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做来路》作者:山程 文案:大学校园生活 故作轻松 别人的故事 主角漂亮!十分好看! 小县城青年x天之骄子攻 微微有恶毒男配出没,但是没有关系 恶毒男配有迷药,注意避雷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戴一,裴单 ┃ 配角:容平,高汐 ┃ 其它:医学临chuángx英语系 第1章 戴一来自习室上自习,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递过来一张纸条:“兄弟,你键盘声音太大了。” 他抬头看看周围,发现确实有人瞪过来,但是自己抬头看过去之后,就没人敢打量了。 戴一有点生气,大家都是来上自习的,自己今天没唠嗑,没抽烟,没有吃东西,结果还他妈的收到纸条,但转念一想,他快jiāo论文了,需要攒一攒人品,不宜生气,于是掏出笔端正地写上:“您好,我明天要jiāo论文了,今天比较赶,请您见谅一下。” 写完之后,又重读了一遍,肯定此刻就是自己三个月以来最温柔体贴的时候,戴一转头,脸上挂着尽可能温和的笑,递回了纸条,结果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体重大约是自己两倍并且肌肉膨胀的大块头。戴一立刻把自己手里的纸条搓成团按回自己的桌子上,然后端着电脑去了隔壁教室。 戴一在隔壁接着噼里啪啦,没有注意到有个帅哥,跟着进来了。那个帅哥走到他的身边,把手里的纸条亮到桌子上。他逐字逐句地读了,这他妈的不就是自己刚才按桌子上的纸条吗! 其实他还有一个礼拜才jiāo论文,戴一觉得过了今天再攒人品也不迟,于是揪着这个男生的衣领把他拉到走廊里。 戴一:“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生被揪着衣领,也丝毫不落下风,整个人放松地把后背贴在墙上,把手里的纸团抛了抛:“你乱丢垃圾。” 戴一愣了一下:“你找茬打架呢吧。” “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每次你离开自习室,都会留下些小垃圾团。” “…” “我这学期选了行为心理学,要jiāo的论文题目是《论在自习室留纸团与学习态度的关系》。” 他把揪着衣领的手松开,转头要回去:“…谢谢你,我下学期不会选这个课。” 男生伸手拦住去路:“你是我的观察对象,我能采访一下你吗?” 戴一鬼使神差地收拾了书包,跟在男生的身后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学校六食堂的奶茶店。 正巧一个同社团的学姐正好在这里兼职,他打了个招呼就找个地方坐了,男生站在柜前回头问自己:“喝什么?”戴一抬头看了看店名“钢铁奶茶”,不假思索道:“珍珠奶茶不加珍珠。” 男生没有丝毫疑问,直接对着店员重复:“珍珠奶茶不要珍珠。” 戴一咬着吸管,含糊地说:“问吧。” “姓名?” “戴一。” “年龄?” “20。” “性别?” 戴一看着他抱着调查表勤勤恳恳的填写,忍住了脏话:“男。” 男生主动解释:“我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认同性别。” “认同性别?”戴一放下翘着的左腿,换成右腿放上:“你是不是还要问我的性取向?” 男生讶异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不方便透露吗?” 戴一低声骂了句什么,接着咬奶茶的吸管。 男生chuī了个口哨,放松了不少:“没想到你这么配合,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两个人一直聊到奶茶店关门 ,关于这个习惯的开始,发展,轻重,聊了很多。 直到走出门外,男生伸手:“我叫裴单,姓单的单,临chuáng的,以后选修课不要选这门。” 这个年纪的男生其实很少有用握手礼jiāo朋友的,戴一有点惊讶,但身体直接给出了反应,右手迎上去握了握,左手还不老实地拍拍人家肩膀:“出成绩了告诉我,看看我值多少分。“ 戴一回到宿舍之后,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起来:“宝宝忙吗?这周末回来吗?” “我下周就要jiāo论文了,这周末就不回去了。” “回来就不能写论文了?回来吧,妈妈想你。” “我…我也想你。” “妈给你订票,回来吧。” 戴一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他家住在隔壁城市,是一个不打也不小的城市,jiāo通也挺方便,坐高铁也就三十分钟。 他坐在桌子前,手放在键盘上,内心却仿佛有个声音:不想动,不想回去,回去就不想回来,自己就像一滩泥,堆在哪里就不能挪动… 回过神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隔壁chuáng的室友抱着键盘大骂队友傻bī。戴一机械地按着Ctrl+S,然后他小幅度地观察下室友们,确认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才松了口气。自己今晚怕是写不出什么了,他去衣柜里翻出了浴巾,去卫生间冲澡。正在冲洗发露的时候,刚才打游戏的室友进来放水:“小戴,你澡洗的挺勤啊。” 戴一被水冲得睁不开眼,身体不着痕迹地背过去,“嗯”一声就算是行了。室友放完水就往外走,戴一把前额碎发往后撩上去,眼睛盯着室友背影,门“咔哒”一声关严实,他才开始打沐浴液。 洗完澡之后,躺在chuáng上,打开手机,看到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条虎鲸,跃出海面,尾巴甩出一道làng花,ID就叫裴单。 戴一接受了申请,然后顺手点开了朋友圈,裴单每天都发英语单词打卡,他飞快地往下拉,1月25日,瑞典,极光。他停了片刻,接着往下拉,7月24号,有一个短视频,是裴单观鲸时候拍的灰鲸。 和自己一点也不同,戴一放下手机,缩到被窝里,黑暗中cháo汐般的节律,是自己的呼吸声。他心里泛酸,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活得如此làng漫。 手机呼吸灯闪烁,微弱的绿色,在黑暗中,微弱的刺眼。 解开屏锁,是裴单发来的消息:周五有空吗,请你吃顿饭。 有帅哥请吃饭,戴一本该是雀跃的,他帮了他的忙,于理也该接受,但是裴单太刺眼了,就像是草原上的一颗乔木,他果断的回绝了:不用了,不用记挂心上。 周五,下课之后,戴一急吼吼地往车站赶。周五的车站是疯狂的,他没拎行李箱,走楼梯上的站台,还是被人流包围,窜来窜去也没快多少,最后只能认命似的随波逐流。 窗外的景色逐渐暗下来,耳机里正好是Smiling Down On Me You。're watching from the sky你从天空上低头张望 Just like a satellite就像一颗卫星 I see you flying by我见你飞过 reminding me you。're out there提醒着我你依旧在那里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裴单发来的:那周一晚上吧,我去找你。 戴一按了暂停,直接拨了过去一个语音电话,对面很快接了起来:“先别说话,我找一下耳机。”高铁上的信号不是很好,裴单的声音有些失真,过了一会儿,他说:“好了。” 戴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了电话过去,明明自己嫉妒他,想要远离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在车上。” “怪不得周五约你没空。” “周一…我可能也没空。” “对了,你下周要jiāo论文。”裴单轻笑了一声:“周几jiāo论文?” “周四。” “那就周四晚上吧。” “…行。”戴一有些懊恼,自己还是答应了:“信号不好,挂了,拜拜。” “回见。” 语音通话一结束,音乐自动就响起了: I feel you with me now我感觉你和我一起 I wanna make you proud我想让你骄傲 …… 戴一飞快地按掉音乐,心想原来是这样。 裴单长得很好看,而且和身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很不一样,他是被他吸引了。 明明如此不同,还是会被吸引。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水沟里的草鱼,被洪水冲到了海里,在死之前,看到了高高跃起的虎鲸。他想着想着,就被自己逗笑了,草鱼怎么会爱上虎鲸呢,只是羡慕嫉妒人家光鲜罢了。 打开锁,他拉开门,看着熟悉的家,叹了口气。他们家的屋子很小,是一间单室,厅里放着一张chuáng,是戴一的,但是上了大学之后,平时就被他爸霸占着。 十年之前,戴一的爸妈也打算换一个新房子,但是正巧碰上了房价大涨,他们两人打算等房价降了再换。等到了现在,房价早就涨了上去,存款还是只有两万元。 爸爸从厨房没出来:“是哪个宝贝回来了?” “是小宝。” 爸爸正在洗菜,水流声很大,听不清是谁,于是提高了声音:“谁?” 戴一泄气地大喊:“我!” 他似乎很高兴,接着唱山歌似的对喊:“你妈已经下班了啦,马上就回来!晚上吃火锅!” 戴一不想大喊大叫,直接去了厨房,靠在门框上:“好。” “我买了茼蒿菜,你最爱吃的。” “嗯。” 爸爸皱眉看过来:“咋还不高兴了?” “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 “你去chuáng上躺会儿,你妈回来咱们就吃饭。” “嗯。” 戴一躺在厅里的chuáng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灯光忽明忽暗闪烁起来,“啪嗒”一声坏掉了,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关了开关,然后去厨房,还是靠在门框上:“爸,厅里面灯坏了。” “啊,厅里的也坏了?屋里的灯前两天刚换的。” 妈妈回来了,按了开关,灯没亮:“灯又坏了,宝儿回来啦,妈都可想你了。” 火锅咕嘟咕嘟,妈妈抱怨起今天的顾客多么穷,一件短款的貂来试了好几遍都没买,最近皮草店反季促销,来试的人啥样的都有,招呼人可累了。 妈妈是一家皮草店的理货员,因为长得好看,即使过了要求的年纪,也没有别炒掉。 她突然话锋一转:“我们店里新来个理货员,是个年轻小伙子,听说是个同性恋,这种人肯定gān不长,没过两天就得辞。” 戴一觉得不舒服:“为什么?” 妈妈停下筷子厉色道:“什么为什么?人家都是这么说的!这种人都坏得很,你要离远点知道吗?” “嗯…嗯。” 妈妈又换上了慈祥的笑:“妈妈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吧。” 戴一突然心里很凉,这是他第一次在家里听到“同性恋”这个词,果然不出所料,爸妈是这个态度。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拿到了诊断书的年迈的重症病人,对此意料之中,但是又难过,又轻松。 火锅冒出的蒸汽,像是冷的。 今天这个场景,戴一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就像是一根毒刺,时不时就会冒头。 周四转眼就到了,裴单约他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两个人点了四盘肉,一盘蘑菇,还有一个榴莲披萨,一台百香果pào,没有点酒水。 戴一看他往烤盘上夹肉,铺平,翻面,也没多想,就捡着烤熟的吃。 裴单一边接着烤,一边闲聊:“你哪个专业的。” “英语。” “英语?”裴单四周看了看:“百香果pào用英语怎么说?” “……” “开个玩笑。听说你们专业最讨厌这样‘我考考你’这种问题。” “Passion fruit juice.” 裴单继续烤肉:“你真厉害。” 戴一继续吃肉:“实不相瞒,每次来这家店,都会遇到这个问题,特意查过。” 裴单笑了起来,露着几颗白牙。 “你笑什么?”戴一有点脸红:“不然我也会OK” “我笑你像个大小姐,就知道往碗里夹肉吃,不知道往烤盘上放。” 戴一震惊得睁大眼睛,不太相信他会说这种话,最后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反驳道:“大小姐也会烤肉啊,你这是在性别歧视。” 裴单把烤熟的肉夹到烤盘边上:“那好,我就是看你像大小姐,不是在说别人家的大小姐。” 戴一已经摸不清他要gān什么了,索性喝口水不说话。 谁知裴单直接把夹子递了过来:“大小姐吃饱了?轮到你给我烤了。” 戴一怔怔地接了过来,然后飞快地反应过来:“你现在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少爷吗?” 这次轮到裴单无语了:“大小姐随意。” 吃完饭之后,两人沿着马路往学校走。 裴单问他一会去gān什么,戴一说自己世界运动校园还没跑完,一会儿去跑个三公里。 世界运动校园是一款校园跑步APP,广泛存在于大学校园里,用来体育考核的一个标准,每个学期120公里,占体育总成绩的百分之二十。而且学校随机刷新四个定位点,必须全部跑过,而且每天不得超过三公里,但是一公里以上才能记上,配速也有一定的范围。 总而言之,是一个深受广大学生痛恨的软件。 裴单打开手机,也说没跑完,两个人一起上操场上跑圈去。跑了两圈,就有些跑不动了,渐渐放缓了速度。裴单突然说:“你看人家都是一对一对儿的一起跑呢。” 戴一没吱声,心想真是委屈您了,和一个小基佬一起跑。 他还接着说:“这黑灯瞎火的,说不定有人以为咱们是一对呢。”戴一面无表情:“老公好。”裴单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戴一这才有点害羞了:“你gān嘛?” 裴单理直气壮:“你都叫我老公了,我拍一下你屁股怎么了?” 直到回了宿舍,戴一还有点晕。他打开手机,看见远在天边的发小来了消息,懒得打字,就直接发了个视频过去。 高汐超大嗓门透过耳机直达天灵盖:“honey!!俺想死你了!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大帅哥!” “大帅哥?我咋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你都没说想我诶,当然是小杨说的,她把你们学校论坛的截图发朋友圈了。” 小杨和他们是高中同学,现在也在戴一的大学上学。 戴一震惊了:“我学校竟然还有论坛?” 发小简直很铁不成刚:“快去看吧,保证是你喜欢那款,可怜我远在天边还要操心你的婚事。” 戴一边和他闲聊,边打开电脑,输入网址:“没刷出来呢,我们学校的网…”他震惊地看着论坛里裴单的帖子,照片上的他像是在发光,有在乐队合奏的,有在图书馆安静上自习的,各种角度的偷拍下,都是那么闪耀,就像没有影子。 “看到了?怎么样?”发小还在那边品头论足:“配你还成,能拿得出去手。” 戴一想和他说今天他俩一起出去吃饭跑步了,但是话到嘴边,有点说不出口。 自己好像配不上他。 人与人由于金钱、权力、生活环境和社会地位的不同,会渐渐产生差距,就像是阶梯,同一个阶梯的人,见识和爱好都差不多相同,相处起来分歧少不费力。但是不再同一级台阶上的两人,就需要紧紧地拉着手不放松,一旦放手,就是深渊。 戴一感觉烤肉也好,跑步也好,那些画面仿佛离自己很远了,从未如此清醒:“不是我的款,不用担心我。” 发小:“行行行,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自己担心自己吧。”戴一被他逗笑了:“高公公。” 两个人那顿饭之后就没有联系。 原因无他,还有两个礼拜期末就来临了,平时学不学习的都开始点灯熬油了。 小杨约戴一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两个人早上七点就到了,结果空的桌子已经寥寥无几,小杨眼尖地看见两个空位子:“那边!” 戴一比了个“嘘”的手势,她刻噤声,两个人飞速地轻声过去,铺好家当,开始复习。 翻开语法笔记,开始女娲补天复习法,不用查缺补漏,直接烧锅炼化补天石,两眼一抹黑地往上抹,能糊上多少是多少。 这时候,桌子对面的同学买完咖啡回来了,是个老熟人。 裴单把咖啡递了过来,自己又去买了一杯,还丢过来个纸条,上面写着大学生三大严峻问题之一:中午吃啥?出去喊我。 认认真真地学了一上午,戴一有些不适,脑袋沉沉的,抬头看向对面,他们临chuáng的复习资料怎么如此多,摞在中间,挡得看不见人,继续辨认上面的字迹的时候,裴单突然把资料撤走了,两人猝不及防就对视上了。 最后裴单笑了笑,做了个口型:饿? 仅存的理智让戴一跟出来的时候,把小杨也拽出来了,不忘低声警告她:“回去不要和高汐瞎说啊。” 也许是因为小杨在,这顿饭裴单没爆什么金句,规规矩矩地吃完了。 但是晚上高汐依旧打来了电话:“戴一同学你怎么回事?不是你的菜你也拱了是吗?” “小杨和你说啥了?” “还有小杨的事儿?不是你们论坛上发的吗?” “论坛上?”戴一开电脑,看着页面念出了最火的帖子:“暖男学霸男神x清冷长腿美人,八一八裴单不为人知的小老婆?” 室友游戏也不打了,全都围了上来:“你俩啥时候好上的啊?” 戴一大大方方地点开帖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楼主 【图】【图】【图】 今天在图书馆上自习,看见了男神,结果好事成双,我还 看见了他对面有个清清冷冷的长腿美人啊啊啊啊啊啊我 Fong球了你们品品 2楼 这长腿美人谁啊,以前都没发现,这睫毛,这鼻子,这嘴,我可以 3楼 确实配,美人眼神很有灵气 楼主美人喝的咖啡可是男神亲自泡的呢 5楼 看这美人一脸拽样,是不是裴没有把他日服 6楼 楼上危险发言 7楼 楼上+1 8楼 这美人真的好看,裴不行放我来,我18cm 9楼 我20cm 楼主停下,停下,huáng牌警告.jpg ……… … 戴一关了显示器,感觉有点懵。 寝室长痛心疾首:“bào民!网络bào民!把戴一都吓傻了!” 隔壁chuáng的室友疯狂摇动:“我是裴单绯闻大舅子哈哈哈哈!” “裴单诶!校草和我有亲戚了哈哈哈哈!” 戴一还是呆呆的,心中却忍不住雀跃,原来有人觉得我能配上他。 期末考完就是暑假,戴一回到家中。 妈妈早上起来化妆,站在卫生间里问:“期末考得怎么样?” 戴一还没完全清醒,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都过了。” “行,家里也不要求你啥,但还是希望你努力点,咱们得努力争做上游!”妈妈喊完之后没听见声儿:“听见没?” “嗯。”戴一突然就想到了小的时候,有一次老师留的单词自己没有背下来,低分卷纸拿回家给家长签字。 小小的戴一抽泣着,小声地辩解:“我背了,但是考的时候忘记了。” 妈妈歇斯底里地尖叫:“背了?戴一,我不看过程,我只看你的结果!你的结果!在哪里!”她把本子摔倒桌子上:“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他现在都没有明白,为什么做事情要只看结果,明明自己那天考试的时候真的很难受,突然头晕,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妈妈没有问,她只看见了结果。 等自己虽然错的题比较多,但还是考了第一的时候,她就看不见错题了,会jīng心打扮去家长会,听老师家长们的chuī捧,还要说:“我们家哪有什么教育方法啊,不知道咋回事就考好了。” 他一度以为所有家长都为低付出得到的高回报洋洋自得。 至于爸爸,他从来没有参与过育儿话题中。每次妈妈说:“你看你爸从来也不管你,我啥时候不管你?还是妈靠谱吧。” 小戴一点头,妈妈就会继续说:“以后戴一挣大钱了给妈妈花花哦。” “嗯。” 他将一点一滴都回想起来,从第三方看这些回忆,觉得很失望,仿佛妈妈一直只想养一台听话的养老机器,虽然这么说起来不太好听,但是在这个家里,他听到的大多是命令、引诱和威胁,从来没有人关心他内心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关注过他笑或者哭的原因,最好他不哭也不笑——乖乖听话,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晚上的时候,爸爸上夜班去了,妈妈带着他去了姨家。 大姨热情地抱住了他:“戴一真是又俊了,谈恋爱了吗?是不是追你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啊?” 妈妈在旁边跟着笑:“最好钓个有钱的姑娘回来。” 大姨夫在客厅里吞云吐雾,朝他挤挤眼睛:“有钱的小姑娘现在都可聪明了,还是找个贤惠的好。” 戴一跟着一起傻笑,心里却觉得有些恶心。 他想起那天的火锅,那个冷冰冰的火锅,旁边围着冷冰冰的人。 他像是滩涂上,搁浅的游鱼,嘴一张一合,就是吸不到氧气,窒息,眩晕,鱼尾还在继续拍打,渴望回到海里,他在求救。 晚上高汐来了电话,裴单躲到屋里去接:“喂。” “我好像失恋了。” “说。” “我被骗了,骗钱那种。” “打架喊我。” “打什么架打架,”高汐抽泣了一下:“算我傻了。” 戴一头一次见高汐这样,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咋办。” “不咋办,等我想好了怎么和你说,再和你讲。”高汐控制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我真傻,真的!” 戴一哭笑不得:“你是祥林嫂吗?” “是!”高汐唱歌剧般大喊,发泄情绪:“我真傻!我不该留他自己一个人看着钱!” “你真傻!” “我真傻!” “你不该!” “我不该!” 妈妈突然打开房门:“戴一你gān什么呢?大晚上该睡觉了叫唤啥呢?” 戴一收回了表情:“没什么,我这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裴单发来了消息,是一张图片,是戴一家这边的车站。 戴一有些意外,发了条语音过去:“你在A市?” 裴单立刻回了:“和高中朋友一起来爬山,你来不?” “给您拎水吗?” “晚上回宾馆,来找我。” “我发现你挺霸道啊,”戴一觉得这话有些奇怪,qiáng迫自己不要想歪:“宾馆叫什么名,我去找你。” 戴一带着他逛了逛夜市,吃了小吃一条街,火爆大鱿鱼,薯塔,章鱼小丸子,酸辣粉,长沙臭豆腐,朝鲜烤冷面,后来也不知道谁手里拎得是谁吃的了,裴单张开嘴,戴一给他喂小土豆。 戴一已经吃得撑到不行,裴单还嚷嚷着要吃五彩冰沙。 他张开双手拦在他身前:“我…嗝…我吃不下了。” 裴单自然地抱上去:“那咱们一共买一份。”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随着超大声的音乐声闪烁,每个人在兴奋地吃喝大笑,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戴一感觉风静了,夏天的夜晚燥热的紧,他想挣脱开这个怀抱,却全身都软软的,最后两只手撑在了他胸前。 是个接吻的好时机,他想。 就这么慢慢地,两个人慢慢地靠近。 突然,卖五彩冰沙的大爷喊了一声:“买不买?不买别挡着!” 两个人迅速地分开,戴一转身就往正门走,裴单赶紧买完,在后面追,正好在大门前揪住了他衣领子:“你不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这句话宛如十二点的钟声,敲醒了灰姑娘,也敲醒了戴一。 家里只有两张chuáng,有总坏的灯,有前天洗澡时候不小心摔坏的淋浴头,还有一扇锁不太灵敏所以拧把手费劲的门…… 还有爸妈能不能看出来什么,万一当着他的面骂我,或者是当着我的面骂他。 五彩冰沙在裴单炽热的手掌里,有些化了,顺着手指缝滴滴答答地淌。 戴一眼眶不太明显地红,轻轻说:“不合适。” 裴单什么也没说:“那我送你回家,送到楼下。” 不行!戴一心里又叫唤起来,老旧的街区,挨着菜市场,路上是积攒了一天的菜帮子,等待到凌晨清洁工来打扫,鱼虾在缸里扑腾出来腥臭的水,汇成一小股,静静地流到街边,找到下水道,再往里钻。 他头更低了:“我送你。” 裴单点点头:“好。” 两人沿着光亮的主gān道,往宾馆走,A市的夜景还是很美的,道路两侧的绿化带上,点缀着暖色的小灯,来往的车流不多也不少,将马路填空填得很好看,两侧的高层家家户户亮着灯,映出不同款式却jīng心布置的窗帘。而不远处是艺术感很qiáng的立jiāo桥,更添了一份明亮。 戴一送走他之后,又沿着这条路,一路往前走,走到一个路标下转身进了小路,小路的尽头就是他家了。 他蹑手蹑脚地进门睡觉,没有吵醒爸爸妈妈。 回来之后,没过两天,妈妈兴奋地在饭桌上宣布:“爸爸涨工资了。” 爸爸得意地抿嘴:“戴一,去把爸泡的酒拿来!”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酒放在冰箱旁边的地上。 妈妈跟在他的身后,去冰箱里拿东西,悄悄地说:“你爸也不容易,你得体谅他知道不?” 戴一点点头。 饭桌上,爸爸说自己的裤子旧了,既然涨工资了,应该买条新的。 “不存钱吗?”戴一突然出声,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 “存款不是还有两万呢吗,节衣缩食地省钱gān啥啊。”爸爸不悦道:“你要是想买裤子,就也买一条。人活这一辈子啊,就是应该好好享受生活。” “不用,你自己买吧。” “爸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你凡事都要靠自己,知道吗?”爸爸突然开始感慨:“其实爸这辈子有太多的机会没把握了,你可不能像爸,你得抓住那些机会。” 戴一在心里说,太难了,爸。 爸爸还在继续说:“当年爸要是和你李叔叔一起做生意就好了,可惜现在咱们也攀不上人家了,还有我记得八几年那阵子…” 妈妈有点不耐烦:“吃你的饭吧,饭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 戴一隐约地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但是他不敢去细想。 日子还在流动,他机械地重复着固定的动作,过完了假期。 开学前两天,戴一已经在家里待的情绪不是很好了,每天演着样板戏,比期末考试都要累人,就直接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新的学期开始了。 今年的课程表依旧很丰富——有好几门与专业无关的公共课,其中还有一门叫大学生心里健康教育,戴一好奇地去翻看了课本,失望地发现其实很无聊。 所以第一节 课的时候,他带着kindle去的,打算看书打发一下时间。 他早早地到了教室,占了后排的座位,趴着看书。旁边的男生探头过来:“看的什么?” 戴一不太喜欢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他:“《白夜行》。” “哇,这个故事超级好看!我跟你讲凶手是…” 戴一淡定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男生靠过来掰他的手:“我逗你的,我怎么可能说凶手是谁。” 温热的手,有些湿漉漉的汗,戴一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紧张什么?” 话一问出口,那个男生的脸可疑地红了。 戴一不得不仔细地打量他,穿着考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郑重,薄薄的镜片架在秀气的鼻梁上,挡住了冒着jīng光的眼睛,显得很是…温柔。 男生还在疑迟:“其实我,我…” 戴一突然感觉脑内有一根弦断了:“你是来表白的?” 男生脸突然红透:“我…” 戴一露骨地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坦然地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款的。” 那个男生把头埋到肩膀里,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就在戴一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递纸的时候,男生终于抬起了头,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同学,其实我想说,我是新来的心里老师。” “……” “我想课前选个同学了解了解情况,没想到你们学校学生这么辣。” “……” “但我也不喜欢你这款,呛人。” 戴一继续风中凌乱,然后这个‘新老师’偷偷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白夜行》的真凶。 戴一站起身就往外走,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人了。 后来,他从室友的口中知道了他叫容平,第一节 课就点名了,并且要室友转告自己去他的办公室,在图书馆。 放学之后,戴一站在办公室的门前,qiáng迫自己失忆,忘掉今早发生的事,但是越想忘记,回忆就越鲜活,他耳尖通红还得故作淡定,手拿起又放下地放在门上。 一束光投了出来,门从里面拉开了,他的手敲在容平的胸口上,一瞬间两个人都不动了。 还是戴一先出的声:“你走路咋没声呢?” “你敲门也没声。” “我是站走廊里半天了,犹豫要不要敲门呢。” “我是站在门前半天了,犹豫着走不走,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容平说这话的时候像个直率的毛头小子:“没想到真等来了。” 戴一把他推进去,关上门,靠在门框上:“话先说好,我真不喜欢你这个类型。” “我早上骗你的,我喜欢你这个类型。”容平走过去把他圈在怀里:“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戴一两只手撑在他胸上,不让他继续靠近,然后突然想到上次在夜市,自己也是这样,在裴单怀里。他手上突然使劲,推开了他。 容平没有防备地往后踉跄,靠在了办公桌上,肯定地说道:“你想到谁了。”他有些邪气地笑了:“他也这么抱着你,是不?” 戴一没吭声。 “但你们没在一起,你早上打量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单着的。” “我喜欢他。” “我知道了。” 容平简直收放自如,先表示了自己不会用老师的身份威胁他,话锋一转又邀请他共进晚餐。 戴一没有答应,回寝室了。 他今天和容平说完就清醒了——“我喜欢他”,心动的感觉是无法压制住的,仿佛所有的爱情小说里的描写都在一瞬间明白了。 打开微信,翻到和他的聊天界面,两个人自从假期见面之外,一直没有联系过。 他退缩了,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他一直从未想过谈恋爱,觉得那是有钱人才可以有的làng漫故事,只要这样有个人可以想着就足够了。 想着想着,裴单就发了消息过来,约他明天晚上出去看电影,一个新影片,叫《绿皮书》。 戴一觉得应该拒绝他,不再和他产生jiāo集,但是他做不到,他想和他一起,随便做什么都好,只要能看见他。 漆黑的放映厅,两个人认真地看电影。 两个男人,看两个男人放下偏见,放下防备,互相袒露出真情。 散场之后,戴一头有点晕,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看见站在走廊里的裴单,在昏暗的灯光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 他笑着走过去,两人走出影院去吃饭,边吃边聊刚才的电影。 戴一吐槽得很犀利,两个人笑得停不下来。 突然,裴单敛了笑,认真地说:“刚才电影里有一句台词我非常喜欢。” “哪句。” “世界上有太多孤独的人害怕先踏出第一步。” 戴一怔住了,感觉他认真的样子像是意有所指,但又害怕是自己多想。 裴单重复一遍:“第一步。”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戴一没有立刻回答。 回到寝室后,他想明白了,会不会他也喜欢我,和我一样在隔岸观火?等我,等我下周就去和他表白吧,我找不到借口了,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周末,戴一回家了,妈妈在家里哀声叹气,最近皮草店裁员,她失业了。 她坐在屋里chuáng上打电话:“喂,陈姐啊,你认识哪招工的吗? “原来那个地方有年龄限制嘛,前两天就不gān了。 “上次你说的那个待遇挺好的那个地方现在还招人吗? “啊…要35岁以下的啊。 “行,你听说啥招工的和我说啊。 “这不孩子还念大学呢,我咋地也得有个工作啊。 “行,有空聚聚,好了,拜拜啊。” “喂,李姐啊,你认识……” …… 戴一轻轻地走过去,抱住了她。 她依就在打着电话,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 … 回学校的时候,戴一去了系里的兼职群,领了几篇稿子,去图书馆开始做笔译。 翻译完之后,戴一收拾好电脑乘电梯下楼。 电梯门开了的时候,里面容平正在解领带。 戴一假装没看到,上去之后就背过了身,然后听见他说:“吃晚饭了没。” “正打算去吃。” “我也是,一起吃吧。” 戴一没有拒绝。 第二天早上,戴一清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在寝室。 一间卧室,很大,很亮,很整洁。 卧室的门开了,容平走进来,已经收拾整齐:“昨天晚上你醉了,送回寝室不方便,就把你带回家了。” 戴一没有吭声,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痕迹。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容平过来要扶他。 “别过来。”戴一头痛欲裂,只觉得脑子要炸开了:“你离我远一点。”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要提。”戴一觉得嗓子紧,差点吐了出来,急忙捂住嘴,低头不动。 容平拿起chuáng头的水,递了过来。 戴一狠狠地把杯子打碎,喘上来气了:“你真卑鄙。” “你真天真。” “你装得挺像好人。” “好人?”容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了几声:“是装得挺累,但是睡到你这样的货色,挺值了。” 戴一几次提起拳头,都因为头疼放下了,慢悠悠地开口:“你就是一条yīn沟里的臭虫,披着张人皮就得意到不行,真是让圣母都可怜不起来。”他看容平脸色发黑,显然没听过别人这么骂他,接着说:“你觉得你能伤到我了?” “你不害怕吗?我手机里可是还有你的照片。” “不。你是前途无量的大学教授,而我呢?不过是个家里没权没势的可怜学生罢了。”戴一双眼放空,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的未来不知在何处,但总归不会太好,你要是敢给第三个人看我的照片,我不会到处举报你,也不会受你威胁害怕你,我只会——”他舔舔嘴唇,直视着他,拉长了声音:“和你一起下地狱。” 容平还在笑:“你不会,你还有你的家人,还有你喜欢的那个人。有念头的人是不会想死的。” 戴一也笑了:“我要是没读过书,就是妥妥地地痞无赖,一家都是那种。为了报复你,恶心你,我可以舍下自己,知道吗?小心被我反咬。” 容平皱了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渐渐松开眉头:“是我低估你了,你不只辣,还有点呛人。” “把照片删了。” 容平没有生气,反而大大方方地打开手机,删了照片:“真是难驯服的小东西。” 戴一没有再和他吵什么,穿上衣服直接出去了。 出来之后,他更加恶心,趴在小区的垃圾桶前,gān呕了几声,接着摇摇晃晃地走。 刚才和容平说的那些话震住了他,也震住了自己。现在独自走在大街上,眼眶忍不住微微发酸,凭什么他遇到了这样的事?为了勤学打工翻译几篇稿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遇不到? 他怨恨容平,也怨恨家庭,像一只猩红了眼的困shòu,咆哮张开嘴,撞在栏杆上,涎水顺着shòu牙滴落,混合着淡淡的红色,是从身体里面出的血。 他又蹲在路边gān呕了起来。 手机响了,是妈妈,她高兴的说,自己在熏腊店找到了新工作。 戴一忍住想哭的欲望,恭喜了她。 妈妈没听出来什么,还在电话那边继续说:“你要想去哪里玩就去,看你天天闷着,也不知道出去转转。”她感叹了一声:“妈妈找新工作还是挺容易的,家里边还有钱,你不用担心。” 戴一心想,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你早一点说我就不用去翻译稿子,就不会遇见容平。 他感觉周围高层像是冷冰冰的栅栏,扭曲着把自己关在这里,不得动弹。 妈妈还在那边兴奋地讲着新工作。 但他只是平静地对着话筒说:“我要上课了,拜拜。” 窒息,大脑一片混乱,仿佛溺在了水里,最后还是jiāo感神经兴奋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心里有个声音说:去洗澡,洗个澡就好了。戴一在chuáng上躺了一天,直到晚上才睡着。 梦里的他站在了电梯门前,等着电梯的到来。 戴一看着自己走进电梯,和容平一起去吃饭,吃到一半起身去卫生间。 等到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视角就变了,变成坐在椅子上和容平面对面,端起了酒杯。 容平一饮而尽。 戴一盯着那杯酒,旋转的泡沫像一个支离破碎的梦,他心里大喊着不能喝,不能喝!但是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与其说是身体,不如唤其为束缚的牢笼。 他的这杯已经见了底。 接下来就是画面一转,是容平大汗淋漓的一张脸,从上方俯视着。 戴一终于挥出了拳,将他掀翻在地,打得支离破碎,但是没有用,下一刻那张脸又汇聚在了上方。 梦里的容平张牙舞爪,铁青着脸,嘴里说着下流的话。 戴一咬咬牙,又挥出了拳头。 打了一千次,一万次,他数不清了,但是没有停手。 大约凌晨两点多钟,他醒了,摸了摸湿漉漉的枕头,原来还是哭了。 摸了摸chuáng边,kindle正在充电,他翻开《白夜行》接着看。 书里面有个小女孩也遭到性侵犯,然后不敢躺在chuáng上睡觉,女主为了帮助她克服恐惧,自己压在了她的身上说:“如果害怕就想成是我,想成是我压着你就不会害怕了。” 戴一清醒着哭了。 他既愤怒又害怕,而且还厌恶着害怕的懦弱的自己。 要怎么办才好。 对了,如果把这个人想成是裴单的话——他闭上眼睛躺下去,裴单压在身上静静地抱着自己,他不会乱动,就像一个港湾,平静和煦的港湾。 他一觉睡到了天亮,没有再做噩梦。 他自救了。 戴一坐在chuáng铺上低头,就像乱世佳人结尾时,斯嘉丽对自己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对自己说:“戴一,你是勇敢的人,你不会害怕困难。” 这段不堪的回忆压进了心底,成了一块疤,再也不会揭开。 没过两天,裴单约他一起去海洋馆玩。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到了馆里,热腾腾的一身汗被空调的冷风chuī散,舒服极了。 他们并排走在馆里,手背擦过手背,穿过长长的走廊,有带着夜光的水母,有桥下张着嘴的鲨鱼,还有五光十色的海底通道,到虎鲸馆的时候,戴一抓住了旁边又一次蹭过的手。 裴单没有躲,而是轻轻的反握住:“我最喜欢虎鲸了。” 两个人吃午饭的时候,松开了手。 裴单问:“要不要去看动物表演。” 戴一摇了摇头:“听说动物表演挺残忍的,咱们别去了。” “我知道,我从来不看。”裴单罕见地急着解释了一下:“但是如果是给你表演的话,我觉得可以。 “可能是我太唐突了,抱歉吓到你。 “我想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不论好的坏的,而且我还想从你那里得到所有,不论好的坏的。 “但是每次我想试探你一步,你就躲开了。 “能不能稍微给我一点机会,向我展示你。” 戴一听到他说出来这么一大段话,有些惊奇,原来他也是这种感觉吗。 餐桌静了,两个人都是欲言又止。 但是又谁都没有说。 戴一回去之后窝在被子里揉脑袋。 寝室长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说:“咱们学校举办了一个征文比赛,题目为改革开放七十周年,每个人都得jiāo一份,题材不限。” 玩游戏的室友摘下耳机:“那得咋写啊?” “爱咋写就咋写呗,反正匿名,凑个数就行。” 戴一想了想,打开电脑,拿出键盘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贪婪地想和他在一起。 想带他去游乐园, 买下所有的气球; 在孤岛上插上旗帜, 建立两个人的伊甸园。 快看我们的‘国土’, 就像诺亚方舟一样, 每个动物一雌和一雄, 而人类只有我们两个, 坐在沙滩上看星空。 曾有个人和我一样, 他写的是如我所想: ‘如有天孙锦,愿为君铺地。 镶金复镶银,明暗日夜继。 家贫锦难求,唯有以梦替 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 戴一刚写完诗,裴单发来了消息:“猜猜上学期我的行为心理学多少分?” “多少?” “六十分。”裴单此刻也躺在被窝里,拿着手机静静地输入:“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六十分。” 戴一心想这是要gān什么,难不成今天去海洋馆是兴师问罪?只得得发过去一个阿拉斯加流口水dàng秋千的表情包过去。 结果裴单飞快地发过来一长段话,让他愣住了。 裴单这边看见那个表情包之后,飞快地打开备忘录,把想了好几天的话发了过去:“我从小到大,几乎门门学科都是很高的分数,但是行为心理学,我只有六十分。 “后来我想明白了,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可以百分百优秀,可是到了你的身上,我再努力都只能勉qiáng及格。 “因为我们两个之间,光靠着我自己努力是不够的,我们加起来才是完美的100分。” 戴一看明白了,即使说得太委婉,他也明白裴单觉得自己不够坦诚。 心里却仿佛有个声音说到,他嫌你不够坦诚,就坦诚给他看,把你的内心的痛苦剥给他看。 戴一发出了一段话:“你不用试探了,我是喜欢你,但是我没有想着和你在一起,我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爱在我这里,永远没有钱重要。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我们不合适。” 裴单回复过来:“因为你是40分的爱人,我是六十分的爱人,我们正相配。和我在一起吧,我带你看不一样的世界。” 戴一将所有的顾虑都讲了出来,毫无隐瞒。 裴单听过之后,宽慰他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自己能管理好自己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戴一听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裴单又开始聊起自己:“我妈妈是搞科研的——每年假期出去都是和她们队里一起走的,爸爸经商。从小我的生活就没有太大的变数,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直到我遇见了你,才有了第一次心跳,第一次呼吸。” 两个人就这样确定了彼此的心意,走到了一起。 没过几个礼拜之后,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 戴一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裴单悄悄地递过去一张纸条:亲爱的,gān什么呢。 他悄悄地做口型:“做笔译。” 裴单只好转战微信:“做笔译gān什么?” “我想和家里断了联系。” “……” “我想出柜,现在开始攒钱,等一毕业就出柜。到时候家里就不要我了。” 裴单发一个小熊猫涮棉花糖的表情包过去:“我出柜的话,家里也不要我了。” “……” “而且我要是没钱了,我老婆就不喜欢我了。” “……” “骗你呢,我已经和他们两个说完了,都很期待见你呢。” 戴一看着那个改成了两只虎鲸跃水的头像,还是觉得很奇妙。 我在白夜里行走,他想,或许你就是代替了太阳。 在他的电脑里躺着一封不必送达的信: 从小家里对我说,要学会独立,不要相信任何人,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我深受其影响,从来都害怕与人打jiāo道,更没有想过有爱情。 后来当我发现,他们要求我独立,是不想对我付出什么,是想让我自生自长,曾一度十分迷茫。 有幸遇到了你,我亦是有了第一次心跳,第一次呼吸,你不像是太阳,更像是大海,渗进了土壤,将被困在泥dòng的我解救,重获自由。 遗憾做来路,玫瑰此余生。 谢谢你,我的虎鲸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有意见请轻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