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那个护卫很勾人(穿书) 作者:阳光普照我 文案: 柳甜狗血的穿到了睡前看的一本女强小说里, 变成了女主的路人丫鬟倚竹,碰巧领盒饭了…… 当她还在感叹炮灰的命运时, 另一个比她更惨的,只在小说结尾出场过一次, 还没几分钟就挂掉的男炮灰居然提前出场,当了女主护卫, 两炮灰就这么直晃晃的出现在女主身边。 肖城:你刚才说我是炮灰,炮灰是什么意思? 柳甜:哦,就是一不小心便会挂掉的人。 肖城:…… 架空世界,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甜(倚竹)肖城(成山) ┃ 配角:金如期、暮存、一众男配们 ┃ 其它:穿书 第一卷 初到异世心彷徨 第1章 天络三年十二月 寒风冷冽,白雪皑皑,天地间铺满一片银霜。 庚州柳府后院,一小女娃正端着一碗半温的药汤,轻轻推开一处破败小院。 尽管小手遮挡,但还是有细小晶莹的雪花从缝隙间飘入碗中。 脚步急促,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砰!砰! 刚关上的院门又有人在猛敲。 小女孩惊恐的回头,只见院门在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倒地。 三五成群的士兵蜂拥而入,眼睛红如恶鬼。 小女孩想逃,不敢回头的死命狂奔,却仍然紧紧护住胸前泼洒的所剩无几的汤药。 跑着跑着,发现自己如同雪花一般轻盈的飞了起来。 耳边充斥着无数道嚣张狂笑。 紧接着,天空越来越小,变得只有井口那么大。 ...... 她肯定是穿越了。 昨日睡前还好好的,甚至悠闲的看了本小说。 而现在, 原本柔软舒适的大床垫变成了一块破旧长木板,硌得慌,半旧的薄被仅仅遮盖住下半身,木板底下靠两只矮板凳支撑。 人虽醒着,但四肢无力,阵阵晕眩。 浓重的中药味充斥周围,转头查看,发现屋内除了她,还有3人昏迷不醒。 看这情况,躺了有些时日了。 遇到这种离奇事,自己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反正现代她就是孤儿一个,就算消失,也无人在意。 窗户半开着,带点灰的天色下,隐约能瞧见外头人影走动,个个长袍长发,愁眉不展,脚步虚浮。 没来得及深想,一位用白布巾捂住口鼻的年轻大夫推门而入,身后还紧跟着位手持□□的铁甲士兵。 不得不承认,她这是穿到古代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原主一点记忆都没留给她。 那位年轻大夫见到她清醒过来,先是一愣,片刻后,情绪开始激动,整个人喜极而泣。 在她以为这人是原主的什么人时,他又大叫着疯跑了出去。 “有救了!淮信的百姓有救了!” 无奈,柳甜侧头询问被留在原地的士兵大哥。 谎称自己刚醒,脑子糊里糊涂,一时半会记不清事了,士兵不疑有他,告知柳甜此地为淮信城,于一个月前爆发了一场特大瘟疫,城内已经陆续死亡了几百人。 而她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倚竹,是来此地援助疫情,一位年轻女大夫的贴身丫鬟。 前不久,原主不小心感染上了此地的瘟疫,重病倒地后被隔离到这。 可熬到临死之际,都没等到自家小姐研制出治病良药。 一命呜呼后,有了现在的她。 士兵大哥悲痛万分,现今城内十室九空,物价飞涨,一枚鸡蛋竟贵至二三十文,更有投机取巧的市井无赖乘机强抢民财。 不过好在她醒了,证明制出的新药有效果,一切都会过去的! 堂堂男子汉,眼睛也不免红了一圈,“这次多亏金大夫找到了治疗疫情的草药,不然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金大夫...金如期... 柳甜头顶似劈过数道闪电,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这不是她睡前看的小说《医心》里的剧情吗? 小说中,女主金如期身边就有个叫倚竹的丫鬟,在淮信城突发的瘟疫中领了盒饭。 前期原主并没有什么存在感,至多帮女主传个话送个东西,偶尔充当旁白夸夸女主的真善美。 女主是从一批逃难的流民中捡到快要饿死的原主,因当时原主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便取了倚竹这个名,并收留她当自己的丫鬟,负责饮食起居。 原主跟着行医的女主四处奔走好几年,这次淮信城瘟疫,不幸染病,女主孤注一掷,却没能救活原主。 不是汤药没效果,只因等到把药喂进嘴里时,原主仅剩一口气,为时已晚。 女主伤心欲绝,同样是大夫的男配江耀水见此心生怜惜,感叹世间竟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间接成了女主男配拉近关系的踏脚石! 自己竟然成了一个炮灰... 起初,女主金如期从现代穿越到庚州城内一位大夫的小女儿身上,天生附带金手指一枚—药灵系统。 全篇看下来,这系统不只能造出灵丹妙药,还能产出杀人于无形的穿肠毒药。 金如期还算谨慎,没有一上来各种救。 直到有次,跟着哥哥金岭上山采药,无意间救下一名落难的无名少年。 眼见少年进气多出气少,便死马当活马医,第一次利用系统的治愈能力。 没多久,少年果然神奇般迅速复原,只不过因为脑部受创严重,导致失忆,女主看他可怜,便收留他当自己的小弟。 尝到了甜头,想更进一步发挥金手指时,却突逢巨变。 当时的南希王暮存起兵造反,滞留庚州的将领汪漠举旗响应,带领人马,径直闯入庚州太守柳严府中,挥刀屠杀,妇孺小孩无一遗漏,绝望恐惧的尖叫声久久不停。 而女主的父亲以及兄长适逢到柳府看诊,被殃及横死,无名少年也突然失踪。 还来不及反应,庚州知府王营大开城门,放入城外等候多时的潜伏军队,里应外合,瞬息间占领了庚州城,拉开了南北两帝的混战开端。 女主为报父兄之仇,几年间始终徘徊于南希王领地周围,时时关注汪漠军队的动向。 系统虽有灵药、毒药,却不能千里之外置人于死地。 正逢淮信城爆发瘟疫,女主研制出治疗新药,但新冒出来的无名之辈,无人信服。 后由医圣江耀水担保,才顺利证明新药确实能够对抗瘟疫。 成功控制疫情后,女主名声大噪,更有人挖出女主几年前便不留姓名,私下救治了无数人的性命,百姓为感谢女主,尊称她为医仙。 其后被淮信太守大力推荐给男主南希王暮存,女主顺势利用暮存的信任以及男配暗中相助,设计王营毒害汪漠,借刀杀人,报了父兄之仇。 期间虏获了数位男子的垂青爱慕,同时也招惹了女人们的嫉妒。 女主报仇上一不做二不休,可对上与人的感情,便开始各种腻歪,后期更是全面崩盘。 女主被男主诱骗,自愿潜入北络皇帝暮络的地盘,助其完成统一大业,直接忘记了南希王才是叛乱头子,间接导致了父兄之祸。 可能这就是爱情,柳甜试着自我安慰道。 可惜女主刚进北络地盘没多久,便结识了文中第一大男配谢堂,不说别的,就那一大串的形容词,惊为天人、世间俊杰等等,之前的男配出场没一个比他长的。 至于再次出现的无名少年,确是北络皇帝唯一的儿子,太子暮子宴。 到这里,开始各种敌对、误会、纠结,柳甜囫囵吞枣的快速翻页。 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大结局。 最后时刻,女主终于明确自己的心意,选择与男主并肩而行,一同消灭了北络,正式建立大一统的南希国。 男主为表真心,遣散后宫三千佳丽,许诺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世世共白头。 小说故事到此结束。 可现在,她正身处于故事前期,男主都还没正式出场,而倚竹的炮灰戏份已经结束,接下来她会发生什么,无从预测。 好好睡一觉都能赶上穿越,穿就穿吧,连个女配都轮不上... 按照剧情走向,待在女主身边必定要面临各种危险,但反过来远离女主,在这乱世,也未必好到哪里。 加之女主也是现代穿越而来,无缘无故离开必定会被怀疑。 能在这乱世活着,金如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人畜无害,绝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 一旦触及她的利益,不会手下留情。 想到女主拥有的变态系统,柳甜觉得还是先留在女主身边静观其变,默默降低存在感,也许一不小心就跟着通关副本了呢。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微微的抽泣声。 一位面带憔悴却仍掩不住容貌妍丽的青衣少女停顿在门口,大睁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正喜不自禁的看着她。 来人正是女主金如期。 “倚竹!” 柳甜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干脆扮虚弱不说话。 金如期知晓轻重,即便心里高兴,也没有一上来就熊抱。 抬手轻捧起她消瘦的脸庞,左右细看,确认疫情症状是否好转。 其实女主医术一般,小说里基本全是描述她如何巧妙运用系统来救人,显得过于依赖。 另一旁,士兵大哥见金大夫这么谨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金大夫,刚刚倚竹姑娘还跟我说话来着,这次的新药应该管用吧?” 金如期虽带喜色,却没有直接回应士兵,转而查看另外3人,4人中只有柳甜一个人醒了过来。 这样一个一个检查过后,金如期才卸下心中的大石,呼了一口气,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欣慰道:“其他三人虽未醒,但病情都有所好转,等再观察两天,如没出什么问题,就可以放心用新药救人了。” “太好了,太好了!” 不知何时,屋门口、窗边,挤了好几个面相斯文,宽和可亲的长须中年男子,神情疲惫,下眼爬满黑眼圈,却挡不住此刻绝处逢生般的喜悦。 第2章 因疫病症状显著好转,在金如期的安排下,她被人前后抬着,转移到这片瘟疫隔离区的最外围安置。 路上,不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正奄奄一息的蜷缩在简陋的茅草棚下。 大部分人双眼无神,干裂的嘴唇无意识的呢喃着,连哭泣的力气都似乎用尽。 偶尔有人抬着烂木板匆匆而过,跟她不同,那白布下形如枯槁的手臂,无力的晃荡着,似乎在对这世间做最后的挥别。 柳甜看着他们,他们同样也看着柳甜。 她目睹这惨状而感到悲伤,他们却看到了希望。 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金如期的出现就如同神明在世。 很快,便来到只有她一人的“豪华包间”。 这还是靠女主的关系才享有的特权,因为金如期对此次新药制成有莫大功劳。 书中对此次瘟疫的描写,看着像是一次很严重的流感,是新病菌,这个时代无人知道该怎么治。 但女主拥有的药灵系统既可以购买对症药方,又可以直接购买药材,就算药材在世界的另一端,系统商城都有售卖,完全突破空间的限制。 商城货品由系统产出的积分兑换,金如期每救一人就可以获得积分,算得上是相互抵消,基本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但有一点局限性,系统药物只能救还活着的人,救不了濒临死亡或者已经死亡的人,就像原主那样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几乎无法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次疫情受灾人群广,全靠商城兑换药材明显不现实,而且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她刚好有对症的大量草药。 好在系统出售对症药方,草药可以派人去各地收购,这就是官府的事情了。 庆幸药方里需要的草药都能在南希地界找到。 不要问为什么如此巧合,女主就是这么幸运! 好在有女主,不然这场瘟疫估计要以烧死所有患病者才能终结。 入夜,柳甜时不时能听到屋外似有似无的哭嚎声,挥之不去。 她无法把这一切当做虚幻的梦境,置身事外。 眼前看到的听到的,都那么的真实。 两日后 柳甜身子大好,可以起身下床了。 金手指就是金手指,提供的药方果然药效好。 大病初愈,柳甜精神舒畅了许多,不再犯晕。 在大夫确诊身体无碍后,第一次自己走出屋子,踏上了曾埋藏无数历史的土地。 因为痊愈后有了对应的抗体,柳甜被同意加入赈灾行列。 她想力所能及的帮上忙。 至于抗体这一名词,还是金如期跟他们普及的。 旁敲侧击得知,金如期连着3天没怎么合眼,一直强撑着与其他大夫商讨新药研制。 难怪两天前见过一次,就不再出现。 仅仅过了两日,再次进入隔离区,疫情明显比上次好了很多。 一处中央空地,地面堆满杂草,几个瘦小的少年围坐一圈,瞅着眼前滚烫的小锅灶。 远远她便能闻见浓浓的中药味,可硬是被他们弄得好像是神仙赐下的圣水似的。 可不是神仙水吗,那都是救命药。 他们同柳甜一样,率先喝了新药,年纪轻好的快。 只要能下床的都下床了,抢着搭把手,一个个都盼着早点结束这场瘟疫。 尽管身体痊愈,但还是要多加注意,他们口鼻都有用布巾捂住。 道路两旁,亦有不少官兵手拿铁锹,井然有序的往病人迁走的无人区域逐步泼撒生石灰消毒。 柳甜穿行过两条街,拐了一个大弯,到达隔离区另一侧外围边。 这里有座名叫秦雨的大书院,现在被临时当做了医馆。 因为瘟疫扩散,书院里的教课已经停止,现在是几位大夫轮流在这坐堂,为病人看诊。 书院外 金如期正忙碌的上下翻转、晾晒新摘的药材。 肤如凝脂,我见犹怜,额头因忙碌渗出薄汗,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其中就包括一旁的江耀水。 整本小说看下来,最讨喜的男配就是他,温文恭顺,清新俊逸,是真正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可惜江耀水即便心里有了女主金如期,也比不过男主对女主的霸道攻势。 两人眼神对上,没有一丝尴尬,自然娴熟的攀谈起来,相谈甚欢。 柳甜打算转身绕过。 身为炮灰一枚,怎么能打搅主角之间的感情升温呢,会被记仇的。 瞅准施粥棚的方向走去,打打饭这样简单的活,总还是能做好的。 但金如期像是有心电感应般,转过了头。 一看是倚竹,果断放下手中的药材,出声喊住了她。 脚步顿住,哎,假装没听见是不能了,没法,柳甜摆起微笑硬着头皮直面女主。 金如期见她面色没有什么不适,高兴的揽住她双肩。 “你才刚刚痊愈,怎么就下床了,我知道你很想帮忙,但也得在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啊。” “这次染病全都是我的疏忽,要不是你一直跟着我进进出出这里,忙里忙外没顾忌到你的身体,也不会有这事,倚竹,对不起。”金如期满怀歉意的看着柳甜。 没想到金如期竟如此直白的道歉,她有点意外。 柳甜努力回想书中倚竹说话时的描述。 “小姐,你这话说的,我可不依,小姐是大夫,要替人看病,比我辛苦了不知多少倍,我一个丫鬟顶多就跑跑腿,小姐不嫌弃我是拖累,倚竹就很开心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 “倚竹姑娘,不需妄自菲薄,这次灾情,姑娘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忙碌奔走,帮助那些无家可归之人,能有这样的胸怀,在下钦佩。” 江耀水上前躬身作揖,“我替淮信城的百姓向你道谢。” 柳甜忙摆手,没想到江耀水这么夸奖她,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毕竟那是原主做的事,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呢。 “我就一普通丫鬟,江大夫快别折煞我了,在这里的大夫和官兵才是真的不容易。而且平日里,小姐常说,人与人之间就应该相互帮助,这样也算行善积德,是好事。” 见柳甜提到金如期,江耀水的眼睛似波光流转,看向金如期的神情更温柔了。 女主光环就是不一样,才一句话,眼神都变了。 “你这丫头,就喜欢夸我,万一把我夸的骄傲自满,怎么办?”好听话自然喜欢,金如期也不例外。 适时,一个头顶小发包的药童满头大汗的跑出屋外,眼睛往外扫了扫,找到她们几个喊道:“金大夫,杨大夫那边找你过去。” “好,我这就过去。” “金大夫,你都三天没合眼了,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是你,杨大夫那边我去便好,你不必操心。”江耀水见金如期想也不想便要过去,很不赞同。 其实金如期有系统提供的活力恢复丹,即使半个月不合眼都没问题,但要花费很多积分,也不知她有没有使用金手指。 当时整本小说看下来,给她的感觉,女主这么拼命就是为了在男主男配们面前扮好而已,不然,为什么每次都凑巧有男主在场,有男配关照? 现在想来,那不都是小说作者安排的吗? 如今自己身处这里,周围不停有人经过,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也许自己也要改观一下,把看小说时先入为主的观念改变下。 “江大夫说的对,小姐你...” 噗通—— 金如期一下软倒在地,不醒人事。 “如期姑娘!” “金大夫!” “小姐!” 江耀水抢在其他人前头,率先蹲下身搀扶起金如期,神情关切,对着柳甜快速吩咐道:“倚竹姑娘,金大夫这样子,怕是累倒了,我先送她回去,劳烦你跟杨大夫那边解释下,等会江某马上就到,无须着急。” “这...”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江耀水已经抱着金如期大步流星的消失在视线中。 她错了,小说对这世界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算了,先去传话吧... 一入院,各式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在空气中掺杂在一块,不太好闻。 不少大夫的徒弟们挤在院子一处忙着煎药,扇子扇的呼呼直响。 正堂内,几个布衣老者围成一圈,愁眉不展的商讨着事情。 她也不知是该进还是不该进,犹豫间听了一耳朵。 “得疫病的人太多了,先头就没控制住,这会药材已经不够用了。”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能熬多少药是多少,这病可耽搁不得!这事我已经和顾大人禀告过了,其他好说,就是最为重要的一味药在东边的并冀,来回最快也要两天,期间,不知有多少人会撑不过。” “那卫家不是还有存货吗?” “这谁不知道啊,可那姓卫的老头是个老顽固,之前就费了许久口舌,才要了一些,现在又要,只怕难啊。” “难肯定难,但现下实在拖不得了,我已经派人去请金大夫了,她与卫当家的孙女有过交情,厚着脸皮,让金大夫再去求一求。” 卫当家的孙女? 那不就是书中的女配卫安遥吗,看来剧情提前了。 两人的确有些情谊,不过再遇见江耀水之后就变了。 卫安遥对江耀水一见钟情,问过金如期和江耀水之间并没什么暧昧关系之后,就大胆的追求起来。 可惜男配早已心有所属。 不管她怎么做,江耀水眼里始终只有金如期时,她控制不住妒火中烧,开始使计陷害女主。 但最终被人揭穿,只得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连带整个卫家都被男主暮存一锅端了。 “让让!你这人怎么杵在这挡道啊!” 谈论声骤停,十几人齐刷刷看向柳甜。 第3章 如同偷窥被当场抓住一样,柳甜尴尬的脸通红,虽说不是有意。 赶忙挪开位置让道,顶着十几双视线上前见礼,表明来意。 “我是金如期金大夫的丫鬟倚竹,刚刚杨大夫差人来喊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本欲前来却不想身体欠佳,因多日以来未曾好好休息过,刚刚晕睡了过去,路过的江大夫见状,好心帮忙,送小姐回住所,先让我来知会杨大夫一声,等会江大夫马上过来,与各位商讨。” “还望各位大夫不要见怪。”说罢,柳甜再次行了一礼。 人群中站起一位精神矍铄,须发斑白的老者,面露歉意,忙抬手虚扶,“这说的是哪里话,这次疫情能够控制住,多亏金大夫的鼎力相助,都怪我只想着自己的事,倒忘了金大夫不过是个小姑娘,惭愧惭愧。” 说话的人八成就是杨大夫了,挺通情达理的。 “惭愧,惭愧。”其他大夫见状也跟着附和道。 面对年岁大她好几轮的大夫们的集体致歉,顿时有点招架不住。 不要向她说啊,等会亲自跟女主说,不是更好。 “倚竹姑娘,瞧你的这面色,身体大好了吧?” “劳烦大夫挂念,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金大夫果真有本事!” 见大夫们转移话题,柳甜松了一口气。 一同进来的药童搬来一张小矮凳,放置到她身后,殷切的说道:“倚竹姐,身体刚好,别一直站着,坐着等江大夫吧。” “不用不用,这几日一直躺着不能动,现下我想多站会,活动活动筋骨。” 她说的是实话,穿越了两日就躺了两日,骨头都要生锈了。 大夫们关心的询问她各项身体情况,听罢,纷纷对药效之快啧啧称奇。 没讨论多久,江耀水便一人快速折返回来,惹得袍角翻飞,无风自动。 一进院内,连声致歉。 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仿佛自带无可忽视的气场,江耀水几句话间便融入其中,与其他大夫讨论药材的解决方法。 话已传到,加上人也到了,这里没有了她的事,便出了院门,行至这处负责灾情的官府主事,看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什么事做。 主事问明她的身份,又因她是女子,不出所料的被安排到施粥处。 地方不远,也在隔离区外围边,现在只有一妇人手脚麻利的埋头干活。 粥棚前,排满了领粥的人。 妇人见她来帮忙,十分高兴,二话不说,直接把大勺塞进柳甜的手中,嘱咐她一人一勺,不少给,但也决不能多给,城中粮食有限,必须严格控制。 两个人干活,事半功倍,很快,几盆粥便见了底。 “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干活快!” 几句聊下来,得知这位妇人是刚刚其中一位大夫的发妻王娘子。 王娘子为人泼辣,说话强势,往那一站,领粥的灾民安安分分,不至于乱成一团。 王娘子见她是金如期身边的丫鬟,连忙上下重新仔细打量。 “看你这气色,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金大夫的医术可真厉害!难怪当家的对她刮目相看。” 这次金如期算是名声大噪了。 估计离淮信太守引荐她给上头的剧情不远了。 这边干得热火朝天,另一边江耀水一行人还在犯难。 卫家住宅并不在城中,位于淮信城外十几里处。 原本呆在城中的卫家小姐,也因城中突发瘟疫而返回家中,现在去找卫家小姐,卫当家立即就会知道。 说不准,连门都进不去。 最终,还是决定让官府先行去往并冀收购药材。 至于卫家,还是请金如期一同出面,人命关天,只能委屈她了。 问过院里的药童,江耀水向官府主事打听倚竹的去处。 …… “喂,大妹子,那不是江大夫吗?瞧着在看你这边呢,莫不是瞧上你了?”王娘子调笑着推了推柳甜。 怎么可能,人家的真爱是女主,那轮得到她这个炮灰。 抬头望去,只见江耀水一身月牙白的飘逸长袍,清俊挺拔,雅量非凡,立于一处屋檐下。 来不及欣赏美色,那江耀水见她注意到自己,便抬手示意她过去。 柳甜猜测,八成是为了金如期找卫家的事。 卫当家对淮信城的百姓似乎有个过不去的心结,书中并没有详细交待,直接糊弄了过去,最后还是靠女主的聪慧灵敏才说服了卫当家。 柳甜走至江耀水同一屋檐下,面前之人神情坦荡,恭顺有礼的开门见山,并不拐弯抹角,“倚竹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江大夫,有什么事直说。” “实不相瞒,熬制新药的药材中至关重要的一味现下短缺,派人从并冀那带回最短也需两日,听说你家小姐与城外卫家孙女素有交情,所以前来拜托倚竹姑娘给金大夫带个话。” “江大夫为啥不直接找我家小姐?” “这,一来事情紧迫,金大夫她又在卧室休息,我一男子不好进屋说话,二来金大夫休憩的住所女性众多,我一个外男实在不好逗留。” 柳甜有点无语的看着他,刚刚是谁直接抱人就走的?现下倒想起礼数了。 也许她的表情太过直白,江耀水瞬时明白她的不解,耳朵泛红,解释道:“虽之前有冲动之举,但在下并未直入姑娘卧房,而是交与金大夫平日里交好的吴婶子照顾。” 想来也是,书中江耀水一向君子做派,只能说关心则乱,等劲头一过,便知不妥,立即寻了其他人。 “原来是这样,还是江大夫替小姐想得周到,没问题,我这就回去问问小姐。” “多谢。”江耀水松了一口气。 倚竹打过招呼,便往金如期临时的住处前进。 为了方便人员调动,她们都有安排特定的住处,女主住的地方便是女眷集中地。 白日,大多数人都去了外边,倒不用担心碰到人问东问西。 柳甜径直上了中间三楼的阁楼间,停驻在屋门前,脑中整理起待会要说的话。 咚,咚,咚—— 思绪被屋内声响打断,眉头不由的皱起。 什么声音? 刚想推门,一道喝声阻止了她,“且慢!” 男人的声音! 书中可没这剧情啊,难道男主提前出现了? 不会吧,身为一国之主,现身灾区... 思索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耐不住心中好奇,柳甜俯身侧耳,紧贴屋门。 还没等到说话声,屋门突然唰的一下大开,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出现在门口。 瞬息间,黑衣男子毫不怜惜的一把揪住柳甜的衣领,将她拽进屋内。 柳甜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脖子边又多了一道凉凉的东西,锋利无比。 低沉沙哑的男声自耳边响起,“敢动一下,就要了你的命。” 啪—— 屋门再次合上。 她就不该好奇,现在自作自受了! 背后男子一手抱紧她的腰钳制动作,一手架着匕首紧贴她脆弱的可怜脖颈。 身体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她不想死在这。 “住手!她是我的丫鬟,是自己人。” 金如期果然也在。 “自己人?金大夫说的还真是顺口。”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并不买账。 “她跟在我身边7年,我俩情谊深厚,她绝对信的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黑衣男子垂下眼睑,斜看柳甜吓得发白的面容半响,回道:“哼,就信你一次。” 说完,毫不留情的把柳甜往前面一推,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摔倒。 自己却好整以暇的收起匕首,撩袍坐下,冷漠的看着地上女子的狼狈样。 金如期蹲下身搀扶住柳甜,“倚竹,你没事吧,我先扶你起来。” 好疼,刚刚脚背搁到桌子了,定是青了一片。 “要是你这丫头敢把听到的话透露出去,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男子手里把玩着冰冷的纯银弯刀匕首。 她这时也缓过神,看清了男子的全貌。 黑而直的长发仅用黑发带束起,棱角分明的俊容藏不住他乌黑眼眸中的锐利之色,挺秀高颀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潜伏在黑夜里的凶兽,冷傲孤清却又桀骜不驯。 这人到底是谁? “听到了没有?”声音压低,再次带着浓浓的警告。 “知...知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搞清状况再说。 金如期看了看黑衣男子,沉默了片刻,说道:“肖公子,要不先让她去门口望风,以免又有人前来。” 有些话要是听进了耳朵里,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肖城闻言嗤笑,“人都已经进来了,现在让人出去岂不是更显眼,金大夫说的对,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柳甜就这样被肖城直接拉上了贼船。 姓肖? 柳甜脑中使劲回忆,这姓听着有点熟悉,是书中哪个人呢? 两人谈判,她全程低头不语,回想着书中剧情。 另外她自己也不想抬头,因为那人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 “金大夫,我刚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金如期面对此人还有所防备。 “既然你有个贴身丫鬟,那么再多个护卫,岂不是正好配成对,我这样也有了明面上的身份。” 金如期听着觉得不妥,“倚竹只身跟随我多年,是许多人都知道的,这个时候突然多出一个人,不是显得很奇怪吗?况且肖公子有了护卫这个身份,不等于暴露了目标,行动也受到限制。” 肖城却不以为意。 “南希王前不久刚刚被行刺过,现在王宫防的跟铁桶似的,暗中潜入太困难,倒不如光明正大,来个防不胜防。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说到底,我又不是真的去行刺,只不过带太子回北络而已。” “倒是你,一个小小的女大夫竟妄想谋害南希王身边的亲信大将,跟你比,我才是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啊。” 金如期闻言,俏脸紧绷,眼中温度骤降,如寒冰似的眼眸对上肖城,让人不寒而栗。 柳甜心里暗暗叫苦。 她总算想起来了,这个肖公子,原名肖城,是北洛太师的弟子,只在书中结尾出现过一次。 在男主攻占北洛皇宫,准备登基大典时,肖城企图一剑刺杀男主,却被一旁的女主强势反杀,成了一血炮灰。 女主感叹其忠君之心,特别留他一个全尸,回乡安葬。 还有,北络太子暮子宴怎么这会又到南希这边了,不是应该在都城盛京吗? 第4章 南希王宫,赏花园。 台中央,舞姬丰盈姿容美艳,随着响乐轻点舞步,华美轻薄的衣裳半露半掩,柔软纤细的诱人身段更是如蛇般灵活扭动,连带着长袖上下飞舞,望向人的水眸摄人心魂。 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 为首的上座,南希王暮存。 乌黑的长发金冠高束,鬓角只留一些细碎发,流露出一丝风流洒脱的味道。 手上端着一盏金樽杯,于唇边浅饮,狭长明亮的桃花眼富含春情,高挺的鼻梁下,殷红的唇色更是别一般的魅惑,引得台中央的舞姬痴迷疯狂。 “一群不入眼的东西,再怎么勾引,表哥都看不上!” “一个卑微的舞姬连跟妍妃的一根小指头比,都是没资格的。” “也不知那妍妃用得什么手段,弄得王上神魂颠倒,只宠她一人。” “还不就是个狐媚子!表哥他只是一时的成迷罢了,哪会是真心的!” 刘真秋脸上满是嫉妒与愤恨,她很早就开始为表哥的生辰做准备,结果却一点回音都没有,她不信,不信表哥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一定是那个妖精在背后说她坏话。 无法无天! 就连今日表哥的生辰都偷懒躲着不露面! 身旁的郝采文偷眼看了看最上头的暮存,见他专注的欣赏着美人,没往这望,便暗中推了推刘真秋,“好了,你在这里抱怨有什么用,快把情绪收收,这张黑脸要是被王上瞧见,要是被嫌弃了,哭的还不是你。” 刘真秋,南希王母后的侄女,也是南希王暮存的表妹。 闻言后强忍着没再开口,可心里依旧难平。 为什么表哥就看不到她呢。 另一侧不远的坐席上,一位面容刚毅,身材健硕的阳刚男子静默而坐,与外表的粗犷不同,为人十分沉稳。 由于习武,耳朵比常人灵敏,被动的听到了席间女子的谈话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刘家的人也就这点见识。 席上的韩颜洲因立功,被汪漠特别提拔做了校尉统领之职,这才有幸跟随汪大将军入宫参加南希王生辰。 同时也代表了汪漠对他的信任。 既然进宫恭贺王上生辰,王漠将军自然不与他坐在一处。 作为南希王的亲信大将,与宰相杜辰一同在头席处。 席间,觥筹交错,人情往来,耳边丝竹之声亦是绵绵不断,绕梁三日。 韩颜洲对这种面和心不和的寒暄敷衍,烦不胜烦。 也不知太师委派的亲弟子现下是否到了淮信,情况如何了? 淮信正值瘟疫侵染,不知会死多少人。 宴会还在继续,各各欢声笑语,讨好着上座的反贼。 当真是讽刺! 往日最喜爱的醇香美酒,一时间也没了滋味,干脆闭目养神想想其他。 这些时日尽忙着搜寻太子下落,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这贼子狡猾的很,不知把太子藏到了哪里。 还没闭目养神多久,周遭的谈笑声忽的一下沉默寂静。 怎么回事? 他睁眼去瞧。 不知何时,暮存走下了王座,静静伫立在户部侍郎武鑫桌前。 他明明在笑,被他盯着的武鑫却僵着脸笑不出来。 哗啦啦—— 满壶的酒水从武鑫头顶流淌而下。 一众臣子始料未及,呆愣原地,回过神来后纷纷俯首跪地。 舞姬更是吓得呆如木鸡。 酒水倒尽,武鑫呆在原地不敢动,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人被吓得不轻。 暮存随手把空酒壶往脚下一扔,“酒好喝吗,武爱卿?” 武鑫惊颤的趴伏在地,哆嗦着嘴唇没有回话。 暮存脸上笑意瞬时一收,拍胸痛心道:“武爱卿你可知,我等在这里享用美酒佳肴,好不快哉,可怜淮信的百姓却挣扎在生死一线之间啊!” 地上的武鑫身体更是抖得跟小鸡仔似的。 “武爱卿,你很冷吗,怎么一直在发抖?难不成有什么好消息告诉孤,所以激动的不能自已?”暮存故意问道。 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 韩颜洲眼睛左右扫视了一下,见在场之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暮存和武鑫身上,微微侧过身,面无表情的睥了一眼身后人。 那人一下便读懂韩颜洲的眼神暗示,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之下,悄然消失在大殿之上。 找寻了两年,他始终没有找到太子的一丁点消息,就连皇宫的侍卫、太监,韩颜洲都曾暗中调查过,还是一无所获。 倒是发现暮存的宠妃有点可疑。 竟然没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备受宠爱却始终守在寝殿,安分的过头了。 这次趁着这机会,看看太子是否被藏在莲容殿内。 看看是否真有妍妃这个人。 不管这次成不成功,武鑫这老头是不成了,南希才安定了3年不到,就胆大的贪污受贿,暮存无论如何都不会饶了他。 暮存当然不会绕过他,要是平时不痛不痒的小事,过去就过去了,可偏偏拿淮信动刀子,前线庚州的情况本就不稳定,要是有人趁机挑拨事端,引起内乱,让暮络那个老太子捡了便宜,那他多年的心血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在暮存的眼里,暮络就是个没有任何才华却多疑的要命的老太子,即使当上了皇帝。 这般想着,黑眸更是染上一层寒冰,冷的让人发颤,“怎么不说话,非要孤替你说吗?” 在场或多或少,也想到了这茬。 杜辰不同与别人的战战兢兢,一脸平和冷静,仿佛不相信武鑫会做什么坏事,在一旁推波助澜,幸灾乐祸的说道:“陛下,武大人一向忠心与您,定是有什么好消息。” “武大人,别怕,只管说出来,陛下一定明白你的忠君之心。” 哇的一声,武鑫直接飙出了眼泪,低头认罪。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杜辰这个王八蛋害的更惨! “王上,是做臣子的对不住你,老臣错了。” 武鑫老泪纵横,暮存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恼怒,他怎么还有脸哭? “错什么了,说!” 武鑫把心一横,把拖延赈灾银两,扣押淮信知府顾南栋的折子等等全都交待了出来,大有一人承担的意思。 暮存在一旁听着,脸色愈加铁青,跪下的臣子更是屏住呼吸,生怕连累到自己。 不管武鑫如何求饶,暮存直接吩咐侍卫把人拖了下去,立即下旨抄家。 虽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但他心里是真难受。 见其他臣子还跪在那,也不立即叫起,直到重新坐回宝座后,才喊平身。 “今日叫各爱卿看笑话了,实在是刚得知这个消息,孤心痛啊。” “武大人这样辜负王上的信任,罪有应得。” “王上这般为国为民,是万民之福,臣子之幸啊。” “臣愿誓死效忠王上。” “臣复议。” 七嘴八舌,各各争表忠心。 “有了各爱卿的辅佐,孤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石敬文。” “微臣在。” “今日孤生辰所收之礼,明日悉数送往淮信赈灾之用,一切由你全权负责。” “诺。” 该说的话讲完,暮存不紧不缓的续了一杯酒,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舞姬,皱眉说道:“还趴在那做什么?今日设宴款待各位大臣,给孤好好的跳,不可怠慢。” 舞姬们听罢,纷纷起身献舞,再不敢像之前那样存着勾引之意。 宴会结束。 韩颜洲坐在马车内闭眼沉思。 行至某处,马车忽的一停,车框外有人轻轻扣了三声,两轻一重。 韩颜洲缓缓睁开双眼,没有说话和动作。 外头那人也没犹豫,直接就上了马车。 正是宴会消失之人。 那人也不啰嗦,直接禀报探查到的情况。 今日暮存生辰,大多精锐侍卫都聚焦在宴会上,潜入后宫便有了可趁之机。 轻功施展,微步轻点,快速穿梭于各个宫墙间的阴影之处,目的明确,直奔莲容殿。 不想莲容殿外守卫森严,不见一点松懈,外头树冠间甚至还藏匿了几个暗卫,要不是他细心谨慎,怕是要暴露行踪,打草惊蛇。 南希王竟这般小心一个宠妃? 为了不浪费此次难得机会,他在外围侦查了一圈,终是被他发现了一处视线死角,虽不能潜入殿内,却也能看个大概。 殿内倒是没了侍卫,难道韩将军多疑了? 仔细端详那些来回的宫女,却又瞧出了点门道。 走路轻飘没声,个个气色斐然,居然都是会武的! 从镂空的窗户缝隙,仔细往里瞧,能看见一个身穿贵妃宫服的纤瘦女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桌边,发髻上带着自己说不出的名贵头饰,金光闪闪,极尽奢华。 四个宫女体贴的随侍身前。 这位便是妍妃吧。 其中一位宫女正端着白瓷小碗,像是劝妍妃用膳。 再多,他就看不到了。 韩颜洲听罢,心里有种直觉,这所谓的妍妃绝对有问题。 可惜汪漠对自己还是起了几分怀疑,后日他就要跟着离开燕城,短时间内怕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只能寄希望于那人了,但愿一切都能够顺利。 马车轮咕噜咕噜的在夜色中行进,仿佛没有停过一般,没入漆黑之中。 第5章 两人冷冰冰的对视,互不相让,渗出的寒意让柳甜打了个冷颤。 小说剧情这一小小的金手指也是等于没有了,结尾才出现的一血男炮灰,今儿居然提前出场了。 到底是同一阵线,瞪到眼睛发酸后,两人还是默默选择坐下来好好商谈。 多一个朋友,等于少一个敌人。 讨论许久,金如期还是同意了肖城的提议,让他假扮成自己的护卫,化名成山。 为了不让人怀疑,三人决定演一出戏。 肖城打扮成这次瘟疫的受灾百姓,然后被路过的金如期恰巧撞见,假装心软收留他,而倚竹就充当这过程的促成者。 在一旁疯狂撒爱心,鼓励自家小姐收留他。 柳甜对这个剧本一点好感都没有。 “那就这样办吧,只不过有一点要说清楚,我最多表面做做样子,服侍人的活还是让本该做的人做。” 柳甜唇角瞬间下垂。 什么意思... 是说她继续照顾好金如期,还是说要连他一起伺候? 这区别大了。 金如期是小说女主,那也就罢了,谁让她是女主,又有金手指,惹不起呢。 但他不一样啊,跟她一样就是个炮灰,还是陌生的第一次见面就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肖城瞧了对面二人一眼,面无表情,又轻飘飘的补了一句:“我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人服侍。” 说的好似自己会上赶着一样,埋汰她是个丫鬟呢! 一侧的金如期刚想开口,听到肖城的话,便没再继续。 柳甜心头有火,忍不住朝罪魁祸首干瞪了一眼。 无奈自己打不过他,虽然他也是炮灰,但他到底是差点让男主嗝屁的人。 肖城常年习武,五感较旁人敏锐数倍,此时察觉到一股微弱的敌意。 转头看来,只见某人瞬间压低的乌黑头顶,发间的珠花稍稍颤动。 胆子真小,跟人一样小小的。 金如期看重这丫头的举动不似有假。 肖城没打算久留,既然目的达成,便起身告辞。 推开侧面的矮窗,肖城脚尖离地,跃至空中,脚下几个轻点,便飞出七八丈之外,周围的楼舍一下被甩在身后。 直至男子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金如期才放心的关上窗。 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吧,怎么做到的! 不同于柳甜的惊愕,金如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赶忙收拾脸上的情绪,恢复平常。 金如期走到柳甜面前,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倚竹,我不是有意隐瞒你,实在是不想让你也牵扯进来。” 停了停,才接着讲道:“事到如今,既然你都看到听到了,我也就不继续瞒着你了,刚才的那位男子名叫肖城,上头主子是北方的皇帝暮络,他的目的跟我不谋而合,我需要帮手。” 金如期把自己以前的遭遇一同讲给了柳甜,还讲到了她在哪碰到了小时候的倚竹。 原来倚竹也是庚州人氏,小说中倒没提过。 金如期坚定决绝,眼神中充满固执,真的很难想象男主在后期是如何说服女主的,甚至扭转了她的看法。 自己占着原主的身子,一时无法拒绝,如果换作原主,估摸着早就要表明忠心了吧。 脑中记起,来之前江耀水拜托自己要传达的话,柳甜赶忙跟金如期提了一下。 不想,金如期并没立即应下,神色也犯起了难,“心药难医啊。” 金如期没继续说下去。 柳甜也没追问。 金如期总归会去的。 ...... 秋风瑟瑟,早晨的空气中带着层层寒气,排队领粥的灾民数量越来越多。 粮库里的米粮肉眼可见的迅速减少,眼看就要见底了,上头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瘟疫还没根治,粮食危机又来,这可愁坏了顾知府。 先一批去往卫家拜访的杨大夫等人空手而归,直接被拒之门外。 卫当家卫凌扬言,淮信的百姓生死天定,而他只是尘世间凡人一个,无力逆天! 这样堂而皇之的拒绝,丝毫不怕官府追责以及淮信百姓的报复。 杨大夫等人都是从其他地方上前来援助灾情的,所以并不知晓卫家老爷为何这般绝情,宁愿看着无辜的百姓受死。 就连江耀水和柳甜也搞不懂,简直像有仇一样。 曾试图询问城里的百姓,可大多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看他们心虚的模样,其中必定有缘由。 直到金如期主动说出,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本卫家在淮信城中开有一间医馆兼药铺,卫凌为人一向乐善好施,加上家中富裕,主动免去了人看病的问诊费,只收取药材钱,寻常人家常常认准他一家。 因家中独子在朝为官,侍奉皇上,更是让城中百姓尊敬不已。 不想有一日,卫凌收到独子卫铭的加急书信,得知儿子因言语激进,竟触怒了皇帝,被下旨关进了地牢,同朝的官员趁势纷纷上奏弹劾。 卫铭恐自己大限将至,连忙嘱咐亲信手下,把家中夫人女儿连夜送回老家淮信,拜托老父亲能照顾一二。 淮信当地有一户大家的姻亲在朝中是卫铭的死对头,得知卫铭落难,立马寻了个机会,找卫铭他爹卫凌的麻烦。 找的暗托人高马大,粗鲁不堪,带着一帮兄弟,嚎着嗓门就闯进卫家药铺,不由分说的一脚揣倒门前柜台,打伤店里的伙计。 嚷嚷着自己在卫家买到了假药,要找卫凌算账讨说法。 “这家就是黑心店,不收看诊费就是大善人了?不过是商人伎俩,大家仔细想想,城内大多数人包括我们,是不是就只到卫家铺子看病抓药?真要这么好心,药材干嘛不卖便宜点,看诊能花几个钱,吃药才是大头!” “家里的儿子又是朝廷命官,怎会没有钱?” “所谓的看诊费免除就是个幌子,障眼法!我家老母省吃俭用攒下银钱,结果吃了他家的汤药,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凶恶汉子一把推开想要上前的卫当家,根本不给对方辩白的机会。 卫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哪里是这人的对手。 那人接连不断的鼓动周围人,本来大家只记得卫凌的好,被人这么弯曲,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除了看诊费免去,其实在卫家买药的价钱跟其他药铺没什么两样,他们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多少都是钱,慢慢的,他们认准了这里,卫家确实比别家多做不知多少的生意。 人都是不知足的,哪怕嘴上说不相信,心却慢慢认定了这个说法。 起初还帮忙的人,行动不自觉间犹豫了。 捣乱的人趁着这空挡,推开众人打砸卫家药铺。 他们有恃无恐,卫铭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儿子惹怒圣上,现在被关进了大牢,我看你们卫家就是蛇鼠一窝,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凌是想阻止也没力气阻止,很快就被人甩到了一边,他清楚,这些人针对的不是他,是他的儿子,见儿子落难,落井下石。 “毫无根据的话,岂能乱说!这些都是你们的片面之词,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们这些人!” 他想喊平时来店里看病的人帮忙,他们不会相信这人的片面之词,不会的! 但周围人听到卫家遭难触怒圣上,心里的那点犹豫瞬间没了,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直说自己惹不起。 一大把年纪,卫凌顿时感觉世间竟如此凄凉。 药铺医馆都毁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很快庚州被占领,南希王暮存造反的消息传来,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倒没有人有空继续来搞破坏,让卫凌松了一口气。 但药铺是再也开不得了。 有些想看病的人见卫家关门,心中更是偏向贼人的说法,无论卫凌怎么解释,心中还是怀疑的。 好事没做成,倒让人记恨了几分,因别家看病要多一份钱,再小的钱也是钱啊。 尽管卫凌带着家眷守在家中尽量不出门,但还是逃不开厄运缠身。 皇宫禁军副统领隆元毫无预兆的突然谋反叛变,一刀砍了上司的头颅,带着人马径直闯进地牢,营救出只剩半条命的卫铭,原来隆元竟是反叛贼子暮存的亲信! 卫家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下是彻底被划归为叛臣贼子。 圣上大怒,立誓与暮存不死不休,要立斩卫铭头颅血耻! 卫凌闻听消息更是不敢让家里人外出,如今城门紧闭,冒然出去怕会被城中人迁怒报复。 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汪漠很快带领前锋部队直奔淮信而来,指挥布阵,把城池团团包围。 城内百姓是整日提心吊胆,夜不能眠,生怕下一刻就城破家亡,恐惧惊吓被压抑的无处宣泄。 也不知是谁提到了卫家,一帮百姓顿时恨得双眼发红,视卫家为杀父仇人一般。 这一切都是卫家的儿子造成的! 在城中出现断粮的征兆时,一群人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怨恨,或拿木棍、铁锄,找上卫家所在,把卫家药铺本就才修好的破败木门砸得稀烂。 卫家店铺与住宅前后连贯,所以当药铺门被砸开,一伙人便全涌进了卫家内院。 砸的砸,抢的抢,平时老实本分的人,此时却像吃人的豺狼虎豹。 第6章 屋里屋外,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重物倾倒声。 值钱的物件,被搜罗一空。 桌上的吃食,被人塞了满嘴。 卫凌的儿媳妇李氏被一群面露淫邪的男人们堵在了墙角,几个都是这城内的地痞无赖,混着愤怒的人群溜进来的。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李氏。 李氏哭叫着拼命捶打想要伸过来的脏手,可这点力道,对男人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惊慌无措的小脸反而更满足了他们变态的□□,其中一个长相贼眉鼠眼的,满口黄牙的大嘴笑着咧开,扯住李氏细小的胳膊,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 另外几个见状,立马应景的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一副得逞的小人嘴脸。 李氏疯狂的尖叫着,钗环散落,衣裳凌乱,眼看就要被拖进屋内。 “你们这帮畜生!”卫凌目眦尽裂,扑向无赖的后背,抬手就把平时修剪药草的剪子扎进那人的肉里。 “啊!老不死的,我要宰了你!” 手因剧痛而松开,李氏什么都没想,挣开后,脑袋直直撞向墙面,砰的一声,血花飞溅。 整个人软倒在地,了无生气。 卫凌则被一把甩倒在地,脸上被扇了好几个手印,捂着脸,痛苦的□□着,再也站不起来,才几岁的卫安遥死死抱住自己的祖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一死一伤,让部分红了眼的人稍稍冷静下来,孩童细弱的哭泣声回荡在院内。 他们在干什么? 清醒过来的人都惊吓的止住了动作。 他们杀人了! “你们这些孬种!现在是打也打了,砸也砸了,难道出去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吗,这家人是反叛朝廷的同谋,我们这是为民除害,就算当今圣上知道了,也是要赞一声好的!” 人群中走出一人,言辞凿凿的细数卫家的罪状,让才冷静下来的人又蒙上一层阴翳。 粗布衣袍,面若黝黑,完全是老实庄稼汉的打扮,可机敏精明的眼睛与周身气质有些不搭。 “你们居然还同情他们?我亲大哥就住在前边的庚州城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今这儿被叛贼包围,又没有人来救援,等我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那人盯上了趴在卫凌身上的女娃,上前就想抱走。 卫凌一个翻身死死环住孙女,任凭背后那人拳打脚踢,他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放手,他不能再把孙女给弄没了,不止对不起儿子,更对不起死去的儿媳妇李氏。 自家婆子一动不动的趴在一处空地,还在颤动的手指,证明她还活着。 家中的几个奴仆早就四散逃走了。 事情闹那么大,官府也迟迟未来阻止。 卫凌顿时老泪纵横,绝望的开始诉说以往恩情,企图能让这些人罢手,一开始的确有人犹豫了,但很快就被另外的狠人揭过,“你敢包庇他,是不是也是叛贼!” 卫凌被人打断了腿,满是鲜血的手软趴在地,被领头的人揪着衣领拖到了外面。 接着就是游街示众,所过之处是一长条未干的血痕,鲜红的触目惊心。 街上的人神经紧张,原本一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城门,忽见卫凌惨状,不但没有不适,心中更生出一丝快意。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谁来救救他们卫家。 “城破了!城破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外面刹那间乱了起来。 “啊!我不想死!不想死!” “快逃啊,汪漠已经带着人冲进来了!” 人推人,人挤人,街上到处是四处逃散的百姓。 一列整齐有序的军队直奔卫家方向而来。 “是汪将军!他往这边来了!跑啊!” 院里的人一下炸开了锅,不抢人也不抢财了,拔腿就跑。 卫家得救了。 原来南希王特别关照过汪漠,破城后必须第一时间赶到卫家保护其家眷。 无数双眼睛亲眼看见,这下完全坐实了卫铭属于南希王阵营。 事后,虽然汪漠代为严惩了暴徒,但卫凌并没有想法设想的置他们于死地。 他并不是以德报怨,也不是他宽宏大量,而是儿子卫铭在暮存手里,万不可再多生事端,把儿子推到风口浪尖上。 不过卫凌再也不愿留在城中。 因卫家祖宗祖坟在此,并没有彻底离去,厚葬了李氏后,带着夫人以及孙女搬到了城郊外居住。 种植药材是卫凌的爱好,但种出的药材不再售往淮信城内,宁愿绕路卖去其他地方。 儿子卫铭现今又成了南希王的倚重谋臣,一般的官员自然不敢得罪。 所以,想要说服卫家并不容易,卫凌心肠已冷,心已寒,断不会同情城内百姓。 第7章 众人沉默半响。 杨大夫等人先前刚吃了闭门羹,原本心里还有点气愤,听到这就只剩下感慨了。 七年前,南北之乱,天下大变,对过惯了太平日子的百姓来说,至今都是个噩梦。 柳甜也没猜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难怪卫家的态度那么奇怪。 “顾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一人惊呼道。 众人闻言,纷纷转身行礼,“拜见顾大人。” 淮信知府,顾南栋顾大人带着两个随从踏进里屋,整个人器宇轩昂,暗红色官袍上绣着鸿雁展翅的金线图样,惟妙惟肖,仿佛立刻就能飞了去。 这位顾大人看着像二十七八,长相严肃正派,身形挺拔,正值男子雄姿英发之际。 浓黑似深渊的眼眸逡巡了一圈屋内,瞅准金如期,便上前先躬身行了一礼,后又对着在场大夫们诚恳拜谢。 “此次城中疫情能够得以缓解,多亏各位大夫不远万里,前来相助,本官真是感激不尽!” “特别是金大夫,虽为女子,却一点也不输于七尺男儿,今儿研制出治疗疫病的对症良药,当真是我们整个淮信城的大恩人,等见过卫当家之后,本官定立即上奏朝廷,请求褒奖。” 金如期可不想受南希王的恩惠,忙摆了摆手,拒绝道:“顾大人此言差矣,治病救人本就是身为大夫的行事根本,从未想过回报,况且这次疫灾仅凭小女子一人,如何能成?” “在我寻配草药时,都是靠其他各位大夫、城中士兵,甚至于普通百姓的帮忙。” 金如期垂下眼睑,话锋一转,“可现下城内短缺一味至关重要的草药,疫病的控制不得不再次耽搁,现在需赶紧前往卫家。还有就是...” “虽然我与卫当家孙女卫安遥有些交情,但也没十足的把握。” 江耀水见她有些沮丧,不免安慰道:“凡事尽力而为,便无愧于心。” 顾南栋见状摇了摇头,说道:“金大夫不必多加忧虑,我已派人连夜赶往并冀,就算卫家不通融,不到两日,我们应该也能弄到草药。我此次前来,就是与各位一同去往卫家,卫铭与我同朝为官,有些来往,加上我的了解,其实卫大人的父亲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想来会给本官一点面子。” 众人听罢感叹,“顾大人做事果然周全,王上怎会舍得放您下任。” “顾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 “大人能亲自为百姓请命,小女子感激不尽。” 顾知府正式加入卫家之行。 ...... 出城方向的街道上,早没了以往热闹的人气,寂静而单调,偶尔响起马车驶过的车轮辘辘声。 前头拉车的枣红马按照车夫的指示向前走着,马蹄嘚嘚的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尘。 柳甜跟金如期同坐在一辆半旧的马车上,窗帘子灰扑扑的,车厢内也比往常阴暗了几分。 顾知府以及江耀水等大夫则在其他马车上,一前一后排列。 城门将近,柳甜有一些紧张。 侧眼瞥了瞥金如期,女主正闭着双眼宁神,面目恬静柔顺,一路上并不多话。 她一直担心自己会漏出什么马脚,金如期似乎也没发现不对劲之处。 咚—— 马车微晃。 两人没防备,被这一记响声给吓了一跳。 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了马车。 第8章 “吁!” 马车被迫停下。 “哪来的小子?走路看着点啊。”外面传来车夫的抱怨声。 柳甜支起身,凑到车窗边往外瞧。 不成想,与外面那人的视线正巧对上。 是他。 黝黑乌亮的双眸好似黑珍珠般璀璨,即使身着破衣烂衫,都丝毫掩不住里面的光芒。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眼睛,可惜长错了地方。 肖城见柳甜伸着个小脑袋一脸“惋惜”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眸里划过一缕疑惑,这丫头脑子在想什么,不会忘记该干什么了吧。 现在的他不是肖城,而是一位无家可归的难民,名叫成山。 “好你个龟孙!跑的倒是挺快的,今天我陈天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然你不知道谁才是这地儿的老大!” “居然敢惹到老子的头上!” 几个面露凶相的粗汉子骂骂咧咧的追了过来。 前面的大路已经被马车挡住过不去了,现下只能换个方向跑。 可身子刚转,就有一人窜到了前方,两手展开,直接堵住了去路,“看你往哪里跑。” 柳甜早在陈天的大喊声中回过神来,成山已经被赶上来的几人团团围住。 她仔细看了看那些人脸上的愤恨表情,不似作假。 眉头就是一皱,他不会真招惹了城中的地头蛇吧? “外面发生什么了?好像有人在吵闹。”金如期此时已挣开眼,也起身凑到车窗边往外瞧,柳甜顺势向里让了让。 她们这辆马车一停,连带着后面一辆也停了下来。 陈天到底是见识过一些世面的,有些理智,眼见这几辆马车是同行的,又有人伸出头往这看,当即不再吐露污言秽语。 这年头,一场瘟疫便让整个淮信城的人死了个遍,又穷又病,看这队马车的仗势应该是哪家的大户,他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其他小弟见老大不说话了,也纷纷不再开口,但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住成山,防备他钻空子跑了。 今日真是撞邪了,这臭小子吃了豹子胆居然抢东西抢到他们头上! 从来只有他们抢别人的份! 陈天见马车上没人来管闲事,便向成山威胁道:“乖乖跟我们走,这样还有你一条活路。” 他可不想轻易放过这小子,这辈子就没丢过这样的人。 陈天的话,成山是左耳进右耳出,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略带挑衅的上下看了看陈天。 陈天整张脸唰的一下就黑了,脑门鼓起条条青筋,边上前边对几个小弟使眼色,几个人会意,逐渐缩小包围圈。 陈天徒步走到男人身前,抬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下最后通牒,“你是聋子吗,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如期看这情形,顿时有点坐不住,想要下马车。 见女主动作,柳甜一把拉住,低声劝道:“小姐,肖公子难得找到这次机会,心中必是有把握的,现在下去就功亏一篑了。” 最好他多挨个几拳,报先前推倒她之仇。 金如期低头想了想,觉得有理,前头可是还坐着一位知府官,万不可漏出什么马脚来,要是他不成功,事情败露连累到她,那她... 外头,成山眼皮子抬都没抬,只见一道残影晃过,对着陈天的胳膊就是一拧,而后身一抬,直接把人摔了个狗吃泥。 “老大!” “老大!” “王八蛋,你还有理先打人了!” 成山背对马车,眼带嘲讽,语气却闷声的如同老实人一般,“是你们先惹我的。” “哎呦喂,反了反了,你们几个一起上!看这小子能嚣张到几时!” 陈天挣扎着想爬起来,爬到一半,成山故意一扫腿,又踢倒了他,陈天彻底被激怒了,当即不管不顾,一心就想弄死眼前这个人。 所有人都红着眼扑向男子,男子也不是吃素的,左晃右躲,明显是个练家子,人数虽不占优势,但逮住一个就打到趴。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柳甜看着他被几个人围住,衣服被扯的破破烂烂,露出里面小麦色的肌肤,上面有被人弄出的新伤,也有一早就有的旧伤。 其中一人还想伸手挠他的脸,幸亏被他躲了过去,不然非得破相不可。 他居然是来真的,她瞧着都觉得痛,不过那些人也被打的很惨。 还真是豁得出去。 哗啦—— 裤子终于也被人拉出一个大口子,修长精壮的大腿全露在了外面。 要是内裤再被人扯坏,可就真裸奔了。 成山这下也真火了,一脚踹向那人的肚子,叫人再也站不起来。 这般大动静,顾南栋看得是头疼不已,本来就有急事,半道居然出了这种状况。 一群人在他管辖的地界肆意殴打一个老实人,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大人!”跟在马车旁的两个随从,抱拳请示。 思虑片刻,顾南栋还是决定亲自带着人去阻止。 这个时候,成山已经被那几个人叠罗汉似的压在身下,痛苦的嘶吼着。 陈天刚想得意一下,就见前头来了人。 定睛一看,心下骂了一声娘,马车里头居然是个官老爷。 就他干得的那些事,如果被抓住严刑拷打供出来,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下不再纠缠,赶忙带着弟兄们呼啦啦的跑了。 只留下遍布伤痕,半身裸露的成山,唇角还带着血。 两个随从看见人跑了,想上去追,却被顾南栋拦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做这事的时候,回头再解决也不为过,那些人的领头,他见过。 这年景还不忘惹是生非,果然自己太好说话了吗,顾南栋眼中闪过狠意。 “小兄弟没事吧?” 两个随从很有眼色的立即上前,帮忙扶起男子。 成山痛的倒吸一口气,见到来人穿着一身官袍,眼神闪了闪,“谢大人关心,草民没事。” “发生了什么事?”柳甜跟着金如期“及时”赶到。 成山见来了两位姑娘,瞬间不自在起来,转过头不敢直视。 柳甜瞧见他这幅害羞样,跟之前见过的判若两人,只觉得牙疼。 而顾南栋只以为这年轻人是见到大姑娘害羞,原本心里还有点若有若无的怀疑,见男子耿直的模样,心里放下防备,“小兄弟,现下本官有事急需去城外一趟,要是有什么不公,下午时分可去府衙鸣冤。” “回大人,刚不过是饭食上的口角,也只为争一口吃的,不敢劳烦大人,大人还有急事,草民就先走了。” 成山转身就想离开,“等等!”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喊住了他。 “小姐,我们马车上不是带着一些备用的金创药吗,看他挺可怜的,给他一些吧。”柳甜拉着金如期提议道。 眼中透着深深的“同情”。 金如期看到男子满身的伤痕,点了点头,“去拿一些过来吧。” 得了准信,柳甜赶忙跑回马车翻找药瓶。 成山无措的僵在原地。 “这位公子不要有什么负担,作为一位大夫,不过举手之劳。” 顾南栋看向金如期,眼中多了一分欣赏,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女子。 可心头又不免一苦,城中粮食短缺他是知道的,如今出了这么一遭抢吃食的事,心下更是焦急。 要是再这么下去,发生什么动乱也不是不可能的,看来今日回府要写封加急信给杜大人才行。 四年战乱,三年安息,如今可放松不得。 而且一个月之后,作为天络的说客,高睿那个老狐狸会在燕城面见王上,要是被他知道淮信如今的处境,指不定要做些什么小动作。 另外他还很好奇。 那只老狐狸如果见到曾经背叛自己的门下弟子,会是什么表情呢。 真想看看。 啪嗒—— 柳甜找到药膏后,很快又跑了回来。 抬手就把药膏往男子的怀里一塞,容不得他拒绝。 “不准还给我。” 成山僵硬的动了动嘴,支支吾吾的吐出两字:“谢谢。” 见人收下,她们便转身回马车,却见后边的江耀水正准备下车前来看看情况,金如期朝着他摇了摇头,表示事情已经解决了。 几人不再耽搁,直奔城外。 柳甜心里想着事,不免又朝窗外看了看。 成山并没有走远,站在一处目送她们车队离开。 见柳甜看过去,肖城突然仰头一笑,霎那间,一张俊脸不再那么冷漠狡邪,柔和的仿佛与落在男子脸上的金色光芒融为了一体。 心下当即漏了一拍,赶忙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柳甜,你可不能被男色给迷惑了。 一切只不过是演戏而已。 ...... 城郊外景色静谧,泛黄的树叶被风吹散在空中,偶尔有一两片落在马车顶上。 鸟儿成群结队的盘旋在天空,它们正要远离故乡,去往更为暖和的地方过冬。 要到来年才会重新回乡。 而她可能永远都回不去现代的那个家了。 …… 没多久,车队到了一处向上的小土坡,卫家宅子就建在上面。 卫家宅院由长长的高围墙环绕,里头就三四间青瓦房,后院则占了很大一块空地。 微风吹过,飘来阵阵药香。 想必那后院种植了不少的好药材。 现午时刚过,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卫家门口,一位半大的小孩正赖洋洋的打着瞌睡,怀里抱着同样懒洋洋的猫儿。 江耀水稍微重了重咳嗽了一声。 小孩童不过浅眠,听到声响,立马就清醒了。 看到多出的几人,没有惊慌,反而刚刚舒展的眉头重重的黏在了一块。 他认出了其中一人。 心里很是纳闷,刚走没多久,怎么又来了。 第9章 顾南栋厚着脸皮,忽视小门童的一脸嫌弃,开口道:“淮信城知府顾南栋,为求一味救命药,今特地来拜见卫当家卫凌,麻烦小童帮忙通传下。” 小门童却面露为难,“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伸出小手指了指他们中的杨大夫,“不久前,我才帮过这位先生通传过,结果被我家老爷好好说了一顿,还惹得老爷他生气了,我看大人还是找其他家吧。” “我们要找的救命药目前只有你家老爷有,如今城中百姓可都盼着本官了。” “这儿离城里不远,小童应该知晓城中现今的情况吧,那有好多如你这般的孩子,病的严重,他们父母有的都急白了头。”顾南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断说服门童。 “可...我做不了主,老爷说不见就不会见,况且老爷这个时候正侍弄后院种植的药草,这会更加不理人了。” “卫老爷不愿见,那能给卫家小姐通传一声吗,我们是你家小姐的旧识。”柳甜补充道。 既然直接找卫凌行不通,那就只能按照计划跟他孙女攀交情了。 至于刚刚为什么说“我们”,是因为她想起来,小说中曾提过一句,原主与卫安遥也有一些情谊,加之两人的年纪相当,卫安遥更喜欢逮着倚竹说话。 毕竟女主金如期穿来之前就有二十五六,再加上穿越后生活的几年,性子早就没那么跳脱了。 这也算是曲线救国吧。 小门童听罢,一阵懊恼,他怎么没想到呢,自己偷偷找安遥姐姐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他挺想帮他们的,虽然他不懂老爷为什么那么排斥城里人。 当下点了点头,交待道:“小姐那里没问题,我这就去通传,你们在这稍等。” 卫家后院空地 老爷子卫凌头顶斗笠,套着件灰色长衫,蹲在一处草药丛间,正小心翼翼的侍候着他的宝贝草药。 小铲子给草药松了松土,动作轻柔,生怕动作大了弄伤它的根部。 “真无聊。” 靠围墙边的左边阴影处,卫安遥正百无聊赖的望着天上,很没形象的翘着个二郎腿。 白皙细腻的手指尖捏着一枯枝条,不时左晃一圈,右晃一圈。 当第一百只鸟儿从头顶的上空飞过,卫安遥终于也数烦了。 她显然不像自己祖父那样,喜好摆弄草药,倒像是被拘在那儿的。 低下头,见祖父还在药田里不厌其烦的重复动作,卫安遥眼珠一转,悄悄站起身,蹑手蹑脚的准备开溜。 “打算去哪里啊?” 卫凌没有转身,依旧做着手里的事,但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浑厚老城的话音落下,硬生生的止住了卫安遥开溜的脚步。 “爷爷...” 卫凌缓缓的站起身回头看她,心里直叹气,自家儿子对草药没兴趣,到了孙女这一辈依然不喜欢摆弄这些。 算了算了,心中既然不情愿,强按着她反倒不好。 里面的乐趣,他自己知晓就足够了。 “好了好了,我知晓你不喜欢,不必继续留在这了,走吧走吧。” 卫安遥听了,脸上立即笑开了花,直接撒欢似的跑了。 卫凌摇了摇头,真是败给这丫头了。 小门童正准备进后院门,与跑出来的卫安遥差点撞个正着。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摔了跤哭鼻子可别赖我。” “我可不是爱哭鬼,正巧有正事找小姐你呢,淮信城知府现在正在门口等着呢,一再请求,说是一定要见老爷,我没办法,只好找小姐帮帮忙了。” “嗯...外头有几个人?” “有5个。” “刚走一批,现下又来了淮信知府,我们卫家的面子可真大,走,去会会他们!” 柳甜相比其他人,心里更镇静一点,她知晓,这次定能说服卫老爷。 说时迟那时快,文中第一个女配就这么登场了。 三千青丝仅仅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间插着一支白玉簪,淡绿轻纱绸缎包裹出少女的玲珑身段,身后还垂着一顶竹斗笠。 一双灵气的杏眼正默不作声的打量他们。 视线一转,卫安遥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当下惊喜道:“如期、竹子!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俩不是在益州开了一家医馆吗,怎么跑到这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准备以后都定居在那呢。” 卫安遥急急拉住柳甜,贴着身比了比身高,“竹子,你吃了什么,怎么一下长得这么高了,都快超过我了!” 这样的性子,难怪后面会那么大胆的追江耀水。 如果按照小说原本的剧情走,卫安遥会得知原主已经逝世的消息,为此而难过许久,以至后来不小心感染伤寒。 而那时金如期又被上头来的官员缠住,脱不开身。 同行的江耀水见卫安遥病了,加上她又是女主的朋友,便多加照顾了些,却没想到,卫安遥自此情根深种。 金如期没心思叙旧,直接把来这的原因说了,“安遥,这次我想请你帮个忙,向你的祖父求个情,把草药供给我们吧,早一天拿到,就能多救几个人。” “还望卫小姐行个方便。”江耀水见有希望,赶忙帮话。 乍见江耀水的俊容,卫安遥眼睛不由的一亮。 但他们说的话,让她心里难受,“你们怎么不想想,以前那些城里的人对我们卫家做了什么,我娘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过去那么久,也没见当年的那些人过来表达歉意,别跟我说他们没脸见人,不敢来,躲着就能当没事一样吗,这样更可恨。” “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这次又要怪我们卫家不成,这草药又不是我们家独有,而且也不是只有淮信一城需要,我看这场瘟疫来的那么突然,指不定就是上天的报应!” 卫安遥越说越委屈,要不是那些人,她怎么会变成没娘的孩子。 “姑娘!请慎言。”顾南栋赶忙出言打断,这姑娘情绪激动,开始口不择言了。 卫安遥不高兴,还想再说。 柳甜忙扯了扯她胳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要是再任由她说,说不定可能连官府都要被她扯进去,虽说半个天下变了主子,但怪罪官府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好了,快把脸上擦一擦,都是眼泪鼻涕的,都快成小花猫了。”说着把帕子递给她。 金如期见她伤心,放软语调劝道:“安遥,当年的确有人负于你们卫家,但也不能算在城里所有人的头上,就拿几岁的幼童来说,他们又知道什么,好不容易来到这世间一遭,便遇到这场可怕的瘟疫,有的甚至像你一样,从小便没了娘。” “不要只想着那些人,他们不值得你们惦记,多想想那些无辜的人。” “卫小姐,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对他的性子,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一定也不会希望你们闹成这样,而且当年的那些人大多在战乱中没了。” “心里不放开,只会苦了自己。” “卫老爷闭门不出,怕是难以释怀吧。” 卫安遥本也不是那般狠心的人。 当下擦了眼泪,“哼!我爷爷可不像我一样好说话。” 算是同意带他们去见自家祖父。 “刚才我说话冲了点,你俩可不准生我的气,听到没有。” 柳甜噗的一笑,“不敢不敢。” 不黑化的卫安遥还蛮可爱的。 卫安遥招呼一声,“你们几个跟着我进来吧。” 几人跟随她,很快到了后院。 药香的味道更浓郁了。 卫凌此时已经放下手头工具,正坐在屋檐下喝着茶水。 听到脚步声,卫凌那张布满岁月的方脸,一下变得冷漠起来,带着敌视的目光。 卫安遥吓得立马躲到了柳甜的后面。 卫凌见顾南栋这个知府当真亲自到访,倒不好出言赶他们,挥了挥手,吩咐小童端来几个凳子。 几个人面对着卫老爷坐着。 顾南栋最先开口,“卫伯父应当见过我,我此次前来,只为民请命。” “哼,这一上来就给我扣一个大帽子。” “岂敢岂敢!只是晚辈想说,旧人已经不再,如今淮信城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卫伯父何必揪着不放,为难自己。” “我们去往并冀的人马,再快也要两日,可这两日又会有多少无辜的人离去。” “作为晚辈,恳请先生放下过去恩怨,救人要紧!” “先生!” “还望先生通融!” 几个人站起身恳求道。 却见面前的老先生,双眼渐渐泛红,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因几人半身鞠躬请求,没有发现,老爷子无声的流了两行清泪,待众人起身前,擦了个干净,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样。 这次卫老爷意外的没有继续拒绝,答应了,“我后院有什么草药能够用上的,尽管拿去吧。” 大家都很开心,事情总算解决了。 正好赶上用完药。 在场的人个个上阵,装了满满一车新鲜草药,一行人再次火急火燎的赶回城。 临近城门口,就见守城的士兵往他们方向狂挥手。 飘在风中的喊声渐渐清晰,“大人!大人!赈灾粮食到了!” 第10章 一处小院靠墙边,新砌的石头灶台上,黑色的大铁锅里正熬着新鲜米粥,升腾的高温热气直直扑向柳甜清丽柔美的眉眼。 双眸水水润润,鼻尖上凝结着几滴透明的小水珠,衬得肌肤更加水嫩饱满,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捏。 柳甜此时正吃力的晃动大铁勺,均匀搅拌锅中的米粒,使其能充分受热。 熬粥的铁锅很大,往旁边一站,显得她娇小玲珑。 灶台下,噼里啪啦的大火越烧越旺,煮过一段时间,米粒吸饱了水,开始个个涨裂,混着沸腾的热水渐渐浓稠,米粥的清香味飘满了整个小院。 等会只要把粥盛到桶里,就可以让人带着去粥棚了。 苦等多日的赈灾钱粮今日总算到了淮信。 一早就得到消息的城中百姓带着家中老小,争先恐后的往官府指定的施粥棚赶,试图抢在别人之前,占个好位置,都盼着能早些喝上一口热粥。 这么多人一股脑的全拥上来,她动作得更快些,不然慢了,施粥棚那就没粥发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是因为她们刚回城没多久,顾知府便前来邀请金如期去府衙商议要事。 还不许她跟着。 留下她跟身后的尾巴,给官府的人搭把手。 所谓的尾巴,自然是从她们进城后,就一直默默跟在后头的肖城,他一直蹲在城门口守株待兔。 那一副可怜模样,让人不忍心去赶走他,而且他离的不是很近,远远的保持了距离。 到了知府衙门,石敬文正指挥着衙役搬运板车上的粮食进粮库。 肖城见了主动上前询问,让忙得焦头烂额的石敬文不免多看了他几眼,这还是第一个主动要求帮忙的,之后有人瞧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干站着等饭吃,陆续加入帮忙。 粮食进出都有士官在一旁细细记录,未免数量前后不对。 男人勤恳实在的样子,杨大夫看在眼里,“这小伙子怕是把你们的恩情记在心里了,要报答呢。” 肖城自然而然的留在了这里帮忙,没人怀疑过他的动机。 加上他是真的手脚勤快,见到哪里有活,就很主动的去做,挑不出一点错。 他做的很熟练,神情更不带一丝的不耐烦,柳甜都对他改观了不少。 她虽然搬不动装粮食的大麻袋,但可以帮着煎药,就是各种各样的气味太浓。 但发现前来淮信的几位大夫后头,差不多都跟着一两个小药童,煎药的活并不是很缺人手,倒是因领粥的百姓一下子来太多,施粥处的人手不够用。 于是,柳甜便和一位叫吴琳的年轻寡妇一同被安排着负责后勤——煮粥。 吴琳是城里头的人家,丈夫在一年前病逝了,目前没改嫁,还住在婆家生活。 锅里的米粥越熬越香,勾得柳甜都有些饿了。 今日一直急匆匆的,也没正经吃些东西填肚子。 但馋归馋,这粥是动不得的,“吴姐,这粥熬好了,我们盛到桶里吧。” 边说边端了一个大木桶到灶台边。 可等柳甜手持铁勺舀了有一会儿的粥,也没见吴琳过来。 直起身,蹙着眉往院里瞧,就见吴琳站在空地的光亮处悉悉索索,不知在做什么。 又接着喊了好几声,人才磨磨蹭蹭的挪过来,声音扭捏道:“来了,来了,催什么。” 这吴寡妇在前头上赶着要帮忙的时候,那叫一个积极,可来这只剩她们两个时,立马原形毕露,一会不是手酸了,就是肩膀痛。 柳甜看不过,讽刺了一句,“吴姐看着不过二十的年纪,倒是有了一身的病痛。” 吴寡妇是厚脸皮的主,脸不红心不跳,神秘兮兮的回了一句,“你不懂。” 她直接无语。 但这次吴寡妇没有拒绝,扭着腰上前帮着舀粥。 柳甜的嗅觉不知怎的,有时很灵敏。 比如现在,两人差了好几步远,她便闻到吴寡妇身上浓重的胭脂香味,鼻子被刺激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吴姐,我对太香的味道过敏,闻不得。”说完,又是一阵喷嚏。 厨房里干活,涂什么胭脂,简直就是折磨她的鼻子。 忍了一会就再也忍不下去,这人到底涂了多少层! “吴姐,锅里的粥也没多少了,你继续舀着,我先去淘洗下一锅粥需要的米。” 讲完就赶紧离吴寡妇远远的,味道太重,脑袋都被熏的晕晕的。 吴寡妇嫌弃的瞥了瞥,嘴里嘟囔道:“香美人都不知道,真是个不懂货色的黄毛丫头。” 直到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清醒了些,不似刚才那么难过。 柳甜摸了摸鼻子,只当吴寡妇涂了劣质香粉。 却不知吴寡妇口中的香美人,不是她字面上理解为的“美称”。 柳甜坐在矮凳上,白皙的小手在水中仔细淘洗着米,心里却想着小说中将要发生的一件事。 说是顾知府找女主,但其实是工部侍郎石敬文要见她。 石敬文是做着最坏的打算来到淮信城的,但实际状况大大出乎他意料,疫情竟然被压制住了! 一打听,才知道城内出了一位医术高超、名望又大的女大夫。 他心思通透,想到太后最近一直欠佳的身子,宫中御医都没什么法子让太后的精神恢复如初,当即打上了女主的主意。 但石敬文本人并不知道,太后其实什么事都没,后头更是长命百岁,还熬死了自家儿子和儿媳妇。 真实情况是,男主暮存前段时间遭到行刺时,旧疾复发,导致伤口加速恶化,急需治疗。 偏偏男主忍耐力极强,愣是不叫外人看出一丁点儿的异状。 这样绕弯子,也是怕有人会趁机混入皇宫意图不轨。 挡了第一次,第二次能不能继续挡住就难说了。 女主哪怕靠着石敬文的推荐得了太后特许,暮存也不会直接信任的接受医治。 暮存为人做事小心谨慎,特别精心设了一个局等着女主,测试她会如何反应。 要是一脚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暮存放下戒备开始接纳金如期,但这不代表男主的死忠会放心女主。 期间,麻烦事虽有一堆,但也间接证明了女主的临危不惧、聪慧机敏。 男主则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越发欣赏这位奇女子。 但是如今...多了她和肖城两个炮灰,也不知会不会对接下去的剧情造成什么影响... “小哥,你来了!” “瞧把你给累的,快来擦擦汗。” 腻的发颤的娇柔声忽的把她惊得回了神。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用,这些粗活我早干习惯了。”肖城刚进院子,就见一不明物体朝着自己靠过来,本能的就是一躲。 吴琳见自己被他躲开,一点也不觉得恼,心里反而更满意了。 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不是个贪恋美色的混账人,一双媚眼更是舍不得从肖城身上移开。 这人身体壮实,又勤快肯干,当他的婆娘一定很幸福。 哼,一句话就想打发她,也太小看了她。 “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来这里就是为出自己的一份力,我们不必弄得那么生疏。我瞧你一直来来回回的跑,都没停下喝过水,我心里啊就是有点担心,你的心意虽好,但也不能什么都不顾吧,你等着,我给你倒碗水解解渴~” 说完,真去灶台边添了一碗热水,只不过端水的姿势有点可疑,故意抬高让衣袖下滑,露出里面莹洁光滑的肌肤,目光幽幽的充满占有欲。 “男子汉大丈夫,能多出一点力就多出一点力,哪谈得上什么辛苦。”肖城这次直接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脸部抽搐,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说话也比之前生硬。 吴寡妇什么时候瞧上了他的?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一定会笑出来。 其实细想,吴寡妇看人看得蛮准,肖城的皮相的确好看,就是当个男配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惜被作者划归为炮灰,用来衬托男女主的仁慈。 想到他最后竟然在男主登基的时候选择行刺,而这场刺杀注定有去无回。 他对络帝忠心耿耿,即便回天乏术,也要与自己的国共存亡。 可惜北络只剩下表面上的光鲜亮丽,内部早已千疮百孔,病入膏肓,不然也不会让男主轻易得了半个天下。 柳甜在这独自胡思乱想,那边肖城被吴寡妇缠的走也走不掉,神色越来越冷峻无情。 “小哥,你别躲着我啊,看你这模样,是不是还没娶亲啊?” 柳甜一点都不担心男子,只觉得吴寡妇在作死,肖城可是会武功的! 而吴寡妇却觉得此时在这的柳甜碍眼的很,“你怎么还在这,粥棚那边怕是人手不够,你去那边搭把手,这边交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是打算撵走她,强上肖城不成... 肖城听到这话,伪装不再,眼眸深处透着阴冷孤傲,寒彻锐利的视线似在昭示自己不可侵犯。 显然吴寡妇惹到了他的底线,他不打算继续忍下去了。 吴寡妇见肖城一下变脸,楞在原地。 肖城无声的抬起了右手。 这家伙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这可使不得,隔壁可是官府,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有轻功可以飞走,但她这个手无寸铁的人怎么跑! 柳甜箭步冲上前,紧紧抓住肖城想要抬起的右手臂,态度坚决的朝他摇摇头,哥儿冷静一点! 吴寡妇得了空隙反应过来,男子寒冰似的眸子让她不由得打个了寒战,这人招惹不起! 转身就想跑,可她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肖城。 她只感到后劲处突然一下顿痛,意识涣散,眼前便是一黑。 第11章 肖城看着倒在地上的吴琳吴寡妇,剑眉紧锁,薄唇微抿。 扯出被柳甜抓住的右手臂,抬脚走到女人的边上。 “你要做什么?”柳甜见肖城只是把人打晕,不是想灭口,松了一口气。 肖城见柳甜那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既无奈又有点想笑,他看起来有这么凶恶吗,他只不过觉得这人有点可疑罢了,而且这女人行为的确让他难受。 “别在那干看着,过来帮忙。” 柳甜闻言愣愣的走过去,那股浓重的香味再次袭来,不由得皱起小脸。 此时肖城已经抬起吴琳一侧的手臂,“把她带到小桌边。” 却见柳甜整张脸皱成了小包子,不再摆出凶恶表情,疑惑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吴姐身上的味道有点香。”其实她很想用手捂住鼻子,但又怕他误会自己。 肖城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哪里那么大的味道,而且这人涂的香粉是他曾经闻过的一种,别名“香美人”。 制作的用料昂贵稀有,出来的成品自是效果独特,一般只有达官贵胄能够用得起。 普通人根本买不起,即使有钱,也不会花这上面,更不要说这人还是寡居的女子。 “快点抬吧。”柳甜催促道。 两人一手一边,架起人,拖到小桌边的凳子上,柳甜还很“贴心”的替吴琳摆了个睡觉姿势。 至少如果有人进来不慎看见了,也只会当她太累睡着了。 可瞒得住别人,堵不住吴琳的嘴啊,她清醒后反应过来,是肖城刚打晕了她,会不会胆子大的往官府里一说... 恩...估计也没什么人相信。 肖城从怀里摸出一个很小的白瓷瓶,轻轻拧开瓶塞,马上就有一股清清的幽香飘出,把柳甜周遭刺鼻的味道冲散,缓缓钻入她的鼻中。 柳甜立即清醒了几分,那股难受劲顿时没了。 不会是因为自己刚刚说鼻子难受,而特地拿出来的吧。 “谢...”才开口一个字,就见肖城把那小瓷瓶伸到了吴琳的鼻子下,还来回晃动了好几下,确保人吸进里面的味道。 柳甜连忙把剩下脱口而出的话吞到肚子里去,她自作多情了一把。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肖公子,你给吴姐闻的是什么,她不会马上醒过来吧?” “放心,这不是毒药,只是能让闻过的人意识恍惚,对晕过去前发生的事产生一定的记忆模糊。”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那我们岂不是也闻到了?”她怎么没有一点异样。 肖城用看智障的眼神瞧着柳甜,耐心的解释,“这药要凑到鼻下,才能被人整个吸进去,我们隔得这么远,根本闻不到,又不用说会受到影响了。” 这么神奇?可她明明闻到了啊,这什么情况? 肖城不想再谈这些,扯开话题道:“不用管她了,你们新做的粥在哪,耽搁了这么一会,现在我要尽快运过去。” 边搬着粥桶边提了个醒,“排队领粥的灾民现下少了许多,估摸着再准备一桶就足够了。” 眼睛扫到柳甜额头上的微汗,补充了一句:“煮粥时多看着点,离远些,女孩子家的别被烫着了,干完活就歇一歇。” “嗯。” 肖城抬头看了看天,忙活了这么久,太阳都下沉了一个高度,他得早点收工,找机会探探金如期那边情况如何了。 他可是瞧见了,顾知府把她叫了去,连带那位石大人一起,这两人怕不是看上了她的医术。 等肖城推着装粥的板车离开,柳甜赶紧准备煮下一锅粥,米已经淘洗好,只要倒进锅里,直接开始煮就行。 过了这么一会,灶台下的火早就不旺了,柳甜赶忙蹲下身塞了一把干柴,把火烧旺。 等粥烧开了,趴在桌上的吴寡妇也醒了过来。 柳甜假装若无其事的偷眼去瞧,就见吴琳似乎有些头疼,在那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醒。 好像真忘记了自己曾被打晕过。 扑扑—— 沸腾的粥水不断翻涌,柳甜顾不上再看吴琳,赶忙掀开锅盖,拿起勺子搅拌几下,还是米饭的味道香喷喷~ 今日晚饭就喝粥吧。 此时门外再次传来板车车轮的辘辘声,该是肖城来拿最后一桶粥了,时候正好。 柳甜还没有什么动作,刚还在犯迷糊的吴琳清醒过来,见有人要进院子,立马反射性的摆了个好看的姿势。 但这次回来的不是肖城,而是另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行事豪爽,进屋便热情的喊人:“大妹子,我来拿粥了,好了没有?”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打算把粥倒进桶了呢。” “等等,这重活我来做,你俩忙了一天了,快喝口水坐坐。” 吴琳挂着勉强的笑容,状似无意的问了问,“刚刚的那人呢?” 汉子心里实诚,不做他想,只当吴琳顺口一问,“成山他说有事,要先离开下,便托我来个一趟。” “拿完这一趟,粥棚那就差不多足够,你们不用再继续煮了,等会啊收拾收拾,到外头一块吃饭,顾大人看我们忙的辛苦,特地多加了几个菜。” 讲到等会的晚饭,汉子忙了半天的身体似乎又有了力气,两手举起大锅,对准大桶倒去,激起一片热浪。 “那敢情好,等一会把厨房打扫干净了就去。” 把粥桶装上车,黝黑汉子笑着挥了挥手,快步离开了。 柳甜手下动作不停,没去在意有些魂不守舍、脸色苍白的吴琳。 她现在只想快些吃上可口的饭菜,慰劳下自己。 饭桌上,大家说话热热闹闹的,生活又有了指望。 等柳甜回到卧室休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女主屋内仍旧黑漆漆的,不见人回来的灯光。 就连肖城那家伙也没了踪影。 他们两个身上都有必须去做的事情,好似现在就她茫无目的。 淮信城粮食解决了,疫情要不了多久也会解决,那她是不是该找个机会离开女主呢? 柳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不断闪过书中的那些剧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保命第一,谁知道死了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尔虞我诈不适合她。 可女主会放她走吗?要不就说自己想起了父母在哪,要去寻亲? 不行不行... 万一原主的父母还在世,哪天还不小心被女主晓得自己为了离开而撒谎骗她,她不知道女主到时会怎么做。 等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上,金如期才从府衙里出来,顾知府特意安排手下护送马车。 街道上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到人微弱的呼吸声。 金如期靠在车厢边上,睁着两只眼睛盯着车厢顶,想事情想得出神。 事情跟她预料的那样顺利发展,那些官果然找到自己,恳请她去燕城王宫替太后看诊。 似乎又想起什么别的,心头默念道:“药灵,我现在还欠多少积分?” 一可爱的男孩声传入脑海,声音带着点委屈,“主人,你现在还欠50万积分,得赶紧想办法消除。” “明明淮信城的人已经救了不少,功德分怎么还不够抵消?” “因主人之前没按照系统规则来,致使罚的积分有点多,不过主人那么厉害,这些积分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到手的。” 不,还不够。 第12章 月明星稀,万籁无声。 在夜的另一深处,一盏稀疏模糊的灯光从一屋舍木窗渗透出来,勉强可以照亮屋内的大致情形。 啪! 忽的响起一道女子吃痛的闷呼。 “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椅子上头坐着一位身披黑袍,鬓染白发的老者,干瘦的脸上堆满鄙夷、嫌恶。 似乎多看一眼半趴在地上的女子,心情便更坏上几分,老者显然不想再继续呆在这,站起身想要离开。 临到院门口,身后传来娇弱讨好的女声,“大人...银子...” 这话更是让老者看不起她,随手解下腰间的荷包,丢在了地面上。 夜空中星光点点,今晚的月光比往常更明亮一些,照清楚了荷包的模样,简简单单,没有一丝绣纹的纯蓝布包,女子顾不得遮掩脸上清晰可怖的暗红巴掌印,忙把银子揣到怀里,生怕对方会反悔要回一样。 老者眼中嘲讽更甚,“莫献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愚蠢无知的东西。”说完,拍了拍外袍抖掉灰尘,便不再逗留。 女子低垂着脑袋,除了要银子,自始至终没再开口,黑夜隐藏了她的面容。 院落外 老者没有任何迟疑的上了一辆在外面等待多时的马车。 掀开车帘,里面竟还坐着位年轻人,一身侍卫打扮,见到回转的老者,神情纠结,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 “先生,听在下一句劝,你以后别再找她做那些事了。” “哼,妇人之仁,难道我没给她好处吗?”一双经过岁月风霜洗涤过的眼睛,没有慈祥,没有温暖,只有无法化去的彻骨恨意。 他还有什么心情在乎别人?他的妻子儿子全没了,柳家上下独剩他这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活一天对他都是煎熬,可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报仇成功,没脸去见自家人。 “她不过一普通妇人,哪里成得了什么大事,万一有个不慎,打草惊蛇,那之前做下的功夫就白费了。” 柳初瑞本就没有把那女人放在眼里,不过顺手利用一下而已。 他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便顺着对方的话,说道:“年轻人到底不一样,像我这样的老骨头跟不上你们了。” 年轻男子惶恐,“岂敢岂敢,我不过一点小聪明罢了,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 “同样的客套话说来说去也不嫌无聊,”柳初瑞正了正神色,谈起正事:“蔡庆那老家伙也坐不住了,派了肖家的小子到了这儿,现在跟城中那位提供医治疫情药方的女大夫走得比较近,甚至还多方拉拢那位大夫的随身丫鬟,看样子是想跟她们。” “今日上头刚送来赈灾物资,后脚顾南栋就把那女大夫领进了府衙,在里面商议许久。” 说到这,男子心头顿时醒悟过来,顾南栋为人不贪女色,刻板自律,估计是想把女大夫推举给朝廷,而肖城则借她的势,混入燕城王宫,然后接近南希王吗? “那他的目的...”男子眼中流光微转,似乎心中知晓了肖城的所思所想。 柳初瑞双眼微眯,瞳孔褪去浑浊,望着车窗外的某处,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总归不是敌人。” ...... 清晨露白,淮信城如梦中初醒,阳光透过淡淡的白色雾气,温柔地轻抚着每一个生灵,带来又一次的新生。 柳甜梳洗完毕后,出屋伸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几口空气,洒在肩头的阳光温暖和煦,此刻的宁静冲散了原本的烦躁。 嘎吱—— 身侧有人也开了门,来到屋外走廊处。 昨日她等太久,困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金如期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如期大多时候温柔安静。 “昨日回的晚,见你睡下,就没去打扰。”金如期解释了一下昨日的事情。 “可能再过一两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去哪?” “去燕城。” 淮信城的百姓吃了熬制的新药,一个接着一个的病愈,没有再出现新的死亡,人们的脸上慢慢重新拾起往日的笑容。 今日吴寡妇因家中婆婆摔了跤,卧在床上无法动弹,不得不在身边侍奉,柳甜便换了一个帮手。 姜大丫也是城里头的姑娘,人比较话痨,时不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缠着她打听金如期的光辉事迹,俨然把金如期当做了心中的女英雄,满脸崇拜。 还说自己特别羡慕她,能每天跟女英雄说话。 小姑娘话多手勤,煮起粥来也变得有趣的多。 这次运粥的人彻底换成了昨日的实诚汉子,而肖城那边成功骗过顾知府,顺理成章的成了女主雇佣的护卫。 名字也改了,现今姓成,单名山。 不管私下,还是明理,都只准喊他成山。 午时刚到,前头就来人喊用饭,柳甜擦了擦脸上的热汗,招呼姜大丫跟上。 饭桌上的人比昨日多,等她俩到了院子,三张桌子,正巧剩下两个位置。 一个位置在几个妇人的外侧边,另一个位置则被一堵墙和肖城夹在中间。 柳甜两者之间犹豫了一下,再想做选择时,已经没机会了。 姜大丫已经一溜烟的稳坐在了妇人们那边,而她只好坐肖城旁边了。 这时代的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一桌吃个饭也没什么事。 粥和菜都齐齐摆在桌上,两荤五素一汤,碗筷也一早摆好,人直接坐到桌边盛粥吃菜。 走近便发现,肖城的衣服换了,不再是麻衣麻裤,宽大不合身,现在穿着一身暗蓝色的棉布长衫,紧贴身型,加上气质沉稳,面容冷峻,已经有了一丝护卫保镖的味道。 见到柳甜在身侧坐下,肖城喝着粥不方便说话,只默默的把粥盆端到她的面前,以便她盛粥。 看不出来还挺细心的,她身材娇小,粥盆又离得远,的确有点尴尬。 柳甜轻轻的道了声谢。 肖城见她盛好粥,把粥盆又端回了原位。 今日的炒菜味道不错,可口下饭,碗里的米粥很快就被她喝完了。 正想着要不要再来一碗,粥盆很快再次被端到她的面前。 “你两只眼睛都快黏到粥里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胃口大又好吃的女子,快盛吧。”肖城还颇为感慨了下。 “俗话说的好,能吃是福!”柳甜忍不住反驳道。 “圆滚滚的胖娃子的确一脸福气样。”肖城一脸正经,说出的话却能把人堵死。 “我多吃一点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说我干嘛?” “我说你什么了?” “我胃口...”说着话马上感觉不对,连忙咽回后面几个字。 想套我! “快些盛吧,人家还排队等着呢。”肖城指了指,正对着粥盆望眼欲穿的汉子。 “......” 柳甜决定遵从身体的本能需要,还是盛了一碗。 大家都是干的体力活,厨房并没有拘着不准多吃。 一帮人正吃得畅快,聊的开心,院外又急火火的挤了好几人进来。 “张厨娘,我们那儿的李厨娘有事要回趟家,只好到你这儿蹭顿饭吃了,帮着兄弟多烧几个菜,肚子饿得不行了。” 几个人见院子中只有三张桌子,眼睛快速一扫,立刻决定挤进柳甜在的一桌。 “等等!”柳甜的反对声瞬间淹没在汉子的大嗓门下。 肖城也没想到那几个人一点都没客气,攀兄道弟的直接挤了进来。 一凳子的人整个被推到后面,柳甜挤着墙,肖城挤着柳甜,甚是“愉快”的吃完了饭。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两日后,城门口。 柳甜与金如期,以及肖城,三人准备跟随石敬文的官队一同前往燕城。 顾知府带着府里的衙役们前来送行,后头隔着一定的距离,还跟着一群自发而来的城中百姓,手里大多挎着小竹篮,里面有普通人家常见的吃食。 金如期是此次解决瘟疫疫情的最大功劳者,面子自是要给足的,感谢也是必不可少的,加之他已经上报朝廷,王上得知后必定赐下封赏。 顾南栋整了整身上不带一点褶皱的官袍,笑容真挚,作揖道谢,“金大夫的恩情,整个淮信城的人都不会忘,此去燕城,路途较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石大人,石大人必定会多加照拂。” “就如顾卿所讲,路上有事尽管说。” “多谢顾大人、石大人的心意。” 好不容易瞧见金大夫与官老爷说完了话,几个布衣妇人赶忙趁着空挡,跑到金如期身前,把挎在手上的竹篮塞进她们怀里,激动中带了点哭腔“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务必要收下,这吃食味道不错,路上肚子饿了,你们几个可以拿来吃!” 另外几个人也不肯落下,“我这篮子里有自家做的酱料,配上大饼蘸着吃最合适不过,金大夫一同带上吧!” “还有,还有我们!” 三个人推拒不过,一会儿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身上挂满了篮子,如同圣诞树一样。 柳甜心里的那一点不安被这些人的热情冲散了大半。 但他们终究是要走的。 一行人道别后,在人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往燕城而去。 第13章 自离开淮信城已有两日多。 托了城中百姓的福,一路上并没有那么辛苦,每天好吃好喝的,官队里面的侍卫们跟着沾光,得了好吃食,对她们三人客客气气的。 柳甜如今难得有了空闲时间,正靠在车窗边,专心欣赏着古代无污染的秀丽山水。 她们所在的马车队现沿着一处湖水岸边行进。 一眼望过去,碧水如镜,浩渺如烟,仔细瞧还能看见湖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车轮驶过,发出微微细响,那鱼儿便几乎立马散开,动作迅速敏捷。 不断吸引着过往的鸟儿搁置行程,停在这里捕食歇息。 湖面上不时吹来阵阵清爽的微风,温柔的吹拂在她脸上。 湖对岸,连绵的山峰巍然高耸,树木繁密,山的形状远远看去就像卧在地面打瞌睡的老人。 她都有点看不过来,两只眼睛神采飞扬,水光盈盈,急切的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可爱,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柳甜也用不着害羞尴尬,这个身体本来就只有十四岁,过完今年也才十五岁,刚到及笄的年纪,女主都没她年轻,这样算起来,她也挺赚的。 看着看着,还真被她发现一处不寻常之地。 古代人的眼睛视力就是好,现代的她可是个近视眼,不然也不会发现那。 在那片山的脚下,她发现了一座宫殿建筑,傲然伫立在那,却冷清寂静,没有一点生气,建筑面积似乎很大,这么远都能看到它的轮廓,更不用说近距离会有多大了。 “那边好像有座宫殿?” 一旁骑马的侍卫陈青见她好奇又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解惑道:“姑娘应该不曾出门远游过吧,那边的确有座宫殿,不过已经荒废了很久,无人在那居住。” “这么大的房子没人住?”这也太浪费了吧,这边山美水美,放现代妥妥的豪华别墅啊。 “那里可没人敢住。” 柳甜这下更感兴趣了,难道这里面还有故事? “倚竹姑娘,你知道芜国在哪吗?” “嗯...好像在西边。”小说中有写到过芜国,是一直依附于暮国的邻边小国。 就算先前暮国分裂成南北两国之时,那时的芜国国君都没想过要趁机偷袭,说到底就是一个字,穷。 后期女主逃亡的时候,在芜国呆过一小段时间。 “芜国就在那隐华山后头,这里看着好像不远,其实到那还是有点远的。” “很早的时候,这片湖那片山曾是芜国的领地,是暮国开国国君太高帝推翻前朝时,顺势打下来的。” 后头的另一侍卫郑周听到他们的讲话,立马一扬缰绳,驱马上前,眸子晶亮晶亮的八卦道:“据说是因为太高帝在这片湖上瞧见了一位芜国美女,那美的啊,让太高帝直接开口提亲,但那美人偏偏拒绝了,说是不嫁别国人,结果太高帝二话不说,率军征讨这里。” 车厢内,本在假寐的金如期,听着也来了兴致,“那这跟那座宫殿有什么联系?看那宫殿的规模,太高帝不会是看上人家芜国国君的妃子吧?”小说中到处都是这样的桥段。 郑周一脸神秘的摇摇头,偷眼瞧了瞧四周,低声说道:“那美人如果是芜国国君的妃子,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一个人乘着船在湖上飘来飘去,况且当时的国君也才十二岁。” “那女子只是一个下等宫女。”陈青直接抢了他的话头。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全没了。”郑周对陈青的突然插话很不高兴。 陈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郑周,“明明是在说宫殿的事,你怎么讲到野史去了,小心被有心人听到,割了你的舌头!” “切,不说就不说嘛。” 郑周转头,一脸高深莫测的讲道:“妹子你听我说,那里没有人住,是因为闹鬼!” 闹鬼? 金如期和柳甜两人听罢,心下便是一凛,她们不就是实实在在的鬼魂吗。 “你别说了,别吓着人家姑娘。”陈青直接把郑周挤到了后面。 “为什么会...闹鬼?”金如期沉静如水的眸子好奇的看向远处的黑色宫殿。 “唉,当年太高帝领军攻占这里的时候,芜国的小国君便在那行宫内,可等大军攻下那里后,很快发现芜国国君已经吊死在了宫殿二楼阁楼间的房梁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盯着芜国国都的方向。” “难道没人来救他?”这么明显的阴谋味道。 陈青叹了口气,“就是无人来救,那芜国的摄政王也是他的亲叔叔,就是故意要拖死他,果然小国君一死,他立马登基了。” “太高帝仁慈,没有去动芜国国君的尸身,想要把他还给芜国,但没想到新任国君说这小君主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是乱国之人,送给太高帝随意处置,算是和解的礼物。” 这算哪门子礼物... “那后来呢?” “后来太高帝把他葬在了那处行宫不远的小山上,立了座无字碑。原以为这样也算安抚了芜国前君主的魂灵,可没过几天,行宫里便时不时传出哭声,哀怨声,可能因为太高帝让他入土为安,所以并没有害过人性命。” “即使这样,也是住不得了,太高帝就下令放任这座宫殿,不去管也不去拆毁。” “不过这里到底是难得一见的人间仙境,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于是太高帝找了另一处位置,临湖新建行宫。这次我们赶往燕城走的是捷径,不路过,是看不到那座新行宫宫殿了。你别看着那边好像没人,其实是有军队将士在那边界日夜守卫的。” 柳甜再次看向隐华山,这般美丽的景物下竟藏着血腥残忍的一面。 “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充当马车夫的肖城抬手甩了一下马鞭,声音没有情绪起伏,好似在说最是平常的话。 陈青抬头看了看他,没有去想里面的深意,当下忍不住出声打趣这个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的闷葫芦,“小兄弟莫不是最近被心上的姑娘拒绝了,竟如此灰心丧气的感慨?” 就在柳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肖城目不斜视,语气无奈:“有点可惜,老天爷没给过我这种机会。” 陈青、郑周:好想揍他,怎么办。 金如期:没话接。 柳甜:自恋狂! ...... 对比后头,前头的马车是另一番庄严祥和的氛围,随车的侍卫井然有序,一丝不苟的严肃着一张脸。 马车内,石敬文正一手持着书卷,另一手在小案桌上有规律的轻点,唇角无法自控的微微翘起,显然正兴头上,回味着书本内容。 “大人!” 那一点笑意瞬间没了,石敬文被打扰的心里不悦,语气带了点责备,“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林复其实也不想来打扰主子,可是不说的话又不好,“大人...前边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石敬文看向林复的眼神里多了几把刀子。 “不是,大人...先看看再说吧。”他也很无奈啊。 石敬文拧着眉,朝林复指的方向看去,几句话的功夫,马车离得近了些,草丛躺的那位隐约能看到。 那人面朝下趴倒在地,穿着一身半干净半脏污的长袍,好似是个男人,只是那人露在外头的细脖颈白皙的十分不和谐,脑侧的耳朵也是柔嫩粉红。 石大人看得嘴角微微抽搐,不得不放下书本,从腰间摸出五两银子,递给外头的林复。 林复一脸无措,不知自家主子是几个意思。 见他不动,石敬文催促道:“这人估计是去投奔亲戚的,路上没东西吃饿倒在地,这里有五两银子,再拿点水和食物放到那人边上,也算是发扬本官的爱民之心,快去吧。” 林复略有迟疑的去办了,既然大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办。 解决完事情,石敬文轻饮了一口茶,去去心中烦闷,随后继续拾起书本细看。 这下应该可以安静的看书了。 看了几页,思绪渐渐沉浸在书本当中,结果... “大人!” “这次又有什么事...” “有人在前头说是大人你的侄儿,名叫...石头,说要见大人。” 石敬文脑门微痛,苦恼的叹了叹,本想提前早走甩掉卫家的那位混世魔王,没想到她居然追了上来。 还有石头这个名字,真难听! “车队停一停,让她上来吧。”随即合上书本,并塞到了坐垫底下。 马车刚停下,便听到外头有人正不断靠近石敬文的马车。 车帘被撩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一张脸清秀至极,弯弯的眉毛怎么看怎么讨喜。 “石叔叔。” “你啊。”原来这清秀男子是女扮男装的卫安遥,“卫伯父他可知道?” “祖父同意了的,我实在想父亲了,便想去看看他。” 林复刚看到人的时候就瞧出是谁了,心里默默感叹,大人真可怜。 “正好我的朋友也在里面,我去坐她们的马车,不用叔叔操心了。”卫安遥说完就拔腿跑了。 石敬文也是一叹,不过他是在庆幸没缠上他。 后头,几个人正纳闷车队怎么停下来了。 柳甜伸头往外瞧,就见一人跨着豪迈的步伐往她们这奔来。 “竹子!” 熟悉的声音,是卫安遥,她居然女扮男装也跟了过来。 肖城拉紧马缰绳,看着笑开了花的女子,迟疑的问道:“这是...” 卫安遥不管其他,把脑袋往里一伸,“果然如期也在。” “卫小姐,你怎么来了?” “安遥,先上来再说。” “我可是正大光明去燕城看我爹,刚已经跟前头的石大人说过了。”边说边上马车。 车帘将要放下时,好似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你是成山吧,之后的路上要麻烦你多保护一个人了。” “...好。” 第14章 燕城 凉风拂面,繁华喧嚣。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有茶楼、酒馆、诗楼、肉铺,头顶耀眼金烂的阳光,也应景的装点这满目红墙绿瓦。 那随风飘扬的商铺旗帜,那挤在小摊前面带笑容的布衣百姓,无不显示燕城的热闹繁华。 唯有一处很不搭调,哗啦啦——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走快点!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呢!”话音落下,便是拳脚到肉的闷响。 “大哥,我们真够倒霉的,本来好好的在这城里享着福,今儿却要跟着这龟孙子去那什么劳什子的破落地!”说到气头上,又是往前面甩了一鞭子。 前头那人的头和双手皆被拷上枷锁,上头贴着两长条白纸,写有“南名府 封”几个字。 那囚犯头发脏乱四散,血痕斑驳,眼神呆滞,后背挨了一鞭子,却无半点反应,继续麻木的向前走着。 与几辆沾满浮尘的马车擦肩而过。 “大人。” “没那个能力,就别去多管闲事。”车帘垂下,石敬文催促马车夫加快赶往石府。 “小姐,到地方了。”车外肖城利落的跳下马车,抬头看了看写有“石府”二字的牌匾。 等了一会,没见车里头有动静,心里猜测柳甜几人估计这会睡着了,便抬手在马车边重重敲了几下,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些,“小姐,石府到了,该下马车了。” 柳甜从迷迷朦胧中醒了过来,用力眨了眨眼睛,听到外头肖城的话,轻轻推了推靠在她身上的金如期和卫安遥。 “小姐们,到地方了。” 卫安遥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总算到了,坐马车坐了这么久,整个人腰酸背痛的。” 金如期理了理有些不整的外裳,“我们快下去吧,别让石大人等久了。” 三人陆续下了马车,行至府门口,肖城则跟着其他车队的马车夫,先去后头安置马车。 石敬文这会已经在府门口等候着了。 几人的脸都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红,“真是抱歉,大人等候多时了吧。” 石敬文摆了摆手,“金大夫无需抱歉,本官也不过刚下马车而已,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府上的赵管家,之后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可以了。” 赵管家赶忙抱拳行了一礼,不敢有所怠慢,“小的见过几位姑娘。” “之后,便麻烦赵管家了。” “哪里的话,能伺候几位姑娘,是小人的福气。” 石敬文侧身邀请三人入府,由他开道带路,领着金如期、卫安遥、柳甜,来到府内一处名叫闲云居的小院。 佳木林立,奇花烂漫,透着一股闲情雅致的韵味。 闲云居,出自闲云野鹤之意,是石敬文为三人特意选的住所。 内里朴素淡雅、陈列简单,当真与院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日,你们就先在此住下,本官等会要进宫面见王上,暂时就不奉陪了。” 石敬文对院内的丫鬟小厮们严肃的嘱咐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只留赵管家还在原地,等候吩咐。 几人还在熟悉院内环境,忽的响起突兀的咕噜咕噜声。 看来有人肚子饿了。 柳甜俏脸微红,清丽的眼眸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赵管家,后头卫安遥暗中又推了推她,便开口道:“赵管家,麻烦你让厨房拿些饭菜过来,我们三人今日尽忙着赶路,着实有点饿了。” “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几位姑娘稍等片刻。”得了令,赵管家便立刻出院吩咐厨房去了。 人走后,金如期沿着桌边坐下,转头对着卫安遥问道:“如今我们已经到了燕城,你何时去找你爹?” 卫安遥正摆弄着屋内的各种摆设,没有回头,“着什么急啊,反正我爹又不会跑。” 金如期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秀气的眉头蹙起,对她的这种态度有点不喜,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管,反正自己把话带到了。 又见柳甜还拘束的站在那,朝她招了招手,“倚竹别站着了,过来坐会。” 柳甜见女主招呼自己坐下,便也不客气了,一路上虽说卫安遥对她竹子竹子喊得亲热,可毕竟隔了一层身份,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很快,一高个小厮领着两个食盒进了屋,先是规矩的行了礼,后才掀开饭盒,端出一道道热腾腾的饭菜。 摆放完,卫安遥迫不及待的下筷夹菜,一旁的金如期也端起小碗白饭,细细咀嚼,柳甜却想到了迟迟未归的肖城。 见面前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还有一人今日也没用过饭。 踌躇再三,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小姐,现在都不见成护卫回来,要不先留点饭菜给他吧。” 卫安遥听后,无语的瞥了瞥她,“竹子,你撞到脑袋了,成护卫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桌吃饭呢。” “倚竹,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们三个都是女子,况且成护卫只是雇佣过来的,还是避点嫌比较好,等他回来,再让赵管家吩咐下厨房便是。” “...小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她怎么忘记了这茬,才说要小心,立马就晕头了。 “我说竹子,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这么关心他。” “根本没有的事,安遥小姐可别打趣我了。”柳甜急忙摇摇头。 她只不过因为这路上受了他的一点帮助,想着还人情。 不过这会让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安遥小姐,以后还是叫我倚竹吧,竹子竹子的,听着容易让人误会。” 必须马上纠正过来,要是人没听清楚,见一个官家小姐叫一个丫鬟“主子”,那不是给自己增加危险系数吗。 在这点上,金如期也是同意的点了点头,“燕城不比其他地方,说话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嗯...的确容易让人听错,我懂了,以后还是喊你本名倚竹吧。” 用膳用到一半,肖城终于回了闲云居。 问了问,得知他已经跟着其他马车夫在后头院子里用过饭了。 柳甜只能僵着脸,对着卫安遥的暧昧眼神尴尬的笑了笑。 肖城不明所以,也没那个心思去琢磨,只道:“卫小姐,你父亲卫大人现正在石府正堂内候着,赵管家见我经过,便让我赶紧来通知,他先去前头招待卫大人。” 这可是个好机会,让他见识见识这位当初闻名遐迩的大“忠臣”。 第15章 石府正堂内 卫铭一袭暗紫色锦鸡官袍,眉目清正,不苟言笑,端坐于太师椅上,轻饮一口热茶。 赵管家正随侍身旁,小心翼翼的招待着这位大人。 那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向他,那股气势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奴仆可以抵挡得了的,后背不由自主的直冒冷汗,眼睛时不时便偷瞄一下门口,心里祈祷着几人能够快点到。 没想到这三个姑娘里头,有一位是卫大人的女儿。 等啊等,屋外走廊总算响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看到她们如同见到救星般迎了上去,“几位小姐总算来了,卫大人正在里头等着呢。” 卫安遥进屋,见到自家爹一脸的不高兴,立马上前撒娇道:“父亲怎么知道我来燕城了,本来还打算等会回府给爹一个惊喜呢。” “要不是石大人事先派人告知,你爹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卫铭面对女儿的撒娇,表情未变,侧头看向女儿身后的几人,目光微亮,站起身问道:“看来你们几位便是救了淮信城的能人吧。” “见过卫大人。”柳甜三人当即回了一礼。 这两人虽是父女,性格却截然相反。 就如现在,卫铭即便心里开心兴奋,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太多,眼神略有迟疑的在金如期和柳甜两人之间转了转,“不知...你们两位谁是金如期金大夫?” “便是小女子。”金如期动作轻柔的向前走了一步,从容大方。 “金大夫这次能够无偿进献治疗疫情的药方,真是解了万民之难啊。” “本官前些天便收到石大人寄来的书信,得知小女与几位交情甚好,跟着一同来到燕城,本官真为小女能结交到如此好友而高兴。” “爹!”被忽视的卫安遥忍不住出声强调自己的存在。 “好了好了,既然到了燕城,你等会跟着我回府吧。” “这么快?” “刚才不是你说等会就回府的?本来石大人就有重要的事要办,还要招待这几位客人,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卫铭很不赞同卫安遥继续逗留,又不是没有家回。 “安遥,你难得来燕城,还是回府多陪陪你爹吧,我们几个有的是时间再聚。”金如期并没有出言挽留,而是顺着卫大人的话提议她回府。 柳甜猜到金如期的用意,卫安遥如果留下来,对他们而言,确实很不方便,于是也接了一句:“小姐说的是,卫大人跟安遥小姐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安遥小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我家小姐的。” “小姑娘果然通情达理。”卫铭最是喜爱乖巧的孩子,不由得仔细瞧了瞧柳甜,那眉目一时竟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之感。 “小的同样会照顾好小姐的,卫大人卫小姐请放心。”思绪被低沉的男声打断,卫铭便不再做他想,他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记在心里的人也多。 一旁的肖城见两人都开了口,自己也不好继续当块木头不出声。 这位卫大人曾是他最为崇拜的偶像和目标,是当年人人赞扬的忠君爱国之臣,如今一见,除了一双炯目,其他地方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却依旧无法让人忽视其存在。 当年到底是怎样的牢狱之灾,彻底改变了这个人的心? 期间,卫铭再三强调明日上朝时,他定会奏请王上赐予她们应有的奖赏,不等她们推拒,便领着卫安遥回府了。 卫安遥一离开,三人当即回到闲云居,金如期打发掉院中丫鬟小厮,进到屋内就是把门一关。 四面紧闭,光线灰暗,最适合私下密谋。 这一过程,柳甜差不多都是紧跟在后头,不敢落下,不知他们又有了什么计划,小说中女主前脚到燕城,后脚便直接进了宫,哪有空找人商量什么。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这位石大人走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看样子短时间是回不来了。”肖城盯着从外面透进来照在地面的光亮处说道。 “今日想来是进不了宫了。”金如期心中遗憾。 这两人看着都很心急啊。 柳甜怕他们两个会因为等不及而真的去铤而走险,安慰了一句,“今日不行,明日总是能进宫的。” 肖城收回视线,看向柳甜,“今日不能进宫,但我们可以先做其他事。” “...什么事?”柳甜不知他的想法。 金如期同样疑惑的看着肖城,等待他的下文。 “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不只有你的事,还有我的事也很重要。”说着,竟站起身开始脱衣服。 “你这是?”金如期和柳甜两人都没慌,在现代谁还没看过一两个半裸男啊。 不过柳甜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毕竟她现在是倚竹,哪看过男人当着面脱衣服,低头装作害羞不敢看。 肖城脱了一件外衫,就没再继续了,“我把太子的画像藏在了衣裳的夹层中。” 说完,两只手在身上一阵摸,摸到一处果然有沙沙的纸声,便用手把纸挪到胸口处,拆了线头拿了出来。 藏得还挺深的。 肖城见柳甜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心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嘛,哪像隔壁那位胆大的无所顾忌,不过到底把外衫重新穿了起来,“别低头了,我刚不过脱了一件外衫,现在又给穿上了。” 柳甜听到这话,才微微抬起头。 只见肖城把画像展开摊在了桌面上,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画中人的脸上。 画像很清晰,带着点写实的风格,上面画着一位十三岁左右的小少年,身穿锦袍头带金冠,正弯腰舞着一柄长剑,小小年纪便初现卓越风采。 “这虽是太子七年前的模样,但人再怎么长大,容貌也不可能完全变掉。” “你们现在仔细记一记太子的模样,明日进宫后便可多多留意宫中的那些人,我刚得到情报,太子他极有可能就在燕城的王宫中。” 七年前...金如期望着那画像中的人,内心微震,没想到当初自己救下的竟是一位太子。 第16章 金如期并没有说出自己曾见过这位太子。 只提出自己的疑问,“王宫那么大,就凭这一张画像,如何能找到一国的太子,再说这么重要的人质,南希王肯定会把人藏的十分隐秘,不会随随便便进个宫,便碰巧让我们撞上。” “没有其他具体点的线索吗?”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肖城脸上的神情,“目前只有这一条线索。” “而且太子是人质这点也不全对,南希王他不曾用太子威胁过络帝,甚至没有一点声响,之所以怀疑太子被南希王秘密囚禁,也是经过几番排查后,得出的最大可能。” 柳甜努力回忆书中剧情,当年太子暮子宴在庚州大乱中突然走失,极有可能当时就被城内的汪漠抓走了。 至于暮存为什么抓了人却默不出声,大概是故意让络帝心急如焚,遭受心理上的折磨。 络帝年近五十,只得这么一个独子,一旦这儿子死了,辛苦熬了许久才得到手的皇位,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宜了其他人,比如暮存。 先帝只留下三个儿子,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位双脚皆已残废的何文王,被络帝指派到先帝陵墓守灵,变相软禁了起来。 连个残废人都这么戒备警惕,可见络帝对皇位是有多么的执着。 可在那么大的王宫内,又是别人的地盘上,没有明确方向的瞎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刚说过了,这只是先让你们瞧瞧太子的长相,防患于未然,至于进一步的线索,我自会继续调查。”见两人看得差不多了,肖城不知又从哪拿出一张城内地形图。 星眸转向金如期,用手指了指地形图上的两个位置,“燕城的王宫你我都没亲眼见过,夜探的风险太大,不过探查下汪漠的府邸,或者王营的府邸,还是可行的。” “我在想,你既然是位大夫,对于毒药之类,必然也是懂得一二,何不早早找个机会,偷偷下药直接毒杀他俩,来个干净利落,现下我们几个这么大张旗鼓的进了燕城,想杀他们反而麻烦了。” 金如期明眸低垂,“成护卫说的简单,现在这两位可都是南希王面前的红人,我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他们,就算了结他们,那之后呢?这些我自由考量,成护卫不必多虑。” “那今晚还行不行动?” “行动。” 柳甜眼瞅着他们三言两语的定下今晚计划,心中不赞同,“小姐,我们才刚到燕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天黑走错路呢,小姐又不会武功,出了差错,成护卫未必保得住两个人。” 肖城闻言,奇怪的看了一眼柳甜,“你家小姐的武功可一点不差,飞檐走壁那都是小事一桩,根本不用我保护。” 啥?女主会武功? 风太大,她没听清楚。 肖城挑眉调侃,眼中却多了一分戒备,“这丫头跟了你这么几年,居然不知道。” 柳甜脑袋发愣,眼见金如期站起身走至床前,那白皙柔软的双手伸进了床垫底下,片刻便摸出两套夜行衣,明显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答案不言而喻。 女主不止存了夜晚行动的想法,本身也是有武功在身,难怪那次瞧见肖城施展轻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原来她自己也会。 金如期随手把其中一套的夜行衣丢给肖城,另一套则又塞了回去。 重回座位,金如期歉意的看了柳甜一眼,“本来我准备进宫后再告诉你的,可要是我提前说了,你会因为担心而阻止我进宫。” 她看得很清楚,小说中根本没提及女主会武,也没用过武功,最后金如期反杀肖城,靠的还是系统提供的晕晕散,致使肖城瞬间手脚麻痹,失去身体平衡。 这一点时间,足够女主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之前只当是多一个炮灰角色,忽略了其中不可调和的矛盾。 回头再看,这两人的合作是多么的诡异。 第17章 柳甜总是潜意识的想要顺着小说剧情,那样至少还算是可控的。 可刚听金如期的语气,原主也是不知道的。 女主为什么在原主面前隐藏武功... 这两人将来还会敌对残杀吗... 不容她继续胡思乱想,肖城那边已经站起身,浓墨似的眼眸仿佛能透过木门,瞧见外面的情形,“有人来了。” 离开多时的石大人赶着晚膳前回到了府中。 并亲自邀请金如期一同用晚膳,至于丫鬟和护卫,自然不在其中。 柳甜静静的伫立在屋外的走廊下,清澈的眸子毫无焦距的呆望院中风景,脑子还处于懵圈的状态。 一缕清风拂过,将院内银杏树上的片片树叶给吹落了下来,在空中飘扬飞舞,就在肖城以为这些金黄的树叶会自然落地时,倏地又是一阵细风掠过,泛黄的树叶再次腾空而起,飘飘然然,徐徐的落在了柳甜头顶。 肖城的视线随着那片树叶一同落在了那里。 入目的乌黑长发绾着一个松松的云髻,上面缠有一条俏丽的淡蓝色挽带,视线下移,便见女子穿着一袭浅蓝调蝶戏水仙裙衫,娇小玲珑的人儿柔柔的站着,好似鲜嫩朝气的花骨朵儿,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摘。 那仪态着实不像宅院里头的普通丫鬟样,红润光滑的脸儿吹弹可破,清丽的双眸从刚才便朝着同一个方向,半天没有移动过。 她懂得读写缝补,她性情纯真,她无父无母,她身世不明... 前面那人终于有了动作,只不过神情看似很苦恼,还抬起两只小手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样子就像他曾看到过的小松鼠一样可爱。 肖城不由失笑,随后又对自己的反应,无语的摇了摇头,自己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她这个样子估计是因为刚才的那些话吧。 家仇、国仇,这些对她来说还太遥远了。 往里瞧了瞧,那位石大人跟金如期看样子快要结束用膳了。 而柳甜又变成硬邦邦的石头雕像纹丝不动,不由得走上前,把大手放到她在面前上下晃了晃,身子也不自觉凑近了些,“快醒醒。” 柳甜的脑袋刚刚从一团浆糊中解脱出来,想清楚了几件事。 第一,她不是重要人物,有些东西原主不知道情有可原,因为跟她没有关联。 第二,虽然出现了小说中没有过的设定,但是里面的主线目前为止没有发生变化,女主如今会武,以后必定更加强大,不用她锦上添花。 第三,明日进宫,自己去不去根本无关紧要,给太后看病的是女主金如期,又不是她这个小喽啰,太后那样金尊玉贵的人根本不可能连带她一起召见。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些大剧情其实都不关她的事,有她没她一个样。 女主这世的家人被男主手下汪漠所杀,而她呢,同样是庚州人氏,其实很有可能,原主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场战乱。 但她不想再被剧情牵着鼻子走了,她又没有女主的本事,很可能突然就会被炮灰了。 柳甜决定,等会回到闲云居,便跟女主说明自己不想进宫当拖累,躲过这次进宫。 对于金如期,只能说声抱歉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要远远避开剧情。 女主进宫后,她可以离开找个远离南北边界的地方,种种田做做美食,舒舒服服的过活。 至于肖城,大不了举手发誓,替他守口如瓶,古代人一般都信这个,她也会做得到。 事情一想通,心情瞬间不烦闷了,脑子也不疼了。 眼神清亮,脸上恢复笑容,视觉听觉都正常了,察觉肖城正在喊她,便转过头去看。 四目直直相对,那琥铂色的瞳孔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他的整个身影,一不小心可能连魂灵也会被吸进去。 肖城反应过来后,直直退了好几步,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你想到什么了,刚刚还愁眉苦脸的,怎么现在这么开心了?” 等柳甜看清楚眼前,肖城人已经退到几步开外,“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语气中带着轻松,肖城忍不住问道:“想通了什么?” “等回去后告诉你。”这边可不方便说,虽说自己决定要离开,但也不能拖后腿,毕竟穿越的这些日子,金如期对自己的确挺好的。 至于肖城,除了一开始见面时的粗鲁,平日里也没那么讨厌,之前那样做,估计是为了测试女主对自己的情谊是不是真的。 那副轻快的样子,肖城心下一琢磨便猜了个大概,她要么彻底决定跟他俩扎进这个争斗的大漩涡,那么就是打算不掺和,而后者的可能性最高。 眼前的女子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着一张脸低声问他;“今晚有空吗?难得来燕城,我请你吃个饭。” 请他吃饭?为什么? 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肖城狐疑的望了望她,觉得很有可能,这笑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他可是第一次被女人约,要不要稍微推脱一下?好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追到手的男人。 不过她忘记今晚他和金如期要出去探查情报吗? 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又一想,就算夜里行动,那也是深更半夜的时候,根本一点都不耽误吃饭。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家小姐也跟着去?”说不定他只是顺带的。 只见对面满是笑靥的回道:“怎么可能,小姐她不正在用晚膳吗,没肚子再吃一顿了。” 也或许她只是打算还那一路上的人情而已,他其实弄不着什么客气,有人请好吃的干嘛不吃。 “恩,到时可不要嫌我胃口大。” “你胃口很大吗?”原主就那么点私房钱,总不能为了吃一顿饭就全用光。 “...也不是很大。” “那就好。” 等里头的两人出来时,外面竟慢慢下起了毛毛细雨,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石敬文见此天气,赶忙吩咐下人取来三把伞递与她们。 回闲云居路上,金如期讲起明日进宫面见太后的事,石大人说她可以带他们进去,但是面见太后时,只能有她一个人。 果然如此。 柳甜放开了心思,也就没太在意明天的事,反正金如期有女主光环,还随身携带万能的金手指系统,用不得她操心。 回到院子,金如期刚想吩咐人给他们准备饭菜,柳甜立马给拦了下来,“小姐,我有事跟你讲。” 肖城见了没说话,识趣的走开了。 金如期望着柳甜舒展的眉头,心里有了一点预感。 屋内 柳甜不再犹豫,把事先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小姐,这个皇宫我不能进,我不像小姐你,又会医术,又会武功,我人也笨,只能是个拖累,另外心里也有点害怕。” 金如期亲耳听到她说出来,心里虽有点难受,但也能理解,“是我难为你了。” “是我没用,不能帮到小姐。”柳甜默默的在心里说声抱歉。 “哪有的事,既然不想进宫,那就呆在石大人的府上吧,石大人这里也安全。” “小姐,其实我一个人留在这也不安全,万一有人潜入石府抓了我来威胁小姐怎么办,要不我在城内租个小屋住着。” “石大人那边,我会留个口信,到时小姐出宫了,可以找过去。” “可你哪来这些银子?” “小姐,你忘了,当初捡到我时,我身上有一玉簪,卖了就有钱了。” “这...” “我知道小姐想说什么,但这次我不能要小姐的钱,而且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来寻我,可能以后都不会遇到了,与其留着放在那看,不如拿来吃饭生活实际,这个我只办活当,不办死当,有钱就能赎回来的。” 金如期面露惋惜,只当倚竹是封建社会的底层古代人,到底没那个胆量,敢与权贵做斗争,不过好歹她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人品绝对信得过,“那成护卫那边...” “小姐不用担心,我等会亲自去找成护卫解释,加上这一路上也受了他多番的照顾,今日我想出钱请他吃顿饭。” “今天?”金如期看了看窗外,小雨仍旧密密的下着,不见停的趋势。 “燕城内那么热闹,晴天的话,可不能保证饭馆这个点还有没有位置,下了雨,人应该会少些。” “那你对他有没有?”金如期还是有点不放心,眼神直直的落在柳甜脸上,想要看出点什么,她怕自己的小丫鬟早已芳心暗许了。 肖城只是暂时的利益合作,在她心里,完全不是自己人。 “小姐,根本没有的事,就只是单纯的吃饭而已。” 金如期见她神情坦荡,不带一点羞意,心里相信了大半,不过嘴上仍是调戏道:“也不见你请我?” “小姐不是刚吃了一顿吗?” “你啊,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柳甜很快找到肖城,商量着去燕城哪家饭馆吃饭。 秋雨如烟如雾,轻轻的飘洒在房顶的瓦砾上、参天大树的枝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伞。 雨雾中,有两把纸伞一高一低并列而行,女的娇小柔美,男的高大俊朗。 柳甜大睁着眼睛在街道上左看右看,寻找着合适的饭馆。 肖城无声的跟在后头,享受着这细雨柔情,他似乎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打从南希王的叛乱起,他的生活便注定面目全非。 “那家店看着不错,去那家吧。”即使下着细雨,那店里依旧有很多人,甚至还看到同样打着雨伞的行人,走进这家饭馆。 店里的小二眼神贼精,老老远便看到一男一女朝这边走过来。 两人一进门,小二立马迎了上去,“二位里面请。” “两位新客,上茶!” 第18章 饭馆门顶悬有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题写着‘夏桐阁’三个大字。 店内青砖白瓦、宽敞明亮,上下两层楼阁皆为木质装饰,一派古色古香。 即便在这雨天,依旧有许多来这吃茶用饭的客人。 店小二头脑活络,主动领着柳甜和肖城来到二楼,选了一处半开放式的小雅间。 雅间入口垂着一道竹帘,隐隐约约的,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这样既保护了客人的隐私,又不影响客人聆听楼下说书人的精彩讲述。 “这饭馆看着挺不错的,雨天还有这么多人光顾。” 柳甜走至门口,透过竹帘往下望,一位黑巾裹头、手持白扇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楼台中央,正口若悬河的讲到故事的高潮处,激动的在那摆头摇手。 台下的那些人听得是津津有味,不断催促着中年男人赶快接着讲下去。 她刚进来便瞧见了这个站位显眼的说书人,心下十分好奇,她等会倒要仔细听听,在讲什么故事。 肖城对这些不大感兴趣,直接在桌旁落了座。 一旁的店小二殷勤的凑上前,滔滔不绝的夸起了这家店,“两位瞧着眼生,怕是第一次到我们夏桐阁吧,不得不说,两位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店在这燕城中的名气和口碑,绝对算是数一数二,在所有饭馆中都排得上号的,就连当朝的丞相杜大人都是我们店的老主顾!” “这么厉害?” 她随便进家饭馆吃饭,居然都能听说到书中人物。 丞相杜辰,算是书中很早便投靠男主的人,外表看似谦和无害,实际却心肠凶狠,手段毒辣,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嘿嘿,不是小二我吹牛,只要是现今流行的菜式,我们这全都有,像暖寒花酿驴蒸、水晶蹄髈、小割烧鹅、梅花熊掌等等,都是本店近期比较受客人欢迎的菜式,两位可以试着尝一尝。” 对上小二笑眯眯的眼睛,肖城有点迟疑,这几样听着就不便宜。 没等他开口,柳甜已经豪气的大手一挥,决定道:“小二,上五道你们这最受欢迎的菜肴。” 店小二高兴的大声应道:“好咧,两位客官请稍等片刻。” 毕竟难得才出来吃一顿好的,柳甜一时也顾不得荷包了。 肖城瞧柳甜说的很豪爽,却还是捕捉到柳甜眼中一闪而逝的肉疼之色,想了想开口道:“倚竹姑娘真是好眼光,今日居然能遇上这么好的饭馆,必然要好好品尝品尝这里的美味,不能随便错过了。这样的好事既然是被我们两人一起撞上,我自然也要出一份银子,好得了这等难得的福气,你可不能独占了。” 柳甜皱了一下眉头,想说不用。 可肖城已经转过头不再看她,认真听起了楼下的说书声。 想开口说话,对方却只回了个,“嘘!” 柳甜抿了抿嘴唇,无法,只得暂时默默受了他的好意。 “好!好!说的太精彩了!”楼下忽的爆发出热烈的拍掌声。 “那位渔女真是有情有义啊,高公子能遇到这样心思通透的女子真是不枉一生,我怎么就碰不到呢。” “得了吧你,真遇到这样的穷苦女子,你估计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第19章 苇河之南,有一渔女,常靠载人过河来多贴补些家用,一只小船儿渡过来渡过去,不知遇到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 一个晴朗天,渔女又接到一单生意,从苇河北到苇河南,坐船的是一位容貌俊朗的贵公子,一拢紫袍,云袖攀金,衣上片片竹叶暗纹醒目奢华。 按这位公子的穿着来看,他本该意气风发,傲骨嶙嶙,现实却是面露苦楚,唉声叹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询问几句。 但渔女没有,只专心的划着船儿,急匆匆的结束了这场相遇。 第二次,那位贵公子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坐船从南边回到北边,甚至还主动与渔女讲起了话,说自己姓高,是北方人氏。 隔了三个月,渔女第三次遇见高公子,不过这次境况凶险,险象环生,他被十多个人包围追杀,所有的路都没了,只剩下她这一条。 这下她是不想救也得救了,因为那人猛然一跃,跳入了她的船中。 “只见女子一个回身,手中的长竹篙猛地凌空一甩,直接把后头飞至半空中的黑衣人给狠狠的打入水中!” 台中央的说书人讲这段情节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原来是美女救英雄的反套路小说,那女主角前边还普普通通的,怎么一到要救男主时,武力值却突然爆发了?果然哪儿都逃不过狗血桥段。 不过馆内的食客听得挺来劲,用来图个乐。 这一会过去,店小二已经端着满是菜肴的大托盘,迅速平稳的上了二楼,拨开竹帘,进到柳甜所在的雅间内。 佳肴上桌,竟唯独少了一点美酒。 肖城也不扭捏,直接吩咐店小二再上一壶秋露白,现在正值仲秋,最合适喝这个。 “秋露白?我也来尝一尝这酒。”柳甜好奇的也想品味品味。 肖城寒星般的眸子瞅了瞅柳甜的娇小身材,嫌弃的摇了摇头,“你年纪还小,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什么酒,像你这样的,应该多吃饭、多吃菜、多吃肉。” 说话间,手下微动,把桌上大部分的菜肴挪得离柳甜更近了一点。 还真当她是小孩子了... 柳甜郁闷的撇了撇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谁叫自己现在的这个身子,放在古代也算是未成年呢,刚刚自己的确有点急切的贪新鲜了,过早饮酒对她没什么好处。 一双玉手娇嫩如葱,缓缓捧起盛满白米饭的小碗,随意的吃了一口,想到之前自己不想进宫的事,心里不放心的又提了一遍,“我真的不去哦。” 肖城听罢只回了一声,“嗯。”表示自己听到了。 没有过多询问柳甜缘由,只是像喂猪一般,不断劝她多吃点,“这道烧鹅味道还不错,试试。” 柳甜心里吐着槽,手却很诚实的下筷子。 就这么一笔带过了?刚见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样子。 算了,多想无用,只要他们两一进宫,便无暇顾她,到时她便直接离开燕城,再抛掉倚竹这个名字,换回自己的本名,接着找一处小说中没有提及过的地方安定下来。 这应该行得通。 应该...行得通吧? 肖城点的美酒秋露白,很快便端了上来。 略带薄茧的修长手指穿过酒壶柄,抬臂,为自己小小的倒了一杯。 饭桌上,肖城主要就喝喝小酒,偶尔才夹个一筷菜,大部分时间都是柳甜一个人在那大吃特吃。 这顿饭,柳甜吃的很香很满足,果然有招牌有名气的饭馆就是不一样,烧出的菜保证美味。 柳甜正打算再添第二碗饭时,楼下说书人本来激动的语气顿时一变,周遭的人也跟着一静,不知接下来的情节会有怎么样的转折。 渔女与贵公子的患难相遇刚显真情,绽放的爱情之花还未开多久,便开始急速凋零。 两人在每天的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原以为以后会这么平淡下去,却不想高公子逐渐受不了在南方的贫苦日子,甚至认为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北方的权贵父族才是他应该回的故乡,当晚携了钱财抛弃了渔女。 这结局引得在场的人们控不住的大骂起来,“什么狗东西,忘恩负义!” “徐先生,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先生抚了抚黑长胡子,沉声道:“这故事是我几年前经过苇河时偶尔听到的,算是半真半假吧,因为那真有一位渔女。” “啥?那个女子现在怎么样了?” 徐先生见别人问,摇头拒绝透露,“不可说不可说。” “天啊,怎么会有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叫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们南边难道希望这样?还不是因为此前一直重徭役重赋税,所谓的贪官便是那权贵人。” “还是当今王上体恤百姓,一再减免赋税,让我们慢慢有了好日子过。” “原来和着人一开始来南边,是找优越感来了。” “高公子?不会是那个高吧?”其中一人嘀咕道。 “谁知道呢。”虽未回答,但脸上却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有来有往,讨论不休。 馆内是方形中空结构,楼下的大声讨论毫无阻碍的传到了二楼上,柳甜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人们起初还在痛斥故事里高公子的忘恩负义,演变到后来,几乎变成北络怎么怎么不好,南希又如何如何好,话题完全跑偏了。 而肖城作为北络来的人,听得是眉头紧锁,拧在一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可见心里很不痛快。 这说书的是故意的吧,拐着弯摸黑北络。 柳甜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下边的说书人却没有就此打住,而是趁火打铁,继续说起另一个真实故事。 为什么说是真实故事呢,因为柳甜看小说时读到过,是番外篇里一个小兵的回忆。 苇河,南北分界线,最后的战役便在此地。 络帝当时误中男主设下的离间计,听信小人谗言,怀疑大将军林良傅暗中勾结前女婿杜辰,想要一举投靠南希王。 导致络帝故意拖着林良傅送来的前线求援信,只当他想故意分散盛京中的兵力。 因为这个,战机一再延误,前线终是溃败如山倒。 第20章 徐阳在这里说书,可不是来替林良傅将军喊冤的,杜辰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更不是挑拨离间的小人。 在他的版本里,杜辰是有着经世之才的谋士,他抛开两人之间前岳丈前女婿的私人关系,以和谈为最终目的,亲自找林良傅谈判,只为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杜辰怀着诚心前来谈判,而作为主帅的林良傅却频繁提起过往旧事,阵前羞辱于他,甚至不顾当前局势,决意与他们拼死到底。 两人毕竟各为其主,既然大家谈不拢,那就只能在战场上分个胜负。 其后,林良傅因轻敌中了对方的埋伏,白白折损一大批士兵的性命。 无奈下,向盛京请求支援,但络帝偏偏在这个当口犯了多疑病,活活拖死了林良傅。 杜辰特别下令,三军将士不得侮辱林将军的尸身,两相对比之下,显得络帝昏庸无能。 听说书的台下食客,对络帝的无能印象更深了一层。 他们中有些人虽然一开始便生活在南希王的封地,可对于当年苇河发生的事,还是知道一点的。 特别是林良傅在断木桥射杀百姓的事件。 当时苇河两岸之间有一座简易木桥,但由于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木质桥身早就腐朽残破,此前有百姓自发修缮,打战以后便停了工。 男主麾下大将钱平采用杜辰的计谋,寻了当地普通百姓,鼓动他们继续去修缮,又以当时条件不足为由,没找那些有经验的木匠。 杜辰让百姓故意穿着自己的衣服去桥上干活,说是这样,他们就不会被错认为敌军,从而保护他们。 等林良傅发现有人在修木桥后,心中顿时起疑,先头刚刚吃了亏,以为又是杜辰布置的阴谋诡计,故意让士兵穿着百姓的衣服,来施障眼法,目的是修缮木桥来渡河,于是下令弓箭手直接射杀。 不料这样,正中杜辰下怀。 一传十,十传百,林良傅无故射杀百姓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等反应过来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朝中的小人更是在络帝面前,常用此事给林良傅上眼药。 前线失守,首当其冲的便是荆郡城。 荆郡知府认为光靠城内余下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了钱平的几万大军。 贪生的念头终是占了大头,决定接受杜辰的招降。 正当城门准备大开之际,一位滞留后防线的校尉带头斩杀了荆郡知府,而这个人名叫肖肃。 听到这里,柳甜立马侧头去看肖城,果然他已经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快到愤怒的极限了。 小小的酒杯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力道之大,使得数条裂纹爬上杯身。 那眼神如坠入深渊般暗沉,透着一股强烈的杀意,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层冰冷。 她从未见肖城露出过这么可怕的表情,她相信,要不是他有重要任务在身,他肯定立马用轻功飞下去,把那个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说书人当场宰了。 只因那人把肖肃营造成了一个只为一己私欲,而不顾全城百姓性命的小人形象。 肖肃...书中没有提及那位校尉的姓名,这人怕是肖城的亲人吧。 不得不说,这夏桐阁的老板也是胆子大,请来的说书一点都不忌讳,竟不怕北络的人来报复。 咚——木椅被撞了一下 肖城坐不住了,也不想再听了,甚至想把刚才吃进去的酒菜全吐出来,省得污了他的胃。 要不是父亲果断的做出判断,荆郡早就失守了! 他的父亲如今被这么一群人说三道四,随意污蔑,他真想把这群人的脑袋都给拧下来! 不,他不能冲动。 紧闭双眼忍了又忍,重重呼吸了几个来回,才又坐回位置。 随即又是讽刺的一笑,这些人在南希王的统治下过活,趋炎附势,自然说尽他们所有的不好。 不过... 寒冰般锋利尖锐的视线直直扎在徐阳的后背。 徐阳不自觉的抖了一抖,赶忙拢紧衣袖,心道秋季就是容易忽冷忽热,身上这件旧衣是穿不得了,正好主子赏赐了自己一匹轻薄保暖的好布料,明日抽个空到绣房一趟。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活在当下,逍遥自在! 徐阳很快拾起之前的思路,打算继续踩踩北络的那些人,来凸显丞相杜大人的足智多谋。 “迟来的北络援军...啊!”徐阳正说着话,只觉一阵猛风扑在面上,反射性回头去看,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团黑色物体已经狠狠的砸在了他身上,整个人仰面倒地。 叮呤咣啷——那物体因碰撞的力道大,直接四分五裂。 众人低头一看,什么情况?谁把楼上的桌子给扔下来了。 徐阳因剧痛而面容扭曲,在地上哇哇喊痛。 几乎是一瞬间,在场人立马直觉到这馆内可能有北络来的奸细! 夏桐阁的徐先生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讲北络的事。 当今王上和北方的络帝从来相看两相厌,虽然现在暂且停息战火,可谁知道以后呢。 王上要是死了,那他们这些跟随王上的家族也绝对讨不到好。 来夏桐阁用饭的人,大多小有家产,现今王上积极任用新人,是他们展露头角的好时候,所以乐得听听北络的丑事顺便踩踩对方,好在丞相大人面前露露脸,表示他们的投诚之心。 众人齐齐往上看去,想找出是从哪个方向扔出来的,有的人甚至想直接上二楼找人。 雅间内,前不久 本来见肖城突然站起来,像是要暴走的样子,柳甜心下就是一急,要是他真这么干,他们两个炮灰可就成真炮灰了。 教训这些人完全可以在暗地里偷偷的干。 好在肖城平时就比较理智,站了一会又重新坐回了座位。 刚想松一口气,外头却有人不请自来,抬手就把竹帘往上挑开,那人身穿青色长衫,头发仅用布带缠住,对着肖城自来熟的打了一声招呼,“肖兄,好久不见了。” 这人哪冒出来的?看样子跟肖城认识。 肖城站起身迎过去,蹙眉纠正道:“段飞,不是说好在燕城不能喊这个名吗?” “抱歉,抱歉,我一时给忘了。”杨段飞马上讨饶,眼神瞅到桌边的柳甜,“成山兄艳福不浅啊,做事还有女人陪着。” “别胡说。” 杨段飞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忽的说道:“刚才有个人嘴巴臭的很,居然在那胡说八道,我听着可是气的狠啊。” 看向桌面的眼光闪了闪,对着柳甜突然喊道,“起开!” 这人怎么一下变得凶巴巴的,她不明就里的站起身,让开地方。 杨段飞看了看台下的那些人,接着两只手伸到了桌子底下。 柳甜心叫不好,这人疯了! 杨段飞果真二话不说,直接把桌子连带饭菜朝着说书人的方向给扔了过去。 这也太正大光明了吧,现在馆内的人被底下的说书人吸引了注意,一时不会看他们在干嘛。 但扔下去之后呢,人只要把头一抬,哦,有人见不得北络被说,很是生气呢。 就算要出气,也不是这样的做法啊。 杨段飞扔完桌子,居然还不算完,一把抓住肖城的手摆放到自己的前襟上,双眼一眯,邪魅一笑,“看我的。” 然后人便从楼上飞了出去... 留下肖城不可置信的站在那。 导致众人刚想抬头去看,就见楼上又飞了一个人下来,好巧不巧又砸到徐阳的身上。 这一下,徐阳直接痛晕了过去,软趴趴的一动不动了。 这一番大响动,招来了夏桐阁的女掌柜,“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说书先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还躺了一个年轻人,神情痛苦,地面上全是散架的木块和泼洒的饭菜。 女掌柜目中冒火,抬头去看肇事者。 斜对面的二楼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正往下看,那雅间内空荡荡的,明显就是他们扔的。 今日大雨天的,居然有人过来闹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 馆内的食客纷纷跑出雅间,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众目睽睽,柳甜和肖城尴尬的站在原地。 这人是来害他们的吧? 肖城斜眼看向躺在地上的杨段飞,这人平常做事就没头没脑,什么提示也没给,谁知道他有什么主意? “小兄弟,你是被那人扔下来的吧?”女掌柜指了指楼上的肖城。 杨段飞咳嗽了一声,虚弱的回道,“真是对不住掌柜了,我们刚刚因为一些事不小心争吵了起来,一时激动,我兄弟就没留手,这些坏掉的桌椅,他会如数赔偿的。” “说一句赔就可以了?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来我们夏桐阁打架斗殴,还做不做生意了!”女掌柜没买他的帐。 丢了面子,一点钱哪能换的回来? 其他那些饭馆酒楼,还不使劲看她笑话,居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楼上的客官,开门做生意讲究吉利生财,你在我这打打杀杀的,不太好吧?” 脸色不愉的看向楼上两人,“我请来的说书先生现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怎么也得说道说道,该怎么办吧?” 肖城垂下眼眸,掩住里面的情绪,抱拳回道:“掌柜,刚刚是我做事冲动了,一时被他说的话气到,手下就没留情,打扰到贵店的生意,实在过意不去,我马上下楼亲自给您道歉。” 所有人都看着,瞧见了他们的脸,只能正面解决干净。 这时肖城大约猜到了一点段飞的想法,他的确把说书的弄得挺惨,又因为他也被扔下楼,其他人被带着转移了注意力。 身后的柳甜赶忙跟着,偷眼四下看了看。 馆内的人皆已放下碗筷,她突然发现这些人穿的都挺不错的,想想也是,谁家普通百姓会来饭馆大手花钱。 只能说自己手气太坏,居然选中了这家,那说话的女掌柜长相美艳,穿着也华贵。 越往深里想越不得了,这间夏桐阁不会有哪个大官照着吧,比如杜辰? 今儿算是活生生的露了一把脸了。 第21章 馆内,众人交头接耳,低声密语,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一楼中央。 两男一女凑在一块,着实引人注目,更引人遐想。 肖城一袭黑色紧身长衫,修长的身材挺得笔直,声音低沉谦和,“都怪在下行事鲁莽,欠考虑,扰了贵阁的清净,真是对不住,刚造成的所有损失,在下一力承担。” 半趴在地的杨段飞此时也撑起身,揉了揉摔到的腰部,脸上尴尬的笑了笑,试图缓解下紧张的气氛,“是我们失礼了,年轻气盛的,没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望掌柜的多多包涵。” 柳甜跟在肖城身旁,纤长的睫毛眨了眨,事到如今只能尽量求得女掌柜的谅解了,刚下二楼,她的右眼皮就一直在那跳,总感觉再拖下去,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身子跟着上前,作了一恭,“适才多有冒犯之处,在这给掌柜的赔个不是。” 余晚娘自接手夏桐阁以来,哪出过这样的事,即使三人按个道歉,心里依旧恼怒。 眼角的余光瞥见店里的伙计一个个的,居然愣在原地动都不动,顿时柳眉倒竖,当即斥责,“你们准备站到什么时候,没看见徐先生躺在地上吗,还不赶快送去医馆!” 见掌柜发话,伙计们七手八脚的争着上前抬人,省得继续留在这挨骂。 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余晚娘琥铂色的瞳孔来回审视着他们,“真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竟不惜触犯律条,也要大打出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夏桐阁有什么问题呢。” 说来说去,就是不松口。 “那掌柜觉得该怎么做,才能表达我们的歉意。”肖城面上不显,心里不知这掌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是余晚娘瞧不起他们,瞧瞧这几人身上穿的都是什么,看着就像没钱的主,句句说要赔偿,赔得起吗? 这位徐先生可是丞相跟前的红人,如今这般样子,叫她怎么交待?损失大着呢。 余晚娘眼珠微转,想着该怎么处理,才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 又来了,柳甜的右眼皮又开始狂跳。 掌柜眼中频频闪现的精光让人无法忽视,她敢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还不算,耳边飘来一阵窃窃私语,“你看,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女的,会不会是这两个人争风吃醋啊?” “说不定有可能哦。” “一般不都是这样的桥段吗。” 什么争风吃醋,这些人也太会联想了吧?他们三人哪里像了? 她对青衣男子只有“段飞”这两个字面上的了解,外加他脑子有浆糊。 侧头去看那什么段飞,结果人还挺优哉游哉的,当真要把她气死。 在夏桐阁陷入议论纷纷时,门口走进一位白衣男子,样貌普通,清瘦挺拔,虽称不上俊美,但胜在气质温和,多了一分别样的成熟魅力。 但可惜的是,男子右额角处,有条颜色暗沉的刀疤痕迹,不难看出当时受伤是如何的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脑袋直接开瓢。 男子没有特意去遮掩,大大方方的露在了外面,像是这疤痕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身后还紧跟着一位布衣小厮,明明男子温文尔雅,充满亲切之意,小厮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出门陪自家主子上饭馆也像是在办公差,态度认真,嬉嬉笑笑更是没有。 两人临近门口,便听到馆内有隐隐的嘈杂声,跟往常不一样,就连平日常守在门口待客的小二也不在。 小厮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快走几步,踱步至白衣男子的前面,严阵以待。 身后的白衣男子仍旧表情温和,举止文雅,好似一点都不在意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爷都到门口了,怎么还不见人来招待?”小厮见里面的那些人个个不吃饭,尽瞅着台中央,有的人甚至离了座位,围在那儿。 庆哥偷偷瞄了一眼身后,见自家主子还是那副休闲的样子,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认识丞相的人都知道,他脸上的表情都是假的,是一张专门骗人的面具,越是无事的样子,就越可能有事。 围观的人正纳闷那个不长眼的挤来挤去,回头一看,嘿,不得了,居然是丞相杜大人来了。 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啊,他等了这么多日,总算没白等。 疾步退开好几步,摆摆衣袖,带着讨好,躬身行礼。 一个人退了,立马就有更多的人发现了后头的杜辰,个个都赶忙退开,逐渐露出里面的几人。 余晚娘正跟两男一女对峙着,饭菜泼的地上全是,散架的桌椅碎块七零八落。 杜辰脸上浮现好奇之色,眼中的狠辣却一闪而逝。 最近杜辰头疼的有点频繁,自己好不容易抽出点空闲时间,来夏桐阁休憩放松一下。 没想这么一点兴致当场被人破坏,心中薄怒。 余晚娘这边还在较劲,眼角却捕捉到走近的白衣男子,刚还在算计的活络心思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瞬间老老实实,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正面面对主子,但还是控制不过害怕,脑中时不时掠过记忆里的残忍画面,手掌紧张的出了汗。 但主子偏偏不喜欢别人怕他恐惧他的样子,她必须若无其事的。 眸子扫了扫柳甜几人,上前就是委屈的抱怨:“杜大人,你来的正好,今儿有几个不长眼的,居然在我夏桐阁内吵闹私斗,不仅扔坏了桌椅,还把徐先生殃及了,你可要给我评评理,评评公道,这儿的客官可全都是亲眼看见的人证。” 想什么来什么,看着面前一脸好人样的杜辰,柳甜简直就想抽断自己的腿,为什么要急着挑今天,刚进来时小二就在那说什么老主顾,杜辰什么的,自己居然听听就过了,危机意识怎么突然下降了。 要说这书中决不能碰的人物,那非属杜辰。 这人非常非常非常的记仇,拿她的话概括就是,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他不一样,他是一朝被蛇咬,自己却成了那要人命的毒蛇,是怎么也拉回不了的,完全黑化到底的男人。 所以,即使知道他前期很可怜,但这个人物依旧不受人喜欢。 他额头上的那条刀疤是他一生的耻辱,是他的前妻留下的。 杜辰最讨厌两种人,一个是北络来的人,另一个便是左右逢源,三心二意的女人。 而且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只要他心里认定了,那你等于入了他的黑名单,好事绝轮不到你。 就连女主金如期,他都是看不惯的,还多次在男主面前上演女配的戏份,使劲给女主下绊子,觉得金如期根本配不上南希王。 肖城、杨段飞听到这声杜大人,心里也是一咯噔,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不过那也得挣扎一下。 “杜大人,请允许在下解释几句,今儿的事是我们的不对,刚刚正跟掌柜道歉,商谈赔偿,绝没有抵赖之意。” “是的,我们没有任何推脱之意,弄成这样,我们也是心里愧疚的狠,往后一定多多改改这性子。” 两人皆是暗恼。 对面的杜大人,微微抬眸,连带着那块刀疤更狰狞了一些。 越过两人,直直看向正装着鸵鸟状的柳甜,那股强烈的视线,如芒在背。 “做事总有起因,不如说道一下。” 千万不要把原因扯到她的身上啊,你们两个!真的会死人的!特别是段飞这个抽风,水润的眸子盛满凶狠的瞪着杨段飞的后背。 杨段飞眼神瞄到柳甜,表情呈现出一副,你瞪我干嘛,我俩好像不认识吧,当事人都没急,你急什么。 这样的表情意味,差点让柳甜呕死。 “你说。”好了,杜辰直接点了她的名。 只要不是因为她争风吃醋啥都好,于是想现编了一个,“他们俩...” “算了,这里也说不清,既然夏桐阁不肯罢休,那就到公堂上吧,而且私下斗殴,也得好好惩戒一番,免得有人有样学样,乱了规矩,不把颁布的新律条当回事。”说话打断她的时候,杜辰依旧是那副温和的面孔。 “庆哥,去喊南名府的人过来,有几人在这故意滋事生非,私下斗殴。” 三言两语,直接给他们定了罪。 直到蹲进大牢里,柳甜依然觉得像在梦中一样,天啊,要不要这么倒霉。 牢房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不可明说的味道,寂静的环境中时不时响起老鼠啃稻草根的声音。 她被关在了独立的一间牢房,她是第一个进牢房的,肖城他们则在地牢的更深处。 刚刚在公堂的情景犹在眼前,南名府掌卿见杜辰亲自光临,也是很惊讶,了解是私斗的事更惊讶。 但柳甜惊讶的是,这边居然铭文规定,燕城内禁止私斗,如有犯者,杖二十。 肖城和杨段飞一个都没幸免,都实实在在的挨了二十板子。 她虽然没有扔桌子,也没有大吵大闹,但作为助长不好气焰的同谋,被判拘留十日,不得轻易减刑。 这下她被关在牢里,还怎么跑?还怎么去种田? 金如期那边还等着他们俩回去呢,在这破地方呆十日,估计也会很快知道了吧。 上燕城第一天,女大夫的丫鬟护卫就眼高于顶,肆意妄为,大闹夏桐阁。 金如期会不会被气晕过去。 第22章 天色说暗就暗,柳甜靠坐在墙边,双手抱上膝盖,低垂着眸子不声不响。 这段时间足够她想很多。 也不知肖城怎么样了,被打了那么二十板子,又得不到医治,伤口会不会加速恶化? 至于叫杨段飞的,她心里不免责怪,要不是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至于此,而且这事在南名府登记在案,怕是也会连累到金如期。 她现在无能为力,手不自觉抱膝盖抱得更紧了些。 睫毛下的眸子乌沉沉的,瞳孔微微转动,牢房门边放着送来不久的牢饭,半碗粥里混着几片青菜叶,还好没有像电视剧常看到的那样馊掉,摸着还有一点残留的热度。 她之前吃了许多,肚子并不很饿,只是...他根本没吃几口菜,尽喝酒了。 外头走廊昏暗昏暗的,隔了老远,才有点亮的油灯挂在墙上,无法照清通道的尽头。 她有心想喊,但才喊出口,就有一个大胡子衙役警告的敲了敲木栏杆,不准在里面喧哗。 大胡子衙役明显有点烦躁,对着柳甜这样的女子,也没客气,“叫什么叫,当这是什么地方呢”。 “官爷,我就是想问下刚刚跟小女子一道的两位兄台,如今怎么样了?”柳甜趁机逮住话头,忙问两人的情形。 “因为私斗挨了板子的两个人?放心,还死不了。”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回休息处,没有继续往里巡查。 听罢,心里稍微安了安,至少性命无忧。 柳甜的这间牢房离外边比较静,侧身紧靠牢门,仔细往瞧便能看到值班的两个衙役,除了刚才的那个,还有一位个子稍显矮了一点。 小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壶酒,矮个衙役正一粒一粒吃着花生米。 两个人边吃边聊着天,柳甜静心听了听,都是些无聊的黄段子,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黛眉微蹙,转身去瞧里墙上端的一扇小窗,外面的天色灰扑扑的,再过不久,就要彻底黑了。 现在这个点,金如期怕是已经察觉到他们可能出事了,她离开前曾答应金如期,天黑之前回去。 小窗距离地面有点高,自己往上跳跳兴许能够摸得着,便试了几次,可几次下来终究还是不行,自己的手指尖根本摸不到细铁柱。 困在这里,再着急也没用,看样子只能等着十日过去或者金如期过来了。 柳甜有点颓废的重新靠坐墙边。 越是想躲,偏偏越是撞上,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同样的问题在柳甜的脑中盘旋了两日,依旧得不出很好的结论。 不过两日,她光在牢房里呆着,就倍感煎熬,她甚至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杜辰全身捆绑,被一条又长又细的绳子活生生勒死在燕城城门口,只为了报复女主。 醒来时惊出了一层冷汗,柳甜想,自己可能有点魔怔了。 好在石敬文在第二日中午,便来南名府要人了。 金如期当晚没见人回来,心知不妙,赶忙寻了石大人。 石敬文劝金如期照常进宫,宫里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作为一个大夫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说推迟就推迟,难道还能让太后等着她? 至于找人的事,他最合适不过,燕城一带石敬文都十分熟悉,两个大活人还不至于凭空消失。 果然,出去打听的侍卫很快得了消息。 知道前因后果后,石敬文除了因此事牵扯到丞相而感觉烦躁外,还有一点不解,金大夫身旁的那个成护卫,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人,怎么会和人打起来了,而且还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 私下斗殴... 成护卫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这件事本就不占理,急哄哄直接去要人,别弄得像是他在仗势欺人似的。 也算是得了一次教训吧,等明日再去见南名府掌卿。 隔日一早,石敬文登门南名府,一边抬出金大夫治疗淮信城疫情的事迹,一边又说到此次来燕城是要进宫面见太后,跟在后头的护卫丫鬟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再说人也不是有心的,可能对最近出的新律条还没及时了解,而且人都已经执行了杖刑,也算是惩戒过了。 嘴皮子好说歹说磨了一天,南名府这才答应放了人。 几人出来时,走的是府衙后门,总归还是要避讳点。 肖城和杨段飞走路一瘸一拐,渗出的汗和血混着黏在了裤子上,结成一块一块的脏污,但人的精神气看着还好,没什么事,果然练过武的,是耐打体质。 柳甜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呆在牢房这么一两天,身上早就弥漫着一股异味。 几人回到石府,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洗个澡,柳甜洗了整整两桶热水,彻底洗干净了才罢手。 古代可没有吹风机给她用,只能用干布巾简单的擦拭下湿淋淋的长发。 男人洗澡快,等柳甜赶在闲云居客厅时,肖城以及杨段飞已经坐在桌边了,桌上准备了好几道新鲜热菜,有鱼有肉有汤,跟在牢房里比,真是千差万别。 那样子,显然还没开始吃,就等着她一起了。 话说,杨段飞这人怎么还在这? “这次多亏石大人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早出来。” “那是,那是。”杨段飞附和道,手里忙着夹菜停不下来。 柳甜静静瞧了一会,终是开门道,“杨公子做事雷厉风行,让人都反应不过来,那么一眨眼竟能到府衙里了。” “咳咳...看来妹子还在生气啊,夏桐阁的事的确是在下冲动了,脑子里全是那说书的恶言恶语,一时气不过。”杨段飞抱拳赔罪。 比起这个,柳甜更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清丽的眸子对准了肖城冷峻的面容。 这么明晃晃的眼神质问,肖城自知躲不过,再说此事,算起来,也有他的一份责任,明明自己可以阻止的,但那刻却犹豫了下,说来这次最无辜就是倚竹了,好意请自己吃顿饭,结果闹出事情,改成了吃牢饭,心里不免对柳甜起了愧疚之心。 “他算是和我们同一阵线,跟我是同一个目的,就是营救太子回北络。” “喂喂!”杨段飞一把握住肖城的手,力度紧了紧,难得一脸正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肖城摇头笑了笑,“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刚到燕城,还没难得及跟你说声,她和她的小姐金大夫,跟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目的相似。” “金大夫?就是淮信城中献出疫情对症药方的大夫?” “正是。” 杨段飞眼中溢满惊喜,激动的舔了舔嘴唇,“肖城,你真会找人,居然你一个人能找到这么便捷的一条路,现在韩将军脱不了身,留我一个人在燕城,孤立无援,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既然你人在这,妹子...妹子叫什么来着?” “倚竹。”脑回路真够长的。 “既然肖城放心信任你,那我杨段飞也信任你,有话便直接说了。” “等等!”柳甜下意识的喊了停,心里知道接下来的信息一定十分隐秘重要,她...她不想听太多。 “怎么了?”肖城浓墨般的黑眸浮上一层担忧,语气也轻柔了些。 “这些重要的事,还是等小姐出宫回了石府后,说给小姐听罢,我就一个丫鬟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是少知道一点为好。” “折腾了这么久,我也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说罢,放下手中碗筷,径直回了屋,仿佛在逃离什么。 “肖城,你有把握吗?”杨段飞笑意稍微收了收,盯着柳甜离去的方向,突然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 屋内 柳甜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的人儿微微低着头,如羽扇般的睫毛颤了一颤,视线落在桌面上的一封书信一动不动。 她一直有偷偷练习写字,幸亏在现代时,自己曾迷过书法一阵子,不至于上手艰难,加上原主好像有经常写字的习惯,写着写着,身体的习惯就自然流露出来,专心练习了几次,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出来了。 对比原主先前的字迹,竟分毫不差。 这封书信是她刚刚写好的,简单的几句话,表达自己的离开之意。 刚进屋时,为了不让自己有空余时间多想,立马便开始收拾包袱,里面就几件常穿的普通衣裳和一个旧荷包。 荷包里面是原主攒下的所有私房钱,柳甜倒出来数了数,大约有二十几两银子,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短期内自己至少不会饿肚子。 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根云纹青玉簪,每处雕刻的棱角都是那么光滑细腻。 小说中的那些人物一个个慢慢出场,将来必是一番激烈的权利角逐,这个舞台容得下她吗? 也许自己应该离开,她本来就是半路误闯而入的一缕幽魂,没道理逼着自己去顺应书本剧情走下去,也没充足的理由为了女主不顾一切。 她如果去跟那些书中人物争斗的话,又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她自己吗? 至少这次是她自己决定的。 第23章 抛开女主不谈,营救太子这件事上,她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如今又来了个杨段飞,就更不需要她了,她可以趁着女主还在王宫里的这段时间,尽快离开燕城。 她和肖城安全离开南名府的事,石大人应该会找人捎信给金如期,毕竟他现在还要靠金如期这个神医讨好暮存。 一丝甜蜜的幽香从鼻尖飘过,柳甜的精神更清醒了几分,抬起红润中带着微粉的小脸望向窗外。 她的屋子在闲云居的最里侧,窗外头栽种了几颗桂花树,金黄细小的花儿正开的烂漫,清芬袭人,浓香远逸。 与周遭秋意萧瑟的景色相比,朝气满满,是如此的可爱。 娇小苗条的身子动了动,起身关上窗户。 至于写好的书信... 柳甜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坚定,等天色再晚一些,她就把这书信放到金如期的房里。 这是特意留给女主的。 信里只说自己梦里梦到一些关于父母的事,怕时间长了忘记,想先回庚州找找线索,另外她也特意打听过了,燕城有一临时组建的商队正好要到庚州,不用替她担心。 至于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先出了燕城这纷乱之地。 到了晚间,柳甜脸上已经看不出其他多余的表情,很正常的用了饭。 杨段飞已经离开了,就只剩肖城和她两人。 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只有动筷端碗的声响,安静的过了头,肖城趁着吃饭的空隙,偷偷瞄了对面人好几次,总感觉不对劲,眼睛瞅到柳甜换了一身衣服,之前午时还穿着长襦裙,现在却换成了半身裙衫。 心里隐隐冒出一个想法。 啪—— 筷子突然放下,连带着柳甜的心也跳了跳。 幸好就只是放筷子而已,肖城似乎没有其他意思。 按照打算好的,饭后,柳甜开了金如期的屋门,把信压在枕头底下,漏出信封的一角,好让金如期一回来便能发现。 等明早一过,她就不是女主的丫鬟倚竹了,她叫柳甜,她真正的名字。 夜间,静静谧谧的,黑暗好似隔绝了一切事物,只剩下她胸口不断跳动的心。 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天刚刚微亮,空气里还带着丝丝凉意,其实她早就醒了,只不过继续窝在暖暖的被子里等着时间。 昨晚思考再三,决定先去靠苇河南边的益州,然后再坐船往西边走,绕过卞方山,去往芜国。 选来选去,还是那边最靠谱,虽说那边比不上暮国富裕,但小家日子还是可以有的,关键是小说中基本没有这个小国的事,虽说女主曾逃到那边去过,但现在不一样了,女主有武功在身,不需要依靠男主男配来脱身解救自己了。 也许以后女主去都不会去。 这样算起来,自己那二十几两银子,在芜国那说得上是小小的地主了,那边多山多林,买上块地,种种果树养养鸡也是不错的。 柳甜不断的这样安慰自己,给自己规划美好的未来。 清晨的鸟叫声叽叽喳喳,一早便忙着要捕食吃,为了活着而努力,她也不能落后了。 收拾好一切,离开闲云居之际,柳甜停住脚步看了看肖城紧闭的房门,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在此只能说再见了。 柳甜找了赵管家,留了一个口信给石大人,说自己替小姐出门办件事,要暂时离开下石府。 赵管家答应的很爽快,毕竟金如期才是太后真正要的人,她一个丫鬟没人会在意。 之前出门找饭馆,除了为了吃,柳甜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亲眼瞧瞧燕城内的地形,记一记城门口的方向。 肖城上次拿出来的燕城地形图,她偷偷记下了几个位置,除了汪府和王府,还有就是王宫和城门口的位置,这两地的方向完全相反,绝不能记反了。 柳甜没选择从正门出去,选了侧门口出石府,那里只有一位奴仆看守,且是见过她的,知道她是府上贵客身边的丫鬟,随口说了几句,便忙着替她开门,不敢多话。 这不是她第一次到外边来,还在淮信城时,她便天天在外面,即使燕城街上来过一次,此刻的心情与以往都是截然不同的,带着点向往带着点自由,反正心里舒畅了许多。 浓而密的长睫毛扇啊扇,明耀晶亮的眼睛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今日是个大晴天,天才刚刚亮堂起来,街道两旁的小摊位便满满当当,其中还有两个摊主因为占地的多少,在面对面争吵,没人上去劝阻,自顾自的守好自己的摊位,生怕一个不留心,自己也被别人抢了地方。 各个摊主们见柳甜经过,脸上瞬时挂上笑意,热情大声的吆喝起来。 “姑娘,快来看看,我这有时下最受欢迎的簪子样式,带上保管好看哩!” “卖胭脂咯!芙蓉花,梨花落,桂花娇,这些都是上好的胭脂!” “红的、蓝的、紫的,我这的发带颜色多,搭配衣衫最是合适了!” 女儿家的各种东西,喊得最是响亮,听得柳甜心里蠢蠢欲动。 青葱白嫩的小手握着腰间的荷包紧了紧,少女挺立的鼻梁下,粉色唇瓣抿了一下,不行,现在可不是她闲逛的时候,这些钱可是重要的路费,别说等到了芜国后,就是想要安定下来也需要钱。 瞧着街面上越来越热闹,瞧着没准今日正好是赶集的时候。 这算是个好机会,来往的人流量一多,那她更容易混出城去。 在人群中走了有一会儿,柳甜才勉强看到远处那一点城门口的影子,石府离得还挺远的。 街上的人数还在增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走路有时都需要侧着身子。 城门口直直的在前面,可就是需要左绕右绕,一条直路,竟给她一种九曲十八弯的错觉。 这也让柳甜更集中精神赶往城门口,把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全抛到了脑后。 一段时间后,总算快到城门口了,这边人也少了许多,她走得更快了些。 城门内外,各有两名士兵把守,身板挺直,目光肃穆,中间走动的百姓,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很少。 柳甜没有直接出城门,而是找了一家租借马车的冯记商号。 用现代的话来讲,有点像是古代的大巴车,她只需要付一下车票钱,但需要时机,这家冯记商号在淮信城内她也见到过,都是同一家的。 冯记商号主业是做各地转卖货物的生意,经常要运一批货到各地,捎带过路客真的只是顺带生意,还别说,这马车生意还挺红火的,冯记算是老字号,而且又是运输有价值的商品,一路上的护送都是挑选的练家子,虽然比平常慢了点,但是安全啊。 等柳甜找过去的时候,正好有空出来的座位,毕竟还是运输货品为主,带人的马车是有限的,等于想坐还不一定坐的上。 车费虽贵,但也算物超所值,这一路上可不一定安全,加上她又是一个人。 不过还好,她的运气不算太差,本来想着马车没座位的话,自己先到燕城外头的城镇上落脚,一点一点的往益州赶。 “这位姑娘,收到你的二两银子了,提前讲清楚了,这一路上的吃喝我们可不负责,姑娘可以自行带点干粮,或者等到了休憩的停靠点后,买点吃食。”柜台处的伙计认真讲给柳甜听,别到时说他们坑人。 吃食这点,柳甜倒没想到带,这下她只能再花些银钱买点干粮带着了,谁知道路上要坐多久,才能到商号的停靠点。 “姑娘,看你也是一个人的样子,等会坐马车坐第二辆,里头坐着的都是女子。” “谢谢掌柜的。” “前面点就有家烧饼店,实惠又量大,姑娘可以去那买点干粮带着,记得快去快回,马车车队就要出发了,车队长是个急脾气,可不会等人的。”既不忘介绍吃的,又嘱咐柳甜动作快点,也是她正巧赶上了,先头预定好座位的姑娘临时有事没来,才有了现在的空位置。 “我这就去,很快。” 没想到赶得这么急,要是再晚点怕是坐不到了。 柳甜背着包袱,按照掌柜的指示,找到了烧饼店,以防万一,一下买了十五块大饼,捧在怀里沉甸甸的,又从隔壁一家杂货店,买了一个方便携带的水囊,央求着店家帮忙装满了水。 有吃的有喝的,这下应该都齐了。 抱着大饼和水囊,柳甜赶到冯记商号的车队旁,目光一一扫视而过,找到她要的那辆。 马车比之前官队里的大一些,里面坐着的人也多了一倍。 两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娃,还有一中年女人和一年轻女人,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柳甜带着东西坐在了外侧,一车人不说话,她也没说话。 出城门的时候很顺利,宏大的燕城在视线中慢慢变小,柳甜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其他。 不知不觉中,她迷糊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车队找了一处开阔地停靠,准备生火做饭。 柳甜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准备吃块烧饼填填肚子,大饼过了这点时间早就冷了,吃进嘴里又干又硬。 打开水囊盖头,准备混着水咽下去。 可柳甜仰头的动作就是一停,双目圆睁,谁来告诉她,她头顶上为什么有串绿色的数字? 绿油油的,还呈现出倒计时的状态。 第24章 这糟糕的颜色,这诡异的数字... 惊诧过后,柳甜连忙去瞧周围几人的反应。 现在车内加上她,只有3人,另外的两个老婆婆带着小女孩到外边去了。 见她一直盯着人瞧,其中一个中年妇人皱着眉回望过来,“你在看什么?”语气有点不善。 “没...没什么,就想着我们要不要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都赶了一天路了。” “你想出去便出去好了,问我做什么。”中年妇人白了一眼,侧过身不再理会柳甜。 这下可以确定,车里的人看不到她头顶那串奇怪的绿数字,那么明显的颜色,要是能看到早就看到了。 柳甜试着离开车厢。 夜色下的天空是那样的深邃,一轮皓月如在云海上泛舟,清凉如水的白色月光洒在火堆旁每个谈笑风生的人们身上。 唯独她头顶那明晃晃的绿数字,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刺眼怪异,而且不管她走到哪,那数字就像长在她身上似的,始终黏在她的头顶。 壮着胆子抬手去挥,手却轻易的穿透而过。 这样的状况,让她顾不得去想头顶绿色是多么的让人吐槽。 这般的莫名其妙,柳甜一时间害怕的身体颤抖,这是一种对未知的本能恐惧。 它还在倒数...数字不断的慢慢变小。 63:55:45 形式跟钟表显示的时间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代表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数字就会归零。 归零...归零之后呢... 柳甜忍不住把这串数字跟自己的性命联想到了一块儿。 这里是活生生的世界,人是鲜活的,天有白日黑夜,什么神仙妖怪更没听过见过,突然冒出个这么玄幻的东西,她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书本剧情,女主金如期,或者就是金手指一般的药灵系统搞的怪。 毕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自己离开燕城了,离开女主了,头顶就多出了这么个鬼东西。 她需要冷静一下。 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什么都没有的。 清丽明亮的双眸随意往周遭扫了扫,选中一颗粗壮的大树边,背靠着它,蹲坐在一块裸露在外的大石头上,这里既可以一个人呆着独处,又离车队的人不近不远,刚好合适。 柳甜没忍住,再次抬头去看那串绿数字。 依然没有停止倒计时,每个呼吸间,数值都在无声无息的一秒秒流逝,就像中了慢性毒一样,一点一点,折磨着人的心理。 她忍不住想,难道是因为她这个不合理的炮灰存在,书本剧情造成了偏差? 为了修正剧情的正确方向,所以这要抹杀她吗... 就现在的状态来看,这串数字代表着时间倒计时,是跑不掉了。 这么点时间,折算下来,要不了三天,时间就会归零。 仿佛是对她下的一种警告。 警告什么?警告她不能离开剧情发生点,还是不能离开女主金如期,或者她做了不该做的事。 冥冥之中,她注定逃不脱剧情的掌控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乱想,只因最近神经始终紧绷着,所以出现了幻觉? 也或许,她可以试着往乐观的方向想一想。 说不准,等到时间归零后,她便可以从这个穿越的梦境中醒来,回归现在呢。 柳甜虽想努力让自己这么认为,可心里的小人却在不断的摇头,拼命表示不赞同。 此刻的心情,是又惧又闷又烦。 关于药灵系统,她曾经好奇的观察过金如期,愣是没发现她一点可疑的行为。 要不是因为她是穿书而来,根本想不到女主有金手指,她做的一切都那么自然,没出过任何的纰漏。 现今,女主按照书中剧情来到了燕城,也进了宫面见太后,或许都跟男主暮存见上面了。 她并没有对主线做过什么改动,而且现在的她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去扭转剧情。 柳甜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人生怎么如此艰难。 但让她现在转头回去,她不想,也做不到。 现在荒郊野外的,她要是敢一个人回头,必定死得更快,非亲非故的,商队的人不会跟着她掉头。 烦恼间,一只瘦瘦小小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掌心里还静静的躺着一片暗红色肉干。 稚嫩干净的孩童声,夹带着点纯真,自耳边响起,“姐姐,姐姐,刚刚领队的叔叔分了肉干给大家,我们也有份,这片肉干是姐姐的。” 这...之前的掌柜不是说车队不管吃喝的吗? 小女娃见面前的姐姐,不接手中的肉干,人顿时着起急来,说话也带着点催促,“姐姐,快拿着吧,我都举累了。” “哦哦,谢谢小妹妹啊。”柳甜看小女娃急了,赶忙接到自己手中。 “不用谢我,都是领队叔叔给的,”粉雕玉琢的圆脸蛋上,睁着大大的圆眼睛,带着奶声好奇的问道:“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奶奶婶婶们都到火堆那一起玩了,要不姐姐也过去吧?” 这位姐姐长得真好看,比另一个姐姐漂亮,说话也温柔,一点都不凶,另一个姐姐闷着不理人,她不喜欢。 “嗯,好啊,一起去。”说完,牵着小女娃的手,起身走到围着火堆的众人那。 一个人在这烦恼,也解决不了事,现在大家都聚在一起,自己不去,反倒显得另类了。 火堆旁 “明日再赶一天不到的路,差不多就能到达最近的安平镇,届时商队会停靠一个晚上,等隔天在上路,大家伙可以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到镇上逛逛散散心。”车队的领头人周端边喝着酒暖胃,边跟大家伙说着明后日的安排。 “那我们车队走的还挺快的,时不时就能有地方,好好的睡个舒服觉。”车队刚进的新人不免展眉喜道。 周端被小子的直肠子给逗笑了,挥手拍了一巴掌肩膀,“你个小毛孩懂什么,也就这会可以轻松点,到了后面,全是山路,哪来那么多小镇给你歇脚。” “啊,那岂不是天天都要啃冷硬馒头硬肉干,什么都是硬邦邦的。” “哈哈哈,硬一点又如何,不是更好嘛。”一个中年汉子顺着小子的话,挤眉弄眼的往弯处暗示,丝毫不顾边上还坐着的媳妇姑娘。 车队的汉子们听了,纷纷大笑,倒是把新来的小子闹了个脸红。 柳甜安静柔顺的坐在一边,默默的嚼着那片肉干,难嚼是难嚼了点,但好歹是肉,比大饼有味道多了,不能浪费。 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印得柳甜的小脸红彤彤的,这般热闹的场景,让她想起了,来燕城的那段路上,大家相处的也很愉快。 那个时候,除了啃干粮,在官队停下准备露宿时,肖城和几个侍卫会一同到林间打点野味换换口味。 有次,卫安遥忍不住好奇拉上她,跟着肖城他们一起去了林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们被要求不能乱跑,只能在他们附近,捡捡柴火,打猎的事,由他们男人搞定。 如果是安安静静捡柴火的话,那倒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偏偏卫安遥个性活泼,捡柴火期间,也不忘东张西望,想寻些好东西,她虽不像自己爷爷那样摆弄药材,但基本的草药还是认得的。 但最后没发现药材,却让她发现了一个蜂巢,然后就作死的直接用木棍去戳,一戳好了,蜂巢里面的蜜蜂整个倾巢而出。 慌不择路下,卫安遥见哪里有人,就往哪里跑,所有人都遭了秧。 秋季,大家穿的衣服还不是很厚,根本抵挡不了蜜蜂的强烈攻势,最后还是她发现了一个大泥坑,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其他几个人见此,也跟着全跳了下来,卫安遥则是被陈青直接扔下来的,救命要紧,也顾不得许多了。 回到车队的时候,不仅啥也没找到,他们几个全成了脏兮兮的泥猴。 石敬文是忍着笑,把他们说了一顿,当然最主要的针对对象还是卫安遥,之后的路上,卫安遥打死都不肯再出去了。 想到那时的场景,柳甜忍不住嘴角上扬,溢出笑容。 坐旁边的小女娃芳芳,不明白这位柳姐姐为什么突然笑了,小脑袋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肉干很好吃吧,她也觉得很好吃,于是也眯着眼睛快乐的享用。 隔天,天才有了一点亮光,万物都还未苏醒,马车队就浩浩荡荡的继续出发。 刚陪着芳芳玩了一上午扔沙包的小游戏,这会小孩已经玩累睡着了。 柳甜背靠车厢,抬着头一直盯着那串绿色数字看,睁着眼睛看时间一点一点的少掉,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直到下午过去了有一段时间,马车队终于到达了安平镇的落脚点。 一行人找了一家实惠的大客栈住了下来,肉干馒头总是比不得新鲜热菜好吃,刚安顿下来,大多数的人都点了几样小菜慰劳慰劳自己,毕竟之后很长时间,都可能尝不到了。 柳甜没有选择先吃饭,而是去往镇上,打算买件男装和一顶带面纱的斗笠。 正专心走着,刚路过一个拐弯口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把柳甜撞倒在地,等她半爬起来,人早就跑得一点影子都没了。 她运气也太差了一点吧,头顶的绿数字已经给了她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老天还不让她好过,柳甜忍不住朝天上比了个中指,刚想说一声臭老天。 却见绿的让她心肝疼的数字,这会居然变成了刺眼的鲜红色。 柳甜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第25章 红色,大多代表着危险的信号。 柳甜眼神中露出几分挣扎,她还要继续去益州吗? 没了精力,再去想刚才是哪个人撞了自己。 该买的东西,还是要继续买,只不过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没留意到布庄老板对于自己的奇怪打量。 “姑娘,这件成衣结实耐用,价格实惠,男子平日里穿,最合适不过了。” “就是不晓得,姑娘是给家中哪位准备的,我也可以帮姑娘你多参谋参谋。”布庄老板笑脸相迎,眼中奸滑一闪而逝,表情颇为诚恳的询问道。 她家中哪有什么人,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独自一人。 想归这样想,但话不能这样回,柳甜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我替我家兄长买的,就这件吧,看着还不错。” 布庄老板也很识趣,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好嘞,那我这就给姑娘包上。” 拿了东西,柳甜便准备回客栈,头上的时间倒计时红艳艳的,无法让她忽视,就像有块巨石压在她的头顶上,心里闷的喘不上气。 更别提其他闲逛的心思了。 她饭也不想吃,打算等会直接回屋休息。 安平镇不算很大,布庄离客栈的距离又比较近,刚接近客栈门口,就听见一阵“哇!哇!”的孩童哭泣声,熟悉的让她立刻反应过来,是芳芳在哭。 离开前,大家相处的还挺其乐融融的,大人们都很喜欢芳芳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除了那个奇怪的姑娘。 莫不是人摔到了? 柳甜加快脚步走进客栈,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一大一小,那两人眼圈全是红彤彤的,一个生气,一个委屈。 小的果然是芳芳,她其中一位奶奶见状,上前就把芳芳紧紧抱在怀里,轻声温柔的哄着,看向大的那位,却满脸愤怒。 “湘云姑娘,不是我做长辈的偏袒自个孙女,芳芳平日里乖巧的模样,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管如何,总该先说说怎么回事吧,你这一上来又吼又叫的,有没有教养?” “有什么事先说,大家一起帮着评评理,冲动不好。” “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湘云听闻,眼眶瞬时涌上泪水,湿润的眼睛依旧恨恨的看向老婆婆怀中的芳芳,唇瓣紧闭没有接话。 一看对方那样,老婆婆心里一下也没了数,难道自己的孙女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了人家?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一个小孩子这么凶啊,一个成年的姑娘家,跟个孩子较啥劲。 躲在自家奶奶怀里的芳芳,害怕的一直不肯抬头,问她发生什么事也不说,只趴着低声抽泣。 老婆婆心头更觉得是对方的问题,眼睛一瞪,“你倒是说说我们家芳芳做错什么了?你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当真是要吃人啊。” 眼尖的瞧见跟她一起的中年妇人回来,立马兴师问罪的指了指面前的湘云,“丁娘子,好生管管你家侄女!这般泼妇样,以后到了夫家,可怎么是好哦。” 丁春燕瞅到湘云腰板直直的站在那,红着一双眼睛,噘着嘴不说话,又见到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方带有不少皱印的丝帕,顿时明白了什么事。 当即嘲讽的回怼了一句,“我看需要好好管的,是你家孙女吧,你问她,是不是乱动别人家的东西了。”哼了一声,赶紧强拉着湘云,转身上了客栈二楼,不去理会身后这些人。 “这...”其他人还是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等对面的人走了,芳芳才慢慢抬起头,还不忘偷偷去看人是不是真的走了,她当真被那姐姐的眼神吓到了,那眼神感觉像是要吃了自己似的。 原来,老婆婆喂芳芳吃完饭,便让她跟同是客栈里头的镇上小孩一起玩耍,几个小孩还算知晓轻重,找了没人的地方做游戏。 不知怎么的,几人正玩得开心,蹦蹦跳跳的,湘云就突然跑过去大叫了一声芳芳的名字,几个小孩全都被吓跑了。 被人喊住名字的芳芳,就跟定身一样动不了身体,见湘云步步紧逼,脸上表情还那么可怕,两只脚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这下,湘云的脸整个都黑了,直接推开小孩,拾起地上的帕子,此时芳芳才知道自己无意间踩到了姐姐的帕子。 刚自己还原地的跳来跳去,帕子上现在全是黑脚印,本来想立刻道歉,可那位姐姐的眼神又恨又怨,芳芳当下害怕的只知道哭了。 老婆婆听了,对湘云更是看不上,“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一个帕子,就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心胸跟个针眼似的。” 柳甜在一旁没有接话,安慰了芳芳几句,便上二楼回自己屋了。 芳芳有两个奶奶哄着,哪用得着自己操心,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现下她正躺在床上,对着头顶的倒计时唉声叹气。 也不怕刺眼的红色闪了自己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耳边仿佛都能听到时钟指针一秒一秒走动的声音。 40:24:36 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 这可能是数字颜色突然变换的原因。 因为时间越来越少,红色很适合来表达其中的危险性。 柳甜又一次叹了口气,她活到现在从没叹过这么多的气。 心中犹犹豫豫,要是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她再继续走下去,可能就真的有去无回了,现在赶回燕城还来得及。 也许金如期他们还没察觉到自己一走了之。 眼角余光扫到今日刚买回的男装,又有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翻来覆去,到了隔日,柳甜成功带上一对熊猫眼。 等到车队整装待发,准备启程时,她还是坐上了马车。 她想好了,再过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要是头顶的那串红数字还是没有消失,没有停止,她就下车赶回燕城。 她所在的马车,几个人一向不怎么说话,今儿更是一点声都没了。 小的哭肿了眼,大的居然也哭肿了眼,这让想说她一两句的婆婆一时间开不了口。 柳甜坐在湘云对面,心里疑惑,视线便落在了她手中的帕子上,带着点湿,带着点皱。 她这么伤心? 第26章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红色数字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 无情又急剧的下降。 额头隐隐冒出冷汗,柳甜觉得口干,仰头喝了不知第几次的水。 车厢内,是一片压抑,各自闭眼养神,互不干扰,芳芳没跟平时一样,过来跟她说话。 这倒省了她的心,她现在可没有心情唠嗑。 至于对面人手中的帕子,猜不着也就不猜了。 “前头是片林子,大家注意点。”领头车队长周端对着车队的护卫提醒道。 小心使得万年船,不能因为一段时间的平静,就放松了警惕,谁晓得会不会这么巧的遇到强盗。 周端一边握住缰绳骑马,一边把手放到腰间的长刀,以免发生突发事件,自己手脚慢了。 车队安全的往前行驶着,周遭除了鸟叫声,并无发现其他。 “大哥,这林子我们不知走过多少遍,不会有事的。”一个小弟见老大依旧不肯放松的神情,心疼老大的尽责。 “再过不久,就出林子了。”周端眼睛只瞅着前方,腰间的手不曾放下,他心里总感觉有点慌,有不好的预感,周围很静,静得人发憷。 “锵”的一声,突然在寂静中乍起。 惊得林间鸟儿慌不择路的四散逃离。 十几个蒙面人手持刀剑,忽的从两边疾步杀来。 没有任何话,“唰唰唰”,对准车队外围的护卫,就是连挥三剑。 周端双眼狠厉,青筋暴出,当即怒吼一声,拔出长剑迎敌而上。 众人这时也已经回过神来,顿时一拥而上,展开拳脚,挥舞手中武器,与蒙面人交战起来。 兵器相交之声,顿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惊得马车内的人赶忙掀开车帘,看看发生了何事。 柳甜坐在马车最外边,也看得最清楚,有强盗! 忽听咔嚓一声,不远处,一位车队护卫的长剑被砍断成了两节,没了武器,人连躲都来不及躲,便被蒙面人一剑穿心,要了性命! 唇角溢出鲜血,熟悉的面孔上,两只眼睛不可置信的大睁着,身子就这么直直的倒在地上,被蒙面人踩了一脚又一脚。 昨日还害羞无比的少年,转瞬之间,就没了。 柳甜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因为她怕自己惊叫出来,会引来蒙面人的主意,可眼眶内却止不住的流下泪水。 其他几人紧紧的蜷缩在车内,互相抱着,大气都不敢喘,她们只能求车队的那些护卫能赢,赢了,她们就能活下去。 可显然,这些蒙面人有备而来,除了正在打斗的几个,另有两个蒙面人正按个搜寻马车,柳甜在后头只听见前面人起此彼伏的惨叫声,那仿佛催命般的喊叫声也越来越近。 她想,她现在一定全身颤抖,跟个软脚虾似的,嘴唇发白。 这种场面谁会不怕呢。 “一定是他们,我只是想活着啊,为什么他们都不让。”湘云比她还要崩溃,已经控制不住的大声痛哭起来。 丁春燕见湘云这副窝囊样,直接狠狠甩了一个巴掌,“哭什么,连个小孩都比不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想把人都引过来吗,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一记耳光,成功止住了湘云的哭喊,但身子还是抖得跟筛子一样。 两位老婆婆合力,把芳芳塞到了坐凳下,用发胖的身子整个挡住。 再这样窝在马车内,真的就必死无疑了,必须出去,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前头的那两个蒙面人明显像是找什么东西。 瞅到马车外露出一处空挡,柳甜擦了擦泪水,转头忙道:“那些蒙面人一直在翻找马车,再这样躲在马车内,迟早被逮到,马车右边有空挡,我们下车后就往那边冲,冲进林子里,哪里茂密就往哪里跑,这样应该还有机会逃掉。” “就这样也想逃掉,你还真是跟之前一样,天真的很。”如冰冻三尺的低沉男声隔着薄薄的车帘,冷不丁的传入车厢。 这声音是… 第27章 肖城,是他来了。 外头车板上脚步微响,帘子上投影出的高大身影随之消失。 柳甜惊喜的止住了眼泪,车队这下有救了。 她忙扒开车帘下的一角,微红的双眼来回搜寻着肖城的身影。 等视线捕捉到敏捷轻盈的身影时,只见肖城手持刺云剑,足尖点地,那漆黑的剑身霎时间如黑云压顶,又如游龙穿梭,轻易化解了蒙面人蛮横凶猛的剑招。 一层金光忽闪,对方一剑刺了个空,反手还想再刺,可肖城的动作更快,抽身紧退一步,贴着对方剑身就是刺去,蒙面人被破了肚,当场暴毙。 另一蒙面人见他后背有破绽,挥剑砍去,柳甜急得在马车内大喊,“后面有人!” 肖城眼角一瞥,晃过迎面而来的刀剑,抬起右脚,对准人的心口就是一猛踹,将人踹飞到马车轮上,蒙面人眼白一翻,直接吐血而亡。 手下没有任何的保留,用了十成十的气力,招招狠辣。 柳甜被震撼的眼睛圆睁,粉唇轻启,眼眸中全是男子的矫捷身姿。 “柳姑娘,你是不是认识那位侠士啊,身手真是了得,这下我们可有救了!”两位老婆婆激动的双手合十,嘴里感谢着各位菩萨。 “恩。”柳甜回过神来,轻轻的回了一声。 心里想到刚才肖城说话的语气,不似平常时候,反而跟第一次见面时有点像,但多了一点什么。 冷漠中夹带着一点...嘲讽。 嘲讽? 领队周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弟兄们接连倒下,绝望几乎快把他淹没了,却忽见有人拔刀相助,且武功不凡,贼人根本奈何不了他,胸中气势顿时暴涨。 狂怒一吼,一刀砍翻了面前之人。 处下风的局势渐渐逆转,蒙面人折损过半,体力慢慢不支,大约是蒙面人的头目,见情况不妙,当即喊人撤退。 肖城哪肯这般轻易放过他们,飞身挥出一掌,打伤其中一人,紧接着立刻卸下他的两只胳膊,用绳子绑缚活捉。 那人见逃跑无望,没有一丝犹豫,当场咬舌自尽。 本来还处于怀疑中的周端,这下心中更是肯定,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强盗,是对着人来的。 是对着他们?还是对着马车里的人? 不过当下应该先好好感谢这位前来搭救的侠士。 周端走至正在擦拭剑身血迹的肖城面前,长剑朝下,双手握住剑柄呈拳状,感激道:“在下周端,这次多亏侠士的仗义相救,马车队才能化险为夷,今个,我冯记商号得了侠士的恩,来日如有困难之处,只要是冯家商铺,一定鼎力相助!” “不知侠士姓名?” 肖城手下动作停住,深潭似的黑眸对上周端的视线,冷峻平淡,抱拳回礼,“周领队不必如此,在下成山,之所以能赶来相助,只因要找一个人。” “找人?” “正是,那女子恰巧在周领队的马车队里,却不想自己刚刚追上队伍,便瞧见有人在劫持车队,当下不敢犹豫,直接上前相助。” “还是女子?”周端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见人不苟言笑的样子,加之也没那个心力来调侃,便爽快的说道:“既然是找人,成侠士尽管找吧。” “我正好也要收拾下现在的残局。”说到这,周端平日里那般强硬的汉子,眼眶也有些许湿润,地上躺着不动的那些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兄啊。 宽大的脚如有千斤重,却望见一处后,突然一阵晕眩,人差点没站稳摔了跤。 昨日的小子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现在却只剩下逐渐僵硬的尸体,在冷风中怨恨又不甘的望着老天。 虎眼阴测测的看向地上死去多时的蒙面人,青天白日的,竟找上他杀人抢货,他们冯家也不是吃素的! 另一边 找女子?大约肖城是来找她的,心中一时紧张起来,现下已经过了两天,他应当知晓了自己一走了之,她该如何去解释,他懂吗? 这么离奇的事,说了,他也不会懂的。 望着肖城慢慢走近马车,柳甜的头也越垂越低,不知如何是好。 阳光下,长长而又熟悉的影子缓缓的侵入了马车内部,爬上了衣裙,穿透进了心里。 肖城离马车两步远,便没继续靠近,除一开始隔着车帘子说的那句话,他这次没再找上柳甜,甚至一个眼神都没落在她的身上,所有的目光留给了车内另一个年轻姑娘。 那紧迫的眼神,盯得湘云浑身局促不安,手中那灰灰的帕子握得更紧、更皱了。 湘云根本没见过这人,想不明白男子看她做什么,眼神不安的去瞧后头的丁春燕。 丁春燕活了三十多年,大半辈子都呆在同一个地方,自然也不认识眼前这人是谁,但看男子势在必得的眼神,的确是找她们,难道... 有点下垂的长眼透着狐疑和警惕。 肖城对湘云的长相确认无误后,收起周身残留的凶煞之气,有礼的开口道:“湘云姑娘,在下成山,有些事想请你借一步说话。” “我不认识你,我不要跟你说话!”湘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拒绝,瞳孔带上惧意,垂下眼睛不肯直视肖城。 湘云姑娘? 一直在等肖城对自己开口的柳甜愣住,他不是来找自己的? 柳甜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有一瞬间的尴尬,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肖城。 肖城整个人面朝湘云的方向,专注认真,对她如空气般,视而不见,只继续在那说道:“姑娘不认识我不要紧,但应该认识一位叫许陶的女子吧,她拜托我给你传个口信。” “不可...!”湘云反射性的想立刻否定,等头脑跟上节奏后,又连忙把后面的话咽回喉咙里。 “你...你到底是谁?” “在下名叫成山,不过无名小卒一个。” 这时,后头的丁春燕突然插了一句,“成侠士,这天底下叫许陶的人多了去了,大街上都能找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名字来,湘云,可别认错了人,白忙活一场。” 肖城剑眉难得蹙起,探究的看了看丁春燕,而后又看了看湘云,思索片刻,好似想到了什么,眼底亮了亮。 那边丁春燕两只眼珠精明的转了转,话头又抛了回来,“不过呢,正因为这样,湘云啊,你可得向成侠士好好问问清楚了,省得错过了故人。” “成护卫,湘云是我的亲侄女,至今又未出嫁,跟一男子单独处着不太合适,我跟着一起,不介意吧?” “哪敢哪敢,是在下急躁,欠考虑了,既然两位是亲人,自是一起最好,请。”肖城退开几步,邀请两人下车。 见肖城就要跟着两人离开,柳甜忍不住弱弱的喊了一声,“成山”,其实她更想喊肖城,不过考虑现下,是不能那样喊的。 肖城闻言止步,没有回头,语气平淡的甩了一句,“你既然要逃,那就逃远点,离了这地,离了这国,我只当从未认识过你。” 语毕,毫无留恋的走开。 第28章 刚收回去的泪水,这会又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 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 什么叫想要逃就逃远点,她不过想平平安安的活着而已。 她不像他,也不像女主,更不像其他人,对于这地、这国,有强烈的归属感。 周遭发生的一切就像突袭而至的急风暴雨,把她吹到哪,她就到哪,无处不在,无处躲藏。 自从几天前,柳甜真正见到书中最可怕的人时,她全身的细胞都在明明白白的表达着同一个意思,这样的人,她惹不起,也斗不过。 她承认,在那一刻,她怂了、怕了。 但她也想活着。 砂砾覆盖的地面上,残留着斑驳血迹,每一处都在证明,刚刚的交战厮杀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四散离去的鸟儿在林子再次回归寂静后,依次飞回了原来的树梢上,带落一片又一片的枯黄树叶。 前方略显落寞忧郁的大树下边,肖城正与两位女子轻声交谈着。 其实那边距离车队并不是太远,仅仅隔了两个小土坡,却丝毫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柳甜背靠坐在马车边,两只眼睛眨都不眨的呆望着那,看着看着,前方的人和景物犹如她曾见过的皮影戏般,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头有点痛。 她赶紧猛的摇了摇头,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24:31:10 时间差不多就只剩一天了。 可以说,她先前纯粹是混着过日子,得过且过,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剧情走,等她不想继续了,现在老天又像是逼着她回去,强迫她回到剧情当中。 这真是...让人恼火! 眼泪早已干涸,整双眼睛有点肿胀。 平日里清丽明亮的眸子也暗沉了几分,脸部僵硬,此刻什么表情也没有,棕褐色的眼珠转向头顶死死盯着,那无比刺眼的红色倒计时。 既然这么想她回去,那便回去好了! 跟着金如期和肖城他们,将燕城搅得天翻地覆,再顺便偷偷加点料进去。 不管是赌气,还是破罐子破摔,柳甜也必须要回去,她要搞清楚头顶的倒计时是怎么会有的,又跟谁有关系。 这个小说世界肯定隐藏了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 她不能再逃避、不能再抱着鸵鸟的心态了! 左右彷徨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停止摇摆,直直的挺立在胸口处。 对于肖城刚才说的话,她没什么好生气的,毕竟站在他的立场上,她的这种行为的确让人嫌恶。 也怪她老是自说自话,总以为自己只是穿书的,妄想着从所有的立场上摘除自己的存在,以便明哲保身。 现在想来,真是愚蠢至极。 事实上,她现在跟女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女主有什么事,自己作为常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能得什么好? 况且现在自己什么底牌都没有,就算没有头顶的这张催命符,一旦有人故意针对她,她估计连还手的余地都不一定有。 肖城说的对,她是有点天真。 也许她该跟着学习学习武功之类的。 “姐姐...”芳芳这时已经被自家两位奶奶从坐凳底下,重新扒拉了出来。 视线转到小家伙担忧又害怕的小眼神,柳甜便知自己脸上的表情可能吓到她了,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姐姐没事,姐姐可精神着呢。” 说罢,对着自个脸两侧,抬手用力的啪啪了三下,让脑袋更清醒一点。 也不管自己的举动在别人眼中有什么奇怪之处,柳甜直接一下子跳下了马车。 落地时溅起一圈尘土。 薄薄的沙尘在风中飘荡,经过一个又一个曾生动鲜明的熟悉面庞,车队的其他人按耐住心中悲伤,红着眼圈,搬运着自家弟兄的尸身。 有的护卫甚至被砍掉了双手,散落在不同的地方,拼接尸身的人一个没忍住,眼泪便流了下来。 柳甜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古代杀人现场,她没有回避,她必须认清残酷的现实。 生命当真脆弱无比。 而她是多么的幸运,又一次能够活下来。 拿起板车上翻出的长布和绳子,跟着一起,仔细包裹住地上的遗体,偶尔见到直到死都没闭上眼的护卫,柳甜低声道一声安息,无声的替那人合上眼睛。 他们虽是商号的人,但也尽全力保护了她们。 系绳子的双手时不时颤抖一下,泪意又涌上心头,一向温和轻柔的眼底闪过狠戾,只要她还活着,一定想办法查出这些蒙面人的踪迹,替你们报仇! 直到把死去护卫的遗体放置妥当,领队周端又吩咐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去搜地上蒙面人的尸身,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好得知这些人的来历。 但全身搜遍,甚至扒了衣服看有没有纹身之类,他们依旧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肖城一定知道什么,还有那两个女人也很可疑。 之前湘云的喊话,她还没忘呢,那句“一定是他们,我只是想活着啊,为什么他们都不让!” 那边,肖城问完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便回到车队。 而湘云和丁春燕到了车队也没再跟肖城说话,只快速的回到马车内,问什么都不回答,一副受惊过度不想多谈的模样。 柳甜不再犹豫,见肖城得了空挡,果断上前拦住他,目光坚韧清晰,“我跟你一起回去!” 清冷的黑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瞬,欣长的身子便直接绕过,对她刚刚说的话,漠不关心、充耳不闻。 “等等!” 肖城脚步没停。 “我错了!”生怕他还是不理自己,声音不免大了几分,引得车队的一些护卫奇怪的看了过来。 肖城停了下来,却仍然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道冷酷的背影。 柳甜见人止了动作,心觉有望,忙一步并两步,绕到他的面前。 未免被人听见,她特意凑近了些,“之前是我太胆小了,只想着保全自己,但仅此一次,现在我脑袋清醒,有些事也想清楚想明白了,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 第29章 肖城表情淡淡,对她说的话似乎不感任何兴趣。 柳甜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好又说了一遍,这次凑得更近了,柔和的双眸对上冷硬的气场,“这次,我是真的想清楚了,先前是一时的冲动。” 肖城看着眼前花朵般的女子,心中并没有想对她怎么样,他的确对她的不辞而别有点不高兴,但自己也没有怪罪她的立场,今日遇见,纯属巧合。 他的目标就是冯记车队,谁会想,打着打着,竟听到了熟悉的少女声,一时情绪上来,就说了那般气话。 之后说的话,也是他的心里话。 自己相伴多年的小姐都能毫不犹豫的抛在脑后,刷新了他对倚竹的认知,他还以为就算她害怕,也会安安分分的呆在燕城一角,静静的等待金如期办完大事。 既然不想参与,那就走远点,走到他们连累不到她的地方去,干脆利落的离开,好过拖拖拉拉。 说的就是现在,决定要走的人,这会又要跟他回去,万一又要变卦呢。 也让他明白,倚竹是倚竹,终究不是他的妹妹,以后还是少扯上关系为好,那个金大夫是心大的,难保以后会不会跟她敌对决裂。 还有就是... “刚听她们说,你是柳姑娘?想起以前的事了?”这柳姓让他想到了某个人。 在等他开口的柳甜不妨听到这问话,应付道:“啊,这个什么是我自己随便取的名字,你懂的,方便隐姓埋名嘛,至于遇到小姐前的记忆,我并没有想起什么内容。” 清丽的眸子亮了亮,“你是不是答应带我回去了?” “没有。”可还是得到了拒绝的回复。 片刻后,又加了一句,“真的想要回去,你可以自己回。” 说完,肖城连退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管柳甜,去找领队周端了。 她想阻止,但晚了,人家步子大,早就越走越远了。 其实她还想问,刚才他和湘云,以及丁婶子在树下说了什么,会不会跟蒙面人有关系。 可肖城与自己都不肯多说话,又何来谈其他,就算她厚着脸皮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自己。 肖城说的最后一句话,深深扎进她的脑中。 今儿的秋风似乎更冷了些,吹得她身子都开始发凉,而这一点冷又算得了什么,严寒的冬季才是最难熬的,而且很快就会来到。 自己回就自己回,她只需走快点,赶回安平镇后再找辆回燕城的马车,也不是特别难的事。 不带她就不带她! 这样一计划,剩下的时间更紧张了,头顶的催命符还明晃晃的黏在她头顶呢。 领队周端处理完尸体,打算休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折返回安平镇,替死去的弟兄们买口上好的棺材,再选块地方暂时安葬,这批货拖不得,也幸好他们走了没多远,回去应该不费多少时辰。 这下,柳甜倒是不用两只脚走回去了。 而肖城就如他所说的那样,真的独自先走了,并没有再来找车内的两人,难道她多想了? 等马车队重新回到安平镇后,柳甜以临时有重要事为由,赶忙向周端请辞,周端没拦着,也没多问,点头表示知道了。 离开车队,柳甜立马搜寻镇上有没有去燕城的马车,可是她的运气差到爆,小镇整个转下来,居然没找到一辆合适的。 第30章 柳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不管不顾的直接买辆马车,自己驾着走。 但发现,根本没有多余的马车可以卖给她。 真是应了那句话,出走容易,回家难。 柳甜心里默默的算了算,马车队从燕城到安平镇,大概花了一个整天多一点。 如果徒步的话,在有限的时间内,她根本来不及赶回燕城。 向商队求助? 不行,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了。 握着拳头的手紧了紧,双眼紧闭,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试着在内心大喊,“我命令你,头上倒计时立即停止!或者把我传送到燕城!” 连喊数遍,什么奇迹都没有出现。 果然,金手指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柳甜不死心的跑到镇子门口,掂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远处望。 盼着能有外来车辆经过安平镇。 就算是很贵的车钱,她都愿意给。 她在这镇上只找到两辆马车,马匹到有不少,可她没把握骑啊,骑马可比驾马车难多了。 但凑巧的是,其中一辆马车的主人有急事在身,没空帮她忙。 而另一辆马车,主人是个鬓角花白的老头,脸上没有长者的慈祥,却有不输于年轻人的凶恶气势,她才开口说了三个字,便骂骂咧咧的,拿着长拐杖轰她走。 柳甜只能作罢。 逼得没法,她冒险买了一匹看似很温顺的枣红马,没说自己不怎么会骑马,怕老板不肯卖。 准确来说,她还是有一点骑马的经验。 现代旅游景区,时常有骑马的付费项目,每次遇上她都会花上几十块钱骑上一圈过过瘾。 只要马不烈不疯,光是骑到马背上,她还是有点信心的。 真的动起来才是最困难的,之前都有饲养员拉着缰绳,工作人员又跟马儿有交情,自然不怕。 现在她为了让马儿能又乖又听话,先是拿了一大把草料喂给它,等它吃饱喝足了,柳甜才忐忑不安的牵着它来到小镇外边。 小手温柔的抚摸马背,嘴里打着商量,“马大哥,这次小妹的性命就靠你了,路上我们慢慢的走,我不会拿鞭子去抽你的,等到了燕城,再给你找更好的草料吃。” 马儿安静的任由她摆弄,没有出现一点反抗,心里安了安。 要相信自己,她能行的,只要动作一步一步的来。 人站在马的一侧,手上攥着缰绳,心里开始默数。 三,二,一! 脚尖瞬间发力一蹬,整个人一口气稳稳的坐上了马背。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 别慌,别慌。 柳甜不断给自己打气,接下来,只要双手拉好缰绳控制方向,小腿内侧轻轻一夹马肚子…… 枣红马得到指令,当即奔跑了起来,她整个神经随之紧紧绷住,不敢轻易放松,慢慢放低身子调整好姿势,拉紧缰绳控制马的速度。 还好自己为了分心不想多的,心神都放到了窗外的景色中,过来的路还依稀记得。 这年代的普通女子大多穿的裙衫,如今她跨坐的姿势,把下半身的裙子挤得向上变了形,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底裤,十分的不雅观。 可这时候,哪还顾得了这个。 马的速度不快。 加上回燕城的这条路是条直路,几乎不用转弯换方向,算是她能骑安稳的重要原因。 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柳甜还是被上下颠簸的开始头脑犯晕,幸好她没吃什么东西,不然准得吐出来。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形黑点,好似正向她靠来。 第31章 天气晴朗,骄阳热烈,大地上的万物都跟烫了金似的,在原来各种颜色的表层,染上了一抹浓浓的秋色味道。 而她头顶上的倒计时是个例外,依旧红艳艳的如同新鲜血色,丝毫不受外界的任何影响,时间该怎么少就怎么少,再怎么着急也无用。 前方黑影渐近,柳甜转动眼珠,随意一瞥。 咦?肖城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鉴于他之前说的那番话,柳甜并不想主动理会,只专心骑马。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看清楚了肖城的状况。 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无视和嘲讽,只见他全身半趴在马背上,脸色苍白,额头渗汗,眉宇之间尽是痛苦之色,这根本不是他骑着马往回走,是马儿自己在那胡乱跑。 马跑过的路面上,每隔一段便有少许滴落的红色液体,显然人受伤了。 肖城垂着个脑袋,眼皮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从她身旁经过,硬是没有发现她。 人前头还好好的,还把那些蒙面人打得口吐白沫,命归九泉,难道是那些人回头报复了? 她是停下,还是继续离开? 心中瞬间纠结万分。 如果现在回头,自己怕是再也来不及回到燕城,等时间一归零,只能任由老天发落。 可是... 浓密的睫毛不断的颤抖着,内心几番天人交战,终是下决心般的一咬牙,立刻掉转马头去追肖城。 要是自己不管他,他真会死的。 前不久肖城才救过她,如今既然被她正巧撞上,怎么能当做没看见。 只能说这是天意,自己欠他的。 头顶的倒计时来历不明,虽有最坏的打算,到底还是有活着的可能,也许是自己的大惊小怪,也许只是像其他小说般,被雷电劈一下,又或者变丑一点。 但如果自己现在撒手不管,让马随便乱跑,跑到什么荒山野岭,他必死无疑。 柳甜心里着急,手下挥动缰绳加快速度,但也不敢太快,要是自己摔了,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肖城所乘的灰马似乎是镇定下来了,这会跑到了一处满是杂草的田野里,低头吃着草。 马背上的人毫无动静。 柳甜赶紧下马,脚步轻轻的靠了过去,一把握住缰绳,控制住马匹。 把马拴在大树底下后,她凑近去查看肖城的伤势。 嘴唇发白颤抖,一只眼半睁着,似察觉有人靠近,吃力的朝她看来,见人是她,眼皮再次疲惫无力的垂下。 他右手下意识的紧紧护住肚子处,指缝间隐隐有鲜血溢出,看样子是被人捅了一刀。 “我先扶你下来,替你包扎伤口止血,之后我再带着你回安平镇找大夫,进一步治疗。” 肖城虚弱的回道,“嗯,这次麻烦你了。” 尽管满头雾水,她却没在这个时候去问他受伤的原因,只小心谨慎的扶肖城下马,侧着身子帮他支撑大半个身体的重量。 再避开他的伤口处,让其躺在草地上。 撕开衣裳,原来腰腹部中了一刀,幸好不是很深,不是什么致命伤,他这副样子大概是失血过多了。 身上没有纱布,她干脆把裙子给撕成条应急。 简略地包扎好伤口后,她又犯起难来。 刚刚下马,这会儿又要上马了。 可附近荒郊野岭的什么都没有,没有过路的人,也没有人住的屋,要拖着这么一个大男人回镇上,只能让马驮着他。 他身上的伤口经不起上下颠簸的折腾,柳甜只能牵着两匹马,尽量加快自己的脚程。 不久,柳甜第三次到了安平镇,这次很快便找到了一家医馆。 目前头顶的时间只剩下了十几个小时。 第32章 “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也需要好好静养休息几日,万不可再受什么颠簸,”医馆大夫处理着肖城的伤口,完了递给柳甜一张刚写好的药方,“等会柳姑娘拿着这张药方去前边找店里的药童,让他帮你配好药材,另外汤药连着三日,早晚各服用一次。” 柳甜接过药方,“谢谢大夫。” 大夫听了摆摆手,语气稍显愧疚,“什么谢不谢的,说起来这次成侠士受伤,大约是因为出手相助了我们冯家商队,才受了连累,被人报复。” 一到安平镇,柳甜便带着肖城毫不犹豫的直奔这家冯记医馆。 毕竟他受的是刀伤,万一有心人想打听,弄出一堆麻烦事就不好了,况且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问肖城。 选择冯家开的医馆,是最保险的做法,毕竟他们欠了肖城一个大人情,而且不用她说什么,冯记的人自然而然会联想到是那些蒙面人的关系。 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相隔太近。 “我看啊,成兄便安心的住在这里养伤吧,田大夫的医术可是一流的,准能康健如初,过会我带着人给柳姑娘也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就选在..选在隔壁吧,对,就隔壁,这样柳姑娘随时随地都能马上知晓成兄的身体状况。” 说话的人是冯记商队中的一员,名叫路七,方字脸,长相很是淳朴,如今身上挂了彩又伤了腿,行动不便,周端干脆让他留在镇上,负责处理弟兄们的身后事。 “那就叨扰几位了。”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柳甜直接应下了他们的好意。 “不要这么客气,成兄说得上是我们的恩人,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当务之急是让他尽快好起来。”路七拍着胸脯保证。 “成侠士的底子好,多悉心照料些,很快就会好的,不必过多操心。” 柳甜转过头望了望床榻上的肖城,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人已经不再发抖,明显比之前好了一点。 “嗯,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前头拿药材煎药。”握着药方,就要出屋。 可有人不想让她离开,右脚才踏出一步,一只大手突然抬起,牢牢攥住了她的胳膊。 “别走,你就呆在这。” 肖城不知何时慢慢醒了过来,黑眸因虚弱少了一些亮泽,“祈求”的看着她,手下抓住她的手跟着紧了紧,挽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路七在旁边故意咳嗽了几声,一手拉过田大夫,一手主动去拿柳甜手中的药方单子,“这煎药的活我来做就可以了,有什么事你们聊。” 笑了笑,就拖着田大夫直接出了屋,只留她跟肖城两人单独的面对面。 柳甜顺着他手上的力道方向,弯腰坐在了床边,疑惑的盯着他的脸,“有重要事跟我说?” 肖城见人坐下,便松开了手中细腕,叹息一声,“只不过想你陪我说说话。” 这是要和她唠嗑? 他有这个力,她还没那个心呢。 “看来你伤得不是很重,还有闲心有力气说话。” 肖城苦笑一声,目光有点不好意思的移开,“今儿是真的凶险,一时分不清真的还是虚的,怕这会睡过去了,自己便再也醒不过来。” “倒不是我有多怕死,只是还未到时候,我还不能死。” 柳甜不爱听这些,她都没哭呢,他活生生的在这讲话,不知多利索,“什么死不死的,明明人好好的活在这呢,倒是你,真真正正的欠了我一条命。” 肖城扬起眉,漆黑的眼珠认真瞅了瞅柳甜,“我没想到你是真的打算自己回燕城,我能被你所救,也算是一种缘分,要是你没有回燕城,我怕是尸体都凉了。” “只是我这条命还有用处,暂时不能给你。你可以想想,有什么愿望有什么想要的,说点出来,看我能不能做到,以便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愿望吗...” 想平安无事,想那头顶的倒计时只是个恶作剧。 可惜不到最后一刻,她是无法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了。 不过,万一自己真的走了的话,总得处理好原主的身体。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去回想书中的只字片语,当时原主过世,金如期把她葬在哪里的,葬在... 正苦思冥想着,忽地灵光一闪,一副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直直闯入了她的脑海中。 那是在一个小小的院子内,一位女子正卧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好像在享受着日光浴,年轻柔媚的面容极美,却偏偏白了半头,黑发白发紧密的缠绕在一起,仿佛是对命运的无声哀叹。 院门打开,一小女娃手上捏着一朵折来的红牡丹,两只小腿儿蹦蹦跳跳的朝女子那奔去,撒娇的喊了一声,“母亲!” 柳甜还想细看下去,但画面却又像浸了水的白纸,迅速溶化在脑海中,再也看不到旁的。 这应该是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看着还像是原主失忆前的事。 那座小院结构不是常见的四合院,倒像是单独的内院... “你想什么呢?眼睛都不带眨的。”肖城见她魔怔似的,不说不动,忙用手推了推她。 思绪被打断,对画面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里面的细节更是找不着了。 柳甜有些微恼,“你做什么,吓了我一跳,正想着的事全给惊没了。” “刚才你想得太入神了,感觉被什么附体似的,直愣愣的像个木偶。” 什么附体,她可高级多了,活脱脱的鬼魂一个,说出来怕吓到你。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我就是想事情想得有点远了。” 想到之前的事情,趁机问道:“我问你,你找那个叫湘云的姑娘是有什么事情,跟那批蒙面人有关联吗?” 肖城就知道她早晚会问,眼睛望了望门窗,确认都关紧后,看着柳甜轻声说道:“你怕是也瞧出了她的不对劲之处,其实她是燕城王宫里面的退役宫女,两天前刚刚被王宫遣散回乡,跟着她身旁的妇人,也不是什么表姑的关系,同是一起被放出的宫里嬷嬷。” “离开王宫的宫女嬷嬷自然不止他们俩,至于我找上她的原因,是她和另一个宫女都曾接触过莲蓉殿,“传说中”南希王宠妃的宫殿,段飞说,太子很可能就藏在那里。” 她有点不解,“把太子一个大男人藏在自己喜爱女子的宫殿里?不会吧...那另一个宫女呢?” “十天前死了。” “死了?” “好像是做了不该做的事,犯了事杖毙了。至于太子到底是不是被藏在那,只能说可能性比较大,但并不能保证一定在那。我有问过她们两个细节,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矛盾之处。” “那位丁嬷嬷此前一直在莲蓉殿当差,是亲眼见过妍妃的,后来被人打了小报告,三年前被调离了莲蓉殿。湘姑娘则是无意间经过莲蓉殿时,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看到了什么?”不会正巧美人出浴吧。 肖城再次警惕的瞧了瞧门窗,声音更低了,“妍妃是个男人。” 她不敢置信的眼睛圆瞪,“那位丁嬷嬷看到的是女人,而湘姑娘看到的却是男人?也就是说南希王当真把那么重要,自己又厌恶的人质送进了心爱妃子的莲蓉殿?” 这骚操作,是该说男主信任妍妃呢,还是说心大呢。 是真的吗? 有点难以想象,男主是那么霸道,占有欲又强的人。 肖城眉头紧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到底如何,还是要做个计划亲自去探查下情况如何。” “那些蒙面人的目标是她们两个?” “这个...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些蒙面人的来历,可能是冲着她们来也可能不是,那些人一开始便对车队的人下手,要是只为了捉住她们两个,完全可以事先调查清楚她们坐在哪一辆马车,然后趁其不备,直接夺了马车就跑,何必费劲与人厮杀。” “就算想灭口,完全可以靠弓箭,但他们没有这样做,所以我一时也想不明白,这群蒙面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幕后之人又是谁?还是说就是冲着冯家来的?” 肖城眉头皱得老高,说了这么一长段话,嘴唇都干裂的起皮了。 想的头疼干脆不想了,比起这个,她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到肖城嘴边,“喝一点润润喉吧。” “多谢。”肖城望着眼前的水杯,眼睛亮了亮,直接一口饮下。 “我有点不明白,先前看你武功蛮高强的,你这到底是怎么受的伤,而且听你的口气,怕不是那批蒙面人所为。” “其实...” 先前出去煎药的路七,端着煎好的汤药叩响了屋门。 “柳姑娘开一下门,药熬好了,趁热端着给成兄喝吧。” “马上来。”听到声音后,柳甜当下起身去开门。 可刚想把门打开,脑中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嗡嗡作响,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要被抽走似的,一阵悬浮感。 这什么情况?时间还没有归零啊,柳甜捂住脑袋,痛苦的蹲下身。 “倚竹,你怎么了?!” 肖城只看到刚还好好的柳甜,这时已经手脚发软的跌倒在地,顿时没了声响。 第33章 天空真是蔚蓝,纯净的不带一丁点云彩,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蓝还是蓝。 挥洒着蓝色光辉的太阳,成了广阔天空中的唯一风景。 等一下,蓝色的太阳? 蓝色?她这是? 放空的神志一下收回,五官知觉纷纷重新聚拢回身体。 能听到风声,能观看天空,还能闻到空气中隐隐飘来的药香,甚至还能清楚感觉到身下柔软的草地... 柳甜惊得一下子弹起上半身,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原主的样子,那她还活着? 可这是哪? 柳甜惊慌的转动身子,查看四周情况。 空旷,真的是空旷...完全不是她所认知的世界。 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地连绵不断,如没有尽头似的,与远处的天际相交汇。 这是天堂?不像啊,怎么会是她一个人,柳甜赶忙撑起身,向更远处仔细眺望。 视角变广,果真被她瞧见了别的东西。 远远的一处方向,有座房屋孤零零的,坐落在一颗参天大树下边。 再往外,是空无一物。 天上没有云,却仍有清风偶尔掠过。 熟悉的药草气味更浓了,比上次在卫家闻到的还要浓,嗅了嗅,发现是脚下不知名的绿草所散发出的气味。 脑中记忆开始混乱。 想到晕厥前的事,柳甜脸上带着不解和恐慌,难道她的灵魂真的被抽走了?那她为什么还有听觉视觉甚至还有嗅觉... 一大堆疑问环绕着她。 明明还有时间的。 柳甜决定去查看下远处的那座房屋,到了那儿,也许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起初是走着,到后面她干脆直接跑了起来。 边跑边抬头瞄了一眼天上的蓝色太阳,这不是她认识的太阳,它比太阳大,也比太阳热。 没晕倒之前,正值秋季,天气转凉,她仅穿一件单薄衣裳,已经能感觉到冷了,而这里却像是夏季,才跑了一小段路,额头便冒了热汗,她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能动能跑。 一路上除了成堆绿草地,完全没有瞧见类似蝴蝶或者蜜蜂之类的小昆虫,到处死寂一片。 心里愈发不安,终于,在柳甜到达了房屋的院子外。 挨着的大树上面结满了说不出名字的果子,红红的却不是苹果也不是其他的。 见地上有掉落的果子,柳甜想捡起来仔细看看,却在触碰的一刹那,果子消失了,她都没时间感觉到果子的重量。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半大的小男孩。 这地方有人? 柳甜没有直接出声,站起身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个小男孩,长相跟邻居家的小孩差不多,眉清目秀、粉嫩可爱,只是脸上的表情很沉静,气质成熟的像个大人。 他正拎着一个水壶,水壶上面贴着一张白字条,写着她看得懂的汉字,“功德”。 小男孩不是在浇花,也不是在浇田,是把水倒进了面前的池子中。 池水不是很清澈,带着一点浑浊,正上方还盘旋着一层层薄薄的黑雾。 风经过,黑雾依旧呆在原地,飘不出池子上空的范围。 浇到池子里的水起初冲开了里面的浑浊,可下一秒,池水又涌了上来,吞噬掉新添进的水。 浑浊的部分顿时被稀释的更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连黑雾也少了点。 而那水壶还在一直浇啊浇,早就超出了应该有的量,仿佛永远都倒不完似的。 这一切都太过奇妙。 男孩神情烦躁,在那抱怨,“居然还不够,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柳甜踌躇的主动上前询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也不管为啥这地会有个奇怪的小孩了。 小孩听到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水壶差点没拿稳,险些掉到池子里。 转头一看,见是个“人”,立刻鬼叫了一声,整个人连连退后,拉远了与柳甜的距离。 她心里郁闷,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人还是鬼,竟把人吓成这样。 小男孩惊讶的指了指她,问道:“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柳甜如实回道:“我不小心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到这儿了。” 此时小男孩已经镇定下来了,那模样好似刚才被吓到的不是他本人。 暗金色的瞳孔探究的扫视柳甜全身上下,抿着嘴不说话,脑子却快速的运转着。 刚才他可不是害怕的吓到,是吃惊过头。 将近有几百年了吧,这处结界除了他,再没有来过什么“人”。 心下思量片刻,暗暗打开脑中系统,开始查找自己现在所处世界的资料。 外头的柳甜却只能看见小男孩冷静警惕的望着她。 巨大的系统界面对话框在脑中弹出,左上角有个人物资料,头像是个女子,唇角向上弯起,正浅浅的笑着,温柔恬静。 要是柳甜能看见,定会吃惊,这不是女主金如期吗。 这小男孩便是她常提到的女主金手指——药灵系统的后台管理者药灵。 不过几秒钟,药灵已经搜到了柳甜在这个世界的全部资料。 一下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突然到此。 说来也是他的问题,本来这个女人是自己最开始选中的系统绑定目标。 他必须完成这一个世界的任务,才能业绩达标,升迁去更好的位面。 人海茫茫,他精挑细选,选中了一户官家的闺女,不管身世也好,遭遇也好,都是极不错的,脑电波型号都跟系统配好了,只等一次生死之间的机遇。 只要完成这一次任务,他就能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什么系统什么主人,整天装龟孙子,主人主人的,他早就厌烦了,谁爱当谁当。 在等的过程中,他却发现了更好的苗子,而且是千年一遇的极品好苗,比现在他选中的这个,好了几百倍,万一就此错过了,绝对悔恨终身。 药灵果断放弃原主。 等金如期的灵魂落入这个世界,转生到一位大夫的女儿身上时,药灵立马下手,绑定宿主。 事实证明他没看走眼,金如期做事有手段,心思又沉稳,不会整天动不动就罢工,动不动就抱怨。 比起之前的几位,素质都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把之前那些个宿主送走以后,他完全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新宿主虽然有时候手段极端了点,可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世上那么多人生老病死,死几个也没事,他又不是圣人。 药灵绑定了新宿主,有了新欢,哪还管备胎前任,不再留意过,或者说,除了金如期,谁都不在意。 她不来,药灵差不多都要忘记这个人了,即使这人整天在新宿主面前晃荡。 柳甜见小男孩一直盯着她不说话,为自己的莽撞行为,感觉有点后悔,但不过来又能怎么样呢? 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她没把面前的小男孩真当一个小孩子,毕竟除了外表,根本不像。 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问道:“你是这儿的主人吗?方圆百里我就见到你一个人。” “我大概是误闯到这的,你有方法送我回去吗?” 药灵听着她的话,心里明白,定是她离总系统载体距离太远、离开的时间又长,被系统的自我保护机制吸过来的。 想罢,药灵扮起深沉来,嘴上随意编道:“我乃是这一方地界的仙人,这处宅院便是我的洞府,你误闯此地的原因,应该是自身的魂魄不稳,被身体的灵压排斥所致。今儿遇见了我,也算是特别的缘分,我立即送你回去,不然离魂的时间太长,就真的回不去了。” 见人摆着脸,却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柳甜半信半疑,“仙人?那你知道我头顶为什么有一会绿一会红的奇怪符号?” 她是故意隐瞒的,古代这个时候还没有阿拉伯数字。 似乎瞧出了她的不信,药灵放下水壶,忽的腾空而起,飞至柳甜身前,假模假样的掐指一算,“凡人,你这个样子,大概是离了某人太远的缘故。” 见他能随意在空中停留,柳甜便知道不管是不是神仙,她都惹不起。 而且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便装作很虔诚的样子,“仙人,那小女子该怎么办?”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无意来此,我必定助你回去,只不过你的命格注定与一女子生死相依,命运共存,你只有时刻跟随在她的身旁,才保万事皆顺,一旦离得远了,你可能会再次失魂,到那次,本仙就不敢保证你会如何了,难保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他也算给宿主找个死忠,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来用用。 “那女子是谁?” “我想你心里已有答案。” 这个世界的总系统载体在金如期脖子上的玉佩里。 因为他之前的私自解绑,柳甜成了这个世界的bug,被总系统列为隐性病毒,要是她一直乖乖的呆在宿主身边,自然不会有事。 可她偏偏要乱跑,出了系统鉴定的安全范围内,自然被系统列为抹杀目标。 又因为她之前跟系统对接过,留存了备份资料,所以时间快到之际,启动了反保护机制,强制把人的魂灵送至结界,让他这个管理者好及时补救。 干了这么久,他从没遇到过宿主把总系统载体弄丢的事,都是保管的好好的。 药灵不废话,未免这人脑洞太大,猜出什么,右手一挥,一阵白雾出现,扑在柳甜脸上,“回去吧,回去你该在的地方!” 话毕,柳甜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药灵再次翻出系统后台界面,找出柳甜的备份资料,把存在性质一栏上,填上“NPC”的字样。 这也算是他做的补偿了,自己可真是好人啊。 换成其他管理者,可不一定有这么大方。 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约束住宿主,一切万事大吉。 ... 夜很深 只不过是一会儿,却好似有千百年那般漫长,头钝钝的痛,身子好像被绑住了,她动弹不了。 白皙的面容能感觉到风在狂乱的吹,本该觉得冷的。 但身前温暖的后背,正不停地给她输送着热量。 第34章 后背的主人察觉到身后有动静,没有选择回头去看,只快速的问了一句,“醒过来了?” 熟悉的声音柔柔的传入耳中,心跟着安定了不少。 “恩,现在这是怎么了?”身子沉重,说出的话也带着闷闷的疲惫。 脑子还迷糊着,但这并不妨碍她了解现在的处境。 寂静的夜里,哒哒的马蹄声显得格外清脆嘹亮。 肖城把她牢牢捆缚在了后背,右手则挥动着马鞭,在一条直道上疾驰。 绳子缠得死紧,生怕人掉了,难怪她动弹不得。 “一时间解释不清,等回到燕城再说。” “那你身上的伤要紧吗,今儿才刚刚上药。”田大夫说过,他得好好静养几日才行。 肖城借着残月洒下的零星光亮,仔细辨认前方的路况,以免跑错方向,这会听到柳甜关心自己的话,紧绷冷硬的表情不自觉得软和了一些,“你才刚醒,大概不知道,自从那日你晕倒后,已经过去整整三日,所以我的伤,你不用担心。” 三日了? 柳甜条件反射的立马抬头去看头顶。 什么都没有,先前一会绿又一会红的,搅得她不得安宁的时间倒计时没了,消失了。 那个外表酷似孩童的,真是一位仙人? 离燕城越来越近,也就离女主越来越近,自己怕是真不能离女主太远,而且那小男孩也说过类似的话,她难逃书本中的设定。 作为女主身边的忠心丫鬟怎么会背主出逃呢。 柳甜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只觉迷茫和不安。 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只要金如期依旧如书中剧情那样,倒向南希王暮存,那么两人怕是还会决裂。 从平时的言行就能看出,肖城对北络的执念很深。 “吁!”肖城短促的一喝,马儿被迫紧急停下。 后排的柳甜由于惯性猛地向前挤,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撞向他的后背,衣裳有些薄,依稀能感觉到某人身上暖暖的体温。 她不适应的想后退隔开些,却不防肖城掉转方向,再次骑马跑了起来,刚撤开一点的她又惯性向前,白皙的面庞上,染上微微粉红。 鼻腔内全是属于他的味道,“怎么换方向了,路不对?” “我们先去和段飞汇合,”肖城无暇他顾,抬眸往远处瞧,“前面好像有个陡坡,一会我骑马直接冲上去,你要抱紧了!” 两侧的风吹得愈加猛烈,灰兔马还在持续加速,要不是被绑住,她可能已经被颠下马了。 她不敢迟疑,按照肖城的吩咐,牢牢的抱紧了他的腰,想了想,未免自己中途脱手,十根手指紧紧抓住长袍的两侧。 肖城与夜色相衬的浓墨星眸,不自觉得看了一眼自己两侧的衣摆处,嘴上没说什么,但却记住了那双干净纤巧的小手。 古铜色的皮肤下隐约有些红,幸好有夜色做掩护,无人看得见。 “抓好!” 柳甜听到指示,立马使劲出全力抱紧。 灰兔马一蹬,猛冲上斜坡,接着就是突然一跃,人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迅速下降,重重的落在地上,一系列动作只用掉几秒钟。 他们刚刚是越过了一条水沟吧。 黑漆漆的,要是没及时发现,那就真的太危险了。 “到了。” 马奔跑的速度逐渐变慢,直到完全停下。 前方树下,隐约有个人影站着,那人似乎也听到了他们这传出的马蹄声,靠着月光仔细辨认。 “肖城,你总算来了,可让我好等啊,燕城怕是无法从正门进去了。” 杨段飞一脸犯难,没了之前常有的嬉皮笑脸,上前想和肖城细谈。 走近却发现,嘿,居然身上还绑着个人,乖乖,他不会把那宫女掳了过来吧? 什么时候肖城这么冲动了,顾不上仔细瞧,杨段飞便焦躁的说道:“怎么把人弄过来了,不是商量好,只问问话的吗,这下子,去哪找地方安置一个女人,你还想不想回燕城了?” “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拎不清事情的人,你看看仔细了,她不是那个宫女,是金大夫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你上次也见过。”肖城一边解释,一边开始解身上的绳子。 柳甜听到肖城的话,配合着从身后伸出自己的小脑袋来,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杨公子,别来无恙啊。” 杨段飞怔了怔,神情奇怪莫名,“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眼睛扫到她身上的绳子,心里不知想了什么,顿时苦大仇深的转向肖城,“这还叫没什么!你把她绑来做什么,我还宁愿绑的是那位宫女!” 黛眉皱起,听不懂杨段飞说的什么意思,开口替肖城澄清,“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也想清楚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小姐一个人在这危机四伏的燕城里。” “你离开,不是要保命吗,怎么这会为了小姐,又舍得冒险了?”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柳甜一时语塞,那个时候的确只想着自己了,故意忽视周围的人和事,以为跑到书本没提过的地方就好了。 肖城解开绳子,率先跳下马,对着杨段飞说道:“每个人的想法、立场都不同,谁又能保证每次都做同样的选择,既然她回来,自然有了对其的觉悟,你不必再多言,而且她回去,未必是件坏事。”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直接把人送回去吗?就不怕到时,小丫头得了苦头。” 听了这么多,她再怎么傻都听出了里面的不对劲,赶忙问清楚,“是不是燕城出了什么事?小姐还安好吗?” 杨段飞同情的摇了一下头,“你家小姐现在说好吧,不合适,说不好吧,也不符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段飞见肖城没接话,便自己继续说道:“南希王又遇刺了。”心中惋惜,虽不知是谁,却仍不住想,要是那人刺杀的水平再高一点就好了,可偏偏让暮存又躲过一劫。 “遇刺?这和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这人说一半留一半,是要急死她啊。 这时候,肖城开了口,直截了当的讲道:“有人在你离开后假冒成你的样子,当天金大夫从宫里回来后,那人主动提出要进宫帮忙,你家小姐对你信任,隔日便真的带“你”进了宫,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但在你晕倒的隔天,燕城王宫便发生了行刺事件。” “得到的消息说,冒充你的人本身就长得像你,当时连金大夫也被南希王一起拿下。” 柳甜听得瞠目结舌,居然她刚走,便有人假冒她... 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在暗中监视她们,还想把刺杀的罪名踢到她们头上,自己逃之夭夭。 “那刚才说我家小姐好,好在哪里了?”这种事还能好在什么地方,刺杀啊,这么短的时间,估摸着男主还没爱上女主了吧。 “当时那人的确差点得手,但却被你家小姐挡住了前路,她替南希王挡了那一刀,但“你”的确是她的贴身丫鬟,且追随多年,她就算有救驾之功,也难辞其咎。” “至于后来为什么那人被发现假冒,只听得也是你家小姐首先怀疑她的。” 柳甜惊诧的小脸发白,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之感,虽然女主这次躲了过去,但到底是因她的缘故,而且金如期后面竟能分辨出真假。 “那我更要回去了,刚才你们说,不能从正门进燕城,是怎么回事?刺客应该当场伏法了吧?” 肖城眼眸黑沉沉的,刚缓和的表情又冷峻起来,“听说是捉住了,但是南希王不放心,认为那人在城中必有同伙,便下令仔细搜查可疑的踪迹,当时正巧我出了城,有不在场的证明,不然我已经被全国通缉了。” “那这样,你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去,怎么听着,你们不想从正门走。” 一旁的杨段飞双手抱着胸,插话说道:“你想想看,如果你身边的人刺杀了一国之主,就算你有不在场证明,难道一国之主就会放过你?要是肖城直接从正门进去,必定被官兵捉了,送进南名府审问,不等南希王气消了,他就别想出来了。” 柳甜觉得说的有道理,自己的命差点丢了,谁管你有没有罪,先抓起来拷打一顿再说,算的上是变相的发泄怒气,毕竟人是出城了,但谁证明,你不是去通风报信了? 当前没有证据证明他有关系,自然不好随意通缉,但是人一旦回了城,可就由不得你了。 “我这样回去,怕是也会直接被官兵抓了,押了去南名府吧,可偷偷摸摸的回去,岂不是更不利?” 杨段飞听了她的疑问,斜眼给了肖城一个大白眼,“所以说嘛,肖城带你回来做什么,凭我们的功夫完全可以暗中偷偷摸摸的行动,有事随时可以撤退,但你就不行了,打也不行,逃也不行,完全是个累赘!” 第35章 她自然比不得会武的人,他们俩又是偷偷摸摸的回燕城办事,跟她的目的不一样,没道理一起,“你们不必管我,等到明日,我就从城门口进去,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找小姐的,就算真被官兵捉了,押到南名府也没事,这样正好还小姐一个清白。” “这一路上,要多谢肖大哥送我到此。”柳甜说完话,尝试着自己下马,调整姿势,正准备找个适当的跳落点。 一双掌心带着厚茧的大手出现在眼前,那厚茧是因常年习武而留下来的。 肖城不给她拒绝或者思考的时间,神情自若的走上前,抬手便架住她的两只胳膊,像抱小孩似的举起了她整个人。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谢谢。”柳甜语气僵硬的道了第二声谢。 等人站稳后,肖城立马抽回了手。 心中纳闷,自己老帮她做什么。 眼前的柳甜娇娇弱弱的,脸庞还带着点稚嫩,他心想,一定是自己当哥哥的毛病又犯了。 而且她现在好像还没有及笄吧? “想的简单,你是明日进城,明日,那今晚呢,难道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这荒郊野外的,可没舒适的屋子给你住,加上我和肖城都事先计划布置好了,今晚便要潜入燕城一趟,一旦错过了这次,那之前的准备工作全白费了。” 杨段飞走到自己坐骑的身侧,悉悉索索的翻找着东西,嘴上还不忘把现状说清楚,“但事实上,我们只能把你扔在这里,潜入燕城本就冒着生命危险,我们两个不会留下一个专门陪着你的,只能请你找个小树林,将就着熬过一个晚上。” “哦,对了,出了事可不要来找到我,要怨就怨他。”抬起下巴,点了点肖城,撇清自个关系。 虽然肖城神情没变,但依旧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家伙显然犹豫了。 眼角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柳甜,心道,难道他对这丫头上心了?还是因为思妹心切,潜意识的帮她? 不管哪一种,他都不喜欢,肖城那点心软的本性早晚会害了自己。 但他也清楚,肖城不是不顾大局的,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是想要吓吓这丫头,省得把自己当根葱乱作妖。 自己做的事,自己解决,杨段飞把问题丢回肖城,“该说的,我也说了,你看有什么别的办法?” 肖城的确犹豫了,自己好歹跟她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倚竹之前又帮过自己。 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伸手不见五指,暗藏了不知多少的危险,一个孤身女子独自在野外过夜,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最主要的还是安全问题。 可正如杨段飞说的那样,今儿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之前的情况,不允许他把倚竹单独留在安平镇,他又赶着和段飞汇合,就把人绑在身上一起带来了。 算起来,他突然被偷袭才是最大的意外,要是自己能够躲过去,不被那人所伤,一切就不会乱。 右手情不自禁的摆到腰腹部结疤的伤口处,心中依旧无法确定偷袭自己的人是何人所派。 那人功法诡变,反应灵敏,对付起来,自己竟只在前期得了点上风,后期便有点体力不支,对方似乎有使不完的体力,力道更是凶猛。 他不过趁机喘了口气的档口,身上便立即挨了一掌,接着就是一剑。 若说三日便能彻底痊愈,那是骗人的,腰腹处不能用力,用力就是一股刺痛袭来。 可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只能以后慢慢去查了。 至于今晚柳甜呆在何处,他隐约想到了一个还可以的地方。 柳甜作为女孩子,自然是怕的,但她并不想耽搁他们的计划,对于杨段飞说的话,假装没听懂,只确认一件事:“你们就算今晚行动,天亮前总归还是要回来的吧?” 大不了不睡觉,熬到他们俩回来。 她是做不到大晚上的,没心没肺的在树林里睡觉,谁知道晚上会不会跑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熬一个晚上而已,对于现代夜猫子的她,不是个问题,至于呆在哪儿,她想借肖城的功夫,到树梢上面,应该比呆在地面强一点。 肖城却比她先开了口,“不用躲到树林里,等会我们稍微绕个路,离燕城的不远处,有个可以呆人的地方,倚竹,你去那等着我们。” 杨段飞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会说的是那座黑屋子吧?” “就那里。” 第36章 黑茫茫的夜幕下,道上树木相叠成影,停息在树梢的猫头鹰一边低声的叫着,一边睁着一双碧绿透亮的大眼睛,警惕的紧盯着林间穿梭而过的两马三人。 为了更快的到达燕城,他们选择了山林间的捷径小路,虽然路不平坦,人时不时剐蹭到带刺的树枝条,但好歹节省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出了林子不久,一座房屋赫然出现在前方,孤独的呆在一处开阔地,外围堆砌了一圈矮墙,院内隐约有微弱的烛光透出。 这家人还未歇下。 三人骑马上前,离得近了,柳甜竟听到有女子在幽幽的低声吟唱,“夜深沉,烛点亮,心儿盼何;思念乡,愁漫长,只好醉酒躺...” 如泣如诉、哀怨含悲。 “黑灯瞎火的,听得人直犯怵,肖城,你居然一点都不忌讳。”杨段飞狠狠的抖了抖身子。 “都是世间上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肖城率先跳下马,敲响了这座房屋的院门。 女子的歌声戛然而止。 柳甜跟在他的后头,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这座房子。 普通又常见的泥瓦围墙,大概年份比较久,墙面上有点脏,黑黑的,院内的住房则是木质的,整体较大,分上下两层,她能听到院内有木棍在敲击地面的闷声,一阵一阵的。 大晚上的,的确有点惊悚。 吱呀一声,院门从里被打开,一位满头银发的独眼老婆婆慢悠悠的探出头来。 浑浊的右眼随意的一打量,“这大半夜的,你们是来投宿的?” 肖城双手抱拳,礼貌答道:“正是,麻烦老人家安排三间屋,我们住一个晚上。” 老人端着一盏油灯的左手一直在颤抖着,光亮晃来晃去,真担心她拿不住,“哦,好,那几位进来吧。” 这里是客栈? 但院门上边的牌匾上什么字都没有。 三人依次走进院子内,里面的摆设很普通,装饰也很普通,比外头看上去,有人气多了。 杨段飞原本好好的在肖城左侧走着,忽的转了方向,从背后绕到了肖城的右侧身旁。 跟在后头的她,莫名的往左边看去。 一楼侧屋门开着,借着屋内的烛光,可以看到台阶上正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长相清秀干净,身上穿着一件宽大且很不合身的衣服,眼神痴痴呆呆,望着他们几个不说话。 这有什么吓人的,至于吗。 又忍不住想,刚才的歌声难道是她唱的? 独眼老婆婆见有她看着那个女人,放下准备扶栏杆的手,回过身来,似笑非笑的解释道:“她是我家闺女,前几年不小心落下了残疾,如今人虽痴傻了,但从不惹事,你们不用管她,她就喜欢呆在那儿,累了自个就会回去。” “几位赶路,想必早就累了,二楼正好有空房间,我带你们上去。” ...... 柳甜躺在床铺上,看着床顶的蚊帐睡不着,屋内的摆设很简朴,床被半旧却胜在干净,房屋的主人是靠接纳投宿的客人,来赚取银两过日子的吧。 没有困意,她便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弯月匕首,举在面前翻看,纯银色,就如当初刚见着的样子,干净利落的如同它的主人。 这是她问肖城要来防身的,他们同样假意投宿在了这里,又提前支付了留宿的银两,老婆婆很高兴的随他们去了,什么都没多问。 这会,肖城和杨段飞两人已经离开了吧。 而院内也没有再传出女子的歌声,想是被她娘催着回屋休息了。 明日进城,可有一番苦战要打了,她得好好想想该说些什么,柳甜的白皙手指轻轻摩挲着匕首,眼底泛起一层暗光,没准明日还能亲自会一会书本男主暮存。 自己要能帮上他们营救太子,她就必须跟金如期一同进宫,这样才能尝试着做点什么;还有女主的仇人汪漠,剧情如果还是顺利进行的话,现下应该不在城中,没有家眷的他,可以先放放。 至于王营... 这个人与杜辰乃一丘之貉,善于阿谀奉承,内心却极度自傲,后期自己作死,加之贪恋美色,白白送给女主一个下手的绝佳机会,再他毒杀汪漠后,被怒火中烧的暮存凌迟处死。 思来想去,她现在的力量太过薄弱,还是暂且躲在女主光环下,乘凉一段时日吧。 虽然那个所谓的仙人说什么,自己跟女主命运共存,她没有傻到全信,能和这世界设定搭上直接关系的,估计就只有金如期所拥有的系统了。 想到自己的处境,柳甜叹了一口气,这个到时再说吧。 其实只要女主不爱上暮存,坚持自己的本心,不倒向南希这边,未来可以少掉许多让人糟心的事。 看似很简单的就能改变局势,但心若能自控,又怎么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爱恨情仇呢,总之她先跟着女主步伐前进。 ...... 太阳初升,清晨的阳光唤醒了梦中的柳甜,果然还是橙色光芒的太阳,最是美丽。 收拾妥当后,出屋到了楼下的院子内。 在白日,老婆婆显得亲切了许多,不似昨日夜晚那样阴恻恻的,老人虽然瞎了一只眼,手脚却依旧很麻利,干起活来得心应手。 此刻,院中已经摆上了小桌,外加几个矮凳,上面放着热腾腾的小米粥,和两碟咸菜,等她坐下时,老婆婆笑眯眯的又拿出了三个刚煮好的热鸡蛋。 “这鸡蛋是今早老母鸡刚下的,新鲜着呢,快趁热吃。” “昨晚,两位爷给的银钱多了,这几个鸡蛋就当回你们的,莫不要嫌弃了。”推脱了几次,她只好收下。 连续两道开门声,从顶上二楼响起,他们安全回来了。 她看得出来,杨段飞有点排斥她,脸上虽然时常笑嘻嘻的,说话不着调,眼神里却内含戒备、警惕。 相比较之下,肖城这个人对陌生人一般都是冷脸相对,没什么话,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一旦跟他相处久了,会发现他挺会顾虑别人的感受,当然这要看对什么人。 吃完早饭,杨段飞与他们分道扬镳,她与肖城则一同进城。 不出所料,两人刚到城门口,就被守城的官兵认了出来,官兵拿着画像仔细辨认清楚后,即刻把他们押往南名府。 第二卷 涉入南希乱象起 第37章 城里的百姓大多战战兢兢,手下虽仍旧忙活着生意,却没人再像之前那样大声吆喝,只因他们的王上又遭到行刺了。 百姓也盼着官府的人能早日抓住刺客的同伙,还他们一个安生的日子。 常常有不少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的被拉去府衙问话。 这会见官兵又押着一男一女往南名府去,都是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叹道,今天不知又有多少人被带走。 南名府,南希地位最高的司法部门,现任掌卿萧正,是暮存倚重的大臣之一。 柳甜跟随官兵第二次来到南名府的公堂之上,两排衙役个个腰板挺直,不苟言笑,气氛很是庄严凝重,无形之中,给人施加了不少心理压力。 身后的府门被人关上,显然不准备让外头的百姓瞧了去。 正中央,萧正略微理了理身上的暗紫色丹鹤直裰官袍,正襟危坐的看向刚进来的两人。 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望了望右侧,今儿多了个陪着听审的男子。 那人俊美秀雅,一双桃花眼暗含秋水,天生多情,玄色华衣上绑着一块质感极佳的兔形墨玉,坐在那只看不说话。 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非富即贵。 更何况,堂堂的南名府掌卿居然要看他的眼色行事,柳甜心中顿时有了答案,不出意外,此人就是书中的男主暮存了。 她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公堂之上,还不跪下!”萧正瞧王上没有想要发话的意思,便开始自行审问。 柳甜只犹豫了一瞬,便依言下跪。 “还不快快跪下!”萧正皱着眉,对肖城重重的喊道。 肖城两侧的手掌紧了紧,终是一同跪了下来。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她率先开口,“小女子倚竹,前段时日,跟随我家小姐金如期来到燕城。” 话音落下,旁侧低沉的男声紧接道:“小人成山,是金如期金大夫所雇佣的随身护卫。” “你们俩既然都是这位金大夫的随从,怎么这几日都恰巧不在燕城,两位可得知燕城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柳甜双眼一闭,身子随之哆嗦了几下,等她再睁开眼时,眼眶已红透一圈,盛满了要落未落的泪水,一脸悔恨的抽泣道:“知道,都知道,全是小女子的错,不该放小姐一个人呆着,要是自己紧跟着,就不会出事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浸湿了腿上的衣裳,模样甚是楚楚可怜,可萧正的心硬如磐石,压根不吃这一套,惊堂木重重一敲,步步紧逼道:“你说你是金大夫身边的丫鬟,那为何没听说她丢了丫鬟,不仅没丢丫鬟,那位丫鬟还意外的胆大包天,竟敢行刺王上!” 柳甜死命的摇头,流着泪,连连喊冤,“大人,就是因为奴婢听到小姐出了事,才跟成护卫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奴婢的确是我家小姐的丫鬟,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却不想自己离开时,竟给那刺客钻了空挡,偷偷假冒成奴婢的模样,骗取所有人的信任。这不仅要害王上,她还要害我家小姐啊,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小姐一个清白。” “那当时你为何突然离开?” 她擦了擦脸上泪水,哽咽道:“奴婢跟我家小姐是第一次到燕城,见城内繁华,人才济济,这里又有不少医学上的大家,因小姐天生喜爱与人探讨医学,便想着留在燕城。” “想要长久呆着,总不能一直住在石大人的府上,小姐计划着买处自己的房屋,奈何身上银钱不够,就想着把益州的房屋变卖,好换了银钱使用,后来奴婢因为一点事,在安平镇耽搁了几日,碰上了后来的成护卫,也听说到王上遇刺的事,奴婢当下就没再走,我们两个转而回了燕城。” “本来小姐是让成护卫陪着我回益州的,但奴婢一时天真,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行,便趁天刚亮,偷偷的提前走了,心里想着让成护卫留下,有一个人能照顾小姐。” 萧正望着柳甜若有所思,右手摸了摸小胡子片刻,转向肖城问道:“那你呢,何时离开的?离开前有见到刺客本人吗?” 肖城垂下黑眸,像卸了全身力气似的,语气带着点沮丧,“小人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小姐不可能跟那刺客有关系,虽跟着相处不是很久,但小姐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的,的确是治病救人的好大夫,前阵子淮信城的瘟疫就是被小姐救治转好的,为了早些结束疫情,几天都没睡好觉,连小人也受了她的恩。” “至于离开,是因为在当天早上起身,小人就没看见倚竹的人,也没见到假冒的刺客,后来进了屋,见东西少了许多,便知道倚竹偷偷的自己启程了,虽是好意,但小姐特别关照过小人,要一路上好好的护着倚竹,毕竟一路上多有凶险,便很快离开燕城去寻她。” “照你们的说法,金大夫是提前与你们商量好,也知道你们要离开的。那她出宫回到石府,见只剩下一个丫鬟,竟没起疑?”萧正疑惑道。 柳甜急急地替金如期辩解,“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差不多已有七年,小姐自是非常信任奴婢,可好端端的谁知道人换了,这才会被那刺客找着了道。” “你们可有人证物证?” “有,当时倚竹坐的马车队乃是冯记商号名下的,小人当时追了上去,才找到的人。”肖城不怕官府去查,杨段飞现在应该已经跟冯家交待情况了,这个忙,大致是愿意帮的。 这个时候,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华贵男人起了身,萧正见了,赶忙也站了起来。 柳甜泪眼婆娑的偷眼瞄了瞄,现在可以完全肯定了,他就是男主暮存。 果然下一秒,萧正试探的问了一声,“王上,你...”,显然公堂的衙役也不知道这人竟是尊贵无比的王上,原以为只是贵家子弟,呼啦啦的,瞬间跪倒了一片。 暮存没理会这些,径直走到柳甜的身前。 望着眼前地面上停驻的一双绣满金线的云纹长靴,柳甜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刚刚哭的有点猛,眼睛酸酸的,看不真切眼前。 他想做什么? 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华美衣袍,一寸一寸,越来越多的拖到地面上,精致奢华的绣样惊了她的眼,惊了她的心,嘴唇紧张的上下抖动个不停,实在控制不住,她干脆直接咬住,抿住了嘴。 可到底是没用的,暮存猛地伸出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脸,松了紧咬的嘴唇。 四目相对,暮存目露兴味,得出一个结论,“的确有一点像。” 第38章 柳甜低垂着一双眼,并不去瞧身前站着的男主。 暮存抬手捏住她下巴的同时,大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摩挲着她脸部的边缘,大约是没发现什么,手上再次用力。 柳甜下巴吃痛,脑袋被迫往右边偏了过去。 接着改用另一只手,在她脸部和脖子的相接处,摸来摸去。 小脸僵硬的紧绷着,很不舒服,这人到底还要摸多久...脖子都酸了... 柳甜尝试着放空思想,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件事,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打掉那只可恶的贱手。 冲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她只能忍!不就是想看她有没有易容吗。 公堂内,鸦雀无声,没人去打搅暮存的“兴致”,多情的桃花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似乎想要洞穿柳甜内心的想法,看得她无理由的心慌。 所有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边上,肖城脸色忽的惨白,跪着的身子突然不稳的晃动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朝柳甜的方向倒了过去。 这突发状况,让暮存下意识的放开了钳住柳甜下巴的手。 暮存面色不悦的直起身,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幽深探究的目光转移到了肖城身上。 柳甜也是被吓了一跳,赶忙调整身形,扶好倒下来的肖城。 刚刚他的嘴唇还是颜色红润的模样,此时却已全数褪去,人难受的闷哼着。 视线往前探去,只见原本纯蓝色的衣袍上湿了一片,暗暗的深红色,在腰腹的位置。 血迹?伤口裂开了? 衙役们第一时间便起了身,纷纷护在暮存的身前,眼神戒备的盯住受伤的肖城,随时准备拔剑相向,“你想对王上做什么!” 肖城掀开沉重的眼皮,搜寻暮存的身影,身子想要起来,但起不来,声音虚弱的请罪道:“小人惊扰了王上,小人有罪。” 柳甜呆呆的看着那抹血迹,难道他是故意把自己弄伤的... “王上,他受的是剑伤。”其中一位衙役查看伤口后,回禀道。 “孤记得,刚刚你说出城是为了寻人?怎么寻个人,还会受剑伤?莫不是你就是那刺客的同谋。”明明是问责,听在耳朵里,却无端多了一丝漫不经心。 “不是的,王...上,小人跟那刺客没有关系,是小人在追赶商队时,正巧遇到一帮强盗想要劫持车队,小人出手相助,打斗时不小心留下的。” 萧正护在暮存身侧,听到他的话,目光狠厉,“刚才你怎么不坦白?” 肖城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回大人,因这伤跟王上遇刺的事没什么联系,小人便没有说,冯记商队的人都可以作证,小人所言非虚。” “又因小人急着赶回燕城,没顾上伤口的治疗,污了王上和大人的眼,是小人的不好。” 魅惑的桃花眼掩不住暮存面容溢出的冰冷,但只是一瞬,表情便又恢复了正常,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不再问什么,也不再看向两人,自顾自的回到了之前的座椅上。 萧正这会发现,一帮衙役竟全杵在公堂下面,哪还有平时的庄重,立马摆起面孔,催促衙役们各归各位。 挤在一块像什么话,公堂可不是菜市场。 萧正坐回原位,惊堂木再次用力一拍,“来人,传唤冯记商号的伙计过来对证。” “不必了。”暮存开口阻止了准备出府传唤的衙役。 萧正目光一凛,心里亮堂,今日果然只是过个场而已。 那边暮存话没停,转头对着府衙后堂的那面墙,悠悠的说道:“金大夫,你可以出来了。” 什么?!金如期在... 不出一会,金如期便缓缓踱步而出,人依旧那么柔美娇艳,但脸色却白的有点不自然,看来挡的那刀,她竟硬生生的杠下了。 幸好她和肖城进燕城之前,就把要说的话对好了,他们的口供必须一致,不能出差错。 柳甜也是在赌,她之前留给金如期的信中,说的是回庚州找寻父母的线索,而她刚刚说的却是回益州变卖房产,不是她不小心记错,而是柳甜故意这么说的。 原主跟金如期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不说出口的默契。 两人从不在明面上说自己是庚州人氏,至于为什么,她不清楚,只知道谁问她们老家是哪儿,一律只说是益州,而益州那的确有金如期的房产,就算有心人去查,她们也不怕。 加上商队目的地的确是益州,她也只能这样说,这样最保险。 祈求金如期只当她在隐瞒庚州的事,帮他们把话圆过去。 “金大夫可要看仔细了,这两人是不是你的真随从?” 金如期面容沉静,目光淡淡的扫了扫,确认道:“回王上,就是他们两个。” “既然如此,金大夫就把两人领回去吧,顺便在石府上好好养伤。” “说来也是孤怠慢,金大夫前头刚替孤解了淮信城瘟疫的危机,这次刺客被捕,又是救驾有功,连我的母后再用了你的药后,身体都好了不少,比以前更精神了,这样吧,你们也不用变卖家产了,等孤回宫,拟一道旨,让户部的人找一处好的宅院赏赐与你,金大夫便可以安心的住在燕城了。” “休息两日后,金大夫可记得回王宫,太后可十分喜欢你呢,就等着你给她再说些有趣的事,那会要是还没痊愈的话,可以让你的小丫鬟一起进宫,帮着打打下手。” “使不得。”前不久才发生那样的事,怎么能... “不敢什么,孤觉得可以就可以,萧正,既然两人跟刺客没有关系,今儿便放了他们,城里的搜捕也一起结束。” “是,王上。那个刺客...”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柳甜一直没回过神,就这么简单的揭过了? 摇了摇头,不去多想,反正是好事。 暮存吩咐完,便从后堂离开。 出了南名府,暮存坐上一辆外表不起眼,但内部却奢华无比的马车,准备启程回宫。 一路上畅通无阻,回到王宫没多久,一名带刀侍卫前来禀告,“王上。”边说着话,眼睛边不自觉的看了看暮存身后。 空无一人,王上没带回来任何人。 犹豫片刻,带刀侍卫还是开了口,“朝云她...” 暮存听到这名字,眼中无任何波澜,只随意的吩咐道:“回头你给她家里人送一笔钱,就说人因公殉职了。” 抱拳的手颤了一瞬,“是。” ...... 在衙役的帮助下,三人重新回到了石府的闲云居。 石大人被分派了任务,这几日人都不在,好在还有赵管家可以帮忙。 金如期屋内 “你的信,我看到了,你想到了关于父母的什么线索?”金如期没有问为什么当时她说的是回益州。 一墙之隔,她应该是听到的,可能金如期自行脑补,给圆过去了。 柳甜一脸难过,“我只想起了,爹娘好似就是庚州人氏,别的就没有了。” “哎,幸亏这些年你一直陪着我,日子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小姐,我...对不起。” “好了,好了,快去歇息吧。”金如期推着柳甜回了屋。 替她关上屋门后,脸上温柔不再,神情怪异,只快步回到自己屋中,闭目凝神,实则在脑海里,唰唰的快速打开系统界面,在搜索一栏内,打上了几个字:这世界是否有跟她一样的穿越者? 搜索结果:无。 想了想,又在搜索栏上打上:倚竹此人是否被穿? 搜索结果:此人物属性为NPC,无法被穿。 金如期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第39章 那晚之后,金如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还是跟以前一样安定神闲。 柳甜则因为忙着照顾受伤的两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 两人都是受的剑伤刀伤,不好做大幅度的动作,又因这伤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有关系,柳甜便主动包揽了所有的杂活,亲自动手,不愿假手于人。 她盼着两人能恢复如初,尽快好起来。 在回到闲云居的第三日,大早上,石府迎来了一位从王宫里来的陈公公,说是要见金如期金大夫。 赵管家明白缘由后,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领着陈公公来到了闲云居院门口。 这会,太阳已经徐徐升起,金黄金黄的阳光洒满了院子的各个角落,柳甜正陪着金如期和肖城两人,在院子里做康复锻炼,这样有助于身子早日恢复。 尖细的嗓音突然出声,顿时扰了院内一方的娴静,“金如期金大夫何在?” 柳甜一眼扫过去,这身打扮,这公鸭嗓子,准是宫里的太监公公。 几人停下动作看向陈公公,不知又有什么事。 被点名的金如期挪着小步,上前回道:“草民便是,不知这位公公来此,所谓何事?” 陈公公抬眼瞧了瞧眼前的女子,心道果然是好相貌。 这位金大夫不仅得了太后的赏识,又有救驾之功,前途是一片光明,这太后和王上跟前的红人,他可不能得罪了。 秉持着多颗大树好乘凉的念头,陈公公端出一脸无害的笑容,嘴上不忘夸赞道:“当然是好事啊,金大夫救驾有功,王上特别派洒家来赐赏。” “能为王上效力,是草民的福分,怎么能要赏赐呢,不可,不可。”回的话甚是恭敬。 陈公公笑意更深,是个懂礼数的,即便得了王上的恩,也没有居功自傲,拿着鼻孔看人,“金大夫,你可不能这么说,王上交待的任务可得认认真真的完成,就不要为难咱家了,”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再者,这份赏赐本就是金大夫应得的,尽管收下,也不枉王上的一片心意。” “那...多谢王上。” 陈公公见金如期识趣的接了,紧接着问了一句,“金大夫今儿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有,公公你这是?” “王上说,之前答应了要为金大夫你安排一处宅院,今儿就是来兑现承诺的。知晓金大夫喜好医术,王上特别吩咐户部选了一处好位置,就在太医院副院郝太医的府院正对面,郝太医医术一流,金大夫要是平时碰上不懂的疑难杂症,也好上门向郝太医请教。” “另外金大夫也不用过多拘束,郝太医的千金郝小姐继承他爹的衣钵,如今也是太医院的一名女医士,前段日子,金大夫忙着给太后看病,大约是没碰着过,等搬到对门后,你们两个可以多接触接触。” “有劳王上费心了。”金如期惊讶了下,这人还真会选位置。 “王上想的周到,怕几位不知宅院的位置,特意嘱咐洒家带几位前去认认路,另外还有别的一些赏赐物件,这会直接送到了那座宅院中,有奴仆们在那收拾。看着这天色,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跟着洒家早去早回?” 柳甜站在后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听到他们要搬家,还是搬到郝府对面,心里也不免吃惊。 那地段住的大多都是新贵人家,郝力因专门要给宫里的王上太后等看病,所以府院离王宫比石府离得更近点,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暮存要是不放心,随时可以派些暗卫盯住他们,而且听着话,宅院里还有赏赐的奴仆,平日里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怕是都会汇报给暮存。 至于陈公公要求现在就去看宅院,金如期没有推辞,毕竟现在他们几个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那就有劳公公了。” ...... 随着搜捕刺客的指令撤销,燕城街道上又恢复成原有的热闹样子。 百姓终于不用再心慌了,过日子不就图个安宁吗。 一辆粉色装饰的马车向南缓缓行驶,一路上碰着的百姓越来越少,周边的房子也从小门小户,变成规模较大的府门宅院,这里沉寂静谧,几乎见不着闲逛的人,偶尔有人经过,也是穿着清一色短袍的家丁,或者是哪家出门办事的丫鬟。 “还没到吗?”急切的声音中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软甜美。 “小姐,还有再赶一段路才到。”马车夫暗暗勒紧缰绳,加快马车的速度,但他也不敢太过,怕速度快了,颠到车上的小姐。 车厢内的女子柳眉轻皱,手里不断揉捏着一方绣帕,可见心里是真的焦急。 刘真秋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表哥,想到父亲对自己的说教,心里更是不痛快,进个宫怎么这么麻烦。 她也知道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天天想着法往宫里跑不太好看,但她不是担心表哥吗,虽然听说那位金大夫挺身救了驾,但她依旧不能放心,她什么确切的消息都没得到。 她知道,表哥肯定是因为不想自己担心,才没给她报信的。 好在郝采文如今正式成了太医院的一名医士,等会找了她,让她陪着自己一起进宫,去找太后姑母。 然后说动姑母,让表哥来见自己。 想到不久就能和王上表哥相见,心里就是一阵欣喜,脸上布满娇羞,上次见王上,还是在生辰宴,那会发生了别的事,害得自己没找到机会单独和表哥说说话。 “吁!” “小姐,郝府到了,小的这就去通传一声。” “快去吧。”这会表哥应该呆在王宫的吧,但愿别让她扑了空。 噔噔——外边传来一阵搬运东西的响动。 刘真秋记得郝太医一向不喜吵闹,府上都是安安静静的,而周围只他一家,对门的宅院一向空着,更是没有半点声音。 这响声的方向... 刘真秋好奇的掀开车帘子,往对面看去,只见一排带刀侍卫在那宅子里进进出出,还有一些穿着布衣的奴仆在忙里忙外的搬运着东西,打扫着宅院。 王上表哥把这宅子赏赐出去了? 是谁有这样的福气。 “真秋,让你久等了。” 刘真秋收回视线,去看马车外的郝采文,今儿她穿着一件鹅黄色淡纹云烟衫,颜色鲜嫩,衬得人比花儿娇。 “我不过刚到这儿,你快上来吧。”抬手招呼人上马车。 郝采文在马车上坐稳后,发现刘真秋时不时就好奇的往车窗外看,那模样实在奇怪,不免失笑了一声,“你可是好奇,对门住进了什么人?” 第40章 “你知道?”刘真秋心想,果然是未来的对门户,早就猜到谁要搬进来了。 郝采文缓缓说道:“仔细想想,这会搜查刺客的指令才刚刚撤下,王上便把这座宅院赐了出去,你说能是给谁的?准是那位救驾有功的金大夫。” “还别说,这段时间里,每次父亲出宫回府,常常把这位挂在嘴边,句句不离称赞,夸她年纪轻轻,便熟稔各种药理,医术方面更是绝妙,是个百年难遇的学医天才。” “有这么厉害?”她可是清楚知道,郝采文的爹一向爱面子,还特别认死理,性格固执,刚升太医院副院那会,因为不服正院长,两个人甚至动起了手,闹到了王上那边。 “真秋,你难道忘了前不久,王宫生辰宴上发生的事了?就是她研制出了淮信城瘟疫的对症药,救了一城的百姓,立个大功劳不说,她之后还立即把药方上交给了官府,在民间得了个“医仙”的称号。” “这次太后找上她,也是冲着这个名头,说起来你不是时常进宫陪太后说话的吗,怎么,你没遇见过她?”郝采文心中疑惑,照理说,金如期进宫就是为了调理太后的身子,两人应该见了不少次才对啊。 闻言,刘真秋脸上不自然的红了红,“哪有常常进宫,这几日,我都被爹拘在了家中,没去找太后姑母说话了,今儿也是看刺客的事终于解决,才约你一起去太后那的,顺带看看表哥最近如何了。” “倒是你,平日去太医院,可一向穿着统一发放的医袍,今儿进宫,怎么穿的跟朵鲜花似的,恨不得招人眼,难道...你得到消息,知道莫御医回来了?”刘真秋见郝采文打趣她,毫不含糊的“以牙还牙”。 “胡说什么呢,今儿本就是我的休沐日,陪着你一道进宫面见太后,我自然要穿的得体一点,才符合规矩。你啊,说不过我,就想着怎么转移话题。”说是没有关系,但此时眉目含春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 郝采文想亲自跟莫师兄说,自己如今已经正式成为太医院里的女医士了。 不过一些事,还是要确认下,“真秋,刚刚不是说自己被父亲拘在家吗,那么今日出府,可真的得了许可?要是没有,我可就不去了。” “我的郝采文,尽管放一百个心,这次我爹知晓有你陪着,便同意了的。” 郝采文见刘真秋难掩的期待模样,心里便知,她进宫主要还是为了见王上。她看得出来,王上他根本无意于刘真秋,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先头她曾试着劝她放弃,嫁入帝王之家,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光鲜亮丽,络帝和王上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血缘上虽是兄弟,但情感上却是除之而后快的敌人,随时可能翻脸无情,更不用说王上现在并不喜欢她,但是人就是执拗的不愿相信。 有些事,说过一次就够了,说得多了,反倒惹了人家的厌。 言尽于此,只看她以后的造化吧。 “咦?” 刘真秋忽的凑近车窗边,伸长了脖子使劲往外瞧,“那不是宫里的陈公公吗?后头还跟着几个人。” 两座宅院间,隔了几棵大树的距离,外加繁密树枝遮挡,对面人一时没有发现她们这辆马车。 郝采文顺着刘真秋的视线看去,那人还真是陈公公,目光紧接着往后一瞧,只见走在前头的是位秀美女子,体态轻盈,温文尔雅,应当是主子的身份,只因后头并排跟随着一男一女,亦步亦趋。 能让陈公公笑着讨好的,再加上陈公公似乎在邀请那位女子进宅院内,这人应该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金如期金大夫了。 “小姐,现在走吗?”外头,马车夫等了一会,一直没见要走的动静,便试探性的问道。 “...走吧。”都成对门户了,之后有的是机会了解,但太后那边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 “金大夫,这里便是王上特意赏赐与你的大宅院,平日这边最是清幽寂静,对面的郝府同样也是喜静的,金大夫就可以安心的钻研医术。”陈公公介绍着面前别具一格的新宅院,这会院内大部分差不多都收拾妥当了。 侍卫和奴仆见到几人,纷纷主动避让,他们大致能猜到前头的这位女子就是金大夫,不仅救驾有功,还救了一城的百姓,这样好的大夫,值得让人尊敬。 陈公公抬手指了指大门上悬挂着的无字牌匾,“这块牌匾采用了上好的金丝檀木制成,全新的,还没来得及题字。现在既然金大夫是这里的新主人,那这座宅子的名字理应由金大夫自行决定,想好了,可随时来找洒家,洒家保证找城内最好的木匠来刻牌匾。” “陈公公真是有心了。” “金大夫,洒家可担当不起这个,这一切皆是王上的心意,金大夫非要感谢的话,等哪天再见到王上时,好好谢恩吧。” “天气凉,几位先进院瞧一瞧。” 柳甜默默的跟在后头,与金如期始终保持着一人的距离,这位陈公公一直在与女主说话,她不好靠太近。 一进宅院,就能见到正中有一条铺满灰色石子的路直通向厅堂,两道旁的花花草草种了不少。 厅堂中间的两扇暗红色木漆门此刻正大敞着,偶尔有没见过的奴仆进出打扫。 侧廊临水而建,悬于水面之上,廊下池水干净爽朗,可以清楚的见到水中鱼儿游过的痕迹。 再往前,就是后院之处,拥有一大片空出的土壤地。 这是特意留着的,陈公公听说学医者大多喜欢摆动草药,方便自己更好的去了解各种草药的不同药性,要是金如期想种草药便可以直接在上面种植,要是不想摆弄,也可以吩咐院里的花匠收拾出一个小花园来。 宅院总体较大,容纳他们三人完全绰绰有余。 除了这一处宅院,这些院内的奴仆们也是暮存赐下的,另外赏赐的一些钱财和布匹,这会都已经搬去了库房。 领头的侍卫先是给陈公公见了一礼,而后把宅院里大大小小的各类钥匙,一次性全交到了金如期手上,金如期这次没客气,抬手接下。 可手中的钥匙还没焐热,金如期又很快的转手交给后头的柳甜保管。 柳甜赶忙收好钥匙,这要是掉了的话,她可赔不起。 第41章 陈公公领着人在新宅院走了一圈,话里话外多有拉拢之意,但都被金如期不偏不倚的挡了回去。 就在人准备回宫之际,提到了宅院中新进的奴仆,有这么多明面上的陌生人,对他们始终不方便,抱着试探的态度,三人有默契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直道不适应、三人足,委婉推辞这些奴仆。 结果出乎意料,陈公公听了后,很是爽快的表示理解,并没有强塞的意思。 单从住宿方面讲,柳甜对这座宅院挺满意的,毕竟屋大景美,人相对也自由。 “小姐,等辞别过石大人,我们就尽快搬过来吧。” “嗯。” 但今日,他们并没有等到石敬文回府,上头传来消息,南希王委派给石大人一项重要任务,事情紧急,人都没回府便直接离了燕城办差,归期不定。 鉴于之前有人假冒她的事,柳甜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有人在石府周围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继续留在这的话,不仅要防外面的人,还要顾忌着石府内的人。 衡量再三,三人决定提前向赵管家请辞,早些搬走。 赵管家为人好说话,知道王上赐下了一座宅院给金如期,当即不再挽留,还特地空中一辆马车,给他们随时使用。 屋内 柳甜正叠着昨日刚浆洗干净的衣裙,一一整齐的摆放进包袱中。 行李比之前那会出走,仅多了一样物件。 朴实无华的外表下,是削铁如泥的冷刃,这把匕首,她依旧随身带着,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 同时,她也想起了之前的念头,学武。 当下把匕首塞进衣服之间,系紧包袱后直接出了屋,与金如期、肖城一起告别石府,前往新住处。 这片地属燕城的南面,离王宫的距离最近。 路面修建的宽大,可以同时容纳两辆大马车并行,马车外面一片安静。 金如期在马车里休息,柳甜无事便坐到了外头,侧头看向正认真驾着马车的肖城。 面容沉静,连带唇色也恢复成了正常的色泽,整个人无声的沐浴在夕阳黄昏下,眸中盛满了耀眼刺目的光亮。 他们两个也算是互救对方一次,是炮灰之间的缘分,蹭着学点防身术,不过分吧。 “成山,等到了明日,能不能教我些功夫,不用什么绝世武功,就那个你飞来飞去的轻功就行。”她不担心金如期听了会瞎想,这是很自然的反应,经历了这些事,想要变强无可厚非。 她没直接问金如期,是怕金如期的功夫是系统加持,教不了人,她问了反而尴尬,还不如先问问肖城。 现在说的这些话,马车内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打算背着女主,也许两人都可以教她呢。 肖城小小的惊讶了下,随即又冷静下来,“这功夫身手,哪是想学就能立即学会的,你口中的绝世武功,那都是从小就练起的,没个十载二十载,如何能大成。即便轻功看上去便利简单,同样也要下几番苦功夫。” “与其学这个,倒不如跟着金大夫学些医术之类,还更实际点。” 学医?她先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问金如期借过几本医书读过,但上面大多是晦涩的文言文,勉强能认得几种简单的药材。 可能她天生不是这块料,硬是看不进去,想学习的心反倒像在受折磨。 既然学不进去,硬塞也摸不透里面的精髓,平日只能尽量掌握好基础的药理。 也算她幸运,原主也只会按着药方煎药,不然她穿越的前几天,就会被金如期发现马脚。 轻功能不能学成,总归要试试才知道,她也想早日营救出太子。 柳甜小脸适时地红了红,看人的眼神有些躲闪,“多学一样本事不是很好嘛,学医总要看个人天分,尽力而为便好。” “你到底肯不肯教?” “真心想学?” “绝对是真心的。”柳甜目光坚定的回应道。 “那车内的人就是现成的好师傅,她定会欣慰的。”肖城甩了一下马鞭,加快马车速度,嘴上却把话推给了金如期,他的脑袋还是清醒的。 他潜入南希,可不是来收徒弟教功夫的,没有多余的时间做这些耗功夫的事,倚竹这丫头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不会以为轻功只要内力传传就会了吧。 见人还想再说,便先出口打断道:“再赶一会路,就到地方了,有什么话,到时再说。” 柳甜望着肖城不欲再多说的侧脸,心知自己有些急切了,识时务的闭了口。 *** 往南这么一直走,道上的树木渐渐多了些,数不清有多少的落叶被风吹下,马车经过,沙沙作响。 肖城望着那一排排树,有些出神。 等到了晚上,黑漆漆的,指不定这上面就会藏上什么人。 但同时,视线死角多了,层层的树枝和树叶,既会是敌人的有利伪装,但也会是他们的绝妙掩护,今晚他便要好好探探,顺道摸清这边个个路段,到时救得太子,方便及时撤离。 时间拖不得了... 静太妃不是想要见马车内的金大夫吗,等会到了宅院内,商量下计划,看看明日是否能进宫,至于倚竹... 可以跟着金如期一起进宫,既然暮存对先前有人假冒的事无所谓,干嘛不顺水推舟,上位者的态度往往可以决定下面人的行动。 这也让他隐隐想到这次事件的另一种可能,至于是否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等明日两人进了王宫后,一试便知。 马车行驶的快,三人重新回到这座新宅院,大门的锁还牢牢的挂在上面。 柳甜转身掀开马车帘朝里望,喊金如期下车,“小姐,地方到了,咱们下车吧。” 金如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靠坐在小台几旁,直直的瞅着前方,不知是一直这样,还是柳甜进了车厢,才这样盯着。 她心中惊慌,面上却不显,笑着扶她下车,好在人听了她的话,便依言下车,好似没什么不对劲。 金如期是想事情想出神了? 事实上,柳甜凑巧猜中了,金如期同肖城一样,也不想继续拖下去了。 一日未能报仇,她的心便多煎熬一天。 第42章 进宅院前,柳甜停了脚步,扭头去瞧对面的郝府。 朱红色大漆门正关着,台阶下,是两座脚踏石珠,吐露獠牙的威武石狮。 太医院副院...之后怕是会有所牵扯了。 “倚竹,做什么呢,进来了。” “马上就来。”柳甜连忙关上大门,把外头灰暗的景色一并隔离。 他们选择在院落的东厢房住下,那里视野开阔,一片花草,远处连着那清澈池水。 三人的房间离得都比较近,有什么大的响动,都逃不过人的耳朵。 不管是厅堂还是主卧,摆放整齐的家具陈列,都被先前的奴仆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甚至屋内的床铺上,都细心的准备了几床新棉被。 住的问题解决了,她马上就想到了吃。 无论是书本,还是穿越至今,她都没见过女主种过草药,后院那片空地,也许可以拿来种些蔬菜瓜果,自给自足。 柳甜摸了摸怀中的那串钥匙,自己也算是这宅院的半个管家了吧。 夕阳停留的短暂,天色渐渐黑沉下来,柳甜不敢耽搁,把携带的包袱放下后,便快步到了主厅堂。 周围灰蒙蒙的,看不真切,秋季时节当真是黑的很快。 她忙在柜中翻找出火折子,从外向里,一一点亮屋内的灯盏,烛光下,柔美清丽的面容若隐若现,眸如星光,凭添了一分妩媚。 “倚竹,刚刚在马车外的话,我都听见了,”金如期翻找出另一只火折子,帮着在旁边点灯,“我知你不想当拖累,也不是我不愿教,只是武艺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灯芯燃着火焰,照得人暖暖的,柳甜抬手便把灯罩罩上,心里也明白过来,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尽快找出太子暮子宴所在地,这个点,哪还有心思教授这些。 金如期的话,让她更加了解到现在的形式,不会轻功那就不会吧,总能想些其他适合自己的办法。 “小姐,我明白了,先前我有点急躁了。” 金如期听她这样说,心中那块高高悬起的石头再次轻轻落下,倚竹终归是依赖听从自己的。 “这么几年,你一直陪伴在我左右,我是信任你的,今儿再问最后一次,你当真下定决心,与我共进退?”金如期目光灼灼,深深望进对方的眼眸里,不放过柳甜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只要她还是那个倚竹,是忠于角色的NPC,必定不会拒绝。 放在前几日,也许柳甜还会动摇,但现在目标明确,神情自是坦荡,“能与小姐一起,本就是倚竹的运道,这次决不会胆怯了,下次小姐进宫,便把我带上吧,我们一定能救出太子的。” “我们一定能的。”先前对营救太子,金如期只认为是个交易,目前却当真想救出暮子宴,不仅是因为有交情,也是想帮北络一把,能重用汪漠这样残忍的人,能是什么好人,而且战端就是因他而起,能坑一把是一把。 扣扣——厅堂的门响了两下,便见肖城推门而进。 “刚我去外面简单的巡视了一圈,暂时没有人盯着这边,大概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搬来。” 堂中央,铺着精致锦缎的圆桌上,一套青瓷茶具安静的待着,肖城走至那坐了下来,右手顺势去拿茶壶,想要倒些水解渴。 这里此前一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茶壶里又哪会有水呢,触手冰凉无比,肖城无奈,只能干着嗓子撤回手。 柳甜和金如期步履轻移,也坐到了圆桌旁。 “后院那有一口井,等会我便去打些水烧热。”她提这个,可不是因为肖城没水喝,深秋的晚上冷飕飕的,继续马虎的用凉水洗漱,弄不好得了感冒。 对面的肖城,抬眸飞速的看了她一瞬,黑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这院子就我们三个,一会我也去帮忙。” “现在先说些重要的事,”肖城把脸转向金如期,打听道:“先前,你进了宫,可有什么发现?” 金如期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我并未找到太子的线索,那个妍妃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只是确认太后她根本没什么病,身子也十分康健,一切都是南希王的掩护而已,你曾说过的,前一次刺杀当真差点要了他的命,我进宫表面上为太后诊脉络,实则是为他疗伤。” “太后宫殿里头的办事宫女个个鬼精灵,不能冒然去套话。” “虽然困难,但总要进了宫,才会有机会找寻太子,明日你带着倚竹一同进宫,多个人也许会有别的方法找人,正好南希王暮存自个同意了,不论他有何目的,但我们的确多了一些方便。” “正有此意。” 肖城说出自己想法后,侧头望向柳甜,“你可有意见?” “我没意见,只要能帮到小姐就好,”柳甜垂着眼睛思虑片刻,接着说道:“也许我们可以从太医院试着下手,只要是人,难免会生病,更何况作为王上的妃子,子嗣是最重要的,但也没听说南希王有孩子,想必妍妃总会传太医看看身体状况吧。” “现在又把赐下的宅院地选在太医院副院的府对面,多少能拉近点关系,从副院那套下话。” “说来不巧,你小姐我进宫短短两三日,每日都被局限在太后寝宫,太医院还没有时间瞧上一眼,都是写了药方,让办事公公拿去买药煎药的,但不可否认,这个的确是另一条好的方法,倚竹,等明日进宫见了太后,我便主动提一提。”金如期显然被柳甜说动了,正面反面都不行,那就从侧面突破。 “那肖城你呢?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宫?”说了她们两个,柳甜也没见肖城说过自己。 “就你们两个就行,三人一同去了,反倒让别人误会,我明日上街买菜,顺道摸摸这里的地形。” “那就这样定了。”金如期一锤定音。 三人是吃了晚饭才到了新宅院,肚内不饿,合力烧了热水,洗洗漱漱便睡下了,明日可是很重要的一天。 第43章 马车向南缓缓前行,一座座深红色宫殿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两米高的宫墙静静的矗立在那,庄严肃穆。 宫门口前,蓝衣侍卫行事慎重,检查完车厢内部,又明确她们的身份后,才推开了身后的金色龙首铜门。 长长的灰白色石砖路,平坦光滑,一路延伸至宫殿深处,再往里,是坐不得马车的。 当值的小太监眼明手快,笑着一张脸,主动上前帮她们安置马车。 柳甜拎着红漆木药箱,跟在金如期的后头。 阳光正好,宫殿屋顶铺着的琉璃瓦反射着夺目的金光,显得格外辉煌,就连檐角、梁柱这些细微处,都贴有艳丽鲜明的金彩画,好似在彰显着南希王意气焕发之态。 遥遥望去,是十丈一槛,而最前边的地方,有人在等着了。 这人是太后宫中做事的李嬷嬷。 因今日一早,金如期便提前往宫里传了口信,太后那边得了消息,很快便派了李嬷嬷过来接应。 “金大夫,身体可康健了?这几日,太后心里一直担忧着你呢。”两人离得近了,李嬷嬷上前打着招呼。 “承李嬷嬷吉言,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太后仁慈心善,竟记挂着我的伤势,这是小人的福气。” “等会太后见了金大夫,一准高兴,”李嬷嬷寒暄的热情,视线一移,见到金如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眼神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就是一直跟随在金大夫身边的丫鬟?金大夫曾说起过你,果然长得眉清目秀的,讨人喜欢。” 柳甜听李嬷嬷点到自己,礼貌的上前扶了一礼,“见过李嬷嬷。” 李嬷嬷简单的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一双眼珠却直直盯着她的脸,视线强烈的无法让人忽视。 “李嬷嬷,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话刚说完,柳甜便马上意识到,这位李嬷嬷是在看她有没有易容。 果然下一句便是,“丫头过来,让嬷嬷摸一下你的脸,确认清楚是不是本人。”说着,走至柳甜身前,不由分说的抬起柳甜的小脸,手指在脸部跟脖子的相交处,来回仔细的查看。 她没有反抗,任由李嬷嬷摸,直到都摸红了皮,才被放开。 这不算完,李嬷嬷又转向金如期,歉意的说道:“不是李嬷嬷我不信任金大夫,只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嬷嬷我只是听从上面的命令,防止再有什么不明刺客混进来,从而危害到王上的安全,今日,还望金大夫配合的检查下脸。”金如期也没有反抗,清者自清的让李嬷嬷检查,心中却还是对这种行为,感到很不快和耻辱。 确认无误后,李嬷嬷抬头瞧了一眼天,日头高高悬挂,要这么耽搁下去,怕是太后那边要等急了,当下不再啰嗦,直言道:“跟着我走吧。” 跟着在王宫七转八绕后,柳甜已经完全分不清来时的方向,只得抱牢身侧的药箱,紧紧跟随其后,连王宫内的景色都来不及欣赏一番。 偶尔碰上其他的侍卫宫女,也只是匆匆的擦肩而过。 越往里,李嬷嬷行走才逐渐慢了些,她抽空扫视了一下周围,这边的宫殿比起外围,更加精致奢华,地面上的瓷砖也被摆放成了寓意吉祥的华美图案。 终于,李嬷嬷在一处宫殿口停下,柳甜抬眼瞄了一眼宫殿牌匾,“婉慈宫”。 有两个年轻宫女站在殿门口守着,妆容淡雅,姿态优美,瞧着十分舒服。 见是李嬷嬷回来,还带着金大夫,素言是既高兴又心急,“李嬷嬷,金大夫,你们可总算到了,里边都派人出来问过四五次了,太后怕是等得有些急,我这就去通传一声。”不等李嬷嬷等人开口说话,便小跑进了殿内。 “素言还是这副急性子,嬷嬷我都没时间说个一句话。” 另一个青衣宫女素心失笑一声,语气颇为无奈,“素言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心里惦记着太后,难免急躁了些,李嬷嬷可别放在心上。” “你这就多心了,素言她一心想着主子,为主子好,我哪会怪她。” 素心见李嬷嬷真的没当回事,心里安了安,她们不过是婉慈宫里最低阶的宫女,还得罪不起李嬷嬷,想罢,目光又移向金如期,温和谦卑的问候道:“金大夫暂且稍等片刻,素言脚步快,一会便回来了。”金大夫身后跟着的丫鬟,她自然也是看到的,不过是个下人,素心便没理。 柳甜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显得温顺乖巧,只要没人提到她,她便站在那一动不动,规矩有礼的当个本分丫鬟,争取给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她也是在身临其境之后,才真正了解在这王宫中寻找太子暮子宴,是多么的困难。 一个宫外人如何能在这自由行走,没有特许,分分钟被侍卫逮住,虽说暮子宴可能被藏在妍妃的莲蓉殿,但王宫的地形又是一大屏障,她们找什么借口去接近妍妃呢,总不能等着人家自己找上门吧,难啊。 柳甜右手摸了摸身侧的药箱,箱上两列各有四个小抽屉,里面摆放着常见的银针和药材之类,以及一些小的瓶瓶罐罐,特别是最后一层左边的抽屉里,装有金如期昨晚临时做出来的黑色药丸,有点像是武侠剧里的蒙汗药,但药效更厉害,它不会使人一下晕倒,带着一点致幻剂的效果,会让人逐步发困,很自然的睡着。 醒来时也不会觉得异样,最主要它不会留下痕迹,毕竟是药灵系统出品的睡睡丸,可靠好用。 但这并不是用来对付太后这边的,想到等会进了太后寝宫,还有可能见到暮存,心里不免紧张了一下,上次下巴的痛楚,她还没忘呢。 很快,刚进殿内的素言又回到了殿门口,眉头舒展,眸里带笑,看来太后没有生气动怒的迹象。 “金大夫,太后那儿让你快进去,至于你的丫鬟...”素言明显停顿了下,瞅了一眼金如期脸上的表情,至于后头的柳甜,不在她思量的范围内,“太后她喜静,屋内不爱很多人,就托奴婢讲一声,等会金大夫一个人进去,您的丫鬟在屋外候着就好。” “那是当然,万一扰了太后的清静就不值当了。”金如期面色未变,依旧温温和和,通情达理。 “那太后...有叫我一同进去吗?”旁边的李嬷嬷神情疑惑。 “太后只喊了金大夫一人,让李嬷嬷先去忙宫里的活计,随后再召见。” “明白了,那你快带人进去吧,别让太后她久等了。” 柳甜默默听着几人的对话,知晓到自己不用进屋面对太后或者男主,心里并不觉得有多庆幸,这明摆着防备她呢,尽管先头李嬷嬷摸脸确认了没问题,身为母亲的太后却还是有所忌惮。 素言在前头开路,两人跟着进了殿内,柳甜微微抬起头,左右快速的看了下,除了门口的素心素言两个宫女,里头的宫女加上太监至少还有十几号人,有的专心忙活着做事,有的却偷偷的在看她们这边,而目光大多落在她的身上。 目光里蕴含着警惕防备,又带着点害怕,这不是因为她,是那个假冒她的刺客影响造成的。 刺客到底是谁?明明被暮存抓住,却没听到有什么后续。 “等下。”一只手拦在她的前面,不让她再继续走下去。 前头的金如期也停了脚步,她们已经到了太后的寝居外。 屋门口,有个身穿淡蓝色衣裳的宫女垫着脚,时不时就往外望,转头瞧见边上有人干活趁机偷懒,下意识的想要大声训斥,却因为顾忌着里头的主子,硬生生的止住了,只低声说了几句。 “含绣姐,金大夫我给带来了。”素言没了门口一惊一喜的急性子,说话间带上了小心翼翼和讨好。 含绣看到金如期,眼睛蹭的发亮,没理会素言,上前就要拉着金如期进屋,“金大夫,你可要我好等啊,太后这会怕是□□叨着你呢。” 柳甜就这么看着人,被半拉半拽的进了屋,药箱都还在她身上,没拿呢。 “小姐,药箱...” 她尴尬的呆在原地,一旁的素言却是眼底闪过精光,看向柳甜手中的药箱蠢蠢欲动。 “把药箱给我,我替你送进去。” “这...可以吗?”这个叫素言的宫女不过是看守殿门的,在刚才的大宫女面前,都不得不收敛脾性,她能进太后寝居吗? “你这小丫鬟说的什么意思,我不进,难道你进去,要是延误了太后看病,仔细你的皮。”素言一秒恢复成本性,不仅言语恐吓,还上前从柳甜手中抢夺药箱。 柳甜本就不确定,加上素言的力气还大,一时间就没抓稳,给她抢了过去。 这么双眼睛看着,柳甜竟没有办法再讨要回药箱。 “你在外面乖乖等着,要是闹出什么声响,不仅你倒霉,还要连累金大夫陪着受罪。”见人吓住不吭声后,素言这才喜滋滋的抱着药箱进了里屋。 第44章 柳甜一个人站在原地,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她是真没想到,刚才叫素言的宫女胆子这么大,不好好说话,反而直接动手,这里来来往往多少人,也不怕有心人见了,被逮住把柄。 太后的意思已经传达的很清楚了,让她这个小丫鬟在屋外候着,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进去的。 素言那急切的样子,怕是想在太后面前露脸卖巧,争着往上爬吧。 太后寝宫的门开着,里面地上摆放着一座金色鼎形铜香炉,炉壁雕刻着仙鹤腾云的精细图案,即便柳甜站在门外,离的较远,看着依旧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顶盖被打开,底下还燃着碳火,一位宫女走到那儿,正往里面补充一些香料。 撒好定量的香粉后,含清直起身,仔细收好手中的瓷瓶,眸子上抬,便瞧见门外站着的小丫鬟,但也仅仅看了这么一眼,就忙着自己的事去了,既然李嬷嬷都确认过没问题了,哪还用得着她操心,都是服侍人的奴仆,站到天黑又能怎么样。 含清动作轻柔的把瓷瓶归到原位,转身瞥见刚急匆匆进来,现在正替金大夫扶着药箱的素言,娇俏的脸上带着微红的羞意,一双眸子控制不住的去偷看近在眼前的俊美王上。 厌恶吗?没有,嫉妒吗?也没有,这些不过寻常事罢了。 就连这位救过淮信一城百姓的金大夫,不也在有意无意的接近王上? 呵,人都是一样的。 ...... 今日虽出了太阳,但抵不住风吹的人冷,柳甜特意穿了一件薄夹袄,却还是感觉到冷。 寝宫外的走廊边上,栽种着一排月季花,阳光洒在上面,愈发的娇艳欲滴、芬芳袭人。 左右没人管她,柳甜便移到走廊边站着,默默的等金如期出来,这边既可以赏赏花,身子也能晒得暖一点。 只是换个位置,应当不碍事。 寝宫里面的谈话,她即便竖起耳朵,也是听不见的,当下没事,便想着多回忆回忆书本剧情,看看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 特别是现在最关键的妍妃。 小说在后期只是一笔带过,在男主回忆往事的时候提了一下,能被暮存记在心里的人,大多有一定的分量,她记得女主当时还很吃醋,两人为此闹了一点小矛盾,但之后的感情却比以前更加深厚,也更加了解彼此。 现在,妍妃却跟暮子宴搭上了关系,按照小说内容来猜测,再加上先前马车上湘云和丁嬷嬷的口述,妍妃八成已经不在人世了,男主为了混淆视听,掩人耳目,就让暮子宴继续扮演妍妃的角色,顺道关押在莲蓉殿。 这么一想,可能性还蛮大的。 想到堂堂一个太子,可能每天都要被逼着穿女装,抹脂粉,柳甜不免同情他一丢丢。 “哪来的奴婢,胆子这么大,我不过是想见下太后,竟敢上前阻拦,走开!” 夹杂着怒气的呵斥声从外边依稀传来,只见迎面走来一位粉衣佳人,柳眉秀眸,鼻梁挺翘,唇瓣红润如脂,即使人生着气,却不减一点美感,散发出的贵气浑然天成。 刘真秋忍了这么几天,已然到了极限,心里只想快点见到表哥,昨日来了婉慈宫,可惜依旧没碰上。 好在今日,王上终于到了太后这,她就算看上一眼,也好解了心中相思。 刚回门口守着的含绣瞧见外头来了人,待看清楚是刘真秋时,忙堆起笑容,殷勤的出门行礼。 “刘小姐,安好。” 刘真秋眸中满怀期待,声音刻意放低了些,语气不再霸道,“王上,可在里面?”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番,毕竟昨日才扑了个空。 “太后、王上都在呢。”边说边眼神示意一旁手足无措的素心赶紧退下。 刘真秋得了准信,瞬间笑面如花,又想起刚才自己走的似乎有些急,担心头饰歪了或者衣裳乱了,忙抬手认真的理了理,摆出自己最好最美的状态。 不经意间,眼角余光扫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不在门口或者走廊候着,也不在干什么活,就这么一个人杵在花坛边的阳光处,跟宫殿其他人放在一块,显得格格不入。 “她是新来的宫女?”衣服瞧着也不像,哪有穿的这么寒酸的。 “这人可不是殿内的宫女,是金大夫身边的自家丫鬟,只因金大夫的身子才刚刚养好了些,没什么力气,便让她跟在后头帮忙拿着药箱。”含绣简略的解释道。 又见柳甜立在那一动不动,心中顿感不悦,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丫头,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没听见刘家小姐说的话吗,当即蹙起眉头,催促道:“你这丫头愣头愣脑的站在那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给刘家小姐行礼。” 柳甜哪知道谁是谁,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便没出声,只看着地面降低存在感。 抬头对上含绣那嫌弃她不争气的势力眼神,她觉得自己一开始不出声是明智的,要是人都不认识,就上前主动行礼,指不定要被人背后编排,说她是个背主求荣的。 “见过刘家小姐。”现在点了她的名,她就必须上前行礼了。 刘真秋不过是好奇的问了问,没成想那位女大夫今日也进了宫,现在还正和王上呆在一块。 嘴角上翘的弧度一下子小了许多,心里也莫名的感到烦闷。 明明是自己问的人,现在却对柳甜的行礼,应都不应一声,把人当不存在似的,转身对着含绣说道:“替我给太后通传声。” “诶,奴婢这就去。”说完含绣又扶了一礼,这才进了寝宫传话。 人一走,周遭立马静了下来。 柳甜低垂着脑袋,视线落在刘真秋粉色襦裙的下摆处,那处位置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百灵鸟,甚是生动可爱。 她是无所谓的,不说话正好,省得惹上多余的麻烦,被人迁怒。 眼前这人是男主暮存的表妹刘真秋,炮灰女配一枚,仗着有个太后姑妈,行事向来任性,因暮存对她无意,还多次借故躲开,所以看到暮存跟金如期相处融洽的样子,嫉妒的刘真秋没少找女主麻烦。 片刻后,含绣折返了回来,“太后让刘小姐直接进去。” 刘真秋脸色缓和了些,跟着含绣直接越过她,进了太后寝宫。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柳甜自行起了身,再次回到阳光底下等着,里面怕是少不了好戏看了,不过就书中刘真秋的那点伎俩,金如期还吃不了亏。 她就在外边晒晒太阳,补补钙吧,但这次没晒多久,寝宫门口又有了动静。 柳甜心里叹了口气,赶紧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低眉顺眼,保持一副乖巧的模样。 金如期斜背着药箱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前不久才见过面的陈公公,陈公公嘴上不停地对金如期夸赞,只差没把人夸到天上去了,“金大夫的医术真是名不虚传,那么几针功夫,王上早些年留下的旧疾旧痛便减缓了许多。” “陈公公谬赞了,我不过是乘了前辈的凉,如果没有冯正院在前头调养好了王上的体质,又哪会有我施针的绝佳机会,还望公公快带着我去往太医院,作为晚辈,久仰冯正院的大名已经很久了。” “金大夫太谦虚了。” 呜呜——寝宫内传出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听得两人的脸色皆是一僵,还是金如期先笑了笑,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和陈公公笑着攀谈。 台阶下,柳甜小步上前,接过金如期递过来的药箱,又给陈公公见了一礼,“陈公公。” 金如期在旁念叨,“她是我身边的丫鬟倚竹,上次你是见过的,人年纪小,加上又是第一次进宫,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望陈公公多多海涵啊。” “洒家可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谁第一次进宫就啥都懂的,倚竹姑娘跟紧在金大夫的后头就好,不随便瞎跑,别人就算想找也找不出你的错处。” “陈公公不愧是王上器重的人,懂的多,那就有劳陈公公带路了。” “哪里,哪里。”陈公公外表不显,心里对这话还是挺受用的。 柳甜作为一个丫鬟,全程没说话的份,只用心听着两人的对话。 三人仿佛都没听见身后寝宫内传来的,越来越大的哭泣声,毫不迟疑的出了婉慈宫,柳甜把药箱扛在身上,对于马上要到的太医院,心里也急切了几分。 太医院相比婉慈宫朴素了两个层次,看着就给人很严肃的感觉,刚到门口,便能闻到很重的草药味。 中间的院子蛮大,排列放着好几个三层木架,每层都摆放着一个药篓。 只见那儿站着位年轻女子,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束起,手指尖正捏着晒干的草药细看,之后又放到鼻下闻了闻,像是得到什么结论,拿起一旁的书笔便记录下来。 另一侧则有位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拢起衣袖,右手不停转动着石桌上的小石磨,把晒干的药材慢慢研磨成粉,难怪进门时,草药的味道这么重。 正前方的大堂中,中年长须男子眉间犯难,书籍翻了一本又一本,似乎在找什么解决之法,人都进屋了,都没察觉到。 陈公公轻轻咳嗽了一声,“冯正院,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冯和听到声响,抬头看去。 “正巧,这位便是提供疫情配方的金大夫,今儿求了太后,特地来见冯正院的,不如问问她。” 第45章 冯和还是有点吃惊的,虽然听说有名的金大夫是位女子,但没想到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又不太合适,这位金大夫气质沉稳,面上不露一丝胆怯,实属难得。 金如期有礼的作了一揖,“晚辈金如期,从小便久仰冯正院的大名,今日得此一见,心中无憾了。” “哎,金大夫过奖了,能救得一城人的性命,姑娘才是大功德一件啊。”冯和一向谦和待人,没什么架子,忙把手中的书籍放在一边,站起身虚扶了下。 心中感叹,现在是年轻后辈的时代了。 金如期的不卑不亢,更是让陈公公高看了几眼,当下也不再逗留,王上身边只留了些年纪轻不懂事的小太监,哪会伺候王上,他得赶紧回去,“既然金大夫到了太医院,那洒家也要回禀王上去了。” 余光一瞥,看到刚从外面进来的郝采文,笑道:“郝医士来得正好,如今金大夫就住在郝府正对门,等会大可以顺路一同出宫,洒家今儿就厚着脸皮麻烦郝医士了。” “陈公公,你这话说重了,这怎么能称得上麻烦呢,左右我都是要出宫回府的,只是没想到救死扶伤的金大夫,竟跟自己一般大,不知金大夫师从何人。”郝采文表情满是诧异,心里却想,昨日人才刚刚搬进新院,隔天就这般着急的进宫谢恩?不愧是走南闯北过的游医,懂得人情世故。 眸中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探究,郝采文上下打量着这位在民间人人都夸赞的“医仙”。 果真是明眸皓齿、纤纤美人,目光后移,嚯,人还随身带了个小丫鬟,长得也是秀色可餐、娇小玲珑的,一主一仆都是美人。 “原来是郝府的千金,昨日刚在新宅落脚,还未来得及到府上拜访,不知令堂可否在?敢着巧儿,在下可有幸亲自拜见下太医院副院” “那真不凑巧,今日父亲去了丞相府,不在宫中。” 柳甜穿越至今,跟在金如期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女主一贯温柔贤淑,偶尔调皮一次已经了不得了,哪像现在说话利索的都不带停的,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女主范备足,又懂得审时度势。 这个郝府千金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话里带话,想要探清她们的底细。 不过女主也不是蠢的,刚见一次面,谁会给你掏心掏肺的称姐妹。 两人你来我往的相互探底,聊着聊着竟还聊到了她的身上,“虽然你俩是主仆,但多年的情谊却是一般人所比不得的,不知你俩是如何结识的?” 这话却是对着柳甜问的。 当下,屋中几人的视线全投在了她的身上。 嘴唇稍稍动了动,答非所问道,“能遇见小姐,是奴婢求来的福气。” 陈公公见几人说话投缘,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忙插了一句,“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大夫说了这么多,洒家是一句都没听懂,金大夫和小丫鬟就拜托郝医士了,告辞。” 尽管金如期说了好几遍倚竹的名字,陈公公依旧没记住,反正认得人就好了。 “陈公公,慢走。” 人走了,柳甜才发现屋中多了个人,站在边上一点声响都没,吓了一跳。 原来是刚才院中研磨草药的白衣男子,这边说的热火朝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那儿,也不出去忙自己的事,只默默的听着他们谈话,或许她好奇的视线太过强烈,他仿佛感觉到似的,回头看来,这下看清楚了,那双眼睛里如一汪寒潭,没有特别大的情绪,看着没有人气儿,但却不是那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戒备或者自傲。 总之,在这人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起伏,他在柳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淡漠的移开了视线。 性格这么清冷,是怎么愿意进宫的。 不只柳甜发现了男子,郝采文在他进来时,就感知到了,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莫师兄,你不是对疫情的药方有疑惑吗,今儿研制出药方的金大夫就在这里,大可以问上一问,要是能得到更完美的处方,对南希的百姓来说,可是大福音啊。” 提到药方,莫林的眸子明显亮了一亮,人也有了动静,刚才不是他故意装什么高冷,只是师妹跟人说的很是高兴的样子,不好打搅罢了,加上他性子本就温温吞吞,不紧不慢的,没少被别人调侃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 见两人停下,金大夫也转了身朝他看来,莫林虽然很想立马解了心中疑惑,但还是耐住性子,先请人落座再谈。 冯和本来等着大徒弟开口,不想自己却闹了个脸红,光顾着说话,金大夫从进门到现在,站着有一会了,却连杯茶都还没喝上一口。 他怎么疏忽了待客的礼节。 为了挣回点面子,冯和狠了狠心,拿出王上赏赐的顶级碧螺春,来沏茶招待金如期。 冯正院大方,就连跟着的柳甜也添了一杯茶,这让她有点意外,想想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个沾了自家小姐光的丫鬟而已,人太好客了。 桌边坐了三人,金如期、郝采文、莫林,柳甜站在金如期的身后,而冯和到底是太医院正院,刚才的事情还等着他去解决,便不参与年轻人的医学探讨了。 心情好了几许,没了之前烦人的急躁,后继有人啊。 莫林举止斯文的轻饮了一口茶,细细品味了一会茶香,才满足的把茶杯放回了桌上,直等到金如期同样也放下了茶杯,才继续开口说道:“金大夫,在下对疫情药方的效果没有任何怀疑,那确是拯救百姓的良方,在下也知晓一些当时的情况,只是淮信城的瘟疫好似是一夜之间突然爆发,来的措不及防,不仅百姓遭殃,就连官府里的衙役也因为不了解当下情况,从而丢了性命,现在回想起来,淮信城起初一片混乱,甚至差点发生动乱。” “好在顾知府之前有过类似的经历,暂时稳住了城内乱局,先是派人把病患和健康的人隔离开来,并快速发布文书,召集附近各地的大夫前来相助,来此相助的人里就有金大夫。” 金如期清亮的眼眸盯着莫林,仿佛不懂对方在暗示什么,“莫御医所言极是,这次淮信城的百姓能够得救,多亏顾大人采取了及时的有效措施,绝非我一人之力。” “原来莫御医是在疑惑为啥百姓只记得我这位大夫,而忽略了顾大人的功劳啊。大概是因为寻常百姓本身不过图个平安,在绝望之际,有了治疗疫情的方法,有了继续活命的机会,难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这个有着直接作用的大夫身上。” 柳甜在后头听着,直觉不对,莫御医应该不是在疑惑这个,灵动的双眸再次扫视了一下眼前的男子,装束朴素,行姿优雅,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人,听到金如期的那番话,表情淡淡,隐约闪过一缕失望之色。 失望? 这显然代表金如期误解了莫林的意思。 突然爆发...措不及防...连官兵也伤亡了不少... 柳甜敛眉垂眼,把莫林说的话在心里回味了几遍,脑中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当时她是在原主死后立即穿越而来的…… 是太快了,研制出药方的速度太快了,那张药方是药灵系统提供的,算是很前卫的治疗之法,里面甚至有这时代虽有但没开发出用处的药草,女主当时急着救人,大概没花什么时间试药,来做做样子,便出口笃定药方能够救人。 大家都在重生的喜悦之中,谁会去在意金如期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如此天才,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寻到了对症之法,毕竟救了人命,才是最要紧的大事。 这位莫御医的关注点有点弯啊。 “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金大夫的所作所为值得被百姓感激。”想要解释却越描越黑。 郝采文无语的看着莫林,师兄出去一趟回来,当真一点儿都没有变,看着高冷,其实不会跟人好好讲话,这说的哪跟哪,要是心思深一点的,保不定觉得他在怀疑人是靠下毒来争名声呢,脾气狠的人,怕不是要掀翻桌子,毒打师兄一顿。 作为大夫,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污蔑自己的医德,更何况这关系着一城百姓的性命。 她知道师兄心肠最是柔软善良,但就这点不好,有什么想法便直接说出来,本身其实没有任何敌视的意思,可是呢,有些话太直白了,是会让人感到难堪的。 偷眼去看,果然瞧见金如期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趁着莫林再度开口之际,郝采文替师兄说了出来,这又不是什么好害羞或者避讳的事,“金大夫不要多想,我家莫师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医痴,对于以前没见过的药方啊草药啊,一向喜欢刨根问底,问个清楚不可,这次治疗疫情的药方里提到的那些草药组合,前所未见,我们查遍太医院所有的书籍,都没找到类似的案例。” 提到这些,郝采文也来了兴致,侧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冯和,见人没关注这里,声音放轻的说道:“关键是其中两味草药,连冯正院都不晓得它们的作用。” 第46章 “原来莫御医想要问这个,其实这两味草药也是我不经意间,在一座深山老林里偶尔发现的,它们外形独特,此前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草,秉着一颗好奇心,采了四五株回去。” “不曾想,能对瘟疫的治疗派上用场,现在想来的确很幸运,也许是上天在保佑我们南希百姓,而且药理知识本来就需要人不断的探索与发现,这两味草药的作用想必在不久后,就会被人所广泛熟知吧。”金如期随意忽悠了一大段,就算抱有怀疑的态度,他们也无从考证。 这说法的确让人挑不出错来,本来这世间未知的东西就很多,就比如现在那些常用的草药,不也是众多采药人慢慢发现的。 柳甜觉得这话完全合情合理,那边莫御医得了解惑,脸上却并未高兴,反而露出了羞愧之色。 人家走南闯北,见识多广,自己却是禁锢在书本之间,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是在下愚昧了,净问些多余的问题,医药方面本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了新草药的发现,我得赶紧记录下来。”说着,真的起身走到屋内靠墙边的书架前,在书架第三层里翻了翻,抽出最底下的一本蓝皮书,不顾冯正院的惊讶目光,忙提笔在书本空白处,快速的写了几行字。 “师兄就是这样,从小便痴迷医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没见过的,总会问上一问,甚至有时会呆在书房一整天,查阅所有的书籍,只为更好的了解。”郝采文看着莫林的身影,柔柔的感叹道。 “所以还请金大夫不要放在心上,说起来,好学求问不也是作为一个大夫应该做的吗。” 金如期轻轻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压根没多想,只更好的介绍起它们的药性,人无完人,有不了解的东西很正常。 没想到金大夫如此的善解人意,莫林听了,心里涌出一股激动,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把这些年得到了见闻和心得,拿出来与金如期交流分享。 几个年轻人聊得畅快,后头的柳甜则成了一块透明的背景板,她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有些专业知识也不大听得懂。 那边冯和还在书案前忙碌着,没有一本一本的在翻书了,只盯着一本在那纠结着思考,一时间屋内除了交谈声再无其他。 也不知他们几个要聊到什么时候,总不会聊到天黑吧,他们没什么事情做吗?说起来,目前为止只看到他们三个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御医。 她不由得渐渐放空脑袋,神游天外,金如期怎么还没有开始打听妍妃的事情,瞧着莫林眼睛里溢出的热情,很难想象之前这人还是一副高冷样。 这边还没聊到,外边便很快送来了机会。 一个看着面生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了太医院,脸上全是冷汗,神色慌张,一双手抖个不停,见到屋里的冯正院,如见了救世主一般,差点哭了出来。 小太监的突然出现,使得莫林马上止住了话头,几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看样子,太医院的三人都认识此人,莫林和郝采文已经起身走了过去。 冯正院心里也开始有点不安,这位邓公公可是在妍妃身边伺候的,可不是莲蓉殿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小太监邓公公嘴唇哆嗦着,说话太急,有点口齿不清,一时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冯太医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给人缓缓气,“公公有什么事慢慢讲,再怎么着急,也要清楚了才能想办法解决。” 刚才邓公公跑的是有点急了,连喘了好几口气,人才缓过来,但事情真的很着急,耽误不得,忙说:“冯太医赶快跟小的去一趟莲蓉殿吧,妍妃娘娘刚刚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一直在那喊痛,瞧着怕是骨折了,奴才们不敢擅自去移动娘娘,怕加重娘娘的伤。” 说话间,邓公公急的拉着冯和的袖子就想走,什么礼节都不顾了,实在是他怕啊,王上最是宠爱妍妃娘娘,要是知道他们这些奴才服侍不周,还害的娘娘受了伤,保不定就要掉脑袋的,邓公公是越想越严重,手下力气也更大了。 冯正院被狠拽的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没想到邓公公会慌成这样,怕不是娘娘的情况真的很严重,高处摔下那是有多高?从椅子上摔下来,跟从屋顶上摔下来,区别可大了。 不过像娘娘这般尊贵的身份,应当是不会爬什么屋顶的,他完全想象不出那样的情景,再说娘娘的性子可没那么跳脱。 “公公别着急,总得让我带了药箱过去,两手空空的也没法治啊。” “冯太医你看小的,都急昏了头,冯太医快去准备准备要带的东西。”邓公公算是暂时放开了扯住袖子的手,但全身还是颤抖个不停,两只脚不安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这突发状况让他们都始料未及,一旁的郝采文上前帮着冯正院,把专治摔伤的跌打药,石膏,绷带等一一放进药箱。 而莫林也不闲着,回到自己的案桌前也开始捣弄药箱,看样子是准备一同过去。 见着三人的样子,柳甜心里惊讶,前不久她还得出妍妃已经不在人世的结论,这会儿明明确确表示人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宫里的不少人都知道。 他们脸上没有一点异样,这位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要是能跟着去看一看,一探究竟,那这次进宫就值了,也用不着自己在这儿瞎想,眼见为比什么都重要。 柳甜转头去看金如期,正好碰到金如期也向她看来,视线交汇,各自懂了眼神中的意思,这一趟她们非得蹭上去不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柳甜抱着药箱主动走到那位公公面前,满脸担心的提议道:“这位公公,我们这边正好有现成的药箱,治疗摔伤的药里面都有,我家小姐擅长使用针灸,对于去淤化血熟门熟道。” 侧开身子,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家小姐,前几日一直为太后看病的金大夫,想必公公应该知晓的,这会儿刚从太后宫中出来,也是凑巧,要不让我家小姐跟着公公先去那位娘娘的宫中看看,先减缓下伤情,随后等冯太医他们到了,也能更好的处理伤势。” 柳甜把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特别是他们现在就能走,戳中了邓公公焦急的心理,金大夫他是听过的,太后能找这位姑娘看病,说明她不是虚有其表,说来事情也怪他,非在那会尿急,谁知道离开了一会儿就出了事情。 就算他现在处罚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也没用,王上生起气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急归急,他可是先来找的冯太医,脑中还是有一份理智,要是直接拉着这位金大夫走,还是有损冯太医脸面的,神色犹豫的看了看冯太医。 金如期瞧了瞧他的脸色,看出他心中的那点顾虑,亲自向冯太医说道:“冯正院,看公公这般急切的样子,怕是情况不容乐观,我正好对骨折之类的外伤有一定的经验,要不在下就先跟这位公公去往莲蓉殿,总是能帮上一点的。” 冯太医看着面前的金如期,心中挣扎,其实这样是不合规矩的,毕竟这位金大夫是宫外的人,没有娘娘的召见私自前去,要是到后面怪罪起来,他恐怕难辞其咎,毕竟人在他这儿,也是从他这儿出去的。 可邓公公那个样子又让他不敢冒险,犹豫了一瞬,他决定相信这位金大夫的人品和水平,同意了这个提议,“那就有劳金大夫了,娘娘身娇体贵可得动作小心,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先放着,我这边很快就会过去。” “冯太医通情达理,小的先替娘娘谢过,金大夫,可要跟紧洒家。”邓公公说完,就动作迅速的领着人出了太医院。 三人在宫中行色匆匆,要说最累的还是柳甜自己,她可是还抱着一个大药箱呢,不过如果能见到那位妍妃娘娘,就算是绕着王宫走一圈,都没什么。 这位公公平日里做事一定很谨小慎微,脚下步子快,也没忘记像金如期说明莲蓉宫里的情况,刚刚急过了头,邓公公忘记讲娘娘具体是怎么受伤的,这会儿走在路上,后头还跟着大夫,心情也缓了下来。 “刚刚妍妃娘娘呆在宫殿里嫌闷得慌,外加吃了一些小点心,就说要溜达溜达消消食,奴才也没多想,只紧紧跟在娘娘的身后。” “后来小的内急,离开了一会,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是听那些宫女说的,只说娘娘当时看见一只小鸟停在一处假山上,娘娘觉得可爱,想要亲自爬上去捉,她们想上前阻止,却被娘娘斥责了一番,只好牢牢的围绕在假山边上,防止娘娘掉下来。” 说到这里,邓公公后悔又担忧:“说来那只鸟儿亲近人,娘娘去抓,鸟儿也不反抗,宫女们见了,只以为没事了,没成想娘娘爬下假山时,脚底踩空,整个身子摔了下来。” 第47章 在见到妍妃的那一刻,柳甜之前所有的设想瞬间化为泡影,她看得仔细,分明就是一位女子。 还是位长得十分艳丽,妩媚动人的美人。 脚下的青砖平滑敦实,晒了一天,透着阳光特有的丝丝暖意,青砖与青砖相连的缝隙中,一簇一簇的小青草顽强的生长着,即使在这个萧瑟的秋季,依旧抹不走生命的痕迹。 妍妃半趴在青石砖上,神情倔强,眼中的泪水要落未落,看的出来她在忍耐着,即使脚腕痛的快要死掉,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丑。 身上那件淡蓝色拖地水仙裙,衬得肌肤白皙柔嫩,水润饱和。 特别是脚腕那,因常年穿着鞋袜,又几乎不晒太阳,白的更是发光似的,不容人侵犯,同样作为女子的金如期和柳甜,都不自觉间手下力度放轻,生怕弄痛她。 检查了一番,情况还不至于很严重,胳膊那儿蹭了点皮,就是脚腕处肿的厉害,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扭到了,柳甜抬头看了看假山,幸亏不是很高,不然就这位娘娘的体质,都有可能把腿摔断。 妍妃倒是很能忍,没叫出声来,只抿着嘴死命抓着一个宫女的手,那位宫女表情痛苦,却不敢叫出声,娘娘都没叫疼,她一个奴婢如何能喊。 金如期抹了药油,尽管已经控制了力度,但疼痛依旧免不了,整个脚踝现在肿成了一个大猪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是别想自由走动了。 柳甜在一旁递着相应的药瓶、绷带等,两人配合的有条不絮。 “邓公公,麻烦派人抬一顶轿子过来,妍妃娘娘这样子是走不动路了,还是先抬回宫殿再说,这么趴着怕是要着凉。” “好好,妍妃娘娘等着,奴才这就去喊人过来。”邓公公脚步生风,朝着一个方向拼命狂奔,可不能让娘娘久等了,也不知他脑子怎么想的,竟然忘了准备轿子,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也不晓得王上那边有没有知道了。 光是想到王上可能发怒的模样,身子就忍不住开始颤抖。 妍妃此时痛的直冒冷汗,紧闭美目忍了许久,直到把痛意压了下去,才声音沙哑的开口道:“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本宫再也不会乱爬假山了。” 周围的宫女吓的愣在那儿一动不动,手足无措的不敢乱碰妍妃娘娘,柳甜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妍妃边上的宫女,关照道:“快给娘娘擦一擦汗吧,免得被冷风一吹,受凉得了风寒。” 那位宫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一个卑微的奴婢没有委屈的权利,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妍妃娘娘,只有娘娘好,她们这些人才能活命。 于是赶忙接了帕子,一边轻柔擦拭妍妃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温声软语的说些体贴话。 妍妃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意的人,全程配合金如期处理伤处,等到鞋袜再次穿上,对眼前的主仆二人,不加吝啬的感谢道:“多亏了你们,本宫现在好多了,虽然还痛着,但比一开始减轻了许多,之前便听说金大夫在太后那呆着诊脉,没想到这么巧,今日本宫摔了跤,也得了金大夫的医治,等回头,本宫一定要好好感谢。” “小人为娘娘治疗是应该的,再者医者父母心,作为大夫,这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娘娘还是少说些话,多留些力气,等会儿回了宫在床上好好静养几日,等脚消了肿,才可下地。”面前的这位娘娘年纪看着跟暮存相差不大,出了这样的事,也没恼怒的怪罪那些太监宫女,看着脾性不坏,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的接触,还没法彻底下结论。 说好的一笔带过呢,柳甜看着眼前的两人,内心无法平静,这位妍妃可是男主的白月光,他真的会把太子藏在白月光的宫殿里?不怕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另外,有这么一位白月光,男主这次想要获得女主的心怕是会很艰难了。 女主在燕城王宫的这段剧情里,并没有提及妍妃在不在世,或者在不在宫里,可以说,全程根本没有出现过。 这样发展下去,也不知未来会改变成什么样子。 邓公公领着轿子很快折返回来,抬轿子的太监是一路跑过来的,不敢有一点儿停顿,连刚才一直愣住的宫女们回过神来后,没时间去害怕可能会有的后果,只手脚麻利的扶着妍妃上了轿子,有的随侍身旁,另外一些则提前赶回宫殿,准备补充体力的膳食或者收拾娘娘要睡的软铺,只要能想到的,他们就去做。 尽管事情算得上是有惊无险,但消息还是很快的传到了王上那边,暮存一听到消息,当即就坐不住了,不再继续逗留于太后宫中,准备摆驾莲蓉殿。 “表哥!”刘真秋幸灾乐祸还没持续多久,就见心上人急的立马便想走,顿时委屈又难过,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妍妃本人,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嫉妒。 但这一喊声并没有什么作用,只见他像是没听见一样,跟太后道了一声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刚止住眼泪的刘真秋,再次眼睛红红的哭泣起来,太后在一旁看着,表情无奈又有点心疼,但却没有上前安慰几句,说了又怎么样,自家儿子的心意九头牛都拉不回,即便作为他的母亲,也无法左右他,还不如趁现在让秋儿认清现实,死了那颗心,早日另择良婿。 莲蓉殿 妍妃在宫女们的伺候下,娇弱的倚靠在床头,贴身宫女已经拿着金如期开的药方,赶往御药房拿药去了,而冯正院他们这时候也赶了过来,正给妍妃做二次检查,由于娘娘到底是位女子,又加上金如期已经看过了,冯正院就只替妍妃把了一下脉。 不得不说,王上同意女子入宫为医,的确是一项很好的举措,他们男子总有不合适的时候。 冯正院正和妍妃说着话,那边暮存已经赶了过来,刚进宫门口,就直奔妍妃而来,宫女太监跪了一路。 暮存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心疼的上下打量妍妃,仿佛不全身看一遍,心中就不放心,“爱妃,现在如何了?可觉得痛?”想到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转头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表情阴霾,说话更是冷的让人直打颤,“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娘娘的,要是不懂伺候,还留着手做什么,都给砍了!” “王上饶命,奴婢/奴才知错了!” 一地的奴才吓得脸色发白,拼命的跪地求饶,妍妃不忍,开口劝道:“是臣妾非要上假山,不关他们的事,而且现在也没事了,饶了他们吧。”说完,抬起笑脸撒娇的挤了挤眼。 这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 柳甜偷眼瞧了瞧旁边的金如期,女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俨然一副不关她事的样子,怕是这会儿女主对男主还没有一丝的感觉,也或许这是一件好事,在自己没有插手的情况下,女主很可能不会再爱上男主。 男主只顾着跟妍妃谈心,小心的呵护着那个女人,对于他们这些大夫太医只简单的问了几句,得知妍妃伤得不重,才慢慢放了心。 莲蓉殿比之前的太后那儿,规模差不多大,但处处精细华美,很多饰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上面一尘不染,可见每日都有人仔细擦拭。 趁着暮存不注意她们,柳甜跟金如期一左一右分开观察,仔细的把宫殿扫了个遍,不遗漏任何的角落,谁知道以后再过来是什么时候,所以这会儿很有默契的没有去请辞。 冯太医被男主拉着问话,莫林却先行离开,亲自为妍妃配置调养身体的汤药。 所以她俩留在这里,也没有很亮眼,至于那些太监宫女,更加没空管别的,只一心一意扑在妍妃身上。 宫殿中央摆放着妍妃正休息的大床,两侧则是雕刻精细的红木衣柜,以及桌椅陈列等。 一眼望过去就能看个大概,根本无法藏人,柳甜甚至抬头检查头顶的房梁,但上面空空荡荡,没有可疑之处,唯一的视线死角在床的后面,但那儿正巧有宫女来来回回的穿梭,看着不像有什么问题。 要么真的没有什么,要么就是习以为常。 但青天白日的,没道理把人就这么捆在床后面吧,柳甜自然而然又想到了小说中常有的暗道机关,说不准哪块地砖下面是空的。 一圈下来再也没别的发现,柳甜扭头去瞧金如期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却见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屋内摆设上了,眼睛只盯着床上的妍妃,神情专注,眸内黑沉,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出了莲蓉殿,金如期也没想过要说什么,柳甜跟在后头不好开口询问。 这会儿天色还亮堂着没暗,但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 依照陈公公的拜托,她们两人跟着郝采文一起出了宫,因分别坐着两辆马车,没再继续交流其他,到了自家府院,便挥手告了辞。 宅院厅堂内,大圆桌上摆着好几道热腾腾的饭菜,远远便能闻到诱人的香味,肖城正坐在桌边等着她俩。 第48章 没料到肖城已经在等着她们了,甚至还贴心的准备好晚膳,望着徐徐上飘的热气,和盘中新鲜的菜肴,肚子应景的咕噜咕噜响了一声。 在王宫小心应对的一下午,两人早就饿了,也没多客气,直接在桌边落座,准备享用美食。 盛满白白米饭的瓷碗和竹筷适时的出现在眼前,“宅院里面就我们三人,看你俩还没回来,我就到厨房随便炒了这几样小菜,别嫌弃,将就着吃吧。” 肖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米饭,并嘱咐她们快吃。 古代讲究君子远离庖厨,光从肖城的外表看,真是瞧不出他还会烧菜的本事。 圆桌上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虽然比夏桐阁招牌菜朴素了许多,但却有着亲切的家乡味道。 柳甜试着夹了一块辣白菜,放到口中细细品尝,眼睛顿时一亮,味道还不错哎,酸酸辣辣的,手艺可以。 柳甜立马对肖城增添了更多的好感,她一向觉得会做菜的男人特别有魅力,温柔又有耐心,更别说这是在古代,他也并不需要靠着厨艺为生。 惊讶的不止是柳甜,女主金如期也是一脸懵。 在这个特殊时期,不管是南希还是北络,都是以强者为尊,拼的都是武力权力,以至于当下男子更是不屑于碰触厨房一类,只因有损男子威严。 更严重的情况,还可能被人嘲笑为软蛋。 肖城瞧见两人满是惊讶的脸色,无奈的轻笑,“常年在外,总归要学着做这些,不然可没有人来替自己做,那样可不得等着饿死。” 说着话,抬手给自己夹了一块炸肉饼,配着白米饭一块吃,“其实男子远离庖厨,不过是固有印象,也没硬性规定男子不能做饭,在那些乡村或者城镇,还是有男子愿意主动做饭的,家里的妻子或者母亲总有不得空的时候。” 柳甜对于饭菜只要好吃就行,这会儿她已经吃下小半碗饭了,每个菜都尝了一遍,味道爽口。 要是换她做的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水平,就是古代灶台使用麻烦。 既然肖城会做,以后两人可以轮着来,换一个人等于换一个口味,这样想想也挺好的。 咽下口中米饭,提议道:“那以后你跟我两人轮着来做饭?就像今日这般,我不能保证时时都能在,不如互相帮助嘛。” 金如期的话,她是小姐,就不在其列了。 “难得让我做几顿,是没什么问题,可两人轮着来怕是不妥,今日比较特殊而已,以后我还要做别的重要事,肯定没你有时间。” 肖城没有直接答应,他说的是事实。 今早到下午,来回摸清了这附近的路线后,他便驾着马车回了宅子,坐等她俩出宫。 等着等着,就到了晚饭的时间点,见两人没回来,也未免自己干等的焦急,想到自己会点厨艺,加上刚买了新鲜蔬菜,便顺势开了灶火煮饭。 “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吧,之后还有要紧事需要商量呢。”金如期摆着脸,语气严肃的开口止住了两人的做饭话题。 什么时候两人说话这么自然了,倚竹早先时候面对肖城还很拘束。 柳甜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专心对付起碗里的饭菜,饭饱之后再喝上一碗香浓的蛋汤,光是想想就很幸福。 同样被点名的肖城看着柳甜一脸幸福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满足,这算是对他厨艺的一种肯定吧,前不久还愁眉不展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他总能被她开心的模样所感染,瞧这样子,这次进宫应该还算顺利,没出什么事,不然就这丫头的性子,肯定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两人不再开口聊天,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的只听见筷子碰触碗盘的声响。 金如期闷声不吭的咀嚼着白米饭,这般寂静的氛围让她有种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 并没有因为两人听从她的话,而心中有所满意,嘴里的饭菜一时也没了滋味儿。 在柳甜吃完第二碗白米饭后,才停了嘴放下手中筷子,她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旁边的金如期和肖城正喝着解味的茶默默的等她,弄得柳甜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的胃口不错,其实她还想吃第三碗的,但两人坐在那儿不吭声的,自己没那厚脸皮再继续自顾自吃下去。 况且他们还有要紧事要谈,这么不急不慌,只是因为明日她们不需要进宫。 妍妃受了伤不能下床,暮存要在身边陪着,暂时不需要女主贴身为他治伤。 柳甜秀气的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意图挽回一点淑女的形象,“今日背着大药箱花了不少的体力,胃口难免大了些,桌上的这些碗筷我来收,小姐和肖大哥都坐着。” 收回帕子,起身就要收拾桌面,趁着现在天还没有黑。 “等等,这不着急,先把话说了再打扫好了。”金如期抬手拽住柳甜的胳膊,稍稍用力,又把人按回了座位上。 既然倚竹全程参与了计划,那便要仔细的听,这样她还算有个可以用的帮手。 “金大夫说的对,这些事什么时候做都可以,现在还是把你们进宫所得到的线索,先说一说吧,我也好参详参详。” 肖城同样劝着柳甜坐下,都参与其中了,又何必避讳呢,既然是合作,那就认真的合作。 “嗯,我不走,就坐在这儿,小姐你先说吧,我怕自己捕捉不到重要点,等小姐说完再看看我有什么可以补充的。” “嗯,那我先说,肖城你不是得了消息说,有位退役宫女说她见到的妍妃是个男人吗,这次进宫,我们幸运的见到了那位妍妃娘娘,近距离看得清楚,人明明确确是位女子,绝非是男子假扮。” “之后南希王因听闻妍妃受伤,也赶到了莲蓉殿,但除了对妍妃嘘寒问暖,没有发现其他什么可疑的地方,就连宫殿里面,我跟倚竹都谨慎的看了一圈,却依旧没发现可以藏人的地方,总之,并没发现跟太子有关的线索。” 肖城听了眉头紧锁,脸上爬满疑惑,消息应该不会有假,那位退役宫女和嬷嬷没必要对他说谎,思虑片刻后又说道:“那莲蓉殿里的宫女太监可有不寻常之处?” “当时太监宫女因为怕南希王降罪,跪了一地,那胆小的样子不似作假,”金如期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怪异的地方。” 听到她这样说,肖城转头又去看柳甜,柳甜接受到他的视线,忙努力去回想,可怎么想也没想到有用的地方。 得到的消息竟然与现实情况完全相反?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一个见到的是女人,一个见到的是男人,还是说莲蓉殿里面住着两位? 依照暮存那谨慎的性子,什么都有可能。 又或者得到的情报就是错的?可一旦证明是错的,岂不是寻找太子的线头又断了。 果然还是要潜入宫殿内好好找才行,说不定有什么暗道机关。 如今也只能往这方面想了。 “难道就没有可能,太子被关押在别的地方,比如太后那呢,或者是南希王那里?”柳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也许吧。”肖城没法跟她讲,就这个情报也是花了很多的功夫才得到的,不会有假,或者说提供情报的人只是说出了他所看到的事实。 “这次进宫也算帮你调查了莲蓉殿,不管怎样,至少知道了确实有妍妃这个人在,你那边想要调查的话,也算有个方向,可以特别注意一下这个妍妃,但现在,我要说说我的事情了。” 金如期可不管肖城此刻的脸色有多纠结痛苦,既然已经帮他做了事,作为回报,肖城也要帮她探听消息。 “你说。”肖城回的很爽快。 “现下汪漠不在城中,但王营还在,你可探听到什么消息,是否有下手的机会?” 肖城老早猜到,金如期迟早会问这个,既然她帮着进宫调查,肖城自然也不会去忽悠这女人。 今日出门的时候,他不止摸清了路线,还特意往王营府那逛了逛,就算汪漠不在城中,同样也去门前晃了晃。 还好没有白跑一趟。 “要是你想要靠着大夫的身份潜进去,很难,王营这人除了贪财贪色,对身边的人一向排查得很紧,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就会被他踢出府门,所以最好不要刻意的去接近他。” “要说机会吗,还真有一个,大概再过四五日,他会请丞相杜辰去府中做客,为了让杜辰尽兴,特意请了柳香楼的舞姬进府表演,到时大概会有十几个舞姬,如果你放得开的话,可以假扮成里面的一员,或者直接贿赂,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肖城把听到的消息全部如实的告诉了金如期,没有藏着掖着,众所周知,美色就是王营的弱点。 只要往这方面把握得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接近到王营身边,只不过可能需要牺牲点色相。 第49章 知道很快便有接近王营的机会,金如期面上划过难掩的喜色,但只停留了几秒,又很快淹没于温和冷静的外表下,敛眉垂眼,静静思量着里面的可行性。 对于肖城的两个提议,柳甜听后,觉得不妥。 用钱财去贿赂一个从未相识的舞姬,风险未免太大,万一背后捅人一刀怎么办。 但让金如期亲自去假扮易容,混入王营府中,更容易出篓子,女主在燕城算是个显眼的人物,正对面就是郝府,说不定会突然来个拜访,人如果不在,怎么解释? 柳甜把心中担忧一一说出,希望能找到更稳妥的法子。 “风险是肯定有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正面进去,只有这两种办法,就要看金大夫想要怎么做,又想达到什么目的了。” 肖城知道这么一说,细究起来会遇到很多的屏障,但这只是大致的想法。 茶水还温热着,肖城慢悠悠的,就着杯沿轻饮了几口,茶水倒映出一双冷淡的黑眸。 现在想要对付王营的人不是他,她继续沉默,也无所谓,反正最急的不是他。 “...也不一定要这么直白的混进去啊,前些日子,肖大哥和小姐不是还商量着,要夜探府邸吗?”柳甜忽的回忆起这茬,但不管哪种办法,都是有危险的。 在暮存的势力范围内,总归是要顾忌一些,不能贸贸然直接粗暴的抹了人家的脖子吧,暴露自己,同归于尽,不是什么好法子。 犹豫几瞬,外面的天色却已经等不及似的,瞬间昏暗下来,一一收回白日间赠与的暖意,独留冷冽寒风。 本就寂静的环境更加深幽暗沉,直到柳甜的视线开始模糊。 金如期才缓缓的开口,“幸得倚竹还记得,之前约定好的行动竟一直耽搁到现在,这样吧,不如今儿趁热打铁,等到夜色深了,肖城便和我去摸索下王营府邸,过几日,王营邀请杜辰府上做客,府内势必会防范的很严格。” 见肖城有话想说,金如期抢在前头,继续说道:“放心,我不会冲动的直接了结那人的性命,惹到麻烦得不偿失,而且这样让他死的太过痛快,美人?这么喜欢女人,到可以让他尝尝不举的滋味。” 金如期勾起一抹狠厉又玩味的笑容,这些“补药”,她有的是。 “看看今晚有没有机会,迷晕了他,先喂着吃个一瓶。” 肖城作为男人,听到不举两字,难免有点发憷的,庆幸的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今日亏得是他亲自下厨。 从另一方面讲,还真是少惹大夫为妙。 对于王营,他不会同情半分,完全是咎由自取,金如期想要对付王营汪漠二人,对北络也有利。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就怕金如期到了那儿,会被恨意蒙蔽,丧失理智而不管不顾。 “今晚的话,可以,但你也不能太过自信,王营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可掉以轻心,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即撤退。” 沉稳冷静都是表面,要是什么都做不了,金如期如何能甘心,内心的理智和疯狂剧烈的相互抗争着。 这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大餐还逍遥法外呢。 柳甜靠着金如期的身侧坐着,目睹她脸上泄露出来的情绪变换,直至最后,又回归于平静。 比起看小说时,那种暗藏于心的恨意,太过于真实。 药箱里的瓶瓶罐罐中,“好东西”有不少,金如期要是能出一口恶气,自然是好。 这样,他们便不需要去贿赂什么柳香楼的人,或者去假扮舞姬。 肖城的身手她是亲眼见过的,一个人能打趴几个人,算得上武功高强。 女主平时谨慎认真,没有把握的事应该不会糊涂的去冒险,想必武功真的也不弱。 私心里,柳甜希望两个人都没有事。 “那是自然。”金如期终是回应道。 “小姐可一定要以安全为主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姐和肖大哥今晚确定行动的话,那我就呆在这儿,直等到你们回来。” “放心,我还拎得清,而且汪漠也不在城中,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王营,白白赔了自己,你就安心的等着,相信我。”金如期轻轻握了握她一侧的胳膊。 肖城见此,说笑道:“要是你觉得坐不住,可以准备一些夜宵点心给我们备着,再说一个小小的府邸,还拦不住你家小姐,况且还有我在。” 要是真出意外,他也会采取强制措施,把人直接打晕了带走。 应当不会有事,只要他们小心些,仔细些。 “那好,你们现在就快些准备吧,提前准备充足一点,把那些迷烟迷药都带上,说不准有用。” 肖城听到迷烟迷药这几个字,不由的打趣道,“不愧常年跟在金大夫的身后,懂得还挺多。”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柳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就不信肖城不知道这些,郑重的回道:“这算是基本常识。” 柳甜默认了他们这次的决定,就像肖城说的那样,今晚不去,也许过几日就没有机会了,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不好拦着。 自己能做的,就是呆在家里等他们回来,柳甜甚至想,要是今晚不行,金如期还是要坚持混入王营府中的话。 直接贿赂不明来历的舞姬肯定不行,要是有门路可以接近柳香楼,接触到那些舞女...... 柳甜心一横,那便由她来假扮,金如期有系统加持,不怕易容术会被拆穿。 再者,她就是一个丫鬟,暂时没人影,也不会有过多人的关注。 柳甜假扮的底气来源于,在现代,她上大学时报的社团就是古代舞蹈,勉勉强强可以当个伴舞,最差还能显得自然些,同时金如期也能够放心。 至于领舞,不管从技术方面,还是从吸引注意力方面,都是要避开的,陪衬的伴舞反而更方便行事。 只是这会儿柳甜没打算说。 一时闪过的想法,落实起来并不简单。 她自己也没十足的信心,这种事可从来没干过,更不用说那酒席上,还有可怕的杜辰在,那人的一双眼贼精。 一旦真的混入府中,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到时可就谁也帮不了自己了。 其实想想,要是舞女可以假扮,没准还可以假扮府上的宾客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王营第二个特点,那就是爱财。 从谁的口袋里容易捞钱呢,当然是从商人的身上,王营平日里最爱结交那些富户人家。 别人看不起商人,认为商人满身铜臭味,他却不,不仅不歧视他们,还常常利用职权主动给予方便,以至于每年都能收到不少专门孝敬他的钱财。 依照那人的秉性,也许不止请了杜辰,可能还请了别人,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多了一个选择。 但目前这只是她的胡乱猜测,一切还是要等肖城和金如期回来,再做决定。 见两人确定行动后,柳甜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腾出干净的位置。 肖城从怀中摸出之前便见过的城内地形图,展开在桌面上,与金如期仔细确认方位。 她现在跟着看也无用,怕两人视线昏暗看不清,特地端了墙边的灯盏,放置到两人的边上。 烛光一靠近,图纸一下子清晰了几倍。 二人转头看来,柳甜只微微的点了点头,顺势捧着碗盘出了屋,去到厨房内洗刷。 她有设想过厨房内可能乱糟糟的一片,像是铁锅没洗,菜刀乱放,或者菜叶子洒一地的场面。 可事实却是她多虑了。 盘子瓷碗被摆得整整齐齐,炒菜的铁锅也干净得蹭亮,甚至灶台边连一点儿灰都没有,使用它的人很尽责尽力的全收拾干净了。 眼睛微微睁大,张着嘴一时合不拢,肖城这人不仅会做菜,居然还是个会收拾锅灶的男人。 柳甜蹲到水盆边,两只白皙的小手熟练快速的洗刷着水中的碗筷,心里却依旧忍不住想着这事儿。 其实他挺好的。 如果不是书中的炮灰就好了,或者路人甲也可以。 柳甜心里不免可惜,手中放下最后一只洗干净的瓷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真是的,说的好像自己就不是炮灰一样。 灰心丧气的过了一会,柳甜又重新提起精神给自己加油打气,剧情早就出现变化了,哪会还和小说里面一样,她不就是最大的BUG吗,只要救得太子回北络,一切都会好的。 …… 等到她再次回到厅堂,桌面干干净净的,两人都没在。 柳甜顿在原地,左右看了看,决定坐回桌边等他们回来。 烛火晕晕染染,亮光布满了整个厅堂,既安静又温暖,羽翼一般的长睫毛眨了眨,目光不自觉的盯着面前跳动的火苗子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轻缓而规律的脚步声。 他过来了。 柳甜眼神忽的恢复焦距,将视线落在门口。 肖城长长的黑发绑成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辫,修长的身材被黑色夜行衣紧紧包裹着,丝毫不显得单薄,不愧是常年习武的人。 见到柳甜呆愣愣的坐在桌边,肖城上前打了一声招呼,“你还真等着啊,刚才我不过随便说说,不必刻意等着,你尽早回去休息吧,一觉醒来,你家小姐便回来了。” 第50章 “你们都不在,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左右没事,就坐在这儿等着好了,要是实在撑不住,再回去。”浓黑秀长的眼睫毛随着语调一颤一颤的,在面颊上投下两道美好的弧形。 柳甜坚持要留下来,语气不容人拒绝。 见她执意如此,肖城没有再劝,自顾自的找了一处空挡,开始活动起两只手腕,又扭了扭腰,毫无顾忌的展示着自身拥有的强健体魄,为今晚的行动做着热身准备。 厅堂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目光不受控制的瞧向男人。 “倚竹。”一道平缓柔和的声音唤了一声,那不属于她的名字。 柳甜没有反应过来。 “...倚竹!” 喊声突然在耳边放大,惊得她一下回了神。 原来是在叫她,刚才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竟出了神,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小姐,你来啦。” 柳甜站起身,快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金如期。 乌亮光滑的长发同样简单的绑成了马尾辫,黑色夜行衣紧贴娇躯,勾勒出少女特有的轮廓。 右手耍着一把小刀,变戏法似的在掌心转了几圈,嗖的一声,插入了腰间不起眼的刀鞘中,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爽利潇洒,一身的江湖侠气味。 柳甜微微有些羡慕,可介于之前两人说的话,自己怕是没机会成为这样的了,顶多算个后勤补助。 系统兑换的武功终于有了机会派上用场,金如期对这次今晚的行动,带着兴奋和自信,这种不用束手束脚,不用任人宰割的感觉很好。 可刚进门,就瞧见倚竹跟失了魂似的,直盯着肖城看,金如期心里的那点热度瞬间下降。 到底年纪还小,没接触过多少男子,才这么一会儿,眼神便黏在了人家身上。 “刚才唤了一声,见你没回应,我只好说话大声了点。”金如期眼神意有所指的瞅了瞅边上的肖城。 “小姐,我刚心里一直在担心你们这次的行动,才不知不觉出了神。” 她绝对不承认是因为看肖城看到发呆的缘故,况且那也不是她原本的名字,刚人一时没了警惕,便没察觉到金如期在喊她。 金如期听了这话,不置可否。 那边肖城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活动完筋骨,确定四肢的协调性没有变差。 之前受了伤,已经完全痊愈,不会对今晚的行动造成影响。 扭头便见金如期也穿好夜行衣到了厅堂,肖城走上前站定,从腰间又抽出一块黑色布巾,在空中甩开来后,在手掌上叠成三角形的形状。 抬手便绑在脸上,遮住了面容。 “我这边准备好了,你怎么样,现在能不能出发?”嘴唇上蒙着一层布,发出的音节也像被闷住一样,低沉了几许。 “随时都可以出发。” 金如期也不多话,抽出黑色面纱,快速蒙住了口鼻,连带头上也蒙上了方巾,只露出一双即使在黑夜中也明亮的眼睛。 眼看两人就要离开,柳甜又一次的关照道:“小姐,你要小心些啊。” 停顿了一下,身子转向旁边的肖城,说出的话有点吞吞吐吐,“肖大哥,你也要小心些。” “承你吉言,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等着我。” 话音刚落下,两人便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中,独留她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厅堂内。 外面的冷风呼呼的直往屋里灌,夜色越深,身子越凉,手上空空如也的站在这里,没有一点儿安全感。 想了想,柳甜端起桌上亮着的灯盏,回到自己的屋中。 进屋后,她把灯往边上一放,便径直走到衣柜前,抬手打开,两只手伸进衣服之间不断摸索,直到手上触摸到一片冰凉。 脸上顿时一喜,立马抽出那把匕首,放在胸前。 风还在吹,外头光秃秃的树枝条张牙五爪的狂舞着,影子投在窗子上,就像长长的触手,随时想要破窗而入。 屋门没关,黑暗中的那一点火苗抖啊抖,随时都有可能灭掉。 柳甜动作迅速的把衣服回归原位后,又端起边上的灯盏,再次回到了厅堂内。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而且自己也不想睡。 偌大的宅院仿佛更大了,在这一寸天地里,仅仅只有怀里的那把匕首陪着她,手里有了武器,心也不至于那么慌。 双手环着胸,半趴在桌上,两只眼睛直直盯着门口处。 明明过了一会儿,却感觉漫长的要命。 干坐着果然不行,柳甜不由得嫌弃自己没出息,她还真不是女主命。 抱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想到之前肖城随口提过让她做点心的话,思考片刻,便起身出屋,拐了一个弯儿,来到厨房。 简单的在厨房里搜寻了一遍,米缸内装着新买来的白米,满满的,够他们三个人吃个十天半个月。 别的,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之类,竹篮筐里也有十几枚圆滚滚的鸡蛋,铁锅边上备了油盐酱醋。 只有米没有面,柳甜干脆就煮三人份的菜粥,她会的不是很多,要是他们回来,觉得肚子饿,也能将就着吃点,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大半夜的,粥不用煮太多,也就用不着大铁锅,柳甜搬了几块砖头,在厨房边边上,简单的造了个小灶,点了柴火,慢慢煲粥。 做法虽然简单,但熬了一段时间后,砂锅内便飘出了一阵一阵的米香,清清爽爽的,闻着就开胃。 等煮的差不多了,柳甜从火堆中拿掉一些柴来降低火势,闷在那儿,就等着两人回来。 天上的云很少,月光几乎没有遮挡的,直直洒下来,柳甜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那轮明月想,今儿晚上不是很黑,至少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也不晓得,这样的环境条件对于晚上行动,是好还是坏。 厨房在宅院的边角处,离外面一圈的围墙很近,伸头去看,还能瞧见从墙外伸进来的长树梢。 砂锅内粥热的沸腾,断断续续,飘出有米香味的白雾,飘啊飘,一直飘到墙的外头。 那把匕首,柳甜依然带着。 突然,一块小石子落在了她面前的地上,咚的一声滚了几圈,然后停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柳甜立马抽出了匕首护在身前,大半夜的,这是玩人心跳呢。 似乎这还不够,柳甜亲眼看到斜对面的墙外头,又有一块稍大点的石头,一个抛物线后,再次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连忙后退几步,栖身躲到厨房另一侧墙面的阴影处,遮掩住整个身子,这个时候,心里彻底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肖城不是说没人监视的吗? 这是趁着二人离开,才出来现身吗?可这样明晃晃的扔石头,引起自己的注意是为了什么? 在这紧张时刻,脑袋疯狂的运转思考。 很快,第三块石头被扔了进来,比前两次都大,撞击地面时发出的声音也更响,柳甜一时愣住。 这... 犹豫了一瞬,接着就是两块石头被扔了进来,紧跟后头,墙外响起一阵奇怪的喵叫声,喵的喵的,有人在故意学猫叫。 听着像是个女子的声音,甚至有一点熟悉,但一时想不到哪里听过。 那人似乎得不到她的回应,就不善罢甘休,不断的发出怪声。 这是在引诱自己过去。 手中的匕首握了握,即使有月光的黑夜,也不代表危险就此远离。 那人可能是叫的烦了,没有一声声的叫了,直接憋着一股气,喵的拖了一长段,叫到后面,直接哑了声。 柳甜还是没有出声,墙外那人也没有放弃,这次又换了布谷布谷的叫法。 果然还是要去看一下。 要是有人想要对付自己,完全可以直接闯入,她一个完全不会半点功夫的人,根本逃不走。 这样想着,柳甜侧着身子,从墙边暗处,慢慢移动过去,销铁如泥的银色刀刃横在身前,她倒要看看,是谁半夜吃饱了没事,在这鬼叫。 离的近了,那人的声音也更清晰了,的确有印象,在哪听过呢... 柳甜努力回忆着,脚下就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上,清脆的石头碰撞声无情的回荡在黑夜中。 墙外学动物的叫声当即停下,她还来不及惊慌,对面那人直接说了人话,“是小金吗,还是倚竹,或者是那位成护卫?” “是我,曾用木棍戳蜂窝的那位。”说完,听到有木棍敲击墙面的梆梆声。 柳甜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谁。 卫安瑶自从那次跟着父亲回去后,就没怎么听到她的消息了,也没见人过来找。 只当卫安瑶被她爹爹关在家里,调养调养性子。 没想到这会儿突然出现,还大半夜的偷偷摸摸。 这明摆着想要进来啊,柳甜脑袋瞬间变大,这是要干嘛,也太会挑时候了吧,准是瞅见厨房的光亮,摸到这儿的。 要不自己装没听见? 卫安瑶还在那继续说着,“深更半夜的,我没地方去了,我知道这儿被王上赏赐给了你们,求收留一晚。” 自己没猜错,卫安瑶真的想进来。 “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我在墙外头都闻见了,闻着像粥的味道,快让我进去吧。” 第51章 应,还是不应。 私心里,柳甜是不愿意让她进来的,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她就是一个移动的麻烦。 现在金如期和肖城都不在,要是擅自主张的让人进来,发现到他们的秘密怎么办? 而且大半夜的,处处透着可疑。 那位卫大人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胡来?轻易的让她逃出府内,然后黑灯瞎火的四处乱转? 就算这边靠近王宫,也不代表没有一点点危险,两相比较之下,该选哪边显而易见。 也亏得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没有说话。 柳甜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寒气透进后背,冰冰冷冷,却让她的脑袋愈加清醒。 稍稍抬起头,便能轻易瞧见厨房边橘黄色微弱的火光。 想要装作一个人都没有,太假了。 这边柳甜还在挣扎,但墙对面的卫安遥已经有点呆不住了,见迟迟没人回应,秀气的眉毛狠狠的纠结在一块,表情开始不悦起来。 里面明明就有人,拖拖拉拉的,这是不愿意让她进去? 卫安遥没有选择正门,是为了避开被郝府发现的风险。 面对身旁长相浓眉大眼的黑衣男子,此时看好戏的眼神,心里想要进去的念头更强烈了,卫安遥似乎想证明什么。 这次说话的声音更大了些,只要墙对面有人,肯定能听到,话里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卫安遥,自从被父亲叫回去之后,就一直被关到现在,好不容易趁着空档偷溜出来,特意来找你们的。” 特意来找他们?柳甜心里的那一点犹豫彻底没有了,自己是不会回答的,反正卫安遥不知道墙里头到底是谁。 会发出响动的又不一定是人,就算觉得是他们中的,半夜三更的听到声响,警惕的跑开完全情有可原。 当下不再逗留,两只眼睛在黑夜中快速的扫视周围一圈,最后挑中了离厨房不远不近的草丛堆。 那边有点像现代马路两边常见的灌木丛,长得有半个人高,自己趴在那儿,只要不去特别注意,应该发现不了她。 宅院围墙的高度很高,卫安遥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想要靠爬,应该是爬不上去的,自己差不多的个子就爬不上去,更不用说还比她稍矮一点的卫安遥。 但又怕卫安遥不管不顾,真的尝试爬墙成功,出于考虑,柳甜还是决定躲一躲,要是被当场抓包,就真的不好说话了。 柳甜快速的潜回厨房边,把地上的小板凳放回原位,轻手轻脚的消磨掉自己的痕迹,然后毫不犹豫的躲进了看中的草丛后面。 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怕自己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晚上掩盖不住,从而被发现。 她想着,等过段时间,卫安遥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话,最后应该会离开。 卫安遥见仍旧没有人回应,眉头皱成了个小山似的,再也不愿意等待,把头仰起,视线落在那围墙高处的边边上。 单靠自己确实爬不上去,但她还有帮手,微微不耐的眼眸看向双手环抱于胸前的男人,“你帮我,我想要上去。” 那男人也不推辞,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上前就是一抬手,拽住了卫安遥的后衣领,只见他手腕微微向下,像是蓄什么力似的,又猛的一下往上一提,卫安遥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甚至还没有时间反应过来,人已经趴在了围墙上边。 姿势很不好看,但总算上来了,卫安遥没时间去计较这些,赶忙往里看了看,第一时间把视线落在了厨房内。 橙黄色的光亮清清楚楚,边上能看到滚烫的砂锅里,正不断飘出缕缕白烟,白米的香味真真实实的告诉她,刚才有人,或者说有人待在这里过。 想到这儿,表情复杂起来,说不上心里不高兴还是什么,眼睛往院子里一阵乱扫,企图发现人呆过的痕迹。 又黑又静,仿佛这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人一样,难道刚才的声响不是他们发出来的?是小动物经过时,不小心弄出的声响吗? 可不管怎样,人都已经进来了,总要先试一下。 “有人吗?我见没人回应就自己爬上来了,小金?倚竹?” 卫安遥假意的往里面喊了喊,企图用声音唤出人,可惜始终没人回应。 柳甜躲在草丛后面,一动都不动,刚看到卫安遥一下子飞到了围墙上面,心里紧张,怕不是还有一个人。 卫安遥那趴着的姿势,就像是被人扔上来的。 还好自己脑子没有抽筋,内心顿生警惕,同时也想不透卫安遥想要做什么。 她脸上的神色不同于往,没有了之前的刁蛮或者豪爽,神情难得的纠结着,一脸心事,见无人回答她,目光幽幽的往远处眺望。 卫安遥望向远处的主厅堂。 柳甜走的时候,厅堂内,所有的灯盏都被点亮,正面的屋门也被她牢牢的关上,不得不庆幸自己的机智,要是门没关,可不得一眼就能看见,里面其实什么人都没有。 墙上的人动了动,双手撑着身子,双脚挑着位置,看样子是准备跳进院内。 柳甜看得是一身汗,难不成卫安遥想要不请自入,直接闯入院内? 有什么事不好说,也不从正门走,之前还觉得她活泼,现在却不能用这种话来搪塞了,再活泼,能在大半夜翻人家墙头? 眼看人就要往下跳,围墙上边不出乎意料的,又飞上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男子,相貌藏在夜幕中,点点微弱的火光根本照不清,只见他稳稳地落在卫安遥边上。 并抬手止住了卫安遥接下来的动作。 “我们可是说好的,你只是过来看看,可没说,再没有人回应的情况下,就这么直接闯入院子。” 这番话让卫安遥的情绪冷静了几分,“这宅院就住了他们三人,刚才有人的话,必然是认出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人竟立即选择了避开,居然开始防备我了。” 立在那儿的男子身形稳健,并不像旁边的卫安遥,身子还颤颤巍巍的,目光也远远的落在了厅堂的光亮处,只说道:“可不就要防备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凭着一道声音就轻易相信一个人的话,在这里可活不了长久。” 卫安遥道理虽懂,但情感上还是有点失落,“那下次再见,可怎么说。” “很简单,就说在墙外喊了一阵,没人应便回自家了。” 卫安遥收回远眺的视线,把目光放到冒着热气的砂锅上,说着让柳甜没头没脑的话,“你说那位成护卫跟你是一路的,那这样的话,小金她们岂不是也知道点什么。” 这次男人没再好生说话,哼了一声,“如果金如期是个普通人,你会特意去接近吗?” 卫安遥没有回答这句话,当即放弃了对这座宅院的观察,只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男人也不废话,再次抬手揪住人的后衣领,迅速消失在黑夜中,如同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柳甜在一旁谨慎的等了片刻,确定人没有再次返回来,才慢慢显了身。 刚才不过几句话,已经让她打破了以往的认知,那个跟在身旁的男人,自己不认得,但他好像知道肖城的事情。 一盆粥煮了那么久,这会早就煮得有点干了,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干巴巴的。 脑海中闪过一幅幅与卫安遥相处的画面,看来以后对她也要多加留心了,等金如期和肖城回来,要告知他们一声。 第52章 皎皎明月,暗影交纵,轻纱一般的月光洒在层层叠叠的树木间,隔离在外,投影出无数道又细又密的树枝影子。 影子偶尔突然左右晃动,如有微风经过,摆了几下,又缓缓归于平静,如果不是仔细去看,很难发现刚刚其实是两个人快速的掠过。 两道移动的黑影一跃数丈,行动间没有任何犹豫,足下轻点,目光直视向前,甚至不需要任何交谈,两人往同样的方向全力施展轻功。 须臾之间,金如期和肖城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没有轻易的直接闯入,两人分头行事,把府邸外围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潜伏的暗卫。 天色已晚,周围大部分的府院熄了灯安歇了。 王营府邸却在这些里面十分的显眼,随意的一望,就能瞧见府中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准备歇下的样子。 府外面虽然没有安排人手监视,但是里面却有不少的侍卫兜兜转转,像模像样的提着个灯笼来回巡视,王营果真有一定的戒心。 如果只是这样,还拦不住他们两个,这不,他抬眼便看见,其中一队侍卫做事松懈,在同一个地方不动,只装模作样的走个几步,估计是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事儿,找着机会偷懒。 这一处空挡等于给了他们一个捷径,眼神交汇,脑袋往里面点了点,彼此懂了其中的意思。 当下不在犹豫,腿脚发力,一个纵跃,背对着侍卫瞬间闪过,只剩下猛冲时留下的劲风。 人都悄无声息的过去了,那些偷懒的侍卫还在那说说笑笑,讲着过几日府上要办的宴会。 只不过重点在于柳香楼里面的有哪些妖媚舞姬,听说里面还有芜国来的女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开眼界。 亭台楼阁,美酒相伴,唯有二人,尽兴说谈。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运气太好的缘故,才略过两个屋檐,前方灯火通明之处,王营与一人正坐在镂空的楼阁内,一览无余。 两人正处在楼阁二楼,三面靠粗壮的圆柱子支撑着,紧紧挨着一面的卧室厅堂。 “就是他,就算我化成灰,也不会忘记这人的长相。”金如期没了平日的温和面容,整张脸很冷淡,说出话也很冷淡,细细去听,不难发现其中的冰冷无情。 肖城此前并没有见过王营,只是听别人提起过,但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自己却记得清清楚楚。 七年前的宫内之变便是他带头造反,当时隆元企图与外围的军队来个里应外合,快速瓦解北洛的军力和军心,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却仍旧让北络损失惨重,自顾不暇。 为前线的敌军争取了关键的时间,逼着他们一退再退,当时来不及撤退的前线家眷几乎死的死,伤的伤,或是沦为卑贱的俘虏。 “今天的月色挺亮,这两人的长相看得清楚,自己是忘不掉了,瞧着他们好像说的挺开心的,我们再靠近一点,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楼阁下虽然有侍卫把守,但那两人身旁却无人看守,看守的侍卫都离的比较远,估计怕扰了两位大人的雅兴。 “走!”金如期也有这个想法,短促的回了一声,人却已经动了起来,等肖城起步,前面的金如期已经从旁边绕到了楼阁后方。 急切的恨不得立刻瞬移。 看来现在还不是翻旧账的时候,肖城眼睛斜睨了一下王营和隆元,今晚绝不能暴露行踪,得多分一些心思看住金如期,女人丧失理智起来,有时是很可怕的。 抬手翻过屋檐的另一侧,施展轻功如燕子一般轻盈,几步之内,便赶上了前面的金如期。 好在人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除了表情阴沉了一些,手上却没有其他动作,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檐下方,正喝着酒,笑谈中的两人。 肖城侧耳倾听,努力辨出他们正说着什么话。 两人身穿的黑色夜行衣完美的融入进了黑漆漆的阴影中,呼吸放缓,身体更如同长在竖着的栏杆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若非高手或者特别细心的人,很难发现那处角落藏着两个人。 “哈哈哈,王上果然英明。”王营喜不自抑,听到好消息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甚至激动的摸了摸胡子。 对面的隆元脸上也是满脸笑意,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直叹美酒为何如此香,话外之意,懂的人自然听得懂。 “络帝那家伙怕是活不久了,只要熬死了他,北方便会群龙无首,乱成一片,就凭那些酒囊饭袋,根本不能成气候,到时王上便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一举拿下整个北方。” “这天下到底是姓暮的,要是北方的主君倒下,还不是要让暮家接手,说不准不费一卒一兵,那些人就会自动臣服于王上脚下。” 王营笑着摇头叹气,里面却带着不加遮掩的幸灾乐祸,见隆元喝的开心,抬手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美酒,端到鼻下轻轻地闻了闻,“这酒啊,还是这个味儿最好,闻着就醉人,果然还是隆老弟懂我。” “我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哪用得着这么客气。只是这次高睿那老狐狸要来,我们还是得准备准备,以防万一。” 王营眯了眯眼睛,嗤笑了一声,仰着头把酒灌入口中,让那辛辣的酒水缓缓流进自己的喉咙中,好东西自然是要仔细品味。 得到了皇位又如何,难道还能长生不老?没有子嗣传承,络帝注定一败涂地。 不过隆元说的对,生于安乐死于忧患,防范着点永远都不会有错,老狐狸想必是抱着救太子的目的而来,怕是燕城内已经混入了好几只小老鼠,就等着他们放松精神,扑上来咬住他们的脖子。 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你若能送来几只老鼠,我为何不能回赠只捕鼠的猫儿呢。 “隆老弟说的对,再过几日,我正好请了杜大人到府上做客,这事情还是要细细商议,对了,最近卫铭可有什么小动作,有没有老实呆着?” 隆元听王营提起卫铭这人,脸上神情变得有些难看,他从地牢里辛辛苦苦才救出来的这个人,对自己非但没有感谢之恩,平日里更是不假颜色。 当初不过是听从王上的嘱咐,他才勉为其难去救。 隆元又想到如今卫铭在民间的名声,觉得自己其实用不着生什么气,“不老实又能怎么样,他如今这个现状,难不成再反叛一次?怕是卫家的祖宗都不能轻饶他。” “你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像在嘲讽呢?” “王大人,美酒当前,做什么提起他,不如想想柳香楼里面的妩媚佳人。” 一提到这个,王营顿时精神了几倍,双眼放光。 手上微微晃动着杯中美酒,一副风流模样,“这次柳香楼来了一批新货,都是嫩得都能掐出水的美人儿,最特别的还是要数芜国来的女人,过几日的宴会上面,她是主要献舞,到时可以饱饱眼福了。” 隆元听后挤了挤眼睛,暧昧的打趣道:“只是饱饱眼福?王大人什么时候这么矜持了。” “你这老小子,跟谁学的这套,到时在杜大人面前可不能这样,该规矩的地方就要规矩,到时如果惹了丞相的眼,我可不会给你来擦屁股。” 做事讲究审时度势,在这世间做人啊,永远不可能任意潇洒,总会牵绊着这牵绊着那,但是只要找到那一个平衡点,却能活得比大多数的人都自在,王营从来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对于手上所沾染的鲜血,没觉得后悔不后悔,非要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命,他选择对了,所以现在活着,而别人选择错了,所以现在地里埋着。 “哎,王大人你这就瞧不起我了,要是连那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的话,我还能坐在这儿静静的喝酒?今日过来,除了告诉你这些消息以外,还准备了一样东西给王大人你看看。” “什么好东西,这么藏着掖着。” “王大人还别不信,武鑫那混账老头可是用的这个,换了他儿子一命,虽被发配到了那鬼地方,但好歹人还活着,活着才有可能回来。” 王营听他说也来了兴致,“照这么个说法,今日我还得非要亲眼看一下。” 隆元放下手中未饮近的酒杯,从席上站起身,抬手往屋里示意,“王大人,东西就在屋内,是否现在进去瞧一下?” 王营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向屋内,刚才就有好奇,人带着什么东西这么谨慎,既然人邀请,不看白不看。 当即起了身,跟着人一同进到里屋,最后还不忘仔细关上门。 隔了一扇门挡着,外头的金如期和肖城便再也听不清讲话内容。 屋内十分的明亮,估摸着里面的蜡烛都给点燃了,他们不能靠得太近,就算身手再好,武功在高强,也骗不了那片光亮,反射出的影子会立马出卖他们。 肖城在考虑着要不要回去,那两人应该是不会再出来了。 正准备跟身旁的金如期打招呼走人,却见人在空中翻转几圈后,攀爬上了刚才两人喝酒位置的楼梯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取出里面的药丸丢到了酒壶中。 第53章 黑色药丸在水中迅速溶解,一眨眼的功夫,残留的痕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瞧了,也瞧不出里面的蹊跷。 刚才王营笑得那样畅快,看得实在碍眼。 楼阁里面的屋门上,两人的身影紧挨着,不知私下里在讨论什么,大约东西比较重要,两人的说话声刻意放低了几许。 “要去的话,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去触霉头。”不耐烦的说话声由远及近,两个侍卫拉拉扯扯间,慢慢往这边靠了过来。 眼看就要与栏杆外围的金如期撞个正着,肖城当机立断,从指尖猛然弹射出一块石子,飞到两人另一侧的方向。 两个侍卫果然被突然炸响的声音吸引了注意,齐齐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有了这应变的时间,金如期把着力点放在腰部和手上,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整个人围绕楼阁边翻转了几次,直接藏到对侧的空隙间。 人刚刚站稳,隐藏好身形,那两个侍卫嘴上叽里咕噜的又折返了回来,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在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尽出一些怪事,明天或者后天,得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佛去去邪才行。” “大惊小怪,我们不都活的好好的,就你在那瞎想,刚才估计是老鼠之类的乱窜,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是赶快找大人要紧。” 说话的侍卫似乎真的很急,怕对方说话不算数,让他一个人去,这会儿又拉上了袖子,拽着人往里走。 “好好,我跟你一起去,先把手放开,衣服都要被你扯坏了。” 看着像是有价值的消息,金如期在阴影里面缓慢的移动位置,调整身形企图接近屋子另一侧的窗户,聪慧的双眼瞅了瞅碍事的窗纸,当即伸出右手的食指,并用舌头舔了舔。 正想用指尖戳破窗纸时,有人阻止了她。 人来得毫无预兆,毫无声响,惊得金如期本能的还手,却被赶过来的肖城几个招式内,就轻易的卸了力道,拳头如打在棉花上,没了狠厉之势。 “是我。”肖城低喝道。 被压制住的金如期有些恼怒,也有了一些忌惮,此人的武功可不是高强了一点点,居然系统配备的武功路数都被挡住了。 “今天到此为止,我们该离开了。”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时候,两人在屋内肯定在聊一些机密的事情,此时不听,更待何时。”说着话,人又想往窗子那靠过去。 肖城身子挡住,再次制止了金如期。 “不止刚才的那两个人,那些外头的侍卫陆续在往这边靠,虽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但要是那么多双眼睛全往这里看,即便武功高逃脱得了,也会打草惊蛇,趁人还没有聚拢过来,离开才是上策。” 眼睛微眯,又快速的往外围院子一扫,只见本来凌凌散散的灯笼光亮,肉眼可见的聚拢,各个方向都在朝这边移动。 不快不慢,并不像是出了什么事,而且刚才那两个侍卫还有心思斗嘴聊天,这应该是巡逻路线的变化。 “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刚才那两个侍卫的话你也听见了,王营不喜欢别人擅自靠近他们,那一群侍卫大概是例行公事的绕一圈罢了。” 肖城皱着眉头刚想接话,砰的一声,离他们最近的窗户从里面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到,泼洒出来的水浸湿了整个窗纸。 “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混帐东西!”一声暴怒紧接而来。 两人视线对了一下,看起来刚才那两个侍卫带来的是个坏消息。 屋里头,王营气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踹了眼前的侍卫一脚。 “那位舞姬怎么样了?” 被踹的侍卫一下没站稳,跪倒在地,嘴上不停的讨饶,“大人,那柳香楼里的陆姑娘摔到了脚腕,怕是...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跳舞了,都是小的犯错,没有及时拦住少爷。” “尚儿他一定不是故意的,王大人消消气。”隆元在一旁劝道,“不过就是一个舞姬,她不能跳,换别人就是了。” 王营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自己也算是有手段、有才华、有心机的能人,偏偏自个儿子一点都没遗传到他的优点,平日吃喝玩乐也就算了,还给自己帮倒忙。 前天他才自信满满的跟丞相大人献宝,夸耀那位芜国来的陆姑娘美貌无双,舞姿曼妙,甚至有意暗示,要把这位美人儿送给丞相。 难得的是,丞相杜大人居然没有拒绝。 要知道,杜大人的府邸中还没有妾室通房之类,这可是他拉拢上司的绝佳机会。 “他人呢!”王营是越想越气,之前就给儿子事先打过招呼,没想到还是给他惹了事。 “少爷他...在夫人那儿。”侍卫脑袋低在那儿,一双眼睛不敢抬上去望,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慈母多败儿!出了事就知道躲着!” 今日非要动用家法不可,坏事竟然坏到了自己老子头上,一个不能跳舞的舞姬有什么用,身上带着伤,怎么送给丞相大人! 缓缓气后,王营转身对隆元抱歉道:“小儿做了荒唐事,现在必须要处理一下,暂时不能招待隆大人了。” 隆元无事的摆了摆手,“家事最要紧,王大人不必顾虑我,而且现下这个点也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只是这玉...” 王营闻言,看向桌上盒子里的那块空心双蛇环玉。 两条青蛇顺时针缠绕玉身,蛇身上的鳞片雕刻精细,栩栩如生,玉环内璧一圈有明显的凹槽,在一屋子的光照下,整块玉通透华美。 说来也巧,这东西原本也是属于芜国所有。 “这是隆大人难得的心意,我怎么好意思推却呢,今日我就收下了。” 王营斜眼瞧向跪在地上的侍卫,“还不赶快起来,送隆大人出府。” 侍卫连声答应,不敢有丝毫耽搁,怕又惹了王大人生气,“隆大人请。” 见王营收下这一份礼,隆元笑着主动合上礼盒的盖子。 “那下官告辞了。”作揖拜别后,跟着侍卫先行离开了。 人走后,王营向另一个侍卫吩咐道:“你先到前面去,招呼柳香楼的老板进屋喝茶,我等会就到。” 桌上的那块玉,假手于人始终不放心,随意放在这儿也不行,他要亲自放稳妥。 手不自觉的摸了摸盒子,眼底快速的闪过几道精光,听说这玩意儿通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就算是个摆件,凭着这玉质,也是价值连城。 当即抱起盒子,准备先回自己卧室放好。 眼看王营要离开这,金如期准备继续跟在后头,根本不想和肖城商量。 人刚踏出阴影的一半,一旁的肖城都还没说什么,耳边就传来一阵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哪来的风?心里刚起疑惑,另一道鬼魅的黑影突然乍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那人身姿极轻,两只脚如同猫的肉爪踩地,落在石砖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几步之间,停在了先前肖城弹射石子的方向处。 肖城心中惊讶,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 金如期的动作也因此顿住,没再继续,下面的黑衣人是敌还是友?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两个都始料未及,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弯下腰捡了一块石子。 石头不大,却足够伤人,手掌向上,黑衣人似乎想测试石头的重量,上下抛了几个来回。 像是对手上的这颗石头很满意,放在手心用力的握了握,随后那人忽的转过身子,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弯着,看起来好像在笑,目光准确无误的盯着他们所在的阴影处。 “他知道这儿有人!” 黑衣人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振臂一挥,那块精心挑选的石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破空而来,精确无误的打中了他们呆着的那块地方。 用力的碰撞声在这幽静的夜晚里,清脆又响亮,似乎觉得一道声音还不够,很快又扔了第二块石头,这次却是对准了人。 肖城连忙后退一步,借着这一股力,脚尖瞬时转向,人毫无犹豫的远离原地。 安全落地后,第一时间去瞧那个黑衣人,可人在这几秒间,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有心想追也没办法了,外头有不少侍卫听到这边有动静,齐刷刷的往这边赶,敢情那人在利用他们,既引走了看守,又能逼他们离开。 刚才巡逻的队伍本来就离得近,很快就能赶到这里,这种情况只能暂时撤退。 金如期还呆在那块阴影处没动,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空无一人的地面,显然被刚才的黑人气得很恼怒。 “快走,那些侍卫是真的往这边来了!”肖城见情况不妙,赶紧飞回金如期的身旁,催促的喊了这一句。 他们千般万般的小心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想到被两块石头轻飘飘的,彻底破坏的一干二净。 金如期带着愤恨,与肖城被迫离开王营府邸。 第54章 月光如霜,美则美矣,却平复不了他们此时有些灰暗的心情。 这次潜入府邸,不仅没有给王营一点教训,更加没有探听到关于太子的消息。 宅院厅堂依旧灯火通明。 屋门紧闭,除了偶尔刮过的冷风,周围安安静静,没有人声。 之前的突发状况,让他们暂时无法放下警惕心,金如期白皙的手指尖试探性的去推屋门,既轻又慢,一点一点的往里推。 一双眼冷情又寡淡,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然而门推开后,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一切大多如自己离开时那样,不曾变过。 除了柳甜人不在。 桌上还摆着一锅热粥,干巴巴的浓稠在一块,看着没有一点食欲。 正当两人猜测柳甜可能出事的时候,靠墙的长帘子动了动。 “你们安全回来啦。” 柳甜从布帘后面走了出来。 肖城灵敏的直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揭下蒙住口鼻的黑布巾问道:“我们走后,有事发生?” “还用说吗,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金如期神情烦躁的把面纱往桌上一甩,没好气的插了一句。 柳甜还是第一次见金如期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 看来两人潜入王营府邸很不顺利。 “小姐和肖大哥走后不久,我便去了厨房,想着熬点稀粥当宵夜,”柳甜瞧了一眼桌上干透的黏粥,眉头轻皱,“不想围墙外头来了人。” “是卫小姐和一个没见过的男子,但当时我没应,偷偷藏起来了,而他们也没有继续进来,看了一会就走了。” “卫安遥?”金如期一脸不可思议。 肖城心里同样意外,但他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那男子长什么样?” “人站在暗处,我没看清楚。” “卫小姐白天不来拜访,偏偏深夜带着个陌生男子来这...” 燕城内的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 “你说会不会和我们在王府遇到的黑衣人有联系?”金如期立马联想到王营府邸的遭遇。 说来很巧,但细想后,黑衣人为何多此一举的要暴露自己,卫安遥好好的官家小姐,除了淮信,会跟燕城有仇怨? 肖城没有接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单单凭这点,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你们去王营那,是不是遇到了意外状况。”柳甜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 “今夜潜伏进去,正好撞见王营跟人一起喝酒,听到了一些话。” 听到这,金如期转过脸,双眼紧盯着肖城,打断话,质问道:“高睿不久就要到燕城的事,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了?” 对于金如期的突然发难,肖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这话什么意思,高大人想要如何动作,难道还要先问过我这个小人物吗。” 两人莫名的对峙起来,气氛一时凝重。 女主这个样子太反常了,哪还有平时的稳重镇静,柳甜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只打马虎眼道:“这么晚,小姐和肖大哥肯定累了,要不先回房休息一阵吧。” 金如期知道肖城说的是实话,但忍了许久的情绪实在遮掩不住了。 可她又不想为这点小事跟肖城撕破脸,果断接着柳甜的话下台阶,“今儿事情发生太多,有点累,我先回房了。” 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开了,连桌上的黑色面纱都粗心的没拿走。 第55章 肖城叹了一口气,在桌边坐下,胸口烦闷。 高睿高大人要来燕城的消息,一早在北络时就有的,出于谨慎,他并没有提前坦白。 到时整个燕城的人都会知道,说不说没什么两样。 他本来还打算趁着这个时机混淆南希的耳目,把太子送出去,结果这会太子还未确切找到。 今夜潜入王营府邸,也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能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惜全是隆元贿赂的奉承话。 另一边 柳甜随意的抚了抚额前的散发,默不作声的坐在了肖城的桌对面。 见肖城眉头紧锁的样子,有心想问,但不知怎么开口。 要是书中有描写这段救太子的情节就好了,她不敢想,如果太子不在南希王宫,那岂不是陷入了大海捞针的境地? 以及刚刚他们提到的高睿高大人会来燕城的事... 书中这段剧情跟女主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只是用来侧面介绍北络的情况和烘托男主高大上的雄心罢了。 她从未觉得黑夜是如此的安静,屋内唯有燃着的灯芯在跳动。 但再坐下去,可就要天亮了。 柳甜开始没话找话,试图打破寂静离开,“真是可惜啊,原本这锅粥是特地为你们做的宵夜,这个样子是没法吃了,我端回厨房处理掉吧。” 锅身刚刚离开桌面,却被肖城又按了回去,“没想到你把我的话当真了。” 沉默许久的肖城终于开了口,边说边拿起锅中的大勺子,在柳甜惊讶的目光下,用了舀了一大勺,泄愤似的,狂往嘴里塞。 “不好吃就别吃了。”柳甜起身想要夺肖城手里的勺子,这人在做什么。 肖城身体后撤躲开,然后干脆把整个锅都捞了过去。 咽下口中的食物后,还煞有介事的评价道:“有什么不能吃的?有些人想吃都吃不到,味道还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 这话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呢? 不过柳甜的心却意外的静下来了,眼看着白粥全进了肖城的肚子。 船到桥头自然直。 今日他俩行动不顺利,那明日看看自己先前想的法子行不行。 没再多说什么,柳甜和肖城很快各自回了屋休息。 * 隔日一早,她还来不得提及假扮舞姬的想法,就听见宅院外,连续砰砰的拍门声,又急又重。 门外小厮心急如焚,见人终于开了门,连忙道明来意。 王营的儿子王明尚今早突然没了动静,任谁喊都不醒,府中的大夫束手无策。 王营虽说平日里没少嫌弃自个儿子,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险些让他气急攻心,晕倒过去。 御医是给王上太后治病的,需要提前禀告,等那会,自己儿子只怕是真的凉了。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连忙派人来请金如期。 金如期听后,没有推拒,带着她和肖城一同前往。 柳甜紧紧跟在后头,清楚的瞧见金如期没了昨日的烦闷,微微上翘的嘴角代表她心情不错。 王明尚今日定要见阎罗了。 刚到府邸外,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女人凄厉粗哑的嚎哭声。 王营圆脸横眉,一双眼天生精明,看大夫赶到,客客气气的招待,并主动在前面引路。 “金大夫医术高超,你可得救救我儿啊,本官一大把年纪,就这么一个独子。” 第56章 王明尚惨白着一张脸,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鼻下还有气,简直跟尸体没什么两样。 王营的夫人陈氏面容愁苦,眼泪直流,半个身子趴在儿子床边,尚儿尚儿的不停呼唤,眼里再装不下其他。 完全魔怔了。 王营看到陈氏还在这里疯疯癫癫的,不悦的眼神扫过屋内侍奉的两个丫鬟,直盯的人害怕,不用王营开口,两个丫鬟没有犹豫的立刻上前,一人一边,强制架走半跪在地上的陈氏。 陈氏一心系在儿子身上,当即剧烈的挣扎,嘴上还不忘问候自己的丈夫,“王营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害的!尚儿身子娇贵,哪里受得了打,偏偏你这个做爹的,心那么狠!” “胡闹,我做父亲的,难道还不能管教儿子?要不是你把尚儿宠得无法无天,会是现在这样?”王营粗黑的眉毛拧着一块,吩咐奴仆赶紧把人带出去。 直到再听不到外面陈氏的叫喊声,王营面朝他们干笑了一下,“让金大夫看笑话了,内子一时忧虑过重,情绪就不怎么稳定,还望包涵包涵。” “这乃人之常情,王大人不必如此。” 客气的话语中带着隐隐约约的疏离感。 王营压根不在意,只盼这位金大夫是货真价实的神医。 白皙的手指搭上僵硬的手腕处,静静的把着脉,柳甜立在旁边,看得更仔细了。 圆脸上毫无血色,就像被什么吸干了一样。 视线不免又回到女主身上,气定神闲的认真样,很容易就能欺骗别人的眼睛。 这是自然发生的,还是复仇的手段? 书中王明尚是王营犯下重罪时,才被累及致死的。 产生的蝴蝶效应越来越大了,她确定,金如期对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会手软。 果然,柳甜就听到金如期为难的摇了摇头,惋惜道:“抱歉,我医术有限,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变成这样,王大人还是想办法找宫内御医看看吧。” 趁着王营转身交集的吩咐随从时,金如期表情不变,快速的从柳甜手心的布袋中,抽出一枚细小的银针,假装查看王明尚脸部时,猛地刺上颈部的一道穴位。 一针下去,软趴趴的颈部突然往外凸了一下,但也就这一下,足够惊到在场的两人。 王明尚的脖子里有活物? 光是想想,都让人忍不住发毛,昨夜他们潜入的时候下手了? 肖城则想的是,还有人跟王营有仇?这应该不是金如期下的手,她从未离开过他的视线,至于酒壶中下的药丸,更不可能被王明尚喝到。 想来想去,那突然出现的另一个黑衣人可能性最大。 昨夜他逃跑时回头注意了下,黑衣人没有继续停留在原地,见周围侍卫全转移注意力的空挡,往王营的放向而去。 没有直接向王营本人下手,而是先找了王营的独子... 肖城冷眼瞧向差不多仅剩一口气的王明尚,心里生不出一丝同情。 要怪就去怪自己的父亲造孽太多,父债子偿罢。 既然金如期救不了,那就真的“救不了”。 等太医院副院郝力急匆匆赶到时,王明尚早就一命呜呼,魂归西天。 丧子的既定事实,令强撑到此时的王营立刻晕厥了过去。 这下子,府中的三位主子皆倒,没了主心骨,底下的奴仆们当即混乱起来。 第57章 几日后的府宴怕是要变成丧礼了。 王营没有晕厥多久,被郝太医掐了人中,便悠悠转醒,木愣的眼神呆呆的睁了一会,才想起独子刚刚没了。 “我儿...” 郝太医无奈的摇摇头,“公子长期沉迷酒色,身子空虚,根基不稳...无力回天了。” 王营不可置信的红了眼睛。 立在一旁的三人没心情看这场催情戏,趁着郝太医劝解的空挡,躬身告辞。 王营这会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理会他们,只无力的挥了挥手,唤来仆人送他们出府。 一路上,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王营痛失爱子的事已然传遍大街小巷,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回到宅院确认无人之后,柳甜没按捺住,问道:“小姐,王明尚突然这样,是不是...” 后面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但金如期直接否定了,“虽然我很想动手,但这次的确不是我所为,也不知谁下得手。只怪他王家作孽太深、树敌太多,而且王明尚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命中注定的轮回报应罢了。” 的确,王明尚是怎么死的,现在根本不重要。 联想到金如期的目的,柳甜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这下不用拐弯抹角的接近柳香楼那边,而宴会也肯定会取消,“王营刚丧失独子,必定要伤心颓废许久,城中现在人人尽知,就算人不小心伤心过度,而做出偏激的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金如期停下翻找药箱的动作,看了柳甜一眼,“这是个好机会。” 说完,从药箱最底层拿出两个小巧的黑色瓷瓶,通体光滑,全塞到自己的怀里,“但刚刚也看到了,不管是王营还是他的夫人都不是会认清自己问题的人,这事还有得闹。” 肖城的视线在黑色瓷瓶上停驻了几秒,“王明尚昨夜是从柳香楼出来的,等王营回过神来,八成是要迁怒的。” “看来,还有一些人见不得燕城平静。” “络帝一向将南希王视作眼中钉,等高睿高大人来燕城谈判,大概就是南希与北络矛盾激化之时,必须趁着那次机会,带着太子一同撤离。金大夫还想要等着借刀杀人的话,如今应该是等不到了。” 他怎么知道女主想法的? 柳甜这边还在惊疑,肖城那边又继续说道:“我得了消息,汪漠带着一部分的军队驻扎到了靠近苇河边的益州,先不说暮存有什么别的想法,路途遥远,汪漠短时间内也回不来。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找到太子后,必定不会在此地多久留。” “时间紧迫,我要出去看看有没有进展的消息了,还望两位多想想清楚,世间有时候没有那么多两全的法子。” 肖城不再逗留,直接出了屋离开。 * 一家酒坊内 肖城换了一身灰白色的粗布衣袍,下巴那多了一圈不该有的络腮胡子,正大碗大碗的饮着酒水,脑袋微微晃着,仿佛有了一些醉意。 但低垂的一双眼却清明异常,有意无意的斜睨不远处另外的一桌人。 其中一人身着青色衣衫,披肩的长发随意的用一根发带绑着,吊儿郎当的模样,让肖城一眼就找到了几日不见的杨段飞。 此刻,杨段飞与桌上的另外两个男子大谈特谈,交流人生心得。 那两人边听边笑,顺着话调侃道,“最近几日,我哥俩都没见到杨兄,杨兄可是去哪好地方逍遥了?不声不响的,不够意思啊。” “就是,要是我也像杨兄那样有丰厚的家底便好了,何苦累死累活的在人家底下干活,还要担惊受怕的唯恐犯错,杨兄天天潇洒的样子,让兄弟我羡慕的很啊。” 杨段飞听到这话,不高兴的回道,“这话说的,我杨段飞可不是坐吃山空的主,前几日离了燕城,也是为了寻找民间最近时兴的美酒,今日特意邀请两位兄弟,就是想请你们先尝上一尝,评评味道。” “杨兄真是太客气了。” “要的要的,大家都是兄弟,就当感谢平日两位对我的多加照拂。” 说着话,杨段飞拧开了酒坛的塞子,醇厚的酒香顿时涌了出来,两人的酒瘾也被勾了出来,端着酒碗赶忙去接。 等两人饮下三四碗后,杨段飞话锋一转,不经意的问道:“不晓得,我还能和两位兄弟潇洒几日,等汪漠将军回来,怕是又要碰不着酒了。” 其中一位微微眯着醉熏的眼睛,有些大舌头的说道:“放心,汪将军估摸着半年都回不来。” “哦?这守在苇河那边这么久,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那人神秘的痴痴一笑,卖关子道:“这个...天机不可泄露。” 杨段飞眼珠子转了转,瞧见不远处乔装打扮的肖城,没有过多追问,只学着那人的样子说道:“对对,天机不可泄露。” 三人又聊了有一会,两人才满足的打着酒咯,互相搀扶着离开,约定下次再聚。 杨段飞结了账,抱着一个酒坛子,边走边喊累的上了二楼。 肖城会意,稍微又等了一段时间,才跟着上了二楼,来到玄字二号房。 轻轻一推,果真没锁,见走廊上没人,快速的闪了进去。 杨段飞半躺在椅子上,人已经在等着他了,肖城也不废话,直接问出了核心问题,“王宫里的妍妃到底是男是女?那位金大夫带着倚竹进宫,亲眼看见的是女人,你手底下的探子可看错了?” “女人?”杨段飞神情立刻认真了几分,“说起来,当初韩将军还在燕城时,也派人查探过莲蓉殿,不过只看到了背面,也不能断定是男是女,我那位探子跟随我好几年了,值得信任,她那晚的确看到有男人在,而且那男人的画像你也看了,的确跟太子想像。” 肖城眼底深沉,“怕是里面有诈,南希王会不会是故意打乱我们的视线,有意而为之?” “说到底,之前想的太简单,终究不能靠外人,还是要我们亲自出马,闯一闯这偌大的王宫才行,毕竟冒险才有高回报。” “宫里的地形?” “放心,不是我吹,我手底下的探子可能比南希王更熟悉这座王宫,对了,今日我听说了,王营的儿子真的死了?” “死了。” 杨段飞转头看向窗外,“看来卫家有动静了。” 第58章 “卫铭虽在南希这边高官厚禄,但失去的可不只是名声。” 肖城走至杨段飞面前,抬手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心下琢磨了几瞬如今的局势。 “即便卫铭真的有动机,但仅靠他一人,何来的底气这样做,就算不管其他人,难道他唯一的女儿也不考虑?” 杨段飞把玩着手中酒杯,自信一笑,“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呢?” “哦?这是有新消息了。” “放大里说,还和那位金大夫有些关联,她的仇怨从何而来,你知晓的吧。” 讲到这里,肖城很快明悟到其中的玄机,“...前御史柳初瑞也潜入燕城,搅进了这趟浑水里?”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他一个孤身老头还有什么好怕好顾忌的,就在昨天夜深时,一位自称柳老爷手下的黑衣人不请自来,想要我手里的情报。” “这么巧?昨晚我潜入王营府邸时,也遇上了不知名的黑衣人,正准备跟你说。” “那真是巧了,你我见到的就是同一个人,先前我还有点存疑,现在倒是可以确定,王营的儿子就是这人动的手。” 仔细一想,可能倚竹当晚见到的,卫家小姐身边的男子也是此人,而卫家小姐又和此人走的近... 卫家跟柳初瑞绑在一块了。 两人眼神交汇,心里有了答案。 肖城心里轻松了几许,柳初瑞是最没理由倒戈南希王暮存的,在营救太子上,只会有利,“既然找上了门,可以适当的利用利用,毕竟再有几日,就到高大人来燕城的日子了。” 杨段飞赞同的点点头,“这也算是多了一个朋友,少了一个敌人。如今王营突然丧子,南希王暮存也不好继续天天呆在温柔乡,等探子送来确切消息,我俩便亲自走一趟王宫。” 商谈好计划,肖城起身便想离开,以免停留太久,遭有心人注意。 还未触及到门,身后的杨段飞又语重心长的补了一句,“看在兄弟的份上,再次提醒你一下,不要跟那两个女人走的太近,没有好处。小丫头暂且不提,她家小姐金如期却一点都不简单,心可深着呢,而且制药的手法十分奇怪,防范之心不可无。” 肖城知其好意,背对着杨段沉默了几秒,便答道:“恩,会小心的,我随时等你的消息。” * 肖城换回原来的装束,满怀心事的回到住所时,已是午时靠后了。 本以为不会看到另外的两人,不想倚竹正俏生生的守着一桌菜等他回来。 柳甜一见肖城,那点瞌睡虫早就赶跑了,高兴的招呼他过去,“肖大哥赶得真及时,这些菜刚刚才热了一遍,正好下口。” 肖城站在原地有些愣,只感到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既酸又甜。 他早就没了可以等他回家的亲人,杨段飞虽是他的好兄弟,但总有各自的生活,能不添麻烦就不添麻烦。 回忆起自相遇的种种,肖城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又快速的被理智压了下去。 “嗯。” 他尽量装作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若无其事的走到桌边坐下。 碗筷紧随其后的摆到了他的面前,这一幕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家小姐呢?” “小姐她回屋午睡去了,不要我陪着。” 先前柳甜受了肖城的照顾,她自然要投桃报李。 把温热的菜全递到肖城跟前。 “这样啊。” 肖城也不知该聊些什么,索性埋头大吃,豪放的模样是柳甜第一次见。 之前用膳都跟贵公子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大约是饿的狠了吧。 柳甜见他吃的急,动作轻柔的给肖城拍了拍背,防止噎着。 这不,人都被噎的满脸泛红了。 “慢点吃,等吃完,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肖城动作缓了下来,一碗饭下肚后,开口询问道:“帮什么忙?” “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替这座宅院起一个名字,就你离开的时候,有位木匠过来问牌匾的事,说是宫里的人安排他来的,但一时之间,我们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先留下地址让人回去了。” 柳甜有点不好意思,“小姐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可我是个起名废,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适合,便想着问问你。” 不是什么大事就好,望着柳甜又圆又白的小脸,肖城静静思索了一阵。 “愿生,这个名字可好?” 愿生,祈求顽强的活下去。 柳甜眼若星辰划过,这个名字一下就戳中了她内心的软处,他也有相同的愿望吗? “这名字太好了。” 第59章 隔了两日,崭新的牌匾终于挂上宅院的大门之上,烫金的“愿生”二字,在阳光的衬托下熠熠生辉,鲜活明亮。 “成护卫,你写的字还挺好看的。” 简单的两字,笔精墨妙、苍劲有力。 柳甜满意的欣赏着新牌匾,因在院外,她对肖城的称呼,又变成了先前的成护卫。 肖城谦虚的一笑,“我母亲从小就教导我读书,在练字这块更是严格,时常说,一手好字能体现一个人的风骨。” “不止是字,你的剑术也很高超啊,今早练的那套剑法,改天再练一遍给我看看吧。” 听到柳甜的请求,肖城的脸不免有点微红。 他想到了今早的事。 自己醒得早,再睡也睡不着,干脆拿了剑到后院练武。 几套剑法耍下来,身体热得流汗,肖城便脱了上衣继续练。等发现多一个人时,倚竹已经在边上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天知道,平日里晚起的人怎么突然早起跑到了后院。 拒绝的话,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对上倚竹期待的眼神,肖城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被空中扑扑的声音打断。 一只尖嘴青色羽毛的鸟直直飞入院内。 杨段飞那边有消息了。 肖城温和的面容重新冷了下来,“这事以后再说,我们该回去了。” 柳甜离得近,清晰的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霎时收起说笑的心,点头应道:“嗯。” 回身把大门关上。 燕城在这两日一点都不风平浪静,因王明尚最后接触的是柳香楼,王营和他的夫人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那边,不管事实如何,但其中的迁怒是确确实实的。 柳香楼刚培养出来的头牌舞姬——陆双巧,前脚被王明尚推倒致其脚腕扭到,后脚就被王家的人硬生生拖拽到王明尚的棺材前,要其陪葬。 此事闹得太大,反而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金如期自昨日从外面回来,便一直呆在房间内,专心捣鼓制药,亲力亲为又不让她太过靠近。 现下她能做的,就是白日出门多探听探听消息。 一路走至池塘之上的走廊间,安安静静的只剩细碎的脚步声,而鸟儿正停歇在木栏杆上,又圆又黑的小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水中鱼儿。 但只要柳甜稍微靠近一点点,鸟儿立马警觉的飞到更远处。 直到肖城的一声口哨,它才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召唤,主动亲近肖城。 这是只传信鸟。 绑在鸟爪上的纸条上面,简单的写着四个字——今晚行动。 “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柳甜主动问道。 她清楚,只有自己真正参与其中,她才有机会了解这一切,所谓的剧情情节都已经不适用了。 也许还可以查出,是谁派人截杀冯家商队。 柳甜此刻无比认真。 她听到肖城说,“有一件事的确需要你去做。” * 一间四周紧闭的杂物旁内,正中摆着一张有些破旧的桌子,角落则堆放着一捆捆柴火和零散的铁质工具。 “这两人...有意思。” 杨段飞刚得到探子的消息,这几日南希王虽说天天呆在莲蓉殿,腻腻歪歪看似情深,但只要天一黑,暮存便会以处理国事为理由,从未留宿过。 换做是他,面对自己喜爱的女子,他绝对恨不得每晚都抱着。 “本来还担心暮存会突然折返,这下子倒是给了我们方便,今日势必不能空手而归。” 肖城翻看着探子提供的宫内地形分布图,图上重点描绘了莲蓉殿附近,至于其他方位,都是简略的几笔。 确认记住后,肖城把地形图重新递给杨段飞,“你再看一下,看完就烧了。” “不用看了,你没来之前,我就确认过好几遍,牢牢记在脑子里了。” 杨段飞接过图纸,直接借助灯盏里的火苗销毁干净。 第60章 黑漆漆的宫殿,压抑阴暗,零星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四通八达的走道。 身挎武器的蓝衣侍卫组成一个个小队,互相穿插,巡视范围扩大到王宫内的各个角落。 冷清又颓废的冷宫成了他们最好的落脚点。 在暮存还没有叛乱时,这里不过是王爷府上普通的奴仆住房,后来暮存起兵得势,把这块地扩建成了王宫样式。 加上暮存又没废过妃子,因此这等晦气低贱的地儿常年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愿意来这。 缺了一半面积的灰墙边,肖城和杨段飞全身黑衣的守在那儿,目光谨慎的观察着忽近忽远的亮光。 他们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终于在第三队侍卫拐弯到另一个方向时,通往内宫的小路有了短暂的视线盲区。 他们没有犹豫的纵跃而出,在昏暗夜色的掩护下,快速闪进层层叠叠的宫殿之间。 灯笼燃着的光成了有效的警告标识,让肖城和杨段飞选择出最安全有效的路径。 越往里,移动光源的数目便也越多,可见他们越来越靠近莲蓉殿了。 到了一处,疾驰的两道黑影猛然下坠,隐蔽在屋檐的瓦砾之下,狼一般的冷然黑眸快速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华美的宫殿。 莲蓉殿四周并没有像韩将军透露的消息那样,暗藏着机关暗卫,但他们的警惕心却更高了。 肖城摸了摸胸口,那里放着夺人性命的剧毒,而这不是给敌人准备的。 万一他们暴露行踪,情势无力回天时,方便他们自尽解脱。 * 今夜比往常更让人难以入睡,妍妃解释不通为什么,也许是自己固执的不肯忘记某个人。 梳妆台前的娇艳女子神情疲惫,看着镜中精致装扮的自己,眼中没有喜悦,却透着几分怪异的嫌恶。 身旁伺候的青衣宫女小心翼翼的劝着,“娘娘,别等了,今夜王上...应该不会来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妍妃冷冷的回望过去,青衣宫女当即不敢再说,只以为自家娘娘生了怨气,心里不舒坦。 王上自昨日后,就没再过来莲蓉殿了。 “你去准备些水来,本宫要洗漱就寝。”妍妃看着宫女不敢冒犯的小心样,到底松了口。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钗环尽褪,乌黑柔顺的黑发如泼墨似得垂于胸前,少了一分华贵,多了几分素雅,妍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稍显满意。 宫女们前呼后拥,尽心伺候完妍妃洗漱后,脚步轻轻,挨个熄了殿内灯光,只留外间值班的两只灯盏。 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 妍妃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脖间蓦然刮过一道寒风,生生止在了她的下巴处,生命受到潜在的危险,妍妃瞬间惊醒,惊恐的望向眼前这个手持锋利匕首的黑衣人,嘴唇试探性的动了动,刀刃随之更贴紧了她的脖颈。 黑暗中,那双狠厉无情的眼睛仿佛在思考着要不要直接对她下手。 但比起这个,旁边那个眼睛弯弯,正好奇打量她的黑衣人更让人觉得危险。 妍妃乖顺的没有任何动作,避免惹恼两人,心中却不断猜测来人是谁。 “喂,你确定没有看错?万一看岔眼,可别指望我收拾烂摊子。”杨段飞有些抱怨的看向肖城。 这小子看到这位妍妃娘娘,表情立马变了几变,然后抛出一个猝不及防的大消息,可还没等他消化,人便已经冲出去了。 肖城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杨段飞,知道自己这样子过于冲动了。 他实在是被震惊到了,这位妍妃娘娘跟已逝的何文妃长得是一模一样,连眼角下小小的黑色泪痣都分毫不差。 当初王妃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存活的几率又十分渺茫,后来无法,何文王便替自己心爱的女子立了一座衣冠冢,好让她的魂魄有家可回。 杨段飞不认识这位,其实很正常,原本就没几个人真的见过何文妃周仁雪。 因为何文妃的名号是死后追加上去的,何文王暮景事实上并没有成亲过,他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有幸碰见过这位神秘的女子。 这样想着,手上的匕首往回收了一点,但眼底却更加黝黑阴沉。 一直没找到的人,居然跑到了这? 难道周仁雪是嫌弃何文王双腿残废,转头对暮存摇尾乞怜了吗?还是那个曾经温柔善良的人也抵不过眼前的荣华富贵吗?她知不知道现在的何文王整日把自己关在皇陵里不肯出来。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问出太子的下落。 “娘娘日子过得舒适,是否还记得何文王?”低沉的声音穿透进妍妃的脑中、直至心中,原本压抑住的惊慌紧张一扫而光,只剩满满的不可思议和难受。 妍妃声音低哑,“你们是谁?认识我?” “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又一把匕首斜在妍妃的侧脸边,刀刃的寒锋告诉妍妃,她没有谈判的资格。 “能提到何文王的,想必是北络来的人吧,大半夜冒险闯入本宫的莲蓉殿,想来问什么,问太子的下落吗?”妍妃甚是笃定道。 “那看在老乡的份上,可否行个方便,把太子的下落透露几分,这样对你我都好。” 话音落下,不给妍妃反应的时间,杨段飞直接把一粒黑色药丸塞进她的口中,逼其吞下。 “想要解药活命的话,就不要反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心情好了,也许等回到北络后,可以替娘娘给何文王报个平安,怎么样?不过呢,要是何文王知道你做了暮存的妃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还挺让人好奇的。” 话里话外,满满的不怀好意。 妍妃细长的黑睫毛颤了颤,微湿的眼眸静静望了两人片刻后,慢慢说道:“太子他...就在我的床下。” 肖城视线自然的转到床下,空心的? “你能打开?” 妍妃想摇头,但现下自己脑袋边正顶着两把匕首,随时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只好继续说道:“我打不开,地下密道的钥匙在暮存手上保存着,可他并不信任我,具体放在哪,不清楚。” 末了,又加了一句,“太子除了受到一点皮肉之苦,性命暂且无忧,另外暮存怕太子整天呆在地下会得病死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亲自带太子上来透透气,但不巧,至少还要半个月,暮存才会再次带太子出地下。” 肖城疑惑,“那平日吃喝呢?” 妍妃顿了顿,低垂着眼睛,“这密道有两个出口,一个在我这,还有一个...我真不知道。” “那...”杨段飞意有所指。 妍妃冷淡的点明事实,“我只不过是暮存安排的一个幌子,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棋子,太子的消息就这么多,你们快些走吧,我为了活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以后还要多麻烦娘娘呢。”杨段飞笑着收回匕首,拍了拍肖城的肩膀,“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走。” 肖城点点头,刚想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妍妃略显僵硬的问话,“暮景他好吗?听说他被络帝关进了皇陵内。” 肖城闻言,定定的盯了一会妍妃,“关?王爷废了一双腿,哪里也去不了。” 两人一离开,妍妃眼眶止不住的开始发酸,但她不能哭出声,只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拼命忍着。 身子朝一侧翻转掩住面容,小巧的手掌抚上床面,“原来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寂寞无声中,任由眼泪打湿枕头一片。 * 在肖城行动之前,柳甜同样没有闲着。 在屋内,她特别换了一身好看点的衣裳,想了想,又找出那根碧玉云纹簪子带上,这样不至于寒酸了吧。 按照约定的计划,柳甜提上准备好的点心食盒赶往卫府。 不愧是正经官老爷的府邸,比她们住的愿生院好上很多,光是规模就多了一倍。 男主真是不予余力的拉拢卫铭啊。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给卫铭抛橄榄枝,在营救太子上,他能相助一把,就算不能,也希望他能睁一眼闭一眼,毕竟曾是北络有名的忠臣,也是看太子长大的老臣,值得赌一把。 具体的信息都在点心食盒内,她只需要暗示下就可以了。 而且金如期也没有反对,有女主光环笼罩,应当会顺利的吧。 敲了敲门,门后很快传来开门声,一个年纪半百的灰衣老头侧出身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衣裳穿的齐整,不像是乱敲门找事的人,于是问道:“姑娘,找谁啊?” “我叫倚竹,是来找安遥小姐的,我家小姐金如期让我送点时兴的点心过来。” 灰衣老头视线落在点心食盒上,心想,他家小姐的确喜欢吃这些,不过前几日府上来了两位贵客,老爷吩咐过,不管什么人来,要先给他通传一声,同意后才能放人进来。 “姑娘,劳烦你等下,老奴要先进去问下主子。” “好的,老伯,我就在等着。”门吱呀一声,从里关上。 第61章 “送点心?” 卫安遥神情怪异,不自觉得看向身旁的爹爹,但没等到她爹开口,屋子内另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笑了笑,握着拐杖从太师椅上起身,说道:“安遥有客人,那老身和伏亭先回避下。” “谢两位体谅,来人,带柳先生和伏少侠回去好生歇息。”卫铭客气有礼的吩咐道。 伏亭点点头,走前瞄了一眼卫安遥,见人并没有在意到自己,便没有继续停留,搀扶着柳初瑞就出了门。 离了主屋一段距离后,柳初瑞打发掉引路的小厮,跟伏亭一起朝着府门口的位置前进。 “先生当真要去看上一看?”伏亭不再搀扶柳初瑞,只在一旁紧紧跟着。 柳初瑞脚步稳重,即使有些气喘,也不让人扶着。 “上次你错过没看到,这次说什么,我也要亲自见上一面,事关柳家唯一的血脉,绝对不能马虎了。” “真是没想到啊,往日里竟小瞧了那贱妾。如果那女娃真是严儿的孩子,也不枉严儿曾经对她的情深意重。” 伏亭没有接话,由着老头在那不断的回忆感慨,他只默默听着。 要是柳家没发生灭门的事,柳初瑞根本不会去在意一个庶出的孙女。 出事之前,柳先生也就在柳甜小姐周岁时,迫不得已见了一次而已。 他听父亲说过,庶出的孩子有时甚至得不到长辈的赐名,柳甜的甜字,便是她生母取的。 可惜,这迟来的关爱,注定是一份沉重的担子。 * 柳甜没等太久,守门的就折返回来,开了门,让她去府上正堂。 卫铭和卫安遥正巧都在府中,没有让她白跑一趟。 一路走来,景色空旷而寂寥,除了引路的下人,都没碰上几个人。 按道理做了这么大的官,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丫鬟小厮,可见卫铭还保持着当年清廉的作风。 正堂内,卫铭端着新泡好的茶没动,皱眉凝思着,而下首的卫安遥频频往外看,很快就瞄到一抹淡蓝色裙角翩翩而来。 柳甜噙着笑容,不待人开口,先是规矩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卫大人、卫小姐。” 卫铭收起严肃的表情,尽量温和的说道:“既然是小女闺中好友送东西来,不用这么客气,快些起来。” “怎么就你一个,金如期没来吗?太不够意思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我。” 卫安遥语气抱怨,全然不提前几天夜里翻墙的事。 她不提,柳甜也不会作死的去提。 柳甜满脸歉意,“唉,小姐她一进燕城就被传召入宫,后来又遇到王上行刺,事情是发生了一件又一件,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好不容易现在得了空,小姐就让我来拜访卫小姐和卫大人了。” 把手中食盒往前一摆,“这是城内最近出的新式糕点,希望能符合两位的口味,还请务必收下。” 卫安遥略微尴尬,“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幸好如期吉人自有天相,得了清白,恢复了自由。” 立在身旁的卫铭顺势接着话头,突然出声,“多亏金大夫舍身护驾,王上才没有什么大事,等哪天有空,本官要亲自上门拜谢才行。”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细细琢磨几下,怎么想都有一点奇怪。 卫铭能擅自代表南希王拜谢?怕是起了结交的意思吧。 “卫大人过谦了,我家小姐对卫大人一向敬重,哪能受您的拜谢,就连小姐雇佣的成护卫都崇拜大人,想要见上一见呢,这盒新式点心就是他托燕城朋友的关系,拿到的第一批,味道顶好,大人一定要和卫小姐一起尝尝。” 暗示的够明显了吧?柳甜递上食盒,看着卫铭会如何反应。 卫铭盯了一会人,又盯了一会食盒,确定刚才的话没有听错,只是他还没有动作,卫安遥便先于自己的父亲接下了食盒。 卫铭有些恼怒女儿的冲动,但碍于外人的面,没有当场训斥女儿。 接下就接下吧,不外乎是肖家的小子想要他出手相助太子。 现在这个情况,那位金大夫居然站在北络那一边。 所谓的上燕城,到头来也是为了方便进宫,以此探听太子的消息? 可连他都不知道太子的下落,就凭初来乍到的小小大夫能做些什么。 不对... 卫铭灵光一闪,捏住了其中的重点。 金如期虽然不能在宫中自由游走,但却是离南希王和太后最近的人。 想通这点,看着柳甜的眼神变了几变,应道:“金大夫的心意,本官替小女收下了。” 卫安遥见爹没有怪她,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来都来了,要不今日...”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想了什么,硬是拐了一个弯,“...今日天气看着也不早了,留你太晚,怕如期那边要等急了,下次你们主仆一起过来吃顿饭。” 话已经带到,听的人似乎也是懂了里面的意思,柳甜自然不想再继续留下来,“多谢体谅,奴婢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卫安遥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喊着要亲自送人。 卫铭没有拦着,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正堂。 “倚竹,你觉得北络好呢,还是南希好呢?”卫安遥走着走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柳甜只想说,两边都不好,唯有现代好,可惜她回不去... “你放心的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能相信,才有鬼了! 卫安遥见人支支吾吾没个明确话,眼中划过狡邪之色,随意的说道:“其实你真的看上了那位成护卫吧。” “啊?”柳甜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 卫安遥恍然大悟道:“果然如此。” “没有,安遥小姐不要说笑了,这事可不能乱说的。” “那你刚才干嘛犹豫?” 天,问题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她能不懵住吗? 柳甜无语的解释着,一时没看路,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哎呦,我的老骨头啊。” 她微微后退一步便站稳了,却见一位老者摔倒了地上,旁边的年轻男子扶着老人,还不忘瞪着她这个罪魁祸首。 柳甜一慌,顾不得有些熟悉的面孔,忙蹲下身查看老人的伤势,“抱歉抱歉,老人家没事吧。” 老人家柳初瑞一把抓住眼前娇小女子的手腕,嘴里喊着疼,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再细细打量柳甜的样貌,“腰骨那边好像扭到了,一时疼的狠。” “这...”柳甜只好帮着轻揉老人的腰部,试图缓解疼痛,转头对卫安遥说道:“卫小姐帮忙叫一个大夫来吧。” 她运气怎么这么背啊,这位老者应该是卫府家的亲戚或者客人吧,要是撞坏了,可不止是她的良心过不去了... 但卫安遥没动,只瞅着她不说话。 柳甜心急加纳闷,想起身却被人拉住了,再回过头,场景变了。 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 刚刚还哇哇喊痛的瘦弱老头,脸上只剩满满的兴奋之色,怎么形容呢,情绪高昂下带着一点...疯意。 一手拽紧她的衣袖,一手指着她的头上,对着身边不知何时变成冷漠脸的男子,重复的说道:“是她,就是她!” “天不亡我柳家啊。” 老人又喜又哭,死死拽了柳甜不撒手,伏亭与卫安遥皆默默的看着,并不出手阻止。 一无所知的柳甜有点被这老人吓到了,想要拉回自己的衣裳逃开。 柳初瑞看出她的意图,初时的兴奋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恨意,但这个恨不是针对他亲爱的孙女,是汪漠!是暮存那个贼子! “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吗?你头上的簪子是谁给你的?” 连续两个问话,让柳甜意识到原身的身世绝不简单,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七年以前的所有事都不记得了,簪子...是随身带着的。” “什么!”柳初瑞情绪再次激动,好不容易寻到的孙儿,啥都忘记了?! 把柳家忘记了,把血海深仇忘记了! 伏亭见柳初瑞情绪失控,赶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静心丸,喂着吃下,并输送自己一部分的内力,镇压住柳初瑞身体内乱窜的气息。 可柳初瑞还是吐了血,血迹染红了柳甜漂亮的裙身。 这下是真的没有力气折腾了,见宝贝的孙女呆愣愣的样子,“慈祥”的一笑,“忘了没事,祖父慢慢告诉你,一桩桩,一件件的说。” 柳甜瞬间睁大眼睛,刚刚这人说什么,他是原身的祖父? 他叫什么,她都不知道。 伏亭显然看出了柳甜的疑惑,柳先生心急了,具体姓氏都没说,她怎么反应的过来,况且听说柳甜小姐现在叫着另外一个名。 于是补充道:“这位是北络前御史柳初瑞,育有一独子,名唤柳严,”说到这顿了顿,按住柳初瑞的手更紧了几分,“柳严公子他...在南希王叛乱前,曾是庚州刺史,后遭汪漠带兵灭了满门。” 第62章 柳家?难道... 接下来的话完全验证了她的猜想。 “当日遇难的柳家人遗体中,实际上少了一具,少了柳先生的孙女柳甜。” 他没有带上庶字,一来,这不是多好听的称呼,二来,柳家现今后辈只剩下柳小姐一人,嫡庶之分,已经没有了意义。 柳甜怀疑自己听错了,绕了一大圈,原主居然跟自己是一样的名字... 在书中,柳家也不过是背景故事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你们会不会认错了?”柳甜再次确认,可别闹出大乌龙。 “自己的亲孙女,祖父会认不出?甜儿,你这双眼睛跟你父亲就是一个模子里复制出来的,外貌倒是跟你生母更为相似,最主要的还是你头顶的这枚簪子,那是柳家主母世代相传的信物,绝对错不了。” 柳初瑞欣慰的看着柳家的‘希望’,过度的热情让柳甜有些不适应。 “我是您的孙女,柳甜?” “对,你是我的孙女,祖父能找到你,一定是严儿在天上保佑我,快跟祖父去拜祭下你父亲,要是严儿见了你,指不定多欣慰。” 柳初瑞挣扎着起了身,眼睛内泛着喜悦的光辉,手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开柳甜的衣袖。 柳甜为难的站在原地。 卫安遥轻皱柳眉,在身后推了一下她,“愣在这做什么,你祖父可是北络的前御史大人,是德高望重的两朝老臣,还不快去。” 她突然觉得,自己独身前来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柳甜几乎是被半拉半走的到了卫府偏院。 一路上,自称是她祖父的柳初瑞不断讲着以前的往事,大多都是他儿子柳严是如何的年轻有为,如何的才华横溢,却不见说起柳甜的母亲。 提到这个,柳初瑞便有意的避开,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不说好,也没有说坏。 望着空旷安静的院子,几人一下子没了话。 柳初瑞终于松开了可怜的衣袖,双手拄着拐杖,快步走到屋内翻找东西。 柳甜理了理衣摆,转头直直看向卫安遥,“安遥小姐一早就知道了?” 难怪上次大半夜的跑到他们的宅院,居然目标是她... 她直觉,柳初瑞说的大概都是真的,自己的确是从庚州逃亡出来的,父母不明,特别是头上的簪子,是原主有记忆以来,一直有的存在。 汪漠... 到头来,自己身上也背着和女主同样的血海深仇,甚至可能更深。 柳初瑞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仇恨,让人不禁打冷颤,她想,自己已经被迫有了立场,不管她愿不愿意。 “我也是前几日才听柳先生说起,今日得到验证,以后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卫安遥上前拍了拍柳甜的肩膀,嬉笑的表情全数收起,“你们在做什么,我都知道,至于那位护卫想要营救太子的事,卫家和柳家自然会助一臂之力。” 柳甜抬手抓住肩头上的手,表情变冷,“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当初跟着我们上燕城,也早就计划好的吧?我如果不是这位柳先生的孙女,你又打算如何,把我们用作挡箭牌、踏脚石?难不成最开始的相遇,也是刻意而为之吗?” 现在想来,的确疑点多多。 卫安遥怎么会有心情跑到益州游山玩水的,当初卫家的事真的没留给她一点阴影? “倚竹...不,应该叫柳甜,就算我现在说自己是真心的,估计你也不会信,但你身为柳家女的事,可不止我们知道,怕是杜辰那家伙也知晓了,冯家商队遭劫,八成就是他派去的杀手,虽然你是顺带的。” 柳甜眼底的戒备警惕,卫安遥看得清楚,但她还要继续说,这些年忍的够久了,“冯家最近与北络来往密切,杜辰暗地里早就看不顺眼了。即使出了那样的事,官府到现在不也没任何说法吗,冯家注定只能默默吃了这亏。” “之后你回去,麻烦替我们和肖家公子传个口信,太子的事能帮则帮,也算是为北络做最后一件事,逃出城的事,我们会关照的。” 条理清晰,字字稳重,也许这才是卫家小姐该有的样子。 但卫家几年前就担上了叛逃之罪,如今即使心还在北络,按照书中络帝的性格,只怕依旧不会真心接纳,还可能利用完以后,立即除掉他们。 柳甜不禁问道:“那你们的后路呢?” “这个不用柳小姐操心,你只要负责传个话就行。” 立在旁边多时的伏亭开了口,正巧柳初瑞也慢悠悠的出来了,眼中带泪,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牌位,将其摆放到桌面上。 “这是你父亲的牌位,我一直随身带着,就怕自己哪天自暴自弃,一死了之。” “甜儿来,拜祭下你的父亲。” 柳甜望着牌位上的名字,一股强烈悲伤的情绪突然爬上心头,来的毫无预兆,就像是身体的本能一样,遗忘的记忆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隐藏真相的盒子被打了开来。 原主是个妾身子,生母虽然是柳严心中的真爱,但她的父亲却不是一位宠妾灭妻的人。 这时代的女人活得都不容易,柳严的正妻得到了作为主母该有的一切,除了柳甜头上,那根柳家主母世代相传的玉簪。 最开始,柳严便把它作为信物,偷偷送给了她的生母晴娘,对外只说自己不小心弄丢了。 也因为这个,柳初瑞把儿子狠狠打了一顿,去掉了半条命,那算是柳老夫人的遗物了。 柳严就是这般任性。 如果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也许柳家后院就会这么安稳的过下去,但最后却还是被主母知道了。 从此,这根玉簪变成了主母心中的一根刺。 晴娘就是个妾,从来都没有越过正妻的道理。 饭食遭克扣,月钱遭减半,连新衣也越来越少,即便如此,晴娘还是死咬着嘴唇,不肯交出信物,水火不容,大抵如此。 小小的原主也在那段时间内,明白了庶出与嫡出的区别,尽管父亲对她多加照拂。 但这点烦恼,却比不上后来发生的横祸。 那天下着雪,一大群杀红眼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柳府的各个角落。 原主想要去找母亲一起逃跑,却被人从背后无情的扔进了井中。 再次醒过来时,柳甜躺在城墙附近的一处草堆中。 城中大乱,没有记忆的她,迷茫无措的跟随人流而走,也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同样灰头土脸的金如期。 第63章 毕竟是原主的爹,柳甜遵从了原主的本能意愿,拜了柳严的牌位。 “严儿,看到了吗,你还有血脉存于世上,我们柳家还有希望。” 柳初瑞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擦拭着光洁如新的牌位,嘴上温和的对柳甜说道:“甜儿不要怕,柳家的仇自有我去解决,到时如果救到了太子,你便随肖家的小子潜回北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犹豫了这么几年,我总算有理由放手一搏了。” 剧本有点不对吧,按照小说的套路,不是应该要她来背负血海深仇,展开复仇之路吗? 但他却并不想孙女过多插手。 伏亭犹豫片刻,还是出言提醒道:“柳先生,现在还是尽快与那边联络才是。” 柳初瑞抹掉眼角渗出的湿意,恢复回平日精明的模样,“说的对,香儿,你现在先回去跟那边表明清楚我们的立场,只要太子被困在王宫,我们的人就有办法相助一把。” 嘴边的话欲言又止,柳甜对于祖父二字还是有点说不出口,总觉得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脑子跟不上节奏,但事实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恩,回去后,奴婢立即就跟小姐说。”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柳初瑞听到孙女这样自称自己,心里既怜惜又愤怒,他柳家人怎么能是任人使唤的丫鬟,“你是柳家的女儿,有祖父我靠着,再用不着做那些粗活,回去就跟那位金大夫说明白。” 柳初瑞讲到这,眉头顿时一皱,“甜儿,她可有捏住你的卖身契?” “没有没有,小姐...金如期她并没有让我签过这些,平日里就是做些轻巧的活,对我颇有照顾,没有她,估计我都活不到现在。” 感受到老人急切的关心,她心里有点酸,有点暖,刚刚不熟悉又犹豫的称呼一下脱口而出,“祖父,真的不用操心,我没事。” 柳初瑞听得柳甜喊了他,很是宽慰,“没事就好,金大夫大抵是个心慈人善的好大夫。” 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的伏亭,他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徒弟,样貌端正,人品优良,就是家世差了些,要不是听安遥说,甜儿早就对肖城有意,伏亭这孩子也算是不错的良配了。 “伏亭,你去护送甜儿回去。” “好的,先生。” 伏亭说什么都不肯让柳甜走着回去,用让人看见他们俩站在一块不太好的理由,硬是寻了一辆马车要护送她回去。 卫安遥也跟着出府送她,临别前说道:“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 * 伏亭瞅了瞅门顶牌匾上的两字半响,随即垂下眼遮住里面的情绪,小心的接柳甜下马车。 “劳烦送我回来,谢谢了。” “柳小姐不用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柳甜有些无奈,“别小姐的喊我了,我着实不习惯,要是不嫌弃,就直接喊名字吧。” 但伏亭只是笑着摇了一下头,便抱拳离开。 一阵冷风吹拂而过,寒意透过衣裳钻进骨子里,柳甜赶忙拎着空掉的食盒赶回院内。 这会正赶上吃晚膳的时间,金如期破天荒的没有继续呆在屋内捣鼓,看见门口出现一道人影,立即起身望去。 迫不及待的问道:“倚竹,你可算回来了,卫家那边怎么说?” 柳甜回身关了房门,拉着金如期一同重新坐回桌边。 金如期审视探究的眼神略显焦急,“快说。” 明显是等不及肖城回来了,而且现在瞒着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柳甜把卫府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连同原主背后的身世。 听到倚竹竟是当年柳家灭门幸存下来的遗孤时,难以置信的金如期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想到汪漠不只毁了我家,也毁了你家...”金如期眼圈发红,似乎有想起了当年残酷的过往,“既然柳家找到了你,以后你便不用再叫倚竹了,只叫柳甜。” “有了柳御史和卫家的保证,太子的事定能轻松许多,现今就等肖城回来了。至于汪漠,他此刻不在燕城,只能以后图之。” 金如期似乎对卫安遥的改变并不是很在意,柳甜并不是很奇怪,就像卫安遥刚刚说的那样,从根源上讲,她们不是敌人,只不过顺道利用下罢了。 卫家如今接住了这条橄榄枝,更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不必要的矛盾。 接下来该往哪边走,就看这个夜晚。 * 夜色当空,正是肖城与杨段飞行动之时。 王宫的另一处——御药房,本应当陷入黑暗中安静沉睡,却有一点点光亮缓缓升起,在紧闭的屋门内四处移动。 灯光下,白皙年轻的俊容如谪仙般干净明朗,只是双眼冷淡的拒人以千里之外。 莫林穿着一贯的白衣,停在一处书案前,案上整齐摆放着一叠账本,记录着近期所有药材的进出和使用情况。 他的眼中似乎燃起一团小小的火苗,始终僵着的唇角终于上扬,手指轻轻摩挲着这些账本,心中越发蠢蠢欲动,终于...时机到了。 莫林没有继续动作,拾起小小的灯盏,缓缓经过放置着各种珍稀草药的大药柜,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弱弱的光照亮了院中的一角,莫林抬头望向远处的莲蓉殿,唇角的笑容显得诡异无情。 “莫御医,莫御医!”一个青衣小子脚步轻快的直奔院内。 莫林回头,眼中霎时间带上暖暖的光,青衣小子不好意思的脸红了红,“真是谢谢莫御医了,大晚上还麻烦你过来帮忙,都怪我今日过分贪吃了。” “一点小事而已,那我就先回太医院了。” “恩恩,莫御医慢走,下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说啊。” 两人辞别后,莫林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着,空寂的心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和人。 自己曾经有过亲人,有过...一个同胞弟弟。 皇子相争,官场分化。 七年前的战乱毁掉了很多人的生活,包括他们。 而今,却又要开始了。 第64章 夜晚寂静,时间都仿佛被凝固一般,显得尤为漫长。 直到很久,肖城才踏着夜色,急匆匆的归来,他此刻急需知道卫家那边的回应。 揭下面罩,当即问道:“卫家是个什么态度?” 光靠他们几个,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解救太子,又安然无恙的离开燕城,太难了。 更何况现在多了妍妃这个变数。 “卫家答应合作。”柳甜把卫府和柳初瑞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肖城一阵惊奇,世间居然有如此巧合之事,上次丫头离开自称柳姓,大约也是出于本能的意识。 而且经过这一提醒,细看之下,她的确跟柳御史有几分想像,特别是眉眼的部分。 她突然得了这个身份,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只你们有新消息,我这次进宫也找到了营救太子的突破口,上次你们碰到的妍妃,实际上只是暮存特意设置的幌子,她的真实身份是何文王暮景的未婚妻。” “怎么可能?!”柳甜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感到惊讶很正常,我亲眼看见的时候,同样觉得不可置信,但我曾见过这位王妃的,不可能认错,也试探过她的脸,没有易容的痕迹。” 肖城的眼底透着十二分认真,不容置喙,把妍妃供出的话一一说明。 想不到暮存身边的关系这么复杂,看似得势崛起,内里却是散架子,远远没有外表上看得牢靠。 柳甜抓住其中的关键部分,“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要想办法接近暮存,趁机偷到开锁的钥匙,营救太子就成功了一半。” 肖城点头,继续讲道:“暮存对妍妃心有戒备,反而是最不好下手的人,但有些特定的人也许可以轻而易举的接近。” 墨眸看向一旁的金如期,“前不久出了刺客那么大的事情,暮存都能轻拿轻放,可见他对金大夫你是有一定的信任感,或许是因为金大夫治疗他伤病时,尽心尽力的缘故。” 金如期听罢,嘴角带上一点嘲意,“难为你运气好,这么重要的人居然是相识的旧人,接近暮存不难,但即便我拿到钥匙,又能走多远?只怕还没出宫殿的大门,金某就要人头落地了。” “这么大的风险,可不能白白冒啊。” 肖城心中了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北络的未来,罢了,总要献上点诚意才行,给我两日,我必将解决王营,但同样的,再此期间,麻烦金大夫偷得钥匙。” “如此甚好。”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至于柳甜...你负责下与卫府的联系往来。”现下,她也只有做这些了。 “没问题。” * 南方湿气重,秋季的雨沾上皮肤,冷的刺骨。 白日的喧嚣隐没在点点雨滴之中,溅起阵阵青草泥土香,金如期身背药箱,手持红油纸伞,紧跟在小太监的身后,往暮存所在的德成殿而去。 这次比较特殊,暮存居然懒得拿太后当幌子,直接让金如期前往他的寝宫。 淡而媚的柳眉低低的垂着,眸子水润清透的没有一点攻击力,只是悄悄紧攥雨伞的手,好似隐约透露出一点不安。 小李子偷偷瞧了几眼身后的娇美人,心下琢磨,这王上不会是看上这位了吧? 即使是妍妃,王上都不曾让其进入过自己的寝宫。 在他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这几年王上一直守着妍妃,虽情深意重,但始终不见妍妃怀有子嗣,可愁坏了一帮人。 王上要是真的开了窍,那就好了。 恢弘雄伟的大殿在雨雾下,不减一丝威严,更添了独特的神秘之感,远远望去,可以依稀看见有一抹明黄色背对着门口伫立,对比之下,腰间类似兔子形状的墨玉十分醒目。 “王上,金大夫到了。”小李子低头规矩的禀报道。 金如期跟在后头,同样垂着脑袋行礼,没有胆大的直视。 “你下去吧,孤要跟金大夫单独说话。” 暮存回身坐到上首的太师椅上,锋利剑眉下的星眸正温和柔软的看着金如期,仿佛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心爱的情人一般。 话音之间也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诱哄暧昧,“到孤身边来。” 金如期盯着地砖的花纹没有动,外表安安静静的,内里却在不断争论。 “我救助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怎么就违背系统准则了?” 男孩萌软的声音难得强硬,“我只是个后台管理,必须服从系统,不管原因如何,主人你就别管了,不值当的,没有你,其他人也会想到其他办法的。” “之前替他治病的时候,系统根本没反应,现在只不过借一样他身上的东西而已,况且我人都来了。怎么,这人难道是天命之人?” “主人,他好歹也是你中意男子的转世,他为你付出良多,怎么忍心伤害他。” “你说是就是?我伤害他什么!我已经决定,别说了。” 金如期顿时有了火气,今日她就是要成功,至于违背的惩罚...事后多多救治些百姓就好了。 屏蔽掉脑海药灵的声音,金如期嘴角弯弯,抬眸对上暮存,眼中端得从容自信。 真是像啊,可惜...他不是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导致她家人逝去的罪魁祸首。 金如期自然的走到暮存边上,白皙的双手在药箱慢慢找寻,“王上身体最近可好些了,今日我带了些新制的药,对于伤口愈合,效果很好。” 正准备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药瓶,一只宽大暖和的手掌强势的附上金如期的手背,并用用攥紧。 坚硬的心不受控制的慌了下,但扔故作镇静的问道:“王上,你...这是何意?”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 金如期正想再问,形状可爱的墨玉已然送至眼前,耳边听到男人说:“不是想要吗,给你。” 第65章 冬日的痕迹渐渐显露,清晨下的花草也开始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冷霜。 柳甜对着手心哈了好几口热气,才慢慢感觉到一点温度。 这天气说冷就冷,加上前日刚刚下了雨,更是寒上加寒。 “如期姐,该起来吃早饭了。”素手再次敲了敲门,里面过了好一会,才传出声音,“你先吃吧,今日我想多睡会,不必等了。” 自从宫里出来,金如期便一直有些精神不振,照道理说,地牢钥匙的问题能顺利解决,她应该开心才对。 可能是为了应付暮存,花去太多的精力了吧。 既然不起,她也没法,只好自己去厅堂用早饭。 亏得金如期考虑周全,并没有直接从暮存那偷取钥匙,而是想办法拓印了钥匙模子回来。 肖城一拿到手,便动身去寻可靠的锻造师傅,想必今儿就能够拿到成品,这样也总算赶上了时间。 卫府那边传来消息,今日不出意外的话,高睿就能到达燕城,今晚得趁着最后时机,试验钥匙加上探探路。 想到这儿,柳甜赶紧几口喝完粥准备出门。 出门前又看了一眼金如期的屋门,仍然没什么动静,也许金如期真的需要休息。 愿生院这边到底比不过大街上的热闹,街道两边的商贩们使劲吆喝着生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点都看不出暗藏在深处的危机,柳甜动身往城门口方向走,一路上但凡经过的马车,都会特别留意几眼。 南北的关系敏感,一举一动都可能把局势引向最坏的方面,高睿又是个惜命的,招摇过市的排场大约不会出现,但缩手缩尾更有损北络的颜面,柳甜设想了半响,觉得人会正正经经的平常而过。 一直走到冯家商记才止了步,放眼看去,大门紧闭,不复之前见到的生意兴隆,只剩下萧条景象,果真是有人在针对他们。 “让让,麻烦让让!”两三个黑衣护卫围住一辆马车开道,车身古朴典雅,低调华贵,前头的两匹红棕马步调整齐的向前行进,令周围百姓不由自主的后退避让。 车厢内被竹帘遮的严实,阻了无数道好奇的窥视。 这辆马车这么特别,八九不离十,必是高睿的车驾,柳甜在人流中穿行,途中顺道买了一包炒栗子,假装边吃边逛,实际跟在马车的后头,待确认马车前行的方向是燕城王宫,便转道去了卫府,把消息传递给卫铭他们。 卫府 “终于还是来了。” “这里是给你们备好的路引和户籍,一定要收好。”卫铭拿出几张写有文字的黄纸,郑重的交给柳甜。 “出了城门再往几里外,有一处渡口直通隐湖,你们坐船顺流而下,能很快到达临近益州的一座小镇。” 见柳甜接下,又从有袖口内抽出一封信,“这里有一封寄给家父的信件,进镇后,你去寻一家叫云来客栈的掌柜,拜托他把信件寄出,直接说是我央你前来的。” “好的,我一定把信件送到。” 柳甜仔细收好信件,又想到正处于苇河边的汪漠,眉头一下紧锁,“卫大人,汪漠可是带了军队驻扎在益州呢。” 卫铭头疼的抚了抚额,“没办法,这是唯一一条到达南希边界的最快方法,骑马走官道实际风险更大,你们只需要扮作普通百姓,小心避过汪漠即好。” 提到这人,心里也是极不放心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次最重要的任务是护送太子回北络,还望你和金大夫仔细思量好,只要北络稳了,还愁收拾不了那厮?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柳甜自是同意卫铭的说法,为了报仇赔了自己,一点都不合算,再说汪漠周围可是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守着,就算她们四只手都动不了他的一根汗毛。 “卫大人勿忧,这些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听人应下,卫铭的心才算真正安定了几分,转头嘱咐自己的女儿道:“遥儿,事关重大,这次万万不可再顽皮了。” 座椅上的卫安遥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允,“知道啦爹,你看我最近不是很乖吗,一点事都没去惹。”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肖城他们救出太子了。 * 宽大的马车一直朝南而去,直至进了王宫内,才慢慢停下。 高睿面带黑须,神情肃然,瞥了一眼带路的小太监,审视犀利的目光刺得小太监把头垂得更低了几节,直暗恨自己倒霉。 这份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偏偏落到了他的头上,当初就不该和人打赌的,如何对待这位北络来的人当真是个考验人的问题。 太亲近的话,可能会被有心人说成叛贼,但表现的太生疏,不好好招待,又会被人说丢了南希的颜面。 一时间愁得小太监呆在原地没动。 “这就是暮王爷的待客之道,把人晾在这儿?” 高睿直接抛出一道惊雷,小太监闻言立马吓得脸色惨白,这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说什么暮王爷...分明就是来挑刺的,王上他一心想夺得整个暮国,致力于完成大一统,所以至今都没有正式称帝,但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了。 无法,小太监略带僵硬的赔笑一声,“小的不正为此而在这等候高大人的吗,王上处理政务繁忙,等小的先把大人带进殿内休息,随后就去启禀一声。” 高睿心里嗤笑一声,现在暮存可真是威风的很啊。 王上?莫不是想学那先越时期的秋封君,摆着架子装谦虚,非要拿下所有,好似才能名正言顺一样,可行动上,却早早把自己当成了真龙天子,设官位收赋税了。 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高睿没有做得太过分,免得惹得那暮存白白针对自己。 摸了摸半长的胡须,没再继续刁难,“听着也有些道理,你在前面带路罢。” 小太监忙点头称是,连忙几步跑到高睿的前头,生怕这人反悔,赖在这里生事,然后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第66章 长而宽的龙案上,堆放着一叠叠刚送上来的新奏章,暮存正聚精会神的仔细批阅着,从退朝到现在,连口茶都未曾停下喝过。 门外来禀报的小太监犹豫了几瞬,未等拿定主意,后头又来了一位要见王上。 “小公公在这做甚?可是有要事禀告于王上?” 清冷如寒泉般的男声听得小太监的后背有点发凉,转身而瞧,果然是丞相杜大人。 杜辰眼角微垂,温和的眼睛里透着一分自傲,站在那儿,似乎就等着面前之人的回答。 小太监自然不敢做其他动作,说出高睿刚刚到访王宫的事,杜辰听后眉尾一挑,笑道:“原来这样,难怪小公公要踌躇犹豫了,正好本官有事启奏王上,不如一同进去吧。” 说完,径直进了御书房,身后小太监慌张的紧随其后,心中很是后悔,自己不该犹豫的,王上一向不喜优柔寡断之辈。 “下臣参见王上。” “小的拜见王上。” 听到人声,暮存眼皮未抬,手上仍旧不停的翻阅和批示公文,简单的问了两字,“何事?” 小太监下意识去看杜辰的反应,想着先等丞相说完,再自己禀告,不想与杜辰的目光对个正着,那眼底明晃晃的指示他先说,小太监不再多想,忙垂头抵地,“禀报王上,北络来的使者高睿已经进王宫内等候了。” “想不到这糟老头难得准时了一次。”话里尽是嘲讽之意,底下的小太监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更不去想黑发黑须的高睿,为啥会被王上称呼为糟老头,大约是很厌恶此人吧。 暮存瞅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小太监,皱眉道:“孤现在跟杜爱卿有重要的事相商,下去嘱咐门口的守卫,没有孤的允许,谁也不得私自进来,即便是太后来,也是一样。” “是,王上。小的这就去传达旨意。”小太监应声之后,又想到,王上还没说高睿那边怎么处理呢,嘴哆嗦了几下,还是小心的问出了口,“那北络使者那边...” 凌厉的视线仿佛细针扎在身上一样难受,等了片刻,才听到王上说,“先让他在那等个一天,接待宴会一时半会没时间准备。” “是,小的这就去通传。”小太监得了准信,赶紧退出御书房,袖子一擦,额头竟出了一片冷汗,感叹陈公公那么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和王上呆上这么一会,他的腿都有点软了。 杜辰一进屋,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便尽数收回,难得正经庄重,看得暮存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他们有所行动了?” “王上,高睿此行目的再明白不过,就是为了北络太子而来,必须严加防范。” 暮存轻笑中带着自信,“杜爱卿放心,孤已经暗中调了两支城中精锐士兵,一起添加到王宫的守卫之上,他要想毫发无损的为所欲为,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况且他们能不能找到暮子宴所在,也是个未知数。” 杜辰还是无法安心,额角伤疤处也好似犯了痛,烧起了几点焦躁,杜辰曾经依靠自身的直觉,几次死里逃生,这次也不例外的想要确认一番。 “微臣觉得,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这地牢再怎么铜墙铁壁,也挡不住有两个出口,王上这边自不用担心,可妍妃娘娘...算不上百分百的牢靠。” 静默思考片刻后,暮存从龙案边起身,眼神示意杜辰跟着,几步挪至一排书架后,撩开墙壁上的挂画,一处兔子形状的锁扣赫然出现在眼前,锁槽光滑细致,纹路雅致,一看便知出自于能工巧匠之手。 腰间的墨玉被扯下,暮存举到面前看了看,想到此前金如期拒绝接受的场景,眼眸亮了亮,也不继续犹豫,直接把墨玉卡进凹槽内,顺时针转了两圈,而后又逆时针回转了一圈,石门倏地发动,缓缓显出一条向下倾斜的直道。 两人对视一眼,杜辰主动取下墙壁上的灯盏,打头进了密道深处。 底下无风,但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周遭,这样的寂静里,越往里越能听到深处的动静,那是铁链拖地的金属声,沉重而可怕。 密道不算很深很长,两人很快的到达了目的地。 黝黑的巨大石块上坐着一个长发脏污的男子,瘦削的身体被粗长的铁链束缚在原地,长期无法活动的手脚开始萎缩,更加无法动弹。 此时,正双目喷火似的怒瞪着面前二人,因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发出的声音粗哑得如砂砾一般,“怎么,想起我了?” 暮子宴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出,他不想屈服,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多久这样暗黑的日子,感觉每一秒,他都有可能支撑不住而发疯。 杜辰看着这样的暮子宴,眼底快速划过兴奋之色,这幅痛苦模样甚是取悦了他。 身后的暮存看着暮子宴如同丧家之犬无可奈何的模样,突然怀疑起自己先前就有的想法,留着此人命的决定,到底对还是不对? * 王宫御用的茶叶从来都是顶级的好,高睿浅饮了一口,立马等不及的喝了第二口。 小太监在一旁见到高睿这幅贪好茶的急迫样,心中自豪,也慢慢开始轻视高睿,作为北络的当朝丞相,居然这么不上台面,这等人根本没法跟杜大人相提并论。 “这就是王上让小的传达的话,高大人便再此休息一天等着好了。” 高睿心中同样瞧不上暮存,这摆明了要给他和北络一个下马威,还等一天,真把他们北络当附属国了不成,更不用说,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嘴角因恼怒而下垂,脸色眼看越来越黑时,高睿移动目光再次落在手里茶杯的杯盖内,一个被热气晕染的有些模糊的“拖”字,瞬间抚平心中翻涌的懊恼情绪,让他没有冲动的去发难。 俗话讲,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嘴皮上占得上风,又能得意多久呢。 高睿目光瞥向侍立一旁的年轻宫女,那位宫女会意,主动上前端了茶具退出屋去。 一路上既快又稳,前方转过太医院不久,便可以到御茶房了。 好巧不巧,刚转方向,一个高大身影冷不丁的迎面而来,两人避无可避,撞个正着。 眼看小宫女就要跌倒,莫林连忙拽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形,小宫女心有余悸的感谢一笑,长长的袖袍下,却快速塞过一张小纸条到拉着自己的大手中。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冒出来的低喝,把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莫林牢牢捏住递过来的纸条,表情微微调整,对着疾步而来的郝采文无奈说道:“师妹,你可把我吓了一跳,刚刚只不过是这位宫女差点摔倒,自己顺手拉了一把而已。” 小宫女忙跟着点了点头,“多亏莫御医眼疾手快,不然手中的茶具打坏了,少不得管事的责骂。” 郝采文看了看面前有些呆呆傻傻的宫女,心中狐疑。 其实这人她见过好几次,知道她叫许陶,年纪虽不是最大,但呆在这里却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好像因为愚笨,一直做着跑腿的杂活,从未得到重用过。 但刚才,许陶望着莫师兄的眼神,明明没一丝胆怯和避讳,莫不是瞧上了师兄?而且她碰上师兄,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越想越有可能,郝采文心里越发有危机感,可不等她再问什么,许陶便说有差事,急匆匆的离开了。 “师兄,你拉我做什么,难道怕我欺负你的心上人?”郝采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故意的,也许想听莫林亲自否定她的话。 莫林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稍纵即逝,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只催促道:“你怎么在意起这个?好了,妍妃娘娘那边还在殿里等着呢,我得赶快过去才行,不能让娘娘等久了。” 说完,留下心里正难过的郝采文,赶往莲蓉殿。 第67章 “老蒋,这三位姑娘暂时就拜托你安置了。”伏亭侧身介绍柳甜等三人,等太子一被救出,便顺势混入老蒋带的戏班子中间,直接出城门而去。 燕城呆得越久越危险。 老蒋只感激柳初瑞给了自己一次报恩的机会,哪会感到什么为难,“放心交给老身,能够帮上柳大人的忙,求之不得!” 得了亲口保证,伏亭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嘱咐三人之后依计行事。 柳甜望着戏班内的男女老少,感叹祖父柳初瑞的人脉是真厉害,竟能想到并且找到可靠的戏班子来供她们作掩护。 金如期和卫安遥同样一起跟了来,这次的计划...打算一波全部撤走。 柳甜摸了摸袖口,今儿祖父塞了好几张银票和散碎银子过来,足够她们一群人路上使用。 这次肖城一定能顺利救得太子。 她就是那么觉得。 * 时间快速而过,傍晚时分,残留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拖了一天的接待宴终于提上日程。 一边是华灯林立,觥筹交错,另一边营救太子的行动已经悄悄展开。 暮存设宴“热情”接待着高睿,酒杯对饮间,你来我往,不乏互相间的试探,对于实质性的问题,两人总是避重就轻的一揭而过,时刻谨慎防范,就是不亮出自己的底牌。 特别是高睿,他身边也就跟了三个侍卫,要是暮存此刻突然发难,想要夺取他的性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的高风险摆着那,原本他是不想来的,可耐不住络帝一直苦口婆心的求着,作为臣子,要是再继续婉拒下去,只会起反效果,让络帝恼了、恨了自己。 他虽然不舍得自己的性命,但家族的利益却更为重要。 手中的酒杯再次举到身前,“算起来,竟有五年之久未聚过了,今儿的局面真是让人感慨万分。” 暮存笑着回敬一杯,“高丞相有此感叹,可见是个极念旧情的,不如在燕城多留几日,与孤好好谈谈心。” 谈心?谈你个鬼哦。 高睿虚伪一笑,不接话。 要是肖城那小子今晚行动失败,弄得他白白赔了笑脸的话...哼!即便是一个阵营的,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远在另一边,肖城的身子突然冷不丁的一颤,但皱了皱眉后,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现在他真的没有多余的闲心想这些。 全身黑衣的他与杨段飞按照上次进来的路线,从冷宫出发,现在已安全抵达莲蓉殿的外围。 目光一扫,宫殿的守卫果然比平日更严密了,一圈下来,竟然只有殿门口附近的侍卫最少。 大概是觉得,傻子才会想着从正面自投罗网吧。 不过暮存还是算差了一步。 莲蓉殿往里延伸的院子中央,妍妃正领着两位贴身宫女修剪花枝,淡淡的弯眉上染着几缕忧愁,似乎有什么在困扰到了她。 妍妃收回修剪刀,对着一盆盆的花枝左看右看,最终还是轻轻摇头,表达自己的不满意,细细想了片刻,转身朝着门外的侍卫喊了一声。 两个守卫是一直在这站岗的老熟人,听到娘娘叫,仅仅犹豫了一瞬,便不做他想的跑进院内,听从妍妃的命令,把一排排花盆全挪到另一处位置,先前那样,着实影响了观赏的角度。 肖城知道这是妍妃再给他们创造机会,幸运的是,正门口风大,吹得人心头冷,其他方位的侍卫有意无意的往边上挪。 又因妍妃一向喜欢花草,即便是冬日,也少不了栽种一列梅花树,今年是开花的首季,花骨朵儿等不及的纷纷结成,只待大雪降临,争相绽放。 有了它们,肖城和杨段飞险险闪进了温暖的屋内。 服侍的宫女们都被有意的支开,空荡荡的任由二人来去。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赛跑,容不得奢侈的浪费。 二人奔至床榻边,利索的把机关钥匙按进掩在缝隙里的凹槽内。 与暮存那枚墨玉不同,肖城手上的钥匙是金属制成,但延边的纹路凸起都仿制的毫无差别,短时间内有这样的成品,已经是万幸之中的事了。 顺时针转了一圈,便响起机关运转的沉重声,床面也立时往上抬了几寸。 金如期之前想出制作假钥匙的方法,也是仗着古代技术有所限制,还不可能出现能检测钥匙质地的机关,只要外在结构互相对上,必定能启动。 密道内是一条通往下方的台阶,石壁光滑,层层平坦,看着不像是一两年匆忙修建而成,倒像是精心建造许久的样子。 肖城首当其冲,率先跳了下去,身侧的杨段飞也不耽搁,立马紧随其后,还顺手把门口小心关上,恢复成原有的样子。 他们行走的很慎重,一步一步都透着千般小心,也不知道脚下的地面是不是普通石头砌成的,对于发出的声音特别的敏锐,细微的声响都能扩大几倍。 刚到底部时,把他们吓了一跳,好在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动静。 都到这儿了,说什么也不能回头。 第68章 零星的小火苗,稀稀落落,只能照亮黑暗中小小的一块地方。 男子过于瘦弱的身躯被牢牢捆缚着,与冷冰冰的粗大铁链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单薄无力。 细长的眼线蜿蜒向上,黑睫毛偶尔扇动,落下一片阴影,证明人还好生的活着。 暮子宴微微佝偻着背,眼睛闭着,尽可能的保存体力,不到最后一刻,他仍然不想放弃希望。 他,不想死。 眼睛微微睁开了些,他想到七年前自己被抓的场景。 当时暮存已存反志,途中突然向他发难,年纪尚小的他根本无法抵挡,在多名护卫舍身相救下,才险险逃过。 回忆到这,一张可爱灵动的脸庞渐渐浮现于前,身受重伤的他被一位大夫的女儿所救,暂时有了栖身之地。 未免不必要的麻烦,暮子宴干脆假扮失忆,博得那一家的同情,成功的留了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暮子宴暗中亮出身份,提醒当时的庚州知府,小心堤防暮存并希望把这个消息快点传达入京,却没想到人早已站队暮存,而他也被当成请功领赏的物件,送与暮存。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暮存的绝情。 要是能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犹豫,只因叔侄之间的情谊早已断的干干净净。 前日见他来,暮子宴隐隐觉得外面必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暮存感到不安,亲自来确定自己还在不在,这么一想,暗淡的眼眸亮了亮,能让暮存那样的,或许是来自他的父皇。 这边还在猜想,那边肖城和杨段飞已经到达底部,一望,便望到了黑石上的人影。 确认周围没人,肖城连忙几步上前,轻轻喊了声,“子宴殿下?” 这一声让暮子宴控制不住的一抖,转而惊喜兴奋的抬头看去,只见两个黑衣人正盯着他,目光闪烁,似乎在仔细辨认他的脸。 七年没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位,哪怕此前也没见过几面,但甚于印象深刻,那双眼睛让人很难忘记。 那人见到他抬头,眼底盛满喜色,果断揭下面纱,“子宴殿下,属下是肖肃将军的长子肖城,今奉太师蔡庆之命,前来搭救殿下出去,陪我来的这位是在下的好友杨段飞,同是北络的人。” 说着,便试图上前解开锁链,“今晚高睿高大人会尽量在宴会上,拖着暮存不放,而外头也已经准备好接应的马车,只要不出差错,殿下马上就可以得了自由,回到北络。” 肖城急着去摸索铁链上的锁扣,等隐藏的银针射出时,已经躲闪不及,没刺到眼睛,却刺进了裸露在外的脖颈,细针锋利,一下刺进半根。 麻麻的刺痛感并不好受,肖城几乎同一时间,把银针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你没事吧?”杨段飞看到这一幕,心立即揪了揪,弯腰把银针拿到手上仔细瞧了瞧,不出所料,银针上沾染的血迹开始泛黑,有毒! 暮子宴也是又惊又怒,七年的时间,他居然从来没有发现锁扣中有暗器! 第69章 平日暮存或者杜辰来碰,从未出现什么异状,想来是他们隐藏太深的缘故,可这要是剧毒的话,肖城就要白白丧命了,“肖城你过来,我把毒吸出来。” 杨段飞却不同意,“不行,殿下怎么能冒这样的风险,在下来就是了。” “现在可不是讨论尊卑的时候!我...现在相当于一个废人,你们俩看清楚我的腿,”暮子宴身子后撤,露出下面瘦得不成形的腿来,苦笑一声,“就算要逃,也要你们来背。” “可...” 肖城想说什么,却被后头的杨段飞一把捞过去,直接对着脖子上的伤口吸毒。 等二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心里祈祷杨段飞不要也感染了毒。 也不知有没有起效果,肖城除了一点点不适,倒没有晕倒痛苦的迹象,既然现在暂时没了事,太子还是要继续救。 暗器已出,锁扣便没了危险,肖城几下就除去暮子宴身上的铁链,等到彻底看清里面的身躯时,眼中闪过不忍,残破的身子微微扭曲,想要养回来,怕是很难了。 暮子宴这会却没心思在意这些,毫不犹豫的爬上杨段飞的后背,紧紧抓牢,只要安全回了北络,一切就有转机。 出去比进来时,两人步子快了几倍,密道没人,他们不用太过顾忌。 到了出口,肖城先轻轻推了推门,确认无人后,身形快速的跃出,给后头的杨段飞与太子打掩护。 妍妃还在院子里折腾着守卫,花盆搬了好几处都不满意,见守卫面露抱怨,干脆让殿内的宫女一起加入搬花盆的行动中,妍妃平日爱花草,院内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来回一趟能耗不少时间。 这次他们不能从正面出去了,人都被妍妃喊了过去,肖城选了后头的一扇窗户逃出,墙壁与屋内的空挡现在没有人把守。 等翻出莲蓉殿,他们才算松了一小口气,但现在还远远不到安全的时候。 黑夜中的宫殿时不时飘过亮亮的灯笼光。 肖城在前,杨段飞背着暮子宴在后,险险避开一队又一队的侍卫,神经绷紧着,冷汗也浸湿了他们的后背,好在最后安全到了冷宫内。 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当场替换,二人换得快,又帮着暮子宴换好衣服。 一辆马车静静的停靠在一处屋舍旁,车夫是个半大的小少年,正困的打着盹,三人急匆匆的奔至车旁,摇醒了小少年。 小子却一脸见怪不怪,揉了揉眼睛,自然的招呼人上马车,鞭子一挥,马车缓缓驶进一片月光照亮的道上。 如果有人经过,便能瞧见马车上莫府的标识。 马车走得不快,车轴在石砖上滚动,发出阵阵沉重的声响,在冷清的道上缓缓行进。 但很快,正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逐渐盖住他们的动静,为首的侍卫神色懊恼,额前冷汗直流,手下的鞭子更是狠命抽着下方的马肚子,惹得马儿痛苦的嘶鸣。 发生了什么事? 小子心中疑问,却不敢在此停下,徒增人怀疑。 两厢将将擦肩而过,为首的侍卫瞄了一眼,瞧见马车上莫府的标识,心中升起一丝奇怪,但转瞬,便抛掷脑后,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进宫面见王上。 今日不顺,竟触了一个大霉头。 第70章 本来他只是奉命查看王大人为何没有准时赴宴,不成想刚见到王大人,下一秒人就突然猝死在了他们一圈侍卫面前。 巧合得让他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平日里就对这位王大人没什么好印象,死也不会死晚点,不对,应该早点才是。 想到等会王上可能会发怒,自己还会受到连累,更没有多余的心情来同情王营。 “王营那边,你下手了?”杨段飞从车帘露出的一点缝隙口,快速的往外看了一眼,那侍卫来的方向,经过王营的府邸。 肖城皱眉,面上闪过一丝不解的疑惑,只短促的应了一声,“恩,插了一手,但...不该是今日。” “但刚才...应该没有看错,那侍卫神情焦急,气喘吁吁,的确像是出了事。” 在肖城的计划里,王营本该明日才会丧命,但现在...“不排除别人出了手,毕竟他树敌众多,有不少人就等着他倒霉,他们暂时还怀疑不到我们的头上。” 躺在车厢后座的暮子宴听着半响两人的对话后,掀起沉沉的眼皮,哑着嗓子问道,“你们在燕城都做了哪些事情?” 想到之前肖城讲得逃跑计划,不免又问道:“卫铭和柳初瑞...可都还好?” 肖城转头安抚太子,“殿下无须多虑,这个就当提前讨债好了,当年要不是王营从中作梗,殿下怎么会被叛贼抓住,生生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至于卫大人和柳先生...他们自有脱身之法。” 暮子宴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又一次闭上眼睛假寐,刚刚差一点,差点就压不住翻涌而出的滔天恨意,现在半残的他根本做不了什么,竭尽全力的逃,才是通往自由的唯一出路。 他们算得上幸运,即便偶尔遇到附近官家的人,也因为莫府的标志而没做他想,只以为宫里头的莫御医让人先回去了而已,莫御医对待下人宽厚,一向如此。 驶出官家府邸的聚集地,小子似有目标,不慌不忙的朝着既定路线不断前进,一直到了家民间医馆边才慢慢停下。 馆内,有不少百姓正排着队看诊,一边的空地上这会也安置了好几辆马车,小子大概扫了扫位置,直接选了靠里面一点的地方。 利落的拴好马车后,便径直进了医馆,好似忘记车厢内还坐着三个人。 三人见人离开,互相对视一眼,便默契的迅速下车。 杨段飞背着太子走在前面,朝着另一侧大树下的戏班子快步而去,垫后的肖城紧跟了几步,脖子处突然一阵刺痛袭来,当即踉跄了一下,抬手捂了捂伤口,没有选择出声。 戏班子的人有不少,其中一个花布包头的姑娘,脸红扑扑的带着好奇,正翻看着箱内各式各样的花脸面具。 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柳甜忙丢下面具去看,见肖城他们真的顺利出宫,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心头霎时间充满惊喜,嘴角也大大的向上弯起。 杨段飞背上趴着的男人,就是太子了吧。 满脸憔悴,眼窝深陷,本该俊美非凡的脸暗淡了好几分,双目不声不响的打量着她和周围的人,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或者说,没有多余的力气放在说话上。 柳甜左右谨慎的瞧了瞧,见没人注意到这里,忙招呼人让开一条道。 戏班子的其他伙计得了柳甜的提示,瞅了瞅后头的三人,不约而同的走到外头,有意的遮挡住外面的视线,并把板车相邻的几辆旧马车露了出来。 为了不显眼,几人都是混着坐,杨段飞背着太子果断上了金如期所在的马车,准备最后上马车的柳甜发现肖城有点不对劲,冷嗦嗦的天,他竟然满头都是汗,走路都好似晃了一下,心下一揪,他不会是受伤了吧。 却见肖城没有继续上马车,而是走向了另一辆,柳甜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大家不敢多耽搁,要是再不快点的话,城门就要关了,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第71章 “你中毒了?” 柳甜不容肖城的拒绝,强行扒开捂着的伤口,亲眼一见,顿时倒吸一口气,细小伤口已经被乌黑覆盖,隐隐有扩散之兆。 心口腾起无名的怒火,“不要命了!这种关键时间遮遮掩掩做什么,你以为是神仙,忍忍就百毒不侵了?快跟我出去,找金如期看看。” 说罢,就去硬拽肖城的胳膊,可惜人纹丝未动,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依旧动不过虚弱的练武之人。 柳甜是真的着急,相处了这么长的时日,两人关系早就熟稔,怎么也做不到放任他不管。 肖城止住了柳甜的动作,勉强扯了扯嘴角,“不可以,我们人数多目标大,又是走得大街,冒然停车换人,只会徒增变数,惹人怀疑。” “那你刚刚...” 肖城明白柳甜的意思,喘了一口气,无奈的解释道:“刚那辆马车上的人已经坐满了,我挤不上去,便上了这辆马车,没事的,没有那么严重,我不是还有力气说话吗,只要熬到出城走远点就好。” “...” 蒋师傅所在的戏班子并不怎么有名,只称得上民间二流,平日里赚的钱也就够一帮人混个肚饱,除了吃饭的家伙新点,平时搬运箱子的马车板车大多比较破旧。 几辆马车自然也是窄小,至多塞上5个人。 卫安遥此前挤了上去,与金如期,以及戏班里的一位老婆婆坐上了一辆,杨段飞背着有伤的太子自然往有大夫的马车上坐,顺道可以看看太子病情。 柳甜在后头瞧见了,太子的情况不是很乐观,鞋子荡在脚上,宽大的空隙随时都可能掉没了,小腿明显瘦得脱了型,是长期不运动造成的萎缩,脑子想想都猜得到,暮子宴这些年来没少遭受折磨。 可是... 柳甜瞅着肖城忍耐的痛苦模样,在又急又焦中,忽的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摸了摸怀里,摸出了行动前,金如期每个人都分发的气力药丸,说是这药可以防止人中途脱力。 “快吃,这应该能让你好受点。” 希望能让肖城好过一点。 柳甜把药丸递到肖城的唇边,肖城没有拒绝,顺势吞了下去。 药丸带着淡淡的香味,不知是擦过柔软触感的影响,还是药丸的作用,效果来得很快,难受比刚才少了一些。 肖城闭着眼,感受着额头温柔的擦拭,心头如泡了温泉般暖暖的,舒服的有点昏昏欲睡。 但柳甜却不能因此安心,探手掀起车帘的一角朝外看去,街道外只剩三三两两赶着回家的普通百姓,马车队步调一致,一路顺利往城门口靠近。 而金如期所在的马车与他们错开了一段距离,走在前头。 此时停下的确不行。 柳甜垂眸,抿了抿唇,主动贡献出双腿,让肖城枕着脑袋,希望这样能减轻他的痛苦。 这辆马车只有她和肖城两人,静的只有肖城轻微的喘气声,心思再次发散,要是等会碰上谨慎点的守卫,该怎么办。 柳甜当即又检查了下两人的装扮,见肖城鼻下的两撇胡子有些松动,又重新按了按,使其贴牢,动作的间隙,不免又瞧见了脖子的伤口处。 以为会变得更严重,结果柳甜看得一愣,明明前不久还很恐怖的伤处,这会竟有种慢慢变好的趋势。 第72章 金如期给的是灵丹吧,看着毒都能解,早知道多要几颗了... 手摸上额头一试,果不其然,高温没持续多久,便下去了。 果然是条粗大腿。 柳甜惊叹的收回手,却不想中途被肖城一把捞了回去,紧紧握住,怎么拉都拉不出来,粗糙的厚茧刮得她的手背痒痒的。 恩,还有力气吃她豆腐,看来人是真的没危险了。 “停下!”一声粗声的喝止,车队整个停了下来,接着外头响起兵甲摩擦踱步的动静,想来是到城门口了。 柳甜升起警惕,眼睛扫过车厢,见到座椅上铺着的毯子,动作迅速的扒拉到身边,以防万一,她把肖城的脸用毯子半包裹遮住。 老蒋笑呵呵的声音传入车厢,“军爷,你也看到了,今年着实冷的早,我就想带着大伙早点回乡过年算了,以免提前下了大雪,多出麻烦来。” 盯着守卫脸上的表情,很上道的掏出一个荷包,暗暗塞了过去,“还望通融通融,这么晚了,军爷也能早些休息不是。” 守卫掂了掂,呦呵,分量还不少,没想到这戏班子看着破破旧旧的,出手还蛮阔绰的,挺会来事的嘛。 这戏班子踩着点到的城门,也不算他玩忽职守,放就放吧,不过几辆破车,外加一群乡下佬,没什么好看的,他还赶着回去吃上一顿好酒好菜呢。 “快走!快走!”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老蒋吆喝一声,车队再度赶路,最近的渡口离燕城外不算很远,柳甜靠在车窗边,一直等到城门彻底消失在视野内,才真正体会到逃出生天的即视感。 “我们很快就能到渡口的。” 柳甜唇边轻轻说了一声,肖城缓过痛劲,这会正半睁着眼看着车顶,眸内黑沉难测,不知思量着什么。 见他出神,她试着挣脱被紧紧缠绕的右手,不想那人察觉后,反而握得更紧。 掌心愈发灼热,一直烧到柳甜的心头,又快速蔓延成脸上的红晕,她搞不清楚肖城这是什么意思,在古代,女人的小手是能随意握的吗? 难道...柳甜狐疑的看过去,却见人敛下了眉目避开视线,有点匆忙,有点局促。 肖城有些干裂的唇角扯出一点弧度,声音有点轻,但却清楚,“虽然这时候有点不合时宜,但总觉得现在不说,会夜长梦多,其实我...挺欢喜你的。” 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之前杨段飞说了一些特别的话,但那是基于阵营不明确的立场上,今日一逃,二人已在行动上选择了北络一边,这样便没有矛盾了吧。 肖城的脸忍不住有点烧,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白心迹,也不知她会如何想,如何回答。 城外的路不是很平坦,经过那些坑坑洼洼的凹处,车身不免上下颠簸,连同柳甜的心都好似跳快几倍,望着肖城略显娇羞的模样,才确定自己刚刚真的没听错。 她...被人表白了!在逃亡的路上被表白!这可真是...刺激! 柳甜抚了抚胸口,惨了,心好像跳得更快了。 第73章 说对肖城毫无一点感觉,那根本是撒谎。 比起书中男主的霸道强势,以刚克刚,柳甜更憧憬温柔以待,朴素简单的爱恋,并不一定要惊心动魄,熊熊燃烧的刻骨铭心,心意相通才是弥足珍贵。 两人就这么静谧无声的对视着,温热的目光渐渐缠绕为一体,变得密不可分。 此刻,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但倒映着对方的眼眸深处,有点点星光在悄然升起,愈加明亮,情意深深。 一时间,连外面车队停下,都没立时察觉。 哗啦—声,车帘突然被人一把掀开,皎洁的月光趁势窜入里面,照亮的清清楚楚。 “我了个天,你们居然有闲心在这含情脉脉!” 杨段飞气笑了,亏得他急匆匆的来看,不过好在,人如金如期所料的那样,并没有性命之忧。 尽管金如期说柳甜身上有她预先发的药丸,吃了便不会有事,但他还是不放心,要不是太子眼神制止了他,杨段飞根本熬不到现在才下车。 他是不要紧,毕竟没有直接接触,残留的毒素也是快要出城时发作,但肖城确是实打实挨了一针。 据金如期观察,发现这并不是要人命的剧毒,而是一种麻痹神经的慢性毒药,能侵蚀人的意识,只要时间不拖长,金如期就有办法让人痊愈。 另外,他隐隐有一种讨厌的直觉,特别是亲眼见识过金如期的医术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更明显了,但理智却在呵斥他的多疑,刚刚毒发之时,她明明救治了自己,也替太子看了腿,如果再继续追根刨地,无故猜测,未免过于心胸狭隘了。 车厢内二人的心思没有像杨段飞那般九曲回肠,都一下惊得瞪大了眼睛,待回过味来,皆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大的嗓门,怕是整个车队的人都听见了。 而杨段飞敢这么叫唤,想来是到目的地了。 柳甜身子有点僵,双手却不敢放松,依旧拖好肖城的脑袋,脸上的红晕仿佛上了头,难以消退,“胡说什么呢,声音放轻点,我们可是在逃跑的路上,万一招了眼,后果很严重。” 确实会很严重,一句话讲下来,柳甜也冷静下来,现在真不是想风花雪月的好时机,就算想要继续深入发展,那也得有命在才行。 羞意转为严谨,柳甜见杨段飞面色苍白,但行动自如,心中猜测,人八成也中了毒,只不过被同一马车上的金如期及时医治好了。 又忙往外看了看,语带焦急,“是不是到地方了,肖大哥中了毒,虽然刚喂了药有好转,但到底不保险,劳烦杨公子请如期姐赶紧过来看下。” 杨段飞闻言撇了撇嘴,瞅向平躺在柳甜怀里的肖城,人正闭着眼睛装晕呢。 之前看人家大姑娘的精神气哪去了?但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兄弟情况的,“柳甜妹子,渡口就在前面不远了,老蒋他们只送我们到这,至于太子、金如期他们,已经先行上船了,肖城我背着,咱们也赶紧走吧。” 第74章 杨段飞刚想伸手,却一拍脑门,想起下车前金如期给他的万能药丸,可不就是万能吗,感觉无论什么病,她总能拿出不知名的药,还一吃便能好。 现下这种状况懒得讲究什么温柔,杨段飞直接动作粗鲁的把药丸塞进肖城的口中,“良药苦口,赶紧吃了!” 肖城心知装不下去,无奈的睁开眼,一口闷让他连连咳嗽的好几下,面色反而更白了。 杨段飞不管这些,立马转过身弯腰,抬眼示意人上来,“快点。” 柳甜在一旁帮着把人搀扶到背上后,便拿起事先备好的包袱,跟着下了马车,一落地,夹杂着浓重湿气的寒风迎面而来,像把刀子似的,刮得脸上生疼。 不远处,广阔宽大的河流横贯于整个地平线,一眼望不到头,沿岸蜿蜒曲折,直通天际,只留渡口零星的几只小船飘荡其中。 身后马车一空出来,随即就有两人从板车上转移到车内,见她望过去,对方善意的笑了笑。 前头望风警戒的老蒋瞧人准备离开,赶忙从驴背上抽出两条厚厚的崭新披风,不容拒绝的递到柳甜手上。 “柳小姐快拿着,也就这些可以派上用场,毕竟现在不必别的时候,江面上冷得狠,切勿感染了伤寒。” “一路上...你们要多加小心。” 柳甜握着厚实的毛披风,体会到面前之人关怀的心意,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江面虽冷,但平静的没有起伏,不用担心船有掀翻的危险,一行人选中一艘稍大、带有两层的船只,内部已经坐上了一些船客,如今临时加上他们几个,还是差几个名额才满船。 时间紧迫,根本等不了,柳甜快速扫了一圈船内环境,趁人不注意,偷偷给船家塞了一张二十两银票。 那船家也有眼色的,一秒会意,主动吆喝船员立刻收绳起帆,笑呵呵的没有半分为难,最近几日天冷风大,生意不如之前,单单这二十两,就得干上好些时日,现在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砸到头上,不得赶紧接好啰。 这条船明显有了些年份,各个连接处开裂出许多细小的缝隙,时不时贯进冷飕飕的江风。 舱内则用一块块木板隔出好几个单间,他们选了底下两间紧挨着的,男女各住一间。 终于有了真正能喘息的时间,柳甜央求金如期再替肖城他们诊诊脉,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嘱咐完话,她又拿出厚披风牢牢盖在暮子宴身上,形销骨立的身子再经不起病痛的折腾。 暮子宴没力气说话,只感激的望了一眼柳甜,尽量让身子缩进宽大的披风内。躺过了好一会,整个人才慢慢回了些热度,神智清明稍许,黑眸便转了方向,愣愣的,盯着金如期的背影半响,直到倦意淹没了他。 夜幕初临,星月齐聚,与下方汩汨的江河流水交相辉映,折射出一片又一片如梦似幻的洁白月光。 第75章 柳甜没有睡意,出了单间,懒懒的靠坐在船边,难得惬意的欣赏着此情此景,看着看着,突然有种想要念诗的冲动,事实上,她的确念了出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不知现代还有人记得她吗?她家冰箱内的草莓布丁怕是要过期了吧,真是可惜。 以后定居北络后,她也许可以开家布丁小吃店。 这么想着,本有些低落的情绪重新回转,也算对未来有了个奋斗的小目标。 “这诗不错。”外头的船板上又上来一人。 柳甜被夸得有些心虚,有心解释这不是她本人所作,却见来人是肖城,脑中霎时间窜出此前告白心迹的场景,娇软脸颊控制不住的开始发烫,但仍努力装作镇定的回道:“没有啦,我不过随便念念别人的诗作而已,倒是你,这么晚了,是...睡不着吗?” 肖城笑了一声,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径直在她身边坐下,“你还不是一样?” 骤然靠近的热源让柳甜紧张的有点心颤,母胎单身二十年,她还没谈过恋爱,更别说怎么缓解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了。 柳甜低垂着小脑袋,雪白柔嫩的双手拼命揉搓着衣角,不难看出主人心中的不安,她想,自己的脸肯定全红透了。 浓墨黑眸泛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光辉,亦不着痕迹的偷偷观察着佳人,肖城有些忐忑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懊恼,之前自己过于孟浪急切了,不会是吓着了眼前的姑娘吧? 但他不后悔。 强憋着不说,对方又怎知你的心意呢,哪怕最后失意,也好过无声无息的错过,除了时机有点...不好。 肖城想,作为男子的他,自然要对心仪之人主动示好,于是试着打开话题,“我们这次脱险,算是成功一半,等船靠岸后,先买些食物用品,便加紧渡过苇河,那样才算真正的安全,你放心,那边有我们的据点接应,为了今日已筹备许久,后路自然是有保障的,我...有能力保护好你。” 当然,太子他们顺道一起,不过这时候没必要煞风景的讲出来。 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不要听信那些食客的馋言,北络并不比南希差,我祖籍便是荆郡肖氏,郡内有处祖宅,但因我常年在盛京任职,并不常回去,这次路线也不经过,等什么时候空闲,我亲自带你去瞧瞧,荆郡一向有花都的美名,不管是冬日凌霜傲雪的梅花,还是春日娇艳芬芳的桃李,皆是美轮美奂,值得一赏的好景。” 肖城目光热切的望着柳甜,那里面有种渴望,期待着柳甜的回应。 柳甜听出话里小心的试探,以及暗示的真诚心意,心底被柔软包围,身体终是放松下来,心里再次嫌弃自己是个胆小鬼,竟然比古代人还害羞。 既然自己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干嘛要逃避躲藏?不如坦然相待,共同扶持。 心中一定,柳甜便抬起头,迎上肖城的目光,嫣然一笑,“就这么说定了,可不准反悔哦。” 第76章 船只一路顺流而行,畅通无阻,仅仅两日,便横穿隐华湖,抵达落脚的小镇。 相比曾呆过几日的安平镇,这处显得有些冷清,大约是靠近边界的缘故,居住在这的百姓不是很多。 杨段飞背好太子,携同金如期一起,在据点人手的接应下,火速朝预定船只停泊的方向而去,至于食品、衣物等早就准备妥当,不用再花多余的时间等待。 柳甜打听清楚云来客栈的方位,准备和肖城一同去送信,但被留在原地的卫安遥挡住了去路。 “信件直接交给我吧,我亲自回淮信城找祖父。” 卫安遥语出惊人,话里的意思...是不准备到北络,继续留在南希这儿? 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柳甜微不可察的拧起眉,“安遥,你想做什么?都到这儿了,为何不继续跟着走,南希不安全,更何况汪漠的军队离我们并不远。” 肖城同样不赞同:“卫小姐,此等重要的事不可儿戏,你父亲可是嘱咐过的,让我护送你到北络。” 面对二人的反问,卫安遥不慌不忙,依旧不改主意,“先前还未出燕城,我便已经想清楚了,一旦船靠岸,就立即与你们分别,之前是怕父亲不同意,瞒着没说。” “自从淮信城事变后,我便只剩父亲和祖父两个亲人,如何也放不下,你们也无须担忧,这次计划我从头至尾都没有正面参与过或者露过面,又有父亲作掩护,他们不会怀疑到我身上。而且我打算绕路去淮信城,避免遇上汪漠,即便不凑巧碰上,也有应对的方法,我绝不会出卖你们的。” 卫安遥眼神坚定,似燃起一团黑色火焰,翻腾汹涌,决心要离开,没人能拦得住她去寻找亲人。 就这么让卫安遥走吗? 柳甜还在犹豫,卫安遥却突然一把抽出柳甜手中的信件,双手抱拳拜了一礼,语气多出莫名的哽咽,“柳甜、肖公子,就此...别过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疾步而去,行走方向明确,一看便知卫安遥对此地极为熟稔。 柳甜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肖城却突然揽住她的肩,几步退到身后的小巷内,远离了街道。 “怎么了?” 肖城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止住柳甜接下来的问话,拉起她的手就走。 虽然她被搞的有些懵,但脚步却没有迟疑的跟了上去,习武之人一般耳聪目明,肖城定是察觉到了她所不清楚的糟糕情况。 两人七弯八拐,专挑偏僻少人的小巷内钻,走了一段时间,柳甜渐渐听到周围发出的奇怪声音。 像是一排排人穿着厚重的靴子,马不停蹄的在赶路。 几乎是一瞬间,柳甜联想到了汪漠,这个小说前半篇女主复仇的重要角色。 本应该在燕城死去的人,现在受剧情偏离的影响,汪漠依旧活蹦乱跳的,甚至他们还要拼命躲藏。 金如期是知晓汪漠在这附近的,却没有表现出过激的情绪,仿佛复仇已经不是头等大事了。 妈耶,剧情已经不知道弯到哪里去了。 他们不敢多做逗留,既然信件有卫安遥亲自送出,便一心赶往船只的预定地点。 第77章 可再长的小巷也有走完的时候,前方是一片开拓地,必须从这经过。 肖城捏了捏柳甜的手,眼神无声的鼓励她。 柳甜按下心中狂跳,回应的点了点头,与肖城装作普通的夫妻小两口,缓缓踏出巷口的阴影处,有目的移动位置。 这边还没来官兵,没人在意他们两个,步伐不约而同的加快,心里祈祷着人千万别来的那么快。 但现实残酷,刚走到街尾,拐弯处突然冒出一列官兵,一下拦住了去路。 柳甜想转身,但后头也来人,一条街眨眼间就被包围了起来,避无可避。 没办法,他们只好赶紧退到一边的人群中,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但既然是搜查人,领头的官兵又怎会不查看在场百姓的面相呢,呼啦啦的一群黑影瞬间靠近人群,伴着一声粗嚎,“都给我站好了!益州那边走丢了几位逃犯,怕人藏到邻近的小镇上,汪将军便特派我等协助抓人,各位乖乖配合我们的检查,别做多余的动作,否则一律带走审问!” 乡下的百姓哪见过这么大的仗势,根本没有人敢应声,只吓得连连后退,僵在那里任其摆弄。 首当其冲的,就是靠近街尾的人群,肖城和柳甜就在其中。 两个士兵领命搜查,手上动作毫不客气,为防止人易容,手指用了死力气在人脸上搓,而女性同样逃不掉,领头的长官居然随身带着一位面相凶恶的老婆子,同样不跟你讲人情,甚至还带了水袋,用水抹掉女人脸上的妆容。 柳甜手心冒汗,微微颤抖,拼命运转脑子,寻找可行逃脱之法,但始终想不到万全之策。 肖城看她目露慌张,倾下身主动凑近,呼吸间带来温热的气息,只听他自信的说道:“不会有事的。” 她很想问,这般严格的搜查,如何避得开? 但肖城的目光已经不再看她,正透过前排的人群,望向那领头的长官。 那人体魄魁梧,神情严肃,默默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副将在那指挥,犀利的眼神时不时扫过排排站的众人,直到与肖城的视线对上,柳甜在旁边瞧见,惊出一身冷汗。 不想那长官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便移开了,接着又与柳甜的视线对个正着。 要不要这么精准啊,她赶紧装作害怕的小妇人般,畏惧的垂下眼眸,心中暗骂晦气。 但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什么也没有察觉。 不容多想,前排的两列人很快都检查完毕,眼前乍亮,柳甜这一列人再也没有地方躲藏,十几双锐利的目光在面前来回扫视。 粗壮婆子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小个子的她拎了出去,牢牢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心想,完了,真的完了。 不料,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老婆子抬她下巴的动作一停。 粗狂长官韩颜洲双眉烦躁的拧起,下令道,“都随我去看看,别让人趁机逃了!” 副官犹豫了,“韩校尉,那剩下的人...” “你不是检查了吗,这些人不过普通百姓,现在最要紧的是抓逃犯,还不跟上!” “是!” 黑压压的一片顷刻间迅速撤离,仿佛刚刚紧张至极的场景是做梦一般。 第78章 随着混乱的人群,肖城拉过柳甜赶紧离开,直到周围没什么人了,才轻声解释道:“刚才那位领头的长官就是韩颜洲将军,如今卧底在汪漠的手下,真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碰上了自己人,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连老天爷都在相助我们。” 这话还真是没说错,一路逃窜,从王宫到小镇,俱都安然无恙的过来了。 “我们快去汇合。” 所谓的渡口并不是人来人往的正规地,而是地处荒凉,背后山脉的隐蔽处,平日里根本没有人经过。 船已经停在岸边,样式普通实用,杨段飞正站那儿,不断回头张望,就等着她们。 见到她们先是一喜,随后就是一白,还不死心又往后望了望,除了两人,再没第三个人。 倒不是担心卫安遥这个人,而是怕暴露了行踪。 “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卫家小姐人呢?” 肖城直接拉着杨段飞往回走,简洁的解释了一遍。 杨段飞听了缘由,接受不能,抱怨道:“早不说晚不说,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候才说要走,难道我们的安危不是安危?她留下能做些什么,不要成了卫家的拖累。” “好了,不要再说了,人都离开了,现在汪漠正带着人在这附近搜索,我们得赶快离开!” “不用你说,我也晓得事情的重要性。” 上了船,杨段飞仍旧管不住嘴,骂骂咧咧的讲着卫安遥私自离开的事,一旁的金如期听后,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声,“走吧。” 这回渡河,只多加了一位年纪三十上下的女船家,人面相和善,说话都带着笑,不由让人产生亲近之意。 听肖城讲,这位妇人在北络的地界独自一人生活,听镇上的官府在找一位有过苇河经验的船家,报酬丰厚,便主动找了上去。 官府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要人,对她的背景层层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真正采用。 苇河比起隐华湖更加宽阔,但水流湍急的多,要是没有一点控船技术,河下暗流不知能把船推向何处,更不用说到对岸了。 越远离岸边,周遭就越寂静,船家可能看出几人脸色不是很好看,安慰道:“几位公子小姐忍耐些,这段时间刮的风正好是由南向北的顺风,接着河水的力道,不到天黑就能到达北络的。” 柳甜算是体会到计划的详尽,居然连风向,季节都考虑进去了。 如今得了安全,又靠在肖城身边取暖,柳甜不免又思量起这次汪漠突然的围堵行动。 暮存肯定已经发现暮子宴逃脱了,她以为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暮存传信的还要快,他们是坐火箭飞过来的吗。 信件的确是飞过来的,但不是坐火箭,而是用特别驯养的老鹰给汪漠送了信,他们能想到码头坐船,暮存自然也想到了离燕城不远的渡口。 当日宴会将将结束,暮存的心情被高睿搞得十分差,本想早点歇息,却得到莲蓉殿那边不同寻常的报告,说妍妃今日又跟花盆较上了劲,折腾的侍卫苦不堪言。 第79章 暮存听罢很不悦,这女人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宠妃了,眼中闪过几道厉色,“不是喜欢折腾吗,那就一直呆着摆弄花草吧。你马上再点一队侍卫过去,你们不必听她的任何要求,只需层层围住,不准她踏出宫半步。” 可刚踏出宫殿一步,立刻回味到一丝不对劲,妍妃似乎是在高睿到燕城后,才开始不安分的,随即想起宴会上,高睿明明不喜自己,却还一直拉着自己扯皮,说来说去没有具体内容,简直就像...就像在拖住自己似的。 不好! 暮存脸色顿时扭曲,神情狰狞的推开身旁侍卫,边走边下令;“传杜辰速速到御书房内,孤有要事相商。” 脚下一顿,又补充道:“再派人围住高睿所在的宫殿,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去!” 赶到御书房,让人在门口把守好后,暮存快速来到密道口,细看了一眼,机关并没有人动过,但他的脸色没有缓和,反而越来越难看,如果不是他这边出问题,便是那个女人背叛了自己。 开启密室,拿着灯盏一路向下,越往里,他心就越沉,往日进来总能听到铁链摩擦的响动,这会却全无声息,直至底部,真正看到石屋空无一人的时候,暮存再也压抑不住怒火。 可恶!可恶! 手指被他攥得发白,额头青筋爆出,内心是既恨北络,又恨自己居然大意了。 暮存眼睛气得发红,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缓住急躁的情绪。 再睁眼后,几步跑到石壁的一角,从一处凹槽处拿出一罐药瓶,径直对着密道另一条出口而去,边走边撒药粉,在烛火的照耀下,石面上渐渐显出一个个脚印。 来时两人,去时三人。 当真是可笑,可笑他居然因为念旧情留下了大祸患。 再次回到御书房时,杜辰已经在外等候,便赶紧让人入内,但却得到了更生气的消息。 那位上燕城的金大夫同样找不到人,连同两个奴仆一起消失了。 “那卫府呢?”一下子怀疑到卫铭。 “卫府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只不过有人见到金大夫的侍女上过卫府。” 暮存咬牙说道:“一个个的,好啊!好啊!” “报!”外头又有人启禀。 不详的预感再次袭来,待听到王营突然暴毙家中,还死因不明时,暮存只觉气血直往脑袋上涌。 “王上,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身后杜辰同样一脸的阴沉之色,现在的他已知晓一切。 只是没想到,络帝那个老混账居然这么心狠,把高睿一个堂堂丞相当成了弃子,自己看不惯他,就想借他们的手除掉。 暮存冷笑一声,一下把手中瓶子捏得粉碎,“燕城到苇河距离遥远,骑马坐车太耗时间,他们必选水路。” 说罢,回到案前,提起毛笔,唰唰的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杜辰,“立即传信给益州的汪将军,务必截住反贼!” 而后又想到自己无意间留的后招,暮存目光嗜血,“他们笑不了多久。” 第三卷 权争北络人心险 第80章 苇河乃两方阵营边界,常有官兵成队巡逻看守,防止不明奸细混入。 但两岸之广,还是被北络的人找到了隐蔽的登船点。 北络南希几年前本就是一国,有那么一两个人熟悉两岸的地形,没什么好奇怪的。 当汪漠携手下军队在益州周围展开地毯式搜捕时,柳甜一行人已经乘船来到了苇河中央。 江河暗流颇多,叠叠浪花不断撞击着船身,尽管女船家很好控制了方向,不被打偏,但柳甜依旧被左摇右晃的差点晕船。 反观其他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最严重的要属一开始咋咋呼呼的杨段飞,看着比伤病的暮子宴还要虚弱,整个人趴在船尾处,连续吐了几回,有气无力、手脚发软的像个孕妇。 对比之下,肖城体魄强健,冷峻锋利,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察觉柳甜正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瞅着自己,踌躇片刻,便在厚实毛毯的遮掩下,暖和热意的掌心悄然覆盖住那双冰冷的小手。 柳甜垂眼,抿住将将泄出的笑意,当下回握住大手,凉凉的指腹有意无意的擦过手背。 肖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半是惊讶,半是脸热害羞。 “那边可就是北络的地界?” 金如期的问话使得众人皆往北方远眺。 远处,高大巍峨的山峰遍体生黑,云雾绕顶,似有群龙盘旋施法,错综变幻。 暮子宴被囚多年,今日乍然一见熟悉又陌生的故乡之景,眼角泛出泪意,“是祁方山,回家了,本王终于...可以回家了。” * 苇河北岸聚集了一列人,他们身穿衙役服饰,守在此地已有几日,虽心生厌倦,但扔不敢违抗上头下达的命令,只是眼看天色渐暗,有人不免动了提前下班的念头。 难得谢钦差今日有公事要和知县大人商议,没空来这查岗。 李乐可不敢一人偷懒,瞄了瞄其他几位弟兄,状似无意的说道:“今年冬季的天晚得可真快,再等一会怕是要黑通通,看不清楚了,江面上不平静,今日应该也不会有人来了,要不...我们早点打个商量换班吧。” 刘能刚巡逻完附近回来,恰巧听到这些话,心是又惊又恼,直接一巴掌糊到李乐的后脑勺,低声斥责,“换什么换!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这种事也是你能偷懒的!圣上日盼夜盼,想太子都想得有些魔怔了,这做得好了是大功劳一件,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指不定一家子都玩完。” “刘大哥别生气,别生气!我不就随便说说嘛。” “哼!老子算是看错了人,这差事虽有风险,但有的是人主动要来。” “别啊,小弟错了,错了!” 李乐见刘能真的生气了,赶忙讨好,实在这些天始终呆在一个地儿,心里难受的慌。 正拉扯间,眼角余光忽的捕捉到江面上的一个黑影,下一秒,手已经放到了腰挎上的长刀,其他侍卫这时候也都瞧见了,身体顿时绷紧,脚步放轻的包围了上去。 第81章 近了,黑影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艘船只,上面好像还坐着好几个人。 刘能不废话,唰得一声,直接拔刀戒备,是敌是友,一靠近便知。 岸上早就燃了火照明,明晃晃的暗示这里有人,可那船只却目标明确的,就往这开,敌人的概率较低。 水流速度快,几乎是眨眼间,船只已至面前,刘能瞬间瞧见了肖城那张熟悉的脸。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赶忙收起刀刃,恭敬的迎接:“肖大人!你可算安全回来了。” 又见后头的几人,特别是趴在人背上的男子,这待遇这面相,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气度不凡,九成就是太子殿下,刘能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忍不住脸冒红光,心情激动,仿佛高官厚禄已经在未来向他招手。 肖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率先下船,招呼侍卫扶好暮子宴。 一帮人的小心程度,好似暮子宴是个瓷器娃娃般,一碰就会碎。 至于另外两位女子自然也是贵人,同样受到一众侍卫的热情关照。 为了方便侍卫换班,附近就有专门提供休息的场所,另有马匹和马车,就等着肖城带着太子回来,好立刻进城。 马车是特意备着的,里面很是宽敞,底下还铺着厚厚的毛皮御寒,等人坐齐,刘能殷勤的充当车夫,挥挥鞭子,朝着县城而去,而为了让谢钦差和知县大人知晓后好提前做准备,已安排人快马加鞭先行了一步。 暖烘烘的车厢内,暮子宴靠在柔软的毛毡上,半眯着眼疑惑道:“谢钦差?” 肖城先给暮子宴递了一杯热茶好暖暖胃,听得太子询问,动作一停,“回太子殿下,这位钦差大人乃今年的新科状元谢堂,圣上特派此人协助接应太子事宜。” “想必这人很年轻吧?” “的确,年仅二十岁,其才华智谋便享誉京城,圣上...有意重用栽培他。” 暮子宴听得肖城这番夸奖之词,起了思量,留给他踹息的时间并不多,在乘船时便得知父皇年迈,已病重卧床,身为太子的他,估计一回京城,就要被迫挑起大梁。 可是... 右手无意识的用力按了按干瘪的小腿处。 虽然金如期承诺会治好他的双腿,但多年来的绝望折磨,使他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思考。 青州府衙内,烛火通明,值班的侍卫们目光如炬,严密把守着一处屋门前。 透过昏黄的光晕,可以隐约辨认出窗纸上的两道人影。 是谢堂与青州知县方行。 他们正并排站于案前,对着新呈上的报告犯愁,最近一段时间的聚变天气实在邪乎。 谢堂身材高挑,五官明艳,一双眼眸如汇聚星河,又似有汪洋大海,专注而深远,长长的乌发束起,唯有两鬓垂落了少许的发丝,增添了一点魅惑的味道。 方知县从来没见过如此俊秀好看的男子,明艳的让人眼前一亮,盯得时间一久,人不免打了岔。 谢堂瞥见方行直愣愣的分了心,眉头不悦的一皱。 “方知县。” 隐含不满的语气,惊得某人立即回了神,尴尬的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讲,企图遮掩过去,“钦差大人刚刚担忧的不无道理,这段时间天气变化确实有点不正常,往常这时候哪会冷成这样,又冻又旱的,老百姓怕是要没了接下来的收成。” 平日吃的粮食虽主要来源于稻谷小麦之类,但缴纳赋税后也剩不了多少,要想冬天不饿死,绝不能单单指望这些,往往会另外种植一些能吃的作物。 眼见身上穿得衣物越来越多,却又始终不见下雪下雨,几日来的不安感是越来越盛。 南边的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一旦出现祸乱,后果是不敢想象的。 第82章 “报!!!” 府衙门前传来马儿骤停的撕鸣声,急促的脚步声从大门口,一路传至谢堂他们所在的院子内。 来报信的人是熟面孔,一看样子就是有紧急情况。 警戒的侍卫们并未多加阻拦,只先于那人敲响了谢堂所在的屋门。 “大人,刘队那有新情况来报!” 门很快从内打开,谢堂与方知县快步走出院子,一向镇定的神情是掩不住的激动和紧张。 刘能是派去河岸边接应肖城回程的人,现在大半夜匆忙的来递消息,保不准事情成功了! 算算日子,高大人顺利到达燕城也应该有几日了,肖城有所行动不足为奇。 结果不出意料,七年未归的太子真的回到了北络! “大人,太子和肖大人他们就在小的身后,等会便到。” 方知县的情绪比谢堂还兴奋,闻言赶忙吩咐下人去准备好吃食和洗澡水,一行人连夜赶路,肯定吃不好睡不好,急需要休息调整,他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太子面前多多表现,挣得一个好印象。 “对了,去把江大夫也喊到府上。” 江河之上一贯寒风,能冷得人直哆嗦,未防太子患病,叫上一位大夫把把脉,绝对错不了。 把能想到的都交待完,方知县才想起谢大钦差正一声不吭的待在他身侧,被忽视了好一会。 谢堂对于方知县这番急于表现的行为,没有说什么,也不在意,反正该吩咐准备的,方知县都已经交待清楚了。 想到北络如今微颓的时局,太子回归应该会带来新的转机。 马车前行的速度比不过骑马,差不多到后半夜,肖城才带着太子到达青州府衙。 谢堂和肖城算的上认识,一碰面便自然的寒暄起来。 肖城当时是一个人离开的,现在却多出来四个人,谢堂敏锐犀利的目光略微一扫,便准确锁定了何人是太子。 他看人一向很准。 肖城亲眼见识过谢堂的好眼力,没感到特别惊讶,方知县也懂得察言观色,见几人一脸疲惫困乏,便知现在不是问话解答的好时候,马上安排人先传膳。 真要说起来,肖城和谢堂的交情并不深,真正开始有交集也是因为此次潜入南希营救太子的任务。 美味的菜肴很快呈了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柳甜吸着口水,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又累又饿的她,把剩下的那点力气全用在了吃饭上面,多说一句话的精力也没有。 杨段飞,金如期顾不得面子,同样只想着填饱肚子。 而暮子宴身体虚弱,眼皮重得都睁不开,谢堂见此,赶紧催促下人伺候着人回屋休息,等江大夫一来就直接去暮子宴那把脉。 唯独肖城一人强撑着与谢堂、方知县交待这一路上的情况,讲到柳甜的身世时,二人诧异的抬头望了一眼本人,“没想到当年柳家还有人逃过一劫,如此,柳先生也总算有了安慰,但为何这次还不肯回北络呢?” 肖城眸底泄出一丝倦意,“柳先生有自己的主意,旁人的话根本动摇不了他。”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会猜得到汪漠居然是个反咬人的白眼狼。” 简单了解事情的大概经过,谢堂便没再继续追问,只招呼肖城用完饭后,洗洗便早点休息,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议。 第83章 隔日的天还未亮透,上空厚厚的云层终于抵不住自己笨重的重量,开始慢慢瓦解成一簇簇的雪花,片片飞落而下,柳絮般轻盈的身姿在空中摇曳飞舞,化为天地间的一幕雪帘景象。 平整光滑的石板路覆盖上层层冰雪,冷得刺人。 府衙内的下人陆陆续续起身,趁着大人们还未全醒,拾起扫帚开始除雪。 昨晚府上来了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谢堂裹紧身上雪白毛绒的狐狸披风,驱掉染上的寒气,打开屋门朝外看去,视野尽是一片白。 昨夜接回太子的狂喜,迅速降了温。 通往盛京的路,势必经过祁方山山脚的崎岖路段,雪这般大,怕是不好走,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那边零零散散的,坐落了几个小型的村子。 谢堂盯着地上的一片雪白,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直到由远及近的低沉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大人在想什么,一直盯着雪堆看,伤了眼睛可不值当。” 肖城说完,感觉撑着的伞面似乎变得重了些,便握住伞柄抖了抖雪,顺道把握着的另一把伞递给谢堂,“既然这么巧遇见,不如一起去太子殿下那吧。” 伞面是如雪一般的瓷白,此时又沾染上肖城特有的冷冽气息,更显得寒凉一片,不可侵犯,好似闻到一点敌意的错觉。 谢堂没有推辞,顺手接过,“肖侍卫这么说了,谢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怎么没看见另一位兄弟?” 见人大方的接过,肖城轻笑一声,“杨兄他一向晕船,昨日被折腾了那么久,难免精力耗尽,这会还在床上歇息着呢,我们俩去就足够了。” “说的也是。” 两人懒得再寒暄客套,默默的朝暮子宴的院子走。 常走的中间道已经被清理了大半,所以两人没有耽搁多久,很快就见到暮子宴暂住的院子门口。 不想,这会已有人从另一个方向,抢先到了。 是柳甜和金如期。 柳甜如今认了亲,又有一位曾当过大官的祖父,自然不可能在摆出丫鬟低头俯身的奴才样,虽然之前金如期并没有亏待她,但在女主面前,始终没底气,不敢做得太过。 现在这样挺好,没有了那层身份隔着,说话也自在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为何,金如期的脸色瞧着不是很好,白的有些过了头,还不如昨日的气色。 昨晚没睡好? 照理说,手上有那么个金手指,脸上应该时时红润才是。 有心开口询问,却见后头来了两位一白一黑,风格迥异的俊朗男子,特别是黑衣的肖城,在一片白中,着实亮眼,望向她的清凉眸光,一下闯入了她的心间,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越好看? 没等她先开口,肖城已主动凑到身前,两把伞自然挨在一块,人明明隔着距离,却无端显得亲昵,柳甜脸热的想要避开些,但对方却不让,低低的声音在耳边淌过,“雪花落到肩上了。” “你...” “金大夫?柳姑娘?”院内忽然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 柳甜的注意力被转移,撇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发现是很久不见,几乎被她忘记的江耀水。 淮信城一别,他依旧是一身白衣,外边没有多余的饰品,朴素的有些单薄。 第84章 当初卫安遥并没有像小说剧情那样生病,以致于爱上江耀水,柳甜还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位仁兄了,不成想居然会出现在这,眼角余光向下一瞥,很轻易就扫到他身侧的药箱,原来请来给太子看病的大夫是他。 嘴唇动了动,柳甜没有选择最先开口,认真算起来,她跟江耀水不是很熟,到是金如期一出场,江耀水便跟在身后支持了。 而金如期只嗯的简单回了一声。 细细看去,不难发现微微颤抖的黑睫毛,肌肤在冰雪的衬托下透明白皙,比往日更沉静了几分,恹恹的有些可怜。 江耀水心中怜惜,更是放轻了声音,生怕自己惊扰到了佳人,“金大夫可是有不舒服之处,所谓医者不自医,万万不能忽视了自己的身体,要不让我替你把把脉?” 见他那样,金如期终是弯了弯嘴角,“谢江大夫关心,我没事,只是因为连夜赶路,身体有些累,没有什么大碍的。昨天我就听说方知县请了名医来,这下见着了,当真是名医来了。” 对院里的太子身份,只字未提。 暮子宴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虽说江耀水肯定见过人了,但未必就知晓暮子宴的身份。 且后头的第一男配谢堂只摆着一张笑脸,也没有打算多说解释的意思。 心里拿不准,柳甜干脆拉着肖城装空气,默不作声的看着金如期跟人谈话,又亲眼见人把江耀水哄好送走。 “金姑娘怎么这样着急的让人离开?” 谢堂见到金如期生怕暴露的小动作,好笑的眉毛一挑,故意问道。 柳甜眼皮一跳,这场面不就是男配对女主产生兴趣的现场直播吗! 男主什么的,早就过时了,金如期要是能跟谢堂在一起也不错,至少书中女主对谢堂是互相有感觉的,不像江耀水是单方面的暗恋。 但想归这么想,柳甜不打算主动去插手,毕竟那是金如期自己的人生。 “甜儿,你怎么又发呆了,我们也快进去吧。” 甜儿一词成功让柳甜肉麻的抖了三抖,人瞬间回了神,发现前面的二人都快进屋了,而肖城正无奈失笑的等着她,柳甜脸一红,赶忙跟上。 人一进屋,周身就被暖意包围,赶跑了外面的寒风刺骨。 暮子宴半靠在床榻,睁着一双眼睛望见他们进来时,明显亮了亮,把心中想法脱口而出,“此地不能久呆,明日我们就启程前往盛京。”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几乎全部反对。 “殿下,外边的大雪怕是下到明天都不会停,雪路难走,实在不妥。” “再说殿下的身体也不允许,要是在路上落下什么病,下官罪过可就大了。” 肖城虽然心里也急切的想回盛京,但也得考虑实际,“还是等殿下身体好些,天气晴朗了,再离开。” 暮子宴却不管这些,“本王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上路而已,金大夫又随身跟着,能出什么问题?现在的局势拖不得,本王必须尽快进京,面见父王。” “殿下...” “好了,本王已经决定,明日就出发,不要再说了。” 讲完直接闭上眼睛,不欲再多听其他。 这么着急,怕是络帝的日子不多了。 第85章 骤雪很快笼罩住整个青州城,突如其来的降临使得城内百姓心里惶惶,虽说过了几年的安平日子,但并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 就今年来说,盛京中的那位皇帝又开始向底下的百姓收取赋税,休战养息的政策才将将起了个头而已,便强行没了声响,如今突降如此大的雪,很难不往坏处想。 城外周围的村民怀揣着不安,一大早纷纷拿起家中扫帚等工具,片刻不停的赶往田中除雪,只盼着作物别全部冻死了。 在空旷旷的雪地之间,有人偶尔一眼,隐约瞧见一辆正朝北面方向行进的马车。 年轻小伙好奇的眺望着,“这是哪户的人家,挑大雪天的赶路,还往北方走?” “臭小子!少去管人家的闲事,这雪要是一直下个不停,我们都得遭殃!” “二叔,我不就嘴皮子说说吗,你看马车外面一圈还有人骑着马跟着,八成是哪里的富贵人家,我可不敢招惹哩。” 几句话之间,马车已然消失在人的视野中。 雪还在下,势头虽比起昨日小了些,但马车顶依旧没多久就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两三日,等到了祁方山山脚处,一行人决定停下休整一番。 难得附近有一处村落,肖城立即招呼几个人,准备去换些热的吃食。 另外的侍卫选了避雪的地方,快速的生了火,小心翼翼的扶暮子宴下车。 短短几日的练习,太子已经能自行慢慢走路了,即便还有点晃,看着有些坡脚,但他们仍然惊讶于随行金大夫的医术,对于吩咐的事,是毕恭毕敬,但同样也不太敢与其多说话,只因这大夫的脸色跟地上结的冰一样寒风刺骨。 还是柳姑娘人和善,看着好说话。 “柳姑娘,这次真是走了大运,就捡柴的功夫,居然碰到一只出来觅食的灰毛野兔,嘿嘿,好多天没吃上新鲜的肉食了。” “是啊。” 被捉住的兔子无力的挣扎着,模样甚是可怜,可惜现在柳甜顾不得多余的爱心,径直接过处理,开始烤制今日难得的兔肉大餐。 边烤边抬眼看肖城离去的林子方向,层层叠叠,肉眼根本看不出远处有没有人家,但既然肖城那么笃定,定是熟悉这边地形的,用不着那么担心。 兔肉渐渐发出阵阵肉香,周围响起好几道咽口水的声音,就连她都觉得肚子空空,大口吸着肉香过过瘾。 这肉大部分是要给暮子宴的,不只是太子的身份,也因暮子宴必须在到达盛京之前,身体能好点是好点。 有心想让太子不要再练习走路了,那厢却是拿现在也没事可做的话堵了回来,由金如期搀扶,坚持的来回走动。 一路上金如期很认真在治疗太子的病情,她甚至怀疑付出了什么代价,实在是太子面色变好的同时,金如期的面色却显得越来越不好。 连带人都不怎么说话了,柳甜问过几句,但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还为此烦闷了两天,之前两人的关系明明还不错,现在却越来越生疏,人性格都变得古怪,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纷飞大雪,温度骤降,让人不适应。 但想得太多,她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书里系统的强大,柳甜还是记忆犹新的,在后期两帝军前对峙时,女主甚至依靠系统召来黑云暴雨,硬生生冲垮了北方大军的坚固防线。 第86章 看书时,她忍不住狠狠吐槽了好久,这金手指也太变态了,说好的救人系统呢,想来想去,只能当作者为了凸显女主的强大,啥设定都不管了。 “肖大人回来了!” 柳甜闻言直接站起身,几道人影将将穿过林子回来,拍掉披风上的雪,肖城目光发亮,从怀中取出一个大包袱,裹得严严实实。 打开包袱,里面静静躺着十几块热乎乎的大面饼,味道香得人食欲大增,太子都忍不住止了动作,直勾勾看着平时再普通不过的饼子。 见众人欢喜,另一个侍卫笑眯眯的又捧出一陶罐,打开盖子,一股浓烈的酒香迅速捕获了在场的所有人。 谢堂忍不住笑意,抱拳抵在唇上掩饰道:“大冷天喝点酒暖暖身子,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晚,星光伴着雪花,酒足搭着饭饱,大家难得放松了心情。 他们心知,等到了盛京,只怕会有不少麻烦事主动缠上来。 * 一连几日的雪天过去,北络上空总算迎来了难得的晴天,虽然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而已。 盛京城门口,守城将士一字排列,庄严威武,肃穆挺拔,今日为迎接太子回京,特别严禁百姓出入。 礼部尚书赵柏更是天不亮就在这候着,唯恐错过太子的回归。 边上一起等着的小官见都快午时了,还没有太子出现的迹象,忍不住说了一句,“赵大人,这次太子能够安全回来,圣上甚是大悦,今儿竟起了身上了朝,精神都好上许多了。” 赵柏第六次整了整衣襟,确定没什么问题,抬头望了望天上难得的晴朗天,“太子回归,圣上自然是欢喜的。” 太子回归,圣上自然大喜。 往日压抑沉闷的大殿上,如今尽是络帝止不住的大笑声,刚刚宫外传来消息,太子等人已经进城,正往皇宫而来。 “我儿平安归来,暮国江山谁还敢肖想半分!” 大臣纷纷附和。 七年,七年!宴儿终是苦尽甘来,而他也不用再去忍耐。 这次势必要把暮存这个叛臣贼子挫骨扬灰,好叫那偏心眼的先帝仔细瞧清楚了,他宝贝小儿子的凄惨下场。 络帝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大好前景,目光一时难掩得意与兴奋,连带发出的笑声也变得阴测测的,瘆的人心慌。 下首的蔡太傅面色不好看,生怕皇帝一个脑热,又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毕竟圣上前头就随随便便把朝廷大臣送去出使,还没想过接回来。 心头叹了一口气,但愿太子没变,依旧是个好的。 络帝余毒侵体,精神日益混乱,前段时间还缠绵病榻,体虚昏沉,今儿这么精神,很难不让他想到回光返照这四个字。 看着龙椅上坐立难安的络帝,蔡庆试探的建议道:“太子流落敌营多年,一朝得归,必定很想早早见到陛下,那何不体恤为人子的孝心,摆驾宫门殿外,以示重视。” 络帝一怔,慢慢收了笑容,恢复成威严深沉的帝王模样,“爱卿说的极是。” 第87章 下午时分,赵柏终于等到被一圈侍卫护着的马车,离得近了,赶忙主动上前拜见,一路上更是亲自护送至宫内,紧随车侧不肯落下。 赵柏亲眼目睹太子下马车,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经过这么几年,人并没有变得形销骨立,形如枯槁,就是皮肤较常人苍白了些,却像是细心雕琢的精美瓷器,挺拔的身姿遮掩在锦袍之下,看不出内里,但好歹步伐稳健,行动自如,看着并未落下什么残疾。 赵柏眼神意味不明的闪了闪,盯着太子的双脚半响。 “赵大人真的很关心太子殿下的情况啊。” 肖城说完这句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赵大人,那边谢堂闻声,也一并瞧了过来。 几双眼睛集中在自己身上,赵柏不慌不忙,甚是平常的收回视线,根本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反而坦荡的回道:“肖侍卫言重了,心系太子殿下的安危,是作为臣子的本分,这次能安全救回殿下,肖侍卫可是立了大功劳,圣上昨儿龙颜大悦,龙体都康复了许多,难得今日上了朝,特地迎接太子的回归。” “而且...”赵柏意有所指的看向另一边的娇俏人儿,“肖侍卫还得了一桩好姻缘啊。” 肖城作为络帝的御前侍卫,其实跟这些朝中官员的交集并不是很多,加上圣上近几年越发多疑,他只能尽量避免,以防接触太深。 这位赵大人也算是好多年的老臣,作风一向清廉,脾气温和没架子,常常为犯了错的同僚说好话,从不踩低捧高,刚刚的问话也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赵大人未免也太关注太子殿下的双脚了。 “赵大人说的是。”可能只是自己多想了吧。 德心殿 君之仁德,福泽众民。 柳甜跟在队伍的后方位置,遥遥望去,可见恢弘气派的大殿慢慢呈现眼前,大殿门口簇拥着一排人,隐隐以一人为尊。 那人一身明黄色,如人群中的太阳,十分显目,只需一抬眼,就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暮存口中的老太子,还真是老了,络帝鬓角皆白,眼内含着激动,未等太子动作,就先行上前,抬手牢牢抓住儿子的双肩,有些浑浊的双眼认认真真的扫过暮子宴全身,似乎害怕太子有残缺之处。 父慈子孝的场面让人感动。 但柳甜知道,络帝此时已经无力回天,两三天内便会重病而忙,届时暮子宴便会成为新的皇帝。 南北之战会无法避免的再次上演。 到时,留在南希的祖父跟卫家,又该如何自保? 原文本质上是言情小说,打仗的描述大多偏于体现男女主的临危不乱,患难真情,一句勇猛善战,就打得敌方落花流水,根本没有具体描述。 不过好在女主如今站在北络一边,没了她的帮助,男主赢得机会并不大。 柳甜还是有些私心的,只因肖城为北络一派。 趁着络帝与太子互诉完衷情,肖城简略的介绍了其余几人,尤其听说柳甜是柳初瑞的孙女时,眼神探究,盯了好一会。 柳甜有些尴尬的垂着头没说话,却听到肖城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目光灼灼道:“此次不求别的,肖城只求陛下将柳家小姐柳甜赐婚于我。” 这下引得在场所有人看向柳甜,脸上各种表情都有。 这人! 求婚来得太突然,柳甜面容瞬间爆红。 第88章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下首的臣子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只等着龙椅上的络帝发话。 突兀的静谧将柳甜从娇羞中拉回现实,头微微抬起,快速看了一眼络帝。 这一瞧,却惊得她心跳如鼓,又有点莫名。 络帝一双眸子如浑浊的黑水深渊,眼角处的层层细纹无不诉说着岁月的苍老,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这会却面朝她的方向,直愣愣的呆在那儿,如孤寂残败的石雕。 一丝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果然没过几秒,一抹血色自络帝嘴角悄然滑落。 “父皇!” “皇上!”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金大夫...金大夫!你不是医治好了太子的身体吗,快给陛下看看啊!” 在场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太子大臣顾不得礼数,惊慌上前,瞬间将络帝围在圈中,有人反应快,忙吩咐人去叫御医,更有机灵的,马上想到刚刚跟在太子后头的金如期,一路上都是她为太子看病以及调养身体。 当众被点名,金如期只得赶紧起身为络帝诊脉。 “麻烦各位大人都撤开些距离,防止陛下闷着。” 柳甜知道自己凑上前也帮不上什么,主动跟着人群往后面退的同时,也不忘再次观察络帝越发惨白的脸色。 干瘦的嘴唇上下抽搐般抖动,眼睛一动不动,涣散得难以聚焦,身侧的金如期也好似遇上什么难题,眉头皱得比任何一次都深。 只见金如期扭头快速说了什么,肖城抬手招呼边上待命的侍卫急急涌向络帝,动作小心的抬起,一路护送出了大殿之外。 “大人们留步,等陛下情况稳定后,我会及时派人通知各位。” 肖城落在最后,劝后头的众大臣勿需再跟着了。 “既然如此,我等这时候就不要再给陛下添乱了。”蔡庆接过话头,给举棋不定的大臣们一个台阶下。 “说的是,说的是。” 情势容不得肖城继续逗留,朝师傅感激的点了点头,目光一转,见柳甜乖巧安静的站在人群后头,樱唇微抿,清丽的眼眸隐约透着一丝迷茫和不安。 浓黑的两道剑眉不由拧起,侧头嘱咐身旁的一位下属侍卫留下,让人先带柳甜和杨段飞离开皇宫。 肖城与络帝一走,大殿之上的众人不再交谈,默默收敛眼中浮现的各种小心思,礼貌的笑着,告辞离开。 柳甜立在原地,脑中不断重复刚才的场景,金如期都束手无策,络帝怕是要... 太子离国多年,朝中根基薄弱,此刻登基为帝,只怕南希王暮存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北络。 如今苇河之南已有汪漠军队驻扎,随时都可能发动战争。 不过好在肖城与青州知县等知过声,已经加派了人手时时监视,又有宽阔的苇河河流缓冲,先动手的人未必能占到好处。 第89章 时间暂且追溯到燕城逃亡时后续 “先生,赶紧趁事态变得更糟糕前离开,我面生,一个人留在城内打探消息。” 伏亭牵过一辆牛车,陈旧的木板上堆着几床被褥,以及大大小小的陶罐,这是从一个农户手里临时花钱买下来的。 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王营居然突然暴毙死了。 不管其中如何原因,柳先生必须立即走,被认识的人发现就晚了,“我稍后去查看卫大人那边的情况。” 柳初瑞没反对,现在跟着只会成了累赘,他轻轻拍了拍眼前年轻人的肩,嘱咐道:“万事要小心。” 伏亭郑重的点头答应,随即两人便分道而行。 等赶到卫铭府邸附近时,外围已经被清一色的侍卫把守住,一排排的火把蜂拥进了府内。 还是来晚了!伏亭不甘心的握紧拳头,这回卫大人凶多吉少,到底是谁动了王营的性命? 另一边,柳初瑞换上粗布麻衣,佝偻着背,不紧不慢的赶到城门口。 守卫刚送走几车戏班子,正准备关城门,眼见又来了一辆牛车,立刻不耐烦的呸了一口,“今儿是什么日子,人人都往爷的眼前戳!臭老头赶快回去,不放人了!” 作势就要来赶人,柳初瑞哪能再停留一晚,满是皱纹的枯手抹了抹眼睛,眼泪瞬间留了下来,“官爷行行好,这个天实在是冷了,家里好不容易凑了点钱买上几床棉被,老婆子怕是要冻坏了。” 守卫不悦的皱起眉头,想要呵斥,却不料后头又赶上来一位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看到生人,脸上有些害羞,人径直拉上柳初瑞的胳膊,小声的喊道:“爷爷,我想跟着回家一起看奶奶。” 城门口的守卫全都望了过来,柳初瑞的额头霎时间冒出层层冷汗,惊诧这一突发状况。 干燥的嘴唇几次开合,竟不知怎么打圆场,这女人是害自己还是认错人?还是否认来的安全? “官爷,不关我爷爷的事,是我爹娘留爷爷太晚了,我是来送爷爷回家的。” 少女的声音又糯又润,让人不觉软了几分,一道你懂得的眼神扫过来,柳初瑞一秒领会,讨好的送上孝敬钱,直说了好些好话,才总算出了城门。 女孩笑着说起城中各种好玩好吃的,老者时不时点点头应和,好似真的是一对感情极好的爷孙俩,但走了一段距离后,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了真面目。 柳初瑞挺直背脊,阴沉的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女孩的笑容褪下安静甜美,带了点傲气,没先回答柳初瑞的提问,只把绑在头上的布巾解开并甩到地上,“总算可以扔了这个丑东西。” 呼了一口气,才有空转过身,“柳御史年纪渐长,脾气也跟着变大了,要是有什么不如意,咱们大可以回城讨论讨论。” 柳初瑞从未碰见过口气如此恶劣的女子,同时惊讶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莫非这人从一开始就跟踪自己? 老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企图寻到相似之人。 不经意间瞥到女子的手腕处,神色一变,不可置信道:“你是芜国的皇室?!” 芜国崇拜蛇物,蛇是尊贵美丽的象征,凡是出生皇室的女子皆被恩赐蛇纹,当年他的儿子柳严就是被芜国女儿所蛊惑,一想到对方可能谋算着什么,心里一阵不舒服,果然那边的女子多诡计。 陆双巧一看柳初瑞脸上难掩嫌恶的神情,心头怒起,“我看柳御史应该改名叫柳顽石!” “你说什么!” “当年姑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一心扑在姓柳的身上,他有什么本事,瞧瞧本来好好的暮国竟成了这副样子,治国辅君之才?真是笑话!” 陆双巧破罐子破摔,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全盘说出,她何惧一个告老还乡,实则被贬的老头!当年不仅姑姑被连累的丢了性命,连姑姑的女儿也没逃掉,虽然罪魁祸首不是柳家,她还是忍不住迁怒。 被揭开疤口,柳初瑞虽然恼怒,却隐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和目的,如今不是争吵的时候,“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姑娘应该是芜国的公主,进入燕城是为寻找彼国的圣物——蛇玉。” “是又如何?” “责难无以成事,老夫要与姑娘做笔交易。” 府衙地牢内 重重的鞭挞声不绝于耳,刑房内,卫铭头发脏污散乱,双手被牢牢绑在十字刑具上,浑身的肌肉因疼痛而紧绷,唯独双目始终狠狠的怒视前方,恨不得咬下人的一块肉。 “屈打成招,这就是你的卑鄙伎俩!唔!” 行刑的狱卒见他依旧不识抬举,也为在杜丞相面前讨得一分好,更卖力的鞭笞,势要将那碍眼的傲骨生生打断。 直到人被打晕过去,坐在椅上的杜辰才示意住手,亲自起身泼了卫铭一身冷水,见人悠悠转醒的狼狈样,轻笑道:“卫大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赶快招吧,是不是你派人刺杀了王营。” 没有疑问,只有陈述。 “杜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的丑事,城外那所两层宅院就藏着你的丑恶肮脏,你跟汪狗简直是一个德行,是恩将仇报的小人!没有当初的林家,怎么会有你现在的得意,绞杀丈人,逼疯发妻!” “哈哈哈!哈哈哈!” 杜辰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不止,等笑够了,抬手对着人狠狠连扇了几巴掌。 “所以说,我很讨厌像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明心里算计,一个比一个精,我小人?哼,总好过你反叛前主,今儿又叛现主,这等不忠不义的人,怕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一辈子。” 卫铭粗喘着气怒道:“你!” “人是不是你杀的,根本不重要,我不过想出口恶气罢了,来人,伺候卫大人签字画押。” “是!” 狱卒动作蛮横的抓过卫铭手腕,强行在事先准备好的供词上画押认罪,确定没有差错后,恭恭敬敬递到杜辰面前。 卫铭脸部红肿,满口血沫,还在挣扎,杜辰怜悯的摇摇头,俯身到人的耳边,轻飘飘的说道:“我会让你卫家身败名裂,以及背上永世骂名。” 不管后头人的狂怒疯癫,杜辰走出刑房,从亲信手上得到另一个略微让人诧异的消息。 妍妃死了。 第90章 柳甜与谢堂告辞,跟着侍卫出了宫住下,静静等待消息。 谁料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厚重的钟声被叩响,络帝没有熬过病痛的折磨,阖目长逝。 本该隆重的先帝丧礼置办得匆匆忙忙,柳甜等人因对太子回归有功劳,有幸一同恭送先帝葬入皇陵。 漫天皆白,长布幡在风中狂舞,带起一声又一声的悲鸣、痛哭。 领头的太子哭肿了双眼,却还要维持身份应有的仪态,不许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尽职尽责的保送先帝安心长眠。 除了先帝唯一的子嗣,在场的还有未曾见过的何文王。 何文王暮景双手搭膝,冷漠的坐在轮椅里,神情不悲不喜,仿若置身事外。 从其他官员小声的交谈声中了解,暮景并没有参与当年的夺位之争,一直远离宫中游山玩水,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活到最后。 两王相争之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暮景被迫选择络帝一方,准备带着未婚妻周仁雪往北避祸,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遭到暮存的围追堵截,周仁雪为救文王而下落不明。 柳甜记得肖城曾说过,所谓的妍妃根本就是何文王的未婚妻,当初暮存使诈骗得周仁雪字迹,间接害得何文王被络帝猜忌,硬生生被废掉一双腿。周仁雪也曾想过与暮存同归于尽,但她怕了,怕了对方的手段,要是事情不成,暮存必定会通过折磨暮景来报复她。 太子顺利回归的代价之一,便有周仁雪的性命。 “她是自愿的,执意为曾经犯下的错,尽最后一点的弥补。” “妍妃为什么不跟着一起逃?” “她注定逃不了,也回不到何文王的身边。”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两人不过是权力之争中的牺牲品罢了,柳甜感觉眼睛有点酸,心里有点顿痛,她想到了自己和现今的状况,两方如果一直决不出胜者,战火便永远不可能停息,那么悠闲种田的安平日子也绝不会到来。 这场与南希的仗必须要赢。 丧礼结束,新帝登基。 暮子宴一登位,剑拔弩张的硝烟味迅速弥漫至近前,南希那边传来消息,当年反叛络帝的卫铭因私自杀害朝廷官员,被暮存下旨处斩,且已沦为敌方人质的高睿高大人则被“邀请”观刑,同时,暮存多年独宠的妍妃也在这段时间因病而亡。 臣子的背叛加上至爱的失去,暮存一改往日的平衡制约策略,隐有征讨之意。 北络在场的官员心里清楚,所谓的悲痛不过是打幌子的借口而已,实则想趁新帝未站稳脚跟前,吞并整个北方,根本没把新帝放在眼里。 “好一个八王爷,自封为王不够,现今更是迫不及待想夺取朕身下的宝座,竟特意派遣汪漠领了十万的兵马驻扎在益州伺机而动,众位大臣可有什么想法?” 问话一出,殿内一时没了声响,那可是十万的兵马啊,自从南北分裂,北络国力日渐衰颓,大不如前,想要找出同样兵强马壮的人手实属困难,当真是难接的苦差。 蔡庆暗叹一口气,南方地理优越,也是他们比不上的一个重要方面,不过还好有个不好不坏的新消息,也许可以劝新帝考虑一下。 “陛下,不妨考虑下前日芜国公主递来的请求?” “爱卿是说,同意出兵替芜国公主争夺皇位?” 语调平缓,没有起伏,一时猜不透新帝想还是不想,蔡庆眼皮向下垂了些许,只还是同样的提议,“微臣正是此意。” 芜国民风开放,男女皆可为帝,加上芜国公主找回皇室圣物——蛇玉,可谓是师出有名,反而现任国君本就不是嫡系一派,甚至传言当初他曾百般阻挠公主回宫,引得朝上不少老臣对其不满。 现在送上这份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夺了位,芜国自然派兵援助,未尝不能与南希拼死一战。 “臣觉得蔡太傅所言甚是。” 谢堂出列,赞同蔡庆的提议,并又列举了一些其他有利之处,最终新帝点了头。 “臣认为肖侍卫长做事稳妥,机敏多智,此前独自前往南希立了大功劳,这次完全可以担任前锋将军,再次为陛下忠心效力。” “说得有理,我相信肖爱卿绝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宫外 雪地里,杨段飞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回住所,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寒雪,“柳妹子,有重要的事,肖城刚被圣上任命为前锋将军,很快就要启程去芜国平乱。” “怎么会?就算被封为将军,不是应该去南边?” “据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大概圣上想卖个人情给芜国公主,然后借兵合作,一同收拾暮存那个狗贼。” 柳甜抱着怀里的暖炉紧了紧,低垂着眼睛,但说出的话异常坚定,“我跟着一起去。” 冥冥之中,她觉得这次自己必须去。 杨段飞挪到屋子中央的烤炉旁,搓了搓手,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柳甜,“这次出军,我不打算跟着肖城,就留在盛京盯着,倒是柳妹子,你一个女人跟着,始终不方便啊,要不跟我一起留在这吧,肖城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柳甜抬头笑了笑,脸颊被热气烘得微微发红,“现在说的再多,也不是我们能作数的,等肖城过来见我们,若他同意,我就跟着,若不同意,我便不去。” 几日后,大军在城门外集结,杨段飞颇为无奈的望着肖城身旁的柳甜。 他太天真了,肖城早就栽在这女人身上了。 第91章 天气恶劣,寒风如刀,行军的将士们大多生了冻疮,每到一处休息,柳甜便主动跟在金如期后头,制作些涂手的膏药,分发给需要的士兵,至少能减轻一点痛苦。 柳甜是肖城做主带来的,她不想惹麻烦,也不想当拖油瓶,帮着弄完膏药后,又去了灶头,搭手煮饭,由于赶路和天气的原因,味道反倒是次要,能吃饱才是首要,忙忙碌碌的十分充实,没多少时间想其他的。 一段时间下来,大家也渐渐熟悉了柳甜是肖城将军未婚妻事实,纷纷夸赞二人相配,还不时打趣八卦,一路上也算没那么艰苦、难熬。 边界处 雪花纷纷飒飒,没有停止的迹象,积累在地面层层叠叠,一脚踩下去,直接被淹没。 大军一靠近芜国国境,立马一道响亮的刺耳声,同一时间,一群黑影瞬间从山脚拐弯绕出,跟着最前方的领头蜂拥而前。 紧张窒息的氛围使得北络士兵高举□□,摆出防御的架势,准备随时迎敌,肖城朝后挥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定眼看向来人,“前方者是谁?” 对方头领发出银铃般的脆响笑声,“吾乃芜国公主陆双巧,在此地等将军很久了,还想着要不要亲自迎接将军呢。” 肖城有礼的抱拳道:“抱歉让公主等久了,要不麻烦公主先安排一处妥当驻扎的地方,坐下来好好商讨接下来的计策。” 说完迅速朝对面一扫,并不是稀稀落落的最坏情况,看来这位公主在芜国还是有点威望的,他并不想过多的损兵折将,最大的仗可还没打呢。 陆双桥扯过缰绳让出一侧,“请!” 芜国国君本身名气就有些败坏,加上在位期间各种激进的政策,压得以往过惯安平日子的百姓喘不过气,此时公主挺身讨伐,又出于正统,更是把芜国丢失多年的圣物给找回来了,对国君早有不满的官员将士纷纷投诚。 请求北络出兵,在布局上稳妥些,陆双巧同时接着这次机会,主动搭上北络寻求安稳,到底是小国,前些时候,暮存就有吞并芜国的意图,几次找由头为难,好在现在南希转移了目标。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便想到了北络。 攻占都城的过程很顺利,陆双巧站在皇帝宫殿前方,高举起剔透晶莹的蛇玉,大声宣布此次战役的胜利,众多大臣齐齐跪下,心悦诚服的拥她为主。 赏功宴置办的尤其盛大,陆双巧特别给北络将士留了宽敞的好地方,令其大快朵颐。 柳甜有幸跟着来了宴会,一到场,便被底下的士兵推着坐到了肖城的旁边,酒水没来得及沾上,脸上已爬满红霞,惹人怜的模样惹得肖城心痒痒,不自觉抬手捏了捏。 柳甜脸更红了,想要拉开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大手,“你做什么呢。” 肖城开怀一笑,俯身凑到近前,眼神认真,语调轻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周遭空气好像一瞬间变得稀薄,慌乱的眼神无处安放,她的脸颊不止红,更是像要烧着一般,此前从未听过这样的夸奖赞美,谁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漂亮呢,她也不能免俗,心里是既开心,又嗔怪肖城真不害臊。 有情人的甜蜜互动难免招人注意,陆双巧端着酒杯,喊上一人径直走到两人桌前。 “这位美人是肖将军的夫人吧,虽第一次见,却有些熟悉的感觉。” 第92章 最令陆双巧好奇的,不是两人的撒狗粮,而是柳甜的相貌。 轻柔婉约的气质软化了眉眼间稍显立体的轮廓,眼睛清凌凌的特别有神,也更比一般人明亮,待听到女子姓柳时,陆双巧明悟的哦了一声,让不明就里的肖城和柳甜有些莫名。 “柳家?听过,只是没想到自家女子的口味竟这般相似。” 话说的糊里糊涂,柳甜觉得意有所指,试探问道:“公主可是认得柳家?” “何止是认得,看你的样子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柳甜无奈解释道:“我小时受过伤,7岁之前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 “自己的母亲都不记得?” 原主的母亲?柳甜当即一愣,她是真不知道,书中也没提起过,之前在燕城与柳初瑞相认时,只说了生父,哪曾提及过生母,现在想来也是奇怪。 一看柳甜茫然的表情,陆双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怜!可恨!” 跟在身旁的年轻人见状赶紧安慰,“巧儿,都是前一辈的事情,如今过去了,只要现在的人好好的,就很好了。” “武明你...好,我不说了,多出几分恩怨,着实没什么好处。” 缓了缓情绪,陆双巧没什么隐瞒的告诉柳甜,她的生母是芜国皇室的长公主卿云,天生和善柔弱,因不喜权利争斗,偷偷混入商队跑到了如今南希的地界,与柳初瑞之子柳严相遇以及相恋。 因柳严是独子,平时管教十分严格,这是他第一次遵从自己的心意,可是父亲柳初瑞根本就不愿接受来历不明的儿媳妇,更何况是个外族人。 尽管靠着不吃不喝的祈求父亲答应,也只换来为妾的回复,卿云不愿为难心上人,点头应下,可眼里只有卿云的柳严怎肯委屈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娶妻,甚至上奏朝廷,主动调离盛京,以脱离父亲的掌控。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汪漠屠杀柳府时,柳初瑞却活得好好的,因为两人根本就不在一处,至于救出柳甜的人,大约是柳严身边的亲信。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没想到原主还有如此离奇的身世。 肖城见柳甜有些沮丧,伸手握了握有些冷的手掌心,认真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你就是你,我喜欢的也是相遇后的你,与你的身份无关,别怕。” 柳甜回握住肖城的手,“我不怕,有了你,我还怕什么呢。” 陆双巧看两人深情对视,似乎忘了自己,不由重重咳嗽了几声,接着从武明手上拿过一个扁平的木盒,放置在桌面上。 作为最尊贵的客人,肖城柳甜被安排在离新任女帝最近的地方,附近都是值得信任的下属,陆双巧单手把暗红色的木盒推到柳甜的身前,对上柳甜疑惑不解的表情,神秘又带点兴奋的说道:“里面装的是我芜国的圣物——蛇玉,它能通达九重上天!” 分明是在诱惑人的好奇心。 肖城没有耐心看对方卖关子,心里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慌乱,这芜国公主想做什么?如此珍贵的国宝竟有拱手相让的意思? 大手先于脑袋,直接拦住了木盒的去路,“这般玄妙的宝物,还请公主好好保管为好。”说罢,硬生生送了回去。 陆双巧没理肖城的抗拒,只紧盯柳甜的眼睛,继续说道:“这都是真的,昔日我姑姑卿云,也就是你娘,真的听到蛇玉内有声音,说是要去南希那边找某人,姑姑后来才会下意识的选择南边方向,蛇玉也是那时候丢失的。” “我拿在手里反复琢磨,却一直遇不上什么奇相,既然作为姑姑女儿的你,有缘来到这里,不妨今夜面朝月光也试验几番,就算最后不成,也没关系的。” 第93章 对于蛇玉能否跟神仙说话,柳甜半信半疑,但挨不住陆双巧的恳求,无奈答应试上一试。 宴会散去,众人归家,等人声彻底寂静之后,已将至深夜。 因陆双巧再三强调,试验之时必须一人,肖城只好在远处守着,留柳甜独自一人立在宽阔的小院中。 整个蛇玉呈现浅浅的青绿色,首尾相连的两条青蛇环绕成一个圆形,柳甜试着摸了摸内侧,能明显感触到类似凹槽的缝隙。 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今夜的雪停了,皎洁的月光毫无阻拦的洒下地面,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她慢慢做了几次深呼吸,压下心中的紧张,默默等着所说的奇相。 好似等了许久都没动静,肖城对月握剑,拧眉担忧,犹豫着要不要靠近,脑中天人交战之际,只见远处院门口有一道青色透明的光,从院内延伸出来,幽幽然然,让他停下脚步继续等待。 “10号,10号请回答!这里是总部信息指挥台,听到了请立刻回复!” 柳甜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来不及害怕,这满满现代气息的话是怎么回事? 难道蛇玉是连接现实世界的通道? 没有过多的思索和冷静,一个可能回家的机会摆在眼前,柳甜激动的再也装不下其他,只知道自己要牢牢抓住它! 至于其他... 肖城。 兴奋到发颤的手渐渐僵硬静止,浓黑的长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遮盖住眼中的情绪,空荡的院落内,剩下一串清和柔细的询问。 “你是谁?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玉内嘈杂的重复播放瞬间停顿,似乎在斟酌什么,半响才答道:“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按捺住无数想问的问题,柳甜开始一个一个说道:“你是时空局的工作人员吗?” 按照以往看过的科幻电影,她试着去猜,主要还是引诱对方跟自己说话,“我不属于这里,不知怎么的,睡上一觉就从20世纪的现代魂穿到了古代。” 蛇玉又陷入短暂的沉默,等柳甜忍不住接着问时,蛇玉回复道:“我是第一次接收到这个小世界的回音,大概因为你的魂魄不属于这里,才能与我交流,不过可惜,我无法做到让你回去。” “不能吗...”她不知道自己是沮丧不能回去,还是别的。 “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柳甜听得皱起眉,想到之前陆双巧对蛇玉的描述,不解道:“原主的生母,也就是这个国家曾经的长公主,也听过你的声音,你们之间没有交流吗?” “...没有,我从未接收到,你是第一个。那位能听到,却不能回应,可能是这块通讯器遗落时,曾沾上其先祖的血液所致。” “不容乐观,又是指的什么?” “这处是高位面管辖下的小世界,却又独立存在,为避免发生不可扭转的事情,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会下落到低位面。然而有正被通缉的高位面人逃到了这处小世界,为夺气运养伤,不惜扰乱破坏小世界应有的轨迹。” “不停息的暴雪天气正是小世界崩坏的前兆。” 第94章 “你可以看见通讯器内圈的凹槽吧,这里本来是有圆形部件镶嵌在里面,但是10号为找到自己的主人,擅自脱离了主系统,这些时间,我们一直尝试联系10号,但是10号始终没有回复。” 柳甜闻言,又细细观摩了一下蛇玉内侧的间隙,的确有摩擦产生的痕迹,对方应该没有说谎骗自己,“通讯器是玉质的,但里面的部件也是玉吗?” 不知为何,系统加上蛇玉,让她联想到金如期的药灵系统,10=药灵? 是巧合吗? “以小世界的角度来说,是的。但10号本身不能自主行动太久,没了主人提供能量,自身也是有危险的。根据最新获得的情况,10号在情急之下,寄生到了这里身负大气运之人的身上,而它的主人更是强行附身到贵族王爷身上,谋害其性命,甚至企图拉下真龙之子,主宰这世界。” 这仿佛更验证了柳甜的猜测,蛇玉继续说着残酷的事实,“他的目的就是重启一切,建造完全属于他的大本营,只是现在魂灵受了重伤,需要气运养伤,但如果小世界的气运都被吸走,现有的一切必将全部毁灭,届时你也逃脱不了。” 柳甜不敢想象真如蛇玉所说,可能会有的未来模样。 不,应该还有方法补救。 现在是要确定目标是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柳甜控制不住,望了一眼对面黑漆漆的院子,唯独院子外围在月光的照射下稍亮一些。 “你用通讯器呼唤了这么久,怕是不能降落到这里吧,既然查到了线索,可有具体的人名地点?不管能不能离开,我都不希望这里被毁灭,这世界的人是无辜的,一定有办法补救的吧?” 蛇玉里的声音再次停下,柳甜觉得,通讯器的另一头可能不止一个人,停下的空挡,是那边的人在讨论如何回答。 长时间的降雪实在反常,站在院子这么一会,手脚皆是冰凉冰凉的,她是有厚实温暖的披风保暖,但其他穷困的普通老百姓呢,会不会不明不白的冻死? 前一秒还在想着打胜仗,现在却已经上升到世界毁灭的严重程度了。 大概是讨论出了结果,蛇玉里的声音再次传来,“犯人附身在一位叫暮存的贵族身上,10号则寄生在叫金如期的女人体内,并且时不时用言语蛊惑,让其办事。” “其中叫金如期的女人脖子上,挂着一枚青色圆形玉佩,那是通讯器蛇玉的中间核心部件,现在人就在你周围,把握好时机,找到它,并重新安置到通讯器中,那时高位面便会和小世界连接,只要能让通讯器直接接触叫暮存的人,我就能一举收服此人。” 柳甜沉默听完,心里还是有一丝微弱的警惕之心,“我如何信你?” “...10号是高级系统,与我们是有利的便捷工具,但对于这世界的人,百害而无一利,再继续拖着,会害了那个被寄生的女人。” “让你看看吧,如果不阻止,未来会发生什么。” 话音刚落,零星夜色被漫天的红色淹没,灼热的高温侵袭了整个视野之内,恍惚中,一个熟悉的女子疯癫狂笑,“你们逼死我母亲祖母不够,竟是连我祖父都不放过!今天,谁也别想活着!” 第95章 柳甜匆忙的环顾四周,红黄色的火焰顷刻间席卷了整座城市,汹汹之势,逼得人绝望嘶吼。 逃窜的百姓你推我抢,只为挣扎出一条生路。 举着火把的罪魁祸首站在暗处的角落,眼神冷冷的望着,周围越烧越旺的火苗攻占一处又一处的地盘,很快照亮了那人的轮廓。 是卫安遥。 眼见城门口也被燃烧的大火封住,柳甜从震惊中回神,连忙跑到卫安遥身前,想要阻止她的疯狂行为。 想要抬手夺过火把,却在接触的一刹那穿透而过。 “为什么会这样?” 柳甜认出了这里,是淮信城。 “这女人的父亲背上叛逃罪名被处死,祖父也因为城内百姓的见死不救而丧命,没想到在绝望中,竟想要烧死全城人一起陪葬。这是有人想把卫家赶尽杀绝,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那人的插手,这世间相连的无数因果也随之发生变数,不幸会变得越来越多。” 低沉的声音伴着一道强烈的光亮,黑夜变白昼,一下照散张牙舞爪的火舌苗,场景变换,这里没了淮信城和卫安遥,有的只是鲜红可怖的处刑场。 卫铭身穿白色囚衣,一言不发的跪在处刑台中央,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诉说着本人遭受过怎样的遭遇,而台上有一人,也如同犯人一样,被重兵围绕把守,强制观看这场叛贼的处刑。 台上台下,两人眼神偶然交汇上,便瞬间移开,仿佛根本不认识般,做好自己最后的角色。 虽然听到卫铭被捉拿的消息,但亲眼见又是另一种感觉。 柳甜说话微微颤抖,“这是过去?” “是的。” 蛇玉那头的人早已见怪不怪,没有多大的感触,与其情绪失控浪费时间,不如赶紧解决问题,以至于说起话来,带着一丝冷酷和漠然,冷静的不近人情。 “过去的,已成为历史,未来的,你还可以去改变。” 柳甜听罢,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直冲道:“既然你们是高位面的人,还对这世界了解的那么清楚,怎么就不能亲自下凡来解决?那人都能闯入这世界,为什么你就不能?如果没有遇上我,是不是就任由他肆意糟蹋这处地方?” 一连串的质问连番抛出,她马上就后悔了,如果真是撒手不管,他就不会一直不断的联系10号了,现在给她讲清楚原委,也是想让自己明白前后的因果和重要性。 高位面的人比柳甜想像中的还要大气,并没有把她的冲动之语放在心上。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冷漠了些,下一秒声音刻意放软了些,“天道就是这样规定的,我们没有上天的旨意,绝不能私自下落,否则必将遭天谴,损魂魄。” “那人曾名为七年,天资聪颖,可惜走了歪门邪道,竟起贪念、暗害挚友,就是为了躲避追查,违反天道避祸此地,相应的,他也得到了上天的惩罚,魂魄差点破散,却硬生生挺了过去。” 第96章 “这场持续性的暴雪只是异常的开端,既然你能听到我的声音,那证明这处小世界不该消失。” “你没有留恋的人吗?如今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难道不想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吗?” “只要通讯器组装完整,接触到叫暮存的人身上,现在一切异常现象就会立马消失,两岸的战乱也会因此而结束,不会有更多的人在欲望的战争中白白牺牲。事情解决后,这块蛇玉便会失去通讯器的作用,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每听一句,柳甜心里就更清醒几分,几个瞬间,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金如期从南希王宫回来后的反常、越来越差的脸色、越发难猜的心思以及偶然瞥到一抹青色。 嘶嘶—— 蛇玉里的声音仿佛受到什么干扰似的,最后说了一句拜托,就彻底没了声音。 这是她的幻觉吗? 显然不是。 心中有了决断,柳甜不再踌躇犹豫,抱紧怀中的微微发出青色的蛇玉,果断离了院子,去找外围守着的肖城。 尽管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却不得不承认,事实可能就是这样。 肖城双手握紧柳甜纤弱瘦小的肩头,眼里满是信任,一边把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更紧一些,一边认真仔细的聆听,没有半分敷衍。 柳甜觉得,寒雪的冰冷也许可以冻伤她的手脚,却吹不散此刻暖和暖和的心,那里有一座春日下生机盎然的美丽花园,被人温柔的浇灌。 一夜浅眠,清晨的太阳还未露头多久,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呼啸而来,地上的雪根本来不及扫除,叠得越来越深,天气也越来越冷,南北两岸之间的苇河大有结冰之势。 只要大雪不停,寒冷的温度会使苇河结上厚厚的冰层,即使人站上去也绰绰有余。 对面的敌人可能会利用这样的天气,悄悄布下天罗地网,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柳甜穿戴好衣服,一打开院门,视线便直接落在对面不远处的院落,那边是金如期休息的房间,此时一点动静都没有。 脑中整理了一下待会要说的话,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直接撑着油纸伞,走到金如期的院门前,“如期姐,醒了吗?到去军营的时间了。”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 抬手又敲了敲院门,可依旧没有声响。 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强行进入院门时,肖城穿着一身黑色铠甲踱步而来。 “怎么,里面没人?” 柳甜下意识的点头,随后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我刚刚敲了几下门,里面没人应。” 没人应,怕不是人跑了。 肖城果断撞开院门,拉着柳甜一起入内,眼睛一边转动观察,一边大声喊道:“金大夫,金大夫,军营有士兵需要麻烦你看一下病,可在?” “如期姐?” 一直往里,他们看到,主屋的两扇门孤零零的大开着,外头的风雪呼呼的直往里刮,留下一地的残雪。 金如期跑了。 第97章 金如期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更是印证了蛇玉那头人的话,但肖城对于此事,没有选择公开。 除了一大早就匆匆来见的陆双巧,其他人一概不知。 “你果然是姑姑的女儿,居然真的能得到上天的指示!” “这块神仙玉天生就是属于你的,甜儿,你就收下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处。” 说着话,把柳甜递过来的蛇玉给推了回去,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而且神仙也说了,人间的事只能此间的人来解决,芜国以往太依赖神迹,借此机会从中解脱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难道还不信你表姐的能力?” 对上满是坚毅自信的眼神,柳甜知道她信了陆双巧的话,双手接过蛇玉,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竭尽全力完成这次使命。 陆双巧清楚的感受到柳甜对自己的认同,心里觉得高兴,满是笑容。可一想到暮存的嘴脸,脸又很快拉下来,只想快点解决让她不愉快的人,对于肖城提出兑现出兵共同讨伐南希的承若,几乎没有迟疑的立刻答应。 临行前,还特意送给北络大军一个惊喜。 原来陆双巧身边的男子是被南希流放的罪臣武姓子嗣,在边境搬石头当苦力时,被路过的芜国公主所救,感恩之下,毅然以身相许,陆双巧好似也很中意,坦然抱得美人归。 在得知芜国有意与北络合作,攻打南希之时,主动请缨,去找此时待在南希边境隐华山的石敬文游说。 武明知道石敬文其实并不看好暮存,不然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他逃脱,甚至趁机说他被埋泥石流,没能活下来。没有了追兵的围堵,武明跟陆双巧安全到达芜国地界。 起初,无论武明怎么说,石敬文都下不了决心,毕竟一旦跟着反,便再也没有回头路,直到至交好友卫铭的死讯传来,愣得他整整枯坐了一整晚。 正待武明苦思用什么计策引诱时,石敬文亲自带着边境管辖的一千多人,全部倒戈。 时隔多日,熟悉的几人再次相见,各自的身份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没想到成护卫深藏不露啊,当日我竟眼拙瞧不出任何破绽,就连小小的丫鬟都有那样的家世,燕城真是错漏百出,外强中干,大势已去矣。” 石敬文苦笑一拜,“不知金大夫又是何人?能让两位屈居之下。” “石大人,现在可不是寒暄的好时候,战事在即,还是行军途中给你慢慢讲来。” “肖将军不必如此,天色正好,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鼻子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劲,也反应过来,如今的境况真的不一样了,为了前途,自己还要依附于肖城,万不可多嘴多舌,惹了人不开心。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就是算到南希气数已尽,才带人投靠的吗。 跟在后头,远远望去,小丫鬟与肖将军走得极近,两人说话时,更是软了眉眼,流露出来的亲昵自然而然。 他觉得此前的想法错了,这两人更可能是以金大夫作掩护,利用罢了。 第98章 恶劣的暴雪天带来的不止是酷寒的煎熬,视野的模糊不清也是大军行进途中的一大阻碍,还要随时警戒,防止敌军的突然袭击。 等肖城领军到达苇河之北时,不出意料,河面已经结上厚厚的一层冰,完全可以承受人的重量,但到底承受的范围多大,没人知晓。 气温下降到现在,河面冰层表面都开始冒出冷气,用手稍微浅浅的试探,皮肤表面迅速爬上一层冰霜,冷得刺骨。 肖城命副将带上几个人,去周遭来回探探路,选择利于防守的地势驻扎,多日来的赶路,手下士兵急需休息调整,在寒冬里累倒,可能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取暖的火堆一燃烧,顿时响起无数道肚子饿的咕噜声,柳甜准备简单的烧锅热汤,给冻坏了的士兵暖暖胃,反正坐着不动只会更冷,她便干脆干点活,活动活动身子,不至于冻得打哆嗦。 等柳甜端着滚烫的吃食进帐篷时,几位指挥官还在激烈的商量对策,没有统一意见。 “河面情况不明,冰层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冒然行进,只会被瓮中捉鳖,给敌军送上绝佳机会。” “副将说的对,要是敌军有准备破冰的工具,走到河面上,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不如就此按兵不动,寻找另外可行的办法。” 坐在上首的肖城听着各路不同的意见,心里暗暗分析了一遍,开口道:“诸位所担忧的,正是我所想的,现在最大的变数是如今的天象,这已经不能以寻常的经验来判断它了,这雪一直下不停,山路官道被封,是迟早的问题。” “就怕我们按兵不动,对方却铤而走险,渡河包围我们,届时暴雪狂风将成为他们最好的帮手。先传令下去,让士兵轮流处理好各个要道的除雪工作,随时紧盯河对岸的动静。” 一一吩咐好每一项备战任务,肖城才松一口气的坐回椅子上,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柳甜上前放下热汤,想了想,绕道肖城的身后,抬手捏肩。 肖城舒适的缓缓闭上眼睛,“等解决掉暮存,世间都恢复正常,你跟我成亲,好不好?” 柳甜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翘,没有一丝犹豫的回道:“好。” 隔日 肖城正站在高处,观察附近的地势,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了,河面缝隙原本了了几缕的冷凝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又浓又密,最主要那雾气飘来的方向正对着他们的驻扎地。 等他下到地面,刚刚还有段距离隔着,现在几乎快要挨上来了,速度快的令人瞠目结舌。 这诡异的雾气都快自家门口了,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迅速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尽量保持冷静的慢慢聚在一起,不成落单的那一个。 柳甜手握银色匕首,瞪大眼睛想要仔细看清楚,但白茫茫的一片,视线根本无法穿透,所有人屏住呼吸,静声聆听。 眼睛不好使,只能靠耳朵了。 第99章 大片的雾气从河面冰层上横跨蔓延,并逐渐有包围之势。 还未搞清楚如何,雾气里终于有了别的声音,从一开始微弱的零碎声响,到腾腾的沉重步伐声,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意识到,敌军来了! 忽的一阵妖风,直冲阵列中间吹去,没有准备的士兵一下被打散,脚还没站稳,无数□□士兵吼叫着,从茫茫雾气中冲出,几乎每个方向都有敌军。 外围的北络士兵躲闪着,只能往后面退。敌军气势高昂,又好像有“神力”相助,情势一时间往敌军那边倒。 太不正常了,这雾气的走向明显背后有人操控,柳甜又想到书中对女主能力的奇葩描述,马上怀疑金如期可能就在附近,原本的剧情中,南希士兵获得天气帮助时,女主肯定会在场。 想要破除此阵,首先要找到女主这个阵眼。 可如今场面混乱,她落单就是去送死。 空着的一只手抱紧怀里放着的蛇玉,它好像感应到了10号的存在,兴奋的颤抖,她得赶紧倒肖城身边,把方法告诉他。 最前面不断有人倒下,耳边尽是刀枪碰撞的金属声,血腥味随着狂风,直往鼻子里灌,柳甜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跟着上前线。 但既然跟来了,就绝不能坐着等死。 “不要自乱阵脚!听我指挥!”肖城翻身上马,握着□□鼓舞士气,底下士兵见主帅不慌不乱,心里找回了点底气,跟着将军的步伐,挥刀拼杀!当看到一个个敌人倒下,我方逐渐扳回优势,更是士气大振。 混乱中,后头的芜国士兵竟找出破绽,一举冲出包围,赶来前方支援,陆双巧一手控制身下马匹,一手握着沾满鲜血的长剑,巾帼不让须眉的杀出一条血路。 转身望到柳甜被围在最中央,安全的没掉一根头发,心下松了一口气。 柳甜在陆双巧视线投过来时,便立马扑捉到了,虽感觉周围诡异的雾气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却依然不敢放下心,朝着陆双巧的方向,两只手臂拼命甩着,暗示对方过来。 蛇玉不仅抖动的幅度增大,连本该冰凉的玉身也渐渐发热、发烫,给柳甜的感觉就像是被超负荷使用的电脑主机,再过不久,不是死机,就是烧毁。 好在陆双巧关注着柳甜,明白意思后,立马吩咐副将带队,骑马朝中间靠。 “小甜,快上马!我先送你到安全地方。” 柳甜被一把抓住,拉着上了马身,听到要把自己往外面带,赶紧出言阻止,“陆姐姐,我不能离开,这里有人在使用蛇玉的神力,我们必须把人找出来,不然拖下去,敌在暗我在明,情势只会对我们不利。” “蛇玉的反应太强烈了,它一直指向东面的方向,东西肯定就在那。” “陆姐姐!” 陆双巧感受到柳甜语气里的焦急不安,当下不再犹豫,直接调转马头,一路砍人,一路往东狂奔,离得近了,就连她好像也听到蛇玉的呐喊声——它就在那里! 第100章 白雾疯狂的想要阻止她们,甚至原本攻击大军的雾气,也朝这边蜂拥而至。 有了蛇玉的指引,白雾无法混淆柳甜的视线。 可能对方也知道这样没有用,想要故技重施,刮起大风攻击,但风在中途就没了力,后面的人怕是没有力气了,想要使用特殊能力,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层层雾气包围在后方的金如期,痛苦的跪倒在冰面之上,嘴边,手掌全是鲜红的血液,眼神不复以往的清明,只有化不开的无尽悲伤,逃不开躲不过。 这样就行了吗,这样就可以赎罪了? 这样就可以跟他说声对不起嘛? 她已经不行了。。。 “主人!主人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呢,快起来!我知道你还有力气的,只要赢了这场胜仗,便能获得五千万积分,主人想要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小男孩仿佛举着两个小小的拳头,奋力的给金如期加油。 金如期很想站起来,但身体不允许了,连着多日的过度消耗,反噬是很猛烈的,而且她也累了,累到想要长眠,虽然没坚持到最后完成回家的愿望,至少药灵保证现有的积分足够复活这世界的家人,还有。。。 “你在做什么!” 磁性的男声里带着抹不开的阴郁,好似唤醒了黑暗深处,沉睡已久的邪物,暮存黑着一张脸,粗鲁的抓起女子的头发,迫使金如期抬头看他,“这就是你所说的赎罪?从前你敷衍我,现在还是敷衍我?” “对不起。。。” 男子脸上尽是厌恶,见人没有利用价值,直接甩开手,不管女子会不会受伤。 “10号,主人主人的,叫的还挺欢的。” “不过逢场作戏嘛,小弟永远是大哥的小弟,谁知道她这么不中用,下次一定能物色个更听话的,嘻嘻。” 小男孩终于脱下天使的外表,露出本性中的恶魔,它不过是骗这女人心甘情愿的搜集气运,给大哥疗伤罢了,谁知道大哥竟然在附身之后,失忆了。 不过它是个有本事的,当然很顺利就找到大哥啦,失忆不过忘记往事,又不会改变本性,所以说大哥就是大哥,没有记忆,都能起兵夺得大半天下,可惜之前为了强行唤醒大哥,受了点重伤,但都是值得的。 不过这女人也太好骗了,它只不过利用她脑中的记忆,编造了一些谎言,居然傻乎乎的就信了,想想都想大笑,什么前世今世的,它们追求的可是永生永世! 10号还想接着说些好话,来讨大哥的欢心,不料开口之际,精神受到一股强横的干扰波,这熟悉的感觉。。。10号一下冷汗直冒,那块通讯器不是该毁坏的嘛! 暮存也就是七年,冷眼看着面前出现的三人,其中瘦小女人身上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立刻让她消失! 他一向是行动派,脑中一得结论,手中的剑就直指对方胸口。 碰!向前的剑锋被人挑开,卸了力道,陆双巧眼神示意柳甜去找金如期后,便也欺身上前,与肖城合力对付暮存。 现在还管什么道义,要的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大哥大哥!不要管他们两个,另一个臭丫头想要连接通讯器,叫上面的人消灭我们!”10号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听到它的声音,拼命的喊救命,可七年受□□限制,根本脱不开身。 10号见大哥也自身难保,对着柳甜用惯有的伎俩,卖萌讨巧,“姐姐,我是被人骗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助你们的。” 可惜柳甜对萌萌的小男孩完全无感,奔至金如期的身边,从脖子里拽出青色玉佩。 金如期倒在血泊里,迷迷糊糊间,脖子被勒的触感,让她一时清醒了几分,回光返照的认出了柳甜,无声了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要去找他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说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柳甜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只毫不犹豫的把玉佩镶嵌到蛇玉中间。 10号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 另一边的三人都负了一些大大小小伤,见柳甜准备好了,肖城与陆双巧配合,迎上对方的掌风,用身体禁锢住对方的行动。 柳甜直接冲上去,把蛇玉通讯器按到暮存的胸口。 暮存凶恶的眼神,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但也只限于于此。 不过几秒,男子俊美白皙的脸庞变得焦黑恐怖,再也没了生气。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第101章 后续的事情异常顺利。 南希没了主心骨,再得知暮存小时就被邪物附身,个个吓得争相归顺,纷纷哭诉自己被骗的好苦,大约是知道自己即便投降,也不会有好结果,唯独杜辰连夜逃出燕城,据说绑架了城外一个疯女人,自焚了。 卫铭虽然身死,但新帝亲自表彰卫家,还了卫家一个清白,另外卫安遥的祖父没出事,好好的在家种药材,没有发生火烧全城的事。 至于封印后的蛇玉,在当时就瓦解成粉末,彻底消失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如今柳甜手头上也有重要的大事要忙。 她马上就要成亲了! 虽然如愿以偿,真心欢喜,但不管是祖父,还是陆表姐、卫安遥、伏亭,就连肖城这个坏蛋,都想她快点生小宝宝! 这大概就是快乐的烦恼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双燃着的红烛照亮了崭新的新房,柳甜轻轻描绘着肖城俊朗的眉眼,心想,生个她与他的孩子,貌似很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