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村姑突然精致了 作 者:陌藏 文案: 时惟茜死后穿成了八零年代的邋遢万人嫌村姑。这么邋遢的姑娘,她也是头回见,不过既然她穿来了,上一世她顽疾缠身,没能好好享受生活,这一世自然不能这么邋遢地过。 打扮护肤穿新衣,吃的用的花的,用用用!买买买! 村民们看着这号人物都直叹气:“老时家作孽,这闺女是要把老两口的棺材本都吃空啊!” 然而一天天过去,时惟茜一天天买买买,等着看笑话的大伙儿发现这老时家非但没有越来越穷反而越来越有钱了! “这奇了怪了,老时家怎么会这么有钱?” 徐阳品笑道:“傻姑娘会折腾,也能持家。” 村民们满头问号,越看越觉得这位从前横眉冷对时惟茜的同志笑有些轻浮…… 内容标签: 甜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惟茜 ┃ 配角:推预收《穿成八零作精女配》,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边挣钱一边美丽 立意:不拼一拼,连自己都不知道能爆发出什么能量! 第1章 001 穿成超级邋遢村姑 20xx年5月,林市一普通街头爆出一则车祸新闻。死的人是当前炙手可热的布里香水集团的首席调香师时惟茜。 此次事件掀起不小的波澜,布里香水集团近些年发展势头正猛,深受国民喜爱,许多香水都出自这位调香师之手,如今突然爆出车祸,顿时布里香水的股票也跟着一跌在跌。 “什么?不可能!这么大的家产她全给捐了?”时劲封从沙发上直接蹦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侄女不知抽什么风居然死前把家产全捐了出去。他嘴里全是燎泡,这几天集团股票的狂跌已经令他焦头烂额,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直接跌到谷底。 她从小体弱多病,天生残废,脾气古怪,如若不是她调香的天赋,谁还待见她?走路、洗漱、吃饭、睡觉,前前后后二十来人伺候,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把钱全捐了! 时劲封的老婆也傻了,这提心吊胆,花心思费财力,引人出去,制造事故,老爷子死了,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本来还想把老爷子的遗产全部捞过来。 这人的确是死了,可这到头来,钱居然全都捐出去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看着面前夫妻两精彩的脸色,眼神轻蔑,盯着两人,扔出一份报告,“时二爷别慌得这么快,看完这个再说。” 时劲封横眉竖眼,这个人原本是老爷子的管家,老爷子死后一直跟着时惟茜,他心中预感不妙,扯过报告一看,当即方寸大乱,脸一下就白了,“这东西哪来的!” 中年男人讥笑道:“二爷心怀鬼胎,小姐聪慧过人早就找人把你查了个一干二净!” 黎芳也从男人手里扯过报告,做假账、产品有毒物质分析报告,工地事故暗箱处理、行贿记录等等,林林总总,在报告里巨细靡遗,她顿时慌了神:“钟管家,你到底想干嘛!” 就在这时外面的警笛声响起。 中年男人听见声站了起来,眉宇间全是厌恶,“我看着小姐长大,她那么善良乖巧,对你们也不薄,没想到你们竟是一群白眼狼,看她病弱想还害她?小姐从小跟着老爷学习管理,早看穿了你们的把戏。备下这些东西就等今日拿出来!” 时劲封跌坐在沙发上,一切都完了!看着中年男人转身离开,他抬头有些痴呆还有一丝最后的不甘心:“等等,她怎么知道会有今天?” 中年男人磨砂了下手中的怀表,眉间泄露了浓浓的悲哀,“小姐上月病情加重,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他慢慢转头冷冷地看向方寸大乱的两人,“若你们安分守己,小姐怎么会不顾及血缘亲情,有些东西自然是你们的,但你们不识好歹,偏偏生了坏心思,自食恶果就怪不了任何人了!” 时劲封呆愣地听完,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出来,神情有些疯癫,“真是我的好侄女啊!哈哈哈,不亏是老爷子一手调教的人,狠!真狠!” 中年男人走出门,不再听里面疯疯癫癫的声音。 这是他为小姐做的最后一件事。车祸那天本来按计划,将计就计完全可以避免事故抓住凶手,但到了最后一刻,小姐竟然松开了推轮椅的手,任由那辆货车撞了过来。 他知道,小姐是存了死志的,她那么美丽精骄,与其看着自己在病床上慢慢挣扎煎熬,变得丑陋可怖,宁愿一了百了,她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将计就计。 他冷冷地看着被警察铐出的两人,小姐不会就这样白白牺牲,这两只豺狼就等着在监狱里好好过完这一辈子吧! ****** 时惟茜从迷糊中睁开眼时,还未看清周围环境,首先受到冲击的便是自己的鼻子。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一股不明的酸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这什么恐怖味儿!她心里冒火,这些做清洁的根本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里。 正当她熟练地打算按床头的电铃找洒扫阿姨,触手摸到的却是冰冷的墙壁,手指碾到的地方似有灰尘掉落。 她倒吸口凉气,立即清醒过来,然而入目的不是她常常看见的壁画天花板,而是一片铺就在木梁上有些发黑的木板,上面往下吊着一根电线,上面扣着一个钨丝灯泡,像个吐丝倒挂的蜘蛛。 “……” 这样冲击的画面,她还未从惊愕的状况中反应过来,她又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腿居然有知觉!只是有些疼,火辣辣的。头也有些疼,呼吸间的味道虽然让人难以忍受,但很舒畅,没有常年气短胸闷的感觉。 她立即坐起身,看着小小的房间内,发黑的墙角,发灰蒙尘的窗户,凌乱不堪堆满垃圾的的红木桌,桌腿子瘦骨嶙峋,有一根更是被老鼠咬得摇摇欲坠。再看着此刻自己身上盖着的明显已经变成灰红色的粉红棉被,也不知是沾上了多少油渍灰尘,想到自己此刻正与这样的被子亲密接触,她终于忍不住叫喊了出来。 她记得自己车祸死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脑子像是突然开了窍,里面不属于她的记忆纷纷涌了出来。原来她此刻在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生身体里。 这里居然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 她虽年纪不大,但经历的风浪却不少,这般奇异她只惊讶了片刻便冷静了下来,前世爷爷死了,她又是那么糟糕的身体状况,本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现在有一副好身体已经是万幸,似乎也什么好嗟叹的了。 她跳出床,既不想碰桌子板凳,也不想挨着床,就这么空站着,脑子里正清理着思绪,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缘故,这姑娘也叫时惟茜,算得上是和这里环境格格不入的名字,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叫时惟辉,在县立高中读书。 这里是一个叫三台村的地方,‘时惟茜’也读了高中的,当时县里给各个大队分了名额有四个,但他们村当时只有三个上,她也就上了。 高中读完,她根本没学到什么,全混过去了,高考一塌糊涂。按理读了高中的,怎么说也是好招工的,她的父母又是全农,‘成分’很好,但偏偏毕业两年了还赖在家里吃闲饭,没人招她上工。 一个姑娘邋里邋遢,饭不做,活不干,苦活累活不愿干,整天在村子里游手好闲和那些懒汉没有区别。 现如今,全村,甚至是周边的大队都知道三台村有这样一位姑娘,说起来就摇头。自从包产到户吹到了这里,勤劳致富的口号越来越响亮,这样的姑娘谁家都嫌弃,都不会要。 可这一切‘时惟茜’都毫无感觉,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就在昨日,听说隔壁马川大队有家结婚办了几桌,她跟着也跑了过去蹭吃蹭喝,被人给扔了出来。 一路回来被人笑话了一路,她人还没到家,消息却传遍了各个大队。 世上还有这样邋遢厚脸皮的女人,时惟茜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她感觉身上有些痛原来是这缘故。 时惟茜叹了一口气,皱眉看着脏兮兮的四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动弹。毕竟前世生活环境摆在那,突然睁眼看到这些,她心里高兴不起劲儿,甚至憋得慌。 门被推开,灯也随即被拉开,门口进来一个中年妇女,睡眼惺忪,脸很臭,“你弄啥?这天才刚亮个碎末儿,你叫喊个娘!” 时惟茜搜索着记忆,认出门口的女人便是身体的妈妈,她摸索着口音道:“我做噩梦唠,把自个儿吓着了。对不住。” 时惟茜到底不是‘时惟茜’,记忆可以复刻,但感情却无法通融,她对‘时惟茜’的妈妈自然地带着对待陌生人的客气。 张碧翠愣了愣,她自己的女儿她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这么气顺过?可她这半生就和土地打过交道,哪想得出其他什么弯弯道道,挖了她一眼:“你没脸没皮的还能做噩梦?你自个儿爱睡不睡,可别把你爸吵醒了。昨天累惨了,腿跟着疼了一宿!” 说到这,张碧翠还想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又没说,转身走了。 时惟茜松了一口气,等人走了,无奈趿着感觉有些滑腻的旧黄胶鞋往厨房旁边的小房间走去。 由于前生没怎么用过腿,短短的几步路,她踉跄了好几次,幸好‘时惟茜’感觉还在,摸索着,总算到了地方。 小房间很小,从厨房的小门进入,地上嵌着石块,缝隙很大,平时冲脚倒水,水就从缝隙间流出去,不积水。 时惟茜小心踏进去,进去后才想到这里没有浴缸、暖风机,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可傻站着埋怨只会更难受,她只好又出来摸索着在厨房烧火烧水,忙活一阵,身上出了一层汗更是粘湿。 天开始蒙蒙亮了,时惟茜才艰难地提着一桶热水和一桶冷水进去,她不熟练地把水兑成温水,又出去拿帕子,见帕子也污迹斑斑,她深呼吸了口气,咬咬牙,拿进去,用水搓了又搓才开始真正洗澡。 她看着身上冲刷出来的水混着泥色,瞠目结舌地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小声嘀咕了句:“艹”。 她前生跟着爷爷面对外人半分礼节不能少,从来不说脏话,此刻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天开始敞亮,她洗了好久,水开始凉了,身上每处也都搓红了才停下来。洗完她才发现换洗的衣服没有拿进来,从前这些全是阿姨们准备,她根本没想到这茬。 看着先前自己穿在身的‘抹布’,此刻再要让她再碰,她是绝对不肯,这跟再杀了她也没什么两样了。 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时惟茜没有犹豫,立即喊道:“妈?” “妈?你在吗?” 很快门口就靠近一个黑影,“喊啥喊,你一大早的到底在干啥!哐哐当当的,有完没完!” 第2章 002 首先衣服不能不干净 这妈妈脾气有些火爆,时惟茜此刻没办法,说:“我刚洗澡,忘了带干净衣服,麻烦给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吧。” 这太阳还真打西边出来了,这讨债的今日起这么早不说,还装模作样地洗了个澡,说话也咿呀乌呀的,又是谢谢又是麻烦。张碧翠有些不得劲,但还是转头去拿,嘴里碎她,“你能有什么干净衣服!” 时惟茜拿到衣服的那一刻真的绝望了,她闻了闻,衣服上还有一股久被窝在柜子里的霉味。记忆里这衣服因为被‘时惟茜’认为丑得很,没有新时代青年的样子,一直放在柜子里。 万幸,这衣服一直没被穿,外表还算干净,比那些有样子的衣服看着好多了。她穿上身,头发散披在肩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碧翠正在灶上煮白粥,见时惟茜出来,眼睛都瞪圆了,这微微翘着小拇指把头发挽在耳后的姑娘是她家的? 她说不出那味儿,把手里的菜刀往砧板上一扔,吵道:“时惟茜,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时惟茜被这巨声吓了一跳,看过去,意识到可能是今天‘时惟茜’的反常让张碧翠以为她又在整什么新作。 这不怪别人乱想,时惟茜回忆里,她就没干什么正经好事儿。 时惟茜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若是让她装成原来的模样过日子,还不如再死一次,“妈,我没整什么,只是昨天那么一趟,我知道错了,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因为好吃懒做最后被人绑起来给打死了。想想从前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我是决心要认识错误,好好改正的” 边说,时惟茜还眨巴着眼,两眼湿漉漉的,两串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张碧翠张了张嘴,被时惟茜说来就来的眼泪给搞蒙了,一个梦就要做好人了?她这当妈的不信,整个大队的人更不信。“反正咱们老时家的脸也都丢光了,你爱咋整咋整!” 说到这儿,张碧翠心里就烦躁难过,他们两口子老贫农,这么光荣,没想到生出的女儿竟是这个混世模样,大队的人哪个不指指点点说上几句,他们出门脸上都臊得慌。 时惟茜知道三言两语没法转变她的形象,但说了话就是表了态,以后变得多了把今日拿出来说也是一茬。 “你说真的?” 时惟茜转头见厨房门口站着一人,穿着灰白布衫,身上披着一件军绿色大褂,有些瘦,两鬓参差着灰白的颜色,脸上布满了像沟壑般的皱纹,看上去像干旱龟裂的土地,没有笑容,死气沉沉。 记忆浮出,这个人是时祖强,时惟茜的爸爸。 时惟茜这个名字就是时祖强给取得,当初生下来,时祖强稀罕他这个女儿,偶然间遇见县上一家有钱人喊着一娃娃叫茜妞,听着怪洋气,回头就给自家娃娃取了个茜字,因是‘惟’字辈,所以叫时惟茜。 记忆里,小时候时祖强特稀罕他宝贝女儿,也是近些年太过荒唐,渐渐没有话,看着就干瞪眼,没什么说的,要是有说的,一张嘴就是吵架。 时惟茜喊了一声“爸”,“我说真的,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今后一定改。” 时祖强默不作声,抽了两口旱烟袋就走了出去。 时惟茜看着时祖强离开,厨房烟熏味浓了,自己也出了厨房,跨出大门,清冽的空气钻入鼻腔,有青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还有柴火的味道。 门外远山雾气缭绕,太阳似乎要探出头,朝霞染黄了半边山林。 时惟茜突然觉得情况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有条件按有条件的日子过,没条件按没条件的日子过,虽然她之前过着被人伺候的日子,但也不是啥都不会的人,相反,因为病弱囿于行,天天困在屋子里看着一群人做饭打扫,她这人心思细,记性又好,反反复复看了好些年早就观摩进脑子里了。 她瞄了门口抽旱烟的男人,男人抬头也看了眼她,“早上还凉,把头发擦干净。” 男人的声音像门口的大石板一样硬,却又像脚下的土地一样厚实。 时惟茜呼了一口气,现在好手好脚,身体健康,就这一点就是天赐,在山窝里就山窝里!在80年代就80年代!没有的总会重新有的! 雾气变得薄稀,阳光透过雾气洒在门前,似乎到处都是阳光的味道。 想通这一槛,时惟茜真心笑了出来,她眉眼生的其实很好看,只是邋遢不会保养,皮肤粗糙,看着肤色暗淡,一块红一块黄,渐渐好看也变得不好看了。 她轻轻地答了一声:“嗳”就走了进去。 时祖强一动没动,嘴里的旱烟却巴巴地抽了好几口,烟圈都吐地快些了。 等时祖强和张碧翠出门要下田去时,时惟茜正收刮着屋子里的脏衣服,把有窗户的地方全都打开了。 两老的看得惊奇,心里却隐隐有些高兴,一出门看见隔壁不远处屋子走出的王福全一家,顿时又高兴不起来了。这老邻居是个话精。 果然王福全看见时祖强出来,就端着碗筷,拿着个板凳坐在自家门口喊道:“唉,时祖强,你这么早就下田啊!我们拉两句再走嘛,你家惟茜呢,也不知蹲在哪家门口望吃的。” 知道是还在说昨天那事儿,时祖强扛着锄头闷头往前走,张碧翠倒是嘴上快,忍不住说:“你碗里装的粪不成,就你长了个嘴,我家娃现在在家做家务,勤快着咧!” 王福全刨了口饭,筷子在碗边磕得叮当响,“哟,那这可真是翻天覆地啊,社里都赶不上你家惟茜发展快?一天一个样啊!” 两口子脸跟着臊红,他家女儿是个啥样村里都知道,他两实在是没脸皮多说什么,毕竟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家女儿明儿个又是个什么样。 “我就做了点家务,就这样?公社就赶不上了?福全叔,你这话里话外是说公社现在越来越没用,连个村姑要做活都比不上了?” 时祖强转头就看见时惟茜在后面,手里还提着一桶的脏衣服,看样子是要去河边洗衣服。锄头在他肩上默不作声地快速转了个圈,“茜妞,怎么和你福全叔说话!” 王全福也站了起来,一是看见时惟茜一身干净,没有蓬头垢面的形象惊讶,二是看见她手里提着衣服桶惊讶,三是被她这话说得心抖上一抖心惊,“我可没这意思,你可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开玩笑,这话传出去,说他说公社的坏话,他还不被人给逮着去带尖帽! 时惟茜走近了些,不过几句话,她并不想真叫人怎么办,说:“福全叔,我瞎说的,你也别埋汰我,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我还不能改过自新,发展发展吗?” 王全福想笑笑不出,想垮脸又垮不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勉强笑道:“是的,茜妞懂事了,知道发展了,好事好事。” 张碧翠看着王全福拖着板凳灰溜溜地又进去了,无声地拍着她爹捂着嘴笑,都说她闺女这书全白读了,这么看来也没白读,三言两语就噎着他王全福了! 时祖强面上也好看了些,看着时惟茜说:“河边湿,你平时也没洗过,找人多的地儿,万一掉水了一喊就有人救。” 时惟茜点头答应,又跟着两人走了一段才分了路,她回头看着两老人在薄雾中越走越远的身影,想到自己的爷爷,心中突然有些不忍和抱歉。 虽说以前的时惟茜讨人嫌,但怎么说都是被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看得出来她的父母很爱她。如今她算是鸠占鹊巢,‘时惟茜’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谁也没问‘时惟茜’愿不愿意,也没问她,也不知现在的‘时惟茜’在哪里?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时惟茜没有把天再翻回来再死一次的勇气,现下也只能好好利用‘时惟茜’的壳子,好好照顾两老人,好好过生活。 清早的阳光不炙热,水没被晒了,还有些冰冷。她提着桶来到河边,此时河边的人很少,一伸手进去顿时哆嗦得缩回了手。 这一冰手,路上的雄心壮志顿时少了火候,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洗过衣服,她知道自己娇气,但以前她确实有娇气的资本,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 前生除了调香,因为残疾,她平日没其他事可干,整天待在屋子里,要么就是看着阿姨们忙活做饭打扫,要么就是看电视玩电脑,因为调香的关系有专门的实验室,空闲的时候还会制造一些特别香味的香皂和化妆品。 寻着前世电视里的模样,她拿出洗衣的棒槌,一边敲打一边打肥皂。 旁边的几人见时惟茜到河边就时不时地把眼睛往这边看。这一般的人发生昨天那事儿早躲屋里不出门,这时惟茜不仅出门了,还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还到河边来洗衣服了! “你是时惟茜,时家的,茜妞?” 时惟茜转头看去,搜索记忆知道凑近过来问的是生产队队长王俊山的老婆李秀芝,她转头喊人,“是的李婶婶,我是茜妞。” 李秀芝听完就原地弹了起来,作势要朝着一旁观望的妇女们走去,走之前还提醒道:“肥皂可贵着呢,我见你妈一块都用了一年了,你该省得省。” 时惟茜笑着点头,看起来十分乖顺:“知道了婶婶,我会省着点的。” 李秀芝听着声,只觉得这声音和之前的茜妞简直判若两人,又细又软,声还是那个声,调却不是那个调,听着舒服极了。 第3章 003 一块肥皂的开局 李秀芝提着衣服朝那群人走去,一过去就被人拉着问东问西,不时还回头朝她这边看。 时惟茜任由那群人看,要说这传播能力强还得是这些大妈大婶,她既然要打破原来的固有印象,自然不能闷着声儿变,这般显人眼有人说道也省得她再做派。 不过她并没有听李婶的话,肥皂打了一边又一边,这些衣服都起了油疙瘩,必须得好好洗洗才行。 洗完了这一桶,她赶紧提回去晾在门口,出来又提了一桶到河边,整个上午兜兜转转终于洗完,门口也晾满了衣服和被套。 如今在4月,还不是农忙的时候,中午时祖强和张碧翠回了家,见门口搭上的三个竹架上全是晾晒的衣服顿时愣在了门口,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时祖强走近了看,发现衣服洗得都很干净,没什么异味,心里暗暗点头,有些欢喜。 可高兴还没起劲,耳边却砸开了,张碧翠凑上前细细看着,又跑进厨房看了看,急急忙忙又跑出来,吼道:“时惟茜,你把我肥皂用完了?那可是五一肥皂,我平时都不舍得用,9毛一块啊!” 时惟茜被张碧翠耳哄得愣住了,还从没有人在她耳边这么大喊大叫过,反应过来,看着桶里那只剩下手指粗细的肥皂,“可是有这么多衣服需要洗—”。 张碧翠委屈又冒火:“你就不知道省着点?除点味儿就行了哪需要这么多!” 时惟茜也觉得冤,她都来来回回好几趟,累了大半天,她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体力活,她犹豫着解释道:“可是衣服不洗干净会发黄,没洗干净的污渍也会进一步氧化变黄,而且不洗干净可能还会有螨虫细菌,对身体不好。” 张碧翠看着时惟茜,半天说不出话,转头回屋坐在凳子上就开始抹眼泪,时祖强赶紧走上前,背着时惟茜拍拍她,小声道:“你忍着点,茜妞如今刚懂事些,你别一打头就埋汰她。” 张碧翠抹了抹眼泪,仍嘀咕着:“可是那可是肥皂啊!她跟我说什么虫,什么菌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虫,即便有抖一抖也就好了,用这么多肥皂做什么。” 时惟茜不知道此事能说些什么,她也意识到明白她的观念和张碧翠不同,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穷,9毛钱应该算是大钱。 她站在门口瞧着张碧翠眼睛都红了,泪在眼里打转,一下就心软愧疚了。被她气哭的人不少,欺负她残疾的也不少,可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早上还说好好照顾两老,中午就给气哭了,时惟茜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时惟茜走了进去,也跟着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张碧翠还瞪着她。 她摸了摸耳朵,说:“对不起,我就想多洗些衣服,没想那么多,你要是要肥皂,我给你做一块,保证比原来的大,比原来的好。还香。” 张碧翠根本不相信时惟茜的话,她闺女有什么本事她一清二楚,此刻听她这么说,想歪了,眼泪一抹正色道:“你可别去干坏事,被抓起来要进公社□□的!” 时祖强也坐正了,连忙道:“一块肥皂用了就用了,就此打住!” 时惟茜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两人怕是以为她要去偷,心里又气又好笑,她时惟茜怎么可能去偷抢?这以前的时惟茜也不知都干了些什么,让两人这么警惕。“你们别担心,我怎么可能干坏事,我是说我给你做一块出来。” 她想了想,为了增强说服力,半真半假地编造着说:“以前在县里读高中的时候,我去街上瞎逛,看见有个小作坊在做肥皂,全记住了。” 张碧翠看了她一眼,“你说真的假的?” 时惟茜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材料很好准备,我明天就去弄。” 张碧翠还是不相信,但被时祖强扯了扯,也没再打破,叹口气起身就朝厨房走去。 时惟茜看向又拿出旱烟抽的时祖强,这一刻她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厨房里的动静开始响起,时惟茜却瞧见这个时候时祖强往厨房看了一眼,翻出自己的口袋的小布包,翻了好几层,露出里面一张张破旧的钱票。 她就这样看着男人专注地看着小布包的钱,数了又数,抖落着抽出里面一张一元的递给她。 时惟茜看看钱又看看他,男人抽了口旱烟,把钱放在她腿上,小声道:“拿着到给你妈买一块,别去供销社,到县城里去买,免得被人瞧见了和你妈嘴碎,也别骗你妈说是你做的,就说县城出了一批残的效果不好,便宜。” 时惟茜看着腿上皱巴巴的那小小的一元钱,突然记忆里涌出了许多画面。她看见记忆里,在她小时候,这个男人常常偷偷背着女人给她塞小零嘴,七几年的时候,还没实施联产责任制,大伙儿都穷,男人为了让她吃口肉,半夜还偷偷跑到山上给她打兔子,回来怕味儿蹿出去,火都不敢生大了。 有一次男人在山上被蛇咬了,尖牙都扣在腿肚子肉里了,还一瘸一拐地跑回来给她弄肉吃,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硬是挺到第二天下田才骗说在地里被蛇咬了。 时惟茜不知道为何此时会冒出这些记忆,她甚至不明白是她让这些记忆跑出来还是‘时惟茜’让这些记忆跑出来,观看记忆不像走马观花地看电影,需要用特别的技巧手法来表达,她就像是身临其中,那种饥饿的感觉,肉香的味道,男人摸她头,掐她脸的感觉都很清晰。 有那么一刻,她竟混淆了,以为自己真就是‘时惟茜’。 她把钱捏在手里,放在口袋里,她知道男人疼她,但也知道以前的时惟茜不能让他相信,她没有再解释,只当顺从,“谢谢爸爸。” 男人抽旱烟的手顿了顿,似乎连吐咽都忘了,呛了嗓子,大声咳嗽了起来。 时惟茜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还给他拍了拍背。男人接过大碗喝水,眼睛却瞄了她好几眼,时惟茜察觉到了,也意识到谢谢二字从‘时惟茜’嘴里蹦出来有多惊悚。 但她没有多解释,下午的时候,她把屋子也打扫了一遍,虽然以前没做过,但学着以前家里的阿姨们,也算像模像样。虽然好多陈年旧色搽不掉,但看着比原来整洁多了。 一整天,路过她家屋门口的人都频频瞧她家门口随风飘飘挂那么多干净的衣服。时惟茜不避讳,见着人就喊叔叔婶婶,大哥大姐。 不过一天,村子里就闹开了,大伙儿也全都知道老时家的闺女开始干活了,虽然不知道为啥洗这么多衣服,但整个人穿得干干净净的,说话也甜甜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有人还专门跑去问张碧翠,她这女儿突然这是怎么了? 张碧翠虽然还生女儿的闷气,但开始变好的迹象让她还是很欣慰的,“还能咋样?当然是开窍哩,怎么也是读过高中的,字认得多些,道理还是懂的,这不就好了吗!” 路过的陈勤花听这话就笑了,对周围的人说:“这都21岁了,高中也毕业两年了,这才开窍?那窍怕是金子做的吧。” 张碧翠脸色顿时不好看,骂骂咧咧道:“放你娘的屁,咱家闺女‘发展’了,你心里不乐意了是吧,哼哼,怎么?怕我家闺女比过你家丽萍!”早上听时惟茜左一句发展,右一句进步的,她觉得有劲儿,也跟着捡来说一溜嘴。 陈勤花也跟着哼哼两声,站在稻田边的土塄上停着不走,她女儿可是大学生,当年徐家小子徐阳平,她女儿王丽萍和时惟茜一同高中毕业,她女儿和徐家小子考上了,到省城去读书,就时家的时惟茜没考上,她这心里别提多痛快。 以前总有人拿她闺女和时家的比,还说她女娃子长得没时家的水灵。现在再看,时惟茜邋里邋遢的,成了村里的女二流子,她家女娃子到了省城,越长越水灵,学会打扮了,哪哪都好看。 “我家丽萍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国家分配工作,随随便便一个月就是五六十块,你女儿大学都没考上,我跟你比?我费这个劲儿干嘛!” 坎上的人听着都哇哇地凑上前羡慕,张碧翠却是气得脸都红了,一直到傍晚回家都木着脸。 时惟茜瞧见时祖强和张碧翠回来沉默不语,没问,吃完饭就回房间休息,累了一天,盖上自己洗完晒干的床单被褥,安心地睡了过去。 张碧翠和时祖强整个晚上都很沉默,回到屋里,本来就要上床睡觉,张碧翠却一把拉住时祖强,“你去擦擦身,别把衣服搭在边上。” 时祖强正放衣服的手又抬了起来,见床上洗过的被褥都换上了才反应过来,没说什么把衣服放在一边的凳子上。“你中午还说茜妞浪费你肥皂哩。” 张碧翠瞪了他一眼,说:“用都用了还能怎么办!这么干净,你别一屁股就给整脏了!” 时祖强笑了笑,顺从地到小屋里打了盆凉水冲了冲。 两人忙活完了,等一躺下就闻着了上面淡淡肥皂的香味,阳光晒了一天,味道更让人舒服放松。 时祖强盖着这样的被褥,甚至有些后悔刚刚冲水冲得马虎。 听见旁边老伴儿舒服的叹气声,说:“别气了,茜妞今天很听话,你看这屋子都被打扫过了,这被子盖着也舒坦。” 张碧翠眉目不再紧皱,叹气说:“我也不是非得要和陈勤花分个甲乙丙,只是她那样说茜妞我心里难受。我怕茜妞被人说闲话,这人身上一张嘴,堵又堵不了,以后嫁不了人怎么办?就是嫁了人被婆婆一家嫌弃又怎么办?” 第4章 004 论装腔拿调的好手 时祖强听完沉默良久才叹气道:“别想了,睡吧,明天还有一半的地要翻。” 第二天时惟茜一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县城,只是她没想到,一起床,全身都开始叫嚣抗议,十分酸痛。她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是身体出了问题,开始前一世的征兆。幸好还有‘时惟茜’的经验做伴,至少让她反应过来这是昨天一天的重活导致的。 昨天劳累一天不管是于她还是于原本散漫不干正事的‘时惟茜’都算是重活。 张碧翠一大早起来就不是望时惟茜屋门口望,见闺女起得早,瞄过去,穿得干净,神色正常,赶紧瞄回来,心里总算放心些。 时惟茜瞧见了张碧翠看她,她走到厨房门口,“妈,我出去了,也不知道中午能不能回来,不用给我留饭。” 张碧翠手里拿着菜刀正在切咸菜,可能是因为低着头,声音显得特别嗡:“爱上哪上哪,谁要给你留饭?”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你上哪?” 时惟茜手拿一条长布巾一般给自己的头扎马尾一边回答说:“昨天不是说了吗,我去买材料给你做肥皂。”也不知那根筋不对,看着张碧翠别扭地和她闹脾气,突然觉得有意思,脱口而出一句揶揄:“又大又香。” 说完这句,时惟茜自己却先别扭了起来,对现在的她而言,眼前的女人既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记忆,陌生的是情感,但这一句揶揄却稀释了情感的界线。 然而张碧翠本人却毫无察觉,还只当时惟茜在硬撑,抬头正要回嘴,看见时惟茜的模样,手里的刀都停了,回嘴的话也忘了。 时惟茜见张碧翠看愣了,侧了侧头,露出自己的发型,“我特意梳的,显得人精神些。”她昨天就发现了原来的时惟茜不会打理自己,皮肤发黄缺水,头发也很枯燥,今天她特意扎了个马尾有点类似蜈蚣辫,用一条昨天洗出来的长条白巾代替丝巾打了个蝴蝶结。 张碧翠眨巴眨巴眼,又转头专注回自己的菜板,“还行,像那么回事。” 时惟茜笑了一声,拿了一个布包,“那我先走了。” 张碧翠思绪还在闺女头发上,只顾着点头,等人都走出门了,才反应过来,连忙从笼子里拿了两个馒头,“你等等,这不吃饭怎么行,把这带上。” 时惟茜转头怀里就被塞了两个馒头,虽然不大想吃早饭,但她心里还是挺热乎的,接过来放在布袋里,“谢谢妈。” 张碧翠还是不大习惯闺女突然这么有礼节,又瞄了眼她的头,“那什么,你出门自个儿当心点,别到处瞎逛,早点回来。”打心眼儿里,张碧翠是不希望闺女出门的,最主要的不是怕她到处坏事,而是怕她听着别人碎嘴黄摊了,打回原形那可不妙。可她又不敢过分阻挠,怕闺女反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反倒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等时惟茜走后,过了一会儿时祖强睡醒出来瞧她饭做好没,张碧翠才回想起来那“又大又香”肥皂的事儿她竟忘了提。时祖强默默回到前屋坐着,没再催饭,听着张碧翠咋呼闺女如何如何打扮,如何如何好看,笑了:“你刚刚怎么不夸人家?” 张碧翠提着菜刀在厨房探出头,“你个老驴头,早醒了躲屋里看戏呢!” 时惟茜出门就去了村口,三台村的地理位置在她看来很好,算是一个离县城很近的边郊村,按马车的路程算也不过半个小时就能进城,而且这个村口因为离城最近,其他附近的村也会走这条路,来往的马车不少,算的上‘交通’发达了。 她起得早,等在村口时周围却已经有许多人在等了,有的提着鸡蛋,有的挑着水果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大多都是拿到县城里去卖。现在不同七几年,经济开始活络,小商小贩开始不断冒出,大伙儿见她在,晃眼没认出,只觉得姑娘站得亭立,走得不紧不慢,长得有点乖,许多人都不时瞄过来。 李怀芝也在,看见时惟茜的打扮也呆了一瞬,这时家闺女本来长得就水灵,这稍微拾掇一下看着简直像变了个人,别说往哪一站好有城里人的模样,“哎,这不是时家茜妞吗?哟,这一打扮可真漂亮。你这是上哪啊?” 时惟茜转头,见是昨天在河边洗衣服和她搭话的人,露出笑容,“李婶婶早,我到城里去买些东西。” 李怀芝趁着说话一个劲儿地打量她,这女娃子在村里出了名的邋遢,如今倒是会收拾了,想来也是那天马川队的事儿把她给捋服了。说实话看见时惟茜,她这心里真真儿地佩服,若是她发生这样的事不是躲在屋里不出门就是找棵树拉根绳子上吊算了,那能像时惟茜一般似乎是个没事儿人,大摇大摆地出门。 “哟,这不是时家茜妞吗,这是去哪啊?” 时惟茜看向声音来处,一搜记忆就辨认出是陈勤花,王丽萍的母亲。这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她心里有了底,仍然笑容甜甜地,说:“陈婶婶早,我去县城买点东西。” 陈勤花早看见时惟茜,一直没敢相信是她,见李秀芝上前搭话才知道还真是时家闺女,“买东西啊,出这样的事儿,你家还让你出门还给你钱?” 老时一家在村里一直本厚,李秀芝心好,见陈勤花捏着声儿作怪,说:“一直在家猫着也不是事儿,只要改了之前的坏毛病怎么不让出门。” 陈勤花仗着自己女儿要出人头地,现在可不怵李秀芝一家,笑道:“是我,我可豁不出这脸。对了惟茜,昨天你妈回去给你脸色没?” 时惟茜暗自挑眉,看向她。 陈勤花笑得花枝招展,逗着周围的人都看着这边,“就昨天你妈在田里说你‘发展’了,非得跟我家丽萍比个高低,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脸都气红了,回去找你气没?” 李秀芝皱眉,剜了她一眼说:“行了,当着小辈的面,你也就开开面吧。” 时惟茜想起昨晚张碧翠和时祖强的脸色,原来根源在眼前啊。若是作为一个局外人看‘时惟茜’和王丽萍,她不得不说确实高低立现,不怪别人说道。但说道归说道,说道到那两人,时惟茜心里不舒坦了,她看向陈勤花笑得无辜,“没有啊,我妈回来好好的,没什么不一样。” “怕是你心大,瞧着也瞧不出吧。”陈勤花笑着看她,朝着周围的人说这话,虽话朝着她,却是摆明了瞎热闹的心思。 可不是心大,这样的人在‘时惟茜’的记忆里居然只是一个高中同学的妈妈,没任何评价。 时惟茜侧头把散下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动作轻柔优雅,看得人侧目,“陈婶婶说这话可真是剜人心啊。”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伤感。 “我知道自己以前不好,但我自问也没得罪过婶婶,如今我都改了,干嘛跑上来踩我?” 周围的人本来都还笑着,听着时惟茜的话也不好意思再笑了。早上来赶这一趟的大多都是长辈,如今当着个姑娘家,若是以前的时惟茜,那是该怎么笑任怎么笑也都没脸没皮。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人家还苦着个脸,搞得大伙儿生出一股莫名以多欺少的感觉。 李秀芝看着时惟茜,说实话她希望时家闺女变好,但却不相信时家闺女突然就这么有觉悟,不过不管怎样这表面功夫倒是做足了的,她碎了陈勤花一句:“亏你还是长辈,跟着小辈也张了个鸭子嘴,留着你这话茬回家说去!” 陈勤花心里气,这女娃子看着就捏着坏,这可怜劲儿倒是把其他人给马住了,见其他人都回过身要赶马车,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要上车。 李秀芝叹了口气,对时惟茜说:“这马车大还能坐人,上车吧。” 时惟茜抬头,抬眼看了车上叉腰坐着的陈勤花,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说:“不用了,李婶婶快上车吧,早上车多,我等下一辆。” 车上的人也瞧见了,看了看车上火气正旺的陈勤花,又看了看车下拘谨尴尬的小姑娘,刚刚还哈哈大笑的人顿时更不好意思了,“闺女快上来吧,这早上还是挺凉的。”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虽爱看热闹,心思却都挺善良实诚的。也不知谁谁喊了一嗓子,其他人也开始三个两个跟着帮腔吆喝,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时惟茜被李秀芝拉上了车。 时惟茜上车就没有说话,之后路上拿出馒头问车上的其他人要不要吃,馒头还冒着热气,有人馋了,时惟茜立马把馒头分了出去,自己留了小半。俗话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也就一个半的馒头的事儿,车上的氛围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莫名地,陈勤花感觉到了马车上自己似乎有那么点格格不入,更气了,剜了时惟茜好几眼。 第5章 005 逛八零县城 李秀芝一路上一边搭话一边观察,此时看着时惟茜倒真觉得像是那么回事,看着她小口小口捻着手指扯着馒头丝,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在城里看见的那些时髦姑娘捻着杯子喝那黑水儿的场景,那些人管那玩意儿叫咖啡,她纳闷好久,那中药水儿端着抿个什么劲儿。 其实只是不大想吃,还没有水,只得一点一点啃的时惟茜到了县城就和李秀芝告了别,临别时,李秀芝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下她别乱花钱,老两口挣钱不容易。 时惟茜只管点头乖乖答应,并没有说自己要买什么东西,她可记得昨天还被提醒说要节约用香皂,当时当面自己答应得好好的,如今转头跑来买原料,先别说别人信不信自己能做,首先这印象肯定就不好了。 第一次看到八十年代的县城,时惟茜倒有些惊奇,大街小巷比想象中的干净太多,此时天色尚早,各个街边小铺子虽热气腾腾的,但街上人零零星星的,还不是很多,显得有些安静,带着一点春天特有的慵懒。但不管人多不多,城市的生气就这样随着那白色热气开始散漫在大街小巷中,催着人们开始忙碌的一天。 时惟茜一边走一边看,这个时节,街头的柳树已经开始抽出绿丝,颜色十分鲜亮,也不知是哪里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似乎很悠远又似乎近在耳边,一阵阵儿的。那一刻,她似乎忘记了前世的高楼轩宇、交通纵横以及形色匆匆的人们,她捏了捏自己的布包,甩开胡思乱想,看了一圈,就奔着记忆里的县城店铺的布局走去,正事儿要紧。 ‘时惟茜’在县城读高中,书没念多少,唯一的好处倒是把这城里逛了个遍,哪个犄角旮沓有啥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摸索着,她很轻松就找着地儿买了一斤猪肉铺切下的全肥脂肪,花了三毛。随后她又去了一记忆中的原料建材店买烧碱,结果人家不给卖,说是专供那些化工、染料地儿的,而且一丁点儿人家也不搭理,都是大剂量卖的。 没法,她又转战了一家造涤纶的小作坊打算拼买点烧碱,结果人家也不给卖,甚至还有人从里面出来问她是不是投机分子,这可让她警醒了些,若不是看她是个小姑娘,她觉得对方可能就得上手了。 出了门,两手就一团肥肉,这一下子就把时惟茜给愁上,也给气上了。她还从没收到这种待遇,没想到买个东西居然还这么多麻烦。其实做肥皂,只要是碱性都可以,草木灰都行,但这制作混合比例特别难把握,她可不想浪费掉这一斤的肥肉。 办法总比问题多,没有烧碱就制作烧碱,站了一会儿,当下就去小铺子商店买了包小苏打,又去买了些生石灰,这玩意儿本身有做干燥剂,倒是比烧碱好买许多。此时总共花去了4毛左右,她又买了大豆油和橄榄油,最后就剩下3毛8分。看着手里扣扣搜搜的几张钱票子,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会为这几毛几厘的钱发愁。 剩下的几毛,她逛了逛,又买了些要用的器具,买着买着就兴致来了,最后看到一瓶头油,想着自己的头发这么干枯,本来打算买下,最后付钱才发现一瓶居然要2块,悻悻然离开了。 摸了摸自己头发,时惟茜边走边叹气。 “辉子!走啊,你看什么呢!” 时惟辉拿着镰头站在巷口,两步三回头:“就来!” 本来劳动在今天下午,但他们班种的地听说昨夜里旁边垮了一壁墙,刚好砸了地,只好上午就组织去整理。 可他一出来就看见一姑娘转身的侧影,样子没看清,似乎有些失神,不时还摸摸自己的头发,像是他摸钱票一样宝贝。他总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但那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厌恶地生理性否定了,那打扮和姿态,时惟茜他太了解了,一辈子都学不会。 不过说到这,他就想起今天是礼拜三,后天他就该回去了,他倒是想爸妈,但只是一想到回去又要面对时惟茜,又要面对大队里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地说时惟茜,他就厌烦。摇了摇镰头,时惟辉追上同学,不再想这些让他心情糟糕的事儿。 本来按着‘时惟茜’的记忆印象还以为会花一整天,但县城实际并不大,时惟茜回到家的时候不过刚好中午过去。她到屋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人,但一进厨房就看到锅里温着稀米饭和一盘炒莴笋和青辣椒。 想起清早时候,张碧翠像个小孩儿和她闹脾气说的不给她留饭,她反倒又想起了自己前一世的爷爷,爷爷也是经常和她耍小性子,但也总是担心着她,关心着她。 虽然理智告诉她,张碧翠这样是因为她是‘时惟茜’,但她的心里依旧觉得温暖,肚子也跟着开始积极响应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这顿饭,又也许是因为之前夸下的口,想着为张碧翠做肥皂,等她看见成品喜笑颜开的模样,她本来还觉得疲惫,却突然生出了一股干劲,吃完收拾了就开始着手准备制造。 她先是到阳坡山上摘柑橘,路上回来看见有棵野枇杷树,用树枝打落了些揣怀里拿了回来。看到路边还有早开的茉莉花,她也跟着采摘了不少。 把橘皮,琵琶皮清洗沥干后,因为提炼精油前要用石灰水浸泡,她就先去处理油脂。 她脑门里知道原理,因为残疾宅在家也经常看到过家里阿姨做饭,自诩还是能上手,可第一步,生火就让她两眼一黑。她自认不是厨房杀手,虽不至于闹出什么火烧厨房的笑话,可这柴火跟她有仇似的,怎么弄也烧不起来。 最后还是等张碧翠回来才把火升起来,“你折腾,可劲儿折腾!连个火都生不起来还做啥肥皂?这肥皂还能从锅里做不成!” 时惟茜脸上身上都沾了灰,低着头站在厨房边,因为地方不大,还得时不时挪动给火气正旺的张碧翠让地儿,看着可怜兮兮的。 时祖强在厨房门口看着,突然就笑了出来,虽是闹剧,但这样的时惟茜像个调皮可怜的小孩儿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张碧翠气不打一处来,瞪了时祖强好几眼:“笑笑笑!还没说你呢,背着给她钱乱买,她耍你跟着她耍?” 时祖强摸了摸脑门,他本想是买块肥皂回来消事儿,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他闺女还真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打算做肥皂,那玩意儿在家也能做?说实话他不大信。可见时惟茜瞄了他一眼,那眼神像个望食儿的小猫一样,顿时他心就软乎乎了。 “你就让她折腾这一回吧,怎么说也是高中生,懂得比咱多。”说完他顿了顿,怕最后闺女真伤心,又说:“茜妞,做出来就做,做不出来就算了,你也别太费精力。” 张碧翠也瞧见了不说话站一旁的时惟茜,狠叹了口气,“出去出去,这屋本来就小,别挡着我做饭。” 时惟茜一时有种在别家屋里束手的局促,羞愧难当,真该钻地底下去了,却听见张碧翠又说了句:“饭吃了再说。” 时惟茜挠了挠鼻子,小声说了句:“谢谢妈。”出了厨房,时祖强又给她拧了一帕子让她擦擦脸上的灰。 她跟着又小声说声:“谢谢爸。”其实除了对生不出火这件事感到羞愧外,她更羞愧的是自己潜移默化的想法。 初来到这里,她从科技更加发达,信息更加便利的未来来,又接管了那么大一家公司,周围的人都捧着附和着,不管是明里暗里,来到这儿,她都有种瞧不起这里的态度。 她原本还没意识到,如今意识到才觉得自己荒谬,这个年代的人有多努力地生活她根本想象不到,不管是她还是张碧翠、陈勤花亦或是那个王丽萍,他们都是时代的产物。 这些人之于她的时代无所适从,她之于这个时代又何尝不是一样。 旁边的男人咳了声,时惟茜抬头看过去只见男人指了指自己黝黑的脸,慢腾腾地说:“这里没擦干净。” 时惟茜愣愣地拿起帕子又擦了擦,男人看了又指了指,她又擦了擦。 最后男人实在没法,叹了口气,拿过帕子,用食指裹着帕子给她擦了擦。 时惟茜能感觉到男人的尴尬和僵硬,搜索记忆,这样的亲密竟是模糊久远太久。 不得不说,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地方,‘时惟茜’是幸福的,她能感觉到时祖强和张碧翠对她无限的纵容和关爱。换个角度作为旁观者看今天她做的事儿,这样的情况下,有几个父母还会任由她做下去? 张碧翠做饭切了小块时惟茜带回来的肥肉,炒的菜格外有股香味,三人吃得都很香。 完了过后时惟茜帮忙收拾了碗筷,离得远远儿地看着张碧翠在锅里熬猪油。 忙活一宿,猪油也榨出来了,丁香花所有的材料备起,时惟茜洗完澡就去睡了,是驴子是马明天遛一遛就知道了。 第6章 006 姐弟两‘初次’见面 第二天张碧翠还没起来做饭时,时惟茜就起了个大早,把昨日浸泡的橘皮、枇杷皮用流水洗干净,又沥干,然后用研磨榨液,又用布袋子过滤,把压榨液浮上面的果皮油一点一点地用昨天买的小吸管分离出来,最后用小瓶子装上后沉淀,简易粗劣的橘香精油就做好了。 接着她又就着早上的炭火把大把昨天采摘的茉莉花放到一个小水壶里煮,就着壶口套上个长口瓶子,下面又找个瓶子接水蒸气凝成的水和油脂。 等张碧翠起来时她已经装了一小瓶。 张碧翠出房门就看见时惟茜撅着伏在桌上像是在做法似的不断捣鼓什么。 连着几天,闺女居然一天比一天起得早,她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更是难受,这么大的变化可想而知先前马川大队的事算是戳到她心窝子了。这样想着,似乎坏事也变好事了。张碧翠一下想通了不少,心里舒坦了些倒想起闺女小时候其实挺勤快乖巧的,四五岁的时候还背着个小背篓跟着出去拔猪草,捡柴火,谁见了不夸上一句乖巧机灵,要不然也不会引得那陈勤花现在嘚啵嘚啵不痛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坏芯儿了,不过现在终归是好了。 “你找个凳子坐着弄不成?看着就累!”边说,张碧翠从旁边拖了个木凳子塞在她腿后。 时惟茜正好把精油装好,滴了滴在破布帕子上,扇开在张碧翠面前,“怎么样,香不香?” 张碧翠本还不以为然,直到一股甜韵诱人的橘香钻入鼻子,顿时她瞌睡全醒了,“好香!这味儿打鼻子!”虽是橘香另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甜甜的,让她顿时感觉很清爽。“这是你做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闺女又滴了另一瓶的液体在帕上,扇在她鼻前。 “是茉莉香!”张碧翠当姑娘时就喜欢这花,闻着十分惊喜! 时惟茜说:“嗯,我刚做的,不是特别好,但味道还不错。” 张碧翠又嗅了嗅空中的味儿,突然来了精神说:“你真能把肥皂做出来?” “当然,上学的时候我步骤全记住了。” 时祖强起来洗漱吃饭,还没刨两口就听见老伴儿冷不丁地开口:“今天你自己下田里,我留在屋里帮茜妞的忙。” “嗯?”筷子上的咸菜应声掉落到了桌上,时祖强脑子有些懵,看了看闺女又看了看张碧翠:“帮什么?” 张碧翠白了他一眼,像是这人说了什么大傻话似的,“还能帮什么,当然是做肥皂啊。”说到这,她还颇有种知情知事的内行人的骄傲继续道:“你不知道,那肥皂制造中途需要不停搅,她这胳膊腿的三两下肯定就喊累,还是我给擀擀。” 听完,时祖强是彻底天旋地旋了,但当着时惟茜的面他又不好说张碧翠为啥跟着闹,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扛着锄头在两人的目送下出了门。 看着门口目送的两人,时祖强心里暗暗冒酸泡,总觉得闺女和孩子她妈有什么小九九,就他不知道。 等时祖强出门,两人就开始制作肥皂了,等时惟茜把烧碱和猪油以及植物油倒入锅里时,张碧翠拿着根竹刷把在旁边早等着了,自从看到了那什么精油的,她就开始觉得没准闺女真能成,看到她有条不紊地干着活,信心或者说是希望更足了。 分了两锅,一倒下,两人就开始不停搅拌,时惟茜一个锅子里倒好些许橘香精油,一个锅子倒茉莉花的精油,张碧翠看着锅里皂液的变化,闻着味儿,眼睛都亮了。 最后两人把皂液倒到事先用木板夹板捆成的方条模型里,整整倒了8个模型。 “这就好了?” 张碧翠激动地一会儿去看一眼,一会儿又摸一下。 时惟茜手软得不行,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答道:“嗯。等凝成块就成了。” “能洗衣服?” “能......” “什么时候拿出来?” “等会儿......” 直到时祖强中午回来,张碧翠都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状态,她真想对着山坳坳里大喊:她闺女太厉害了! 时祖强看见成品也惊呆了,他闺女真做出来了!那五一香皂可是9毛一块啊。“这,这一下变出8块肥皂了?” 张碧翠今日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什么变出来,是咱闺女变出来。呸呸呸,我也恍了,是咱闺女做出来的!” 发布过那么多有名香水的时惟茜此刻因为做出的几块肥皂,竟荒唐地有相当的骄傲,她看着时祖强憨愣的神情,也笑了:“妈帮我不少忙,我两一起做出来的。” 张碧翠听了这话更高兴了,从厨房拿出一块白帕子递时祖强,“你看看,这就是我用这宝贝洗的,干净不?你再闻闻,怎么样,香不香?” 时祖强接过来,真翻来翻去看了看,也闻了闻。“干净!香!” 时惟茜听着声有些不对,抬眼望去,发现时祖强的眼眶竟然红了。 张碧翠发现了,跟着眼也染红了。 “怎么了,你们?” 张碧翠长舒了口气,又笑了出来,“没什么,我看谁以后说咱们家闺女不能干!” 时惟茜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张碧翠笑着说:“我要把肥皂拿出去给大伙儿都瞧瞧,看他们还说我家闺女!”时祖强也跟着狠狠点头。 时惟茜想了想,站起来打断道:“妈,我觉得还是先缓缓,不用去说。” “咋了?这是好事儿为啥不能说?”张碧翠皱眉。 好事?时惟茜不这么认为。张碧翠和时祖强急于给她闺女正名,但她作为旁观者看得冷静,‘时惟茜’已经在全公社都扬了臭,虽然比起七几年氛围好上不少,她也没拉着去劳教,但‘时惟茜’变得普通、懂事、勤快,大伙儿可能会赞誉一句好事儿,可若是她变得有好东西,好玩意儿,不用大喇叭宣传,不到半天肯定就传遍她偷东西不学好,狗改不了吃屎什么的。 时惟茜说:“这东西本来就是县城厂子里在做,供销社有卖,如果冷不丁地拿出来,爸妈也知道我之前荒唐着,大伙儿不会相信是我们家做的,反而还会怀疑是我偷的。” 张碧翠和时祖强听到这眉头就皱起来了。 时惟茜接着说:“到时候可能大队书记都得找上门来了。我要说没偷,他们定会让我拿出证据。” 张碧翠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场面,脸都开始气红了,叉腰对着大门道:“那就做给他们看,打实眼儿地看,看个够!” 时惟茜笑了声,也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张碧翠炸毛,她就觉得有趣,“妈,我还有其他想法,这肥皂还要自己先卖着呢,他们都知道了,都学了去,那我们还怎么卖?”她也算了解,这个年代,大伙儿虽然穷,但非常看重政治名誉,肯定会狠狠调查,摸透摸清。她可不想让这些人抓着她,盯着她不放。 很小她就明白一个道理,没发迹的时候,必要的韬光养晦才能厚积薄发。她可不想这么一直穷下去,虽然做肥皂不是她的人生目标,但目前阶段却到底是个挣钱的法子。 时祖强看着她家闺女,“你是说你要做肥皂卖?” 时惟茜点点头,她当然得挣钱,昨天要买点梳子、头油都紧巴巴,还不挣钱,她还怎么愉快地生活? 然后等到第二天,她那挣钱的小心思差点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她偷东西了?!” 时惟茜从屋里一出来,就听见一进门看到那几块肥皂就对着张碧翠惊吓嚷嚷的时惟辉,一阵无语。她看着坐在屋门口抽旱烟的时祖强,无奈道:“看吧,这就是村民的典型缩影。” 时祖强沉闷地没有说话。果然闺女说的没错,现在还不能让那些人知道! “你?时惟茜?!” 时惟辉看着走出来的时惟茜,惊吓地布包都掉在了地上。屋里居然有一只穿着灰蓝色布衫,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时惟茜,这也太离奇了! 张碧翠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教训道:“你老师教得你德行了!姐都不会叫!还有这肥皂可是我娘两在家做的,什么偷不偷的,你跟那外人一样心眼儿子小!” 时惟辉被时惟茜的精气神给惊着了,听着张碧翠的话更是一愣,“你们做的?!”还没被这事实给震惊到,他脑子里先闪过前天看到的身影,指着时惟茜叫到:“前天,是不是前天我在县城看到的就是你?” 时惟茜搜索记忆,这个时惟辉从小就是个调皮蛋,但也确实是个天生好学苦学的人,只是对时惟茜一直冷言冷语,很不待见。不过最后一点,她表示深为理解,“嗯?应该是吧,前天我确实去了的。” 时惟辉眼睛都瞪圆了,这柔柔细细的声儿真是从时惟茜嘴里发出来的,这也太诡异了,虽然确实很好听,但他却连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嗷!”时惟辉摸了摸自己又被打的背,委屈地看向张碧翠,“你又打我干嘛?” 张碧翠骂道:“你看见你姐了,怎么不打招呼。帮着提提东西也好。” 时惟辉无奈望天,老天啦,真是冤枉死了,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前天看见的身影会是时惟茜,那个邋遢肮脏的时惟茜啊! 第7章 007 徐家小子 “我觉得有一定的风险。”吃饭时,知道这些天时惟茜在马川大队发生的事和近几日呆在家里的变化,时惟辉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时惟茜更为狐疑,他可不相信一个人会变化这么大,即便可以那也决不会是时惟茜,因此听闻要卖肥皂这件事他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时惟茜还未反应,张碧翠疑惑地先开腔:“卖肥皂有啥风险,供销社也有卖这个的,别个都行,你姐咋就有风险了。” 时惟辉:“昨年上头出了打击经济领域严重犯罪的决定,涉及到投机倒把,好多人都被抓了,县城里氛围不算好,抓得严。这儿就一个小肥皂厂,你这又拿出不知哪来的肥皂,要是被抓住了很可能被认为是在违规倒卖。” 时惟茜心里一下就凉了半截,又很无语:“这怎么能算投机倒把?第一不是假冒伪劣,第二我也不会虚抬价格,况且这种日用品,我也抬不了价。” 时惟辉瞧了她一眼,并不是很想和她说话,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是你算不算,是他们认不认的问题。所以我说有一定的风险。”末了还淡淡地添了一句,“算了,你又不懂。” 时惟茜气得想一碗扣在她头上,但她知道其实他说得没错,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好多稀疏的了解都来自书本电视的只言片语,怎么也不可能比当下的人们体会更深,八十年代是个改革步伐探索前进的年代,好多过去的问题正在一步步改善,但却需要时间。 张碧翠听到这儿,心思也跟着歇了菜,但她也没觉得有啥,反正她也穷惯了,能用上这样的肥皂她就很开心了。 时祖强瞧了瞧沉默的时惟茜,说:“不行就算了,也没啥,能做出来就特别棒。” 时惟辉端着大碗刨饭,在大碗的遮挡下翻了个白眼,他爸就知道惯着、哄着时惟茜,要不是他们两,时惟茜先前也不能这么混蛋。 “其他地方呢?” 时惟辉愣了一下,“什么?” 时惟茜再次问道:“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也和咱们这儿一样?” 时惟辉被时惟茜主动提问,爸妈还看着,他脸一下就涨红了,他其实也没去过外地,干嘛问他,“大,大概是一样的吧。” 时惟茜瞧了他一眼:“你也不知道吧。” 被时惟茜质疑,他就来气了,嘴硬道:“基于事实的合理推断本身也是观察事物的一种方式。其他地方肯定差不多。” 要是你脸没那么红,我更能信三分...... “嘁。” 时惟辉轰地一声就站了起来,他居然被时惟茜鄙视了!“你一个村里二流子又懂什么!” “你给我住嘴!”时祖强也站了起来,朝时惟辉呵斥道。 “本来就是!” 时祖强把手里的筷子朝他扔去,脸色更沉,“她是你姐,我是你爸!你尾巴翘上天了,吃着饭就敢摔桌子!” 时惟辉梗着头,大声吼道:“她不是我姐,我没有这样的姐,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完就绕开劝阻的张碧翠,跑了出去。 “闺女,你弟野惯了,嘴没个把门,你别难过啊。”张碧翠拦不住时惟辉,赶紧又来安慰时惟茜,这才刚好转些,别给把心窝子戳废了,又打回原形。 时惟茜摸了摸鼻子,“没事的,爸妈你们也别生气,我没事的。不用去找下他吗?”她不觉得难过,只觉得有些尴尬,‘时惟茜’那样,她倒是理解时惟辉,只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摩家庭冲突,她有种外来客正巧看到屋主大吵的感觉。 张碧翠连连摆手,“不用,他也就这点能耐,过会儿就回来了。” 饭还是得继续吃着,期间,时祖强和张碧翠频频看她,见她正没事人一样该吃吃,心里松了口的同时又暗自想着,虽然发是发展了,但闺女骨子里脸皮厚不怕人嘲的性子好像还在。 果然过了没多久,厨房都已经收拾干净完了,时惟茜就看见时惟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撇着头进了屋。“妈,我还没吃完哩!” 张碧翠把提前留下的饭菜又端了出来,路过时惟辉时还连“嘁”了好几声。 时惟辉知道他妈是在臊他,也不说话,闷着头一个劲儿地继续刨饭。 时惟茜站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这小子厉害啊,这么能屈能伸! 下午无事,又逢时惟辉回家,两老也没去田里,都围在屋里说话。张碧翠那那几块肥皂拿了出来,还得继续说着怎么处理的事儿。 时惟茜坚持留下两块,剩下的拿去卖掉。 把肥皂拿出来,时惟辉倒是老实了不少,这肥皂个头比供销社里的大,香味还扑鼻,闻起来特别舒服。 “这真你做的?”时惟辉瞥了眼时惟茜,虽然他看她现在人模人样,但怎么就不信时惟茜有这能耐。可他有没有别的话可说,毕竟他一直不待见她,自然也没怎么关注过她,平时一个屋檐下话都没两句,出去也是绕道走,他还真不知道时惟茜到底有几斤几两。 时惟茜点头,“我和妈两人在家做的。” 张碧翠看着这些大个头,心里别提多高兴,“对哩,我们前天做的,当天就洗了件衣裳,你是不知道,昨个我出去,那牛银凤逮着我衣裳闻,直问我怎么这么干净,这么香!” 时惟辉看着这些肥皂,此时心里倒有些羞愧,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的确夸大话了,先前在学校他去给老师送饭,在他屋子里看到了人民日报的社评,上面就有说福建的某地还有农民合股组织长途贩运,还说对国家、集体、社员都有利,正名不是投机倒把。 但那些毕竟是很远地方的事儿,这个地和那个地毕竟是不同的,他其实并不知道其他县城是不是这样,只是不想在时惟茜面前丢脸罢了。 时惟辉红着个脸,态度是刚,语气却软了不少,“我得去学校问问,学校好多人去别的地方都玩过,班上有个小瓜头,他爸爸还从省城给他带过玩具,我问了回来再说其他县城是个啥样。” 时惟茜笑了一声,答了声“好,谢谢。”抬头就正好对上抽旱烟的时祖强带笑得眼睛,两人皆是一愣,时祖强赶紧眨了眨眼瞥开头,还假把式地抬眼揉了揉,似乎有沙子跑了进去。 时惟辉脸上的烧红还没退完,听着时惟茜道谢也没吭声,说了句进屋了就跑开了。 屋子巧合地在这一刻陷入了无人说话的空隙,特别安静,时惟茜突然有一种莫名积压于心的沉闷溃散了,顿觉很轻松。 这一家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可爱。 时祖强:“提到牛银凤,我倒想起王大娘了,倒是你,什么时候该去瞧瞧。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家不方便。” 张碧翠不大情愿,“我还没上门徐老二一家就在那看坎道上笑话,去了也没劲儿。” 时祖强叹了口气,“总归是不好,当年要不是徐大叔捎我回来,我恐怕就死在半道上了。” 不用说,又是‘时惟茜’造下的孽,所谓的‘笑话’不言而喻。 “我去吧。” “什么?” “什么?” 到底是‘自己’造下的,她也不想一直顶着骂名,多出去走动走动改善一下自己的政治名誉也好。“我说我去吧,顺便带半块肥皂去。”不是她抠搜,虽然现在的她确实如此,不过一大块实在太扎眼,半块还好。 张碧翠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你去?不好吧。” 时祖强也没说话。 她去......怎么了吗?等等,王大娘是谁? “闺女,你也知道你跟徐家那小子闹的...”张碧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不用说了,时惟茜已经知道王大娘是谁了,正是徐阳平的奶奶。徐阳平就是那个考到省城里读大学的‘时惟茜’的高中同学。 她搜索记忆,最近的记忆里,还是去年的时候,‘时惟茜’在田坎上看到徐阳平从学校放寒假回来,那模样身材确实称得上是极品,穿着一件简单的背心,外面套着白衬衫,长得高大壮硕,偏还带个眼镜,野性中带着恰如其分的斯文,有一种自相矛盾的禁欲感,还有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这样的人的确够许多女生喜欢,‘时惟茜’也不例外,偏她没有自知之明,被村里笑了好些年还胡搅蛮缠,惹得人十分不待见,去年更是当着田间那么多人的面,上去拉扯徐阳平,得了一句‘寄生虫’,被甩开一屁股坐在田里哭天抢地,好不丢人。 ......额,代入感实在太过强烈,时惟茜此时觉得她可以缓缓,真的好尴尬,好丢人。 “闺女要去就让她去。总不好待在家里一辈子。”时祖强最后还是开了腔。 时惟茜转过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等,爸你不再坚持反驳一下吗我觉得我是可以顺势回答不去的。 然而这个时候张碧翠也跟着来了一句,“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王大娘家于我家有恩情,总不好就这样断了来往。闺女,我跟你一起去。” 妈,你是爸的墙头草吗?前后都没一分钟啊! 第8章 008 读信又写信 其实王奶奶家屋离他们家并不远,就在同一条石子路上。 房子修得很四方四正,外墙是用砖块砌成的,听张碧翠说王秀英的老公徐全厚那一辈算是殷实的家庭,虽然遭受了些武斗,后来倒成了个穷先进,屋子保留下来如今看着比周围的房屋要好上不少。门口用砖块围成个小院子,院里面用不大平整的青石块勉强铺在地上土里,各个青石块大小的缝隙长出不少草绿,看着倒别有一番味道。 拖了几天,时惟茜和张碧翠抽着空还是来了王秀芝家里。 “谁啊?”屋子里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我哩,碧翠,今天不下田,来看哈你。” 农村的门白天一般都没关上,时惟茜本来还站在门外,她妈一边说一边就拉着她进了屋里。 一进屋,正对门的墙上挂着大红的主席画像,底下摆着一张漆木四方桌,一边一条长板凳,旁边还有个小柜子,放着火柴、钉子、锤子什么的杂物件。摆设很简单,但十分整洁。 这时里面走出了一个老奶奶,头发花白,梳着电视里典型江姐刘胡兰等人的发型,看着很清瘦,脸上布满了皱纹,岁月的痕迹深刻又复杂,但她没有其他老人的弓背,依旧挺得直直的,一看还是个利索的庄稼人,格外精神:“哟,碧翠啊,快坐!这就多久没来了。” 王奶奶脸上笑着,目光看向时惟茜,打量了一番,“这是茜妞吧,前几天我还听银凤说了一嘴,说茜妞变化大,我还不信,现在一看简直是翻天覆地啊,这样好,看着精神。” 时惟茜听出了老人嘴上的客套,没在意,“是的,王奶奶。” 王奶奶由从上到下看了时惟茜一眼,转身往里走边说:“我给你们倒两碗水先。” 等三人坐下。王奶奶问着什么事儿,看着张碧翠拿出的肥皂,惊讶道;“哟,这香的哩,是茉莉花。这我不能要,看着就精贵,你自己收着收着,给我个老婆子干嘛。” 张碧翠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看着推回来的肥皂又给推回去:“不不不,这块专门给你的,我留了的,这你拿着。” 然后一来二去,时惟茜就看见两人从坐着变成了站着,不厌其烦地推来推去。看着没有到头的迹象,时惟茜终于还是跟着站了起来帮忙递给王奶奶,说:“王奶奶你就收着吧,我之前听我爸说了徐爷爷救他的事儿,要不是徐爷爷,我爸非得冻死在山里。这点小东西你不收下,我爸也饶不了我的。” 王奶奶顿了一下,她没想到这话能从时惟茜嘴里蹦出来,外在形象是一层皮,能反应很多东西也能掩饰很多东西,但这骨子里的东西不是说变就变,这才几天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极大的反常必定通常都是大缘由,她不知道时惟茜有什么小心思,没准藏得深,先前知道她喜欢她孙子,缠得不得了,如今上门还送东西,王秀芝不免多想,不好受了情,拒绝道:“你爸年轻就是个犟脾气,拿回去吧,我去跟他说。我的话他还是听两句的。” 时惟茜笑道:“不光是我爸那辈儿的恩,其实我也很不好意思,先前糊涂得很,给阳平哥惹了不少麻烦,现在想来脸都臊。奶奶也别推了,这肥皂是县里流出来的残品,不贵。” 张碧翠在旁边反应快,连忙点头:“对对对,王大娘快收下,我闺女这事儿弄得,你看我也不好意思上门了,你不收下我以后还真不敢上门来了。” 活了几十年,穷堆里爬出来的,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王秀芝盯着时惟茜的眼睛,确定她说得真切,最后还是收下了东西。 “王秀芝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吆喝声。 “在!”王秀芝转头喊两人继续坐,出门去看是谁,回来手里就多了一封信。 “说是省城来的信,我认识什么省城的人?应该是阳平来的信。” 说着,她就把信拆开,边拆边还说:“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他奶奶不认识几个字儿,还写信咧。”虽然说着有责备但听得出她还是很高兴的。 张碧翠也看着,见王秀芝拆信倒过来抖落,哗!先冒出来的就是好几张钱票子。她眼也睁大了,惊叹道:“呀!阳平这小子给你寄钱回来了。还没毕业吧,太能干了!” 王秀芝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把钱归拢收好,一共有38块,“这小子!自己过得都紧巴巴的还给我寄什么,我在家有吃有喝有住,用得着他不?咦?” 王秀芝抖了抖信封,想看还有没有卡住的钱没出来,发现里面还折着一张纸,“这这,密密麻麻的,这么小一个个的,我哪认识。” 张碧翠看着有些羡慕,说:“不妨事儿,等阳山周末回来,你叫他给你念念。” 时惟茜瞧了一眼,见王秀芝拿着信又是凑近又是拉远看了好几次,犹豫地开口道:“要不我给奶奶念念?” “你?”不亏是当妈的,张碧翠首先质疑出声,谁不知道她闺女当初在公社都读不下去,上了高中也是去混日子,说来都觉得离谱,读这么多年居然字都认不全,如今竟还主动给人念信?她怕时惟茜又开始脑子热,作妖,赶紧拉了拉她。 王秀芝看了看时惟茜,突然笑了,把信递了过去,“那就麻烦茜妞给念念,我这辈子就跟土地打交道,字儿也认不得几个。” 时惟茜在张碧翠的努力挤眉弄眼的下淡定把信接了过来,展开一看,是用蓝色钢笔字写的信,笔锋苍劲有力,潇潇洒洒,第一个念头,字倒是真的好看。 “奶奶,我在学校过得好,老师做调研,我做他的助手,有领取补贴。我已留有足够的部分,剩下的已寄给你,平时去供销社买些东西,小心身体,不要太劳累。因为调研工作的关系我六月底不能回家,会晚归,不用担心。” 内容很简短,时惟茜一口气就读完了,后面紧跟着还有一小段,“如果是小山在念信,记得好好照顾奶奶,好好学习,回来抽查;如果不是小山,万分感谢你能为我奶奶读信。” 王秀芝听完眼眶都红了,也许是受到孙子来信的感染,听着时惟茜的声,心肠似乎也更柔软了些,见她盯着自己,暗自摸了两把眼睛,“我在家什么都不缺要啥钱,倒是他就那几件衣服,也不晓得给自己多拾掇两件。” 张碧翠跟着听了信,真的是感慨万千,徐阳平她也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在奶奶身边日子过得苦,勤快又有礼貌,关键学习还好,这一出来肯定是包分配,这前景......没得说。 两人待了一会儿就要离开,走之前,王秀芝想了想却把时惟茜给叫住了,“茜妞你等等,我这有件事儿想拜托下你。” 时惟茜:“什么事?王奶奶你说。” 王秀芝:“我想你帮我给徐阳平回封信,等阳山这小子回来再寄就又过了七八天了,那邮递员刚才说今儿个在王队长家要歇一晚,我想写了信今天就给他,帮忙带县城去寄了。” “可以啊。”时惟茜转头看着张碧翠,“妈,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帮奶奶写完就回去。” 张碧翠只知道点头,因为刚才闺女谈吐清晰地念信,她是信了闺女认字的,这点小忙怎么也得帮。 时惟茜重新坐下,“奶奶给我一只笔吧。” 王秀芝趁着空档还在打量她,起身进去,“我给你找只。” 没一会儿只见王秀芝拿了一只钢笔过来,还有瓶墨水,钢笔上的黑漆已经脱落地几乎干干净净,看起来已经使用了有些年头了。 “这笔还是阳平读高中的时候用的,说是坏了不出墨,但沾点墨还是可以写的。” 时惟茜接过笔就着王秀芝口述,就在寄回的信纸下面继续写着...... 等徐阳平收到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10天左右,拿到信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果然打开后里面还是钱票。展开信之前,他原本以为是小山写的,但一看信上工整娟秀的字,他就知道不是。写字的人行云流水,字的一撇一捺偶尔还带着小勾,他猜应该是个姑娘的字,可三台村里的学生本来也没几个,他放假偶尔会辅导他们功课,倒是没见过这个字样。 “阳平,你别老想着家里,奶奶不缺钱,我留三块,其他的你拿着,别太累着,多吃点,多买几件衣裳,回来我检查,要是瘦了看我不揍你。” 徐阳平无奈收起信,跨步走回教室,阳光下高大的身形,俊朗的侧脸都引得不少错身的女生频频侧目。 “阳平哥!” 徐阳平回头看去,是王丽萍。他们不在同一系,却在同一栋里上课。 女生面色桃红,扎着两个小马尾,穿着碎花连衣裙,踱步小跑了过来,“阳平哥,听说你们老师下个月要带你们出去调研,是真的吗?” 徐阳平点头,“是的,具体日子还没定。” 女生眼睛盯着他,似有春风荡漾在眼眶里,声音娇滴可人,“听说还得去很远,好几个地方,怎么也得一两月,那你岂不是不能和我一起回去了?” 徐阳平继续点头,“是的,我会晚回去,我看了调研计划,最后去的是林县,挨着我们县城,到时候直接回去。要上课了,我先进去了。” 王丽萍还想说什么,徐阳平已经转身离开,真是个木头人! 她不由得埋怨得瞪了他一眼。 第9章 009 第一桶金 见徐阳平离开,后面几个女生跟着跑上前,叽叽喳喳地围着王丽萍。 “真是般配咧,你两站在一堆儿就是一对儿!” 王丽萍脸跟着红了,笑打了那女生一下,“说什么呢,不害臊!” “本来就是,你看那徐阳平,徐大才子,我就没见他和其他女生说上什么话,就你还一起回家,啧啧啧。” 王丽萍拉了拉自己的马尾辫,脸已经大红,“不跟你们说了,我上课去了。” 她心里高兴又酸涩,徐阳平人长得高大英俊,上次操场她们汉语言系和他们化学系打篮球赛,徐阳平衬衫一脱,露出只穿着背心的身材,她看得害羞,也听见了周围好多女生在小声尖叫。 她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他,但庆幸的是,徐阳平话少,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但又疏离有节,她就没见过他和那个女生待一块儿的。除了她,因为从小认识,因为同乡,时不时还说上几句话。 她总觉得他对她是不同的,但实际上也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她有些惆怅,心里埋着迟来少女的心思。 ...... 最近这些天是时惟茜来到这个时代感到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她挣到钱了! 这还得从时惟辉带回家的好消息说起,上个周末,时惟辉回来拿出了一块五毛钱,正是时惟茜给他的两块肥皂卖掉的钱,本意是想让他去城里试试水,没想到他转手就卖给了县城里有钱的同学,说是从外地跑商买的。 张碧翠看着那一块五欣喜若狂,她是真没想到这肥皂真好使价钱。 时惟辉还打听到,隔壁有个县叫林县的,因为挨着旁边的省,受那边的影响,管的松很多,没有手腕上带红布巾的在街上巡。 时惟茜笑他:“这林县是突然冒出来的不成?怎么和别的县不一样。” 时惟辉懒得理她,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肥皂真卖钱,还有其他同学问哩,不过他没松口多说什么,只说就这两块,那跑商不知现在在哪买卖。 时惟茜琢磨着就把这事儿提上了日程,又做了两批肥皂,找了个大木箱子装着,总共有40块,算下来成本花了3块多。 这可把张碧翠心疼坏了,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们这里一个工分八分钱,去年到底,他们有个一千二左右,总共挣了96块,这一下子就出去三块,她心里总是担心着担心那,但小辉拿回来的一块五又让她总抱着希望,心里七上八下的。 虽然说是隔壁的县城,但来往却不近,到了县城再转车,足足有六毛的车费。张碧翠到了这个时候脸已经白了,不去这肥皂钱已经花出去了,这去又得花出去1块2,这是前进也心疼后退也心疼。 整个路上,时惟茜见她有气无力的模样,叹气安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娘,额,狼,什么生意都得有成本,我们赚回来就是了。” 张碧翠白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但手拽着大木箱子,一刻也没有松手。 到了林县,一眼望去其实面貌和他们县城差不多。 她和张碧翠寻着人群,往人堆里望,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附近的集场,集场很大,里面的小商贩一个挨着一个占着空旷场地的位置,自发地把场地形成了五条道,人群在里面穿来穿去,挑挑点点的买着东西,声势浩大,十分热闹。 她拉着张碧翠没急着上前摆摊,在周围观察了好一会儿,见大伙儿都自在地卖东西,有蔬菜瓜果,有衣裳裤子,有器具玩意儿的,她这才放下心。因为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好位置肯定是没有的,她也不准备一来就扎眼,找了一圈,最后和张碧翠在挨着最里面的一条道的边角处放下箱子,勉强挤了进去。 还没坐下,时惟茜就听见旁边发出了一声“哼!”。张碧翠很紧张,束手束脚还东张西望,听见声更是身子都僵了。 时惟茜注意到了,拍了拍张碧翠,朝她笑了笑。张碧翠手心里都是汗,她一辈子呆在三台村,从没干过这个,听着小辉说得那些,虽然说是这里管得宽松,但总是提心吊胆,手心里全是汗。见闺女朝自己笑,这还是为数不多闺女这么安抚自己,奇异地倒真的放松不少。 时惟茜转头看过去,旁边是一个卖编织竹筐、竹篮、筲箕等的大爷,此刻正坐在一把竹椅上,沉着脸斜眼看她们。 时惟茜笑道:“大爷你好,我在旁边挤挤,卖点做好的肥皂。”和你卖的可不冲突啊。 大爷瘪嘴啧了一声,道:“我又没说啥,你卖呗。不过我可丑话说前头,我什么位置,有多宽都记得,你别蹭着蹭着越占越宽挡我的地儿,不然我给你摊儿掀了!” 时惟茜:“我就一个箱子,占不了多大的地儿。”这大爷说话冲是冲,到底还是没阻碍什么,她也没过多搭理。 张碧翠见摊儿摆下了这才松了口气,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顺利,因为位置偏且肥皂这玩意儿有专门的地方卖,这突然冒出来的,大伙儿心里抱着疑虑,并不知道优劣,能瞧上两眼的也没上前过问,过了一两个小时,竟是一块肥皂也没卖出去,张碧翠不禁又有些着急。 “这可咋办呐,别是卖不出去了。”想想花了这么多钱,张碧翠刚松了的气又提了上来。 时惟茜心里也有些急,她前世调香制香,有专门的销售部门,这样的场景她也没遇见过,正在想办法时,旁边的大爷这时却开口了:“你们不是这里的?” 时惟茜转头,笑着说:“我们是村里来的,没怎么进过城。” “这玩意儿真你们自个儿做的?” 张碧翠低头看着肥皂,时惟茜说:“嗯,我以前在厂子里学过,做起来倒不难,只是有些费时间,费工夫。” 大爷拿出大茶壶喝了口水,语气颇为质疑:“可这谁晓得,你这看着是肥皂,谁知道能洗衣服不?” 张碧翠这会儿倒是肯开腔了:“咋个不得行?我自己就在用。” 时惟茜听完大爷的话,眼睛一亮,立马站了起来,对张碧翠说:“妈,你在这守着,我出去一趟。” 张碧翠急了,连忙拉住她,脸上全是苦色:“你干嘛,这可不是...你别乱跑!我一个人怎么行?”张碧翠自己没有察觉,不知不觉中,她其实渐渐开始以时惟茜为主心骨了。 时惟茜耐心安抚道:“没事的,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一块8毛,其他的不用多说等我回来。”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大爷,甜甜笑道:“谢了大爷!” 大爷垂眸喝茶,‘嘁’了一声,“谢我啥子,别想着套近乎。” 张碧翠僵直地坐在原地等时惟茜回来,过了大约20分钟,终于见人回来了,于她庆幸地是没有人上前问。见时惟茜提着一大桶水,手里还拿着一大块脏兮兮的破布,站起来接过去,疑惑道:“你去买的?”随即又是一阵心疼钱:“这时候你买这些干嘛!” 时惟茜笑得狡黠,“妈,你就坐着放心吧,等会儿我们肥皂就卖出去了。对了。”说着,她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大馒头递给她,“要到中午了,饿不饿,现在先将就着吃这个。” 张碧翠接过大白馒头,一直紧张着,劳累半天,她一时真饿了,心里更是甜滋滋的,闺女如今是真的开始懂事,知道疼人了! 时惟茜转头看着大爷,又掏出一个馒头,“大爷,给你带了一个,别嫌弃。” 大爷没接,看着她:“你给我干嘛,我都不认识你。” 时惟茜道:“嘻嘻,是我马虎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时惟茜,这是我妈张碧翠。这下认识了吧,给。” 她的语气自然,大爷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好笑的,看着她还真接过了馒头,话里却依旧强硬:“吃了馒头也不能占我地儿。” “不会的,我在这儿还帮你看着地儿呢。” 大爷吃了口,随后才道:“我姓张,记得叫我带着姓儿。” 时惟茜点头,“好咧,张大爷。” 之后时惟茜也吃了两口,随即把水桶放在旁边,把那张破布浸在水里。站起来,抚了抚衣服,清了清嗓子喊道:“卖大块肥皂咧!干净清洁,一块肥皂全解决。大伙儿不信可以现场洗洗试试,一洗就白!更有柑橘香茉莉花香两种!” 张碧翠听着女儿喊吓了一跳,但立马也反应过来这桶水是干啥,看着女儿大声叫喊,也开始来劲儿,大胆站起来跟着吆喝了起来。 果然没一会儿就开始有人上来问价,时惟茜拿出一块肥皂现场就开始搓洗,一股子柑橘香味飘出,脏布还真干净了。 路过的人都挺惊喜的,这股子味儿好,听说一块8毛立即心动了,县里的肥皂也就这么一半儿就卖6毛,这个头是真的大。来人上来亲自搓了搓脏布,立马就买下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就有两三人围着要试一试,见有人围着,后面路过的人也开始时不时看两眼,之后的买卖就顺畅多了,虽说是临近中午,但仍是卖出了12块肥皂,一下就有了9块6毛。 两人一直待在这儿,下午4点左右因为要搭车回去,只能收摊,算下来一共卖了28块肥皂,还剩11块好的,一块试用的,总共得了22块4毛。 张碧翠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还是被这个金额吓得说不出话,这就有22块4了?! 这一天她过得跌宕起伏,此刻才算完全放下心。22块4!老天!这才半天左右! 第10章 010 生活变好的改变 旁边的大爷津津有味地看着时惟茜两人收摊,悠哉悠哉地问道:“哎,你们明天还来不?” “明天不来,我们住的远,做批肥皂也花时间,可能得过下周才来。”时惟茜说完,继续整理,她现在身上黏糊糊的,及其难受,只想赶紧坐车回去好好洗个澡,但想着坐车回家还得几个小时,心里一阵呜呼哀哉。 张大爷哼哼笑了,说:“你这啥没个固定的,揽不住客啊。” 固定在这儿卖了后,卖了的觉得好以后可能还会来这儿,其他看见的觉得好也跟着听说会来这儿,但她要是没了准头,肥皂也非她一人能卖,自然这些人就去了别家。时惟茜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想这样,但又不得不这样,所幸本来也打算以此为生,先攒钱再说。她眼珠子一转,看了张大爷一眼。 张大爷瞧见了,笑得有趣,“有事就说。” 时惟茜道:“没什么?就,我要两个竹篮子,多少钱呢?” 张大爷翘着二郎腿坐得气定神闲,动都没动,“就这事儿?你拿呗,两毛钱,自己放盆儿里。” 时惟茜挑了两个,把钱放在装钱的盆儿里。笑着说:“张大爷,能麻烦你件事儿不?” 张大爷:“得,卖两篮子还搭上件事儿了?” 时惟茜如今也看明白一点儿这张大爷,没扭捏直接道:“我和我妈下周六才来,麻烦帮我们把这位留着行不?” 张大爷:“这儿等着我呢,行看在你又是馒头又是竹篮子的份儿上,行吧,走吧走吧。” 时惟茜笑得更甜了,“谢张大爷,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我们村里的柑橘,特别甜。” 等走出集场,上了车,张碧翠看着那两累赘篮子才开口道:“家里那篮子还能用,买着玩意儿干嘛?” 时惟茜摸了摸竹篮,别说做得挺精致的,“照顾下生意,之后也好互相帮助。那张大爷挺好说话的。” 张碧翠瘪瘪嘴,小声道:“这老头儿不像是来卖东西讨生活,又是大椅又是茶壶的,卖个东西也懒洋洋的还让别个拿东西自己放钱,倒像是来过日子的。” 时惟茜惊讶于张碧翠的观察,看穿着,这张大爷确实看起来家底不错的样子,不知为何来卖竹编东西,说:“不用管这些,我们卖我们的就行。” 一路摇摇摇,等两人回村后月亮已经从三台村的三台山上升了起来,隐隐现出了山林和山下村庄的轮廓。 脚踩上熟悉的土地,张碧翠才真正全然放下心来,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真真儿心无挂碍地为今天挣的钱激动高兴。两人趁着夜色回到家,放下东西,时惟茜就立马到厨房去烧水洗澡。 时祖强忙喊住她:“水热上了,就在灶上放着,一大壶。” 时惟茜一进去果然看见了烧好的水,跑出来笑得甜滋滋地对时祖强说:“谢谢爸!我去洗澡了。”说完就去房间拿衣服。 时祖强也是无奈,自从闺女改邪归正后,仿佛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以前是十天半月不洗个澡,现在是天天洗,忙得狠了还一天洗几次。他心里觉得肯定是之前在她心里留了阴影,便什么都没说,由着她忙活。 “孩儿他爸!你猜我们今天卖了多少?”张碧翠一进门就再也忍不住嚷嚷。 时祖强看她那神色就知道肯定不少,她那脸上从来藏不住心思,他没扫她兴,顺着问道:“多少?” 张碧翠把钱掏出来,一大把放在桌上,小声压着声低喊道:“22块4毛!” 时祖强轰地站了起来,问道:“多少?”这一声可比刚才那声真情实感多了。 “22块4毛!卖了22块4毛。” 时祖强把烟斗放在桌边,走近了瞧,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就卖肥皂卖的?” 时惟茜已经洗上澡了,隔着门就听见外面两人又是惊呼又是低喊,暗暗笑了出来。 等她洗出来,时祖强还没从这事实中回过神来,张碧翠大约是今天心情跌宕得已经习惯了,很快恢复过来就去做饭了, 时惟茜拿着帕子歪着头搓干自己的头发,瞧着时祖强的神情,笑道:“爸,你怎么了?” 时祖强看过来,摸索着拿过桌边的烟斗,嘟囔着:“世道真的是变了,以前哪能让咱们卖东西,小商小贩都得抓。这种地是没前途了。” 时惟茜想着几十年的发展变化,笑道:“不管怎么变,反正都会一直越来越好的。再说种地可不是没前途,粮食可是国家的命脉呢。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嘛。” 时祖强点点头,松了口气,他干不来这些,但种地是一把好手,把粮食种好了,再怎么折腾心里也有个底,至少不能让老婆孩子饿着。 在这之后,基本上时惟茜和张碧翠就每周去林县一次,清早无人就起,一次带80块肥皂左右,两个大箱子,卖到下午,夜深才回来。时惟茜不只做了柑橘和茉莉花香味,还尝试着做了栀子花和丁香花正当花期的香味,卖的很顺利,基本一次能挣六十几块左右。 一个月下来居然有两百八十左右之多。张碧翠简直不敢相信这做生意居然这么好挣钱?这么多的钱,他们几年才能挣得。 时惟茜笑道:“现在时代好了,想挣钱能挣钱的都能挣到钱,如今是刚发展,处处是商机,就看怎么把握了。” 张碧翠看着时惟茜自信的笑,回想一个多月前,哪能想到自家闺女这么能干,她便吃着饭便开玩笑道:“有时候我在想这真是我闺女吗,怎么这么能干?” 时惟茜面色一僵,低头吃饭,勉强笑道:“不是你闺女还能是谁,就是你闺女才能这么能干。” 时祖强也在一旁玩笑,“就是,是我闺女才这么能干呢,你上别家哪找去。” 张碧翠白了两人一眼,现在她倒是不怕时惟茜变回去,态度不再小心谨慎,吐槽道:“你也真是的,有这脑子,先前还那么混着,这样的日子过着不好吗?” 时惟茜吃了一口今天刚从县城里买的青椒炒肉,讨好笑道:“我这不是没开窍吗?这还是你说的呢?” 张碧翠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话?” “我第一次,嗯就那次第一次去买肥皂材料的时候遇上陈勤花,她说你在田里说的。”时惟茜赶紧改口,差点说成第一次去县城。 张碧翠重重地把碗往桌子上一磕,“还有这事儿,你怎么没回来和我说?她说你啥了?” “这有啥说的,没说啥。李婶婶还骂了她咧。” 张碧翠脸色愤懑这才好些,“她也就这嘴皮子说说,她闺女出来分配工作又怎么了,一个月还不是几十块,我闺女一个月能挣几百块,我都还没说道哩!” 时祖强打断她:“你嘴也大,别到处乱说,这可不是马虎的事儿。”最开始他还以为是挣个几块十几块的事儿,这还好往外说,如今一下多这么多钱,他真还顾忌上了,不敢轻易让外人知道。 张碧翠熄了声,没再大声嚷嚷:“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就在家说说。” 这段时间,村里人群中话题最多的仍然是时惟茜,以前是因为时惟茜二流子议论,现在则是因为时惟茜‘败家’议论纷纷。 不知什么时候,时家闺女开始穿得干干净净了,脸蛋像剥了二层皮的鸡蛋,光滑白嫩。整天换着衣服穿,头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像杂草一般,乌黑柔顺,身上还香香的,啧啧啧,这是要把老时家的钱败光的节奏。 “茜妞出门呐?” 张碧翠和时祖强都下田去了,时惟茜锁上门,转头就看见王全福的老婆从门口路过。他们家就在路的上头,离得不远不近算得上是远距离‘邻居’了。 “王家嫂子好,我去王奶奶家一趟。” 王家嫂子看着门口出来的穿着一身白色带粉的连衣裙姑娘,边说着话,边把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阳光下似乎连衣服都有了柔光,看着如流水般灵动,一看就是好料子。 王家嫂子一个劲儿地盯着看,这比那县城海报广告上的姑娘还时髦,这以前时家不知多抬不起头,最近不知怎的看着还好着了,她酸溜溜道:“茜妞啊,你这哪像个正经农村姑娘,穿得花枝招展的,逗人说闲话咧。” 时惟茜还记得先前王全富常常坐在自家门口就等着时祖强下田路过讥讽嘲笑一两句,她心里不待见,不想费工夫:“这都什么时代了,王家嫂子可别说这话,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我干嘛非得像个农村姑娘,再说了谁规定农村姑娘该是什么样了,嫂子自己往别人设的框里挤,我不挤。王奶奶等得急,我先走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周红什么框什么挤的根本没听懂,但这不妨碍她觉得时惟茜在弯酸她,脸都气绿了,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香味,想着最近连张碧翠两口子穿得都好些,脸上还笑容满脸,心里更不是滋味,对着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口:“一家子打肿脸充胖子,看你们过到几时!还王奶奶咧,谁不知道你心里那鬼心思!” 第11章 011 姐弟两关系的破冰 王秀芝听见门口的声儿,出来一看发现是时惟茜,看着打扮眼前一亮,笑着说:“怎么就来了?昨天我去问你妈,说是你出门了,我还想明天小山那小子就回来了,我就免得麻烦你。”这段时间,她对时惟茜接触多了也有了具体了解,她发现现在的时惟茜谈吐有物,爱憎分明,确好相处。她和张碧翠有次还聊过这件事,张碧翠对着她倒是不避讳,说道马川大队那件事对时惟茜的打击,第二天就早早起床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王秀芝听完暗自点头,她这眼阅人无数,倒真一直没发现时惟茜骨子里竟还有这股劲儿,这般彻底地幡然悔悟不是人人都能过得了自己那一关的。 时惟茜跟着进了门,“我妈早上出门给我说了我就过来了,王奶奶有什么事儿吗?” 王秀芝叫她坐下,给她端了碗水,拿出信封递给她也跟着坐在一条板凳上,说:“省城又来信了,阳山又不在,我就想让你帮忙看看。” 时惟茜把信打开,也不废话直接念了出来:“奶奶,我5月10日出发去XX省的嘉县,收到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到了。计划已经定下了,总共要去4个地方,如果中间没有耽搁,7月16日到达最后一个地方就是隔壁林县,到时直接回家。如果是小山在念信,记得好好照顾奶奶,好好学习,回来抽查;如果不是小山,万分感谢你能为我奶奶读信。” 又是这么的结尾,虽然说着礼貌的话,但时惟茜总觉得这个人字里行间过分谦和了反倒显得有些疏离。 王秀芝琢磨着,眼下进六月了,那也没多久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儿,这也写封信,难得叫那送信的来回跑。” 时惟茜收好信放在桌上,笑道:“一片孝心嘛,也省得你不知道日子担心。” 王秀芝看着时惟茜一身漂亮长裙,脸蛋白净,再次感叹人的变化真大,“时间也不早了,留下来吃饭吧,就算谢谢你跑这一趟了。” 时惟茜连忙推脱,站了起来就要走,“不用了奶奶,我爸妈不在家,我还得回去收拾,就不留了。”虽然她也发觉王奶奶对她态度有所转变,但对她而言毕竟不是相熟的人,又不是交际应酬,她还是想舒坦地在家吃饭。 没有被王秀芝的挽留打动,她还是回家去了。 第二天时惟辉下午回家,晚上吃饭的时候,张碧翠开口道:“小辉,明天你就跟你姐一起去林县卖肥皂,帮着搬搬东西啊。” 时惟辉本能地不愿意:“我!干嘛我去?”本来声音还挺激烈的,看了旁边安安静静吃饭的时惟茜,声音又小了许多。在他看来如今的时惟茜比原来更加可怕,经常轻描淡写地怼他,虽然态度温和,总让他不适应。 张碧翠根本没把时惟辉的嘟囔当回事,继续道:“去了后要听你姐的话,别瞎乱跑让你姐着急找不到。要是错过坐车的时间那你就留在林县自个儿走回来得了。” 时惟辉不死心地小声挣扎:“我不想去。” 时惟茜道:“妈,你明天有什么事吗?” 张碧翠说起这就来气,“还不是那陈勤花,阴阳怪气的,看着讨厌。” 时惟茜不明就里,看着时祖强。 时祖强挠了挠头,按理,这女人家的事他不想掺和,但那陈勤花跟个蚊子似的一直在耳边嗡嗡嗡也确实挺讨厌的。“就你妈和人家吵,人家说你妈去田里少。” 张碧翠打断时祖强,说:“哎呀!你说也说不明白,我自个儿说,就那陈勤花见不惯你穿得好了,打扮漂亮了,嘴里冒酸,说什么败家,管不住啥的。我气不过就跟人吵,你爸拉着我不让。” 时祖强辩驳道:“我不是怕你嘴巴一快,把买卖的事儿说出来了。” 张碧翠哼了一声,“我才不傻咧,怎么可能说?倒是那陈勤花有句话我琢磨了下还是有道理。我这隔三差五见不到人,不下田,的确让人怀疑。所以我想了想让小辉去,免得这群人舌头长。” 时惟辉彻底放弃了挣扎,无力道:“好吧,明天什么时候?” 时惟茜笑道:“上午5点就要起来,你可别赖床起不来要我来叫你。” 这么早?!时惟辉心里一阵哀呼,但又不想被看扁,挺胸道:“谁要你叫,倒是你别起不来让人笑!” 张碧翠白了小子一眼,“你省省吧,之前那次不是你姐一大早就爬起来你还呼呼大睡,每周六都是我和你姐天不亮就出发,天黑回来。还笑话别人!” 时惟辉心里有些不平静,睡觉前还默念暗示自己好多遍“明天早起,明天早起。” ...... “时惟辉起来了,再不起来就晚了。” 时惟辉睡得迷迷蒙蒙地,就听见耳边有声音传来,还有人推自己。等他睁开眼就看见穿着格子衬衫的时惟茜站在他床边,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不知哪来的劲儿从床上弹了起来贴着墙抓着被子大喊:“谁,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出去!” 时惟茜前生家里就她一个,这多出来的弟弟,让她感觉很奇妙,总想时不时看他炸毛,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昨天某人还信誓旦旦说不赖床,再不起来妈就拿条子来了。” 时惟辉心里越发羞耻,红着脸喊道:“我知道了,快出去!” 一直等两人出门,时惟辉脸上都还红着。 转车到林县,他提着大箱子,看着时惟茜熟练地转入集场,在一角落里停下,笑容满面地对旁边的大爷道:“张大爷早啊!” 张大爷看着时惟茜哼哼笑了,“这可不早了,你快摆上吧。” 这么久接触下来,两人也渐渐熟络了起来,时惟茜拿出布包里的枇杷递给他:“这是我们村里的枇杷,特别甜!给你摘了些,你尝尝。” 张大爷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还是你懂事,我家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睡着都能笑醒了。”他转头看见后头提着大箱子的时惟辉,道:“你妈咧,这是哪个?” 时惟茜拉过时惟辉,拍了拍他的肩对大爷说:“这是我弟时惟辉,人长得高高大大的,这箱子老重,我妈腰不好就让我弟来帮帮忙。” 时惟辉被时惟茜拍得身子一僵,听见她跟别人介绍说是‘我弟’更是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很少从她口中听到这个词,幸好这时就有买东西的上门打断了他们,让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哟!这才来啊,我菜都买完了就等着你来摆摊儿买块肥皂咧。”来人是一位富态的大婶。 时惟茜赶紧把箱子打开,笑着说:“把你耽搁了,你快看看,这次有柑橘味儿的,栀子花,茉莉花、丁香花,最近还添了水仙和金银花。” 大婶凑着闻了闻,“哟,真香啊,我就喜欢你这儿的肥皂,泡沫多,香味清新好闻,我家孩子天天嚷着穿香香衣服咧。这丁香、水仙和金银的各给我来一块吧。” 时惟茜赶紧拿出准备的纸给其包好。还未坐定,陆陆续续就开始有人来买肥皂,这场景把时惟辉给看愣了也把他给看惊了。时惟茜的变化之大不只是他的眼睛,村民们的议论也沸沸扬扬。他虽然知道,但一周5天在学校,周六出了林县又看不见,就周天,他又出去帮爸爸干活,算起来没见上多少时间。 此刻见到她驾轻就熟地和陌生人微笑,搭话,递肥皂,收钱票,他有种恍然隔世,晕晕乎乎的感觉。 旁边的大爷看见了,喊了他一声:“小子,你姐这么忙还不搭把手,愣着干嘛!” 时惟辉反应过来,立马上前,但又感觉插不上手。 时惟茜看了他一眼,拉过他:“你看着给这些婶婶伯伯们包好。”就这样时惟辉加入到了买卖肥皂的行列。 两大箱子的肥皂,下午两点多就卖完了。平时有张大爷给来问的说两句时间,她的肥皂大又香,好多用过的没事也记着时间来买。 两人回去的路上,时惟茜看着时间还早,拉着默默提箱子的时惟辉道:“喂,你等等。” 时惟辉瞥了她一眼:“干嘛。” 时惟茜看着他笑道:“四点多才有车,现在时间还有会儿,我带你吃点好吃的。” 时惟辉顿了下,随后不自在地开口:“什么?” 时惟茜拉着他就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任由时惟茜拉着走,两人心里都觉得奇妙,时惟辉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被‘姐姐’这个身份的人拉着走,而时惟茜也是头一次体会给‘弟弟’这个身份的人花钱。 两人来到一馆子里,坐下后,时惟茜就问时惟辉:“那门上都写着吃的,有菜有面,你随便挑,今天我请你。” 时惟辉抬头看了一眼,什么牛肉面,酸辣馄饨,青椒牛肉丝,肉沫豆腐......看着就让人流口水,这些东西他还从来没吃过,他不知该点什么,只好说了句:“随便。” 时惟茜看着他溜溜转的眼神和咽口水的动作,现在认真看,虽然看着高高大大,却明显肌瘦。她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疼惜,站起来道:“那我给你点,你这么高个儿,给你点两份,下次来再吃其他的。” 下次还来?时惟辉定定看着前往付钱点菜的时惟茜的背影,等她要转身回头,又撇开头不说话。 第12章 012 突如其来的举报闪了她的腰…… 时惟茜最近到县城淘了个缝纫机,原本她也去商店看过,发现一台缝纫机好点的叫燕牌的居然有一百多块,她舍不得,没想到遇见一个跑商,拿到个58块的,她试了试立即就买下了。 她给了点钱托人帮忙搬回去,张碧翠一看见简直吓了一跳,忙问哪来的。 “我在一外地来的商人那买的,比店里便宜好多咧。”时惟茜前世身体不好,待在家里,把能在家做的都做了个遍,原本家里就有个家用电动缝纫机,她也就用来做做小东西,能拿到这种老时的,她一下就来了兴致。 张碧翠可吓坏了,围着缝纫机转了几圈才说:“外地的,这不就是投机分子吗,你买他的,不会被抓吗?” 时惟茜经过这几个月也算对社会的基本情况有了基本了解,道:“没那么严重,再说这才卖58咧,比县城里的便宜。”最近县城的氛围也开始渐渐变好,听说各地好多对之前的投机倒把的人都进行了纠正,原本投机倒把的内容也开始出现别具时代特征的变化。 张碧翠说不过时惟茜,摸了好几遍缝纫机,心里其实也是欢喜的。他们家居然也有缝纫机,这年头,她就在公社看见过一次这东西,谁家有这玩意那都得让人羡慕,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家也有。 时惟茜笑眯眯地看着张碧翠,道:“妈你用得来缝纫机,做得来衣服不?” 张碧翠看见时祖强在一边笑,说:“这又什么不会的,改明儿我去别处看看学学就知道了,这女人家家的连个衣服都不会做像啥样。” ...... 时惟茜只会做些小玩意,衣服倒还真没做过,“额,妈我不会做。” 张碧翠也反应过来,从善如流的改口:“也不是非得做衣服不成,能干的女人自己不做,她买!让别人给她做!” 时惟茜和时祖强都被逗笑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有了钱,时惟茜过得也越来越滋润。她计划着今年把肥皂生意做出头,一个月有3百多块,刨开一个月的花销用度,年底怎么也有个两千五左右。她心里盘算着先在县城里租一间门店继续做生意,一边卖肥皂一边做些其他香水香料的买卖。当然这些话她还没和张碧翠和时祖强说,不知为何,她不想这么早就说这些。 然而事情并非她想象地那么顺利,进入7月,天气非常炎热,往返林县比以往更辛苦些,特别是大巴车上挤满人,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她难受至极,头晕想吐。 到了林县她和时惟辉按部就班地卖肥皂,然而没过多久,人群里便冲过来一群人,围着他们就把大木箱子盖上提走,几个人作势也要来逮他们。 时惟茜看着这些人手臂上的红条条便知道是谁,心里不仅暗叹糟糕。 时惟辉反应比时惟茜快,没等人上前就挡在时惟茜前面推开人:“你们谁啊,你们干什么!” 带头的人是个中年男人,叫牟昌全,穿着军绿色的短袖,人不高,大热天还带着个帽子,不知是不是头发特多,帽子向上鼓起,看看达到旁边一妇女的身高。“我们是谁?我们改革委的!哼!接群众举报,集场里有投机卖货者,卖肥皂的,说的就是你们,没错吧。” “什么没错?我们卖我们的肥皂怎么就是投机分子了!”时惟辉额头全是汗,站着动也没动,粗着脖子在那吼。 张大爷长得人高马大的,一把也跟着挤了进来,脸色很不好,对着带头的人呵道:“什么投机分子,你问都不问,查都不查,就这么把人带走,那不能够!” 牟昌全拉开和张大爷的距离,避免看起来自己过于仰视输了气势,用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音说:“要问要查那也是我们改革委的事,带回去自然慢慢审,要你在这儿说个什么劲儿。带走!” 旁边的人不由分说,几个人推搡时惟辉,根本就是拼着要把人摁地上的劲儿,时惟茜看着就火大,从张大爷和时惟辉后面出来,有一男子想上前逮着她。 她躲开他的手,缩着手臂侧过身,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么多人看着,我也不跑,你别碰我!” 那男子被这一吼还真立在那了,这要到中午了,汗是多了点,可也不脏啊,看着姑娘的神情,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他反倒尴尬了。 时惟茜看着牟昌全说:“改革委做事都这么粗暴吗?既然说带我们回去审,那说明现在还没定论,我们都还没定性呢,这么多人又是拖箱子又是打人的?你当你土匪啊!” “就是就是!” “太吓人了,我刚还蹲着挑呢,一把就给我掀开了,现在膝盖还疼呢!” “这也太凶了!小茜在这卖这么久,我们都是老顾客,东西又好又实惠,这怎么就投机了!” “东西都给人摔坏了,也太粗暴了。” 集场的摊子日子久了大家或多或少也都认识,再加上人多,你一言我一言,氛围立马就变味儿了。 牟昌全听完脸都绿了:“你别在这里煽风点火的,肥皂这东西就元华厂,小萍肥皂厂在做,你这肥皂怎么来的,谁知道啊!” “搞了半天你不知道啊,不知道你怎么就确定我是投机分子?” 牟昌平眯了眯眼,看着时惟茜道:“元华厂和小萍肥皂厂可都说了,这做肥皂要用到烧碱,这玩意儿市面上根本就没得卖,只以化工材料提供给专门厂家,你这肥皂怎么来的我不知道,要说你是自个儿做出来的,那烧碱哪来的,你说得清吗!” 时惟茜看着他,片刻突然笑了:“我说怎么就有人举报咯,这下看来是同行竞争啊,我这么个小摊子居然都能引起这么大反应,我都惊了。” 牟昌平没有回答,只道:“你管谁举报,你说不清就是你的问题,那就是投机分子,就得抓!” “那要是我说得清呢?” “什么?” “要是我说得清,今天这地上摔坏的箱子,还有肥皂,还有张大爷这里踩坏的篮子和筲箕,你们能赔吗?”时惟茜指着地上乱糟糟的一堆一字一句道,不等牟昌平开口,又大声喊道:“你不会是想不赔吧?我是正当老爸妈都是贫农,我不怕你们这些人,堂堂改革委,平日里就是这么抓人的?摔坏东西都不赔?” 牟昌平气的胸口犯疼,他在这儿这么些年,还没遇见这样的人,敢和他们叫板,听着周围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只得催着人赶紧把人带走:“到了地方好好给我交代清楚,要是你不是投机分子,自然给你赔!给我带回去!” 时惟茜阻止还在推搡的时惟辉,对着人群喊道:“大伙儿都听见了,这领导都发话了,我说得清我这肥皂怎么来的,我就不是投机分子,今天这损坏的东西给我们赔,大伙儿给我做个见证,我和我弟就跟着走一趟。” 人群围着里三圈外三圈,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声“好!”紧跟着还附和了好几个“好!” 牟昌平张了张嘴,他什么时候说过解释肥皂怎么来的就不是投机分子了,他只是说证明不是投机分子首先得说明肥皂怎么来的! 见人群开始附和,他也不好再驳斥,他能肯定只要他否认,这女娃娃马上得说他耍赖,前言不搭后语,肯定心虚不敢承认。 玖拾光整理 这女娃娃阴着狡猾得很,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地儿吃这么个哑巴亏。 时惟茜跟着走,临走前和张大爷说:“张大爷对不起了,害你破了这些多东西,他们不赔,我也给你赔。” 张大爷还瞪着牟昌平气呼呼,闻言,稍稍缓了脸色,道:“这都啥时候了还想这些,女娃子别怕,跟着去没事儿,我收拾收拾先回去一趟,别怕啊,等会儿我也去,看这半吊子能整个啥事儿出来!” 时惟茜心里其实有些慌的,不过面上不显,带着时惟辉就跟着离开了。 “那边是怎么了,这么多人?” 一位年轻学生屁颠屁颠地从人群中跑回来,瘪嘴道:“是当地在抓人,说人家是投机分子。卖东西的是个小姑娘,长得特漂亮,我听周围的都在帮腔,看起来也不像,听说一块卖8毛,这么大!”说完,李松还用手比了比。 这一行有四人,正是徐阳平和他两个同学以及老师,此刻他们正在林县做地质分析研究,刚从村里回来路过这里,发问的正是几人的老师庄川。 另一个同学方东来看着李松的比划,说:“那这也合理哩,6毛的比这小很多了。” 李松说得起劲儿也义愤填膺:“就是!不过那女生说话好厉害,又是还没定论就暴力破坏,又是说得清就赔偿啥的,三言两语就把那带头的给堵了话。” 庄老师摇头叹了口气:“那些真正的倒爷不去查,反倒在小商小贩上费工夫。如今市场放开,经济一直全面改革,这带头的与时代发展作对,与人民作对,这么大张旗鼓,看来是走不长远了。” 徐阳平没有说话,只是在想自己是否看错了,他好像看见了时惟辉,那小子和小山一个班玩儿地好,他也常常见。但这里是林县,抓的还是卖肥皂的,这个时候应该不大可能是他,而且他旁边还有个姑娘,似乎也没见过。 第13章 013 初初见你,久久难以置信……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 时惟茜原本以为会被带到什么审讯室一类的,实际上没有,到了地方她发现只是被带到办公室里,看办公桌上的牌子,这带头的居然是个副主任。 牟昌全把办公室关上,留下一人做记录,在办工桌前一坐下就开始问话。 时惟茜自知此时撒谎无用,干脆道:“我叫时惟茜,这是我弟弟时惟辉,是坝溪县三台村人。” 牟昌全喝了口茶,抬头眼睛里全是讥笑,“隔壁县的啊,还说不是投机分子,没毛病干嘛舍近求远到咱们林县来做买卖?” 这话没毛病也大有毛病,她不在坝溪县而到林县的确就是怕林县把她当成投机分子,但若不是目前界定不一,执行不一,她也不用为这个烦恼,也用不着东奔西跑。 “林县的经济状况比我们那好,用的人多,买的人也多,自然来这儿卖才能赚钱。” 牟昌全背靠座椅,一派悠闲地看着她和时维辉,说:“满口谎话,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肥皂到底是怎么来的?烧碱又是哪里来的?”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弟弟看来是个帮忙的,看着还在上学吧,你老实交代,你这涉事金额不大,罚点款不要在集场卖了就是,你弟弟问题也不大,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撇清这件事,不然怕是影响高考政审啰。” 时惟茜微眯着眼瞧着陷进椅子里的牟昌全,这人威胁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真当她怕了他不成。来到这里,她通过公社,县城的报纸对时事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目前计划经济体制内引入市场机制改革,从各大日报的字里行间也能够窥探出现在的主流是越发肯定商品经济,也放宽小商小贩自主经营的边界。 如今这牟昌全在这里能这么把她抓过来,一是仗着许多人对时事不了解,对他们部门的惧怕,二是仗着没有具体文件约束。 “我才不怕,你别以为乱扣帽子就成,现在不是旧社会,国家让人民要敢于说话,我们不是投机分子,你也不是旧地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时惟辉激动不已,手拽得紧紧的。 时惟茜没想到时惟辉会这么刚,这么血性。刚开始说卖肥皂时,最先泼冷水的是他,各种小心,很可能,威胁什么的词也全是他口中蹦出来的。她以为他怕事儿,没想到今天最粗脖子红眼睛就是他。 时惟茜也跟着反唇相讥道:“牟主任不用非得这么好心,公事公办就行。我肥皂自己做的,烧碱也是自己做的,大街上随处都能买到小苏打,这不犯法吧,生石灰许多建工场所都有,建材店也有卖,一反应就能得到烧碱,哪一样我都是正正当当买来的,我倒是想问问这里面哪一点成了投机倒把了。” 旁边正记录的人一边写着一边时不时看看牟昌全,写得犹犹豫豫,看得鬼鬼祟祟。 牟昌全抿着嘴,皮笑肉不笑地敲了敲桌子,“好,很好,你们嘴壳子硬也没用,就一条扰乱市场,你就是投机商人,任你再狡辩,你也是!” 时惟茜也气着了,还没几个人能在她家面前这么耍赖的,她也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干脆耍起赖来,说:“那你就这么写,我不服我不认,我们全家都去县委门口躺着睡着也要个说法,县委不行,我们就去省城,我天天拉横幅,我敲锣打鼓也要个说话,我就一个集场摆摊的,一平米的地儿扰乱了林县的市场?你真当我农村来的好糊弄?” 时惟辉也跟着瞪着牟昌全:“对,我们吃喝拉撒都在县委门口去!” 牟昌全气得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但别说时惟茜还真说对了,他就是以为两人农村来的,见着这么个阵仗肯定怕,稍微糊弄糊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完事儿,没想到今天碰到的两人都是硬茬,天不怕地不怕还要到处闹! 他不过是听刘新萍说了这么一嘴,她们那小肥皂厂最近有些人吐槽洗的东西硬,不好闻,就是这小摊贩来了过后的事儿,他本来以为三两下就能解决没想到还有些麻烦。“女娃子,你为什么来林县我们心知肚明,既然你不听招呼,那好反正你们户籍也不在这,这情况我会和坝溪县说明交由他们处理,到时候怎么说那就是他们的事儿。” 时惟茜皱紧眉头,因为坝溪县严抓严打,他们是为防万一才来到这边。但要论到坝溪县,正因为是严抓严打,反而章程清楚,有迹可循,有章可依,框框条条比这边不清不楚还更好。只是这牟昌全她不知底细,不知道他这‘说明’到底是怎么说明。 就在这时,大门被打开,传来一声洪亮的呵斥声。 “好大的官威啊,什么时候你们这儿可以审问人了?” 房间里四人都转向门口,只见门口进来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男子,看着三十左右,棱角有些锋利,眉间有浅浅的痕迹,看着像是常常皱眉,此刻带着淡淡的笑进门,看着儒雅却不怒自威。 “张,张特员!”牟昌全脸色瞬间变得惊吓,又瞬间扬起笑容迎上前,“这时候你不是在田家村考察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真是瞬间变脸,收放自如,时惟茜暗地里为牟昌全鼓掌,没有说话。 她看了看时惟辉,发现他也坐着没动,只盯着来人瞧。 那个被称为张特员的男人进来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抿嘴道:“我这刚回来,回家连衣服都没换就被叫过来,你也算能耐。” 牟昌全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这张特员是上头派下来考察改革现状,今天还跟着专家们一起去考察了田家村地质问题,这特派员的身份虽说是个临时职务,但却代表着上级和领导的指令,且他还打探到这姓张的临时工作结束,怕就要高升,实在得罪不起。 他笑得有些勉强,硬着头皮问道:“谁,谁怎么有大的面子能把张特派请过来?” 张凯城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只对着门口道:“庄教授你们进来吧,别再门口等着了。” “阳!” 时惟茜听着时惟辉说了个字,随后又咽了回去,她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门口进来四个人,其中一人尤其高大,站在后面也是一眼就能看中,剑眉星眸,定眼一看,居然正是王奶奶的孙子—徐阳平! 是了,她记起来,先前给王奶奶读信的时候,信上确实也说过七月他们调研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林县。 徐阳平进来后就看见了坐着的时惟茜,他的瞳孔不经意地缩了缩。他在门口已经听见了里面的谈话,从只言片语中知道她是谁,但正是知道她是谁才感到有些吃惊,甚至是震撼。 张凯城语气缓和了些说:“教授你们坐。”转头他又看着牟昌全,“这就是此次特别邀请到这里调研的xx大学化学系教授庄川和他的学生,他们就住在斜对面的大院里,我在门口遇见了,请进来不介意吧。” 牟昌全看着来人笑着打招呼,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这都是来为林县发展做贡献的人呐,怎么可能介意呢?” “那他们两卖肥皂就不是为林县发展做贡献了?”张凯城的语气陡转直下,变脸程度让时惟茜也叹为观止。 牟昌全擦了擦头上的汗,“这,这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时惟茜道,“为什么引入市场机制改革,为什么允许商贩经营,这其中的变化牟主任难道不知道?” “我们虽说是小商小贩,但其中的廉价、便利在当下是最容易刺激普通民众购买消费的,这对经济发展没好处?”时惟茜质问道。 张凯城点点头,但牟昌全却有擦不完的汗,此刻心乱如麻,既不知该怎么回答又在胡思乱想到底是谁吧特派员请来了,“这这,你们卖归卖,但不能投机倒把,这不是扰乱商场吗?” 时惟辉比划着说:“我们这么大块的卖8毛,其他肥皂比我们小些也有6毛,怎么就扰乱市场了?你不能乱按罪名啊!” 徐阳平盯着时惟茜,突然开口道:“前年以个体工商户发展出名的温州市工业增速由80年的31.5%降到-1.7%,就是因为搞商品经济但经济管控过严,打击太狠了。” 张凯城看了徐阳平一眼,转头看着擦汗的牟昌全道:“牟主任,在其位谋其政,《人民日报》有则短评强调区分‘正当的买卖’和‘非法的倒卖行为’,要保障正当商人的合法利润。我觉得你该去好好评读评读了。” “张特员说的是,我想茬了,是该好好补补。”牟昌全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个个都为着这卖肥皂的说话,他今天还跟着翻什么浪?他心里把时惟茜两人骂了一遍又一遍,你说你都请得来特派员,你跟我这犟个什么劲儿,你早说啊! 就这样,特别迅速地,时惟茜和时惟辉又出来了,出来前,时惟茜还张口让牟昌全记得赔偿集场弄坏东西的损失。 牟昌全恨不得把她嘴给堵上,直说清点后就给。 时惟茜得到保证,这才放心,转头见徐阳平在看她,朝他点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在门口,张特派看着时惟茜笑道:“今天不好意思,是我们工作没做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时惟茜摆摆手,心跟明镜似的,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码归一码,今天谢谢张特派来救场了。” 张凯城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又和徐阳平几人道别。 “阳平也是今天回去吧,你们三个刚好一起,有个照应。老爷子在家等着,我就先回去了。”张凯城说完就坐车离开了。 时惟辉摸了摸脑袋,看着远去的车嘟囔道:“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认识阳平哥?” 第14章 014 山间雨,屋中语 李松看着他们三,迟钝道:“你们认识啊,难怪阳平今天帮你们说话?” 之后他又饶有兴趣地看着时惟茜,近距离再看,他发现这个姑娘是真的漂亮,不禁这让他想起书中描写的那些肌肤胜雪,娇媚无匹的词儿。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跟我们阳平是同一村的?” 时惟茜转头看他,这人头发像刺头似的,眼睛也滴溜溜地转,笑道:“我叫时惟茜,这是我弟弟时惟辉,我们的确是一个村的。” 庄川也看了两姐弟一眼,转头对徐阳平道:“阳平,那你收拾完就回去吧,我们还留一晚,明天走。” 徐阳平没有反对,转头看着时惟辉,说:“那你们等等,我东西不多,马上就出来。” 时惟辉看看徐阳平的背影又看看时惟茜,“姐,他跟我们一起咧。” 时惟茜白了他一眼,“所以呢?” 时惟辉:“没啥没啥,我这不是怕你们尴尬吗?” 时惟茜无所谓道:“我一向脸皮厚你又不是不知道?” 时惟辉噗呲笑了,“哈哈,这倒是。” 经常跟着他姐出来卖东西,他渐渐看着变化后的时惟茜也就不扭捏了。每次回去路上,他姐还会给他塞零钱,让他在学校吃好点。 他上一周在学校和同学闹着玩儿,用称猪肉的大杆称抬着人试了试,他居然比原来重了8斤! 他觉得自从他姐开始变了,日子就开始变好了,好得跟在发光似的。 等徐阳平出来,三人就准备去搭车,徐阳平见两人手里一人一个大箱子,接过时惟辉手里的,时惟辉扭不过,只好把时惟茜手里的拧了过来。 一路辗转,大多时间都是时惟辉充满憧憬地在问徐阳平大学里的事儿。 时惟茜看见他眼里的光,突然想到之前在办公室里,那牟昌全威胁高考政审的事儿,这时她才知道也许他心里比他表现得要不平静许多。 “回去后别和爸妈说这事儿。”时惟茜提醒时惟辉。 时惟辉点头答应:“好,我不说,那今天这肥皂怎么说?” 时惟茜:“就说箱子散开摔地上了。”转头她看向徐阳平,笑说:“还要麻烦阳平哥也别和王奶奶说了,村里人还不知道我卖肥皂这事儿呢,你也知道王奶奶和我妈经常一堆说话,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再晓得了也是白白担心。” 王奶奶?他记得以前她说话可没这么亲切,叫的都是王老太婆。 徐阳平看着面前面若桃红的时惟茜,别开头,虽然心里对时惟茜有很多疑问,但不好奇,也没有探究的欲望,只是点头,“放心,我不会多说的。” 等三人回村后就,夜色渐浓,今夜遮天蔽月天色显得更暗沉,刮起的风有些湿润,看来是要下雨了。 三人分道扬镳,很快就回去了,半夜里,天就再也兜不住雨水,电闪雷鸣地冲刷着大地。 时惟茜回去和两老说着这事,张碧翠心疼了好久,两老在田里,他们在集场里,一天下来都累了,吃了饭闹闹哄哄一阵,就睡了。 但躺上床,时惟茜却睡不着,今天她才算真正体会到这里浓厚的时代气息。外面雷声滚滚,屋顶稀里哗啦的雨点声让她莫名有种安全感。 她在想今天要是没有那张凯城,她能全身而退吗?被返到坝溪县,时惟辉还能参加高考吗? 她不知道,也无法探究结果,但既然她都知道九十年代甚至二十一世纪会变得更好,有了一个肯定的未来,似乎现在的麻烦又不算什么了。 想到这儿她坚定了信心,决定下周六依旧去林县卖肥皂。 第二天,天上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大伙儿都没有下田干农活,时惟茜一家子都在屋里闲着。 时惟茜斜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一件蓝色薄被毯,手里拿着一本小说,是在县里文化馆的图书室借阅的,旁边的桌上摆放着之前在县城里买的麦乳精、米通,奶糖什么的。 时惟辉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正在看小人书,转头看到时惟茜这一派头,拿了个米通饼边啃变说:“姐,你这个样子特别像旧地主家的少奶奶,就差个奴才在旁边伺候了。” 时惟茜懒洋洋地翻了页数,剜了一眼他:“吃你的吧,水应该开了,帮我倒一杯。” “把你懒的!”虽这么说着,但时惟辉还是利索地蹬着鞋就跑去厨房提水壶。 时祖强在旁边跺他的镢头,头也不抬,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现在奴才也不缺了。” 时惟茜有些懵,她发现他爸平时沉默寡言总是突然冒出一句话,从书里抬起眼看向他爸,又看着正提着水出来的时惟辉。 “倒这杯子里?给你盖上不?” 噗呲!张碧翠和时惟茜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时祖强肩膀也微微抖动了起来。 时惟辉傻傻愣愣地看着他们,“怎么了?你们笑啥?” 时惟茜用书捂着自己的嘴,眼睛都笑成了缝,“没事没事。” 张碧翠也揩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笑了啥了,快把水壶搁里面,别傻站着了。” 虽是下雨天,雨声消弭了大部分声音,但屋子里笑声传出去还是让正过来的徐阳平和徐阳山听着个正着。 “我听见茜姐笑声了,这时候肯定在耍!” 快到屋了,徐阳山边说边跑出他哥的雨伞。 徐阳平看了眼前面的他弟,茜姐?短短几个月他竟不知他弟叫人这么甜的? 然而还未等他拉住跑进雨里的小山,他已经快步跑进屋,喊了门口一声强叔,进来就嚷嚷:“辉子在吗?” 见着椅子上的时惟茜,笑道:“茜姐在看书呢。” 时惟茜看着进来的徐阳山,笑过身来点点头,指了指桌上,说:“有奶糖,你要吃自己拿,别杵在门口,挡着我光了。” 徐阳山也不客气,黝黑的脸笑得很灿烂,“谢谢茜姐!”他和时惟辉是难兄难弟,从辉子口中听了好多他姐的事儿,他们6月下旬就放了,见着辉子姐都不知多少会了,自来熟得很,以前的茜姐让他绕道走,但现在的茜姐让他绕着圈走。 时惟茜正打算问这下雨天的,来这里干嘛,只听见门口这时响起了雨水滴落在雨伞上的滴答声。 她寻着声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徐阳平,他打着伞,往那门口一站,光挡了大半,感觉整个屋子都暗了。 “强叔。” 时祖强看了屋里时惟茜一眼,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答应着:“阳平回来了!是你奶奶有事?” 徐阳平收起伞,道:“没有,我从城里带了些芝麻脆饼回来,奶奶说先前张婶婶还有...时惟茜帮了大忙,让我送些过来。” 徐阳平边说着,眼睛瞥见里面正起身的时惟茜,她穿得简约,小腿跟着露了出来。 他又想起上午出门前,他奶奶说先前帮忙念信回信的是时惟茜。 他的诧异是肉眼可见的,他奶奶看见了还说他:“人不可貌相,等你见着人了,你更惊讶。” 他没说,其实他们昨天已经见到面了。这次回来他目之所见似乎一切与原来一样,除了时惟茜。这个当初纠缠不休的姑娘如此完全换了个模样,看他的眼神陌生又平静。 张碧翠立马站了起来,说实话,虽然最近和王婶婶关系好些了,但看见徐阳平还是觉得很尴尬。“阳平也来了,就帮把手的事儿,还支派你来跑一趟,还提这么好的东西!” 徐阳山挨着辉子凑一块看小人书,闻言抬头说:“张婶婶别客气了,这脆饼我家里还有都是他带的,你快尝尝,特香。”说完还喊着时惟茜,“茜姐,你也尝尝。” 时惟茜见着徐阳平进来就没有再随意坐着了,把毯子盖在腿上,坐得端正些。她没起身,“听起来就有食欲,不过我刚吃多了,还是等会儿再吃。” 徐阳平没有动作,把东西递给张碧翠,就看着徐阳山道:“你回去不?” 徐阳山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再玩儿会儿,吃饭了叫我声就成。” 徐阳平没有阻止,和时祖强、张碧翠告别就打伞离开,出了门,屋里的阵阵笑声渐渐传入伞底,徐阳平看着路慢慢走了回去。 回去后,张秀芝看着他一人:“小山不回来了?” “嗯。” “这泥鳅抓都抓不住,你没回来就往辉子他家跑,玩儿性大。” 屋里很安静,说话似乎都有了回声,徐阳平把伞放在外面,看着桌边屉子上的信,突然说:“我记得小山和辉子玩儿,之前都跑我家,辉子不想回去,小山更不去。” 王秀芝听见这话,撩开两条腿就从厨房走了出来,坐在桌前道:“怎么样,奶奶没骗你吧。” “什么?” “就辉子他家,就茜妞。”王秀芝笑道:“自从茜妞变好了,他们家就跟着好了,你看看他们家如今拾掇得多好,他们家气氛好也热闹,这还多亏茜妞咧。” 徐阳平没有说话,看着她。 王秀芝白了他一眼,抖了抖衣服,“得得得,你别多想,我就是让你现在别马着脸说些什么难听话出来。也没叫你怎么的,叫你看我那眼神跟看黄鼠狼似的。” 徐阳平无奈地笑了:“奶奶,我没有。” 王秀芝站起来,又回到厨房,但声音还在不断传来:“老时老实,那张碧翠也是个心热腿快的人,现在茜妞也好了。你不在,小山又上学,我有个啥事儿的还是他们家经常来帮我这老太婆的忙,要说,你和小山还得好好感谢人家。” 徐阳平心里有些愧疚,走到厨房认真道:“奶你放心,我会好好感谢人家的。” 王秀芝点点头,转头看着他揶揄道:“你现在可别把人家茜妞想得怎么怎么的,我这眼睛亮着,我看啊,人家现在一门心思挣钱,可看不上你咯。” “挣钱?”他奶奶知道这事儿? 第15章 015 不喜欢‘大学生’的徐阳平…… “嗯,奶奶知道你是个闷葫芦才和你说。”王秀芝边笑便摇头,“当初他们家上我这送肥皂,说是县城的劣质品,虽然看着品相不好,但老婆子我操磨这么多年心里明镜似的,那肥皂泡沫多,香气扑鼻哪里是什么劣质品。他家后来舍得花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阳回想起他看见时家的模样,确实和原本大不相同,外墙重新粉刷过,屋门也是新的,墙上贴着报纸,遮盖了原本黑一块黄一块的内墙,看着干净整洁还别有一种风格。时惟茜坐着的漆红摇椅看着也是新买不久,身上的毛毯干净光鲜,衣服也...... 徐阳平皱眉,站起来进到厨房帮忙给王秀芝烧火。 王丽萍是到第三天才知道徐阳平回来了,她比他回来早二十来天,回来当天穿着一身格子连衣裙,肩上围着一圈白巾,正是时下省城正新潮的打扮。 回来当天,她提着行李包没有立即回家,反而转道去了田坎边,见着人就甜甜笑着,“王大叔,你看见我妈了吗?” 王全福正背朝太阳拔草,抬头微眯着眼,见着人惊道:“哟,这是丽萍回来了,这可真成了城里人哩,越来越漂亮了。你妈应该回家去了,你快回去吧。” 周围的村民也都看到田坎上的人了,你一句我一句地称赞王丽萍漂亮,有城里人的范儿 王丽萍笑得很开心,心中升出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打过招呼就往家里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她就在路上看见一漂亮姑娘在田坎上迎面走来,当下惊得连手里的箱子都差点掉沟里去了。 来人头上一顶草编帽,上面裹着一层浅蓝色的纱布,帽盖一周用蓝色的丝带叠加系着两个蝴蝶结,看起来娇俏靓丽,十分引人注目。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衫,下身是一条像裙子似的齐膝的黄色短裤,浓烈的色彩在这绿茵茵的田间分外鲜艳突出,其腰间还系这一条淡黄腰带,更突出其妙曼的身形。 等人走近了,王丽萍更是惊得失声喊了出来:“你...是时惟茜?!”这怎么可能是时惟茜?但这张脸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时惟茜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这帽子还是他缠着她爸给编的,比起一般的草帽,帽檐要长一些。这月份太阳太大,这样的帽子更能遮阳一些。“王丽萍?回来了你好。” 说完就路过她往前走,她两虽然一个村,一个学校,但还真不熟,没必要尬聊。 “你等等!”王丽萍叫住她,打量了她一身,“你这身哪来的?” 田间的人都看着这边,虽然这几个月已经见多了时惟茜大变样,但始终难以置信,这摇身一,这一瞥一笑,一抬手一点足的看得人目瞪口呆。 特别是田间的女人看着她那一身打扮,眼睛的直了,与王丽萍站在一块儿,两相对比,刚还清丽不俗的王丽萍瞬间被比了下去。 王全福的媳妇儿周红嘀咕了句:“奇怪,这时惟茜没念明白几本书,也没去过省城,看着咋比丽萍还有那味儿。” 她的声音不大,却随着风让田坎上的人都听见了。 王丽萍瞬间脸色就变了,随后看着时惟茜又露出一脸苦楚:“小茜,你这身看着不便宜,哪来的?” 对啊,哪来的?我们也都很想知道啊。 田里的人弯腰干着手里的事儿,实则耳朵竖得老高,都听着动静。 时惟茜瞧了她一眼,“我买的布自己做的,你也要做?供销社、城里都有。” 王丽萍拧了拧眉:“不是,你看你这身看着就不便宜,时大叔和张婶婶每天都这么辛苦,你要体谅他们,不要这么浪费钱?” 时惟茜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若的确是关心他们家,她倒也不会说什么,可这王丽萍脸色变来变去,一看就心思重。她两一向又不和,高中的时候在班上明里暗里地联合其他人排挤她,以前的‘时惟茜’看不出没感觉,她现在接管了记忆看得是明明白白。 “我家有钱,不用你操心,我爸妈给我花钱,每天都乐呵呵的,你怎么管这么宽?”太阳这么大,浪费她得多晒这么久,时惟茜不再理人,抬脚就走。 后面的王丽萍还锲而不舍地喊着:“小茜,你不能这样乱花钱,大叔和大婶很辛苦的!” “丽萍啊,你别喊了,没用的。”周红在田里见时惟茜走远了才嘀咕道,“这都好几个月了,你心善,别去招惹她,她现在可不得了,眼皮子不见人,嘴皮子也不饶人,厉害得很。大伙儿都等着看他家什么时候把底子掏空,闹笑话咧。” 王丽萍急匆匆地回家,逮着她妈就噼里啪啦地问时惟茜的事儿,越听心里越是嫉恨。什么老时家的女儿比她王丽萍长得漂亮,长得乖巧这种话伴随她的童年,她是真不想再听到这些话了! 陈勤花见她女儿脸色不对,连忙宽慰道:“没事儿,现在什么时代,知识才是力量,她一个书没念几年,大学也没上,也就这村里旮沓混到死,没什么出息,怎么跟你比?等她把家里钱霍霍完了,你看她还能光鲜几时?” 听到这话,王丽萍的脸色果然好多了,对,时间长着呢,她倒要看看没钱没本事的时惟茜能打肿脸充胖子到什么时候,迟早打回原形。 不过虽这样宽慰自己,这个暑假依旧是王丽萍过得最不顺心的一个。以前人们嘴里常说的是时惟茜,现在也是。只是原来大多嫌弃唾骂其邋遢混混,如今却是什么人靠衣装,底子好。 她现在听见人在她面前念叨时惟茜就烦,幸好徐阳平回来了,她这心情终于重新明朗了许多。 “阳平哥,你在家吗?”王丽萍听她妈回来说徐阳平回来,下午就跑去找他了。 王秀芝走出门,“是丽萍啊,阳平他不在家,去公社中学了。” 王丽萍有些失望,忙又堆起笑容:“王奶奶好,我在学校还想您来着,好久没看到您,奶奶看着好像越来越年轻了。” 王秀芝笑着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你要找阳平去公社学校去吧,说是趁着大学生回来,普及什么农业种植知识,好像是王大队长年前就拜托的,这小子闷着声儿在学校看书找老师,一句话都没告诉我。” 王丽萍笑着‘哦’了声,随意地说:“我记得了,难怪阳平哥有段时间在看什么作物育种,植物病理什么的,原来是这样啊。” 这话听着两人关系倒是真不错,王秀芝脸色变了变,笑着把人送走,转头就瘪了瘪嘴,嘴巴瓜子倒是甜,说什么想她这个老太婆,回来这么久也没打过招呼啥的,阳平回来没两天倒是立马就上门了。 公社学校就在马川大队和三台村交接的三台山上,这算是村里修得唯一‘大气’的地方,公社里的孩子都在这边上学,平时有个什么大会也都喜欢在这里举办,说是有感觉。时下孩子们都放假回家,公社更是常常开大会,选的就是这儿。 王丽萍到的时候,徐阳平正在课堂上给下面的人普及说明病虫防害的事儿。 下面一溜的坐着公社的主任、副主任,还有他们三台村、马川还有刘家村等各村的大队队长,书记等等,大伙儿看着黑板,听得认真,看着像模像样的。 最先看见王丽萍的是他们三台村的王俊山,王大队长。 “这不是王丽萍吗?”王大队笑得莫名,“来找徐阳平?应该还有会儿,快进来坐。” 其他人也看见了了,三台村出了两个大学生,这谁不认识?而且这两大学生中学是一个班,大学还是同一学校,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快进来,外面晒得很。”公社的马主任也发话了,王丽萍羞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找到学校来,不少人看徐阳平和王丽萍的眼神都变了。 王大队哈哈笑着看着王丽萍,转头又去看徐阳平:“阳平,人家都找到这里来了,要不歇会儿,你们说说话?” 徐阳平皱紧眉头,也没避开人,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王丽萍道:“你找我什么事?” 王丽萍羞红着一张脸,抬眼看着徐阳平,声音娇俏不已:“没,没什么事儿,听说你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你。” 这话说完,下面更是起哄得厉害。王丽萍的脸更红了。 徐阳平眉头皱得更深,他不喜欢被别人说道乱传,今天若不说明白,出门谣言肯定就传遍了。 “若没什么事就离开吧,我们还有事在说。”徐阳平开口道。 王丽萍连忙站起身,‘听话’地红着脸跑了出去。出门前还看了徐阳平一眼,心里实则冒开了花,她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在,今天过后大概人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儿吧,这么想着她的脸更臊了。 等人走了,起哄声依旧不小,然而过了一会儿,大伙儿却见讲台上的人冷着脸,没什么反应,后知后觉发现事情好像不大对。 等闹得声音小些了,徐阳平才开口道:“我与王丽萍只是同学,没有其他关系,各位大叔大爷不要乱说,坏了女儿家的名声不好。” 下面安静的连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马主任咳了一声,回头瞪了王大队一眼。 王俊山挠了挠头,这徐阳平看着愣头青一个,说话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他讪笑了一声,自个对着桌子嘟囔道:“这王丽萍好歹是个大学生,这都不喜欢?哪还喜欢谁?” 第16章 016 村里大会 “大家有什么不懂的或者后面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来问我。9月我去了学校,有问题也可以给我写信。” 马主任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大伙儿也跟着鼓掌,“谢啦,阳平,不亏是大学生啊,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我那大白菜咋成堆从莲座烂了,现在总算知道了,这什么,软腐病,对,软腐病我遇一颗毁一颗,再也不可惜了。” 徐阳平和王俊山同路,一起回去时,王俊山拉着徐阳平,一脸纠结愁苦道:“阳平,你说的那什么水稻,砷重什么卷叶的我听得是晕头转向的。你也知道你王大叔没念几本书,要我转述给村民那是瞎子电灯白费蜡。反正你也在,要不你再给讲讲?” 徐阳平点头说:“应该的,王大叔安排时间,我配合。” 王俊山立马笑开了花:“好咧!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啊。”正事儿了了,王俊山就开始闲的,路上有的没的都说上一嘴。 “唉,阳平,你当真不喜欢陈勤花的女儿?” 徐阳平:“我们只是同学。” 王俊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后道:“也是,她那个妈鸭子嘴,嘎嘎的,当她女婿也恼火。不过最近她倒是消停多了。” 徐阳平没有说话,对于老一辈的事不做评价。 王俊山说得起劲儿,继续说:“嘿嘿,这还多亏老时家的茜妞。我听我媳妇儿说,好几次陈勤花说茜妞酸话,都被怼得脸憋得通红,之后就渐渐消停了。” 徐阳平想起在林县改革委的事,从前不知道,她的嘴确实厉害,而且胆子还大。 等回到家,徐阳平还没坐下,王秀芝就拉着他问:“阳平,你和那王丽萍咋回事啊?” 徐阳平疑惑,说:“怎么了?”今天怎么哪里都有王丽萍? 王秀芝:“就今天她上门来找你,话里话外,我听那口气,和你挺来事儿的,我都不知道你和王大队的事儿,一说,你在学校看什么书她都知道。” 徐阳平拧着眉头说:“应该是偶然瞧见了,我们只是同学。” 这话他今天说了好几遍,也察觉出有些异样。 王秀芝自顾自地坐回去,想了想,突然发笑了,说:“你要不喜欢,那可得保持点距离,我看这女娃娃不着调。她妈也是个乱嚼舌根的,难相处。” 正说着,突然村里的大喇叭广播开始响了,“喂喂喂,咳咳,各位三台村的父老乡亲注意啦,为了帮助大家提高产量,额,有效的,科学的防病防害。我呢,特意拜托徐阳平,徐同志明天晚上给大伙儿好好讲讲,地点就在我家门外的坝坝。” 只听见一溜喝水的咕噜声,随后又接着说:“今天公社也开了大会,徐同志给马主任,刘主任都上了课。别的村都是队长回去转述,但这转述能有本人亲自讲得过细?机会难得啊,也就我们村能有这待遇,每家每户至少来一人,多来更好,都招呼上。” 张碧翠在家听着广播,笑道:“我看这王俊山就是上课不听讲,没办法才把‘老师’叫出来。” 关系到庄稼大事,时祖强还是很重视,沉吟一会儿说:“那明晚我和小辉去,他书读得多,听得懂些,我这怕是回头就忘了。” 时惟辉听完,手里的花生都不香了,连忙嚷嚷:“不行的,我明天和阳山还有刘大头要去县里文化馆帮忙,说是整理东西,找几个认字儿强的,这上学的时候都定好的,不能反悔。” 再说老师都说了可以吃大锅羊肉咧,他必须得吃,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这话他没说,等明个儿他看能带回来给他们尝尝,算个惊喜。 时祖强没说什么,这学校的事儿又是什么文化馆的事儿,听起来好像很重要,不能耽误孩子。他有些纠结地瞄了眼时维茜,过了会儿又瞄。 时惟茜看见了,心里明镜似的,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她知道他爸是担心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说道。“爸,那我跟你去,我也认字,就算是听不懂,也给你原原本本记下来,回家了也能叫小辉给你念。” 张碧翠边在缝纫机上忙活,边点头说:“对对对,茜妞认字多咧,阳平的信都是她给王婶子念的,还给回信的。” 时祖强看了张碧翠一样,这婆娘关键时候怎么脑子缺根弦咧,也不想想,这徐阳平也在,那些个大嘴巴还不知怎么说他闺女。但话都说这儿了,他又不好明说让闺女尴尬。“那行,闺女跟我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时惟辉就叫着徐阳山,路口等到另一同学刘大头就往县城里去。 “今个儿这么早,我早饭都没吃,肚子咕咕叫。”徐阳山摸了摸肚子,抱怨道。奶奶和他哥都没起,都没人给他做饭。 时惟辉骄傲地笑着,说:“担心啥,我姐知道我一早要走,昨天晚上就提醒我妈把包子煨灶上了,还叫我给你们带了。”说着就从布包拿出三个比巴掌还大的包子,上面油水足,浸出了些在包子皮上,闻着食欲大动。 徐阳山和刘大头眼睛都亮了,连忙接过去,一咬汁水跟着流出来,里面的馅儿有辣白菜和肉丁,香气扑鼻,就连同车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直吞口水。 徐阳山眯着眼享受,大呼:“辉子,你姐也太好了!” 刘大头一口就咬了一大半,也跟着喊:“茜姐威武!” 时惟辉咧着嘴笑,十分骄傲:“那当然了!我姐又能干又漂亮!”哪还有当初那万分嫌弃的模样。 吃着别人的包子,徐阳山和刘大头跟着直点头赞同。 刘大头嘴里嚼着还不忙问:“辉子,你家咋这么有钱,这么大个包子,我看你最近都长胖了。” 时惟辉笑得有些莫名,:“我家人人都能干啊,当然有钱,以后你就知道了。” 徐阳山用胳膊撞了撞刘大头,以知情人的身份忙说:“对对对,你不知道,茜姐可厉害了,衣服也是自己做的,特别好看,比城里人都好看。辉子身上这件就是茜姐做的,特帅吧!茜姐还会画画,跟真的人一样!” 刘大头羡慕地看着时惟辉,“辉子你真幸福,我也想要一个姐姐。”奈何他是老大。 时惟辉笑得很开心,他现在真的觉得无比幸福。“大头下次你来我家,我姐可好了,还答应给阳山也做件衣服,你来我叫我姐也给你做。” 刘大头有些不好意思:“这好吗?”他知道布不便宜,让别人做岂不是占便宜了,他觉得不好。 时惟辉:“没事儿,也就我们三儿了,别的我也不答应,那不得把我姐累死?” 刘大头点点头,对去辉子家无比期待。 这一天等时惟辉走了没多久,时惟茜也跟着起了,在大门口又是深呼吸又是做操,还给自己的腿做了按摩,做完这些张碧翠才跟着起来。 虽然在这里她身体健康,但前世因为双腿残疾,为了防止肌肉萎缩,天天按摩成了习惯,如今这么坚持着,她的腿也逐渐变得纤细修长,她看着十分满意。 等到了旁晚,时惟茜就跟着时祖强出门了,到了王大队长的家就看见门口旁的空地上用竹竿立着个大灯泡,一排排的放着许多长板凳,此刻热热闹闹已经来了许多人了。 最先看到时祖强两父女的是王俊山的老婆李秀芝。看见时惟茜挽着时祖强的手走过来,那时祖强梗着脖子,走路头都不晃一下,一看就很僵硬。 她捂嘴笑着上前,直白道:“时叔你走路咋跟个木头似的。” 时祖强有些不自在,但又欢喜闺女的亲近,强词夺理地说:“我走路一直这样,怎么就像木头了。” 时惟茜也笑,看着李秀芝甜甜喊道:“李婶婶好,这路上黑灯瞎火的,我怕摔着就挽着他,我爸他不习惯。”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一开始接管了‘时惟茜’的记忆,对于时祖强她本能地信任,亲近。 她也知道原身和环境对自己的影响,但也乐于接受这种变化,有家人且还不止一个这种现状让她很享受。 时祖强不说话了,时惟茜拉着他就往位置上走,最后找了第三排坐了下来。 周围的人也看见她父女两。只见老时穿着一件灰色短袖褂子,看着轻薄凉快,一看料子就好。而她的闺女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长裤不是宽松款式,勾勒得其更显修长妙曼。 “我就起了怪了,这老时家底子到底有多少,这看着咋过得还挺好的。” “我觉得老时最近看着好像年轻了一点,腰板都直些了。” “嘿,你说时家闺女怎么来了,她听这个?” “这还不知道,肯定来看阳平那小子,去年那么一闹,你又不是不知道。” 时祖强听见了,正要站起身辩解,时惟茜拉住了他,权当没听见,从包里拿出一瓶装液体,说:“这夜里蚊子特多特凶,多抹点,免得等会儿痒得难受。” 时祖强乖乖拿手接着,熟练地抹了抹手又抹了抹腿。 “好香啊,这什么味儿?” “这是花露水!我在城里一老嫂子那儿闻到过,说是驱蚊虫特管用。” 周围的人看着时惟茜两人,面色是变来变去,这时惟茜一地道村姑活的是越来越有派头,这也就算了,这时祖强怎么也跟着矫情起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大伙儿身子却很诚实地凑近使劲嗅了嗅。 正热闹着,王俊山就叫大家安静些,徐同志来了。 徐阳平一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三排的时惟茜,不为其他,她的穿着打扮与周围的人实在格格不入,见她转头看过来,收回目光与王俊山握了握手。 第17章 017 爸爸的肩膀 王俊山起了个头就把前面的位置让给了徐阳平,毕竟是空地,设施没有公社学校的好,只备了个板凳在前头。 大伙儿都盯着前头,七嘴八舌似有说不完的话,王俊山站在旁边招呼了好几次才让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尤其是别人的。见徐阳平来了,不少人侧过头去看时惟茜的反应,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直嘀咕能装,直到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和笔,更是挑眉,好家伙,装备都备齐全了,现在的时惟茜倒是比原来更懂得打马虎眼儿了。 然而当徐阳平开始讲话,众人见她在小本本还真像模像样地不停写写画画,挨着近的人好奇地努力伸着脑袋瞧,密密麻麻的都写翻页了。 这时候大伙儿才似乎回想起,时惟茜是真上了高中的人啊,还会写字,写得还不少。 王丽萍也瞧见了,鄙夷地笑了声,别人不了解时惟茜,她可了解,她什么时候上课听了讲的,毕业的时候让每个人上黑板写句寄语,她的字七拐八拐,10个有9个都是错的,也不知是怎么上的学。她柔声笑着对旁边嘀咕的人说:“别管写多少,写的对不对,能开始写字就算进步了。” 旁边坐着的人跟着练练点头:“那也不是这么说,管她穿得再光鲜亮丽,大字写不了几个,和丽萍你是肯定没法比的,一看就是装装样子。”眼神儿瞅了瞅前面正说话的那位,“给那位看咧。” 王丽萍笑得温柔,“张婶子别这么说,小茜能开始认真就很不错了。” 时祖强听着别人的话如坐针毡,特别是闺女就在旁边听着,他这心跟油煎似的,直冒火。时惟茜手没停,一会儿抬头看着前面的人,一边哗啦啦记着,声音淡淡地传入时祖强的耳朵:“认真听人家讲,来之前不是还说要好好学学吗?别人说什么就说,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时祖强其实心里有分寸,他火大是一回事,但不会这时候闹,真闹了,到时候大家埋怨还不是说他闺女。 徐阳平给大伙儿认真说着水稻种植防害的知识,又说了高产蔬菜地和水田的区别等等。说得都是怎么做,怎么观察的干货。知道原理大伙儿听不懂也不爱听就没说,时惟茜整个听下来满满记了三页,把旁边坐着的人都看愣了。 王俊山估摸着时间,连忙招呼媳妇去倒水,在后面给徐阳平打了个手势,徐阳平点了点头就停了下来。 王俊山赶紧上前道:“大伙儿先休息休息,屎尿憋不住的快去解决,我们先休息一会儿,让徐同志喝口水,等会儿再讲。” 大伙儿热热闹闹又开始笑声不断。 王丽萍听王俊山一说完就立即站起来往徐阳平走去,“阳平哥,你讲得真好,大伙儿听了肯定受益匪浅。” 徐阳平走上前几步,接过李秀芝端来的茶水:“谢谢李婶。” 李秀芝连连摆手:“这有啥好谢的,今个儿就你没停,多喝点润润嗓。”见旁边王丽萍一直看着徐阳平,笑道:“丽萍也来了,你家好有个大学生,我们都听得稀里糊涂,你肯定一听就明白还记得牢。” 王丽萍笑了笑,声音十分温柔:“哪里,主要是阳平哥讲得通俗易懂。”说完她又看着徐阳平:“阳平哥你好厉害啊,学习那么好,事情那么多还能抽时间看这些。我就不行,光是专业课的内容就花了好多时间。” 徐阳平把茶杯放在凳子上,“我的时间很充足。” 李秀芝听王俊山说过两人的事儿,现在看来的确是王丽萍单相思,人家徐阳平爱答不理的。不过这毕竟是年轻人的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儿,她也插不上嘴就没说,正要转头走,就听见后面走来一人,“打扰一下,我能问个问题吗?” 李秀芝转头,居然是时惟茜。她心里直犯嘀咕,这茜妞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脸蛋都变嫩了。 徐阳平也看过去,转身正面看着她:“可以。” 王丽萍这时笑着凑上前,“什么呀,小茜你有什么事儿吗?慢慢说。” 时惟茜无语地瞥了眼她,这王丽萍小心思可正多,问徐阳平问题,她立马凑上来搭话,看似随意散漫,但正是这种随意无形中却给外人看出了关系亲疏,自然让人联想两人关系不错,而她是个外人。要是以前的时惟茜可能这时候就要发飙犯浑了,可她不是。 时惟茜不理她,把小本子递给徐阳平,指了指自己圈起来的地方,“刚刚我听你说这个白叶枯患病成因是带菌的种子,那这个怎么防治呢,带菌的种子怎么筛呢?”她时惟茜要做就要做好,既然认真记了,那就得搞懂弄懂,不然不就白费功夫了。 李秀芝站在一旁没走远,听时惟茜这问话就知道是真认真听了的,凑上去一看,了不得,她虽认不得几个字,可从她家那皮猴儿的书和字也能看出这字写的得正漂亮! “茜妞,你这一手字写得这么好看啊,我以前怎的不知道?” 时惟茜正等着徐阳平解答,和李秀芝说了句:“以前写的也差,后来在家练的。” 她倒不怕撒谎,反正本来‘时惟茜’也没写过几个字,也正因为原本的时惟茜不会写,不常写,这么一说,李秀芝回想起来倒还真不知原来时惟茜的字是什么样,连连点头:“看得出这是下了功夫的!这字儿看着就舒服。” 徐阳平看着小本上的字,果然和当初的回信是同一人所写,见上面一条条罗列着自己说的要点,其中有一条旁边还画了个简易的的水稻,关于白菜的还画了个胖乎乎的白菜。他眼角泄露了一丝笑容,随即又消失不见,“要筛选病种耗时耗财不可行,只能选择更为抗病的种子,后期重视肥水管理,重点是抓好秧田期的水浆管理和药剂防治。等会儿正要说这个,我细细说你再听。” 顿了顿,随后又道,“有不懂的再问我。” 时惟茜接过小本本,在旁边写划几句,真心道:“谢谢。”不得不说,徐阳平这人虽然看着冷淡但上次林县也出口帮衬,回去还帮忙提箱子,现在又这么和村民讲课,看得出是个骨子里热肠的人。 王丽萍在旁边自看到时惟茜的小本本起就脸色一变,这时惟茜居然是真的在认真做笔记! 她什么时候写字这么好看了! 看着徐阳平指着小本本给时惟茜讲解,最后还让她不懂再问,王丽萍心里顿时有些慌。 徐阳平之前不是那么讨厌她吗?怎么现在态度这么好了,难道是见时惟茜现在穿得好了,变漂亮了? 不会的,徐阳平不是那样的人,要真这样,省城里好看的人那么多,也没见他多说几句话。 她暗暗压下心里的疑问,没关系,再怎么那时惟茜也是个寄生虫,会写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的,没上过大学在家只知道花钱,迟到会变回原来那样的。 “你也有问题要问?” 王丽萍回过神,徐阳平正看着她问道。 王丽萍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笑起来:“没有,我也关注过这一类的书,听得懂的。” 徐阳平点点头,没有说话,转头把茶杯端入王俊山屋里。 接下来讲的时候,时惟茜就把之前的问题听了。听她爸说他们家没有果田不用记,顿时就不记了,反正计划里,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她资金够了,就要说服家人一起搬到县城里去,也用不到什么。 夜里山间的风吹了下来,凉凉的,吹散了白天弥留的热气。时惟茜不用集中精力了,渐渐地就开始犯困,没忍住靠着她爸就睡了过去。 时祖强立即不动了,僵直地坐着,见旁边有蚊子飞来嗡嗡作响,不时用蒲扇轻轻扇着风。 时惟茜嘴角带着笑,鼻间是熟悉的旱烟味道,睡得很舒服。 其他人也看见了第三排的情形。 陈勤花小声在王丽萍耳边嘀咕道:“就知道是装装样子,不是那块料,看吧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王丽萍一直想着刚才的事儿,没心情多说话,只淡淡地说:“以前上课她也经常睡觉。” “闺女,闺女,醒醒!” 时惟茜睡得正香,被头旁的抖动和声音弄醒,脑子有些混沌,以为在家里,动了动头嘟囔道:“好困呐,我再睡一小会儿,可不可以?” 她的声音自己不觉得,旁边的人却听得出里面的撒娇和软糯,有年轻的汉子频频侧头,听得心都跟着酥了。 这变了样的时惟茜还真要人命! 做旁边的人都看过来,时祖强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在家是随意惯了,但在外面却是很注意形象的,此刻怕是脑子不清醒还以为在屋里头。 见她口水快要流出来,时祖强赶紧把她的头撑起来,“闺女醒醒,我们在王队长家,想起没?” 王队长?王俊山! 时惟茜立马坐直,感觉嘴角有些湿润连忙把头转到时祖强一边擦擦。 等她回过头,眼睛瞥过现场,眼神逐渐清晰间,似看见前方站着的人勾起的唇角,再看时人已侧过身和王俊山说着什么。 时祖强:“已经讲完了,大伙儿都在摆话,我们和王队长说一声就走吧。” 第18章 018 一碗凉面的社交价值 父女两回到家的时候,时惟辉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口东张西望,两人一出现,就朝屋里喊:“妈,他们回来了!” “爸,姐,你两走快点!有羊肉吃哦!” 时惟茜笑着摇头,跟时祖强说:“我说他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原来是有肉吃。” 时祖强也发笑,转头看见旁边的三台山,月光下,她的轮廓很清晰,山顶高耸的树木还依稀可见。他看了一辈子,他已老了但山还跟从前一样,突然那树一阵摇晃,过了一会儿,一阵凉风从旁边的山上吹来,听着儿子的叫喊声,听着旁边闺女开心的笑声,他觉得虽然老了确是他这一辈子最满足的时刻。 第二天是周五,时惟茜一早就去了供销社买了碱面和其他一些东西。 “你一下子买这么多干嘛,要吃就再买就行了,浪费钱。”张碧翠见时惟茜大包小包的提回来,有些责备地看着她,虽说现在家里有钱宽裕了,但也不能这么铺张浪费。 时惟茜把东西卸载桌上,喝了满满一大杯水,坐下来踹上口气才有力气说:“真该把小辉给交上,累死我了。” 张碧翠走上前清分桌上的东西,说:“说你呢还不听,小辉给你爸下田去了,你找他也没法。” 时惟茜解释道:“我打算弄些凉面,有些是给张大爷带的,他帮忙给占摊位,该好好谢谢的。” 张碧翠眉头这才舒畅,“是该感谢人家,最开始我看他脾气怪,还觉着不好相处,没想到倒是个热心肠的,每回都给我们占着。” 时惟茜歇了一会儿,见张碧翠端着东西往厨房去,喊道:“妈,你先歇着,等会儿我来弄。” “你弄?”张碧翠从厨房探出个脑袋,声音都变了个调,要知道她就没看见过她做过饭。 时惟茜点头,撒谎道:“我在林县吃过一次,看见师傅怎么弄的,记着呢,我今天也试试。”她前世在家虽然没怎么做饭,但看着阿姨们忙来忙去,一些处理简单的东西她都还记得,凉面主要在调味水,比较容易。 张碧翠将信将疑,还是让时惟茜动手,自从做肥皂后她对时惟茜的认知就拔高了一个台阶,但回想之前,她还是挣扎说:“我在旁边帮你弄。” 很快到中午,7月里的太阳正毒,等中午时祖强和时惟辉回来时又热又累,一到家门口就问到了一股酸辣的气味,这味道不是那种呛鼻的干辣,这热头反而让人味蕾开始分泌口水,是种爽口的香辣味。 时惟辉放下锄头就往厨房钻,撩起布帘就往里喊:“妈!姐?你在这里,你弄的?是啥?” 时惟茜把一大盆放在筲箕里沥干的凉面端了出来,把时惟辉的脸推了出去:“看你那出息,口水都流出来了!壶里泡了薄荷,凉了好一会儿了,去喝点。” 时惟辉仰着头后退两步,没脸没皮地又凑了上去,“姐,这你弄的?好香啊!” 张碧翠跟着端出一小盆的调味水,笑骂他:“快去洗手,等会你姐又不让你上桌了!”自从时惟茜开始爱干净就开始180度大逆转,大有一种卫生训导员的架势。 时惟茜给他爸盛了一碗,淋上调味汁,笑道:“爸你快吃,等会他出来就没了。” 时祖强甩干手里的水渍,其实他进门闻着也早就饿了,接过闺女递过来的碗就立马吃上一口,酸辣可口,还带着一丝丝的甜,果然滋味丰富,食指大动。 “天啊,姐!这你做的?太好吃了,咳咳!” 时惟茜躲着时惟辉朝她说话,看他噎着,狠狠拍了下他的背,给他倒了杯水,“这么多,你急个啥?” 时惟辉大口大口吸着面条,上午跟着爸忙活半天肚子早就饿了,此时他感觉自己可以吃一盆! 时祖强又吃了一碗,对张碧翠说:“要不给王婶子家送点过去,上次她家给我们带的那些脆饼还是省城买的,看着不便宜,闺女这面不错,拿得出手。” 张碧翠点头,见时惟辉吃得实在太多,打了下他手:“你个憨包别吃了!一顿你当管三月阿!吃这么多也不怕肚子疼,以后又不是没有!去去去,给小山家也送点去。” 时惟辉不乐意了,“为什么我去?” 张碧翠瞪着他,说:“那你觉得这里除了你谁去?叫你去你就去,趁着你阳平哥在家,你空了也正好去请教一下别人,你上次不还说比你老师讲得还好吗?” 时惟辉看了一圈,面前三个都是大佬,就他一个人在这个屋里人微言轻。算了,他认命地站起来,找了个大碗就要把面和调制汁装进去。 时惟茜拦着他,“你等等,找两个碗,把调汁装一边,吃的时候淋下去才好吃。” 时惟辉又跑去厨房拿个碗,装完东西就往外跑,便跑便喊:“那我去了再耍会儿,哈哈,中午我就不洗碗咯!” 张碧翠见他拔腿就跑,也跟着喊:“你慢点!把东西摔了看我回来不打你!” 王丽萍吃了午饭,正从她姑父家里回来,老远就看见时惟茜的弟弟跑过来,见他朝着徐阳平家走去,连忙叫住了他:“小辉你等等,你干嘛去呢!” 时惟辉回头,见是王丽萍,知道她以前还是她姐的同学,他站定乖乖道:“我去找阳山,我妈叫我带些吃的给他家。” 王丽萍看了一眼,原来是凉面,这玩意谁没见过,省城小摊子上就有,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也值得送人? 她又闻了闻,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道:“闻着好香啊,你家和他们家关系这么好呀?经常串门?” 时惟辉哪知道王丽萍的弯弯道道,老实道:“那是,这可是我姐做的,特别好吃!我妈叫我给小山他们也尝尝。丽萍姐我先走了就不跟你说了啊。” 王丽萍笑着和时惟辉道别,转头脸就垮了下来,原来是时惟茜做的,难怪她妈巴巴的赶上来送,去年田坎上那么丢脸,现在还想着上赶着往徐阳平身上凑。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徐阳平的家,转头快步走回家去。 时惟辉到徐阳山家的时候,他们家正在吃午饭。 时惟辉经常到他家来,特别是以前不想在家就往小山家跑,他也不客气,把两碗就搁桌上。“正好哩,我妈叫我你们拿点凉面过来,可好吃了!你们快尝尝。” 王秀芝笑道:“这大太阳的,叫你跑这趟,替我谢谢你妈。那你吃没?要不再吃点。” 时惟辉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挺了挺肚子,说:“我吃过了,奶奶你看我肚子,都鼓起来了。” 王秀芝从厨房拿出大碗,把时惟辉带来的凉面和调汁要倒进去,好让他把碗拿回去。 时惟辉见了连忙阻止:“奶奶别倒一起,我姐说吃多少调汁就倒多少,混着一起放久了面就不好吃了。” 徐阳平看过来,徐阳山也转头,问出:“这是茜姐做的?闻着真香!” 时惟辉骄傲道:“就我姐做的,特别香!你快尝尝。” 徐阳山现在彻底成了时惟茜的迷弟,听说是她做的,立马跑去厨房拿了几个碗出来,自己挑了一碗倒了点调汁就吃了起来。一吃眼睛都亮了,“太好吃了!茜姐也太厉害了!” 王秀芝本来吃得差不多了,见时惟辉一直眨巴着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也挑了几筷子,一吃果然特香。“嗯,茜妞这手艺都能卖钱了!她哪学的?” “我姐在城里小摊子上吃的,觉得好吃就记下来了。” 徐阳平没有说话,默默拿过一个碗盛了些。他早闻到味儿,不用尝也知道肯定不错,吃下去更觉入口麻辣鲜香。想起那个在林县和牟主任针锋相对的姑娘,又想起昨晚时惟茜瞌睡的模样,他突然觉得这个娇小的姑娘是真的和以前的她划清界限,完全不同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他倒真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他在她看他的眼里再看不见往日的那些欲·望,唯有平静。他大口吃下一碗,往日的芥蒂排斥在这一刻终于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是周六,时惟茜早早叫上时惟辉就提着大箱子往林县去了。 一到林县的集场,张大爷果然正如往常一样,坐在木椅上正指挥买东西的人把钱放在摊边的的盆子里。 时惟辉无语道:“这老头这么卖东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时惟茜没搭话,上前就喊人:“张大爷好啊。” 张大爷瞧着人了,“嘿哟,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呢?”边说着便起身把摊位往旁边移了些,把空位给留了出来。 时惟茜把箱子放下,“今天路上有条驴子在前面挡着了,耽搁了时间。给,大爷给你带的。” 张大爷鼻子一皱就闻到味儿了,眼睛一亮,接过来:“好香啊,还是你茜妞懂事!” 张大爷打开一看,“哟,这么多啊,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时惟茜转头看着他,笑道:“那就拿回去给张特派吃点吧,我都还没好好感谢您和他呢。” 张大爷眨巴眨巴眼,愣了一下,之后开怀地哈哈笑了起来,“果然呐果然,不亏是茜妞!眼真利!” 第19章 019 求变 时惟辉扯了扯他姐,“你们在说什么?”他好像听到了张特派,联想到张大爷姓张,有些发愣。 时惟茜看着他,没多说,打发他把东西拿出来摆好。 张大爷今天收摊收得早,等他收摊回去的时候,张凯城也刚到家,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摆放着各种竹编,对于他爸这把年纪还捣鼓他那一推东西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根本不敢置喙。以前他倒是说过几次,一说脸色黑了好久,拿着扫帚就要打,声音传到隔壁第二天还被笑话了。 “给你带的吃的,拿着。” 张凯城接过来打开一开:“凉面?”他爸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平日一日三餐就够呛,竟然还给他带这些? 张凯城自觉地去厨房拿碗,“那你吃过了吗?要不要给你拿个碗?” 当然吃过的张大爷理直气壮地开口:“当然还没吃,这还要人说。” 张凯城不顶嘴,拿了两副碗筷捣鼓后就开始吃。 张大爷看了他一眼:“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张凯城看着他那碗,盯着他爸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张大爷把筷子一搁,脸都皱一堆了,他最烦这滑头跟他打太极,直截了当不就行了,说这么多废话!他作势要打人,说:“你就说好不好吃就得了,废话什么!” 张凯城笑了出来,说:“爸,你就说你这凉面哪买的。摊子上还是别人家里?”又是给他带东西,又是追问不已,他一眼就看出有猫腻。 张大爷被噎回来气不顺,这小子官场一遭,外头是人模狗样的,回来还戏耍起他老子了!他剜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就吃,顿了顿又要去挑张凯城碗里的。 张凯城端着碗连忙躲开,“唉!好吃好吃,你别动筷子啊。” 张大爷这才罢休,看着他哼哼,还是老实交代道:“上次我叫你去帮忙的那个,就卖肥皂那小姑娘,人家感谢你的。” 张凯城边吃边抬起头,他伸着长腿,袖子随意地刷到膀子上,扣子也解开了好几颗,看着随意散漫哪还有在外头一丝不苟的气派,“嗯?那小姑娘啊,你告诉她的?” 张大爷:“小姑娘精着呢,八成一看到你就猜到了。我啥还没说就被塞了一大包。” 张凯城道:“看着是挺机灵的,胆子也大。下次可别再收人东西了,那牟主任不端正,自身问题大,那姑娘也是受了灾。” 张大爷突然笑了,“那完了,茜妞每次来都给我带东西,什么大包子,凉菜,柑橘啥的,大半早进你肚子了,你现在说这些,晚了!” 茜妞?喊得倒挺亲切的,难怪急忙忙地喊他去救急。张凯城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他爸平时有分寸,拧不过他爸,也就不再说了。 时惟茜和时惟辉这次摆摊,从一开始就围过来许多人,好多人熟悉她这摊子,本以为上次那档子事儿发生后这以后怕是都摆不了摊儿,没想到这全须全尾地又来了。 大伙儿买的更放心大胆,还没到中午,这一批的货物就都卖完了。 等收拾完东西,时惟茜就找到改革委,想问问上次说好的赔偿怎么算,怎么给。 一问才知那牟主任居然被撤了,他占着这位置干了不止她这一件事儿,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两一进去报了名,报了事儿,就有一位大叔叫他两进去。 她看了看办公室的名字,是改革委的主任,姓刘。 刘主任给她说了牟主任待处置的事情,态度很温和,并给了她清单,最后她收到了23块钱,另还有6块4是其他摊位的。 等她走时,刘主任问她:“你和张特派是什么关系?” 时惟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我认识他爸。” 刘主任愣了愣,笑着与二人告别。 在车上,时惟茜估计了下现在的钱财,见时惟辉在旁边打瞌睡,毫不犹豫地摇醒他,说:“小辉,你想去城里住吗?” 时惟辉昏昏沉沉被摇醒,“什么城里住,我们家?”说完脑子一下就清醒了,“你说我们家去城里?” 时惟茜点点头,“嗯,我这么计划着,今年过去,我算算钱也攒得差不多了,我们倒是可以去城里先租个小店做生意。”说完她又加了句:“我还没告诉爸妈。” 时惟辉鼓着眼睛看着她,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后,咋一听下的兴奋反而平静了下来。“我觉得难,爸妈不定肯。”说完,他又反应过来,挑眉看着时惟茜:“姐,你现在是在先给我打预防针,拉拢我吗?” 时惟茜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屁孩,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滚,我就先和你说一声,你什么想法?” 时惟辉摸了摸脑袋,耸耸肩:“我觉得当然好啊,城里好玩多了,样样都有。” 时惟茜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成算,“那行,爸妈那等找到门店再说。”都7月了,她该提早看看门店,攒钱好好计算着,还有到底是在林县还是坝溪县她还没想好。 目前来看林县政策宽松,她也有一定买卖基础在,开办起来应该轻松些,但时惟辉要读书,来回更远了。 而坝溪县更好的是目前没有做肥皂的厂,都是小商门店去外头拉的,她做起来更有利更好赚钱,小辉读书也方便,但奈何目前坝溪县抓投机分子还没松。 回到家,第二天早上,时惟茜就去三台山上去摘柑橘,摘些花儿回去。本来她打算把时惟辉叫上当劳力,但爸那里需要人手,她也就算了。 她盘算了下,打算再加把劲,以后周末两天都去,每次多带一批肥皂去卖,一周时间算下来其实时间不算宽裕。 她一边想着一边提着一大包的柑橘,又背着大包的茉莉花,桔梗等往回走,还没出果子林就瞧见边上站着个人。 山里此时清幽幽的,边上时不时还会出现一座土石垒起得坟墓,一个人心里还真有些发虚。时惟茜站着没动也没喊,心里却是狠跳了两下。定眼一看居然是徐阳平。 见人走过来,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有些气恼,瞪了他一眼说:“你一声不吭站那看着我干嘛,吓死个人!” 徐阳平瞧见了她看见他的僵硬,暗自有些发笑,没显在脸上,走近道:“我刚从公社回来,路上看见你,还没打招呼你就看到我了。”先前还说她胆子大,如今来看胆子倒小得很。 时惟茜刚是被吓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如今思绪回笼倒无法可说,“哦。” 徐阳平说:“你下山?” 时惟茜:“嗯,摘完了,正下山。” 徐阳平:“谢谢上次你家送的凉面,很好吃。我也正回去,可以帮你拿点。” 时惟茜抬脚往前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算了吧,我们真不熟。 徐阳平也没说什么,两人一起就往山下走。 一路上,时惟茜说不出地全身都尴尬,两人没有太多生活交集,对彼此又不了解,根本没有话题要聊,两人都没说话,周围更显幽静。不由地,时惟茜加快了脚步,却没想下一刻绊倒石子,身子歪了一下。 徐阳平伸手上前,时惟茜却先一步稳住了自己,转头看他伸过来的手,扯着嘴角说:“我没事,就歪了下。” 徐阳平收回手,再一次提出:“我帮你拿些。” 时惟茜抬了抬腿,“不用,真的不重,也没几分钟马上就下去了。”说实话她跟他并不熟悉,哪怕是以前的‘时惟茜’也并不熟悉,就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能自己做的事情,她就自己做,都不熟,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帮忙。 徐阳平看着前面走着的她,终于发现这姑娘现在明显是在避着他,并不想和他待一处。 他抿嘴,喊住了她:“时惟茜,我很抱歉。” 时惟茜觉得莫名其妙,回头:“什么?” 徐阳平踱步走上前:“我很抱歉先前说你是寄生虫的事,现在的你有能力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我自叹不如。” 时惟茜愣了愣才想起这是去年她死缠烂打,在田坎上徐阳平说的话。她转身正面对着他,笑着说:“不用的,应该是我要道歉,先前对你有很多困扰,你当初说的也没错,那个时候我的确太不懂事了。”遇见‘时惟茜’,还被她缠上,换个角度,时惟茜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先前,徐阳平大多只是不理会罢了,要不是那时时惟茜扑上前,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算起来他已经算是看在她爸的面子上对她十分容忍了。 徐阳平伸出手看着她:“那好,先前就此揭过,以后再也不提,你我自然相处,不用故意躲闪。” 时惟茜愣了愣,随后耸了耸肩,“好啊。”她还抱着袋子,正要空出一只手去握手,手里的袋子就被拿了过去。 “唉。” “我帮你拿吧,下山也快些。” 时惟茜看着说完就走的徐阳平,还能这样? 她抬脚跟上,原本觉得这人长得好看但为人古板,死气沉沉,没什么趣。 她没想到他也会耍小聪明。有些出乎意料但反而觉得这人更鲜活些了。 第20章 020 时祖强 一路下山,时惟茜的确轻快不少。 “对了,之前谢谢你帮我奶奶读信回信。” “之前的脆饼已经谢过了。”时惟茜歪头看他说。 徐阳平点点头,“毕竟没有正式跟你道谢。” “你一直这么古板吗?”时惟茜突然笑了,她很好奇他是否从来就这样?毕竟相处起来,恰到好处的礼貌是修养,但过分的礼貌往往透着过分的疏离。 徐阳平僵了一下,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字写得很好,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时惟茜不知他为何开这头,反正他也知道自己在林县的事儿,倒不用避讳,“就攒钱然后做生意,然后挣钱...然后花钱。” 徐阳平转头道:“你没想过上大学吗?” “大学?”她还真没想过,‘时惟茜’没能上大学,她前世虽然上了大学但根本没去过学校,来到这里忙着改善生活条件,也完全没有想过这个。 “嗯,既然你现在能沉下心来有恒心练字,自然能好好看书。”徐阳平建议道。强叔家和他家来往一直很好,他爷爷死后,父母又不在,小时候也常常是强叔帮忙挑点东西隔三差五帮个忙,他是真心希望他们家好,如今时惟茜开始懂事,他能建议的自然会建议,能说到了也尽量说到,至于时惟茜到底会怎么做,他管不了。 时惟茜琢磨着他的话,大学这个词像是在脑子里撕开了一个口子,没想过还死寂沉沉,一想就开始翻腾不已。她当然知道文凭在后来社会的重要性,但更让她心动的是能够去校园走一遭,都说校园青春是不能错过的人生,前世她因为身体原因根本就没去过学校一天,如今身体有这个条件,她又为何不可? 时惟茜眼里有了光,看着徐阳平道:“我还能上?” “自然能。”徐阳平见时惟茜认真,多说了些:“只是至少也需得等到明年,差不多一年时间,正好可以好好积累。” 顿了顿,徐阳平又道:“我那还有好些书,你可以拿去看。”不说多好的学校,能上也比现在强。 时惟茜点点头,认真道:“谢谢你,我之前没想过,要再好好想想。”她真心感谢徐阳平,上次林县的事是,这次的建议也是。‘时惟茜’那样缠着她,他之前那么厌恶,如今也能平常对待,肥皂的事他一直守口如瓶没有声张,这次的建议也是真心在为她,为他们家着想。接触了几次,她真没想到这人看着冷淡,倒挺好相处的。 等下了山,两人在道上遇见了王全福的媳妇周红。她正挑着一担水望家里走,见着两人脸上的神情可精彩了,“阳平?时惟茜?你们这一起的?打哪来?” 时惟茜见着这人就头疼,最是长舌妇,偏偏又在她家附近,她在家做肥皂躲得最凶的就是他们夫妻两。“周婶婶啊,我上山里摘点野花野果回去,路上遇见徐阳平就一路下来了。” 周红长长的哦了一声。等人走了还回过头看。 时惟茜皱着一张脸嘀咕道:“她嘴巴大,你看着,下午就肯定知道我们两一路了。”两人碰头一路走这本没什么,但这事儿放在时惟茜和徐阳平两人身上那就怪了。 徐阳平看了看她,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时惟茜悄悄白了他一眼,还是大方说了出来:“你也知道以前我德行。现在我两一路走,没多久就又要传我巴着你,死粘着你了。” 徐阳平没想到时惟茜能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有些尴尬,随后认真道:“你放心,要有别人说我会好好解释的。” 时惟茜讪笑一声,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也没多在意,就这样吧。”大哥,你还解释,一解释更那啥了。 等到了时惟茜家,徐阳平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时惟茜收拾完东西,突然看到时惟辉随便仍在桌子上的数学代数书,她拿起来翻了翻,那些别人在外面成群结队上学放学,而她却被束在屋子里跟着老师面面相觑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 爷爷为她安排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医生,制定最健康的营养餐,她知道是为她好,所以她全盘接受没有反驳一句。但她是渴望出去玩,有朋友,可以吃街边小吃的,而这些到她死她也没有体验过。 “姐,我回来了!” 时惟茜把书放下,只见他爸妈和时惟辉都回来了,时惟辉扛着镢头,满头大汗跑在前面。 时惟茜愣着看走近的三人,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就放松了。是啊,她现在有父母兄弟,有健康身体,有大好未来,有什么想做又不能做的? 这么想着,之前什么挣钱异地的顾虑都没有了,有困难解决困难,没条件制造条件,都重活一世还畏手畏脚就太不值了。她要把前世留下的遗憾统统补上! 时惟茜心里热热的,似乎有热血涌上了头,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时惟茜干脆就把所有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张碧翠听完,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你说认真的?要去城里租门店还要去参加高考?!” 时惟茜点点头,笑得很开心,“嗯,其实我想了挺久了,现在手里有点积攒,到时候租个门店做生意未尝不可。爸和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到时候小辉去上大学,农忙就更困难,早做打算也好。至于读书,我想明年再去试试。” 张碧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看向时祖强,“孩他爸你说,我脑子乱得很。” 时祖强沉吟了一声,看着时惟茜道:“你想去读书,这是好事。可我和你妈一辈子都是庄稼人,去了城里也干不了什么,还是...算了吧。” 时惟辉笑嘻嘻道:“爸,你可别这么说。姐就是想让你和妈去清闲些,店里帮忙忙,收收钱。请人还要给工钱咧,你和妈舍得哇。” 时惟茜也道:“爸,我知道你在三台村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去县城也没什么的。” 张碧翠想着县城里的模样,倒是有些心动,但一想到租门店做生意就没底,愁着脸说:“这能行吗,万一生意不好钱全亏进去了可怎么办?” 时惟茜道:“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们总是有多少花多少,又不欠钱。万一没了,大不了回来像现在这样,也不亏个什么?” 时祖强把碗放下,“这么大的事儿,我再捋捋,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便说着他便走到屋里去了。 时惟茜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心里有一丝慌张,望着张碧翠:“妈,爸这是怎么了?” 张碧翠想着时惟茜的话倒是真觉得还有理,到城里住好像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甭管你爸,这么大的事儿,他肯定一下子接受不了。闺女,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大不了没挣到钱,回来就成。总不会比现在差就成!”张碧翠的性子急,干净利索的性子倒和时惟茜有几分相似。 时惟茜笑了笑,转头又看了看屋里,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时惟辉等张碧翠起身起厨房,挨着时惟茜小声道:“唉姐,你昨个还说没准备好告诉爸妈,怎么今天就全抖落出来了,还说还去高考?吓我一跳!” 时惟茜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全说出来。”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心急了,上午被大学二字冲昏了头,一下子热血起来就全说了。她这性子前生爷爷也教训了好多次,说是风就是雨,好不容易慢慢养成了冷静自持的模样,遇见过心坎的事儿骨子里还是和原来一样,打回原形。 整个下午,时惟茜发现他爸都沉默了许多,不是在屋里待着,就是在门口坐着抽旱烟,时不时地还盯着对面的三台山发呆。她打发时惟辉去屋里看书,自己去厨房和张碧翠一起为做肥皂做准备。 张碧翠中午想了那一来回,下午就开始和时惟茜讨论:“唉,闺女你说我们在城里也卖肥皂,但只卖肥皂怕是有些单调,可以混着卖些其他的,就当是...日用品店,对就这个,我记得见到过的。” 时惟茜搅着锅里的皂液,无奈道:“妈,这事儿爸还没定呢,以后再说吧。” 张碧翠伸着脑袋瞧了瞧外面,凑到闺女面前小声嘀咕道:“你们不了解你爸,你别看他平时沉稳着,这会子指不定脑子里还懵着,根本没转过来,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说到这,张碧翠似乎陷入了回忆,叹了口气说:“不过要说你爸,他也可怜,当初他还是逃荒过来的,一个人穷得饿得咧晕在山上了,天寒地冻的,还是徐大叔也就是阳平他爷爷把你爸拉下来才捡回一条命。这一住这么久要挪窝对他是真的难。” 时惟茜没想到他爸还有这么一段事儿,他爸似乎当年啥也没有,好奇问道:“那妈你是怎么和爸走到一起的?” 张碧翠哼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着的,说:“那还不是你妈我眼光好,你爸虽然当时穷是穷点,但吃苦耐劳,力气大得很,大队里没人比他更使劲儿,一天到晚都在田里,而且你爸心眼儿好,待人也好。哎呀,这转眼都二十来年了,你爸围着我们这家,围着那田也二十几年了,你爸上周下田弯腰久了,半夜腰痛,膝盖也痛,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这么想想,我们也是真的老了。” 时惟茜记忆里还有他爸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候他朝气蓬勃,全是都是劲儿,把‘时惟茜’和时惟辉两个都能举到肩膀上走,一路朗笑不止一点还不累。想着他现在有些佝偻的背,她突然一阵阵的心酸还有些突然涌上的难过。 第21章 021 挣钱才是正道 逃荒到这里,定居二十几年,一路飘摇,她想他爸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肯定厌烦了奔波搬迁。时惟茜顿觉更加困难去说服他。 然而就在她在想怎么开口时,时祖强先一步说:“今年收成看样子还好,去县城的事等过了秋收再打算吧。”说完还看了张碧翠一眼,“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给孩子听有什么意思。” 时惟茜看着他爸进来又出去,愣住了。 张碧翠却撞了下时惟茜胳膊,挑眉道:“怎么样?我说准了吧,你爸我还不了解,只要是为了这个家好的,他不会不同意。” 时惟茜心里很高兴,她没料到会这么容易,说:“我还以为我爸不会同意,这么多年他都在这儿,肯定舍不得。” 张碧翠一边费力搅拌,一边道:“你爸在这世上也就我们几个亲人,你是不记得,72年的时候这里闹灾,你跟小辉瘦得咧,肋骨都看得见。你爸当时就跟我说要搬去刘家村那边,不能让你两受冻受饿,幸好当时上头救助及时,第二年老天爷开眼收成开始跟着好了才没来得及动身。你爸他比起这个地儿更在乎的是你们姐弟两。为你们好的,他肯定同意。” 时惟茜默默搅着皂液,点点头。 这一次皂液多,总共弄了十几锅才弄完,弄完屋子都堆不下了,最后先干了的垒下面,一层层地垒在一面墙下,看着颇为壮观。 “闺女,这么放着,家里来个人不就全看见了吗?这样好吗?”张碧翠看着这些肥皂就跟看着一大堆钱似的,嘴都笑开了,随后想到这茬又愁上了。 时惟茜弄完肥皂,全身都是汗,正拿着衣服要去洗个澡,说:“没事儿,等都干了就收箱子里,敞开放屋里去就成。”解了心头举家去城里这件大事,她心情很好,调皮对他爸道:“爸你要不帮忙一起包肥皂,我给你算工钱哦。” 时祖强摇头无奈笑了,从门口坐进来,也稀奇地开了玩笑话:“那你快去洗了出来,你这算记件还是计时?” 时惟茜道:“随爸你,想怎么记怎么记。” 时惟辉听见从屋里蹦出来:“我!还有我,我也帮忙,给工钱吗?” “你算了吧,我洗完自己出来包。”时惟茜白了他一眼,说完就进去洗澡了。 时惟辉急了,在门口跳脚:“姐你怎么这样,我不管,我先包着,出来你得给我钱!” 时祖强和张碧翠看着时惟辉上跳下窜的样儿都乐得笑了出来,这皮猴子从前在家哪有这么多话,进门就进屋,出门就去找阳山,现在性子倒全回来了,闹个不得消停。 如时惟茜所料,第二天她和徐阳平一起走路上,徐阳平还帮忙给她提东西的事儿就如田野里的风摇动每一片树叶般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我们就遇见同路,什么时候有说有笑了,都没说几句话,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全是造谣。”时惟茜正在清理以前的书,面对张碧翠的逼问很无语。 张碧翠倒没把闺女考试的事儿当回事,不是这事儿不好,是她压根就不相信她闺女能考上,见她整理书没说什么,听见田坎上传的闲话,回来就逮着时惟茜问,“那王全福的媳妇到处在传,她那嘴贱的,说你又开始巴着人家。我呸,我闺女现在漂亮又能干,稀罕巴着别人?”虽然打心眼儿里,张碧翠对徐阳平无可挑剔,但她闺女现在可不差,没得要被人说闲话! ...... 时惟茜对隔壁那一家子已经没脾气了,倒不是心地有多坏,就这夫妻两的嘴都这么碎,也挺烦的,也难怪这两人能当一家人。“算了,不去管这些人,我们挣我们的钱,到时候去城里过日子,难得应付这些人。” 张碧翠还是气不过,狠狠点头:“对,挣钱才是硬道理。”转头她又拉了张惟茜一下,“唉你等等,那你,你现在当真不喜欢徐阳平了?以前你追着人家跑,现在一丁点都不喜欢了?” 时惟茜更无语了,她妈怎么也八卦起来了,“妈~真不喜欢了......再说,当初那也不叫喜欢,只是单纯的迷恋而已,时间一过热情没了,自然就不喜欢了。” 张碧翠点点头放下心,要说徐阳平这个人才确实好,人有前途,待人待物都好,只是从前闺女那样追着男人跑,说实话太丢人了,人家瞧不上,她也不想这头。而且她瞧着阳平回来后两人对上了的场景,闺女确实疏远了很多,看都没看几眼。她一面觉得闺女真放下了也好,一面又觉得闺女从前只是迷恋都这么疯狂,以后要是真喜欢上了人,人家不喜欢她,那不得把天翻过来? 这么想着,她脑子又大了。 “茜姐,我来找辉子。” 时惟茜和张碧翠先前都没注意,没听见声,咋一听还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徐阳山从门口进来,后面居然还跟着徐阳平。 时惟茜还好,张碧翠顿时却有些尴尬了,这刚刚还在说人家,人家就站门口,也不知听没听见? 当然听见了的徐阳平脸上依旧冷冷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笑山你自己进去找他,阳平怎么也来了,有什么事儿吗?”张碧翠再尴尬也还是起了身,给他倒了一碗水。 徐阳平接过水,说:“谢谢张婶婶。我来找时惟茜。” “找茜妞?!”张碧翠的音调简直高了八度,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过于明显,咳了一声,“那你找吧,我忙去了,她爸还没回来,我去外面看看。” 徐阳平让开道,张碧翠一步一回头,走得极慢。 时惟茜看见她妈磨磨蹭蹭在外假装收拾,吐槽道:“妈,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张碧翠瞪了闺女一眼,见徐阳平回头,立马堆满笑容,“我去去就回来。” 时惟茜见她妈真的走了,转头看向徐阳平:“你找我什么事儿?”难道也来说昨天的事儿? “我来买块肥皂。” 时惟茜差点被水呛到,“买,买肥皂?” 徐阳平一脸平静,甚至还把旁边桌上的帕子递给了她,“刚好用完了,奶奶支我来买的。” 时惟茜惊疑地看着徐阳平道:“奶奶怎么知道我有卖?” 徐阳平:“你放心我没说,是奶奶自己一早就知道。” 时惟茜挠了挠头:“我也没怀疑你。那小山知道吗?” 徐阳平摇头:“他不知道,我出来他自己跟上的。” 时惟茜叹了口气:“算了,他和小辉经常玩儿,迟早要知道的,那你跟我进来吧,都放在我屋里。” 徐阳平从没进过女孩子的闺房,顿了顿,还是跟着进去了。 一打开门,里面就有阵淡淡的香味飘了出来,房间布置地十分整洁,墙上也用报纸糊了一层,他尽量不乱看,但还是看到了坐上摆放着的布偶,那是一只黄色的鸭子,脑袋圆圆的,看着憨态十足。墙角还放着一只白熊的布偶,有半个他大小,布偶的肚子上有凹痕,看着像是人坐下或躺下的痕迹。 “你要什么香味的,我这里有柑橘,茉莉,还有栀子花,丁香花,水仙和金银花啥的。” 徐阳平道:“都好,你给我一块就成。” 时惟茜看了一圈,拿了一块:“要不栀子花香味吧,香味很清淡,不浓烈,男生女生都适合。” 徐阳平接过,也没打开看,“好。多少钱?” 时惟茜眨了眨眼,“八毛。” 徐阳平递给她,看见桌子上的书,说:“你决定要参考了?” 时惟茜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笑道:“还得谢谢你,我决定明年去试试。” 徐阳平点点头,道:“嗯,强叔和张婶婶应该会高兴的。” 时惟茜想着他爸妈的反应,哭笑不得:“他们高兴也还好,主要是不相信我能考上,反应淡淡的。”更大的反应都留给去城里租门店的事儿上了,这事儿都没来得及反应呢。 徐阳平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老实道:“不相信也是正常反应,你自己努力就好。” ……时惟茜嘴角抽了抽,“真谢谢你说这大实话。” 两人出来,正好碰见张碧翠回来。 张碧翠看他两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奇怪,见到徐阳平手中的东西更是奇怪,时惟茜从没见过这么包含“千言万语”的眼神。转头就对徐阳平道:“那你回去吧。” 徐阳平去喊徐阳山,这小子又赖着不走。无法,他自个儿回去了。 等他一走,张碧翠就立马拉着时惟茜到小厨房。不等她妈开口,时惟茜立马说:“他找我买肥皂。” 张碧翠眼睛都瞪大了,再想开口。 时惟茜:“我们在林县遇到了,他看见就知道了。” 张碧翠:“……” 时惟茜:“他答应什么都不说,没告诉别人。” 张碧翠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开口说:“那……” 时惟茜举手投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乱想。” 张碧翠还想说什么,此刻突然被连翻打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鼓气全给漏了,叹气道: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我是不管了。” 第22章 022 轻轻的我走了,你们慢慢吵 日子渐渐变得越来越忙碌,时惟茜平时在家不是做精油、肥皂就是看书学习。 时祖强和张碧翠吓得不轻,闺女居然能看进去书。这事儿在他们看来很不简单。只是见她自己埋头苦干,顿时又有很多怀疑,毕竟她之前成绩那么差,这自己光看能看懂?两人想着时惟茜多半也是囫囵吞枣,但也没打击她积极性,由着她去,学一点是一点,总比不学要好。 这一天,刚雨过天晴,天气很好,空气还很湿润,风里的燥热融在了雨滴里,吹来的也是凉的,没那么燥热,时惟茜趁着这能出门的天打算先去坝溪县逛逛看看,这年代租门店的很少,她得先‘考察考察’,等过两天去了林县,再去那看看。 “闺女,就先看看啊,你别被忽悠就先定了,等回来商量再说。”张碧翠看着正对着镜子梳头发的时惟茜,再三叮嘱道。 因为这凉快天气,时惟茜心情很好,再三回答道:“我知道的妈,这话你都说了5遍了,我都记着的,我没打算现在就定下来,就去先看看。” 闺女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这花钱看得她有些心惊肉跳,想着她起早贪黑地挣钱,这花钱如流水,挣钱如捉鬼,张碧翠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看着尽心打扮的她,有些奇怪:“出个门怎么这么麻烦?” 时惟茜把头发扎起来,拿起一旁的米色连衣裙在身上比了比,“出门当然要好好打扮自己,邋里邋遢地上门给人说吗?以前我就是太不注重形象才在村里留下恶名,现在当然得注意点了。” 张碧翠无语地看着她,你那从前的恶名可不光是邋遢造成的,“注意点就行了,你这也太...”她说不来那词。 “太精致?贵重?” 张碧翠点点头,不大赞同道:“看起来像个富家小姐,出去看门店不用这么穿。” 时惟茜摇摇头,看着她妈说:“妈这你就错了,正是因为今天去看门店,更应该穿的贵气点。这人呐,都是捧高踩低、趋炎附势,那些城里的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要是我穿的普普通通,可能人家谈都不愿意和我谈,开始就把我给打发了。我穿得贵气些,人家也不会觉得我好欺负。” 张碧翠没想到这头,闺女一说也反应过来,现在家里有钱了她和孩他爸穿得好些了,村子里的人对他们态度也好些了,去了城里那些摊贩也不再斜着眼看人。要是从前她的衣服补了又补,一年到头紧巴巴的,那王全富两口子就常常拿孩他爸开玩笑,虽每次都笑着揭过,但她心里又酸楚又难过。 “这话有道理,是要穿好点。这样我再把小辉给你叫上,你两一起,免得别人欺负你。” 时惟茜拉住她,拒绝道:“算了,我都一个人去县城多少回了,这次又不是大包小包的别叫他,今天雨过天晴,田里也忙,他去帮忙别叫爸累着了。” 张碧翠听了心里软趴趴的,“嗯,听你的,你爸知道你这么想着他,回头又能乐上一天。” 时惟茜看着她妈,笑道:“这日头太阳大,我昨天看见你和爸的鞋都破了,这泥混着水最是烧脚,我回来给你们各买双雨靴。” 张碧翠打了她一下:“这又买新的不浪费啊,破了点也不妨事,回来洗洗脚就成,你别买啊!” 时惟茜跳着躲开,拿起帽子就出门,只留下一句:“我走了。晚上别留我饭了,应该会晚点。” 张碧翠喊道:“听见没,别买啊!” 时惟茜不听不听,向后摆摆手。 张碧翠转头回屋,嘴里还叨叨念着:“这孩子,现在花钱是越来越没个计算了,这能挣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时惟辉朝她妈翻了个白眼,“如果你脸上的笑能收收,你说这话就显得没那么虚伪了!” 张碧翠脸上的笑收都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要打,时惟辉立马灵活地跑进屋:“本来就是嘛,眼睛都笑成缝了还假把式说别买别买。” “你个臭小子出来!你是好久没挨揍,要上天了!” 屋里吵吵闹闹,时惟茜已经走出老远。她一身飘逸的连衣裙,肩头到腰间披着淡蓝色的纱衣,腰间一抹红色的丝绸系成的腰带,纤纤细腰,肤白无暇,娇丽无双,看得人移不开眼。 “这老时家的闺女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我看啊,现在村子里没人能比得上咯。”田间一汉子抬头就见田坎上一抹亮丽的身影,忍不住感叹道。 “哪是咱们三台村,我在城里就没见过比老时家闺女漂亮的了。他家有福气啊。”另外一年轻汉子也望着田坎上摸了摸汗。 徐阳平跟徐阳山也在田里,看见时惟茜,徐阳平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只是对方目不斜视走自己的,完全不受其他人目光的印象。 徐阳山不似其他人小声嘀咕,看见时惟茜就立马跳起来招手喊道:“茜姐!你去哪啊?好漂亮啊!” 时惟茜转头看过来,见徐阳山在田里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去一趟城里。” 当真是明眸弯如月,巧笑美如画。 顿时,田里那些正盯着她看的单身汉汗流得更多更快了。 徐阳平也愣了下,朝她点点头又弯腰开始除草。 “唉,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娶到手,那还不天天乐呵呵?” “得了吧,看着漂亮姑娘挪不动腿了?”田里的女人见不得这些男人眼皮子肤浅,弯酸道:“不知道她时惟茜从前什么样啊?还天天乐呢,天天苦吧你!” 女人旁边的正是王丽萍,她看到时惟茜就立马去看徐阳平,手指都掐进肉里了,见女人大声说话,徐阳平也看了过来,拉了拉旁边的人,柔声道:“三姐,你别说了,小茜听着了不好。” 女人名叫刘三娣,是村子里刘大贵家的第三个女儿,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前头已经有两个女儿想要个儿子,可结果第三个还是女儿,本来以为生儿子无望,没想到接下来三个都是儿子,乐得他在村里摆了好几桌流水席。他们家在村子算是人丁旺盛,日子过得最好的‘大户人家。’ 刘三娣撇开王丽萍的手,“这有啥怕听见的,都是事实!” 正做美梦的汉子转头反驳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改好了就成,你别是看人家漂亮就冒酸话。” “就是,人家变好了,没看见人自家乐呵呵的,要你们在这嚼舌根?” 一个你们算是把一片听在耳朵里的女人都得罪了。 “胡大牛你什么意思,我们说实话嚼什么舌根了?老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当了这么多年的女二流,怎么可能几天就改了?就你们这些色痞子脑子锈坏了看不明白!” 这话说得够难听,徐阳山忍不住为茜姐抱不平:“王姐你说话也太难听了,茜姐现在做饭特好吃,又会做衣服,她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做的,而且字还写得特好看,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我都看见了。你别在这里乱说。” 刘三娣还没说话,不远处的男人先沸腾了:“小山你说真的?那么好看的衣服她自己做的?还会做饭?” 徐阳山狠狠点头:“当然了,我都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有假!” 刘三娣气急,指着徐阳山和男人说:“你们这些人简直无药可救!她时惟茜蹭吃蹭喝,偷鸡摸狗啥没做!” 王丽萍虽然也见不得刘三娣嗓子大,吵吵嚷嚷的,但听着这些话,她莫名觉得有些爽快,假意拦了下:“三姐别说了。” 一直没说话的徐阳平这时直起身,抬头看了刘三娣一眼 ,淡淡道:“偷鸡摸狗算是盗窃,要有,公社会有底子,你要有什么证据大可去公社去说,没有就不要乱说。” 刘三娣惊讶地看着徐阳平,嚷道:“徐阳平!连你也这样!你那么讨厌她的!” 徐阳平垂眸道:“我只是在说事实。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她并没犯大错,现在也的确在改变,其他人也都看见眼里。” 刘三娣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往地里呸了口唾沫就走了。王丽萍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见徐阳平又弯下腰去,张了张嘴,还是跟着离开了。 这田里的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什么都不知道的时惟茜开开心心去往城里。 这一阵逛下来深入各个集场门店,她惊喜地发现坝溪县的氛围比先前似乎宽松了不少,街上手带红巾的人少了不少,听小辉说最近上头风向进一步在王商品经济上吹,看来是有可能的。 只是一路逛下来,到天要黑了她也才发现三处有门店要出租的,而且三处她都不是很满意,要么在县城郊边人烟稀少,要么就是在小巷子里,潮湿又脏乱。见天色很晚了,时惟茜腿也早就走酸了只好先回去了。 等她到三台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她走得很小心,四周也很安静,然而突然旁边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里一紧,屏住呼吸加快往前走。 “时,时惟茜?” 这声音含糊不清,又有些大舌头,一听就是喝醉了,时惟茜全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但身后的人没放弃,竟还还在后面跟着,跑了几步冲上来就逮着了她的手:“我叫你呢,你跑,跑,嗷!” 时惟茜转身就摔出自己的布包,里面装着重重的三双胶靴,全打在他脸上,还没等他说完就被砸晕了。 时惟茜见人倒下,才发现是村里刘家的五儿子,刘林。她皱眉看着地上的人,瞧了瞧周围没人,提起裙子捡起地上的胶靴,见人开始低·吟,要转醒了,立马抱着布包提起裙子就跑。 第23章 023 艹 时惟茜牟足了劲儿往家里跑,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啊!”时惟茜踉跄几步,不带站稳反手就要扔出布袋。 “你怎么了?” 是徐阳平! 时惟茜及时停下来,布袋由于惯性还是打在了他的身上。“是你!” 咚的一声,那布袋本身很重,打在身上应该很痛,但徐阳平面色如常,身形一动不动,又问了句:“你怎么了?” 徐阳平松开她的手,时惟茜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指了指后面道:“我...我遇到一酒鬼,打了他...跑过来的。” 她抬头看向他:“你怎么在这?”见到是徐阳平,至少是个脑子清醒的人,她安心了许多。 徐阳平:“刚从王大队家里出来,正要回去。你刚从县城回来?” 时惟茜愣了一下,想起下午徐阳山问她,她说过去县城,点点头:“嗯,刚回来。” 时惟茜腰上没有那根红丝带系着,风鼓吹着长裙,少了几分白天的妖娆,看着像是故事童话里穿着睡衣误入森林的女孩,更多了几分娇俏。徐阳平眉头轻轻皱起,说:“你一姑娘,还...一个人,这么晚回来,怎么不让辉子跟你一起?” 时惟茜瞧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个‘还’字后面转折的生硬,“他跟我爸下田去了,我忘了时间,本来该早些就回来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徐阳平不再看她,垂眸向前走了两步道。 时惟茜之前吓出一身虚汗,此刻也不敢客气,跟在他后面,“谢谢。刚刚不好意思,我没看清人把你打到了。” 徐阳平顺手去提她手里的东西。 时惟茜向上提了提要拖地上的布包,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今晚徐阳平的出现就像及时雨,能陪她走回去她心里已经万分感激,还让人帮忙提东西就真不好意思了。 徐阳平看着她。 时惟茜熬不住,慢悠悠地,迟疑地把布包递给了他。 徐阳平接过后也不说话,走在前头但走得很慢。 不知为何,时惟茜耳朵悄悄红了,这人好像特别喜欢帮人提东西,看着人也不说话,搞得她好像不给还无理取闹似的。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被人瞅见了这么狼狈的一面,她总觉得今晚自己的气势比徐阳平小了许多。 “不疼。” 嗯?时惟茜顿了顿,意识到这人在回答自己先前说的话。“哦......” 一路上,只听见两人脚踩着砂砾的声音,还有田里青蛙此起彼伏的叫声。 “你在看书了?” “嗯,开始看了。” 一问一答结束又是一阵沉默。 “奶奶说肥皂很好用,气味很喜欢。” “那就好。” 标准问答结束又是一阵沉默。 “上次凉面很好吃。” “嗯?哦,下次我再做些送你家去。” 又一阵沉默。 徐阳平眉头紧皱,似乎有些纠结,解释说:“说这话不是在向你要。” 夜空下,乡间小路上突然传来女生娇俏的笑声,“我知道,你在找话题和我聊,不让我乱想。”即便是加上‘时惟茜’的记忆,印象里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徐阳平这么笨拙无措的一面。虽然一眼就能看穿,但效果很好,她现在心里确实放松了许多。 雨后的天上还飘着许多未消散的薄云,月光穿过薄云,不似平常那么明亮,仿佛蒙着纱,照在人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光晕。徐阳平追随着清脆笑声看了一眼就再没去看,转过头默默走着。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时家。时惟茜接过徐阳平手中的布袋,“今天谢谢你。” “不用。”徐阳平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等等。”时惟茜叫住他,“你先等一下!”说完她提着布袋就往屋里去。 徐阳平停住脚步,屋里的灯光人影晃动,随着时惟茜的进入喧闹了起来。 “你可回来了,我正换衣服出门去等你哩!”张碧翠舒了一口气。 时惟茜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快速说道:“这是胶靴,你们试试!”说完还不等张碧翠问今天看门店看得怎么样就跑回了屋。 “哎这风风火火的怎么了?”张碧翠与时惟辉面面相觑,看着时惟茜进去又出来,手里拿着东西就出了门。 时惟茜出来,人还站在小院坝外的斜坡上。 “这个给你,看到你突然想到它,就当做今天的谢礼。” 徐阳平看过去,时惟茜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天他在她桌子上看到的黄鸭布偶,胖胖的,圆圆的。 “你拿着啊。”时惟茜又递了递。 徐阳平:“......”还是接了过去。 原本在时惟茜手上,一只手包不住,看着还算大。徐阳平拿过去一只手完全能包下,一下就由憨憨显得娇小起来,因他捏得紧,圆乎乎的鸭脸像是被人狠狠掐住,看着倒有些可怜。 时惟茜看着徐阳平离开,转头就看见门口背光下的三个脑袋。 时惟茜嘴角抽了抽,挠了挠头发,在三双眼睛的逼视下进了屋。她刚一坐下,张碧翠就立马凑了上来,神情像是看破一切:“闺女,这三一回五一回的,好几次了啊。” 时惟茜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她妈的言外之意,只是她现在一心都扑在挣钱过日子上,哪有时间想那些。她干脆大方说:“说真的,我目前没有想找对象的想法,只想挣钱,不是他也不是别人。只是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今天也是路上碰到的,他刚好从王队长家里回来。” 时惟辉嘿嘿笑了出来,盯着她姐说:“姐,这些虚头巴脑的我们先不说,我就想知道你怎么把你的小黄鸭送人了,当初叫你拼我还不肯,转头就送人,这什么道理?” 时惟茜瞪了他一眼,妈她得应付着,没道理还得应付小的。然而她转头瞥见时祖强坐在后面虽没说话,但眼神灼灼地一直盯着她。 她咳了一声,说:“就我看他有些憨和小黄鸭挺像的,就送他了。” 时惟辉站了起来:“啊?阳平哥长得壮,懂得多学习好和你那看起来憨笨的小黄鸭哪里像?” 时祖强松了口气,顿了顿又责备地看着时惟茜:“你怎么能戏弄人家阳平,难怪我看着他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 张碧翠拉过时惟茜,一脸难于言语:“就这样?你硬塞给人家的,我看他好像也不大情愿的样子” 送个东西怎么这么麻烦?时惟茜倒有些后悔了。她站起来指了指那些胶靴,“你们快试试,穿不了我明天拿去换,我先去洗澡了啊。”说完就开溜了。 张碧翠看着闺女的背影愁苦地暗自摇头,她闺女到底是什么个混世魔王,以前还说那么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现在居然还反过来作弄人家。她有些忧愁,不止为自家闺女还为目前不知在哪也不知是谁的女婿。 许是跑了一天累了加上晚上那一吓,时惟茜洗漱完后,沾床就睡,第二天也罕见地起来晚了。而且她还并非自然醒,而是被外面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的喧闹声给吵醒的。 时惟茜难忍其扰,有些起床气,爬起来就要出门瞧个究竟,临出屋子还是习惯地拿了把梳子把头发整理了一下。 外面的声音更大了。 “出来了!她出来了!” 时惟茜一出来就看见外面围了好些人,定眼看到人群里陈勤花、王丽萍在,王俊山也在,隔壁王全富一家子也在,刘家那一大家子,昨晚醉酒的刘林也在里头。“怎么了?” 张碧翠一脸焦急害怕,时祖强和时惟辉都下田去了,突然来这么多人,跟当年那些搞武斗的气势一样足,吓得她腿都软了,“闺女你怎么出来了,我叫你李婶婶去喊你爸了,快进去躲着!” 时惟茜看着张碧翠额头的冷汗,面色有些白,本身还有些起床的火气现在更大了,跨步走了出去:“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浩浩荡荡这么多人,想干什么?” 人群里发生一声冷哼,时惟茜看去,是刘大贵。“想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什么?姑娘家家的,这么不要脸!” 张碧翠虽然心里害怕,但护着闺女还是上前大声道:“刘大贵你把话说清楚!欺负我家没男人还是咋的!” 王俊山也是头回遇见这样的事,他家媳妇对时家这姑娘印象好,他也听了好几嘴,今早被刘家找上来评断的时候脑子都蒙了,此刻他站在中间对刘大贵说:“刘叔有话好好说,正好人都在,把事情说清楚说开,免得有什么误会。” 刘大贵狠狠剁了剁手里的拐杖,情绪有些激动:“误会?什么误会,我儿子老实本分这个三台村的人都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儿谁主的事儿还要人说?简直是难以启齿!” 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家昨晚一个醉鬼半路跳出来吓人,今天还上门来骂,这都什么奇葩一家子,时惟茜冷笑一声,说:“来说说,我一个当事人倒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脸往我家里来闹!” 王丽萍在人群里依旧声音柔柔的,语气颇为惋惜:“小茜你怎么能,唉,我还以为你都改好了。” 刘三娣跳出来指着时惟茜嘲笑道:“改好了?我说什么来着,狗改不了吃屎吧!算盘真是打得好啊,都算到我家头上来了,怎么盘算着趁我弟喝醉了,勾引缠上了还能进我家门不成?在荒山野岭干那档子事,我呸,真不要脸!” “什么?”荒诞至极!她和那酒鬼刘林?时惟茜脸色真如吃了屎一样难受,“你吃粪啊,这么含屎喷人!我?那谁刘林?我干嘛这么糟蹋自己?” 时惟茜的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刘三娣气急,随后又冷笑道:“管你嘴皮子厉害,我弟今早在三台山林子里被人发现的,一身的酒味,衣衫不整,地上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发生了啥。他手里还拽着你昨天穿衣服的红色腰带,我弟他什么人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什么人村子里也知道。我看呐你就是想趁着我弟酒醉勾引干了那档子事儿,好进我家门吧!” 时惟茜脸全黑了,她很少说脏话,此时却忍不住掷地有声地吐出一个盘旋在脑子很久的字:艹! 第24章 024 我是她的证人 刘三娣眼眯了起来, 看向她:“你说什么?”她早就看时惟茜不顺眼,这村子里上上下下哪有她这么精怪?看着原本村里最邋遢的姑娘居然连睡觉还穿着纯白干净的的睡衣,她心里总堵得慌, 她都还没穿过咧。 阳光下从衣服上散漫的光让人一眼都能看出她身上的衣服有多丝滑。刘三娣眼神一暗,王丽萍说得没错,她一身上下都是好东西。 时惟茜看着王俊山:“王队长, 就凭一条丝带, 你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王俊山点点头,大声说:“的确, 不能就凭一条丝带就这样认定昨天刘林和时惟茜在一起, 退一万步讲, 就算是两人昨晚真有那事儿,刘林喝得醉醺醺,谁主的事儿还不一定呢。” 刘大贵的老婆, 王婆子跳出来指着王俊山的鼻子骂道:“俊山你胡说八道什么?刘林是什么人你看着长大的还不知道啊,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肯定是这家子人不要脸, 勾引咱们家儿子!” 王俊山一个头两个大, “三妈, 话不能这么说, 凡事得讲证据, 这血气方刚的男儿,喝了酒,茜妞又长得这么漂亮,这也难说啊!”说实话王俊山不想理这事儿, 他怕人说他徇私帮亲,被拉着来了也不愿多说什么。 张碧翠急得眼睛都红了:“我闺女我也了解,不是那样的人!”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眼神透着玩笑。 刘大贵又剁了剁他那光亮的拐杖,大声哀叹道:“行了!行了!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反正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就这么着吧。” 时惟茜挑眉冷笑:“就怎么着?” 刘三娣咧嘴呸了一口:“还能怎么着,那就成亲呗。不过彩礼你就别想了,这么个不要脸的手段让你进门就不错了。” 时惟茜低声笑了出来。 刘大贵厉眼看了过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刘三娣附和道:“还能咋滴,得逞了高兴的呗。”其实在家里他们家人已经合计了一遍,既然刘林和时惟茜都干了这档子事儿,干脆就把事儿办了。 她爸妈同意,她也奇怪,不清楚为了什么。期初她死活不同意,还是王丽萍提醒她,这进了门她就是那小贱人的大姑姐,那就是任她拿捏了!她也跟着举手赞同,那些漂亮衣服以后都是她的了! 时惟茜此时此刻总算是回过味儿来,啧啧摇头,看着这一家子不要脸的人,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告诉你们我要是嫁,我立马与家里断绝关系,不拿一分钱,一针线,我和我爸妈,我弟从此再不来往。户籍也分开!” 刘大贵瞪眼看过来! 时惟茜眨眼看着她妈:“妈你说。” 张碧翠虽不知道闺女要干嘛,但心领神会,立马眉毛一拧,大骂道:“没错!如果她真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我也没脸了,送去你家,就当没这个女儿。这么多人都在,大伙儿也都做个见证,我说到做到!” “你!”刘大贵气得说不出话来,只重复道:“不要脸,不要脸!” 时惟茜走下去,鄙夷地看着他们,说:“可是我并没有干这事儿。”这些人包括王俊山其实都已经默认她就是和刘林厮混过了,只是刘家人说是她勾引他,王俊山则偏向刘林喝醉了调戏她。真是可笑,她倒有些好奇,这混乱中的主角刘林到底是怎么说的。 刘三娣想上前,王俊山拦了她,她推开人,指着时惟茜骂道:“到现在你还否认啊?你没干这事儿,谁信啊!” 时惟茜指了指站在刘大贵后面偷看她的刘林:“别躲着了,这不主角在吗?我自个儿也很好奇呢。”她喊了声:“喂,那醉鬼,躲着算什么意思?不敢出来见人?” 刘大贵现在脸都还是红的,气不过,推了推刘林:“你怎么这么孬!男子汉大丈夫的站前头去!” 刘林走了出来,看着也才二十左右的模样,眼睛瞟着时惟茜,说:“我没躲着。” 时惟茜:“我想问问你,昨天林子里和你一起的真是我?看见我了?” 刘林脸全红了,慢吞吞地说:“我喝醉了记不清,但我记得看见你了。你,你腰带还在我手上。”边说他还很不好意思地拿出她红色的腰带。 周围的村民看见了那红色腰带,终于相信,顿时哗然。 “对对对,我昨天看见她腰上就系的这个。” “我们这儿除了她还有谁往腰上系这玩意儿,天呐,这也太不要脸!”陈勤花也跟着起哄,眼里全是嘲弄。 “这么说,这时惟茜怕是看中了刘家的财产?我看她用得这么铺张,怕也只有刘家养得起。”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可是时家现在不是也养的好好的吗?” “看来果真是掏空了底,想些歪门邪道呢!” 时惟茜笑道:“这腰带确实是我的,我和他昨晚确实遇到过,不过不是在林子里,是与马川岔路的那条道上碰见的。” 刘三娣大笑:“你说是就是啊,这谁看见了?” 时惟茜眼神犀利地看着刘林:“你昨晚什么时候在哪喝得酒?” 刘林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其实并没有看清林子里到底是谁,但他的确记得看见时惟茜的脸了,她长得漂亮一眼就记住了,早上醒来发现手里的红丝带,更是确定。“我,我是8点左右去的马川幺妈家里喝表哥儿子的满月酒。大概9点半出的门吧。” 时惟茜看着王俊山,“王队长应该清楚,到岔路口要走多久?” 王俊山估摸了下,“大概要走二十几分钟吧,刘林喝了酒,可能要半个小时。” 时惟茜道:“我昨天去了城里,回来晚了,就是10点左右,我坐的王二叔的马车回来的,下车他还专门给我说已经10点过了,回去小心些,不信可以去问。”她冷笑地看着刘林和刘三娣:“岔路到三台山的林子,怎么说也得走半个小时吧。不是岔路附近遇到,还能在哪?况且这么个醉鬼,岔路旁就有树林子,真要脑子糊了看上他,何必跑那么远?” 刘林听到是时惟茜最后一句话调子里的嫌弃,脸色有些难堪地低下下去。 刘大贵此刻缓过神来,冷不丁地开口:“这时间差个几分十几分的都是路程,谁又真知道你们是在哪遇见的。”时家两口子对时惟茜的溺爱他都看在眼里,想到在林县看见的一切,更是不肯松口,刚才被时惟茜的出其不意弄懵了,现在反应过来他不相信时家两口子会放任他家闺女不管。 陈勤花在一边接嘴道:“就是,这都瞎猜的,谁算得准在哪遇见的。” 张碧翠骂道:“陈勤花你给我闭嘴吧,我闺女10点半左右就到家了,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你别在这当挑事儿精!” 陈勤花声音尖细,阴阳怪气道:“你自己闺女为了保住名声,当然这么说咯。” 王丽萍看着时惟茜,低头露出了一抹淡笑。 “你!” 时惟茜拉住张碧翠,今天主角不是她,把她制服也没用,完全是浪费时间,她理不想理陈勤花这个跳梁小丑,看着刘大贵,这老头倒是脑子灵光,她笑着说:“可是这里面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无法成立的矛盾。” “什么矛盾?” 时惟茜:“既然说我勾引你家刘林,说我想攀你家,那我现在目的达到了,你都同意我嫁过去了,我否认干嘛?我直接接受就得了。更甚至我就留在林子里等你们上午发现岂不更好?” “这...这”刘大贵脸色一变。 “天呐,难道真的是刘林喝醉了强迫时惟茜的!” “对啊,差点被带沟里了,她否认干嘛!md,肯定是刘林这二流子把人拖林子里的!禽兽!” “难怪张碧翠说时惟茜10点半回去的,就是不想承认和刘家的关系吧。刘家也是够脸厚,还上赶着骂人想进他家门。人家根本不稀罕,也是可怜,这么被糟蹋了!后半辈子算是毁了。” 时惟茜冷笑地听着村民的七嘴八舌,她声名狼藉在前,刻板印象在村民心里根深蒂固,有了坏事关系到她,自然往她身上推,根本懒得想里面的关窍,辨里面的是非。那个明晃晃的腰带在此,还能怎么想? “你这畜生!”刘大贵作势就要举起拐杖打刘林。刘林一向老实,他在家听儿子说自己迷迷糊糊被人推地上,还真相信了他。 刘林一躲,也叫苦连天,林子里乌漆嘛黑的,他也没看清,但真是被推地上了,他想着是漂亮的时惟茜,也就半推半就了。 王俊山拉了他这小表弟一把,刘大贵还要打,周围看热闹的,喊打喊杀的,现场立马就闹成了一团。 时惟茜进屋去,立马又出来,用力朝混乱几人的地上砸几个瓷碗,“咣当”一声,瓷碗碎了一地,声音尖锐清脆,直穿耳膜,瞬间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要做戏回家去,别在我家门口演。” 张碧翠看着碎了一地,心疼地要死,但相信闺女没有阻止她。 刘大贵此刻语气不再强硬,连称呼都变了,假意叹气道:“闺女,事情已经发生了。是我家对不住你,彩礼我给,选个日子你嫁过来,我定让这小子好好对你!” 刘林听了,挨的打瞬间不痛了,连忙抬起了头。 刘三娣却不乐意了,“爸,你说啥呢!”先前是个丫鬟,现在是个娘娘,她才不乐意呢! “阳平哥你来了!”因为站在后面最先看见徐阳平的是王丽萍。她心里暗自发笑,来得正好,不管是谁勾引谁,反正时惟茜算是毁了。 时惟茜站在人群前面,打断刘大贵道:“等等,昨晚和刘林在林子里的人不是我。” 刘大贵眼神微闪,看着时惟茜镇定的神色,有些不敢确定了。 王丽萍连忙迎上徐阳平,忍不住快语道:“阳平哥你知道吗?时惟茜昨晚和刘林在林子里做了那档子事,太可怜了,现在正商量着要嫁的事儿了。”说着可怜,王丽萍的眼角却透露地一丝高兴。 “你可有证据证人?”刘大贵沉吟道。 徐阳平扯开王丽萍的手,转头大声朝前面吼道:“我就是她的证人!” 第25章 025 一场闹剧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徐阳平。 徐阳平走到前面, 站在时惟茜旁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很显然是跑过来的。 “我可以给时惟茜作证,昨晚是我送她回家的。” 刘大贵面色大变, “你作证?你徐阳平给她作证!” 徐阳平对着人群道:“昨天晚上我去王队长家里谈水稻选种的事情,在回去的路上碰见时惟茜,她很慌张, 说碰见了酒鬼。我送她回家, 之后才回去,等我回去11点还没过。” 刘大贵方寸大乱:“你!谁又晓得你是不是在偏袒她!” 时惟茜嘲笑道:“说得好像你们铁证如山似的, 扯了我一条腰带, 我没找上门去你倒先来兴师问罪了。” 徐阳平目光如炬, 看着刘大贵:“我为什么要偏袒她?” 周围的村民频频点头,对徐阳平的话倒是更为信服,首先徐阳平在村里打小风评就好, 现在又是大学生还肯帮忙给他们传授防虫妨害的知识,相比于刘大贵一家更值得信;其次这些人也知道从前徐阳平又多厌恶时惟茜, 要说是最近见人漂亮了不讨厌, 那时惟茜要真是被刘林害了, 这徐阳平还得什么劲儿啊! 徐阳平指了指王俊山:“王队长可以作证, 我昨晚就是从他们家出来的。” 众人看向王俊山, 王俊山避开他三妈的眼神点头:“阳平昨晚的确从我家出来的,算时间也差不多。” 徐阳山又道:“昨天时惟茜去城里买了三双胶靴,这去城里问问就能知道。她昨晚才回来,我若不是昨晚在路上碰到现在又怎么会知道?” 张碧翠听完立马跑到屋里把自己的胶靴拿了出来, 摊在人前:“看看!这就是我闺女心疼我给我买的,孩他爸和小辉已经穿上下田去了。” 是啊,时惟茜晚上回来, 今天一早这么突然又不可能提早串通,若不是昨晚就见过徐阳平怎么会知道人家买的胶靴?那既然人家徐阳平都把时惟茜送回家了,这刘林怎么会在林子里糟蹋人家,这不胡扯吗? 村民们又轻易地再次一边倒,开始指责刘家这么做太不要脸。 站在后面的王丽萍早在徐阳平喊出第一声时就僵硬在了原地,明明是酷暑天,却仿佛如坠冰窟。 刘大贵百口莫辩,词穷理屈之间,转头就又要打刘林:“你这畜生!到底是不是人家茜妞?你不能平白污了人家名声!” 刘林此刻脸色也煞白一片,哀呼道:“我,我也没看清是谁?我不知道是谁!” 刘三娣淹在人群一边,脸上红白一片,心情起起伏伏,不知该作何反应。 时惟茜此时笑出了声:“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还跑来赖我?我倒没听说过这事还有男的死皮赖脸赖女人的。” 就在这时,人群后爆发出一声大吼:“谁敢欺负我闺女!” 随着声音进了,冲进两个人正是时祖强和时惟辉,王丽萍被推搡到了一边,只见两人拿着扁担冲进人群,见着刘家人就跳着要打。 时惟茜赶紧上前拦,她倒不是圣母,只是这家人能不要脸至此,难保不会碰瓷,在现代她在新闻里可见多了,眼下这场景真是给了他家一个机会倒地遁走。 现场顿时又失控了,旁边的村民也跟着掺和进来拉架,胳膊腿一片乱舞。徐阳平拦着时惟茜,把她往后扯,自己上前去拦时祖强。王俊山也赶紧上前把时惟辉抱住。 “王队长你别拦我,我今天非打死这小子不可,敢污蔑到我姐头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王婆子被推搡到地上,尖声爬起来护着刘大贵,混乱之际抱着头和刘三娣几人赶紧往外跑去。 时祖强气得冒烟,奈何徐阳平气力极大,抓着他的扁担不再让他上前。时祖强看着人都跑了,气得甩开扁担就要去追。 时惟茜拉住他爸。“爸,你别追了,不差这一拳,万一那一家子倒地不起又得赖上咱们!” 时祖强气得心口疼,但看时闺女又不好使劲儿挣脱怕伤着她,听完气愣当场,朝着人影吼道:“他敢!老子打得他假的也变真的!” 时惟茜给徐阳平打手势,把他爸和时惟辉硬拉回了屋里。 这个时候跟在时祖强两父子后面小跑的李秀芝才慌忙赶到。 人群见着主角都不在了也渐渐散了,刚还高调呛声的陈勤花万万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收场,拉着呆呆的王丽萍赶紧回去。 “你放开我!”时惟辉还在跳脚,与王俊山对垒着。 王俊山被这小子又推又踩,脸还被他胳膊肘打了,进了屋赶紧放开人,说:“我滴个乖乖,你这小子跟个泥鳅似的,抓都抓不住!” 时惟茜给几人倒了水,把时惟辉摁住,这混小子谁也不听,倒是他姐一下就把他镇住,不再闹腾。 李秀芝进门就拉着她赶紧问:“没事吧,那刘大贵怎么说?” 时惟茜道:“没事的李婶婶,他们家就是在搬口弄舌罢了,刘林昨晚还不知是和谁滚了一晚上林子呢。” 李秀芝呸了一口,鄙夷地看着王俊山:“你那二妈一家就是无赖,自己儿子管不好还跑来赖别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王俊山无辜道:“你看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来往地少。” 时祖强听着张碧翠说了先前的场景,气得也摔了碗。 张碧翠这下可不惯着了,心疼地要死,站起来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背上:“你生气归生气,摔什么东西,这碗不要钱啊!” 时祖强默默挨下这一掌,此后又看着时惟茜轻声责备道:“你也是,碰到那酒鬼回来还不吭不响,以后你晚上不能再回来晚了!” “知道了爸。”一想起之前她爸和她弟冲进人群不管不顾得也要替她教训刘家,她的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浓烈的欢喜。他们对她的爱不似爷爷那般严厉含蓄,强烈地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这种家人间的毫不顾忌、毫不犹豫、不计后果地袒护除了她前生的爷爷,她从未再次体会过。 而今天她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恐怕潜移默化中早已成为了‘时惟茜’,这一家四口里面的‘时惟茜’。 面对徐阳平,时祖强面色缓和了许多:“阳平,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还有昨天也谢谢你,强叔欠你个情。” 张碧翠也频频点头:“对对对,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她本来是要去找徐阳平来作证,没想到徐阳平自己跑来了,来的时候气喘不已,一看就是赶过来的。这她自己去请和人家自己跑来完全是两码事,张碧翠是越看越觉得徐阳平这人真不错。 徐阳平道:“强叔平时对我家也很照顾。”他看了眼时惟茜,又道:“我和时惟茜也是朋友,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也散完了,时惟茜一家送走徐阳平和王俊山等人。走时,王俊山在李秀芝的逼视下强调保证一定会报上公社,对刘大贵一家批评教育。 时祖强缓了脸色,这年头政治名誉人人看重,真要是被教育了算是家门无光,算是大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人都走光了,时祖强也没什么心情再下田,坐在屋子里沉闷地抽着旱烟,良久才抬头说道:“去城里也好,避开这些人眼不见为净。” 时惟茜知道时祖强是在气头上才说这话,笑道:“那李婶婶家还有徐阳平他们你也不想见?” 时祖强重重地吸了口烟,“还笑,以后晚上少出门,早点回来。”不是他乱夸,自从闺女认真打理自己,皮肤比原来白了,也比原来瘦了,漂亮极了!那些单身汉肯定天天惦记着。 时惟茜乖乖答应。 “要出去就把我叫上一路!”时惟辉气哼哼道,“这些癞蛤蟆我见一个打一个。” 顿了顿,时惟辉脸色稍霁,添了一句:“阳平哥倒是还可以。” 时惟茜无语地看着他…… 路上村民们还对这场闹剧津津有味地谈论时,遇见个人就说道这事儿,不久便传遍了。 “今天这刘家算是栽跟头了,以后在村子里怕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唉,不过你说他家搞这一出是为哪般啊?” “嘿嘿,还不是那刘林,自己睡了谁都不知道,看着时惟茜漂亮就说是人家,还想捡个大便宜,做梦呢!” 有村民小声说:“唉,那刘林糊涂,那刘大贵可精着呢,你们不觉得他今天奇怪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刘家人多,近几年都在吃老本,眼看着是没多少钱了,我看他就是看着老时家有钱了。” “老时家有钱,他家能有什么钱?”有人疑惑,都是一亩三分田种地,能有什么钱? “你傻呀,你还真相信王全富那媳妇说的吃老本的话,老时人又不傻,再说这么久要吃老本也早吃完了!” “你们没看见刚才老时和辉子腿上穿的胶靴吗?新崭崭的,城里买的哩,时惟茜一口气买三双!”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难道这老时家是真有钱? 可下一刻大伙儿又发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都是庄稼人,这老时家怎么会有钱呢? 第26章 026 村子的日常 之后的好几天里, 村子里一直很平静,直到某一天村里广播突然响起,点名道姓地郑重批评刘大贵等人轻蔑女性, 鼓动村民闹事。听说还罚了款的。 村民们热闹了一阵,原先还说着老时家门口的那场闹剧,之后津津乐道的就变成了探究那个和刘林砸三台山树林里春风一度的姑娘到底是谁?但猜来猜去仍没个究竟, 这事儿也就这样渐渐谈得少了。 从此以后, 村子里的人就很少见刘大贵出过门,他家那嫁出去的大女、二女也很少看见回娘家, 倒是那刘三娣时不时地在村里里瞎逛。有人讽刺她之前耀武扬威接过事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有人说她嫉妒时惟茜比她漂亮, 故意借题发挥,她一概听进耳朵里又转头不在意,什么都面不改色, 一概不理。她在村子里大摇大摆走着,田里逛着, 瞧见人还能吆喝两句。 这要是放在平时, 这还能说是亲切待人, 但放在现在村民们只会觉得这人太没脸没皮, 那天冲在前面骂得那么难听, 脸上满是狰狞之色,现在温温柔柔,待人和气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受此影响的还有王丽萍,她躲在家里避着刘三娣, 生怕她提起自己在里面的多嘴多舌,也生怕人们想起她以前和刘家走得近。索性已经到了八月下旬,马上要回学校, 她也能松口气。 令人想不到的是,那件事后村子里的许多人对时惟茜改观不少,不过时惟茜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照旧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再出门时就不能晚归了,若真不得以晚了还没回来,时祖强和张碧翠就会指使时惟辉去岔路口等着。 时惟茜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忙碌,除了卖肥皂挣钱就是去城里看看门店回来就看书。 她时间排的满满的,这一股斗志昂扬的模样让家里另外三人惊呆不已,也是到这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时惟茜说明年去参加考试居然是来真的。 这段时间里路过时家的村民常常能看见一张方形大桌子摆在老时家的院子里,时惟茜、时惟辉、徐阳山三人围着三角看书写字,时不时还能看到徐阳平占据另一角给三人指导功课。 这一景象让人啧啧称奇,特别是时惟茜在里面更显突兀,甚至是‘惊悚’。 徐阳平也很‘惊悚’,因为在他指导时惟茜功课的过程中,他发现她看书都极快,原本以为只是囫囵看的,没想到做起题来正确率极高,大多时候她都在自己默默看,根本不需要他过多干预。他忍不住唏嘘其过去的荒废。 时惟茜对此默默做题,但笑不语。 “晚上在王队长家旁边院坝那放电影,我们什么时候去?都三点了!”徐阳山看了看时间,嚷嚷道。 时惟茜撑着头低头看书,头发散开在肩头,“不是说要晚上7点半天黑了才放吗?现在急什么?” 徐阳山毫不夸张地比划道:“好多人的,刘大头他们隔壁村的肯定也会跑过来,到时候晚了占不了好位置!只能站后面了!” “是吗?”时惟茜抬起头,风吹起长发,有丝丝缕缕飘到徐阳平的脸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徐阳平翻书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随后往后仰直起身子:“咳,5点左右应该差不多,可以早点去。” 时惟茜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活动身子,颇有兴致地说:“那好,我们就早点去,我屋里还有好些小零嘴,到时候带过去。”她上辈子还没去过电影院,家里倒是有个爷爷叫人装修的电影厅,但都是她一个人在看,这种成群结队地热热闹闹的看电影她从没体验过,兴致颇高。 时惟辉听到小零食眼睛也亮了,跳起来欢呼:“真的姐?你真是太好了!” “茜姐到时我跑前头,我给你占位置!”徐阳山积极举手。 时惟茜摸了摸下巴,“好,我给你带吃的。” 张碧翠从屋里钻出来,擦了擦手道:“阳平小山,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吧,早点吃完正好过去。唉,你奶奶去不去?” 徐阳平道:“谢谢婶婶,早上小山问过,奶奶要去趟马川就不来了。” 徐阳山乐呵呵道:“谢谢婶子,我也给你和强叔把位置站了!” 张碧翠笑道:“好咧,那你等会儿多吃两碗。”看着时惟茜默默认真看书,她摇头叹息。闺女上进她当然开心,但这些天她暗中观察发现闺女和徐阳平还真没来电,相处也没个暧昧气氛,倒是叫她觉得可惜。 下午4点多张碧翠就叫吃饭,时惟辉和徐阳山快速刨完饭就往外跑。 时惟茜则跟着张碧翠和时祖强一起出门,出门前,时惟茜装了一袋子的瓜子糖果饼干,带了蒲扇又带了花露水,帮着给张碧翠梳头还给他爸整理衣服。 张碧翠见着徐阳平在外面坐着看着,抱怨道:“就看个电影搞得跟参加蟠桃大会似的。” 时惟茜则不赞同:“这形象外在即是对别人的展示也是对自己的尊重,打理好看些怎么了?”说着她把装好的东西数了数,最后放了水壶,满意道:“好了,走吧。” 徐阳平站了起来,时惟茜顺手就把东西递给了他。一个给得理所当然,一个接得自然顺畅。 张碧翠在背后锁门出来,看着这般般配的两人对时祖强说:“你说他们站一块多好啊,这闺女咋就不上心呢!她以前可喜欢了。” 时祖强也瞧了一眼,道:“我看着也就那样,闺女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别在她面前念叨。” 张碧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就装,阳平还不好还要哪样的!” 时祖强挑眉:“闺女喜欢谁我就满意谁。她现在主意大着,你掺和不了就不要操这份心。” 我不操心谁操心,张碧翠哀怨地看着前面说话的两人,明明看着挺熟稔的,就是没那气愤,感觉路子都偏了。 “妈你走快点。” “来了来了,你们腿长还不让我赶赶?” 张碧翠和时祖强和两人走一排,张碧翠问徐阳平:“阳平你什么时候开学?应该快了吧。” 徐阳平道:“嗯,下周三就走。” 今天周四,除开今天,那不就只有5天了。 时惟茜拿出一块饼干要吃,徐阳平拎着袋子让她挑,时惟茜边吃边道:“这样啊,那你那些书先借我哈。” 徐阳平道:“好。” 看着闺女没有一丝依依不舍,张碧翠是彻彻底底没劲儿了,打了她一下:“才吃完饭就又吃,叫你多吃饭碗说饱了,现在倒是能吃下去了。” 时惟茜嗷了一声,摸了摸被拍红的地方,嘻嘻笑道:“这吃饭的胃和吃零食的胃我都划了大小的,吃饭的满了,这不还有吃零食的地儿吗?” “什么歪理?”张碧翠作势又要打,时惟茜赶紧递过去一片饼干堵住她的嘴,张碧翠顺势张了嘴吃下去。 “现在你也吃了,是同谋了,就别说我了。” 张碧翠是吞也不是,吐了心疼,最后还是嚼了下去。 “爸也吃。” 时祖强看着孩他妈纠结又回味地吃下去暗自发笑,要接,时惟茜直接塞他嘴里。 徐阳平在一旁看着默默勾起了唇角。在张婶子和强叔面前,时惟茜的小孩子脾性才会这么完全表露出来,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你要不要?” 徐阳平愣了一下,看过去,时惟茜纤白的手指正捏着一片薄饼。 “问你呢,你要不要?” 徐阳平慢了半拍,用手接了过去。“谢谢。” 时惟茜笑笑,转头又和她爸妈说说笑笑去了。 徐阳平品尝着嘴里甜脆的饼干,那一刻,他差点以为时惟茜也要直接喂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和事实证明是他自己癔症了。 到了王俊山家外面院坝的附近,已经有好些村民看见老时家三口人和徐阳平。时惟茜挽着张碧翠娇俏嬉笑,时祖强在一旁摇着蒲扇,眼带慈祥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另一旁的徐阳山手里提着袋子,默默听着,时不时还跟着淡淡笑着。 “哎呀,这你还别说,这么一看时惟茜和徐阳平还挺配的。” “人家就是帮忙辅导下课,听说她家闺女明年要去高考呢。” “时惟茜?她要去考试?” “啊,这你都不晓得啊,老时家门口人家现在天天看书咧。” “人家三年学得哭天喊地的都不一定考得上,她这就一年,之前三年也是白费,能考得上?别逗了!”其他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真能考上早考上了,现在废这功夫? “哎哎,别说了,人家都走近了。” 时惟茜全当没听见,看见第一排时惟辉和徐阳山像个哈巴狗似的,一人缠着根长板凳躺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姐,这里,快过来!”边说着,时惟辉依旧没起来,环视了下周围,生怕有人一屁股冲过来。 时惟茜跑过去,前面搭着一块很大的白布,后面的人正在弄放映机,看着热热闹闹的场景她心里跟着有些兴奋。 最后六个人,一条长凳上坐了三个人。 本来徐阳平也顺势要挨着时惟茜坐下,却被他弟赶到另一条凳子上。但没想到时惟茜把她弟也赶了,最后时惟茜和他爸妈坐在一起,时惟辉和两个姓徐的坐在一起。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吆喝:“哟,这都全坐上了,这急赶慢赶我还是晚了呢。” 这声音时惟茜知道,转头去看,果真是刘三娣。 第27章 027 电影后遗症 这些天刘三娣的作风她也听她妈唠叨过了, 只是越听这女人的行径,她越觉得熟悉。等晚上睡觉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就是原来的时惟茜吗?只是刘三娣比‘时惟茜’好一点的是, 目前来看人家还是爱干净的。 时惟茜转回头没再理会,把瓜子零食分了些给时惟辉三人,剩余的自己这条板凳上拿了些, 其他的都给他妈分给了其他村民。 “哟, 张嫂子这么客气啊。” “这有啥客气的,快吃快吃!” “谢谢张嫂子啊。” “唉, 张婶婶也给我来点呗。” 张碧翠转头看去, 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刘三娣这厚脸皮居然还能舔着脸找她要东西。张碧翠正想张嘴骂,想了想还是算了,大伙儿热热闹闹看电影的, 没道理为了这么个人坏了心情。收了袋子就回头坐去了。 刘三娣被这么甩脸子也不恼,还笑着对旁边的人说:“嘿, 瞧见没, 这张婶婶还挺小气的。” 旁边的人白了她一眼, 往旁边挪了挪, 一句话都不搭。 时惟茜自己吃自己的, 也不管她妈妈怎么处理剩下的。虽然上次看热闹的不少,但也有不少帮着说话,平时和她爸妈关系不错的,她看着人会叫人, 这时候有什么吃的,分点也是礼尚往来。至于那刘三娣,她自己事儿多着呢, 没那闲工夫理睬她。 没多久天就全黑了,电影也开始放映了,是黑白的,也就这时候时惟茜终于看到了电影的片名,叫《瞧着一家子》。听她爸看见片名的口气,电影风格和往日有些不同,这明显是一部生活喜剧片,往日常放映的都是战争片,也不知为何变了。 电影没有特别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氛围,围绕着生活中的琐碎,记录生活的点滴。气氛非常轻松搞笑,时不时都能听见村民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时惟茜也看得很开心,特别是电影里纺织厂车间的主任老胡严肃古板地十分搞笑,在时惟茜眼里充满了时代气息和生活气息。 张碧翠和时祖强看得也是乐呵呵的,这样的电影让现场欢快一片。 电影放映完后,众人都还沉浸在其中,甚至还有人学起里面的‘日语’,大大滴。哄笑声持续在回家的路上,时惟茜没想到和一群人看电影的感觉这么好,一直和徐阳平和徐阳山告别回到家心情都还很好。 “这几天,马主任还有事要说,可能就不能过来学习了,书我找个时间给你送过来。”徐阳平走之前和时惟茜道。 时惟茜还笑着,听完点点头:“那你忙你的,书我自己来拿就行,谢啦!” 徐阳平还想说什么。 时惟茜已经挽着她妈转头走了,跟他挥了挥手告别。 “哥,走吧。” 徐阳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吧。” 回到家,张碧翠一坐下就轻轻拍着桌子说道:“看了电影我更想到城里去住了,你看他们住的房子好高一楼,看着漂亮极了。” 张惟茜道:“妈,那是公寓楼,每层都有住人。” 时祖强驳她妈:“你以为人人都能住啊,你没看电影里说的吗,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是单位分的房子。” 张碧翠摇头叹道:“真好,真好!不仅有好工作还能分房子住!这怎么有这么美的事儿。” 时惟辉还吃着零食,说:“那都是大城市里的模样,坝溪县可没有这样的,你看电影街上汽车都一排排的,还有自行车大军,都要省城才见得到。” 张碧翠站起来白了他一眼:“我做梦都没想过还能去县城里住,省城就算了,等你们以后的孩子看能不能。” 时惟辉积极道:“爸妈,这你可想茬了,我上了大学出来进了厂,那还不得是要分房子的。还有我姐,阳平哥可说了,我姐聪明着呢,努把力明年准能考上。我们都能找到好工作,还愁不能去省城?” “行了行了。”时祖强打断时惟辉:“一步一步走稳了,别想些没影子的事儿,以后的事儿以后想。” 时惟茜突然从厨房钻出来,眉梢带着笑,“唉,说起来我们家还没照全家福呢,什么时候抽空我们也去照个。”电影里开头就是一家子在找全家福的场景,那老胡笑得跟要哭了似的,印象很深。 时惟辉站了起来,满脸兴致:“这个好,这个可以有!要照一定要照!” 张碧翠“啊”了一声,“这照什么相啊,浪费那钱干什么!” 时祖强也摇头,“没什么好照的,算了算了。” 时惟茜跑出来立马坐她爸旁边撒娇道:“爸,就照嘛,难道你不想以后等老了再看看现在我的模样吗?你看小时候我的模样都没照下来,现在都只能脑袋里想了。” 时惟茜摇着时祖强的手臂,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多么自然、亲密,嫣然就是一家人的模样。 时祖强沾不了一点儿闺女的迷魂汤,被摇得练练点头:“好好好,照照照。” 张碧翠看着两父女,指责他爸:“你这变卦比放屁还快。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时惟茜赶紧去抱她妈,“明天就去!早点起来还得给妈好好打扮打扮呢。” 时惟辉在一旁也跟着手舞足蹈:“对对对,要穿好看点,我得去把找找我衣服,明早起来还得洗个澡!” 张碧翠笑着要推开时惟茜,笑骂道:“去去去,都老太婆了,还打扮个什么,要照就照反正都那样。” 时惟茜道:“那怎么行,妈你这么漂亮得好好打扮才行!是不是?爸!” 时祖强瞄了一眼,低头抽烟,含糊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照相是要拾掇一下。” “爸,你不知道谁知道?妈嫁人的模样我们家就你见过。”时惟辉很少看见他爸这副囧样,哈哈大笑。 时祖强对时惟辉可没这么温柔,站起来就要拿烟杆子打人,两人在屋里乱窜,看得张碧翠和时惟茜哈哈大笑。 这一刻,时惟茜觉得比起电影里的家庭,他们家的幸福也毫不逊色。 第二天,一家人都起了个大早,时惟辉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飞快地跑去烧水,先一步把洗澡间占领。 时惟茜起来,先给张碧翠和时祖强挑衣服。给她妈挑出一件之前做的暗红绣花的绸褂,原本做好说是再走人户时穿,今天算是提前见见面了。她给他爸挑了一件灰白色的衬衫,还给他把头发梳了梳,搞得他坐镜子前浑身不自在。 等四人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出门,已经过了8点。 四人穿得这么好看,就连张碧翠和时祖强都穿得像模像样,路人都频频侧目。 “张嫂子你们这家子去哪呀,今天不下田了?”李秀芝在田里挥手,朝田坎上的几人喊道。 张碧翠频频地摸自己的头发,笑道:“今天不下了,去趟城里。” “哟。这一家子的穿这么好看,这上城里干嘛来着?” 张碧翠笑拍了闺女一下,“还不是她想一出是一出,非拉着我和他爸去城里照照片!” 李秀芝看着这一家子,眼睛里都是羡慕,等人走远了还望两眼:“真好,这一家子的。” 旁边的周红也瞧了两眼,酸不拉几道:“这看了电影就以为自己是城里人,还学人去照相?哼,嫌钱不好使给我啊。” 另有人见不得周红这阴阳怪气,嘲讽道:“人家老时家有钱,儿子成绩好,闺女人又漂亮,人家爱怎么花就怎么花,管你什么事儿,跟你什么关系?” 周红扔下镰刀,等着那人:“我说我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要你在这嘚啵个什么劲儿?” “就看不惯你这酸不拉几的样!” “你说谁酸不拉几的,你给我说清楚!” 李秀芝赶紧上前拉人,“好了好了,这太阳这么大,早点把活干完早点回去不好吗!” 田间,有人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你们说着老时家怎么突然就有钱了呢?原先也没见多有钱啊。” “别不是走什么歪门邪道弄来的吧。”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他们家那两小的周末总出门一整天,这两月更是出去地频繁。” “哦,我记得记得,有一次特别早,我还看见两人提着两大箱子出去呢!” “大箱子?他们这是在捣鼓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不然怎么早出晚归的,肯定是想避开咱们!” “肯定跟他们家突然变有钱有关!” “对,我觉得是!” “你们在聊什么呢?” 田里七嘴八舌说着的几人瞧见是刘三娣,立即闭上了嘴。“关你什么事儿?” 刘三娣凑上前笑道:“我刚刚听你们时候时家什么?时家怎么了?” 这些七姑八婆的虽然觉得老时家古怪,但也不想跟刘三娣凑一块,拉上旁边的人就离刘三娣远远的。 刘三娣脸上笑着,手却捏得紧紧的,她今天也看见时惟茜一家子有说有笑地出门了,心里直冒酸水,凭什么他们家和和气气笑语不断,他们家就愁云惨淡死气沉沉! 以为她没听见就完事儿?她自己也能弄个明白! 第28章 028 无巧不成书 时惟茜一家人搭车到了县城, 下车后时惟茜就带着三人往枫叶街的照相馆去。 枫叶街不在县城的主干道上,在主干道上向右拐个弯走几百米再向左拐个弯就到了。这条街大致与主干道平行,没有主干道那么扬尘四起, 也没有主干道的喧嚣繁闹,两边都栽种有枫树,阳光通达到地面时消去了大半的暑气, 只洒下一片斑驳的光点。走入街道顿时整个人都凉爽了。 “天呐, 这条街好漂亮啊。”张碧翠满眼惊喜地看着街道,“我来县城好多次还没来过这里。” 时惟茜也觉得这条街很漂亮, 自行车叮铃铃地穿梭, 三五小孩笑语打闹, 光影在他们身上流动,人影与阳光的结合,绿色与街道的融合让这个炎热的早晨变得爽朗不少。 “我也没来过, 姐,你是怎么发现这边的?”时惟辉好奇道。 时惟茜咳了一声, 道:“我就之前看门店到处逛来着发现的。”其实她只是寻着记忆来这里, 虽然这边离县城中心不远, 但却与他们进城的方向刚好相反, 有些远。她能知道这里得益于‘时惟茜’当初三年在城里的游荡。 来到一幢刷着绿漆的房子前面, 门口的玻璃橱窗上立着一块招牌:微光照相馆。 四人一进去,时惟茜见没人,喊道:“有人在吗?” “唉,有人有人!”出来的是位中年大叔, 穿着一件黄色T恤衫,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几位照相?” 时惟茜点头礼貌笑道:“嗯, 我们一家人想拍个全家福。大爷怎么称呼?” 中年大叔呵呵笑着:“街坊邻居都叫我董四爷,跟着这么叫就成。”转头看着时祖强乐呵道:“老同志真是好福气啊,儿子高大帅气,女儿也漂亮大方。” 时祖强有些拘谨,勉强笑道:“唉唉。” 张碧翠连忙问道:“老师傅,这照个相多少钱啊?” 董四爷答道:“这要看你要多少寸的了,这种小照片几寸的几毛钱,这全家福呢,一般的都在10寸到14寸左右,当然这要贵点,要1块多。” 张碧翠站着就定住了,惊呼道:“这么多啊,闺女啊。”她连忙拉住时惟茜。 时祖强也被这价格吓住了,看着他闺女。 时惟茜上前挽着她爸和张碧翠就往里面走,“就这一回,我们又不天天照,留个影以后你们两天天看就值了。” 董四爷中途没有说话,见小女同志一开口,两老的就顺从了,忙往里带。 时惟茜边走边问道:“董四爷,你见的人多,帮忙看看我们这身还需要整理下不?” 董四爷进了屋里,把灯全打开,带上眼镜,微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原地挺了挺背惊讶道:“哟,这一家子相貌好啊,穿得也漂亮,来往里站去。” 张碧翠跟着闺女往那影棚走去,里面是一个房间,后面墙上搭着好几层红的绿的布,旁边还有好多儿童车,木马啥的。 张碧翠见董四爷往前在带,小声对闺女说:“这人真不实诚,开始都看不清还夸我们家漂亮帅气啥的。” 时惟辉哈哈大笑,被她妈打了一下才闭上嘴,说:“做生意嘛,都是生意话你也信?” 时惟茜也跟着笑了,小声说:“人家后来带上眼镜不是又夸了一遍嘛。” “来来来,都往这里坐着,两位小同志在后面站着。”董四爷忙指挥着四人就位,兴致颇高,这一家子颜值高,拍出来的效果肯定好。 董四爷:“女同志站爸爸后面,男同志站妈妈后面啊。” 时祖强和张碧翠一坐下背挺得直直的,完全不动了。 时惟茜在后面戳了戳时祖强的背,“爸你放松点,别那么僵硬。” “嗯。”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答应声,模样坐姿依旧没变。 董四爷站在照相机旁,“整理下领子,两位老人别动,后面的都笑一笑,笑自然些。好咧!” “这效果肯定好!唉,这位同志和你商量件事成不?”董四爷看着时惟茜,他眼睛利,一眼就瞧见这位是个说得上话的。 时惟茜:“什么事儿,你说?” 董四爷搓了搓手:“你看我收你照片放我外面那玻璃橱里展示怎么样?你要答应了就不收你照片钱了。” 时惟茜没先答应,转头喊她爸妈,“爸妈,照相师傅说像拿我们的照片放玻璃柜里展示,不收我们钱,你们怎么看?” 董四爷瞧着几人,他自信眼光没错,原以为她直接拍板,没想到这小女同志毫不心动,转头询问她爸妈的意见,倒是个礼貌孝顺的。 张碧翠纠结了,看着她闺女拿不定注意,犹豫道:“这好吗?” 时祖强也没说话。 时惟辉倒是开口了:“挺好的呀,今天我穿得这么帅气,正好咧。” 时惟茜转头朝董四爷笑道:“不好意思董四爷,不用了,我爸妈想留着自己在家独自看呢,多少钱?” 董四爷理解地点点头,一般年轻人还好说,老同志大多都不大喜欢。“没事儿,那行,你们后天来取照片吧,到时候给钱。” 说完,董四爷又说:“对了我瞧着你们面生,不是周边的人吧。” 时惟辉道:“我们是三台村来的,也不远。” 董四爷:“那行,要是赶不上我也给你放这儿,随时来取就是了。” 时惟茜正出门要走,突然发现董四爷的桌子上放着两张车票,虽然戳章模糊了一片,但依旧能看见上面的日期,显示正是明天出发。 时惟茜问到:“师傅明天要出门吗?”虽然后天不一定赶不回,但有时间弄照片的事儿吗? 董四爷顺着时惟茜的目光看过去,拿起那两张车票笑道:“不是我出门,是我隔壁家的,孩子他爸在省城厂里工作,今年分了房,他们娘两也要过去,这两天时间赶,托我儿子去买的车票。” 时惟茜眼睛一亮,指了指外面说:“就你隔壁吗?” 董四爷点点头,疑惑:“怎么了?”后又恍然大悟,笑道:“嗨!这位同志你放心,后天肯定能拿到照片。这你放心!” 看到车票她确实有这个疑问,时惟茜走上前半假半真地笑道:“那倒没有,师傅看着就是诚信人。只是师傅能不能帮我问问,她这房子出租不?” 董四爷惊讶道:“出租?”他站起来说:“你要租?” 时惟茜点头看着董四爷。 董四爷摸了摸脑袋,“这我也不清楚,我没问,她就托我帮忙看着点,可能想着以后还要回来。”城里要租房子的人太少太少,村里或外地的一般也不会租,大伙儿根本就没想过这事儿。 时惟茜心里更欢喜一份,这以后要回来住那肯定舍不得卖,租的可能更大。“那他们家人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和她谈谈。” 张碧翠拉了拉时惟茜,时惟茜朝董四爷抱歉地笑笑,走过去,“怎么了妈?” 张碧翠迷糊道:“我们不是来照相的吗?怎么就说起租房子了?” 时惟茜笑道:“这才叫无巧不成书,正好你们也来了看看怎么样?” 时惟辉跑出去到处望了望,回来高兴道:“我觉得很好,我喜欢这里。” 时祖强说:“房主都不在,难说呢。” 时惟茜也挺喜欢这里,街道干净环境不错,虽然人流没有集场那边大,但离主干道近,倒也理想。还有一层缘由,这个年代租赁房屋的人太少了,要想挑挑拣拣地看根本不可能,这么久这一个是她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了。“我再问问师傅,我也挺满意这里的。” 时惟茜又走回去问。 董四爷很爽朗,心底倒也热肠,“他们下午晚点应该能回来,我也做不了主,要不你们等等,到时候当面谈谈?” 时惟茜:“那谢谢大爷了。”明天的车票,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才行。 董四爷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看着你们一家人不错,能租下好,他们娘俩日子过得苦,多个进项的也好。” 时惟茜高高兴兴地出门和爸妈在城里找了个面馆吃饭。开始她爸妈死活不同意,说都要往回走了在外吃多浪费。 “就是,万一你谈成了,肯定是一大笔钱,现在能省就省些。” 时惟茜把她爸摁下去,说:“要省的早省了,也不在乎现在这点,吃了再走,饿了坐车更头晕。” 张碧翠还是不赞同,时惟茜给她弟使了个眼色,她弟秒懂,立即跑过去找老板点餐。 张碧翠拦都拦不住,她清楚闺女是心疼她,心里是又气又甜。 吃完饭,时惟茜陪着两来在县城里逛了逛,一逛又要花钱,张碧翠连忙说着回去了,时惟茜拗不过,只要把人给送回去。走之前石祖强特别嘱咐时惟辉别到处乱拍,陪着他姐,万一又回去晚了也好有个伴儿。 等时祖强两人回去,天色还好。 路上遇见徐阳平,手里还抱着一堆书。 “阳平你这是去哪?”张碧翠问。 徐阳平喊了人,说:“正要去您家,给时惟茜把书送去。” 张碧翠惊讶地“呀”了声,想起昨儿个他两说的话,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积极今天就给送来了。“你还给送来,茜妞说自己去取咧,她和小辉还在城里没回来,你给婶,也没几步了,我和你叔拿回去就成,你快回去吧。” “不…” 不等徐阳平说话,张碧翠和时祖强两人就积极地就把书给揽过去了,边走边回头朝徐阳平说:“这日头热,快回去吧。” 徐阳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张碧翠瞧远了,对时祖强奇怪道:“孩他爸,我咋觉得阳平有点不高兴呢。” 时祖强看都没看:“我没瞧出来,你想多了吧。” 第29章 029 肥皂事件 照相馆的董四爷很热情, 让他们在店里歇息等。 一直到下午六点左右,时惟茜两人才等到房主。 “小同志,人来了, 那就是张妹子。”董四爷远远瞧见人,给时惟茜指了指。 时惟茜转头去看,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高跟鞋的优雅女人款款走来, 她梳着一个单马尾搭在肩上, 穿着一件印着杜鹃花的垫肩白衬衫,下身穿着同色的长裤, 手上提着一个黑色手提包。远远看着就像时代照片里的美女, 有种天然不着粉饰的成熟女人的美。 “董四爷, 麻烦你了,我来拿票。”张净进屋,显得有些急。 董四爷赶紧把票拿给他, 问道:“不着急的,明天11点的票, 慌什么?” 张净摸了摸自己的马尾, 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急, 如今日子好了, 我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我的心早就飞到省城去了,恨不得马上动身才好。” 董四爷理解地笑了,“四爷知道, 你们聚少离多,这一次又分开大半年,小两口都盼着见呢。” 张净点头,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时惟茜咳了一声。 董四爷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立马道:“看我给忘的,张妹子你别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同志。她叫时惟茜,这是她弟弟时惟辉。” 张净转头朝两人笑着点头:“你们好。”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两人,特别是姑娘家,穿得青春漂亮,特别是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张净觉得这姑娘家眼睛清澈晶莹,有种光彩在里面。 时惟茜上前道:“你好,听董四爷提起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没想到还是位大美女。” 张净看向董四爷又看向时惟茜:“提起我?姑娘是找我有事吗?” 时惟茜道:“嗯,我就叫你净姐了,我也不兜圈子就直说了,听董四爷说你走后房子不卖,我想把你房子租下来。” 张净有些惊讶,“你要租房子?你租房子干什么?” 董四爷在旁边道:“都别站着,进屋里谈,我给你们倒点水喝。” 进去后,董四爷对张净道:“妹子,她今天来我这儿拍全家福,看见车票问了句,我说起你,她就知道你家的事儿,打算租你的房子。” 时惟茜道:“我家就住在县城外的三台村。我想一家人到城里来,先租着房子。” 张净么立马说租房子的事儿,转头问起了时惟茜家里的情况,“你们家为什么要到城里来住?是有家里人到城里工作?” 看来这位房主有些谨慎,没有立即谈价钱,但这么追问,也说明她有些心动。 时惟茜道:“净姐,实不相瞒我弟弟明年高三,我呢虽然早就毕业了但也在准备明年参加考试,来县城也算就近。另外我爸妈年纪大了,一辈子都在种庄稼如今身体吃不消,渐渐也有些吃力了,我看着心疼。索性我自己在做肥皂卖,能赚钱,够养活,所以打算把他们接到城里来,这样做生意方便,他们也轻松轻松。” 张净前倾身子,惊讶道:“你自己做肥皂,能挣钱?” 时惟茜微笑点头,“能的。社会发展,这个时代只要想就能挣钱。” 张净想想也跟着点点头,是啊,自然是能挣钱的,不然也没闲钱来照全家福,还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还有钱要租房子。 她心里头倒有些佩服这个小姑娘,“你又是学习考试又是挣钱养家,我不如你,养个孩子花男人的钱。” 时惟茜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虽没养过孩子,但也知道养孩子辛苦,要做的事不比我少。而且,我来租你的房子,你看你不就挣钱了吗?” 张净笑了,朝屋里的三人说:“我这最近是怎么了,尽是好事来了。” 时惟茜和时惟辉互相看了眼,眼睛一亮,时惟茜道:“这么说净姐你答应了?” 张净点点头:“原本我倒没想过,想着即便租也没人来,即便有也要等,我等不了。今天这么巧,我看你又对眼,当然好的,只是我不知行情,这价......倒不知怎么算了。”她观时惟茜行为举止非常得体,再看她弟弟进屋后也没东看西看,坐得端正,精气神十足,对两人的观感都很好。 时惟茜道:“我走了许多地方,今天的确凑巧,这样净姐,我一个月给你10块你看怎么样?” 张净瞪圆了眼,随后立即恢复平静,但语气还带着惊讶:“你说一个月给我10块?” 时惟茜点点头。 张净心里直翻涌个不停,县里食品站这么好的单位,一个工人的工资一个月二十几块,她什么都不做一个月就有10块了? 张净有些犹疑,说:“姑娘你是不是给多了?10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时惟茜听完心里直发笑,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果然实诚,居然还能自己问是不是给高了。“放心吧净姐,我心里有数,10块一个月既不占你便宜,我也不吃亏。”她去县城郊区看过,不论是地段环境赶这里都不行,那里租房子尚且要一个月6块。 张净想了想道:“那这样,价钱先放放,你跟我先去看看房子,觉得满意那就10块成,觉得不值那就再少点也没事儿。” 董四爷也在旁说:“对,先看房子,满意了再说。” 时惟茜跟着张净往外走,房主人不错,她心里其实已经拿定了注意。 跟着张净进了屋,时惟茜眼睛一亮,果然,观人穿衣打扮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修养品味。屋子十分整洁干净,墙面雪白不染,每层有三个房间。 房子的大门是木门,刷上了绿色的漆,和周边房屋的风格很统一,总共有5扇。 张净介绍说:“第二扇装有锁,平时其他几扇都是固定的,开这扇就行,要是想全敞开,就把下面每扇门的栓抽掉就行。” 屋子进身长,最前面是前厅,放了些杂物,中间是客厅,后面是厨房,厨房旁边是楼梯,上了二楼有三间房,和楼下三间对应着。 “净姐,这还有楼梯,是个阳台吗?”时惟辉声音有些低沉,走路动作都很简练。 张净噗呲一声笑了,“听你姐说你还在上高中,看着比我家先生还老沉。” 时惟辉挠了挠头,还不是他姐,先前嘱咐他在外人面前不要那么跳脱,说话别跟平常一样吊儿郎当。他怕自己把场面搞砸,话都不敢多说两句。 张净道:“嗯,有个小阳台,上去跟一个房间差不多大,可以晾些被子衣服。” 张净转头对时惟茜道:“我带着孩子明天走,很多都来不及收拾,你要满意租就将就着用,这屋子也十几年了,没什么贵重东西。” 时惟茜看了一圈,非常满意道:“嗯,净姐一看平时在家就很会收拾,这屋子很漂亮干净,我很满意。我们签个合同吧。” 之后她们用纸手写了合同,一人一份,签字盖了手印。 “明天我才走,我把钥匙放董四爷那里,你来了找他要就成。” “不好意思,今天本来是凑巧,时间赶,我钱也没带够。” 张净摆手道:“没事,本来也是临时起意。你到邮局汇款,地址我留给你,到时候邮局自然会把钱送过来的。这边的街坊邻居人很好,如果你平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们帮忙,我也会和董四爷说声。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我家小宝还在别家帮忙照看,我要去接他了。” 等事情处理完,回去时间已经8点多,天都黑了。 时惟辉这才放开了手脚,兴奋地嚷嚷:“我们要去城里住了!姐你住中间那大的,爸妈住前面那个,我住后面小的那个就成,那里个书架,可以放好多书,我过去瞧了,那窗子对着房子后面,有条小河,可漂亮了。” 时惟茜心情也很好,“随你随你,你想住哪间住哪间。” “那姐我们什么时候搬?” 时惟茜道:“这还没想到,你马上开学肯定要先过去,这学期就不住宿舍了,直接住那边。之前爸妈说等秋收后才打算,可能会晚些。” 9月初马上就开学了,时惟辉想到这,拉着他姐就往家里跑,“快走,赶紧告诉爸妈去。” 两人快要到家,发现灯光下,家里人影窜动,明显不止两人。 越靠近,里面吵闹的声音越大。 时惟茜两人赶紧进去,一进去发现公社里的马主任,王俊山还有另外公社的几人都在。 人群里特别扎眼的是,刘三娣居然也在。 “回来了回来。”王俊山苦着个脸,见时惟茜进屋立马站了起来,“惟茜快来给你马大叔说说这肥皂怎么回事。” 刘三娣在一旁笑着:“还能怎么回事,肯定什么地方倒卖来的。”这次她学聪明了,以防有什么岔子,没到处先嚷嚷,只是把公社里的人请来了。 张碧翠叫苦道:“你胡说,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是我们自己在家做的。” 马主任看着时惟茜,这就是王俊山八卦说的徐阳平那小子有点意思的人。“叫时惟茜是吧,惟茜啊,我们听人举报说你们家有倒卖东西,这些天赚了不少钱,是真的吗?” 时惟辉气愤道:“当然是假的,是刘三娣举报的对不对!她的话你也信!” 时惟茜拦住时惟辉。时祖强也拦住他:“怎么跟马主任说话的,人家来了解情况,你气冲冲的干嘛!” 时惟茜道:“一半真一半假。” 刘三娣喜上眉梢:“马主任你看,她承认了吧。她就是倒卖,就是投机分子!” 马主任看着时惟茜。 时惟茜笑道:“赚了钱是真的,倒卖是假的。” 第30章 030 挣钱的事儿在村里传开了…… 马主任指着桌上的肥皂挑眉道:“你做的?你怎么会做这个?” 时惟茜道:“我以前读书虽然正经课没怎么听, 但这些我看到就记得了。” 刘三娣上前道:“我不信,除非你现在立刻做出来!” 时惟茜瞧着她,一眼就看破她那张嘴脸, 冷笑一声:“怎么?想偷师啊。我要做也是做给马主任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三娣脸上表情出现了裂痕。“我,我是举报人咧, 我举报的, 我怎么不能现场看了?” 这什么鬼逻辑?时惟茜翻了个白眼,看着马主任说:“要做肥皂并不难, 只是费事儿而已。我妈就会做, 要不她到厨房做一块, 我们在外面等着?” 马主任点点头,见刘三娣往那厨房挪,叫旁边的人把人给截住。 “马主任, 我进去监督着,谁知道她在里面搞什么鬼!” “你给我待着吧你!”王俊山把人摁在位置上, 此刻这刘三娣有什么心思他算是看明白了, 要时惟茜真有什么事儿那感情好, 她痛快了;若是没事儿, 她正好瞧瞧这一家子是怎么发财的。这算盘打得够响啊!他一辈子老老实实, 怎么就碰上二妈这一家子心思全花在歪门邪道上。 马主任转头朝时祖强笑道:“老弟我们喝茶等吧,就走个过程,别担心。” 时祖强把烟杆子放下,“肥皂怎么来的我知根知底,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过了一会儿,张碧翠出来,模具里的皂液还未干, 放在桌上给人看:“这就做好了,等着放干就成。” 马主任点头笑道:“茜妞果然是长大了,懂得给家里分担了,你们真是好福气啊。这么大块的肥皂,唉你们这做出来拿哪儿去卖的?” 时惟茜站起来回到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马主任:“马主任你瞧瞧。” 马主任一看,手里是一场清单,标有价钱,里面有肥皂,还有其他东西,说是赔偿损失,末尾还有林县改革办的章。他睁大眼睛看着时惟茜道:“这是什么?你们到林县去卖的?怎么还牵扯到改革办了!” 时惟茜平静道:“这是之前林县怀疑我是投机分子,我正在集场卖就给我带去改革办了,肥皂都摔了好多,最后查出来不是,给我赔的损失。” 马主任惊疑地看着手里的单子,叫其他人也走近瞧,几人一番嘀嘀咕咕,把单子还给了时惟茜。 刘三娣看着情形脸色全变了,站在角落里一句话都没说。 马主任站起来笑道:“看来这就是场误会,现在证实不管是从源头还是往外销路上都没有倒卖投机,我们也是按章程办事,希望不要见怪啊。” 张碧翠瘪了瘪嘴没说话。吓都吓死了,还别见怪! 时惟茜站了起来:“哪有的事儿,马主任照章办事也是应该的,怎么会见怪?” 马主任看着时惟茜满意地点点头:“早前听说过你,如今你有这样的改变,还有这样的手艺在,日子会越过越好,希望你能继续发扬下去,不要再走下坡路。” 时惟茜:“谢马主任关心。” 马主任看了看时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就先走一步了。” 说到这,刘三娣蹭着人群默不作声要跟着出去。 时惟茜:“马主任等一下。”见刘三娣没有停,又道:“刘三娣我们还有事儿没说完吧?” 刘三娣身子一僵,“我们还有什么事儿?是你厉害,我举报错了!”她装腔作势,梗着头道:“谁规定举报就一定得举报成功,我合理怀疑不行吗?” 马主任正待说什么。 时惟茜冷笑道:“你举报你的,我不管。但有件事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家有这玩意儿的?” 刘三娣眼神闪躲,马主任立马就看出了猫腻,停下了脚步。 时惟茜对马主任说:“虽说我这肥皂做得正当卖得也正当,但你也看到了,这架不住刘三娣这号的人红眼。为了避免麻烦,我和我妈在家都是关着门做的,她刘三娣又怎么会知道?” 王俊山转头看着他这蠢笨的表妹,简直快要被气死,逮着人问:“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时惟茜家有肥皂的?” 刘三娣吞吞吐吐道:“我,我就不小心看到的。” 时惟茜道:“今天一大早我们全家都出了门,一个人都没在家。我这人自从爱干净了,房间里东西归置什么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她抬眼看向刘三娣,手扬了扬清单,眼里全是嘲弄,“可是刚刚我进去拿这清单时,发现床上有被坐过的痕迹,柜子里的衣服也被人扯过,桌子上的蛤蜊油,护肤脂都不见了。” 刘三娣吓得腿都软了,嘴张张合合:“不是我,你凭什么说是我?”她脸上冒汗,嘴硬道:“要是我,我,我干嘛不偷钱,偷钱不是更好!你没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 时惟茜嘲笑道:“你那脑子能找到我藏钱的地方,钱早没了。你该感谢我把钱藏得紧,不然你这犯罪程度可就不小了。你也知道,我有钱。” 马主任眼神犀利地看着刘三娣,她这副慌张失色、方寸大乱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还不老实交代,你这是盗窃!是犯罪!” 刘三娣直接瘫软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心理素质也敢偷东西?她倒是高看这刘三娣了,当初那般狰狞的面孔,她还以为是个恶胆横生的人,如今再看只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而已。 之后,刘三娣就被马主任几个给带走了。 “这刘三娣怕是完了,背上这么个罪名,一辈子都难抬起头来。”时祖强叹气道。 张碧翠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斜眼看他:“怎么,你这是可怜上了?她可使劲儿在坑你闺女,你别拧不清东西。” 时祖强:“我就这么一说,你看你火气大的。” 张碧翠怎么能火气不大,这刘家一而再地找麻烦。她看见马主任一群人往家里走,吓都给吓死了,这要是多来几回,魂儿都没了,寿命都得短几年! 时惟茜及时打断:“不说这个,公社自然会处理的。说正事儿,爸妈,那房子我租下来了。” 时祖强和张碧翠两人同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已经租了?!哎哟,这怎么不多考虑考虑,多少钱啊?” 时惟辉比了个数。 张碧翠感觉眼睛都黑了,“我的娘啊,一个月10块钱!” 时惟茜看她妈夸张的模样,笑道:“放心吧,肯定值,挣得比这多多了。” 时惟辉在一旁可劲儿地给他爸妈两人说了房子的结构,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棒!“姐还说我开学就可以过去住了!” 时惟茜问道:“爸妈,你们怎么打算的?等秋收后动身吗?” 时祖强点点头:“嗯,也没多久了,算日子就在9月下旬,还有好些事儿要做。” 张碧翠听时惟辉描述,心也跟着飞过去了,但转头又坐在椅子上叹气。 时惟茜问:“怎么了,妈不开心?” 张碧翠看着屋子道:“我开心,只是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到城里去住,都提上日子了,感觉要走了,我这心里还怪舍不得的。” 时惟辉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县城离这里又不远,你要回来就回来呗。” 想到刘家那一家子在这里,张碧翠又觉得早些离这些人远远儿的也好。 第二天,时惟茜自己在做肥皂赚钱,刘三娣因为盗窃财物被抓了的事儿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天,一下字就在三台村炸开了锅。 刘大贵一听到消息,气得直接瘫倒在床上,嘴里只骂蠢货啊,蠢货!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茜妞能干,是真事儿。”李秀芝昨晚就听王俊山说了这事儿,心里震惊之余又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 “我滴个娘亲耶,陈勤花,你不是说张嫂子家在吃老本儿吗?你瞧瞧,人家赚钱着咧,花都花不完!”有人记得陈勤花碎碎叨的话,哈哈笑道。 陈勤花扛着锄头,脸全黑了:“去你娘的,我就开玩笑说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点我干什么!” 李秀芝道:“听俊山说,这买卖是过了马主任那关的,是正经买卖。这茜妞是真有本事了。” “来了来了,茜妞她妈来了!”田里的人见张碧翠来了,更热闹了,立马围了过去。玖拾光整理 张碧翠放下背篓,奇怪道:“怎么了怎么了?你们都看着我干啥?”以前都叫他张嫂子,现在怎么都叫起茜妞她妈来了? 有村民笑道:“茜妞她妈,你这藏得够深的啊,难怪最近起色这么好!你快给大伙儿说说,你那肥皂是怎么做出来的?” 张碧翠含糊道:“我一个老婆子哪懂这些,都是茜妞给我把东西备好,我只管往锅里放就成,那些是个啥我也不知道。”她记得闺女叮嘱的话,说得半真半假,尽管推她身上,看谁会去闺女面前问东问西。 之后众人又问挣多少,肥皂怎么卖,给他们算便宜些也来两块啥的。 张碧翠吸了口气,终于吐露道:“最近可不行,茜妞在城里租了房子,下个月要搬,肯定忙不过来。” 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全停住了,一边假装干活的陈勤花差点把手指割了,也立马转头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 “什么?你们家要去城里住了?!” 众人震惊之余不禁羡慕:这得是挣了多少钱啊? 好像自从时惟茜变了后,这老时家就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了。这茜妞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这么会挣钱!那些原本还看不上茜妞的村民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有人思维发散地块,拍了拍脑袋嘀咕道:“难怪那老刘家这么巴巴地往茜妞身上贴,怕是早知道这事儿了吧!” 第31章 031 自己过好自己的。 众人回想起那刘大林那天急切的态度, 也反应过来,跟着追骂。 虽说是亲戚长辈,李秀芝一点也没顾忌, 说:“他们家才是真正在吃老本儿,你看他家的地都成啥样了,也不上上心。我看呐, 他们就巴望着把茜妞给弄过去。” 张碧翠没跟着大伙儿一起闹上。闺女说的没错, 村子里人前人后都认识,大家要么一块儿有钱, 要么一块儿穷。但凡别家穷你家富, 捞不上的不是嘴巴上碎就是眼睛红, 捞得上的不是上赶着凑就是舔着脸占便宜。 刘家是这样,他们家也是这样。 平时关系好的,她心里倒觉得没啥。可这里面好多当初看他家热闹, 恨不得端根板凳在她家门口嗑瓜子的,如今听着他们茜妞她妈一口一口地叫地热情, 她心里只觉得别扭。 她心里可不乐意让这些人占便宜去。 李秀芝看出张碧翠难以应付, 拉着人就叫人群散了, “好了好了, 田里活多着呢, 快别闲聊了。” 陈勤花一上午脸色都不好,回家去见闺女乐乐呵呵的,把背篓一扔,酸道:“你还有心情乐, 人家时惟茜都快搬到城里去了。” 要说刘三娣被抓最开心,不是时家反倒是王丽萍。没了刘三娣在外面多嘴多舌,她这心终于放下, 整个人轻松不少,听到这个消息不以为然,说:“不是说租的吗?真有钱怎么不买?充脸面罢了。” 陈勤花心里还是不是滋味,埋怨她说:“你说这时惟茜是走了什么运?她能知道肥皂怎么做,你一个大学生怎么不和你妈说?你早和我说,这钱就我赚了,哪轮得到她?你快和妈说说,那肥皂是怎么做的?” 王丽萍一愣,她好像是在哪看见过,但具体怎样又不记得,含糊道:“就高中时候的内容吧,过了这么久我都忘了。” 陈勤花叹了口气,把背篓里的猪草倒进盆里,嘴里嘟囔道:“学学学又有什么用,专挣钱的法子一个没学到,尽学些没用的。” 王丽萍听完脸都黑了,气得转身就回了屋。 这些天时惟茜过得很自在,不是看书就是在家做肥皂。中途和时惟辉一起去县城董四爷那里拿了照片和钥匙,还到县里邮局办了汇款。至此,租房子的事儿敲定,时惟茜终于完全放心了。 回家后她把照片给爸妈看,两人高兴地不得了,一个瞧完另一个瞧。 这时候两人倒觉得这钱花得也挺好了。 张碧翠摸着照片,高兴道:“还是我家娃长得好,端端正正的,有那派头。” 时祖强也看,指着照片里的张碧翠笑道:“你看你手都搅一起了,谁看都知道你紧张。” 张碧翠一瞧还真是,脸上挂不住,不忘怼时祖强,“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动都不敢动,身子僵得跟块石头似的。” “可照出来看不出啊,谁看得出我紧张。” 时惟茜看着两人跟个孩子似的拌嘴,想到她刚来那会儿家里的沉闷,心里感慨万千,总算是比过去好就成。 她一面享受这个家带给她的温暖,一面又有种鸠占鹊巢的小偷心理,这让她始终无法完全浸入‘时惟茜’的角色,但时间还长,她将用一辈子守护这个秘密,照顾这个家。 之后时惟茜和家里人商量了下,住房得留着,土地也不还给村里,租给其他人继续种地就成。 时间有条不紊地过去,这段日子,时惟茜发现窜门的人明显多了,有些记忆里以前对他家爱答不理,甚至恶言恶语的人都出现了。 她知道这些人不是真的来搞邻里关系,只是想看看他们这个秘密做肥皂的基地。她厌烦应对这些人,干脆把门关上。不过这样引得这些人更是嘴碎,言语间的酸味更加露骨,反倒不似平常那般表面上的和谐。 时惟茜不搭理这些,自个儿过自个儿的,逍遥自在得很。吃饭时,张碧翠问她:“茜妞,明天阳平他们要去学校,你要不要去送送?” 时惟茜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我去送干嘛?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我帮他提东西不成?” 张碧翠一脸吃了黄连的表情看着她闺女,“算了,当我没说。” 时惟茜想了想,转头问时惟辉:“等等,问你个事儿,徐阳平是读什么专业来着?” 时惟辉想了想:“我听小山说好像是化学什么的。” 时惟茜眼睛一亮,把碗筷一放,“那我明天确实得去送送。” 张碧翠:“......” 第二天,时惟茜一早就出门去送人,到他家见王丽萍已经等在门外。 王丽萍见到时惟茜,笑脸一僵,“小茜你怎么来了?” 时惟茜路过她,走进屋:“我来送送。” 王秀芝看见时惟茜,笑着迎上前,打趣道:“瞧这谁来了,不是咱们村的大红人啊。” 时惟茜笑道:“奶奶可别打趣我。 ” 王秀芝见门口王丽萍也在,笑容淡了些:“丽萍也在啊,进来吧。” 转头又拉着时惟茜:“你快坐,我可不是打趣你。我现在出个门随时都能听见别人念叨你,可不是个大红人?”王秀芝是真佩服这小姑娘,这不管是以前邋遢无赖还是现在精致干净,都是大家嘴里最热闹的人,当真是怎么折腾都低调不下来。。 王丽萍坐下后问道:“奶奶阳平哥呢?别耽搁时间了。” 王奶奶道:“他心里有数,早收拾好了,临到头又说想起什么东西说要找找。” 王丽萍点点头,转头朝时惟茜笑道:“小茜现在挣钱多,难怪穿得这么漂亮。” 这话听着不舒坦,时惟茜说:“”。 没过多久,徐阳平就从屋里出来,见到时惟茜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时惟茜笑道:“我怎么还不能来了?” 徐阳平反应过来:“没有,我还正要过去找你,不知道你过来了。” “找我做什么?” “这给你。” 时惟茜站起来好奇接过来,“这什么?” 徐阳平道:“突然想起之前高中的时候我自己做了些小册,上面是各科归纳的公式重点。” 时惟茜挑眉看着他:“算了,你留给小山吧,你给我的书已经够用了。” 徐阳平:“不用,小山他自己有自己的节奏,不用用我的。你时间比他紧,看这些有用。” 时惟茜拿着小册拍了拍手,笑道:“本来今天就是来麻烦你件事儿,没想到一来又拿了你东西。” 徐阳平看着她:“什么事?能帮忙的我一定办。” 王秀芝在一旁看着两人,也跟着笑道:“就是,都这么熟了不拘这些,茜妞你别跟阳平客气。” 时惟茜也不扭捏,从兜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我列了些东西,县城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有卖,里面有蒸馏仪器,过滤装置啥的,你们专业用得多,托你帮忙问问省城哪里有买的。” “好。” 时惟茜顿了顿,好奇道:“你不问问我做什么?” 徐阳平:“你做什么?” 时惟茜本来只是想打趣,没想到他这么认真问,倒不知该怎么接了,这么木讷的人倒是少见,她被噎了一次,讪笑道:“嗯…等我用了再告诉你。” “好。” 时惟茜有些挂不住笑了,总觉得有些气氛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连忙搪塞道:“那谢啦,下次我请你吃饭。” 徐阳平问道:“你住哪?我好给你回信。” “差点把这忘了,我给你写上。”时惟茜拍了脑门,哦了一声。 王丽萍在一旁看得坐立不安,本来她以为自己和阳平才是一个世界一个水平的人,他们才能有共同话题,才能谈得来,可是她发现此时此刻她居然一句话都插不上,根本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心里一慌,站起来说道:“阳平哥,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不然等会儿赶不上车。” 时惟茜写完立即塞给他,“给你,你俩快走吧,别把你耽搁了。” 徐阳平提着箱子和几人告别,两人提着箱子就出了门。 徐阳山站在门口看着他哥和王丽萍,叹气道:“我哥真是的,丽萍姐一手提一个箱子,他也不知道帮帮人家。” 时惟茜愣了下,一看果然徐阳平提着自己的箱子自顾自在前面走着,王丽萍紧紧在后面跟着。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有这么木的人,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王秀芝在一旁看着时惟茜的反应,叹气暗自摇头,这下她孙子有的受了,茜妞这模样完全没开窍,可没一点喜欢上的模样。 也是,她有时候都有些受不了她孙子正儿八经的模样,看着牙疼,更何况是小姑娘家的。 王秀芝转头打了徐阳山一下,“一边去,写你的作业,你懂些什么。” 徐阳山往旁边躲,看着时惟茜笑道:“茜姐,辉子在家吗?我去找他。” 时惟茜回过头,想到时惟辉哀怨的模样,忍不出哈哈笑道:“哈哈在呢,正在家赶作业。被我妈骂惨了,一直说他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裤裆。走走走,我们一路。” 说完两人就和王秀芝道别,往回走去。 王秀芝看着时惟茜欢快的背影,转身回了屋。 第32章 032 张凯城 8月底, 时惟茜做了一批肥皂,趁着时惟辉在家,叫他陪着一起去林县卖。 张碧翠疑惑道:“不是说现在县城氛围好了吗?前段时间听小辉说报纸上还说鼓励发展经济就业, 说什么一切有益于国家和人民的劳动都是光荣豪迈的事业。何必还折腾着去林县?” 时惟茜打包好东西说:“有始有终嘛,主要还是想和张大爷道个别。这么多个月,人家都帮忙给占位置, 不去了怎么也得和人说一声。没有张大爷, 光这站摊位就得费很多事儿。” 张碧翠点头拍手,“我这糊涂的, 是该去。” 到了林县, 时惟茜两姐弟直奔集场, 给张大爷说了在坝溪县租房子的事儿。 “这好事儿啊!也是赶巧,你不来再过不久你也见不到我了。”张大爷摇着蒲扇笑道。 时惟茜歪头看张大爷,眼珠子一转, 猜测道:“怎么了?是张派员工作调动?” 张大爷从椅子上坐直,给时惟茜扇了一下, 只把头发扇得扬了起来:“嘿嘿, 你这丫头脑袋还真是灵光, 这都能猜到。没办法, 人跟着工作走, 要去省城了。” 时惟茜笑笑,听到特派这个词,她就知道时间长不了,可能是个跳板。 ⑨时光整理 张大爷用蒲扇拍了时惟茜一下:“唉, 正好咧,今儿个要不我们中午吃个饭?难得你这么合我脾性,再见还不知是猴脸马月。” 的确是缘分, 能遇到张大爷,是她的运气。时惟茜答应了,张大爷兴致颇高,连摊儿都收了起来,“你继续卖着,我回去准备准备,到点了来叫你。” 时惟茜连忙站起来:“不用这么麻烦,要不在外吃,正好这个机会我请您,也好谢谢你。” 张大爷一把就拒绝了,说:“你别给我整这些客套的,我在家弄又便宜又得劲儿,要你请个啥。你卖着我先走了。” 时惟茜喊都喊不住,时惟辉把肥皂递给客户时,对方听到了时惟茜和张大爷的话,连忙问道:“唉,你们不来卖了啊?” 时惟辉笑道:“是的婶子,我们回坝溪县了,那边近,不用这么来回跑。” 大妈一脸可惜地走掉:“哎呀,这可咋好,我都用惯了。”没过一会儿人又回来了,“那你再给我来两块我屯着。” 时惟辉赶紧给人包上,周围的人跟着知道了这个消息,赶紧涌上来买,卖得倒比平常还要快上许多。 过了一会儿,张大爷就过来叫人,时惟茜和时惟辉两人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大爷走。 一路走出街,转个弯儿就到了。 时惟辉扯了扯她姐,凑上去小声道:“他儿子不是张派员吗,会不会也在家啊?” 时惟茜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你怵了?” 时惟回挺了挺胸:“我怵了?开什么玩笑?” 时惟茜道:“在就在,不在就不在,人家上次帮了咱,还没当面谢谢人家呢。” 时惟辉瘪嘴,“我只是觉得他板着个脸,吃饭多冷场啊。” “哟,爸你回来了,今天什么日子啊?弄这么多好吃的!” 人还未看见,声音便从院内传了出来。 张大爷首先走了进去,站在门口见到儿子一件短袖绸褂,一条灰不溜秋的半截裤子,摇着躺椅,腿还搭在院子里的石坛上,眉毛立马就竖了起来:“你穿个啥样,有客人呢!” 时惟茜和时惟辉站在张大爷后面,扒着门口歪头朝里看,里面正在院子里摇椅上的张凯城也看见了他两,手里的蒲扇停了,立马站了起来,他脸上僵了一瞬,立刻又恢复了一派的从容:“是这两小朋友啊,快进来坐吧,我去换身衣裳。” 张大爷带着两人进屋,满嘴吐槽他儿子:“30岁的人了,邋里邋遢的,一点儿不像样。” 时惟茜没想到张特派是这副模样,她又不能真接嘴,哈哈笑了两声:“在家都这样。” 等张凯城再出来已经换上了短袖衬衫和长裤,对两人笑道:“我说怎么今天我爸这么有心思,原来是搭两同志的福。” 时惟茜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看着他特‘领导’的笑容,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都是别人的事儿。这张特派的两副面孔切换地太自如了。 吃饭时,张特派听张大爷说了时惟茜的事儿,不免有些惊讶,“小同志自力更生,赚钱养家,的确厉害。那你们办了营业执照了吗?” 时惟茜道:“还没呢,没有招牌,没有东西,什么都还没收拾,怕申请也不过,等到城里再说吧。” 张凯城点头笑道:“这两年个体工商户好办了,经营的也多了,但有些人思想还没转变过来,对个体工商户有错误的看法。你好好努力,不要受他人影响,认清从事个体劳动是光荣的,是有利的,争取也当个万元户。” 张大爷摆了摆手,打断张凯城,“打住打住,你说话我听着怎么这么难受,在家耍什么官腔。人家茜妞年纪小,认识清,敢拼敢闯,可不比你差。” 时惟茜礼貌笑道:“张特派也是为我好才说这话,我记住了。” 张凯城看着他爸,神情带笑,“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乐意听。小同志也不用张特派的叫我,你们叫我凯诚哥就成。” 时惟辉自从看到张凯城那颇具生活气息的一面就放开了许多,立马喊了声:“凯诚哥。” 张大爷举起酒杯,“来来来,茜妞你喝不了就喝水,我们能遇见是缘分。我也算是看着你一点一点儿地挣钱,农村苦,你能另劈条路走不容易,大爷干了,祝你以后越走越顺!” 时惟茜站起来和张大爷碰了杯,“谢谢张大爷,要不是你,我们每次找摊位都得话大把时间,也不能这么顺畅把生意做下去。” 张凯城听他爸提及农村,叹气道:“城市和农村所对应的文明与落后,你们在县城周边的农村还好过些,那些山坳里的才真是老大难的问题,看着都不忍心。” 时惟茜轻轻挠了挠耳廓,这怎么突然说到这儿了。不过张凯城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村子离城里近,她无法取得做肥皂的原料不说,即便做出来也是没有销路的,她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她咳了一声,说道:“既然是老大难,那就只能慢慢来,能直接修通城乡间道路的还好,如果不能以点带面,把城市周边的农村经济搞活再带动农村旁边的农村也未尝不可。” 张凯城哼笑一声:“形势一好就有人想大干快上,片面追求产值,盲目扩大规模。想要稳中求进需得许多人共同努力才行啊。” 张大爷咳了一声,张凯城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抱歉抱歉,我这老毛病又犯了,话到嘴边不直觉就说偏了。” 时惟茜知道这位是真替那些人忧心才会如此,她上一世倒没想这么多,来到这里颇有体会,之前徐阳平那次来林县,听说也是这张凯城邀请来取农村调研的。 她真诚道:“你时时刻刻想着为老百姓谋出路,是好官。” 张大爷哼哼笑道:“虽然这小子平时不着调,到底是在正儿八经当官,这倒是没话说。” 时惟辉插不上话默默刨饭,看着他们一来一回地说话。 张凯城道:“上次省里高材生来调研,你们也认识,庄老师带队来的,我就是想寻找开发可利用的农村资源,找到城市工业的的供给,这样城乡融合起来不愁没有经济。”他看着时惟茜,转过身子面对她,放下筷子饶有兴趣道:“你从农村出来发展到城里,马上也就是个体工商户了,我想听听这中间你有什么体会?” 张大爷看张凯城一眼,“吃饭就吃饭,你那么多事儿。” 时惟茜没想到张凯城已经开始着手这些发展,心里真心佩服,她还记得前生他们公司调配香水需要大量花卉原料,本来有和部分乡村合作,但因为未统筹安排原花卉市场和乡村生产的关系,虽自身需求量满足了,但却导致后来同类产品争夺市场,互相倾轧,对村子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时惟茜摆手道:“张大爷不妨事的。虽然我只是卖卖肥皂,但对此也的确算有些体会。我能生产肥皂,但如何流通却是难题,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跑到林县来;若是在买卖当地遇见本就成熟的本地同质产品,那销售的环节同样也是难题。道道是坎,各个环节都必须打通才能真正统筹城乡的生产和建设。” “啪!”的一声,时惟茜被这突然来的一下,吓得眼睛瞪圆了些。 只听见张凯城拍了下桌子说道:“说得好,正确处理城乡之间生产、流通、分配、消费等各个环节的关系才能完全发挥作用,如今我们走在第一步但后面的几步也必须得同步发展考虑起来。” 张凯城看着时惟茜:“小同志,不,茜妞,果然是实践出真知,看来我还得多和你们这些城市里的农村人多交流交流才行。” 张大爷摇了摇头,对张凯城这模样显然见怪莫怪。 临走时,张凯城的心情很好,对时惟茜道:“省城大学不好考,希望明年在省城见到你时能再做交流。” 时惟茜道:“借你吉言,也祝你仕途风顺。” 一直等坐车回到三台村,时惟辉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姐和那张凯城说的那些是些什么,愣了一路,临到家喊住他姐,疑惑道:“姐,你怎么突然懂这么多?” 时惟茜愣了一下,随后故意笑道:“不懂怎么活?” 第33章 033 正式搬家 时惟辉一时半刻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他知道他姐变了, 变得甚至可以说是迅猛,脱胎换骨都不为过。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今天这种感觉,听他姐和张凯城谈论什么城乡融合, 城乡分工,说什么剩余劳动、联合经营。 时惟辉突然有种他姐的生活离他很远的恍惚感,但明明他们都在一处生活啊。 时惟茜鄙夷地看着他:“难道跟我去林县这么久, 你一点儿都不懂这些?亏你成绩这么好呢, 都不会多思多想。” 时惟辉被她打乱思绪,懵道:“这, 我, 我还是懂一些的。” 时惟茜笑道:“哈哈, 少装蒜了。我上初中那会儿,有次爸叫你把桔梗杂草啥的一起烧了,回来你拿个空口袋。爸问你东西呢, 你啥都不知道,我笑你草木灰啊, 你那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根本就不知道。” 时惟辉脸一红, “你!我那时那么小!不跟你说了。”说完就往屋走去。 走在后面的时惟茜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自然感觉的到时惟辉这么问她的用意, 也许他本身想得模模糊糊但到底有了苗头。不像张碧翠和时祖强,他们背朝太阳面朝土,时惟茜就是时惟茜,怎么样都是闺女, 不会想太多。 但时惟辉不同,他念了很多书,有一定分辨的能力, 同时他也是除了她爸妈外,和‘时惟茜’相处最多的人,她变化太大自然怀疑也多。 时惟茜跟着走进屋,她有‘时惟茜’所有的记忆应该不用太过担忧什么。 进屋,时惟茜就看见时惟辉跟张碧翠说起今天去张大爷吃饭的事儿,见她进来,还瞪了她一眼。 时惟茜笑了出来,这样的态度反倒让她轻松不少。 没过两天,时惟辉就要去学校了,这次去县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隆重。时惟辉几乎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 这么一次大扫荡,从那些犄角旮旯翻出不少之前弄丢的东西,时惟辉惊喜地收拾了一波。时惟茜考虑要往返不少,也收拾了一床自己的被褥,最后时惟辉提着两大包东西,跟着时惟茜先一步到了县城枫叶街的住处。 时惟茜:“去学校记得跟老师说退宿舍的事儿,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在学校吃饭,你一个人住自己爱干净点,别到时候一来到处都乱糟糟的。” 时惟辉连连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姐你怎么这么啰嗦!” 时惟茜踢他一脚,“啰嗦?你完了,零花钱没了。” 时惟辉立马乖巧地跳到她面前:“我错了。我保障一定天天打扫!天天整理!” 时惟茜帮着他收拾了会儿,到了下午见收拾差不多了才离开。 回家后,和家人商量下,最后和王俊山家敲定了秋收后耕地租给他家使。 一来王队长带头,时祖强也放心他家不会把耕地挪未他用;二来当初分土地的时候,王俊山见他家劳动力少,分的面积虽不多,但位置挺好,土地肥沃。这也算是感念人家。 9月注定是个忙碌的月份,不光学子们忙,也正是农忙时,村里各个人使足了劲儿盯着自己的地。 时惟茜也没闲着,这段时间在县城农村来回地跑。 她与家人商量了下,去城里找个店,定个招牌放在门口,这样至少有个名字让人叫得出。 最后一番商议,把名字定为老时皂坊,之后她又赶着去申请营业执照,跑来跑去,有时时间晚了就在县城歇一晚,第二天再回去。 等9月底秋收结束,马上又得大量晒粮,然后大伙儿风风火火赶着去交公粮。这个时候时惟辉也跟着回来了,帮着把粮食拖去公社。 时惟茜从前没亲眼见过这场面,如今头一回被交公粮的场面震撼到了,那场面非常壮观,比他们在集场卖肥皂还热闹。不仅人多,家家户户都拖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把整个场子都堆满了。 等排队验完粮,张碧翠和时祖强才松了口气,若是验不过还得回去晾晒处理,又得花精力花时间。 原本张碧翠还对村里的屋子恋恋不舍,但一直这么恋恋不舍着,慢慢就开始焦虑心疼了。 “一个月10块哩!9月就小辉一个人去住了,满打满算这不就浪费了7块5?我的天耶,这要是验不过一耽搁,10月也去了,那不就15块吗!这不要命啊!” 时惟茜哭笑不得,居然还能这么算价。她打趣张碧翠:“那妈你现在还舍不得不?” 张碧翠直摇头:“舍得了舍得了,弄完这些事儿就赶紧搬,这一天天的都是钱咧。” 但再快再赶,剩下粮食等处理卖掉已经到了10月中旬。 这一天大早,一辆装货的车就停在了老时家门口的大道上。 来看热闹的人很多。虽说有的人酸不过是租的房子,但一个月10块的房租还是把许多人给吓住了,这居家搬迁到城里,许多人暗地里都羡慕不已。 “张婶子,这精神头看得人羡慕啊。” 张碧翠正张罗着家人往车里搬东西,见是李秀芝忙笑着拉住她手:“说什么呢!这要搬家啊,费得我昨个一晚上没睡着觉,哪有什么精神头?” 王奶奶也来了,笑道:“这是高兴的睡不着觉,不睡觉精神头也好。” 李秀芝:“就是!去了城里可别忘了咱们,也不远,有空就回来看看。” 张碧翠笑道:“说什么呢!就租了一屋,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发展咧。倒是你们,到了城里别忘了到我那坐坐,就在枫叶街老时皂坊。” 王奶奶感叹道:“都这么看着几十年了,感觉昨个你还是个姑娘家,今天就去城里了。碧翠啊,你儿子闺女有出息,该你享福了。” 张碧翠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更深了,她点点头:“日子终于好了,这些年也算是熬过来了。” 时惟辉锁好门,转头喊张碧翠:“妈,我们该走了!” 时惟茜走过去和李秀芝和王奶奶道了别,和张碧翠说该走了。 多日不曾冒出的不舍,这时候又不合时宜却又恰如其分地冒了出来。 看着站在门口抽着旱烟看着三台山的时祖强,张碧翠抹了抹眼睛,道:“孩他爸,走吧。” 时祖强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笑道:“走吧。”转头看着村民:“大伙儿我们就先走了,以后到城里别忘了来屋里喝碗水。” 等坐上车,张碧翠还在抹眼泪。 时惟茜安慰她:“别哭了妈,昨个儿不还说要高高兴兴出门吗?” 张碧翠紧紧握着闺女的手,一面抹眼泪一面笑道:“我这就是高兴的!我高兴,我闺女我儿子都好,我也好!” 因为先前农忙,张碧翠和时祖强还是9月初来看过一次,如今再来,发现比之先前又变了样。 只见门口上面钉着一块绿色的木牌,上面用金黄色写着老时皂坊四个字。把几扇木门全都打开,原本放杂物的前厅已经完全大变样。 左边墙壁和正对大街的墙壁都立上了漆木柜,一栏一格的,十分规整。中间放了个长柜台,走近看木板上都刻着老时皂坊四个字。 张碧翠惊讶地看着闺女:“这都是你弄的。” 时惟辉凑上前:“当然是姐弄的,不然还有谁?” 张碧翠望着屋里:“这可真漂亮啊。” 门口这时传来声音:“哟,茜妞这时都搬过来了?” 时惟茜转头笑道:“是的马二嫂,都过来了。” “这位就是张嫂子吧。”马二嫂上前笑道。 时惟茜:“是的呢,这是我妈张碧翠,这时我爸时祖强。刘姐今天没上工吗?” 刘姐笑着上前:“哟,张嫂子好,时大叔好!”转头她又对时惟茜说:“没呢,今天娃儿生病我请了半天假,刚拿了些药。” 时惟茜记得刘姐那个圆滚滚的可爱小子,问道:“小豆豆怎么了?” 刘姐:“没什么的,就吃坏了肚子。早上还念叨你来着,说今天怎么没有看见漂亮姐姐。”她变着腔学她小孩儿说话,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刘姐拍了拍时惟茜:“唉,我得回去看小豆豆,你这搬家叫马二嫂他们帮着点,我就先回去了啊。” 马二嫂从车里自如地拿了包东西往屋里搬,撵刘姐说:“快去快去,我们这儿这么多人,等会儿我给你家送点熬好的粥去,别叫小豆豆吃油腻了。” 刘姐走了出去,回头:“好咧,那谢谢马二嫂了!” 没多久周围就来了许多街坊邻居,和时惟茜打了招呼,和石祖强老两口也打了招呼随后就自发地热热闹闹地帮忙搬东西。 张碧翠和石祖强两人被这涌上来的人的热情给弄懵了。 时惟辉看着两人凑上前笑道:“哈哈懵了吧,这里的人很好,很热情,爸妈你们住几天就知道了。我喜欢这儿。” 过了会儿,照相馆里的董四爷也跑过来了,笑着帮忙搬东西,对张碧翠和时祖强道:“刚没忙过来,张嫂子你们都来了,唉茜妞,你这啥东西放哪?” 时惟茜跟着搬东西,抬头喊道:“董四爷来啦,就放桌子上就成。” 随后时惟茜把时惟辉拉到一边给了点钱,小声道:“你去街角朱嫂子家买点水果,快去。” 人多手脚快,忙忙碌碌一阵,没一会儿东西就全搬进屋了。 短短个把小时,张碧翠就和马二嫂等人熟络了不少,原本时祖强和张碧翠还有些担心到了城里会不会被街坊邻居嫌弃看不起,如今顾虑全没了,心里也热热的。 第34章 034 小城故事第一天开启 收拾完, 喝了水,大家伙儿一起闲聊了几句,眼看快近中午了就都散了。 本来马二嫂还说叫他们上他家去吃, 听说张嫂子选了日子今儿个过来,中午得开火才作罢。 张碧翠把带来的锅炉碗筷全都倒腾出来,“先就放着, 把饭吃了再收拾。”她另从布袋里掏出腊肉和菜, 都是从家里都带过来的,“孩他爸, 你进来弄点稀饭。” 两人进去正要动手才反应这地方没柴火啊。 时惟茜把厨房朝后的那个门打开, 门边搭着一个木板形成的小房间, 还上了锁。她拿了钥匙打开,指给张碧翠看:“呐,不用柴火用蜂窝煤, 这还是房东张姐留下的,说反正带不走就留给我们用了。” 张碧翠连忙走进去看了圈, 出来问道:“这么好的东西啊, 那这个房东还阔绰, 可用完了咋办?” 时惟茜:“那就买呗。” 张碧翠:“这得多少钱一个?” “我打听过两分钱一个, 1角钱5个送一个, 六个。” 张碧翠苦着个脸叹气道:“这到了城里果然是什么都得花钱。” 时惟茜把钥匙塞她妈手里:“你放心拿着吧,反正我们挣钱会越来越多,你就安心用吧。”她知道她爸妈在农村待了大半辈子,能省就省。原本不需要花钱的地方如今都要花钱, 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但这么多年形成的消费观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时间长了,习惯了, 挣钱多了,自然就变了,她也不多说什么了。 爸妈做饭炒菜,时惟茜叫着时惟辉把卧室里的东西往楼上搬。 吃完饭继续收拾,又是整理扫地又是擦桌擦玻璃,四个人忙忙碌碌一下午终于把房子收拾了出来。 “闺女,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挣钱做生意?”张碧翠收拾时听到水要给钱,电要给钱,挣钱的积极性无比高涨。 时惟茜说:“执照还没下来,我想还是先到集场上去卖。” 张碧翠担忧道:“会不会被抓啊。” 时惟茜道:“不会的,我去申请执照的时候问过那里的同志了,说现在只会盘查,如果价格合理,没有非法倒卖,不是伪劣产品就没事。” 张碧翠道:“那就好,晚上有空我们先做一批出来吧。” 时惟茜本来还想太累先休息一天,被她妈拉着不放,只好跟着进去。 时祖强坐在椅子上,一直默不作声。此时跟着站了起来跟进去:“闺女累了,让她歇息歇息,我来是一样的。” 时惟茜愣了下,以前做肥皂,她爸虽支持但也不怎么干预参与,来到城里没想到会这么积极。 张碧翠看他:“你来?你都没做过,你知道怎么弄吗?” 时祖强哼气道:“我怎么不知道,看都看多遍了。” 时惟辉凑时惟茜旁边笑道:“爸这是怕没事儿干,主动请缨啊。” 时惟茜笑道:“那爸你做,我在旁边看着你们做。” 时祖强在时惟茜的指挥下,一步步操作,期间一句话都没说,干得特别起劲。她爸比她力气大,搅得更快,她在旁边给两人擦汗又倒水,足足弄了3大锅皂液。 做完这些,几人就去睡了。第二天一大早,时惟茜听见动静起来就见他爸早已经起床,正在盘装那些肥皂。 她打着哈欠,趿着拖鞋下楼,趴着楼梯看着他爸:“爸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睡不着吗?” 时祖强抬头看着他家闺女,小声道:“把你吵醒了,你要还困就去睡会儿,我一会儿就装完了。” 时惟茜伸了个懒腰,走过去:“你要不去睡会儿,这来得及的,这边集场也不远,不用像以前去林县那样起早贪黑的。” 时祖强抹了抹手,“没事儿,我也没什么事儿可干的,醒都醒了,就把这些都做了。” 时惟茜找了个小板凳坐过去要一起装。时祖强硬要叫时惟茜再去歇会儿。 拉锯间,时惟茜也开始清醒过来,发现他爸有些许不对劲儿,轻声问道:“爸你怎么了?来这里你不习惯吗?” 时祖强包着肥皂,声音传了出来:“这么舒服的地方,我还没住过,是有些不习惯。” 随后他又道:“突然闲下来了,有些不适应,想找点儿事情来做。” 时惟茜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昨天晚上她爸那么积极地帮忙做肥皂。以前他在田里忙活,有地种,有粮收,是家里的基石。如今没有活可做,能有粮能收,她爸怕没事儿做,反倒是她妈和她做事儿,心里不舒坦了。 时惟茜叹了口气,看着她爸皲裂粗糙的大手,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不用那么有劲儿的,有时偷会儿懒也未尝不可。 她搭着小板凳干脆背靠在她爸膀子上,哪还有刚来这个世界那般的疏离,伸了个懒腰哈欠道:“那就谢谢爸咯,我靠着再眯会儿。” 时祖强背脊一僵,轻声道:“要睡回屋睡,当心等会儿你摔下来。” 时惟茜声音低低的,已经有了困意,“不会的,爸才不会让我摔地上呢。” 时祖强胸腔一颤一颤的,笑了出来,他在人前总是有些沉默寡言,在闺女面前终于忍不住玩笑道:“我不怕你摔,我是怕你像上次在王队长家开会那样把口水流我身上了。” 时惟茜哼哼两声,赖着就不起。 张碧翠起来就看见父女两在那嘀咕,瘪嘴道:“啧啧,父女两还有悄悄话说呢,我老妈子起来就伺候的。” 时惟茜被笑醒,她妈这是吃醋了,吸了口气从凳子上跳起来:“好了,完全醒了,” 张碧翠“嘁”了一声,进厨房去做饭。 等时惟辉去上学后,时惟茜和爸妈三人一起就拖着箱子去集场上。 时祖强看着张碧翠提着一个桶,手里还拿着几块昨天打扫的脏抹布,奇怪道:“去集场卖肥皂,你拿这些干嘛?” 张碧翠得意地笑了,“不懂行了吧,学着点,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二嫂端着凳子在门口吃饭,瞧见了,热情喊道:“张嫂子你们这么早啊,茜妞你们出去干啥呢?” 时惟茜道:“我那执照还没下来,我拖着肥皂先去集场上卖,总不能干等着花钱。” 马二嫂惊讶道:“哟,这么大两箱啊,你们昨天忙了半天还做了这个?” 张碧翠还是不太喜欢没说几句话的人这般热情,但她知道人家是好的,忙笑道:“闲不下来,也没多费劲儿。” 马二嫂放下碗筷,走上前:“唉,那我先看看,正好肥皂用得差不多了,买一块照顾照顾生意。” 时惟茜把箱子打开:“马二嫂你喜欢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这里有好多种,我做了牌子标上了,你看看。” 马二嫂拿起一块:“哟,你这肥皂这么大块啊。还这么香!茉莉的味道!一块多少?”说实话,她原本是想街坊领居能照顾就照顾下,但拿到手她么想到品相这么好。 马二嫂人很热情,她刚来时,帮了不少忙,时惟茜说:“马二嫂,这块我送你,这两月麻烦你了,我那招牌还是你托人帮忙弄的。” “别别别,这一大早开张呢,我这不给钱像怎么回事儿。等会儿啊,我进去找钱。”马二嫂说完就快步回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拿着,8毛,我都看到你牌子上的价了。”马二嫂把钱塞到时惟茜手里,笑道:“给你开个张,快去吧,晚了集场就没位置了。” 时惟茜无奈收下,和爸妈赶紧往集场走去。 集场已经很多人了,虽然比以前到林县早多了,但好位置依旧没了,时惟茜赶紧拉着她爸妈找了个好位置,摊开箱子卖。 和当初在林县开始一样,张碧翠积极地把桶装了水摆好,清了清嗓子就架势吆喝洗帕子。 没多久就有人上前来试着搓洗,买的人也越来越多。 时祖强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被媳妇一嗓子吆喝喊得一愣一愣的,他都不知道她嗓门能这么大,气息这么足。 被闺女拉了拉才反应过来连忙帮忙收钱装肥皂。有了林县的经验在前,这次的买卖效率很高。 中午她妈回去了趟,给小辉留了饭,给两人提了饭过来,下午三点多久卖完了。 虽然先前就知道肥皂能挣多少钱,但感受这一笔笔钱进到腰包,他还是被沉甸甸的感觉震撼到了。 等回到了枫叶街。时祖强就开始和张碧翠数钱,8毛一块,总共卖了257块肥皂,一共有205.6块钱。 “闺女,我怎么觉得这里比林县还好卖些!”张碧翠见到了进项整个人终于不再有昨天那般焦虑了。 时惟茜喝了杯水,说:“坝溪县没有肥皂厂都是从其他地方批发的,转过几道手自然就贵了。林县本地就有两个肥皂厂,本身也便宜,当然就不一样了。” 还没坐多久,听见门口有人喊,时惟茜出去一看:“刘姐,张婶儿,马二嫂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马二嫂笑道:“什么事儿,好事儿啊,给你介绍生意来了。” 刘姐笑道:“有好东西也不告诉姐一声,都不知道你家今天开张呢,不然早来了。” 时惟茜愣了一下:“啊?可是今天的我已经卖完了。” 马二嫂也愣了,惊讶道:“卖完了,就早上那两大箱子,全卖完了?” 时惟茜笑着点头:“嗯,下午三点多卖完才回来的,刘姐,张婶儿你们等等,明天我给你们先留着。” 马二嫂拿到手上午就搓了衣裳,晾晒在阳台,干净白皙,阵阵清香,好不喜欢。 给张婶儿他们一说道,大伙儿打算来照顾照顾,没想到居然就没了。 第35章 035 改进产品才能挣更多的钱…… 刘姐不知她到底卖了多少, 还以为第一天只是试水,因为拿出去的少才会卖完了,连忙鼓励道:“好事啊, 说明大伙儿都喜欢,那你明天得给我留一块。” 张婶儿也说着留一块。 时惟茜笑得温柔,把街坊送走后, 张碧翠看时间差不多去做饭。等时惟辉回来, 知道今天挣了这么多钱,躺在椅子上不停地感叹:“哎呀, 这城里的钱还是挺好赚的嘛, 以后日子有盼头了。” “哪有那么容易。”虽说个体经济发展迅猛, 即便是水果摊也能挣不少钱,但不善经营没挣钱的也有许多,时惟茜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就拿林县来说, 他们当地有肥皂厂,我们出了各种香味的肥皂后, 前个月我就在他们的商店里看到了新出的香味肥皂。他们的市场反应过来, 所以即便我们还在林县, 没有推陈出新, 以后卖的也不会比从前容易。如今在这里, 不过是趁着市场还没反应过来,同质商品少才能获利这么多,等以后类似产品多了就不好卖了。” 时惟辉惊讶道:“姐你什么时候去看了其他肥皂厂的肥皂,我们都待一起的, 我怎么不知道?” 时惟茜听见她妈在吆喝端菜,站起来往厨房走,“从商店肥皂路过都不知道看一下, 还指望你知道个啥?” 时祖强听得不明不白,但到底是听出了现在这个状况是不可持续的,担忧道:“闺女,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时惟茜端出菜,踢了时惟辉一脚:“当大爷呢,快去盛饭!”随后看着他爸道:“没事儿的爸,你别担心,我已经有想法了,等会儿我们边吃边说。” “我想了想,目前还有时间,下一步大概从肥皂形状、颜色、包装以及香味四个方面入手。”时惟茜吃得不紧不慢。 张碧翠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又没吃,赶紧道:“闺女你有啥想做的告诉妈,能跑能帮忙的赶紧的。”如今她对她闺女是绝对的拥护。 时祖强生怕漏下,也道:“对,我也是。” 时惟茜:“我已经想到了,现在肥皂大多都是方块的,我准备去打些模具,到时候形状多变,可一般的区分开好看点。另外颜色呢,根据添加剂不同有所不同,这个得后面慢慢测验。包装也得专门设计设计,印上咱们的招牌,当做行走的广告。至于香味.....我得琢磨琢磨。除了肥皂后续还有香皂,我们一步步来。” 其实类似的产品清洁去污都差不多,最能让肥皂与别家的有最内核的区别就是香味。形状、颜色、包装都能模仿,她要做的是独一无二的味道。对于这一点,她自信能够办到,但奈何现在手里缺乏器材和原料,就是她想也还得再等等。 张碧翠听得一愣一愣的,吃了好几口饭才琢磨道:“闺女,你怎么能想这么多啊。” 时惟茜指了指那放盒子里的钱:“呐,还不是为了它!” 张碧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也得继续加把劲儿才行。 又过了一周多,个体执照终于下来了。张碧翠拿到手就赶紧给挂上,考虑到宣传不够,时惟茜最后还是决定集场卖,老时皂坊也卖,随便在这个过渡期宣传宣传。 本来打算她打断让她和她爸去集场,她妈留在家里卖,方便时间到了可以不用来回跑的做饭。 但老两口坚决不干,硬是让时惟茜留在家里,知道她现在认真,怎么也得让她在家有个坐着的地儿看书。 这天,时惟辉从学校回来,手里拿了一张报纸,进屋就展开给家里人看,“阳山给我的,上面报道了阳平哥!” 张碧翠惊呼出来,上前拿过报纸,“阳平这小子都上报纸了!真了不得!” 时惟辉看着她妈拿着报纸扯远微眯着眼看,笑道:“妈你又不识字,看得这么认真干嘛!” 张碧翠剜了他一眼,把报纸塞给他:“不是有照片吗?我不识字还不认得人啊。快念!” 时惟茜也凑近去瞧,居然还是报眼的头条位置,说是省城大学团队研究出新型的化工材料,下一步将进行标准对比,应用测试,文章大篇幅介绍了该种材料并称赞徐阳平等人具有时代创新今生,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张碧翠听完儿子读完,啥没听懂,只知道一件事:“这么厉害啊!阳平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这书没白读。” 时惟辉说:“我听阳山说,省里还有奖金呢,听说有很多。” 时惟茜看着报纸发现紧接着下面还有一篇报道,放的是一张多人召开会议的图片,人坐得黑压压一片,看不清面孔。但时惟茜还是在文章里看到了张凯城的名字。上面写道张凯城新任改革委,提出不能盲目大干快上,要稳步推进四个现代化建设...... 时惟辉也凑了过来,仔细一看指着报纸就嚷嚷:“天,我之前没注意,报纸上居然还有张凯城!” 张碧翠糊涂了,“张凯城是谁?” 时惟辉哎呀一声,“就那张大爷的儿子啊,人家在林县是特派员,上次被带去改革办还是他帮我们呢。” 张碧翠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说起来要不是刘三娣举报那事儿,闺女拿出那林县改革办清单,她都还不知道在林县发生了那档子事儿。“居然是张大爷的儿子,那样的家庭了,他还出来挤集场?怎么想的这老同志!” 时惟茜把报纸收起来,“张大爷做惯了,闲不住的。张特派去了省城,如今在改革委任主任。” 张碧翠再次表演了原地震惊:“天啊,那得是个多大的官啊!那张大爷还出去摆摊?” 时惟茜无语地看着她妈,这时候还能想到张大爷是否摆摊......“不知道。” 10月里的最后几天,时惟茜终于找工匠师傅帮忙把需要的模具打了出来,一大块木板上分了100个格子,总共有5块板子,有菱形有方块的,每一格都刻了老时皂坊的字样。 本来她还想打椭圆等其他形状,但后来想到起作用主要是清洗衣物,与衣物接触面大且平滑才好,且拿在手里四四方方的才好抓取,便作罢,打算等之后开始做香皂再打其他模具。 10月底最后一天,时惟茜收到了省城来的信。她听那邮递员一说就猜到应该是徐阳平,打开一看,徐阳平说已经问到了制作那些装备器材的工厂,但她给的单子上有些东西没有,他问了师傅能订做。 信里另外还有写什么在城里过得怎么样?书看得怎么样?时惟茜全当成寒暄没多理会,反倒还有些奇怪她之前给王奶奶念信的时候觉得这人可惜字了,如今倒变得‘圆滑’起来了。 时惟茜收起信,想了想还是先回信,一句“还可以”包揽全部问候,然后祝贺他上报纸的事儿,感谢他帮忙,并说明打算去省城找这家厂家当面说。 想着马上就有器材,马上就能跨入老本行,风风火火地,晚上时惟茜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爸妈。 “不行不行,你一个人去省城我可不放心。”两人吓了一大跳,张碧翠音调都变了。 自从前面发生了那醉汉的事情,时祖强和张碧翠就特警惕时惟茜一个人出门,何况这次还是出远门。 时惟茜知道上次是有些吓人,她也知道爸妈是关心则加倍小心,心里感动。但她毕竟成年了,总会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走夜路,一个人吃饭。 然而她怎么好说歹说,两人就是不同意。她妈提议说是让时惟辉跟着,时惟辉自己倒是高兴,但想到他的学业,时惟茜还是觉得算了。 最后,没法子张碧翠把他爸推了出去,她可以一个人做肥皂,还得做饭。她爸必须得跟着。 时惟茜只好答应,走之前先忙着做了一批肥皂出来,让张碧翠守着门店卖就成。 第三日,时惟茜和他爸就坐车往县城里去了。 车上,时祖强还在问:“闺女,这次去城里我们看的到底是啥,有这么重要吗?” 时惟茜把两人的票收好,“很重要,是制作香味的设备装置呢。”本来她想说是制作精油调制香水,但她怕他爸多问没说,但即便这样时祖强还是疑惑她为何知道怎么懂得这些设备制作香味。 “我有在县城文化馆的图书室借书看,边学边做嘛,我一开始做肥皂也是这么来的。” 时祖强回想起来肯定地点点头:“是得多学,这段时间来了县城我看到街坊邻居那些和我和你妈年纪都差不多的人都捧着书在看。上次我还看见你刘叔拿着一本什么电子的在看,他跟我说上面还有英文呢。” 时惟茜也知道这些,有次马二嫂的儿子刘科还跟她拽过几句,她全当懵懂一片。这个时代和他们真不大相同,来到县城常住才发现不管老老少少学习的氛围真的很重,文化馆门口天天都有好多年轻人拿着书在那排队,各个都充满了干劲儿,眼睛里全是希望。 车子开了6个多小时,时惟茜睡了醒,醒了睡,意识迷迷糊糊了一路,靠着他爸留下的口水不知道有多少。等快要到了,车上人说话的人渐渐多了,时惟茜也跟着醒了。 他爸一直看着窗外,时惟茜叫了他几声才反应过来。 时祖强不好意思道:“我还没来过省城,真大真干净。” 时惟茜也转头去看窗外,现在是下午4点左右,人很多,她也总算看见了自行车大军,街边停满了小汽车,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相比于现代的模样,另有一番生机勃勃。“这有什么,你忘了爸,我也是第一次来省城呢。走吧,该下车了。” 第36章 036 省城见面 到了省城, 没有手机,没有导航,时惟茜和时祖强是一路问着才找到了工厂, 并在附近找了个旅馆。 舟车劳累又一路问询,父女两都有些累了,在宾馆歇了一夜第二天才去那家实验器材厂。 时祖强走到门口看着大院高高的围墙, 拉着他闺女:“这看着有人守着, 不让人进的。” 那门口坐着一位穿着蓝色衬衫的大爷,应该是门卫, 正在给进出的汽车和工人放行。 时惟茜道:“我先去问问, 徐阳平既然给我介绍这家厂, 应该没问题。”信里说有些仪器这里没有她说的标准,说明徐阳平之前已经接触甚至是问询过了,如果不能做买卖自然不会介绍这家工厂。 “大爷你好, 我想问问这里能买实验器材,还有订做吗?” 大爷瞥了她一眼, “哪个单位的?” 时惟茜:“什么” 大爷一边检查进去的人的工牌, 一边抽空和时惟茜道:“我们厂接单子, 对接的都是学校、研究所或者其他化工厂一类的。你哪个单位的?” 时惟茜一愣, “不做零售吗?我想自己订买些玻璃仪器。” 大爷朝她摆摆手, “个人?个人不接,你去别的市场上看看吧。” 时祖强把时惟茜拉到一边,嘀咕道:“闺女,这别是找错地方了吧。” 时惟茜皱眉摇头:“不会的, 信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大爷瞧着时惟茜两人在一边嘀咕,突然想起什么,跑过去喊道:“唉, 同志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徐阳平,徐同志。” 时惟茜点头。 大爷立马笑了出来,“那就对了,原来是你啊。” 时惟茜心里大致有了谱,“徐阳平提过我?” 大爷笑得似乎觉得很有趣,“你快进去吧,上二楼205办公室找向主任就是。” 时祖强道:“闺女,那你上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就在门口等你。” 时惟茜点头,“那爸你别走远了,在这儿等我。”和大爷道完谢,时惟茜就进去了。 “你好,我找向主任。” 听见敲门声,里面的大叔抬起头,见是一陌生小姑娘,虽有疑惑但还是站起来走出办公桌,“我就是,同志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时惟茜上前和他握了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徐阳平介绍来购买些小器材的,我叫时惟茜,门口大爷让我上来找您。” 向主任笑着长长地“哦”了一声,“徐同志的确和我说了这件事,他们学院的仪器大多都是我们这儿的。来,请坐。” 向主任给她倒了杯水,坐下说:“他给我的单子我都看了,你要的大小和仪器的形状和我们生产的有些型号对不上。” 他摸了摸下巴,语气温和道:“毕竟是我们这里出去的东西,时同志别介意啊,容我多问一句,你用这些是要做什么的?” “我家是小作坊制造肥皂香皂一类的,需要制作香料或精油,县城没有专门卖这些的,所以拜托了徐阳平来您这儿。” 向主任微微挑眉,“香料精油市场应该有卖,小同志是要自己做?” 这时候自个儿家里买这些的应该少之又少,一般也不会单卖,她轻轻在空气中嗅了嗅,看着向主任道:“向主任这里有玫瑰丁香的味道,还有一丝丝苏合香。这种香味让人愉悦,有种春天的味道,看来在我之前应该有位心态年轻的姑娘来过吧。” 向主任微愣了片刻,回想起早上一早财务科的小刘来过,当时办公室打水的小周还打趣她周围怎么这么香,跟花开了似的。可这都几个小时的事儿了,这么久都能闻? “我明白了。”向主任笑着朝时惟茜点头,也不多言,“既然是徐同志拜托的,我自然帮这个忙。” 时惟茜真诚道谢:“谢谢向主任。” 向主任摆手说是小事,随后笑道:“我也很期待姑娘制作的香皂是什么味道,到时候要卖了,别忘了让徐同志帮我买点。” 之后时惟茜就把自己的图纸递给了向主任,和向主任确认了件数和大小,根据工厂原本的制作工艺又改了改自己的。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这时响起敲门声。 “请进。” 时惟茜也跟着转头,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阳平。她露出笑容,和徐阳平招了招手,“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徐阳平也同时脱口而出。 向主任在后面无声笑了。 时惟茜道:“我收到你信,就来看看。我给你回信了还没收到吗?” 徐阳平皱眉,没有多说什么,瞬间恢复平静,走到时惟茜旁边,看着两人问道:“怎么样?谈好了吗?” 时惟茜:“正谈着,你就来了。” 向主任道:“也差不多了,时同志,我们还有其他单子在做,可能需要等上一两周,到时候再通知徐同志通知你来取。” “谢谢向主任。” “没事儿没事儿,也算支持年轻人发展嘛。”向主任笑着把人送走。回到办公室后,一边的小周凑上来奇怪道:“主任,我怎么感觉你对他们这么客气啊?”他可知道他们主任脾气,这都不像他了。 向主任点着一根香烟悠哉地抽着,“你懂什么?这次他们电厂要的特殊耐高压液位计玻璃检验总是不达标,这交不了货你负责啊?有了徐阳平,肯定事半功倍。” “他?”小周疑惑地喊了出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个报纸报道的材料和我们也没关系啊。” 向主任啧了一声,“你说你一天时间到了吃饭冲第一,这消息是一点也不灵通。人家早在去年就跟着行传制药厂为了制作特殊管道合作研制了耐高压封接玻璃,人家要求那么严苛,都能达到人家承受高压、绝缘和密封的要求。你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周惊得嘴都合不拢,“这么厉害?” 向主任不再多言,要不是那天徐阳平来找他主动说帮他们调试测验,他也不会去打听求证这事儿,也不会知道这事儿。 徐阳平这小子看着沉默寡言,进门出口就抓住他们厂的痛点。要知道测验多次未达标这件事也就几个部门清楚。买家的要求比一般的耐高压苛刻了一点,原本以为能搞定,没想到这么久都无法测验达标。他们正焦作着,人就找上门了,几句话就摸了他们的底,直言以他们之前制造的耐高压玻璃方法和条件无法达到测验要求。 向主任想起来就好笑,原本他以为这年轻人是要提什么特别条件,没想到就是给个小姑娘制作些简单玻璃仪器。 还真是年轻人啊。 时惟茜没想到这件事这么轻松就办成,她虽没来过这里的省城。但也知道一般的大厂怎么可能接这种小活,都是大订单才肯接。 “徐阳平,你行啊,怎么办到的?”时惟茜特豪迈地拍了把徐阳平手臂,走出大楼,人也轻松了。 徐阳平默默挠了挠手臂,说:“没什么,他们和我们学院有订单往来,我找学校老师帮的忙。” 时惟茜笑嘻嘻道:“谢啦,帮我这么大个忙,走!我爸还在外面,中午我请你吃饭。” 徐阳平进来时已经看到强叔了,打了招呼才进来,看见他时,强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时惟茜出大门,正好看见时祖强和大爷在唠嗑,走近一听正听见他爸夸她漂亮,特别能干。 时惟茜无语,喊了声“爸。” 大爷正笑着,转头:“哟,这出来了。” 时祖强站起来快步走过来,“怎么样?事儿办完了吗?” 时惟茜笑眯眯地点头,“多亏咱们这位徐同志呢,走吧,中午得好好犒劳他一下。” “应当的,应当的。”时祖强看着徐阳平,眼神飘过,朝大爷道:“张老哥,我们就先走了,今天可谢谢你了。” “谢我啥啊,我还多亏你陪我解闷儿呢,走好啊。”大爷笑道。 徐阳平看了大爷一眼,再看看时祖强最觉得两人怪怪的。 中午徐阳平找了个小饭馆吃饭,时惟茜接连点好几个菜,被徐阳平拦住,“我够了,别浪费了。” 时惟茜扯开他手,又点了几个,“这怎么能叫浪费呢,那向主任跟我收钱都是意思意思,省了这么多当然得请你。” 徐阳平看着时惟茜无奈笑了。 时祖强在一边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饭间,时惟茜问徐阳平马上要毕业了,出来要干啥。 “导师把我留下了,现在一边跟着导师在研究所工作,明年继续读研究生。” 时惟茜竖起大拇指,“厉害!那奶奶和小山呢,你怎么打算的?” “现在只是在研究所帮忙,明年才会入档,到时候分了房子就把奶奶接过来。” 徐阳平打算让两人多留下几天,他请好假可以陪着在城里多转转。 时惟茜想着家里的事儿还是算了,和时祖强下午就坐车回去了。 车上时惟茜正睡得香,时祖强轻轻摇了摇她,“闺女你醒醒,我跟你说个事儿。” 时惟茜揉了揉眼睛,声音低哑道:“什么事儿啊......” 时祖强沉吟一声,斩钉截铁道:“闺女,我觉得阳平那小子喜欢你。” 时惟茜轻声“嗯?”了一声,之后眯着眼笑了,“爸,你别多想,没有的事儿,我们就聊得来,是朋友。” 时祖强瞧了瞧周围的人都基本上歪着头在睡觉,低声道:“今天我和那工厂门口张老哥聊了几句。他说那徐小子肯定喜欢你,说前儿个时候,阳平就和他招呼了说要是有个叫时惟茜的姑娘过来,进去找向主任就成,打好招呼了。今天你一进去,张老哥就给阳平学校打了电话找他过来。” 时惟茜听到这儿稍微清醒了些,坐了起来,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我知道啊,不是他招呼上,人家向主任未必得见我。” 时祖强想了想又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偷偷瞧见他,他一直盯着你。这么多年我看着他从萝卜头长这么人高马大,见他笑都没几次。” 他想了想又道:“他看你的眼神跟我当年看你妈一模一样。” 时惟茜被她爸说得越来越离谱,“不是,你又看不见你自己,你怎么知道自己啥眼神?” 时祖强被自己闺女噎了回,头一次觉得自家闺女迟钝得很。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默默对垒,最后时惟茜皱眉,挠鼻子,沉思一阵,歪头看着他爸:“你说的是真的?”她上辈子因为病别说谈恋爱,就是呆在家里连人都没见多少,她连个动心的对象都没有,自然少了那条情根。 时祖强慢悠悠地点点头。 “不是,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时惟茜惊讶道。 时祖强一副理所当然道:“怎么不会?你这么漂亮能干,性子又好,哪个小子不喜欢。” 时惟茜受不了她爸的鼓吹,“爸你打住。”徐阳平怎么会喜欢她?回想过去,好像也没什么跟电视上一样的那种暧昧氛围啥的。 时祖强说不来漂亮话,见闺女挠头,只道:“我就告诉你一声,别吃了亏。你喜欢他不?” 时惟茜想了想,摇了摇头。上辈子她受困于病,时常会有医生到家里来,家里的气氛也常常因为她变得紧张。她看电视的各色男女主,经常想有个幽默风趣的人能逗她笑,让她开心,让他们家也气氛轻松就好了。 但徐阳平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人很好,但跟她想象中的天差地别。 时祖强点点头,也没再说话,过了会儿就在摇摇晃晃中睡去。 可此时的时惟茜却再也睡不着了。 另一边,徐阳平回了学校。宿舍的李宋看见他,“怎么回来怎么早?不是说见老乡吗?” 徐阳平点点头,坐在位置上没有说话。 李宋没听见动静,转头去看,发现徐阳平居然在发呆。“喂,兄弟你怎么了?出去一趟魂不守舍的。” 他转了圈眼珠子,眼睛一亮,拖着凳子坐在徐阳平旁边,“唉,你老乡是男的女的?” 徐阳平摸了摸自己手臂,似乎还有被时惟茜拍过的酥麻的感觉,“是女生。” 李宋被冲击到了,“女生?你扔下书跑出去见的老乡是个女生!” 先前跟他回宿舍,在一楼黑板看见有他电话,一打过去就把书扔给他跑了出去。和他同窗这么久,李宋一直见他淡定从容,仿佛没什么事儿能让他开心或不开心,这次这么情绪起伏,还是个女生,肯定有情况。 他严肃地看着徐阳平,“老徐,从我科学分析的角度,你,绝对看上人家了!” 徐阳平表情没变,“我知道。” “你知道?”李宋惊讶道,他还以为像徐阳平这种呆子肯定不知道呢。上次有个低年级的学妹喜欢他,天天围着他转,还申请实验搭档。周围的人都看得出来小姑娘喜欢他,就他不知道,还以为人家专注学习,最后冷面冷眼把人给气走了,还黑脸批评其无学术精神,半途而废。 李宋回过神:“等等,你这副模样,那女生不喜欢你?” 徐阳平眉头皱得很深,“不知道。” 李宋见他这副苦恼的模样,心里暗自偷笑,总算见识到这老徐为情所困的样子,也不枉这几年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姑娘有眼无珠就盯着老徐看了。“跟哥说说,我有经验啊,哥给你分析分析。” 徐阳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李宋自信地拍了拍胸脯道:“你别不信,我考试考不过你,这感情经验那绝对是超过你的。” 半响,徐阳平才道:“也是。” 李宋:“......”怎么觉得这个‘也是’透露着另一种讽刺。 随后徐阳平和李宋说起了今天和时惟茜相处的过程。 李宋听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挑眉,最后疑惑道:“老徐啊,我觉得这姑娘有种把你当兄弟的感觉。” 徐阳平死亡眼神看向他。 李宋讪笑一声,“不是兄弟,是姐妹......” 徐阳平起身就要离开。 李宋赶紧拉住他,“别走啊,你看看啊,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那都是羞答答的。你这姑娘可爽朗着,干净利落地很啊。” 徐阳平半响才道:“可她总是对我笑。” 李宋:“......”难道人家见你就哭吗?那你得长得多吓人。“兄弟见面,我跟你打招呼也笑的。” 徐阳平再次黑脸。 李宋叹气道:“你说你给她写信问她近况,她就给你回了还可以,你想想要是喜欢的人还不得多说两句互诉衷肠啊。而且你看你让她留几天,和她一起去逛逛,她也没留下。你想想要是换做你,你肯定得多留点时间两人在一起。” 徐阳平沉默着没有说话,神色变得有些不好。 李宋道:“你要真纠结,我看呐,你干脆直接了当地问她。” 徐阳平想了想,摇了摇头。 一直到下午好吃饭,人都没动过,李宋叫他去打饭都没动。等到晚上见他按时上床睡觉才放心许多,然而等他睡得迷迷蒙蒙的时候,突然听见动静,睁眼却看见徐阳平爬了起来,跳下床找出个小本子,在上面写着什么。 李宋叫他他不应,只摇摇头,熬不住沉沉睡了下去。 第37章 037 尴尬 等回到坝溪县已经晚上8点多了, 时惟茜一回到家,把时惟辉支开就把张碧翠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妈, 今天爸跟我说徐阳平喜欢我,在村里你见他面比爸多,这……不会吧。” 张碧翠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你才知道啊?” “啊?”听见她妈这语气, 她凌乱了。 若不是她闺女,张碧翠早就想说这事儿了, “我一眼就看出他看上你了。”张碧翠掰着手指头给她数:“你看看啊, 又是晚上送你回家, 又是站出来给你澄清,还劝你去考大学,又是辅导又是送书送笔记。这不是看上你了, 费这事儿干嘛?” “可?”时惟茜皱眉。她说不出来喜欢该是怎么回事儿,该是什么模样。 但她换成对方角度, 若是好朋友,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 对方遇到这些事情, 她也能做到这些啊。 感情都得付出并期望得到回应的。若都是朋友, 谁都有个困难时候,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双方情感上的需求都能得到满足。但感情一方若偏向了爱情, 你为我付出,我无法给出对应的回应,这份付出就变得沉甸甸了。 “为什么要这样!”半夜, 时惟茜烦躁地从床上做起来,怎么也睡不着,“大家都是朋友不好吗?” 老实说,徐阳平算是她来这里交集最多的朋友了,两辈子算下来,都当得上是第一个。她不想搞这么复杂,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可若是真的,她若还顶着朋友的名义让他这么帮忙,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可若不是真的呢?只是他爸妈看自家闺女自动带滤镜呢? 第二天时惟茜顶着个熊猫眼起来,哀怨地看着她爸。 时祖强满头问号,“我什么也没干啊。” 时惟茜长长地叹了口气,吃饭的时候看着时惟辉突然眼睛都亮了,“唉小辉,小山一日三餐都在学校吃的?” 时惟辉啃着流油的肉包子,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姐你不废话吗?山子不在学校吃还能在哪吃。” 时惟茜赶紧去找了个布包,“亏你们还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你在家啃肉包子都不知道给人家带两个,你看你脸都大一圈了,人家还那么清瘦,给他带点。” 时惟辉盯着她姐,“姐你没事吧,你什么眼神?山子哪里瘦了,他吃得一直都不错啊。” 张碧翠听完问时惟茜:“真的?我好久没见他了,都不知道。王婶子在村儿里,阳平也在读书,山子一个人在城里,我们就在这儿,是得好好帮帮山子。”转头对时惟辉道:“多拿两个,给山子带去。” 时惟辉莫名其妙地拿着一包鼓鼓的包子出了门 时惟茜还在暗自点头,对她妈说:“好久没去看王奶奶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妈我们找个时间回去看望一下。” 张碧翠附和点头,直说那过两天就去。 时惟茜想了一圈,觉得都挺好,松了口气,抬头却看见她爸正盯着她。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有些做贼心虚,朝她爸笑笑低头啃包子。 晚上,在楼上阳台上歇凉的时候,趁着张碧翠下楼,时祖强叫住她:“闺女,你要不喜欢阳平那小子,可得直说别绕弯子把人吊着。” 时惟茜愣了一下,“爸你放心,我没有。只是他帮了我不少,我怎么也得回报。下次去省城我就跟他说清楚。” 然而过了两周多,时惟茜还没等来徐阳平的信,正想着不会出什么岔子,却突然在某天下午,在自己家门口见着了人。 “徐阳平?你怎么在这儿!”时惟茜轰地站起来,书都掉了。 “这些东西不好运,正好有个厂子送批货到县城,我就托他们帮忙一起送过来了。” 徐阳平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让时惟茜心里乱糟糟的。 时惟茜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让帮忙搬运的人把东西放了进去。 周围街坊看见时惟茜门口的情形,纷纷凑过来看。 “唉,茜妞,这谁,给介绍介绍啊。”马二嫂朝时惟茜招招手,笑得莫名。 时惟茜反应过来,对人介绍:“这是徐阳平,我们村的,是大学生,是我的朋友。” “朋友?”刘姐笑着捂嘴看着她。 “对,朋友,好朋友。”时惟茜强调道。 徐阳平深深地看了时惟茜一眼。 刘姐讪笑一声,“这样啊。”这站一起郎才女貌的,还以为是一对二呢。 过了一会儿店里其他人走后,店里就剩下徐阳平和她时,时惟茜才终于感觉压力山大,她深觉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想了想看向他,直接了当道:“今天谢谢你了。我觉得和你做朋友真好,你知识渊博,为人正直,特别有责任感,还这么乐于助人。” 徐阳平没说话,突然去拿旁边的水杯,端起来垂眸喝水。 时惟茜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可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转头看着他。 徐阳平也静静看着她。 似乎过了有一会儿,时惟茜才听见徐阳平那淡淡的声音传来,“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这种困扰你的话。” 时惟茜耳边一炸,整个人僵在原地。 等等!等等!徐阳平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现在在干什么! 时惟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但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神情不变,露出一个自认为商业的笑容,“嗯……我们是好朋友嘛。那你要不要拿块肥皂,我前段时间试着做了香皂,我也送你一块。” 徐阳平全当没看见她此时的窘迫,也没在意她这生硬的转移话题,点点头:“好。” “车子明天就要开回去,我赶着回去看看我奶奶,就先走了。”徐阳平拿着手里的东西,看着眼神飘忽的时惟茜道。 时惟茜哈哈笑了两声,“那你快去吧,就不留你吃饭了。” 徐阳平抬脚走出门,顿了顿回头道:“向主任拜托我,你做出了新的香皂记得替他买,记得给我写信。” 时惟茜脸上依旧笑着,“好的,快去吧,别晚了。” 等人终于离开看不见了,时惟茜的笑容渐渐消失,曲着手指来回不断踱步摇头。 等时祖强和张碧翠回来时,时惟茜还没从那尴尬的场景中走回来。见着两个始作俑者回来,终于忍不住哇啦哇啦起来。 “都怪你们啊啊!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被你们一说我也跟着糊涂了,今天还当面问出了口。”时惟茜觉得自己从来都么这么尴尬过,她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相信了他爸妈的话,竟似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冷静全都垮掉了一般。 时祖强和张碧翠都懵了,“啊,阳平说不喜欢你啊。” 时惟茜来回走来走去,“对啊,我还发表什么拒绝好人感言。太尴尬了,他不会以为我从从前到现在一直喜欢他吧!不行,我得再去阳台冷静冷静。” 时祖强看着闺女往楼上跑去,和张碧翠对眼懵圈,随即心里又有些为闺女抱不平,“不喜欢?我闺女这么好他都还不喜欢,那他还想喜欢仙女不成!” 张碧翠无语地看着时祖强,“你这人怎么这么矛盾?喜欢也不好,不喜欢也不好,你到底想怎样?” 时祖强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 张碧翠倒没有孩他爸那么多小心思,听着楼上传来的声音,不知怎么笑了一声。 时祖强看了她一眼。 张碧翠指了指楼上道:“你闺女这稀奇地闹脾气咧。”自从闺女开始改好后,她似乎变得冷静沉稳了许多,在外人正事儿上一直都是说一不二,周到有礼。这关上门小姑娘性子出来了,开始撒娇,开始耍性子,张碧翠觉得闺女这样可爱,鲜活多了,如今这么闹一闹也挺好。 直到第二天,时惟茜的尴尬劲儿才过去,再看着她那堆新到的器材,心情终于恢复了不少。 “姐,你这些都是要用来制作香味的?”时惟辉打算上手去摸,被时惟茜一巴掌拍开了。 “当然了,不然这么折腾干嘛?” 时惟辉看着那蒸馏瓶,烧杯,冷凝管等等,感叹道:“我们老师上课都是直接用画的,这玩意儿我还没见过真品咧。这搞得跟实验室似的,用这怎么做香味?” 时惟茜小心地把东西放好,一边道:“从植物中萃取精油方法很多,最常见的就是蒸馏法,一般的芳香植物都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精纯的精油,另外还有萃取法、吸脂法、压榨法等等。” 时惟辉看着那蒸馏瓶道:“姐,你这瓶子感觉好大啊,这得造多少精油啊?” 时惟茜道:“还大?一斤左右的花瓣,也就能蒸馏出三四滴左右的精油,这已经很小了。” 说完时惟茜顿了顿,添了句:“图书室的书都有介绍,你自己看去,问我干嘛?” 时惟辉耸耸肩,“感觉好麻烦,你自个儿看吧,我看书去了。” 时惟茜看着这堆东西,总算万事具备,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拓展自己的计划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来到12月,天气已经变得十分寒冷,这是时惟茜来到这个年代过的第一个冬天。 她没想到坝溪县这个地方能这么冷,而且还是湿冷!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让她一天裹上好几层,整天围着火,把蜂窝煤当成了救命稻草。 “你让让,我添个煤炭。”张碧翠拿着火钳夹着个蜂窝煤把时惟茜脚边的小煤炭灶子拧到一边,把里面上下连在一起的煤炭夹出来,把下面已经燃烧殆尽的部分戳掉,再把还在燃烧的放在下面,上面垒个新的。 时惟茜搓了搓手心,看着穿着新棉袄的她妈笑道:“妈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心疼煤炭了,一个接一个的换。” 张碧翠把时惟茜的衣服拢了拢,笑骂她:“不然还能怎么办,你不得冻僵了?也不知你这身子骨像谁,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怕冷啊!” 时惟茜苦笑地把手放在火上烤,上辈子她爷爷怕冬天出门温差过大会生病,她一般都待在有暖气的家里,哪里知道这南方天这么冷! 她缩着身子,只露出一双手翻书。 “哟,茜妞在看书啊。我来买香皂。” 时惟茜抬头看着来人:“刘大妈来了” 她正要起身。刘大妈叫住她,“你别起来了,看你书,我找你妈,自己拿就行。” 张碧翠从里面出来,擦了擦手,笑道:“刘大妈来了,要点什么?” 刘大妈看着张碧翠走近,拉着手瞧着她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在前面那商场买的吧,我也去看了,这一身可真漂亮!” 张碧翠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脸上笑开了话,“都老太婆了,还漂亮什么啊漂亮,都是茜妞,偷偷跑到商场去买了,回来连牌子都扯了,这退都不能退,只能穿上了。” 刘大妈也摸了摸她身上的料子,羡慕道:“茜妞是孝顺!怕你舍不得,你就偷着乐吧,还怪孩子。不想我家那娃,一天都往外跑。对了,这次我来买那种名叫书什么香皂的。” “书简香皂是不是?”张碧翠从柜子上拿下一盒香皂递给刘大妈。 刘大妈拿远些看了看,点头道:“对,就是这个,你看我这记性!我家张女娃特别叮嘱我买这种,我念了一路,走进门唠嗑两句就给忘了。” 张碧翠给她装好道:“这是我家茜妞取得名,我也觉得难记哩,没想到这些年轻孩子喜欢。这香皂好多年轻人都喜欢。” 刘大妈拿着收好香皂,往门外走,“这味道我喜欢,我家女娃也喜欢,说是有书香味儿,洗了澡整个人都有了书卷气了!把我笑得咧。” 张碧翠把人送出去,还没走两步,门口又进来了几人,是三位年轻的姑娘,都是来买东西的。 “阿姨,给我来块橘光香皂吧。” “我两也是。” 张碧翠不好意思笑道:“不好意思啊姑娘们,这款香皂很受欢迎,都已经卖完了,下一批得等下周才行了。” “啊!我们专门从东郊过来的,这就没了?” 张碧翠直说抱歉,最后得心应手地把单子拿出来递给三位姑娘:“这样吧,你们把这单子填上,下周香皂做出来了,我给你们留着,你们拿着单子来取就成。” 三位姑娘这才高兴起来,拿着单子开开心心地走了。 时惟茜看着她妈笑道:“妈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老板娘的气质了。” 张碧翠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一边去,看你书去。” 第38章 038 书信往来 虽然才过几个月, 但坝溪县的市场氛围比她刚到这里时宽松多了。一是听说省里改革委的要求,三不五时地还会下派人员来抽检调查。二是听说上个月上头开会进一步明确了推进商品经济与当前社会的关系。 看报纸上也开始报道了好几例来大力鼓励从事个体劳动的事业发展,因此老时皂坊得益于此, 采购买原料比先前要容易了许多。 目前家里有两个待考生,时祖强和张碧翠决定让时惟茜认真学习,不让她再掺和过多买卖的事儿。如今也就调制精油, 香料等还需要她动动手, 其他材料采买全是时祖强在管,门店经营是张碧翠在管, 老时皂坊的经营总算开始步入了常规化。 这天天气比往常更加阴冷, 外面阴雨绵绵, 更显得空气阴寒潮湿,时不时一阵细风吹来,明明轻轻柔柔, 却让骨子里都透着寒风。 时惟茜哆嗦了一下,转头看见张碧翠从门店进来了。 “快把门关上。” “我听马二嫂的儿子刘科说, 这蜂窝煤会释放什么氧碳的。”张碧翠从桌子上的保温壶里倒了杯热水, 喋喋不休道, “有毒的, 要注意通风, 不然会头晕。你可注意点!还要不要倒水?” 时惟茜乖巧地点点头,把杯子递给她。“我有通风,通着厨房呢,厨房窗子我开了的。” 张碧翠接过去一看, “你怎么喝都没喝?” “我用来捂手了。”时惟茜无比庆幸在冬天来之前就搬到了这里,此时若还在村里的那屋里,指不定得冻僵了。 张碧翠懒得说她了, “你爸今天出去订货,我叫他给你买质量好点儿的保温袋,你看一会儿也站起来活动活动,一直坐着腿脚也冷。” “张大妈在吗?” 门外传来自行车铃声。 “唉,来了。”张碧翠答应一声,走出去。 “茜妞在家吗?这儿有一封省城的信给她。” 时惟茜听见外面对话,一听就知道是送信的宋明。 “在里面看书呢,谢谢你啊小宋。” “在里面呢,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去别家送呢,先走了。” 没一会儿,张碧翠就进来了,把信放她桌上,“呐,阳平的信。” 时惟茜把信拆开,语气闲闲地,“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认得他的字?” 张碧翠瘪嘴,笑了出来,“你们这一来二去的,一封封的,我不认得也知道是他。” 时惟茜笑笑没说话,自从那次尴尬的对话后,两人就没再见面了,但从那以后隔三差五总能收到徐阳平的信。 每封基本都只有一页,字数不多,通常都在说那边天气怎么样,看了什么书,自己正在做什么。 起初时惟茜还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尴尬,但没了情感上的顾虑,她说话倒真自在了许多,有次实在忍不住回信问他,干嘛和她说这些? 没想到再次收到回信时,上面写道:我性格寡言沉闷,学校没什么朋友,除了你也没人可说。 时惟茜心道这还是徐阳平吗?这话从他笔下传来,莫名觉得诡异。查看信封是省城大学寄来的。 时惟茜看着信上寥寥数字,虽然诡异,但莫名一个外表坚硬寡言,内心孤独无人倾诉的徐阳平就跃然纸上。联想到之前的信件,这一来二去两人信件来往就多了起来。 时惟茜把信打开,里面掉落了一张卡片,她捡起来,是一张贺卡,背景是省城的标志古建筑塔楼,用钢笔写着‘元旦节快乐’五个字。 信上写道:【最近都在研究所跟着导师忙,年后应该要发表了,所以都在熬夜写报告,不过我抽空看了你上次介绍的《基督山伯爵》,的确很好看,但我认为目前阶段你不适宜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明年考上大学再看也不迟。等寒假回来,我得检查你学习的进度。】 时惟茜通过来往信知道徐阳平在学校做了什么,他的生活很简单,就是看书学习,打篮球跑步,研究所做实验。他这一堆信别的不谈,给时惟茜倒营造了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 对面学霸时不时地提醒她好好学习,时间紧迫,似乎比她本人更为紧张她无法考上似的。这搞得时惟茜稍微松懈看书都觉得自己太过罪恶,跟前世那种网上监督学习的笔友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碧翠见闺女在看信,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感觉阳平很闲似的,隔三差五都在写信。又没什么要紧事,这写来写去不无聊吗?” “他还闲?最近要发表论文,天天熬夜写报告呢,我要是他早累瘫了。”时惟茜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倒不觉得有张碧翠说的无聊。 外面没人,张碧翠没说几句就出去了,她看着那一叠子信,没说的是自从两人说开没那心思后,她怎么觉得两人反而更亲近些,从前哪有这么频繁的交流。 时惟茜收起信,想着徐阳平信上说的回来看她学习进度,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子紧张。 感觉像是小孩被大人检查作业似的。 时惟茜甩掉自己的胡思乱想,认真地继续看书,她上一世已经学过一遍,加上这时候的课本内容不多,题型也没有上一世那么复杂多变,即便是徐阳平还有时惟辉给他的习题集,大多都是课本上的,她学起来倒不是那么困难。 晚上,时祖强终于买回了可以保温的保温袋,时惟茜在屋子里似乎找到了保命法法宝般,再也不用冻手冻脚地熬夜了。 她正在看时惟辉带回来的资料,时间过了12点,夜深人静的,突然她听见外面渐渐有了吵闹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这么闹?” 时惟茜听见她妈下楼,没一会儿又听见叮叮咚咚跑上楼的脚步声。 “孩他爸快起来,不好了!董四爷的儿子在厂子里加班没回来,听说是屋垮了,被埋里面了!” 时惟茜也披上大衣跟着出来了。董四爷的儿子叫董伟,比她大两岁,刚分配到食品加工厂,“妈,现在什么情况?” 张碧翠把时祖强摇醒,又把时惟辉叫起来,“不知道啊,快起来,你董四爷已经赶过去了,我们得帮着董四爷到厂子里去挖!” 时惟茜穿着大衣出门,街上家家户户的灯全都亮了起来,白天下了雨,晚上地还是湿的,似乎是结了霜,走起来有些滑。 陆陆续续的各家的人都穿着棉衣走出来了。 马二嫂带着铲子吆喝着:“大伙儿动作快点,我们快赶过去。” 大家伙儿都拿着家伙跟着往食品厂里去。 时惟茜也跟着家人去,还没走两步就被刘姐叫住了,“茜妞你跟着去干吗!” 时惟茜也有些急,“我也跟着去找找。” 刘姐赶紧拉住她,叫上自家男人,转头急匆匆道:“有我们这么多人呢,你这细胳膊腿的留家里,把孩子看住啊。小豆豆,马二嫂家的,刘嫂子家的都抱我家了,你快过去。” 马二嫂也说:“对对对,大人都跟去了,小孩儿也没人照看,茜妞啊,我家孙子就交给你了。” 时惟茜也不拖沓,立马就答应了,“行,我妈他们在前面,看见了麻烦给他们说一声,免得没看见着急。” 看着众人成群结队地离开,时惟茜关上门,赶紧去了刘姐家里。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根本没有被大人的搬弄和吵闹惊醒。 时惟茜松了口气,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床被两手握着,呆呆地看着热水的蒸气。早上董二哥出门还跟她打了招呼,他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每天都朝气蓬勃的。 没想到晚上出了这样的事。 她心里有些焦作,周围过分的沉寂,她慢慢觉得眼皮很困,但又不是很想睡。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渐渐又有了声音。时惟茜跑出去,果然人都回来了。 时惟茜就着路上的光和听见的声,似乎大伙儿脸上的表情没有特别凝重,话还听不清,但声音似乎也没有特别沮丧。 时惟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等人近些了,见真切了,心里才有了底,看见刘姐和马二嫂,连忙跑过去问道:“怎么样了?人没事儿吧?” 马二嫂抹了抹脸上的灰,语气透露着疲惫和轻松,“躲在机床下面,被砸晕了,应该没事儿,送医院去了。” 刘姐道:“对了,小娃娃有没有闹你?” 时惟茜摇摇头,“没有,一直睡着,都没醒。” 刘姐面色温柔地笑了笑,“都是些瞌睡虫,雷打不动的,都快两点了,回去睡吧。” 时惟茜见爸妈他们也回来了,正在开门,和两人道别后跑回去。 三人都灰头土脸的,脸头顶上都是灰。 张碧翠见时祖强进屋就要做沙发上,连忙把人给拉住,“也不看看你身上多脏就往上面坐!把衣服脱下面,别上楼啊。” 时惟茜赶紧去烧水,三人简单洗漱了下都感觉很疲倦,都进屋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几人精神好了,时惟茜才问道晚上的情况。 张碧翠说起来还在感叹,“董伟那小子福大命大躲在那铁板下面,就受了点轻伤,手臂好像被划伤,流了血,看着吓人,其实伤口也不深。不过董四爷还是被吓晕过去了,董伟那弄出来后还不费劲儿。你董四爷跟着也晕了,你爸和你好几个叔一起又把他抬进医院。” 时惟茜松了口气。 时祖强道:“等会儿去炖点鸡场,再买点水果给医院送去,隔壁邻舍,董四爷平时也关照我们。” 时惟茜跟着张碧翠提着东西一起去医院看望董伟和董四爷。 到了地方,屋子里已经坐着站着好些人,马二嫂,刘嫂子几人都在。 董四爷坐在董伟旁边,见着时惟茜和张碧翠来了,董四爷站起来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感动道:“谢谢你们,还专门跑一趟。” 张碧翠笑着说:“这有啥谢的,都是一条街的,客气什么?” 床上半躺着的董伟此刻看起来很精神,但脸上还有伤,笑得龇牙咧嘴,看着都疼,“你们提这么多东西过来,一天一桶我也喝不完啊。” 董四爷佯装要打人,“说什么呢,这些叔婶还不是关心你!你好了可得好好感谢这些叔叔婶婶的,不然你现在还埋在土里!” 马二嫂赶紧拦下董四爷,“唉,你可别动手打人啊,小伟脑袋还包着纱布呢!” 董伟躲了一下,嬉皮笑脸道:“我就嘴欠一下,就知道叔叔婶婶们疼我,谁叫我从小就人见人爱呢。” 时惟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大伙儿也跟着摇头笑。 董伟见了,瞪了她一下:“茜妞你笑什么!” “你这样子照照镜子,脸都肿了,跟个球似的,当不起人见人爱了。” 病房里传出阵阵笑声,董四爷也看着儿子的猪头笑了出来。提着水果去洗,大伙儿围着病床坐下来边吃边聊,气氛轻松,驱赶着病房的沉闷。 等护士进来要输液时,说人太多了,大伙儿才散开。 时惟茜跟着张碧翠从医院出来,看着她妈,笑道:“我怎么觉得妈你今天心情特别好似的。” 张碧翠感叹道:“想起搬来城里,明明才几个月,感觉跟过了好久似的。” 时惟茜挽着她妈,把手插在她妈的兜里,缩着脖子道:“那当然了,你现在都成了老时皂坊的老板娘了,随便走路上都认识人呢。” 张碧翠捏了捏闺女的手,笑骂道:“胆子不小啊,敢打趣你妈了!” “我可不敢啊,说的都是实话。” “倒不是这些,就觉得现在日子真好。”张碧翠笑着,转头突然说道,“主要是闺女这地儿选得好。” 时惟茜也这么觉得,虽然才经历昨晚的突发事件,可看着街坊领居大冷天半夜急匆匆地去,灰头土脸地回来,她莫名有些感动,不觉得慌乱不堪,反而更觉得岁月静好了。 回到家,时惟茜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学习中,没过两天到了元旦节,刘姐的丈夫李主任给他家松了几张他们纺织厂的联欢会入场券。 张碧翠、时祖强和时惟辉都去了,时惟茜没去。时惟辉带回来一本他们老师发的习题资料,用手抄的,她想集中精力把它看完,就留在家里看书。 外面不知是谁在放鞭炮,还有小孩嬉闹的声音传过。让时惟茜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元旦的节日气氛比他们那时候浓厚的多,是真有节日的气氛。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像到了上次徐阳平给他寄的信里夹着的那张写着元旦节快乐的卡片。 她把卡片找出来,上边的钢笔字落笔有些重,摸上去还有凹痕。 她还没有回信,看着卡片,检讨自己态度似乎有些散漫,决定也给徐阳平寄张贺卡,但她手里边也没这东西,想了想,打开抽屉发现还有好几张先前董四爷给她拍的照片。 她拿自己的照片,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给他寄自己照片,写元旦节快乐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她没想到什么暧昧,“怎么有种跟他炫耀自己长得特漂亮的感觉。” 她挑了好几张,最后才决定把其中一张在河边和董伟,小豆豆几个小孩儿,还有时惟辉一起拍照的照片寄过去。 在背后写道:坝溪县灵峰塔一游,回来可去看看,里面还有古字画,元旦节快乐! 第39章 039 别人眼中的徐阳平 时惟茜另还附了一张纸, 上面把昨晚隔壁家董伟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徐阳平分享了自己一晚上的心路历程。还提及她这邻居儿子吊儿郎当,在医院整个头都被纱布包着, 疼得龇牙咧嘴还嘴欠,护士给他输液也哇啦哇啦地叫,看起来特别好笑。 第二天, 时惟茜就找路过的宋明帮忙投递了。 宋明就住在前一条街上, 拿到信看了眼封面,忍不住问道:“唉, 这人是谁啊, 我看你们经常互通信, 不会是你对象吧?” 时惟茜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就朋友。” 宋明靠在自行车上, 拿着信不相信,“你们这么能说?隔几天一封隔几天一封的, 这名字是男人吧, 不是对象也这么能聊。” 时惟茜想了想, 说:“我们这叫闺中密友, 学习上的革命情谊, 你快送去吧,谢啦。” 这宋明话真多,说完她就进去了。 宋明挠了挠自己的眉毛,把自行车推走, 把信放在邮袋里,自顾自地嘟囔道:“什么革命情谊,我看就是想追你!” 没过几天, 董伟就出院了,他们厂子的厂房正在补修,听说政府把厂子的领导都叫去了。之后厂领导也来看过他,让他好好休息养伤,还发了慰问金。 出院那天,街坊领居都知道,还专门给他放了鞭炮,马二嫂哈给他洒了盐,收拾去去晦气。 这厮病号这两天都没事儿干,闲在家里无聊光往隔壁跑,不光他自个儿,还带着小豆豆几人。 时惟茜放下笔,看着他:“你能不能回你家吃去,干嘛跑我这儿吃。” 董伟拿了块饼干,头还用纱布包着,脸上伤痕还在,但已经消肿了。“我又没出声,你自己看书不认真怎么能怪我” 小豆豆也拿着块饼干啃,拉了拉时惟茜的衣角,软软糯糯地说:“姐姐也吃,我不回去,我在旁边乖乖画画。” 时惟茜转头温柔地摸了摸小豆豆的头,“我说的是他,没说你,小豆豆最乖,陪着姐姐,姐姐最开心了。” 小豆豆眼睛都亮了,任由时惟茜蹂躏他的脸蛋,踮脚伸手又把时惟茜手里的饼干拿回来,“姐姐真好,那我继续吃。” 时惟茜:“......” 董伟在旁边拿着小人书,拍着椅子哈哈大笑,“贿赂完还能拿回去,小豆豆一点也不吃亏。” 时惟茜看着他,无语仰头叹气。 这人屁股上简直跟有钉子似的,一会儿起来喝水,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又站起来走两步,晃来晃去虽不说话但也特烦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做的题有些难,她有些焦作。就跟晚上有时候睡觉似的,楼下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其实一直都在,但只要没在意就好,一在意了,那滴水的声音就一直挥之不去,只得起来下楼去关紧,她才能睡着。 这人晃来晃去,她开始不在意,后来解题遇见坎儿,周围声响也跟着敏感起来,就一直有些烦躁不安。 “茜妞,又有你的信。” 时惟茜吐了口气,出去拿。 宋明在邮袋里找了找,把信交给她,“我说,这叫徐阳平的是不是喜欢你啊?” 时惟茜皱眉,“别胡说,人家没那意思。” 宋明挑眉,“那你呢,你有那意思不?” 时惟茜指了指自己,“我?都说了是朋友。”怎么人人都问她这些问题。 宋明见时惟茜要走进去了,把自行车停住,叫住她:“唉,那你跟我处对象怎么样?” “什么?”这声是里面董伟发出来的。 他伸出个脑袋扒在门口,“宋明你小子想跟茜妞处对象?你疯了吧!” 宋明挠了挠头,只一个劲儿地笑。 时惟茜也愣了,咋就说到谈对象的问题上了?她斟酌了下,说:“我不想谈对象,我要上大学。” 宋明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又笑道:“哦,那就算了,我就问问呢。那你好好考。先走了!” 时惟茜看着人走掉,转头看见坐着没动的张碧翠一个劲儿地笑,无奈道:“妈你也不知道说两句。” 张碧翠眨了眨眼,“我说什么?现在不是倡导自由恋爱哩,我昨天还看街头的妇女主任说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掺和。” 时惟茜拿着信走进去,董伟也跟着进去。 “没想到宋明那小子还有这心思,八成是经常给你送信,见你长得漂亮。” 时惟茜停下来,转头瞪着他,“等等,刚刚你插嘴说‘他疯了吧’是什么意思?” 董伟瞬间闭上嘴,含糊道:“就说他脑子一热,还能有啥。” 时惟茜懒得理会他,坐下就把信拆了。 里面倒出一张照片和一张信纸。 董伟凑过来看,时惟茜立马捂住,“你干嘛?” 董伟瘪了瘪嘴,坐回原处,“不看就不看,还遮个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书咧。” 时惟茜见他没再凑过来,才打开看。她也不知为何下意识要遮住,但就是不想给别人看。 她看了下照片,忍不出噗呲笑了出来。 居然是徐阳平自己的照片,背景就是那古塔楼。他居然带着墨镜,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上面印着‘我吃苹果你吃皮’的口号,旁边还有个背着手的小人图样。 他的神情依旧严肃,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拍照,画面上好些人正转头在看他,但似乎他周围自动形成了一个气场,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 时惟茜都能想象那个照相的场景,这和平时的徐阳平大不一样,虽然看上去依旧高大帅气,但这么肃穆的神情还带着墨镜,看上去特别凶。只见过他穿背心,衬衫,中规中矩的,倒没想到他也会这么赶潮流。 她在县城里也看见有些许人穿衣上渐渐流行起了许多标语。不似以前的素衣或者如‘努力实现四化’这种倡导标语,开始出现了一些调侃使得发泄型口号。 这要是放在董伟身上,她不觉得奇怪。但放在徐阳平身上,她总感觉照片上的他有些硬着头皮上的感觉,倒有些可爱。 照片背后还写了一句话:“塔楼一游,人很多,里面有大钟,过来可看看。” “哟,大帅哥呢!” 时惟茜转头,不知什么时候董伟又凑了上来。她把照片放下,“我说你能不能自己干自己,不要来烦我。” 董伟指了指照片,“这谁?” 小豆豆从小本上抬起头,举手道:“我知道,姐姐说过是笔友!” 时惟茜:“原来村子的朋友。”她把东西收起来,夹书里,看了小豆豆一眼,“小豆豆画得真棒,还有一棵树没画,加油哦。” 转头打发董伟道:“我要看书了,你别打扰我。” 董伟盯了她一眼,‘切’了一声,回去拿着小人书继续看,依旧晃来晃去。 时惟茜无奈摇头,但奇异地再没有感觉到烦躁,渐渐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中。 晚上临到要睡觉,收拾书本时,发现掉出来的照片,时惟茜才想起还有一封信没看。 她翻出书里夹着的信纸,打开看,上面徐阳平说11月的时候,有次在研究所,旁边有个放钢板的架子倒了。他左手被砸,虽然很痛但还好,他一句都没有喊。 时惟茜收好信,躺进温暖的被窝,意识迷迷糊糊地时候突然想,这都1月了,干嘛现在翻旧账说这个?还特别说自己不怕疼一句没喊。 难道要她回‘你真厉害’不成? 1月进入中旬后,坝溪县的气温又降了几度,中途居然还下了一场大雪,虽然落地上就都全化了,但树上、远处的山上都挂着雪,看着白皑皑一片,特别好看。 时惟茜出门就看了一次就再也没出去过了,实在是太冷了,感觉自己冻得脑仁都有些疼了。 这雪下得路上湿哒哒的,感觉吸口气都有冰渣子,时惟茜窝在家里,就太阳出来的天出门祛祛霉。 马二嫂知道她怕冷,趁着有空还给她打了挑围巾,在家里她也是围着的。 “还在看书呢,这么冷早点睡吧。” 张碧翠起夜见时惟茜屋里灯还亮着,进去一看时惟茜正缩在椅子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个脑袋和手在看书,看着是好笑又可怜。 “我还有一点儿没看了,等会儿就睡了。” 她上周收到徐阳平的信,信里说论文已经发表了,年这边没什么事情,28号左右回来。 信里提及没剩下几个月,到时候抽空看看她书看得怎么样了。 两人自通信以来,说的最多的就是学习生活,每每徐阳平都会和她说大学生活如何,高考有多不容易。 她原本还悠然自得的,被他这么念叨惯了,搞得她跟着也紧张起来。自有种不服输的心态,又怕学霸笔友看不起自己,起早贪黑,看得特别认真。 张碧翠还笑话她,特别稀奇她这反应:“你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阳平有那么可怕,你还想着之前尴尬的事儿?” 时惟茜无奈摇头,她本身就是和徐阳平、王丽萍一届的,现在人家都快要大学毕业了,她还在咬牙奋战高考。 她这要是考不上,也未免太丢人了。“什么跟什么啊,那事儿早过去了。你是不知道这‘徐老师’没事儿就在信里念叨好好学习,经常问我学习进度。他又是发论文又是什么考试第一名,又是什么得了奖,我感觉作为他朋友的我跟个学渣似的。” 张碧翠奇怪道:“阳平性子这么沉稳,不像是爱炫耀的人,怎么跟你说这些。” 时惟茜平和地叹口气道:“他这不是炫耀,是学霸的日常。”信件往来多了,她对徐阳平倒比在村子里见面还有了更立体的了解。 不说他性子沉稳,在学术上的态度的确让她佩服。 张碧翠自个儿琢磨着,随后想了想道:“不对,我还是觉得阳平有点儿不对劲儿,他跟你说这些干啥?” 坐在椅子上也正翻着书看的时惟辉啃了口大枣,闲闲道:“岂止是有点儿,简直是大变样。我和山子说了你跟阳平哥通书信的事儿,他当场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有这么夸张吗?”时惟茜翻着书,随口答道。 时惟辉道:“当然有!山子说就你和阳平哥之前闹误会那事儿,他想都不敢想他哥居然还能给你写信。哎哟!” “你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时惟茜揉了团纸扔在他脸上,这么丢脸的事儿居然还往外说。 时惟辉揉了揉脸,委屈道:“这有啥,山子又不是外人。” “山子说他哥从来就没给他写过信,有啥事儿还是写给他奶奶的时候顺带捎上的。” 张碧翠也道:“我也觉得阳平这性子不想是爱说自己事儿的人,爱闷着,也不爱管别人的私事。” 时惟茜抿了抿嘴,她倒没有两人这么大反应。虽然原来‘时惟茜’记忆里有徐阳平,但那时候两人关系淡漠接触了解不多,连‘时惟茜’自己都不知道徐阳平是个啥样的人,喜欢的不过是他受欢迎的模样。 从7月接触以来,她倒觉得徐阳平这人还好,第一次在林县见面时会帮忙提东西;下三台山会主动等她,还说跟她做朋友;之后又好心提醒她参加高考,帮她辅导功课;还晚上送她回家,帮她作证。 还有他还帮村子普及农业知识。 虽然看着话确实少,人也很少笑,但这不挺热心,挺爱管事儿的吗...... 时惟茜皱了皱眉,怎么自己印象里的人和两人印象里的这么不同? 张碧翠道:“所以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想跟你谈对象呢。哪知道还真只是当个朋友。你们年轻人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难懂了。” 时惟茜无语地看着两人,“是你们看人不准,我看他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挺爱帮助人的。”而且私下话倒是还好,不少。 时惟辉才真无语地看着她姐。 又过了几天,天气终于彻底放晴了,连着好几天出了太阳。时惟茜连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每天上午都跑到阳台上边晒太阳边看书,蓝天白云,远处还有青山连绵,整个人既心旷神怡又暖烘烘的。 “茜妞!” “在楼上。”听见她妈叫她,时惟茜答应着。 “快下来。” “干嘛?”时惟茜舒服极了实在不想下去。 但楼下没人回答。 时惟茜又问了一句。 “你下来吧。” 时惟茜叹了口气,把书放下。她妈总是这么,经常喊了她又不说什么事儿,非得走跟前去找她才说。 她心里一边吐槽,一边顺便把水杯带上下楼去。 “妈你就不能每次直接说事吗?非得让人走一趟。” 张碧翠努努嘴,指向门口,“呐,你笔友来了。”这词还是有次听小豆豆说起来了,这年轻人花样真多。 时惟茜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人,穿着白色呢子大衣,阳光给衣服镀上了一层金色,驱散了几分冷意。 “徐阳平?” 来人盯着她看,露出一丝微笑,整个人冷峻的气息顿时消散开了。 时惟茜瞪眼:“你不是说下周才回来吗?” 这是提前抽查来了?! 第40章 040 星星之火 徐阳平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要清瘦些, 脸上的轮廓有些锐利,连带着整个人不似从前那般沉闷,似乎多了一份攻击性, 但不明显,比起原来反倒更情绪外露了些。 “研究所的工作比计划完成地早,回来有几日了, 今天到城里有事过来看看强叔和张婶子。”徐阳平把礼物递给张碧翠。 从进门到现在, 徐阳平脸上表情甚少,但时惟茜总觉得他似乎心情很好, 眼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似乎。 张碧翠笑着说:“那你今天来了就别忙回去了, 我听小辉说他们明天就放假了, 下午放得也早,你留下吃午饭,到时候跟他一块走吧。” 徐阳平礼貌道谢, “好,麻烦婶婶了。” 回来几日, 今天过来, 时惟茜总觉得他应该就是算着日子来顺便接小山的吧。 说了会儿话, 徐阳平站起来看着时惟茜道:“时间还早, 给我看看你的书吧。” 时惟茜正吃着果子, 抬头“啊”了一声。随后不知觉乖乖答道:“在楼上。” 徐阳平嘴角泄出一抹笑,“我在这等你,你拿下来吧。” 时惟茜想着书上还有她勾上的好些问题,时间肯定不短, 端上一盘饼干和水果,怕掉了,环抱在怀里往楼上走。 “你跟我去阳台吧, 那里能晒太阳暖和些,这里坐久了很冷。” 徐阳平顿了顿。 张碧翠也道:“她是个怕冷的,你们上去吧,阳台正晒着,暖和着。” 徐阳平站起来跟着她上楼,从她手里接过果盘,走在后头。 阳台上。 两面墙搭着房檐,对角的两面砌着砖栏,上头搭着一根竹竿,上面正晾晒着被褥。 阳台中间有一张小桌子,上面和旁边的地上都垒着许多书。 时惟茜指了指周围的环境,看着徐阳平说:“这里怎么样?很好看吧。” 徐阳平盯着她:“你喜欢这儿?” “当然喜欢,看看书,晒晒太阳,累了还可以看看远山,挺好的。”时惟茜坐下后就把书摊开给徐阳平,“正好你过来,我这书里勾上的你帮忙我看看,我自己看着总觉得有些出入。” 徐阳平拿过书,也不废话,看了看就给她开始讲解。 离得近了,轻轻暖风吹过,时惟茜闻到了他穿着衣服上的淡淡茉莉花香。 是她这里买的肥皂香味。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徐阳平到他屋买肥皂的场景,这个味道似乎还是她给他挑的。 这么想起来,似乎自从徐阳平开始在她这里买肥皂,好像就只买过茉莉花香味道的。上次离村去学校带的也是这个香味的。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味道。 讲题的徐阳平比平常看着严肃一些,似乎眼里只有题,当真有种老师的威严在。指出她不该粗心大意错的题时,眉头还会皱起,看上去更严厉了,时惟茜只好点头答是。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除了前面街道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喧闹声,就只剩下徐阳平不急不缓的讲题声音。 恍惚间,时惟茜当真有种在上学的感觉。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董伟的声音,“茜妞你还在看书?” 徐阳平的声音骤停,抬头看着时惟茜。 时惟茜眨了眨眼,怎么莫名有种被老师发现自己有个贪玩小伙伴,要叫自己出去玩的心虚感。 时惟茜转头朝楼下喊道:“干嘛,我在看书,别打扰我!” 见徐阳平还在看自己,时惟茜指了指楼下,“就有次我在信里和你说的那个被埋在厂里的董伟,伤好了大半,特别闹腾。” “哈,我说怎么不下来,原来藏着个男人!” 正说着,董伟就上来了。 时惟茜瞪眼看他:“你来干嘛,都说了我在学习,我告诉你,我要考不上,肯定都赖你!” 董伟举手投降:“别,我就告诉你一声今晚我们厂有演出,你去不去。” “不去。”时惟茜立马摆手拒绝。 董伟撑着门,语气十分欠揍,“真不去~要不你带这位帅哥一起去?” 说着,董伟看着徐阳平突然开口道:“唉,我说这位帅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徐阳平肯定道:“我们没见过面。”但在时惟茜寄给他的照片上,他其实已经见过了。 时惟茜道:“你们厂子不是还在修吗?怎么还表演上了?” “就一个车间垮了,又不妨事儿,我们厂大着呢。今晚表演节目可多了,我还有上台呢。” “你?”时惟茜指了指他头上还未拆完的纱布。“你去演什么,病号吗?” 董伟高兴道:“对啊,我就演病号,全程都躺在丸子床上,导演说我都省了化妆了,直接上场就是。怎么样,都说到这儿了,真不来给我捧个场?” ...... 还真是人尽其用啊。 时惟茜想了想,“那行,晚上我家都去给你捧场。” 董伟得到答案,高高兴兴地正打算离开,这时候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徐阳平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给茜妞写信寄照片的人是吧,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唉,同志你晚上来不来?我也给你一张票。” 时惟茜打断他:“他来不了,晚上人家得回去。” 徐阳平看了眼时惟茜,对董伟点点头:“我下午就得回去,来不了,谢谢你的邀请。” 董伟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儿,下次嘛,那我走了。” 等人走了。 时惟茜耸了耸肩,看了眼徐阳平,又盯着书,“我们继续吧。” 然而盯着书,头顶一直没有出声。 时惟茜有些奇怪,抬头看他,“怎么了?” 徐阳平道:“你跟那个董伟关系很好吗?” 提起他,时惟茜就翻了个白眼,“隔壁董四爷的儿子,特烦,经常往我家跑来吃东西,我们两家关系挺好的,怎么了?” “没什么。” 时惟茜笑道:“这条街上的人都挺好的。左邻右舍关系都很好。” 徐阳平点点头,又开始给她把剩下的题讲完。 讲完题,两人又就书里的知识点开始梳理。 一直讲到中午,张碧翠叫着要吃饭,两人才下去。 这时候,时惟辉也回来了,见到徐阳平有些惊讶。 “阳平哥你回来了,山子怎么没告诉我?” “刚回来几天,他也不知道。下午去学校的时候帮忙给他捎个信,我在这里等他一起回去。” 时惟辉点头答应。 吃完饭,两人又开始去整理书里的知识点。 直到下午三点多,见时间差不多,徐阳山已经来了才停下。 徐阳平很惊讶时惟茜的学习进度,他原本以为她书还没看完,没想到她都已经复习了一遍,足以见她平时有多用功也有多聪明。 时惟茜坐得腰酸背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徐阳平笑道:“谢了啊,徐老师。你快回去吧,小山在下面等着。” 徐阳平点点头,没站起来,反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时惟茜盯着那个盒子,又转头诧异地看着徐阳平:“这什么?给我的?” 徐阳平点点头,站了起来,“学校有同学在过道摆摊挣钱打工,说是手工做的,但全是女生的东西,我也用不着,就送你了。” 时惟茜见人说完就要走,拿着盒子赶紧跟上,一打开,惊喜地发现,里面是一个发夹。 发夹很精致,小排珠子镶嵌在长条发夹上,看着很像是珍珠,但她想到是学校学生摆摊做的,那肯定就不是了。 但不管是不是,这发夹十分好看,时惟茜很喜欢。 见两人出门,时惟茜叫住他:“你下次来,我也有东西给你。” 徐阳平看着她高兴地摆弄手里的发夹,点点头。顿了顿,随后说道:“我后天再来。” 之后,两人就去赶车去了。 车上,徐阳山看着他哥,突然道:“哥,你心情很好吗?” 徐阳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晚上,时惟茜跟着他爸妈还有时惟辉去了董伟在的食品加工厂里去看表演。 果真如董伟说的,他真演了个病号,还是个精神病号,在台上和医生斗智斗勇,把医生气得大跳,把看戏的人笑得肚疼。 时惟茜也看得很轻松,难得地在这个时候放松了不少。 已经进入腊月,街上渐渐开始有了喜庆的氛围,白天置办年货的人很多,就连晚上人也很多。 时惟茜这时候不大’爱往人群里去,特别是小孩儿多的地方。街上到处都在买小摔炮,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好多小孩儿喜欢吓人,时惟茜不敢靠太近。 看完表演回去的路上,张碧翠一直还在笑,“没想到董伟这小子挺会表演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时祖强道:“别看平时这小子吊儿郎当的,很懂事儿。听董四爷说单位想着他是病号,没想让他上场。只是原本要表演病号的人家里有急事儿抽不了身。找不到合适的人,董伟主动顶上的。” 原来是这样,她就说为什么会真让他一个病号上场。 回家后,几人才开始真正的忙碌,准备下一批的肥皂、香皂。 等忙完后已经11点过了。 时惟茜回到房间后,拿出白天和徐阳平一起整理的资料,开始一页一页地复习,等把所有资料看完已经过了两点。 时惟茜简单洗漱了下就上床睡觉去了。 第41章 041 赠香水 到了第三天, 徐阳平一早就过来了。 “给。”时惟茜拿出一小瓶子放在桌上。 徐阳平看着她头上戴着的发夹,眼神一闪,“送我的?” 时惟茜点点头, 嘻嘻笑道:“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调制的香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想来想去, 不知道送你什么。这个我还算拿手, 就给你调了瓶。你快闻闻喜不喜欢。” 徐阳平久久盯着她,见她转头看向自己才收回目光, 拿起瓶子打开。 时惟茜看着他如老教授一般, 像是打开一瓶化学试剂般, 轻轻扇闻,莫名觉得好笑。 “怎么样?” 徐阳平吸了口气,微微愣住了。 有茉莉花的气味。 他虽没有问过太多香水的味道, 但也遇到一些使用香水的人,在他看来都没有这个味道让他舒服。 这个味道非常清淡, 不浓烈, 有种舒适、自然的感觉, 神奇地让人心情不由得放松。 徐阳平盯着她, 真诚道:“很好闻。你很厉害, 这是我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时惟茜开心地笑了,夸她什么都不如夸她香水做的好来得高兴。“这个香精油的含量不高,只有5%左右,很淡。因为我有添加柑橘类成分, 前调较为清新,但中调没有这么强烈,更能凸显茉莉清香, 但也很淡。我另外还添加了广藿香,橡苔等有些微微泥土感的味道,你等会儿闻闻。我调配了很久,才想出适合你的味道。” “适合我的味道?”徐阳平握紧瓶子,重复着时惟茜的话 “对啊,这可是专门给你调的。”时惟茜点点头,她没说的是,其实她早就想好调制什么味道,本来开始是想加入一些酚类的味道,微微有些发苦,更有种稳重的气息。 但奇怪地,自从前天见了他以后,她又觉得味道不对,又添加了微量的萜烯味,这是一种较为刺激性的味道,添加进去后,神奇地有一丝若有若无张扬的味道。 特别在中调部分,味道变化多端,既有种温柔稳重在里面,还掺杂着一丝浓烈不羁,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成熟魅力。 在搭配的时候,时惟茜从来都是全身心投入,似乎与外界隔离开来,她调配一路完全按照自己对徐阳平的印象来配,但等香水成型后,就连她自己也愣了片刻。 也许是从小接触这些,她明白香水在凸显一个人的喜好外,更重要的特点是恰如其分地表现一个人的特质,有的是放大,有的是抑制,有的是弥补。所谓闻香识人,她就是那个制香的桥梁,准确拿捏一个人的特质是第一步。 她闻着这个气味,与其说她没有想到是这个味道,更贴切地说她没有想到自己潜意识里原来是这么看待徐阳平的。 “谢谢。”徐阳平轻轻收好,认真地看着她,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喜悦,“我很喜欢。” 时惟茜眨了眨眼看向一边,“没什么。你都这么帮我了,当然得送你我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看向一边,时惟茜这才看到徐阳平今天还带了一个包来。 徐阳平没打开,她也就没问。 时惟茜这时候才想起问他,“你今天到城里来有什么事吗?” 徐阳平轻轻用手指磨砂着香水瓶,“明年再回来可能就是接奶奶和小辉去城里了,我想去看看你说的灵峰塔。” “现在?”时惟茜每次都觉得徐阳平说话总带着一股莫名的认真。 不知是他真的这样,还是听着像这样,但也许就是如此,之前她才会刻板认为这个人十分沉闷吧。 徐阳平拿起包,“今天天气不错,我不知道地方,你带我去吧。” 时惟茜想了想,看了这么久的书,出去逛逛也好。 今天太阳天也正好。 “好,那我收拾一下,换个衣服,你等会儿。”说完就跑上楼去了。 两人一起出门,张碧翠是最意外的。 她闺女已经好久好久都没被叫出去玩一阵了,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捣鼓她那堆瓶瓶罐罐,雷打不动的,天天如此,没想到今天倒是肯出门了。 “茜妞,穿这么漂亮,你去哪呢?”马二嫂看见她旁边还有人,笑意明显。她记性好,况且这人长得周正,又不大爱笑,记得这就是先前给茜妞家拖东西的男人。 “外面这些天有些热闹,就像出去看看。” 时惟茜穿着一件红色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徐阳平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毛衣。两人的穿着意外地和谐,气势看着很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一块儿的。 等两人走远了,马二嫂跑到张碧翠面前八卦道:“茜妞和那个男的出门了,上次听她说是朋友。这小伙子长得周正,就是看着有点凶,不知道脾气好不好。他两真不是在谈着?看着不像啊?” 张碧翠给顾客包好了东西,收了钱,把柜台上的瓜子放马二嫂旁边。两人就这小火灶烤火,张碧翠无奈地耸耸肩,“阳平话是少了些,人品没话说,我看着长大的呢。就是这两人吧,真不是那关系。我看着是不明白也不知道了,随他们自己折腾。” 到了灵峰塔旁边的街道上,就已经看见许多人。两边有卖春联,有卖炮仗,还有卖小吃糖块的,两边堆满了人,正缓慢移动着。 这腊月加上景区,这人直接往上攀升了好几倍。 “这人也太多了!”时惟茜好久没出门,上次到这里来还是11月的时候。 她扯了扯徐阳平的袖子,指了指塔的方向,“我们直接去那边,塔后面还有条道,那边有小亭子,下面还有条河。” 徐阳平勾起唇角,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全当自己不知道往哪走,全程跟着她。 只要略微低头,他就能看见她头发上别着的发夹。 这种感觉有些好,那是他送她的东西。 “让让啊,让我们过去一下。”时惟茜在前面开路,奈何人群散乱,走得很慢。 徐阳平在人群中都算很高,站在时惟茜后面,他正好看见前方有几人提着货箱在人群中朝这边过来。 时惟茜正在前面开路,突然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肩,眨眼间,她就被拎到了后面。 眼前一片黑色,是徐阳平。 他的手朝后还拦在时惟茜周围,防止其他人的冲撞。下一刻,时惟茜就看见了对面过了四个人,还提着大货箱,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为这大物件绕开了路。 大物件占用了空间,旁边的人空间就少了,人挤人,脚踩脚,有的人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倒是时惟茜,旁边的手挡住了人,没有被挤压。 等搬运货物的人走过了,空间又变得充足了些,人群又开始向前移动。 这一次,徐阳平走在了前面。 “麻烦让一让。”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天生就带着一丝冷意,没有笑的时候听起来的确挺凶。 效果很足,倒比时惟茜开路好使一些,缓慢地朝着灵峰塔的方向走去。 时惟茜走在徐阳平的身后,离得近了,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道。 之前只见他扇问了一下,没见他使用。怕是在她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自己打开使用了少许。 虽然气味非常淡,周围又有许多庞杂的气味,但她还是闻到了。 莫名想到他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小心使用香水的场景,有些想笑。 此时香水的中调味道散发了出来,时惟茜突然觉得前面开路的身影有种无形的力量,那是一种男人的成熟魅力。 时惟茜突然意识到前面的人不仅是她的朋友,还是一个和她力量悬殊的男人。 这个时候专门来来灵峰塔玩的人不多,因此等到了灵峰塔的后面,没了街道上那些赶场买年货的人,反倒比平时看着更人烟稀松些。 “前面的亭子可以看到下面的河,对面的树林也能看到,特别漂亮。” 时惟茜介绍,带着徐阳平进了亭子里,让他抬头看亭子顶上。 “你看,上面画了十二生肖,不知道是谁画的,惟妙惟肖,更真的似的。我第一次抬头无意间发现的时候都惊呆了。” 时惟茜带着徐阳平走过亭子,又绕回灵峰塔,买了门票进去。 里面很空,显得很安静。 时惟茜没有像在外面一样大声说话,小声跟徐阳平道:“我听董伟说,这里面的字画都是有年份的,之前一直藏在塔下面才没在七几年的时候被毁掉。说是这塔下面其实还有一层,只是一直没开放而已。” 两人站在一幅挂着的古画前。 一前一后错着身站着,女生眼角带笑,捂着嘴小声在说着话,男生微微弯了腰,侧耳在旁边听着。 两人分明站得不近,却给人亲密,容不下第三人的感觉。 刘浪全本是门口做拍照生意摊的,今天人少想着平时人多也没进来好好瞧瞧,就进来看看。 见着这对男女,看着十分美好,两人又都长得好看,忍不住就拍了下来。 见似乎男人转过头,刘浪全赶紧侧身,装模作样的皱眉盯着旁边的一幅字。 两人又往楼上走,刘狼全才松了口气。 到了塔顶,风有些大,时惟茜裹了裹自己的大衣,指着外面,“你看,我也是上了楼才看见,这个位置正好看见三台村。” 徐阳平侧身挡住前面的风,看着时惟茜手指的方向,果然能看见自己的村子,只是太远,房屋都看得不是很清楚。 两人一层一层地看,眼看要到中午了,两人下来后,路过塔门口的拍照摊。 徐阳平停了下来。 “怎么了?”时惟茜问道。 徐阳平看了摊面一眼,转头看着时惟茜道:“我们照张相吧。” 时惟茜只愣了一下,随后道:“好啊。” 刘浪全看见徐阳平停下,心里就一颤。虽然带着眼镜看着有些书卷气,可耐不住长得高大,他还以为被发现了,没想到是找他拍照的。 他拿着相机站起来,笑着上前,“就站门口,靠近些,两位郎才女貌的,怎么照都好看。” 时惟茜正要解释两人不是一对。 徐阳平却在这时开口,“朝这个方向吧,把牌匾照下来。” “好咧!”刘狼全换了个方向,让两人站好,咔嚓一声就照了。 被这么一打岔,错过说话的当口,再解释似乎显得自己十分在意一般,反倒显得尴尬。 时惟茜选择了闭嘴。 要上前时,徐阳平已经付了钱,把照片拿到了。 这个时候的拍立得,效果不是很好,颜色有些失真,自动带着年代感似的,不过倒是方便不少。 两人正要走回去,这个时候一个人影从时惟茜旁边窜过,撞了她一下。 时惟茜踉跄了一下,徐阳平立马揽住时惟茜,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时惟茜的体重,不由得愣了一下。 时惟茜稳住身子后,立马撑了起来,倒没反应此刻两人姿势的尴尬,摸了摸身上,“小偷!” 第42章 042 省城来的采访 徐阳平立马把包递给时惟茜, 跨步就追上去。 时惟茜提着徐阳平的包,眼见着两人冲入人群。 街道上的人很多,小偷融入人群就不见了, 倒是徐阳平因为个高,在人群里尤为突出,一眼就能看见他在什么地方。 只见他伸手越过两三人逮着一人, 迅速撂倒在地, 反手压着小偷。 周围的人群被这边不小的动静吸引,纷纷看了过来。得知是在追小偷, 立马热闹了起来, 有的人甚至还动了脚, 几位热心的还帮着压住小偷,连说要送到派出所去。 时惟茜站在外围,连挤都挤不进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 徐阳平递给她的包的拉链开了。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台拍立得。 她愣了一瞬, 在人群里实在拥挤, 这东西又值钱, 想了想还是退了出来, 站在外面等。 徐阳平怎么会有一台拍立得? 信里听他说研究所有发工资, 另发表文章还有奖金,的确算丰厚了。 只是既然有拍立得,看样子一早带过来就是为了来拍照的,怎么临到头反而没有拍, 还是找了拍照摊的师傅照相? 时惟茜有些疑惑好奇,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徐阳平一直没拿出来, 她倒还没到非得追根究底的地步。见徐阳平拿着她的包走过来,时惟茜走了过去。 “那人被其他人送去派出所了,你就不要跟去了,免得被他看见。”徐阳平把包递给时惟茜,挡着她要再去看的心思。 见时惟茜疑惑,徐阳平解释道:“刚刚他被打了一顿,去了派出所很可能还会被打。” 时惟茜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年代大多人的法制意识淡薄,不像现代交给警察就成。听她妈说有次上街买菜还看见有个人挂着‘我是小偷’在牌子在游街。 时惟茜把包还给了徐阳平,想问他包里拍立得的事情,但想想又没问。 两人就这样走回去,本来以为徐阳平会留她家吃饭,没想到他说还有事要先走。 时惟茜没有多想,到了家,就和徐阳平道了别。 时惟茜看着手里的照片,心里总觉得今天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个一二,最后只好作罢,上楼去看书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家家户户都热闹了起来,小商场里挂满了彩灯,各种平时没有见过的糖果,这个时候都是大伙儿疯抢的对象,还有响炮、年画等,风风火火,仿佛小城突然凭空多出了几倍的人。 而这个时候时惟茜的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省城居然有人来采访他们家,说是要登报介绍他们家个体经营的事迹。 张碧翠和时祖强知道这个事的时候差点没有直接晕过去。 时惟茜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合理。他们老时皂坊虽然经营不久,但因为他们的产品有独特的香味,独特的包装,独特的标志,也算在城里有了小小知名度。 如今正是挖掘个体经营大放异彩的时候,他们这样从村里发家,个体经营发展到如今地步拿来做事例倒还真挺励志,算个典型。 张碧翠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就一直紧绷着,中午做饭连盐都忘了放。 时惟茜安抚她道:“妈你放心吧,他们也就问问情况,到时候拍几张照片就是,没其他事儿。你说得好坏,他们自己都会编辑润饰的,根本不用担心。” 时惟辉本来还不想去理头发,因为这件事还专门到理发店去理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听他姐说完有些失望,吃饭间抽空抬头问道:“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张碧翠也跟着问道:“对啊,你又没上过报,万一人家还得跟我唠嗑,还对我拍来拍去怎么办?” 额.....上辈子她上报,上电视都不知道多少回,自然知道里面的套路,支支吾吾道:“我就出去提前问了问。” 时惟辉听完哈哈大笑:“我看你没事儿人一样,还暗暗佩服你心理素质真好,没想到你背地里早打听好了,看来姐你也很紧张嘛。” 他的嘲笑声逗得张碧翠和时祖强也看着她,跟着笑了出来。 时惟茜被噎住话头,又不能真的反驳,只能讪笑地应着。 不过这么一闹,张碧翠倒真比原来轻松了不少。 对方说好上午10点左右过来,张碧翠提前一天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把货架上的东西都重新摆放了一边,还用抹布上上下下擦了擦。 等到了时间,人上门来了,采访的来的是个姑娘,还有个拍照的。街坊邻居都跑过来看,见张碧翠拘谨地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 门外的马二嫂,刘嫂子几人还笑她,让她别杵着,把平时那老板娘的架势拿出来。 张碧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瞪几人。 “您好,我是新风报刊的小刘,不用这么紧张的,就拍几张照片,和我们说说基本情况就行。” 张碧翠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想都没想就把她闺女推了出去,“我就跟着闺女的安排走,这一切都是我闺女的主意,你问她更明白。” “......” 若不是知道这是采访,还以为这是在犯罪招认现场呢。时惟茜笑着摇头,她见她妈那股紧张劲儿也心疼,大方地从屋里出来和刘记者握了握手。 刘记者见着时惟茜,眼睛不由得一亮。 好漂亮的姑娘! 之前只听说老时皂坊,了解了基本情况,但没见着是什么人,如今见面发现是这么漂亮的姑娘,看着年纪比她还小,不由得心里有些惊讶。 “时同志这么年轻就把老时皂坊打造得这么成功,真的很厉害!”刘记者靠近她身边,立马就闻道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 她自己也有用香水,这种味道让她难以形容,头一次觉得似乎阳光的味道能够被描绘,另外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酸涩红酒味,柔柔的,淡淡的,却似乎打开了她全部的感官,攻势十足。 她惊讶道,“你用了什么香水,这味道太好闻了!我从没闻过这种味道!” 时惟茜笑着让刘记者坐下,“这是我自己调配的,没在市面上销售的。” 刘记者更惊讶了,“你能调香?”随后想到老时皂坊的肥皂、香皂的各种香味,惊觉,“所以这些的香味也都是你自己调制的?” 时惟茜点点头。 刘记者此刻由衷地开始钦佩面前的姑娘。 她刚开始其实并不想来,她在省城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故事,不知道也不理解为什么非得跑到这么远的县城来。 但主任坚持,说是省里的任务,各个区县都有下派人去挖掘,他们报刊拿到这个故事已算是幸运。她不情不愿,但既然来了,还是简单调查了番。 原本以为是靠着坝溪县没有大型皂厂,老时皂坊才获得一线生机。如今看来里面有更深的缘故,她眼里放光,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故事一定能拿到报眼位置! 两人就一路的卖肥皂历程谈了很久,就连去林县卖肥皂也说了。 刘记者听完对时惟茜是越发地佩服。 采访结束,拍了照片,刘记者在店里说要买些香皂回去。 张碧翠说送她,刘记者就是不肯,连说:“我就是来做个体劳动光荣报道的,最后自己还贪你们东西,那我成什么了!” 拿到香皂,一个个闻,刘记者是越看越惊喜,各种味道都觉得好,越看越舍不得放下,最后还是咬牙一样买了一块。 这么好闻的香皂拿回去当礼物送人也够了。 等回去后,刘记者积极性很高,连夜把稿子写好,立马就交给了他们报社的张主任审。 张主任接过去,笑着看她:“这么积极?我还以为你老不乐意了呢。” 刘记者恭维笑道:“就知道主任对我好啦,你看看这报道怎么样?我觉得这样一位个体经营的,还是年轻女性一手创办,很有代表性。” 张主任看完稿子,眉头上挑,放下稿子笑道:“看来老向没骗我。” 刘记者好奇道:“谁?是主任那个仪器设备厂的朋友?” 张主任点点头,“有次吃饭我就提了一句,他跟我说了坝溪县有家老时皂坊很典型,大力推荐报道来着。” 他敲了敲桌子,看着报道想起老友的态度,倒对着这家产品更加好奇了。“真有这么好?” 刘记者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一块香皂给张主任,“我给主任带了一块。我自己已经用上了。” 张主任拿过香皂一闻,果真香味独特,有股橘香,清香怡人,似乎还有丝丝薄荷,说不上来,审了一天稿子的头脑瞬间觉得清爽不少,看包装上写着橘光,不由得惊讶道:“这味道果真独特。” 市面上不是没有橘香味道的东西,但都不如这块香皂的味道来的清新,有种水感,像是春身处天雨后花园般。 “不一般吧。知道是她自己制造的味道,我都惊呆了。你不知道她喷的香水,那味道更让人沉醉!”刘记者苦恼道,“走之前,我还问她为什么不做香水,要是做的话,我一定买!” 主任问道:“她怎么说?” “她说坝溪县没有香水市场。” 主任暗自点头,这姑娘心里有章程,有计划,头脑清晰,有后劲儿啊。 过了大约一周,时惟茜就收到了省城的信。 张碧翠拿到时,还觉得奇怪,“这阳平都回来了,怎么还有省城的信?” 宋明自从上次说了一嘴想时惟茜做对象的事儿后,又送了几次,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时惟茜见他如此,也跟平常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张大妈,这是省里新风报刊寄来的,应该是你们上次的报道出来了!” 张碧翠‘哎哟’一声,立马把时惟茜喊下来。 时惟茜拆开看,果真是寄来的报纸。他们家门店的照片,正好放在头版标题下面,标题是《为什么坝溪县老时皂坊的香皂香飘十里?》,重点介绍了他们个体经营发展给整个家庭带来的变化,给社会带来的好处,大力赞扬了他们家从事个体劳动来改变自身生活的行为。 张碧翠认不得几个字,一看到照片就稀罕地叫道:“这么大的照片!” 接下来的好几天,张碧翠都拿着报纸看,甚至还摆在门店里,打算把它贴出来。给马二嫂他们也都看了,甚至还指挥着时惟辉给大伙儿读读。 这热乎劲一直持续到腊月二十号左右才算消停。 街道开始组织各家各户派人一起打扫卫生,街坊叫上了张碧翠,她自个儿更觉融入了这条街道,高高兴兴地就跟着马二嫂几人出门。 似乎是离过年更进了,时惟茜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年味会这么浓厚,许多家都开始买年画、窗花,还有红灯笼,各个家里都喜庆地很。 记忆里,以前三台村也有年味,但也只是在吃上更为讲究,更多的可能就是去公社领副对联回来贴上。但在这里明显更为讲究一些,甚至街上卖假花的都多了不少,许多家都买回去布置房间。 被浓厚的氛围所感染,时惟茜也觉得他们房子有些空,听见街坊说起去年春晚的盛况,暗自打算买一台电视机。 之前她也想到过,也跟家里提过,但张碧翠一口就回绝了,说什么她们去马二嫂家看就成,他们两姐弟要高考,也没时间看,买了也浪费。 但时惟茜还是心疼他爸,他爸性子也不爱去凑什么热闹,去进完货,回来也是干活,要么就和街坊唠嗑两句,很少上别人家里去。特别是晚上,张碧翠不做香皂肥皂的时候,经常还会去马二嫂家,几个大妈凑一堆嗑瓜子看电视。 她爸没事晚上就留在家里,要么就打扫屋子,要么就抽几口旱烟,本身也没有什么娱乐生活。她有时看书出来见她爸坐在那抽烟,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时惟茜想着她爸的生日在腊月24,马上快到了,就又提了提买电视的事儿,本还以为自己得费上不少唇舌,没想到一提她妈就答应了,还说得一早去,听说商场人都堆满了。 时惟茜没想到她妈这么爽快,出门还不相信地好奇地问了两句。 她妈拉着扫帚正扫垃圾,白了她一眼,笑道:“行了,你们父女两才是一家人,我还当什么恶人呢。” 他爸一早出去进货,时惟茜高兴地叫上时惟辉赶紧去商场,本来还说早买早回,可一进商场门,人挤人的盛况,她们已经来晚了。 时惟茜赶紧把时惟辉推出去,“你快去啊,平时吃那么多,现在正是用你的时候,快冲!” 时惟辉也不含糊,赶紧朝里面挤去。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被里面的大妈大叔给挤了出来。 “你今天早上可是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两杯豆浆,走之前还吃了个苹果!” 时惟辉挠了挠头,“他们这么多人,我一个人也拼不过啊。” 时惟茜叹了口气,最后拿出两块钱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挤进去,你的。” 时惟辉眼睛放光,咬咬牙,为了两块钱的尊严,看着人群,拿上钱就又冲了进去! 只听见人群里不断有抱怨声,甚至还有个大妈逮着时惟辉的衣服不让他钻。 时惟茜看着也着急,咬了咬还是跟着钻了进去,推着时惟辉朝前面去。 那大妈逮不住时惟辉,就来逮时惟茜,“你们两怎么这样!都挤着我了!” 时惟茜转头就看见一大妈怒目看着她,人群太吵,怕她听不见还专门凑她耳边嚷嚷。 感觉大妈的口水都喷她脸上了,时惟茜全身都在拒绝,深呼吸口气,都已经到中间了,逮着时惟辉不放,跟着往前挤。 还没走两步,感觉自己的衣服也被人逮着了,她此刻也顾不得看,艰难地朝前移动。 终于来到柜台前,时惟茜终于能喘口气,还没开口就听见自己旁边的人豪迈地嚷嚷:“老板,给我来台!” 时惟茜转头去看,正是刚才在她耳边嚷嚷的大妈!感情刚才一直拖着她的是这大妈啊! 大妈见时惟茜转头看着她,理直气壮地瞪了她一眼,“干嘛!” “没什么。”时惟茜摇摇头,默默回头。 “姐,我们要哪种?”时惟辉外面的衣服已经被挤得变了样,老板也在催他们快选。 时惟茜看了一圈,有什么黄山,沙巴,还有上海的金星,北京的牡丹。 “选牡丹!”她虽然对这些牌子不是很了解,但牡丹还是听说过得,记得上辈子偶然间还看过报道说牡丹在八九十年代市占率很高,只是后来彩电竞争极力,长虹等厂家相继出现才渐渐淡出视野。 老板听说他们要选购牡丹,眼睛一亮。连忙拿出单子让他们填,时惟茜交了钱,老板直接把电视抱给她两,把单子给她后说:“去那边给单子,等着拿天线装!” 时惟辉抱着电视,时惟茜跟着他一起挤出人去,幸好要装天线的地方人不是很多,两人交了单子,对方又给他们写了一张,把地址填上后说是下午来装。 走出商场大门,两人才觉得自己捡回条命,抱着电视往家里走去。 一抱回家,张碧翠一看见这大块头,立马就问价钱。得知这台电视机居然要800块,差点就拿着扫帚要打人了。 “买个300块的小电视就够了,干嘛买这么好的电视!”张碧翠心疼死了。 时惟茜扯着时惟辉挡在前面,在后面安慰道:“我们家现在也算有钱了,买个电视也不打紧,那么小的电视字都看不清楚,看起来更废眼睛。” 张碧翠瞧了眼那18寸的电视机,确实比马二嫂家的那个12寸的看着舒服。 时惟辉往那电视机旁边挪了挪,也跟着附和道:“就是,我们家生意这么好,妈你没几天就赚回来了,不差这点。” 张碧翠舍不得打闺女,倒是舍得打小子,举着拖靶子就要扔,见电视在旁边,怕给砸到了,忍了忍又穿了回去。 时惟茜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要为时惟辉翘起大拇指了,这得是多少挨打的经验才反应这么迅速,知道找值钱的东西做靠山。 中午他爸没有回来,这半天无异是漫长的,等下午3点多商场才来人装天线。 时祖强下午5点才回来,见自己家里围了不少人顿觉得有些奇怪,快步走上前。 一挤进去看见客厅桌子上的电视机愣住了。 时惟茜正给刘姐他们端瓜子,见她爸进来,拉着他看着电视,“怎么样爸,惊喜吧!” 第43章 043 回三台村探亲访友 除夕这天, 老时皂坊依旧还在经营,只是比往常关得早一些。 一年走到头,时惟茜一家也同其他普通家庭一样, 为这除旧迎新的一天做出充足的准备。 这样特别的一天里,与前些日子不同,街上的人猛地又变少了许多, 大多商铺也都关了门, 显得格外有些冷情。但每家每户的炊烟又都彰显着每个屋子里关上门的热闹和温馨。 “今天都注意一些,小心点, 别摔坏了东西, 不吉利。”张碧翠特意叮嘱提醒两小的, 特别是时惟辉,平时都毛手毛脚,这时候更是特别‘关照’对象。 时惟茜帮忙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见时惟辉束手束脚,小心对待, “干脆你就坐那, 别动。” 时惟辉想怼他姐两句, 想了想还是算了, 等会儿她妈瞧见了, 定要念叨他这过年过节的,不消停。 有了电视机,就有了喧闹的氛围。即便是没人说话的时候也能渲染出更加热闹的气氛,让大家的忙碌增添了几分喜气。 他们一家四口倒显得格外热闹。 端上桌的有鸡鸭鱼肉, 有饺子年糕,有大菜、冷盆、热炒,有卤味、点心, 有酒还有汽水。 这样的盛宴是一年中唯一的一次。 “今年马上就要结束了,孩他爸说两句吧。”张碧翠稀奇地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时祖强。 时祖强咳了两声,端起酒杯,嗯了一阵才开口道:“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家变化挺大的。最让我欣慰的就是茜妞,终于懂事了,也能干了。没有闺女的懂事儿,现在我们一家也不会在这里。” 时惟辉强烈附和道:“对,我姐是最大的功臣。我得给她倒杯酒。” 张碧翠拦着他,“你别捣乱,你姐又喝不得。” 时惟茜心里暖烘烘的,把杯子递给了时惟辉,“没事儿的妈,今天这个时候我可以喝一点的。” 张碧翠见本人都把杯子端上来,也就没拦了,只是让时惟辉少倒点。看着这个家,看着自己的家人欢聚一堂,她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回想这一年感叹道:“回头想想,这一年真过得太不可思议。跟放电影似的!” 时祖强把酒杯端起来,“闺女来,我们一起干了,祝你和小辉两个明年考上大学。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时惟茜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火辣的味道直接冲入喉咙,像是一股岩浆流入自己的五脏六腑。“咳咳!” 张碧翠哭笑不得地看着闺女脸蛋瞬间变红,连忙拍了拍她背,“看吧,这酒烈着呢,小辉快给你姐盛完汤。” “没事儿,就那一下,后面就好了。”时惟茜赶紧喝了几口汤又吃了几口饭。 然而前世身体差滴酒不沾,这头一次喝,就这么一小口,吃完饭,时惟茜脸上的红润也依旧没有消,笑容反而看着比吃饭前还更‘放肆’了些。 张碧翠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这是真喝不得,沾上一点儿就醉了。”看着时惟辉又蹦又跳,瞪了眼他,“都是你,撺掇着你姐喝!看人都喝傻了。” 时惟茜任由人让她坐就坐,让她站就站,嘴里直说好,一直笑咪咪地看着晃动的三人,不闹也不动。 时惟辉讪笑地挠头,打岔道:“不过姐这酒品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春晚就要开始了,几人收拾好碗筷就开始坐一堆边烤火边看。 听说去年开始才有了春晚,他们家之前反正是没看过,听街坊领居谈论,说去年家家户户都守着电视看,稀奇地不得了。 张碧翠听着就稀罕,收拾完一家人就坐一堆,一刻也不容错过。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 时惟茜站起来要去开门,张碧翠连忙把她摁下去,走出去一开门,原来是马二嫂一家子,还有董伟,刘姐他们。 张碧翠很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马二嫂把端着的糖果递给她,笑道:“怎么来了?冲你们家大电视来了呗,怎么不欢迎啊?” 张碧翠连忙把人请进来,“欢迎!都欢迎!” 人一多,瞬间还显宽敞的屋子就变得更热闹拥挤了起来。 马二嫂,刘姐一进来就看见时惟茜坐着看着他们一个劲儿的傻笑,问张碧翠,“哟,茜妞这是怎么了?” 张碧翠笑道:“晚上沾了点酒,立马就醉了,现在还醉着呢!” 马二嫂笑道:“这就稀奇了,难得看见茜妞这一面,唉这凳子不够,儿子!快回去端些过来。” 刘科见电视要开始了,急得立马跑回去。 屋里小孩儿嬉嬉闹闹地拿着糖果吃,在大人中间穿来穿去,看着时惟茜盯着他们笑,也跟着笑,还去拉她的手。 董伟难得见时惟茜这么温顺,要去闹她,被他老爹打了一巴掌才消停。 大伙儿看着春晚,吃着东西。一直到要零点时才出门准备炮仗烟火。 时惟茜平时根本不靠近那些炮仗,今日也许是喝了酒,胆子大了,被她弟塞了跟竹棍也乖乖拿着,另一端吊着一串鞭炮,看着被点燃也不害怕,只是笑。 零点一过,仿佛整个小城在这个深夜突然醒了过来,各处都有淡淡火光闪现,四面八方都有声响雷动,天色似乎都被映红了。 热闹结束,之后大伙儿就都回去了。 时惟茜跟着家人回去坐着一起守岁,中途就倒了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醒来,时惟茜起来穿上新衣起来就看见她爸妈在做汤圆。 “起来了?头痛不痛?”张碧翠问道。 “不痛啊。”时惟茜记得昨晚的事,回想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暗自松了口气。 之后想起红包,立马把手伸出来,笑道:“爸妈新年快乐,红包红包。” 张碧翠噗呲笑了,从兜里抽出红包递给她,“也祝闺女今年考上大学!” 张碧翠指了指外面,“快去把你弟给叫起来,玩乐就不给红包了。你们等会儿把门口的炮仗都扫一扫,昨天闹得咧。今天早上开门一看,整条街都是乱的。” 时惟茜本要叫上小辉,见他实在困得很,昨晚又一直守夜,就没叫醒他,自己一个人拿着扫把出门。 一出门她就看见铺满地上的炮仗纸屑,还有许多小孩正在地上翻找着那些幸运完好的鞭炮。 正扫着,突然看见隔壁的董四爷头上系着根红头巾出门,“董四爷新年好,这么早就出门?” 董四爷挽了挽衣袖,乐呵呵回道:“新年好,我这去舞龙哩,大年初一要闹个红火,等会儿路过得出门看看。” 还有这节目? 时惟茜原本是真不知道。上辈子过年,虽然家里会有很多人,但依旧显得冷淡,整个正月初几都是会见亲朋好友,一般她就出来见个人然后回房间呆着。 来到这里她才知道原来过年有这么多花样,有这么多声响,这么多热闹。 吃汤圆时,时惟辉才堪堪爬起来,直到拿到红包整个人才彻底精神起来。 他们一家吃完就出门看董四爷他们舞龙,许多人跟着舞龙队一起游走,吆喝声不断,让本该有些冷清的初一特别热闹。 时惟茜一家在城里没有什么亲戚,街坊邻居好多也都在这时间里走亲访友。整条街上午还算热闹,从初一下午开始就真正开始显得冷清起来。 时祖强想了想和张碧翠商量着初三得回村里去,见见亲友,看看老屋。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时惟茜才想起虽然他爸这边没什么亲戚,但她妈这边倒是还有一门亲戚在马川那边,是她妈的大姨,她的姨婆。 只是记忆里似乎很久都没有来往过了。 究其原因,时惟茜摸了摸鼻子,还是‘时惟茜’引发的。 当初,她姨婆嫌弃她妈嫁给一逃荒来的孤儿过苦日子,本就不大往来。没想到后来出了个‘时惟茜’,到了马川还到姨婆他们家要蹭吃蹭喝。 这让姨婆很不乐意,还专门跑到他们家门口指着张碧翠破口大骂,最后说绝了,说两家没有关系,别一天到晚上门讨吃的,难看。 因为这事儿,她妈哭了好久,还打了‘时惟茜’,从那以后,他们两家就真没再来往了。 这个时候,张碧翠听时祖强提起她大姨,脸都皱一堆儿了,“去那儿干嘛,早断了关系。我们结婚那儿你忘了,他们一家来都没来。” 时祖强叹了口气,瞟了眼一边的时惟茜,“之前,闺女在她那里,也确实吃了用了东西。至少得去补上,我们不占别人便宜,也别让人说在我们这儿吃了亏。” 张碧翠说起这事儿还来气,“他们家能真给茜妞吃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找个由头上门说两句。” 这倒是被她妈说准了,记忆里‘时惟茜’上姨婆家有那么几次,但也就两次闹得姨婆家不厌其烦,丢了个馒头给她。 虽然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但脑子里记忆中的真实存在,时惟茜听着还是有些尴尬,“那个,我们就买些东西送姨婆他们家去吧。” 不管怎么说,是多是少还是吃了姨婆她家东西。人家有了由头才能到她家闹那么一出,怎么也算师出有名,归根究底还是‘时惟茜’给闹的。 张碧翠泄了口气,“那也行,多买点得了,送了也就算了,以后就不欠她家什么,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初三上午,他们一家就出发朝马川大队去了。 张碧翠在路上神色就不好,时惟茜也不好招她,跟着一路没说话。 到了去三台和马川的岔路口,张碧翠停了下来,朝时惟茜和时惟辉两人说:“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和你爸也去不了多久。这些东西是去王奶奶家的,你两在路边等着。” 时惟茜点头理解,这提着这么多东西去姨婆家,有大半还不是给她家的,肯定念叨比较,还不如不去少一桩事儿。 见着张碧翠和时祖强走远了,时惟辉朝她姐道:“姐,我就问问啊,你当年在姨婆家到底吃了多少东西?这还他们的都够你吃好久了。” 时惟茜白了他一眼,在这当口风吹着冷,她直接跳过小坎儿往里面大树多的地方下站着,“关你什么事儿。” 时惟辉以为她姐有些恼以前的事儿,立马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他爸妈就过来了,看来是真送了东西就走,没过多停留。时惟茜远远地就能瞧见她妈的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她重新回到路上,瞧了她爸一眼,她爸给她使了个眼色。 时惟茜提着东西走在后头,时祖强看了张碧翠一眼,小声道:“没事儿,给了东西就走了。” 想着她姨婆的性子,时惟茜有些不相信,但此时又不好多问,干脆什么都没问,跟着往三台村去了。 到了三台村,张碧翠看着熟悉的田地,心情似乎才好些,还专门去原本自家田里转转,想起这么多年在这片土地上种庄稼的日子,再看看如今的自己,不过是过了几个月,唏嘘不已。 “哟,这不是张碧翠吗?真是稀客啊,还舍得来三台村这旮沓。” 时惟茜转头看见田坎上过来的正是王丽萍一家,这么阴阳怪气的,除了陈勤花也是没谁了。 张碧翠瞟了她一眼道:“我说谁呢,原来是你。我回我自己的家,算什么客?” 陈勤花穿着一身红棉袄,一看就是新衣,走近道:“也是,毕竟在城里是租—的房子,这本质上还是咱们村里的人呢。” 张碧翠懒得跟她耍嘴皮子,以前在田里还想跟她争一争,似乎不争个好歹,一天都不安逸。如今想来倒觉得那时自己真是有空劲儿,那些怄气的劲儿还不如多做些香皂多挣些钱呢。 “谁说不是呢,我本来就是三台村的人。”张碧翠说完就打算要走。 没想到陈勤花跟着上前,昂着头笑道:“我闺女要去省城工作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跟着闺女去省城了,到时候就是真正城里人了,还是省城人呢。” 张碧翠敷衍地笑两声,“那恭喜啊。”加快步伐,只想早点脱离这一家子。 王丽萍这时候突然走近时惟茜旁边开口说:“听说阳平哥要在研究所工作,也要留在省城呢。” 时惟茜一直跟着她爸妈往前走,听见王丽萍说话,转头指了指自己。 你在跟我说话? 见王丽萍看着她,时惟茜:“哦。” 王丽萍再接再厉,“听说还要把奶奶和小山接过去,到时候我们在城里也算同乡,能有个照应了。” 时惟茜点点头。 王丽萍:“小茜,以后咱们见面机会可能就少了,今天见到就先跟你道个别。” 时惟茜停了下来,看着她皱眉:“我们很熟吗?你干嘛一直跟我说你家的事儿,我像是很关心你家怎么样吗?” 王丽萍的脸色一僵,到了路口,见时惟茜他们往徐阳平家走去,张了张嘴,拉着她妈就走了。 时惟茜见人没再跟着嚷嚷,松了口气。 这人跟个苍蝇似的,总跑上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前不觉得,今天真觉得有些烦。 等到了王奶奶家,张碧翠还未到门口就喊了出来:“王婶婶在家不?” “哎,是碧翠吗?”王奶奶的笑声从门里传了出来,首先走出来的却不是王秀芝,反而是徐阳平。 他走上前给开了院门,王秀芝这时候也走了出来,见着王碧翠连忙上前拉着手,“我还跟阳平说抽空得去城里看你,这两天抽不了身,等着初六去呢。” 张碧翠瞧见里面有人声,笑着说:“里面有客呢,我来得不是时候。” 王秀芝拍了拍张碧翠的手背,小声笑道:“正是时候呢。” 两人笑着进门,徐阳平叫了人,上前要接时惟茜手里的东西,“你来了。”随后又道:“路上冷不冷?” 时惟茜看着他,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之前被王丽萍一直叨叨得还有些烦的情绪没有消散,把东西丢给他。 转头喊了声王奶奶,跟着进了屋。 徐阳平一愣,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时惟茜。 听见一声“阳平哥”才转头看见时惟辉。 徐阳平点点头,说:“山子在屋里,快进去吧。” 第44章 044 假戏假做 进到屋里, 里面已经有好几位坐着的不熟悉面孔。 时惟茜几人一进去,刷刷的好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王奶奶给他们家端了凳子,跟时祖强和张碧翠介绍道:“这是你徐大叔当年的矿友一家, 想来你们也见过,就住在马川那边。” 双方打过招呼。 徐阳平放下东西,去看时惟茜, 自顾自地也端了个板凳坐在她旁边。 “你怎么了?” 时惟茜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把情绪带到了无辜的人, 摇摇头,“没怎么。”她故意甩了甩手, 轻松道:“手都提酸了。” “阳平哥, 你家里剪刀在哪呢, 我这新衣服线头出来了。” 时惟茜看过去,是那叫张春燕的姑娘,和她年纪差不多。 王秀芝听到就站了起来, “有的,就在那架子上, 春燕你自己拿一下。” 张春燕朝王秀芝笑了笑, 看了徐阳平一眼, 自己在架子上拿了剪刀。 “你们家闺女可真漂亮, 找对象没?”不是是谁问了一句。 张碧翠笑道:“还没呢。” “哟, 这么个大姑娘,该谈了,找个合适的,谈得来的, 文化水平差不多的。你们在城里肯定遇见一大把呢。” 张碧翠笑笑,“看她自己,现在讲究婚恋自由, 她自己看得上我和他爸再把把关就成。” “这哪能由孩子自己瞎折腾,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呢。我家春燕就听我话,全凭我做主。哎王嫂子,你家阳平也要毕业了吧,该找对象了吧!” 王秀芝只笑笑,“他书读得多,注意也大,我可管不了他。” 徐阳平对时惟茜道:“要不到我屋,小山有很多小人书,可以去看看。” 时惟茜立马点头答应,还是时惟辉那小子机灵,到屋就跑里面找小山去了,没有被一群不认识的人评头论足。 两人朝里面走去,王秀芝看见了,还转头对时祖强笑道:“中午留我这儿吃饭,大娘做饭,可别这么早回去啊。” 对方是长辈,时祖强本来也不大会说什么拒绝的话,点头答应了下来。时祖强答应了,张碧翠也不好提要走的事儿,跟着坐定了下来。 见徐阳平和时惟茜进了屋,张春燕也主动跟着进了屋。 一进屋她就找了把椅子坐下,特别自来熟地看着徐阳山笑道:“看什么呢,有那么好看?” 徐阳山正和时惟辉看得津津有味,只答了句好看,就继续盯着小人书。 时惟茜也瞄了一眼,对时惟辉道:“八仙闹海?这不早出来了的,你不看过了吗,怎么还看?” 时惟辉说到这就气愤,“就街口那周老板买的,他个大奸商!我说怎么看不到结局!他把书拆了三份,本来一本书应该这么厚的!结局我一直没看到!” 他用手比了比原本的厚度,说来就是气。 徐阳平看着时惟茜好奇道:“你也喜欢看小人书?” 时惟茜耸耸肩,“小辉和那董伟都有好多,我就无聊看过几次,还蛮有意思的。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看小说,只是最近都没有时间。” 徐阳平点头说:“是要放放,以后有时间看,不急在这一时片刻的。” 张春燕看着他两你一眼我一句,一时插不上屋子里的话题,有些气闷。看着桌子上放着一只大头黄鸭布偶,眼睛一亮,拿起来摸了摸道:“哎,你们屋里还有这么可爱的东西?小山是你的?” 徐阳山抽空抬头瞄了一眼,“不是我的,是我哥的。” “阳平哥你的?”张春燕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徐阳平还能有这么可爱的小布偶。她一把抱在怀里,看着徐阳平撒娇道:“这也太可爱了,阳平哥你送我吧,好不好?” 时惟茜看着那小黄鸭,想起这还是当初自己送的。还以为徐阳平得压箱底,没想到放在桌上这种天天能看见的地方。看这颜色,保管得倒挺好的。 “不行。” 徐阳平的声音有些冷,张春燕愣了一瞬,“就给我吧,我想晚上抱着睡觉呢。” 徐阳平冷着脸,皱眉摊开手,“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她都这样求了,这徐阳平居然还是不给她! 张春燕有些尴尬又有些生气,特别是此时时惟茜也看向她,更让她有些下不了台。她勉强笑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没想到阳平哥也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我两挺像的,那我就不要了。阳平哥在哪买的,我也去买个吧。” 徐阳山和时惟辉正看到好笑处,听见张春燕问,徐阳山随口答道:“这是茜姐送的,可没地方买的。” “时惟茜?”张春燕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她自己做的?” ...... 她做的怎么了?怎么听她口气特别嫌弃的模样。 徐阳平把小黄鸭塞进自己的包里,放在衣柜顶上面,也不理睬张春燕,转头看着时惟茜道:“吃饭还有一阵的,我们出去走走吧。” 徐阳山从张春燕那突然变高的音调里总算察觉出气氛有些怪,和时惟辉对看了一眼,咳了两声,道:“对对对,一直在家坐着也无聊。” 时惟辉拍拳道:“走,出去透透气。” 时惟茜点点头,被张春燕看得莫名其妙,赶紧跟着出了门。 出了门,时惟辉和徐阳山在前面疯跑,还拿着摔炮乱扔。 她跟徐阳平在后面跟着。 徐阳平突然道:“他们家张爷爷当年和我爷爷关系好,听奶奶说当年在矿井里救过爷爷,因此奶奶对他们家很客气。我也没见过几次。” 时惟茜出了门,想到张春燕的态度,才后知后觉,挑眉笑道:“她是不是喜欢你,把我当情敌了?这也太扯了,什么眼神?” 徐阳平停了下来。 时惟茜转头看着他,“怎么了?”干嘛这么盯着她,那感觉像是在看一条出门浪得不归家的没有心的狗子。 她甩开自己荒唐的胡思乱想,再看徐阳平时,眼神无波无澜,果然是她一瞬间脑子抽掉了。 “没什么。” 两人话还没说多久,后面张春燕就跟了过来。 “你们去哪,王奶奶叫别跑远了,免得等会儿吃饭喊不到人。” 时惟茜想说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问过了,王奶奶还叫他们12点前回去就成。但她没说,就刚刚屋里张春燕看她的眼神,她觉得她要是此刻当众打她脸,可能等会儿吃饭会泼她一身汤。 “茜姐,听说你去城里住了。你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吧。” 时惟茜想了想,老实回答道:“是还有些人。”马二嫂他们跟她妈提过好几次别人想谈对象的,问她家的意思。 张春燕:“......”她以为对方即便有也肯定会谦虚说没有,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说她这么漂亮居然还没有人喜欢。 这不就是人品差就是性格不好吗? 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要脸,还真敢说,还有些人。 “是吗?”张春燕嘴角抽了抽,讪笑一声,继续道,“这么多男孩儿,茜姐怕是挑都挑不过来。” “......”时惟茜朝徐阳平挤了挤眼, 看吧看吧,开始挑我刺了。 她觉得这人应该找王丽萍拼一拼才对,干嘛找她挑刺。 “我现在还不考虑这些。” 时惟茜忽地喊道前面的小辉和徐阳山:“你们跑那么快干嘛,等等我!”说完就加快脚步朝两人跑去,脱离了目前硬凑的三人队伍。 张春燕见时惟茜走了,倒是挺高兴的。她妈跟她念叨了好多遍,说徐阳平是有前途的,她要想离开村子去过城里的人的日子,最好把这人牢牢抓住。 她记在心里,见到徐阳平更是满意,她本身长得漂亮,马川大队好多上她家说亲的,她都没答应,那些个臭男人上赶着,她都不想多看几眼,一身臭味哪像徐阳平,一看就不同。 她开心地转头正要找徐阳平说话。 可对方居然看也没看她一眼,见时惟茜跑掉,竟也跟着走掉。 张春燕气急,她在村子里哪受这种漠视。 那时惟茜虽然长得漂亮,但那么瘦,身上也没什么肉,肯定没她好生养,有什么好稀罕的。这个时候,她算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看着时惟茜更是讨厌。 正好路过一片田地。 张春燕看了一眼,眼睛一亮,突然笑着喊住人,“哎,你们记得这个地方吗?” “当初茜姐还在这里说要阳平哥跟她处对象呢。”张春燕边说变笑,“好多人都瞧见了,连我在马川那边都知道。听说还摔了一跤,哈哈哈。” 她自顾自地说着,根本没发现徐阳平看着她的眼神有多冰冷刺骨。 徐阳山跟时惟辉也都皱眉看着张春燕。 时惟辉生气道:“早八百年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姐现在大把的人上赶的追!你个丑婆要你在这嚼舌根。” 徐阳平自然清楚那时候自己表达得有多厌恶,想要解释,转头去看时惟茜,却发现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还跟着在路边摘了好些花。 好些话想说,然而再多的解释在现在的时惟茜面前似乎都显得多余且无力。因为他知道此时的她是真的完全放下,完全不在意了。 张春燕眼睛瞪得老大,捡起个石子就要扔时惟辉,“凭什么不让人说!自己都做了凭什么不让人说!你才丑八怪!” 时惟辉躲过石子,徐阳山跟着也道:“你要说自己一边说去,跟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想跟你说话,没看见我们都出来了?脸皮这么厚还跟出来!我告诉你茜姐现在才看不上我哥呢!我哥亏大了!” 徐阳平:“......”真是一个真实弟弟。 张春燕气得泪水都掉出来了,“你们这些人都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我妈!告诉王奶奶,让你们全都挨揍!” 她看着徐阳平哭道:“徐阳平,你说!我爷爷当年可是救了你爷爷,我们家对你家有恩的,你就这么看着他们这么说我!” 时惟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姑娘也太把自己当会事儿了,“当初是我不懂事,是有这么回事儿,然后呢,你到底要说什么?看大伙儿看我笑话?你觉得现在的笑话是谁?你这样有意思吗?” ‘当初是我不懂事’这句话简直跟万箭穿心一样扎中徐阳平。 张春燕看着站在时惟茜旁边的三个男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哭。 她看着徐阳平,哭着问道:“那徐阳平你说,你喜欢时惟茜吗?” 一阵沉默。 时惟茜看着徐阳平,悄悄扯了扯他,这时候发什么愣。 徐阳平想说他喜欢时惟茜,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却唯独怕时惟茜知道。 他可以三缄其口,等到时机成熟。 但否认和沉默不同,他开不了这个口。他甚至有种近乎迷信的信念,只要没有否认,就有自然的缘分让他等待着如愿以偿。 张春燕眼泪掉得更凶了,急得直跺脚,“徐阳平你说啊,我就要听你一句真话!” “对啊,他就是喜欢我。” 徐阳平猛地转头看着时惟茜,她知道? 他捏紧拳头看着时惟茜。 时惟辉和徐阳山早已经自动闪到一边,闭上嘴,甚至蹲了下去盯着三人。 张春燕愣住了,看着徐阳平,“徐阳平,她说的是真的?” 徐阳平点点头,心里似乎有个宣泄的火山口,“对,我喜欢她。” “我喜欢时惟茜!” 安静的旷野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张春燕眼泪流得更凶了,似是委屈极了,转头就往回跑。 人终于走了。 “你”徐阳平转头看向时惟茜,他想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想问既然你知道,还能像平常一样和他相处,是否...... “你刚刚太有范儿了,把那姑娘真给唬住了。”时惟茜愣了一瞬,之后低声笑道。 “什么?” 时惟茜道:“我刚刚都扯你了,你还发愣。” 徐阳山也靠过来说:“就是,我就怕哥你说句不喜欢,那张春燕准得扑过来,更缠着你。幸好茜姐机灵。” 时惟辉憋不住哈哈大笑,“昔日落魄村姑喜欢村里有名知识分子,岂知今日落魄村姑摇身一变大美女,故事颠倒,男追女,别说还挺带感的。” “调侃上你姐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时惟茜上前要打时惟辉,时惟辉赶紧躲徐阳山后面,三人打打闹闹。 徐阳平此刻才终于反应过来,低头暗自苦笑。 原来看不清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此时此刻,他倒不知自己到底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第45章 045 高考 本来出来就是透气, 逛不了多久。 但四人还是默契地等到了饭点才回去。 一进去,四人就发现张春燕抱着她妈的胳膊,眼睛红红的, 嘴巴翘得老高。 看来是闹了一场了。 两方一对眼,张春燕就像是开了开关似的,立马叫嚷起来了, 眼泪立马就开始往下掉。 厉害了, 这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时惟茜暗自咂舌。 顿时,她妈立马安慰她, 看着门口进来的几人, 眼神满是责怪, 倒没说话。 王奶奶跟张碧翠也跟着安慰一番,顺便把进门的四人训了一遍。 四人都没说话,免得还得纠缠一阵。 等吃完饭, 又说了会儿话,张碧翠找了个时机起身就说要走。 徐阳平送他们出门。 一出门, 张碧翠就呼了口气, “那小姑娘叫得我耳朵疼, 你们也是, 怎么还排挤上人家了?” 时惟辉嘁了一声, “她居然笑话姐当初在田坎上拦着阳平哥说要处对象的事儿,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时候说,这不明摆的就是想笑话我姐吗!叽叽喳喳的, 烦人。” “是吗?!”张碧翠停了下来,火气顿时就冒了上来,转头看了时惟茜一眼, 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把火气按了下去,“呵,小丫头片子回来还挑着话说,算了,本来也是不打交道的,甭理他们。” “张碧翠?” 听见有人叫,几人都回头去看,发现是李秀芝李婶婶。 “我老早就看见前头有人,身影像你们一家子,走近了才敢确认。”李秀芝提着一篮子东西,笑着走上前。 张碧翠笑道:“怎么你一个人,这是去哪?” 李秀芝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篮子上的布掀开,里面全是鸡蛋。“说来这事儿当初还闹上你家呢。” 张碧翠疑惑:“咋了?” 李秀芝道:“你还记得姓王那家,就以前偷粮食还给斗上的那家不?” 张碧翠回忆了一下,“你说的是三台山后面那家?” “对对对。你还不知道呢,她家那姑娘肚子。”李秀芝比划了一下肚子。 张碧翠惊讶道:“他家闺女这是有了?嫁出去了,我怎么没听说啊?” 李秀芝道:“什么嫁出去,就那姓刘的,当初上你家闹的,就他跟她两的。” 张碧翠眼睛都瞪圆了,万分惊讶!虽然那姓王的驼子人品不咋地,但他家闺女,她还是见过的,怯生生的,看着挺好的。 时惟茜对这户人家完全没有印象,她没想到居然闹到怀孕了。 李秀芝道:“要不是肚子显了,指不定还不知道呢。我那口子和刘家毕竟还沾着亲,都到这份儿了,就叫我送点鸡蛋过去。你也知道他们家没啥吃的,这怀着孕是得补补,看着怪可怜的。” 张碧翠叹了口气,眉头都皱起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李秀芝也跟着叹气,“这人都怀上了,那刘家也说是要认,可这么久也没个动静,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我看这里面最高兴的就是那王驼子。” 时惟茜皱眉问道:“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刘林没被公社抓去?” 李秀芝道:“现在这么扯着,我悄悄问了那姑娘,她是愿意一心到刘家去的。也是,怎么也比跟着王驼子强。她问我,要是刘林被抓了,她怀着大肚子该怎么办?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时惟茜张张嘴,想辩驳什么,但又发现似乎没什么可辩驳的,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奈感。 李秀芝看了看周围,小声凑上来道:“也不知道真假啊,那刘林被他爸一棍乱打,死咬着说他被带着上山的,衣服是被解开的。这事儿现在是说不清了。” 知道这件事,之前张春燕的那档子事儿都不算什么了。一路回家,张碧翠都还在可惜那姑娘家。 临到家了,张碧翠才道:“刘家和王驼子,也不知道哪个地儿更可怜。” 三台村,晚上收拾坐下休息的时候,王秀芝看着徐阳平,把人叫跟前来,“阳平,跟奶奶聊聊。” “怎么了,奶奶?” 王秀芝道:“你跟奶奶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喜欢茜妞?” 徐阳平倒不吃惊奶奶能看出来,道:“是的,我喜欢她。” “可是茜妞现在不喜欢你?” “......”我知道。 王秀芝摇头笑道:“你啊你,早知今天,当初还干嘛对人家横眉冷对的。” 不等徐阳平说话,她又道:“不过那时候茜妞的确有些不着调,不像现在这样大方漂亮,还能吃苦。” 徐阳平眼神暗了一瞬,说:“可当初毕竟还是对她造成了伤害,不然今天张春燕也不会拿这事儿出来说。” 想到这,他就万分后悔。 王秀芝叹了口气,这事儿在她看来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人都是会变得,茜妞是这样,她孙子也是这样,谁能料到之后人是啥样? 王奶奶见徐阳平沉默,拍了把桌子,站起来道:“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去追,脸皮厚一点。俗话说好女怕缠郎,你们都没对象,怕什么?” 徐阳平愣了一下,好笑地看着他奶奶的突然一番激昂鼓励,眼神闪着光,面色沉寂,沉吟道:“我知道。不过她马上要考试了,我不想这个时候给她过多困扰。等她考到学校后。” “慢慢来......” 王秀芝挑眉惊疑地看着他孙子,难怪他对茜妞考学的事情这么上心,不会是等在这儿吧? 她看着徐阳平平静的脸色,突然发觉他这个孙子似乎心里弯弯道道也不少啊。 春节过完,时间就迅速跨入了三月。 时惟茜自己做了个倒计时挂在门上,被时惟辉吐槽每天看见都觉得渗人。 因为学校晚上会熄灯,张碧翠知道后直接和王奶奶说了声,把徐阳山也给接家里来,平时和时惟辉挤挤。 这家里一下就有了三个考生,还有时惟茜那像催命符似的倒计时,家里的紧张氛围顿时浓厚了许多。 这段日子时惟茜除了按部就班地学习就是调香。 很快到了5月预考,拿到试卷的时候,时惟茜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还有很多书本上的原题! 时惟茜做题做得难以置信,几乎没有一丝波折得通过了预考,成功取得了高考的资格。 她写信和徐阳平说了这件事。徐阳平在信里告诉她,之前出去调研的时候,他路过许多地方,发现很多贫穷的地方其实连教材都没有几本,更别提什么《数理化》这样的资料。 时惟茜了解到唏嘘一阵的同时,心里渐渐对考试放心了许多,她这个前世来的作弊学生其实算是占了这个时代教育资源很大的便宜。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收到徐阳平的信的次数频繁了许多。有的时候是学习资料,刚好三份,说是去省城的高中学生那里买来的;有的时候是叫她不要松懈,最后时间也要咬紧牙关;有的时候又叫她还是不要太过紧张,平常心对待。 不仅啰嗦还矛盾得很。 “你哥最近是变得越来越啰嗦了。”时惟茜收起信封,对一边吃西瓜的徐阳山说道。 徐阳山在辉子家的这段时间已经完全颠覆了对他哥的认知。以前只是听辉子说茜姐和他哥在通信他都觉得惊讶,但毕竟是侧面了解,没有亲眼看到,惊讶一阵也就过了。然而这段时间他看到一封封来自省城的信,他由震惊到怀疑到麻木,如今已经心如止水了。 徐阳山抹了抹嘴,两眼无波无澜地看着时惟茜,“不,茜姐,我哥不是变得啰嗦,是只跟你啰嗦。” 电扇呜呜地吹着,但天气还是很热,时惟辉擦了擦汗水,把卷子递给时惟茜,“别聊了,给,这是学校发的,我抄了一份,你做做。” 时惟茜拿过来一眼,是他自己誊抄的一份。之前他也有带回来过,听说是学校板刻的,学校印刷员工手印出来的,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墨迹还没干就已经糊了,还得用笔自己把糊了的部分添上。 时惟茜拿到手看了遍,就开始不说话写试卷。 等她一写完,两人似乎是盯着她的,立马把卷子扯了过去,凑在一起给她对答案。 “茜姐!你太神了,居然又是全对!”徐阳山彻底服了他茜姐,这一年超他们三年的速度也太可怕了。 时惟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答道:“这怎么能算,你们三年学习时间好多时候还得回家帮农,我这一年基本全在家学习,要论有效学习时间,可能咱们差不多。” “那也还是很厉害啊!”徐阳山赶紧奉上西瓜。 时惟辉把卷子还给她,语气十分欠揍,“还行吧,应该能跟我们考一个学校了。” 时惟茜吃着西瓜,懒得理时惟辉。她其实知道他挺替他着急的,不然也不会每次学校发了什么资料,做了什么题都带回来给她。 一直到7月要考试的时候,时惟茜的心态还算平和。而且她发现似乎除了她们家有考试的紧张氛围,县城里似乎都没怎么因为高考的到来而变化多少,高考的气氛也没有特别浓厚。 这时候的高考比前世来得晚一些,是在7月份,因此天气格外热辣,常常出门一趟就得汗流浃背。 时惟茜之前还觉得平静,但正进入7月发现离高考没有几天的时候,还是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到了高考那天,家里给他们三个都准备了鸡蛋豆浆和油条,和平时吃的一样。 时惟茜撕掉最后一张倒计时,跟着出了门。街上没有考试氛围,但一到考场立即就变得不一样了,许多学生等在外面,手里还拿着下小本子,书本的,嘴里念叨着,手里不停翻阅着。 还有学生的老师此时在考场外被学生围住,还在叮嘱学生做题不要慌,喝水举手等。 时惟茜跟时惟辉和徐阳山都不在一边的考场。她没有带资料来看,此刻一个人站在一边等着,旁边的人都拿着书不停念叨着,反倒显得她有些异类。 “时惟茜。” 听见声,时惟茜抬头寻着声,脸上的笑容放大,立马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周围的人也跟着短暂抬头看了眼,之后又埋头苦读去了。 来的人是徐阳平,此刻他喘着气,汗如雨下,T恤衫打湿了一大片。 徐阳平看见她额头的细汗,从兜里拿出一张手绢给她,“里面电扇风很小,考试的时候会很热,你带着擦汗吧。” 此时此刻,不用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等,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时惟茜心里觉得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烦闷了,“考试能带这个?” 徐阳平笑道:“当然可以。” 当年‘时惟茜’根本连预考都没有过,根本没机会参加高考,自然也就不知道。 徐阳平接着道:“老师会准备手帕和凉水递给你们擦汗,手帕只有几张,大伙儿都用过。我就给你买了块。” 时惟茜拿着手帕,看着面前的人,头发丝都还在滴汗,心里有种似乎怪异又似乎更闷的感觉,“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我就想来跟你说,”徐阳平露出一抹笑,“好好考,你一定能考上。” 里面的铃声开始响了。 时惟茜把手绢拽在手里,“我进去了。” 徐阳平跟她挥了挥手,“嗯,好好考!” 时惟茜走到门口转头还看见徐阳平在外面朝她挥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等进了屋坐了下来,时惟茜才想到,这场景,这时间,怎么有种老父亲送考的意思? 第46章 046 猫 考场里, 地上是湿的,见讲座旁的凳子上有个盆,时惟茜猜想应该是天太热, 监考老师在之前撒的水。 时惟茜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很快老师就进来了,讲了考场纪律, 打铃后拿到试卷的那一刻, 她心里比先前反而平静许多。 顶上的风扇咯叽咯叽转着,那微弱的力量连试卷都无法撼动, 的确如徐阳平说的那样, 很热。 时惟茜一边擦汗一边写题, 中途跟老师要了两次水喝。 等上午考完出来,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时惟茜松了口气, 下意识地看了看校门口,见没有人, 径直走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 她就看见门口旁的梧桐树下蹲着一个身影。 没有成群的家长蹲守, 时惟茜一眼就看见了那人。 他就站在那里, 肩上挂着一个包, 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刚下考场的女生们,好些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上几眼,有些走过了还会转头偷看,和旁边的人小声嘀咕几句。 她一直知道徐阳平长得好看, 但她今天意识到这还是种彻彻底底吸引异性的好看。 可能没有一早的紧张烦闷,时惟茜现在才仔细看清他今天穿的T恤。 T恤上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小人举着一张横幅,上面写着加油二字。这种俏皮的图像和他冷峻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冲突, 但正是这样,更显得他的冷峻少了一份危险,多了一份可爱。 “徐阳平。”她喊了他一声。 树下的人立马转过头,收起书,站了起来,脸上的冷峻如炙阳下的寒冰般化开,迈开腿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跟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一瓶汽水递给她,“很热吧,喝点,但别喝太多,不然下午可能肚子会疼。” 门口许多人都看着他们两。 不知为何,时惟茜突然有些脸热,连忙扇了扇,“我们去阴点儿的地方等小辉他们吧。太阳好大,脸都晒红了。” 徐阳平点点头,两人站在树下等人,没一会儿时惟辉和徐阳山就出来了。 时惟辉一出来就盯着她姐瞧,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发愣,走到半途才忍不住劝道:“姐,考完了就别想了,专心考下一门就是。” 时惟茜支支吾吾点点头,难得的没有和时惟辉争辩什么。走在路上,脸热消退,她才开始反省自己,在学校门口自己突然脸红个什么! 两辈子加起来应该都算得上是首次了,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刚刚的场景,似乎不是尴尬,也不是紧张兴奋。 难道! 还真是害羞了?! “哈哈!”怎么可能? “怎么了,姐?”时惟辉被她姐突然莫名的笑声给吓到了。 看着齐刷刷看过来的三双眼睛,时惟茜面上立即恢复了平静,“没事,就,突然想起有一个记不清的地方被我猜对了。” 时惟辉听完苦口婆心地又说了一遍,“你怎么还在想这事儿,都告诉你别去想了,考一门忘一门,下一门才更重要好吗?” 徐阳山这时问他哥,“哥你怎么来了?还穿这身衣服来,专门来给我加油的吗?” 时惟茜也转头看着他。 徐阳平一言难尽地看着徐阳山,最后还是艰难地点点头。 徐阳山有些感动,突然想为这久违的兄弟情深勾个脖子,然而正抬手就被对方嫌弃地挡了回来。 嗯?几个意思? 连着三天,徐阳平都有来送考,时惟茜自那天中午自己凌乱了一阵,之后就全身心投入考试,不再去想其他事情。 三天考完,时惟茜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才感觉轻松,出了校门,听她弟和徐阳山抱怨说这次的数学和物理有些难。 时惟茜也有所感觉,的确比平时接触的课本知识难一点,题型比起原来灵活了些,但整体感觉还好。 “感觉考得怎么样?”路上,徐阳平侧头看着时惟茜问道。 时惟茜回忆了下整场考试,觉得自己做起来挺顺畅的,“感觉还行。” 时惟辉在一边苦着脸,“完了完了,根据我多年考试经验,一般这种感觉还行的时候考得都不怎么样,反而觉得考得差的时候考得特别好。” 时惟茜白了他一眼,“我不像你,我完全了解自己。你这种就属于半吊子,实力运气参半!” 时惟辉好笑地看着他姐,吐槽道:“你了解自己?上次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说不喜欢猫,结果刘大妈家的咪.咪,喜欢得不得了。” 时惟茜:“......”她上一世对猫毛过敏,只要一打喷嚏,身体就会特别差,因此她一直不喜欢猫。 这么多年的认知在心里固话,早已经忘了自己到底不喜欢猫什么,只知道不喜欢。但到了这里,‘时惟茜’身体健康,对猫毛也不过敏,还是冬天的时候,有次她写作业,一只猫咪靠了过来,在她腿边一直呼噜呼噜,她就真只摸了一把,发现感觉真不错...... 她暗自笑了一声,转头看见徐阳平正盯着自己,突然笑不出来了。 时惟辉发现他姐居然没有怼回来,奇怪地瞄了她一眼,“你干嘛不说话。” 时惟茜支支吾吾道:“就说得也对,快走吧,真的好热。”说完抬脚就走。 时惟辉‘咦’了一声,还是跟着回去了。玖拾光整理 徐阳平和徐阳山因为要赶车回村里去,几人约定一周后去学校领取答案,估分时再见。 时惟茜随意点头答应着,似乎跟平常没什么差别,然而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徐阳平变成了一只猫,跟着自己喵喵地叫。 时惟茜吓得半夜就醒了。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之后一夜都没有睡好,早上一大早迷迷糊糊地醒来,拿起书就要往阳台上去。 张碧翠见了拦住她,“你还真学上瘾了?考完了就多睡会儿,这段时间我看你睡得都少,赶紧补补觉去。” 时惟茜这才想起高考昨天已经结束了,现在根本不需要再看了。 她放下书,莫名地,居然生出了一丝空虚感。再躺回床上也睡不着,干脆出去走了两圈。 清早太阳还未完全出来时,空气还有些微凉,算是一天中少有的舒适的时候。 消耗了些体力,时惟茜终于放松了些,她坐在小公园里看着远处天边飘出一片红光,微风吹得周围的树叶轻轻颤动。 突然这个时候,她听见凳子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喵~”。 “......” 晚上刚做完‘噩梦’,早上就看见胖咪,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时机。 时惟茜把胖咪抱了起来,看着它的大脑袋,轻轻拍了拍,说:“你就不该来!” “喵?” “来了也不消停,晃来晃去让人烦。讨厌!” 话还没说完,旁边路过一晨练的老大爷,眼神看她颇为怪异。 时惟茜咳了两声,把胖咪放在长椅上,摸了两爪。见老大爷没走,还假模假样地在旁边锻炼打太极,时不时悄悄看她两眼,时惟茜有些尴尬,这老大爷怕是以为她不喜欢胖咪,正拿它发脾气吧。 见太阳冒了头,时惟茜立马站了起来,用手在脖子边扇了扇,擦了擦根本没有的汗水,起身溜了。 这几天在家里,时惟茜没事儿就调香,周日董伟来叫她出去玩,她没去,只说外面热。 过了一周,好不容易挨到领答案那天,几人在家里围着桌子一个个的对。 徐阳平就坐在她旁边。 “怎么样,估分是多少?” 时惟茜感觉旁边坐着个大热源,暗自朝另一边挪了挪,“唔,应该有630吧。” “啥?”时惟辉在时惟茜面前晃了晃纸,“姐,总分690你知道吧。”虽然他知道她姐做题厉害,但也不能这么膨胀啊?看了答案他发现数学和物理是真的难啊。 时惟茜当然知道总分多少,她记得试卷上大多数的题,估分相对准确,但语文有些题不好估分,还有其他科有几道题确实记不大清楚,她也说不上完全准确,“你就看你自己的吧,管我!” 时惟茜转头发现徐阳平凑过来看看她手里的标准答案,干脆把表放到他面前,距离拉开了些。 徐样品看了眼时惟茜的勾勾画画,颔首道:“很好,肯定能上省大。” 时惟茜闻到了徐阳平身上淡淡香水的味道,那是她专门给调制的,有股淡淡皮革调,那是一种介于成熟和性感的味道,很淡却攻击性很强。 时惟茜悄悄看了一眼,心里更加烦躁,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几人对了答案没两天就开始填志愿。 时惟茜有些犹豫,她想学的自然还是香水一类,但国内并没有这样的专业,要想学还得去法国一类的专业学校。但上辈子她已经系统学过了,切出国不现实,最后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化学系里的精细化工专业。 时惟辉直接填了计算机专业,这在这个年代并不是特别热门的专业。她妈还专门出去问了,奈何时惟辉偏要选这个。时惟茜知道后世的变化,倒很支持。 最后还是拗不过他本人,定下了这个。 到了七月底的时候,成绩才慢悠悠地出来,先是新闻上公布了第一批和二批的分数线,之后成绩才出来。 发布成绩的前一天,时惟辉就跟街口的商店商量好了,第二天一早就来占电话。 “你好,对,我查成绩,名字时惟辉,准考证号是:xxxxxxxxx。” 时惟茜在一旁看着他弟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无声拿着电话跳了起来,给她姐比了个数。他连忙又道:“同志你等等,还有个人名字叫时惟茜,准考证号是:xxxxxxxxx。不是县里高中考生,是社会考生,坝溪县三台村人。” 时惟茜站着门口一动也没动,见时惟辉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心也跟着咚咚直响。 她看着她弟木讷地挂完电话,忍不住问到:“怎么样,多少分?”她心里其实有预设,应该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忍住有些紧张。 时惟辉眼睛慢慢变亮,终于回过神来,呐呐道:“姐,你居然考了638分。” 呼……时惟茜松了口气,和她预估的分数差不多。 “638分!”时惟辉兴奋地大吼出来。 时惟茜心里跟着高兴,面上也挂着笑,“知道了,你小声点。” 随后她道:“小山的你查没?” 时惟辉还处于时惟茜这么高的分数的迷雾里,懒懒点点头:“他不给我准考证号,说是自己去公社打电话问。” 时惟辉完全不能抑制自己的心情,他姐在家学了一年居然考这么高的分,他学了三年才考583分! 一路上时惟辉都没有消停,还没到家,街坊邻居也都知道了老时皂坊这下要出两个大学生了。 “真的,马大妈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姐,638分,一年的时间考的!”时惟辉逢人又开始讲了一遍。 “茜妞这么厉害呢!” “谁说不是?我姐!” 时惟茜实在不好意思配合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配合,说了两句就躲屋里去了。 时惟茜高兴之余,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徐阳平,但手里面没有电话互通,她也只能憋着。 然而过了半天,一天,两天,徐阳平都没有来。 时惟茜一腔热情慢慢被消减,兴奋过头,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过于激动,而没有等来徐阳平的询问,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微微失落。 这种以为理所应当会到来的事情却没有发生时,时惟茜才意识到这个‘理所应当’有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这种困扰你的话。”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从前徐阳平说过的话。 房间里没有人,时惟茜暗暗瘪了瘪嘴,把刚翻出来的照片收到屉子里。 第三天时惟辉学校放榜,统一公布全县的。时惟茜没去,时惟辉倒是跑去了。 还没到学校就碰见了徐阳山,“唉,山子这儿呢!” “你多少分?” “你多少分?” 两人异口同声。 “602。” “583。” “靠,你居然比我高十几分!”时惟辉笑骂道。 随即他又来了精神,“唉你猜我姐考了多少分?” 徐阳山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我知道啊,638分啊。哇塞!茜姐太厉害了,简直就是我偶像!” 时惟辉拦住他,不可思议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姐考多少分的?” 徐阳山不痒不痛道:“我哥查的啊,他把茜姐准考证号背下来了,一大早就去公社查了茜姐的成绩,我当然知道啊。” 时惟辉:“……” 第47章 047 报道 成绩出来后, 就是漫长的等待通知书的日子。 在这中途,王奶奶、徐阳山、徐阳平上门过一次,说是要搬到省城去住, 就连之前徐阳山填写的地址都留的省城的。 “反正还要等车,早点过来就来看看你们。”王秀芝接过时惟茜的水杯,笑眯眯地看着她。 张碧翠感叹道:“哎, 以后再要去三台村都不能找王婶子说话了。” 王奶奶:“要看我去省里呗, 我一定好饭好菜招待。还有茜妞和小辉啊,马上到省城去读书, 到时候又能见了, 还能到家里来吃饭。” 张碧翠有些唏嘘, 避着小辈们问到阳平他二叔一家是个什么态度。 王奶奶哼了一声,“还能什么态度,不就是想要我那地和房吗?也就这点能耐了。” 张碧翠道:“那怎么说?” 王奶奶叹口气, “当初就分好了的,现在也没得说。我这儿子还算听话, 念着他大哥对他的好, 这媳妇虽然嘴皮子浅, 爱贪小便宜, 但也翻不起什么浪。那地就给他种, 粮食都是他的,但地我还是给阳平他们留着的。” 这算是估分后第一次见到徐阳平,时惟茜说了会儿话就进去了。 从时惟辉那里,她已经听说了徐阳平自己查她分的事情。时惟辉还在她面前狠狠吐槽了徐阳平一把, “以前没发现阳平哥还能这样悄咩咩地记别人的准考证号,阳平哥还挺鬼的!不过他怎么就记你的,不记我的?” 时惟茜也不知道为何, 还没说。 时惟辉却已经为她找到了解释,“我知道了,他肯定把你当自己学生一样了,怎么说这一年阳平哥也算你半个老师了。我们老师也这样,之前估分的时候,一个个问,一个个记,听说我们班主任回去还一个个专研呢。” 时惟茜知道这件事,心里反倒没有纾解,反而更加纠结了。 因为她觉得徐阳平没什么不对劲,反而是自己有些不对头。 徐阳平坐在旁边,他看着她出来又进去,却没等到她坐下来。 眼看时间快到了,徐阳平站了起来,进了客厅。 客厅里,时惟茜正在看电视。 见他进来,时惟茜盯着电视,语调轻松道:“你自己掐着时间,可别晚了。” 徐阳平跟着坐在旁边,突然道:“恭喜你,考得非常好。” 时惟茜站起来换了个台,“谢谢。” 徐阳平看了她一眼,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时惟茜垂眸接过,“这什么,电话?” 徐阳平点点头,“这是研究所的电话,如果你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 时惟茜把纸条收了起来,“好的。” 外面门店传来王秀芝的声音,“阳平,时间差不多了,话说完没?该走了。” 徐阳平只好站起来,看着时惟茜道:“那我走了。” 时惟茜点点头,跟着出去,把王奶奶几人送出了门,脸上一直带着笑。 坐在车上,王秀芝看出徐阳平有些沉闷的模样,疑惑道:“怎么了,这是?舍不得这里?” 徐阳平皱了皱眉,突然道:“她今天从开始到最后离开都没怎么看我。” 王秀芝愣了一瞬,摇头笑了出来,什么都没有再说。 八月中旬,学校的通知书就到了,上面通知开学报到的时间在9月15日。直到这时,张碧翠和时祖强才完全放下心来。 之后就是户口,还有转团组织关系的问题。 似乎也没怎么轻松几天,时间都到了9月。 时惟茜在家做了好多香料,精油存放在屋里,如今她爸妈对制作香皂,肥皂的流程十分熟悉,有了她做好的香料、精油自然也就能得心应手了。 9月14日,老时皂坊早早就在门上贴上了纸,上面写道:因送娃上大学报告,暂停营业至16号。 时惟茜一家子兴冲冲地坐上大巴去省城。 行李倒不多,两个皮革箱子,还有就是脸盆席子一类的,四个人拿刚刚好。 他们上午10多坐的大巴,下午4点左右到的。 到了后就去学校附近先找了个宾馆住下。学校旁边的这条街十分热闹,除了像他们这样报道来的新生,其他年级的大学生早就已经开学,许多出来闲逛的。 “这可真热闹啊,你看这灯好亮,红红绿绿的!这街比我们县城的主路还宽!”张碧翠是第一次到省城,看什么都新鲜。 时祖强提着皮革箱子走在前面,神情很平淡,“走快些,等写了宾馆再看也不迟。” 张碧翠偷偷朝时惟茜翻白眼,小声道:“你爸就是比我多进了一次城,瞧他神气的。” 时惟辉也很激动,一直东张西望,还说等会儿就去学校看看。 等到了宾馆,要了两个房间,几人洗了个澡就出门了,几人找了个地方顺便吃了点,之后又到学校去逛了逛,实在累得很,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就去学校办报道手续,因俩人报名地点不同,时祖强本来要跟着闺女,但张碧翠也要跟着,还说去宿舍的话,大男人不方便。 时祖强只好作罢。 时惟辉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两人,仰天叹了口气走近队伍。 时惟茜和他妈刚走到报道的地方,就看见遮阳棚下站着一个显眼的身影。 那人一直观看着人群,站着没动。 “我说阳平你够了啊,不来我们研究生报道处当壮丁也算救了,还站在别人的地方当门神,你这是在盯着那个新来的好看,想解决个人问题了?” 说话的名叫邵元良,正在读研二。徐阳平本来本科就在本校,跟着导师早就见过这群师兄师姐,他报道早就完成,他们系人不多,本来邵元良提前还跟他提起过找他来帮忙,被徐阳平拒绝了。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这个说有事儿抽不开身的人就站在本科这边东张西望。 邵元良知道徐阳平话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看看人家李宋,乖乖坐在那里多听话。你再看看你。”正说着,邵元良眼睛瞥到队伍里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生,穿着一件粉红色T恤,肤色如雪,唇色红艳,他眼睛一亮,“哎,那女生好看。”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旁边的徐阳平已经抬头朝女生走去。 “啥情况,这是!还真找对象来了!这么直接就上去了,这还是徐阳平吗!”邵元良懵在原地,见人已经站在人面前,还说上话了。 邵元良更震惊了,等看到他主动提起女生的箱子时,整个人彻底凌乱了。 他愣了片刻,转头立即跑回了研究生报道处,“特大消息!徐阳平居然开始主动勾搭女生了!” 认识徐阳平的几人都惊讶地凑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 “还是学弟看得通透,知道上了研究生就是条不归路,开学就早早急着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你以为人家阳平跟你一样啊,要找对象还不是勾勾手的事儿,邵瓜你怕是吹牛吧!” 邵元良急得跺脚,“我亲眼看到的,我一说那姑娘漂亮,他二话不说就到人跟前去了,不仅跟人说上话,还帮人提箱子呢!” “真有这么漂亮,连徐学弟这个苦行僧都动心?我也得去看看。” 李宋正给人登记,无奈地看着这些八卦的学长学弟,“大哥大姐,人又跑不了,能不能帮个忙啊?” 见后面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人才暂时按下好奇,坐了下来。 见李宋似乎一点儿也不惊愕,邵元良奇怪道:“李宋,我怎么感觉你一点儿都不惊讶,你不跟阳平一个宿舍吗?难道他早就跟你说了?” 李宋摇摇头,耸肩道:“没,他什么都没说。” 邵元良摸了摸鼻子,纳闷道:“平时看阳平这小子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人面兽心!” 化学院本科报道处 徐阳平站在时惟茜旁边排队,让张碧翠在蓬下坐着歇息。 “你之前有事,很忙吗?” 时惟茜奇怪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平淡道:“没有啊,还好吧,感觉没什么事的。” 徐阳平沉默了下来,转头看见她头上戴着一朵似蘑菇的发夹,很可爱但不是他送的那个。 他微微皱了皱眉,眼看马上排到位置,没再问。 “徐师兄你怎么来了?”报道前坐着一女生,一抬头见看见他们学院鼎鼎有名的学霸,旁边还有位漂亮女生,惊得下班都掉了。 徐阳平淡淡道:“报道。” 时惟茜把通知书递给女生。 “哦,好。”女生愣愣地接过,低头登记时抬头瞄了她好几眼。 时惟茜觉得奇怪,看向周围,发现居然好些里面的学长学姐都朝他们这儿看着。 女生登完记,抬头看着时惟茜道:“同志,你拿着这个单子去行政楼二楼204办公室,之后去樾三栋宿舍楼去领钥匙。” 时惟茜朝她笑了笑,接过单子道谢。 女生又愣了愣神,之后道:“哦,对了我找人带你过去吧,学校有点大。” 说完后面立即就跑出来一男生。 “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用。” 时惟茜和徐阳平同时说了出来。 女生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不麻烦,我们学院就是这样,老带新的。” 徐阳平道:“不用,我带她过去就行。” 说完就提着箱子走出了排队队伍。 时惟茜笑着和女生道别,喊了她妈,一起往行政楼走去。 女生望着远去的两人,找人顶替上她,立马到后面激动得叫道:“我刚刚看到我们学院的徐师兄了!” “真的在哪,我也要去瞧瞧。” 女生道:“已经走了。” “走了,你来跟我们说!” 女生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师兄带着一漂亮女生来报道的!我叫人帮忙带路,师兄还冷冷说‘不用’!他能带路。” “什么?” “完了,师兄找对象了!” “真的?那新生是谁?” 女生想了想,“好像叫时惟茜,长得特别漂亮。我登记的时候看了下,好像跟师兄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呼,那就好,应该是老乡,过来照顾一下的。听说之前文学院有个学姐不是也是师兄老乡吗?” “这个我知道,我也是听其他人说,之前还传师兄跟那个学姐是一对儿呢,后来师兄亲自辟谣否定了。” 第48章 048 喝醉了 张碧翠看着沉默提着箱子的徐阳平, “阳平啊,要不你去忙吧,这箱子也不重, 我跟茜妞两个人就够了。” “没事儿,最近都不忙,而且马上就到了。” 时惟茜从报道处就一直看着旁边这人, 再看周围许多看过来的眼神, 她发现时不时就有学校里的人主动和徐阳平打招呼,叫他师兄。 他表情淡淡的, 但一般都会点头回应。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徐阳平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 “怎么了?”徐阳平发现时惟茜一直盯着他看, 喉结动了动。 时惟茜皱眉:“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某人似乎在去年给我写信的时候说自己在学校没朋友,没人谈话?说得自己可怜兮兮的,我还真信了。” 徐阳平背脊一僵, 特别是时惟茜妈妈这个长辈也在,更觉得谈论起来有些尴尬, 只稀里糊涂地说了两字儿, “唔, 是啊。” 时惟茜看见他耳朵悄悄红了, 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碧翠偷偷撞了闺女一下, 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直看着前面。 办完手续,徐阳平帮忙把东西带上宿舍楼对时惟茜说了句楼下见就下去了。 宿舍是六人间,时惟茜去的时候, 寝室已经到了两位。时惟茜找到自己的床位,和舍友及舍友的家长打了招呼。 几人都不是上来就热络的人,各自报了名字, 简单介绍了下就又开始各收拾各的了。 倒是家长们,相互间十分殷勤地,已经开始从高考谈论到小时候上树的事情。 简单收拾了下,把床铺好,把东西和箱子放在柜子里后时惟茜和她妈就下楼去了。 徐阳平就站在门口等着,几人一起到之前和时惟辉他们约定好的报道处的汇集的地方等着。 没一会儿,时惟辉跟时祖强就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徐阳山。 见到时惟茜,赶紧挥手,“茜姐!” 时惟茜仔细盯着他笑道:“才来城里多久,我怎么感觉你变白了些。” 时惟辉听完,哈哈大笑:“看吧,不是我说你吧。我报道的时候见到他吓一跳,说他不气概了,他还不承认。” 高兴的徐阳山:“......”果然是一家人。 研究所的公寓离学校不远,从学校的西门出去,拐个弯就到了。 一栋楼总共有六层,徐阳平分的屋就在六楼。 门打开,厨房里王奶奶立马就探头出来了。 “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快进来坐!” 张碧翠看着屋子新鲜,“这屋挺宽的,看着真好。” “就是,三个房间哩,可大了。”王奶奶脸上洋溢着笑容,给几人拿出杯子倒水,时惟茜跟着帮忙倒。王奶奶瞧着她点头笑道:“怎么我瞧着茜妞比之前还瘦了点。可别学着什么节食啊。” 张碧翠道:“她就是爱动,闲不住,吃的还没消耗的多,怎么能不瘦?” 王奶奶拍了拍时惟茜的手,“那就等会儿多吃点,尝尝王奶奶的手艺。” 时惟茜一口气喝了水,抬头笑眯眯地,“谢谢王奶奶。”外面天气热,刚刚爬了六楼,她其实觉得有些气喘干燥。 手里的杯子这时被旁边的人拿了过去,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谢谢。”时惟茜抿了下嘴,伸手接过来。 总是这样。 这人总是这么细心地发现她的需求,默不作声。 “确实瘦了些。” 徐阳平的目光让时惟茜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说:“ 不关你事。” 徐阳平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时惟茜盯着一边正说笑的长辈们,转头瞪了他一眼。 徐阳平看着手里的杯子,“就觉得你今天脾气不大好,怼我两次了。” 时惟茜愣了一下,泄气道:“没有。” “有,而且从上次我离开三台村,去你家道别的时候就有。” 时惟茜眉心一跳,有种做坏事被当众戳穿的窘迫,她站起来朝小辉他们走去,含糊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阳平看着她近乎逃窜的身影,有些失神。这段时间他给她写了很多信,但收到的回信却不似先前那么多。 虽然对方依旧会笑,会和自己说话,但和从前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饭桌上,王奶奶显得格外开心,拉着她妈妈说了很多趣事,还有自己来城里闹出的笑话。 学校有专门的招待所,但时惟茜看过,环境很差,本来她是打算她爸妈继续住宾馆的。但王奶奶坚持让她爸妈就住家里,让小山跟他哥挤一挤就成。 第二天,张碧翠不放心还是到宿舍给时惟茜转了圈,看看有啥缺的没,赶紧去买。 时惟茜跟他弟把两人送到车站时,时惟茜的心情就开始变得惆怅。 其实算一算她在这个地方,这个时代待上的时间才一年多,她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可眼见着和爸妈要分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特别是看见爸妈都不舍的样子,更加难受。 时惟辉朝出发的车子挥挥手,转头看着她姐戏谑道:“不会吧姐,你居然眼睛都红了!” 时惟茜怒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再大声一点啊!” 时惟辉故作老成地拍拍时惟茜,“没事儿的姐,这不是还有我吗?你看别人都是一个人在外,我们家至少还是两个人。你要想家了就多来看看我,是一样的。” 时惟茜拍开他的手,“你就是个弟弟,有什么一样的?” 就是?虽然这是事实,但时惟辉总觉得他姐话里有话,像是在骂他。 时惟茜的宿舍有3个就是省城的,还有两个是外地的,就她一个来自县城。不过寝室氛围比她想得要好很多。 虽然一开始大家都不熟悉,但好在大伙儿性子挺合,一来二去,又是朝夕相处,关系就融洽了起来。因为她是毕业好几年才上的大学,年龄比寝室的其他五人都大,被叫着茜姐。 “茜姐,我今天听大三的学姐时候,你跟学院的大神徐阳平是老乡,报道的时候还来送你了是不?”正坐在丸子床上看书的单芳歪头看着洗漱回来的时惟茜,兴致勃勃地问道。 陈斐斐也从桌上抬起头,“是报道那天送你来的那个男生?” 单芳连忙翻身爬了起来,“什么!还真有这事儿,你还见过!” 范玲跟着时惟茜进来的,也跟着点头,“我也见过。那天大家都不认识,我跟斐斐看到了也没问,而且上来放下东西就走了。” 单芳看着时惟茜挤眉弄眼,“时同志,你瞒得够厉害的啊。快从实招来!” 学校是一层一个洗浴室,时惟茜刚洗漱完把脸盆放下,“什么招来?我们就是老乡啊,那天他也确实帮我搬了行李。这有什么稀奇的?” 单芳睁大眼睛,“这还不稀奇啊。我听师姐说,徐师兄大学期间是真的冷酷无比,跟女生说话寥寥无几,同路更是少,你们在校园都走了一路了。听说之前不也有一个老乡吗,师姐说也没这待遇啊。你两,嗯?” 那个老乡?应该说的就是王丽萍吧。 时惟茜心里有丝丝甜味,嘴上却平淡道:“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关系确实不错。” “我听你们说了一阵,到底说的是谁啊?”正在擦头发看小说的俞思凡抬眼看过来。 单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化学院的人物,之前还在报纸上还专门报道徐师兄研究新材料的事儿呢。” 俞思凡回忆了一下,“哦!我记起来了,报纸上我见过的,徐阳平对不对,我有印象,他长得真俊,就是面相上看有点凶。” 时惟茜解释道:“他不凶的,就是看上去有点。待人很好。” 单芳撞了撞她,揶揄道:“那待你好不好?” “自然是”时惟茜说道一半才发现这话里的微妙,刹住口,“你说什么呢?” “等等!”范玲看着时惟茜,“你别说你两没处对象......” 寝室还有一人名叫周香从床上也撑着脑袋看着时惟茜。 时惟茜被几人双目注视着,摊了摊手,“你们干嘛,我们本来就没有处,是你们想歪了。” 单芳“啊”了一声,见寝室没人接话,气氛突然变得莫名有些尴尬,“那什么,对,茜姐,下周是不是你生日?我们寝室出去聚一聚吧,来这里我们六个还没出去吃个饭呢。” 寝室其他几人立马附议,时惟茜也答应了。她的生日在10月3号,这时候国庆没放假,依旧在学校上课。 生日当天,寝室六人下午上完课就早早回去换了衣服出门。街上并没有什么夜晚的娱乐设施,她们找了家吃鱼的饭馆,开心地围着坐一桌。 “茜姐,生日快乐哟!”几人都送了小礼物。 时惟茜还从来没有过和朋友们过生日的经历,去年在家爸妈给她煮了长寿面吃,一家人围着一起吃了顿好的。 上午的时候小辉就来找过他,送了她一只金色的钢笔,本来还说晚上一起吃饭。时惟茜说了跟舍友一起,叫他一块。 但时惟辉想了想还是算了,六个女生,他一个男的,想想坐着就难受。 “谢谢大家。”时惟茜很开心地收下礼物。 吃饭中间,单芳凑近桌子小声道:“哎,要不我们喝点酒吧。” 俞思凡讶异道:“还喝酒啊,我没喝过的。” 陈斐斐也道:“我也从来没喝过,要不今天喝点。” 单芳怂恿道:“我也没喝过,在家里爸妈不让喝。我们都上大学了,而且都成年了,还怕什么?” 范玲转头问时惟茜:“茜姐,你喝过酒吗?” 时惟茜老实答道:“喝过一次,就今年过年的时候。” “感觉怎么样?”范玲好奇问道。 时惟茜皱眉:“感觉不怎么样,特别辣,还呛人。” 单芳道:“你说的是白酒吧,那度数很高的,我们喝点啤酒就成了,那个听说度数低,我爸说更和饮料差不多。” 这样啊,时惟茜跟着点头同意了,并没有把自己只沾上一点就立马醉了的事抖落出来。 啤酒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喝了半杯,她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呸呸呸,怎么有点苦,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单芳急匆匆地尝试,之后又拧着眉,皱着脸吐舌头。 时惟茜砸吧砸吧嘴,觉得还好,确实不辣,而且刚刚吃的鱼有些辣,此刻喝了啤酒有股清凉的感觉在喉间,感觉还挺舒服的。 边吃鱼,时惟茜就把剩余的半杯也全部喝光了。 等众人发现时惟茜不对劲儿时,已经开始傻笑地看着他们了。 “茜姐这是喝醉了?”范玲在时惟茜眼前晃了晃手指。 时惟茜眨了眨眼,依旧看着面前的人笑。 几人都笑了出来。 “茜姐这是一杯就倒啊。”单芳看着乖乖坐着的时惟茜,哈哈笑道:“哎,你们别说茜姐这个样子好可爱,真想让人欺负呢。” 范玲白了单芳一眼,“我怎么感觉你笑得有些猥琐呢。” 单芳:“......” 俞思凡看了看时间,已经9点过了,“我们该走了,天都黑了。” 时惟茜乖乖跟着人走,单芳牵了一阵,把手递给俞思凡,手一被握住就立马跟着人屁股后面走了。 寝室几人来回都试了试,被这个喝醉了酒的时惟茜萌了一路。 单芳拉着时惟茜,开始焦以后的日子,叹气道:“这以后不能让茜姐在外面喝酒了,这酒品,别人一叫就跟着走了,指定不怎么就丢了呢。” “时惟茜。” “唉!谁叫我?” 寝室几人都走到宿舍楼下了,突然听到后面出现一道好听的男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时惟茜已经寻着声小跑过去了。 单芳看着手里刚还抓着的人就这么不见了,这还真就一叫就跑了啊! 范玲激动地小声在人群里道:“是徐师兄!” 寝室几人立马伸头看出去,果然看见一名高大帅气的男子站在树下,正看着小跑走近的时惟茜。 俞思凡惊呼出口:“我去,真人比报纸上帅多了!” 徐阳平知道今天是时惟茜的生日,听徐阳山说时惟辉说她们宿舍出去吃饭,就到这里等着了。 只是看着朝自己跑过来,连眼梢上都带着笑容的时惟茜。 徐阳平明显一愣,定定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闻道一股淡淡的酒气。 “你叫我干嘛。”声音是徐阳平从未听过的娇滴,似乎还带着一点瓮声瓮气。 “你是不是喝”还未说完,下一刻徐阳平就完全僵硬在了原地。 一边寝室众人也跟着愣了。 这怎么没说两句,茜姐就把人给抱住了! 第49章 049 拨云见日 “徐阳平。” 怀里的人气息呼在自己脖子上, 徐阳平从未这么近地听见时惟茜的声音,这么近地感受她的温度,顿时喉结动了动, “你,喝酒了?” 寝室几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我们要上去把人拉开吗?”范玲急切道。 “当然啊, 不然明天茜姐还怎么见人!”单芳立即跑上前,跟着寝室几人一起去拉时惟茜。 “不好意思啊, 师兄, 茜姐她喝醉了。”单芳边拉边跟徐阳平抱歉。 时惟茜紧紧扒着徐阳平, 抱怨道:“别拉我。” “徐阳平,你是一个好朋友!帮了我那么多忙。”时惟茜抓着徐阳平的衣服不放,嚷嚷道。 “可我是一个坏朋友。呜呜...” 我滴个天耶, 寝室的人都惊呆了。 徐阳平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做些什么,想要抓住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 可那烫人光滑的触感让他立马又松了手, 只好两手虚扶着人, 以防她摔倒。 “茜姐, 我们回寝室啊。”范玲看着宿舍楼附近已经有人在张望这边, 急得汗都出来了。 “徐阳平,我不配跟你做朋友,呜呜呜...我有坏心思唔唔唔。” 单芳见围观的人开始多了,赶紧捂上时惟茜越来越大的声。 徐阳平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再犹豫,弯腰把人拦腰抱了起来,朝宿舍楼走去。 人群发出低呼声。 单芳及范玲几人也愣住了, 见人走开了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怀里的人被抱起来,终于老实了些,嘴里嘟囔道:“奇怪,我怎么仰着身子走路?” 侧头看见徐阳平,又笑地灿烂地看着人家。 徐阳平看了一眼赶紧别开眼紧盯着路。 终于到了宿舍门口,徐阳平轻轻把人放了下来,见她宿舍的朋友跟上来,把人扶着交给她们,“帮忙照顾好她,谢谢了。” 几人接过时惟茜,赶紧把人抱住,“不,不用的师兄,那我们上去了啊。” 时惟茜再沾地倒是安静下来了,乖乖地被舍友拉着上楼,还转身跟徐阳平挥手,“拜拜。” 徐阳平怀里还有未消散的温度,心脏还在咚咚直跳,抬手慢慢和时惟茜挥手,见人上楼转弯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他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今晚的礼物根本还没送出去。 时惟茜跟上一次喝醉酒一样,第二天依旧起来得早,头也不痛。 只是她一爬起来,就发现舍友们笑眯眯地看着她,神情十分诡异。 “你们干嘛?” 单芳跟俞思凡对看了一眼,转头看着时惟茜:“你昨天喝酒回来后的事儿还记得不?” 被一提醒,昨晚的回忆一下子就呈现在了脑子里。 时惟茜轰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昨天居然扒拉着徐阳平又哭又闹?! 她瞪大眼睛看着舍友,依旧还是难以置信:“真的?” 一众舍友默默点头。 周香把一杯蜂蜜水递给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谢谢香香,我觉得我完了!”时惟茜瘫坐在凳子上,这以后还怎么面对徐阳平,昨天好像还有许多人看热闹,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单芳端了板凳靠近时惟茜,一脸兴致昂昂,“哎,茜姐,昨天师兄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你一路呢!大伙儿都惊呆了!作为当事人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时惟茜呆呆地喝了一口蜂蜜水,差点被呛到。 对!还有这事儿! 居然被公主抱了! 这个年代,虽然社会更加开放,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年代,也大力倡导婚恋自由,但因为长期相对保守的社会风气根深蒂固,即便是男女约会也不好意思当街嬉闹。就好像马二嫂那儿子刘科,之前跟他们纺织厂的一姑娘谈恋爱,多数时间都是清早到小公园去拉拉小手,有次被董四爷撞见了,两小情侣吓得立马就跑了。 可昨天徐阳平居然当着那么多人抱她一路。 时惟茜现在都能想象学校的人都该怎么八卦了。 这不是时惟茜第一次被这么抱,上辈子因为困在轮椅上,许多时候都会有人这么搬动她。 但这一次如此明显得不同,这不是搬动病号,更像是电视里放映的浪漫情节。 她有点开心。 “姐妹们,我觉得徐师兄肯定喜欢我们茜姐,不然怎么会抱我们茜姐!对吧?”俞思凡捧着自己的少女心,感叹道:“师兄真的还帅啊,昨天近看更好看了。” 犹如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时惟茜的小火苗。 她拧着眉,喝了口蜂蜜水,语气淡淡道:“不会的。” 单芳反驳道:“怎么不会,我看就会,还挺会,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待过女生” 时惟茜叹了口气,“之前他说过不喜欢我的。” 寝室一片沉默。 “等等。”俞思凡抓住了重点,“茜姐,你跟他说了你的心思?” 时惟茜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什么我的心思?我有什么心思,就有次误会,然后他说不喜欢我。” 单芳失望地“啊”了一声,“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喜欢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香突然开口问道:“多久的事儿了?” 时惟茜:“就去年,11月左右吧。” 单芳拍腿道:“这不就得了,都快一年了,师兄以前没这心思,这现在有还不许啊。” 几人当着八卦说了一通,时惟茜听着他们说,回想之前徐阳平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时间不早,几人出门去上课。 路上就有人频频看她。 范玲凑到时惟茜耳边小声道:“看见了吧,昨天你醉酒缠帅哥的事儿,学校都知道了。” 什么醉酒缠帅哥,说得她跟个色魔似的! 几人进了教室,一坐下,立马就有人凑上来问昨晚的事情。 单芳拦着人,“干什么呢,不上课啊。有你们什么事儿?” “我就问问嘛,茜姐,是不是真的啊,我们学院的徐师兄,真的抱你了?” “对啊,听其他人说,还拥抱了好久?” 拥抱? 时惟茜赶紧道:“他就看我喝醉了,把我搬到楼下而已,什么拥抱,越传越没谱了。” “那你跟师兄也没谈对象?” “没有。” “呼,那就好。我认识好些的师姐,叫我帮忙问清楚。” 时惟茜抿了下嘴,把书翻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天,她算是发现,徐阳平就是个侧头侧尾的大骗子,在信里说得好像在学校过得很可怜似的,但来到这里她才发现,他居然这么受欢迎。 也是,这样一个学习特别好,长的高大又帅气,冷冷酷酷的。 许多女孩子应该都喜欢。 “茜姐,想什么呢,翻书啦。”范玲小声提醒道。 时惟茜赶紧把心思收回来,放在课堂上。 可没一会儿,心思又飘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年年末的时候,她妈跟她闲聊的时候,突然问她喜不喜欢隔壁董伟那小子。 她一脸不可思议,立马道:“这哪里跟哪里,我们两怎么可能?”仿佛她妈说了一件多么离谱荒唐的事儿。 张碧翠奇怪道:“我之前不是听你说喜欢幽默活跃的男生吗?这董伟不正好是这类型,咋不可能了?” 听完,连她自己都愣了,是啊,幽默风趣的男生不是她前世就希望的理想型吗?怎么就突然不喜欢了呢? 她记得昨天喝醉酒,她抓着徐阳平哭闹自己是一个坏朋友,有坏心思。 以前她还模模糊糊地只隐隐察觉自己有些不对经,但昨天那一出,她总算看清楚了自己。 说来还有些讽刺,最开始她还担忧徐阳平喜欢自己,让两人没得朋友可做。 可兜兜转转才发现,该是徐阳平担忧她了,犯界的是她。 不知道若是徐阳平知道了她的心思,还能这样跟她若无其事地相处吗? 一整天,时惟茜心思都有些烦躁。 她在想自己是要勇敢袒露追,还是借着好朋友的幌子沉默相处。若是勇敢袒露被拒绝了,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最后她突然想到去年自己对怀疑徐阳平喜欢她,自己还说坚决要表明态度,不能让人一直吊着。 现在他两角色互换。 她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她突然发现若是那个时候徐阳平真的喜欢她,那那个时候自己的态度自认为是对双方最好的,却不一定会是对方想要的。 时惟茜脑子一团糟,根本没想出了个接过。 她叹了口气,突然发觉自己看的电视剧似乎一点儿也没用得上的。 她眼睛一亮,突然想到可以去图书馆看看,没准还能有这方面的书可以参考参考。 下午下课后,时惟茜打算出教学楼就去图书馆找找,正和舍友告别,就被单芳挤眉弄眼地指了指后面。 时惟茜转头去看,发现路边柳树下的长椅上,徐阳平正坐在那边看着她。 “哟~师兄又来找你了。” 时惟茜笑了声,把人给赶走,自己朝徐阳平走了过了。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在今天看到徐阳平,这让她忍不住想到昨天的事儿,顿时有些尴尬。 “你怎么来了?” 徐阳平掏出一个盒子,“本来昨天想给你,后来,就忘了,今天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时惟茜觉得他的‘后来’这个停顿十分传神,更尴尬了。 “唔,谢谢啊,昨天喝了点酒,有些失态了。” “没事,以后在外面别喝酒了。” 时惟茜点点头,她也没想到即便是啤酒,自己居然也能倒。 就在这时,她听见面前的人迟疑的声音。 “你,昨天说你是一个坏朋友,有坏心思,这是什么意思?” 时惟茜难得地闹了个大红脸,抬头就看见徐阳平灼灼盯着自己的目光。 第50章 050 《不会谈恋爱》 时惟茜一时之间还真难找个合情合理又进退适宜的借口。 “我, 不知道啊。”时惟茜眼神也不回避地看着徐阳平。 “不知道?” 时惟茜僵硬地点点头,“我想起来的时候也很困惑。”只要我把醉酒的时惟茜撇赶紧,你就抓不住我的把柄。 “我觉得可能是你帮我比较多, 我反而没帮你什么,我自己感觉占了你很多便宜才会这么想吧。” 徐阳平:“......” 时惟茜想了想又道:“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量叫我。” “......” 时惟茜晃了晃徐阳平送的礼物,“我等会儿还有点事儿, 就不和你说了, 先走了。” 说完她就转头离开。 徐阳平看着她红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想要叫住她, 见她有些慌张的步伐, 没有叫住她。 时惟茜走出教学楼一大截,才松了口气,然而当她一转头却发现徐阳平正闲庭信步地走在她后面。 “你跟着我干什么?” 徐阳平走近, 指了指一片林子后的建筑,“我去图书馆, 你去哪里?” 时惟茜被噎了回来, 这条路要么通往男生宿舍楼, 要么就是去图书馆。她还有什么其他别的选项吗? “我也去图书馆......”为什么最想一个人静静, 避开徐阳平的时候, 却能三番五次见到人。时惟茜突然发现写信真是一个不错的交流方式。 不用面对面,不用体会到对方等着自己回话的急迫感。 徐阳平嘴角微微上挑,“那我还是继续跟着你吧。” “......” 她居然被调侃了,对象还是从来一本正经的徐阳平! 她怎么觉得这次见面后, 徐阳平身上原本哪种若有若无的攻击感更加明显了,让她突然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一路走到图书馆都有人回头看他们两,徐阳平不在意, 时惟茜也权当没看见。 图书馆里从没不缺人。 这也是来到大学时惟茜感触最深的地方,大家学习的热情特别高,许多人都不满足于课堂老师输入的信息,碍于教材的知识体系发展总在追赶时间的发展,图书馆就像是大家的补给站,不管是图书馆里的位置还是公共自习室的位置随时随地都人满为患。 进了图书馆,时惟茜本想随便找两本书就借回去,徐阳平指了指二楼的房间,“我把包放里面,等会儿就在那看,你去找书吧。” 时惟茜正要说话,人已经走了出去,进了房间出来还转头跟她认真地点点头才离开。 她认命地去找书,本尊在这里,她又不能真找个那方面的书来看,最后只好随便找了本小说。 过了好一会儿,徐阳平才过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三本书,手里还端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时惟茜接过饮料,小声问道:“哪来的?”她来图书馆也不是一次两次,来到大学第一件事就是把学校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她怎么没发现图书馆还有接热水的地方。 徐阳平说:“我找老师要了热水壶借的。” 时惟茜心里咚咚突兀加快了两下,看了他一眼,“噢。” “谢谢。” 时惟茜就翻了两页,就根本看不进去,面对传来沙沙翻书的声音,还有晃动钢笔的光影闪动一直让她无法忘却对面的存在。 她悄悄抬头看了两眼。 只见对面的男人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他抿着嘴看着书,时而砸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这么看,他的眉型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唇有些薄,抿紧时似乎显得有些淡漠。 下巴上还有浅浅的胡渣。 “......” “......” “怎么了?”徐阳平抬眼看着她。 时惟茜眨巴眨巴眼躲过目光,胡乱指了指空中,“刚刚有只蚊子在你面前飞来飞去。” 徐阳平的目光没有跟随时惟茜的手指,依旧看着她,“这个时候没有蚊子了。” 时惟茜讪笑一声,死鸭子嘴硬道:“我也这么觉得,就盯着那虫子看了会儿,感觉像蚊子。” 徐阳平:“没有虫子在我面前。” “真有。” “......” 接下来的时间,时惟茜都没有抬过头,她觉得自己有些鬼迷心窍了。 之前自己还没捅破自己那层窗户纸时,她觉得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如今心里全明朗了,她却觉得自己开始晃神了。 又过了好久,天开始黑了,终于挨到要走了。 时惟茜松了口气,跟着徐阳平往楼下走。 徐阳平道:“你等等,我去借本书再送你回去。” 时惟茜突然想到还有个水杯,那应该是老师的,又转头上楼把杯子拿了下来,去了前台。 “老师,这应该是你这里的水杯。” 柜台的向老师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看了时惟茜一样,又看了旁边徐阳平一眼:“我说呢,怎么会突然跑我这来讨水喝,原来是带了女同学来。” 徐阳平点点头,把书递给向老师,还把自己填好的借书证递了过去。 向老师接过借书证看了眼,拿出一张卡片填写一边填写信息,一边笑道:“你这个借书证又快没地儿了,下次记得来换新的。” 时惟茜瞟了一眼,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旧能看见老师翻动中,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徐阳平接过证和书,转头看时惟茜:“我们走吧。” 时惟茜点点头。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图书馆已经快要关门了,路上的学生已经很少,整条道路显得格外安静。 两人无话,时惟茜感觉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唔,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听我们寝室的俞思凡说,我们学校是建在坟场上的。” 徐阳平沉吟片刻:“省城的坟场在西边郊区,虽然不知道具体年限,但至少在建国以前。我们学校62年成立,之前是一个砖窑厂,你的舍友应该是记错了。” 额... 时惟茜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是吗?你知道的真多。” 徐阳平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了想,突然道:“但砖窑厂之前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可能更久之前是坟场也说不定。” 时惟茜嘴角抽了抽:“是吗?” 两人走到楼下,徐阳平叫住时惟茜,“奶奶说好久没见你了,叫你去家里吃个饭,你有空吗?” 时惟茜点点头,“要不后天周日吧。明天还有点事儿。” 徐阳平看着她进去才离开。 回到宿舍。 李宋从书里抬头:“哟,你不回去住,怎么舍得回宿舍?”后反应过来挑眉笑道:“又送你那心仪对象去了?” 徐阳平坐定,李宋就端着凳子坐到了他跟前,“唉,你们两昨天晚上那一出,大伙儿都知道了。你两到底是成没成?” 徐阳平想起图书馆里,时惟茜面不改色撒谎说有虫子的事儿。 他十分肯定,时惟茜在盯着他看。 李宋看见他这舍友突然笑了,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哥,你这笑得也太恶心了。” 徐阳平沉思片刻,道:“快了。” 李宋松了口气,“终于快了,都快一年了,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了。也不知道人家女孩子被你看上是幸运还是不幸。”作为一个目睹徐阳平这一年来作为的旁观者,李宋已经看得没有惊喜了。 徐阳平抿嘴道:“她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她实现。她会永远幸运的。” 李宋抖了抖,受不了徐阳平这模样,转头又扒自己桌上看自己的书去了。 第二天,时惟茜一早就跑到图书馆去排队借书,她原本是想找本研究男女心理学的书,没想到意外找到一本十分对口的书,名叫《不会谈恋爱》。 这倒是稀奇,这个年代就已经有这样的指导书籍了,还在图书馆里看到。 她见周围没人看她,悄悄拿到一楼柜台去。 “老师,我借本书。” 向老师抬头,笑道:“是你啊,这么早就来了,借书证给我吧。” 时惟茜有些不好意思,把书跟借书证都递给了老师。 向老师拿过书一看,当成就挑了挑眉,神情立刻变得耐心寻味起来。 时惟茜见老师盯着书壳看,笑得耐人寻味,有些被人看破的窘迫,“怎么了老师?” 向老师拿出单子填了信息,把书和借阅证还给了她,摇头笑道:“没什么,这书阳平也借过,还续借过,他什么性子,你应该也知道。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时惟茜差点当场石化,“他借过这书?!” 出了图书馆她整个人都处于天打雷劈中。 徐阳平居然去年就借了这本书?!他怎么会借这种书? 时惟茜匆匆回到宿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书的第一页 上面第一句话就写道:[如果你还在疑惑自己是否已经坠入爱河,不用怀疑,当你找到我的时候,你已经恋爱了!] 她是知道自己春心动荡了,可徐阳平看了这本书,还续借了,他也恋爱了? 跟谁? 书不是很厚,直接上的方法论。 第二页时惟茜就看到:[适当的示弱是一种智慧,不是女人的专利,也是男人的武器。] “......” [如何把自己渗透进对方的生活中?] [如何让对方发现优秀的你?] 时惟茜一上午都在寝室里看这本惊天地泣鬼神的书。 在舍友回来之前,她把书收了起来,罕见地中午去打水洗了个澡。 单芳问她:“怎么了?你上午锻炼了?” 时惟茜从包里把之前自调的香水拿了出来,这是她来学校第一次喷,抹了点,勾唇对单芳道:“没。”她把长发放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打算下午去见条大尾巴狼。” 第51章 051 犯规 宿舍的人都满脸疑惑, 然而下一刻就被一阵难以言喻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味道?”刚进门的范玲在空气中嗅了嗅,这味道她从来没有闻到过,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时惟茜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淡淡道:“是我喷的香水。” 范玲跟单芳都靠近了些,惊喜道:“茜姐,你这是在哪里买的香水, 太好闻了!” 时惟茜把香水瓶子递给她两, 其他人也跟着凑了上来。 几人立马拿过来一看,俞思凡看着瓶子上的贴着一圈广告纸条, “老时皂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牌子?难道不是省城的?” 范玲是外省来的, 也没听过这个牌子。只是看着这个名字有些疑惑:“这写的皂坊, 怎么还卖香水?” “等等!”单芳看着那个时字,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时惟茜,“茜姐, 你别告诉说,这个时跟你的时是一个吧...” 周香默默插了一句:“显然是的。” 时惟茜点点头, 笑道:“当然是同一个时字, 我家就是买肥皂、香皂这一类的。” 单芳道:“可这是香水啊!你们家还卖香水, 那能不能卖我一瓶, 这味道太舒服了!” 香味萦绕在时惟茜身边, 有股馥郁又似乎有点尖锐的味道。单芳深深吸了一口,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位身材曼妙的女人在冰上起舞的场景,那么热情如火又那么冰寒刺骨,矛盾又充满诱惑, 明明是味道,却让她有种莫名视觉上的冲突。 她闻着味道,看着时惟茜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裙, 腰间系着一条如火一般火红的丝带,只觉得面前的茜姐似乎就是自己脑中那个冰上起雾的女人,不由得看入了迷。 那条丝带她认得,是昨天茜姐带回来的,说是朋友送的。 时惟茜拿上自己的包,然后开门,丢下一枚炸弹:“那你得等等,这香水我自己调的,你得等我回去后才行。” 寝室里的宗人看着关上的寝室门,面面相觑,半晌才回过神来。 “刚刚,我是不是听茜姐说香水是她自己调的?”单芳呆呆地看着范玲。 范玲迟疑地点点头,“是吧......” 俞思凡郑重道:“我感觉我现在开始得对茜姐更好点才行!” 时惟茜出了西门就朝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门口的门卫大叔看见时惟茜愣了,“姑娘,你找谁?” 时惟茜笑道:“我找你们这儿的徐阳平,麻烦大叔帮我叫一下。” 门卫大叔反应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你在这里等会儿。” 时惟茜谢过他,在门外站着等。 这时一辆自行车从身边路过,径直进去了。 突然,自行车又退了出来,上面坐着的男人歪头看着时惟茜,“哎,你是大一的新生对不对?” 时惟茜不认识这个人,只笑着点点头。 没想到男人问了后没有走,还从自行车上下来了,自我介绍道:“我叫邵元良,研究生二年级,是徐阳平的师兄。报名那天我见过你。” 时惟茜看了邵元良一眼,礼貌道:“我叫时惟茜,师兄好。” 邵元良也笑着说:“你好你好,你是来找徐阳平的?” 时惟茜点点头。 邵元良难言惊讶的表情,这节奏跟坐火箭似的。 时惟茜瞧见了他的表情,“怎么了师兄?是有什么不妥吗?” 邵元良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只是没想到阳平这小子还真有一手,这么快女生都找上门了。可见他大学那会儿不是不想找,是看不上吧。 没一会儿,门卫大叔就过来说:“徐同志他不在里面,听说去了南吉路那边。” 时惟茜连忙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门卫大哥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一旁的邵元良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南吉路那边有一家工厂跟我们实验室有合作,阳平他就在这个项目里面,今天好像是厂子那边测验数据,把阳平叫过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真说不准,如果测验符合标准自然就快,如果有其他纰漏,可能就会耽搁很久。” 时惟茜不傻,看着那本书,稍稍对照一下徐阳平对自己做的事情就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当初她爸妈就说徐阳平喜欢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被徐阳平糊弄过去。她还真相信了。 现在看来她爸妈才是高手,一眼就看穿。 就她,跟个傻子似的看不清。 她心里压着一团火,不是生气,就有一股劲儿拧在心里,想找徐阳平问清楚。 邵元良看了时惟茜一眼,“要不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去找你。” 时惟茜露出笑容,“不用了师兄,那我就先走了。” 邵元良看着转身的倩影,虽然有女生能跟徐阳平那小子有交集很让人惊讶,但这姑娘看上去不像是来找对象的,倒像是来要债的。 时惟茜回到学校,心里堆着事儿没有外泄的通道,让她有些烦躁。 下午她跟着舍友一起去食堂打饭。 路过化学实验楼时,听见有人叫她。 转头看去,居然是那个仪器厂的向主任。 “时同志真是你啊?你上学呢?” 时惟茜记得这个人,后来还给他寄过好多次香皂,“嗯,今年考上的,好久不见了向主任。” 向主任有些惊讶,他从侧面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不少时惟茜的事情。虽不至于暴富,但挣钱绝不会少,比他这个拿工资的主任钱不知多多少。 他还以为这姑娘会一直这么做下去,没想到跑来上学了。 平时送新的一批化学仪器来学校,他一般是不会来的,今天是因为原本的合同到期,需要续一次,他才跟来了。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惟茜跟单芳他们说了一声,让她们先去打饭。 向主任看着小姑娘,好奇道:“你来上学,那你那老实皂坊还开不开?” 时惟茜道:“还开着的。我爸妈都会,香味都事先弄好了的。” 向主任想到徐阳平也在学校,现在正是研究生,突然笑道:“你跟阳平那小子,这是在一起了?” 时惟茜吃惊地看着他,“向主任也知道?”向主任不过见过她一次,连他都知道他们两有点那意思? 时惟茜这话说得其实有些模棱两可,向主任以为她这是直接肯定回答了他,哈哈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当初他主动来找我,一来就指出当时厂里的漏洞,还主动提出帮忙,要不是他,我们厂那批耐高压玻璃根本出不了货。” 向主任看着时惟茜,打趣笑道:“我问他想要什么,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到了这时,时惟茜已经大致猜到了什么,呐呐问道。 “他说只要能帮他朋友做一组玻璃仪器就成。那么大的忙,在我这里待了三月,就只是叫做一组简单仪器。我当时就知道肯定关系匪浅。一见到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时惟茜脑子有些空,听着向主任的话,心里震惊不已。 时惟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她没有去吃饭,径直回了寝室。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记得当时砸仪器厂里见到徐阳平时,他轻描淡写地说是找学校老师帮的忙。 她没想到徐阳平背后付出了这么多。 时惟茜又看到了书架里掩盖在一众书里的那一本《不会谈恋爱》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楼外有声音在叫她。 她打开窗一看,是她弟,时惟辉。 “姐,你快下来!” 时惟茜看出了时惟辉脸上的急色,也不耽搁,径直下了楼。 一出去,时惟辉就跑上前,满头的汗水,说:“不好了,阳平哥出事儿了!” 时惟茜心脏顿时像被什么拽住了一般,“那他现在在哪?” 时惟辉喘气道:“在医院,刚刚我跟山子一起,老师跟他说,把他叫走,我听到的。” 时惟茜二话不说,上楼把包拿上,跟隔壁寝室说了一声,等范玲他们回来帮忙请假。之后就跟着时惟辉一起坐车去了医院。 中午那会儿,她听邵元良说过徐阳平去了一厂子那边,现在出了事儿,她心里有些打鼓,总想起去年隔壁董伟厂子车间垮掉的事情。 等到了医院,问了前台,一听在还在手术室,心里就更是打鼓。 跑上楼,奶奶跟徐阳山都在门口等着。 “奶奶。” 王秀芝急得掉眼泪,看见时惟茜更是哭,“茜妞,阳平他这是怎么了留了那么多血!这么怎么办啊!” 时惟茜连忙安慰王奶奶:“奶奶你别着急,阳平他会没事的。”她说得肯定,但其实她心里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时惟辉上前拍了拍沉默的山子,这时一名护士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几人立马上前,围着护士。 护士似乎已经习惯了遮掩的场景,还没等时惟茜几人开口,就立马道:“大腿的钢片已经取出来了,现在病人还在昏迷中,已经脱离危险了。” 几人松了口气,时惟茜连忙问道:“那护士,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护士道:“麻药过了应该就能醒过来。” 王奶奶跟着急忙道:“那护士,我问一下,接下来我们需要注意什么,吃的喝的用的,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护士往前走了几步,“病人出来,进了病房会有医生跟你说的。现在可以回去拿点他的生活用品,病人需要住几天院,等会儿需要家属帮忙抬一下人。” 说完,护士就急冲冲地走了。 王奶奶松了一口气,又连忙道:“那我回去拿点他的东西,山子你留这里跟着帮忙。” 心情忽地突然放松,王奶奶往前没走两步,腿就软了。 时惟茜眼尖,连忙接住她。 “奶奶你快坐着,要不我回去拿吧,山子,小辉,你们一个把奶奶照顾好,一个等会儿给护士帮忙。” 王秀芝腿使不上劲儿,也知道耽误事,这时候也没推辞,把钥匙给了她,“茜妞,那麻烦你了。” 时惟茜接过钥匙,那上包,“那我先走了,等会儿就来。” 时惟茜马不停蹄地赶回研究所的公寓,爬上六楼找到徐阳平的房间。 他的房间十分整洁,跟他的人一样。 一眼看去,她就看见桌子上摆放着的那只大黄鸭,旁边放着她送给他的那瓶香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她打开衣柜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突然看到屉子里叠放的内、裤,她愣了一下,从里面抽出几条也装上。 她拿着袋子站起身,转身时袋子不小心碰到了桌边,碰倒了放在那里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掉落了出来。 时惟茜转头一看,立马便看到了里面散落的几张照片。 一张是奶奶、他和小山的合照,一张是他和她当初在坝溪县灵峰塔下的合照。 然后当拿起另外一张照片时,她完全愣住了。 照片里,她正转头兴致勃勃地和徐阳平讲解灵峰塔内古字画的来历。 徐阳平站在一边微微侧着身,面带一丝温柔笑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不明白这张照片是怎么照下来的,让她吃惊的是徐阳平看她的模样,如今站在画面之外,她才清清楚楚地看见徐阳平眼中的神情。 那种炙热似乎现在才迟迟地来到,包裹着她。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照片里自己的眼神,没有在陌生人旁的顾及,没有摆拍时的内敛。那是一种轻松自在的,完全表露的眼神。 她的眉眼弯弯的,有着她都未曾发现的星光在里面。 照片下面,还有两张车票,一张是省城到林县的火车票是7月6日晚上11点的,还有一张是林县到坝溪县的汽车票,时间是7月7日早上7点半的。 这个日子,她记忆永远深刻,正是高考那天。 时惟茜捏着车票,心脏完全塌方了,原本拧在心里的那股劲儿也完全消散了。 她来往林县太多次了,自然知道林县到坝溪县的时间。 难怪那天早上,他来的时候满头大汗,气喘不已。 那个时间,他在街上一定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汽车票上手写的时间被晕开出黑色的墨。 时惟茜把东西收拾到盒子里,擦了擦眼睛。 看着桌子上的小黄鸭,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投降的意味。 “混蛋,还真是犯规...” 第52章 052 病房真不是个好地方 时惟茜收拾好东西, 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医院。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灯已经熄了,问了病房号,她就匆匆赶了过去。 一开门, 屋里站着位医生正和王奶奶说话。 “这位同志身体素质非常好,相信恢复得快,您也放宽心。” 时惟茜听着医生的话, 转头在人影遮挡中看见了病床上躺着一人, 床帘和人影挡住了他,只能看见他的双腿, 其中没受伤的那只微微在动。 时惟茜提着袋子走进来。 王秀芝看见后, 招呼她进去, 转头又跟医生说着话。 离得近了,人影移位,时惟茜终于看见了徐阳平。 他的脸色有些白, 特别是嘴唇显得更为苍白。 时惟茜突然有些心疼,心里酸酸涨涨的, 有些难受。 徐阳平早已经醒了, 只是麻药还未完全散去, 显得特别虚弱无力, 但他一看见时惟茜便眼神如激光锁定般,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徐阳山接过袋子,把东西整理放进柜子里。时惟辉见她姐有些气喘,正要倒水,发现水壶没水, 立即提着出去打热水。 周围有许多人,但又似乎都没专注在病床这边。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徐阳平无力地但又努力地朝时惟茜勾起嘴唇笑了笑。 时惟茜看见他没事,亦笑了一声, 随后又红了眼眶。 她觉得今晚一桩桩一件件,从向主任那里开始,自己受到的震撼就够多的了。 徐阳山收拾好东西转头就看着两人在那里奇奇怪怪地对看。 他看看他哥又看看茜姐。 “茜姐,你坐会儿吧,汗水都跑出来了。” 时惟茜赶紧侧过头眨巴了下眼睛,点点头坐在床边。 徐阳平目光跟随着时惟茜,侧着头看着她。 时惟茜本来有很多话想跟徐阳平说,有好多问题想问。 可眼下并不是个好的时机。 他的声音很沙哑,看着她腰间的丝带,声音十分低沉:“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她看了眼腰间的丝带,那是他送的。 她心里还留着看见那盒子的澎湃,见徐阳山去拿杯子,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下午我穿这个去研究所找你了。” 徐阳平瞳孔明显震荡了一瞬间。 时惟茜瞧了他一眼,又立马去看徐阳山跟王奶奶,发现都没注意自己,才又去看徐阳平。 徐阳平明显感觉到了时惟茜细微的变化,“你。” 她低头瞥了他一眼,迟钝如她,如今知道了种种,也总算体会到想象中那种隐秘的暧昧氛围。 她没有说话,又瞥了一眼他,见他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有些好笑,忍不住小声一字一顿说,“听说你去图书馆借了一本《不会谈恋爱》” 徐阳平僵硬在原地,随后立即动弹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不由得皱眉‘嘶’了一声。 时惟茜立马站了起来,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王秀芝、徐阳山、时惟辉跟医生也都围了过来。 徐阳平拧着眉,重新躺平,“没事,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王奶奶心疼道:“你小心点,没乱动。” 徐阳山奇怪地‘咦’了一声,“哥,你真没事儿?我怎么觉得你的脸有点红。” 时惟辉也认同地点点头。 不说不觉得,一说王奶奶仔细瞧了瞧,也犹豫道:“好像是有点红。阳平你有没感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别憋着,一定要说啊。” 时惟茜也瞧见了,平时徐阳平皮肤不算白,也看不出个脸红,如今受了伤,脸色淡了些,倒显出了一丝红,特别是耳朵更为明显。 医生也看了看,沉吟道:“可能是麻药过了伤口痛,小伙子一直忍着吧。” 王奶奶更心疼了。 徐阳平有些尴尬,避开大伙儿的关心,看了站在后面的时惟茜一眼。 时惟茜难得见他这般窘迫的模样,见所有人都面朝徐阳平,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朝他眨了眨眼,偷偷发笑。 然而她一转眼,却看见另一病床上的卧躺的老头正面无表情地侧着头看着他两。 时惟茜吓了一跳,立马收好笑容,规规矩矩站在后面。 徐阳平整个晚上都想找机会跟时惟茜谈一谈,奈何根本没有机会。 最后天色晚了,时惟茜跟时惟辉又得回学校,更没有机会,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要出门。 徐阳平忍不出开口道:“你,明天能帮我带点学校食堂的玉米粥?” 时惟辉跟时惟茜都转过头来。 时惟茜正要答话,时惟辉却立马抢了话,“没问题!阳平哥你放心,我一早就给你拿过来,不过学校有三个食堂,你说的是哪个食堂?” “......”徐阳平顿了顿,随后才道:“你姐知道。” 时惟辉傻愣愣地点点头,跟着时惟茜走了。 出医院,他问他姐,“哪个食堂?阳平哥什么时候这么不痛快了,直接说哪个食堂不就行了,还得说你知道,叫我问一遍。” 时惟茜看着他这个傻弟弟,“我明天买过来就成,不用你。” “你来?”时惟辉看了眼他姐,见她没什么反应,想起本来明天星期天也计划说去王奶奶家吃饭,“也行,那我就晚点过来。” 第二天一早,时惟茜就随便路过一个就近的食堂买了碗玉米粥。 她哪里知道徐阳平喜欢哪个食堂的玉米粥。没准说玉米粥也是个幌子,昨晚徐阳平一说出来,她就明白他什么意思。 知道他默默干了这么多事,她可不再认为他只是一个简单的闷葫芦了。 到了医院,还未走近病房,时惟茜就看见楼道口正上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人也正好看见她。 “茜妞?” “凯诚哥!” 张凯城拿着药袋子,见她一身轻装,手里还提着早饭,“你怎么在这儿?” 时惟茜举了举粥饭,“有个朋友受伤住院了,是原来三台村的老乡了。那你呢?” 张凯城无奈苦笑道:“是我爸,早上出门摔了一跤,把腰给伤了。” 时惟茜看了看周围:“张大爷?在哪儿呢?严不严重啊?” 张凯城道:“倒没大问题,只是上了年纪,医生叫他不要太过劳累。可你也知道他那性子,非得出去卖编织,这次是不能让他再去捣鼓了。正好你来了,也帮我劝劝,老头子念叨你好几回了。” 时惟茜点点头,“张大爷在哪?我把东西放下,等会儿就过去看他。” 张凯城指了病房,先过去了。 时惟茜进屋。 屋里王奶奶不在,时惟辉作为家属陪护还在睡觉。她一进去徐阳平在病床上睁眼看着她。 时惟茜把玉米粥放在桌上,小声道:“王奶奶去哪了?” 徐阳平眼神根本不放过她,轻声道:“医院只能留一个家属,昨晚奶奶就回去了,小辉留在这里。” “那你要不要现在喝粥?”时惟茜把饭盒打开。 徐阳平侧过头看着她,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分神的动作,声音沙哑又不容忽视。带着一丝隐忍的急切,“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握住了她的手腕,温度比她高,显得有些烫还有些粗糙。 时惟茜不敢大力挣脱,既怕把屋里的其他人吵醒,又怕动弹之际让徐阳平的伤口痛,索性由着他握着,挑眉看着他:“你又没问,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时惟茜愣了一下,之前不是还弯弯绕绕这么大圈吗?怎么现在倒这么直接了? “我记得去年在县城的时候,某人还说不喜欢我来着。”时惟茜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可尴尬极了。 徐阳平纠正道:“我只说我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让你误会的话,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之前张春燕问的时候,我也没有否认过。” 时惟茜回想一下,还真从没说话。她回过神瞄了他一眼:“你可真行。” 徐阳平手微微收紧,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肃穆,嘴唇微抿,“你还没说你怎么想的?” 时惟茜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支支吾吾道:“看这里。” 徐阳平抬眼,看见时惟茜的头发上正别着久久未看见的,他送的,那只珍珠发夹。 他心里有些发烫,愣神之际叫人摆脱了他的束缚。 时惟茜站了起来,挑眉笑道:“现在还有些烫,你既然现在不吃,那就先放放,我先出去一趟,有个认识的老大爷也在住院,我去看看。” 徐阳平看了眼熟睡的他弟,小声道:“你还没正面回答我。” 时惟茜跑出房间,留了一句:“你不都知道了还问。”根本不给徐阳平再反问的机会。 出了病房,时惟茜靠在前面吐了口气,摸了摸脸,发现没那么烫,才找去张大爷的病房。 看见时惟茜,张大爷是真的高兴,立马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中气十足道:“真是茜妞啊!我还当着小子诓我来着,你怎么在省城里?” 时惟茜接过张凯城递过来的板凳,道了声谢谢,坐下说道:“我跟我弟都考到省城大学来了,正读书呢,都在省城。” 张大爷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忙着挣钱还考上了大学,了不起。” 张凯城也有些惊讶,连连点头:“知识的力量不容小觑,你有这样不断进取学习的心让人佩服。” 时惟茜谦虚了一番,看着张大爷挂着水,道:“听凯诚哥说大爷你还在卖编织?凯诚哥很担心,省城不比林县,卖个东西还得走很远,太累了。” 张大爷瞪了张凯城一眼,转头看着时惟茜叹气道:“医生也跟我说了,想想也这么多年,该放放。原本还觉得我身子骨挺好的,没想到这摔了一跤差点爬不起来了。” 张凯城嘿嘿笑了两声:“我就说还是茜妞管用,说一句顶我十句。” 张大爷哼哼道:“自然比你说话好听。茜妞你来医院干什么?” 时惟茜这时才想起,张凯城是认识徐阳平的,说道:“凯诚哥应该还记得,就是徐阳平,之前去林县做调研的学生。他受伤了,在医院躺着呢。” 张凯城还记得,“是庄老师那学生吧,我有印象,是庄老师的得意门生,等会儿我去看看他。” 张大爷眼睛一转,“这名字,是男的?” 时惟茜愣了愣,“啊,他是男的,怎么了?” 张大爷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问问。这伤的严重?” 时惟茜点点头:“挺严重的,听说是去南吉路跟他们研究所合作实验的一家工厂去测验的时候受的伤。” 张凯城沉思了片刻,突然道:“南吉路那边?是不是那家绝缘材料的厂子?” 时惟茜看了眼张凯城,“我没来得及问,还不清楚。”总觉得他这么突然问,这家厂子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第53章 053 病房情侣 再次回到徐阳平的病房, 王奶奶已经到了,正在给徐阳平盛猪肝汤。 见时惟茜进来,王奶奶赶紧让她也来喝一碗。见后面跟着一位陌生的男人, 问道:“这位是?” 时惟茜介绍道:“这位是张凯城,以前在林县任特派员的时候跟徐阳平一起调研过。” 张凯城笑道:“我爸摔了一跤就在这一楼的病房,碰到茜妞, 知道阳平受了伤就过来看看。” 王奶奶打量了番张凯城, 即便是站在那里也有种让人不容忽视的气质。“原来是这样,快请坐, 刚煮了点猪肝汤, 医生说要补充造血。不知道你爸爸伤得如何, 要不也端碗过去?” 茜妞?张主任怎么会这么叫时惟茜?他们很熟吗? 徐阳平看了两眼一眼,跟张凯城打了招呼,让时惟茜坐下来喝汤。 张凯城坐下问了徐阳平的身体状况后, 随意问道:“我听茜妞说,你是去南吉路那边的绝缘材料厂受的伤?” 徐阳平看了时惟茜一眼, 跟张凯城道:“是的, 厂子的设备出现了问题, 还没开始测验, 因为短路就烧坏了, 还掉了钢板下来。” 张凯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后才道:“那你注意休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离开前, 喊道时惟茜:“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还得听听你这一年来的心得体会。” 时惟茜:“我也没帮什么忙, 张大爷什么出院?” 张凯城道:“听护士说还有两组药需要输液,下午就能回去。” 送走了人。时惟茜坐下就发现徐阳平盯着她。 “怎么了?”时惟茜奇怪地看了徐阳平一眼。 徐阳平:“你们,很熟吗?” 时惟茜微微笑道:“嗯...见过几次,我之前在林县摆摊,他爸爸帮了我很多,就认识了。” 徐阳平淡淡道:“见过几次,他就叫你‘茜妞’。” 时惟茜看着他。 “张主任有些太自来熟了。” 嗯?街坊邻居都这么叫她,这有什么问题 时惟茜挠了挠耳后,“还行吧,确实是个健谈的人。” 时惟辉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看了看两人,说:“哥,你想不想上厕所?” 徐阳平差点被他弟莫名其妙得打断给呛到,一字一顿道:“不想。” 徐阳山打了个哈欠,“你要是不想,我就先回趟学校,拿点书过来看看,一直干坐着太无聊了。” 王奶奶拿着碗筷要去洗,对徐阳山喊道:“快去吧,别耽搁太久。” 时惟茜本来想起身去帮忙。却被徐阳平拉住了手。 “你坐下。” “......” 总算是勉强有了个独处的机会,徐阳平赶紧问道:“我们,现在是可以开始处对象了吗?” 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心里总是悬吊吊的,没办法完全放心。 “是啊。早上不是就已经说好了吗?”时惟茜理所当然道,他两刚不好互通了心意吗?难道不是自动进入谈恋爱的过程? “啊?”徐阳平看着时惟茜,再一次卡了壳,他们什么时候说好了?但见时惟茜一脸理应如此的神情,“对,我就是再确认一次。” 这有什么好确认的?时惟茜举了举手,摇了摇自己的手。她开始还对这样的状况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可看着徐阳平磕磕巴巴的样子,她突然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原本他两是朋友就挺好的,虽然现在知道之前这大尾巴狼是有潜在目的的,但不得不承认她觉得挺好。 时惟茜努力想了一圈,突然发现其实现在和之前也没多大变化,意识到这一点,她也就放松了许多。 徐阳平反应过来,立马放开了时惟茜。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 “称呼?”为什么要换?时惟茜这个流程感到奇怪,谈恋爱就该换称呼了?那上辈子好多谈那么多恋爱的人,岂不是每谈一次就得换一个? 正要问出口,时惟茜就见徐阳平耳朵红了,脸上还是一片平静道:“对,以后我就叫你小茜。” 这个称呼还是前世爷爷常叫的。时惟茜摸了摸手腕,“哦,那你叫呗。” 徐阳平转头看着时惟茜在笑,喉结动了动,轻轻喊了一声:“小茜。” 时惟茜:“嗯?” “小茜。” 时惟茜听到了徐阳平低沉的笑声,挠了挠后脖子,“没事儿你喊个不停干嘛?” 徐阳平依旧笑着,“我一直觉得这个很好听。” “一直?”时惟茜觉得这个词包含的内容有点多。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徐阳平诚实地点点头,“第一次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称呼,一直没有写下来。” 病房门被打开,一名护士走了进来,“38号病床今天两组药,上午一组,起来输液了。” 时惟茜跟徐阳平就见护士直接撩开旁边病床的帘子,下一刻,病床上的老头终于露了出来。 两人都有些惊讶,老头却在这时瞄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护士:“护士,我能申请换个病房吗?” 护士下意识地护士看了37号病房的小伙子跟旁边的小姑娘,看起来也不是吵闹的人啊。她奇怪道:“这里采光挺好,空气也流通,干嘛换病房?而且床位都满了,哪还有换的,大爷你就安心歇息吧。也没几天就能出院了。” 大爷又叹了口气,“没有就算了,我就问问。护士,你扎吧。” 徐阳平,时惟茜:“......” 门外王奶奶跟着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位年轻人。 时惟茜认识其中的一位,正是在研究所门口碰见的邵元良。 王奶奶把洗好的碗筷受到桌子里,对徐阳平笑道:“阳平,你同学来看你了。” 邵元良进门把买的东西放下,说:“陈叔还没回来,叫我先来看看情况,应该下午就回来看你。” 他抬头就看见床边的时惟茜,惊讶道:“哟,师妹这么早就来了,行啊,阳平。” 李宋也看见时惟茜了,迟疑又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个林县的那个人?!” 时惟茜回忆了一下,想起那天在林县的改革办见过这人,笑道:“是的。” 李宋看了看徐阳平,又看了看时惟茜,“你就是时惟茜?!” 时惟茜点点头,“师兄好。” 邵元良撞了下李宋,指了指两人小声道:“他们两早就认识了?” 李宋耸耸肩,“两人是老乡呢。”他跟徐阳平一个寝室,他那档子写信的事他全知道。 他还记得去年有一次,徐阳平照常收到信,一回到寝室就拆开看,里面似乎有张照片,这小子看了好久。他凑过去看还不让瞧。 最后还叫他帮忙去省城的古迹去拍照,他就说塔楼不错,就连照相时穿的那身衣服都还是他帮忙选的。 邵元良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徐阳平这小子怎么突然看见个漂亮女生就往上扑。 这和他一贯风格也太不符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我说阳平这小子报道那天那么热情,一大早就站那,我还以为他打望呢。” 后面一位女生突然道:“我们不是来看师兄的吗?你们怎么竟在这里扯这些闲话。” 邵元良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不过看阳平精神头这么好,一早就有漂亮姑娘来看望,应该问题不大吧。” 时惟茜站起来淡淡笑着,“医生说失血有点多,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那女生直接走到徐阳平床边,坐了下来,关切地看着徐阳平:“师兄,你感觉怎么样?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什么大碍。需要好好补补才行。” 时惟茜:“……” 徐阳平脸色早已在人进来时就恢复了平常的冷峻,“没大碍。” 王奶奶突然笑着说:“你们都坐吧,凳子够不够?我跟茜妞再去拿两个来。” 邵元良连忙道:“没事儿奶奶,我们站着也没啥,要坐我们自己去拿就成。” 王奶奶也不客套,对时惟茜道:“那你坐这个,别一直站着,累。” 时惟茜摇摇头,“我不累的,奶奶你坐吧。” 李宋笑了笑,阳平的奶奶倒是挺护短,看来挺喜欢时惟茜的。 李宋:“阳平,南吉厂子那边应该也没法搞测验,你安心养伤,等你好了,厂子那边应该能修好设备,到时候再去也不迟。” 徐阳平道:“到时候再说。”即便这次没有意外,根据他的观察,这次测验也不可能会达标。 邵元良问道:“唉,那厂子那边过来人没有?” “没有。” “没有?”邵元良被气到,“他们厂子设备临到测验出了问题,如今还伤了人,居然来看都没有!这也太过分了,我回去就跟陈叔说!” 徐阳平冷静道:“他们厂本身就有问题,一般测验前都会提前先调试几次,这种线路短路的错误应该最先被排查出来。可见先前并有没调试。” 邵元良听完更加奇怪了,“专门叫去搞测验,可自己又先不调试,这是他们自己太有信心了?” 徐阳平没有说话,与其说他们太有信心,他觉得是根本不在意,不上心。 可这次明明对接的一家高端日化厂的大单子,这么马虎粗心显然不大正常。 第54章 054 别在病房谈恋爱 “陈叔回来, 得去一趟这家厂看看他们的设备才行。”邵元良摸了摸下巴,“真不知道这家厂是怎么想的。” 徐阳平也皱了皱眉头。 女生瞧了瞧现场这几人一个个讨论地起劲儿,打断道:“哎呀, 你们不要开口闭口都是这些问题,人家师兄受伤休息呢。” 李宋有意思地看着她:“这随便说说又伤不了腿,不谈这些谈什么, 跟你谈天气吗?” 女生白了他一眼, 笑骂一句:“去你的。”见时惟茜看过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上下打量了一下, 道:“对了, 都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林从梦,今年大四,你是大一的吧, 叫时惟茜是吧。” 时惟茜露出职业假笑,不大喜欢这人有些趾高气扬的语气, 这种时候, 她一般直接不理睬人。“嗯。” 林之梦看着她道:“我听说先前大一的有位出去喝酒喝醉了还在宿舍楼外闹了一场, 是你吧。以后可得注意了, 学院学风很严谨的, 真闹出了什么是要处分的。” 时惟茜笑了一声,“师姐我给你们洗点水果吧。” 王奶奶也提着跟时惟茜一起出去。 走出去,王奶奶才道:“你甭理她,说个话也不好好说, 眼睛剜来剜去,夹枪带炮的。” 时惟茜笑道:“我就是不理她才出来的。”这种人巴不得她多说两句辩解的话,更好来劲儿呢。 想了想还是对王奶奶解释道:“我就喝了一杯啤酒, 没想到还是醉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没闹,就看见阳平叫我,说了几句,然后见我走路不好好走,就送我到门口了。” 越说到后面,时惟茜声音越小。 王秀芝噗呲笑了一声,“我之前听你妈说过,你过年的时候沾了一点白酒就醉,醉了就乖乖坐着看着人傻笑。以后这种情况你就把阳平带上,正好就他送你回去,这么好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时惟茜也跟着笑了,想了想,饶有兴致地点头应道:“也是。”都是她男朋友了,当然得送她回家,这跟电视里演的倒终于开始像了。想到看得那些剧情里情侣一起做的事,她以前只有在轮椅上看看,如今倒是能一一去实现了,想想也蛮有趣的。 王奶奶转头瞧了茜妞一眼,她虽然帮着孙子推销他自个儿,但没想到茜妞能应她,这反应在她看来有些微妙。 洗完苹果回去,时惟茜就发现气氛有点古怪。她看了房间里的几人,徐阳平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只是她渐渐发现林之梦安静了许多,本来还以为这位叫林之梦的还得说叨两句,没想到一句也没怎么说。 之后还提前走了。 等人一走,邵元良就笑了出来。 旁边病床的老头咳了两声。 邵元良立即闭上嘴,小声了许多,凑着病床前憋笑道:“师妹,你是没看到你走了阳平变脸之快。” “该让你见见,凶神恶煞的。”邵元良说着,见徐阳平看过来,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诋毁你。” 时惟茜看了大伙儿一眼,把削好的碰过递给徐阳平,“怎么了?” 徐阳平只拿了一半,另一半递给她,“没什么。就让林之梦少管别人的事。” 时惟茜愣了一下,笑了声,自动带入徐阳平的神情,“那是挺凶的。” 徐阳平僵了一下,连忙看她,“我平时都不凶的。”他其实自己也知道别人怎么看他,说他板着脸看起来很凶,平时看上去难以接近,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时惟茜这么说,他还是咯噔了一下,不想让她以为自己脾气不好。 这可是来自男朋友的维护,时惟茜隐隐有些开心。“凶一点也挺好。” 徐阳平一愣。 李宋跟邵元良也没料到,还以为这种时候女生得至少表现得稍微婉转大度些,没想到时惟茜倒是不避讳,直接表明了态度。 李宋道:“本来今天也没想带她来,学校刚好遇见了,知道你这事才跟着来了” 邵元良笑道:“说起来,她可算可怜,追了人家这么久,对方还不知道。” “哦?林之梦还追过徐阳平?”时惟茜看了徐阳平一眼。 徐阳平立马道:“我不知道。” 这还能有不知道的? 李宋道:“他是真不知道。林之梦当年为了追他,还主动参加实验小组。我们都知道这哪是去真参加实验,分明是去追人家。可偏偏阳平以为人家是真对实验感兴趣,最后见人敷衍马虎,实验上不上心,还把人给骂跑了。” 时惟茜:“......” 她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丢丢地像她自个儿呢,还是后知后觉了一年。 再说了会儿话,李宋和邵元良也走了。 走之前,李宋还悄悄跟徐阳平道:“既然这次都生病了,记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女生面前装装可怜,人家同情心泛滥这事儿更好成了。” 徐阳平抬眼看了下他,又看了下门口的时惟茜,嘴角忍不住勾起,道:“已经成了。” “什么?”李宋直起身子看着病床上的人,原本慢得跟蜗牛似的,这师妹一上大学,快得又跟火箭似的。 这两人可真有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早上。”徐阳平忍不住笑道。 还未等他说,他自个儿就先先手了。李宋无法言语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荒唐地在心里浮出一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那还真是祝贺你......” 时惟茜跟王奶奶把两人送走,回来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拿出小镜子看了看。 “怎么了?”徐阳平问道。 时惟茜看了看收起镜子,“没什么,就你那同学李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看我眼神怪怪的。我还以为脸上沾东西了呢。” “......”徐阳平道,“不用理他,他一向如此。看人是这样,心是好的。” “哈欠!”出了医院门的李宋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邵元良道:“你咋了。” 李宋揉了揉鼻子,“没事儿就突然有些痒。” 邵元良道:“阳平藏得可真够深的,原来早就有个这么漂亮的青梅竹马,轻轻松松解决人生大事,要是我也有一个就好了,也不用满大街找女朋友。” 李宋笑了一声,徐阳平可不轻轻松松,追了这么久才有结果。“师兄你甭想了,该下的苦是一样也少不了的。” 病房里。 过了会儿,时惟辉回来了,王奶奶嘱咐了几句就说要赶紧去买菜回家做饭送来。 本来王奶奶是叫时惟茜一起简单吃点,但时惟茜婉拒了,明天下午有次课堂作业要交,本来是当场做的,但她想明天下午过来一趟,就准备今天下午先做,然后明天下午请假。 徐阳平道:“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好的。那你也小心的,有事叫小山同志我。” 时惟茜正要出门。 徐阳平叫住她:“小茜你等等。” 哐当一声。 两人都看向床被,徐阳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手里的水也泼了自己一身。 他呆呆地看着他哥跟茜姐,小心翼翼道:“我刚刚好像耳背了,哥叫茜姐小茜?” “怎么?”徐阳平冷静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徐阳山,淡淡道。 时惟茜把凳子弄起来,给徐阳山拿了块毛巾,也笑道:“对啊,怎么?” 徐阳山讪笑两声,“没,没什么。” 徐阳平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时惟茜道:“这个给你。” “什么?”时惟茜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手指大的小人,小脸胖乎乎的,看起来分明有些可爱,但穿的衣服却很老成,眼皮拉拢着,正龇牙盯着人,奶凶奶凶的。 看这发型和衣服,时惟茜挑眉笑道:“这是你?” 徐阳平沉默地点点头。 时惟茜自己也觉得离谱,虽然每次他表情似乎都没变,但每当这种时候都觉得徐阳平莫名有种乖巧,忍不住调侃道:“那你也该送个我给我,把你给我算什么意思?” 徐阳山退到床边默默拿着帕子擦拭水渍,看着这一切不敢吭声了。 徐阳平抬眼看着她,轻轻咳了一声,“你的在我这儿。” 时惟茜眼睛都带着笑了,看着手里的小人,“那行吧,我走了啊。” 徐阳平点点头,“拜拜。” 徐阳山看着时惟茜出门,转头就看见隔壁床的老头转头看着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慢悠悠地移到徐阳平面前,迟疑道:“哥,我怎么觉得你跟茜姐之间...就,看着有点难受。” 他说不出来那种感受,但总觉两人说话透着一股腻歪,就是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要冒不冒。 徐阳平看着他,冷冷道:“难受是正常的。” 徐阳山等着他哥说个什么正理出来,在他心里,他哥的知识体系还是值得尊敬的。 “因为你没谈过恋爱。” 啥?! 徐阳山瞪大了眼睛,他没谈恋爱,哥还不是... “等等,你是说你跟茜姐!” 徐阳平瞄了眼隔壁床,提醒道:“小声点,别朝着其他人。” 隔壁床的老头望着窗外,不咸不淡道:“没事,吵吵就吵吵,我不在意的,只要别把病房当谈情说爱的地方就行。” 徐阳平:“......” 徐阳山:“!”他一直在病房啊,就走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第55章 055 她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 时惟茜走出病房, 走之前跟张大爷来道别。 张大爷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看着时惟茜似无意般问道:“茜妞以后是回去还是就留在省城?” 时惟茜道:“还没想到这,以后再说吧。” 张大爷点点头:“也是,这才上大学, 还有几年可以想。那你找对象了没?可以谈恋爱了,可以从身边的人找找。” 时惟茜笑眯眯地,“谈了, 就我说病房的那个徐阳平。” 张大爷直起身, 连腰疼也忘了,“啊, 你真谈了啊!” 时惟茜不知为何叫她谈恋爱的张大爷听说她谈恋爱是这个反应, “啊, 我真谈了,就今早决定的事儿。” “还今早?!”张大爷更惊讶了。 时惟茜倒不太羞赧,笑得开心, 直言道:“嗯,其实也算早就有意思, 就今天确定的。” 张大爷的表情有些想笑又笑不出, “那挺好的, 你眼光不差, 人应该不差。” 说实话, 张大爷这人,时惟茜很感激他,也知道他是个爽快仗义的人。但他并非她最亲近的人,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 反而有些话能说出口,没有太多尴尬。 “我其实一开始觉得他木讷无趣,并不是我理想中对象的模样。但不知不觉地我就觉得他并非那么沉闷, 话也可以很多,很照顾人,很温柔。和他相处我很放松也很开心。”时惟茜挠了挠耳后,“然后就不知不觉喜欢上了。” 张大爷叹了口气,随后又笑道:“看来的确不错,那你两好着。我得空去瞧一眼,看看是个啥人物。” 时惟茜和张大爷聊了一会儿才离开,摸到口袋里徐阳平给他的小人,一边下楼,一边把钥匙串拿出来,把小人挂了上去。 “时惟茜?!” 楼道里对方的声音十分清晰,甚至还有混响。 时惟茜看着楼梯口正上楼的王丽萍,也愣了片刻。 短短不过几个月,王丽萍已经大变了模样,头发成了波浪卷,穿着高跟鞋,看着和城里人在外观上已经没有区别了。 时惟茜把钥匙收回包里,“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也能听见的。” 王丽萍哒哒地往上走了几步梯子,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坝溪县吗?” 时惟茜在王丽萍的脸上不仅看到了惊讶,还看到了以前从未显露过的,如此露骨的讨厌。 “我爱在哪在哪?跟你有关系吗?”时惟茜面无表情地勾唇吐露,往下走。 王丽萍空着一只手,抓住时惟茜的手腕,“你不准走,说清楚你怎么在这儿?你来看阳平哥,你怎么知道他病了的!”她也是今天一早听同事说到南吉那边厂子发生事故,有人受伤才知道徐阳平住院了。这时惟茜这么会知道?难道她一直在徐阳平身边? 时惟茜明显一愣,她这才想起,陈勤花母女还不知道她考上大学了。怕还跟以前和村民唠叨的那样,以为她只是过家家,根本不会考上。 时惟茜扯掉她的手,哼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王同志,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提上你的东西赶紧上去吧,我没义务陪你在这浪费时间。” 楼梯口已经开始有人在张望,说完时惟茜就要走,不想在医院跟这人发生争执。 她原本以为以王丽萍的性子,也断不会在人前做什么让人非议的事儿。但事实证明她的以为还是不算了解王丽萍。 王丽萍转过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跟他根本就不合适,别以为你挣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你们的文化程度相差太多,没有共同话语,你怎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总是这么碍眼!” 时惟茜可笑地看着她,“我跟徐阳平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又是他的谁?你什么立场跟我说话?” 王丽萍捏着手里的袋子,一时间竟找不大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抓着人到走廊尽头。 周围的人看着多了,时惟茜没反抗,跟着王丽萍过去。她也想一次性和这人说清楚,别总是阴阳怪气地在她跟前晃悠。 王丽萍见周围没什么人,甩开时惟茜的手,疾言厉色道:“我跟阳平哥一起长大,一起上大学,现在又一起呆在省城。我们有共同的小时候,有共通的文化程度,有体面的工作。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原本王丽萍以为终于离开三台村,离开坝溪县,来到一个没有时惟茜的地方,她这一身应该和时惟茜没有交集了。徐阳平也没有,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见她! 时惟茜简直算得上惊奇地看着王丽萍。她没想到这人的脑回路这么奇特,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她实在难以理解。 “首先,要是你两两情相悦,我还能稍微理解一下你这样情绪过激的行为。可他喜欢你吗?我跟他怎样和你有关系吗,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小动作,我不跟你计较是我懒得在你这样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费工夫。”时惟茜厌烦地吐了口气,脸色冷了下来,“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讨着惹人烦,这不费功夫也费了,你别得寸进尺。” 王丽萍愣了一下,急言道:“你凭什么说阳平哥不喜欢我?” 时惟茜看着他道:“因为他喜欢我。” 王丽萍瞪大眼睛:“什么?” 时惟茜有意思地看着她道:“以前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想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故意在我面前说徐阳平去省城怎么样,不就是知道这一点吗?不然跑来和我说什么?” 王丽萍呐呐道:“你两?!” 时惟茜道:“对,我两在一起了,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我跟你并不熟,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和我打招呼,没必要。” 说完时惟茜就转身离开,走之前看着她手里的袋子,“他在213病房,快去吧。” 时惟茜走出医院暗暗松了口气,她回头看了医院一眼,想了想还是径直走了。 王丽萍站在走廊尽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脚疾步走向病房,在病房门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了。 她的脸色很不好,但还是笑着道:“阳平哥我来看看你,你伤怎么样了?” 徐阳山看见王丽萍,叫了声丽萍姐,他脸上还有激动的神色,显然还没从他哥跟是时惟茜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徐阳平朝王丽萍点点头,“没事。” 王丽萍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里阵阵难受,把东西放下,坐在床边挣扎着还是忍不住道:“我在楼梯上碰到时惟茜了。” 徐阳平皱眉,淡淡“嗯”了一声。 王丽胖低着头吸了口气问道:“她说,你们两在一起了?这是真的吗?” 徐阳平眉头展开,神色温柔了些。 王丽萍死死盯着他,此刻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什么!她哪里比得上我?” 徐阳山被王丽萍突然大声吓了一跳,更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 徐阳平淡漠地看着她,“不用比,她是最好的。” 王丽萍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凭什么!我们认识这么久,相处的时间也最久。她不过高中堪堪毕业,文化程度还不如小学生。我读完高中读大学,她哪里比得上我?” 整个病房只听得见王丽萍的哭声。 徐阳平看了她一眼,语气显然变得更加冷冽,“病房里需要安静,你若要哭闹请你提着东西出去。”他不大在意别人说什么,也对别人的话不感兴趣,但提到小茜,言辞里还带有贬低,他心里有些冒火。 王丽萍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徐阳平。 “还有,小茜不需要和你比较,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她不是待选的选项,是唯一的答案。” 旁边的大爷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徐阳山瞄了一眼对面的病床,小声道:“丽萍姐,茜姐可不是什么小学生文化,今年高考她考了638分,也在省城大学念书。” 王丽萍的眼泪抖落在地上,转头愣愣地看着徐阳山,“什么?” 她想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但看着徐阳山瞥见她的眼神,她说不出口。 捂着嘴,再也忍不住,她跑出了病房。 徐阳山拍了拍胸脯,嘘了口气,“吓死我了,今天大家都怎么回事。” 徐阳平转头看着另一病床上的老人,道:“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老头转过头来看着徐阳平,眼神难以言喻,摇了摇头看着他:“你这一天过得可真够刺激的。来三姑娘,仨姑娘都闹腾。” 徐阳平立即道:“小茜不闹腾,她很乖的。” 老头盯着徐阳平认真的神情,突然觉得牙有些疼,躺回去瞥了眼门口,哼笑道:“我看呐,门口这位不闹腾,最闹心,还闹耳,闹眼!” 徐阳平愣了一瞬,“门口?” 他反应过来,想坐起身,碰到伤口,‘嘶’了一声。 门口的人立马跑了进来,“你没事吧。” 徐阳平看着去而复返的人,惊讶道:“你没走?” 时惟茜的脸还有些红晕没有消退,眨了眨眼避开徐阳平的眼神,“我,就回来看看,钥匙忘带了,在门口捡到的。” 一阵轻笑声。 时惟茜看见徐阳山捂着嘴偷笑,顿时才觉得自己的理由找得有多荒唐。 老头慢腾腾地背过身,慢悠悠吐槽道:“受不了...” 徐阳平看着她也轻轻笑了出来,似是明白了什么,笑容渐渐扩大。 第56章 056 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已, 已经找到了,先走了!”说完,时惟茜就面不改色地赶紧转头溜走了。 徐阳平来不及阻止, 就见她蹿了出去,徐阳山出门去看,才几步路的功夫楼道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先前都走出医院了, 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没过脑子就立马蹭了回去。回去就回去,她这找的什么烂借口。 回想徐阳平刚刚说的那些话, 此时一个人, 她的脸越来越红, 立马低头加快了脚步。 这人可,可真行!看着闷声不吭的,说起情话来居然一套一套的。 时惟茜回到寝室, 还没脱下外套就被室友围堵了。 单芳:“茜姐你干什么去了,昨天回来那么晚, 今天又出门这么早, 居然现在才回来?” 周香冷不丁地插了句话, 摸了摸下巴道:“家人不在这边, 弟弟也在学校, 一般这种情况就很可能是有情况了。” “有情况?!”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时惟茜。 周香虽然看着话不多,却总是语出惊人,一针见血,她见周香看过来的眼神, 僵硬地笑了笑,坐下看着几人,“干嘛这么盯着我?”她把头发上的发夹别下来放进桌上的盒子里, “就,徐,徐阳平住院了,我去看看。” 陈斐斐跟几人对眼道:“我说吧,肯定是去看徐师兄了!” 时惟茜好奇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住院了?” 范玲道:“这么大的事儿还有谁不知道的,一出门就听见人在说。” 时惟茜知道徐阳平挺受关注,只是没想到这在周末还能传得这么快。 咚地一声!寝室门被推开,只见俞思凡和陈斐斐两人走了进来。 “气死我了!” 一进屋,俞思凡就猛灌了好几口水,大口喘气,脸色很不好。 见她两急色,时惟茜给她和陈斐斐又倒了杯水,看她两模样疑惑道:“你两怎么了?感觉出去干了一架似的。” 俞思凡气闷地坐下来,“要是真干上一架还好,用不着这么憋屈!就是没干上才把自己给气的。” ⑨时光整理 单芳见她两脸都气红了,好奇问道:“到底怎么了?” 陈斐斐道:“我们从图书馆回来遇见大四的那个师姐,叫林之梦的,嚯哟!好霸道!自己埋着头不看路,从背后把我们书撞落一地不说,还反过来怪我们不好好走路!什么人啊,真是!” “就是,说着说着自己还哭上了,那么多人看着,搞得我们欺负她似的,气死我了!”俞思凡一想到那场景就来气。 林之梦?时惟茜记起这个名字,正是上午在徐阳平病房见到的那位学姐。 单芳听到这个名字想起是谁,就不奇怪了,道:“她呀,我知道,听说她喜欢徐师兄,师兄闹出这事儿,如今还躺在医院,可能正伤心呢。” “她伤心自己躲起来伤心不行吗,朝我们撒什么气?”陈斐斐无语,看了眼时惟茜道,“你看咱们茜姐,知道徐师兄受伤,虽然伤心也不会给其他人撒气,说白了就是大小姐脾气!” 说道这个,几人转头看着时惟茜,见她没有伤心,范玲摸了摸下巴,越看越不对劲,试探道:“额,我怎么觉得茜姐你好像......心情挺好的。” 单芳也发现了,想起刚刚茜姐开门进来时,脸上似乎还带着笑。 单芳不可思议问道:“茜姐,你跟徐师兄闹掰了?”知道人进医院也没反应? 时惟茜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想什么呢,闹掰我还昨天今天去看他?” “也对哈。”单芳几人点头想到。 周香道:“看来是徐师兄情况还好,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时惟茜点点头,“嗯,已经醒了,现在就好好养,没什么危险了。” 之后陈斐斐和俞思凡二人把图书馆出来的事情在寝室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时惟茜想着早上的事情,她又不笨,大致也知道她是为何心情不畅,跟着指责了这样骄纵不好的行为,心里暗暗为逃过先前周香她们的追问松了口气。 她倒不是故意要瞒着,只是觉得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杂乱得很,只一个劲儿地有些冲,有些高兴,想什么事情都停留在字面上,深入不了。 第二天周一,学校开始上课。 时惟茜没课的时候就往医院跑,她决口不提周末的事儿,徐阳平盯着她笑也不提。奶奶最开始还没注意两人之间的不寻常,直到有次提着保温壶出去提水的时候,回来进门提嗓子还没说话,瞥见茜妞的手正在拨弄徐阳平头发,听见她声儿立马缩了回去。 王奶奶顿时看出了猫腻,这两孩子相处这么久,大大方方的她还觉得正常,这偷偷摸摸起来反而有些不对劲。 王奶奶没说什么,只是见屋里没事儿,在茜妞来了后经常去别的病房转悠。 徐阳平看着时惟茜,皱眉道:“你躲什么,奶奶看见了就看见。你怕奶奶看见?” 时惟茜表情有些不自在,抬手把他头上沾上的塑料碎片拿下来,“不是怕,是觉得尴尬。” 徐阳平撑起身子,盯着她:“我们已经互相表明了喜欢,正常谈恋爱,处对象,有什么尴尬的?而且奶奶喜欢你。” 时惟茜有些纠结地挠了挠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就我两原来相处挺好的,好朋友,好伙伴,好笔友,这突然变成男女朋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阳平皱眉,他有些不明白。 时惟茜小声道:“我又没谈过恋爱,就,突然不知道我们该是个什么相处模式?” 徐阳平看着时惟茜微红的脸,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显得像个懵懂的小孩,“我也没谈过。” 徐阳平从被子里探出手抓住时惟茜的手。 时惟茜赶紧看了门口一眼又看了对面病床一眼,转头看着徐阳平。 徐阳平轻声又一本正经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学,学习是不断进步的源泉。书上学,观察别人怎么谈来学,很有用的。” 时惟茜看着他帅气的脸上那严肃认真的神情,心里还真少了许多不自在,她突然就笑了,想起那本书,“很有用这个结论是从之前看的那本书里总结来的?” 时惟茜明显感觉到徐阳平手臂一顿。 只见他咳了两声,声音依旧认真,“理论结合实践,是挺有用的。” 这人还是这么‘老派’,时惟茜松了口气,下定决心,握住徐阳平的手,抬起来摇了摇,“好吧,那徐同志,我们合作愉快,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徐阳平嘴角咧开,露出整排的洁白牙齿,笑容是时惟茜从没见过的明朗,“好,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第57章 057 刘厂长探病识香水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时惟茜和徐阳平朝外望去, 王奶奶一把打开门,急忙忙地走进来喊道:“阳平,有领导来看你了。” 说完就又走出去, 只听见王奶奶的笑声,“刘厂长,就这屋。快请进!” 时惟茜和徐阳平的手还握着, 愣了一下, 时惟茜赶紧站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王奶奶突然进来又出去, 不是全看见了?怎么好像没什么反应? 一行五、六人跟着王奶奶走了进来。 打头进来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看见一姑娘在床边, 笑了笑。 时惟茜跟着王奶奶端板凳,又出去到隔壁病房借了几个凳子。王奶奶连忙给几位倒水。 刘厂长连忙叫住王奶奶:“徐家奶奶,你别忙活, 我们就来看看阳平,你老赶紧坐。” 王奶奶一边倒水一边笑道:“你们大老远来看望我家阳平, 喝口水怎么能算忙活。” 徐阳平坐了起来, 跟刘厂长打了招呼。 刘厂长瞧了眼出去的姑娘, 笑道:“那姑娘是你对象吧, 好福气啊。” 徐阳平顿了顿, 不知道该不该不经由时惟茜坦白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他奶奶倒是语出不惊地说:“刘厂长这话不假。茜妞能看上他的确算是他的福气。” 徐阳平眼睛微怔地看着王奶奶。 刘厂长笑道:“咱们阳平可是高级人才,人高大帅气,那也是不差的!徐家奶奶这话我得为阳平抱不平。” 时惟茜借了两凳子进来, 就见那领导朝自己笑。徐阳平也看着自己要笑不笑。 顿觉得古怪,但又不好这时说什么,收了桌上东西就跟着在一旁坐着。 刘厂长看着两人调侃道:“我记得还是今年4月份的时候, 我还听你们院长说你没处对象,我还想着当个热心肠,给你介绍呢,没想到你自己找了个这么漂亮标致的姑娘,能干!” 时惟茜听着这话终于知道是发生了啥。 她瞧了眼王奶奶。没想到王奶奶一点不惊奇,笑道:“可不是?这两孩子处个对象跟个猫儿似的,连我都瞒着呢。” 时惟茜更惊了,看了眼王奶奶又去看徐阳平。 徐阳平也懵,但也跟着笑,道:“小茜刚答应我不久,没打算瞒着,本来打算出院了再说。” 刘厂长恍然大悟,“感情是才处,就这几天?” 众人齐刷刷眼神看过来,时惟茜耳朵有点红,但表情很镇定,坦率道:“嗯,他住院后确定了。”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看向王奶奶,“王奶奶,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 王奶奶哈哈笑着摆手,“姑娘家的害羞嘛,我老婆子这眼力见还是有的。” 时惟茜这才想起,难怪她来了后,王奶奶常常往外跑,感情是早就知道了。 刘厂长连说好,叹气道:“幸好还有这样的喜事,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阳平同志呢。” 时惟茜被王奶奶拉着坐下来,听着几人的谈话才明白徐阳平受伤背后的故事。 这位刘厂长就是下单材料机械厂制造设备的日化厂厂长。这家日化厂在本地很有名气,规模大,打算办一个制作香水的子厂,本来这样的订单该是那家材料厂欣喜不已的单子,没想到有一家还很活跃的法国香水公司来华投资,找他们日化厂谈合办,谈崩了就想歪招,跟着材料厂一起欺负人,居然搞坏他们的设备。 “这几年外资项目停建缓建的不少,他们还能投资项目,的确是有财力也有技术,但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原材料我们出,劳动力我们出,最后只能在实验室外打转,利润大部分还进了他们腰包!这群资本主义压榨老百姓的手段当真可恶!不打倒都不行!”刘厂长越说越气愤,最后却叹了气,“可他们的确厉害,不仅配方独特,还能分毫不差地量产,现在生产设备也是个难题,差距确实很大。” 刘厂长越说越皱眉,最后意识到自己的话题不适宜,连忙又挂上笑,“不说这些,阳平同志因测试我们设备受伤,我们全厂上下都感到抱歉,这次要不是你们发现得早,我们凑钱真就什么都搞上了,全投进去最后没有设备,全是白搭,没开始就得亏垮。” 时惟茜听完后,突然开口道:“设备问题不大,没有可以再找,本市没有,也可以去其他地方找。渗透、醇化、搅拌、蒸馏、冷冻、检验、分装等都不是制造香水独有的处理技术,纺织染料,食品加工,运输存储这些行业都或多或少涉及部分,改装是一个办法。” 刘厂长惊讶地看着时惟茜,眼睛的亮光渐渐闪现,对啊,这倒是个应急的好法子。然而时惟茜这时却话锋一转,“这些困难想想法子都能解决,然而制作香水最重要的还是味道。你们有争得过那家外资的味道吗?”看到这位刘厂长说外资不让他们进实验室的表情,她就知道问题的症结是香水配方。 刘厂长以及跟来的几位年轻人脸色都灰暗了下去。的确,日子从前过得苦,有几个会往这里面专研,这方面的人才他们实在难找,眼看那法国香水公司跟另一家日化厂已经搭好了台子,他这心里跟油煎似的,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 刘厂长看着上一刻似乎还害羞的姑娘这一刻说起香水头头是道,心里一突,问道:“这位小同志听起来似乎对香水有些许了解,和阳平同志一个学校?” 时惟茜点头,“嗯,我今年大一,化学系的。” 刘厂长一听,升起的莫名期待又熄灭了,这刚上大一的姑娘能懂多少?大概是喜欢香水,看过几本书吧。话里变得含糊,“这样啊,小同志了不起,好好学习,将来出来了工作不愁。” 时惟茜听出了刘厂长话里的心思,这与她而言是个机会,她不可能平白放过,直白坦言道:“我会制作香水,而且很厉害。” 房间一片安静,坐在刘厂长后面的一位年轻姑娘突然噗呲笑了出来,察觉自己行为的不妥,又连忙捂住嘴低下头去。虽然不应该,但她还是想笑,这香水谁捣鼓都能搞出瓶水,关键是味道,这是一门创造性的艺术工作,需要努力更需要天赋,这小同志真是张口就来。 刘厂长也有些尴尬,这姑娘是阳平同志的对象,他们此行来又是专门带着歉意看望人家,不好说什么场面上的推诿话,可话到这个份上,他又不能全盘接收这姑娘的无知无畏。 “这个,小同志真,真厉害,都能制做香水了。”刘厂长哈哈尬笑了两声。 时惟茜理解刘厂长的不信任,她想着下一次带一瓶自己的作品就什么都明了,打算说服他约个时间看看。然而下一刻,徐阳平侧过身子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 时惟茜一看,正是当初她为徐阳平制作的香水。 刘厂长也看见了徐阳平手里的东西,眉毛微微动了动。只见徐阳平打开瓶子,找了块布,轻轻颤颤地点了一小滴在上面,仿佛滴出来的是金子似的。 “刘厂长,这就是小茜给我制作的香水。”徐阳平自己先微眯起眼闻了闻,然后才不舍地递了出去。他眼里带着笑更带着一种天大的自豪。 无需凑近,刘厂长一行人已经闻到了那布料上散发出的阵阵奇特香味。 冷冽,硬朗,沉郁又带着一丝压抑的不羁。 刘厂长一下子就想起了第一次在研究所见到徐阳平的场景。他不由得站了起来,仿佛沙漠行走遇见绿洲的旅人,不顾形象的抓过布料,快速在鼻子前挥舞。 后面本还坐着的几位年轻人也跟着凑了过去。 “这真是同志你制作的!”刘厂长迫不及待地追问。直到这时他突然发现他居然连人家全名都还不知道,连忙问道,“小同志怎么称呼?” 时惟茜不急不缓地点点头,笑道:“我叫时惟茜,时不待我的时,惟一的惟,茜草的茜。” “啊!”刚刚那位笑出声的姑娘突然叫了声,瞪大眼睛看了时惟茜一眼,凑到刘厂长身边道:“这名不就是化学仪器厂向主任跟你说的那位吗?” 刘厂长一顿,顿时眼光金光地看向时惟茜。 第58章 校园恋爱  “时同志和徐同志是老乡?…… “时同志和徐同志是老乡?”激动地问出这句话, 刘厂长就意识到多次一问,面前这位小姑娘不论是不是向主任说的那位,就凭她这一瓶香水就胜过他们厂子所有人。这瓶香水不仅仅是气味独特迷人, 更难得的是竟然完全契合徐同志。 能用味道这么准确表达一个人,把无形的气质化为有型的味道,这对香味的把握、调和恐怕已经达到了极致! 有这样的人才, 他还怕那狗屁法国公司? 刘厂长脸因激动脸渐渐涨红, 推开身边的人绕过病床大步走到时惟茜面前,直截了当问道:“时同志, 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厂工作, 我们厂正缺你这样的人才啊!” 王奶奶看着这刘厂长前后的变化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心里高兴,这日化厂可是个好地方,待遇好, 福利好,她没来多久也听好些人说了好多嘴了。 但她没擅自凑热闹, 茜妞这孩子现在心里有成算, 还得看她自己的打算。 时惟茜自信笑了, “如果没兴趣, 这瓶香水也不会出现在这。” 刘厂长高兴地大手一挥:“好好好!今天真是意外收获啊!”他转头看着徐阳平, 眉眼皱纹里都是笑意,“徐同志,你这对象找得可太好了!” 徐阳平小心翼翼地收好香水,看着时惟茜, 认真道:“的确。” 刘厂长一行人本来倒没想到会待这么久,但和时惟茜交谈起来就没收住,最后再三确定她答应来厂里, 才舒服地离开了。 等病房的人走光了,王奶奶拉着时惟茜激动叹道:“咱们茜妞好样的!这别个大学生囫囵个地出来都找到不这么个好工位,你才上大学就找到了。你爸妈知道了可得高兴坏了!” 时惟茜也没想到,她原本还计划着慢慢把生意从县城搬过来,弄个小店,再推销到市场集市里,积累资金后再慢慢来。 现在有这个机会从起点跳到半途,她自然得改改自己的路。“刚好碰到这个机会,我很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徐阳平道:“机会是多,也得有能耐的人才抓得住,小茜很有能耐。” 王奶奶挑眉看了她家那榆木疙瘩一眼,这还是她孙子吗,竟也会说这些。 刚刚还和一大厂长款款而谈的时惟茜在王奶奶揶揄的目光下,脸又飘红了。 王奶奶拍了拍时惟茜的手:“不打趣你两小年轻了,处个对象跟猫儿似的。这时候我得回去了,等晚儿点我送饭过来,茜妞你别忙走,虽然这地儿比不上家里吃着舒坦,但全是补身子的好东西,我多带一份你尝尝。” 不等时惟茜说话,王奶奶就收拾着离开了。 时惟茜愣了一下,回头坐在床边,两人看着彼此。 她突然笑了,道:“看来我这个对象,奶奶还是满意的。” 徐阳平坐起身子,四下没别人,摸了摸时惟茜的手。“奶奶最喜欢你,原本就说我配不上你。” 时惟茜下意识地抽了抽,没抽掉就算了,犹豫了下才道:“毕竟你也知道我以前,额,荒唐过一段时间。” 徐阳平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奶奶知道的,我更清楚。” 时惟茜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张大手,手背上传来阵阵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即便是亲人有握住手的时候,但也不过下意识的片刻,像这样久久地,若有似无的摩挲,长这么大,她从前没体会过。 有些陌生,又有些新奇的甜蜜感从手中传来。 “怎么了?”徐阳平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如呢喃。 时惟茜把另一只手覆上去摸了摸他的手,感觉到他手臂突然的僵硬,浅浅低笑了声。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那一份萦绕不散的在他们表明心思后的莫名亲密尴尬消散了。她突然意识到,徐阳平和她一样,都是恋爱中小心又雀跃往前走的人。 他们心意相同,彼此接纳。是两个人,也是一个亲密有别于其他任何人的单独整体。 “我喜欢你握着我手的感觉。” 徐阳平眼睛微微睁大,耳朵瞬间爬上了红色,手握得更紧了。“那我一直握着你,一辈子!” 若是在上一辈,有人刚谈恋爱就说一辈子,时惟茜觉得可能是浮夸。 但在这个年代,这个烟火与激情,年轻和理想主义迸发的年代里,她觉得这三个字有着无法言语的浪漫。 在病房,时惟茜和徐阳平、王奶奶一起吃了便饭才离开。 又过了半月,徐阳平出了院,只是还得在家养着,腿上打着石膏行动受限。 自从和刘厂长在病房谈了那么久,之后时惟茜就更忙了,带着专门制造的几款香水跟着刘厂长见了厂里的领导班子后,众人发现原本还一潭死水的香水厂突然大刀阔斧地搞得风风火火,招人的招人,置办设备的置办设备,眼看着居然就要开办起来了。 这天,时惟茜下午刚从香水厂里回到学校,算着时间打算去食堂打饭。 “茜姐,这里!” 时惟茜转头看过去,见单芳几人正排着队打饭。 时惟茜过去,从包里掏出饭盒跟上去。 “茜姐,你怎么又回来晚了。下次干脆你把饭盒给我,我帮你打回去。”单芳拉过时惟茜,拍了拍她肩膀道。 陈斐斐捂着嘴凑着脑袋,低声笑道:“茜姐赶不上,大不了去徐师兄那里吃,怎么都挨不了肚子。” 俞思凡几人跟着笑了起来。 时惟茜赶紧捂上陈斐斐的嘴,自从她跟这帮吃瓜室友说了她和徐阳平的事,除了周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外,其他人直接在寝室叫了出来。这些天更是乐此不疲地打趣她。 时惟茜看着周围人看过来,笑瞪了几人一眼,“行了啊,吃个饭都不消停。” 背后这时传来一阵哼斥声。 时惟茜转头看过去,是林之梦和几个不认识的人。 林之梦瞥了几人一眼,什么也没说就仰着头走了。 时惟茜满脸问号地和室友面面相觑。 陈斐斐跟着回瞪了眼,“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算了不管她,我今天饿惨了,得赶紧打饭回去。”时惟茜催着室友打饭回去。这个林之梦不喜欢她,她自然感觉得到,她自己事情多着,这些不痛不痒的不喜欢她根本没空理会。 等她们几人刚走出食堂,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一阵嘈杂。 几人转头看过去,居然正是穿着白衬衫的徐阳平!也许是这么多天在屋檐里养病,他的肤色看起来比原来白了些,整个人高大挺拔,看起来少了从前的冷峻,多了份少年人的俊俏。 他手里拿着饭盒,正朝时惟茜这边看过来。 时惟茜跟其他人一样,也很惊讶,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 陈斐斐几人也跟着激动起来,推了推时惟茜:“啊啊!来找你的茜姐,快过去啊,师哥好帅啊!” 时惟茜顾不得大庭广众,跑向徐阳平。 徐阳平也跟着走上前。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还有一周才拆石膏吗?你腿疼不疼?要不要紧?”时惟茜蹙着眉,紧张地看着徐阳平。 徐阳平看着时惟茜紧张的小脸,笑了笑。“没事了,医生看过了,可以拆的,腿没事。” 他一拆完就换上衣服到学校来了,就想给时惟茜一个惊喜。 “那你怎么现在来了,都下晚饭了。” 徐阳平抬手轻轻揉了揉时惟茜的脑袋,给她看了看另一只手里的饭盒,“怕你没吃,给你送饭来了。” 周围的人看见徐阳平这样的举动,一年级的还好,其他年级听得看得从前的徐阳平多了,此刻跟见了鬼似的。 徐大师哥居然笑了,还摸了女生的头! 这还是从前那个“横眉冷对”的冰库吗! 时惟茜听到周围的吸气嘈杂声,意识到这被围观的场景,脸上一讪。 徐阳平握上她的手,指了指食堂后的操场,道:“我们去那边。” 时惟茜想挣开手,但却被徐阳平握得紧紧的。 她小声道:“你干嘛?” 徐阳平抬头挺胸,嘴角带着一抹无法散去的笑意,“怎么了,你是我对象,我们处在一起,,理所应当,学校处对象的又不是只有我们,难道还怕人看见?” 迎面走来的三三两两的人总会投来看将她两的目光,时惟茜挣脱不了,渐渐也就放弃了。 泄气地拍了下他硬邦邦的手臂,“这会儿倒是话多起来了。”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朝操场边走去。 路上有许多和他们反方向朝食堂走的人,有正边走边激烈讨论马克思的同学,也有笑谈诗歌的人,有谈改革的,有谈时髦的,有谈家庭联产的也有谈市场进步的。 这些人的步子很快,夕阳的暖风跟随者人群的脚步扑面而来,落叶被踩的咯吱咯吱发响。 一阵淡淡的清香从徐阳平身上传来。 时惟茜很熟悉这味道。 她心里渐渐平缓,不再不自在。 这个烟火和理想迸发的年轻时代,到处充满着激情,充满着发展。这是一个有着无法言语的真诚包容的时代。 其他人的步伐匆匆,而他们的步子却不急不缓。 她侧头看了眼徐阳平浅浅发红的耳朵,前世囿于行走,身边勾心斗角,这一世匆忙挣钱学习,除了在县城屋子里读书学习那段时间,这是她第一次除开爸妈体会到岁月静好的感觉,心里痒痒的,有些发胀,像装不下某种东西似的。 第59章 香水厂成了香饽饽 “坐这儿。” …… “坐这儿。” 徐阳平拉着时惟茜在操场一边看台上找了个高地坐下。 “干嘛非来这儿?”时惟茜看向四周, 阶梯上三三两两坐着人,稀稀拉拉的,人不多。操场上冲锋陷阵的叫喊声时不时响起, 倒是有不少人正在踢足球。 难道叫我来看踢足球? 往操场外远处望去,是一方广阔麦田,虽然这个时节有些苍凉, 但周边一排盛开的雪白梨花树更显清丽, 可以想象盛秋时节这片天地的景象多么让人沉醉。 她来学校几个月倒是没发现外面是这样的景色。 徐阳平愣了下,看了看周围, “这里不好吗?” “我以前打球的时候听别人说过, 这里是约会的好地方, 许多处对象的都喜欢来这里,你不喜欢吗?” 时惟茜反应过来再看向周围,稀稀拉拉的人堆, 此时高处的位置似乎都变了味儿。她心里一下子暗暗雀跃了起来。 “唔,我都没发现操场外是这样的。”时惟茜坐下来打开饭盒, “我也打饭了, 怎么办?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徐阳平松了口气, 打开带来的饭盒, “没关系, 我也还没吃,你先吃,吃完我吃。” 时惟茜把饭盒塞他怀里,“你的腿是全好了?医生有没有说其他的?” “没有。都好了, 你别担心。” 时惟茜彻底放下心,见徐阳平一直盯着自己,嘟囔道:“你别看着我, 你自己也吃。” 徐阳平笑了笑,从前的他时间都是掰碎了用,而现在,似乎就这样静静看着小茜吃饭,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么看下去。 时惟茜见他还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打岔道:“那边那些梨花开得真好看,我们之后找时间去看看怎么样?” 听到这话,徐阳平心里更高兴了,赶紧回答道:“好,这周末我们就去。” 坐了有一会儿,吃完饭,看着操场上奋勇奔跑踢球的人,话题就聊到了那材料机械厂的事。 “这么说,这材料厂还真有在生产,只是是给那法国厂的?” “我也是听院长说起的,这是他们交易的条件。” “还算聪明,没有被完全牵制住。”时惟茜点点头,转头看着他,“真是凯诚哥牵头查的?” “那日化厂不仅在当地影响巨大,带来的就业和发展都很强劲,还带动周边市场,张主任他们肯定非常重视。听说查得很迅速。”徐阳平把饭盒装上,“也很顺利。” 时惟茜愣了一下,有半会儿没缓过神。 直到徐阳平叫她,她才停止胡思乱想,跟着离开了。 这一天学校的流言之风跟着刮开了。 许多人都看见了徐阳平这位高冷出名的帅哥和一位化学学院大一的学生亲密走在一块。 许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少同楼的女生还兴匆匆地跑到时惟茜的宿舍来串门子,想听一听这其中‘曲折’的故事。 虽然上一辈子没谈过恋爱,但好歹看过那么多电视电影,比较起来,时惟茜觉得这时候的人看着在卿卿我我上羞涩,私底下热情开放地很。 这种开放不是言语无度,而是态度热情上。 就比如现在,有几个女生挽着手路过,敲了敲敞开的门。 “请问,哪一位是时惟茜,时同学?” 时惟茜转头望过去,“我就是。” 那几个女生热情打着招呼,三两笑着:“时同志你好,我们住你们楼上,就听说你谈恋爱了,还是和徐师兄一起。就来看看是什么人物,果然长得漂亮极了。” 时惟茜都愣了,干笑着说谢谢。 此后又来了好几人串门子,时惟茜赶紧把门关上,逗得范玲几人笑个不行。 陈斐斐看着茜姐的窘迫样子,笑得肚子疼,一边很解气道:“那林之梦现在肯定更难受,想想就觉得痛快。” 时惟茜没有多想,哪知道第二天就只能苦笑了。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你没想着没念着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遇不到一次,只要开始念叨了,隔三差五就能见着人。 她算了算,这一周已经算是第三次碰见林之梦这位大四的学姐了。 一次是在食堂,一次在图书馆,还有一次,就是现在的课堂上。 “居然是她!”陈斐斐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室友,小声吐槽道。 这节课本来是一次讨论课堂,老师进来说会让目前大四的师兄师姐们来分享初入社会的经验,谈谈开始为建设社会出力的感想,鼓励他们学习,指导一些方向。 而进来分享经验的师姐不是别人,正是林之梦。 林之梦今日穿的是白衬衫配喇叭牛仔裤,是时下流行的打扮。 老师让出讲台前介绍道:“最近,我区最大的日化厂新开办了一家香水厂,这家香水厂背靠日化厂规模大,定位高,福利好,许多人都想挤破头争一个香水厂的工位。听说今天香水厂的刘厂长还到我们学校来交流,咱们的林之梦作为优秀毕业生,已经得到了该香水厂的工位,现在有请林同学给大伙儿讲讲这几年的学习经历以及怎么通过考察进入香水厂的。大家欢迎。” 当听到林之梦进入香水厂时,班上就沸腾了起来。 日化厂的福利待遇那是当地人人羡慕的,毕业分配工作,大部分都得回原籍,能异地分配的很少,能留在当地这个城市就是谢天谢地,更何况是日化厂的工位。 就连陈斐斐几人也惊讶万分,心里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嘀咕着愤愤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就是了不起。她就是本地的,听她爸爸提过这个事,当时他爸还连连叹气说不是时候,“那香水厂现在是个新厂,工位多,竞争小还有可进的机会,等你毕业都好几年了,该进去能进去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早满了。” 林之梦笑容浅浅,头微微仰着,宛如成功人士归校的气势。 同学们都十分感兴趣,纷纷问了很多问题,特别是问到香水厂的事,林之梦更是耐心一一解答,眼眸带笑地时不时往时惟茜她们这边瞥过来。 俞思凡瘪了瘪嘴,小声道:“也不知道我们毕业的时候,还有没这么好的机会?香水厂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以后机会肯定很多的。”时惟茜笑道,时代变迁只会越来越快,现在羡慕的再过几年就不定这样想了。 “学姐,我想问问是不是现在我们就要开始打算毕业找工作的事情了?” 林之梦道:“现在你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找到自己的方向,特别是女生,自己成绩优异就是你们现在最好的打算。” “所以”只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下来。“不学习上进,一心只想着搞对象让自己过好日子的思想,那是旧社会的妇女的陋习思想!” “她看着我们这边说这话什么意思?”陈斐斐瞧着林之梦看过来要笑不笑的嘴脸,火冒三丈。 老师瞄见了这边的动静,朝这边看了过来,“怎么回事儿?陈斐斐,这上课时间知道吗!” 时惟茜把陈斐斐摁住,“老师,刚有只蜜蜂飞过来,我们都吓到了。” 老师瞪了几人一眼,正要叫人坐下。 林之梦笑着喊住时惟茜,“正好,时同学我认识,我很想知道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抱什么想法。” “听说你来自农村,考上大学不容易,想出人头地过好日子的想法是正确的,徐师兄前途远大,你可要抓紧,多努努力才行啊。” 其他同学听到这话,又跟着热闹起来,有的只是单纯跟着热闹,有的却不由得想到林之梦之前说的话。 听完林之梦的话,老师听出了不对劲,这林同志话里有针对时同学的敌意。她皱眉正想要维持秩序打断。时惟茜却笑着说:“林同志说得对,我这人梦想不多,就图一个事业爱情双丰收,如今看来,都挺顺利的。如今你事业刚刚起步,希望你爱情也跟上脚步。” 林之梦脸色一变,时惟茜这是讽刺她主动追求徐阳平输给她?她心气上来,忍不住回嘴道:“都挺顺利?考上个大学,不过才大一,现在还为时太早,等毕业出来再说事业吧。” 众人听见林之梦的话,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打开。 老师一看居然是马校长,立马走上前。 只见校长跟老师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师眼睛微微睁大,转头看向时惟茜,连忙叫道:“时同学快出来,外单位交流的人在门口要跟你说说话!” 班上的人一下子全点燃了,外单位交流的人,那不就是香水厂的刘厂长一干人吗?怎么会突然要见时惟茜! 时惟茜瞧见了刘厂长和向学校供应化学仪器的向主任。 “刘厂长,向主任你们怎么过来了?” 向主任笑眯眯道:“来交流嘛,顺道看看有没有生意上门。” 马校长跟着笑了起来,摇头道:“我就知道你今天跟着刘厂长来少不了你的。这就是刘厂长口中了不得的时同志吧,这么年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刘厂长自从看到时惟茜在厂里实验室的表现,现在看时惟茜就跟看金宝贝似的。他没想到这小姑娘不仅制香一绝,连管理团队也有模有样,如今时惟茜带领的第三组在厂里那可是一骑绝尘的。 “时同学在学校可真低调啊,我跟马校长提起你,他眼睛都瞪大了,一点儿都不知道。也是他好奇心急,这学校他都管着,还非得现在来看看。” 林之梦知道香水厂的刘厂长过来,一过去听见这话立马僵在原地。 时惟茜怎么会跟刘厂长他们认识? 第60章 恋爱新手 “上周林之梦为难你了?” …… “上周林之梦为难你了?” 时惟茜趁着两人有空, 来到约定的麦田这边,听徐阳平这么问,顿时觉得好奇, “你都没怎么在学校,这种事情你都能知道?” “小山回来说的,是小辉告诉他的。为难你了?”徐阳平脸色不好。 时惟茜围着淡淡的梨花香, 心胸舒畅, 微眯着眼睛摇头,“不算为难, 课堂上请她分享经验, 问了我一句。”不是她避让这个话题, 只是觉得这样的小事实在没有讨论的价值,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 当时课堂没完,再进去上课, 老师就停止了林之梦的分享,刘厂长, 向主任的兴致似乎也来了, 站上讲台说了好多鼓励同学的话。 想到这里, 时惟茜脑仁就开始痛。那刘厂长上台介绍了香水厂的发展历程, 不知怎么地就把话题拐到她身上。 “时同志可是个了不起的优秀同志, 幸好我下手快,早早就挖来了我们厂。” 就这一句瞬间在教室炸开了锅。 “我滴神啊,难怪时同志说事业爱情都挺顺利的!那林学姐还说事业说早了,这哪是说早了, 是干早了啊,这也太厉害了!” “这么一看,该时同志来分享经验才对!” “就是, 不管是工作还是处对象,都行!” 听着嬉嬉闹闹的议论声,林之梦早就站到了教室边上,尽管很想跑出教室,但仍忍者微笑着听着讲台上的人讲话,不时跟着微笑点头、鼓掌。 “听说你们厂里运来了新机器?” 今天的阳光十分耀眼,两人在一棵茂密的树下铺上布,邻阴靠着树正在看书。 时惟茜挨着他坐着,笑得莫名,“嗯,就是那材料厂给法国商制造的那台,说是政府要求赔的。” “正好,这下你们产量应该可以提上来了。” 时惟茜听着他有些僵硬的声音,直起身侧头,眼角含笑地看着他:“我靠着你不舒服吗?怎么感觉你语气怪怪的。” 徐阳平跟着动了动,直起身,“没有!” “那你就别僵着,肩膀硬邦邦的,靠着还膈着疼。” “......好。”徐阳平想,小茜真的能说道做到,之前还很手足无措的,自从在医院谈过后,她就又恢复到以前自在的状态,但又更加亲近,偶尔语气还带着现在这样一丝亲昵的娇气。 若是旁人,他避之不已,但落在小茜身上,这份娇气让他每每都溃不成军。他从来都知道小茜在生活中讲究,在村里就被其他人说过娇气,他喜欢她的讲究,更喜欢她在他面前表露的娇气。 叫他只想抱在怀里,揉进心口。 周围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还有几声远处房屋妇女的谈笑声。风中飘来淡淡花香,等徐阳平胡乱翻了两页书转头打算问时惟茜寒假安排时,发现人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不知为何,他心跳得更快了。 几缕发丝被风撩起拂过他的喉结,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轻轻放下书,看着时惟茜樱红的嘴唇,他慢慢靠近,香气更浓了。 他原本只想轻轻碰触一下,但一感受到嘴唇传来的温度,脑子瞬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想更加真切地感受这份柔软。 时惟茜是被扑脸而来的喘息吵醒的。 她不敢睁开眼,更不敢动。 她脑子里根本没有找到这个时候自己最恰当的反应,所以干脆当了缩头乌龟。可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湿润厮磨,她忍不住红了脸,喘了大气。 只感觉嘴唇上的热烈停顿来了一瞬,之后更是猛烈放肆。 不知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什么时候分开的。 安静的空气中只残留着两人侧着身子有些尴尬的喘息声。 “那个,我抹了口红,你...嘴...唇应该有些印...” 徐阳平转头看她,耳朵红透了,脸上却似乎比平常更加平静。顺其自然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快速抬手抹了下时惟茜唇边的一抹水光,“咳,你也擦擦。”说完就赶紧站了起来。 就这样,原本要询问的寒假打算就这样被遗忘到脑后,脑子一片浑噩,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第二天吃饭的时候立即提起。 “嗯?”时惟茜看着正垂眸吃饭的他,她能有什么打算?“等放假了,我让小辉先回去,我刚好趁着寒假时间在厂子里忙一阵子再回去过年。怎么了?” “哦,那正好,过年期间我们也要回三台村,我们可以一起走。”徐阳平自然道,“也有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刚好回去拜访一下。” 时惟茜瞧他一眼,吃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噗呲笑了,凑到徐阳平面前小声道:“哦~去见我爸妈,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徐阳平咳了一声,“过年过节,看望叔叔阿姨本就是应当的。” 时惟茜笑着看着他,悠悠点点头,“那我也得回去看望下你叔叔婶婶这些长辈了。” 徐阳平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放寒假,小辉就提着包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因为他不仅要带自己的东西,还提着一箱她姐的东西提前当了苦力。 来到香水厂,这些日子她在车间碰到过林之梦好多次,两人都心知肚明是个什么态度,也没非得装得友好热络。 林之梦见时惟茜冷淡地朝她点点头,就朝里面实验室走去了,心里万分不平衡,又不敢四处张扬埋怨什么。来到香水厂,她才知道原来时惟茜是最早进入实验室的人,还是香水厂还没正式运转前的事,虽然看着资历尚浅,却已经是来厂里时间最早的那批人了。 “王主任,你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一位穿着西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在办公桌前没看来人,只点点头,“放这吧。” 听说这王主任原来是日化厂销售车间的领导,最近才调来,平时十分严肃,对下要求特别高,重视结果,追求效率,整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就知道不是一个厚爱开明的人。林之梦本想说一下整理这些资料过程的艰辛,总算突然有了合乎时宜的敏锐,闭嘴没有多言,正打算离开,却被叫住了。 “你等等。” 林之梦有些紧张地停下来:“有什么问题吗,王主任?” 王主任终于从办公桌前抬起头,瞧了瞧面前的女生,那眼神跟尖针似的,盯着人不舒服。“听说你是省大化学系刚毕业的学生?” 林之梦点点头。 王主任放下手中的笔,靠着背椅,“那你认识实验室叫什么,时惟茜的不?听说她也是你这学校你这系的。” 林之梦反应过来,王主任是上面厂里调过来的,怕是还不大了解厂里所有情况,这是在打听情况来了。 “认识的。”林之梦顿了顿道:“是刚进来大一的学生。” 王主任打断她:“这我知道。其他呢?”香水厂有个奇特的姑娘,是厂领导招特别招进来的,还是个大一的学生,这她还在日化厂里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之梦抿了抿嘴,吐了口气道:“她和我们学院研究所里的徐阳平徐师兄在谈对象。成绩不知道,挺出名的,听说经常请假。” 王主任抬眼瞧着她。 林之梦继续道:“好像和给我们学院提供化学仪器的向主任关系很好。” “还有呢?”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不是特别熟。” 王主任点点头,“知道了,你出去吧。” 林之梦赶紧走了出去。 王主任拿着钢笔敲了敲桌子,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时惟茜正在组里和其他组员商量调香配比的问题,她打算制造一种使用相同基调的系列香水产品。 “这里面的工作量很大,许多剂量都需要精准控制,还得组合大量方案调试,时间很紧。” 小组的一位30岁上下的叫刘舒的女人兴奋道,“只要有小茜在,再辛苦都是值得的,我感觉这次的系列香水肯定能火爆全城!” 其他人也纷纷点点,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刚开始他们这些人对上面派下来这么一位年轻的姑娘进组是颇有意见的。 他们这些人虽说不能和法国那些行家比较,但也浸染这行业好多年,作为厂里的核心重要部门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进来。 但这么久以来,当时惟茜在实验室拿出第一瓶制作的香水时,他们就完全心服口服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啊?”刘舒边问着,边要起身去看看。还未站起来,外面的人自顾着便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往桌子上“啪”地扔了一堆资料。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主任。“你们看看。” 说着就拉了把椅子直接坐下,刚好在时惟茜旁边。 时惟茜没说什么,拿起桌上的资料翻了翻,正是这些日子香水销售的情况资料。 “王主任,你给我们看这个干吗?”刘舒奇怪道,他们1组负责研制香水,生产销售以及营销广告等都是其他部门的事情。 “看这个干吗?”王主任木着一张脸,手指敲得桌面“嘚嘚”响,空气瞬间凝结了起来,“你们研制的香水,现在销量上不去,好多供应商不愿接,还问给你们看这个干什么!” 组里总共6个人,特别是刘舒瞬间被点燃了。 第61章 见家长 时惟茜拦下刘舒,她这人勤…… 时惟茜拦下刘舒, 她这人勤快好学,就是这嘴永远比脑子快。“王主任,材料厂赔付给我们的设备才刚启动, 先前产量跟不上,类型也加以了控制,据我了解, 这些供应商、大点的摊位市场厂里都有接触, 大多还处于观望的态度。” 被时惟茜拦住,刘舒立马就坐了下去, 虽然气呼呼的, 但什么都没说。 王主任不知为何更生气了, “观望?为什么观望你们不知道吗?现在这些国外香水进来了,还有S市这些外贸发达的城市的香水,你们这些香水像什么样?拿什么和别人争?分明就是产品质量差, 气味冲,别跟我扯什么生产, 你要是产品好, 我立马找人给你产!” 门还没关, 屋内的声音引得外面的人纷纷竖起耳朵靠近, 看起了热闹。 不知为何, 时惟茜总觉得王主任说S市两个字的时候特别咬牙切齿。 小组有人坐不住,反驳道:“王主任,我们研制的香水绝对最好的,一点都不比别人的差!” 王主任哼了一声, “王婆卖瓜!再烂的东西都能吹上天!” 时惟茜没立即争辩,翻了翻桌上所有资料,把王主任带来的资料都看完了, 归拢到一起推到王主任面前。 “你什么意思?”王主任眉毛皱到了一堆儿,“别以为你是领导亲自招进来的人就有恃无恐,要是没本事,我照样骂,照样滚!” 时惟茜不急不慢道:“产品反馈呢?” “什么?” “产品对比的市场的调研报告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主任干脆站了起来,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惟茜。 林之梦就在门口躲在人后悄悄望着。看着时惟茜被王主任批得狗血淋头,心里暗暗有些痛快,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时惟茜没有任何难堪的表情,她又觉得没那么痛快。 时惟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拿出手帕慢悠悠地擦了擦脸。 王主任的脸更黑了。 惟茜道:“王主任,产品的价值最终取决于消费者的感受,我们说了也不算,你说了自然也不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王主任被时惟茜这轻飘飘的一眼看着顿时语塞。 “我看你气冲冲拿来这么多资料,一篇关于消费者反馈的报告都没有。听说王主任之前也是做百货销售的,应该不至于得出结论这么草率吧。” 刘舒跟着呛声:“就是,张口就来,问过那些买了的人好不好吗?前几天我上街买东西还听见好多姑娘在摊位问我们的香水什么时候有货呢!” 他们组负责研制调制香水,本来就跟管销售的王主任不是一个部门,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上他们这儿上蹿下跳的。 王主任气得脸都黑了,外面看热闹的恨不得把头都伸进来了。“好,很好!不用跟我在这打嘴仗,听说你们新研制了一整套系列香水,正好拿来做调查,我倒要看看你这瓶瓶罐罐能被捧上天不成?现在生产设备也有了,要是销量还上不去,该怎么说?不行就换人!” 什么该怎么说,销售本来就是她们部门的事,虽然和产品质量有关,但说得好像全是他们一组责任似的。 时惟茜站了起来,“好,到时候也希望王主任更专业一些,市场的反馈调查做好了再上门,到底是我们产品不行还是销售没搞好,总要说个清楚的。” 王主任狠狠挖了时惟茜一眼,转身推开门口的人大步离开了。 等人走了,外面的人渐渐也散了。 组里的赵玮吐槽道:“这老女人就是有病,自己过得跟老尼姑似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时惟茜对王主任不了解。刘舒却是在厂里待了好几年,满脸的排斥,道:“岂止是老尼姑,我觉得她思想根本就不先进,原先他们那个车间最难过日子,连衣服穿得花一些都要被骂!更别说涂口红,喷香水啥的,批得跟犯了罪似的。还有她那个女儿更是可怜,哎......” 时惟茜愣了下,倒不是对别人家的私事多好奇,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粉绿长裙,头一次觉得荒谬。 刘舒也看了看时惟茜一身打扮,恍然,“小茜,你这身可真中了王主任全部的坑啊!” 时惟茜也无奈,世上居然还有不爱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女儿,在她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的系列香水该提上日程了,现在生产设备跟上来了,我们厂的第一个系列产品一定要打得响亮才行!不然真成了厂里其他人口中的笑话。” 小组6人斗志昂扬地答应着!一来他们自己对这次的产品有信心,二来这次赌上了他们一组的荣誉,必须得拿得出手。 这天过后,时惟茜在厂里又遇见了王主任几次,她自然没想着热情打照面,只正常路过,却没想着王主任还专门绕开她一大段距离走。 时惟茜心里很无语,这是嫌弃她? 因为想年前把大部分流程敲定,原本计划着腊月二十离开,因为组里忙,最后拖到了腊月二十五才动身。 和徐阳平商量了下,也因为回老家需要走亲访友、置办东西、打扫房屋,奶奶和小山两人先一步回了老家,时惟茜和徐阳平两人后动身。 “我这样还行?” 到了县城,在街道转角徐阳平就开始问起。 时惟茜无奈道:“大哥,你已经问了好多遍了,非常帅气,真的!我们快走吧。” 徐阳平抿着嘴点点头,跟着时惟茜转入街道。分明见了好多次叔叔阿姨,这次却有些拘谨。 马二嫂就坐在屋门口,一眼就看见时惟茜,立马站起来高兴在街边喊道:“哎哟,这是哪个姑娘家回来了!张嫂子!快出来,你家闺女回来了!茜妞回来了!” 这一嗓子把街道旁屋里的人都喊了出来,不仅看见了归家的时惟茜还看见了正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的徐阳平。 张碧翠和时祖强也连忙从店里走出来,见着闺女高兴不已,连忙上前,时祖强上前就把闺女手里的东西提了过来,看着闺女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时惟茜心里也特别高兴,这么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们,她头一次有了游子在外漂泊的感觉。 “回来就好,累不累?” 时惟茜摇头,“不累的,坐一路我睡一路,醒来就到了。”看见时祖强穿着一身面料很好的棕色棉袄,张碧翠脸色红润,她心里不由得更轻快了。 张碧翠左看看右看看,头发丝似乎都在表露高兴,“瘦了!一看就没好好吃饭,飘着雪雨呢!快进屋烤火!” 直到这时,张碧翠才看见后面跟着的徐阳平。“哟,阳平也来了!”见他提着这么多东西,眉梢默默上挑,“快进屋坐坐。” 时祖强也高兴地拍拍徐阳平,招呼着进屋。 一路走,见着好久不见的街坊邻居,时惟茜心里热乎乎地,挨个打着招呼。“刘姐好!新年好!” “新年好,回来了好!张嫂子可盼极了,天天念叨着呢。” “董四爷新年好。” “好好,你弟弟早回来了,就等你回来了!” 一进屋,时惟辉就凑近时惟茜耳边嘀咕:“我可一句没透露你和阳平哥的事儿。” 时惟茜:“说就说呗,又没必要藏着掖着。” 时惟辉瘪瘪嘴:“我才不说,你没回来,我说了还不天天堵着我问东问西,还是你两自个回来说。” 看着时惟茜一家回去,马二嫂笑眯眯地一脸八卦招呼刘姐他们,“看见没,那小伙子提着那么多东西进去了,看样子是好上了。” 刘姐凑近道:“不能吧,茜妞还没去学校那会儿,这小伙子来过,那会儿我问张嫂子还说茜妞死活不愿意,只是朋友,没谈对象的意思。” 马二嫂白了她一眼,“那会儿是那会儿,这会儿是这会儿,这时候上门,你瞧见没,紧紧跟着茜妞那劲儿。” 进屋里面,张碧翠还准备招呼徐阳平坐下,转头却看着时惟茜和徐阳平两人已经坐在了桌子一边,并排着,规规矩矩的。 凑巧地,偏在这时,短暂地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突然的片刻沉寂让还没反应过来的张碧翠两人突然反应过来了。 时惟茜见爸妈盯过来的目光,也不拖拖拉拉,拍了拍徐阳平,笑道:“爸妈,我和徐阳平谈恋爱了。” “谈...恋爱?!”张碧翠愣了,片刻嘴快道:“你不是说不喜欢人家阳平嘛!” 说完意识到不对又赶紧闭上嘴。 时祖强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没说话,只默默在后面跟着张碧翠点了点头。 时惟茜:“唔,那时候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啊。” 徐阳平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是认真和小茜处对象的。” 张碧翠倒没觉得这是坏事,徐阳平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人上进也踏实。只是闺女从前一个模样,现在一个模样,当初缠着徐阳平在全村作妖,后来脱胎换骨没那热乎劲儿了,现在居然又走到一起,让她有些唏嘘。 还有些不信任自家闺女...... “真处啊?”张碧翠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时惟茜噗呲笑了,“难道还有假处的?” 张碧翠见茜妞说的真,这才笑了出来,“那感情好啊!” 要说这真说给闺女选对象,徐阳平无异是她最满意的! 第62章 完 张碧翠对她闺女实在有些摸不清性子…… 张碧翠对她闺女实在有些摸不清性子, 变来变去她现在还心有余悸,但她一直觉得,闺女和徐阳平之间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形容不上来,只想得出和吃没熟透的李子一样,又涩又甜, 吃得怪难受的。 “阳平, 你吃了就回去了?”饭桌上,正谈着闲话, 时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张碧翠瞪了时爸一眼, “这么晚回去有车吗?跟小辉挤挤就成。反正我们也打算明天回去一趟, 干脆一起得了” 徐阳平端坐着,一本正经道:“还有一趟回去的车,正好赶上, 我跟奶奶也说好了今天会回去的。”随后又道,“正好我跟奶奶说一声, 回去准备准备, 明天张婶子你们到了, 正好到我家吃饭。” 时惟茜暗暗挑眉, 这就把正式见家长安排上了? 她悄悄撇头看了徐阳平一眼, 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眼睛,啧啧,老狐狸一只! 时祖强闷闷挨了张碧翠一手,听着愣住了。 时惟辉闷不做声, 看着他爸被敲,差点笑出声,幸好头埋得快, 不然肯定被他爸揍。 张碧翠反应过来,笑得开怀也说得直接,“那感情好,上你家吃饭,难怪王婶子说咱们见面快,原来是这缘由。我们明天一定早点过去。” 吃完饭,徐阳平帮着收拾完碗筷,就被张碧翠催着赶紧回去,免得赶不上车。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一家就提着大包小包搭车往三台村里赶。 一下车,张碧翠看着绵延走进山里的路,明明前短时间才来,现在和丈夫一起,带着长大的儿女回来,心里生出许多滋味来。 “这条路啊,我从小走到老,跟你爸不知走了多少遍,想起来又心酸又好笑。” 时维茜看着妈妈眼角的皱纹和嘴角的笑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小时维茜骑在时祖强脖子上走在这路上咯咯笑的场景。 “我记得有一次卖了东西从县城回来太晚,你跟小辉两个还没树苗高,牵着手边哭边在路上喊我和你爸,王书记、王奶奶他们到处找你们,急坏了。”张碧翠似乎来了兴致,边笑还边学那时候两小姐弟,“那声音叫得一个大哟,爸呀,妈呀,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啦。” 时维茜看到了脑子里的记忆场景,笑道:“主要是小辉,一直哭一直念爸妈不要我啦,害我也跟着哭。” 时维辉大叫起来:“胡说!明明是你一直哭哭啼啼,非拉着我出来,我才没有大喊大叫。” 时祖强憨厚地笑了几声,“那时候确实小辉更爱哭些。” 时维茜认同地朝她爸点头,“就是,还喜欢吸鼻涕!” 时维辉更是大叫,呛他姐:“你还不是吸!还说我!” “这不是碧翠一家吗?回来了!”正出来倒洗菜水的王家嫂子看着几人,笑着探头道,“哟,小辉和茜妞都回来了!都长大了,成帅小伙和大姑娘了!” 张碧翠笑着喊了声:“王家嫂子新年好啊,我们一家回来看看。” 时维茜和时维辉面面相觑,倒是对两人这么熟络的气氛感到奇怪。 寒暄了两句,到了自己家门前,时维茜才奇怪道:“妈,怎么见你和王婶婶还挺客气的?”要知道,以前虽是隔壁但连话都不会多说两句。 “为什么不客客气气的?”张碧翠笑着摇摇头,“现在想想,一棵树,一块石头都争谁家的,都是穷闹的,也没什么大矛盾。” 到了老屋,时祖强和张碧翠显得都更有兴致了。 “哎,屋后面的那棵海棠开花了!”张碧翠显得格外高兴。 时祖强跟着过去看,显得很有兴致。 时维茜看着两人的身影,突然有些明白之前饭桌上突然沉默的缘由。 “爸妈,我现在在省城工作也有了,单位之后也有房子,要不计划着跟我搬去省城吧。” 过了好片刻。 时维茜抬头看着没说话的两人:“怎么了?” 张碧翠吸了口气,笑着抬头,“没什么,就又些突然,我跟你爸有些没转过来弯儿。” “茜妞!你还记得这海棠吧,那么伺候也不开,如今没人照料反而开得这么好。”张碧翠显得很高兴,对着时祖强道:“以后有空可以来看看。” “是张嫂子吗?”一道清亮声音传来。 “唉!”张碧翠从屋后面钻出来,“怀芝!” 李怀芝挎着个篮子,大步上前,“老远就听见你声儿了,瞧瞧,这多久没见,嫂子更年轻了!” 张碧翠笑骂一声,“没个正经,咱们上周才见,还打趣你嫂子来了。” 见后面时维茜出来,李怀芝笑得更明显,“哎哟,茜妞回来了!啧啧啧,真成大姑娘了,这出落得跟朵花似的。便宜阳平那小子了!” 时维茜喊了声‘婶婶’,听她这么说,有些意外。 李怀芝没等她问起,自个儿噼里啪啦就打开了话匣,“阳平前儿个不是回来了吗?人高马大的,又在省城挣钱工作,那是响当当的好对象啊,这不三亲六戚,十里八乡的都来做媒,问阳平处对象。你们猜阳平怎么说?” 李怀芝看茜妞直勾勾盯着她讲,笑得不行,“阳平正儿八经地跟每个人解释,说他谈对象了,叫时维茜,哪个时维茜?三台村住的跟我青梅竹马的那个。” 听完张碧翠看着有些讪讪的时维茜也笑,“这小子闷葫芦个,还有这心思。” “恐怕现在没谁不知道你俩处对象咧,哎,快中午了,要不嫂子你们到我家吃个饭?”李怀芝拉着张碧翠赶紧道。 张碧翠拉着李怀芝的手:“你劲儿怎么这么大,你等等,嫂子不是跟你客气,今天是提前说好要去王奶奶家吃午饭,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李怀芝一听立马懂了,“哦~这样啊,哈哈,这是大事!你们快去吧。” 到王奶奶家吃饭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张碧翠和王奶奶两人跟亲人见面似的,拉着就不放手,一直有说不完的话。 徐阳平拿着锅铲出来看着时维茜,两只眼就亮了起来。“你来了。” 时维茜想表现得更平静些,却看见他忍不住扬起了笑脸。 旁边张碧翠看着直啧啧啧。时祖强倒是什么都没表现出,一个劲儿地喝茶。 “我跟你说,这都不算啥,当初在医院,我眼皮子底下......” 听着王奶奶说起这个,时维茜再忍不住呆在这个房间里,赶紧跟着徐阳平进了厨房。 “你到处和人说处对象干嘛?” 徐阳平不高兴了,“我们本来就是处对象,为什么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那也不用刻意到处说。”时维茜正要去摘菜,被拉到一边。 徐阳平道:“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处着,你这么漂亮又能干,这样还能省得说媒的找上你,麻烦。” 时维茜睨了他一眼,听见外面欢笑的声音,靠近徐阳平,小声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劳你辛苦了啊~” 时维茜见他耳根子红了,正要发笑,直听见一声大喘气,腰被一把揽住,一声“啊”还没惊呼出来,嘴就被堵住了。猛烈的气息完全包裹住了她,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片刻,两人渐渐分开,气息混乱间。徐阳平沙哑道:“你别撩拨我。” 时维茜晕头转向的,直愣愣地点点头,被放开后还站在原地。 徐阳平转过身又转回来,拉着她给了她个小板凳坐着。 等吃完饭,王奶奶和张碧翠又拉着没完没了地说趣。时维茜干脆和徐阳平两个出门到处走走去了。 “你跟强叔他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时维茜看着田野,对着手哈了口气,“算了,顺其自然吧,我看得出来,他们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县城那些街坊邻居。” 徐阳平裹着时维茜的手,拽进自己兜里,“他们都是恋旧的人。” 时维茜感受着包裹住自己手的温暖,笑道:“看吧,等房子租不下去了再说。”说到底,他们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这时时维茜才明白,其实不是他们需要她,而是她更需要他们。 年过完,时维茜跟时维辉是跟着王奶奶一家离开的。时祖强跟张碧翠没有跟着去说想过几年这样的小镇日子。 到了省城,一切都开始忙碌起来。时维茜学校厂子两边来回不停地跑,年前的项目跟上日程,不久就开始量产。 此次香水系列产品,不光气味独特,还能根据气温变化发生变化,既新奇又诱人,一经发向市场摊位就引来了大批人追捧。 通过这一次产量跟上,香水厂终于开始完全忙碌了起来。 “这次看王主任还有什么话好说!”刘舒去车间逛了一圈,美滋滋地跑回来报告。 时维茜瞧她乐开了花,提醒道:“别在人面前这么显摆,毕竟是销售管理,以后打交道得多,得罪干净了没好处。” 刘舒小声‘哼’了声,“我们也怎么得瑟,要不是王主任没事找事,我才难得搭理呢。” 前面忙得不得了,到了量产,他们组反而比之前清闲了不少。近期,徐阳平在研究所也特别忙,今天难得有空,两人约好出去吃饭,她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却看见王主任面色十分难看地匆匆走过。 时维茜没上赶着找不痛快,见她那脸色不是刚受气就是正在去受气的路上。 “这家餐厅是师兄推荐的,说是新开的,很多年轻人都来。” 时维茜瞧了瞧,确实环境不错,不远处水池旁还放了架钢钢琴,有不少年轻人正尝着咖啡,舞池里还有人在跳舞。 “好热闹的,你带我来这里,你会跳舞?” 徐阳平被问住了,“我不会。但我可以学。”他只知道师兄说这里好就来了。 时维茜笑道:“不会才好,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今天来这要拉我跳舞呢,反正我是不会。”前世她都没怎么下过轮椅,根本没接触过这些。 徐阳平一听,反而更来兴趣:“找时间我们可以学。” 时维茜想想应道:“等你项目完成后再学,你那边怎么样?” “进展挺好的,前天发改委张主任还到所里来一趟,还问了你。” 时维茜歪头一愣,“凯城哥?也不知张大爷现在怎么样了?找个时间我得去看看,再帮凯城哥劝劝他别太劳累。” 徐阳平眉目带着难以言喻的笑意,道:“你怎么不问他问了什么?” “嗯?问什么了?” 两人吃了饭沿着马路散步慢慢走了回去,天气还有些冷,路人行人很少。 “奶奶说买了块很好的牛排骨,周末吃火锅,叫你跟小辉都过来吃饭。” “太好了!这么冷的天太适合吃火锅了!”时维茜挽着徐阳平,冷风吹来,她把手往他兜里缩了缩,“小辉你叫小山跟他说,反正他上你们家比我还勤快,周末肯定巴巴就过去了。” “都是一家人,小辉自然来得勤。” 时维茜侧头看着他,噗呲笑了出来,路边小摊上的白气腾腾冒出,模糊了两人的身影,却更让路灯晕染的光看上去更加温暖了。 第二天,时维茜一大早来厂里,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刘舒几人,焦急地伸头张望。 时维茜微微皱眉,快步走上前,“刘舒,怎么了?” 刘舒看见时维茜,赶紧抓着往里走:“组长,这次王主任太过分了,你知道昨天她都干了什么?” 一路被拉着走,时维茜总算听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原来昨天来了一批上海的市场商,是王主任接待的,但进办公室没谈几句就被轰走了。 若是因为对方要求过分,谈不拢,不欢而散倒是很正常的。但这事儿奇怪就奇怪在王主任的态度上,一进去态度就不好,完全没道理。 时维茜也想起昨天看见王主任的面色,难看极了。 “这不就是怕销量太好打她脸吗?她以为她现在就不打脸了?我们产品销路广到上海还不好,她居然还把人轰走了!太过分了!” 时维茜眉头紧锁,她真没想到王主任会这样,之前虽然小打小闹,但她一直都还认为王主任是个顾大局的人,大家都还奔着一个目标就是让香水厂更壮大、更好。 上海的市场供货商上门来谈,对他们厂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搞不明白王主任不往里面请,居然往外面赶。 “等等,现在不先找王主任,知不知道上海的来的人现在在哪?” 刘舒很急:“我不知道啊,今天还是在食堂听昨天进去送茶水的王妹儿说的,不然我们还都蒙在鼓里!” 时维茜按住刘舒,“现在去找王主任也没用,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上海的市场商,好好谈谈!” “可,这可怎么找啊?” 时维茜道:“叫组里多喊些人过来,他们过来肯定得住酒店,省城酒店虽然多,但应该不会住品质太差的酒店,另外找人去火车站,机场也去问问。” “好,我这就去!” “等等,找王妹儿仔细问问,看能回忆多少那些人的相貌特征。” 人多力量大,花了半天时间就找到了上海那帮人。 时维茜赶紧赶过去。 那帮人意外客气得很,找了个吃饭的地方专门来谈话。时维茜一进去,没想到领头的是位年轻的女性,穿得光鲜亮丽,头发烫染成了时下流行的小卷,很有都市丽人的范儿。 “这位就是刚刚找我们的人说的时维茜,时组长吧,果然年轻漂亮过人啊。”女人见人进来就占了起来,扬起笑容过来握手。“我叫李佳,是上海葵花市场的销售经理。” 时维茜靠近就闻到了李佳身上的香水味,正是他们发售的最新款。“你好,我是时维茜。” 李佳拉开座椅让时维茜就坐,“相比时组长也闻出来了,我身上正是你前不久发售的香水,我们市场可是很看好呢。” 时维茜见旁边的人跟着点头,道:“能被葵花市场看中,是我们的荣幸,所以这次我来也正是为了和贵市场谈谈这件事。” 李佳笑道:“我们都是带着诚意来的,昨天被王主任赶了出来,今天时组长却来了,这么看来贵厂内部有分歧啊,不知道时组长能代表贵厂来谈吗?我记得昨天的王主任才是销售管事的。” 旁边另一位中年男子面色不算好,道:“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专门选了李佳这个本地人过来洽谈考察,可贵厂的态度有些飘忽啊。” 时维茜盯着李佳的脸,突然笑道:“葵花市场有多大,摊位有多少我们都是知道的,对于推广我们的香水百利而无一害,只要不糊涂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至于昨天的事情,我想应该不是内部分歧,对吗?李经理。” 旁边一位年龄更大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看着李佳,“什么意思?” 李佳也愣了愣,随后面色恢复平静,道:“没什么?既然时组长能代表贵厂,我们就具体谈谈吧。” 她没想到时维茜冷不丁冒出这话,她知道单位派她来本意是本地人熟悉环境,考察能深入实地,可若是知道她和王主任的水火不容的关系恐怕只会避之不及。 ...... “我们厂长此时正在外地,来的时候我已经电话提前报告过了,能给的量,能给的价相信你也在我们这边市场考察过了,心里有杆秤。” 李佳站起来跟时维茜握手,脸上的笑真诚不少,似乎松了口劲儿:“看得出来我们双方都是很有诚意的。” 时维茜道:“具体内容拟定后,后天上午我们正式签合同怎么样?” 刘舒几人知道事情敲定,高兴得不得了,“组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从来没想到我们做的东西居然能卖得这么好!简直想做梦一样!” 时维茜心里也很高兴,一路到办公室,就见门口站着王主任,面色十分不愉还带着几分焦急。 “你去见了上海葵花市场那帮人?”不等时维茜走近,王主任立马凑上前。 时维茜淡淡点头,“是的。” “你们谈好了?” 时维茜看了她一眼。 “你!你只是做产品的,你凭什么去谈,你有什么资格代表我们厂去谈!” 时维茜嘲笑到:“你也知道我只是做产品的,那你之前一直逼问我们销量是发什么疯?” 王主任面色难看,“你,你赶紧去说,谈的都不作数!没有我们销售部门的审定,都不作数!” 刘舒几人听着王主任的话,气愤不已,“凭什么不作数,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幸幸苦苦挣回来!你为了和我们组长打赌,居然连厂的利益都不顾!太自私了!” 王主任紧抿着嘴,面色有些涨红,“我可以认输,也可以争取其他更多合同,但这个葵花市场绝对不行!” “为什么?” “......我有我的考虑。” “如果事关香水厂的利益,你说出来我一定配合。但如果是其他原因,王主任就别说了。” 王主任猛地抬头,“你知道了!”她激动地上前,“她告诉你的?” 时惟茜摇摇头,“没有,她什么都没说。” “那你”王主任突然闭上了嘴,也许是意识到多说无益,顿了顿转头就走了。 时惟茜看着离开的王主任,觉得此刻的她似乎被突然抽出了精气神,没有了往日的气焰。 签合同的流程进行地异常顺利,似乎那天过后,王主任就完全偃旗息鼓了。 “王主任怎么没有来。”李佳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和时惟茜握手时随口问了一句。 时惟茜看着比之前明显更精心打扮过的李佳,“我们没在一个部门,不是很清楚。” 李佳笑容不变,只是没能立马接上话,过了片刻撩了撩头发,转身时似喃喃自语,“那还真是可惜了。” 刘厂长送走了这一行人,转头看见时惟茜,转头指了指上车的李佳,莫名一句,“知道了?” 时惟茜点点头,“猜到了。” 刘厂长今天心情特别高兴,到这里却还是人不知叹了口气,“都说王主任的脾性硬,她这个女儿也不遑多让,都闹了好些年了。我倒是佩服李佳的性子,为了摆脱她妈的控制,独自闯上海,还闯出了名堂,了不起。” 时惟茜点点头,没说话。 刘厂长转身要走,走之前转头对时惟茜道:“对了,王主任回原分厂去了,我同意了,她走不出自己的圈子,对香水厂就不会有什么助力。” 时惟茜没多少惊讶,毕竟在公事上,王主任确实差点给香水厂带来较大的损失。 又过了几个月,香水厂名声大噪,产品销往全国各地,当地原本还趾高气扬的法国外资厂如今根本翻不了什么风浪,出了好几款产品都小打小闹,和香水厂的产品在摊位和数量上完全无法比拟。 “时组长你好,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得我?” 时惟茜笑着和面前的女生握了握手,“记得,新风报社的刘记者。” 刘记者高兴得直点头,“对对对,感谢时组长这么忙还能接受我们的采访,也就两年多的时间,从老时皂坊到香水厂的二组组长,您收获了哪些呢?” 时惟茜想了想,“确实工作上,来到香水厂后,我终于能够放开手脚研制香水,我很开心,也很感谢刘厂长能够给我提供百分百的支持。如果不是这样,现在的香水也就不能够和大家见面了。” 刘记者从在老时皂坊起就完全被这个女生迷住了,“时组长,对于制作香水的人来说,香水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时惟茜笑了,“香水就是我探索世界的另一条奇径,各种味道的奇妙反应让我着迷,特别是用味道表达情绪,表达记忆更让人痴迷。” “刚刚时组长说了在工作上的收获,那非工作方面呢?” “嗯......考上大学确实是我人生的礼物。”时惟茜认真点点头。 刘记者笑容愣了愣,坚持不懈道:“其他呢?” 时惟茜:“嗯?” 刘记者都快笑僵了,转头用眼神瞄了瞄门口。 时惟茜转头去看,徐阳平穿得一身笔挺,正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时惟茜忍不住跟着笑。 “之前,徐阳平同志主导开发的新型化工材料,我们去采访他的时候,徐同志表示时同志是他的对象。时同志,我们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当然还得求证下你,这消息才能发。”刘记者羡慕地说道。 时惟茜不用猜就知道徐阳平的用意,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转头看着刘记者,笑容似她研制的香水一般让人沉醉。 “嗯,徐阳平同志的确是我对象。” 这一刻,时惟茜回头,正看见徐阳平大步朝自己走来,迎面扑来的还有一股迷人的香气,她很熟悉,那正是她专门为这个人调制的味道。 完。