漂亮。” 人已经走到她身边,林侨言转身看向他,笑意淡淡,“在这都能见到你,真是冤家路窄。” “这叫不期而遇。” 西装革履的男人靠近一步,低头看着她, “侨侨,你还在生我的气?” 奇怪,沈榷这么叫她的时候也没这么让人讨厌。 “你想太多了。”林侨言拿着书想绕过去,但被他抬手撑着书架拦住。 满是侵略性的香水味笼罩而来,林侨言没什么耐心地看向他,“叶缙,你有毛病?” 他笑了声,“你骂我的时候还和以前一样。” “” “你好像瘦了。” “管得着吗。” “一起吃个晚饭好吗。”叶缙拿走她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这么久没见,我们好好聊聊。” 他这么厚颜无耻,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空。”林侨言重新把书拿回来,靠着书架低头翻了两页,抬头道,“我得跟三哥吃饭。” “沈榷?”叶缙稍有意外,勾了缕她的头发,叹道,“侨侨,他可不是个好男人。” “是吗。”林侨言拿书拍开他的手,“那我就更喜欢了。” 叶缙笑着收回手,站直身体,“我不勉强你,等回去了我再找你。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有个屁。 林侨言懒得搭理他,等他从这里离开之后,把手上的书扔回书架上。 沈榷刚好从另一侧走过来。 他肯定全部都听到了。 “看了半天白戏,三哥也不出来英雄救美?” 沈榷轻笑,“你也并不需要我。” 他问,“和他有过节?” “旧账了。”林侨言现在虽然依旧正值年轻气盛,但和从前比起来也沉淀了许多。 她简单解释,“当初刚跟着我师父的时候,折在他手上一回。” 果然不是因为感情。 “言总刚才说晚上要和我一起吃饭,还算不算?” “当然算。”林侨言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那你刚才偷听人家说话怎么算?” 沈榷握着她的手腕,偏过头,吻落在她脉搏处,像羽毛扫过一样酥痒,“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我没什么想要的。”林侨言看着他说,“只想要你。” “可以。” 可以,可以什么。 她又没说身还是心。 他答应的这么轻浮,一点真心也没有。 偏偏她很喜欢。 朋友都在一起,晚饭当然没有单独去吃。林侨言说先欠着。 第二天,大家一起回了南城。 她先回了趟家再去到公司,高婕捧了一堆文件过来签字。 “合同有问题吗。”林侨言签着名字问,高婕说,“都没有问题。” 签完文件,高婕出去之后再回来,手上捧着一束花。 “言总,这是今天有人送来的。” 林侨言扫了一眼,“扔去垃圾桶。” “是。” “等会儿。”林侨言靠在椅子上想了想,反悔道,“包装拆了,把花拿去和办公室那些绿植盆栽放一块儿吧。” 熏熏香也好。 送花的人讨厌,鲜花无罪,她不喜欢糟蹋东西。 “是。” 高婕捧着花走出去。 随后林侨言手机上就多了条消息。 ——希望你没有把花扔进垃圾桶里。 呵。 她把消息划掉的时候,打进来一个电话。林侨言接起来,“喂,七哥。” “侨,来趟二队派出所。” 林景打架了。 林侨言顿了顿,没什么反应,“他打架了你找我干什么。” “你知道打的是谁吗。” “谁。” “唐聿书。” 哦,同舟集团的小爷。 怎么就这么巧。 让她去的当然不会是林景,这个电话是唐聿书让打的。林侨言估计他是不敢告诉师父,不过她记得他还有半个月才回来,怎么今天就打架进派出所了。 林侨言开车到第二大队派出所,陈亓在门口等她。 “你今天怎么在这。” 陈亓带着她进去,说来也巧,“朋友调到这儿来,我过来看看。然后你弟弟就被抓来了。” 进办公室之前,他拉着她笑道,“别吵架啊。” 亲姐弟和仇人似的,他怕她调解没做好,脾气反倒收不住。 林侨言看他一眼,“我是那么不稳重的人吗。” 她推门走进去。陈亓跟在后边,低低说了声是。 办公室不大,只有两张办公桌,一张桌子上堆满了文件。 林景站在左边,靠着墙。他身边还有两个朋友,林侨言没见过。他的朋友她都不认识。 唐聿书站在他们对面,靠着堆文件的办公桌。他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的朋友。两边面对面,像在无声对峙。 小少爷如今也长得跟高,这么看着,好像和林景一样高。虽然两个人都没站直。 唐聿书微微低着头,能看到侧脸。 挺帅的,没糟蹋了师父的基因。林侨言只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没长开的时候就不赖。 陈亓在电话里说他们还算听话,被警察叔叔训话也都挺乖的。 “言总,麻烦你过来一趟。” 一位年轻的警官带她到另一张办公桌,递给她一支笔签字,林侨言接过弯腰签好名字,“哪里,小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还好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林侨言抱歉地说,“饭店损失什么的我们都会赔偿,绝对配合。” “好。” “不过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还没有解决。”警察叔叔合上文件道,“希望回去以后没有下次。” “您放心,一定不会有下一次。” 陈亓拍拍她,“你去和他们谈谈,其他的交给我。” 谈谈,能谈什么呢。 林侨言看着他们,敲了两下桌子。 她走到唐聿书面前,开口问,“小少爷,你不是半个月后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忽然就到派出所来了?” 他抬头,林侨言发现他的眼睛和师父倒是很像。 唐聿书一看就是被惯坏的有钱小孩,嚣张跋扈四个字就差写脸上了。她真想看看他刚才被警察叔叔训话的样子。 “言总。”他敛着眼睛看着她,高傲地问, “你就是林侨言?” 他认识她一点也不奇怪。师父还告诉过她,他现在年纪还小,心眼直。集团乱七八糟的关系和事情他不清楚,只和外人以为的一样,是她蒙蔽了唐总,接替了唐容正的位置,把控了江左生意链。 简单来说,在唐聿书眼里,她是欺负了他叔伯亲人,在他家的公司谋权篡位的那个外人。 林侨言瞧着他,“嗯。” 唐聿书打量她一番,“长得倒还行。” 没大没小没规矩。 “用你说。”林侨言轻踢了一脚他的鞋。 “你”唐聿书正要生气,林侨言就问道, “你为什么今天就回来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唐聿书一时被她平淡的眼神压制住,“我我这不是想制造一个惊喜。” “那你进派出所干嘛叫我过来?” “废话,这事当然不能被我爸知道。”刚回来就打架进派出所,被唐总知道他还不得脱层皮。 林侨言哦了声,“那为什么打架?” “他们欠我朋友钱。” 唐聿书冲对面的几个人抬了抬下巴,林侨言问,“欠多少?” “二十万。” 唐聿书找回刚才的嚣张,“干什么,你要帮他们还?” 他知道林景是她弟弟。 “可以。” 她刚说完林景就开口拒绝,“不用。” 他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看向她。 唐聿书扬眉,“什么不用,言总说可以就可以。” 他对林侨言道,“我就把帐记你身上了,二十万连本带利,你得还我三十万。” “喂。” 林景皱眉,林侨言直接答应,“没问题。” 唐聿书笑了声,“真不愧是咱们同舟集团的美女总裁,有钱。” “既然如此,以后我就不找他们麻烦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欠钱,但林侨言觉得这钱不是林景借的。 离开之后,唐聿书警告她不许把这事告诉他爸。 林侨言随口答应。 林景在她走之前叫住她,淡声道,“我会替我朋友把钱还给你。” “好。” 林侨言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她看了他一眼,看见林景脸颊有轻微的伤。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冲动。 林景抿着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直到林侨言开车离开,他也没再说什么。 他在原地垂着眸子站了一会儿,准备走的时候,刚才开走的车又在眼前倒了回来。 车窗也摇了下来。 “我刚才也不是为了帮你。” 林侨言特意回来告诉他一声,然后重新将车开走。 “” 林景在原地沉默片刻,唇角恍惚漾过一瞬笑意,但是太淡,以至于他自己都没什么察觉。 他转身离开。 “幼稚。” 第17章 你忍什么? 半个月后。 DE公司和同舟签订了合作协议。 沈榷并没有太意外,他很清楚和尘寰比起来同舟的优势在哪里。但要将这细微的差距放大,并且完美地呈现给合作方,很不容易。因为不小心就容易将野草包装成野玫瑰。 ——东鑫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她做到了。 而在这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 林侨言的生活是一贯的单调,也没有挂念别人的习惯。 只是偶尔会想到沈榷。 办公室的灯一盏盏渐渐暗去,高婕收拾好文件,笑着问,“言总,是不是因为今天中秋节,您才让我们早下班了?” 其实今天也不算早,但和以往比起来确实早了许多。 中秋节? 林侨言挑眉合上笔盖,看了眼窗外皎洁的月色。 原来今天是中秋节,怪不得她看今天的月亮格外圆。 她转了转手上的中性笔,难得做回体恤的领导,“是啊,所以赶快回家吧。” “是。” “今天公司发了中秋礼盒吧?”她想到。 高婕起身整理文件,点头,“嗯,那个盒子好像还挺好看的。” 林侨言说,“你待会儿走的时候把我的那份也带走吧。” “啊,那怎么行。” 她笑道,“我不爱吃月饼,放着也是浪费,送你了。” “那、谢谢言总。”高婕笑的开心,言总的月饼礼盒比他们的可贵多了。 “客气,回去吧。” “是。”高婕出门前不忘提醒她,“老大,你也早点下班。中秋节快乐。”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林侨言好心情地朝她抬抬下巴,“你也快乐。” “拜拜。”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林侨言靠着椅子转了一圈叹气。还好高婕提了一句,要不然她又得把人留晚了。 中秋节,是干嘛的?吃月饼? 她坐了一会儿,翻开手边的报表看。旁边的手机同时震起来,林侨言拿过来看了一眼接起来,“喂,师父。” “姓林的,是我。” 林侨言重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再接道, “小少爷有何贵干。” 唐聿书的声音懒洋洋地传过来,“我爸让你来我家。” “哦。” “不过今天是中秋节,他让你来我们家干嘛?你没家啊?” 林侨言笑了声,一边写字,“谁说的,同舟就是我家,我爱死他了。” “林侨言,你掉钱眼里了吧?警告你,同舟集团是我家的。你蒙蔽的了我爸可蒙不了我,小爷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你不是不想继承家业吗。”林侨言拿出一枚回形针单手把重复打印的文件夹在一起,“我巴不得你不回来呢。” “美死你。我就是特意回来要把你赶出同舟集” ——“唐聿书。” ——“爸” 林侨言好笑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唐钦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喂,言言。” “师父。” “你回家了没有,是不是还在公司里?” 林侨言整理办公桌的动作轻了点,“没有,回家了。” “你要是一个人就过来好吧。” “没事师父,我没一个人。”林侨言起身推好椅子,“您好好过节,老惦记我干什么。” 唐钦笑了声,“刚才是小书给你打的电话,改天让你们两个见一面。” “好啊。” 林侨言拎着包包带上办公室的门。 “你真回家了?” “回了。” “那好,我不打扰你。” 她走出写字楼,笑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好,中秋快乐师父。” “好好好,你也快乐。” 老头真敷衍。 挂断电话,林侨言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亮的晃眼,真好看。 她站在大楼外想拿手机拍,但怎么拍也拍不好看。尝试许多次,都只拍出一个模糊的亮圆。 她删掉照片,用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看来手机也没那么有用。 连个月亮都拍不好。 – 中秋算是大节,沈家家宴,沈榷没有缺席。 院子里一地月色皎洁的过分,连影子都无法隐藏。高高悬挂的圆月那么明亮,可最亮的时候,连凌晨太阳未破晓时的弱光也比不上。 可不是么,月亮本身就是黑暗的。他是借光的存在。 沈榷站在院落里抽烟,烟雾和月色一样淡。 “我听说DE最后还是和同舟签了。” 身后的声音出现的并不突兀,沈舟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 沈榷没说话,掸落的烟灰被风轻吹,落在笔挺的西装裤上。 “同舟的负责人虽然是美女总裁,但我想三弟在生意场上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你也有输的时候?” 沈榷随手将剩下的半截烟在花坛里揿灭, “总部的事和分公司也没多大关系,二哥还是管好自己。” “沈榷,你真以为你能在这个位置坐很久?” 沈舟看着他,目光薄讽,“赚钱的工具到最后好比废棋,你最好能一直赢。” 沈榷淡然地回视,他越是如此平静的眼神,越让人憎恶。 “赚钱的工具至少有些赚钱的价值。也好过在分公司当太子。” 沈舟冷眼望他一眼,“真是不难看出,你是谁的儿子。” 他转身离开。沈榷在想,倘若年轻个几岁,这会儿沈舟已经挨他的拳头了。 然后他又想,他是不是老了? 距离二十五岁的时候,都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今晚沈家其实很热闹。 柳妤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过来找他。 身为沈太太,她好像越过越光鲜亮丽。穿着旗袍,珠宝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俗气。骄而不奢,她现在依旧很美。 “沈榷,DE的合作为什么没谈成?” 沈榷挽着外套,忽然想除了他,这里的人可能没几个真正看过今晚的月亮。 “是你太低估同舟了。” “是我低估了同舟,还是低估了林侨言?”柳妤淡淡笑了笑,“不过你在生意场上是不会优柔寡断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你清楚就好。”沈榷有些累,他抬步想走。 “你站住。” 柳妤叫住他,“你现在越来越不想和我说话了。”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和时初的关系可以定了。你应该知道时霆集团对你会有多大的帮助。” “我知道。”沈榷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你不用担心。” 柳妤看着他的眼神微愣了一瞬,“沈榷我是为你好。”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打感情牌了?”沈榷看她一眼,走出院子,离开了这里。 他就回来吃了个晚饭,然后没规矩地直接走了。沈家没人敢像他这样。 也因此有太多人盼着他失去一切的那一天。 柳妤看着他远在路灯下的背影,喃喃骂了句,“臭小子。” – 夜有些深。 沈榷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林侨言那里。 他没有给她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 已经是十点二十分,林侨言刚关上电脑。 她倒了杯水,喝完准备睡觉。虽然不一定能够睡着,但总不能整夜看着今晚的月亮发呆。 她去睡之前也没想到这么晚会有人来。 还不按门铃,直接敲门。 开门看到沈榷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就这么站在门外,出现在她眼前。实话说,她前一刻在想他。 她想问你怎么来了,但还没有问出口,就已经被他吻住。 林侨言这一刻在想,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又怎么这么确定是她一个人在这里。 他的吻是不急切的,像是有计划一般。沈榷进门直接将她抱起来,面对面这样抱着,她的腿只能缠着他的腰。 门被用力关上。他抬头吻她,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林侨言只穿着一件睡袍,松松垮垮。 沈榷连扯她腰带的时间也直接省去,没什么阻碍地往里伸。 庆幸的是她刚才关了开关,只留了角落的夜灯,屋子里很昏暗。 沈榷抱着她坐在了她办公的桌子上,高度莫名地正适合。林侨言喘不上气,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 “沈榷” “嗯。”他随意应声,认真地亲她脖子。 “能不能换个地方。” 他笑了声,没什么道理可讲,“就在这里。” “求你。”林侨言没骨气,趴在他肩上搂着他重复道,“换个地方。” 她相信如果她不说,他真的会在这里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的手温度很高,在她身上任何地方都过电颤栗。 “你还欠我一顿晚餐。”他声音哑着,扯着她睡袍的后领往下,露出大片的背。 她浑身发热,小声说,“我知道。” 他几乎要将她的睡袍全部脱了。林侨言依旧恳求他,“换个地方,沈榷。” 她一直克制住平稳自己的声音,很轻很静。沈榷咬着她的颈,手掌顺着腰线往上。“你忍什么?” 他完全没听她说话。 这个混蛋。 林侨言轻喘了口气,咬了口他肩膀。她偏不出声,沈榷也偏不放她。 “你无耻。” 她的谩骂无关痛痒。 沈榷低笑着将人往自己身上揽,耐心地哄骗,“你别忍着,我就换个地方。” 林侨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升温,脸颊灼热,烧的她意识淹没。 沈榷摧毁她的理智,压着她往后,目光在月色下那么深,却不暗。太过直接地烫到她心口上, “侨侨,这种事情你也要赢我?” 第18章 言总好手段。 林侨言不敢看他的眼睛, 脸很热。 她的确输得很惨。 林侨言觉得自己以后大概是没办法在那张桌子上办公了。 她还是很想和他对抗,忍到底的。但沈榷有太多办法叫她投降,没有一点心软, 也不听乞求。 所以她很快放弃。 睡袍落在这里,他终于抱着她回房间。 他将她丢在床上的时候, 林侨言才发现她的床还挺软的。她没他那么坦然, 在他深邃的目光下随手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林侨言看着他扯掉领带,心跳的有点快。她很想再多欣赏一会儿他脱衣服的样子, 但沈榷已经弯腰扶着她后颈一边吻下来,单手解开衬衫。他扯开她的被子, 将人往上抱了一些, 胸膛毫无阻碍地贴着她。 “想我了没有?” 他亲在她肚子上, 低声问。她捂了捂眼睛, “想。” 这是真话。 “那为什么不联系我?”沈榷沉声的呼吸在她耳边,林侨言被他翻身过去, 吻在后颈。 “那你怎么不联系我?” 他笑了声, 没回话。林侨言却更脸红。 她趴在枕头上, 似乎感知到他要做什么, 有些紧张地反手推了推他, “你沈榷。” “嗯?” 他没停。” 林侨言脸埋在被子里, 闷着的声音带着轻微的请求, “换个姿势。” 这句话有些耳熟。 沈榷笑著的气息洒在她后背,颤意直传至尾椎。 他将人翻过来,自上而下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好像比刚才更暗,盛满了对她毫不掩饰的意欲,沉地她心脏微微塌陷。 林侨言被他的目光吸引,还没准备的时候, 他就这么直接地占据而来。 她深窒了一口气,甚至连骂他的力气都一瞬消散。 沈榷在她没来得及呼吸时吻住她。她感到他又离开,只这之间,她浑身就已经软的像没了骨头。 他声音性感的不像话,“忘了个东西。” 无耻混蛋。 她在心里骂他,用仅剩的力气扯过枕头,然而下一刻又被他抢过,随手丢了出去。 今晚的月色好像愈发皎洁,甚至没有一片云去遮一遮,窗帘只挡了一半,朦胧着寂静深夜的欲望之声。 – 什么时候天亮的? 好像没过多久。林侨言被电话吵醒的时候,脑袋一片混沌。 “喂。” 她开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迟钝的羞耻缓慢涌上心头。林侨言把被子往上拽,挡住亮光。 好困。 她半梦半醒,听高婕在那边问,“言总,您生病了?” “嗯。” 今天公司是去不了了。 之后高婕说的什么林侨言都没听见,因为她又沉沉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浑身疼,像在梦里跑了马拉松。 再醒来的时候,沈榷已经走了。 林侨言随便套件睡裙起来倒了杯水喝,在餐桌上看见一份午餐,好像是意面。她家有这个? 边上还有一杯果汁,杯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放下水杯捡起来看了一眼。 是沈榷写的。 ——记得吃午餐。 就五个字。 把渣男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 林侨言笑了声,将纸条揉皱了重新丢在桌上。转身回房间倒头再次入睡。 沈榷回公司后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果并不理想。 沈舟的分公司和名垣建立合作关系的消息风声四起,总部许多老家伙借此又找到了施压他的机会。 “沈总,这帮老东西真够阴险的。”杨帆捧着一堆审批文件,气的冒火,“这字您要是不签,业绩损失是责任,签了出问题也是责任。” 他一扔文件,“怎么办啊?” 沈榷没什么反应,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杨帆急的要命,凑过去问,“您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 “这字签不签?” 沈榷慵懒地问,“你觉得签不签?” “我”杨帆沉思良久,“签?” “那你签。”他随意道。 “那不签。”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杨帆觉得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 他发愁的时候沈榷问,“今晚还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没有了。”杨帆答完又想起什么,连忙道, “不过有谢小姐的晚餐邀请。” 他笑道,“三哥,你去不去?” 沈榷嗯了声,“定吧。” “是。” 晚餐地点在一家新开的餐厅。 离君府两条街,生意很不错。 名字叫威斯湖汀。 很奇怪。 林侨言查了一下位置,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 虽然妆化得很完美,但心情不是很好,本来今天一整天不用出门,现在还得大晚上的出去赴约。 高婕也是纠结之后才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上回推掉和沈家二少爷的见面改在了今天。 这人迟早得见,再推就不好了。上回是因为事出有因,忙着和DE谈判。 林侨言换好衣服,拎着包包出门。 她本来正好卡着时间到,但没算到这条路上也会堵一小会儿车。或许是因为过节的原因。 总之她迟到了。 沈舟订的位置在户外,环境像一座小小的花园。林侨言走的快了些,到的时候放慢脚步平稳了呼吸,才笑着朝已经等在那里的男人走过去, “不好意思沈总,我迟到了。” “五分钟而已,如果是言总的话,应该的。” 沈舟起身看着她,替她拉开座位。 “谢谢。” 他在看她的时候,林侨言也在看他。 她这是第一次见沈舟,他给她的感觉和沈榷很不一样。华贵,上流,但没有沉淀的清冷感。就好像完美到有些虚假。 沈榷不是这样,他身上就有那样的不完美。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她。 “上次言总推拒了我的邀请,我还以为今天也不会来。” 沈舟说话时是有些温柔的,林侨言笑了笑, “哪里,之前是实在有不得已的原因,还望见谅。” “从前只听过言总的传闻,今天真的见到,似乎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沈舟将桌上的红酒晃了晃,望她身边推过去一些。 林侨言问,“哪里不一样?” 他带着笑道,“哪里都不一样,没有那么具有攻击性,没有那么冷酷。也比所想的要更漂亮。” “沈总和我想象的也不一样,比想象的要更完美。” 相互吹捧的话林侨言听的很多,沈舟的还算新颖。他拥有不会让话题冷场的能力,什么都可以谈下去,又不会让人不自在。 她想,沈家的人可能都具备这样的风度。 她在谈话过程中了解到名垣和格远,格远集团她不是很清楚,令她意外的是名垣会选择和尘寰分公司建立合作关系。 一个分公司而已,有什么比总部更值得衡量的价值? 不过叶缙这个人做的事情,总是有道理的。他是又有什么卑劣的手段和主意了? 但从沈舟的话里,她忽然想到梁泽深上次告诉她的。有些关系该早作切割。 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比起沈舟,她更相信梁医生。 格远的合作到此为止,她会把公司的几位老臣借这个机会一起清理干净。 晚餐虽然吃的一般,但这顿饭的谈话价值还是很值得她出这趟门的。 沈舟送她到楼下,原本想说送她回去,但在出门之前,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沈榷。 和谢小姐。 “原来三弟也在这里,真是巧。”沈舟笑意似是而非,“弟妹也在。” 他这声弟妹喊的倒是让谢时初有些局促, “二哥” 虽然以往就这么喊,现在却是有些喊不出口了。她和沈榷连关系都没定,遑论其他。他总是那样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态度。可是她是真的喜欢他,所以什么商业联姻,什么利益,那些她都不在乎。 但是沈榷在乎。 谢时初敛着眼帘有些恍神。 林侨言看着眼前天造地设的一对,难得的有些情绪。 这个男人,前一夜还在她床上。 “言总,这位是尘寰总部的沈总,我的亲弟弟。”沈舟意味深长地介绍,“前不久你从尘寰抢走了DE,想来三弟还记着。” 她笑着看了眼沈榷,目光平淡,“生意罢了。” “言总好手段。”沈榷看着她,不吝夸赞。 她倒是还有精力来和沈舟见面。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在她身上,林侨言清晰地感受到,忽然错觉腰开始隐隐酸疼。 “言总,又见面了。”谢时初和她打招呼。 “谢小姐,好久不见。”林侨言还是很喜欢时霆集团这位千金的,不得不说,沈榷的眼光毋庸置疑。 宋知意也是,她很喜欢。 聊了两句,林侨言找到机会先走一步。 她要开车的时候才想起来,晚餐的时候沈舟推过来的红酒她喝了。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打电话给程闻锦。 比起代驾,他好用的多。 第一遍电话没有接通,林侨言打了第二遍。几声提示音过后,她听到程闻锦不耐烦的声音,“谁?” 他那边很吵,林侨言把手机离远,开免提, “我。” 对面没出声,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侨?” “嗯。” “怎么了,我在和朋友喝酒。” “” 林侨言沉默片刻,说了句没事,挂断电话。 呸。 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程闻锦。 第19章 不外如是。 今晚的酒局耗费时间有点长, 离开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沈榷喝了不少酒,虽然看着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在车上谢时初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还好吗?” 他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 看向她,“没关系。” “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对身体不好。” “好。” “沈榷。”谢时初停了一会儿问, “你和宋小姐” “分手了。” 他简单明了地回答,没有隐瞒。 她小声应了一声, 说不出那你能和我在一起试试看的话。 她看向他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眼底似有轻薄笑意, “是人家不要我。” 理由, 他不知道。 谢时初沉默地咬咬唇。她要是也能像他一样随心所欲地和别人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她至今为止只喜欢他,对别人都没有兴趣,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有时候外人看来, 都觉得沈榷辜负她。虽然她知道不是的, 但这样细微的误解, 是唯一能令她填满某些情绪的东西。 他坐在她左侧, 之间隔着适宜的距离。他的外套在她怀里, 搭在腿上, 像是有温度一般。谢时初抱紧他的衣服, 声音轻了些,“沈榷。” “家里长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沈榷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道,“不着急。” 她看看他,低头不语。她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相处这么久,她也算有些了解他了。这么想着,好像和他也有些多于别人的纠缠。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谢时初说,“我下周可能就不在南城了,得离开一段时间,你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沈榷说,“好。” 送她回去之后,沈榷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 也沉的倦意渐深。他挽着外套,走到门口却发现有人等在那里。 林侨言蹲在门外的墙角,终于看到他回来。 她都快睡着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沈榷停在原地看她,问了一句很人渣的话, “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来吗?”她抬眼随口问,“打扰你带女孩子回来了?” 他抬步过去站在她面前,低头瞧着她,“你以为我有多少女孩子可以往家里带。” 林侨言仰头朝他伸手,沈榷牵着她将人拉起来。 “腿” 她懒散地搂着他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走不了了。” 沈榷将她抱起来,开门进去。 他连灯也懒得打开,就这么直接把她放在沙发上,自己也丢了外套躺下去。 林侨言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抬头看他, “你喝酒了?” 沈榷低低应了一声,“嗯。” 怪不得这么晚才回来。她的手摸在他喉结上,“难不难受?” “不难受。” “那要不要喝点什么解解酒?” “不用。” 她往上蹭了一些,看到他闭着眼睛,好像很累。林侨言抬手摸过他眉眼,放低声音,“沈榷,我不想回家待着,就来找你了。” 打车过来的时候还不晚,以为他很快就能回来。 沈榷将她的手拉下来搭在自己肩上,环抱着她,埋首在她颈肩处。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回她, “嗯,你随时可以过来。” 她指尖穿过他的头发,原本还想再说什么,这会儿却忘了。最后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晚安。” 其实她也困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沙发上抱着睡了一夜。 半夜不知道是不是沈榷裹的毯子,林侨言醒来的时候还是在他怀里,身上多了条宽大的绒毯。 沈榷还没醒。 林侨言摸过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六点十分。她丢回去,重新趴在他身上睡。 回笼觉睡得有些沉,她是被他弄醒的。沈榷在她脖子上又咬又啃,林侨言半梦半醒地推开,他又再来一次。 “沈榷,你好烦。”她念叨了一句,翻身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躲在毯子里不清醒。 他像是笑了两声,胸腔震震的。 “还没醒?”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渐渐不安分,林侨言彻底被他弄醒。 “你不要脸。” 大早上就乱来。 她踹了他一脚,独自抱着毯子侧身背对着他。 沈榷将她搂回来,“给你十分钟。” 他起身之后,林侨言又睡了二十五分钟。毯子落在沙发下,阳光大片撒进来,搅散了睡意。她坐起来,顿住片刻,脸默默地热了一瞬。随后淡定地整理好衣服,扣好衣扣。 林侨言洗漱的时候扫了眼浴室,看得出来他真是一个人住。还以为随处可见女士用品。 简单吃了早餐,她自来熟地在他冰箱找到了橙子,榨了杯果汁喝。 沈榷去了房间半天没出来,门没关,林侨言过去靠在门上,看到他在整理衣服收拾行李。 她扬了扬眉,“你要出差?” “嗯。” “去哪里?” 沈榷莫名失笑,“港城。” “去多久?” 她追根究底,他也十分有耐心,“还不清楚,不过不会太久。” 林侨言哦了声,走进他房间,礼貌地问, “我能坐你的床吗。” 她来他家两次都只睡过他的沙发,房间一次都没有来过。 沈榷说,“你想睡都可以。” 她笑了笑,不客气地趴上去看着他收拾。他的床也挺软的。 “沈榷,你不在的时候我能来你家睡觉吗。” “密码2034。” 林侨言晃了晃腿,“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沈榷说, “设置密码的时候刚好是八点三十四分。” 她乐不可支。 “啊,对了。”林侨言想了想,“谢小姐会不会来这里?” 那样的话她可就不能来了。 沈榷笑了声,“言总,我们的关系不单纯吗?” 她摸摸手感很好的被子,“挺单纯的吧。” 也就一起睡过觉,嗯 他单膝跪在床上倾身过来,抬着她的下巴, “那你怕什么。” 林侨言凑近一点,“她不迟早是你的未婚妻吗,误会了怎么办。” 沈榷也靠近她,几乎要碰在一起,“等她成了我的未婚妻,你再考虑这些也不晚。” 他和谢时初的关系,界限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 林侨言圈住他的腰贴过去,在他胸膛蹭了两下。沈榷吻到她白净的后颈,隐约看到一些不可描述的痕迹。 他将她衣领往下拉了一些,看到较深的吻痕。她的身子却是很娇气。 他在看她的时候,林侨言默默咬开了两颗他的衬衫扣子。沈榷低头看,“干什么。” “没。”林侨言的手撩起他衬衫下摆,伸进去摸了摸他的腹肌,淡然地说,“没干什么。” 他退回去,弯腰整理行李箱。他今天穿着宽松的白衬衫,黑色长裤。整个人都很休闲很随意。 白衬衫不是每个男人穿都好看的。 他穿衣显瘦,就像个衣架子。衣服在他撑起来很好看,林侨言觉得他的衬衫衣摆随着他动作起伏的弧线在她眼里都变得格外性感。 她爬下床绕到他身后去,搂着他的脖子,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香味,贴着他皮肤嗅了嗅,“沈榷,你好香。” 林侨言摸摸他的脖子,亲了两口,“你喷香水了对不对,为什么香水在你身上就这么好闻。” 这个味道他曾经在叶缙身上也闻到过,那时候她觉得这味道凛冽。 可是在沈榷身上就淡下去,变得沉稳朦胧。 她像猫猫狗狗一样往人身上不停地贴近,沈榷偏头也躲不开。他没办法收拾,直起身子搂过她的腰,“没完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单调平淡,林侨言用喜欢的要命目光看着他,声音轻轻的,“沈榷,你好性感。” 她夸赞的真情实感,沈榷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将她抱起来,一只手勾着她腿弯。林侨言顺势缠着他的腰,低头和他亲吻。 刚亲了一会儿,房间外就响起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沈榷松开她,“电话。” “不管。”林侨言低头继续亲他,沈榷笑着仰头配合,抱着她走到客厅,将人放下来。 是她的手机在响,谁这么讨厌。 她心情不好地接起来,“喂。” “言总,名垣集团的叶总约您见面。就在十点。” “不见。” “叶总说,同行的还有创研项目的负责人。” 同舟重点关注的一个项目,唐钦说过希望能够签下来。 叶缙这个混蛋还真是一点没变。 “好,我知道了。”林侨言拎过沙发上的包包, “把地址发给我。” 她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九点十几分。还来得及。 她放好手机准备走,经过时沈榷拽着她的手臂将人拉回来。 “我今天晚上就走了,之后一段时间都会见不到。” 林侨言看看他,“我会想你的。”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抽空也想想我。” 沈榷说,“没空。” 林侨言眯了眯眼睛,“我就喜欢你这幅冷淡的样子。” 她踮脚亲了亲他喉咙,抬眼看着他,眼神澄澈地小声说, “忘了告诉你,你在床上的时候更性感。” 她说这话,自己也怪脸红心跳的。 沈榷垂眸看着她离开,勾着笑意转身回房间。 小小年纪装腔作势,不外如是。 第20章 温凉白水。 沈榷到港城的第四天, 柳妤就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他接电话全看心情,柳妤早就习惯了。一遍遍的打,不嫌麻烦。在她打了四十七通电话的时候, 沈榷才终于接听。 天刚晚。 这里的酒店临海,从住处的房间阳台走出来, 是一条木栈道, 栈道下即是一眼可见水位的蓝海,对面是青山。 沿着栈道走到宽阔的公区, 对面就是灯火辉煌的城中心。 他望着将城市隔在另一边的海,海面细碎的光像天上的星一样遥远。 柳妤说什么他大多数没听进去, 只听到她说, “到港城第三天你就和当红小花传绯闻,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手上的香烟刚燃了一截,他吹开眼前的烟雾道,“人是我捧的, 有传言很正常。” “被拍到一起进酒店也正常是吧。” 他笑了声, 懒得解释。 “沈榷, 你能不能对时初负责一点。” “我和她又没关系, 负什么责。” “那是迟早都会有的关系。时初心大, 才任由你动不动地换女朋友。” 沈榷低眉掸去烟灰, “她不是我未婚妻, 也不是我女朋友,当然没理由管我。” “迟早都是。”柳妤说,“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在眼前你不看,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是早听说你和那位宋小姐分手了吗,那正好和时初培养感情。” “我从不培养感情。” 柳妤一时语塞。 也是,他要是安分的性子, 也不至于那么多绯闻。 “沈榷” 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柳妤女士。”他声音带着散漫的怠意,“少操闲心,容易老。” 沈榷说完挂断电话,掐灭剩下的半截香烟。 他看了眼时间,不早不晚。 划到通讯录往下翻了一会儿,停下来。他当时随手给的备注,名字都没打完整。 只有一个侨字。 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也没有,除非见面,她都当他不存在。 沈榷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她恐怕连自己的电话都没有存过。 他扬唇笑了笑,把她的备注删除,只留着一串数字。 刚把手机收起来,就听到有人喊他。 “三哥。” 沈榷回头看到玻璃门旁朝他招手的宋知意,她穿着黑色的法式连衣裙,他扫了一眼,眸色微深。蓦地想到那一晚初次见面,落地窗后的林侨言。 沈榷眯了眯眼睛,朝她走过去。 莫名其妙,想她干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宋知意笑了笑,“我还想问你呢,我来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 沈榷问,“三天后的伯莱街?” “嗯,你知道啊,你会去吗?” 他想了想,“不确定。” 那天若是得空或许可以去一趟。 “是来港城出差?”宋知意问他。 “嗯,会在这里多待几天。” “正好我也多待几天,我有空就来找你。” “可以。” 她看着他别有所意地问,“三哥,你一个人?” 他不甚在意,“嗯?” “我们都分手好久了,你怎么还没有新女朋友。”宋知意好奇道,“都不像你了。” 沈榷轻笑,没说什么,他垂眸看着她道, “转过去。” “嗯,干什么?”宋知意下意识听话地转身,回头看向他。 沈榷将半截熄灭了无处扔的香烟咬在齿间,低头将她身后松散开的丝带重新系好。 他咬着烟时有难见的雅痞气质,宋知意看着他轻轻叹息,“三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你分开,刚刚又差点动摇了。” 他轻笑了声,将香烟拿下来,“走吧。” 不远处有人喊她。 宋知意走了几步留恋地朝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有时间会找你的。” “好。” – 南城进入短暂的雨季。 创研项目的负责人对合作的话题总是应付的态度,几天下来的谈话总不往项目上谈,磨人耐性。 但林侨言有的是时间和耐心陪他们周旋。 今天参加的依旧是无意义的酒会,不过至少大概清楚了哪几家在争这个项目。走的时候下了小雨,她今天没有开车,没有带伞。 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也不在意身上价格不菲的礼裙被雨水打湿。她唯一庆幸的就是没穿长裙。 她走在路上不疾不徐,头顶遮过来的伞挡住雨水,林侨言没抬头,只步伐快了些。 但她走得快,身后的伞也跟的快。 走了一段路她蓦然停下来,转身看着他, “叶缙,你有完没完。” “侨侨,我们谈谈。” “谈什么。”她淡然道,“我们不过是单纯的竞争关系,你会和敌人谈友情吗。” 她说完就走,叶缙皱眉将她拉回来,“你以前说过我们至少是朋友。” “那是在你不择手段之前。” “商场即是如此,这是你说的。” 林侨言挣开他的手顾自走着,闻言笑道, “是我说的,所以生意场上的往来不过是温凉白水,你执着什么?” 她脸上有雨水,但头发和妆容一点都没有乱。她总是这样清淡冷情,断然的性情要人命。 叶缙两步走到她身前,挡住去路,“侨侨,我喜欢你是真的。当初是真的,现在也是真的。” 都没在一起过,他这么深情给谁看。 林侨言不想理他,“谢谢。” 她绕过他,叶缙伸手拽住她手腕,“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也一直在等你,为什么不愿意再信我一次。” 林侨言没挣开他,皱眉看着他的眼睛,“放开。” 叶缙沉眸望着她,“你原谅我。” 他不放手她当真挣脱不开,他力道不重,恰好桎梏住她的手腕。 他声音有些低,“侨侨,我喜欢你是真的。一直都是,唯独这件事你不能怀疑我。” 她懒得挣扎,抬眼道,“那你和别人睡觉不也是真的。” 追她是真的,和别的女人上床也是真的。她没理由对他谴责,但可以不喜欢。 “我喝醉了。”他即刻解释,拧眉片刻沉吟道,“我以为是你。” 林侨言怔了一瞬,踢了他一脚,“你无耻!” 她终于推开他,“走开。” 但他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一直缠着她不放。叶缙拦着她,“至少不要再这样对我。” 她对他还不够客气? 林侨言只想去淋雨浇灭火气。 他身上也被雨水淋湿大半,也不知道打个什么伞。 “我知道你还是一个人,侨侨,我们试着回到最开始好不好。” 就算是一个人,也不是在等他,和他有什么关系。林侨言推他一把,“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 叶缙整个人挡在她身前,一只手撑着伞,左手扶着她肩膀,他微眯着眼睛,“怎么,难不成你和沈榷在一起?” 她本来是随口说的,压根没想到沈榷。 但既然他提了。 林侨言顺着他的话道,“不可以吗?” 叶缙紧抿着唇,“你以为他不是不择手段的一个人吗。” 林侨言冷笑,“不择手段并不等同于间接的卑劣,叶缙。” “侨侨” “四年前你就是叶总,你觉得你那么靠近我会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我被泼上流言蜚语的脏水,只当伯仁因你而死。”那已经是她对他最后仁至义尽的情意,林侨言看着他,没了当年棱角锋利的爱恨分明,但他知道她只是将那份冷漠的绝情沉淀的更深而已。 “如果没有我师父,我哪里还有今天。” “你说得对,沈榷在生意场也是不择手段的人。但当年倘若换做是他,绝不会和你一样。” 他绝不会在自己的前程和她的声名之间犹豫不决。 林侨言自己也奇怪,对他何来的自信偏爱。但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很安稳的。也像被这雨,淋的心底潮湿。 他就是不会。 – 到家的时候浑身都湿了,林侨言没立即换衣服,先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想打电话给程闻锦,但是还没拨出去就有电话先进来。 她划开接听。 “师父。” “言言。”唐钦问,“最近格远集团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合作基本算是断了,和格远往来的合同跟文件我都没有签字,暂且先耗着。” “那你压力不小啊。” “没事,您不用担心。”林侨言倒了杯刚烧开的热水,听师父说,“你要是有困难随时告诉我。” “好。” “我最近得去杭城办点事。”唐钦道,“所以,你这两天代替我去趟港城。” 林侨言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师父,您是在港城有什么秘密的项目进程?” “对。是我之前一个未公开的收购计划,你去替我收尾。” “是。” 港城。 林侨言挂断电话发了会儿呆,想到沈榷。他好像去了也有一个多星期了。 正想着,她打了个喷嚏。林侨言揉了揉鼻子,赶紧去洗澡换了身衣服。 吹干头发之后,她喝完热水,打电话给程闻锦。 “喂,侨,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怎么了。” 她轻扯着项链,把袖扣拿在手上玩。 程闻锦说,“我听说格远老板卷款跑了。” 林侨言原本躺在床上,听完坐了起来,“跑了?”她很是意外地蹙了蹙眉。 “真的,几家合作公司的款项全都亏了。” 原来当时梁医生和她说的是这个意思。 “格远也不是小公司,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听说是得罪人了。” 林侨言问,“谁?” “不知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好像是说得罪沈家了。” 她顿住,“沈家?” 怎么会。 “是啊,谁知道怎么回事。”程闻锦笑了两声,“不过管他的,反正咱们没亏。公司那边你正好清理垃圾。”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好的,我知道了。” 林侨言挂断电话,躺倒在床上。 她放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开免提打高婕的电话,翻衣柜开始收拾行李。 “言总。” “小婕,帮我订张飞港城的机票。今天。” “是。” 林侨言推出行李箱,打开将衣服堆进去。因为叠的很随意,所以看着很乱。 她忽然想到那天沈榷整理的时候,箱子里整整齐齐的。 怎么又想到他了。 林侨言把衣服扔在床上,拿过手机翻了翻电话记录。 沈榷的号码是哪个来着? 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对话框连续弹出几条消息。 是飞机票订好了。 林侨言丢掉手机,重新开始整理。不管了,到了港城再找好了。 虽然很奇怪,但一直到上了飞机,林侨言都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毕竟港城也不是今天非去不可。 第21章 你过来。 港城没有雨, 但天是空白的。 林侨言忙了两天都没有得空休息,朋友邀请她参加后天的慈善拍卖会,告诉她那一天值得去。在伯莱街。 她答应了。 师父交代的事情办的差不多, 正好耽误两天。现在公司上下要找她的人想必有很多,让同舟先乱一阵也好。有程闻锦在, 她也不担心。 入夜, 林侨言换了身休闲随意的衣服去楼下。 这一层像是一个小型酒会的空间,有食物也有乐队, 但是不吵。前两天没空,今晚却是在楼上待的有些乏味。她下来找点酒喝。 在三三两两打扮精致的女孩子衬托下, 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开放式吧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 她找到一瓶伏特加, 在玻璃杯里放了冰块倒了一杯。 林侨言喝了一口,抬眼时目光被不远处的身影拽住。目光交汇一瞬,他也看到她了。 沈榷在她推门来时就看到她了。 他半侧着身子站在那里, 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很妙曼的背影, 侧脸不太看得清楚。但她猜测应该是前不久和他传花边新闻的那位当红小花。 她扫过一眼, 好像是被拍到一起进酒店。 沈榷眼尾带着笑意, 不知说了什么,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小花旦的目光在他身上移也移不开。 他今天穿着宽松的黑色衬衫, 和那天在他家见到的不太一样。白衬衫像是薄凉的白玫瑰, 但他穿黑色时,眼底风情更胜一筹。 林侨言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弯唇收回视线。再喝时冰块融化,伏特加变得有些凉。 “侨侨,你真的该少喝些酒。” 她坐在那里,身后笼罩而来旷野的淡郁气息, 遮下一片光影。 他好像总是能出现的让她意想不到。 林侨言轻笑了声,垂眸转了圈盛酒的玻璃杯, “叶总,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我不知道你在港城,所以我们是不期而遇。”他拿走她的酒,将一边的果汁推到她手边。 “消气了没有?” 他问的是南城那晚下雨天。 “没有。”她抬头看向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你。” 叶缙笑了笑,“那就说明你不生气了。” 不可理喻。 林侨言不可置否,问他道,“你来港城做什么。” 他无意隐瞒,“创造项目的任总会来港城参加伯莱街的拍卖会。” 这个消息程闻锦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林侨言看了他一会儿,“你就这么告诉我了?”她不过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认真回答。 “怕你生我的气。” “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叶缙看着她问,“侨侨,你上次对我说的是气话对不对。” “什么。”林侨言想把酒杯拿回来,又被他拿远。 他道,“你说你和沈榷在一起。” 她笑了声,“为什么是气话?” “他花边新闻可不少。” “传言罢了。” “是吗,所以你可以看着他和别的女人调情也无动于衷?”叶缙就着她的杯子将酒喝完,他完全挡住了她可以看向沈榷的视线。 林侨言托着下巴道,“谁说我无动于衷,我在心里吃醋生气呢。” 叶缙将她的头发撩至耳后,低头望着她纤翘的眼睫,“侨侨,你以前从来不会利用别人来气我。” 以前。 过去多久了?她都不太记得了。 林侨言起身推开他胸膛,“我走了,你慢慢喝。” 叶缙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明天一起吃饭好不好。” 她收回手看他一眼,“你请。” 叶缙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扬唇答应,“好。” 林侨言回到房间就躺去床上,她抱着枕头趴在床尾,打开电视看。 找了半天却不知道看什么。 她闲下来就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卧室外有一层书架,她起身出去翻了翻,找到一本。 ——《无人生还》 很久之前看过,剧情大多忘记了,只记得是荒岛之上的连环谋杀案,最后十个人都死了。 再看一遍。 她抱着书回去,翻开看了几页,沉浸的思绪又被电话打断。 林侨言摸过手机敷衍地接听,“你好,哪位。” 对面沉默了一瞬,她听到推浴室门的声音。 “你是不是都没有存我的号码?” 林侨言愣了愣,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一串没有备注,有些眼熟的数字。 她默然片刻,“有事?” 沈榷笑了一声,“言总,几天不见就这么冷漠,是不是人不在你身边,你就会立刻抛弃?” 他不也是一样。 “是啊,我不喜欢吃不到的东西。”她语气散漫,翻了一页书。 她这是第一次和他打电话,感觉还挺奇怪的。林侨言心不在焉,随后听到沈榷的声音沉着传过来,“A01,你过来。”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叫她心脏没出息地用力跳了两下。 去什么去。 “你让我去我就去?”林侨言叛逆道,“不去。” 他笑,“好,那你别过来。” 沈榷挂断电话。 她扬眉听到嘟嘟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凭什么他先挂。 林侨言不管他,继续看书。她心无旁骛了一会儿,一页看了两分钟,全是字,什么也没看进去。 人啊,就是禁不起诱惑。 她一把丢掉书本从床上爬起来,穿着拖鞋跑出门去。 沈榷的房间其实离她一点也不远,宽阔的走廊直行左转,就是A01。 但一左一右,两边都有单独的过道。倘若没有相约,即便住在一层楼,就算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是见不到的。 沈榷刚洗完澡,半杯威士忌还没有喝完,房门就被敲响。 他勾唇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才丢掉杂志起身去给她开门。 刚打开门眼前就晃过温香身影扑了过来,跳到他身上。好在扶着门。 他搂紧她,林侨言反手用力关上门,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下去。沈榷笑着回应,抱着她转身往回走。她拖鞋甩到一边,“为什么这么久才给我开门。” “你不是不来吗。” 林侨言哦了声,亲了他一口,分开一些对他说,“沈榷,我想你了。” 他的吻落到她颈上,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 “看出来了。” 他走到隔间的卧室,将她像丢挂件一样扔在床上,俯身深吻。她穿着短款的上衣,他的手无阻碍地掐在腰上,将她翻过身去。 她被他压着腰亲吻,衣服往上推了一些,温热的呼吸从后腰到后背。 林侨言挣扎了两下,往上逃,“沈榷,等一下。” 他扣着细腰将人拖回来,趴在她耳边亲她的脸,“等什么。” 林侨言想和他说不要这个姿势,但被他封住唇舌。 他这回没纵容她,就以这样欺她无力的姿势渡漫长的晚夏夜。 – 醒时无风无阳,港城今天也是阴云天。 林侨言睁开眼睛,趴在枕头上醒了一会儿。沈榷站在窗旁接电话,见她醒了,走到床边坐下。 她听到电话里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沈榷开口回话,“好,你一路平安。” 林侨言猜可能是昨天那位小花旦。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一边,捏捏她的耳朵倾身过来,埋在她颈侧亲着问,“醒了没有?” 林侨言往被子里躲了躲,醒是醒了,不太想起。她问,“几点了。” “九点。” 他的吻落到肩上,手从被子里伸进来。林侨言卷着被子滚到另一边,“你的小花旦离开港城了?” 沈榷伸手将人捞回来,裹着被子抱到怀里笑着说,“我和她可清白的很。” 她抬手挡住他的吻,看着他的眼睛笑道, “我们不也清白的很?” 沈榷握着她的手腕顺着掌心亲下来,“不信我?” 他咬到她锁骨,再往下。他衣冠楚楚,她可什么也没穿。林侨言紧紧抓着被子,“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不信。” 她亲了亲他的喉咙,抬眼看向他,“沈榷,我饿了。” 沈榷看着她无动于衷道,“那你起来穿衣服。” “那你出去。” “去哪里。”他垂眸看着她白皙肩膀上的吻痕,含笑道,“你的衣服都是我一件件脱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穿。” 他眼神总是这样,要看穿她一样。明明裹着被子,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毫无遮挡。 “我没你这么厚颜无耻。”她耳朵慢慢泛红,推着他,“你出去。” “我帮你。” “不要!” 真是夏末也依旧燥热。 林侨言换的衣服在自己房间,翻沈榷的衣服找到了他的衬衫和裤子。 衬衫宽宽大大的穿着倒是舒服,但他腿长,裤子不好穿。她也只找到长裤,卷了好几层才没拖到地上。 今天难得空闲,天气也不错。 吃完早餐,沈榷接了半个小时的工作电话。 林侨言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杂志,起身去厨房洗了个西红柿,打算切着吃。 “凉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通话,在身后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拿起她切好的西红柿吃。 “生吃。” 她一边切,沈榷在旁边一边拿过去吃,她切好的都被他吃了。 林侨言推开他,小气地说,“你要吃自己切。” 真讨厌。 沈榷笑着将她转过来,“那我帮你切。” “好。”她把刀放下,让他切。 他问她,“今天有没有事情?” 林侨言下意识摇头说没有,说完才想起来道,“啊,晚上要出去一趟。” “做什么?” “吃饭。” “和谁?” “叶缙。” 他手上有水,没碰到她,只低头下来离她咫尺,吻了吻她说,“和别的男人吃饭,就不用告诉我了。” 林侨言抬起下巴再和他亲了一会儿。 分开之后他喂给她一块切好的西红柿,“看来你也要在港城多待一段时间。” 他话里有话,她看了他一会儿,靠过去偏头瞧着他,“沈榷。” “嗯。” “尘寰对创研项目也很有兴趣对吧?” 他肯定不只是来出差的,叶缙都来了。 沈榷携了抹笑,看着她,沾着水的手湿漉漉地捏着她的下巴,弯腰给了她一个短暂缠绵的吻。 他再喂给她一块,奖励似的语气,“要不怎么说言总聪明。” 聪明就聪明,又亲她干什么。 林侨言拿袖子擦干净下巴上的水。 “你别嚣张,我可不会心疼你的。”她再吃一块西红柿,更嚣张地伸手摸摸他的脸淡淡地说, “如果没有签到项目,可不要掉眼泪哦。” 沈榷笑了声,搂过她的腰将人抱到身后的理石台面上。他咬着她的唇,掀开衬衫衣摆。 他的手伸进来,林侨言搭在他肩上的手忍不住搂紧,沈榷凝眸瞧着她,“谁掉眼泪?” 他看着她耳朵变红,咬唇服软。 “我掉,我掉眼泪。” 她识时务地亲了亲他额头。 沈榷偏头亲她脖子,她被向后压倒,伸手撑在身后。他越来越过分,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林侨言拢好衣服搂着他,没什么力气地挂在他身上,“开门。” 他放她下来,在她身后捏了一下,“去吧。” 林侨言抬手贴了贴自己的脸,有些热。 她端着水杯一边喝了两口,将热意压下去。整理好衣服走过去开门。 她想,无非是酒店送水果或者是送甜点。 林侨言打开门。 门外,宋知意开心地歪头喊了声, “三哥!” “” “” 第22章 寡廉鲜耻。 水轻轻呛在喉咙里, 林侨言闷咳了一声。她端着水杯站在原地,抬手朝她挥了挥,“宋小姐, 你好。” 宋知意愣住,退了两步仰头看看房门。 A01, 没错。 “言总, 你”因为太惊讶,以至于想要问什么都不知道。 林侨言挠了挠脖子, 莞尔一笑自然道,“我先走了。” 她扶着宋知意的小柳腰将人推进去, “慢聊。” 宋知意茫然地进门, 沈榷恰好已经走过来。他拽着林侨言的后衣领将人拖回来, 问宋知意,“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找他干什么的,“噢, 酒店楼下的室内娱乐场装修完, 今天开了。所以我来找你。” 她说, “鼎盛集团的何总也在, 他见到我还让我请你一起去玩。” 宋知意说完看了看被拽住衣领的林侨言, 眨眨眼睛迟钝地说, “言总要不要一起去?” “你先坐, 我换身衣服,待会儿一起去。” “好。” 林侨言婉拒道,“我就不去了,我回去补个觉。” “是昨晚没睡好吗言总?”宋知意问的很单纯,但她偏偏觉得脸开始发热。 沈榷笑了声,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学着宋知意的语气问,“言总昨晚没睡好?” “” 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林侨言喝了口水,“也不是特别困,我还是一起去吧。” “言总,你是来出差的吗?” “嗯。” “那你是来三哥这里串门的吗?” 她淡然地点头,“嗯。” 宋知意掩唇笑着,目光落在她身前,挑眉道,“串门还要穿三哥的衣服呀?” 林侨言觉得她再说下去,她就真的要脸红了。 沈榷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待着,我去换身衣服。” 他关上门去换衣服,林侨言站在原地,宋知意看她的目光掩不住笑意。 她刚想说什么,林侨言就先一步道,“我也去换身衣服。” 她转身开门出去,长叹了口气,喝着水慢悠悠回去。 – 楼下的室内娱乐馆比想象中的要大许多,林侨言跟着去了射击场。 生意伙伴的来往是情分的维系,沈榷一路同那位何总一起闲聊,宋知意落后一点,走到她身边。 “言总。” “嗯?” 她问,“你和三哥在一起了吗?” 她还真执着,林侨言笑道,“如果我说是,你生气吗?” “当然不会。”宋知意怕她不相信似的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和三哥特别般配。” 林侨言说,“他和谁站在一起都挺般配的。” 宋知意琢磨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她笑起来,“可是三哥看你不太不一样。” 她小声说,“他看你的眼神,特别有感觉。” 这句话有些耳熟。 林侨言想了想,好像是许晚清说过。 她好奇地问,“什么感觉?” 宋知意斟酌半晌,“说不上来,反正他看我的时候绝对没有那样的眼神。” “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 “那看他和别人在一起,会难过吗?” “以前会。”宋知意看着她,展颜道,“很奇怪对吧?我也觉得奇怪。但三哥就是这样的人,也对他讨厌不起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射箭场。 她们到旁边的位置,宋知意给她戴上护腕,林侨言看着她问,“当初是你和他提的分手对吗?” 她说,“嗯,我提的。” “为什么?” 宋知意挑了把弓,一边搭上箭骄傲道,“我才不和他耗着呢。” “坏男人。”她松开手,箭射出去,只偏了一点点在靶心边缘。 林侨言低头捡了支箭,闻言笑了笑漫不经心道, “是啊,坏男人。” 她没怎么玩过这些,宋知意教她一些技巧,帮她摆姿势,再试的时候,正中靶心。 林侨言扬唇看向她,“你教的真好。” 宋知意不好意思地笑,“哪有,明明是你聪明。” 她到墙边的地上拎了两瓶水过来,递给她一瓶。林侨言道谢之后问她,“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你叫我穗穗就好了。” “穗穗?是小名吗?” 她笑,“嗯,我爸爸就这么叫我。有些朋友也这么叫。” 宋知意喝了口水说,“那我能像晚清一样叫你侨侨吗言总?” 林侨言抬眉,“求之不得。” 她真是很难让人不喜欢。 “晚清说的没错呢。”宋知意忽然道, “你要是男人,肯定也是三哥那一挂的。” 这是什么说法? 林侨言不认道,“我才没他那么坏。” 宋知意乐了声,“是哦。” 她说着,像是看到什么,凑过来挽着她,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 “侨侨,你看。” 林侨言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偏头看过去。 那个女孩子是刚才跟在何总身边的,这会儿沈榷正在教她射箭。把着手,半圈住人地教。 宋知意叹息,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她说,“能吃得住三哥,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呢。” 一颗野蛮生长到荒凉的心,的确很难。 所以何必在意是浪漫还是多情,满地玫瑰的花园,还不是尽处盖过荆棘,眼里只看得到放纵的沉沦。 天色降暗,海上将升月。 场馆里人散了许多,林侨言依旧在拿着弓箭玩。她喜欢的东西,都爱一直到腻了为止。 她站在那里,背后有温厚的胸膛靠上来。刚才上衣碍事,她把衣服打结成了短款。他搂上来,手在她腰上若有若无地摩挲,吻径直落到侧颈。她在他怀里失去一些力气。 他问了宋知意,林侨言说,“穗穗和朋友吃饭去了。” “穗穗?”沈榷笑着亲在她白净的颈后,“你们的关系已经从宋小姐,变成穗穗了?” “怎么,嫉妒了?” “嗯,言总太会收买人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身后把着她的手,像是要带着她。林侨言回身推推他道,“我不用你教,你教别人去。” 沈榷垂眸看她,低头亲昵地凑近,眼底沉着暮色的深,“吃醋了?嗯?” 林侨言偏头躲开,不想理他。他的吻不合预期地落到脸颊上。沈榷手绕到她后颈将她的脸转过来,掐着下巴惩罚地咬到她的唇。太过直接的深吻,令她后背从腰开始软。贴着他胸膛,温度炽热。 松开的时候她难得脸红的明显,眼里晶莹地映着光影。 他圈着她将箭射出去,正中靶心。林侨言解下护腕推开他,看着他说,“穗穗比你教得好。” 她咬了咬唇补充道,“好的多。” 沈榷似笑非笑望她一眼。 “是吗。”他拉着她的手将人拽到怀里,又亲下来。湿热的吻落在颈侧,他的手解开她打结的上衣,从衣摆伸进去,找到什么用力揉了一下。 她浑身都像被过了一瞬强烈的电流,攀附着他的肩膀。 这里四处明亮通透,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光亮坦白羞耻,林侨言连忙拦住他的手,逃脱他的怀抱远离他。 “你!”她的脸好像比刚才还要红一点,睁大眼睛看着他,隐含嗔怒。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单纯的天真,是从没见过的这个样子。 十分可爱。 比言总可爱太多了。 沈榷喉结微动,看她的目光像晚间愈沉天色下晦暗的深海。 他唇畔勾着慢条斯理的笑,“想不到怎么骂我?” 沈榷好心提醒她,“是不是一时忘记了那些寡廉鲜耻的词?” 林侨言扑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沈榷被她推的退后两步。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清薄的笑声传进她耳朵里,烫的她升温。 – 叶缙定的地方离住的酒店不远,走路就可以过去。吃完晚餐走出餐厅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去街上走一走也可以。 “侨侨,你愿意和我一起吃饭,我很开心。” 他看着她说,“真的。” 夜是慷慨的宽容,什么话都笼上温柔的淡意。他们站在街边,和过去某处碎片的记忆重叠。 那时也是这样站在长街上,和今天比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变。 人最容易变得不过就是心罢了。 林侨言没有看他,“我们去哪里?” 港城的夜很美,独自看时繁华的有些凄美。叶缙说,“你陪我走,去哪里都可以。就往南走,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林侨言左右看了看,问他,“哪边是南?” 他笑道,“左边。” 林侨言转身,走了两步,视线在人群里意外地寻到一个身影。她拽着叶缙的袖子想往另一个方向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唐聿书看到她了。 “言总——” 他拖着音调迈步过来,林侨言移开目光,想叹气。 叶缙看了看她拽他袖子的手,开口问道, “这小孩是谁?” 林侨言看着走近的唐聿书,微微扬了下眉,随口道, “冤家,讨债的。” 话落,唐聿书已经走到她面前。他是一个人,嘴巴里叼着根棒棒糖。睨着眼睛瞧她,“言总,好巧,又见面了。” 林侨言懒得和他寒暄,“你怎么在这。” “你管我。” 唐聿书揣着裤兜,居高临下地问她,“我问你,你怎么在这?” “管得着吗。”林侨言拉着叶缙转身走,唐聿书上前拦住她,“你站住。” 他这才看向叶缙,拿出嘴巴里的棒棒糖笑了声,“你男朋友?” 林侨言把他的棒棒糖塞回嘴巴里,“吃你的糖,少管闲事。” “你什么态度。”唐聿书看向叶缙抬下巴道, “哥,管管你女朋友。” 叶缙抬眉,很想附和与声,但他怕她不高兴。 林侨言看着他,“你烦不烦。” “我还没说你呢。”唐聿书皱着眉头教训她,“同舟养你是让你到处玩的吗,还跑港城约会来了。” “怎样。” “我要跟我爸揭发你。” “随便。” 叶缙闻言了然,原来是唐总的儿子。 “林侨言,你知道同舟乱成什么样了吗,你还有心思在外面玩。我问你,你凭什么开除我姑父。” “你姑父?”林侨言蹙眉想了想,“哦,你是说魏监理?他这个虚职谋利乏职,我留着他干嘛。” “你胡扯什么呢。” “谁和你胡扯。”林侨言不和他纠缠,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她警告他,“你再烦我,我就把你打架进派出所的事情告诉你爸。” “喂!你说了不告诉他的。” “我又没说不拿这件事威胁你。” “你!” “走开——” 林侨言将他推到一边,拉着叶缙离开。 唐聿书气的踹了脚路边的垃圾桶。 第23章 谢谢。 第二天的拍卖会傍晚才开始。 伯莱街人潮拥挤, 林侨言到的比较早,在楼上看了一会儿。 中途接到唐钦的电话。 “喂,师父。” “言言, 事情办的怎么样?” “师父放心,都处理好了。我过两天就可以回去。” 那边, 唐钦说, “不着急,你再多待两天。创研项目的任总也会在港城多待几天, 创研和同舟是有合作意向的,你和他多磨磨耐性。” “是。” 林侨言倚着围栏, 看见沈榷从走廊对面绕过来。 电话里, 她听到师父问, “言言,唐聿书也跑港城去了,你见到他没有?” “嗯, 昨晚见到了。” 唐钦叹了口气道, “那小子一根筋, 他对你有意见, 你不用理他, 说什么都不用往心里去。有什么不应该的地方, 师父先和你道歉。” “没有。”林侨言接话道, “您别这样说,小书就是年纪小,又一直在国外,同舟那些事情他哪里会清楚。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好,你理解万岁。”唐钦笑了声,像是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对了言言,我听小书给我打电话说你有男朋友了?” 沈榷已经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身边的护栏上,自然而然地半圈出亲密的空间,低头看着她。 林侨言脑海里哪根弦断了一样,低头说, “没有的事。” “真没有?”唐钦操心道,“是不是不好意思告诉师父?没关系,你也不小了,可以找了。” “真的没有。” 她还在说话,沈榷就低下来靠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他五官微末的精致。林侨言侧身躲了躲,“您别听唐聿书乱讲。” 他告状的速度还挺快。 “好,我相信你。”唐钦笑着不再追问,“你在伯莱街参加拍卖会是不是?” “嗯,还没有开始。” “今天这场好像有挺多值得收藏的东西,你要是有喜欢的尽管拍。” “知道了。”林侨言笑了笑,沈榷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她又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他一直打扰她,林侨言抬头想问他干什么,但还没说话他就顺势亲下来。他就在低头等着她回头看他。 沈榷碰到她时便启唇含住她的唇瓣,湿漉漉地吻。 今天这里可不是没有人的场合。 林侨言慌乱地推开他,已经感受到许多目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她耳朵泛红,攥着他的袖子,“你” 沈榷搂上她的腰,笑的优雅。 “你今天也很漂亮。” 他看着她说,“所以没忍住。” 林侨言只觉得脸上升起十分感知的热,她用他昨天提醒的话骂他,“你寡廉鲜耻!” “谢谢。” 沈榷搂着她,从容骄矜。 她的话成了赞誉一般。 林侨言看着他,蓦然失语。她正想着该怎么说,唐聿书又出现了。 他从她身后的方向过来,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语调喊她,“言总——” 林侨言叹了口气,掀目瞧他,“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当然得看着你,免得你”唐聿书刚想说什么,看到搂着她的沈榷,讶异地扬眉,“他是谁?林侨言,昨晚和你吃饭的不是这个男人啊。” “管得着吗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总是这么好奇。 唐聿书不理她,径直朝沈榷告状道, “哥,昨天她背着你和别的男人约会,快管管她。” 这个都搂腰了,肯定是正室。 他嗓门不知道压低一些,旁边有人看过来,林侨言拍了他一巴掌,“你能装作不认识我吗?” 唐聿书漠然置之。 沈榷看了看她,配合地对唐聿书说,“她和别的男人约会也不止一次了,我都知道。” 林侨言抬眸看看他,掐了一下他的腰。 唐聿书闻言愣了半天,琢磨出沈榷的话之后指着她义愤填膺道,“林侨言!你、你、你这个开放的女人!” 她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好在这里的人都不是爱看闲事的,二楼人也不算多。 唐聿书在国外待的太久,汉语词句匮乏,脑子里半晌只能搜刮出这样一个想表达的词。 林侨言微眯着眼睛淡然地接受他的赞美,学着沈榷的语气看着他说了声,“谢谢。” 唐聿书大开眼界,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人。他开口要教训她,“你还骄傲上了?我说” “这位是唐总的公子吧?”身后有人认出他,唐聿书回头看过去,没一个认识的。 林侨言在一边热心道,“是他,同舟集团小少爷谁不认识?” “你——”唐聿书看她就来气,但还没机会说她,就被没来由的夸赞包围。 “我就说,小小年纪就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是啊,真不愧是唐总的儿子。” 唐聿书陷入交际,林侨言挽着沈榷离开那处是非之地。 原本是打算到一楼去,但被他带去一道暗门后无人的过道。 沈榷将她压在墙上吻了一遍。 她搂着他的肩,脸色红润地看着他。 他低头,高挺的鼻尖蹭蹭她的脸说, “你今天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林侨言眨了下眼睛,直勾勾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我自己可以买。” 沈榷笑着低头埋在她脖子后一边亲着说, “你总得给我取悦你的机会。” 林侨言想了一下,她好像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在他耳边低声说,“不用,你本身就足够取悦我了。” 这句话是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沈榷的亲吻忽然变成细细的咬,他掐着她的腰,背后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压向自己,紧贴在他胸膛。 温热的吻抵入唇舌,深入到无力思考。柔软的唇摩挲含咬,身体每一寸都被敏感占据。 他长腿抵在她膝盖之间,更紧密地无暇贴合她。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半身纱裙,沈榷将她抱起来,手掌贴在她微凉的腿上。他没有太用力地抱她,但从肩膀到他的手都带着沉稳又压迫的力量感。 她按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她触碰到,温度比她要高。从指尖传到心脏,带着难以言喻的性感。 他身上动她心思的点好像总是很奇怪。 林侨言轻轻推拒,沈榷将她放下来。 他退了半步,指腹抚过她唇角。给她喘息平缓的时间。 他弯腰半蹲下,整理好她的裙摆。 她低头看着他,声音自下而上,听到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以后这种话,要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家里、房间、浴室。” 他抬头,目光深邃地锁住她,声音勾的人耳朵酥麻,“或者床上。” 她浑身未降的温度又重新烧回来,咬唇说不出话。 – 今晚的拍卖品少有珠宝,只有三件。 其中价格被喊到最高的是一枚看着最低调的戒指。 林侨言不懂这些,宋知意却是会鉴珠宝。 她说了许多她听的一知半解的术语,她只记得起什么玻璃种、冰种 那枚戒指,宋知意说是银镶玉。镶嵌的玉很薄,做工十分精致。腰封一样的设计,低调高级,特别好看。 林侨言挺喜欢的,于是参与了几次竞拍,沈榷一直在之后压着她。 最后比起这些,她还是更爱钱,所以戒指被沈榷买走了。 离开的时候,她被拍卖会的负责人请到楼上。 对方将今晚最高价拍卖出去的如意项链赠给了她,说是有人送给她的。 林侨言不知道是谁,婉言拒绝,但对方说她不收他们不好办。 她追问了几次,负责人都说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一位姓江的老板。不知道具体姓名,也没有联系方式。连句谢谢也转达不到。 莫名其妙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林侨言一整晚都有些心思游离。 回到酒店之后,她还在房间对着那条如意项链沉思。 姓江。 她好像并没有认识姓江的人,不过这个人什么消息也没有留下,说不定连这个姓也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要送给她? 林侨言打了个电话给程闻锦,还有邀请她去今晚拍卖会的朋友,想让他们帮忙查一查。 她打完电话,趴在桌上对着珍贵的如意项链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重新收好。 洗完澡之后,自己待着有些无聊,她又跑去找沈榷。 她去的时候发现他的门没有关,她走进去,彼时正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火热的异国美女往沈榷身上靠。 林侨言挑了挑眉,背着手靠在门上看起来。 沈榷扣着对方的手腕保持距离,用法语在和她说话。 林侨言听到了。 他说我没有找你。 人家说你这是在和我玩游戏吗?说着又往他身上贴,目光在他身上热烈露骨。 林侨言忍不住低头掩唇笑。 沈榷说——我真的没有找你,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不是找错房间了? 这个提醒很有效,只穿着比基尼的美丽小姐走出门抬头看了一眼,惊讶地捂唇。 她真的找错了房间。 沈榷瞧了眼门边看热闹的人,将人家披在身上的浴巾递还给她。 美丽的小姐裹上浴巾连忙道歉,还抱了抱林侨言说对不起。 她忍着笑回了一句标准的——没关系,是有趣的误会。 沈榷和人家礼节性地抱了抱,总算解释清楚。 人走了以后,林侨言还在笑。沈榷单手将她抱进去,甩上门。 他将她抱在玄关处坐着,上前一步紧靠,张嘴咬到她脖子,“好笑吗?嗯?” 林侨言笑着推他,“沈榷,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刚才那位美丽的小姐看你的眼神,火热的都藏不住了。” 沈榷无言笑了声,手伸进她衣服里,“我更喜欢你那么看我。” 她不妨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服软,“我不调戏你了,你放开我行吗。” “可以。”沈榷的手没停,湿热的吻在她颈上,“你亲我一下。” 林侨言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他将人架着腿抱在腰上,微仰着头看她, “谁让你亲脸。” 她哦了声,低头碰到他的唇。 主动亲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嘴巴好软。 第24章 送你。 她的吻是轻柔含蓄, 像花瓣落在唇上,也像云雾。 沈榷抱着她放在沙发上,林侨言搂着他分开一些。他躺在她身侧撑着身子, 低头贴近, “继续。” 他半压着眼帘, 目光过于认真地在她脸上巡徊, 而后落在她唇上。 让人没来由的紧张。 林侨言抬手挡住他的眼睛,才继续仰头亲吻他。沈榷眼前黑暗一片, 更清晰地感受着唇齿温吞相依。他勾唇配合地含咬她。 沈榷的手在腰侧轻轻捏着,只停在那一抹馥郁腰线, 没有逾矩。 林侨言认真地闭着眼睛, 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他何时将她的手从他肩上牵下去也不知道。 左手食指微凉地穿过什么, 他与她分离。 林侨言睁开眼睛,抬手看见自己手上那枚今晚被他买走的戒指。 沈榷握着她遮他眼睛的手,拉下来递到唇边亲了亲。 “送你。” 他今天一直追着她抬价, 仿佛享受一掷千金的乐趣。 她手指纤细修长, 皮肤白皙, 戴着很好看。林侨言举起手在灯光下欣赏了一会儿, 坦然收下, 凑过去吻了一下他喉结弧线处笑着道, “谢谢三哥。” 他握着她的手问, “喜不喜欢?” “喜欢。” 沈榷看着她,笑意散漫地哄道,“再叫一声。” 林侨言搂着他听话地喊,“三哥。” 娇气。 他压身下来重新封住她的唇,这一次没有温柔的耐心,从吻到撩她衣服的动作都深切直接。 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来了电话, 林侨言找回短暂的清醒,偏头推开他伸手去够。沈榷又将她拦回去。三两次过后她才终于拿到手机。 他在身后压着她,吻她的腰和背,林侨言躲不开,就这么接程闻锦的电话。 “喂,侨。” “嗯?” “你睡了没有?” “没有。” “那和我聊会儿。”程闻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公司最近乱的我头疼。” “怎么了。”林侨言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师父让我在港城多待两天,我暂时还回不去。出什么事了?” 她坐起来,沈榷将人拽到腿上坐着。 “总部开除老部下,给了分公司一个造反的理由,开始闹了。” 林侨言冷笑了声,“随他们去,我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动静。” 他说来可笑,“你知道咱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处境?分公司都拿咱们两个当同舟光明前途的绊脚石。人家要声讨你,还说要给你发檄文呢。” “我等着。”林侨言和他道,“辛苦你暂且在前方撑住,后援部队即刻就在路上。” 他懒着声音笑说,“行,我誓死保卫指挥部。” 沈榷咬她耳朵,全然狎昵。林侨言回手挡住他的吻,温热的呼吸在她掌心酥痒。 她同他说,“不过分公司闹,总部也没闲着吧。我们两个人毕竟不成态势,我觉得中层的力量还是要集中起来。” 她听到程闻锦敲键盘的声音,他笑道,“要不说咱们是两个同舟的黑白无常呢。” 他说,“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我已经写了一份文函,发到你邮箱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修改的,没问题了我就分发给各中层。” “好。” 林侨言和他说完,挂断电话就起身要回去。 沈榷拽着她的手没放开,“跑来找我,调戏完就不负责任?” 她回头看向他,笑着弯腰亲到他。在他要仰头更深入时她起身分开。 林侨言指尖抚过他深邃的眉眼,“我下次再来找你。” 她走时果真毫无留恋。 沈榷坐在沙发上看着被带上的门,亭亭玉立的身影被关在门外,房间归于沉静。 他独坐片刻,垂眼笑了笑,起身朝卧室走去。 – 林侨言回去仔细看完了程闻锦发过来的函件,细化了几条信息,重新给他发回去。 之后的几天都在陪创研负责的那位任总吃喝玩,唐总的周韧她学了十成十,谈的过程中互不让步,对面已然有了松口的姿态。 在回去之前,或许可以把这件事情也办好。 这位任总很会摆架子,也足够给她施压,几次约见都未成,中间和沈榷还有叶缙都见面谈过。 今天陪了一天笑,林侨言回酒店时累的晚饭也不想吃。 在楼下接到陆尧的电话,她走到一边接。 “喂。” “姐,是我。” “嗯,怎么了。” 陆尧沉默片刻,开口道,“今天于秀于阿姨来学校找我了。” “她去学校找你干什么?”林侨言皱眉问。 “她”陆尧没说话,过了会儿问,“姐你要听吗,你不想听我就不说。我觉得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他会因为于秀茹找他的事情打电话,肯定是斟酌再三觉得应该要告诉她一声,林侨言温声道, “没关系,你说。” 陆尧顿了顿,简单说了整件事情,“于阿姨说你的舅舅之前借了三十万,说去投资。结果被骗了,现在赔的一干二净。跑到他们家诉苦” 林侨言看着地面反着灯光的大理石,走到一边的沙发旁倚着靠背坐到扶手上,听陆尧继续道,“她说你认识的人脉广,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忙看看被骗子卷走的钱警察局追不追的回来。” “姐,三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可是一般这样的情况,钱大概都是追不回来的。”陆尧淡声道,“我想于阿姨也不是不知道,她找你的目的估计也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林侨言轻笑了声,揉着肩叹道,“他们一家人,也就于秀茹会来找我。” 她望着玻璃窗外海岸对面港城的繁华中心, “不过她说的是哪个舅舅?我怎么没印象。” “好像是你外公亲兄弟家的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借出去这么多钱。” 陆尧说,“于秀茹还说,上次撞了舅舅的车主,那人车是新的。临时牌照过期,所以车险是不给赔的,得他自己出钱。但听说那个人还是个赌鬼,这两年输干净了拿不出钱。反正,挺麻烦的。” 破事还挺多的。 林侨言向后躺到沙发上,没说什么。 陆尧安静地听着电话,半晌听到她说,“我知道了。”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怎么办。 “陆尧。” “嗯。” “以后于秀茹找你你不用见她。”林侨言闭目养神,说话声音也透着倦意,“这些事情和你都没有关系,你不用听。” “好。”陆尧说,“我以后不会见她了。” “嗯,你早点休息,不要太晚。” “知道了姐。” 林侨言将手机扔在一边,就这么在沙发里躺了十几分钟。 在将要睡着的时分才起来,撩了把头发找回手机打了个电话。 “七哥,帮我个忙。” – 唐聿书和朋友从繁华中心回来,几个人的说笑声带进大堂变得无比喧闹。 他随意地偏头扫了一眼,就看见林侨言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像是在打电话。 朋友看见他往那边看,笑着问,“怎么了,认识?” “是美女,不会是有什么故事吧?” “滚啊。”唐聿书懒得解释,回头道,“你们先上去吧。” “看看不行?” “就是,你什么认识的漂亮姐姐?” “滚滚滚。” 他抬脚把他们赶走。 唐聿书大摇大摆朝那边走过去,林侨言恰好起身准备离开。 他站在原地等。 迎面撞见,她像不认识他一样路过他身边,看都没看他一眼。 “喂。” 唐聿书往旁边跨了一步挡住她,“你看不见我?” 林侨言没精力应付他,“有事?” “当然有事。”唐聿书走近一步,“我问你,你怎么还没有把创研项目签下来?人家都和名垣还有尘寰谈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林侨言说完绕过他。 她目中无人,唐聿书伸手拽住她,“那你还天天陪人家吃喝玩乐不谈正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林侨言抬眼瞧他,“你懂什么,让开。” “我怎么不懂。”唐聿书皱蹙眉看着她,“林侨言,你真把自己当同舟老大了?” “你别以为你现在人五人六的就没人知道你以前那些事,我警告你回去就把我姑父请回去,和格远那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可以开,我姑父你凭什么开。” 同舟原本在总部的好几位都是唐家的人,无非是家族的裙带关系。但今非昔比,家族企业禁不起折腾。 唐聿书在国外读书,唐钦从来没和他说过关于公司的这些事情,也解释不清楚。他一回来就只知道公司内忧外患,总部被林侨言一手裁制。 他和唐钦说,老爸也只让他别管。 最近还听了许多流言蜚语,对她都是负面印象。 林侨言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就是性子野,被惯坏了。 那些事情等他以后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她淡笑了声,问他,“我以前哪些事怕被别人知道,你想说什么。” 唐聿书松开她,冷眼笑道,“你以为你现在是言总了就没人在背后议论你了?” 她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议论我什么?” “你装什么,你和名垣集团叶总的那点事谁不知道。人家有女朋友你还当第三者,在酒会上扇人家正牌巴掌,我都听说了。” 林侨言看他一会儿,眼底笑意很淡,“那你再去多听听,有没有听过,我做的决定从来不改。” 她不和他多费口舌,绕开他走。唐聿书只觉得她不可理喻,毫无羞耻心。他在身后喊她, “林侨言,你当小三你还有理了?你给我站住!” 这个时间酒店大堂依旧有人来往,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清晰掷地,引来四散偶尔的侧目。 她停下来,回身看着他。微抿着唇,眉眼清冷平静,似蕴一层浅薄的雾凇。 第25章 虚妄,野蛮,速朽…… 唐聿书叫住她, 还未开口说什么,蓦然被人搭住肩膀。 他偏头顺着那只好看的手看过去。 林侨言看见沈榷出现在他身边,侧身和他说话。她收回目光沉了口气, 敛静心绪。 和他计较什么,臭小孩。 她朝他走过去, 站在他面前问, “还想说什么?” “我就是让你站住,话还没说完呢。” 唐聿书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你没动总部那位姓崔的,是顾念他在江左待的时间长, 怕他走了那些跟着他的手下也走了对吧。” 那人位职谋私问题最大, 却没在她的裁员名单里。 林侨言似是而非道, “你知道的还不少。” “废话,你和我爸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反正你记得我的话,回去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等分公司联手给你发檄文, 我看你怎么办。” 姑父都和他说了, 林侨言就差把唐家的人都开出去了。分部的叔伯都奈何不了她, 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他说完就准备要走, 但沈榷站在他身边, 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去路。他没有让开, 看着他提醒道, “小少爷是不是忘了,还有一句。” 唐聿书看了他一眼,犹豫着作了心理建设,垂着眼帘随口说了句, “对不起。” 他可能是从来没说过这三个字,别扭又生疏。 林侨言没什么反应, 静静望着他。 唐聿书说完,发觉沈榷依旧没让路。他皱眉抬头,“我说了。” 沈榷抬手整理了一下他挂在身前的装饰项链,商量地说,“好像不够真诚。” 林侨言看了看沈榷,本来以为按唐聿书的心气这会儿该直接挥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走了。 谁料他还真的再说了一遍,带着七分不情愿,“言总对不起。” “叫姐姐。” 沈榷说完,林侨言都不禁抬眉。她倒是没指望这匹野马对她这么友善,他道歉就已经够了,她不生气。 唐聿书不可理喻地望着他,“我” 他知道自己刚才是过分了一点,可是都说对不起了。他无声抗议,沈榷朝他抬了抬下巴,看过来的目光平白有着无故的压迫感,并不深沉,浮光掠影一般。 分明是似笑的眼神。 抗议无效,唐聿书妥协,看向她。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姐,对不起。” 虽然情绪淡淡,但歉道的比刚才真诚多了。 真让人意外。 林侨言瞧着他,一步步朝他靠近。唐聿书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她,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你...你干什么。” 她没说话,一直将他逼退到墙上。 唐聿书找回底气,“我已经道歉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底气就在她靠过来时的眸底消散。 她没理他,只看了他一会儿。 “唐聿书。”林侨言叹了声,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的墙壁上。 他个子不是没她高,却无端被她压制住。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我吗。” 她凑过来,唐聿书甚至闻到了她身上浅淡的、比花香更好闻的味道。 ”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下次再敢放肆,罪不可赦。” 林侨言偏了偏头,再凑近一些。唐聿书无处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墙上,稍显无措。 还以为他有多嚣张呢,虚张声势。 她扬唇道, “再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吃软不吃硬。” 林侨言说完退后两步,转身离开这里。 – 沈榷跟在她之后。 电梯门关到一半时,他抬手挡开走进来。林侨言抬手按下关门键。 他接到电话,划开接听,“喂。” 是谢时初打过来的,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南城。 沈榷说,“过两天。” “那我明天正好去港城,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沈榷还没回话,林侨言忽然揪着他腰侧的衣服将他拽了过去。他险些撞上她,好在及时抬手撑住电梯。 林侨言双手在他腰后锁着。 她仰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沈榷低头笑了笑,说,“好。” 她下巴抵在他胸膛上,安静地等着他打完电话。 他挂断之后才开口问他,“谢小姐?” “嗯。” 沈榷垂眸摸了摸她的头发,明知故问,“你抱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才很有魅力。”林侨言好奇问他,“你和唐聿书说什么了?让他道歉就道歉。” “没什么。”他半真半假道,“只是和他说我练了许多年泰拳。” 林侨言笑着躲到他怀里,电梯到了楼层打开门,她也没松手。 就这么抱着他,她往前走,他往后退。 “去我房间吧,嗯?”林侨言客气地问了问他,这个方向本来就是她的房间。 “不去。” “去吧。” 她的唇贴到他锁骨上,沈榷将人抱起来走。 到了之后将她放下,在门外和她道别。 “晚安。” 沈榷低头吻了吻她唇角,林侨言抱着他将他推进房间,反手把门关上。 她呼吸温温地洒在他颈上,柔软的唇瓣贴着他弧线优美的喉结,轻哼道,“玩什么欲擒故纵?” 他笑了声,喉咙轻轻震地她神思意乱,磁性的声线扰她理智。 沈榷将她抱到身上,微微仰头,气息尽数与她交缠在一起,说话时若即若离地碰到她的唇, “你让我留下来做什么?” 他好像总喜欢以这样的姿势抱她,将她高高地抱在身上,仰头深吻。 林侨言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们两个在一起还能做什么。” 还不都是些脸红心跳的事情。 沈榷抱着她顺势坐到沙发上,面对面的姿势。他目光清越,注视着她,追根究底,“嗯,做什么?” 林侨言在他的注视下脸颊默默升温,但他非要问,她就偏要说。 她靠过去,趴在他耳边极轻声地说话。 沈榷哑然笑着重复道,“love” 他这么说出来,搂过她的腰压向自己, “爱?” 林侨言双手搭着他的肩,垂着眼帘耳朵有些红。沈榷靠近亲到她的下巴,声音低地沉进她心里,“那你爱我吗?” 她眼睫似轻颤了一下,掀眸撞进他眼底。 寂寥漆黑的夜,深处有丛花。 他问的那么随意,眼睛里又好像掺杂着意味晦暗的认真。她从来就看不透他。 他明明可以不问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沈榷看着她,恍惚几分审度。她眸光澄清也淡,像看不穿的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爱有什么用?”她笑意落花一样朦美,“虚妄,野蛮,速朽。” 他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手掌在她后颈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在她耳后。全部的温顺都被他轻易调动。 他的吻在她脸上,声音笼着一层雾般,“你是在说爱,还是在说我和你?” 林侨言收回目光抱着他,埋首在他颈肩。嗓音带着不掩饰的困倦,“都是。” 他轻笑着低头,吻在她白皙浮光的颈上流连,贪闻暗香。 她很累,在他怀里安稳地闭着眼睛休息。他的亲吻和揉抚都令她想要毫无保留地靠近,松懈,交付。 他感受到她的倦懒消沉,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她的腰。沈榷亲了她一会儿,低声提醒,“侨侨。” “嗯。” “洗完再睡。” 林侨言往他身上蹭,以更依赖的姿势在他怀里,她恹恹地闷声,“不洗了。” “不洗睡得不舒服。”沈榷咬了咬她的耳朵, “起来。” 林侨言偏头躲开,开始耍赖,“不要了。” 她困得话也不想说,眼睛也快要睁不开。 “那我帮你?”他笑道。 “不要” “洗完我陪你睡。”沈榷耐心地哄着,“我也得洗。” 他亲了一下她的脸,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沉地像微弱的电流传进耳朵里,“起来洗完再睡,宝贝。” 他语气自然亲昵,好像说过无数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好听,还是因为她困意模糊了意境。分明是那样腻人的称呼,偏被他喊的心也迟钝地乱了一拍。 林侨言浓倦的睡意就这么被他散了一半,她勉为其难睁开眼睛,松开手看着他。 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贴近他,“你亲我两下,我再去洗。” 沈榷言听计从地闭上眼睛认真亲了她半分钟。 她彻底清醒,红着脸跑去浴室。 这个时间,他回自己房间洗了澡,拿着电脑回来翻看邮件,处理事务。 她洗漱时间比他长许多。 林侨言洗完之后找了吹风机吹头发,她胡乱地吹了两下,半干不干就倒头去床上躺着。 沈榷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脑。 她自己睡远没有抱着他睡舒服,林侨言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起身去找他。 她爬到沙发上坐在他边上问,“沈榷,你好了吗?” “还没有。”他随口道,“很快,你先睡。” 林侨言抱着枕头停顿一下,“我想和你一起睡。” 她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丢掉枕头爬到他身上。沈榷眼前的视线被她挡住,林侨言坐在他身上抱着他,自认乖巧道,“我不打扰你,你不用管我。” 沈榷电脑原本放在腿上,她坐过来,他只能将交叠的腿放下。 “你这样我怎么办?” 她小声说,“你就当我是抱枕行吗。” 他笑了声,一只手搂着她,单手去敲键盘。沈榷再看了十几分钟,将所有东西都处理完,才合上电脑。 腿有些酸,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试着喊了一声。 “侨侨?” 林侨言趴在他肩上,呼吸平缓。没应声,像是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很累。 他抱着人起来走回卧室,轻放在床上。沈榷掀开被子躺在她边上,还没躺好她就寻着找过来抱住他,腿搭在他身上。 沈榷替她盖好被子,侧身将人搂过来。 她睡觉其实不安分,但他抱着她的时候一夜都可以规矩。 窗帘未遮尽一寸月色,偷偷地钻进来,静谧地落在地毯上。 清辉薄情。 一夜好梦。 第26章 征冽的予求。 今日港城放晴, 天蓝如洗。 林侨言在接到程闻锦的电话之后决定提前两天回去,高婕订了下午的机票。 她简单吃了早餐就开始收拾行李。像出差之前在他家那样,现在换作他倚在门上看着她整理。 沈榷手上端着一杯水, 穿着宽松的短袖和长裤。 “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林侨言看他一眼,小心眼地说, “那当然不能告诉你。” 公司的事怎么能和他说, 他们可是对家。 沈榷闻言不知想到什么无言笑了笑,他看着她随手把衣服随便地叠起来往行李箱里丢, 杂乱中不失条理,看起来乱, 她却又很认真地做了分类。 他说, “你早上还答应了我会一起吃晚餐。” 林侨言抱着衣服冲他笑笑, 讨好道,“等你回南城,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她似乎可以随时为了任何事情抛弃他。 沈榷莫名计较道, “这是你第三次对我不负责任。” 第三次? 林侨言想了想, 一点也不记得。 她没什么真心地一边叠衣服抬头眉目流转地看他, “我错了, 下次一定不会了。” 床上铺的乱七八糟, 林侨言叠的也越来越随意。沈榷忽然有些好奇, 她来的时候是怎么把这些衣服塞进行李箱的。 桌上的手机震响, 就在他身边。沈榷低头看了一眼,拿起来递给她。 她一只手接听,单手收拾。 “喂。” “言总。”是高婕,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微微压着说,“江左几位经理闹着要见你。” “你没告诉他们我不在南城?“ “说了, 可他们说就在这等你” 林侨言把化妆包扬手扔进行李箱,“什么事。” “两位听说裁员待定名单的事情了。”高婕更小声道,“我想,肯定是夏副总透露的。” 林侨言漫然笑了声,“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言总,现在怎么办?就让他们在这等着?” 林侨言直起腰把叠了一半的衣服往床上一扔,微蹙着眉,“两位江左经理在我那守着像什么话。” “要不我去找程总” “不用。” 她抬手撑着衣柜门,关上又打开。 沈榷目光注视她考量时认真的样子,半敛着眼帘,看不见眸底。她微微严肃时整个人都是冷淡的,吸引人的冷淡。 和同他在一起时逢场作戏的言欢一点判若两人。 林侨言将柜门推回去,关上的声音有些响。 “不就是一直抱怨公司不予重用吗,那就让他们接手华北地区的开发项目吧。” 高婕犹豫道,“这合适吗?” “合适,太合适了。”她靠着柜子道,“华北地区尘寰也盯得紧,正好看看这两位老臣能不能把市场从尘寰手里抢过来。” “是。” 沈榷扬了扬眉,眼含几分笑意。尘寰对华北地区的市场一直动向隐秘,她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林侨言丢掉手机,踹了脚地上的抱枕。 烦人。 “言总的消息还真是灵敏。”他指腹在玻璃杯边沿划过,望着她。 她不可置否地抬眼看过来,跨过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扑到他身上,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以此抚慰自己的心气,“一般一般。” 她的手在他身后搭了一会儿就撩他衣摆,不规矩起来。林侨言仰头单纯地看着他,在衣服里摸到他手感很不错的腹肌。 奇怪,他这么忙的人哪来的时间锻炼身体,还练得这么好。 沈榷垂眸瞧她,“不收拾了?” “你帮帮我吧。”林侨言说着就搂上他的肩往他身上跳。 沈榷一只手抱着她,来不及把杯子拿远, “水” 他手上的玻璃杯被她撞到,水洒出来,淋湿了两个人的衣服。 林侨言偏头看了看,无辜地哦了声,“湿了。” 沈榷淡然地看她一眼,把杯子放到一边,抬手拍了她一巴掌, “下来。” 下来就下来,拍她屁股干什么。 林侨言松开他,摸了摸稍稍热一瞬的脸。他走到床边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拣好,这样简单的事情给他添了许多生活气,轮廓都像被光线边缘地柔软。他叠衣服比她有耐心的多,低着眼睫,似乎做什么都很认真。 她一时对这样的沈榷移不开眼,心脏被什么奇怪的情绪包裹了一层。甚至恍惚觉得他们这样的相处,真像是恋人一般。 荒唐的念头。 她收回目光,低头把他叠好的整理进行李箱里。 “这件要不要我帮你?” 他声音染着几分磁沉的笑,不明显。林侨言抬头,看见他修长风流的手上勾着她的内衣。 故意,轻挑。 勾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 她只觉得有一阵滚烫的热气自下而上地涌上来,从耳朵到脸颊都被蒸到。 林侨言一把拽过那件白色的法式内衣,愤愤藏到衣服最底下去。 她很快就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吃午饭的时间也省去。 等电梯的空闲,她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我走了。” “嗯。” 沈榷淡淡应了一声。 电梯从楼下上来,数字层层变化。 她手腕搭着行李箱拉杆,目光依旧在他身上,“我真走了。” 他说,“不送。” 拽什么。 她收回视线不看他,抬手按了几下电梯按键。怎么这么慢。 电梯到了楼层,两秒之后打开门,林侨言推着行李箱,走到一半被他拽回去,掐着下巴热吻。不羁枷锁的欲望和征冽的予求,只一瞬便夺取她的心跳。 电梯门被箱子拦着,迟迟未关。 沈榷终于放开她,眼底晦暗不明着沉静的深邃。 他抚过她因为仰头看他而紧致纤长的颈,嗓音比最低的音阶还要有质感,“侨侨,回到南城,你最好也像现在这样记得我。” 记得此刻这样坦荡炽热看他的眼神,毫无掩饰的贪恋。记得他的味道,和深夜的琴曲。 直到电梯门关上,林侨言似乎依旧能感受的到他的目光,还有流转在她耳畔的声音。 分寸侵占。 – 言总撤了魏监理的职,唐总却给了夏副总兼连监理的权利。 程闻锦在高层会议摔门,闹的很不愉快。 林侨言到南城已经是晚上,她回了趟公司就去找程闻锦。 他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料理店,那条街她去过,以前并没有这家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去过了。 店面不大,田园风格,地面和墙壁都是不规则的石砖铺就。颇有家徒四壁的简陈,和一览无遗的精致感。设计很独特。 程闻锦在角落的一桌,她找到他,径直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来了。”他拿了个小酒杯,给她倒了杯清酒,顾自说道,“这家店很好吃,你没来过吧。” 林侨言没管,认真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 她是问他会议上的事,程闻锦没说话,喝了杯酒,杯子磕到桌上,不轻不重,“不是我沉不住气,是姓夏的欺人太甚。” “魏监理被撤职,他倒利用起了这个权利。一刀切地断路,所有文件都得经他的手。还特意敲打中层,独立各部。”程闻锦提着酒壶用力在桌上磕了一下,“他这是压谁啊侨?就是针对你和我,想掌控江左和江北不是吗。” 林侨言偏头看了眼,提醒他,“你小点声。” 旁边还有人在吃饭呢。 程闻锦在她到之前点的菜这会儿正好端过来,很丰盛,他像是把好吃的都点了一遍。 “慢用。” “谢谢。” 林侨言拿叉子戳了块芝士虾卷吃,满意道, “味道不错,你还是这么会吃。” “废话。”程闻锦又倒酒喝,她伸手把酒壶拎到自己身边,端着酒杯去碰他的,“行了,姓夏的想掌控江左江北哪有那么容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生气。” “我没你心大,别忘了他一直和第三分公司暗中勾结,现在” “吃块寿司。”林侨言把吃的递到他眼前抬了抬下巴,程闻锦张嘴咬过来,皱眉拿筷子敲了敲盘子,“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话。” “听着呢。” “我看你吃的更认真。” 她笑笑,拿勺子舀了口饭,一边和他说, “师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咱们站好自己的岗就好了。” “那万一老师也是拿咱俩当枪使呢?” 程闻锦看着她,天生含情三分的浓墨眉眼蕴着似真似假的认真。林侨言抬眼望进他的眼睛,也问他,“师兄,你我和别人不一样,对吧。” 他沉默片刻,笑了声,“也许。” “侨侨,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走到如今有多不容易。比起我自己,我更不希望你再失去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 她没有迟疑地回答,也认真看着他。 林侨言朝他举杯,兄弟情深道,“走一个。” 他笑,端着杯子和她碰了碰。 她喝完问,“你今晚怎么有空自己吃饭,你那个娇滴滴的女朋友呢。” 那个女孩子是她见过程闻锦所有女朋友里最娇的,说话能把人骨头都酥了。 “分手了。” 林侨言给他倒酒,看看他问,“为什么,太矫作了?” 她记得以前有一任就是这个理由分的。 “不是。” 程闻锦否认,他抽了张纸擦手,像是轻微的叹道,“她要和我结婚。” 林侨言被面条呛到,端过酒杯压了压。 这个理由,她倒是第一听从他这里听到。 她抽纸巾擦了擦嘴巴,看着他半晌只能道, “渣男。” 程闻锦失笑,“那我答应她?” 林侨言点头道,“那还是分手吧。” 其实程闻锦是属于一笑就渣的明明白白的男人,可耐不住这张脸命里犯桃花。 “师兄情路多坎坷。”他说,“要是过了四十没人要,咱俩下半辈子凑合凑合得了。” “行。”林侨言看向他,“咱俩一起住养老院,你走不了了我帮你推轮椅。” 他轻笑,看着她说,“侨,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我般配。要不我们把谣言坐实算了,你和我简直是鬼斧神工的一对。” 她笑骂道,“滚开。” “不过说真的侨侨,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程闻锦随口问了一句,林侨言瞧他一眼,又听他若有所思道,“怎么变漂亮了。” “滚。” 她夹了一块寿司塞进他嘴巴里,“吃你的。” 程闻锦笑时是极有魅力的,即便不抬头也不难察觉有目光落过来。 祸水。 和沈榷一样。 第27章 想我了? 月下的山只见深色的轮廓, 融在夜幕里。站在栈道静看,仿佛置身轮船,在水上缓缓前行, 离远处越来越近。 谢时初还未走近时就见到他指间一点星火。 他不知是在看山还是看水。 “怎么还没睡。” 她走到他身边并肩站着,轻声道, “睡不着。” 沈榷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话想对我说?” 问的随意,却总是能看穿别人的心思。谢时初不由笑了笑, 垂眼看着银波暗流的海面,良久才道, “沈榷,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想和我订婚。” 她第一次这么问他, 他偏头吐出稀薄的烟雾,吹散,开口道, “时初, 你不觉得婚姻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情么。” 谢时初认真想了想, 有些懵懂,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看我爸妈, 好像也很简单。” 他们也算是两家约定的联姻, 在结婚之前爸爸就喜欢妈妈。时至今日, 依旧很相爱。所以在她看来,婚姻好像并不复杂。 沈榷看着手上烟卷燃烧的星火笑了笑,“那是因为你很幸福。” 有风吹过来,往她的方向。 他揽过她的肩走到她右侧,谢时初看到烟雾在他身侧被风卷散。 “沈榷” “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是不是喜欢我。”沈榷侧过身看着她, 他眼眸像眼前的银碎暗海,望一眼便被淹没。 “喜欢。”她无意识地握紧手腕上的镯子,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认真告诉他,“我喜欢你。” 沈榷曾经说过,女孩子在告白的时候是最漂亮的。 当一颗心比钻石还真挚耀眼的时候,世界都是童话的天真。 眼神似滚烫星火,灼灼其华。 他掐断指间燃烧的半截香烟,同样认真地回复,“我知道。” 低沉平静的嗓音,如此温柔。但她心底某处跳跃的焰火也像被他掐灭的香烟,只剩烧灰。谢时初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哭。 “时初。”沈榷喊她的名字,将她将模糊的视线抚清,“婚姻该像人生一样,自由,纵情。你只要想愿不愿意嫁给我,或者这段姻缘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想清楚,告诉我。”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至少现在不明白。他好像把选择全部交给了她,可又好像只给了她一个选项。 她转着手腕的镯子,垂了垂眼帘轻声道, “沈榷。” “嗯。” “初雪好不好。”谢时初抬眼看着他,浅瞳映着淡光,“等初雪,你也告诉我答案。” 他垂眸笑,“好。” 初雪,好像不远了。 – 同舟新制,程总和言总联合中层造反的谣言传的风生水起。 西餐厅楼下,唐聿书靠在听路边的车上,等到唐总下来。 唐钦刚下楼就看到他了。 唐聿书远远见到和他爸一起下楼的另一个男人,眯眼看了半天。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他们站在门外说了几句话,唐钦才朝这边走过来。 “你来干什么。” “爸,刚跟你吃饭的是谁?” 唐钦抬手搭着车镜,“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第三分公司那位?”唐聿书想起来了,不过名字忘记了。 唐钦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林侨言在总部造反你管不管?”他皱眉道,“还有江左的人都快被她清干净了,全都是唐容正唐伯以前的老臣,哪有人这么办事的,她也真不怕落人把柄。” 他这些天一直缠着他告林侨言,告程闻锦,总部那些事情倒是被他了解很清楚。只不过都是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唐钦懒得搭理他,抬手去开车门,“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听不要去管。” 唐聿书挡在门前靠着,叛逆的很,“你为什么老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要是想弄清楚公司那些事情,就拜托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唐钦拧眉单手拎着他的衣领丢到一边,打开车门。 他上车前回头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胸膛,“别一天到晚给人拿来当靶子。” 车门关上,汽车开到主路,随入车流。 唐聿书抚着胸膛,蹙眉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尾,站在原地良久,才转身离开。 他原本打算吃完饭去找林侨言,没想到在料理店就遇到她了。 林侨言独自坐在靠墙的位置吃餐前小菜,灯光被挡一瞬,抬眼就看到唐聿书在她对面坐下。 “嗨。” 他打了声招呼,自来熟地拿了双筷子夹菜吃。 又是他。 林侨言叹气道,“我怎么吃个饭都能遇到你。” “缘分。”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声,把眼前的盘子端过去,放到中间。 “请你吃。” 唐聿书不客气地动筷子。 他一边吃一直瞧着她看,林侨言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开口。 她掀了掀眼帘,“你想说什么就说。” 他收回目光,倒了杯水喝。 “我在想为什么我爸那么相信你。” “嗯,想到了吗。” “没有。”唐聿书撑着筷子,下巴搭在手背上,“林侨言,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没抬眼,随意道,“问。” “以你现在的位置和能力,为什么要联合总部中层?你直接联同分公司搞总部才是最有利的吧。” 林侨言抬头看向他,有些意外地赞赏道, “你居然能问出这个问题。” 唐聿书冷笑,“废话,小爷聪明的很。” “嗯,不愧是唐总的儿子。” “少拍马屁,你说,为什么?” 林侨言看着他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看她的目光几分探究,唐聿书笑了笑,没回话。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侨言道。 唐聿书喝了口水,淡然地扬眉,“问。” “你为什么不想继承家业?”她撑着下巴,像是单纯好奇,“或者换句话说,你想要做的事情什么?” 本来以为他有什么不被支持的理想,结果唐聿书沉思半晌,才开口道,“不知道。” 他向后靠在沙发上,笑着说,“我一直说不继承家业,都是为了和我爸作对。他从小就喜欢把我的人生规划的一丝不苟,也没时间管我,我就喜欢惹他生气。” 林侨言笑起来,不解地说,“我一直以为唐总是个开明的父亲。” “开不开明我不知道,严苛不讲道理是真的。”唐聿书也撑着下巴,和她说,“他只想让我复制他完美的人生道路,成为第二个唐总。” 他今天像是吃错药了,能和她好好说话这么久。 林侨言有些了然,“难怪。” 难怪师父对他这么头疼,一个叛逆,一个固执。 “那他小时候打过你吗?” 师父虽然严厉,但不像是会动手的。像是不怒自威,一个眼神孩子就能掉眼泪的类型。 不过看唐聿书这样子,怕是例外。 “没有。”他转着水杯说,“我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没空打我。” 林侨言暗叹。 她忽然想到,师娘也是事业型女强人,估计小时候唐聿书在他们两个人身边的时间都很少。 “小时候都是我姑姑管我最多,我姑父” 他说到一半,忽然抬头看向她,“说到我姑父,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 “想要解释对吧。” 林侨言打断他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但不能公开。” “为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撤魏监理的职吗。” “你上次说,虚职谋利。”唐聿书蹙眉道, “我知道这是借口。” “是借口。”她说,“更重要的是他非法集资。” 唐聿书愣住,“你是说” 林侨言眯了眯眼睛,“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你爸。我没有送他上法庭是顾虑此事闹大了对同舟不好,并且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唐聿书缄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她最后对他说,“小书,很多事情是不能光用眼睛看,只用耳朵听的。” – 入夜。 林侨言在开车回家的半路上反悔转了方向,朝另一边街道去。 她去了沈榷的住处。 他还没有回来。 林侨言打开灯,靠在门上看了一会儿。他这里也是空空荡荡的,怎么待着却好像比自己那里要安心些。 她转了一圈,去他房间找了他的衬衫和裤子。洗完澡当睡衣穿。 林侨言都收拾好之后跑到他床上趴了一会儿,枕头和被子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摸过手机,翻到沈榷的电话。 瞧了两秒,拨出去。 大概过了十秒钟,他接起来,“喂。” 接通的瞬间她竟然有些紧张。林侨言回想了一下自己该说什么,沉默之后开口道,“嗨。” 他安静一瞬,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微微抿唇的样子。 “原来你还记得我。” 他的声音带着微弱的电流传过来,隔着手机,离她耳朵很近。 林侨言抱着枕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清了清嗓子,“我还记得你家在哪呢。” 沈榷又默了一瞬,“你在我家?” “嗯。” 他直截了当地问,“想我了?” 林侨言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一般吧。” 也没有很想,似乎。 “那挂了。” “等”林侨言着急的蹦出一个字,又连忙收回去。她被自己的没出息气到锤了拳被子,闷声承认, “是想你了,怎么了?不能想吗。” “可以。”他笑着说。 她埋头在枕头里,懒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在忙吗。” “嗯。” 他说完,安静下来。林侨言本来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是这么问会不会显得太想他了? “沈榷。”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算了,想就想吧。 他像是就在等她问,声音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后天。” 她哦了声,没话找话,“为什么不是明天。” “明天时初去见一位朋友,再耽误一天。” 时初,谢小姐。 她第一次听他说谢小姐的名字,还反应了一会儿。 她忽然不想和他说话了。 “你问的这么仔细,要来接我?” “谁要接你。”林侨言对着电话说,“我要睡觉了,晚安。” 沈榷看着被挂断电话而亮起来的屏幕,勾唇将手机丢到一边的沙发上。 她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耳边却一直萦绕着他的那声时初,林侨言皱眉扯着被子盖过头顶,抱着枕头滚了两圈。 胸闷气短,她是不是要生病了? 第28章 世俗的假话。 秋风总带着萧瑟的意味, 南城的天渐薄成冷色调。 大厦高楼。 高婕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推开走进去。 “言总,唐总来了。” 林侨言正整理开会文件, 闻言放下手上的资料,“人呢。” “马上就过来。” 高婕说着把手上的一支玫瑰花递过来, “言总, 今天也有花送过来。” 林侨言看了一眼,“放办公室花瓶去吧。” 她顺手打开手机给叶缙发了条消息。 ——再让我看见花, 明天我就订一卡车的玫瑰埋了名垣集团。 “是。” 高婕出去之后没多久唐钦就已经到了。 林侨言还没来得及准备,“师父, 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去给您泡杯茶。” “不用不用, 我就过来看看。”唐钦把她拉回来,“顺便来和你说一声,明晚有个宴会, 你去一趟, 和创研项目的任总好好谈谈。” “好。” 唐钦说完整理着袖子犹豫道, “还有件事情得和你打声招呼。” 她认真听, “您说。” 他叹了口气, 解开外套纽扣在沙发上坐下, 抬手唤她, “来,你坐这。” 林侨言坐过去,唐钦眉头微紧,像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 她看着笑了笑猜测道,“师父,是不是小书又惹什么事了?” “你猜对了。”唐钦笑了声, 看向她道,“这小子跑去第三分公司,说要去历练自己。你说他哪里不好去,非要去陈宗敬手下。” 林侨言了然,“您是怕小书又把一些流言蜚语听进去吧。” 唐钦冷笑道,“他除了添乱还会干什么,听风就是雨,在国外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哪有,我倒是觉得小书很聪明的,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他聪明就不会被人当炮灰了。”唐钦头疼地抚额,闭着眼睛道,“他下午可能还要跑到你这里来,我怕又闹什么乱子。” 还从没见唐总这么操心的时候。 林侨言安慰他,“没事师父,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再说小书也不是不懂事。” 她说完,唐钦坐直身子,挑眉拍拍她的肩,目光明清, “那这可是你说的,师父相信你。” 林侨言恍然笑道,“师父您诈我呢。” 老头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的。 唐钦笑着起身,单手扣回衣扣,“反正总部这边我交给你,一切你看着办。” 他走了两步折回来放话道,“至于唐聿书,你不用和他客气。” “知道了。”林侨言觉得好笑,站起来送他出门,“师父您慢走。” “好。” – 时至下午,唐聿书果真来了。 高婕捧着文件正要去找办公室,看见他震惊不小,“唐” 她愣了一会儿,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变扭道,“小唐总您怎么来了。” 唐聿书看了一圈问她,“言总呢?” “言总在办公室呢。” 高婕刚说完,林侨言就已经往这边走过来。 她看见他并不意外,来的还挺及时。 “小少爷来了啊,随便坐。” 她随口招呼,看向高婕问,“其他人呢。” 高婕说,“都已经在会议室了。” “好,走吧。” “等一下。”唐聿书叫住她,问,“你们要开会?” “是,所以没空招待你。”林侨言推开他,他退了两步又拦着她,“我也要去。” 林侨言扬眉望向他,“你去干什么,你又听不懂。” “谁说我听不懂。”唐聿书从高婕怀里抽了本笔记本和一支笔,胸有成竹,“我在分公司就旁听过。” 她笑了声,不管他。 “随你。” 林侨言到了之后会议才正式开始。 开会的时间枯燥且乏味,动辄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 “分公司外销份额同比增长百分” 她听的同时侧眸扫了一眼,唐聿书咬着笔盖认真看着大屏幕,笔记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画了一只猪。 林侨言觉得这只猪和他很像,都是一头雾水。 开完会人都走了之后,唐聿书趴在桌上伸了个懒腰。 “讲的些什么东西,我都快困死了。” 他好不容易才撑着眼皮没睡着。 林侨言笑了声,“你不是说能听懂吗。” “多听几次不就能听懂了吗,下次开会记得通知我,我还来。” 唐聿书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一些。 虽然听懂的寥寥无几,但还是能听进去一些, 她合上笔起身,推好椅子,站在那问他, “你不是对接管公司没兴趣吗。” “同舟都快被你们这些人瓜分了,我能袖手旁观吗?” 唐聿书站起来,揉了揉脖子回头看着她道, “我先走了,下次请你吃饭。” 林侨言经过他走出会议室,“等你。” 回办公室之后,高婕捧着一堆文件和报表过来,再去拖了把椅子。 “言总,这些都是要经过夏总签字的文件,这是这个季度” “今晚不加班。”林侨言整理好办公桌,拎着包包拍拍她的脸,“下班了宝贝。” 高婕愣在原地,她看了眼手表的时间,惊讶地说,“言总,才四点。” “我知道。” “那、那这些您都不看了?” 林侨言对着镜子补了补唇膏,“明天再看。” 她收拾好之后朝她眨了下眼睛,“拜拜。” 高婕看着言总潇洒的背影,又看了眼手表。再看看一堆文件,茫然无措。 林侨言离开公司就去了沈榷的住处。 他昨天从港城回来,这两天应该正在休息。她很想见他,没理由地心急。 今天是十一月四日。 如果不是银行的祝福短信,他都忘记了这天是他的生日。 无关紧要的日子罢了,却将廉价的祝福变成仅有。 沈榷回到住处,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他站在浴室镜子前,才发现脸颊有一道被划伤的浅痕,洗脸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疼。 大概是因为柳妤女士手上的戒指。 他不甚在意地擦干净脸上的水,去整理出差回来尚未开过的行李箱。 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透明的玻璃花瓶,盛了三分之一的水,里边养着两束招展的花枝,含苞待放,尚未开花。 他家里原本没有这种东西,一眼望过去都是单调的清净。 不知道她是什么摆在这的。 沈榷扶着花枝看了许久,一朵花也没有的别枝,偏偏独留好景。 开门声打断他的凝视,沈榷抬眸,就见她跑过来。 “沈榷——” 林侨言直接往他身上跳,他被她扑倒在身后的沙发上。 他身上是干净的沐浴露的味道,她搂紧他狠狠嗅了嗅。 她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柔软盈香。他抱着她闷哼了声,“腰。” 沈榷在她耳边说,“腰要断了。” 他刚才把一些东西放在沙发上,恰抵着他的腰。林侨言连忙撑起身子,手绕到他腰后摸了摸,“哦,对不起。” 她弯了弯眼睛,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眼眸像刚才玻璃花瓶里的清水,“沈榷,我想见你,就来找你了。” 她心跳一下一下很清晰,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 他笑了笑。 “是身体想,还是心想?”沈榷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缱绻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将她困缚的无处可逃。 他问的真假难辨,语调都控制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林侨言情不自禁地靠近他,几乎碰到他的唇,她轻声道,“都想。” 都想。 一贯世俗的假话,单纯的目光和虚假的心。 他没说什么,手压在她后颈,仰头深吻。她眼前是他覆下的眼睫,将她关在他沉沦的眸底,也在心门外。她从不知道沈榷还有这样的吻,轻柔含咬,寸寸深入,极富耐心的温柔,连同她的心也一起陷落。时间都像停滞一般,好似世界跌落颠倒也与此无关。 他今天有些奇怪。 她能感觉的到,他不开心。 暗藏的情–欲蕴意浓烈,却并不野蛮。她不知道沈榷亲了多久,只是片刻也不想离开他。 林侨言埋在他颈侧,低声道,“沈榷,你也想我。” 他不可置否,手在她后背顺着腰线往下。 她起来一些捧着他的脸,原本想说什么,但现在认真看他,才发现他脸上有一道不明显的伤痕。不知道是被什么划伤的。 她轻轻碰了碰,仔细看的话,像是被打了巴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的心都跟着沉了一瞬。 有谁能打他。 她记得他之前说过,他好像和家里关系并不算好。 她很想问他发生了什么,想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可是没能问出口。 这是他的私事,她好像无权过问。 沈榷察觉到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打趣道, “怎么,脸上有瑕疵,言总就要抛弃我了?” 林侨言低头亲吻到他的脸上的伤,“这样也很好看,我还舍不得抛弃。” 他笑,牵过她的手亲了亲,“先起来,我行李还没有整理好。” “我帮你。” 林侨言从他身上起来,沈榷拉着她的手说, “不用,你坐着。” 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的衣服你还没有还给我。” 在港城,她穿回去之后就没有还给他。 林侨言挑了挑眉,“小气,送给我不就好了。” 沈榷说,“这么喜欢我,那你不如直接过来和我一起住。” 一起住? 林侨言听到这三个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从没想过会有人来参与她的生活,也不会顺从别人的生活。 她恍惚一刻,眉眼带笑,靠在抱枕上看他,“三哥对多少女孩子有过这样的邀请?我是第几个?” “第一个。” 他回答的干脆,不拖泥带水也不刻意描绘。 很奇怪,他说这样的话并不让人觉得是花言巧语。 林侨言拎了拎莫须有的裙摆,朝他行公主礼,“那真是我的荣幸。” 他眸底漾了笑意,沈榷弯腰捏了捏她的下巴,看着她,“你以为我有多风流?” 她努努嘴巴,躺倒在沙发上,不给面子地闭上眼睛道,“那看来沈家三少爷,不外如是。” 徒有虚名。 第29章 无罪的旧梦。 晚上七点四十分。 林侨言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 找不到想看的电视剧。 沈榷还没有结束会议。 她今天特意来找他,他却在书房开起了线上会议。 她扔掉遥控器,起身跑去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 认真专注。林侨言在门口悄悄窥视了一会儿,才被他抬眸扫来的目光发现。 她干脆走进去, 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他。沈榷随手拿了张纸, 提笔写了什么。 他写完将白纸伸手递过来,林侨言倾身接过, 看到他在纸上写——自己玩一会儿。 行文洒脱的字体,几个字就想把她给打发了? 林侨言丢掉纸条, 起身走到他身边。 反正他开的不是视频会议。 她牵开他搭在电脑键盘上的手, 侧身坐到他腿上。 林侨言看着他, 抬手指了指电脑屏幕,指了指耳朵,再摆摆手。意思是她不看, 也听不见他的会议内容。 沈榷深深看她一眼, 微敛着眼睫, 瞧不见眸底神色, 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有意靠近, 呼吸细细地和他纠缠。沈榷忽然开口道, “明天放到我办公室就可以。” 他说话时唇碰到她的, 酥酥麻麻。林侨言往后躲了躲,抿抿唇。 她这样打扰他,实在是很过分。 沈榷搂上她的腰,偏头亲下来。她原本没想真的这样捣乱,林侨言眨了眨眼睛,手在他颈后收紧。 他却不单纯的亲, 手还伸进她衣服里。轻而易举地解开暗扣,寻抚而来。她轻颤了颤,忍不住咬到他。 若非吻着,她恐怕就要出声来。林侨言一时脸颊火热,推开他的手落荒而逃。 这种事情还是斗不过他。 她躲到一边降温,胡乱去看他书房陈设。身后是书架,每一层整整齐齐地摆着书,还有一些精致的摆件。 林侨言看下来,视线落到第三层的角落。 那好像是相框,只能看到背面。哪有人照片反着摆的,还是说里面没有照片? 她抬手将相框转过来,目光一瞬微漾。 相框里是有照片的。 穿着燕尾服的小少年坐在钢琴前,双手在琴键上,像是没有防备,被人喊了名字偏头看过来,目光清朗。照片在他看向镜头的一刻定格,他的衣袖上有一枚漂亮的袖扣。 林侨言低头看了看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是一样的。 这是他的袖扣。 她重新看向照片,和十几岁的沈榷对视,心都像被揉在云朵里。 她好像离他又近了一点。 他真好看。 这个时候的眉眼就已经清俊淡薄,是个极漂亮的小孩子。原来他还会弹钢琴,真让人芳心纵火。 林侨言看的入神,沈榷何时结束站到她身边也不知道。 “在看什么。” 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看你。” 她问他,“我能把照片拿下来看看吗?” 沈榷看到那张许久未见的照片,目光深沉。他说,“可以。” 林侨言把相框拿下来,捧在手上仔细看。她指腹抚过照片上他的脸,感慨道,“沈榷,你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 他笑了声,“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别人夸我漂亮。” 男孩子怎么能被人说漂亮。 “是说你漂亮的人太多了对不对。”林侨言看向他,眼睛比平常要亮一些,“沈榷,原来你会弹钢琴吗?” “嗯。”他似乎想补充什么,但只简单应了一声就没说话。 林侨言看到照片左上角写着的数字,问他, “这里,1104是什么意思?” “生日。”沈榷平淡道,“也是拍照那天的日期。” 生日? 她愣了愣,今天好像就是十一月四号。 林侨言垂着眸子,拿相框的手紧了紧,她抬头刚想说什么,沈榷就忽然弯腰靠近,看着她的眼睛说,“照片有这么好看?你不如看看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他长大了就是我。” 她笑起来,仰头亲到他,“生日快乐,沈榷。” 她笑时一直都是这么好看吗,好像是的。她真切的笑总是带着天真纯粹的感染力,和她本身有着不那么相差的违和感。 也不奇怪不是吗,才二十五岁的女孩子,怎么都是烂漫的。纵然是伪装的再冷再疏远。 沈榷目光深远凝望,她想移开视线,却一直被他拽进眼底。 他终于吻下来,环着她的腰往后压,直入深情的吻。她后背靠到书架上,失去稀薄的空气,又贪恋他令人意欲蔓延的沉调气息。 是力道很重的吻,压着颤栗的触感,厮磨隐晦的喧嚣。从脊骨到后颈,腰,背,都席卷难解的微弱涟漪,偶尔传过电流,激荡昭示。 她什么也没办法去想,只凭本能攀附着他,回应承接。 书房虽然不是太好的地方,可是好像也没关系。 她的力气都用在闭眼睛上,沈榷放开她时也没有睁开。他温热的唇落在她脸颊上,抬手碰了碰她颤动的眼睫,嗓音染上克制的沉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呼吸也有些乱,她感受到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停下来,这么晚还要带她去哪里? 林侨言睁开眼睛看着他,胸口起伏着缓解,眼底仿若落了一场秋雨,泛着潮润的露水。 他安静地抱着她,手在腰上轻轻摩挲着。等她平静,找回力气。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路上问他也不说,林侨言只能坐在副驾驶乖乖等着他开车到要去的地方。 在半路上,她让他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跑出去几分钟。 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支玫瑰花,马耳他蓝玫瑰,渐变的花瓣似沉暮的蓝天。 她送给他,亲了亲他的脸,“沈榷,生日快乐。” 一支似乎比一束还让人欢喜,她怎么这样会撩拨人? “谢谢。”他唇畔勾着笑意,沉眸看着手上的玫瑰花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她嗯了声,说,“不客气。” 沈榷看她一会儿,将她揽过去。林侨言知道他要干嘛,她抬手挡住他的唇,隔着手背靠近亲了一下,推开他回位置上坐好,笑道,“走吧。” 他低笑了声,看着她目光温度灼热,“你等着。” 她偏头不看他,心口却被他的声线缠绕。 这一路恍惚开了挺久,林侨言靠着车窗几乎要睡过去。 他开车很稳,停车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窗外静物停止,林侨言偏头看,有些诧异。他们来到了一处宅子的前院,外围是天然的花园。 盛开的玉兰衬着欧式风格的建筑,院子里泉水潺潺,在夜晚格外清晰入耳,一侧的窗外是往上野蛮生长的大片茶花,落了一地花瓣。 不比玫瑰逊色的浪漫。 林侨言下车站在原地欣赏,“沈榷,这是哪里?” “也算是我的住处。”他揽过她说,“我小时候住在这里,现在不常来。” 她偏头看向他,关注点偏移,“我知道你有钱,但好像还是低估了。” 林侨言嫉妒地说,“你从小就拥有这么漂亮的院子,真让人羡慕。我也好想姓沈。” 他轻笑,看着她说,“那你得和我结婚才可以。” 他今天总说这样虚无缥缈的话,难道不知道会让人动心吗。 林侨言的手从他背后绕过去掐了掐他的腰,望进他眼里,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踮脚凑近,“你不怕我当真?” 她若当真了可没有那么好摆脱。 沈榷就着这样的距离亲了亲她的脸,直言不讳,“你当真那就是真的。” 他的目光就像落了这墙院满地的茶花,动人心弦的浪漫,从不长久的浮朽。 总是编织这样无罪的旧梦,仗着一双无言情深的眼睛,和一颗看不见的心。 林侨言站好,不踮脚时恰好能咬到他喉结处。她张嘴轻轻咬了一下。 这嗓子也是罪魁祸首。 她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弹琴?” 沈榷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里面走。 他是要弹钢琴给她听? 林侨言愣了一瞬,跟着他走。他手掌很温暖,这样牵着她,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在他们之间却总是有些不一样。 她胡思乱想着,随着他穿过花园,走过草坪上不规则铺着石板的小路。 房子里面也的确很大,宽敞的有些孤独。 打开灯,林侨言巡视了一圈。若要给出个形容,大概是优雅,高贵。 地砖、墙壁和房顶都是法式风格的轻复古装修,半人高的花瓶里花都还盛开着,目光所及之处也都特别干净。想来即便是沈榷不回来住,也经常会有人过来打扫。 总而言之置身此处,满是诗意盎然的心境。 绕过客厅和上楼的楼梯,那一面墙落地窗帘关着。这里单独的空间,摆着一架钢琴。 林侨言不太懂琴好还是不好,只是这架钢琴看着和这里有些违和。它有些陈旧,低调的黑色在灯光下暗流着的光辉并不够亮,而是暗哑的。静静摆放在这里,带着某些沉甸甸的质感。像是难言的时光一遍遍在琴键流淌而过。但不难看出,它保养的很好。没有一尘灰,也不老。 林侨言摸了摸琴键,抬头问他,“我能弹一弹吗。” “可以。” 得到允许,她坐到钢琴前,有模有样地抚上琴键。 她坐下之后说,“其实我不会弹。” 林侨言弯着眉眼仰头看他,“但一直幻想过自己弹钢琴的样子。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很想学钢琴,可是没有机会。” 她一直以来都只想着回报师父,不辜负自己。这些东西就像是她现实世界的虚幻理想,没什么用,也没什么所谓。 她随口道,“当然,我也想过学小提琴,学尤克里里。” 沈榷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笑道, “你这是三分钟的理想热度。” 林侨言随便按下一道琴键,钢琴婉转的音符传出来。 她按照顺序按过去,就能听到明显的音调变化。虽然不懂,但不难知道每个音都很准,很清晰。 她的手在琴键上,很漂亮。 沈榷安静看着,目光顺着她的手落到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 他的手绕过她后颈,拿到坠在银链上的袖扣。这么久过去,还是如此暗盈光辉。 “侨侨。” “嗯?” 他的声音低缓地从头顶传过来,随琴声辗转绕进她耳朵。 “这是我十三岁时,国际钢琴大赛拿到的。” 第30章 秋日私语。 国际钢琴大赛。 林侨言怔然, 仰头看他。 “那是我第一次拿奖,冠军。”沈榷拾起袖扣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向她说, “那时候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弹钢琴。”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林侨言抬手挽住他的手臂, 问他, “那冠军应该会有很漂亮的奖杯对不对?” “嗯,很漂亮。”沈榷坐到她身边, 平淡道, “不过被摔碎了。” 他看着钢琴时, 目色和琴身一样藏着暗而不灭的光。奖杯被摔碎了吗应该是他的梦想被摔碎了才对。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过去。 十三岁就获得国际大赛的桂冠, 该是十分热爱的。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 自己姓的沈就是南城沈氏。” 他抬手搭在琴键上,林侨言才知道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好看。分明是天生弹钢琴的手,修长白净。 她下巴抵着他的肩膀, 挽着他问, “其实你一点也不想争尘寰对不对。管他是沈舟还是别人继承, 你都不在乎。” 沈榷偏头看她, “可我必须得争。” 因为姓沈。 像他这样的人, 何来什么梦想可言。都是些可笑荒唐的东西。 “嗯, 和你比起来, 我是不是太世俗了?”她说, “我一直想着的都是往上走,赚很多很多钱,和同舟共生共死。” 沈榷低眸笑了笑,视线像是落在她唇上, “我喜欢你这样。” 林侨言看着他, 低声问,“沈榷,你当初为什么把这条项链送给我?” 他没有动摇,只说,“没有用的东西,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还说它不值钱。” 这分明是他最值钱的东西。 沈榷笑起来,“的确不值钱。” 林侨言抚摸着项链下的袖扣,问他,“那上面刻着的TL是什么意思?” “忘记了。”沈榷伸手搂过她的腰将人抱到腿上,将她肩上的头发都撩到后边去,手掌抚在颈上,绕过来捏捏她的下巴,“你对我这么好奇做什么。” “不行吗。”林侨言伸手搂上他的脖子,“我就是对你很好奇,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 她说完补充道,“你肯定没有忘记。” 他低声笑了笑,呼吸落在她耳边,“非要说的话,当初的意思大概是——The Last.” 年少时的不甘和困斗罢了。 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他离得很近,林侨言顺势抱紧他。有些难过,虽然具体的情绪也说不上来,可就是闷闷的。 她在想,如果他不是沈榷,她还能遇见他吗。可是那样的话他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她抱的有些用力,沈榷轻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怎么,心疼我了?” “嗯。”她应了一声,手在他身后安抚地拍了拍,“没关系沈榷,我们不伤心。” 她像哄小孩子一样,沈榷吻着她道,“这话你留着对照片里十四岁的他去说。” 她笑了笑,趴在他耳边轻轻说,“沈榷,你能弹琴给我听吗。” 林侨言推开他一些,亲上他的唇请求道, “我很想听。” 沈榷压着眼帘,偏头欲加深这个单纯的亲吻。但她已经及时退开从他身上站起来,林侨言跑到一边的楼梯上坐着,趴在扶手上期盼地看着他。 他怀里一空,虚无感席卷。沈榷抬眸凝着她,出声道,“我弹琴是要报酬的。” 林侨言顿了顿,大方地说,“没问题,多少钱都可以。”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眸色深沉, “言总,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哑然,对上他的目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那你要什么” 她问到一半声音渐渐小下去,不知想到了哪里去。 才不怪她胡思乱想,谁让他的眼神一直如此极具暗示的侵略性。 沈榷抬手抚上琴键,沉声道,“我想要什么,待会儿告诉你。” 话落,随之传来的是婉转悠扬的钢琴声。 低缓的旋律,抒情迟暮。 是落叶,秋风,诗意的浪漫和诗词,森林窃窃私语,空谷潜藏幽兰。是铺满枫叶的道路,漫天萧瑟的清寒,风霜流年。 是秋日私语。 他指尖在琴键上奏响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牵着她的心弦。忽而沉重的力量,她的心跳也随之沉跳。 他坐在那里,孤高的寂寞。那一束灯光恍若上帝赐予的圣洁。 最温柔的幻想,最悲凉的秋意。都在他指尖流淌。淌过醉郁的漫长岁月,和每一次深秋。全部灌注到她的血液里,归至心脏。 她仿佛能在他的琴声里从青春听到暮年。 那是多遥远的以后? 她的目光一刻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坐在钢琴前,如此优雅高贵。比任何时候都要吸引她。 万分庆幸,只有她见过这样的沈榷。 林侨言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他的眼神有多炽热,只感受的到心是滚烫的。 她甚至仿佛看到,白发迟暮的沈榷,在落地窗旁弹钢琴给她听。秋日的阳光洒落一地,窗外的落叶铺满院落。 百花凋零,光影斑驳。荒芜的秋死于冬夜。 琴声销声匿迹时,她却还未走出来。 余音绕梁,更将她缠绕地作茧自缚。林侨言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下意识,还能找出手机,将摄像头对着他。 她凭借强烈的本能想要记录这一刻,也凭借本能轻声喊他,“沈榷。” 他抬眸,看过来的那一刻被定格。 林侨言拍完才渐渐回神,她看着照片里的男人,眉眼一瞬和十四岁的少年重叠。 他已经太久没碰过钢琴。 更未料再触碰时指尖依旧炙热乆拾光,血液依旧翻涌。沈榷看着单调的黑白琴键,时至今日,依然觉得是这世间最美的颜色。 他的手连同心,都轻颤着淌过微弱电流。 沈榷比她更慢一拍回神。 直到林侨言跑过来跳到他身上。 “沈榷——” 她紧紧抱着他,声音里莫名带着几分不可查的委屈,“我好喜欢你。” 他敛眸,抬手抚上她的背,思绪回笼。 林侨言松开他踮脚对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仗着不名状的意欲肆意,无理要求道,“你能不能只弹琴给我一个人看。” 她没有去想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不想去管。她只知道此刻,她对他不止喜欢。 沈榷抱着她轻轻笑了声,“好。” 许多时候很多事情是不需要想的太长远的。 林侨言圈住他的腰身,他看着她目光渐沉。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说着被他压地往后退了一步,沈榷开口道,“我刚才说过,我弹琴是要报酬的。” “我” 她想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可是在此之前,他已经低头下来,轻而易举地深入唇舌。比任何言语都要直接的宣泄情意。 她毫无保留地给予,令人失控的坦荡。 他一点也不温柔,全部是最深切的攫取。蔓延的窒息感将她沉沦淹没,只能孤舟无援地攀附依赖。 沈榷搂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她手往后撑时按到琴键,重重的钢琴声震回清醒的理智。 他将她轻声呜咽吞在齿间,下一刻便勾着她的腿弯抬步换了个地方。唇未曾分离,片刻之后便重坠意乱情迷的意识。 他不知道什么解了她的衣服,从里到外。当热意的吻自颈上流连,不再无暇顾及其他时,她才发现自己被他抱过来坐在钢琴上。 沈榷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林侨言低头看到自己的景况,浑身发软,羞怯难掩。她忍不住拽住自己的衣服,“沈沈榷。” “嗯。”他离开分寸的距离,看着她挡在身前的手,“松开。” “等、等一下”他说的太直白,她抵在他胸膛的手都无力升温,“这里太亮了” 他抬眼看向她,林侨言被他的目光灼烧,垂眼躲避,他若有所思道,“你不喜欢?” 她咬了咬唇,“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 灯这么亮,她可以看见他的神色和表情,可以看见他的全部。他也可以看见她 她听见沈榷低声的笑,随后他放开自己。没有他的力量支撑,她险些往后倒去。 沈榷走过去按了墙壁的开关,光亮熄灭。只剩薄弱到看不见的月色。 她甚至一时没有找到黑暗里他的身影,黑暗笼罩,她又变得有些惶措。 “沈榷。” 她忍不住喊他,而后唇上一热,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像晚秋的露霜。他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我在。” 她伸手搂住他,沈榷重新吻过来,有些用力,带出轻微的疼。他的手在她身上随处惹火,想逃,却被牢牢地困在他怀里。 “沈榷,要在这里吗”她紧张地问。 他呼吸洒在她胸口,声音染着低哑的笑意, “不然,你想在哪里?” 这么大的房子,就没有床吗 她想问,但是没办法问出口。他不听她犹豫推拒,只令她咬着唇隐忍,一边又要折磨她出声。 他真的就在这里要。难以启齿的地点和场景。 云雾沉山谷,山茶花盛开绽放,娇色漫落,朦胧一层月。 海上潮浪层叠翻涌,拍岸礁石。 该是深藏在黑暗里的钢琴曲。 第31章 天明破晓。 天明破晓。 昨晚的恣意放纵像一场淋漓的梦。可过了情感占据上风的意识, 她好像依旧沉浸在那样身心都倾其所有的氛围里。 她会想他。 在不经意时,后知后觉时,甚至还未分开时。她以前不会这样频繁地想他, 以往她空白的思绪里没有其他的东西。没有思念,没有在脑海里浮现出谁的样子。 好比现在, 他不在她身边, 她此刻就在想。想到他弹钢琴的样子,他清冷疏远的眉眼, 和他一双被滤镜渲染般的手。更甚是,她现在觉得他的名字都格外好听。 沈榷。 简直像中蛊一样。 对感性清醒是她的优点之一。她想, 她可能是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好还是不好, 她暂时不知道。 林侨言没有回公司, 陈亓约她在自己新开的咖啡馆见面。 “找我什么事。”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陈亓笑了笑,“言总这是忘了之前找我帮忙了?” 当时她还在港城。 他提醒一句她才想起来, 林侨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问, “怎么样?” “我办事自然靠谱。”陈亓说, “那三十万我已经托警察局的朋友亲自上门交给你父亲。至于撞车的肇事者, 无赖而已, 打一顿就老实了。不过也确认他确实没钱, 在此之前刚把所有的积蓄还给债主。他试着去商量过把钱要回来一部分, 当然也是无果。” 林侨言听着,指腹一圈一圈地划过杯沿,她说,“要赔多少钱,我先垫上。我不着急他还。” 她说完就要去拿银行卡,陈亓连忙道, “不用。已经解决了。” 她看向他,陈亓敲了敲桌子,似在斟酌该怎么和她说。 “本来这件事其实还是有一点点麻烦的,肇事者家里有些背景,他的债主也不一般。倘若你先垫上,大概率也是还不回来了。” “没关系,我不差这点钱。”还不回来也懒得纠缠。林侨言说的认真,他无奈道,“言总,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欠谁的。” 她低头笑了笑,和他说真心话,“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关系,怎么看待所谓的亲情。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凭本能和直觉。” “以前我根本不会管这些事情,现在可能看他年纪大了。” 他说到做到,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有来麻烦她。没有做到尽父亲的义务,也不要身为父亲在道德约束绑架上享有的权利。 她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骨子里那点绝情却都和他一模一样。 “侨侨,你就是一只刺猬。”陈亓以前也这么说过她。用最锋利的伪装保护隐藏自己的柔软,最后把别人伤的体无完肤,自己也是。 林侨言眯了眯眼睛,“少说这些没用的。所以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沈榷。” 她转勺子的手顿了顿,看着他问,“他怎么会知道。” 陈亓解释说,“我找朋友帮忙,最后绕去了他那里。那沈家三少爷出面,事情自然简单。债主将钱还了回去,让那个人先赔给你父亲。” 她垂眸不语,陈亓沉默之后出声道,“侨,你别生气。” 沈榷会管这样的闲事,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他虽然没有告诉沈榷具体的来龙去脉,但他能帮忙,想必是知道了与她有关。 “我没生气。”林侨言起身,认真对他说, “七哥,我又麻烦了你一次,谢谢。” “和我说什么谢。”陈亓叫住她,朝她示意桌上的咖啡,“特意为你泡的,好歹喝一口。” 她看了看,端起来喝了大半杯,点头道, “嗯,好喝。” 他欲言又止,只能无声笑了笑。林侨言拿了张纸巾擦嘴巴,转身离开,“我走了,有空请你吃饭。” 陈亓望着她的背影扬声道,“你已经欠我很多顿饭了。” 每次都拿这句话敷衍他。 – 走出咖啡馆,她却心不在焉起来。 沈榷。 她又想起他,这回却是沉闷着,像被压了一块石头。 林侨言挥散多余的思绪,开车回公司。 她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但接起来听到的声音却不陌生。 “林侨言。” 没礼貌啊。 她淡淡应了声,听林景问,“你什么意思。” “你问的是什么意思?” 她说完,对面没了声音。林景没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说,“我会把钱还给你。”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两句话的时间,十几秒。林侨言不管他,把手机丢在一边。 高婕此刻敲门进来,“言总。” 她手上捧着几个文件,难办地皱着眉头,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回事。 林侨言翻开看了看,“夏总不签字是吧。” “是”高婕着急道,“怎么办言总,这两个月江左业绩严重下滑,远不如当初在唐董手上。再这样下去” “先放着。”林侨言合上文件,“我去趟程闻锦那里。” 高婕长叹了口气,跟在言总之后走出去。 她到程闻锦办公司的时候他正要出门,眉宇一看就是有气的样子。 她拦在门口问他,“你干嘛去。” “我去找老师。” “师父在杭城。” “那我就去杭城找他。”程闻锦站在她面前, “你让开。” 林侨言两只手撑在门上,看着他说,“你这是去找师父吵架?” “我就问问他,到底要纵容姓夏的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别说江左要还给唐容正,江北也快完了。总部干脆也拱手让人算了。” 她笑着把他推回去,安抚道,“没那么严重程总,消消气。”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程闻锦推了下她的脑袋,“今晚把创研项目谈下来,听见没有。” “你放心。” “虽然只是分公司项目,但如果谈好了,同舟和正鑫的合作就算达成了。也能封住许多人的嘴。” “知道了。” 程闻锦拎上外套,林侨言忙拉住他,“你怎么还要去。” 他瞧她一眼,“我去赔罪,姓夏的害我流失多少客户你不知道?” 她哦了声,拍拍他的胸膛,顺顺气。林侨言松开他, “那你快去吧。” 他走出门又回头叮嘱她,“晚上少喝点酒。” “知道了。” 啰嗦。 她疲惫的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再起身离开。 – 晚上的小型宴会,好在比较随意。 程闻锦不在,她果真还是记不住少喝酒。到后来才想着婉拒,或者改成小抿一口。 “早就听说言总酒量了得,今天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生活所迫。”林侨言笑着应对,“哪里比得了各位老板。” “合作过的朋友都说和言总谈生意有趣,希望我们也能有和同舟合作的机会。”说话的这位虽不熟悉,但听师父提过几次。刚才听他说自己姓郑。 他们以后合作的可能性的确很大,这杯酒得喝。 郑经理说话举止都很斯文,相比之下,林侨言不喜欢的还是任海瑞,创研项目的任总。 这人自傲自大,虚荣狭窄,也就只能走到这个位置了。拍他马屁的人众多,虚与逢迎,她也只能偶尔违心附和。 “我听说任总之前和名垣还有尘寰都有合作意向。” “其实我倒是好奇,怎么没有选择尘寰?”另一个人问,“我听说是沈家三公子亲自负责谈的。” 刚才敬酒的人道,“这么看来,言总当真了不起。能从沈家手上抢生意。” 林侨言笑了笑,随意谦回了一句。 三言两语之间,任海瑞喝着酒没说话,之后才模棱两可开口道,“我对尘寰集团还是倾向很大的,倘若不是三公子来谈,说不定在港城时就成了。” “那是为什么?” “沈家三公子是沈榷?”有人试探地问了一句。 “好像是。” 郑经理道,“这名字如雷贯耳,我一直久仰,但是没机会见。” “郑经理想见的话,不如还是见见沈家二少爷,沈舟。” “任总这话怎么说?” 他晃着酒杯笑了声,“一个私生子一个太子,郑经理自己掂量掂量。” “私生子?” “这我好像听说过。” “不会吧。” “可在总部的可是这位三少爷。” 惊讶的人不少,有小声讨论的,有相视而望不妄加评论的。 林侨言像被人窒了一瞬喉咙,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杯子里轻晃的涟漪同她眸底一致。 “在总部能决定什么,总归是见不得光的。” “任总这是和三少爷有过节?” 任海瑞嗤声道,“沈榷素来自以为是,他得罪的人还少吗。” “任总,有些话还是慎言。”林侨言看向他,好意提醒。她唇边笑意清浅,目色降些凉意。 郑经理随声道,“言总说的是,毕竟许多事情外人不便妄论。” “我说的都是事实,有何不可妄论。”任海瑞不屑一顾道,“沈家最大的污点就是小三上位,私生子进门。这些事情从前人尽皆知,现在倒是没人敢说了?” “不知廉耻便罢,反倒自得为傲。母子两个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这样的人,我和他做生意都嫌脏。” 第32章 爱又怎样。 那天的谈判不顺利。 或者应该说, 很糟糕。 原本能顺利签下来的创研项目付之东流,她谈砸了。因为在宴会上,她泼了任总一杯酒。 可在泼的那一刻她都在想, 太冲动了林侨言,不能这样。这样的场合见过很多, 更难听的话也都听过, 没什么可在意的。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名利场罢了。 但即便如此理智地想着,酒却已经泼了出去。任总的衬衫上被红酒染浸的一塌糊涂, 很脏。 她从未犯过这样低级的错误。 林侨言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 手腕抵着额头冷静了很久。晚上的风很冷, 然而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懊恼,后悔。但都没有用,任总已经气的头顶生烟, 大概再也不想见她了。 就像几年前一样, 她那一巴掌完全可以忍下来, 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程闻锦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消息, 但他人不在南城, 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找她。 他直到晚上才回来。 林侨言在他带她吃过的那家料理店等他, 她没有点餐, 等他来。 程闻锦来时衣服先丢在座位上。他坐在对面,没有废话,“怎么回事。” 她翻了一页菜单问他,“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别生气, 好好谈行吗。” “林侨言。” 他好像很久没这么叫过她了。程闻锦声音有些冷,“你是不是想从同舟滚蛋。” 和正鑫的合作是一叶上岸的孤舟,若谈成,双方合作,华东地区带来的利益不可小觑。创研项目是桥梁,现在这道桥断了,她恐怕也得将江左还回去了。 “师兄” “你要是不想待了我可以陪你一起滚蛋,不用做这些蠢事。” 她垂着眼睫不说话,程闻锦问她,“你不是要谈吗。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泼任总酒。” 林侨言捧着水杯转了一圈,低声道,“我能不说吗。” “你是不想说还是说不上来,我已经问过郑经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程闻锦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沉着目光看她,“侨侨,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都没有再多数落她两句。 林侨言喝干净杯子里的水,玻璃杯搁在桌上的声响沉闷。她指腹摩过杯身,指节微微泛白。 他多骂她两句多好。 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压的她喘不上气。 真该死。 她坐了一会儿挽着外套离开,这里太吵。 林侨言给沈榷打了电话,他还在公司没回去。她开车去找他,停在尘寰集团大楼下。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了,她在路边靠着车身,等他下楼。 沈榷离开很远就看到她。 路灯倾落在她身上,绘出一层边缘的光辉。她站在那里,独自一个人,只有影子作伴,身影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单薄几分。 “你找我。” 他走到她面前,背暗的阴影能将她完整的遮挡包裹。林侨言抬眼看向他,没有铺垫,直接地问,“你为什么要管我家的事。” 沈榷想了想,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我没有刻意打听。” “可你是清楚地知道之后才出面帮忙的。”陈亓不会告诉他。 她似乎很了解他,沈榷目光在她身上,眸底没有光影,“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 她不喜欢他这样宽容骄纵的语气,林侨言看着他的眼睛,“沈榷,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似乎越界了。” 从原本的规矩边缘,越来越靠近界限。 他何尝没有察觉,可越界了又如何。 “我们的关系。”他音调低沉,听不出情绪,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笑意不达眼底,不似以往真心或假意,和那些他可以分辨的都不一样。 “露水情缘这四个字,三哥还需要我教吗。” 这该是他最轻易掌控的一种关系。 沈榷看着她的目色是枯时即灰的冷调,令她随之陷入晚秋的凉霜里。 他敛眸后,就看不到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他看着她身上衬她身子更清瘦的一件薄毛衣,复开口道, “天气凉了,多穿些。” “好。” 林侨言应声,离开前抬手扯下一直戴着的项链交到他手上。她声音很轻,似被风一吹就散的听不到。 “这个还你。” 她连再多半句的话也没有,转身就走。沈榷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林侨言皱了皱眉,他手上的力道很大,轻易地就将她牵制。她第一次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可以如此悬殊。 她忽然想,他一只手可以禁锢她一双手腕,完全掌控。 “理由。”沈榷靠近一步,压迫感随遮光的阴影一同放大,她后背抵着车门,硌的有些疼。但不比手疼。 他声音很近,正如他此刻离她分寸的距离。穿过荒凉的秋风,平淡地沉入她的耳朵。 “就算是丢掉一件物品,也是要有理由的。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林侨言不避讳他的凝视,她无论何时都可以这样势均力敌地看他,“没有理由,只是我不喜欢而已。” 她如他一般沉静,“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喜欢被你牵动情绪,不喜欢被你影响,不喜欢你总是填补我空白的心绪。” “我不喜欢想你。” 她一声声都是不喜欢,一字一句都是动人情爱的告白。 他喉结微动,第一次说不出什么。心脏就像被海水层层漫浸,渐渐失去薄弱的空气,又甘愿自毁沉入海底。 “你爱我。” 他的语气自行其是不讲道理,声音里轻微的低哑也始终如此坦然。 她呼吸重重地坠落了一瞬,喉咙都灼烧过痕迹。她讨厌这样被掌控的感觉。 明知要不由身陷,何苦不及时脱身。 她的视线越过淡且薄的灯光看进他眼底,本能的冷静掩埋她眼尾的颤意,“爱又怎样。你这样看我,难不成你也爱我吗。” “爱又怎样。”他复刻她的语气和字句,林侨言轻轻挣了一瞬,他松开了手。 她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隔着距离看向他, “沈榷,这句话我只听一次。” 一个字也不可以信。 她走的干脆利落,这条长路没有岔口,他望着车尾,站在路边良久。 冷血无情,外界对她的评价有些还是准确的。 沈榷点了一支烟,星火明灭几许,暗燃烧灰。他好像今天才想起香烟是用来抽的,没有再剩半截就将它掐灭。 烟雾缭绕,像她一样。 那晚他将项链送给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晚秋夜。只是少了满地的花。 他咬着烟,微眯着眼睛将项链上的袖扣摘下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将银色袖扣在衣袖上扣好。 爱有什么好,速朽,虚妄,野蛮。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 – 这之后,不论她如何约见,任总都没有再见她。 唐钦难得在公司,林侨言去敲门谢罪的时候,都不太有脸见他。 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唐总的声音,“进来。” 林侨言推门进去,轻带上门。唐钦在整理办公桌,拿着桌布一一擦拭,从书架到摆件。 她走过去站在那里,低头喊了声,“师父。” 唐钦手上拿着一件古玩陶件拭灰,闻声回头看向她,低笑了声问,“你来请罪?” “是。”她垂着脑袋道,“师父我错了,这次全都是因为我的愚蠢和冲动造成的低级错误,我会承担责任。我马上就去江城和任总道歉。” “不用。”唐钦把陶器放回去,转身回来道,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好好把江左给我管好就好。” 林侨言抬头,顿了顿犹豫道,“可是师父” “好了,你知道错就行了。你还年轻,年轻人犯些错不是坏事。”唐钦朝她抬了抬下巴,“回去吧。”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师父已经转身去给绿植洒水。林侨言收回话,应了声,“是。” 她出门靠在墙上站了会儿,走前恰好遇见夏副总过来。 “哟,言总。”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林侨言扯了个笑,“夏副总。” “言总,我听说您把创研项目谈砸了。”夏副总并不像有些领导人到中年就发福,他身材保持的还可以,头发也乌黑茂盛。说话时客气温和,“年轻人还是要多些历练,失败一次无所谓,言总千万不必气馁。” 林侨言勾唇颔首道,“多谢夏副总提点。” “好。”他比了个手势,“我来见唐总,言总慢走。” 她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进门。 林侨言瞧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做听墙角的勾当。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窗户透气。师父不让她管,可这次合作全因她毁了,她没办法坐以待毙。 林侨言将窗帘开开关关,站在窗边许久,也没看进什么景色。 师父是不是和程闻锦一样,对她失望透了?一定是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到底何时变得如此感情用事了。 她想,沈榷真是名副其实的祸水。他一如往昔,她却如此天翻地覆。但没关系,一切都是暂时的而已。感情这种东西,最没什么长久,也毫无用处,她说不要就可以不要。 从现在开始,要将他的名字都剔除干净。林侨言闭上眼睛,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 不知道冥想了多久,她才重新回神。 林侨言走过去按下办公桌上的电话,高婕的声音很快传过来,“言总。” “帮我订机票,飞江城。” “是。” 第33章 迷途不知返。…… 林侨言傍晚就出发去了机场。 软磨硬泡也好, 死缠烂打也罢。正鑫不会轻易放弃和同舟的合作,她必须得签回来。 机场人来人往,她刚下车就接到电话。 林侨言一边穿过人群, 皱眉接听,“什么事。” “言、言总”高婕声音有些紧张, 隐隐着急, “我刚刚听到消息说,唐总出车祸了” 她步子猛然顿住, 像被人当头一棒敲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瞬间如坠冰窟,落不到尽头。 “在哪里。” “什么” “我问你在哪里!” “在现在在第一医院。” 林侨言立刻转身, 拦下路边随处可见的出租车。 她一路上思绪都很混乱, 没办法思考什么。只能紧紧地望着前路, 不断催促司机师傅再快一点。 她的手冰冷,也感觉不到其他的温度。 她从不知道从机场到第一医院的距离这么远,车刚停下她就推开车门跑出去。师傅的车停在路边, 她这么跑下来, 旁边的非机动车开过来, 来不及刹车, 险些直直撞上她。 林侨言错身退了两步, 在谩骂声中往医院跑。 但她没有找到人。急诊, 手术室, 问名字也没有。 她四处找了一遍,终于在某层楼的过道里拉着一个护士问到。她指了指左边走廊的方向,说唐总就在前面尽头的医生办公室,倒数第二个门。 林侨言跑过去,办公室门没有关,她就这么冲进去, 看到唐钦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一起。骤然停下来。 她呼吸几乎停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平缓喘气。林侨言眼眶很红,雾气潮反,但没有泪。 “师父”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 “你”唐钦看到她也十分诧异,“言言?” 林侨言眼底压着翻涌上来的热意,“您没事” “怎么了。” 唐聿书也奇怪,“你怎么来了。” 他开口,林侨言方才看向他,她用力推了他一下,“你干嘛说师父出车祸了。” 唐聿书无辜地被推到墙上,他还没从她的眼里回神,“我路上的确是出事故了。” 他解释说,“我陪我爸来医院,十字路口转弯的时候我蹭到了别人的车,把人家后视镜给撞碎了。” 打电话回去让司机叔叔处理了,谁知道怎么传到她耳朵里了。 林侨言喉咙发疼,“来医院做什么。” “我爸拿体检报告。” 唐钦听明白事情,训了唐聿书一句。他拍拍林侨言,“是误会,吓到你了?” 她这样子怕是以为他救不回来了,唐钦有些无奈地叹息,“我要是出事了外面会这么平静吗,你这是听谁说的?你不在公司?” “我”林侨言手还是有些阵阵发冷,他低头冷静下来,“我去机场了。” “你去机场干什么。”唐钦闻言皱了皱眉,不用猜都知道她要干什么,“要去江城找任总是不是。” 他看着她,“我不是告诉你不要管了吗,你最近怎么回事,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不是。” 她覆下的眼睫轻颤了颤,声音极轻,“对不起师父” 今天要是没这场乌龙她就瞒着他去擅自江城,到时候更得坏他的正事。 他让她不要管,这里头的是非即便不挑明她不是想不明白的。她一向聪明,可这两天总是找不回脑子。 “你你”唐钦有些生气,抬手在她头顶,想拍一下她的脑袋,打的她清醒一点。最近接二连三地出错,不在状态。但看着她泛红的眼尾,低眉可怜的样子。连说她两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手也落不下去。 他瞧她半晌,唐钦作势的手掌最后压下来盖在她头发上,微微用力按了一下,重着语气, “真是傻。” 他叹气道,“我没事,就是过来拿个报告,身体也没什么问题。” 唐钦看她一眼,拍拍她的背,“我待会儿还要去见个客户,你回公司,不要管任总那件事了。听不听?” 林侨言点点头,没说话。 唐钦心里捂着泛热,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 唐聿书神色微凝地看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跟着林侨言走出去。 医生看了看两个人的身影,笑着随口聊道,“唐总,想必这就是同舟集团的言总吧。” 唐钦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报告笑了声, “嗯,我半个女儿。” “难怪。” 林侨言靠在医院洁白无瑕的墙壁上,冷色的灯光苍白单调,消毒水的味道淡淡地弥漫在周围。 她又犯蠢了。 这感觉很不好。 唐聿书走到她旁边站着,“林侨言。” 他低头轻声道,“这是我爸,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她笑了声,声音有些浓重的哑,“我知道是你爸。” 林侨言偏头看他,“但你要是敢不孝顺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唐聿书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目光认真地深了两分。 医院一楼,从侧门走出去的过道明亮安静,走廊尽头是一片亮光。那里有一排靠墙的座位。 林侨言停下来,坐到旁边椅子上。 她手肘撑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只这一刻,眼泪才毫无顾虑地落下来。藏在暗处,氤氲地漫在袖子上。 她好像快忘了眼泪是什么样的。可这样的情绪就像一道关着洪流的闸门,一旦打开就不可收拾。所以她不喜欢这些没用的情感。 她右手握着自己左手的手腕,拼命在忍什么。可肩膀极其轻微的颤抖还是可以看见。 她手上覆上温度,林侨言猛然抬头,看到沈榷站在她眼前,她不知道他时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清透的眼底满是带着攻击性的戒备,脸上的泪痕像顺着杯壁滑下的清酒,依旧完美,毫无破绽。不是脆弱,而是高傲的美感。 沈榷弯着腰,她抬头之后离他很近。能隐约感受到呼吸的近。她径直撞入他眼底,沈榷没有躲。 他的手握着她右手的手腕,微微用力,让她松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林侨言说话时眼泪落下一道,掉在衣服上,但她表情平淡,不曾在意。如果只看她的眼睛,甚至不觉得她在哭。 “我来看望一位朋友。” 他半跪的姿势低下身子,抬眼看着她。 “什么朋友。” “大学同学。” “生病了?” “嗯,小手术,不严重。”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她本来就是随便问的。 沈榷未置一词,解释道,“我看见你了,所以跟着你。” 他抬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林侨言甚至在他眉眼看出了认真的神色。 她没躲,安静地看着他。沈榷收回手,没头没尾地开口道,“唐总没有出意外,身体也很好。” 他刚来医院的时候就遇到唐钦,两个人聊了许久。 刚才也不是有意听,只是他就在隔壁的办公室。 林侨言抿了抿唇道,“我不喜欢别人安慰我。” “我没有安慰你。” 他手掌的触感在她手腕清晰温暖,她挣开,听到沈榷说,“原来你也会哭。” 他曾说她的眼泪也是清高的。林侨言淡淡道,“我是人。” “是么。”沈榷也淡淡地应了一句。 人有七情六欲,她给人的感觉像是少了某两样也说不定。 他问,“为什么哭。” “怕。”林侨言垂眸,指腹压过自己的手腕,嗓音没有起伏,带着某种空灵的远,“我师父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敢想他如果出事我该怎么办。” 哭只是因为情绪被迟来的后怕推上来,宣泄罢了。 “很多人都说我是师父养的一枚棋子。”林侨言笑了笑,“可我早在是一颗废棋的时候,他并没有丢弃,甚至将我救活了。如果没有他,我连中学也念不完,现在可能在哪个地方摸爬滚打苟且活着吧。” 她没和别人说过这些,连程闻锦也不知道。 林侨言看着他说,“我读幼儿园的时候我妈走了,那天她没去接我,后来再也没见她回来过。” 她语气冷淡平常,就像只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养我,我似乎是一个他们犯下的错误。我爸对我,像是他不喜欢的一个别人家的小孩,他不想在我身上多花精力。后来于秀茹和林景出现,他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林侨言看着玻璃门外,若有所思道,“至于我妈,现在大概也成就了自己的家庭。她很漂亮,也很能干,过的应该挺好。” 她目光收回来,看着他轻挑了下唇,“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叫我言总吗。” 她顾自回答,“因为我爸姓林,我妈姓乔。” 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不知道。只是连掉眼泪这么丢脸的事都被他看到了,这些好像就没什么所谓了。 “我的故事就这么短,讲完了。” 她定定注视着他,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侨言试图从他眼里看到她不喜欢的情绪,但没有。 他开口道,“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些。” 也是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他眼睛里一直吸引她的是什么。 沈榷眸底一直都似藏着丛花深处的暗,但这之中有一道罅隙,很窄。倘若迷途不知返,就会发现那裂缝之后,满地皆花,还有铺了一地的阳光。 就像此刻这扇门外折落下来的余晖。 倘若她见到半分怜意,或许就能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干干净净地推出去。 可你看,他始终都存在于她想要看到花的地方。那是一条令人痴迷钟爱,无法回头的金合欢之路。 他声音沉稳有力,字句清晰,“现在,你别想再和我划清界限。” 第34章 一起吃? 这天, 林侨言没有留高婕加班。 她站在办公桌旁敲了敲桌子,望着窗外想了一会儿。离开办公室去找程闻锦。 他现在肯定还没走。 上回分开之后他就没搭理过她,高冷地拒人之外。 林侨言去的时候, 程闻锦正叠着腿搭在办公桌角,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她敲了敲门, 他随口道了声进。睁开眼之后才看见是她。 程闻锦淡漠地瞧她一眼, 重新闭上眼睛。 “出去。” 她置若罔闻,走过去翻了翻他桌上的文件, 开口道,“今晚一起吃饭吧师兄, 我请客。” “没空。” 林侨言绕到他身边, “你现在又没女朋友, 怎么没空。” 他直说道,“不乐意跟你吃。” 林侨言自动忽视他的拒绝。 “累了吧师兄。”她好脾气地笑笑,抬手捶他搭在桌上的长腿, “别生气了, 年纪也大了, 会长皱纹的。” 程闻锦睁开眼睛睨着她不说话。她顺着敲上去, 替他捏肩, “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能离心的, 姓夏的盯着呢。” “你还知道姓夏的盯着?”程闻锦冷笑了声, “你不是英雄吗。” 林侨言清了下嗓子,措辞解释道,“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这手不听使唤。” “哦。”他懒洋洋地应了声,“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 林侨言很想锤他一拳。 程闻锦说完又道, “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护着,脑子都找不回来了,要是结婚哪还了得。” “我不婚不育。”她讨好地歪头朝他笑。 “谁管你。”他靠着椅子往另一边转了些,懒得搭理她,“赶紧走,看见你就闹心。” 他油盐不进,林侨言没了耐心,上手推了他一把,“差不多得了。” 程闻锦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她理亏,很快没了底气,重新扬起笑容给他捏肩, “我真的知错了,真的。” 她晃晃他的肩膀,“程总您就赏脸吃个饭吧。” 她撒娇还算好使,程闻锦笑了声,“我要吃最贵的。” “没问题。”她立即点头,“那你收拾收拾,待会儿楼下见。” – 离开公司后,程闻锦开车。 她坐在副驾驶翻着手机,找吃饭的地方。 林侨言一边找一边和他闲聊,“咱们吃什么?中餐,西餐,日料?” “我都可以。” 她斟酌一番,“那就去威斯湖汀吧。之前去过一次,挺不错的。” 程闻锦看她一眼,“和谁去的?” 林侨言道,“沈舟。” 她不是一直在和沈榷不清不楚吗。 这个回答意料之外,程闻锦挑了下眉,颇诧异,“你哥哥和弟弟一起钓?” 什么时候玩的这么开了。 “滚。”林侨言笑道,“你以为我是你?” 程闻锦扬了扬唇,“侨。” “嗯?” “那你和沈榷怎么回事。” 她的手搭在窗上,无意识地去摸脖子,什么也没有找到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那种空空如也的感觉,默默蔓延了一些。 林侨言摸了摸耳垂上的耳夹,淡淡道,“还能怎么回事。” 程闻锦一只手搭着方向盘,揉了揉后颈, “当真了没?” “可能有一点。” 她回答的没有犹豫,他笑了笑,“所以分手了?” 林侨言也轻笑了声,“又没在一起,哪来的分手。” “那为什么不好好试一试?”他说,“你并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是感性至上的女孩子。你可以当真的,侨侨。” 他一直都很了解她,林侨言望着窗外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喜欢别人参与我的生活。” 她想了想说,“也不喜欢情绪被影响,被支配的感觉。” 程闻锦道,“谈恋爱很麻烦,对吧。” “嗯,麻烦。”她按了按额头,“谈恋爱,结婚,都很麻烦。” 只是想着就不自觉皱眉的麻烦。 他笑,“那沈榷呢。” 程闻锦问她,“沈榷对你,和你一样吗。” 沈榷。 林侨言想到他,轻勾了一下唇,语气傲慢, “你觉得呢?” 程闻锦乐了两声,“嗯,毕竟是你。反正我只提醒一句,他总归姓沈,很多事情都不会容易。所以侨,不管你怎么选,决定以后就不要后悔。” 她轻轻嗯了声,随后回头看向他,“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深沉。” 程闻锦也疑惑一瞬,他看看她,“是不是很有魅力?” 林侨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魅力。“ “和沈榷比?” 他问,林侨言笑道,“今天你最有魅力。” 沈榷有什么好。 她想着,脑海里勾勒出他的轮廓。 嗯,好像哪里都挺好的。 车开了十几分钟,停在威斯湖汀外。林侨言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打开车门,程闻锦就接到一个电话。 她坐着听了一会儿,然后看见他挂断后无奈地目光看过来。 林侨言猜测道,“合作有问题?” “江北的。”程闻锦拧眉把手机丢回去,“姓夏的不干人事,已经跑了很多客户了。现在又来一个。” “你现在要去哪里?” “酒店。”他说,“他们明天就走。” 真会挑时间。 林侨言也有些烦,她揉了揉头发,“不过是谁给你的消息?” “合作方的经理秘书。” 林侨言挑眉,目光不言而喻地看着他。 程闻锦反应过来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你什么眼神,我是正经生意人。” “那人家为什么要给你送消息?” “那是因为对方有几位一直比较偏向同舟,他们希望能我跟你解释什么。” 程闻锦赶她下车,“晚餐先欠着,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林侨言回答完还是追问他,“所以人家秘书姐姐到底是偏爱同舟还是偏爱你?” 他被她气笑,“我像是那种人吗?” 她点头,“像。” “”他换一个问法,“我是那种人吗? “那倒不是。” 程闻锦推着她下车,“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吃晚饭。哥下回再陪你。” “那你忙完也记得吃,别饿坏肚子了。” “行。”他叹着气重新启动车子,“还是师妹知道心疼哥哥。” 程闻锦从车窗里望她一眼,“我走了。” 林侨言朝他挥挥手,看着他原路返回。 她回头看了眼饭店大门,忽然有些不想吃了。一个人没什么意思,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考虑着要不要回家。 她还没想好,就听到有人叫她—— “林侨言。” 很少有人这样直呼她的名字,熟悉不过的声音,她没看也知道是谁。 沈榷走到她身边,垂眸瞧着她,“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我乐意。” 她说了一句,转身走。沈榷伸手拉住她,靠近一步问,“你是要去吃饭,还是要回家?” 林侨言抬头看他一眼,“你管我。” 他微微笑了笑,提醒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除了是被你甩的男人。还是尘寰的总裁。” 林侨言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我来吃饭。” 沈榷满意道,“嗯,一起。” 她说,“我喜欢一个人。” 沈榷指间转了圈银色的打火机,看着她说, “尘寰和同舟除了是竞争关系,也可以是合作关系。同舟正处在上升期,需要跨过一个质变的门槛。好比现在要和正鑫建立的合作共赢,资源共享。” 他微微弯腰,形状漂亮的眼睛注视她,“我比沈舟值钱。” 林侨言微不可察地扬了下眉尾。 他真卑鄙。 深秋的夜有些冷,林侨言在风里缩了缩肩膀,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真诚地问他,“三哥吃晚饭了吗?” “没有。” “那一起?我请客。” “可以。” 沈榷扫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服,听到她说, “走吧。” 他们一起往餐厅去。 不过刚走了两步,迎面又撞见了熟人。 林侨言低着头没看到,叶缙喊了她一声她才抬头看见他。 他刚从餐厅出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侨侨,你来吃饭?” “嗯。” 叶缙顺势道,“我也没有吃晚饭,一起好不好?” 林侨言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刚从餐厅走出来。” “酒局而已,没吃多少东西。” 他说完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虽然没有单独打过交道,但他们彼此都认得对方。 他打了声招呼,“沈总。” 沈榷朝他点了点头,他抬手在她背后推了推,“外面冷,进去说。” 是挺冷,她看向叶缙,“那我先走了。” 路过时叶缙拉住她的手,“你和沈总一起?” 林侨言点头,“嗯。” “谈正事?” 她想了想,正要说那倒不是,转念又道, “你管我。” 沈榷不由看了她一眼。 只短短小半个月,他的地位就已经沦落到和叶缙一样了? 叶缙笑了声,“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叶总,下次邀约或许可以早一点。”沈榷看着他,将林侨言的手腕从他手心不动声色地收回来。 气氛从这一刻开始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她左右看了看,听叶缙温声道,“三哥,我记得侨侨似乎和你分手了。” 林侨言: 他提这茬干什么。 “我们俩可没什么关系。”她辩解了一句。 沈榷轻笑了声,将目光调向她,“你可以看着我再说一遍。” “” 叶缙:“看来这段感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值一提。” “与你何干。”林侨言推开他,“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她饿死了。 林侨言顾自往前走,谁知道两只手都被拽住。她往后退了一步,挣了挣,一个都没挣开。 “侨侨,我有话和你说。” “我没话和你说。” 林侨言道,“要不你们两个一起吃吧。” 她看了叶缙一眼,“放手。” 他松开之后,沈榷带着人往身边一步。 林侨言撞到他身上,抬眼瞅他,“您也高抬贵手行吗,我要吃饭。” 沈榷没说什么,也没松手。 叶缙看着沈榷微眯了眯眼睛,他缓慢开口道, “侨侨,名垣在华东地区有市场根基。我想同舟不会放过那一块蛋糕,对不对。” 他说,“我们可以谈谈。” 华东地区,江左近期正往那边开拓。 林侨言动摇地看他一眼,再抬眼看了看沈榷。她有些贪心地提议道,“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吃?” 第35章 她把你给玩儿了?…… 三个人的晚餐吃的很有价值。 叶缙和沈榷都是业界金字塔的存在, 不管是听他们两个谈话还是相互交流,都获益匪浅。他们都能跳出大环境的局限,站在宏观的角度看市场。 林侨言觉得自己这顿饭请的挺值。她大部分时间一边吃一边在听, 偶尔插两句,问几个问题。 “说到正鑫。”叶缙夹了一块烤熟的肉给林侨言, 开口道, “他们是不会放弃和同舟的合作的,即便创研项目没有谈成, 但对于总部来说,这个项目只是本末的末而已。” 林侨言闻言点头道, “不过现在两边都还在僵持, 最终的市场分利很重要, 还得看谈判结果。” 她喝了口果汁,轻叹了叹气,“创研没签下来, 原本我应该负责到底的。现在还得师父给我收拾烂摊子。” 叶缙看向她, “你得允许自己犯错侨侨。” 她总是将自己束缚的太紧, 那样会很累。 “为什么没有签下来?”沈榷将整块的牛肉切开, 问了一句。 依她的能力, 不应该会没有签下来。 他这段时间有些忙, 几乎没有交际应酬, 也没有听到一些不经意传出来的流言。 那样的场面,即便是有意压下来,人们的嘴总归是管不住的。谣言从不缺途径。 叶缙慢悠悠地晃了晃高脚杯里的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原来三哥不知道。” 林侨言戳了块牛肉,捏着叉子转了圈, 中断这个话题, “我那天脑子进水了。” 她将披萨分一人一块分了,提醒他们吃。 点的东西不算多。 但林侨言吃着扫了一眼,发现晚餐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里。沈榷和叶缙好像没怎么吃,林侨言看了看他们两个食物寥寥的餐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没吃晚饭吗?” 沈榷切了块松饼吃,“没有。” 叶缙也端过意面拿叉子卷了一口,“没吃。” 林侨言慢慢点头,“行,那多吃点。把点的都吃完,别浪费。” 她说了之后他们倒是吃的多起来。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她将账结好。付钱的时候颇潇洒。 餐巾纸在她够不到的对面,林侨言伸了伸手,“麻烦” 她想说麻烦递一下纸巾,但还没说完眼前就递过来两份,她一起接过来,“谢谢。” 下楼之后,夜似乎比刚才更凉。 叶缙说,“侨侨,下回我请你吃。” 沈榷解着袖扣随口道,“我也欠你一顿饭,记得找我还。” 林侨言哼笑了声,“我不缺这一顿饭。” 她挥挥手,“我先走了,回见。” 她划着手机,像是要打车。叶缙问,“你没有开车?” “嗯。” “我送你。” “那我送你回去。” 林侨言顿了顿,一时无言。 沈榷只看着她,目光深的辨不出什么情绪。马路对面的路灯亮起来,她连忙道别,“不用,二位慢走。” 她趁着绿灯赶紧往对面跑,沈榷皱了皱眉, “慢点。” 叶缙看着她走远,才收回视线开口道,“三哥什么时候也会对前女友藕断丝连了?何况侨侨好像连这个身份都没有。” 他的声音很有分寸感,稍微少一点温度就显得有些冷淡。 沈榷手上拿着一支烟卷,打火机的火焰烧起来,燎起火星。 他低头捏着烟转一圈慢慢烧,“身份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我不会将她成为众矢之的。” 叶缙抿着唇,眼神里的温度也随着夜降下来,“沈榷,会不会恐怕不是你能做决定的。你姓沈,对侨侨来说就已经是一个足够的麻烦了。” 太多事情会令他身不由己,他有束缚。 沈榷将烟咬在齿间,轻笑了声。他清霜的目光穿过烟雾看向他,语气里淡然的笃信准确地在叶缙肺腑划开口子,“我能随时不要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东西,你不行。” “你别忘了你还有婚约。”叶缙冷声道,“你越接近她,才越会伤害她。” 叶缙说完错身离开,沈榷散去眼前的烟雾,垂眸看着手上的半截香烟,燃烧的一缕白烟被风吹斜。 他倒是提醒他了。 沈榷掐灭未尽的烟,星点火光顷刻没在漆黑的夜里。 – 他今晚回了趟沈家。老爷子找他谈话。 沈雲廷是个精气神很足,只头发花白的老头,斯文正气。平日里养花养鱼,自在逍遥,沈家的家业就给后辈,他已经不操心了。 是这个家里,沈榷唯一还能听两句话的人。 沈榷到的时候,老头正在院子里挖地。 花园的草地空了一块出来,想用来种菜。大晚上的,只穿了件衬衫,也不怕冷。院子里很明亮,沈榷将外套随手放在一边的竹椅上。 “爷爷。” “哎。”沈雲廷应了一声,直起腰看过来, “来了。” 沈榷挽起袖子,看了眼锄了大半的地,“您怎么不白天再干。” 老头笑了两声,“我一时兴起,就想现在下地。” “我来。”他走过去,“您去喝口水歇一会儿。” “好。”沈雲廷干脆地把锄头交给他,到廊下端过杯子,吹拂水面的茶叶,灌了两口。 沈榷一身整洁的正装,站在土地里弯腰干这种粗活,竟然也生出奇怪的美感。 沈雲廷看了一会儿,笑意渐深。 “沈榷。” “嗯。” “最近公司是不是很忙?”他放下茶杯,拎过一边的水壶,去浇一边的绿植。 “还好。”沈榷应道。 “哦。”老头看了他一眼,自认十分自然地过渡了话题,“爷爷问你个事儿。” 他把水浇在大片的叶子上,不经意道,“你和同舟集团的林小姐是什么关系。” 沈榷动作顿了一下,他撑着锄头直起身,目光坦然,“您查她了?” 沈雲廷挑眉看着他这反应,“还真有事儿。” “没有。” “没有?”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人家为了你得罪人?” 沈榷把锄头放在一边,走到地上。他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 “为我什么?” “你还不知道?”沈雲廷坐到对面,沈榷提醒他穿上外套。 “人家在背后嚼你的舌根,她泼了人一身酒。”老爷子笑道,“这姑娘脾气还挺大。” 那样的场合,不给人家一分面子。 要说她沉不住气,小小年纪能坐到这个位置却不会是浮躁的心性。 沈榷目色深了两分,喝了口水。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他自然知道。 所以创研项目没有签下来,是因为泼了任总一身酒。 他想到晚餐时她说的话—— 我那天脑子进水了。 他垂眸不知想到什么,扬唇笑起来。真心的,笑意浮在眼尾的笑。 沈雲廷瞧他这样子就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他和同舟那位林小姐是真有不一般的关系。 “沈榷。” “嗯。” “你跟爷爷说句实话。”沈雲廷看着他,眼神沉邃着岁月的暗光,“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喜欢。”沈榷直言不讳,没有犹豫。 “臭小子。”沈雲廷沉声提醒他,“你别忘了,你和谢家还有不成文的婚约。你对谢小姐” “爷爷。”沈榷抬眼道,“我和谢时初一直都没有逾越界限,除了婚约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老爷子沉默片刻,开口问,“你以前女朋友也不少,现在的林小姐,过两天是不是也就淡了?” “她不一样。”沈榷抿唇看着手上的茶杯,指腹摩挲过紫砂杯身。 沈雲廷沉吟道,“你母亲不会同意。” 言外之意也是沈家不会同意。 沈榷不自觉紧了紧指尖的力道,他想说自己不在意那些。 只要她愿意就行。 但他还未说出口,复又听老头说,“不过你你可以带给爷爷看看。” 沈雲廷靠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子。“唐钦的徒弟,小姑娘有魄力,我挺喜欢。其他的事情,不着急做定论。” 沈榷眼底似剪了一帘月色,恍如天边镰刀月一样的温和。 他偏头轻笑了声,声音轻了些,“可惜人家还没同意。” 没同意? 他这般为情所困的模样委实新鲜。 沈雲廷闻言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不给面子地乐了声, “你也有今天?她把你给玩儿了?” “” – 林侨言回去洗漱完之后收到了两条消息,她扫了一眼,沈榷的消息在第一条。 她打开看。 ——到了给我打电话。 叶缙则是问她有没有到家。 林侨言回了他之后,再看看沈榷的消息。 他为何这么拽。 他让她打她就打? 林侨言把手机丢到一边,刚丢过去就响了起来。 她又爬过去捡回来。 沈榷。 她对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在快要挂断的时候接起来。 “林侨言。” 他的声音贴着她耳朵传过来,“接我的电话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她一定是盯着屏幕等了许久才终于接听。 他知道她不会给他打电话,所以不介意纡尊降贵。 “三哥有何贵干。”她躺倒在床上,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脑袋下垫着毛巾。 沈榷不轻不重地笑了声,“等我当面告诉你,我有何贵干。” 林侨言愣了一下,重新坐起来,“你” “我快到你家楼下了,给我开门。” 他忽然这么出现做什么。林侨言心忽然跳的快起来,她镇定地压下去,“你来干嘛,我要睡觉了。” “嗯。” 沈榷偏头看了眼漆深的夜,“我就是来找你睡觉的。” “” 林侨言深吸了一口气,“沈榷” “你不开门也可以。”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语气平淡,“我可以在门外等。” 窗外似乎有灯光恍过,林侨言爬下床,跑到窗户旁往楼下看。 黑色奔驰停在她家门口,沈榷开门从后座下来,回头说了什么,车又重新开走。 他抬头准确地看到她所在的位置,微微笑着对电话说,“我到了。” 林侨言摸摸不规律的心口,呛他道,“你使苦肉计给谁看,你喜欢在门口等,那你就等着好了。” 她说完挂断电话,一把扯上窗帘丢掉手机。 莫名其妙。 她重新坐会床上,目光却一直不自觉地落在窗帘上。 真讨厌。 弄得人睡觉都不安生。 林侨言坐了一会儿,重新站起来朝窗户走过去。她悄悄拉开窗帘露出一条缝隙,望外看了看。 沈榷不甚在意地靠着花坛,手上似乎拿着一支烟在点。 他的车都开走了,难不成真不打算走了? 林侨言拉上窗帘背靠着墙壁,闷闷地揉了把头发。 她爬回床上躲进被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但不知道闭了多久的眼睛,依旧全无睡意。夜漫长的不似人间。 现在的晚秋夜很冷,寒气也重。若真待一夜,说不定就生病了。 他这样的大少爷,吃不了这苦,说不定待会儿就回去了。 可是沈榷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的可以做到在外头等一夜。还特意让人家把车都开走,让她心生愧疚。 林侨言越想越生气,摔枕头坐起来,“混蛋!” 她爬下床,穿着拖鞋跑出门去。 第36章 是你先。 沈榷听到开门的声音, 掐灭不知道烧了第几根的香烟。 其实他等了大概也就一个半小时,这么快跑出来,还是挺心疼他的。 他唇角隐现弧度, 林侨言一出门就感受到扑来的凉意。她穿着睡衣,一言不发地拽着他的袖子将人带进屋里去。 他的衣服都是冰冷的。 家里暖和, 林侨言关上门, 抬头瞧着他。 沈榷对上她的目光,得寸进尺, “我能坐会儿吗,有点冷。” 她不说话, 转身去厨房泡山楂姜茶。 沈榷在沙发上坐下, 林侨言回来把茶放到他身前的茶几上。 他看着她说, 谢谢。 林侨言抬了抬下巴,“喝完就走。” 沈榷将茶杯捧在手心暖了一会儿,对她赶的态度视而不见。 他喝了两口坦然解释, “走不了。” “那你待着吧, 我睡觉了。” 林侨言从沙发经过, 他拉住她的手腕, 将人带回来一步。 沈榷松开她之后手臂绕过她腰身, 林侨言被他向后捞了一把, 失去重心跌到他怀里。他拿着茶杯的手往外伸在旁边, 姜茶一点没洒。 她微惊之后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他低头看过来,眼神也像被热茶的雾气蕴的深了些,声音多了些慵懒的沉缓,“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 林侨言挑衅地看着他,“该做都做了,有什么可不放心。” 沈榷低低笑了声, 圈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些力道,他说,“你这么厉害,那怎么和我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似乎更幽深,林侨言移开视线淡淡道,“激将法对我没有。” 她推了推他的手,“放开。” 他身上的凉气此刻都已经尽数驱散,她隔着衣物重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沈榷自然没有听话放手,他变本加厉,在她腰间捏了一下,学着她一贯的语气,“你让我放我就放?” 林侨言侧目看他一眼,“三哥什么时候也会对女人死缠烂打了?” 传出去也不怕倒了他多情的名声。 他的手顺着她腰侧往上一些,朝背后抚去,微微用力将人压向自己。沈榷垂眸扫了一眼她锁骨出一片露出的肌肤,抬眼道,“别人甩我可以,你不行。” 林侨言顿住,随后皱着眉,“凭什么。” 无论任何事情,她第一反应好像永远是问凭什么,不是为什么。 沈榷盯着她,“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往前倾了倾身,身体更近地贴到她,顺势将手上的杯子放到茶几上。 “是你先强吻我,张口就要带我回家。” 她那天带着半醺的醉意,看他的眼神直白纯粹。 林侨言反驳道,“是你先送我项链,带着不三不四的想法。” 沈榷挑眉,“是你先撞破我幽会。” “是你先” 她哑然停顿,指责他,“谁让你要在那样的地方幽会。” 他笑,“幽会不在那样的地方,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无耻。”林侨言想起曾经见他的场景,生出一阵无名火,“分明就是你的错。是你总沾花惹草,否则我怎么会撞见你,不撞见你就没有那么多事情。” 她的逻辑还挺缜密。沈榷第一次认真地想了想,“我什么时候总是沾花惹草了?” 林侨言讶异于他对自己的认知,随口问他, “沈榷,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有过几个女朋友了?交往最长的那一个才两个半月,你的新鲜感比花期还短。” 他的手隔着柔软的布料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她穿着睡衣,里面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束缚着她的身体,他可以完整地摸到她的背脊。沈榷其他的话一听而过,注视着她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林侨言听到他声音有些慢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交往最长的一个女朋友才两个半月?” 她呼吸轻屏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敛下眼睑。 沈榷不给她躲闪的机会,抬起她的下巴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 他这回语气带了些笑意,林侨言耳根发热,干脆抬眼直视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三哥不明白吗,你也查过我不是吗。” “我可没有调查你的情史。”他意味深长地语气令她有些无地自容,可那不是她想知道的,是陈亓自作主张 “管你查不查。”林侨言恼羞成怒地挣扎起身,“走开,我要睡了。” 沈榷扣着她的手腕锁在身后,轻笑着靠近,气息在她脸上,慢慢变热。 “你跑什么?” 他的唇碰到她,掠过的触感令她后颈麻了一瞬。 “再聊一会儿。” 林侨言挣开他的手,推离他的肩离自己远一些,“那么多女朋友不够你聊的?” 沈榷两只手圈着她的腰,她就怎么也走不了。他腿长手也长,她在他臂弯里显得十分娇小。仿佛两只手圈到最小的空间也没办法完全将她抱紧。 他笑了两声直接抱着她起身,林侨言下意识搂着他,“你干嘛。” “你不是要睡觉吗。” 他走到她房间,将她放到床上。 沈榷站在一边脱衣服,林侨言看他两眼,紧张地躲到被子里,“你、你别乱来。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不能再做什么亲密的事情。 沈榷明知故问道,“哪种关系?” 他衬衫扣子解了一半,撑着手俯身过来,打量着她, “你在想什么?” “那你脱衣服干什么。” “洗澡。” 林侨言愣了愣,听到他说,“我记得我还有一套衣服在你这里。” 他声音很轻,沈榷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靠的更近。 她恍惚地看他近在咫尺的唇,他微微偏头压下来,呼吸绕的她有些晕晕乎乎。这个距离只能是接吻,没别的可能。 他的嘴唇几乎已经贴着她的了,林侨言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沈榷的眼睫在她鼻梁扫了一下,扬唇笑了声。 她蓦然清醒。 沈榷退开身子直起腰,正人君子地问她, “我的衣服呢。” 林侨言握紧拳头,咬唇拿枕头砸他,没好气地说,“柜子里自己找!” 她懊恼地躺下,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她闭眼睛干什么! 她这样像是欲求不满。沈榷的手碰了碰她的脸,“没亲你不高兴了?” 林侨言挥开他的手,更生气,“你——”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俯身下来,在她翻过来准备骂他的时候手顺势扶在她脖子上。眼前挡下一片阴影,她被熟悉温暖的气息包围。 话被封在唇齿,他的吻铺天盖地,长驱直入。他的嘴唇带着山楂姜茶的味道,舌尖勾到她上颚,那里敏感地她不禁攥住他的袖子。她浑身发软,好像整个人越来越深地陷进被子里。黏糊糊的吻,像吃糖一样,嘴巴也是甜的。 她仰起下巴回应,不由得让这个吻渐渐朝失控的方向走。沈榷摩挲在她颈侧的手揉抚着往下,她睡衣的衣领很宽松,他不需要解扣子,温度越来越高的手掌顺着锁骨一路无碍地向下,轻易地从她领口伸进去。 她不防备溢在唇间的低声找回两个人的意识,沈榷亲了亲她的下巴,用了些力。她推他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咬唇忍着。 她的手无力地搭在他手臂上,偏头拿枕头挡住脸,闷闷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你你拿出来” 沈榷咬到她的耳朵,声音哑着,呼吸很沉,带着声低笑,“嗯,我去洗澡。” 林侨言整个人都烧的不断燥热,晕头转向的。 他勉强克制着起身,低头看着她整个人躲进被子里。沈榷转身打开柜子,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第二层。 他拿着衣裤去浴室,先出门到客厅把山楂姜茶喝完之后再回来洗了澡。 他洗完之后林侨言还闷在被子里,也不怕闷坏。沈榷将被子掀开一角,才发现她似乎睡着了。 林侨言没完全睡熟,被亮光一照就皱了皱眉醒过来。 沈榷把灯关了,只留着夜灯。他上床在她身边躺下,林侨言迷迷糊糊也不忘赶他,“你去沙发睡” 他笑道,“我腰不好,睡沙发不舒服。” 她闭着眼睛半梦半醒,“胡说,你的腰明明好的很” “谢谢。” 权当是她的称赞,沈榷欣然接受。他推了推她的肩,“睡过去一点。” “你烦死了”林侨言嘟囔着往里挪了挪,翻身过来,手搭到他身上。 沈榷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她的脖子。他的手从衣服里伸进去摸到她后背,暧昧地轻抚揉捻。 他只这么亲着摸一会儿,就安分地抱着她让她睡。 可是其实他的手在她身上这样轻轻地摩挲揉捻很舒服,他停下来之后过了几分钟,林侨言动了动,唇贴在胸膛呢喃了一句,“你不要停” 沈榷听清后笑着低声道,“你这是折磨我?” 他停在她腰上的手掐了一下,堆着衣服揉上来,这回还从后背绕到了前面。 这样就太过火了。她嘤咛出声,“不要” 他找到她的唇吻住,“你不是让我别停?” “我是说在背上” 她被亲的说话也断断续续,沈榷吻着吻着就翻身压到她身上。她困顿着偶尔回应。 她身体不自觉地向他靠近,沈榷搂紧她的腰,埋首在她颈上流连。她许久没反应,沈榷咬了咬她,抬头却是见她睡着了。 他呼吸微沉,额头抵在她肩上笑了声。 睡觉吧。 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第37章 还行吧。 同舟会议室—— 唐董今天亲自来了一趟总公司, 和夏副总一起像是来开批斗会。 几位领导坐在对面,程闻锦和林侨言坐在一侧。说了半天,还是为了江左那两位老臣。华北地区项目之后, 两位就被辞退了,位置被林侨言换了新人顶上。 为此, 不知闹了多久。她那些边缘的传闻和流言也被作为他们攻击她的手段, 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当然,泼了任总酒那晚的事情没有风声。事关沈家, 没人敢传。传的最热闹的无非是她当年和叶缙的事,还有她和程闻锦被猎头公司挖墙脚, 暗里背叛同舟。 唐容正坐在对面正中间的位置, 正好对着林侨言。他手上拿着一支钢笔, 拆了又装。 他一直没说话,在其他领导人言人语之后,才终于语重心长道, “言总, 老李和老毛都是江左的老部下了。江左原来在我手下, 他们也跟了我许多年, 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混口饭吃不容易。您一句话就翻了人家的饭碗, 也是在打我的脸啊。” 唐董说完, 夏副总道,“言总,这件事您做的委实太果断了。您一味地提携后辈,传出去让人家怎么想。到时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您独断专行,程总又手握江北,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也不能说什么。” 他叹了声气,“您和程总都是唐总的股肱之臣,咱们这些人不好比。可有些事情也不能太过了,您说呢。” 程闻锦冷笑道,“夏副总,总公司里哪还有人比您权力更盛?合同都得经您的手,您不签字客户跑没了咱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是。” “程总,这话从何说起。”夏副总坐直身体,双手交握搭在桌上,“唐总将这位置交给我,我自然得对各位,对公司负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同舟的利益着想。” 道貌岸然的话听多了也就免疫了,程闻锦想说什么,会议桌下林侨言搭了一下他的手臂。 她笑着说,“夏副总说的是,您的权力是唐总亲自放的,这事儿吃力不讨好,我们都理解。” “言总一向明事理,但是江左这事儿,您还是再考虑考虑。” “夏副总,唐董。”林侨言靠着椅背,始终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作出这个决定也很艰难,两位经理都是江左的老臣,为同舟作出的贡献我都看在眼里。” 她转着食指上的戒指,目光坦然迎视,“可是现在同舟处在一个关键时期,经不起折腾。我将华东地区完全信任地交下去,让他们放手去做,可最终的结果并不理想,我想各位领导也都知道。” “投入的资金和时间完全没有相应的回报,而且做事高调,引的几家竞争对手发现新动向。” 林侨言笑意淡淡,看着唐容正,“唐董您说,我能怎么处置他们。” 夏副总道,“言总,这回报比总得需要一个周期,我还是觉得您太武断了。” 唐容正笑了声,“言总雷厉风行,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唐董哪里话,都是我应该做的。”林侨言轻俏地弯了弯眼睛,程闻锦低头掩唇挡去笑意。 唐容正点头道,“好啊,总归是唐总信任的两位大将。我分公司又能说什么呢,只能任人欺压了,夏副总。” “是啊,毕竟一个是唐总亲学生,一个亲徒弟。” 两个人一唱一和,旁边几位脾气大的领导直接摔了文件在桌上。 林侨言轻笑着开口道,“领导们这样说话就折煞我了,我和程总都是给唐总打工的罢了。再说了,在座的各位不都是我们的领导吗。” “好,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儿吧。”夏副总随着唐容正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言总和程总,好自为之。” 林侨言微微鞠躬,目送他们离开,“还请领导们放心。” 会议室大门关上,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林侨言笑意淡去,坐回去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椅子。程闻锦终于乐出声来,坐在会议桌上侧身对着她, “侨,你这招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好使。” 糖衣炮弹,笑脸迎人。 “呵,否则还能怎么办。”林侨言推了推他, “你脾气收敛点,和他们撕破脸没好处。” 程闻锦自暴自弃道,“我不行,我脾气差,没你有耐心和他们周旋。小爷在同舟就没受过这委屈。” 林侨言笑了两声,点头道,“行,小人还是我来当吧。” 程闻锦是纯粹的坏人,她就是那个伪君子。 – 唐聿书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分公司,安分到让唐总都意外。 这期间还给林侨言打过电话,和他透露陈宗敬那边的情况。一来二去,他都快成她在分公司的线人了。 今天程闻锦离开公司比较早,他让林侨言下班之后去找他。 不过她下班后开车绕过公司楼下的时候,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前面的路上拦了一群人,有年轻的太太,有站在路边的男人。 前面的车走的都畅通无阻,看来是特意堵她的。林侨言缓缓停车,微眯着眼睛瞧了瞧。 这唱的哪出戏? 她刚停下来,那群人就围了过来,吵闹着敲车窗。 林侨言叹了口气,低头笑了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几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一言一语。 “你就是林侨言对吧?” “今天可算是逮到你了。” “我说,你在同舟算老几?凭什么你想开人就开人?” “各位——” 林侨言靠着车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了句话,“请问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还算文雅的老太太说,“我们都是唐家的人。言总,同舟姓唐你还知道吧?” 说话的口音是十分有腔调的南方口音,无意就趾高气扬。林侨言了然地噢了声,洗耳恭听道,“所以,找我是为了?” “你装什么傻!” “我们家老毛不就是被你开除的吗,他在同舟二十几年,你说开就开了?!” “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让别人好活!” “小小年纪走这么高哟,谁知道是怎么上位的呀?” “听说以前还当第三者破坏别人感情——” “同舟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她说一句她们能有一百句。 林侨言按了按额头,大概听明白了。她抬眸扫过去一眼,那些嘈杂的声音安静一瞬。 她勾唇平淡地开口道,“我说,各位也不是我的领导,我没有义务给你们什么说法。至于裁员,那是公司的决议我的权力。你们不服气没用,在这闹也没用,还是赶紧走吧。” 她打开车门,抬眉又补充一句,“对了,我做的决定从来不改。” “你你你——” “你不许走!”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拦着!” 不讲道理的女人围过来不让她走,那几个男人站在前面拦着车。其中一个似乎想拽住她,林侨言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碰我试试。” 那人犹豫片刻,又退了回去。 这些人无非是过来找事,给她添堵施压的。虚张声势,只是麻烦些罢了,不敢真对她怎么样。 只不过她走也真走不了。 她们挡在那里,林侨言车门都接近不了。 “你们怕她干什么呀!” “还不快拦住她!” 林侨言正想说什么,就被一个人拽住胳膊,她还没看清是谁,就听到这群女人的惊呼声。 他们散开,她回头看才发现刚才拉她的那个男人此刻被人打倒在地上,林侨言愣在那儿一时没回神,直到林景抬手又揍了一拳。 见血了。 “林景!” – 公司大楼下。 林侨言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没规律地敲了几下。 花坛旁,林景揣着兜靠在墙上,微低着头遮挡着自己的视线。 她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刚才打人,是在帮她吧 还是他认错人了才见义勇为? 要是陆尧她倒是不意外。 林侨言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终于开口道,“我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当时都那样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烦躁的蹙了蹙眉,她要怪就怪吧,无所谓。反正都彼此讨厌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更讨厌。 他怎么知道那帮人是光吓唬人的,阵仗那么大,围着她一个人。 他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大庭广众,还是在公司楼下,那些人不敢真的动手。 林侨言转了圈戒指,问他,“你来找我,有事?” 林景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 “还你。” 她看了一眼,“你哪儿来的钱。” 林景那句跟你没关系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但念在无意给她添麻烦的份上,难得正常地回答了一句。 “自己赚的。” 林侨言挑了下眉,“这么厉害?” 虽然不知道他还的是哪笔钱,但都不算少。所以她这句话是无意识,真心地随口就说了出来。 自然而然,很平常的对话。 林侨言也是说完之后才发觉有些奇怪。 真像是姐姐对弟弟打趣的称赞。 不过她下一刻就发现不只有她不自在。 林景捏着银行卡的手往回收了收,头更低了一点,其实他耳朵有些热,但不太看的出来。 林侨言清了清嗓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她还是和林景吵架自在些。 她斟酌了一下,想若无其事地和他说钱不用他着急还。 但她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林景声音极轻地顺着风飘过来—— 还行吧。 第38章 不如言总帮我。…… 夜晚的路上车依旧很多, 公司楼下的闹剧耽搁了工夫,林侨言按照程闻锦的地址开车过去也花了些时间。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正式的聚会场合。 今晚就是个娱乐场,打牌, 喝酒,听歌。 程闻锦下来接她, 林侨言到了之后才知道他今晚叫她过来是见谁。 陈宗敬见到她却是不意外。 “言总大忙人, 真是难得见一面。” 林侨言拘谨地回握手礼,笑着微微鞠躬, “陈总客气。” 她随着程闻锦坐到左边的沙发上,沈榷在中间。他外套在一边放着, 黑色衬衫的袖子解开了袖扣, 挽着一截, 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记得他以前有很多好看的袖扣,没有特意关注过也记得不经意间看到过的许多种款式。现在怎么不换了? 他在这样的场合和其他时候都不一样,坐在那里就好像是单纯要来‘黄金白璧买歌笑’的。 他懒散惬意, 轻浮已极。叠着长腿, 衬衫衣扣不规矩地解了两颗, 连看人的目光都是深意的、让人招架不住的打量和探究。 他赢了开心, 输了也很开心。和他玩的人自然更开心。 程闻锦应对这种场合同样是游刃有余, 何况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在他身边, 林侨言就自在许多, 也静的下心来。 她陪着玩了几轮,酒也喝了几杯。 但其实她的注意力时常落在对面的那个女孩子身上,坐在她对面沙发的那个姑娘,看着很年轻。她长相虽然是明美的那一类,笑起来却很有亲和力。她在一边陪着玩不抢眼,却也一点都不乏存在感。 所以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陈总, 玩了这么久,也不介绍一下?” 说话的男人身边搂着个小美女。 陈宗敬笑了笑,像是这会儿才终于想起来道,“这是柳依依。” 他就这么随口说了一句,便有人了然地接话道,“难怪这么眼熟,本人比电视上更美。” 林侨言听他们说着,了解一些。 柳依依是刚出道不久的娱乐圈新人,拍了个几分钟的广告,靠着美艳的长相很争气地增添了很多人气。之后似乎就接了许多戏。 他们说笑着,林侨言看着柳依依,只觉得混那一行的真是了不起。什么话也接得住,什么话也能说的漂亮。 “那今天真巧。” “巧什么呀,那是有三哥在,咱们才有眼福看见大美女。” 林侨言喝了口酒,忽然发觉话题绕着绕着,就这么自然地绕到了沈榷身上。大家打趣他,他也没说什么,不在意地淡淡笑着。 那边,柳依依跟着陈宗敬敬酒。 “三哥好。” 他的酒杯随意抬过去碰了一下,仰头喝的时候抬眸,目光不避讳地落在柳依依身上。酒顺着他滑动的喉结淌过,看人的眉眼深邃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这神色让人品不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林侨言看到柳依依坐回去的时候,耳朵有些红了。 她看了眼沈榷,低头勾了下唇。 流氓。 不过也不难看出陈宗敬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侨言看着玻璃杯里的酒,忽然有些入神地在想,沈榷之前到底捧过几个小花旦。 桌上这把在玩一局大小定胜负。 对方让怀里的小美女压牌,沈榷靠在沙发上咬了支烟笑道,“既然如此,我自己来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低眉将烟卷拿到手里拿银色打火机点燃,眼尾隔着升起的烟雾扫过去,偏头轻挑地看着林侨言, “不如言总帮我压一张。” 气氛恍惚凝静了一瞬,他这话说的颇有争议,人也指的不寻常。 有人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三哥这外援请的不简单啊。” 程闻锦正要开口,林侨言就看着他,不甚在意道,“好啊。” 她伸手随便捡了一张,翻过来扔在桌上。 沈榷看见她左手食指上的戒指。 林侨言的动作其实很轻,也很利落。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使得对面一时变得有些不自如。 毕竟一般都是各自抽一张牌,选完之后再翻过来。 和沈榷比的公子哥将牌翻过来之后,是一张K。林侨言刚才的那张牌是A,沈榷赢了。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都在夸言总好手气。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察言观色。 之后的几局也都是林侨言压牌,她玩的太随便,看的人却最关心。 这之间自然也输过几次,但输了之后沈榷也会笑,怕他不高兴的人也都放下心去。 几个朋友甚至发现三哥输了之后还会安慰言总,玩得高兴就好。 程闻锦坐在那儿休息,看的很有趣。比他自己玩有趣太多了。 林侨言不知道今晚沈榷是赢得多还是输得多,反正他也不在意。 散了之后林侨言在楼下去旁边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却发现程闻锦不见了,马路边是沈榷靠在车上等她。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问他,“程闻锦呢。” “走了。” 沈榷拉了一把她的手,将人带到怀里。他双手扶着她的腰暧昧地抚摸着,看着她的眼睛问, “今晚赢的高兴吗?” 林侨言轻笑了声,拽着他的衣服仰头瞧他, “我还没问你呢,你什么意思?” 她凑近,说话时气息带着醉人的酒香,“把我当柳依依呢?” “没有。”沈榷笑着低头,没碰到她,“言总身价可不一般,我怎么敢。” 林侨言淡淡嗯了声,“不过从今晚看,你和陈宗敬关系挺好?人家还给你送大美人。” 他的手从腰后搂过去,偏头亲到她清香的侧颈,低笑道,“你别冤枉我。” 他分明一直都是被动的。 林侨言推了推他,出声提醒,“你注意一点。” 这可是在街上。 他车上还有司机叔叔。 沈榷应了一声,手却依旧没安分,在她腰间反复摩挲。 “去我家好不好?” “不好。”林侨言看着他,抬手推在他胸膛上往后离开一些距离,“三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沈榷握着她的手腕牵过来亲了一口,“好,那我送你回家,可不可以?” “可以。” 这个可以。 他转身打开车门,林侨言不客气地坐上去,沈榷跟着坐进来。 他的车里一如既往都是他的味道,很安心。 喝了些酒再靠在车上,没一会儿就容易犯困。林侨言昏昏欲睡,脑袋偶尔磕到玻璃,但都被沈榷的手挡住了。 他揽着她的肩靠过来,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你可以靠我的肩膀,这样不算越界。” 林侨言揉了揉眼睛,早就懒得去想越不越界。她靠近坐过去一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上。 沈榷望着窗外,将她的手拉到腿上牵着。 反正爷爷已经知道了,没什么可瞒的。 – 夜深下来。 到了之后林侨言也没醒,沈榷将她抱回家里,回卧室,直到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才惺忪地醒过来。 她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不忘赶人,“谢谢,你走吧” 沈榷坐在床边俯身咬她耳朵,“能有点良心吗,言总。” 他顺着她耳后和脖子吻下来,手掌的温度隔着布料贴在她腿上。他就这么隔着衣服亲她的腰,再到肚子。 林侨言皱眉推他肩膀,“你干嘛。” 她大发慈悲道,“你不走的话,去睡沙发行吗。” “不行。”沈榷起身脱衣服,大言不惭,“我得睡床。” 他抱着她往里扔了点,林侨言忽然坐起来揉了揉头发,“不行,不能睡。” 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都是烟酒味。 林侨言嫌弃地蹙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被子。 “我脏死了,我要洗完澡再睡。” 她一边解扣子一边嗔了他一眼,“都怪你,抽烟。我身上都是烟的味道。” 那里也不止他一个人点烟,何况他也没怎么抽烟。沈榷看着她解开的衣领,“嗯,那我也得洗。一起吧。” 林侨言看他一眼,不搭腔。 她进浴室之前警告他,“沈先生,注意你的言辞,言语越界也是越界。” 她关上门,隔绝他。 分的还挺清楚。 沈榷坐到靠墙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过了几分钟,有电话打进来。他按了按眉心,接起来。 “喂。” “沈榷。” 他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有事?” “当然有事。”柳妤从不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同舟集团的林侨言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还能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和以往一样,那希望你早点断干净,把事情处理清楚。” “你会给我打电话,就应该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 电话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柳妤冷淡地开口道,“沈榷,如果你不做决定,那我只能帮你做决定。你知道的,我从不手软。” “柳妤女士。”沈榷站起身,看着窗在漆黑的夜,他伸手拉上窗帘,关住屋子里的灯光。 “你可能忘了我现在是什么人。” 他的话说的很平静,柳妤却更怀念他和她针锋相对的时候。 她的心渐渐沉了一寸。 沈榷道,“你想做什么,尽管试试。看看最后的结果,是如你所愿,还是如我所愿。” “沈榷!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感性至上的人了?我以为这样世俗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柳妤说完他轻笑了声,“柳妤女士,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沈榷走到浴室门外,靠着墙听到门里的淋浴声,目光沉静地望着这一道窄门。 “林侨言不是灰姑娘,她自己就是皇后,要欺负她可不容易。我也从来没有感性至上,我从没说过我要放弃什么,来换什么。” “沈榷” “你想做什么,最好想清楚。不是为林侨言,是为你好。” 沈榷扬眉道,“她不仅是皇后,还是毒皇后。平白受了委屈,她可是得理不饶人的。” 他就这么把她卖了出去。 林侨言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时,沈榷已经挂断了电话。她头发湿漉漉地在肩上,滴着水珠,顺着锁骨往下划。 他靠着墙,目光注视在她身上,在她扶着浴巾的胸前。 她忽然想到他看柳依依的眼神。 林侨言看看他,走过去踢了一脚他的拖鞋,小声骂了一句, “流氓。” 沈榷望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 在他面前如此大胆,毫不收敛,还想警告他不要越界。他言语调戏不可以,她这样就可以? 当真我行我素,不讲道理。 第39章 港城江氏。 入冬以后, 气温骤降。 早晚太阳初升前和落日后温差很大,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今年的初雪尚且不知能不能等到。 林侨言偶然翻了翻日历, 才发觉快过年了。时间流失的悄无声息,她忽然想着, 下次再反应过来的时候, 会不会已经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 这段时间都很忙,沈榷也不见人影。但他经常会给她发消息,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回他。 其实有他没他一样不是吗,除了偶尔还会想到他以外, 她的生活并没有其他的变化。喜欢不喜欢的, 哪有什么重要。 林侨言今天到公司依旧早。 “言总早。” “言总。” 她一路上点头示意, 这两个月每个人精神都高度集中,大家发觉言总今天可能心情不错,因为她前两天打招呼的时候都没笑。 林侨言经过外间办公室的时候, 看到角落的位置上没有人。她停下来, 大家手上的工作不自觉放慢。 “人呢。” 那是新来的一个小姑娘, 刚转正。 高婕连忙过来, “言总, 她迟到了。” 林侨言点头道, “这是我看到的第三次了, 告诉她,再迟到一次就不用来了。” 她说完重新离开,高婕叹了口气。言总走远后,离的近的一个男生椅子滑过来,小声问, “小婕, 言总今天心情好不好?” 他也是刚来不久,感觉言总好像挺可怕的。 高婕压低声音道,“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言总很好的,不会乱发脾气的。” 那个女生也不只是因为老迟到的问题才被言总警告的。 林侨言到办公室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脑。 她刚翻开桌上的文件,手机就响起来。 是陈亓。 “喂,七哥。” “侨,你现在忙吗。” “不忙,你说。” 随后陈亓直接问她,“你还记得你上回在港城托我查的事吗?” 林侨言凝神听,写字的手停下来,“查到了?” “嗯。”陈亓说,“你知道港城的蓝江企业吗。” 她若有所思,“知道。” 名声不小,自然听过。 “蓝江的董事长叫江文远,上次那条如意项链,就是以蓝江的名义拍下来的。” “出乎意料的结果,查这个费了我好些工夫。”陈亓也奇怪道,“不过到底是谁拍了那么贵的一条项链送给你就不得而知了。” 林侨言有一下没一下地那笔敲着桌子,“你确定是蓝江的江氏?” “确定。”他很肯定。 她不解地撑着下巴低声道,“那就奇怪了。” “这事儿是挺奇怪的。不过侨,江董事长有个公子。”陈亓没正经地笑道,“你说,不会是人家少爷看上你了吧。” 胡言乱语。 林侨言不以为然,笑了声,“也就你这么看得起我。” 陈亓说,“毕竟沈榷都栽你手上了,我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能。” “我谢谢你。”她不和他瞎扯,“行了,你退下吧,改天请你吃饭,当面谢你。” 陈亓的唠叨被她掐断,林侨言将手机扔在桌上往后靠,枕着椅背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不想了。 她起身穿上外套,离开公司。 林侨言去找了唐钦。 他在一家饭店吃午饭,不知道是和谁。她其实找了唐总很多次,但他一直不给她谈话的机会。 上次和正鑫的谈判结果很顺利。只能说唐钦不愧是老狐狸,僵持到最后,还是对方先妥协,让了同舟三个百分点。 林侨言那时候思绪混乱,后来冷静了之后就知道师父为什么不让她管了。她要是那样直接去找任总道歉,相当于妥协。到时候同舟就处于被动地位,占了下风。 程闻锦已经和夏副总彻底硬碰上了,他说,老师把他们架空了。唐总到底要做什么,没人知道。 林侨言到饭店的时候,没找到师父,倒是先遇到了唐聿书。 他站在楼上的走廊,看到她有些惊讶。 “姐,你还真来了。” “什么意思。”林侨言问他,“你怎么在这。” “我爸让我在这等你。” “等我?” 林侨言看了他一眼,往里边走,“等我干什么,我要见他。” “你等一下。”唐聿书拉住她,“我爸在和夏副总吃饭。” 林侨言看向他,“那我就更要去了。” “别,你不能去。”唐聿书拦住她,“我爸就是特意让我来拦你的。” 他揽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来这边,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林侨言挣脱无果,没办法,就这么被他带走。他们在同一层楼另一处的单间吃饭,唐聿书熟门熟路地下单,给她倒了杯茶。 他坐在对面,看着她说,“姐,我爸知道你来找他干什么。他说让你不用管这些破事,给你放几天假。” “放假?”这节骨眼放什么假,林侨言笑了声,端着茶杯喝了两口,“师父这是真要架空我?” “当然不是,你千万别多想。” 餐桌上端过来几道餐前小吃,林侨言接过唐聿书递过来的筷子,问他,“小书,你知道总公司现在的情况吗。” “知道。”他说,“老吴叛变了是吧。” “这你都知道?” 林侨言笑了笑,“那可是财务总监。” 非同小可。 唐聿书在分公司了一段时间,变得稳重不少,“姓夏的现在是不是一手遮天了?” “差不多吧。”林侨言续了杯茶,“我上次在公司楼下看见他和夏副总在单独见面,还挺吃惊的。” “我爸现在经常和夏副总还有陈宗敬见面,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唐聿书抿了口茶,又说, “不过你相信我,他肯定会对付他们的。” 林侨言下巴抵着筷子,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唐聿书看了看她,夹了一块切的小块的笋喂过去,小心劝她说,“姐,你不如就听话休息一段时间吧,你没发现你都累瘦了吗。” 林侨言抬眼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筷子,竹笋掉在盘子上,唐聿书没动,听她道,“没可能。” “怎么还说不动你了。”唐聿书把筷子拍在桌上,“我爸的话你不听?” “我不需要休息。”林侨言顿了顿,“师父不见我没关系,反正我跟程闻锦在总公司和他们死磕到底。” 这里的桌子和坐的地方都很矮,唐聿书双手往后一撑,笑着看她,“我爸猜你的反应,真的一点都没猜错。” 唐钦说她一定会违抗他的话。 林侨言弯了弯唇,“我知道师父了解我,所以他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守住同舟。但我不了解他,我也没有去琢磨过他的心思。这次就算他撤我的职,我也毫无怨言。” 说着话,不知不觉菜都上齐了。 味道很不错。 她低头认真吃东西,唐聿书好奇地瞧着她问,“林侨言,你对我爸也太忠心了吧。为什么?” 他一直都不太看的懂她,她和传言里完全不一样,又好像就是那样。 有些话说出来是能够分辨出几分真假的,这种话他想唐总也听过不少。但唐聿书觉得,林侨言一定从没在唐钦面前说过这些。 她语气轻描淡写,就像不在乎别人信不信,只是阐述一件事情而已。 林侨言抬手夹了一个虾球给他,“管得着吗,吃你的。” 唐聿书笑了声,咬着吃下去,他拿过小碗盛汤,“姐,你尝尝这个汤,他们这里每样东西都做的很好吃。” – 午饭之后唐聿书跟着一起回了公司。 下午回去之后有会要开,他正好一起听。唐聿书一路上和她聊了许多,林侨言发现他其实很有想法,也很聪明。只要他愿意,师父是可以安心把同舟交到他手上的。 公司电梯到了楼层,唐聿书跟着她走出来, “姐,我已经脱胎换骨了。开会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每开一次会,我就会升华一次。” 林侨言眼含笑意瞧他一眼,“你升华什么了?你那点东西再升华就没了。” “我” 唐聿书想为自己申辩两句,高婕先一步过来,对林侨言说,“言总,有人找。” “谁。” “江太太。” 意料之外的客人。 她脚步顿住,微愣了一瞬看向她,“人呢?” “在最里面那间会客室。” 林侨言回头看了看唐聿书,“你去办公室待着,等我。” 唐聿书哦了声,看着她去会客室。 江太太。 是港城的那位江太太? 那看来陈亓查的没错,江家或许是和师父认识? 林侨言没想太多,推开会客室的门,第一时间致歉道,“不好意思江太太,有些事情耽误,我来晚了。” 江太太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窗边望风景。 她听到声音转身过来,神色带着轻微的讶异和紧张。 眼前的女人,穿着复古的绿色旗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简单的腰带束着腰。她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梳着发型,妆容也毫无瑕疵,珍珠项链和耳环在她身上衬得出更精致女人味。 很美,很贵气。 林侨言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认识她的,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就认出来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也早已经忘记记忆深处,那个需要仰头才能看见的女人,容貌是怎样的。那些记忆早就模糊成了幻影。 林侨言在很久之前想过,再见到她会是怎样的场景,而后来就再也没期待过了。 她更未曾料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该用怎样的情绪和目光去对待。她只觉得自己平静到不可思议,毫无波澜,毫无起伏。 林侨言看着她,目光和心绪一样平淡。她站在原地,看到眼前这个精致的女人,在见到她的瞬间眼眶就慢慢变红。 “言言” 乔文盈开口时,声音颤着,带着眼泪一起落了下来。 林侨言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在她喊她名字的时候微不可察地轻蹙了眉。林侨言看着她走过来,看到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复杂到她解读不出那些是什么样的情绪。 十八年了。 乔文盈视线隔着模糊的泪雾认真地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清,看不够。 她的女儿。 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漂亮。 她眉眼和自己这么像,只有她和自己这么像。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在见到她之前,乔文盈从未发觉,时光偷走了她那么多的岁月。 第40章 自我保护的领域。…… 林侨言没察觉自己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眼前的女人如此陌生, 如此熟悉。 乔文盈抬手似乎想碰她的脸,在这一刻她才恍然收回思绪,退了一步躲开。 她的手停在半空, “言言” “江太太。” 林侨言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闷。她抬眸看她时, 目光比起刚才的平静, 更多了几分冷淡。 “你可以称呼我林小姐,或者言总。” “我”乔文盈怔了一会儿, 眼泪忽然断线一样。她收回手,侧过身拭去自己脸上的泪。 她整理好自己, 平复情绪。 林侨言移开视线, 开口问道, “在港城,伯莱街拍卖会,那条如意项链是您送的吗。” “是我”乔文盈看向她, “言” 她及时停住, 看她时的眼神有些紧张, 说话也变得稍显慌乱, “我那次知道你在我想, 我想送给你” “江太太。”林侨言从口袋找出一张名片, 弯腰放在桌上。 她淡淡道, “项链太贵重,改天如果您有时间,我把它还回来。” 乔文盈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也说不出来。林侨言看着她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我” 我就是想见见你。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林侨言已经推门离开,“那我找人送您回去。” 乔文盈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靠着门掩唇低泣。她在会客室待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没有再掉眼泪。 她看到桌面上小巧的,方方正正的名片,小心地拿起来。 同舟集团,林侨言。 简单明了的白色名片,乔文盈看着,眼前又模糊了一片。她女儿真了不起。 乔文盈笑着掉下眼泪,连忙拿纸巾擦干净泪痕。 她把名片放进包包最里侧的拉链夹层,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推门出去。 下午的会议照常。 唐聿书开会期间一直时不时地往林侨言那边看,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也没听进去什么会议内容。但她看着一如既往,和以前一样。 其实刚才他在办公室待着无聊,就去会客室外等她了。都是玻璃隔开的空间,他在外面看到了那个江太太对着她哭。 她家里的事情其实唐钦都不是很清楚,但关于她母亲还是知道一点。 唐聿书整个下午都在想,那个江太太,可能就是她亲生母亲。而且仔细看,她们其实有些相像。 林侨言转着手上的笔,看着大屏幕。过了一会儿,她低头记录数据,随手从旁边拿了张没用的纸揉成一团,看也没看就朝唐聿书的方向砸了过去。 唐聿书正往她这边瞄,眼前纸团扔过来,他及时抬手接住。 吓一跳,差点砸在他脸上。 高婕抬头悄悄看了看,抿唇忍笑。 会议结束之后,唐聿书跟着她回到办公室。林侨言翻着高婕送来的会议记录,他拖了张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 唐聿书看看桌上的文件,抬头看她一眼。过了会儿试探地开口道,“姐,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可以。”林侨言一边写字道,“我想吃烤肉。” “没问题。”他一口答应。 唐聿书趴在桌上,手背垫着下巴看她, “姐,吃完饭咱们去电玩城玩吧?银座那边新开的,特别酷。” “可以。” “那之后我们去看电影吧。” 林侨言写字的笔停住,抬头敛着眸子瞧他,唐聿书被她看的不自在,直起腰清了下嗓子, “你看我干嘛。” 她眯着眼睛问,“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想干嘛?” “我没想干什么。”唐聿书笑了笑,看着她, “你就说去不去?” “废话。”林侨言整理着文件,合上笔盖, “小爷请客,当然得去。” 其实林侨言一直都没有什么娱乐生活,除了公司和家里,也没别处想去。 电玩城这地方,细算算她就来过三次,都在中学时期。 唐聿书一次买了几百个硬币,而后他发现林侨言不仅会当领导,打游戏也很厉害,特别是打僵尸。但她抓不起娃娃,三十个硬币也抓不起来一个。 不知道费了多少硬币多少时间,总之林侨言一直到抓成功为止才放过娃娃机。唐聿书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了。 今天没有好看的电影,所以看电影这一条被唐聿书清除。 离开电玩城之后,又有些饿了。林侨言拉着他去街上逛了逛,在路边买了关东煮吃。唐聿书捧着热乎乎的两人份关东煮,还没吃完,她又拽他去买了两份烤冷面。 人在开心的时候会忘记时间,林侨言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这种感觉很好。 年轻也真好——她指唐聿书,也指自己。 林侨言靠在路边的树上看了眼手表,此刻时间不早不晚,八点半多一些。 唐聿书去买了两杯热咖啡,她抬头看见他已经从马路对面走回来。 林侨言发现这么远远的看过去,他个子真的挺高。个子高的男孩子自带几分气质加成的视觉感受,他的脸将这种错觉变为实质。 黑色风衣,白色高领T,黑色洗水牛仔裤。单调简陈的衣服在他身上都穿的很好看,也是个衣架子。 师父年轻的时候估计桃花不比沈榷少。 “谢谢。” 林侨言喝了一口,顿时散了不少寒气。 她这会儿再抬头看他,唐聿书可以察觉她心情好了很多。 “唐聿书。” “嗯?” “你今天怎么这么闲。” 他笑起来,转头望着街对面,懒散地说, “谁让我是富二代。” 她失笑,踢了下他的鞋子。像第一次见面在派出所那次一样。 唐聿书看向她,不经意问了一句,“你开心了吗?” 林侨言捧着咖啡贴了贴冰凉的脸,抬眼道, “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你挺多时候都不开心的。”他说,“我今天就是想让你开心点。” 林侨言笑了笑,朝他抬了抬下巴,“你不是讨厌我吗?” 唐聿书嗯了声,“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看着她态度傲慢道,“我是怕你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我是为了同舟好。” 她煞有介事地顺着点头,“感谢少爷煞费苦心。” “林侨言,你” 唐聿书声音顿了顿,像被什么打断。林侨言看向他,发觉他目光望在她身后的远处。 “怎么了?” 她转身朝他目光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几十米开外,对面街道的马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沈榷一只手搭在车门上,他面前站着一位长裙的女生,背对着这个方向。他们没有上车,也没有分别,大概在说什么。 林侨言看了一会儿,听到唐聿书的声音, “那是你”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是。” 她收回目光淡然地笑道,“我和他没关系。” – 他们的确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几天后流传港城江二小姐和沈家三少爷的传闻,她也并不关心。 原来那天晚上那位,是江家二小姐。 她记得陈亓说过,江家还有一位公子。 林侨言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看着首饰盒里躺着的那条价值不菲的如意项链。依然形容不出自己的心境。 她现在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和她想的一样,她过得很好。 而另一边,于秀茹虽然巧言令色了一些,但她其实对林景,对家庭很负责,也很爱护。否则林建业也不能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 不管是怎样的相处方式,他们如今都拥有了自己完整的家庭,将彼此成为最合适的亲人。 这样很好。 林侨言把如意项链拿起来,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展现自己的高贵。 真的很漂亮。 她浅浅勾了勾唇角,把项链放回去,盖回首饰盒。 乔文盈约她见面的地点离公司很近,那里临湖修着沿岸的栈道,草地盛盈,风景静美。 她站在公园的长椅旁等她。 林侨言走近时步子不由放慢,因为她没想好说什么。乔文盈见到她抬步上前,拎着包的手紧了紧。 她原本想叫她一声,可怕她不高兴。林侨言看到她,沉默片刻,低头将首饰盒拿出来递给她,“还你。” “言言” 她声音一顿,喊完才及时收住尾音,连忙道,“我今天是想看看你,项链你、你收着好不好。” 林侨言摇了摇头,只道,“这条项链很贵重,我不能收。” 她不接,她的手就没放下。 不能勉强她,乔文盈忍着泪意接过来,她碰到一瞬她的手,有些凉。 乔文盈看着她收回去的手开口道,“现在天气冷,你多穿一点。” “我知道。”她应了一声,随后气氛安静几许。林侨言看了看她,“那我先走了。” “言”乔文盈走到她身前,低声道,“一起走一走好不好?” 她和她说话好像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恳切,试探。 还能说什么? 其实见她时的感觉总是很奇怪,心头漫开的感受,林侨言说不上来。大概是所谓的血缘关系。 就像此刻她犹豫了两秒,即便不想,却还是点头道,“好。” 她陪着她沿着岸边的栈道一步步走,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子和老人。今天太阳很好,暖洋洋地洒在草地上,耳边有很清晰的欢笑声。蓝天白云,草地和湖水,放眼望去分明连生活都变的美好起来。可这样灿烂的阳光,莫名让她生出悲凉,感受不到暖阳的温度。 大概每个人都有想将时间停滞的时刻,乔文盈只是看着两个人一致的步子,都感谢上苍垂怜。 她离自己不近不远,隔着生疏的距离。和亲近的人走在一起时,距离往往在四十五厘米以内。林侨言将自己隔在一个自我保护的领域,礼貌温和,没有人可以侵犯。 乔文盈很想哭,可她不想破坏这一刻。她扬着笑,眼里的亮光被太阳照的更晶莹。 她问,“我有没有耽误你的时间?” 林侨言摇头道,“没有。” 如果没有时间,她是不会来的。 “你每天都很忙是不是?”乔文盈找着话和她聊,“每天要开会。” “嗯。”她停顿一下,补充道,“我是领导。” 她只是想解释自己每天开会,很忙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职位原因。 乔文盈笑着说,“嗯,我知道,言言是特别厉害的领导。” “你可以叫我”林侨言下意识想改正她的称呼,但一时又不知道她可以称呼自己什么。 “算了,没关系。” 落叶扫干净又飘落下来,林侨言望着眼前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枯叶,轻声问她,“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乔文盈愣了愣,声音有些涩,“她叫江扬灵。” “江扬灵。”林侨言低声重复了一遍,想到,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她说,“很好的名字。” 草地上有一个小女孩和妈妈一起追着球玩,爸爸在身后护着,每次都佯装要追上她,她一次比一次笑的开心。 林侨言远远看到,有些出神地想,江扬灵小时候可能也是这样。 那天晚上虽然只看见背影,但不用想也觉得该是很漂亮。不知道长得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她爸爸一点。 “言言”乔文盈看着她,解释说,“最近的传闻你不要听。” 这件事情传的开,她一定听说了,她不希望她误会沈榷。乔文盈斟酌道,“扬灵和沈” 林侨言闻言停住步子,抬眸望向她,没有听她继续说下去,“你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个?” “我”乔文盈看进她的眼睛,所有的话顷刻都压在喉咙,说不出口。 林侨言淡漠地问她,“你查我。” 她以为她和沈榷是什么关系?她又想解释什么? “不是的言言,沈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希望你误会,妈妈希望你幸福,我只是想知道你” “我过得很好。”林侨言打断她的话,目光冷下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往她心上扎。 “所有人都怕我,畏我,尊敬我。我有我师父,我有兄长。我过得比任何人都好,更不需要你所希望的幸福。” “言言”乔文盈摇头想说什么,可她流着泪,胸腔沉闷着。 “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觉得我可怜?”她眉眼被阳光朦了一层,比云层还淡。 “不是,不是的” 乔文盈只能不停地否认,她眼前模糊地看不清她,压抑地几乎喘不过气。 她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骑士,在最后一场求生之战里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人都伤害。 “江太太,我没有误会你的女儿。我和沈榷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乔文盈情急牵住她的袖子,“言言你听我” “别这么叫我——” 林侨言扬手挣开,那一瞬间挡过阳光,阴影笼罩。她看人的目光冷漠地比言语更伤人。即便如此,声音却依然很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衣袖下没有温度的手用了多少力气才稳住情绪。 她认真告诉她,“只有我师父可以这样叫我。” ——“江太太,最后告诉你一次。你可以叫我林小姐。” 分明是冬天,可她背影依旧很单薄。她转身和离开都那样决绝,不留半点余地。 湖边吹起不小的风,眼泪变得比湖水更凉。 乔文盈偏头躲了一下,风吹乱她的鬓发,她没有抬手去理。 她手上紧紧攥着那个首饰盒,望着泛起涟漪的清澈水面,冷风灌进肺腑,净透郁气。她深切贪婪这样的凉意,笑着颤了颤眼睫。那笑意几分纵容骄傲,悲哀自认,她的声音随着叹声一起轻去,“这脾气当真是我的女儿。” 第41章 镰刀月。 此间时节正值昼夜气温变化反复无常。 很容易生病。 林侨言不太注意这些, 在公司不冷她就不加衣服。但户外温差很大,特别是太阳落山以后。她在外面陪了合作方经理一个下午,回去以后嗓子就干烧着疼, 喝口水都像被刀子划了喉咙。 好在说话没什么问题,不仔细听不出什么。 虽然吃了两天药, 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只是可惜了这些天陆尧给她做的饭菜, 吃不出味道。 她这几天每晚回去冰箱都有晚餐,热一下就可以吃。是陆尧每次来给她做的, 他好像知道她这段时间没时间好好吃饭。 程闻锦今天开完会难得有空过来找她。 “侨,跟你说个事。” 林侨言抬头看到他, 将手上没用的一些废纸丢进垃圾桶, “你来的正好, 我也有事和你说。” 程闻锦听她说话声音比平常轻了许多,他走过去认真看了看她,“你怎么了?”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不太能够清晰感受出来的温度。好像有些低烧。 “我怎么看你有些不对劲,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 她说着话, 喉咙干燥上来, 忍不住咽了一下。下意识的行为没有做好准备, 她疼的皱紧眉头。 “还说没有。”他拧眉问, “到底怎么了?” 林侨言摆了摆手, 指指自己的嗓子,“喉咙疼,没事。” “那你不知道多喝水?” “疼,不想喝。” “几天了?” 这还真不清楚。林侨言认真想了想,“大概快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没好你也不去看医生?” “我吃药了。” “吃好了吗?” “没有。” 他这么一打断,她险些忘了自己想和他说什么。林侨言把话题找回来, “对了,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我是想跟你说” “还说什么。”程闻锦把她的外套拿过来, “走,先去看医生。” “不用。”林侨言觉得他小题大做,认真看着他,“我有正事和你说。” 程闻锦也站在那儿看着她,“你不去看医生,我就不听。” 他太了解她了,今天要是不把她带去,她估计能再耗一个星期。到时候小毛病都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林侨言妥协,起身穿衣服。程闻锦操心地握了握她的手腕,在办公室待着都有些凉,林侨言比他还奇怪,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暖和?” “你说呢?”程闻锦把围巾递给她,一边念叨,“林侨言,你多大了,天冷了不知道加衣服吗?生病了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自己吃的药没用不会早点去看医生?以前谁说的身体健康最重要,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这么大人了能不能让别人省点心。” “哎呀你”林侨言随手戴好围巾,赶紧出门,“唠叨死了。” 程闻锦关上办公室的门,跟上来拎她的耳朵, “你还不爱听?” “这是在公司!”林侨言拍开他的手,压低声音,“给我留点面子。” – 程闻锦带她去看完医生配了药之后,直接要将她送回家。林侨言拧不过他,只能乖乖回去。 他看着她艰难地吃了些东西,然后把药吃了才走。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公司有我。” 林侨言裹着毯子送他出门,“师兄,你想办法查查看夏副总这段时间跟的项目是什么。” 程闻锦站在门外点了支烟,在烟雾中微眯着眼睛,“姓夏的?你发现什么了?” “在唐总办公室,我那天没当心扫到一眼。好像是什么企划书。”林侨言若有所思道,“他防着我,所以也没看清,反正神神秘秘的。” “我知道了。”程闻锦看了眼时间,咬着烟卷将她推进门,“好了,你回去躺着,我先回公司。” 林侨言关一半门看着他,“那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好。” 程闻锦走到对面,掐灭香烟扔进垃圾桶。她看他车开远了,关上门回去。 吃了药人就犯困,本来还想做些什么也都没有精力了。 林侨言只能回房间睡觉,脑袋有些昏沉,她很快就沉沉入睡。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像是要把之前的都补回来一样。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空荡的房间,一时席卷虚无感。 嗓子干涩着,林侨言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会儿,走出房间打开灯,却发现桌上有做好的晚餐,都是清淡的食物。 餐桌上有一张纸条,是陆尧写的。 「姐,晚餐给你做好了,记得吃。」 估计是看她睡得沉所以没有吵醒她。林侨言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倒了杯水试着喝了一口。 还是疼,不过好像没有那么重了,痛感变得钝了一些。果然生病了还是得看医生,她自己吃的药都没有什么的效果。 林侨言伸手去拿筷子,目光不经意落到食指的戒指上。她顿了顿,收回手看了一会儿。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回他的消息,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但他没有来找她。 其实她知道他有很多的事情,复杂又冗长。她想,沈榷大概和她一样。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有点像是处在高于现实的童话里。什么也不用去想,只需要最纯粹的情感欲望。 但林侨言是一个可以为了规避结束,从而毁灭开始的人。 程闻锦说的没错,他姓沈,就已经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了。他那么好,就该拥有一切。 外人不都说沈榷是薄情的人吗,这样的人必然直上云梯,将所有目光和流言蜚语都踩在脚下。 他绝不会是为情所困的人,她也一样。所以他们两个之间好像总是差了点什么。 林侨言看着手上的戒指,想把它摘下来。可她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算了。 她坐在餐桌前,思绪像这夜,万籁俱寂。 她很久没有这样自己坐着发呆了,因为习惯让自己很忙。累了就会睡觉,什么也没力气想。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某些情意便如藤蔓渐渐地缠住心脏。越来越紧。 她承认自己想他,特别想。这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思念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让人想哭。 林侨言拿过手机,翻到他的电话。她没有给他备注过,可她已经很熟悉他的号码。比起发消息,他更喜欢直接打电话。 在此之前,他打过十几通电话,她都没有接。 沈榷 他在做什么? 现在,这一刻,他在做什么? 她很想听他的声音,和他说话。 林侨言指腹按在屏幕上,在自我争执时不小心拨了出去,她惊了一瞬,很快掐断。好在只有一秒。 不能打。 不可以。 林侨言放下手机,抬手撑着额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灯光照在每一个角落,安静空荡的客厅里,她独自坐在餐桌前,身边投着影子。 她第一次如此,也一直如此。 有时候,夜晚如果能够短一点就好了。 – 程闻锦让她生病好了再回去,但林侨言第二天就回了公司。 她上班就忘了吃药,好在程闻锦提前让高婕到时间就提醒她。 她下班的时候是被程闻锦赶走的,林侨言觉得自己今天其实很多了,已经不低烧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呼吸微微重了些。林侨言忽然发现,他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镌刻在她心底,一眼就契合。 她甚至只通过这一眼,就觉得他瘦了。 沈榷像是刚从某个宴会场离开,直接来了这里。 他站在那里,随意地靠着墙,手上拿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好像在等待的时候,才喜欢不厌其烦地点着烟卷。 林侨言走上台阶,停在他面前。 她正想着和他说什么,沈榷就已经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去。 他身上清澈的淡香携着冷风撞进她肺腑,划过喉咙,有些疼。 “为什么躲着我。” 他不像她斟酌什么,沈榷没有废话。 “你不找我可以,我会找你。但你不能当我不存在,林侨言。” 今晚的月亮薄的像纸,月光比以往都淡。 只有他的目光是最沉重的。 林侨言随口道,“你不是和江小姐在一起吗,找我干什么。” “我和她没关系。” “你不用和我解释。” 沈榷静静凝着她,“好,那你相信我。” 林侨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相信你什么?你和谁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一点也不关心他们之间的事。 “江小姐身世和修养都和你很般配,祝福你。” “你又想把我推出去是不是。” 他从来都能如此轻易地拆穿她。 他给了她割裂的勇气。林侨言看着他说, “沈榷,该说的些话我之前和你说的很清楚。我不想见你。” 这个距离,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那是令人贪恋的温度,林侨言退了一步,冬夜的冷风顷刻还她理智。 “林侨言。”他垂眸看着微弱的星火,单手掐灭半截香烟,声音隔着一层月光传过来,“我要听真话。” 沈榷将她带回来,重新靠近自己。 “你不愿意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完全属于你。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所有承诺,只要你想。” 林侨言轻挣了挣,他没松手。 奇怪的人,特意跑来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打个电话都犹豫不决,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坦荡地来和她说这些话。 林侨言轻笑了声,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沈榷,我要你做什么?” 她说话时嗓子生疼,连着心脉,“你属于谁都可以,我并不在乎。也从来都不需要你的承诺。” “我说了。”沈榷沉着地复述,“我要听真话。” “我说的就是真话。”他的力道将她手腕握的有些疼,林侨言忍着没挣扎,平静地轻声道, “你为什么以为你很了解我。你想听的真话是什么,我爱你,还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说。” “林侨言。”他眸底漆深没有光影,淡薄的月色落不到他眼睫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随意许诺,随意任人践踏。” 沈榷依旧看着她,她一直想听的声音留恋地掠过耳畔,被冷风带走。 “最后一遍,我要听真话。” 他每一次问,都像将她往沼泽推。没有人像他这样,用最残忍的方式侵略她的自我领域,用最恶劣的手段令她自我剖解。 他凭什么。 林侨言觉得今晚太冷了,冷到她指甲嵌在掌心也没有知觉。呼吸进身体里的空气都是刺骨的凉。 她毫无犹豫。 “你听不懂吗。” 林侨言顿了一刻,难察地蹙了蹙眉,她从未觉得说几句绝情的话有什么难。 “我不在乎你,不管是江小姐还是谢小姐,我都祝福你。你在沈家如何我不关心,你和别的女人如何我也不关心。我的时间很珍贵,不会浪费用来等你,我也不想等你。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喉咙像被玻璃碎片割裂,字句锋利清晰,“沈榷,我不要你。” 夜很深,但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冷却归于淡漠,一如她初见他时,那样望过不留痕迹的清灰。 他的声线似乎都回到了最初薄情的透明,清贵冷清,没有温度的疏离。 “好。” 沈榷终于放开她,没有迟疑。他好像从始至终都将选择的余地留给了她。 他从她身边经过,衣袖都不曾碰到。隔着分寸的距离,带走残留的温度。这一刻与多年前的晚秋夜重叠。 他那次也是这样从她身边经过,带来了丛花。 他仿若跌落人间的神明,染了些烟火气,就让凡愚忘记了他的高高在上。现在重归云上,随手就将人间的尘晦扫去。 她深切地知道此刻的分别没有退路。 林侨言每一处神经的直觉都在告诉她要牵住他,要留住他。什么都不用说,哪怕只是牵住他的袖子,他都会停下来。 这一瞬很长,长到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挽回他。擦肩而过的一刻也很短,转瞬即逝,在她垂眸时分他就远去。 冬夜只剩冷风。 林侨言偏头看着天上苍凉的镰刀月,没有去看他的背影。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不顾一切。 他就好像带走了全部。连吹来的风都比刚才冽了些,呼吸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将眼底翻涌的热意拼命压回去,恍惚能感受到喉咙里生疼出血腥味。 林侨言靠在墙上笑了声。脆弱的凉薄。 这是他刚才在的地方,只是这样,后背似乎都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难受什么,不是自找的吗。 多奇怪,原来人的心脏是真的会疼的。 不过是个泵血机器。 关它什么事。 第42章 我们甚至遗失了暮…… 这晚林侨言在门口待了太久, 嗓子疼的更严重了一点,又发了一次低烧。病去本就如抽丝,这段时间她偏又离不开同舟。何况还有一些必要的应酬, 该喝的酒得喝。如此一来反反复复,身体就好的很慢。 但她喜欢这样没有留白的生活。 她好像过了那夜之后, 就彻底清理了一切杂念。 早会结束。 程闻锦跟着她一起到办公室, 他关上门过来,“侨, 你上次和我提的事情,有些眉目。” 林侨言拿过杯子喝了两口热水, “查到什么了?” “是华南地区的一个项目, 实业。具体虽然不清楚, 但项目本身好像没什么问题。而且是由夏副总代表总部联同第三分公司跟进。” 林侨言看他一眼,“你相信没问题吗。” 程闻锦冷淡地笑了声,“不信。但这是唐总都同意夏副总跟进的项目, 即便真有问题, 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她摇头道, “如果真有问题, 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侨侨, 我得提醒你。”程闻锦认真道, “唐总做事有他的手段, 即便是到最后一刻,我们也必须做会自保的棋子。” 他不是对唐总不忠,他是更怕她失去什么。 林侨言看向他,“我知道。” “你不知道。”程闻锦盯着她,一句句问她, “唐总为什么不见你?他为什么让你休息?现在江左都已经不在你掌控之中了你知道吗?” “反正我现在是已经放弃了, 他姓夏的爱干什么干什么,江北我也不要了。” “你别胡说。” 程闻锦:“我在认真和你说。在同舟不管是那些人还是我们,都和唐聿书不一样,你给我记住。” 林侨言皱了皱眉,“程闻锦,你能不能别总是想的这么深。” 她总是觉得他想的深,总是觉得他在揣度唐总。 程闻锦有些生气,随手扯了扯领带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虽然努力平复但声音还是大了些,“我没办法不想。唐总在一步一步地把我们往边缘推,你装傻可以,我不陪你。” 林侨言放下杯子,水洒出一些在她手上,玻璃杯搁在办公桌上的声音都带着情绪,“事情没有到那一步不是吗。” “可必须要去做最坏的打算!” “你能不能别总是去揣测唐总的心思!” “我没你这么忠心林侨言!” 话赶着话,越说就越多矛盾。 林侨言静着目光冷声道,“只要你还在同舟待着,就不能触碰他的底线!” “老子不干了!” 桌上的文件被挥到地上,他胸膛起伏着,克制着情绪没好气地对她说最后一句话,“这破事你要管就管,我不管你。” 他沉声说完之后就大步离开,办公室门重重关上,站在门外的高婕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她险些觉得言总这扇玻璃门都要碎了。 外头没有人敢说话,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大家敲键盘翻文件的手都不自觉地慢下来。 好好的怎么这么大火气…… 林侨言嗓子隐隐作疼,她沉了口气,偏头望着窗外冷静了一会儿。 摔她的门,扔她的文件。怎么不回他自己办公室撒气去。臭脾气,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她抽了张纸巾,低头擦了擦自己手上洒到的水。 高婕在门外忐忑踌躇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进。” 言总的声音很平静,她暗暗松了口气推门进去,看到满地乱糟糟的纸愣了愣,走过去的注意着不踩到,把笔和文件递过去。 “言总。” 林侨言接过来签好字,合上文件夹递回去。 “高婕,你帮我把办公室收拾一下,我出去一趟。” “是。” – 夏副总跟进的项目,程闻锦提到华南地区。她想到华南那边,是尘寰最了解。 林侨言坐在车上,打开手机翻了翻。她当然没打算找沈榷。 她找到沈舟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顺利接通,“言总,你好。” 林侨言有些意外,笑着说,“沈总,您还记得我?” “言总这样的女孩子当然记得。”他声音听上去带着温意。 林侨言也不扭捏,直接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沈总有没有时间?” “自然。”沈舟在那边道,“下午我还有些事情,晚上我订好位置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林侨言客气道,“麻烦沈总,再见。” 挂断之后她看了眼时间,手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林侨言安静坐了半分钟,转而打电话给唐钦。 彼时唐总刚离开高尔夫球场,他看到来电显示顿了顿。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还是抬手示意身后的几位,走到一边接了电话。 “喂,言言。” “师父。”林侨言坐直身体,“我有话和您说,我想见您。” 唐钦低头看了眼手表,“你想说什么。关于夏副总是不是。” “师父,夏副总兼行监理已经让总公司的业绩断层下滑了。总部和第三分公司的项目我虽然没有完全了解,但肯定有问题。只要给我看一次企划书。” 唐钦没说什么,他只问道,“那你有证据吗。” “我”林侨言诚实地放低声音,“暂时还没有。” “既然没有证据,就是空口无凭。”唐钦道, “这个项目你不用管,让他们去做就可以了。” “师父。”林侨言坚定道,“我还是想见您,我有其他事情说。” 唐钦敛眸静了静,“我今晚会去趟港城。待会儿就去机场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好不好。” 她连忙道,“我去机场找您,就几分钟。” 她坚持要见他,唐钦考虑再三妥协道, “好。” 得到应允,林侨言当下就开车朝机场去。 – 当灯辉亮起的时候,夜还没有完全降落。 今晚沈家一位叔伯的千金,刚过二十二岁的生日。但生日宴沈榷不会待太久。 庭院和别墅里都有人交流来往,沈榷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这边没有人过来打扰。他随手翻着一本杂志,姿态慵懒,眉眼却是认真的。 他静静坐在这里,侧脸的轮廓清晰冷淡,朦胧着拒人之外的疏离。即便有许多目光频频朝这个方向投过来,但始终没有人走过来。 没人有自信可以顺利打破他独处的氛围,得到通俗的预期。 沈榷没有走,是因为时间还没到。 宋知意是从院子外进来之后才发现他坐在这里,她知道这种场合他不会久待,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她是唯一一个去打扰他的人。 宋知意走过去,坐在他右边的沙发上。 她双手撑在身侧,偏头看向他。 “三哥。” “嗯。”沈榷没抬眼,随口道,“喝酒了?” “喝了一点。” 宋知意望他寻常的神色,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她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 她放低声音,“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他淡淡道,“沈家从来就没有不麻烦的事。” 宋知意嗯了一声,“也是。” 她想起什么,和他说,“对了,我前两天遇到江小姐了,和她说了几句话。感觉是个挺单纯可爱的女孩子。” “不过”宋知意皱了皱眉。 不过三哥和江小姐的绯闻这两天越传越真了,她刚才都听到有好多人在议论这件事。 她看了看他试着问, “三哥,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最近的传闻?” “嗯。” 他是没打算管。 沈榷翻过一页杂志,入眼即是夺目的风景画。蓝色的海面,和没落在地平线的落日。 另一页印着一首手写字体的诗—— 我们甚至遗失了暮色, 没有人看见我们今晚手牵手, 而蓝色的夜落在世上。 我从窗口见过, 远山落日的盛会。 有时像枚燃烧的金币, 一小片夕阳落在我手里。 我记得你,我的灵魂被攥在 你熟知的悲伤里。 我的披肩蜷缩在脚下,像只受伤的狗。 永远,你永远借着夜色隐没 向着暮色抹去雕像的地方。 沈榷的目光落在诗句上,听到宋知意轻柔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 “那,侨侨知道吗?” 他眼睫动了动,“她不在意这些。” 沈榷抬眸看过来,眼底有些漫然之感,“我就算和别人结婚,她也会无动于衷。” 宋知意微微启唇,一时滞然。她反应过来这句话时,沈榷已经重新敛眸,他像是想翻页,但修长的手指搭在书侧,半晌没翻过去。 “为什么” 宋知意困惑不已。虽然各种场合上的言总从来都像是玩世不恭的性子,但是只要稍微了解她一点,就能发现她的情感并不冷漠。这一点和沈榷很像。她对三哥绝对不浅薄。 人与人相处是有化学反应的,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连目光都是可以看出来的欲盖弥彰。 为什么? 若是林侨言肯这样问问自己,他不信她可以再对他说一遍那样的话。 沈榷看着那首诗歌,低沉的嗓音平淡冷静, “她不够勇敢。” 宋知意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托腮撑着沙发,看到杂志上那副色彩深调潦草的画,出神地想,林侨言分明是她见过最自信,最坚韧耀眼的女孩子。 她怎么会不够勇敢? 思绪在杂志合上的时分一同收回来,宋知意抬眼,看见沈榷起身。 她问,“三哥,你走了吗?” “嗯,你慢慢玩。”他合上书本低头对她说,“告诉她一声,杂志我也带走了。” 他说的是今晚生日宴的主人。 宋知意噢了声,说好。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隐进夜色。收回视线,坐在原处左右找了找。她在沙发另一边放台灯和摆件的架子上看见两本叠在一起的书。宋知意挪过去拿起一本来翻了翻,就是和刚才三哥看的那本一样的。 她坐在那里认真地看起来。 这本杂志有什么好看? 要不她待会儿也带一本走吧。 第43章 闹剧。 在夜幕完全笼罩之前, 林侨言没有能见到唐总。 她在去机场的半路上接到高婕的电话,公司出事了。程总和小唐总都在,据说快打起来了。 她纠结了一分钟, 只能调转方向重新回去。师父在前往港城前特意为她等待的几分钟被浪费。 这几天所有破事不断地接踵而来,让人头疼。 林侨言回到公司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婕说的一点也没夸张, 的确是快打起来了。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但一层楼的人仍然都在会客室周围,她刚走出电梯就听到夏副总的声音, “好好好,各位——大家都冷静一下, 言总马上就到。” “已经这么久了, 你们糊弄谁?” 高傲的嗓音掷地有声, 音调慢悠悠的,不难听出是一位阔太太,林侨言甚至能凭借这声音在脑海中大概临摹出她的样子。 “告诉你们, 今天不见到言总, 我们是不会走的。你们也一个都不许走。” 林侨言步子放慢了些, 在转角处停下来。 这会儿, 她听到另外一道声音, 这位比较张扬, “言总到底是有事还是不敢出来?既然敢做不敢当, 怎么还有脸面在外头见人?” “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唐聿书说话很不客气,脾气比程总更差,夏副总主要就是在拦他。 人家带了两个保镖,刚才唐聿书和程闻锦差点和对方打起来。 “怎么,想打架?这就是同舟集团的待客之道?” “夫人别误会。别这样,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冷静一下, 大家都少说两句。” 夏副总在这之间打圆场,林侨言在这个角度看见老吴默默走到茶水间去打了电话。 她收回目光,扬着笑抬步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吵闹声安静下来,几个人让出过道,她看见刚才听到声音的两位太太。一个坐在沙发上,另一个站在那里。有品味的光鲜亮丽往往更具有压迫感,她们看人的目光直接明了。 站在林侨言右侧的这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问道,“你就是林侨言?” 程闻锦站在她身边,带着潜意识的保护姿态。林侨言拇指无意识地抚着食指的戒指,看着眼前的女人,笑意温和疏离,“是我。” 坐在沙发上的太太站起来,微抬着下巴对她道,“我们要找你谈谈。” “可以。” 林侨言侧身抬了抬手,“这里不方便,二位那边请。” 她回头扫了一眼,淡声道,“下班了。” 高婕看了看,赶紧小声推着被迫看热闹的同事们离开,“快走快走。” 大家都走了以后,她跑到言总身边轻声问, “言总,要不要沏茶?” “去吧。” “是。” 林侨言看看站在一边的两位保镖,挑了下眉梢。阵仗还不小。 那两位太太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原本是打算要请去另一边的小会议室,但她们直接去了林侨言的办公室。 唐聿书皱着眉想出声阻止,被她挡下来。 高婕动作很快,林侨言在门外接过她泡的茶,小声对她说,“好了,你也下班吧。” “是,言总。” 她不放心地朝办公室看了一眼,气闷地默默离开。这两位真是太嚣张了,也不知道会对言总说什么过分的话。 程闻锦和唐聿书一起跟进办公室,一个靠着办公桌,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上。 林侨言推门进来,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 “二位久等,喝口茶。” “言总,我们只和你谈。” 她闻言看了看程闻锦,“那” 程闻锦没看她,面无表情道,“要不就在这儿谈,要不就别谈了。” “你” “那就这么说吧,都是自己人,没关系。” 林侨言及时截断话,走过去把茶壶放到办公桌上,一边道, “我今天确实有些事情缠身,所以没能及时回来,还请见谅。” 林侨言转身过来,随手撑在桌沿,“不知道两位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对面的沙发正面对着办公桌,坐在左边的女人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谢时初的姑姑。” 另一位道,“我是江扬灵的嫂嫂。” 林侨言了然的同时也有些莫名。 “言总,明人不说暗话。”谢姑姑就是说话比较直接的那个,“你找人传绯闻是什么意思?江小姐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和沈家三少爷的事情传的这么开,你觉得合适吗?” “我提醒你,我家时初和沈榷早有婚约,你虽然身价不一般,但要嫁进沈家,还是不够格的。” 林侨言眯了眯眼睛,云里雾里。 沈榷和江扬灵的传闻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没说什么,听到江太太接着道,“言总,原本听闻你的声名还不错,却没想到你做事也如此卑鄙。怎么,当初叶家攀不上,如今又想着攀沈家的高枝?” “说什么你!”唐聿书原本坐在那儿翻着杂志,这会儿把书往桌上一摔,冷眼望着江太太。 “我说错了吗?” “小书。”林侨言喊了他一声,唐聿书忍了忍,没继续说下去。 程闻锦却冷笑道,“江太太,你们蓝江对南城不熟悉,情有可原。但是麻烦你出去打听打听,同舟集团的言总需要攀哪门子的高枝?她自己就是高枝。” 林侨言转着手上的戒指,神色自若。她垂着眼帘,唇畔始终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别偏题了。”谢姑姑拍了拍桌子,从包里翻出几张照片扔出来,端坐着看向她,“言总,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吗?” 唐聿书伸手拿过来,看到时神色沉了沉。 若是有心人有意对付她,光这几张照片就是个不小的麻烦。 林侨言抬眸望了一眼桌上的照片,没走过去看。猜也能猜到是什么。 “凭借几张照片就断定是我做了什么,未免太草率了。”她笑意不达眼底,平淡道,“我和沈榷的关系,早在几个月前就结束了。我没有理由去破坏他和谢小姐的关系。” “这么说你承认了?”江太太冷哼了声,“谢小姐和沈家三少爷虽然没有正式订婚,也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言总明知如此,怎么还不知廉耻?” 谢姑姑冷嘲接话道,“毕竟言总也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段去” 但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程闻锦比唐聿书更早一步,他声音比刚才更冷,目光居高临下,最后的礼貌也收走。 “闭嘴。” 他依旧是散漫的姿势靠着背后办公桌,半敛着眼尾慢悠悠道,“二位,我好心提醒一句。即便现在是江董事长和时霆集团谢总坐在这里,也不会用这种语气和言总说话。你们要是继续愚蠢地觉得自己的言行影响不了什么,尽管再说两句。” 他说完,两个女人皆是面色微变。 她们的确一时忘了,眼前这位看着好说话的年轻女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侨言低头倒了杯茶,轻笑了声。 “两位太太,就事论事。既然你们来找我,我就解释一遍。” 她抿了口茶继续道,“江小姐的传闻为什么传的那么开,我不知道,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那闲工夫。” “至于我和沈榷,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伴,你们若是就单单抓着我不放,那就是欺负人了。” 对面沉默几许,江太太率先开口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三公子订婚之际传这样的流言,难不成只是巧合?我们也并非平白无故来找你。这只是一个提醒和警告。” 林侨言看着她,唇边笑意淡了些。她的眼神像这茶一样,清透着凉。静静看过来的时候,带着沉默的压迫,隐藏荆棘。江太太心底骤沉了一下,竟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移开视线,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压制。 “你信不信,和我没有关系。我也给你一个提醒和警告江太太,你们还没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我浪费时间在这里解释两句,是看在江董和谢总的面子。刚才也已经说过了,只解释一遍,话已经说完了。”她的声音清淡着没有温度,“我脾气不好,耐心也有限。两位太太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缄默半晌,谢姑姑清了下嗓子维持镇定道,“话说开了就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站住。” 唐聿书起身走过去挡在门口,背靠着办公室的玻璃门,“道歉。” “你说什么?”江太太拧着眉,谢姑姑挺直背趾高气昂道,“你凭什么让我们道歉?” 程闻锦漫不经心道,“凭他是唐总的公子。” 谢姑姑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不太敢相信。 他、他就是唐总的公子? 这也太嚣张跋扈了。 江太太沉着神色,“我是不会道歉的。” “没礼貌没教养平白冤枉人,就得道歉。你们那些泼脏水的话张口就来,小爷没骂你们是小爷有修养。”唐聿书说完,也不挡着门,他往旁边走了两步,侧身靠着墙。 “当然,你们要走也可以。不过恐怕回去之后还得再来一次,下次再来道歉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若是事情闹到高层去,自然就没这么简单了。现在就这么走了,到时候如果就成了蓝江和时霆的过错就真的酿祸了。同舟集团不是能得罪的,唐家更是。 唐聿书在一边看好戏,瞧着两位阔太太的表情一变再变,成了难堪。 江太太深吸了一口气,隐忍开口道,“言总我刚才话说的过分了,出口伤人毫无底线。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我也道歉,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就来这里闹,实在有失礼数,太过冒犯对不起。” 勉强过关。 唐聿书扫了一眼,嗤之以鼻,“走吧。” “道歉我接受。”林侨言淡淡勾着唇,“二位慢走。” 这两位太太估计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都带着狼狈落魄的愤然。 她们离开办公室,林侨言笑意散去,转身随手将茶杯里半杯茶水泼到桌上的绿植盆栽里。 第44章 送我一程。 短暂的闹剧结束。 为这点乱遭事浪费她的时间, 早知如此,她还回来做什么。打起来算了。 林侨言抬眸看向程闻锦,正想和他说句话, 就见他抬步走了。余光都没分给她。 还生气呢。 小心眼。 唐聿书看了看程闻锦冷漠的背影,走过来问, “姐, 我听说你们吵架了?” “他不可理喻。”林侨言叹了声气,看向他,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本来是有事和你说”唐聿书顿住,把刚才的照片递给她, “谁知道一来就撞见这事了。姐, 她们不会对付你吧?” 林侨言没说什么, 她接过照片看了看。 这是那天晚上在街边的时候被拍到的,不过没有正脸,光也暗。沈榷靠着车身抱她的那几分钟, 被准确拍到。 任谁看都是过于暧昧不清的关系, 他的身影完全将她挡住。他微微偏头, 像是亲吻的姿势。全然亲热地靠在她身上, 入怀的拥抱。林侨言看着照片出神, 耳边划过刚才江太太的话。 订婚之际 他要订婚了? 她目光偏移, 落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银越戴越有光泽, 玉则越透彻。看久了,像蛊惑人心一般,压的心肺疼。 林侨言视线重新回到照片上,她欣赏了一会儿评价道,“拍的还不错,挺有感觉。” “林侨言, 你能不能长点心。她们要是拿这事做文章怎么办?”唐聿书叹气,“人家这身份,你说你也不知道偷偷摸摸一点。” 林侨言笑了声,“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她不在意道,“再说,要对付我也不是她们对付我。” 唐聿书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这两位无非是被人推出来当枪使的。”林侨言瞧他一眼,“就和你当初一样。” 唐聿书语塞,“谁和她们一样!你说我干嘛。” 林侨言笑了笑,他蹙眉,“那这次,要是有人给你泼脏水怎么办?要不我先回去我跟我爸告一状?” 林侨言拿照片甩了他一下,“多大人了你,这种事情和你爸说什么,你还嫌同舟不够乱?” “那” “放心,不就是沈家吗。”她不以为然道, “想把我踩下去的人很多,有本事就来试试。” 沈榷说的一点也没错,她就是毒皇后。拿欺负灰姑娘的对她,毫无用处。 唐聿书拍了拍手,“言总霸气。那以后我出去闯了祸报你的名字,你会罩我吗。” 林侨言看了眼时间,笑着看他,“尽管去。” 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走,唐聿书跟上去,“你要去哪儿?” “吃饭。” “我也去。” “我和别人吃。” “谁?” “管得着吗你。” “我” 林侨言一边和他随意搭话,步子不停地往外走。前边恰逢夏副总走过来,她停下来,笑着打招呼,“夏副总。” “言总。”夏副总欲言又止,好声好气地对她说,“言总不是我说,今天这事情,虽说您的私事我们不好说什么。但您这身份,毕竟代表着同舟的形象,毕竟影响不好。” “您说的是。” “若是有人拿一些流言做文章,岂非惹了麻烦?您说呢。” 林侨言恭顺地点头,诚恳道,“是,夏副总批评的对,我深刻反思。因为我私人问题影响公司,实在不应该。回头我就写一份检查,向领导请罪。” “言总素来明理识大体,我们都知道。写检查严重了,我只是提醒一声。” 夏副总朝她笑了笑,侧身让路,“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夏副总敲打的对。”林侨言不多费时间,对他道,“那您忙。” 无论什么时候,她好像始终都是好说话的模样。 唐聿书一路跟着她进了电梯,他靠在那儿感慨道,“姐,你去演戏吧,情绪转换太厉害了。” 上一秒还带着真诚的笑意,下一刻就像恢复了出厂设置,神色没有温度。 林侨言看他一眼,“你要是让我捧人,我还有点兴趣。” 电梯到了一楼,停下来之后门打开。她径直走出去,唐聿书在身后扬声道,“我也有事和你说,你真不听了?” “明天。” 她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唐聿书望着她的身影,眼前忽然浮现那次在港城酒店时,她将他困在墙角,语气很淡,很嚣张。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我吗? ——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他思绪蔓延,回神笑了笑。 他想到今天的事情,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还不知道沈家会用什么手段,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唐聿书目光渐深,看见外头刮起了一阵风,吹的落叶卷在半空,四处飘荡。 – 林侨言这一次没有迟到。 不过沈舟还是提前到场的那一个。沈舟这个人很难观透,不是像沈榷那样像蒙了一层雾一样的感觉,而是和他交谈相处,会让人联想到城府一词。 绅士温和,深藏城府的男人。 她之前去了解过,沈舟虽然在分公司,但能力完全不逊色。若想要代替沈榷,或许就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他始终和沈榷相差一点,林侨言暂时不知道这一点相差在哪里。 当然他是什么样的人,林侨言并不在意。她目的性很强,也很直接。她没有费心思旁敲侧击,因为沈舟一定能觉察她的意图。 所以她直接打探了她想要知道的一切消息,若说有一点意外,大概是沈舟知无不言。 他还答应可以帮她整理一份资料。 虽然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愿意帮忙,但她只注重结果,这顿饭吃的很值。人情算是欠下了,生意场来来往往,不过尔尔。 走廊灯光通明,不菲的规格照的人都多了一层渲染的美感。 沈舟走在她右侧,呼吸时偶尔能闻到他身上传过来的香水味。很淡,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周围,带着些神秘的力量感。陌生,但并不让人抗拒。 他道,“言总愿意找我,很荣幸。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会有的。”林侨言笑了笑,“感谢沈总百忙之中抽空答应我的邀约,我请你帮忙,却还是你请客。下次,下次有机会我请您吃饭。” “一言为定。” 林侨言走在外侧,绕过走廊转角时,对面传来服务员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小心推车。” 这会儿已经离的挺近,林侨言刚抬眼看过去,手腕就被握着往边上带了一下。推车从她身边经过,沈舟的声音自上而下传过来,“小心。” 林侨言一时没回神,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楼梯口,沈榷的目光不期然地同她撞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她身边的男人。 她已经忘记几天没见过他了。 他的目光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沉着风雪寂静的清贵,毫无动人之意。林侨言不动声色地敛眉,淡笑道,“谢谢。” 他们已经走到很近的距离,林侨言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女孩子,眸色轻漾。她不认识她,但在看见的那一刻,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位就是江家小姐,乔文盈女士的女儿,江扬灵。 沈舟率先开口,她恰如其分地移开视线。 “三弟,你也在这里。” 沈榷看人的目光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二哥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吃饭。” 林侨言垂着眼帘,她此刻挣了挣手才发现沈舟没有放开她,从刚才到现在的半分钟,一直不轻不重地拉着她的手腕。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沈舟始终自如。他现在一边和沈榷搭话,十分自然地松开了她。依旧是恰到好处的绅士,挑不出错处。 “言总邀约,自然要有空的。” 江扬灵闻言看向林侨言,似乎有些惊讶, “言言总。” 她没想到会这样突然地在这样的场合,就见到这个听说了许久的姐姐。 “江小姐和言总认得?”沈舟问了一句。 林侨言笑道,“不认识。” “我、我叫江扬灵。”她并不知道林侨言已经知道她的名字,看她的目光有些局促。 她笑起来很乖。笑的时候,神态倒是依稀有些像乔文盈。 林侨言看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嗓子有些涩,隐疼着想咳嗽。她这两天没有按时吃药,喉咙似乎又严重起来了。 “你好。” 她敛下目光的时候,看到他衣袖上的袖扣,视线不觉停滞。 “言总好。”江扬灵顿了顿,视线流转,看了眼沈榷,有些懊恼。 怎么偏偏这样撞见了。 “三弟。”沈舟温和地开口道,“你快订婚了,二哥还是得嘱咐你一句,也该收心了。” 沈榷轻笑了声,林侨言没看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眉眼浅薄的神色,“劳烦二哥费心。” 平和下的火药味。 四个人前后走出餐厅,沈舟走到一边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向林侨言,她先一步开口道,“沈总,您有事就忙。” 他笑了笑,“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没关系。”林侨言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对她不需要太过的礼貌体贴,有些话说一遍就好,显然沈舟两次下来已然也很了解她。闻言便道,“那言总慢走,到了记得告诉我。” “好。”林侨言道,“下次有空我请您吃饭。” 沈舟朝她含笑点头示意,和沈榷还有江扬灵打招呼之后先行离开。 林侨言收回目光,正想着也和他们道别,江扬灵就已经打招呼道,“三哥,我也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沈榷看向她,“好,路上小心。” “嗯。”江扬灵点了点头,转而乆拾光对林侨言拘谨地挥了挥手,“言总再见。” 她愣了愣,也礼貌地挥挥手,“再见。” 江扬灵看到她回应,转身之际开心地小跑了两步。 现在路边只剩他们两个人。 从刚才到现在虽然一句话也没说话,但总不能真的像绝交一样。以后还会在各种场合见面,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又不是小孩子闹变扭。 林侨言轻转着手上的戒指,刚想开口和他道别,冷风迎面吹过来,冰凉的空气划过,从刚才就不太舒服的嗓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咳了两声。 疼,很疼。 林侨言偏头皱着眉,喉咙一阵阵开始泛疼。 沈榷看着她,眼底沉下晦暗夜色。今晚压在胸腔的郁气这会儿更盛,就像香烟的星火被风吹则更烈地燃烧。 “你出门不知道多穿两件衣服?” 他这是什么语气。 林侨言抬眸看他一眼,“我这是” 她解释什么。 林侨言淡淡改口道,“我不冷。” 她说完和他道别,“沈总” “别这么叫我。”沈榷打断她的话,声线和此刻夜晚的冷风一样,带着沁水的凉意。 林侨言看向他,目光像他最初见到的那样,像雪一样清白的倔强。她闷闷的改称呼,字句清晰礼貌,“沈先生,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再见。” “站住。” 沈榷低头咬了支烟,银色打火机摩擦出明亮的火花,他的声音穿过这声响,慵懒着随性的态度沉入她心底, “送我一程。” 第45章 最后一场求生的战…… 林侨言站在风里吸了吸鼻子, 有些冷。她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要车无非一个电话的事,哪里用得着她送。虽然不是不可以, 但是 她正想着,眼前忽而一暗, 脑袋上罩下来一件外套, 将她全部视线都挡住。 “穿上。” 倾倒而来的熟悉香调将她完整地包围,冬雪携丛花的味道。不管是谁身上的香气, 都没有他好闻。 他黑色的风衣尚且带着他的温度,在她身上传递出温暖。虽然他的动作很不温柔。 林侨言把衣服拽下来抱在怀里, 理了理头发。 “我不冷。” 沈榷半敛着眼帘瞧她, “那你咳什么。” “我” 林侨言不知道说什么, 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低头展开衣服,往前伸进袖子, 盖在身前穿。她抱着手臂, 像和衣服拥抱一样。 他的风衣到他小腿, 在她身上就将她从头到脚地挡住。这样一挡, 冷风像是无处可寻机会, 无法靠近她。 一下子暖和了许多。林侨言顾自转身, “走吧。” 他跟在她身后, 踩着她的影子和一地霜色往前走。 林侨言无比绅士地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他站在一边对她说,“你先上车。” 林侨言没说话,干脆重新关上车门,靠着车身在这里等他。沈榷勾唇笑了一下,没有刚才那样的冷淡之感。 他像是要把烟抽完。 他以往香烟还剩下半截就舍得掐灭,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林侨言只看着他手上燃烧的香烟, 看他的手,看烟雾。 漆深的夜里,沈榷的目光在她身上没移开过,她感受的到。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这里,没有说话,却并不尴尬。 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沈榷忽然开口问道, “你和江扬灵什么关系。” 林侨言怔了一瞬,之后就有些想笑。 不知道该说他的眼睛太锋利,还是心思太敏锐。他的语气并不像疑问,更多的是笃定。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平淡道,“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沈榷静静地透过烟雾看着她,也没有继续问。 随后他换了个问题,“那沈舟,有什么价值是我没有的?” 他问完,林侨言终于低头轻声笑了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她摇头说,“没有。对我来说,他没有多于你的价值。” 烟灰自他指尖跌落,随风飞散。 他也不问她为什么找沈舟,只道,“那你下回打算什么时候请他吃饭?“ 林侨言抬头望向他,这里没有单独的路灯,借到的光不够明亮,他隐在夜色里,有一层不真实的虚无感。 她笑,“场面话而已,你不知道吗。” 若认真算,她欠下的饭局数不胜数,要请的人排队也不知道排到哪一年去了。 他默然片刻,散干净呼吸间的烟雾叫她的名字,“林侨言。” “嗯?” 沈榷咬了咬齿间的烟卷,解开袖扣微眯着眼睛警告她,“既然不要我了,就不要对着我这么笑。” 笑的这么娇气给谁看。 林侨言一时语塞,抿了抿唇,看他的目光几分负气,嗔视的意味。 让她别笑,她倒是换了更变本加厉的表情。不是和他没关系吗,对没关系的男人这副模样干什么。 不知不觉时,香烟已经燃尽。 沈榷今天才发现一支烟的时间很短,他以往浪费半截香烟的空隙就已经足够。 他转身走了几步,将烟蒂扔进垃圾桶。 林侨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他弯腰坐上车。 她绕到另一边去开车,坐上车之后就不冷了,但她也没有把风衣脱下来。 他的住处她很清楚,所以两个人就这么默契地,谁都没有说什么。 沈榷认真看了一会儿她开车的样子。 他的目光素来存在感很强,开车需要专注,他坐在那里就已经让她分心了。 林侨言被他看的不自在,忍了两分钟终于开口道,“你别看我。” 他浓墨的眼底漾了层淡薄的笑意,“你不专心。” 她哑然无言,恨不能这之间多一块隔板。 沈榷收回视线,随手按了什么。林侨言看了一眼,随他去。 音乐声很轻,缓慢的流淌。 不过是驱散寂静的声音,他却认真听起来。好似在通过她的歌单辨别分析,揣摩她的心思。 轻缓平和的前调过后,是温柔悠静的歌声。 I wandered the streets With the legs of a free man No one to follow No one to love or leave Faster and faster From place to place All I could hear then Was the sound of my feet I make my way I make my way without you [我选择了一条路] [我选择的路上没有你] 他听着歌词,眼睫覆下弧度的阴影。她的余光里都是他,林侨言努力集中精神看着前方的夜路,却只觉得窗外的夜愈发寂静,深沉。 这条路上仿佛只有这一辆车,黑暗长夜没有尽头,好像永远也开不到终点。 她想,如果时间能定格,或者无限延长。也是好的。 她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不安,空虚。 他的风衣袖子很长,完全藏住了她的手。袖子里,林侨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她很久没有在车上放过歌听。 车是她的代步工具,她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准确的目的性。她不需要路上的消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开就是这样一首歌,令这车里的气氛都渐渐显得悲伤又应景。 不到四分钟的歌曲,如此漫长。 可更令她觉得有些压抑的是,沈榷似乎调了单曲循环。 林侨言一路上都在想着,要赶快送他到家。 沈榷转头望外窗外,浮光掠影,无尽的暗。 他沉默良久,声音随着歌声传过来,将她沉浸在夜里的思绪拽回来。 “林侨言。”他平静道,“我要订婚了。” 她的手无意识地更用力了一些,她以为自己很冷静,却像被人骤然遏住了喉咙,那句‘我知道’怎么也说不出来。 心脏也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用力压住,压着它跳动的力道。但越克制,就越反抗,以至于到最后开始泛疼。她想轻描淡写地和他说话,可所有的力气和意识都在平复自己的呼吸,她觉得车里的很闷,闷到空气稀薄。 沈榷并没有想要她的回应,他也没有看着她,没有给她施加压力。他令她在自己铸造的领域里,安全地保护自己所有的姿态。 “在订婚之前,我再问你一次。”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车也一同缓慢平稳地停了下来。他好像什么都能控制地分毫不差,连同她也一样。 她知道他要问什么。 在遇见他之前,林侨言从不曾想过有人能够将她分寸的情绪都掌控。这种感觉很不好,令人畏惧,令人退缩。 她喜欢独自一个人,也最习惯一个人。 她有一个自己的王国。一个毁灭的王国。 即便寸草不生,战旗断折。依旧不容侵犯。 而沈榷就是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唯一一个侵犯者。 她没有别的选择,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选择。她只能自我保护,自我抵御。 被侵占的领地往往只有最后一场不死之战,一次求生的机会。 要求生,即没有胜者。在她的世界里,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 都只是她自己。从最开始,她即是自己的全部的光亮。 她害怕他带来的曙光,火堆,露水,丛花。她会着迷,会沉沦。他可以随时收走一切,最后堙灭她自己的光亮。 她的人生走到现在,从未冒险。 夜已经浸地更深,冰冷无温。 林侨言安静地坐着,耳边的歌声也淡去,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要不要我?” 最直白的方式,他将自己完全坦荡地交给她。 这句话沈榷是看着她问的,他认真看着她呼吸,看着她侧脸柔和的轮廓,看着她眼睫每一寸轻微的颤意。 在沈榷的时间里,她只犹豫了半分钟。 林侨言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问,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等她。只要她肯,其他的就都会变得不重要。 可越清楚,她似乎就越理智。 “沈榷。”他不知道她到底耗费了多少精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给他答案。她的声音同他一样平静,到这一刻,她依旧没有输给他。 “新婚快乐。” 从最开始到现在,她始终如此果断。她当初有多肆意的吻他,现在就有多绝情的抛弃。就像是站在七情六欲之外,全然背弃一切。 他的沉默也只在几秒钟而已。 “好。” 单字音节被歌声掩盖带走,他打开车门的一刻,恍若整夜的冷风全部争先恐后地扑过来。 只那一瞬,车里已经全然没了暖意,他带走了全部的温度。沈榷的背影同样没有余地。 我们遗失暮色,你永远借着夜色隐没,向着暮色抹去雕像的地方。 她没有隔着车窗去看他,林侨言只记得这是她第二次流眼泪。 除了为师父,她从来没有软弱的情绪。 眼眶热意汹涌着蔓延,好似要趁着无人的夜纵情宣泄。 林侨言拼命忍着,和自己的情绪对抗。安静地,耐心地一遍遍擦眼泪。她忘记去找纸巾,拿袖子擦了好久,才恍然察觉这是他的衣服。 他只在车里待了这些时间,可她呼吸间好像全部都是他的气息。 林侨言最大限度地打开车窗,冰冷的空气很快侵占。她放弃抵抗,用力对着车踹了一脚。 即便眼泪流得再厉害,她哭泣时始终都是没有声音的。胸口被沉重地压着,她需要用力呼吸,才能感受到冰凉的空气进入肺腑。全身都冷静着颤。 她不受控制地咳起来,却忽然觉得喉咙没有那么疼了。 所有的意识都在告诉她该走了。可她就像被困在沼泽里,没办法离开。 她不舍得走,甚至不舍得去关那首讨厌的歌。 反正是最后一次,待够了就走。 林侨言忍着咳嗽趴在车窗上,她枕着手,望黑漆漆的夜空。 很可惜今晚看不到天上的星星,一颗也没有。 连月亮都吝啬见她。 ———————— I got lost in my head And I found the way to you again My blatant disguise Is torn at the seams now And thin is the thread Holdin' together these lies My face tells the story Line by line And every moment I thought of you Is written right there in my eyes. [我深陷在我的意识里] [我找到了能够通向你世界的路] 第46章 复杂的隐私。…… 沈榷从她生活里失去痕迹的时间, 就像他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如果那个晚秋夜她没有穿过花园的小路,或许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但所有的假设都不重要,也并不成立。 她从不后悔遇见他。 林侨言庆幸自己每天都没有时间去想他。 在唐总回来之前, 她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将夏副总秘密跟进的项目了解清楚,做了一份详细完整的分析报告。 这是一个看上去明摆着会赚钱的项目, 可一旦签了合同, 同舟就真的完了。 具体的她在电话里三言两语没办法说清楚,只能等唐总回来。 但这段时间里, 她还得去找一趟程闻锦。 以前吵架生两天气也就好了,这次他却是和她冷战上了。也不和她说话, 她不找他他就像再也不会理她一样。 程闻锦嘴上说不管他, 帮她查项目底细的时候还不是一点没闲着。她给他发的邮件也都会回复, 倘若没有他,她一个人哪里这么有效率。 林侨言冲了杯咖啡,端过去趴在他办公室门外观望了一会儿。门关着, 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程闻锦从会议室回来就看见她鬼鬼祟祟, 他无声地站在她背后瞧着。在林侨言正要抬手敲门的时候, 他蓦然开口道, “干什么你。” 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吓了一跳, 咖啡险些洒出来。林侨言回头推了他一把, “你走路怎么不出声的!” 程闻锦忍着笑,面上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情绪。还是和几天前一样冷漠。 他路过她推门进去,她屁颠儿地跟在后头。 “我不喝咖啡,端走。” 林侨言不听,兀自放在他办公桌上。 程闻锦站在桌前整理文件,她凑过去看他, “师兄,饿了吗,我请你吃饭。” “不吃。” “吃吧。”林侨言直接抱着他的手臂往外拽, “走,我请吃好吃的,我最近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料理店。” “我不吃。”程闻锦挣扎反抗。 “要吃,我请你,今天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挑最贵的点。” “那是你请吗。你能签单,我自己也能签单。” “我付钱,我不签单。”林侨言把他推出办公室,带上门,“我今天就想给你花钱。” 程闻锦终于失笑,“你有完没完。” 她每次讲和只会请吃饭,这么多年也没个新鲜。 他最终还是被她带到楼下,带上车。 林侨言想要带他去的地方开车大概十分钟,程闻锦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眉间是可见的倦意。 她偏头看他一眼,“师兄,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怎么回家。” “我还没问你呢。”程闻锦睁开眼睛望向她,“你感冒好了吗,嗓子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再发烧?” “没有。”林侨言说,“已经不怎么疼了,再吃两天药就彻底好了。” “嗯,药要按时吃,别记一次少一次。” “知道了。” 林侨言看看他,“你要是困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没关系,我不困。” 路口的绿灯结束,红灯转亮。手机恰好有电话打进来,林侨言停下车顺手接听,“喂。” “现在?”她皱起眉,程闻锦看过来,听她道,“好,我知道了。” 她挂断之后他问,“怎么了?” “饭是吃不成了师兄,夏副总他们今天就要签合同。”林侨言看着红灯结束,在路口调转方向重新开回去,“马上就去第三分公司了。” 程闻锦拧眉问,“怎么提前了?” “不知道。” “这个项目有问题,绝对不能签。”程闻锦沉着眸色打电话时不忘提醒她,“你开慢点,不要着急。” “好。” – 接到通知还算及时,所幸也没有离开太远。程闻锦让人拖住夏副总,他们赶回公司,林侨言找到高婕,问她,“夏副总他们人呢?” “言总,夏副总已经走了。” “走了?” “刚才就下楼了,现在不知道” 高婕话没说完林侨言就转身跑回去按电梯,手机一直在震她也来不及管,一路跑着去停车场。 她没有到负楼层,到了楼下在想赶去停车场入口的时候,在枯叶落尽的林道上看见了夏副总的车。 林侨言没想太多,从前方的台阶往下抄近路跑过去。她就那么冲出去挡在路上,这一段主路正是加速行驶,夏副总在看见她的一刻就将刹车踩到了底。 车轮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车里的两个人都被惯性狠狠摔了一下。 “林侨言!” 程闻锦用力将她拽回来,沉声呵斥,“你不要命了?!” “疯子!”夏副总从车上摔门下来,“你们!” 他咬着牙愤然指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江左江北都有病是吧?!” 林侨言喘着气,看着他道,“合同不能签。” “你!” 老吴调解道,“言总,这事儿唐总已经有话在先,您无权干涉。” “今天有我在,你们别想去分公司。”事情到这一步,也不需要再有什么场面话。 “林侨言,你” 夏副总头疼的抚着额来回踱步,他一时半会儿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期间,老吴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林侨言视线追随他,直觉是打给唐总的。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能联系上师父,不管是消息还是邮件,他也都没有回。 过了几分钟老吴走回来,拍了拍夏副总的肩,对林侨言道,“好,言总。签合同的事会暂缓,您不用阻拦我们了。” 这么快就改了主意,看来电话真是给唐总打的。 程闻锦问了一句,“唐总在哪里。” “港城。” 林侨言问他,“吴总监,我想和唐总说话行吗。” 老吴笑了笑,不明意味道,“言总,唐总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您可以当面见。” 全都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她想再说什么,但已经被程闻锦拉走。 林侨言的手很凉,感受不到什么温度。她觉得自己有些乱,没有头绪、理不清晰,很糟糕的乱。 程闻锦带着她回到办公室,骂了她一顿。他骂完自己也有些头疼。 真是个小疯子。 就那么跑出去拦车,他看见的一刻心都快停了。 “林侨言,你给我安分一点。” 他撑着办公桌,叹道,“我再和你说一次,在为同舟之前,先保住自己。” “唐总的意思你还没看明白吗。我知道你对老师和别人不一样,可是你还是得清楚,无论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退路。” “现在已经到这一步,我们没有退路了,所以我拜托你好好想想。” 这些话他说过许多次。 有时候她想,如果没有程闻锦,她可能走不到今天。 林侨言望着窗外深蓝色的天,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在认真听他的话。 良久,她放下水杯,转身看着他,“程闻锦。” “嗯。” 她沉默片刻,伸手拽着他的领带往身边带,程闻锦不妨弯腰靠近一步扶着她的手腕,林侨言抬眼望进他眼底,“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静静注视她,看她暗光折射的瞳孔颜色。有时候他会觉得她变了,可许多时候看着她,又还是最初那样。看人的目光好像永远都不服输。 程闻锦笑了声,伸手绕过她的肩将她搂过来,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我知道。” – 这世上能说清楚的感情实在不多,七情六欲从来都是复杂的隐私。 越复杂的情意,就沉淀的越深刻。沈榷是个可将情爱从远处看的人,冷静的距离,旁观的姿态。 林侨言同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清醒地身陷其中,似无量的贪杯者。某个刹那,在长夜里破晓地活过。 连同他一起,被卷入光明。 《遗忘通论》里有一句话——有时候了解一个人最好是在远离光的地方。 深以为然。 他并非钟情之人,可在遗失暮色的海上,他想延长某些精神共处的残存光亮。 他直面自己的意欲,所以光明磊落地靠近。沈榷是愿朝万丈深渊走的人,毁灭即是涅槃,丛花凋谢也会重新盛开。 他太坚定,就像一团火。 林侨言同他相反。 她更不敢去触碰那样炽热的火焰,因为知道会灼伤,所以她不会往前。 他愿意走向通往她世界的路,愿意将最初那些朦胧轻浮的欲念赋予意义。但一次次被她越推越远,毫不留情。 不会爱人大抵是没有错的,他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深夜浸了墨色,恍若覆没。 雨声淅淅沥沥越下越大,沈榷撑着伞离开沈家,踏着雨水走入夜幕。他总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柳妤追出来,在雨帘隔开的两个世界,她脚下踩着灯辉。 “沈榷!” “你给我站住——”他没有停下来,柳妤的声音伴着打在伞上的雨声不那么清晰地传过来, “因为林侨言是不是!” 她知道什么他并不意外。 沈榷站在雨中转身看着她,柳妤冷声道, “为了一个女人优柔寡断,这不像你。” “我从不优柔寡断。”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订婚。所以他和谢时初的关系一步也没有逾矩。 “所以呢,你喜欢她?” 沈榷没说什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柳妤女士,我提醒你一声。我不需要靠女人,谢时初也不是工具。” “你指责我?” “没有。” 她望着他几乎隐在夜里的身影,心底的温度和今夜的雨一样冰冷。她知道他好像一直在一步步地远离她,就像往深夜尽处越走越深。 沈榷一直都是她的全部,可她不屑于诉哭亲情。她只要他站在高处。 “林侨言,她背后虽然是同舟集团,可她不姓唐。”柳妤静下神色,眉目同他一般淡漠。她声词清晰,穿过雨声,“沈榷,你敢悔婚,我就可以让她身败名裂。” 雨帘中他身长而立,没有影子,在无尽的夜幕下显得如此孤独。柳妤紧紧握着手上的玉镯,不愿意落败。沈榷的眸色在这样深的夜里看不分明,只目光如雨水凉意,“那我只好陪她一起身败名裂。” 声音被雨声断续,他转身远去,朝着如无尽深渊的夜。 第47章 自由散漫的消遣。…… 隆冬凛冽, 南城落了初雪。 南城的雪同样是温柔的,凄清安静,片片有序地飞扬。 林侨言是被冷醒的。 醒时懵了许久, 她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是沈榷的衣服。她坐起来, 看到桌上的半瓶红酒和酒杯, 想起自己昨天是迷迷糊糊就在这里睡着,没有去房间。 她抱腿坐着, 捧着他的衣服清醒片刻。她脸埋在衣领处,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今天很冷, 林侨言偏头看向窗外, 才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她双手往前伸进衣袖穿上衣服, 跑去窗边看。窗上一层薄雾,林侨言额头抵着玻璃,趴在那儿往外看。 现在还很早, 路上只偶尔会开过一辆车。有雪花落在玻璃上, 转瞬消融。 许是半夜开始下的, 现在已经到处都铺了一层白。此刻漫天飞舞, 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沈榷, 下雪了。 他不知道看到了没有。 林侨言拖过一边毛绒绒的矮墩坐垫, 顺势靠着落地窗坐下来。她找到手机打开, 翻到他的号码,默默看着那串数字。 她自嘲轻笑了声,按灭屏幕,重新抬头去看雪。 纸醉金迷的都市被一场冬雪覆盖,银装素裹,空气也洗净。出门便能闻到冷冽干净的冷气, 是冬天的味道。 沈家三公子和谢小姐的订婚消息随初雪一起传开,如期而至。 林侨言虽然一如既往,但程闻锦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谈谈。她所有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自我内耗,那样太久会伤害自己。 她对于沈榷订婚的反应越平淡,他就越担心她压着自己。 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同舟,她上次说不会让他失望,果真不是空话。 言总胆大包天,一纸檄文,要造唐总的反。她最后把成文书拿给他看的时候程闻锦笑着叹气,毫不犹豫地签上名字。 都这样了,自然只能同进退,共生死。 没有人料到事情最终的发展是这样的结果,同舟上下草木皆兵。唐总告停项目进度,然而夏副总连同分公司陈总陈宗敬擅自做主,签了合同盖了公章。 在及时发现止损的时候,公司已经亏损一百零一万。也就在这个撕裂口,唐总一举彻清了同舟,撤职查办、并同分公司,每一项都伤筋动骨。 林侨言觉得,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事情都被初雪清了个干净。 她一直坦然地等着唐总处置,但没有。也是到现在她才发现,老吴一直都是听命于唐总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是唐总让他干的。 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今年比起以往似乎特别冷。 林侨言站在唐总办公室外靠墙站着,望着半人高的龙凤木入神。 不久后,门终于被打开,她回头看见程闻锦走出来。 他神色轻松自若,这么久以来,林侨言终于见他回到以前的样子。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今天眉头都打开了。 “唐总和你说什么了?” 程闻锦笑了声,“没什么,骂了我一顿。” 林侨言嗔他一眼,“骂你你还这么开心?” 他好心情地搂过她的肩道,“我是开心老师还没有老糊涂。” “你有本事大点声。” 程闻锦笑着拍拍她的背,“你进去吧,轮到你挨训了。” 林侨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 她听到声音,推门走进去。 林侨言低着头,规矩地站在那儿,“师父。” 唐钦坐在沙发上泡茶,闻声随口道,“坐。” 她顿了顿,没说话也没动。 他等了半天,抬眉看过来,瞧她还是垂眸站在原地,冷哼道,“怎么,看来你是知道你错了?” 她眼底蕴了层雾气,鼻子泛酸。只低声道, “师父,对不起。” 唐钦放下茶杯起身朝她走过来,“你还知道你有错?林侨言,你以前的聪明到哪里去了?就你知道项目有问题,就你明白?” 他看着她,沉着眉,“老吴叛不叛你看不出来就算了,好,那我让你不要管你为什么不听?我让你不干涉就是要架空你,就是要打压你?” 林侨言罚站似的低头听训,一句话也不辩解,她知道自己错了。 “关于正鑫也是,不让你管你也不听,这些事情我不让你插手是不想把你掺和进去,我来对付他们就够了。可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我的计划,原本都是一个回合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唐钦整理着衣袖,继续训她,“我的话你不听,受不得冷落受不得委屈,到头来还要造我的反,你知道你那纸檄文要是成了别人拿捏你的把柄怎么办!” 林侨言眼眶红了一圈,没有别的话,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师父。 “师父我错了” “你错了?你不是还敢拦车吗,不怕死,厉害死你了是吧?”唐钦冷哼了声,恨铁不成钢地抬手作势,林侨言也不躲。 他拧着眉无从下手,“你你” 下手打不得,不下手他又气不过。只能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隔着自己的手狠狠打了两下。 “笨死了,怎么这么傻?” 车是能拦的吗。 师父打的一点也不疼,林侨言吸了吸鼻子,唐钦看她这样子气也消没了。叹着气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师父知道你对同舟、对我的忠心和赤诚,这些师父都看的到。你这么聪明,也还年轻,遇事再多些稳重就很好了,听到没有?” 林侨言听话地点头。 她平静了情绪缄默片刻,想了想开口问, “师父,您这次除了肃清同舟,下一步的目标是不是江南?” 唐钦扬了扬眉,感慨道,“你看看,这才是林侨言。” 他绕回去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道,“是,就是江南。” “那港城那边的新公司您想好交给谁了吗?” 说到这个,唐钦认真了两分,摇头道,“没有。新公司毕竟不好打理,又完全没有根基。总部离不开你和你师兄,那边,人物确实不好物色。” “师父,我给您推荐一个人。” 唐钦看向她,林侨言道,“第二分公司的严董。夏副总那些事情他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但严董这个人很聪明,所有事情都让第三分公司担了,他倒落个清白。” “你提醒我了。”唐钦想了想沉吟道, “严董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第二分公司这次也是要重点清彻的对象,只不过” 唐钦话未说尽,林侨言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的顾虑。严董和别人不一样,唐聿书得叫他一声舅舅。 林侨言弯腰拿开水烫了茶具,倒入清茶,递给唐钦,“师父,这事您不用担心,第二分公司的把柄都在我手里。恶人当到底。” 她抬眸道,“老规矩,您唱红脸,我唱白脸。” 唐钦接过茶水瞧着她笑了两声,“你早就谋划好了是吧?你知道这一来多少人恨你?” “我不在乎。”林侨言直起身子,平淡道, “只要您信我就好。” “师父当然信你。”十几岁就跟跟着他叫师父,不信她还能信谁。 唐钦站起来,拍拍她的脑袋,“这样好不好,等新公司稳定发展,我给你百分之” “我不要。”她知道师父想补偿什么,她不需要这些。 唐钦瞧她这倔强样子就想叹气,他扫她一眼,“你不要我也给。” 林侨言看向他,“那您给,我就不要。” “你爱要不要。”唐钦说完转身,懒得搭理她。他拎过外套穿上,整理着衣领往外走,没好气地扬声道,“跟我吃饭去。” 林侨言看着唐总半百岁依然挺拔修长的背影,抿唇笑了笑,抬步跟在后头,带上办公室的门。 她和程闻锦已经很久没有和师父一起好好吃饭了,久违的晚餐,林侨言吃了许多。倒不是有多饿,是只在这样的时刻,对她来说吃饭也才成了一件有幸福感的事。 晚餐之后,唐总乘车离开,林侨言和程闻锦慢慢散步,沿着路走去了江边。 林侨言拉着他在江岸的台阶上坐下,虽然很冷,风也不停,但是这样的感觉很好。 “侨,你看。” 林侨言偏头看向他,“看什么?” 程闻锦半个身子撑在身后的台阶上,他抬了抬下巴,目光望着远处,“看天上,今晚有很多星星。” 她闻言抬头,入目满天繁星,才发觉今夜很亮。林侨言仰着脖子看了许久,“真漂亮。” “程闻锦。” “嗯?” “这段时间你都没时间谈恋爱了吧。” 他笑起来,“是啊,小女朋友找我我都没办法搭理。还不是为了给你当牛做马。” 她弯着眼睛抬手推了他一下,“还是你够哥们义气。” “才知道我好?”程闻锦看着她,“那我女朋友跑了怎么办,把你赔我?” 林侨言笑道,“滚。” 他笑了笑,“不过说真的侨,老师这回真让我重新认识了他一回。”程闻锦有些怅然道,“他对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但凡换一个人,敢造他的反,都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看得懂他。外界对他的评价和传闻都很准确,但那些对我来说好像都不重要。”林侨言望着江面,摸到一边的石头扬手扔过去,湖面激荡涟漪。“我只知道他是我师父。” “供我读书,教我做人,带我进同舟的师父。” 程闻锦看了她半晌,垂眸摸摸她的手臂,像给猫咪顺毛一样,“这样很好。我喜欢你这样简单纯粹,也希望你一直如此。” “程闻锦。” “嗯。” “对我来说,师父,你,就是我最亲近的家人。”林侨言凑过去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所以,我希望你们永远都在我身边。” 程闻锦目光落入她眼底,看到像湖光一般的澈明,他沉默几秒,推了推她,“忽然说这么感人的话,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她笑着仰头看星星。 他们安静地坐着赏景吹风,远处灯火辉煌,江岸隔开喧嚣。 湖面轻漾,冷风拂过水面,朝岸上来。在林侨言捂着冰冷的脸挡风的时候,程闻锦拽了拽她的袖子。 “侨。” “嗯?” “沈榷离开尘寰了,你知道吗?” 林侨言怔了怔,看向他,“为什么?” “不知道。” 程闻锦朝江水里扔了块石头,“但我想告诉你,侨侨。” “你要勇敢一点。” 林侨言下巴搁在膝盖上抱着自己,垂着眼帘不说话。 程闻锦看着她说,“爱而已,不过是自由散漫的消遣。好比花可以一直开,凋谢了也没关系。但逃避会错过花期。” “我认识的你,不怕跌倒,不怕犯错,不怕纵情。你不会失去什么。”他抬手搭上她的手臂,只是微微收紧的力道却像源源不断地带来无尽的力量,“所以不要害怕注视自己,不要害怕爱人,不要怕动心。” 不怕看星辰,也不要怕见尘埃。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 林侨言偏神地想。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藏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开口道,“可是他要订婚了。” 程闻锦抬了抬眉,“可他是你的。” 林侨言不由发怔,眼眸随江水晃漾。程闻锦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承认自己不受控制地心动,几乎想要立刻就跑去找他。 她迎着夜晚的冷风,却没有冷静下来,她不禁想到他的眉眼,他身上的气息,他指尖的香烟,还有他的声音。 ——林侨言,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随意许诺,随意任人践踏。 ——我要听真话。 ——在订婚之前,我再问你一次。 ——你要不要我。 ——哭是没有用的,清白的傲气也是。 ——毕竟野蛮的气性,眼泪也是清高的。 ——你可以随时找我。 这夜的辰星闪烁其光,明亮永恒。 第48章 林小姐,你好。…… 昨晚群星璀璨, 月光皎洁。今天清晨便见金色的阳光铺满大地,尚未融化的纯白的雪折射着耀目的银光。 林侨言在问早声中步入同舟大楼,她路上抓了一捧雪, 手上还残留着凉意。 天气好的时候心情也会跟着愉快,她很明显能感受到今天公司气氛很活泼。因而公司部下见她也是唇角带着若有的弧度。 她一路走到办公室, 却发现门是开着的。林侨言步子顿了顿, 抬眼便望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不菲的珠宝首饰和装扮都恰到好处,完美得体。这是位高傲与气质相得益彰的太太, 和上次的两位相比有着明显的优越。她的端庄仿佛是在骨子里的,姿态无需用任何言行衬托。 很美, 眉眼却让林侨言恍了一瞬神。 她此刻已经站起来。 高婕刚才去打印文件, 现在才回来, 都没有来得及和言总汇报。她看到林侨言连忙跑过来,压低声音道,“言总, 这位是沈太太。” 林侨言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 沈太太看着她, 笑意也是优雅的, “林小姐, 你好。” 她似乎连声音都能保养的很好, 或许是因为身份缘故, 林侨言不自觉地在意起更多的细节。 不得不说, 见过沈太太,就不难感慨沈榷的魅力。沈董事长她曾经跟着师父见过一次,大概一两年前的事了。 容貌自然毋庸置疑,眉宇有着岁月沉淀的质感,儒雅威严的气质。那些暂时是沈榷没有的。她现在回想,或许沈榷到了那个年纪, 会很像沈董事长。 沈太太邀请她一起到楼下的湖边走一走,那是上次她和乔文盈不欢而散的地方。 两个人沿着栈道,最后停在一处柳树旁。倚靠扶手围栏可以看见完整的湖景,身后是大片的草地,有许多大人和小孩。 “闻名不如见面,林小姐果真名不虚传。”柳妤抬手整理被风拂乱的鬓发,林侨言淡笑着看向她,“沈太太说的是哪方面?” “美女总裁,雷厉风行,很多。” “雷厉风行哪里能看出来?” 太阳很耀眼,柳妤微眯着眼睛,“你造唐总的反,这件事情我可听说了。” 林侨言笑了笑,不可置否。 “我今天来找你,是考虑了很久,我原本并没有打算见你。”柳妤说话很直接,没有弯绕,却并不高高在上。 “我将你了解的很清楚,实话实说,我很欣赏你。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沈榷喜欢的是像宋小姐那样,比较单纯天真的女孩子。” “我容许他随性,因为我知道他不动心。但没想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道,“他不喜欢谢时初,我只可惜你不姓唐。” 否则他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最好不过。 “他为了你可以离开尘寰,这远在我意料之外。我威胁过他,可以让你身败名裂,他拿自己威胁我,要陪你一起身败名裂。却没想到他和我来真的。我没那么善良,你到现在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不是我没做过,是都被沈榷拦下来了。” 柳妤说着低头笑了笑,几分无奈怅然,可林侨言觉得,她看到更多的却是欣慰,“他今时不同往日,可以反抗我了。” 林侨言偏头望着湖水,有些恍然。 陪她一起身败名裂? 真是不可理喻。她才不需要保护。 可是为什么她好像觉得自己的心塌陷了一寸。 她目光落到左手的戒指上,抚过镶嵌的玉边。林侨言收回思绪,勾了勾唇开口道,“他现在毕竟是人人都要尊敬的三公子。” “我当初若是放任他去做喜欢的事情,他就没有今天了。他小时候喜欢弹钢琴,但被我破坏了。因为姓沈,所以他承受了很多的流言蜚语。” “所有人都说他是私生子。”柳妤说着,眉间多了几分冷意,她冷笑了声,“我和他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原来的沈太太还不知道在哪里。” “他是沈家的血脉,就该有最好的,我凭什么要自怨自苦。所以我必须要给他最好的,我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更没有让他见不得光。” 沈榷的父亲同样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的婚姻,离婚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家族豪门,哪有不复杂的。 柳妤会和她说这些,确实让人挺意外。 林侨言有些感慨地看着她,“所以你想让沈榷永远站在高处,没有人可以伤害他。沈太太,我很理解你想要将他捧高的爱护之心。因为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从前什么也不是,所以别人想怎么踩我都可以。但现在,我眼前只有一杯杯恭敬的酒。” 柳妤望她的眼底深澈,她笑了笑,“所以我说,我很欣赏你。” 林侨言眼尾弯着笑意,“其实我觉得,沈榷一定有自己的考虑。他离开尘寰,并非完全为了我。他这么聪明骄傲的一个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他不会放弃自己该有的一切。他只不过选择了一条可以周全我,但比较辛苦的路而已。” 只是改了下策而已,要达到的目的并没有变。 柳妤的眼底某些时候可见沈榷的影子,同样是看不透的静深。 她看着她,目光或许几分探究,林侨言不知道自己感知的对不对。 围栏上的雪有的地方还没有完全融化,洁白的一层覆盖。在风拂柳枝的声音里,她听到沈太太问,“那你觉得,我干涉沈榷的感情,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专横无理,自私狭隘。” 林侨言望向她,像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 半晌,林侨言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母爱是什么样子的,别人我不知道,但您对沈榷的爱大概是复杂的。 “干涉他并不是自私狭隘,沈家不是一般的门户,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林侨言看着栈道旁未化的积雪,声音也纯净坚定,“沈榷的修养、人格、心性、品质,都是我爱他的理由。而这些来自他的家庭,来自您的教养。” “沈太太来找我,同样是因为爱他。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干涉是专横无理,自私狭隘的。” 柳妤慢条斯理地抚着手腕上的玉镯,闻言微微扬了扬眉。 她偏头望着远处云雾渐渐散开,显露的山峰峦线。恍觉心境似这湖水,折射阳光,漫开清澈。 “来见你之前我想过很多种场景,唯独没有现在这样的。”柳妤唇畔似携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带着不太愿意承认的傲慢,“我竟然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林侨言发了一下愣,听清这句话,忍不住偏头笑了笑。 “不过我并没有妥协,沈榷从小就和我作对,我也一直和他对抗。”柳妤理了理头发,仪态始终端正,“上次从江太太那里听说你和沈榷结束了。” 林侨言顿了顿,没说什么。不过她倒是没猜错,那两位太太就是被当枪使的。 “我没有承认你,我来找你,只是怕沈榷到最后什么也没有。”柳妤离开前看她一眼,那眼尾的清傲和沈榷如出一辙,“不过我看你,分明很喜欢他。” 林侨言一时哑然,她无话反驳,看着沈太太远去的背影,背靠着围栏不由失笑。 这脾性,还真是母子。 她昨天想了一整晚的问题,现在似乎不需要答案了。 林侨言深吸了一口气,冰凉透彻的空气进入肺腑。天气真好。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湖景。 随后翻出通讯录,找到了沈榷的号码。他还是一串数字。 林侨言犹豫了一下,在扑通的心跳声中小心地拨出去。每一声提示音都牵着她的心跳更用力,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但是,响了三下之后,被挂断了。 她忽然如释重负,得以呼吸。 林侨言沉了气,把手机揣回去,步伐坚定地离开湖岸。 她回去开了车,一路直奔尘寰大楼。 他要走,也得有交接的阶段。 还有时间。 林侨言直接将车停在楼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尘寰。乘直达电梯,到总裁所在楼层。 杨帆从打印室翻着文件出来,身边带过一阵清淡的香,从他左侧经过。他停了一步,抬头看了看,回头才看见一个陌生女人。 不对,好像不陌生。 这是言总?! 林侨言被一位温柔的秘书姐姐拦下来,人家不让她进,可她一边好脾气地说我要见沈总,一边不停地直接往里走。 杨帆回过神来,连忙跑去拦她。 沈榷在办公室整理资料,他站在落地窗旁垂眸翻着文件,身边另一位秘书小姐正在用法语汇报工作。 她是新来的,第三天,沈总就让她全程用法语汇报。她紧张地心都快跳出来了,偏偏总裁长得又太好看。不过好在能进尘寰的都不是一般人,她心理素质够过关,至少表面看不出来,依旧镇定,条理清晰地作报告。 门外的吵闹声打断了她的汇报,沈榷没抬眸,只让她出去看看。 不过没等小秘书出去,下一刻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几个人一起出现在门口,还有许多人围观。 杨帆后退着进来,顽强地以身躯挡着闯进来的人。 “不是,我说——你们同舟现在这么嚣张了吗!” 他震惊又愤怒。 生意场你死我活,现在还直接闯公司了? 林侨言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试图降低他的音量,“冷静,冷静。我就是单纯来增进同舟和尘寰的友好关系的。” 杨帆皱眉,同舟和尘寰什么时候好过。 “言总,见面也得预约,你” “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林侨言推开他,笑着朝沈榷挥挥手打招呼,“三哥。” 言总笑的也太甜了 杨帆愣了一瞬,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流连。 沈榷只在看到她的一刻有些恍神,情绪如何,他素来都是不动声色的。他微眯着眼睛,望着朝他笑靥如花的女人。目光深邃,神色也平静。 沈榷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赶出去。” 林侨言皱了皱鼻子。 他果真傲气上了。 杨帆闻言试图将她推出去,林侨言看他一眼,吓唬道,“你碰我试试。” “” 她径直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看着他小声道, “我有话跟你说,就五分钟,不耽误你的时间。” 沈榷扫一眼她的手,没说话。 杨帆有些惊讶,他好像察觉了什么。 “咳,行了,别看了。”杨帆反应过来,把刚才一起跟过来阻拦言总的人都赶走,“快走,事情都做完了吗,这么没眼力见儿。” 汇报工作的小秘书在角落默默瞅着,闻声也连忙撒腿跑了。 言总来的真是时候! 杨帆清人沈总也没说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地离开,默默在心里悄然震惊。 办公室门也被贴心地带上。 林侨言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她许久没见他,这会儿见到了莫名地雀跃开心,唇角一直带着笑。 沈榷抬眸望进她直白的眼神,出声提醒, “还有四分钟。” “” 林侨言不由地呛了一下。她斟酌片刻,目光游离,试探地问,“沈榷,我,我来找你,你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沈榷翻过一页文件,“不知道。” 林侨言蹙了蹙眉,低头踢着边上绿植的瓶角。她纠结地暗自叹气,瞄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 林侨言悄悄地拽上他左手的衣袖,“你、你能不能把这个还给我?” 沈榷抬手躲开,终于认真看着她,林侨言有些紧张地觑他一眼,听他道,“这是我的东西。” 林侨言手上一空,收回去背着手仰头看着他,“好。” “那你” 她顿了顿,没什么底气道,“你能不能不订婚。” 沈榷眸底清薄着湖光雪色,越深越沉沦。 他随手将文件扔到桌上,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他半天不说话,林侨言很快就磨去耐性。 “你干嘛不说话。”她破罐子破摔,比起刚才,说话更多出些孤注一掷的勇气。她直接地又问了一遍,“你能不能不订婚?” 沈榷慵倦地坐在那里叠着长腿,在她问的第二遍,才看向她,漫不经心地抬眉道,“你不是不要我了?” 林侨言听到他回答,过去坐到他身边,望着他说,“要的,我要,你别订婚。” 她又拽住他的袖子,恳切地轻声,“你别订婚行吗。” “晚了。” 他毫不犹豫的语气和姿态,同她当初推开她的时候一样。 “我” 她还想说什么,沈榷垂眸看着她的手提醒道,“五分钟到了。” 林侨言顿住,当真不再说话,敛眉抿了抿唇。沈榷恰抬眸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这神色倒看出几分委屈来。 她低着眉目,没看见他轻勾一瞬的唇角。 林侨言不说话的时候没想别的,就是在考虑抢亲犯不犯法。 她知道他没这么好哄骗。沈榷的骄傲和自尊捧给她四次,四次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推拒。 她才找他一次,没关系。程闻锦说的对,他是她的,只要她想,就可以把他哄骗回来。 林侨言想着,抬目娇媚地望他一眼。 “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想起来回头告诉他,“晚上我来接你。” 沈榷淡然地看着她离开,再轻轻把门关上。 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就该给她长点记性。 第49章 情人。 同舟高层大楼 开完会议, 高婕整理好记录,连同合同和报告一起捧着去言总办公室。 不过门被先打开一步,高婕后退了两步, 看见言总走出来。 她愣了一下问,“言总, 您去哪儿?见客户吗?可是今天好像没有其他安排了。” 高婕皱眉自责道, “言总,是不是我忘记什么了?我看看” “没有。”林侨言戴好围巾, 对她说,“我不见客户。” “那” “我今天好看吗?”她忽然问了一句。 高婕呆了一瞬, 连忙点头, “好看, 言总每天都好看。” 她扬唇笑,“好了,你也下班了。” “下班?”高婕示意自己怀里的报表和合同, “那这些您都不看了?” “本来就是明天的工作。”林侨言摸了一下她的脸, 直接离开, “拜拜。” 高婕怔怔地捂住自己的脸颊, 言总今天好奇怪。 太阳刚落山, 温度就骤然降下去了。林侨言开车到尘寰楼下, 冷地来回踱步。 沈榷大概过了十分钟再下来, 她远远看见他,抬腿跨上台阶跑过去。 他原本没这么早离开公司。 在楼上的时候看见她等在楼下才下来的。 知道冷也不会在车上等,又蠢又笨。 “沈榷——” 她整个人跑过来扑到他身上,搂着他。 他拦腰稳了一下,才发觉她看着穿的不算少,抱起来还是很单薄。 林侨言手放下来从他腰侧穿过去搂住, 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他,“好冷。” 沈榷低头瞧着她,到身后握住她的手腕, “松开。” 她轻浮地笑了笑,“你让我松我就松?” “言总,我提醒你。”沈榷掐着她的下巴,俯身靠近道,“我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你最好注意一点。” 退婚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也没想过她会有勇气先来找他。 他说话的气息都温温地扑在她呼吸间,带着他的淡香气。林侨言敛眸盯着他的唇,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仰着下巴凑上去。 沈榷及时退开,她没碰到他。 林侨言不满地抬眼看他,“我就喜欢有婚约的男人。”她不可理喻地收紧手臂,退而求其次,唇瓣贴着他的喉结,“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关系。” 她的唇冰凉凉的,柔软似绵绵的雪。 “站好。”沈榷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开一些,林侨言不乐意地拽着他的衣服,“抱一下怎么了。” 他没说话,静静地和她对视。她看不过他,所以不较劲,松开他顺势挽住他的手将人带走。 他不反抗,只问,“你带我去哪里。” “请你吃饭。” 林侨言打开车门,推他上车,语气纵容道, “不吃也可以,反正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钱。” 她坐上车,沈榷懒洋洋地扫她一眼,“你要养我?” “只要你愿意,我就养得起。” 虽然他可能有点贵。 她要带他去的地方其实不算太远,但她车开的很慢,平稳地直行,沈榷就枕着椅背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慢慢睡着之后,到了地方停下来他也还没有醒。 林侨言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凑近看他。 她看得到他疲惫的倦意,此刻阖目浅眠时眉间都是微微蹙着的。 她没有吵醒他,这么安静地望着,本来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下一刻沈榷就被电话给吵醒了。 他皱眉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她绕情的眸子,认真专注地澈着水一般看他。醒时天已昏昏暗暗,霎那间会有天地空虚之感,暮色已遗失,蓝色降落在世上的时分恍若永恒。 耳边都是寂静的,世界好像只剩下车里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半在梦魇,他眼底仍似海上远处未散云雾的山谷,幽寂深空。 林侨言怔怔地望着他,不自觉地越靠越近,目光从他眉眼巡下,落在他唇上。沈榷敛着眼帘注视她,直至她距离近到鼻尖碰到他的,呼吸缠绕彼此。 在她将要吻到他的时候,沈榷已经偏过脸去,接听电话。 “喂。” 她像被骤然拽回现实,深吸了一口气,偏头抚着额冷静了一下。 怎么感觉她才像刚睡醒的那一个。 林侨言坐回去,靠着车门眼巴巴瞅着他。 他说话时声音还带着未醒的轻哑。 “今晚不回去。” “吃饭。” “两个人。” “朋友。” 沈榷这通电话接的随意又敷衍,但听这样的三言两语和他的态度,林侨言猜测八九不离十是沈太太打来的。 他挂断电话后,偏头瞧过来,“看什么。” 像个登徒子一样一直盯着他看。 林侨言轻笑了声,“谁是你朋友。” 沈榷目光沉静地锁着她,意味深长道,“那我该说什么,情人?” 她挑了挑眉,“未尝不可。” 他含笑收回视线,“我从来不养这么不听话的情人。” 林侨言轻哼了声,推开车门,“你不如直接说我是客户。” 她甩上车门,动静不小,一点也不温柔。 沈榷垂眸笑了一下,跟着下车。 她何止不听话,还不识好歹,脾气坏。 外头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低,风吹个不停。林侨言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一双眼睛。 她原本想走在前面不等他,但是转念想想,她好像还在追他。 还是等他一起走。 这家料理店藏在巷子里,走进木门,往里还有一段石板路。 看起来不像吃饭的地方,更像住处。 走到一半的时候,遇到几个朋友。几个人林侨言只或多或少都在不同的场合见过,没有太多交集。四个人里面她只认得秦知遇,不过沈榷和他们很熟。 他们停下来搭话。 “三哥。” “好巧。” “好久没见你了。” 秦知遇见到他十分意外,“你也有闲情来这里吃饭?” 沈榷随口道,“不是我找来的。” 秦知遇看到旁边的林侨言,扬眉和她打招呼,“言总。” 她朝他笑笑,秦知遇身后抽着烟的一位朋友笑着问,“三哥,言总和你什么关系,单独带你来吃饭。” 林侨言看了眼沈榷,莞尔一笑,“他情人。” 她说完先一步往里走,路过起哄的口哨声和被烟呛到的咳嗽。 三哥不是一向喜欢笨蛋美女吗。 秦知遇讶异之余,想到许久前和许晚清打的赌。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不清不楚了吗。 这个时间人也不多,林侨言扫了一眼,只有一桌人在吃饭。 店里一共也没有几张桌子,气氛很好,很安静。她找了旁边装饰门帘后的位置,那里灯光好,边上傍着假山泉水。 这帘子手工编织,垂落的绳线上头穿着顾假花还有贝壳。挡不住什么,就是挺好看。 她点完菜单坐了一会儿沈榷才过来。 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把脱下来的外套放在一边。 他说,“这里环境很好。” 她笑笑,“我就知道你喜欢。” 林侨言捧着脸问他,“聊完了?” “嗯。”沈榷靠在那里,灯打在他身上像渡了层清辉。“我的名声也被你败完了。” 她倒了杯热茶给他推过去,“你这方面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 一塌糊涂。 “是么。” 他随意应了一声,嗓音也被灯辉柔轻。 茶水上氤氲热气,她收回手时被他攥住手腕。林侨言抬眼看他,沈榷顺着她的手腕往下,牵到她的手握在掌心。 “冷吗?” 她的手很凉,没有温度,指尖冰冷。沈榷相反,他的手很暖和。 林侨言听他问,点头道,“冷。” 她被他牵着,手臂顺势搭在桌子上,不收回来,而后右手也递过去,“这只手也挺冷的。” 沈榷目光安静地看她一眼,松开她的手。 “林侨言。” 他语气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浅到听不出。她盈盈瞧他,收回手,像小学生一样的坐姿叠着手臂坐好。 “好了好了,错了还不行吗。” 她低头小声嘀咕。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从浅薄的情/事关系转变,是一个循序的过程。他现在有婚约,在解决这件事情之前,也在给她时间和机会考虑和反悔。 他怕她是一时的热忱,短暂的钟情。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他坚定,没有他决断。她是被动掌控的那一方,进退都由她左右。 至少在此之前,她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像之前那样虚情或者真意地随性,失据地纵许。 林侨言轻轻叹气。他自己这么风流,倒是嫌弃起她轻薄来了。 她倒了杯茶捧着暖手,不情不愿看向他问, “这样也不行,那我要是想亲你想抱你怎么办。只对你说些过分调戏的话,也不行吗。” 沈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订婚。” “你是我的。”林侨言毫不犹豫地说完,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很喜欢你。” “那就慢慢来。”他说话声音像茶一样温缓, “重新开始。” “怎么重新开始?” “相处,了解,磨你的性情。” 林侨言抬了抬眉,“为什么是磨我的性情?” 沈榷笑了笑,倾身过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因为我做好了一切不背叛你的准备,你没有。” 她不服气地拍了下桌子,“谁说我没有。” 他微微眯着眼睛,注视她的眸色静深,“我随时愿意娶你,你呢?” 林侨言张了张嘴巴,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话说。她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结婚? 结婚 “我对婚姻不抱幻想,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但如果是你,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如果你不愿意,即随时可以从我身边跑掉,我也不会后悔。不过是一张证明而已,我的爱情不需要它证明什么。” 依旧是她最喜欢的声线,平淡地说着这些让她越听越心虚的话。没有渲染,没有过多的感情。 一字一句,像写在纸上那么郑重。轻描淡写地将她的心往下拽,每个音调都让她脉搏也随之跳动。 她忽然发现,沈榷远比她所以为的还要了解她。他似乎将她完全地剖析,从里到外,看的清清楚楚,比她自己还要透彻。 林侨言垂着眸子,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沈榷是一个不需要去揣测他真心的人。 他骄傲矜贵,不需要用任何虚伪的谎言去交换什么。勉强、挽留、偏执,都不屑一顾。他只需要看见该属于他的,平等而真切的东西。 她低头捧着杯子,茶上的热气轻轻地飘上来,散开,在灯光里留下尾迹。连同她的心脉一起缠绕。 第50章 晚安。 沈榷的话让她再次重新看待自己, 也重新看待他。同时也更坚定了她走向他的勇气。 他是她的,毋庸置疑。 接下来的事情,只要交给她就可以了。 她会慢慢让自己像他一样勇敢坚定, 会让他看到自己和他同样的坦荡真心。 也会尽量不搞砸这段暂时比较脆弱的关系。 她说,我也会做好准备。 一切不背叛他的准备。 沈榷给她的答案是, 我等着。 外头的冷风此刻不知道停了没有, 但林侨言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比以往都要暖和一点。 在等待的时候, 大概喝完了一杯茶的工夫,她点的菜单就全上齐了。 这里的老板是个中年的帅大叔, 店里也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打下手, 不过似乎能够忙得过来。林侨言来过好多次, 老板都已经认识她了。 她刚才没有点酒,上菜的女孩子却送上来一瓶红酒和一瓶玫瑰柠檬水。 这瓶酒可不便宜。 “言总,老板送的。” 她看了眼沈榷, 遮着脸对林侨言小声道, “庆祝你第一次带男朋友。” 她这音量不降也罢, 都听到了。 不过林侨言也配合地小声, “谢谢。” 后厨门帘处, 林侨言看到主厨大叔站在那别有深意地朝她抬了抬下巴, 她笑着冲他眨了下眼睛。 林侨言倒了红酒推过去, “你喝,我今天是你的司机,不能喝酒。” 沈榷慢慢晃了晃酒杯,看着她若有所思道, “原来我是第一个?” 林侨言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她打开柠檬水, 学着他的语气,“你以为我有多风流。” 他未置一词,淡笑着喝了口杯子里的酒,喝完之后认真评价道,“红酒很不错。” 林侨言笑了笑,“那当然,这瓶宝贝我向大叔讨了许多次,他都不肯拿给我喝。今天可是拿你的脸换来的。” 美色真值钱。 “不过我的玫瑰柠檬水也好喝。” 林侨言把好吃的往他身边推,一边念叨, “他们家的食材都特别新鲜,冷盘寿司,牛肉,手卷这个山药烧,还有鳗鱼,都很好吃。” “年糕也特别好吃,你尝尝。”她夹了一块烤年糕,顺手地递过去,到一半才顿住。 林侨言看着他,手往回收了收,不确定地问,“这样行吗。” 这样喂是不是也太轻浮了? 沈榷看了一眼她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拉过来,把年糕吃下去。 林侨言抿唇笑起来,眉眼都弯弯的。 “好吃吗?” “好吃。” 他说完,她下意识就想接下一句——‘那你也喂我吃一口’。可是总算还记得他的话,才克制住了。 林侨言忍住之后默默低头吃东西。 这么看起来,她好像确实挺轻浮的 那些话亲昵的动作还有言语,都是自然而然地,真真假假,有时候她自己都不太分的清楚。 可那是之前,现在 现在她是,对他是真心的。 但是要怎么把这样的真心区分开来,让他看到,她暂时还不知道。 她正自我反省着,眼前递过来一块切地小小的牛肉,他的手握着银色的刀叉,在灯光下显得更为白皙修长。 林侨言欣赏了两眼,张嘴咬他喂过来的肉,但在她咬到之前,他往回收了一下。她没吃到。 她顿住,抬眸看他,碎着光影的眸子带着几分控诉。 他就喜欢看她这副娇气委屈的模样,沈榷唇畔勾了笑意,重新喂过去,“吃吧。” 他好像单纯就是为了逗她这一下,林侨言把肉咬过来,顺带嗔他一眼。 一顿晚餐吃的很惬意。 出门时天色已经完全成了漆黑的夜,蓝色已然消逝。 结账的时候沈榷的卡被她拦回去,说好了是她请客。 离开的时候林侨言把剩下没喝完的半瓶红酒也一起顺走。 夜很凉,出门就迎了满怀湿冷的风。 在门外,沈榷朝她伸手,“过来。” 她以为是要牵她,于是去握着他的手。不过随后他就将她扯了一把带过去,搂着肩走。 林侨言看着他笑笑,顺势环住他的腰。 时间还不算晚,其实还可以再到别的地方去,只和他一起。但他似乎更需要休息,所以她决定直接送他回家。 上次送他回家的时候,氛围不好。 所以今天她还他一次。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词不达意。而某些时候,歌声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night, And forget in the morning, Play me a song that you like, You can bet I'll know every line. I told you before, I've told you a thousand times, and I'll say it again, That I told you before, I've told you a thousand times, and I'll say it again, I love you. 今天晚上的歌词,每一句都是情话。 林侨言没有偏头看过他。 因为沈榷一如以往,在她开着车无法分神也无法躲避的时候,不移视线目色深远地注视着她。 直到她耳朵微微泛红。 When I hold you close to me, I could always see a house by the ocean, last night I could hear the waves, As I heard you say, “all that I want is to be yours”, Falling in love. 在第三首歌的时候,他终于笑道,“林侨言。” “嗯。” 她镇定地应了声。 沈榷低沉的嗓音传过来,尾音也带着轻翘的懒散,“如果想和我告白,看着我,自己说。” 林侨言没吭声,耳朵更红了一些。她恼羞成怒,“谁要和你告白!” 他轻笑了声,抬手碰了碰她的耳朵。 她戴的依旧是耳夹,坠着银色的弯月,垂落的花瓣,末端是蓝色的猫眼石。样式复古,大方精致。不戴围巾的时候,衬的她脖子更修长白净。 她在工作之外,安安静静的时候看过去就是一位娇气的千金小姐。 沈榷研究了一下,将她右边的耳夹摘下来。 林侨言转头看看他,这会儿觉得脸似乎也有点热。他的手触碰过的地方温度迟迟不散去,渐渐成为她的温度。 他靠过来,说话时的气息温热地在她耳畔。她不知道他的唇有没有碰到她,总之他的声音连同呼吸带来的酥痒一路软到她后腰去。 “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 月明星稀夜。 车开到了沈榷住处,稳稳地停下来。 林侨言跟着他一起下车,再跟着他走到门外。 他打开门,转身挡住她。 “我到了。” 林侨言看看他,“那你不请我坐一坐吗?” 沈榷抬了抬眉,“我不如请你睡一睡。” 她弯着唇从旁边试图挤进门,“也行。” 沈榷看着她不说话。林侨言眼巴巴望他, “你真不让我进?” “真把我当司机啊?” “外面很冷。” 她把脸埋进围巾里,眼神单纯,“这么晚,你真的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吗?” “进来。”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进门,林侨言得逞地笑起来,跟在后头跑进去。 她进了屋就对他动手动脚,搂着他脖子亲上来。沈榷扶着她的腰,笑着制止她,“停。” 小气。 她听话地停下来,拽着他的衣服小声问, “那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觉吗?不干别的。” “不可以。”沈榷摸了摸她冰凉的脸,“但你可以睡我的房间。” “为什么?” 林侨言圈住他的腰身,皱着眉问。 她吃饭的时候还说的好好的,现在又没了耐心。沈榷不意外地扶着她的肩保持距离,低头看着她,“因为我对你的吸引力是有期限的。” ——我愿意用最美好,最高尚的情感去诠释对你最原始,最坦荡的欲望。 他笑了笑,靠近亲了一下她的眼睛,“我希望我能够尽量延长,你看我时像现在这样明媚的眼神。” 浪漫,痴迷,冗长的情。好似能够永恒。 她不是很明白,只能落寞地问,“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 “这要问你。” 林侨言沉默片刻,有骨气地转身走开,“不碰就不碰。” 她解开围巾脱掉外套,轻车熟路地去他房间翻出衣物,在他的目光下去浴室洗澡。 沈榷垂眸勾了下唇,从口袋找到打火机。 他走去阳台,点燃香烟。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 是打给秦知遇的。 “喂,三哥。” “怎么样?” 秦知遇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敢保证你这次能赢。不过港城那边有江家帮你,没什么问题。沈家不会拿股权和声誉去赌的,他们没你这么狠。” 沈榷看着夜里的星火,不在意道,“一半胜算就足够。” “可是,你还得知道你和谢家这门婚约不好退。本来订婚消息不放出来倒是容易解决,可” 可沈太太做事和他有的比,都够决断,不留余地。 白色的烟雾缭绕,沈榷淡声开口,“我知道。” 他是知道。 秦知遇在那边停默几秒,“三哥,那你和言总是” “嗯。” “还真是为了她?” 沈榷低笑了声,“也为我自己。” 人总得有什么值得为之付出代价的东西,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我知道了。”秦知遇叹了声气,“交给我的事情,你放心。” “多谢。” 他笑,“跟我客气什么。” 深夜越来越凉。 挂断电话,沈榷掐灭香烟从阳台回去。 他去另一间浴室洗了澡。比林侨言晚几分钟才好。 出来的时候,她正弯腰在看她上回搬到他家里来的花枝。 养在玻璃花瓶里,长得还挺好。看上去沈榷经常换水,到现在瓶子里的水都还是清澈的。 她抬头看到他,兴冲冲地跑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带他过来指给他看,“沈榷,它好像要开花了。 “我知道。” 他好生养着,自然要开花的。 沈榷说着垂眸瞧了眼她松垮的衣领,提醒她,“衣服好好穿。” 林侨言低头看看自己,“我怎么了?” 她刚才那么轻微的俯身领口就敞开许多,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看到。 还能怎么了。 “扣子扣好。” 扣子分明好好的。 林侨言抬头看着他,“在家里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补充道,“你也不是没见过。” 沈榷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抬起她的下巴靠近,“勾引我没用。” 她趁机踮脚亲他,可惜还是被他躲开了。 沈榷松开她,路过时弯腰亲了亲她的脸。 声音带着调戏人的轻薄—— “晚安,大小姐。” 第51章 灯火尽处。 长夜破晓。 南城的天昨晚又下了一场絮絮的小雪。白天的阳光微弱带风, 并不十分暖和。 现如今各个圈子里最热衷讨论的,就是沈谢两家的婚约,还有沈家三公子悔婚的话题。订婚之期将至, 这场传开的婚约一夜之间成了热闹的空谈笑柄。 沈董事长沈启明三番两次通知沈榷回家,他都充耳不闻。谈话的机会也谢绝。 书房的花瓶大抵都遭殃了。从楼上传来清脆作响的动静在楼下都清晰可闻。 “混账东西——!他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柳妤楼梯走到一半, 被这声响顿住步子。她闭了闭眼睛, 暗自沉了口气。继续上楼。 沈雲廷坐在楼下沏茶,没什么情绪。 这个家里除了老爷子之外, 还有就是沈榷的三姑姑较疼爱他。 沈榷悔婚的原因她虽然不清楚,这回也确实是混账。可还是不希望他和家里闹得太厉害, 他哪怕能回来随便解释两句也好。 三姑姑胆战心惊地小声问, “爸, 沈榷现在在哪里?” 沈雲廷:“谁知道那兔崽子在哪里。” “您也不知道?那总不能真让他离开尘寰,哥现在气头上,要是” “没事。”老爷子说, “你上楼去, 在你大哥面前骂他。” “骂骂沈榷?” “嗯。” “怎么骂?” “怎么狠怎么骂。” “我、我试试”三姑姑犹豫了一会儿, 斟酌着上楼。 沈雲廷喝了杯茶, 拎过一边的电话播出去。 沈家至今还保留着中古式座机。 他打电话给秦知遇。很快就被接通。 “喂。” “喂, 小秦。” “沈爷爷, 有事找我?” 沈雲廷笑了笑,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能不能联系上沈榷?” “沈榷,可以啊。怎么了?” “他这混不吝,你帮我通知他让他赶紧滚回来。” “他到现在也没回去?”秦知遇了然,叹道,“我上次还和他说过了, 他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改。爷爷,我现在也劝不动他了。” 沈雲廷背靠着沙发想了想,“那你告诉他,告诉他我快不行了。” 秦知遇:“” “爷爷,您要是生病了私人医生会第一时间通知他。恐怕骗不过去。” 老爷子眯了眯眼睛,“他什么时候把我的医生也收买了?” 秦知遇笑道,“沈榷还是很关心您的。” 沈雲廷叹了口气,笑了两声,“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秦。” “不客气沈爷爷。” 挂断之后,沈雲廷瞧着座机考虑了几分钟,再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 沈家不安生,沈榷却是比以往有了更多的时间应朋友的邀约。 他在这些场合里,往往像是分出了另一个自己。言欢肆意,玩世不恭,完全的公子哥。他的笑意只在眼尾,酒杯里。 林侨言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她今天没有时间找他,特意打电话和他说了一声。没想到他的夜生活也挺丰富。 这家私人酒馆装修很特别,废旧风格,粗墙砖瓦。灯光暖色调,表演的乐队不算太吵。 林侨言来这里,是因为邀请的人面子不好不给。今晚的饭局叶缙也在场,结束之后恰好一起过来。 “各位,我今天可是带来了一位贵客。平日里可轻易见不着。” 林侨言最怕的就是中途加入某个场合。她已经尽量躲在叶缙身后,但还是不免要应付两句。 刚拿了两瓶酒过来的这位,她在以前的聚会上也见过。不认识,但见过好几次。在场的大部分人对她来说都是如此。 还有两位,就是上次和沈榷单独吃饭的时候见到的。那时秦知遇也在,今天他倒是没有在这里。 “言总——”有人认出她。 “果真是贵客。” “看来我今天没白来。” “一直听说同舟有位美女总裁,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林侨言笑着随意打招呼,找角落的单人沙发坐下。 除了许多恭维的话,她自然也感受到了各种各样投来的目光。这里坐着的许多女人,身份大概都各有不同。 唯独没有像她这样的。 她不需要靠任何人,就能获得这些男人的尊重,甚至没有人调侃什么。她不需要多余的介绍,也不需要迎合别人。 以至于某些嫉妒在她身上都无法生效,她这样的从容和平淡更容易将那些恻隐之心转换成对自己的悲怜。 有人敬酒,她意思地喝了两口。现在不比当初,她已经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坐了一会儿,林侨言看他们玩。叶缙坐在她右边的沙发,这里有人抽烟,他偏头轻声问她, “闷不闷?要不要出去?” 这间酒馆空间大,烟味没有弥漫,也不算浓。林侨言摇头道,“没关系。” 叶缙看她神色如常,没有皱眉。放下心,旁边的人和他说话,他礼貌地看过去。 林侨言和邻近的几位聊了一会儿,再看的时候,就见坐在对面的一个女生婉拒喝酒。她眉头蹙着,面色微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像是玩游戏输了? 尽管如此,身边的人还是在一直劝她喝。酒杯递到她唇边,就差灌了。 林侨言转了转戒指,开口道,“既然人家喝不下,就不要喝了。玩而已,扫兴了不是?” 她说话时是笑着的,语气也轻。 几人闻言放下酒杯,也笑道,“是,言总说的是。” “喝不下就不喝。” “来我替她喝。” 林侨言看到对面的女生看她的眼神,藏着感激。她朝她笑了笑,垂眸倒了杯水。 被她打断了一瞬的气氛并没有因此冷却,林侨言去看沈榷,他此刻微微俯身,认真听身边的人讲话。 他边上的那位 林侨言还记得她,柳依依。 有什么话,还需要靠的这么近说。 她收回目光,眼不见为净。 等她回神,才发现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了沈榷身上。 大家打趣他和柳依依说悄悄话,三言两语,他也不说什么,只淡淡地笑。 有人提及他和谢小姐的婚事,他也没有生气。不过随意道,“我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林侨言摘下戒指拿在手上玩,听到他的话顿了一下,蹙了蹙眉。 她很笨吗? 叶缙喝着酒,蓦然开口似笑地问,“那三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沈榷整理着衣袖,目光看向他。 他随手解开银色的袖扣,勾着眼尾语气淡淡,半真半假道,“不听话,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 林侨言在一边低头玩戒指,好好坐着,听到他的话不动声色地轻抬了抬眉。 嗯,对她的评价很客观。 朋友一笑置之,自当他随口玩笑。柳依依却道,“看起来三哥这是有喜欢的人了?还很会疼人呢。” 叶缙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看着沈榷,两个人四目相对,无声地对峙。 随后他扬唇笑了笑,带着挑衅的意味。 “我也喜欢。” 在座的哪个不是玲珑心,即便再不清楚什么,也察觉到了隐约不对的气氛。好在总能被随之而来的欢场压下去。 不过今晚的聚会,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虽是不速之客,但没有人不认识她。 谢时初来的时候,林侨言觉得酒馆里的声音的都降下去了一半。 这之后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让了位置,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谢小姐。” “你好。”她婉拒邀请,没有坐。只道,“我找沈榷。” 她声音轻柔地,却让周围的杂声都静了许多。 她似乎看不到别人,眼里只看着那个逢场作戏的男人,“沈榷,我有话和你说。” 他目光沉暗着酒色,坐在那里没有起身。望着她轻扬了笑意,“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可以。” 谢时初抿着唇,覆着眼帘开口道,“我想单独和你说。” 她站在那里,不走也不过来。安静地倔强。 沈榷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走过去,站在她跟前。 “你想和我说什么?” 谢时初抬头看他,“你跟我出去说。” 沈榷像是故意要和她唱反调,偏不给她机会,“就在这里。” “你”她眼眶红了一圈,在许多目光下,在因为她而安静的环境里。声音轻颤着,“你当我是什么?” 在港城他和她说的话,他自己忘记了不成? 谢时初低头遮下眼神,不和他多话。直接伸手去拉他的手,要把他拽出去,“你跟我走,和我出去” 沈榷没动,下一刻拉着她的手腕将人往回带。谢时初撞到他身上,他一只手抚上她的脸,低头俯身。 他们所在的地方,旁边是一面装饰砖墙。这个角度任谁看过去,都是在接吻。 但林侨言可以看见,他没有碰到她。 他的唇吻在自己手上。 这个距离,谢时初呼吸都一瞬窒住。沈榷停了几秒,松开她,背在光影里的眸色并不分明。他语气轻挑,简直放荡。 “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还是,还想和我订婚?” “你” 她愣了愣,眼泪无知觉地落下来,下意识就扬手要反抗。可他一动未动,不躲,连眼神都没有变。只看着她。 她眼睫颤着泪,轻泣地挣脱他,“混蛋。” 谢时初在半空的手到底没有落下去,她用力推开他,转身跑走。 她连骂人都是温柔的。 沈榷看着她的背影,平静地敛眸。 每个人都眼观鼻口观心。 没有吵闹嘈杂,二氧化碳从汽水里溢出的爆裂声恍惚都变得清晰起来。 在没有人说话的凝滞时间里,只有他的朋友开口。 “三哥,过分了。” 沈榷没说什么,转身回来拎过外套,“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扔下一句话迈着步子离开。 短暂的插曲随之结束。 场面依旧安静。 这之后断断续续地,气氛才重新热络起来。但再也不比这之前。 林侨言和叶缙打了声招呼,也找借口先一步离开这里。 她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穿过马路朝后街去。 灯辉尽处,星火明灭。 街尾旧墙,他靠在这里,看着燃烧的烟卷。 林侨言慢慢走过去,低头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鞋子。 低声喊他,“哎,混蛋。” 沈榷笑了声,掐灭只燃了三分之一香烟,伸手将她拽过来,“我知道你能找来。” “你在这里等我?”林侨言靠在他身上,抬头看着他。 “嗯。” 风吹过来,她往他怀里躲了躲。 林侨言在他衣领处闷了一会儿,仰头认真问, “沈榷,你欺负人干嘛。” 他闻言抬手捧着她的脸,指腹压在她唇上,低头亲下来,隔着若无的距离,酒香蔓延,“这样算欺负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启唇咬了一下他的手。 她问认真的。 沈榷笑着搂紧她的腰,贴近自己。 “我不欺负她,等沈家欺负她?” 林侨言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意思。 婚约若废,两家无论如何,总会有一方受损。倘成不了亲家,最坏的结果就是各自为政,保清白名誉。 私下和平解了婚约便罢,但闹到明面上,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之前还是低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和后果,还有处理起来的麻烦程度。 现在,因为沈榷的错误,沈家成了不占理的那一方。 “谢小姐是不是喜欢你?” “大概是。” 祸水。 林侨言叹了叹,低头玩他衣服的扣子,“那这样你成什么了?” 他不以为意,手指勾卷着她的头发,“不是你说的吗,反正我在这方面的名声本来也不怎么样。” “我” 她闷了闷,不知道说什么。 林侨言皱着眉,“怎么忽然觉得我欠你许多。” 她问他,“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沈榷低眸看着她,“你只要坚定地相信我,就已经不欠我了。否则,我也许真的会一无所有。” 他说这些话总是没什么所谓的语气,浮光掠影一般地轻,在她心底星火燎原。 林侨言不喜欢这样柔软的情绪,可是他一步步地,好像要把她盔甲给彻底拆解了。 “你也相信我好了。”她随意地说了一句。把脸埋进他衣领,掩饰自己想要隐藏的软弱,“沈榷,我” 她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恰如其分地打断了她,“感动了?” 林侨言笑了两声,“才没有。”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嗯?”沈榷低头咬她藏在围巾下的脖子,手从她衣服下往里找。 她外套下是一件宽松的毛衣,里面是高领口的内搭。 他的手不算太凉,可在外面这么久,和她身上的温度比起来还是有些温差。 他直接抚到最敏感的地方,林侨言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去推他。 “你干嘛。” 在这样无人的街角,冬夜作美,冷风萧瑟。他们在这里拥抱,感受彼此。 沈榷的反应不比她平静,他笑着埋首在她颈侧,声音像被风吹的低哑,“没穿?” 林侨言扯着他的外套挡脸,咬唇解释,“女孩子冬天大多都不穿” 她抬头咬了一下他的喉结,“你不清楚吗?” 他说话时碰到她的唇,眼底深地不见光影, “你以为我有多风流?” 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踮脚亲到他,这次他没有躲。林侨言只亲了他一下。 她去推他的手,“你不让我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榷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手上用了些力气,“你以为我忍得不辛苦?” 她深呼吸,“你” 他喜欢看她忍着本能和他对抗的样子。 “你今天没空来找我,是和叶缙一起?” 林侨言稳着声音,瞪他一眼,“当然不是。” 她眼眸含水,生动伶俐。看的他心软。 “我还没问你呢,你和柳依依很熟了吗?” 沈榷一边欺负她,模棱两可地嗯了声,“她身材不错。” 他贯会挑话说。 林侨言被他气笑,拽着他的衣领令他靠近, “你信不信我封杀她?” “没有你好。”沈榷低头吻到她,亡羊补牢地解释。 他的吻连同冷风一起相依在唇齿,湿热柔软的唇摩挲辗转,深入沉重的吻,他们之间没有罅隙。灼热醉欲的呼吸交缠不休,到心肺发疼,随着夜一同沉沦。 这里是灯火尽处,是最永恒的尽处。 第52章 暮色四合。 初雪过后, 算算日子,没几天就要春节了。 落日残留的余晖往西山倒下,林侨言在办公室待着忘了时间。 直到门被敲响。 “进。” “言总, 给。”高婕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递过来。 她扫了一眼,一边签名字, “律师看过了吗。” “看过了。” “好。” 高婕合上文件收回来, 顺便问道,“言总, 今天晚餐想吃什么?我提前订。” “都行。”林侨言说完手机响了一声,她随手拿过来看了一眼, 才像是想起什么, 有些如梦初醒之感。 消息是沈榷发过来的。 ——下来。 简短的两个字, 一贯的风格。 林侨言加班的时候对晚餐大多时候都没有具体要求,好在也不挑食,只要好吃就行。所以高婕想着就点以往她吃得惯的餐厅。 “好, 那我” 高婕说到一半, 她却道, “等等, 不用了。” 林侨言站起来敲了敲背, “不用订了, 今晚不加班。” “不加班?”高婕愣过之后, 惊讶之余第一次多问了一句,“言总,你最近好奇怪。是不是” 她试探道,“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林侨言挑了下眉梢,“很奇怪吗?” “一点点,不过言总这么漂亮又这么厉害, 肯定要有很多人追的。”高婕笑了笑,“我只是想,还好现在同舟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否则言总一定不会分出精力去谈恋爱的。”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女魔头?”林侨言撑着桌子看她,“小婕,我天天拉着你加班,你是不是讨厌死我了?” “当然不会!”高婕笑眯眯道,“言总是我的榜样。” 林侨言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就你嘴甜。” 远处夕阳完全沉去,暮色四合。 林侨言好心情地站在那儿转着自己的办公椅,交代了几件事情,高婕一一记下。 而后手机在办公桌上振动出声响,有电话打进来。她拿过来划开接听,“喂。” 沈榷的声音传过来,“怎么还不下来。” “你在等我?” “你以为有谁能让我等。” 林侨言笑了笑,没话找话,“你要带我去哪里?干什么?” 沈榷没耐心道,“去酒店,睡你。” 随随便便的放荡语气,她脸顿时热了热,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你” 流氓。 她听到他笑,“林侨言,给你三分钟时间。” 他通知她,“ 见不到你我就走了。” 她什么时候服过软,听到他的话颇不在意道,“走就走。” 谁还没骨气。 “好。” 沈榷转身开了一下车门,再推回去关上。 “你等一下——” 他又和她来这招。 林侨言没骨气地低头收拾办公桌,抱怨着, “这就来了呀。” 她小声控诉,“急什么,真是。” “你还有两分二十秒。” 沈榷说完挂断电话。 林侨言看了看手机,随手撒气地丢进包里。 只有他总是敢挂她的电话。 原来言总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高婕低头忍着笑,林侨言拎着包包推好椅子,走过去占便宜地摸了把她的脸。 “忍什么,想笑就笑。” 高婕轻声笑出来,和她道别, “那,言总慢走。” “你也早点回去。” “是。” 林侨言离开办公室,看了眼手表的时间。 她到楼下特意走的慢了一些,从容不迫。她就不信他真的走。 走出同舟高耸的大楼,浑身浸透冷气。大楼外离马路有高出许多层的台阶,两侧还有花丛和绿植,走下去才是街边。林侨言一步步走过去,台阶挡住视线的地平线慢慢往下降,对面的风景、建筑、花圃、街道,慢慢显现。 再然后,就可以看到沈榷在路边靠着车身等她。单调的黑色穿在他身上也可以变得风情,类比衣架的身材比例,和一张过分优越而显得薄情的脸。他所在的地方仿佛有单独渲染出的电影质感,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太过引人注目。 这男人,的确没什么安全感。也很难想象他钟情的样子。 可其实他此刻的眉眼都因看她的目光而沉着深情,为他增添了更深刻的吸引力。 但林侨言现在才不在意他深情还是薄情。 她在恰好可以看见彼此的地方停下来,没有再往前走。不远的距离,她身后的背景连着天地宽阔,将她衬的如此渺小。可她所在之处,才是他目光最深处。 林侨言站在那儿倨傲地看着他,抬手指了指手表。 这意思是—— 已经三分钟过去三十秒。 他还不是没有走。 沈榷望着她微眯着眼睛笑了笑。 大小姐脾气。 什么都要争一争。 只要她想,他可以永远让她赢,这没什么。 他是喜欢她这样傲气的样子,她的底气来自他的纵容和坚定。在他这里,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完全相信,她会赢。 林侨言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到他的心情,只是很开心。想笑。 好像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变得更美好,再寻常的存在也变得赋有意义。好比她其实那么不喜欢夏天,但现在她会想,夏天她可以穿裙子给他看。虽然她也不爱穿裙子。 她看着沈榷,原本想从台阶上跑下去跑向他,但万幸她还没有抬步。 因为此刻师父和第二分公司的严董恰好从左侧的那条路一起过来,喊住了她。 唐聿书也来了。 林侨言回头看到严董,调整了情绪,淡去笑意。还好没跑下去,差点她的形象就毁了。 “言总,好久不见。” 林侨言收敛神色,“原来是严董,的确好久不见。” 她淡声道,“以后可能要更久见不到了。” 严董闻言便语塞无声,他此前找唐总,希望他能够原谅二分部犯的错。可唐总说现在言总是同舟的一把手,同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言总素来说一不二,没那么好说话。 现在看来,果真是的。 唐钦随后开口道,“言言,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师父订了一桌酒席,也是严董的意思。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林侨言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情不愿道, “师父您要是和我谈二分部的事情,我看我还是先走了。” “别别别,言言。”唐钦拉着她的胳膊,好声相劝,“言言,你你给师父一个面子,好不好。我们谈一谈。” “言总,我” 严董原本想辩解两句,被唐钦递了一个眼神,重新缄默。 来之前唐总就交代过他,对言总说好话切莫过度。 林侨言道,“师父,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您和我一样清楚,第二分公司联合陈宗敬的三分部还有夏副总都干了什么。” “是,是,我知道。”唐总顺着她的话训斥, “二分部干的那些事我清楚,隐瞒三分部虚报业绩的实情,连同分公司与总部离心,甚至是裙带关系的现象。这些都是严董作为领导严重的过失和错误。” “是不是?”唐钦看过去一眼,严董接收到立刻开口道,“是是,分公司不作为,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后一定会” 唐钦抬了抬手及时打断他的话,看着林侨言道,“但是言言,比起三分部,二分部罪不至此。所以,师父想请你考虑考虑。” “师父。”林侨言认真道,“这件事如果不处理,您让总公司还有其他分公司怎么看?” 她说着看向严董,跟他算账道,“严董,我记得你还参与了魏监理的私下集资。” “我,这言总,这件事情我敢保证,我没有动过公司一分钱。” “这我知道。这件事最后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我没有打算追究。”林侨言冷着声音问,“但三分部和夏副总的联合书你签了吧。” “言总” “知道总部亏损多少吗?” 他看了眼唐总,没什么底气地回忆道,“一百零一万” “一百零一万一千三百八十六块两毛七。” 林侨言详细地告诉他。 “这些损失,以为窟窿补上就没事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唐钦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言言,我知道因为这件事你也受了很多委屈,师父都知道。但严董他” “师父。”林侨言始终都是油盐不进的态度,“我不委屈。只是同舟是您的心血,也是我还有集团许多人的心血。我不愿意让别人分裂它,搞垮它。” 她沉声道,“这件事情没什么可谈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没有别的选择。” 她说完就要走,唐钦连忙拦住她。 “别,言言,你听师父说。” 唐总温声细语地劝解,“严董支持你的一切裁决,同舟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师父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搞垮它。二分部的人该清的清,该撤职的撤职,绝无二话。” 他抬眼问,“您说呢,严董?” “是,绝无异议。” “裙带关系清不清?” “清,必须清。” “在位谋利的职要不要撤?” “撤、撤。” 严董一句多余的辩解也没有,神色凝重,痛定思痛,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好。” 唐钦拍板,重新对林侨言道,“言言,你听到了。师父真心地希望你能再给严董,给二分部一次机会。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师父都答应你。只求你能给师父这个面子。” 唐聿书看了半天白戏,被老爸和他姐的演技折服。他低头掩去偷笑,随后也皱眉愁容地开口求情,“是啊姐,看在我舅舅在同舟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严董没有开口说什么,他怕自己再说什么,又该搞砸了。 林侨言沉默几许,复开口道,“师父,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我不要什么补偿,只要同舟好就行。但我会保留我追究的权利。” 她说完叹道,“但二分部这个位置必须换一个人坐。港城的分公司还没有一个定下来的人选,严董资历能力都足够,不知道愿不愿意调过去?” “当然愿意。” 严董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不撤职不被处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林侨言看了看他,“港城的新公司要接手不容易,严董若是不愿意,千万别勉强。” “不,不勉强。多谢言总愿意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让新公司顺利发展。” 唐钦给了个眼神,唐聿书连忙道,“姐,谢谢你。舅舅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侨言沉默着不说话,顾自转身离开。 唐钦如释重负地拍了拍严董的肩膀,装模作样跟上去道,“言言,师父送送你。” 林侨言下了几层台阶,再回头看时唐聿书已经从他们刚才来方向送严董去上车了。 总算是又了结了两件事。 唐钦收回视线挑了挑眉,看向林侨言低声道,“演的越来越好了。” 她扬唇一笑,“嗯,跟师父学的。” 唐钦笑道,“这样,我今天有空,刚才说订了晚餐是真的。走,跟师父吃饭去。” 林侨言没想到师父今天也有空请她吃饭,她蓦然顿了顿,有些局促地磕巴道,“师父我,我今天”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样子不像是见客户。唐钦莫名其妙,认真看了看她问, “怎么,约人了?” 林侨言胡乱应了一声。 唐总停顿几秒,若有所思地问,“男人?” 他下意识抬眸扫了一眼,这才看见街边那个风流倜傥的男人。 唐钦眼神微动,了然于心。 沈家三公子。看来沈老和他说的是真的? 沈榷,最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可不少。不过说起来,过去他的花边传闻好像也没少过 考量时,唐总的视线被隔开。林侨言挽着他的手臂重新走上台阶,把他往另一个方向送, “师父,小书今天正好在,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多吧。我今天不打扰您,下次我请您吃饭。” 她说完就转身往楼梯下跑,唐钦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声,扬声打趣道,“你跑什么。” 林侨言装没听见,跑下去推着沈榷赶紧上车,小声催他,“快走快走。” 她这么着急,沈榷笑问,“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林侨言掐了一下他的腰,瞪他一眼,“快走就是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娇俏的表情,让人想亲。若非她还没准备好让他见唐总,怕把她逗生气。他一定不走,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台阶上,唐聿书送完严董回来,看到这一幕,又望见路边的沈榷,不意外道,“看来他们和好了?” 他像是知道不少事情,唐钦扬眉问他,“他们两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爸您不知道?”唐聿书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走,边吃边聊。我跟你好好说说我姐。” 第53章 华灯初上。 融雪天的温度都浸着湿冷之意, 四面八方贴着身子地包裹寒气。好像穿多少也不够暖和。 冬天的世界是冷色的浅调,底色清,时间在这季节里变得宁静安逸, 适合浪费。 上车之后林侨言才发现沈榷今天不是自己开车来的,有司机。看年纪是叔叔, 穿着得体, 样貌堂正,微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林小姐好。 一看就是沈家的人。 这对林侨言来说, 算是又提醒了她一次。 沈榷太低调,她时常会忘记他的身份, 时常忘记他不仅仅是权贵公子。沈家除了尘寰集团名声鼎鼎之外, 背后的势力其实没多少人清楚。总之往深是查不出来的, 她当初去了解关于沈榷的背景,都是些浅显的不能再浅的资料。 林侨言和他一起坐在后座。 车子开上主街一段路程,沈榷牵过她的冰凉的手搭在腿上, 开口道, “言总戏演得不错。” 她看向他轻哼了声。 林侨言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问他, “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榷说, “我告诉你, 你不能生气。” 这话什么意思? 她转头看他, 想了想道,“我要是会生气,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了?” “我不会骗你。” 他看着她如实告知,“江太太找过我,她想见你。” 林侨言怔了一下,随后皱眉问, “她找你做什么?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沈榷抬手将她的头发撩至耳后,声音带着温度,“她只是想见见你。” 他一定知道了。不过知道了也没关系,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林侨言垂眸道,“我和她没关系。” “你如果不想见,我就不带你去。” 她的手在他掌心渐渐回温,他完全听从她的意见,“江太太是即将回港城,走之前想见你一面。” 沈榷看着她安静的侧脸,低声问,“去不去?“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林侨言眼底泛了瞬热意。她偏头看窗外,手无意识地轻轻用力回握他。 “去。” 她不怕见她。 到见面的地方去,路上似乎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可能是她一直走神,没什么概念。 所到之处是一家私人的花园餐厅,从里到外都铺满了花。很漂亮。 穿到后园,户外有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所有陈设都在花丛之间。那里有一桌丰盛的晚餐。 乔文盈在将花束放进餐桌上的花瓶里。 江扬灵先一步看见林侨言到这里,她愣了愣,其实想开口叫她,但一时不知道该叫什么。 乔文盈见到她,总是不自觉地紧张。她笑着说,“言言,你来了。” 她想去牵她,林侨言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她应了一声,自己走过去坐下。江扬灵坐在对面,朝她笑了笑,“姐姐。” 林侨言闻声看了看她,语气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阐述,“我不是你姐姐。” 江扬灵启唇,欲言又止地望了望乔文盈。 她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乔文盈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说,“言言,我就是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她今天将所有气氛都控制地恰到好处,平淡且寻常。乔文盈给她倒了一杯水果饮品,微笑着道, “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江扬灵小声地说,“这都是妈妈自己做的。” 最近的一盘牛排土豆煎锅,她拿筷子夹了一块土豆过去,“姐姐” 她喊出口停顿了半刻,连忙接着说,“你、你尝尝。” 自己做的? 林侨言认真看了看桌上的晚餐,如果不说,她只以为是餐厅主厨做的。她身为江太太,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手艺。 她低头拿过手边的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乔文盈期待地望着她,试着问,“好吃吗?” 林侨言点头道,“嗯,很好吃。” 她实话实说。乔文盈开心地给她夹别的吃,林侨言没说什么,都认真尝了一遍。 原来她做菜是这个味道。 好像没有熟悉的感觉,大概是小时候的记忆实在太远。毕竟原本她连她的样子都快模糊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个。 林侨言随口道,“你们也吃。” “好。”乔文盈声音有些颤意,轻微到难以察觉。能这样和她一起吃饭,已经是她最满足的事情。 一边吃着,林侨言问,“听说你们快要回港城了。” 江扬灵点点头,“后天。” 她嗯了声,“一路平安。” 乔文盈总在给她夹菜,林侨言没有拒绝。 既然见面,就不白来。 她需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林侨言认真吃东西,闲聊似的和她说话。 “江太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这个称呼,乔文盈没法去纠正什么。她只能望着她,“你问。” “你当初和林建业为什么离婚。” 她能平静地问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这是她唯一想知道的事情。想了太多次,也已经失去了意义,所以没有情绪。 江扬灵看着江太太,就怕她又哭。 在姐姐来之前她就一直告诉自己今天绝对不能掉眼泪,不能让姐姐不高兴。 乔文盈握着筷子的手收紧,她垂眼静了静,开口道,“我” 过往的旧事,说起来总是对谁都是撕裂伤口。她斟酌措辞,深呼吸之后慢慢地和她说, “言言,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爸爸是相爱过的。可有些缘分或许真的是情劫,你爸爸有事业,我也一样。我们我们的婚姻,破裂在无法复合的猜疑和嫌隙里。最开始是谁的错,已经不清楚也重要了。因为结果就是这段婚姻的爱情死了。” “我”乔文盈偏头拭去眼角的泪,低头用力握着筷子,“那个时候,我们准备离婚。可我发现我怀孕了,三个月。” “我不想对这个孩子不负责,所以原本原本要去医院可那天有事耽搁了,去的时候医院已经关门。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走,我很茫然,也很痛苦。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后来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离开你”乔文盈说这句话,声音不再平稳,她眼泪落在衣服上,努力把话说完,“我离开你的时候,已经有了你江叔叔的孩子。那个时候,我和你爸爸早就已经断的干干净净,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她去牵她的手,林侨言没躲,她始终在安静地听着。 “我爱你言言,我真的很爱你” “港城伯莱街的拍卖会,那条项链是江叔叔买下来给你的。他那天听说你的名字,去查了之后知道是你可是我没有来得及赶过去见到你。” 乔文盈终于抬眸看着她,她脸上都是眼泪,林侨言没有。她就像置身事外的人,在听别人的故事。乔文盈她伸手抱她,她也没有躲。 只是这一刻她才有些实感,小时候被抛弃的实感,这个怀抱的实感。这样的实感让她眼眶泛红了一些。 “对不起言言对不起” 她好像除了道歉,似乎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讲述什么。这么多年的时光和一切是非对错也同样无法一一解析。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乱糟糟的。 晚风很温柔。 林侨言靠在她肩上,良久闭了闭眼睛,轻笑了笑。声音也轻地似一声叹息。 “谢谢你。” 谢谢你那天在公园长椅坐了那么久,用仅剩的勇气赐予我生命。 – 彼时,天已大暗。 华灯初上。 林侨言沿着长街一直走,不知道了走了多远,直到看见江岸。 她走下江边侧岸,在台阶上坐下。 沈榷从她离开餐厅就始终跟在她身后十几步开外的距离,一步步跟着她。 此刻他站在她身后的第五层台阶上。 没有靠近她自己独有划分的领地,没有侵犯她高高筑建的自我意识。 她将自己藏在臂弯里,右手紧紧握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像那次在医院他看到她时一样。她永不屈服自己的本能,在没有光的地方依旧克制自己的不愿直视的软弱。 今晚有很明亮的晚星,漫天成海。 全部在照亮她。 夜越来越深,他的耐心比夜长久。 林侨言在江岸待了很久,久到浑身都冰冷地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她坐在那里看江水,沈榷也在看。 在她终于抬头看繁星的时候,他也才终于朝她走过去。 在他的风衣盖在自己身上之前,林侨言其实没有什么冷的知觉。 沈榷坐在她身后的一层台阶,他腿长,这么随意地放着,是她恰好可以趴在他膝盖上的高度。 她回头看他,眼睛映着江水一样暗光。平静清澈,全然看不出哭过。 “你冷吗?” “不冷。” 沈榷摸了摸她的头发,“能抱你吗?” 林侨言笑了声,倒过去枕在他腿上。 她这样不用抬头就看见天上全部的星辰,沈榷搂着她的肩,她躺了一会儿,开口道,“沈榷。” “嗯。” 她说,“她和我道歉了。” 他低头看着她,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林侨言只是想和他说话,想让他听。 “其实我不恨她。” 乔文盈若是不离开,不自私一些。她也不能这样问心无愧的面对她。 她并不想成为拖累她,毁了她生活的累赘。 “小时候倒是恨过。”她望着天慢慢说, “我那时候想,她凭什么不要我。是她生了我,又不是我选择了她。” 林侨言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可是后来长大了我就想,即便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也偏要再选一次。” 她看他时眼底盛着夜空,碎着深沉的银河。 “我如此珍贵,凭什么不存在?” 她说,“我必须要成为我,我必须存在。” 存在人间,存在世上。 拥有日月升落,拥有鲜花山川,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人生。不为任何人,只为存在着。 她感谢自己低微渺小而鲜活地存在着。 第54章 深蓝色的远处。…… 春节的气氛越来越浓烈, 大街上已经可见喜庆。许多店门已经陆续关闭,暂停营业。门上的牌子或者纸板都在祝客人新春快乐。 这样的热闹生机勃勃,拥簇美好的烟火气。 三号大街最繁华的地段, 一家藏在院子里的服装店门,安静独特, 别具风味。 林侨言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 她穿过院子, 推开一扇木门走进去,鲜花树木和特别的装修让人觉得恍惚误入了童话世界。 屋子里服装就像放在展厅一样展览, 摆放陈设都很漂亮。除了衣服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帽子, 风格比较偏复古。隔开的另一个空间墙面都是绿色的, 一眼看过去很舒服, 置身其中就像走在春天里。 林侨言逛的入神,险些忘了自己今天是应邀赴约来了。 “言总,我这里怎么样?” 谢时初从门外走进来, 微微偏头看向她。 林侨言这才回头, 看到她笑了笑, “谢小姐, 我太喜欢你这里了, 以后会经常来的。” 她扫了一眼道, “你这里有许多我之前没能找来的孤品, 我贪心地都想要。” 谢时初笑着说,“言总果真好眼光。” 林侨言道,“不是正式场合,私下里谢小姐不用这么叫我。” 她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接过她的咖啡笑了笑,“谢谢。” 谢时初在对面坐下, “我们之前虽然见过几次,但都是点头之交,都没有好好说过话。所以今天冒昧邀请你,想和聊一聊。” 林侨言看着她弯唇道,“嗯,聊什么?” “自然是三哥,还能有什么。”她直言笑道,“我当了他那么久莫须名的未婚妻,现在大概是被你抢走了。” 林侨言觉得,谢时初的性格让她对她有了新的认知。在此之前她对她的印象仅仅是温婉大方,优雅绰约。 现在,又更多了一些好感。 她说完,林侨言否认道,“那你可冤枉我了,我才不是他未婚妻。” 谢时初扬了扬眉,“那是什么?” 她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情人。” 还以为有什么正经的答案。 谢时初闻言笑起来,“林小姐,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之前虽然和她不相识,可她一直都听过林侨言的名字。也去了解过她的经历,她很佩服她。 林侨言说,“那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谢时初意外地问,“是吗?喜欢我什么?” 林侨言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抬眸看着她道, “漂亮,身材好。” 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简单直白的理由。 谢时初弯了弯眼睛,“谢谢。” 看得出来,是实话。 毕竟女孩子对女孩子的欣赏,远比男人更深刻。 谢时初说,“本来我还有最后一点点伤心,现在见到你,最后那些不甘心也没有了。” 她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林侨言把杯子放到桌上,慵懒地靠在沙发的抱枕上若有所思道,“嗯,这是我听过最高的赞美。” 谢时初轻笑,“其实,在港城的时候。三哥和我的约定是等初雪的时候,给彼此答案。只可惜事与愿违,这件事情最后超出了原本的控制。那个时候他让我只考虑愿不愿意嫁给他,让我认真思考这段婚姻意味着什么。” “但我好像不是不清楚,是不愿意清楚。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林侨言认真听着,她似乎能想象到沈榷在对谢时初说些话时的样子。一定是温柔的。 “沈榷这个人其实——很复杂,也很纯粹。” 她斟酌道,“他悔婚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自己。他不能耽误你,也不能听从自己的人生被无谓安排。” “他的情爱也很简单。” 林侨言想了想,笑说,“他不是什么君子,性情放肆,及时行乐。如果你不是时霆集团的千金小姐,或者没有这场商业联姻。他会喜欢你的。” 谢时初也侧枕在沙发上,林侨言说完,她看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低头失笑。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三哥这样的人也会成为裙下之臣了。” 她看到的沈榷,是灵魂存在着的真切。 “你知道吗,我真的问过他。” 林侨言抬了抬眉,谢时初眼睛明亮地认真说,“我问他,如果没有沈谢两家的联姻,他会不会喜欢我。” “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他骗骗我也好。可他却说会,毫不犹豫,看着我的眼睛说会。” 许是她描述的太生动,林侨言听的乐不可支。 “你还笑,他多过分。”谢时初抱怨道,“你和他真不愧是一对。” “好好,我不笑了。”林侨言眉眼还流转笑意,她想到什么,看着谢时初问,“那你们两家现在怎么样?关于退婚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还好,没有闹的太狠。”谢时初叹气道,“就是最初我爸妈很生气。不过后来沈爷爷亲自登门致歉,好好的谈过之后,也就没什么了。做不成亲家,到底也是故友。关系不至于闹僵。” “那就好。” 林侨言也松一口气。 “那天他当众欺负我,我很委屈,也很生气,伤心了一整个晚上。”谢时初无奈道,“可是,可是我还是不讨厌他。爱可以是单行道,但拥抱和牵手是两个人的事。” 否则黄昏的暮色也要遗失心上人。 “沈榷他就是这样的,因为是他我才喜欢,我不知道该怎么讨厌他。” 林侨言说,“那是因为你通透,倘若是容易陷进感情里人,可没有你这么沉静,容易放下。” 谢时初笑了笑,“你说得对。” 她释怀道,“嗯,我的心结彻底解了。” 谢时初靠在沙发上望了会儿天花板,开口道, “不过我要是说祝你们幸福,会不会显得太虚伪了?” 林侨言也枕着手臂望天花板,考虑道,“你说说看。” 谢时初偏头看着她,“那,我祝你们幸福。” 林侨言转过目光,看了她一会儿,琢磨道, “好像是有一点儿。” 她说完自己笑起来。 “什么呀。”谢时初笑着拿抱枕丢她,“我明明是真心的!” 真诚同样是对自己的爱意。 遇见和分别都是意义,不必抗衡。 要永远清醒着注视自己,不要失去人生的乐趣。 – 冬天的夜来的很早。 今天的傍晚暮色沉着浅橘的粉色,在深蓝色的远处。 林侨言今天下来的很早,沈榷只等了两分钟。 他今天在楼下旁边的小公园等她,那里很安静,寻常时人也不多。 林侨言下楼找过去的时候,在种满花草的灌木丛转角被拦着腰拽了过去,安稳地落入一个怀抱里。 她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他。 “你” 她控诉他吓唬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榷掐着下巴吻住。 他毫无征兆,轻而易举地深入,转瞬夺走她全部呼吸。而毫无防备地承受就像被一下子拽下临渊,本能地攀附求生。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 沈榷的吻很用力,那样直接地以力量宣泄的欲望令人浑身颤栗。她似抗拒的极轻声的呜咽也被尽数吞没,没有能够阻止他。 他撩起她的衣服,沈榷微凉的手毫无阻碍地触摸到她。极具目的性地寻抚到身前。 她只能靠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支撑自己。 在她喘不上气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 “你下流!” 林侨言深喘着气,浑身发软也不忘骂他。 她眼眸含情盈亮,靠在他怀里平复。 沈榷低声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这里不是好地方。” 他说话时手仍在她衣服里。 林侨言气恨地咬了一口他的脖子,“那你还不停。” 他的吻在她颈间流连了一会儿,才好好地替她整理衣服。 林侨言掐了掐他的腰,“凭什么我不能对你动手动脚,你却过分很多次。还要装什么装?” 明明都是狐狸,还怎么纯情。 沈榷笑着亲了她一下,“我怕太清纯你到时候跑了。” 林侨言嗔他一眼。 “你今天怎么也有空来接我?不是回家了吗。” “我在家待不了多久。”沈榷碰了碰她还有些红润的脸,低头看着她, “冷不冷?” “还好。”林侨言把手伸进他口袋里,问他, “你今天回家是不是挨骂了?” “嗯。”他笑了笑,“我每次都回去都挨骂,没什么不一样。” 她躲在他衣领挡风,皱了皱眉道,“那以后不回去了。” 林侨言说完顿了一下,“不过好像也不行”家一定还是要回的。 她想着仰头看看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仗义道,“没关系,以后我陪你一起挨骂。” “这么够义气?”沈榷含笑道,“可是以你的脾气,没两句就该吵起来了。” “我脾气很差吗?”林侨言轻哼了声。 “柳妤女士的脾性和你差不了多少。” “柳妤女士?”林侨言重复了一遍,笑着说, “原来你一直这么称呼沈太太?” 沈榷抬了抬眉,不可置否。 她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可是沈太太之前说有一点喜欢我哎。” 沈榷微愣了愣,意外道,“她找过你?” 她不言而喻地弯了弯眉,信口胡说,“她给我好多钱,让我离开你。被我拒绝了,你看我对你好不好?” 沈榷扶着她的腰笑了声,“柳妤女士不会干这种愚蠢的事,何况言总你不缺钱。你若说你为了钱愿意离开我,可信度还高一些。” 林侨言拽着他的衣服靠近,“嗯?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吗?” “嗯。”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令她笑道,“我才没那么笨。” 林侨言亲了一下他的唇,抬眸望着他,“你可比固有资产值钱多了。” 沈榷低头咬着她,唇贴着她的,“你知道就好。” 他抬着她的下巴,“所以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林侨言装模作样想了想,半真半假道,“她把你说的特别可怜,我一心软就跑去找你了。” “你跑去尘寰找我那天?” “嗯。” 沈榷俯身亲着她笑,“那我回去谢谢她。” 林侨言后仰着躲了躲,“你今天要带我去哪里?” 他顺势吻她的颈,“去挑礼服。明天晚上陪我去看一场时装周。” 她想到什么,推着他问,“是在潮汐街吗?” 沈榷应声,林侨言挑眉道,“那你晚了,已经有人邀请我了。” 他敛着眼尾瞧她,“谁。” “你猜猜?” 沈榷不和她玩猜来猜去的游戏,他喜欢让她自己服软。 他在她腰间的手直接去掀她的衣服,林侨言连忙拦着他,如实说,“好好,是你的前未婚妻。” 谢时初? “你和她见面了?” “嗯。” “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林侨言撩了撩头发,“她说她喜欢我。” 沈榷不由轻笑,抱着她亲了亲脸,“你还真厉害,嗯?” 她笑笑,低头说,“我挺佩服她的。” 林侨言靠过去下巴搁在他肩上,望着远处的黄昏,“放下什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真的很好。” 坦诚率真,清醒而勇敢。 比起谢时初,她的勇敢则还差那么一点。 因此只有沈榷这样敢向她走一百零一步的坚定,才恰好弥补她不足的那一点勇气。 第55章 还可以。 林侨言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她很少参加一些非必要的场合, 也懒,也不爱逛街。至于试衣服,更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沈榷说带她挑礼服, 她以为只是去试一套定制好的。但他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开在空旷街段的一家服装店,白墙木门, 两面玻璃。极简的现代风格。店开在这前后冷清的地方, 大概也是私人的。 楼上—— 林侨言看着眼前十几套各式精致的礼服,一时陷入沉默。 这里每一件都是女孩子无法抗拒的存在。优雅高贵地静静展示在眼前, 仿若呈现给童话里的公主。看着便赏心悦目。 林侨言目光扫过一遍,欲言又止。她转身看向沈榷, 问道, “你是想让我把这些都试一遍?” “嗯。” 他坐在那儿慵懒地靠着沙发, “虽然每一件都很好看,但你只有一个。你穿上,我才能知道哪件最好看。” 林侨言荒唐地笑了声, “沈榷, 少爷。” 她拎了一件身边的礼服裙摆,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 这里每一件价值都不菲。” 林侨言仔细看了看, 猜测道, “好像还都是私制的孤品。” 她倒是很懂得欣赏。 “之前倒没发现言总眼光也很锐利。”沈榷看着她说, “这些礼服的价格不好估计,没有什么具体的参考标准。” 他怕自己解释的不清楚,停了一下问,“你知道北城的祝家吗?” 林侨言恍然道,“听过。” “背景不一般,但很低调。”很早就有所耳闻, 她好奇道,“我之前好像听谁说什么北有祝与周吗?” 零零散散地,只听过一些无关痛痒的传言。其他的,不得而知。提及总带些神秘色彩。 “嗯。”沈榷笑了笑,“祝家家底深厚,据说祖辈传的是御前的手艺。现在的生意和这行没关系,但传统的传承一直都没丢。做衣服大概没人能与之相比。” 他想着说,“其实比起现代服装,他们的旗袍做得更好。不过这得具体量身才最好。” 林侨言看了看他,“那这些,都是按我的身材尺寸来的?” 沈榷应声,“嗯。” 她抬眉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尺寸?” 他似含笑地望着她,“我想知道你的身材尺寸很难吗?” 林侨言哑然,骂他流氓。 沈榷坦然受之。 他朝她伸手,林侨言走过去坐到他腿上。 他搂着她道,“等过完年,我带你去一趟北城。” “干什么?” “给你做身旗袍,顺便拜访。” 林侨言有些意外,“沈家和北城祝与周也有来往吗?” 沈榷想了想,随意道,“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简单来说他们某些方面需要我们的经济支撑。算是平衡长久的依靠关系。” 他虽然说的笼统,但林侨言听的不明觉厉。她不自觉有些感慨地望着他。 沈榷勾着眼尾瞧她,“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林侨言搂着他的脖子,探究道,“你忽然变得好高贵,我发觉我还是不太了解你。” 这感觉,好似令他变得不真实。变得有些朦胧的远,他就像是在一个触手可及却让她无法感受的世界。 他手掌抚在她颈上,淡然笑道,“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 可以用作了解。 林侨言靠近他,亮着眼睛问,“沈榷,你家到底多有钱?” 他闻言只道,“养得起你。” 她笑了笑,有些挫败,“我本来也大小算个富婆,但是现在跟你比起来好像不够瞧了。” “够了。”沈榷微抬起下巴吻到她,“养得活我就够了。我现在不在尘寰,你不能抛弃我。” 林侨言笑着低头回应他,“你放心,就冲你这张脸,我也舍不得。” 他对离开尘寰这件事轻描淡写,就像只是给自己放了假一样。 但她毫不怀疑地相信他会回去的。 他亲了一会儿,捏捏她的腰,目光深静地看着她,示意她试礼服,“好,去换上给我看。” 林侨言回眸看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件,对他说,“沈榷,就那件吧,我喜欢那件。不用每套都试了,嗯?” 沈榷轻笑了声,“能不能不这么懒?” 她低头嘀咕,“可是试衣服真的很麻烦。” 林侨言拢着眉,“冬天穿的衣服又多,得一件件脱。试礼服就更麻烦了” “那我帮你。”沈榷抬手将她的外套往下脱,呼吸缠着她的,吻落下来,“嗯?我帮你换。” “好我自己换,我换。”他又来这一招,林侨言妥协。推着他站起来,默默看他一眼,脱掉外衣丢到他身上。转身随手拎了一件去旁边的更衣室。 沈榷低眉勾了勾唇,整理好她的外套放好。 试几件礼服还麻烦她了,不识好歹的坏脾气。 屋子里有暖气,所以露肩露背也不冷。 她这身换的是白色的缎面鱼尾裙,开到腰上的后背设计。修身,很勾身材曲线。 莹白的肌肤也如礼裙缎面细腻。她身材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少女,也知性。 她走过来,站到他身前转了一圈,偏头问他,“可以吗?” 沈榷指腹压在自己的腕骨慢慢抚过,认真打量她。 “转过去。” 林侨言听话转过身,纤净的背就展现在他眼前。他目光寸寸巡过,语气散漫道,“漂亮。” 她转回来,“那就这件吧?” 他温柔地笑笑,“再换。” 林侨言叹了叹气,低头看看。她拎了拎裙摆,随后抬眸好整以暇地问他,“我身材好吗?” 沈榷端过杯子喝了口水,望着她似笑非笑道,“还可以。” 还可以? 林侨言手伸到身后,他听到拉链打开的声音。她朝他走了两步,“你要不要仔细看看?” 他眉目深邃,“乐意至极。” 她扬了下眉,把拉链锁回去,背着手问他, “那宋知意呢?” 沈榷不假思索。 “完美。”他如实道。 虽然这一点林侨言也承认。 她笑了声,眯了眯眼睛点头道,“好。” 林侨言认真看他一眼,“你等着。” 沈榷看着她进更衣室,垂眸拿过旁边的书翻开看。 不给她点气性,她换衣服都没什么新鲜。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不得不说,对付林侨言就得来这一套。 这之后她换不同的礼裙给他看都心甘情愿,没有再敷衍地想要随便选一套。 每一件穿在她身上的样子他都认真地看,像刻画在脑海里。 最后一套是深v的小黑裙,后背过分危险地开到腰,身后只有一条长长的缎带绑着。大片洁白如玉的背,贴身的腰线。 林侨言从更衣室出来,站在他眼前转了一圈,“最后一件。” 她走到他身前,俯身撑着他身侧的沙发扶手,垂眸看着他淡笑着问,“三哥觉得哪一套最好看?” 本就是深低领,她这样倾身过来,半遮半春光,都在他眼底。 她故意的。 沈榷低笑了声,扣着她的手腕将人拽过来,林侨言跌坐到他腿上,顺势搂着他。 他的手毫无阻隔地在她腰上,掌心地温度传过来,逐升体温。 “这套最好看。”沈榷抬手勾着她细细的肩带,“不过明晚,穿那件酒红色的。” 那件长袖丝绒礼裙,除了抹胸只露锁骨之外,都严严实实的。这些礼服只有那套最保守。林侨言失笑道,“你既然早就选好了,为什么还要我换?” 沈榷抬目看她一眼,名正言顺道,“我想看。” 她轻哼了声,拎了拎裙摆娇嗔道,“可是我喜欢这件,我明晚就要穿这件。” 他带着灼热温度的手在她腰间意味不明地缓缓摩挲,收紧了些力道,同她距离更靠近。 沈榷说话的气息洒在她锁骨上,轻痒地扫过,“没可能。” 礼裙后背开的很低,他轻易地就可以抚着她柔软的腰线往下,无阻碍地深入裙摆。他的吻从颈上辗转而下,沈榷指尖勾下她的肩带,在她后腰的手慢慢用力将她压向自己。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帘半掩地遮着,天外已昏。屋子里的灯光柔和淡明。 她可以感受到他渐沉的呼吸。他的亲吻在锁骨之下变成启唇轻咬,林侨言深吸了口气,没推开他。 “沈榷”她在他要将自己两边的肩带都往下扯的时候,才挣扎起来。 沈榷牢牢困住她,双手扶住她的腰低着声音哄,“别动。” 林侨言顿了一下,重新去推他。 她才不听。 她胡乱抗拒,一点也不安分,沈榷干脆地仰头吻住她。 他吻她时敛着的眼尾总是令她甘愿沦陷,林侨言推在他肩上的手越来越没力气。他握在她腰上的手很用力,揉抚折磨,令她腿软。 沈榷的吻离开之后,将她抱着放到沙发上。 林侨言才得以呼吸,下一刻就被他翻了身压着。温热的触感在后背反复流连,她只觉得背脊过电的酥麻一路延至尾椎。 他像是解开了她身后的缎带,两侧勾勒腰线的布料松开了些。他亲吻在她腰上,她浑身发软地失去力气。 他的手沿着腰侧的肌肤往上,从肩下往前绕。林侨言正撑着身子回头看他,挣扎着想起来。却恰好便宜了他寻到身前的手。她不妨低声轻呼,撑着身子的手也软了一瞬。 她听到他低笑的声音。甚至感觉到他撩开了她的裙摆。林侨言咬着唇,浑身烧着热气温度。她恼羞地去推他的手。 这次挣扎的厉害,沈榷总算顺着放开她。 她平复呼吸,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肩带。又被他搂着腰带到了怀里。 沈榷亲了亲她莹润的肩,声音比起刚才沙哑了几分,“能不能乖一点?” 林侨言将肩带优雅地整理好,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语气轻挑,“你想要我吗?” 明知故问。 “你觉得呢?”他吻她颈侧,手在裙摆下摩挲着她的腿。 林侨言往后躲,撑着他的胸膛从他身上下去,站起来。 她骄傲地抻了抻裙子,居高临下地敛眸瞧着他。语气矫揉做作地开口道—— “人家这样一般的身材,怕是伺候不好三哥呢。” 林侨言说完哼了声,撩了撩锁骨的头发,转身走回更衣室。 沈榷深着眸色望她曼妙的背影,直到更衣室的门阻隔他的视线。 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扬唇轻笑。 不过说她一句,就这样报复他。 娇气的大小姐脾气。 第56章 玫瑰花瓣。 黄昏夕阳, 蓝色降落。 今天晚上的时装周如期开幕。 只可惜许多事情不在掌控。同舟有公事,唐总临时安排出差一趟。 去江城。 林侨言让高婕订了机票,回去整理好了行李。 之后在她打算去找沈榷的时候, 却没想到他已经来接她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她家门口。 沈榷等了几分钟,看见她拖着行李箱出门来。 他望着她, “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侨言走到他身前, 往他身上靠。她抬头抱歉地看着他,犹豫地说, “沈榷,我可能要失约了。” 她垂眸玩他衣服的扣子, 抿了抿唇轻声道, “临时出差, 我得去趟江城。” “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 “今天下午。” 她语气无辜单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喉结,道歉, “对不起。” “没关系。” 沈榷搂着她问, “现在就走?” 林侨言点了点头, “嗯。” 他握了握她搭在他胸膛的手, “那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就可以。”林侨言环住他的腰在他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 “对不起沈榷, 我本来答应你了的。” “没关系。”沈榷捏着她的下巴低头深吻了一会儿, 松开她温声道,“你去吧。” 他的手抚在她脸上,林侨言偏头亲了亲。 “对不起,你生不生我的气?” “不生气。”沈榷笑了声,耐心的回应她, “没关系。” 她微微笑着看他, “那等我回来补偿你。” 她问,“你想要什么?” “你。”他简洁明了地回答,目光落在她唇上。 林侨言被他看的耳朵热了热,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轻笑,“好。” 她放开他,留恋地拽了拽他的衣服,“那我走了。你记得也帮我和谢小姐致歉。” 沈榷牵着她的手在唇边落下一个吻,揉了揉再放开,“好,走吧。” 他这样子,好像比热烈的吻还让她难舍难分。林侨言望着他,沈榷抬眸看到她的眼神笑道,“你再这么看着我,就走不了了。” 她菀然笑意,比以往都要多情柔媚,“我走了,等我。” 她第一次出差还没有离开就开始想要早点回来,在去机场的路上就已经开始想他。 她现在无需克制自己的想念,她可以一直想他。林侨言忽然觉得,思念好像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感到幸福的事情。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大概是这个词。 就像是有归属,有终点。无论多远,心总有向往之地。带来希望,期盼,和一切温暖的力量。 很让人贪恋。她有时不自觉地想要摆脱沉溺这样的感觉,但想到沈榷,就会慢慢地沉静下来。 对他,好像沉沦一些也没关系。 – 江城—— 清透的天万里无云。 这座城市的冬天似乎比南城稍微暖和一些,许是因为连续几天都有太阳。 这次的生意,算是间接地和名垣有联系。所以她遇到叶缙也并不奇怪。这几天他们许多时候会在一起。 做外国人的生意,不分节假。临近春节这样的时候,往往更容易一些。 这个时间酒店楼下的咖啡厅人比白天多一些,刚才咖啡不小心洒在手上,林侨言去洗手间洗干净手,穿过走廊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颇眼熟的人。 她平常走在路上大多是目中无人的状态,全然不会在意周围的人。今天会看见,可能是因为这位朋友太有特点,她没能忽视。以至于只看侧面身影就认出来了。 “简言?” 她放慢脚步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闻声转过来,她才看到他在打电话。林侨言笑了笑朝他挥挥手,简言看到她好像还挺意外。 他一边走过来,讲完了电话。 “言总。”简言笑着张开手臂,“好久不见。” 林侨言伸手和他抱了抱,“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他戴了帽子,依旧是简练冷酷的装扮。 “我也没想到。”他问,“言总来江城出差?” “嗯。” “都快过年了还这么忙。” 她笑说,“没办法,老板有命令。” 林侨言问他,“你来江城是做什么?” 简言道,“我可没有言总这么忙。我早就给自己放假了,今天是给朋友帮忙。” 他笑着说,“现在有点名气的主儿都不好伺候。” “怎么了?听你说这样的话,好像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林侨言问完,他身后就有一个人走过来喊他的名字。 怎么说,一看就是他的朋友。风格很像。 “简言”朋友走过来,想和他说的话停了下来,他看看林侨言。 她率先打了声招呼,“你好。” “这是我朋友,商楚。” 简言随后道,“这是言总。” “同舟集团的言总?”商楚意外地抬了抬眉,原本令他焦头烂额的破事也暂时放在一边,“难怪气场和别的美女不一样。” 林侨言一笑而过,简言说,“我刚正和言总聊着。你事情办的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解决不了?” 商楚闻言又拧起眉头,“快别提了,我都要炸了。那就是一帮祖宗,我看我到时候还是亲自去南城给谢小姐赔罪去。” 简言轻笑了声,“你居然打算得罪那边?” “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侨言虽然没听明白,但她听到了谢小姐。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她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你们说的谢小姐,是时霆集团的谢小姐?” 简言回答说,“是。” 他迟疑了片刻,问道,“言总应该认得?” “认识。” 商楚不由得看了眼简言。 “我可以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简言看向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近期南城不是开展了时装周吗,江城也同时间开幕了一场秀。不过不太一样。” 他简单解释解释了两句,切入正题,“麻烦无非就是明天最后一天,有位名模罢工,不愿意穿谢小姐的设计服装。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担在了他身上。” 简言说着拍了拍商楚的肩。 后者冷笑道,“那小茉莉哪里是淡雅茉莉花,粉丝也真会吹。分明是臭脾气的辣椒,名气比她大的也没她会耍大牌,谁的面子也不给。” 任何圈子深了好像都乱。 林侨言奇怪道,“人家不愿意穿,再顶替一个上去不就好了?” 商楚笑了笑,“有这么简单我就不烦了。言总,人家有背景,我哪得罪得起。” “背景?” “说是三哥捧的人。也难怪这么”商楚话说到一半,被简言在身后轻撞了一下。 林侨言抬了下眉,“三哥?” 他还真的是万花丛中过,到处都有他捧的人。 她笑道,“这我倒不知道。” 商楚有些不明所以,简言却道,“言总说不知道,那一定是传闻。” 他看着商楚说,“你回去找个人替上就是了,别再为那朵小茉莉费神了。” 商楚一时没看懂简言的眼神交流,他怔道, “可是人家有后台,我可不敢得罪沈家。” 简言很想给他一拳。 林侨言垂眸笑了笑,随口道,“找人顶替,总比整个团队为一个人忙要容易。有些不懂事的人是不能惯着的。” 商楚后知后觉地反应,简言直接开口明示, “沈太太都说了,你还不去办?” 这回换林侨言怔了一瞬,简言的称呼让她心下一跳,启唇又止。 谁是沈太太 商楚恍然地露出吃惊的神色,林侨言不动声色道,“谢小姐是我朋友,她的设计如果没有问题,自然也没有原因因此无法展示。所以” “明白——”商楚的心情骤然明朗,眉间也舒展开,“言总放心,我立刻找人顶替。” 这件事的后果,比起得罪沈家或是谢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何况言总都这么说了,商楚忽然觉得现在自己也是有后台的人,腰杆子都直了。 “多谢言总解了我燃眉之急。”商楚伸手感动地想付出一个拥抱,想了想收回一只手,单手礼节性地和林侨言相互揽了揽肩。 她笑了笑,“我也没帮忙,称不上谢。” “那我先走了。”林侨言向他们道别,“有空一起吃饭。” 简言点头应声,“好。” 商楚看她走远,一个劲儿地拽着简言追问, “靠,你怎么认得言总?南城发生很多事吗?沈家三公子和言总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简言懒得搭理他,扫他一眼转身离开。 – 林侨言回去的时候,叶缙也刚打完电话。 桌上多了一份草莓抹茶千层,她坐回去不客气地拿过勺子吃,“你点的?” 叶缙看着她,“嗯,好不好吃?” “好吃。” “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才遇到两个朋友。” 林侨言低头吃了几口,抬眼看着他不说话。 叶缙和她对视良久,总算失笑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视线未收,直接地问,“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我听着。” 这里有许多不同刊册的杂志,他刚才拿的一本已经看了一半。 叶缙低眸道,“没有。” 林侨言收回目光笑了声。 “叶缙,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亦敌亦友这么多年。你有多了解我,我就有多了解你。我之前没问,是想等你自己告诉我。” 她拿勺子敲了下玻璃杯,“但我现在没耐心了。” 她话没说完,叶缙就已经笑起来,“侨侨。” 他抬眸认真看着她,“有你这句话,我觉得这么多年都值得了。” 他了解她,就足够了。 “我想说的话,你大概也知道,是吗。” 林侨言抬了抬眉,“差不多吧。” 他笑,沉默几许,合上杂志问她,“沈榷对你好不好?” “好。” 他很好。 窗外天色已晚,叶缙目色微深,看不到眼底。能让她这样没有什么犹豫地说好,那就是真的好。在她这里,不需要多余的赘述,只这一个字就够了。 在沈榷从尘寰自撤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他相差在哪里。 他和沈榷都可以向她走一百步,但要触碰到她的心,需要一百零一步。沈榷多他的一步,就是他当初已经被她推出去的那一步。 她的确是无情的,只要被推开一步,就无法再次靠近。 “侨侨,对不起。” 他曾经对她说过很多遍对不起,但林侨言可以知道,这次不一样。释然或是执念,很复杂,也不再重要。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笑了笑,“没关系。”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的道歉有回应。就像是一个故事结局的仪式。 “叶缙,我们之间或许连对错也谈不上。因为我们那段若有若无的关系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 “其实我曾经想过很多次,那个时候的我和你,相遇的不是时候。” 那时她是拼命沿途绽放的时期,她要往上走,她无论牺牲什么都不能辜负师父。 当初名垣正值上市,出不得半点差池。与北城蓝家合作对名垣来说很重要,这些林侨言都很清楚。她对叶缙的一切都很清楚。 蓝小姐喜欢他她也知道,她唯一不知道的是他们如何发生关系,圈子里如何流传他们早在交往。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开始的。 那个时候叶缙对她,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身份、隐晦、暧昧、追求、包养,这些都是背后引人谈论的热切之资。 其实不管是流言还是蜚语,叶缙一句话就可以终止。但是他没有。 他如果解释,蓝小姐堂堂的集团千金成什么了。当然,蓝家若因此有何谣损,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交往与否,外人如何看都没关系。但女人的嫉妒心是没有办法的,叶缙对林侨言如何,渐渐传在蓝小姐耳朵里。 千金小姐三言两语,就将她置于第三者之位。即便再两袖清风,旁人的看法终将成为潜在的原罪。 人在江湖,名声并非是全然虚无的东西。 她那会儿刚被师父带出来,唐总最初委以重任的时期。因为这件事,彼方告停了与同舟的合作。 谁也不想平白染淤泥,即便事情却无真实,又何必去蹚浑水。利永远在上。 那一次,同舟损失严重。唐总为她担了责任,将她派去了江城。 谣言是像风一样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动辄能撼大树。 酒会那一次,是她离开南城之前给师父惹的最后一次麻烦。 林侨言不知道自己该恨谁,那个时候她只恨自己。她也一遍遍告诉自己叶缙没有错,谁也没错。 可她并非圣贤。 过往如烟,后来回想起来,她已经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感情里,有没有对叶缙的爱。 她说话时,叶缙似能从她眼底看到最初开始放过一幕幕的往事。 “我可能,是对你动过心的。”林侨言笑着看他,“我从前想,如果在其他时间相遇,我们的缘分大概不止如此。” 他沉没在她眼里,心随之倾覆。 人生的意义大概是一半的不尽人意。 他的世界一边暗淡天光,一边暮色遥远。尽处,却又见白昼。 林侨言认真望着他,澈明如镜,纯情温和。她的目光让他怔然。他想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她弯着腰摘了一片园子里的花,抬眼时,隔着带露的玫瑰花瓣蓦然撞进他眼底的那一刻。 眉眼同此刻重叠,他看着她,心头浮现怅然若失之感。 “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的相遇从来没有错过。”她的声音穿过时光干净地传进他心底,一字一句沉着她从不后悔的过去。 “叶缙,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缘分。” 第57章 丛花的墙角。…… 林侨言和叶缙之间的事情, 沈榷通过许晚清从头到尾清楚地了解了一遍。她自己眼里的故事,和旁观者是不大相同的。 当年的那些流言他不是没有听到过,但他对于这些事情素来没什么兴趣。 直到那晚, 他在楼上看见整场闹剧。 看见那一支落魄在角落里,脏兮兮的玫瑰花。清濯着不败的生命力。 她站在那里, 众人视线的终点。腰身挺直, 风催不折。明明是风口浪尖,众矢之的。那双眉眼却没目中无人, 没有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 她睚眦必报,不受委屈。浑身都透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骨气。 野蛮的流浪猫是不该招惹的。 那场无聊的酒会, 她算是最大的惊喜。 沈榷最开始对她的兴趣, 即是如此。他送她袖扣当作信物, 也是在作一次赌注。他赌枯木逢春,破茧成蝶。 她的骨气在意料之中,也给了他意外。她在江城的所有事情, 他都可以知道。她每次遇到不小的麻烦, 沈榷都在想她会不会来找他。 但都没有。 他后来想, 她是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去找他。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知道, 如果真的走投无路, 她一定会找他的。 她不会做愚蠢的牺牲, 她会用一切办法走下去。 叶缙对她来说, 更像是一场劫数。 许晚清说:如果当年没有那件事,我觉得他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 或许如此。 可人生是一路向前走的,遗憾也是深邃的意义。 她最吸引他的大抵是她的独立与自由,纵情与清醒。 她很聪明,也很迟钝。 对感情的迟钝。 所以,她和沈榷吵架了。 原因并不复杂。 她的人生低谷和登顶都在江城, 这里对她来说有不同的情结。 她现在走到这个位置,当初得罪的人自然不少。在人家的地盘,总归少一分气势。有人给她使绊子,添麻烦,她也只能接着。 找到机会就不留余力地要毁她,林侨言只能自认倒霉。拼家世,她没有办法。但可以有别的办法,所以找了叶缙帮忙。 她任何事都习惯独自解决,很少欠人情,卖言总一个面子并不容易。 只要解决事情,其他的都是手段。不管是人情还是交易,那该欠就欠。 这一点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太多人会瞻前顾后,考虑良多。但林侨言不会。 然而只因为这个,沈榷就不放地和她争辩了几句。林侨言觉得他莫名其妙,打算回去再和他好好谈。 她回南城之后还住了一天医院,因为肠胃问题。医生叮嘱她饮食作息要规律,最重要的是少喝酒。 回来的那天下午肚子疼的冒冷汗,她还以为自己身体出了什么大毛病。心悬了好一阵子。好在叶缙和她一起回来,及时去了医院。 她以往喝酒的事记一次忘一次,偶尔想着要少喝,但有时候在酒局饭桌的场合,一喝就又忘了。这次算是疼的长记性,彻底在心里记牢了。 林侨言回家之后再给沈榷打了电话,可是他却没有接。她一连打了十几个他也不接。 冷战算什么,要吵架就得吵明白。上次话还没说清楚他就挂了电话,现在又不理她。林侨言气性上来,总算向秦知遇打听到了他在哪里。 得知地址的时候,她一瞬恍神。 那是在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地方。 是她最落魄的那个晚秋夜,是他赠她项链的那座后花园。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的酒会,原来也是沈家做东。她落魄时在他的地盘,重逢时也在他的地盘。 真是奇怪的缘分。 这栋南法风情的洋楼,到现在她都记得一草一木。后花园的转角,丛花路,也依旧清晰地刻画在她的记忆里。 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林侨言站在门外仰头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大门走进去。 屋子里有人在打扫布置,像是又要开宴。一路上没有人拦她,大概是沈榷知道她要过来。 她上楼,没有过渡的走廊,入眼即是宽敞的正厅。桌上摆放都是酒和酒杯,等楼下布置好估计就搬下去了。 走过去往左转,是通透敞亮的整面玻璃,连着窗。外头就是花园,满目的景就像一幅生动的画。如果今天有太阳,这里将洒满一屋子的阳光。 林侨言听见说话的声音,才朝那边去。 “好看吗?这样我头发会不会显得太乱了?” “不会。” 这是沈榷的声音。 他身前站着一个女孩子,他在给她绑发带。 林侨言看见这场景,觉得挺新鲜。 他居然还会做这个? 她停在原地没走过去,那个妹妹先看到她。 她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机灵地喊了声,“嫂子?” 林侨言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还真是妹妹? 沈榷指尖绕着发带系好蝴蝶结,转头望过去一眼。收回目光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好了。” “谢谢哥哥。” 她应声,朝林侨言跑过去,笑着喊,“嫂子,你来了呀。哥哥在等你呢,我先下楼帮忙去。” 她说完就十分懂事地跑开,林侨言都没有来得及开口搭话。 她收敛心绪,朝他走过去。 沈榷低头拿出打火机,摸了支烟出来。林侨言看着他,理直气壮开门见山地问,“沈榷,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沉默着点燃香烟,看她半晌,不答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还以为他连和她说话也不愿意。 林侨言说,“前天下午。” “那为什么前天,昨天,没有来找我。也没有打电话告诉我你要回来。你告诉我,我会去接你。” 她顿了顿,解释道,“我回来那天去了趟医院。才没来得及” “那你住院为什么不告诉我。”沈榷看着她,烟雾缭绕过去,林侨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他以往抽烟都离她很远,烟雾都不会缠到她。 他声音沉沉传过来,“那个时候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 林侨言不以为然道,“医生说只要在医院待一个晚上就可以了,我” “叶缙和你一起,是吗。” 他说话没有温度,三番两次打断她的话。林侨言不高兴地抬眸直视他,“是又怎样。” 她本来想告诉他的乱七八糟的解释此刻也省去,答话像和他作对一般负气。 “你在江城,遇到麻烦也没有告诉我。”沈榷的手搭在窗台上,烟雾遇风散开,烟灰跌落。 她还在江城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和她争论的就是这件事。 提起来就觉得彼此都讲不通,林侨言皱眉望着他,“我不想麻烦你。” 他目色沉深,“但你愿意麻烦叶缙。” “我他只是恰好和我同在江城,我自然第一个想到他。这件事有什么可在意,之前我就和你解释过。” 林侨言不明白他的逻辑,停了几秒来气地移开目光, “你不可理喻。” 沈榷注视她轻晃的耳坠,纤长的眼睫,微抿的唇,颈侧的发尾每一处细微的动人之处。 “我在意的是——”他嗓音平静沉稳,“林侨言,即便叶缙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想到我。” 她启唇欲辩驳,却听他道,“那个时候,你会找程闻锦。” 林侨言怔了怔,敛眸缄默。 他揭穿了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潜意识。 他说的没有错,叶缙不在她身边,她会想到的是程闻锦。 可是这很正常不是吗。这么多年,她都是和程闻锦并肩走过来的。 “你生病,觉得没有大碍,所以也理所应当地不告诉我。宁肯愿意麻烦别人照顾你。” 她拢眉辩解,“可是、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如果叶缙不在,我自己在医院也可以,不需要麻烦别人照顾我。他只是恰好在我身边而已。” “那我是什么?” 他始终是和她讲道理的语气逻辑,“你不依赖我,也不愿意麻乆拾光烦我。又待我比其他男人亲密暧昧,牵扯不清。” 沈榷微眯着眼睛吹散烟雾,“这就是你所说的,情人。” “林侨言,情人和爱人是有区别的。” 她似懂非懂地抬头看向他,钻牛角尖地说, “可我没有只把你当情人。我去找你,不想让你订婚,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相信。” 沈榷看着她的眼睛,“我相信你。但是你要承认,你还没有完全地把自己交给我。” “我怎么没有。” 她分明已经像他一样足够坚定。林侨言生气地不看他,“你这是无理取闹。” “那么我生病了,找别的女人照顾我也可以,你也不在意是吗。” “你那么多情债,还需要找吗。” 生气时说的话能有什么好听。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话,可情绪使然,能有什么办法。 沈榷眉目深邃着沉,嗓音比刚才多了几分厚重的磁性,“所以你并不觉得你自己错在哪里是不是。” “我哪里有错?” 她眼底倔强不退,“分明是你固执不讲道理。” “我还没有问你,我在江城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我回来没有立刻找你,你也知道。你们沈家还真是手眼通天。” 沈榷从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今天却是发现对她的容忍远超自己的预期。 “林侨言,你若是觉得沈家给你带来麻烦。大可以离我远一点。” 她望着他怔了怔,好似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沈榷目色深不见底,眉间微凝。他说的是气话,他自己知道。 但他不清楚她知不知道。 林侨言握在掌心的指尖紧了紧,眼底永远是不化的固执和荆棘,一寸也不愿意退,从来也不愿意服软。 她嗓音平淡,“你不如直接说分手好了。” 看看,说她没心没肺一点也不冤枉。 沈榷掐灭指间的半截香烟,折断烟卷,断蹂在掌心。他淡漠地落去手上的烟草。 她说完话转身就走,几步外后却又折回来,朝他伸手。 “把袖扣还给我。” 沈榷深深看着她,“那是我的东西。” 林侨言呼吸微沉地望他眼底,“你给我了就是我的。” 她低眉把左手食指的戒指摘下来,拽过他的手腕放到他手上。 “戒指还你,袖扣还我。” 沈榷将戒指拢进掌心,目光不移地注视她, “你不是说分手吗。” “那还留着它做什么。”他随手将衣袖上的袖扣解下来,毫无犹豫地往窗外丢弃。 “你——” 林侨言心随之降落一般,视线顺着那道银色的抛物线坠下去。她趴到窗台往下看,虽满园冬意,丛生的观赏草和落花枯叶依旧凄美。 根本就不知道被他丢去了那个角落。 他才不会装模作样地做戏。 他是真的没有犹豫,真的丢掉。 不过是一枚袖扣而已。 她没出息地热了一瞬眼眶,视线蒙上雾气,林侨言回身用力推了他一把,跑下楼去。 沈榷垂眸看着手上的戒指。 精美地,尚且残留她的温度。 在她心里好几位数的戒指,比不上那枚袖扣。可说她有心,怕也是绝情多一些。 他敛着眼尾目光落到楼下的花园,林侨言弯着腰在翻看草木下的角落。 这座后花园不小,一眼望过去,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她觉得自己钝钝疼着地难受,吵架就吵架,凭什么扔她的东西。 混蛋。 林侨言在找的时候,沈熙看见她在这里,也跑来花园。 “嫂子。” 她到她身边问,“你在找什么?” “袖扣,银色的。” “掉在这里了吗?”沈熙说着也蹲下在角落找,“我帮你一起找。” 林侨言心口闷闷地还没散,她怕自己伤及无辜,换了两次呼吸平复情绪,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未及搭话她就跑了,连名字也不知道。 “沈熙。”她笑笑,“我叫沈熙,叫我熙熙就好了。” 她笑起来很可爱,让人心情也散开些云雾。林侨言找话和她说,“这里是又要开宴了吗?” “嗯。”沈熙拨开落叶,说,“沈家大大小小的家宴可多了,很麻烦的。我今天是跟着哥哥一起来的。” 林侨言看看她,问道,“沈榷是你的亲哥哥?” 沈熙抬头,想着笑了笑,“同父的哥哥。是亲的。” 她了然,又问,“他对你很好?” “是啊。”沈熙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点, “不过和我二哥关系不太好。” 林侨言翻找着盆栽,自然而然道,“因为你比你二哥可爱啊。” 她闻言笑起来。 随后看了看林侨言,想想还是柔声问,“嫂嫂,你是不是和哥哥吵架了?” “嗯。”林侨言没什么隐瞒道,“所以你还是改口叫我姐姐的好。” “啊,这么严重”沈熙皱着眉头,小心地给说好话,“嫂嫂,我哥哥脾气不好,你不要真的和他生气。他其实很好的。” “我不生气,我脾气也坏。”林侨言平静道, “希望以后你的新嫂子是温柔的性子。” 沈熙欲言又止,暗自叹息。 听这语气,架吵的好像还挺厉害的。偏哥哥和嫂嫂好像脾气还挺像的,不会真的不能和好了吧 沈熙默默担忧着。 花园的角落无边界。 找了好一会儿,东西没找到,天却是下起雨来。 林侨言仰头望了望直线落下的雨,自言自语道,“老天爷都和我作对。” 她回头拉着沈熙起来,“走,下雨了,待会儿再找。” 沈熙跟着她进房子里去,笑眯眯地说,“我还以为嫂嫂下雨了也找呢。” 她瞧她一眼笑道,“下雨不躲是笨蛋。你以为我要使苦肉计?” 沈熙见她笑,凑过去趁机甜言蜜语,“嫂嫂,你真好看。怪不得哥哥这么花心的人也被你收心。” 林侨言挑眉捏了捏她的脸,“你的嘴抹蜜了?这么甜。” 沈熙笑着,旁边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林侨言这才发现那边的桌上有一台老式的电话机。合金包边,瓷白底座,上镌碎花。白粉的颜色特别少女美,和这座洋楼也无比契合。 沈熙过去接,“喂。” “哥哥。” 沈榷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你上来。” “可我还要”她想说还要帮嫂嫂找东西,但哥哥的语气不容置喙地告诉她,“上来。” 沈熙犹豫地望了望林侨言,“可是” 哥哥怎么还生气,也不哄哄。这样怎么行。 林侨言看着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朝沈熙抬了抬下巴,“你去吧。” 沈熙放好电话,跟她说,“嫂子,你放心,我这就去和我哥哥说说。” 林侨言淡笑了笑,看她跑上楼去。 这场小雨下了十几分钟,那一片乌云缓缓飘走之后就停了。 下过雨后,花园里淡出泥土和花草湿冷的清新气。温度也凉下来一些。 林侨言再去找的时候,走在草丛里衣服和裤子就湿了。小径两边草丛和碎石,她都仔细找过。 她不知道找了多久,只是再抬头看的时候,天边远处已经暗合下来。 但她找到了。 在墙角,丛花的墙角。那扇窗的角度扔过来恰好在这里。 墙角像是随手撒了一把种子,簇拥开着各色的花。在这个角落,袖扣躺在一片凋零的花瓣上。 林侨言把袖扣找回来,抬头见满墙爬藤的樱霞。丛簇绽放,盖过绿叶。粉白渐色的花瓣,每一朵都那么富有生命力。 在她心里也盛开。 林侨言抬手碰了碰,没有去摘。 她第一次遇见沈榷,就是在这里。此时此刻她所在的地方。这个墙角好像永远开满丛花,永不会凋落。 她认真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低头收好袖扣,转身穿过花园离开。 楼上,沈熙站在窗边看到她走,晃了晃沈榷的手,“哥哥,嫂嫂走了!你不去追吗?” 他没说话,只望着那处墙角。沈熙着急地想自己跑去追,却被他拉着手腕。 “不许去,让她走。” “哥哥” 沈榷敛眉沉目,抬步离开这里。沈熙迟疑地看了看窗外,操心地叹了口气跟上他。 第58章 黄昏日落。 冬日的早晨阳光携着冷风。 今天天气很好。 不过程闻锦觉得, 林侨言这两天都不在状态。今天开会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他去办公室找她,发现她躺在沙发上玩乐高。这小太空人昨天就拆了装装了又拆,今天又来。 程闻锦走过去撑着沙发背低头看她, “侨。” “嗯。” 他看到她的袖子,伸手扯了扯, “哦, 你的扣子回来了?” 她淡然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程闻锦看了她一会儿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 他意味深长地瞧着她,猜测道, “你和沈榷吵架了?” 林侨言没说话, 只对着玩具的视线朝他扫过去一眼。 程闻锦随后笑了声, “我就知道。” 她奇怪地问,“很明显吗?” “没有,你很会藏心事。但我多了解你。”程闻锦捡过她身边的零件组装, “依你这坏脾气, 不吵架才怪。” “我怎么了, 我又没错。” “那你和哥说说, 为什么和他吵架。” 林侨言嘁了声, “跟你说什么。” “这方面哥哥比较有经验。” 她轻哼道, “是, 谁能比你会骗女孩子。情圣大师兄。” 程闻锦轻轻一笑,“和你比起来那是会多了,榆木二师弟。” 林侨言嗔他一眼,想了想随口道,“那其实也没什么” 她沉思片刻,认真把事情简述概括, 和他讲了一遍。 反正,她还是没觉得自己有错。 但程闻锦听完就给她装乐高的手一巴掌,她手上的零件都掉了,“侨侨,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 她顿时不服气地看向他,把玩具捡回来,顺便在他手臂上还了一下,“你才榆木脑袋。” “你看看,一点亏都吃不得。” 什么事儿都得还回来。 程闻锦和她讲道理,“沈榷在意你才生气,你倒是怪人家无理取闹。” “可是”她很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两句都要反驳回来。 但程闻锦不给她机会,打断她的话道,“你的性情他会不知道吗。这件事情本来只要你服个软哄两句就过去了,偏偏你吵架也要吵赢。” 林侨言看着他认真道,“我没错为什么要服软。” “你怎么没错。”程闻锦拼着乐高说,“正如沈榷所说,情人和爱人是有区别的。不愿意麻烦他也不想让他担心,那是外人。” “那不想让他担心不愿意麻烦他有错吗。” “没错。”程闻锦目光转向她,“那我问你,你有事愿意麻烦我吗?” 林侨言认真想着,若有所思道,“愿意。” 他笑了笑,“所以,你会说我是你最亲近的家人。” 这么说倒是有点明白。 她垂眸一个个地把装好的玩具零件又拆下来,听到程闻锦说,“侨侨,你要学会恰如其分的依赖他。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沈榷当然也很清楚。他在意的是你没有意识到这个过程本身。” “那、那他和我好好说不行吗,不接我电话,还和我冷战干什么。” “换我我也不愿意理你。”程闻锦朝她丢了一个零部件,“且不说江城的事,你生病住院为什么也不告诉他。” 林侨言抬眉理直气壮道,“又不严重,只是在医院待一个晚上而已。有什么可说,何况我回去就找他了。” “那要怎么样才算严重,等你奄奄一息?” “” “而且叶缙在照顾你不是吗。” “他和我一起回来,正好在我身边而已。” 她还真是伶牙俐齿,有理有据。 程闻锦眯着眼睛笑了声,“那好。那如果沈榷和前女友恰好一起出差,一起回来。回来之后他生病住院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前女友照顾他一夜。如果不是你自己发现他什么也不告诉你” “我——”林侨言扬起手上的玩具就想朝他扔。目光灼灼,微蹙着眉头。 程闻锦好整以暇地瞧她,“你气什么?你看你这只许州官放火的野蛮样子。” 她抿唇闷声道,“那我和叶缙清白的很。” “沈榷和谢小姐也清白的很,换一下,你舒坦吗?” 林侨言沉默不语。 这么想,好好像是挺不爽的。 “沈榷如果有麻烦,你应该也希望和他一起分担的人是你。不是别的女人吧?” 林侨言拆乐高的手法逐渐带着情绪。 “还有,你回来之前也不和他说一声。就算不用他接,你也得告诉他一声。” 她皱眉,“我告诉他了。” 程闻锦认真纠正她,“你那叫通知,亲爱的。” 回来之后再跑去找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惊喜,二就是他们现在这样。 可她做任何事情都没不需要告诉别人,也没有这个习惯。改也是要时间的。 林侨言说不过他,但觉得自己总是也占一点理的 她看他一眼,“那我什么事情他都知道,这算监视吗?” 程闻锦说,“就算是监视,也不会是沈榷。只可能是沈家,最可能的就是沈太太。” 林侨言顿了顿,用最后的底气道,“那他说让我离他远一点。” 她小声嘀咕,“远一点就远一点。” 程闻锦无可奈何地笑道,“那还不是被你气的。你怎么不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 “我哪里说什么” “分手两个字不是你说的?” 林侨言态度不端正道,“他说的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这个意思。话都吵到那里了我能说什么。” 程闻锦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沈榷对你可真是仁至义尽。” 林侨言瞅他一眼,“这词语是这么用的吗。” “管得着吗你。” 还有心思管这个。 程闻锦警告她,“林侨言,再和沈榷见面。好好说话,听见没。你说说人家一个贵公子图你什么?图你脾气坏,图你和他作对,没心没肺?” 林侨言没忍住笑了声,他俯身推了她一下,“少嬉皮笑脸的,知道错了吗?” 她拢了拢眉,“知道了呀。” “什么态度。”他推推她,“好好说。” “知道了。” 林侨言轻轻叹道,抬眸看着程闻锦,考虑道,“可是,可是都这样了。我再去找他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你要人还是要面子?”程闻锦倾身过来用力捏了捏她的脸,“你之前和沈榷说了那么多狠话,他被你推开了吗?” 要是因为他一句气话就当真,那她还真不值得人家对她好。 他手下力道重,林侨言皱起眉头揉了揉脸, “你你这么说,显得我特别对不起他。” “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没良心?” 他笑了声,“走了。” 程闻锦直起身子拍了拍沙发,反复提醒她, “再去找沈榷,给我好好说话听到没有。” 林侨言坐起来靠在沙发上,垫着下巴问道, “大师兄,那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程闻锦打开办公室的门回头看她一眼,“你觉得呢?人家本来就是为了给你长长记性。乱世用重典,像你这样的小泼皮,就得严惩。” “你说谁——” 她的声音被隔绝,程闻锦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说完就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林侨言敛眸发了会儿呆,重新躺回去。她随手摸了个桌上的橘子剥开,望着天花板沉思。 怎么听程闻锦说完,她好像很混蛋。 沈榷应该还在生她的气。 嗯,去找他认个错就好了。 道歉有什么难。 – 黄昏日落,天边渐渐变红。 林侨言离开同舟,去到一家有名的餐厅。 来找沈榷。 她要想知道他在哪里也并不难。 林侨言上至二楼,原本想等沈榷,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唐总。她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抬步走过去。 “师父。” 唐钦正聊着闲话,闻声偏头看过去。 “言言,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找人。” 她问,“师父您来这儿吃饭?” “对。”唐钦抬手向她介绍道,“我来跟沈老一起吃个饭。” 沈老? 林侨言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尘寰前任董事。”唐钦说完看她一眼,抬手在她身后拍了拍,提醒道,“叫人,这傻丫头。” “沈”她顿住,像是脑袋忽然宕机,不知该叫什么。前任董事,那该怎么称呼 沈雲廷笑着看她,“叫爷爷就可以。” 林侨言恍然地回过神,微微鞠躬喊人,“沈爷爷好。” “你好。”沈爷爷温柔地回她,“唐总的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今天总算见到了。” 沈榷的眼光一直可以。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她现在厉害的很。我的话也不听了。” 唐总话虽如此,笑意却深。 “言言可是好孩子。”沈爷爷自然地跟着唐总这么叫她,看着林侨言问道,“今天正好,要不一起吃饭?” 林侨言心悬了一下,看了看唐钦道,“那怎么好,沈爷爷一定是有事和师父谈。我去就捣乱了。” “那也好。”沈爷爷笑道,“改天叫上沈榷一起,到时候再一起吃顿饭。” 唐总打趣道,“那就不是简单的一顿饭了。” 气氛融洽,林侨言乖顺地笑了笑,有些莫名其妙地拘谨。她找准时机看看唐总,连忙道, “那我不打扰您了师父,您和沈爷爷好好吃饭,我先走了。” 她得体地道别。 沈爷爷虽然很和蔼,但是气场强。 如果是寻常情况还好,她可以在师父身边安静自如地待着。但可能因为她想到这是沈榷的爷爷,一直就不自觉地紧张。 林侨言镇定地退场,心情也跟着松了松。 刚才那一幕,就和见家长一样。 她躲在转角胡思乱想了几分钟,抬眸间恰见楼梯上往下走的那道身影。一眼可见的骄矜。 沈榷不是一个人,秦知遇也在。还有身边的另外两位,林侨言也意外地很熟悉。 蓝董事长,和蓝小姐。 她怔了瞬神,视线追随他,顺着走廊在后头小跑着跟上去。 但她晚了一步,眼看着他们坐车走了。 林侨言想了想还是没追去。他有正事,她不打扰他。 站在外头吹了会儿风,林侨言拿出手机发消息。随后迈着轻松的步子离开这里。 她直接去他家里等。 第59章 跌入红尘。 天很快就暗下来。 林侨言去沈榷家之前, 转了趟超市。买了许多零食和新鲜的果蔬,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看到就随手想买的东西。 路上路过花店,也顺便买了鲜花。 沈榷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来, 林侨言为了赎罪,特地做好了饭菜等他。 她热了杯牛奶坐在沙发上喝, 拿着手机看秦知遇给她发过来的消息。 她回来之前买通了秦知遇, 让他帮自己当回线人。 他一连发了许多照片过来,林侨言一张张地看。他拍的都是沈榷和蓝小姐同框的时候。 他们去了高尔夫球场, 不过沈榷好像没有玩,他连衣服都没换。但是他有教蓝小姐打球姿势, 林侨言放大看了看, 不自觉地皱眉。 这离得是不是也太近了一点, 他都不玩还这么热心做什么。 还有这几张玩桌球的,手都快搂上腰了。蓝小姐穿着修身的运动服,曲线勾勒有致。 身材挺好。 再往后翻, 在玩射箭。这里教的姿势也快抱上了。还好没有去马场玩, 否则他是不是还要和蓝小姐同骑一匹马? 林侨言看的沉了沉气, 一口气喝完了玻璃杯里的牛奶。往旁边扔掉手机。 她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去之后, 回来给秦知遇发了条消息, 问他们散了没有。 几分钟后, 他回信息说已经结束了。 林侨言打开电视当背景音。 电视她一般都不看, 就喜欢听个声。 她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去洗个澡,等他回来直接勾引他。随后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沈榷推开门就见到屋子亮着,还有她站在沙发旁。他以往回来家里都是一片无尽的漆黑,第一次如此,不由得令他晃了瞬神。 她像是在等他。在他家里等他。 林侨言只迟钝了几秒,就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沈榷刚换了鞋, 撑着墙缓冲了一下被她撞过来的力气。 他垂眸平静地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林侨言仰头望着他,爽快真诚地开口道, “我错了沈榷,对不起。” 她道歉直率真挚他并不意外,不过没想到她这么快能想通。照她的性子,应该始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大概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或许是程闻锦。 沈榷不看她。 “你没错。”他淡淡道,“是我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不是,是我的错。是我迟钝,脾气坏。我应该好好和你说,不该跟你生气。” 她无比诚恳,态度端正。 但沈榷握着她的手腕想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松开。” “不松。”林侨言看着他,“你别生气了行吗,我知道错了,真的。” 沈榷不理她,默默地去拉她的手。林侨言收紧抱他的力气,脸贴在他胸膛蹙眉装柔弱, “疼、疼,手疼,要断了” 他没有太用力,但也没留情。虽然知道她演,也怕真弄疼她。 沈榷搂过她的腰干脆往前两步将她抵在墙上。他力道不轻,她几乎被她半提起来,身体紧紧地压在他胸膛。沈榷淡声道,“你不是不需要我?还来找我做什么。” 林侨言不得不攀着他的肩膀,望他的眼睛似水地亮,胡扯些乱七八糟话,“我需要的,特别需要。离开你我都活不下去了。” 沈榷冷漠地看着她,松手放开。 没良心的东西。 好听和绝情的话都是她说的。 林侨言拽着他的衣服不放,仰头望着他不懂事地恳切道, “我喜欢刚才那样,你再来一次。” 他险些被她气笑。 沈榷捏着她的下巴靠近,“林侨言,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她不说话,踮脚就往上亲。 沈榷自然没有让她得逞。 他不愿意理她。 可林侨言趁机更过分地抱他,他被她推到墙上,走不了。沈榷拧眉扶着她的肩往外推,沉下声音,“放手。” “你凶什么凶。”她一点也不怕他。 林侨言抬头看看他,即便是来认错的,态度也依旧隐约高傲,“我放开你,你可别赶我走。” 反正他赶他也不走。 她不再纠缠,听话地放开他。林侨言挽着他的手带他去餐桌邀功,“沈榷,我做了晚餐给你吃。” “我吃过了。” “你那算是应酬,肯定没有吃饱。” 沈榷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林侨言望他一眼,如实相告,“我本来是去你吃饭的地方找你了,但是看你有正事忙,就没有打扰你。” 沈榷看着桌上卖相还可以的晚餐,林侨言想到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捧出鲜花。 几束插在透明玻璃花瓶里的卡布奇诺,绽放着娇艳温柔地美。她小心地捧到桌上往他面前推,望着他说,“沈榷,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花。” 虽然她为自己做这么俗气的事情感到怅然,但是没办法,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目色沉静地看着她,“林小姐对情人都这样好?” “我”她皱了皱眉,听完顿时就不高兴地想回一句——我才不像你那么多情人。 可好在念及自己有错,抿了抿唇忍住了。差点又直接说些不好的话。 林侨言沉了口气,垂下眼睫闷闷道,“那你喜不喜欢。” 他模棱两可地说,“花很漂亮,自然喜欢。” 花喜欢,人不喜欢? 林侨言在心里轻哼了声,把花瓶捧到边上放好。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住程闻锦的叮嘱,要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不能随便生气。 沈榷对她好,不能惯坏自己伤害他。 林侨言盛了两碗饭坐到他身边,把菜往他身边挪了挪, “沈榷,我这都是跟着教程学做的,你尝尝。” 她做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他随便夹了一筷土豆丝尝,就着饭吃了一口。 林侨言看着他,并不期待地问,“好吃吗?” 沈榷道,“饭焖的不错。” 什么意思。 “我问的是菜。” 林侨言报复性地给他夹菜到碗里,“菜好吃吗?” 他不给面子地说,“不好吃。” 她抬抬眉,又给他夹菜,“不好吃也要吃。” 道歉也这么霸道。 沈榷没说什么,安静地吃饭。 他虽然对她爱答不理,也说不好吃,但林侨言看他似乎吃了挺多的。 应该是有一点点原谅她了? 这之后,沈榷去洗澡,她也趁着这时间去洗了澡。当然还是穿他的衣服。 洗完穿衣服的时候林侨言想着,要不改天把自己的衣服搬过来一些。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沈榷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侨言随便地擦了两下头发,过去直接往他身上坐。 沈榷眼前的视线被挡住,林侨言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三哥,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他看她一眼,冷淡道,“下去。” “我不。”她搂着他,凑近试图实施强吻。 沈榷及时阻拦,他扯下她勾着自己肩膀的手,“放开。” 林侨言被他推地生气,不管不顾地变本加厉往他身上贴。她胡乱在他颈侧蹭了蹭,难得温顺,声音带着依旧倔强的柔软,“你别生气了沈榷,我知道错了。” 她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那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给我时间不行吗。” “我不好,可是你后来都不接我的电话,扯平了不是。” 她整个人在他怀里,温软的身子抚平心气。 沈榷听她说完沉默半晌,才道,“你在江城的时候也几乎没有想到过要给我打电话。你想我吗?” 林侨言偏头亲了亲他。 “想。”她的唇贴在他颈上,说话时带着呼吸轻扫着,“我很想你,可我不习惯思念别人。我喜欢用别的事情占据自己的时间和意识。我也怕给你打电话。” 那样的话好像会更想他。 “你可以想我,林侨言。”沈榷没有抱她,只低眉隔着衣服轻吻到她的肩,“只要你想,就可以给我打电话,就可以随时来见我。你有多想我,我就不会比你少。不要怕太想我,也不需要害怕消耗自己的感情。” 他什么都知道,也总是能准确地看穿她。林侨言更内疚地抱紧他, “我会慢慢习惯更依赖你的,你给我时间好不好。” 沈榷声音沉稳有力,“我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你不用着急,也别怕我不愿意等。” 林侨言在他怀里闷了一会儿,松开一些近距离看着他,“那你还生气吗。” 沈榷淡然道,“生气。” 她不觉蹙眉,“你怎么还生气。” 她这神情,好似下一句就要说他没完没了。 沈榷懒散地靠着沙发瞧她,不惯她,“不乐意哄我,你可以回去。” “” 他好像是故意的。 林侨言低头闷声问,“那你怎么才不生气。” “不知道。” 那是她的事情。 沈榷看着睡衣被她发尾打湿的痕迹,提醒道,“去把头发吹干。” “不去。” 她说话时又带了情绪,像是错认完她就又占理了。 沈榷不管她。 林侨言等了一会儿他也没说话,她抬眸看看他,“你不再催我两句吗?我感冒了怎么办?” 沈榷置若罔闻。 林侨言稍感惆怅。 得理不饶人的事情素来是她的擅长,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身上。这么看,她是挺招人恨的,怪不得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 哄不了他,要不干脆惹他生气好了。 林侨言拽了一下他睡衣的腰带,“沈榷,你你” 她本来想理直气壮地问他有完没完,但是他深邃的目光看过来,退却了她虚无的底气。 林侨言话锋转了转,含怨带嗔地望着他, “你今天和蓝小姐卿卿我我,也算报复我了。” “差不多不就得了吗”这句话她说的很轻,越来越小声。 她低着头扯他腰带玩,沈榷抬了抬她的下巴,问道,“我什么时候和蓝小姐卿卿我我了?” “秦知遇说的。”她卖友求荣。 沈榷不甚在意,声线仍是薄情着寡淡,“那和林小姐有什么关系。” 他道,“你不是和我分开了吗,前女友。” 她看向他,不吃亏地即刻同他争论,“分明是你说让我离你远一点。” 沈榷安静地盯着她,沉默不言。 她似乎又态度不端正了。 林侨言垂了垂眸,自觉地闭嘴。 她靠到他胸膛,拽着他腰间的衣服以防他把自己丢下去。收敛地服软,“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他的心跳声沉稳地在她耳边,沈榷低眸瞧她一眼,又听她道,“那你今天和蓝小姐就是离得很近” 她揪着不放。 林侨言问,“她身材好不好?” 沈榷看着她松散的衣领,随口道,“很好。” 她不说话,直接仰头咬了一下他近在咫尺的喉结。 林侨言没什么不喜欢的人,蓝小姐可以算是屈指可数的一位。 沈榷掐了一下她的腰,“你属狗的?” 也不知咬的轻一些。 林侨言看着他认真说,“我讨厌你。” 她这会儿看他的目光还真的挺像一只凶巴巴的小狗。 这样调情的话她说的如此正经,却是比寻常时候那股野蛮劲儿可爱的多。在沈榷眼里已经算是撒娇了。 他望进她眼底坦然地应声接受,“嗯。” 电视里不知道在放什么节目,角落的玫瑰花悄然弥香。 他们彼此的呼吸间有沐浴露的味道,她身上也都是他的味道。此刻的夜不知多深,但夜一直以来都该是寂静的。 今晚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却不知如何多了些烟火气,将人拽入尘世。 “沈榷。” 她叫了他一声,没听见他答应。不过她也没打算听他应。 林侨言搂着他吻上去,这次他没有躲。 沈榷垂敛眼睫注视她亲吻自己时的样子,她闭着眼睛,眉目也可见蕴情,她的呼吸温热淡香地同他交织。 唇舌相抵,凭借本能地亲近。他只随她回应,没有夺取她的主动。她的吻多是浅尝辄止,不够烈。和她的人有相差。 林侨言亲累了放开他,轻微喘息。 沈榷眸色沉下暗色,望着她润泽的唇,好整以暇地等待她。 林侨言见他如此,蹙眉难解,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穿的太多了吗。” 她靠过去捧着他的脸问,“你为什么没感觉?” 沈榷掀目看她,缓着声音道,“谁告诉你我没感觉。” 他揽着她的腰往前抱了些,彼此的身子贴的更近。林侨言眨了眨眼睛,半晌启唇道,“流氓。” “你不是要赎罪吗。”沈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扶着她的腰贴近自己,视线往下落在她随意的领口,“自己脱。” 林侨言身子升温地烧起来,这里这么亮,他也能说出这种话。 她咬了咬唇,消磨了好脾气,推开他的胸膛想起来,“你欺人太甚。” 混蛋。 不做了。 反正她已经道歉了。 林侨言还没推开他,沈榷的手便抚到她后背将她压了回来,此刻流连打量她的目光带了些不可名状的侵略性。 他轻笑道,“再给你一次讨好我的机会。” 林侨言不太能消受他这样的眼神,她不想和他玩了。于是有骨气地哼了声,“谁要讨好你。” 她重新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沈榷扣着手腕锁到了身后去。他微仰着下巴亲到她修长的颈,再开口时声音沉下陈酒般的深意,“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不知后果地一心和他顶嘴,“你威胁我?沈榷,我” 林侨言话没说完,被他尽数深吻回去。 她实在欠收拾。 沈榷也没没了耐性,好脾气地纵容她这许久,她一点长进也没有。 对付她就得用最野蛮的手段。不让她服气就磨不去她的气性。 林侨言费力抗拒,无果。 她的力气自然敌不过他,他一只手就可以将她禁锢。 沈榷扯开她的衣服,毫不温柔的手法。她听见衣服扣子断线、还有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被他吻着,想骂他都无法。 他这回真的不惯着她,就在这样灯火尽亮的客厅,将她压在沙发上欺负。不许她躲,不许她不看他。 林侨言很想和他吵架,可是声音已然不平稳,不受控制。她只能用力地咬他。她报复起来也不留情,沈榷疼地低笑,抱着她更狠地还回去。 从沙发到卧室,被他演变成漫长的距离。 他在她所有无法接受无法想象的地方令她认错,沈榷也不意外地发现,只有在这件事情上她一点出息也没有。 她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是混蛋。 沈榷比以往都更过分地折腾她,咬着她一遍遍令她叫出声来。 长夜廉价多漫漫。 这俗世里,总有些错失赋予永恒的东西。或一瞬眸底,或半截香烟,或长夜,或一杯红酒,一条长裙。 最浓烈的情爱,即跌入红尘。 白昼刹那,前后皆是上万余年。 第60章 最后的战旗。 天明很快破晓, 梦沉着难醒的重量。 今晨的阳光明媚到窗帘也无法遮挡完全。 林侨言不知何时醒来一次,混沌地躲回被子里,复又跌入梦乡。睡到睡不着了再钻出来。 她好像睡了很久, 睡的很累,腰酸背疼。 但清醒过来, 记忆随着意识回笼之后才想起, 腰酸背疼不是睡觉睡的。 沈榷 昨晚每一幕晃过都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林侨言悔恨地整个人埋进被子里,也没有了生气的精力。 她起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不早不午的时间,肚子有些饿。 洗漱完走出房间, 林侨言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晒了会儿太阳之后才绕去厨房找吃的。 沈榷正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他穿着羊绒开衫, 整个人都朦胧着温柔的氛围。穿的好看有什么用,分明是衣冠禽兽。 她今天看见他就腿软。 “起的还挺早。” 昨夜折腾到那么晚,他以为她至少会在中午才起床。 沈榷倒了杯温水给她, 林侨言接过来道, “今天天气好, 睡不着。” 她说话不情不愿似的, 像是不想理他。沈榷走到她身边, 看着她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痕迹。他牵开一些她的领口, 认真看清楚。 林侨言嗔视他, “看什么看。” 沈榷笑了声,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昨晚是不是太狠了?” 下回是该克制一些。 不过她也一直都不肯吃亏,又咬人又挠人,他身上也不少她留下的痕迹。 林侨言偏头躲开他的手,默默喝水。 他提起来她就觉得自己脸上发热。 她喝完半杯水, 沈榷把牛奶递给她。林侨言捧过来喝了几口,才和他说话,“沈榷。” “嗯。”他认真看着她。 她瞧他一眼移开视线,这句话说的像昨晚一样正经,“我讨厌你。” 他俯身亲她净细的侧颈,牵过她的手,声音带着哄人的温情道, “下次你让我停我就停,好不好?” 林侨言不听他的哄骗,无情地挣开他的手。沈榷笑着吻到她的唇,绵长深抵。又将她亲的没力气。 好不容易才喝完牛奶,简单吃了他做的早餐。 这之后她接到了谢时初打来的电话。 林侨言讲着话走到沙发旁,还没坐下就被沈榷拽着手腕带到怀里。她不自觉皱了皱眉,这一下跌的她身上疼。 沈榷亲了亲她,手扶在她腰后轻轻揉抚。 她认真听着谢时初说话。 “我明天回南城,你之前说想要的那款包包我前两天已经寄给你了。” 她之前只是随口一提中古包的事情,闲聊而已,没想到谢时初已经还真的帮她去置办了。 林侨言笑了声,“谢谢,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好啊。”听她说话,可以感觉到谢时初心情似乎很好,“对了,我还获奖了。上回江城的秀场,我本来接到通知说我的服装没办法上场了。谁知道后来又可以了,运气真好。” “是吗。”林侨言夸她道,“真厉害。” “也没有特别厉害,一点点而已。”谢时初笑道, “好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饭。你记得。” “好,你一路平安。” 林侨言挂断电话,随后看到谢时初给她发过来的照片。她得的奖,还有风景和自拍。 她看着轻笑了笑,把手机递到沈榷眼前, “你看。” 他抬了抬眉,看向她有些好奇道,“你们女孩子的友谊建立的好像很快。” 林侨言睨他一眼,不以为意,“那是我招人喜欢。何况女孩子多可爱。” 沈榷撩开她颈间的头发,浅浅亲过去。一边问道,“不过我还听说你在江城帮了谢小姐一个忙。是吗,沈太太。” 他似是不经意地随口提及,声音带着惬意的慵懒。那称呼令她心上用力一跳,她亲的她有些养,林侨言缩着肩膀躲,解释道,“那是简言说的,不是我。” 沈榷看着她,含笑问,“林小姐很勉强?” 她指尖绕着发尾,坐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娇气道,“也没有特别勉强。” 他搂紧她不足握的腰身,微仰起下巴亲着她的唇,“做沈太太委屈你了?” 她摸到他随之微动的喉结,迷糊道,“我要当你女朋友。” 他回绝道,“我这里只有未婚妻和情人的位置。” 林侨言低头回应他,轻笑道,“我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沈榷看着她的眼睛,手伸进她衣服里。 她轻轻吸气,推着他的手埋进他颈侧,“不考虑,不考虑了。” 他现在一碰她她就想逃,林侨言无骨似的软在他怀里。 “不过说到这件事,我还没有问你。小茉莉是谁?” 挺耳熟。 沈榷想了一下,“模特。以前在不同场合见过几次,也看过她走秀,台风还可以。” 林侨言扬了扬眉,“记的还挺清楚。” 他勾唇道,“记性好。” “她身材好不好?” 沈榷不由失笑,“你怎么总是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那你说。” “模特一般腿长。” 林侨言指尖穿过他发尾,轻哼道,“你和她只是见过几次?那怎么都说人家的后台是你?” 沈榷靠在她肩上,“我的名声就是这样败坏的,什么样的风流债都往我身上带。” 她笑了笑,“谁让你长得就很多情。” 花边传闻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林侨言敛眉看看他,“沈榷。” 她把手递过去,“把戒指还给我。” 沈榷低声笑,将她放倒在沙发靠枕上,欺身靠近。他牵过她的手亲了一口,“还真是大小姐。” 他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掐了掐,“你想要就要,想丢弃就丢弃?” 林侨言弯着眼睛,“快还给我。” 沈榷目光落在她唇上,“讨好我,满意了就还你。” 她不扭捏地搂上他,仰头亲吻,半敛着眼帘将他的眉目收入眸底。 他动情时仿若甘愿低下自己的魂魄,眉梢眼尾皆是淹没可畏的深沉。在她的世界里,爱意世俗,庸者熙攘。然而他是高贵的圣洁。 她并非在学着爱他。 是他令她孤傲俯首,与自己和解。 沈榷的手去碰她眼睫,轻笑着问。 “为什么看我。” 林侨言抬眸望他,认真地注视,“沈榷,你爱什么?” 她忽然问了奇怪的问题。 爱什么。 人可以爱万物,也可以什么都不爱。 沈榷牵到她的手,握着她手腕,指腹寸寸地感受她温和的脉搏。 他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也只是很短暂的几十秒—— “信仰,自由,残缺的世界,不灭的灵魂。” 随意又严谨的答案。 凉薄的声线,和浪漫的诗意。 她存在每一个回答里。 他知道她问什么。 林侨言笑起来,像小孩子一般纯真的笑。沈榷眸底沉深暮色,漫不经心地瞧她,“笑什么?” 她说,“你爱我。” 沈榷低笑,亲着她的手腕,“大概是。” 他把戒指还给她。 林侨言举着手看了看,“我还以为你要戴在我的无名指。” “戴在食指比较好看。” 她笑笑,想起什么,问他道,“沈榷,你这段时间有见过梁医生吗?” 她今年都没什么时间和他们相聚,只听晚清说梁医生被秦知遇亲了一口。 他们玩的还挺开。 “见过。”沈榷道,“梁医生和许晚清大概要结婚了。” “好像是,都见过家长了。”林侨言说,“其实以前许晚清一度是不婚主义者,不过和梁医生确实很有魅力。” 她说着拽了拽他的袖子,看向他,“对了,沈榷。我昨天去找你的时候,见到沈爷爷了。” 这倒是意外。 “在餐厅和我师父见面吃饭。也不知道他们谈什么事情。” 林侨言心有余悸道, “沈爷爷不愧是有那么多传闻的传奇人物,我看见他话都有些不会说了。” 沈雲廷当年在尘寰业界内外都传他雷霆手段,顶尖人物。 老了之后气场看似柔了一些,不过是沉淀为更有深度的修养。站在那里,还是风骨翩然。 沈榷笑了声,“你也有怕的时候?” “那可是你爷爷。” 他抬着她下巴,“那爷爷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林侨言皱了皱鼻子,“说改天叫上你一起去吃饭。” “那就成正式见面了。”沈榷摸摸她的脸, “爷爷喜欢你,你不用怕他。”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一定要见面吗?” 他笑,“不愿意?” “我有点怕。” 她能这么坦然地说自己怕,沈榷一瞬像是心也陷入沼泽。 他缓声道,“没关系,等你想好了再和我回沈家见见爷爷就好。” 林侨言伸手搂着他,“那你一定又要挨训了。” “我在家里是混不吝,不碍事。” 她轻笑,“不行,我不想你挨骂。” 林侨言垂眸思量片刻,“再两天就过年了,今年过完年之后,找个时间我就跟你回去,好不好?” “好。” 她问他,“那你说说,除了沈爷爷,你们家里还有谁好说话?先和我铺个底,免得到时候得罪人去。” 林侨言说完,担心道,“我不是讨长辈喜欢的孩子,万一沈家没一个人喜欢我怎么办。” 要和他回沈家,感觉还挺新奇。说不上来。 沈榷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还在意别人喜不喜欢你了?” 她哼了声,“那是怕你挨教训。” “嗯,这么贴心?”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她,像是没在认真听她说话。 沈榷问她,“过完年你搬过来,好不好?” “好啊。”她无可无不可。 “当然也不一定就在这里,你想住哪里都可以。” 林侨言考虑道,“那我能去城郊的那个宅院住吗?你带我去过一次的那里。” 她喜欢那里的院子,和满墙的山茶花。 “可以。” 沈榷说着将她重新抱回自己腿上坐着,看着她问,“那春节打算怎么过?” “春节?”林侨言没什么想法地摇头道,“不知道,过年对我来说除了能看到烟花没什么不一样。” “那今年好好想。”沈榷理顺她的头发,“认真想。” “好。” 林侨言亲了亲他的脸。 她伸手搂住他,趴在他肩上,“沈榷。” “嗯。” “抱我一下。” 他收紧力气,抬手在她后背将她压向自己。 拥抱是安静的热烈。 比亲吻、情爱,更深沉低微的热烈。 他的身体有不断的温度,他的心跳生动地有力。她独有他虔诚一切。他是除了她自己,在这世上完完全全仅属于她的存在。 他是我毁灭的王国,最后的战旗。 第61章 无意义的意义。 转眼, 除夕至。 新春总是带来万物生机之感,这一天好像所有人都在忙着热闹。 林侨言挺喜欢这样的南城,不过她空闲下来, 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街上还开着的店铺人也不多,她意外发现还有一间甜品铺子。林侨言不犹豫地推门进去, 买了几样甜点在店里吃。 店里只有她一位客人, 老板特意送了她一杯特调拿铁,还祝她新年快乐。 被子上还有一张小小的便利贴, 画着可爱的笑脸,清秀认真的字体写着:希望正奔赴而来, 祝你不只是新年快乐。 林侨言托着下巴看了半晌轻笑了声。 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和治愈力, 其实同恶意一样强大。 也远比后者更有力。 她找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还没有发出去,就看见电话进来。 是程闻锦。 他今天该回家过年了。 “喂,大师兄。” 程闻锦道, “听语气心情不错, 小师妹。” 她笑, “过年嘛, 开心。” “那师兄今年陪不了你, 你可别想我。” 她咬着吸管喝了口热乎乎的饮品, 惬意地说, “我不想你。你在哪呢,我去送你。” “不用,我已经在路上了。让你送怕你舍不得我。” “说的像你不回来了似的。” 她满不在乎地态度令程闻锦语重心长地叹道,“你今年有沈榷就不把我放心里了是不是。” 林侨言笑了笑,“没有,我最在乎你了。” 他满意道, “嗯,师兄也爱你。” 程闻锦懒洋洋地说,“那你好好过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记得帮我和叔叔阿姨带好。”林侨言摘下饮品玻璃杯外的便签, “你一路平安。” “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 “敷衍。”程闻锦笑了声,“不理你了,等我到了再告诉你。” “好哦。” 林侨言挂断电话,顺手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他看。 然后再发给沈榷。 他今天上午回沈家,下午再来找她。林侨言只是想和他分享一下,没想着他回。可是消息刚发出去不久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她划开接听,沈榷的声音传过来,“你在甜品店?” “嗯。”她一边应声,舀了一口蛋糕吃。 她坐的位置,太阳慷慨。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林侨言就觉得今天的天气好像更好了一点。 她望着玻璃杯折射光影,盛在饮品里,落到银色的勺子上。 她看的出神,望着最泛滥寻常的阳光,好像第一次真正地见过。 “好吃吗?”沈榷问的话将她思绪绵长地拉扯,林侨言轻笑说,“好吃。” 她问他,“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不忙吗。” “准备家宴而已,不忙。我在院子里。” “沈家家宴人是不是特别多?” “嗯。”沈榷慢慢在两侧拥攘的小路上走,穿过零散待开的丛花。“很多,大多都是一年才见一次。” 林侨言琢磨道,“大概这就是春节的意义?” 沈榷也想了想说,“或许是。” “你在晒太阳吗?” “嗯。” “今天天气特别好。” “昨天也是。” 林侨言笑起来,“沈榷,我们好像在说废话。” 只是很奇怪,这样无意义的对话说起来也并不无聊。 沈榷也轻笑,他问,“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我。” “都可以。”她吃着蛋糕说,“我很好养活。” “那待会儿有车去接你,我在城郊的宅院等你。” “好。” 他的声音距离变远,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稍后又重新清晰,“有人找我。” 林侨言觉得他说自己不忙,大概是假的。 她说好,“你快去。” 大概是她的语气一丝留恋不舍也听不出,沈榷顿了一下,直白地教她,“其实你可以稍微挽留我,纠缠我。” 不要太理性,太分明。 她哪怕随便说一句‘我还想和你说话’,他就可以再陪她一会儿。 林侨言被他的话弄笑,她咬着勺子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但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也不挂电话,和她耗着。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催他,“求你了,快去。” 她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沈榷从不虚掷时间,但现在他已经浪费了两分钟。他拿她没办法,不过不着急。总能把她教出来,她总有离不开他的时候。 彼方自木门关缠绕而上的花藤初绽盈香,电话里,他语气散漫,轻淡地训她,“一点长进也没有。” 那声音升温她的耳朵,林侨言甚至能在心底看到他说这话时深眸浅薄笑意。 今年的除夕好像没那么平淡了。 上午的时间属于她自己。林侨言给陆尧发消息,让他晚上来她家一起过除夕夜。他回的很快,一连几条。说完好,还罗列了一大堆想吃的东西。 林侨言看的发笑,也不由得欣慰。这半年陆尧的性格和之前相比又开朗了许多。 离开甜品店之前,叶缙问了她的地址,他来找她。 所以林侨言又在街边等了一会儿。 大概十分钟,他的车从左边的方向开过来,在路边停下。今天这条街上气氛悠闲地清净。 叶缙从车上下来,林侨言倚着旁边绿色的邮筒望着他走过来。 他停在她身前,“看什么?” 她说,“今天看你好像特别顺眼。” 她语气真诚,叶缙欣然抬眉接受她隐喻的赞美。 她如今站在他眼前,是眉目都生动的样子。她很好看,一直都是。 叶缙最庆幸的是在时光最深处,如花期初至时的林侨言,他完整地拥有过。 林侨言的声音将他从岁月裂缝带回来,“你找我?” “嗯。” “有事?” “你猜猜。” 林侨言给面子地随口猜测,“和我道别,送我礼物?” 她轻易地揭过答案,叶缙看着她后悔道, “我好像不应该让你猜。” 林侨言含笑望他一眼,“你要送我什么?” 他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不抱惊喜地笑, “送你什么,你应该也猜得到。” 她眼里划过光影,轻弯了弯眼睛,“嗯。” 她知道。 叶缙把一个简单朴素的包装盒递给她,“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林侨言没把盒子接过来,就在他手上拆,拿他的手当台桌。她解开的丝带,打开的礼盒盖子都递给他。 眼前精美的礼物令她眸色微亮。 尽管知道是什么,林侨言在看到的时候还是不免满足的喜欢。 流畅的侧曲边缘和平面,扭转处柔的弧度恰到好处。银色的金属光泽,简素的纹路恍惚可见无数个不同的,微小的世界。 非常漂亮纯粹的艺术品。 莫比乌斯环。 这是叶缙欠她的。 记忆回溯那个他们一起看烟火的冬夜。 他带她去了很高的大厦天台,那里看到的烟花比其他地方都要好看。但那个时候,她自己还没有能够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叶缙,你喜欢看烟花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带我来看什么?] [我希望你喜欢。] [为什么?] [因为你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她的情感,似乎平乏地无趣。爱万物,也漠视万物。 于是她对他说:那你送我一个礼物。 [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没有意义的东西。] 那时候他说:侨侨,没有意义,就是永恒的意义。 循环、往复、轮回、极致。 是征意的一切,也什么都不是。 她没有明确,他也没有说要送她什么。 林侨言觉得她自己人生某处残缺的断裂,重新愈合。就像绕了一圈,她重新回到那个荒芜的地方,亲手种满丛花。 她说的没错。 他们两个,从相遇到现在,一切都是最好的缘分。没有遗憾,没有错过,没有惋惜。 只有深刻的意义。 他指腹绕着侧曲边缘划过一周,低眸望她轻扬的眼尾,“喜欢吗?” “喜欢。”她毫无隐藏地回答。 叶缙知道她会喜欢。但就是想亲耳听她说。 他重新把礼盒装好放入袋子里,林侨言接过来,看着他说,“应该还有花吧?” 叶缙轻笑了声。 他好像没办法给她什么惊喜。 他笑而不语,打开车门,把后座一整袋的玫瑰花送给她。拥簇着绽放的浪漫,装在白色的纸袋里。 林侨言不客气地接过来,“谢谢。” 叶缙不由得问,“会不会很俗?” 送花这样的事情,他其实并不常干。他只是喜欢给她送。没有理由,只是凭借直觉。 世俗世俗,人也本就是凡俗。 “鲜花也是永恒意义的无意义。”林侨言学他讲话,“我永远喜欢。” 叶缙看着她,眉眼如初。 她觉得他的目光好像在某个时刻,就定格在了她最开始见他时的瞬间。或许是错觉,或许是记忆的滤镜。 总之,她与自己和解了。 他张开怀抱,朝她伸手,坦坦荡荡,“抱一下?” 对于叶缙来说,至此也同样是他对自己的和解。 林侨言抬步走近他。 她离他很近,一步就可以到他身前。 叶缙收回手抱她,“新年快乐,侨侨。” “你也新年快乐。” 她说着补充一句,“不只是新年快乐的快乐。” 他笑,“祝福的话还需要我说吗?” “不用,我知道。”林侨言抬手拍拍他的背,叮嘱道, “春节记得看烟花。” “好。”叶缙放开她,“那我走了?到了告诉你。” “嗯。” 林侨言看着他上车。 他放下车窗和她道别,她挥挥手,“你一路平安。” “好。” 他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离开。 林侨言看着他的车身消失在街口的转角,低头望了望整袋的鲜花。 笑道,“俗气。” 俗气,也不败。 第62章 自由即是意义。…… 城郊的院子几乎每一处都落满了阳光, 午后的风轻微拂过,无比温柔。 窗帘打开,明媚也进入房子。 这里没有别人, 只有沈榷一个人。他就站在院子里,在山茶野蛮生长的墙角。他在讲电话, 一只手无意识地接了一片掉落下来的花瓣。 他像是有直觉, 在她从小路走过来的时候抬眼看到她。林侨言看见他停了一下,然后跑过去。 沈榷见她跑过来, 这次有了防备。他伸手稳稳地接住她,摸摸她的头发。林侨言埋在他颈侧待了一会儿, 仰头看他。 他还没讲完话。 阳光落在他身上, 勾勒光明的晕影。不太清晰地若近若远。他偏头看她, 太阳一瞬明亮刺眼,看不清他。 他说话时声音沉沉地,从喉咙, 胸膛, 自上而下地传到她耳朵里。 林侨言心念轻动, 凑过去亲他脖子, 喉结, 下巴。 沈榷低头看她, 揽着她的肩将她控制住。他讲完电话, 拿着手机发消息。 林侨言不安分地干扰他,沈榷扶着她的肩一边阻拦,另一只手打字。 他的注意力都没有在她身上,林侨言不满意地望着他,拽拽他的衣服,“沈榷。” 林侨言质问他, “半天没见,你不想我吗?” “你上午还让我纠缠你,下午就对我没感觉了?” 她无限无理地延伸,“你这么快就没有激情,对我没兴趣了?” 林侨言踮脚瞧他手机,可是看不到。 “你在跟谁发消息?”什么人比她有吸引力。林侨言追问不舍,“男的女的,你是又有新欢了吗,漂亮吗?身材好吗” 他除了尘寰还有沈家的事情,能有什么。 沈榷关上手机,看她一眼。 他不再给她问话的机会,搂过她的腰,扶着她后背吻下来。这么一会儿就上升到了新欢,再问下去说不定他私生子都有了。 他身后是耀目的阳光,和满墙的春色。他的眼睛深的陷人心魄,沈榷抱着她转了半圈,将她压在墙上。 背后是绿叶簇花。 他不由分说地以舌抵入她唇齿,由深到浅,辗转慢咬。他今天似乎格外耐心细致。亲吻像在研究什么一般,看她会何时轻颤眼睫,搂在他颈后的手也会去找他的衣领。沈榷慢慢地探寻,吻渐渐深入。 他这样的温柔好像比热烈更让她无法喘息,林侨言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顿一顿地跳动,每一下都感受地无比清晰。升温的血液蔓延全身,直至失去所有的力气。 她彻底被他带坏了。 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也无法抗拒他。意乱情迷地任他肆无忌惮。不知道亲了多久,沈榷将她抱起来,绕过院子走进房子里。 她趴在他肩上找回呼吸。 沈榷将她带去一个算得上隐蔽的地方,光线虽然暗了些,但还是能看得清楚。这好像是转角处的一个储物间。 不算大,林侨言认真看了一下,才发现大大小小的架子上摆着的都是各类的酒。这里没有门,只有一张完全足以遮挡的门帘。浅色的绸缎,特别遮光。拉上就隔绝出了一个空间。 她被他一边的压在墙上。沈榷半抱着她,手掌撩入她裙摆。她今天穿了裙子。 他偏头在她颈侧,亲她脖子。一边和她说话,“穿的这么漂亮,去见谁了?” 沈榷的声音染上低哑的欲意。他在脱她的衣服。林侨言喉咙发紧,指尖都在颤。她抱紧他,躲在他肩上,诚实地说,“叶缙。” 她只是正好今天见了他,不是特意打扮。 沈榷更近半步,几乎压的她喘不上气。掐着她腰身的力气也有些疼,他低笑了声,“什么?” 她亲到他的唇,捧着他的脸,“你吃醋了?” 林侨言火上浇油地说,“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再来一次。” 她总喜欢招惹他。 沈榷被她气笑,咬她的肩,“你说的。” 他说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身子一震,不妨失声。沈榷在那一瞬抬手捂着她的嘴巴,挡去一切溢出的低切辗转。 她的意思是喜欢他用力抱她,用力亲她。不是这样 储物间没有开封的酒,恍惚全部漫出醇厚的酒气,将人沉醉进满园的旖旎。 在他进来之后,外头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有人喊:“哥?” 沈熙的声音,她找不着人,自言自语,“去哪儿了。” 除此之外,还有陌生的声音。“三哥呢?” “不知道。” “他应该在这里才对。” 脚步声和说话声,林侨言心都轻震了一下,紧张地无以复加。林侨言没什么力气地锤了一下他的肩。 他没说这里还有人 而且来的人好像还不少。 沈榷侧脸贴着她,气息沉重地轻笑了声,酥麻地传入她的耳朵,“你没有给我机会说。” 他亲她的脸,手在她腰上揉了揉,轻叹道, “放松。” 她这个样子太折磨人,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恐怕就要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林侨言闭了闭眼睛,搂着他的手指甲不自觉地划过他的皮肤。他脖子上若是留下痕迹,就解释不清楚了。 沈榷继续安抚她,亲着她说,“手也松一点,指甲收一下。” 他极轻声地和她说话。 外头一直有人在找他,他却在这个封闭隐蔽的空间里做这些春色之事。 他低声告诉她,“今天来这里的没有长辈,带你见一见,好不好?” 林侨言看他的目光嗔怨带着潮气,她不表态,沈榷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撞了她一下,再问,“好不好?” 他捂她嘴巴的手始终没有放下,也还好没有放下。她所有无法克制的声音都被他挡着,胸口不断起伏平复。 他说,“好就眨一下眼睛。” 林侨言用力拽着他的衣扣,几乎要把扣子捏碎了。她闭了一下眼睛,沈榷低头吻在她颈上, “乖。” 他们来的比他预料的要早。他本来想和她好好说,谁让她一来就勾搭他。 这里只有这一席门帘,随手就能掀开。林侨言紧张地要命,生怕有人找过来。 场地不好,时间也不对。因此沈榷并不贪恋,令她满意了就好。 他替她整理好衣裙。 林侨言整个人无骨似的在他怀里,沈榷摸了摸她还有些烫的脸。“好点了没有?” 她摇头,开口的声音仿佛能掐出水来,“腿软” 沈榷轻笑。 林侨言怨愤地看向他,“你笑什么笑,都是你的错。你明知道会有人来还” 他抚着她后颈,“还不是为了让你爽快?” 是谁要爽快,明明是他。 “你、下流!”林侨言压着声音骂他,躲在他怀里降温。 还好没有被发现,否则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不是很喜欢?” 沈榷坦然道。 “” 他笑了笑,拍拍她的背,“站好,可以走出去了没有?再不出去,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嗯。” 林侨言平复好,被他牵着手带出去。 – 中午来的都是沈家的人。各种关系的兄弟姐妹,沈榷给她介绍的时候,她一度有些懵懂。 她对家庭关系一窍不通。 小朋友常常背在嘴上的那首——‘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她也记不全。 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还真是挺复杂。 不过一顿饭吃的气氛还不错,菜品也很不错。听说主厨好像名声还不小。 中间有兄长问起她家里的事,其实只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闲聊家常,也是很融洽的问题。但她都没有办法回答什么,不过并没有不自在,因为沈榷不着痕迹地替她应对了过去。而只这一次之后,也没有人再问过她这类话题。 林侨言不由得暗自感慨,沈家的人是不是个个心思都这么细腻。 午饭之后,大家都先一步离开。 这里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沈榷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 他上楼去不知道做什么,林侨言等他的时候转去了那架钢琴摆放的位置。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一地金光。 她随手弹了两下,没音也没调。他下来的时候,她和他说,“沈榷,你能教我弹钢琴吗。” “可以。” 他们有很多时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过来。”沈榷牵过她的手,把她带到落地窗旁。 他递给她一个首饰盒。 林侨言认识这个盒子,这是她还给乔文盈的那条如意项链。 她打开看,抬眸问他,“是她交给你的?” “嗯。”沈榷看着她说,“收着,嗯?当作新婚礼物。” 林侨言笑了声,望向他,“你是在求婚吗?” 他若有所思,“算吗?”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但也说不准。他的意思是,这件礼物是可以这么算的。 林侨言也不清楚,“应该算吧。” 她看看项链,勉强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收着吧。” “还有一件。”沈榷拿出一把钥匙,林侨言接过来看了看,“什么?” “房子。”他说,“城中心的一套别墅,现在是你的了。” 林侨言哑然,“乔文盈女士到底什么意思。” 她这个称呼是和沈榷学的。 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样称呼更合适了。 沈榷随后补充道,“准确来说,房子是两个人送给你的。还有一半的钱出自你父亲,林建业先生。” 林侨言不明所以地眯了眯眼睛,“这算什么,补偿我?” 她并不需要,也不缺这些。 沈榷指腹摩挲着她的耳朵,靠近道,“收着,当嫁妆。” 她不需要去想其他的,只要在他身边简单地看待一切。 她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又被他散去云雾。林侨言笑了声,拽过他的衣角走到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沈榷,你想娶我就直说好不好。” “我想不想不重要。”他道,“我的意愿,取决于你的意愿。” 林侨言笑了笑,额头碰着他的下巴,把玩他的衣扣。 她问,“结婚好吗?” 他认真说,“不知道。” “重要吗?” “不重要。” 林侨言思考了一会儿,“那孩子重要吗?” 她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沈榷低头,唇碰到她,“结婚、生孩子、离婚,或者不婚主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从来只是你自己的意愿。” “你不用怕我有什么需要迁就的地方,我们是一样的人。不婚或者无后,在我这里只是两个选项。决定不了我人生的意义。” 他从将自己完全地交给她开始,就有足够的坚定和底气。 沈榷这样的人,大概就是所谓的那句‘可遇不可求’。 他拥有让人勇敢和走向深渊的力量。 她听着他的声音,伴随着沉稳的心跳那么清晰。万物凋零,只剩墙角的丛花在荒芜地盛开。 “你也一样,林侨言。路不管怎么走,自己的选择就是正确的。你的人生,也永远独立而完整。” 自由,即是意义。 第63章 暮色西沉。 天色忽晚, 暮色西沉。 除夕夜,沈榷该回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半天的时间短暂即逝。林侨言第一次发觉, 原来浪费时间也并不空虚。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看花看草地相处也最好不过。 她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沈榷陪她在院子里赏景, 喝了些酒, 整个人被风吹的醺醺的,很舒服。 这边的小院子有休息的地方, 还有秋千。林侨言坐着荡了会儿,趴在栅栏围上的装饰木头望远处的天。 “沈榷, 我喜欢这里。就是有点远。”林侨言回头和他说, “我们隔段时间回来住一次吧?” 他叠着长腿坐在椅子上, 回她,“好。”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院子我也喜欢,那里可以去吗?” “可以。”沈榷道, “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林侨言转过身看他, 遥远半山腰上的残阳切过青山, 余光里的景色, 和目光终点的他, 相互映衬在她眼里, 形成一幅无法描绘的画卷。“沈榷, 你真好。” 她说什么话都是平静清晰的,没有多余的煽情和温暖。像在陈述事实,单纯地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 沈榷望着她,颇不容易似的,“你还会说这样的话?” 长良心了。 这么温情的场面,他一点也不配合。林侨言想还嘴回去的话被电话打断, 她眸光轻转,不乐意地瞧他一眼。 她看到来电愣了一下,求救地朝沈榷指了指手机屏幕。 沈太太打来的。 这么远也看不到。沈榷起身朝她走过去,扫了眼,示意她接。 林侨言把手机递给他想让他接,可他袖手旁观。 不接自然不好,再拖下去就要自动挂断了。林侨言轻提了口气,按免提划开接听。 “沈太太” 她刚打了一声招呼,柳妤的声音就慢悠悠地传出来,“林侨言,太阳都要落山了。不许再霸占着沈榷,该把我儿子还回来了。” 沈榷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和性格和柳妤女士还是很像的。 林侨言无辜地看了眼他,垂眸失落,语气不情不愿地乖巧道, “知道了,马上就还。人家这不是如胶似漆,忘记时间了么。” 柳妤道,“你还挺会撒娇。不过别以为仗着沈榷喜欢你就可以任性,沈家规矩多,你的性子又野,有你受的。以后出门在外,你可就不只是同舟集团的言总了,知道吗。” “知道了。”林侨言低头扯着他的衣角,一贯温顺,“沈太太教训的是。” 柳妤懒倦地笑了声,“假模假式的。” 林侨言抬头看看沈榷,佯装委屈。她分明是真诚的。 他低头亲到她的唇,接过电话。 “我很快回来。” “你一直听着呢?”柳妤听到他的声音,随口道,“怎么,才说她两句就要护着了?” 沈榷只退开了一点距离,说话时气息还和她交缠。他眼眸锁着她,“不护一下,人跑了你赔我?” “好好好,我不管你。你腻歪够了就赶紧回来,爷爷等你呢。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疼女人。” 柳妤说完就断了电话。 沈榷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木头栏杆上,林侨言伸手搂住他的腰,打趣他道,“原来三哥不疼女人?” “我疼不疼你不清楚?”他靠近,她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围栏上。林侨言哦了声,亲了亲他的下巴,脸颊贴在他胸膛,安静地靠着。 “沈榷,我忽然想,以沈家的背景,我干什么你都可以知道。”林侨言好奇地问,“那我要是和别的男人偷偷摸摸,是不是也瞒不过你?” 沈榷掐着她的下巴,“你试试。” 林侨言笑笑,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远山只剩山峰一段余晖,她望着太阳落山的地方,轻声说,“沈榷,你该回去了。” 她抱着他没动,完全是没有诚意的话。 他应了一声,手抚上她的脸。沈榷低头下来,找到她的唇。 点到即止的吻。 他的手指没入她长发里,望她微泛潮气的眼睛,“家宴之后我就去找你。” “好。” 她说着,又重新窝回他怀里。这下确实是会粘人了。 林侨言很想放他走,可是又不愿意放开。 自我斗争间,她的手机在他手里传进来一条消息。沈榷递还给她,林侨言打开看了看。 是一条短信,发件者的号码是一串数字。 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林侨言有些失神地望着这条消息,沈榷看见她握着手机的指尖在用力。她按灭手机,半晌未语。 暮色苍茫。 她垂着眼帘,看不到神色情绪。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祝我新年快乐。” 她说这句话时,自己都有些想笑。林侨言低头攥着手机,声音如常,“沈榷,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过年。” 一点也不喜欢。 她尾音很轻,又在习惯地掩饰着。 “林侨言。”沈榷伸手抱好她,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膛。他不去看她,也不给她躲避的机会。沈榷的声音低缓地沉入她心底,他将她推出荆棘的花丛,命她见露水,见天光。 战旗不倒,塌陷围墙。 他告诉她,“哭出来。” 不要忍。 只在他这里,她可以什么都抛弃。 她不愿意哭,从来都不愿意。她无比讨厌自己的软弱和眼泪。 角落待放的花朵随风摇曳,暮色开始遗失。 在这个傍晚,这是她第一次与情绪正面相视。她被难过摧毁,真正地哭泣。 –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 爆竹声中一岁除。 今晚南城的夜被不断升空的烟点亮,久不能息。昭示着不会停歇的热闹。 林侨言买了陆尧所有想吃的东西回家。不过她手艺一般,只好尽量将今晚的年夜饭做的像样一点。 可是她回去时,家里却是灯火通明的。所有的灯都打开着。 客厅也被布置成了喜庆的样子,到处都贴着福字,还有各种剪纸。花瓶也没能幸免。 墙边还有一纸箱儿童烟花。 她刚才进门的时候,门上好像还有对联。 但家里却不只有陆尧在。 乔文盈女士和他一起在贴福字。 外头在噼里啪啦地放鞭炮,林侨言顿了好一会儿,关上门走进去。 “怎么回事。” 她拎着东西站在玄关,陆尧回头看到她,过来帮她拿东西。 “姐,你回来了。” 她一时间有些迟钝。乔文盈开心地看向她, “言言,你回来啦。” 林侨言攥着钥匙沉默一瞬,“你怎么在我家。” 陆尧先和她解释,“姐,你别生气” 乔文盈不同以往的逃避,认真地直言道, “我想和你一起过个年,可以吗。” 一起过年? 有必要吗。 她难道还能年年和她一起过不成。 林侨言垂眸道,“不是回江城了吗,而且今晚是除夕。跑我这来算什么。” “言言” 她一直这么叫她,林侨言抬眼看向她,“你能不能不这么叫我。” “我”乔文盈望着她,眼底在灯光下泛出泪意。 这之前她其实一直没什么底气,她知道女儿没那么愿意见她。但她曾去见过唐钦,想到唐总对她说,想对林侨言好,就不能怕碰她的冷钉子。那是她对自己的保护。 乔文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被绞着疼。江扬灵有多美好,她就有多愧悔。 林侨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敛眸移开视线。 她原来就这么爱哭吗。 林侨言静了静,把钥匙丢在一边的桌子上。 “算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反正她也不知道该让她怎么称呼自己。 陆尧及时道,“姐,咱们还没包饺子。” 林侨言有些怔,看向他,“我好像没买馅料。” 乔文盈愣过后转而笑起来,“没关系,我现在去买,来得及。” 林侨言迟疑道,“你对这里熟悉吗。” “我”她本来想说自己能找到。 “我一起去吧。”林侨言重新拿回钥匙,嘱咐陆尧,“你在家待着。” “好。” 乔文盈低头轻笑,跟在她身后。 现在人家家里应该都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他们却是还没着落。 林侨言重新换鞋准备出门,然而还没换上,门铃就响了。奇怪的很,今晚还有客人? 她伸手打开门。 看到林景站在门口。 林侨言反应了好一会儿,“你怎么来了。” 林景沉默片刻,“不是我想来的。” 她道,“今晚过年。” “我知道。”林景漠然地把手上拎的保温食盒递过来,“爸让我来的,这是他做的饺子。” 林侨言看了一眼,没接,“什么意思?” 林景皱眉问,“你要不要。” “不要。” 他闻言把食盒放在门外的地上,“爱要不要。” 林侨言淡淡道,“我家又不是垃圾站,放门口干什么。不想来可以不来,为什么勉强自己。” 林景来气地看向她,“林侨言你好好说话会死吗。” “你不也一样。” “停。”陆尧撑着门打断他们相互的争吵,门外烟花绚烂,鞭炮声驱散寂静。他看着林景说, “大过年的,说点吉利的好不好。” 林景缄默不语。 冷着脸敲了敲外头装饰门框的木头。 陆尧偏头扯了下林侨言的袖子,“姐,咱们正好不用包饺子了。” 乔文盈接着道,“对,那我们可以不用出门了。” 她试着问门外满脸不情愿的少年,“林景,你爸爸让你来和你姐姐一起过年是吗?” 他没说话。乔文盈过去拉他进来,把食盒也拎回来笑着说, “那我们一起,来。” 林侨言没说什么,她靠在门上瞧着,冷漠地提醒,“换鞋。” 林景拧眉,“我知道。” 虽然不知道别人家怎么过除夕,但林侨言想一定不是这样的。 这几个人凑在一块怎么过年。 林侨言望着门口不断升空的烟花,还是觉得荒唐。 她关上门。 乔文盈拎着菜去了厨房,陆尧拉着林景继续去布置客厅。林侨言觉得陆尧平静地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 她家从没这么亮过。电视里热闹地放着晚会的歌舞节目,林侨言站在玄关,恍惚地不真实。 她兀自放空了一会儿,转去厨房。 乔文盈在切菜,林侨言看了一圈,出声问,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抬头看她,笑道,“没有,你去坐着看电视。不用帮我,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乔文盈说的自然而然,没有丝毫需要过渡的地方。林侨言愣了一下,徒生出不知今夕的混乱感。她低头无意识地摘着手边的菜叶,她顿了顿,打开水池的水。 “我帮你洗菜吧。” 其他的她也不会做了。 乔文盈回头看看她,眉弯笑意,心里又酸又甜的。这个除夕是她过的最特别,也最幸福的。 客厅布置好了之后,陆尧请林景吃零食。 其实他们两个在林侨言不知道的时候打过架,陆尧先动的手。他看不惯林景对他姐姐的态度。 他下手挺重的,但后来发现林景除了挡之外没怎么还手。他们两个年纪只差两三岁,陆尧家里的情况林景也很清楚。陆尧就读的高中也是林景当初上的学校。陆尧成绩好,性子高冷,独来独往。一些同龄的同学看他这样的学生就容易不顺眼,他脾气又直,因此难免被动地发生冲突。 他有回在校外被堵,林景帮过他一次。 之后林景让他在学校安分点,别老给林侨言添麻烦。 陆尧虽然看不惯他,但那次他听了。 林侨言曾经和陆尧说过,她说林景其实没那么糟糕。 他和她一样,没办法选择或者改变什么。 林景只是讨厌她。他讨厌她优秀,讨厌她居高临下地无视一切。她明明是他的姐姐,可她从小就不喜欢他,她比任何人都要对他冷漠。他听大人说姐姐可怜,说他是私生子。 他也讨厌妈妈对她迎合的样子。 林景不想被家里安排好的工作,没有别的原因。他就是想自己创业,他要赚钱。他要像林侨言一样有钱。 多可笑,他一边讨厌她,一边又想要成为她。他同样讨厌这样的自己。 第64章 . [最新] Chapter64 我拥抱恒古长存的…… 电视里的歌舞节目一番又一番。 春节晚会虽然愈发没什么新意, 但过年还是习惯放着。热闹。 “这是什么?” 林景正靠在沙发上打量林侨言的住处,听见陆尧的声音转头看,“什么?” “这个。”陆尧拿起来给他看。 这是从他外套口袋掉出来的, 他来之前忘记放回去了。 林景伸手想夺回来,被陆尧躲开。 “你抢什么。” “你还给我。” “五块钱为什么要做成标本。”陆尧奇怪地问。 林景放弃和他抢, 随口道, “这是我爸的。” 他们说话期间,年夜饭已经做好。林侨言过来喊他们吃, 她看见陆尧手上的东西,随手拿过来看, “这是什么?” 她奇怪地问, “五块钱为什么要做成标本?” 林景看了看她。 陆尧才是她亲弟弟吧, 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林侨言瞧了眼不以为然道,“这上面还写字了,肯定是林景小时候干的。” 歪歪扭扭的字, 一看就是小孩子乱写的。 “我才没有, 少冤枉人。” 他们半天不去吃饭, 乔文盈过来催, “在看什么呢, 吃饭了。” 她看见林侨言手上被做成标本的钱, 目色微动, 走近辨认,“这是哪来的?” 林侨言说,“林景的。” 林景否认道,“不是我的,我爸的。我整理东西的时候从他书里不小心掉出来的。” 乔文盈拿在手上在灯光下瞧了瞧,恍然道, “言言,这钱上面的字还是你写的。” “我写的?”林侨言想也不用想便即刻反驳,“怎么可能。” “真的。”乔文盈解释说,“这上面的字就是你写的,我记的很清楚。大概是你六岁的时候,我给你衣服,从你口袋里找出来的。” “你看这上面的小诗,写的很可爱。后来我以为被我弄丢了,原来是被你爸爸拿去了。” 林侨言木然地看着纸币上写的字。 「今天好孤单 看来 我长大了」 「我在钱上写字 我的字变得值钱起来 爸爸妈妈会生气吗 我得把钱藏起来」 一笔一划钝钝的字迹,陈旧地封存在冷裱膜里。 林侨言低头看着,不知道心绪该是什么滋味。也在这个时候,林建业给林景打电话过来。 他问林景是不是拿了他的东西。 林景不经意地按开免提道,“爸,你说的是那张做成标本的钱吗。” “废话,是不是你拿的。” 林景不回答,反问他,“那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姐小时候写的吧。” “你烦不烦。”林建业语气平淡,“那是当初你乔阿姨弄的。” 林景没话说,乔文盈听着蓦然开口道,“我可没有。” 一大把年纪了,还装什么。 “”电话里没了一瞬静默。 “你怎么在。” 即便这么多年没见,声音还是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他们都老了。 “我陪我女儿过年有什么奇怪。”乔文盈说完停顿两秒,看向林景微笑着问,“小景,我能和你爸爸说两句话吗?” “嗯。”他把手机递过去。 乔文盈走到窗边打电话。 窗外一片漆黑,又华灯不灭。烟花盛开在她身后,偶尔照亮那个低着眉,心平气和地与过去对话的女人。 她很美。这么多年,林侨言的记忆里几乎模糊她的样子,只记得她很美。 岁月很无情,也很仁慈。 它宽宥一切错误。 林侨言看着她讲电话的样子,眉目是舒展的。她想电话那边的林建业先生也该是如此。 乔文盈说他们相爱过。 足够了。 人生是没有大结局的,一路往前,一路崭新。 林侨言觉得,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的心很安静。 乔文盈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再和林建业这样说话的时候,再想起他,听见他的声音,她从未如此平和。 年前离开南城那天,女儿对她说谢谢。那一刻,她好像前半生都完整了。 所以她也对林建业说谢谢,她遇见他从不后悔。 他说他也一样。 这个年纪,他们都已经对自己,对过往,对彼此,温柔地和解。 – 年夜饭吃的比较晚,还没结束的时候林侨言就接到唐聿书和许晚清拜年的电话。她一边吃一边回话。 唐聿书一口一个姐,林景扫了眼林侨言,说她弟弟还挺多。 林侨言回他:谁让弟弟还是不亲的好。 两个人三言两语又要吵嘴,陆尧及时打断,给林景夹菜堵他的嘴。 不过唐聿书这一通电话提醒了林侨言一件事情。她当初帮林景还唐聿书的钱,多出来的十万唐聿书后来又还给了她。 林侨言把这些钱当作新年红包给林景,也美其名曰创业资金。她知道他和朋友创业,好像是做游戏。 很厉害。她挺佩服他的。 而这之后,许晚清挂了电话之后又迫不及待地给她打视频,非要给她看看自己的订婚戒指。林侨言被她抱怨今年一整年都没有怎么搭理她,明年要补偿回来。 她今年的确很少有自己的时间。 许晚清说不办婚礼,在她意料之中。林侨言也觉得婚礼是很麻烦也没什么意思的一件事。不过许晚清还没有想好怎么庆祝新婚,她只觉得不太真实,自己居然结婚了。 林侨言也觉得不真实。今年有太多不真实了。 这个除夕,是她过的最热闹的一次。 原来只四个人就可以营造出一些温暖,她试着想了想一个完整家庭的氛围,但是好像没办法想象出来。 不那么情愿地说,这个除夕夜她很满足。其实林侨言也想过,如果是从前,她不会留林景,不会留乔文盈。她不喜欢所谓的圆满,不需要可悲的施舍。 现在,这些都无关痛痒。想到沈榷,她就变得很平静。 程闻锦说她变得柔软了,或许是。 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寐的除夕,林侨言也真的没怎么睡觉。她只凌晨睡了一两个小时,就又醒了。是被烟花吵醒的,也是因为睡的很浅。 她拉开窗帘,外边还是亮的。 林侨言给沈榷发了条消息。 [你睡了吗?] 她看了眼时间,四点二十一分。他说家宴之后来找她,但其实他今晚不来也没关系。毕竟是除夕夜,他离开也不好。他们可以明天再见。 大概过了三分钟,沈榷给她回了一条消息。 [我在楼下。] 林侨言愣住,打开窗户往外看。她只穿着睡衣,凌晨独带湿意的寒风顷刻灌进来,她彻底清醒。 刚才没有仔细看,她现在才发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被花坛隐藏了大半车身,只看得见车尾。 她在寒风里感受心潮泛滥的热意。林侨言转身往外跑,窗户也来不及关回来。她随手穿了件长外套,换了外出的拖鞋,在客厅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出去再小声地关上。 林侨言跑出去,心跳的很快。车停在那里,临近转角。 沈榷已经下车等她。 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带着寒冬风尘的冷意和温柔的清香。林侨言仰头便吻到他,沈榷迁就地迎合,他可以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他喝酒了。 天上还有月亮,弯弯地高悬,皎洁明亮。天漆黑的很干净,没有繁星,只月亮身旁一左一右两颗出众的星辰,如钻石一般抛在夜幕。 他们的吻难舍难分,不畏风雪。沈榷抱着她打开后座的车门,进到车里。 外头太冷。 林侨言只出来这么一会儿,浑身就已经贴着一层凉气。沈榷坐在她左手边,她爬过去坐在他腿上继续吻他。 沈榷笑着回应,往下吻她的脖子,抱紧她, “怎么这么热情?” 林侨言搂着他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三点。” 车里温度适宜,沈榷脱了她的外套,“我看屋子里没亮灯,所以没有打扰你。” 他一边亲她,牵着她往自己身上带,“帮我。” 沈榷的手很温暖,往她衣服里伸的时候也无需适应。林侨言生疏地解他的扣子,问他,“你想我吗?” “想。” 虽然分开也只十几个小时。 可她像已经好几天没见他,特别是今晚。她想见他,想拥抱,接吻。用最直接的方式倾诉所谓的思念。 她的睡衣已经被褪到一半,沈榷含着她的唇,长久地吻,空气稀薄地令她心肺发疼。林侨言迷迷糊糊地推了他一下,“你你有没有” “不要紧。”沈榷扶着她的腰往上更近地贴近自己,咬着她的颈低声道,“我有分寸,相信我。” 月光从车窗落进来,她指腹感受到他颈侧跳动的热烈。狭小的空间温度越来越高,将人往意乱情迷的丛花推下,坠入。 “沈榷”她叫他的名字,想和他说话,但后话都成了深窒的一瞬低喟。 他感受她的体温,冷涧燎原。她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心安地蔓延在每一寸感受里。 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场景。所有的感受和情绪都变得更深刻。 荒漠生花,云端落雨。濒临灭亡者在海上泛乘孤舟,得以生死反复地流浪。他如远山时近时远,她只能更努力地攀附寻找着他。意欲是爱的实质,颠倒众生。 在某些涟漪之余。 林侨言找到说话的机会,她抵着他的肩和他说:沈榷,过完年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师父给她放假,她这次没有推拒。她珍惜自己,以后也会学着更好地珍惜他。她想拥有更多的记忆,关于他的。 他说,好。 她问他去哪里,沈榷说去哪里都不重要。 而后她没了说话的机会,又被他折腾。林侨言干脆放弃在这样的时刻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时间变得混沌。 林侨言朦胧的望了窗外远处泛起的白,克制着提醒他:快天亮了,你快点 他理解错误,变得更过分。 她咬着唇推他:你讨厌我是说让你快点结束。 他一定是故意的。 天光破晓之前,不寐的红尘也该清醒。 今晚是断续的。停歇过后,烟花总会再次升空,吵醒夜色。 沈榷总在这样的时候让她看着自己,看着他如墨摄人的眼睛。他会咬着她的耳朵,低沉喘息的声音令她叫的大声些。 他总有办法欺负她。 林侨言对他的报复无关痛痒,只成为他更受用的引诱。 衣服在座位上,他将她放在后座垫着两个人的衣物躺下,手护在她脑袋后让她枕着。沈榷压在她身上,这样的姿势比刚才更亲密。他腿长,个子高,好在后头的空间还算正好。 林侨言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在耳边每一下都用力地清晰。血液也在喧嚣着。 他在她眼前,她可以更好地望进他眼底。他吻她时也可以更近更清楚地看着他。 “沈榷” 她叫他的名字,他停下来看她。林侨言搂着他,十指轻攥着他柔软的头发,没入发根。 “我” 她眼睛是深亮的,眸底潮着初春绽放时花瓣的露水一般,湿润轻漾。他认真看她,看她为自己动情的样子。 林侨言想对他说的话都写在眼睛里了,启齿却变得难了一点。沈榷低笑着,俯身吻住她。 他说——我也爱你。 白昼侵袭。 他是清醒的造梦者。 骑士以战旗所向披靡,而战旗因此不朽。 他们是彼此孤高的自由、永不背叛的信仰、残缺世界里的完整,从而成就不灭的灵魂。 ——我固执共情不老的青山,凋零无罪的镜花,无归途地拥抱到亘古长存的残月。自此,我甘愿为这残缺的世界浪费我无意义的、贫瘠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